《炮灰和穿书男主的修罗场》 分卷(1) 炮灰和穿书男主的修罗场 作者: 温诗酒 文案: 1、我是个炮灰。 我有一个白月光师尊,原本我们一师一徒情比金坚。 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貌美肤白的小师妹。 全师门都很喜欢这个新来小师妹。 除了我。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小师妹高挑曼妙的身姿下是一个男人的躯体。 2、 自从他来了之后,师尊眼睛总是围着这个师妹转,我嫉妒的快疯了,于是每天明里暗里的找麻烦。 每天,我在他睡觉的被褥里浇冷水,放毒蛇,等着他知难而退。 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手抱着被子,端着一张月色中异常美貌的脸,泪眼朦胧的望着我:师兄,可以跟着你睡吗?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末了,还用委屈极了的声音对我说:我睡觉很老实的。 我躺在地板上,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小师妹,气的牙疼。 明明知道他是个男的,可我依旧抵抗不住美貌的蛊惑。 我好恨我自己。 3、全师门都知道我讨厌这个师妹,非常讨厌。 小师妹身份暴露被推上无妄台那天,全师门都以为最高兴的会是我。 我却在全师门惊恐的眼神中,冒着漫天风雪,一手执剑,指着我平日里高山仰止的师尊,眸眼漆黑,没有一丝温度的说:他若身死,你也不必活了。 那天之后,鲜血污了墙角那棵白梅。 所有人都说,青峰山云影君座下的大弟子疯魔了。 * 路修远穿书了,他的任务是:攻略这本书的反派师尊。没想到,却对书里的炮灰动了心。 即使神魂湮灭,我依然选择爱你 * 一腔热血喂了狗的炮灰受腹黑毒舌的狗男人攻 预警:1主炮灰视角!!! 炮灰是受!炮灰是受! (攻前期女装) 2文案第一人称,写文第三人称。 凌晨更新,日更。 已截图,禁止借梗。 文案记录于1114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净川、路修远 ┃ 配角:吃瓜师兄弟 ┃ 其它:全员磕cp 一句话简介:投入小师妹的怀抱 立意:所有坚韧不拨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只要手中持剑,就能永远向前。 第一章 疏雨滴梧桐,薄雾漫山壑。 这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 楚净川手捏青竹伞,走在长道上。路上一队白袍青冠的弟子经过,立身恭敬道:师兄。 嗯,楚净川伞面半抬,颔首道,可曾见师尊。 站最前面的弟子指了指后山,道:在后山竹林小苑里。 楚净川颦眉,问道:这般大的雨,师尊去后山何事? 弟子道:不知。 楚净川眉心皱的更深了。 师兄,可还有别的安排,那名弟子问,今日的课几时上? 无事安排,楚净川对着师弟们摆了摆手,今日且停课,明日再说。说完,便成朝着后山走去。 竹林茂密,翠色遮眼。 还没走近,楚净川便听到竹林小苑里传来一阵练剑的声音,他的疑虑更大了,师尊嫌少练剑,今日为何? 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道声音倏然在耳边响起。 师尊,徒儿这样拿剑对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别扭。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楚净川脸瘫了下去,表情简直活像吞了三碗馊饭。 又是那个该死的小师妹。 片刻,师尊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吐息止气,手随气出,别无他念。练剑最重要的不是姿势,而是要做到心无杂念。 是徒儿愚钝,小师妹道,谢谢师尊教诲。 俨然一副徒孝师慈的景象。 楚净川唇线紧抿,向前走了几步,透过竹林苑侧首望去,那道熟悉的白衣立在竹影中,傲然挺立,颇有仙姿。 他的对面,一道红衣烈艳脚尖点立在一根弯竹上。 那人正是路漫漫,青崖山唯一的女弟。 几天前,师尊在山下领来的女子,这女子不知道对着师尊使了什么迷魂术,摇身一变,第二天就成了他们的小师妹。 楚净川捏着伞的手慢慢收紧,他伞面一歪,立身雨中,眼中晦暗不明。半晌,干脆丢了伞,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风声瑟瑟,雨敲打在竹叶上,比来时更大了。 楚净川走在竹林里,细雨染湿了他的衣袍,他眉眼淬雨更加冷漠。 他抬手倏然拔剑,雨点低落在眉骨上,显得格外清俊。 长剑在雨中横扫而过,竹叶散落,剑气入骨万竿斜。 这剑法同师兄人一样,太俊了。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净川眉心一皱,侧眸凝视,看向所来之人。 来人一身红衣,手中捏着那把青竹伞,度步而来的时候,越发显得红衣惊艳,竹林翠绿。 你来干什么?楚净川剑收在身侧,眉眼间皆是冷淡。 这人方才还在同师尊练剑,这儿会又跑到这儿来。 师兄干嘛这么凶,我是来还伞的。路漫漫并不介意他的态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师尊说这伞是师兄的。 楚净川并不想搭理她,只瞥了一眼那把青竹伞,问道:师尊呢? 路漫漫看着他持剑的手骨节清晰,笑着道:我见雨大,让师尊先回去了。她似乎很喜欢观察楚净川的表情,见人不爽,她笑容弧度越来越大,还有,师尊说,既然师兄来了,由你指导我剑法也是一样的。 楚净川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并不想教这个抢走师尊所有注意力的小师妹练剑。 但小师妹不是个会看脸色的,撑伞追了过来,红色衣摆拂过竹叶,一扫而过:师兄,别走啊。 楚净川这时候那里还想管是谁说的,他怕自己再不走,会忍不住给这聒噪的小师妹一剑。 他踩着积水,在雨中冷漠的回头,没有一丝感情道:离我远点。 小师妹见他生气,眸子里的笑都要散出来,她接着装模作样捂住心口,委屈道:师兄这样对我,我可真是伤心欲绝,只是你这伞还要不要。 楚净川被笑的烦躁,愈加不爽道:扔了吧。 啧,路漫漫轻啧了一声,脾气真坏,对女孩子这么不温柔,以后肯定找不到仙侣。 楚净川看也不看她,言简意赅:不劳费心。 路漫漫被落在后面,看着雨中被淋湿的身影,笑容微妙,大喊道。师兄,慢点走,后面有没有豺狼虎豹,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楚净川冒雨前进,闻言更加冷漠。 后面有你还不够。 他在见这个小师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这个人身上伪装太厚,藏着很多东西。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人。 哎呀,师兄,你干什么去了,曾经最小的弟子牧芸瑾惊呼了一声,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他拿着帕子走过来,递给楚净川。 楚净川伸手接过,擦了下额上的雨:去后山练了会儿剑。 牧芸瑾闻言,脸上表情僵了一下,眼神说不出来是佩服还是无语,最终只朝着楚净川比了个大拇指。 下雨练剑,他总算知道自己剑法为什么会这么差了。 太懒。 他要是有师兄一半儿勤奋,估计也能名满青峰。 不愧是师尊的亲传弟子。 想到这儿,牧芸瑾忽然拍了下脑袋,倏然道:哦,对了,今天一大早,师尊也带着小师妹去了后山,师兄可曾遇到了。 楚净川:一大早? 牧芸瑾说:嗯,他低头想了想, 大概寅时左右,对了,那时候还没下雨。 楚净川不言语,低头用帕子擦衣服上的雨水。 师兄。你这衣服都湿透了,直接去换一套不就行了。牧芸瑾说着,倏然凑近,小师妹剑法怎么样? 说完,不等楚净川回答,他便自言自语道:小师妹长的这般漂亮,练起剑来肯定也特别好看。 楚净川脸越来越瘫。 奈何牧芸瑾是个傻得,对了,师兄,你见了吗? 楚净川一把把湿帕子扔他脸上,咬牙道:没见! 啊?牧芸瑾被湿帕子扔了一脸水,一脸懵道,哦,那太可惜了。 可惜个屁。 楚净川觉得自己不能再和这个傻子待在一个房间了,不然会被气死。 他转身想回自己卧室换衣服,结果刚抬脚,就看到打着收了伞了路漫漫。 牧芸瑾惊喜跑了过去: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路漫漫淡定错开身子,道:来找师兄。 她把伞向前挪了挪,师兄,谢谢你的伞。 楚净川移开眼,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牧芸瑾转头望向楚净川,一脸疑惑。 嗯?师兄不是说没见? 所以身上淋湿是因为把伞给小师妹了? 第二章 师尊。 楚净川身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头发束上青冠。 身穿白衣的男人坐在几案前,手持一本书。他听到动静,半抬起首。 他眸子波澜不惊的望过来时,清冷又慈悲。 世人一直言传云影仙君仙姿凌然,容色无双。楚净川却觉得总这样的词语形容,太俗了。 云尘生淡淡道,今日去后山了? 嗯,楚净川站在一旁,去了后山练剑。 好。云尘生放下手中的书卷,道,那把竹伞你不是一直挺喜欢的吗,怎么扔在那处。 楚净川手指蜷缩了一下,道:练剑的时候不方便,就放那儿了。 这话就显而易见的说谎了,毕竟楚净川在另一头练剑,伞却被放在竹苑门口。 而且,很明显,那把青竹伞,不是放在那里,是被丢在那边的。 云尘生听了,没有揭穿他,反而道: 漫漫她方来青峰山,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指点,你这个当大师兄的多费点心。 漫漫。 师尊竟然用这种亲呢的称呼称呼她。 楚净川不说话,云尘生似乎觉察到什么浅色眸子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楚净川如芒在背,经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最终败下阵来,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云尘生这才满意,又重新拿起了树卷:过会儿转告你师妹,让她明早寅时去后山竹苑,为师在那里等她。 青峰山的弟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教授他们课业的一直都是他们的师叔,风若云。 楚净川也不例外。 云影仙君曾闭关过很长时间,那期间青峰山的大小事务一直都是风若云在打理。 后来,风若云出山云游,这些事情就都落在楚净川身上。 师尊,楚净川说,你的身体 云尘生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据师叔说,是当年仙魔大战之时落下的病根。 无事,云尘生摆了摆手,道,还没有这么废。 正说到此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又是路漫漫。 她手里端着木质托盘,盘上放着玉釉小碗,道:师尊,我来给你送吃的。她进来来,仿佛才看到楚净川,惊讶道:师兄也在。 当着师尊的面,总不能做的太过分,他微微颔首,就当是应答了。 做的什么?云尘生看向她手中托盘。 清水芙蓉粥。路漫漫眉梢上扬,这可是我们家乡的名粥,给师尊尝尝。 云尘生闻言,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端起碗,尝了一口。 路漫漫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好喝吗,师尊。 甚好,云尘生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路漫漫道:师尊好厉害,这都能尝出来。这里面确实用了莲花,莲叶,莲子,莲藕,细细熬了两个时辰才算粥成。 云尘生道:有心了。 楚净川看着这一幕深觉刺眼。 对了,漫漫,云尘生道,明早寅时,我在竹苑里等你。 路漫漫黑眸灵动的转了几圈,欢快道道:好的,谢谢师尊。 不过,她这话刚说完,楚净川向前一步,打断了她。 师尊。 云尘生侧眸:嗯?净川可是有异议。 我见小师妹根骨奇佳,悟性极高,他眸色黝黑,看人的时候很是真诚,不如就由我指导小师妹练剑吧。 云尘生听完,浅色眸子微动,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 方才,楚净川还是满脸拒绝,如今这一会,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当然,对于师尊的审视,楚净川表现的非常淡定,就像刚才拒绝的人不是他一样。 云尘生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口气,漫漫,你觉得如何。 楚净川目光也移到路漫漫身上,却见她的目光刚好从自己身上移开,楚净川皱眉。 分卷(2) 好啊,路漫漫很善解人意的说,今早见师兄的剑法格外漂亮,师兄能教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狗屁。 楚净川心想,我是一点儿没看出来你求之不得。 不过,他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烦人的小师妹不会再粘着师尊了。 仙魔大战后,仙门虽然最终取胜,却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以至于,数百年之后,仙门也只剩了青峰山派与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楚净川与往常一样,来到上玄阁。 上玄阁放置一只巨大的司南,司南上空是灵气汇聚而成的九州大陆。 裴宁,楚净川朝着司南的方向喊了一声。 一个穿着黑衣黑冠的年轻人正站在司南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研究着什么,听到有人喊他,他抬首目光有些愣愣的,眯着眼看了半晌才恢复神智。 师兄。 嗯,楚净川颔首,围着司南走动了一圈,今天可有异样。 作为仙道第一派,维护苍生安定的担子就落在了青峰山身上。 所以,风若云用自身灵力幻化出这个九州大陆,可以观天下,晓灾祸。 不过,魔界消失之后,人世并没有出现大的动荡,一些小魔小怪,那些入世的门派都能解决。 以往的时候,裴宁都会说:一切安好,师兄放心。而今日却见他紧皱眉头,一脸疑惑,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楚净川走过去:怎么了? 裴宁抓了抓头发,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被他抓下来几缕,昨天晚上时候,九州大陆出现灵气波动,司南指的方向,正是平江府。 平江府?楚净川瞬间色变。 裴宁又道:不过等我再看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平静。 他有点怀疑是不是他眼花看错了。 许是我看错了。他补充道。 楚净川心中沉了一下,他相信裴宁绝对不会看错,毕竟从师叔离开之后,上玄阁一直由裴宁看着。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不过,若是有异动,门派上早就报了上来,不会如今如此安静。 这种情况他也有些摸不准了。 裴宁,楚净川眉间严肃,这几日你注意一下九州大陆的情况,若有异动,马上报告给我。 裴宁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重重的点下头。 楚净川的心情不太好,不只是因为横刀夺爱的小师妹,还有这忽然异动的九州大陆。 他心神不宁,一直觉得有事要发生。 第三章 小傻子牧芸瑾却像是踩着霉运来的。 他还没进门,便冲着房间道:师兄,师兄 楚净川被他嚷的头疼,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目光冷淡的瞪着他: 干什么。 牧芸瑾笑的跟朵花一样,我听师尊说,明天你要带小师妹去后山竹苑练习剑法,是不是真的? 关你屁事。 楚净川平时张口就爱怼人,除了师叔师尊外,很少有人逃过他的毒舌,如今心情不好,开口更没有什么好话了。 我也想去。牧芸瑾当然不敢有什么意义,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的来的目的,我的剑法也不好,我也需要练剑。 你练个屁。楚净川毫不留情面,你之前学的都进狗肚子了? 路漫漫刚入师门,所以是固基阶段。 而牧芸瑾却早已过了固基期。 楚净川毫不留情戳穿他:你是去练剑吗? 牧芸瑾非常不服气,把自己的剑拿了出来。 怎么不是,剑我都准备好了。 除了楚净川的剑,青峰山其他弟子的剑都是统一的,银白色的剑身,剑柄上是祥云花纹,系着蓝色流苏。 牧芸瑾拔出剑的那一刻,楚净川的脸更瘫了,拧着眉沉默片刻,终于没忍住:你拿着剑干什么用了? 原本应该银白的剑刃如今沾着几点诡异的红色, 总让人联系起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怎么看怎么格外诡异。 嗯? 小傻子把剑拿到自己面前,照了照,接着啊了一声,尴尬的挠了挠头:啊,师兄,抱歉,我上次拿它切西瓜,切完之后他在楚净川冷漠的目光中,把最后几个字补上:忘擦了。 楚净川: 他黑眸盯着牧芸瑾看了半晌,最后伸手指了指门口,面无表情道:滚。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打死他。 牧芸瑾还是不死心:师兄,那明天 楚净川板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滚。 牧芸瑾在这杀人的目光中,忙不迭的滚了,不过滚出门以后,他在院中大喊:那师兄,我就当你同意了。 迎接他的是一片利如刀刃的竹叶。那片竹叶带着破风声,从他的脸颊擦过,最后嵌入院子里那棵红杉树上。 牧芸瑾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缕头发掉在手中,他打了一个冷颤,这次真的屁滚尿流的滚了。 第二日去的时候,那身红衣立在一片青竹中,百般无赖的揪着竹叶玩,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了。 楚净川看了一会,走了过去。 路漫漫听到动静,未语先笑:师兄,早啊。 楚净川还没说话,身后牧芸瑾先探出头来,小师妹,早。 这个小傻子竟然起来了。 以前,他可是所有弟子中起的最晚的一个。 牧师兄,路漫漫打招呼,你也来练剑吗? 牧芸瑾今天的剑擦的铮亮,为了表现自己,他长剑一扫,一根翠竹应声而落。 路漫漫:好剑。 牧芸瑾收了剑刃,眼尾处带了一丝小得意:谢谢小师妹。 只是听着不太对劲,口音有点像好贱。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楚净川,问道:师兄,今天咱们今天练什么招式? 楚净川幽深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和路漫漫,更正道:不是咱们,是我和她。 牧芸瑾撇了撇嘴,师兄,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了么。 楚净川道:我同意了? 牧芸瑾: 并没有。 楚净川不再看他,跟这个小傻子再缠下去,到傍晚也下不了山。 他转眸看向路漫漫,不咸不淡道:昨晚师尊教你的,你练一遍我看看。 路漫漫还没有青峰山弟子的佩剑,于是走到不远处折了根竹子,楚净川看着她的动作,颦了一下眉,把自己的剑递了过去。 用我这把。 路漫漫愣了一下,眸眼漆黑,颇为复杂。不过只是一瞬又恢复以往的笑脸,道:谢谢师兄。 这把剑薄如蝉翼,剑刃却又锋利无比,一看就是绝非凡品。 因为昨日下雨,云尘生实际上讲的剑法并不多,路漫漫简单的给楚净川演示了一遍。 牧芸瑾看的目不转睛,只是 虽然小师妹长得很漂亮,拿剑的身姿也很漂亮,但是这是练的什么玩意。 他张了张嘴,偏头小声道:原本我以为自己的根基已经是是最差的了,没想到小师妹也是这样天纵奇才,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楚净川: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这样用的吗。 他听完牧芸瑾的高谈大论,有些肉疼的看向路漫漫。 他如今才知道师尊当时那别有深意的一眼是什么意思了,他当时还以为师尊看破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如今一看,显然不是。 小师妹根骨奇佳,悟性极高。 个屁。 好想一巴掌呼死当初的自己。 楚净川盯着竹间的挥剑的身影,觉得那把剑受到了侮辱。 路漫漫吐息间收了剑,衣袖处粘了雨露,她毫不在意,拿着剑归还给楚净川:师兄。 楚净川表情煞是好看,抿唇半晌,才接过剑来。 末了,路漫漫又问了一句:师兄,我练的怎么样?师尊昨天只是笑了笑,最后也没告诉我。 练的什么样,心里没点数? 楚净川刚想张嘴,却被一旁的牧芸瑾抢了话:小师妹作为新人已经很不错了,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狗屁的很不错。 楚净川盯着他。 牧芸瑾偏头过来,小声的说:师兄,不要打击新人的信心。 楚净川拉着一张黑脸没说话,半晌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真的吗?路漫漫眉梢轻挑,笑容意味不明,我一直觉得自己练剑很差,没有任何天赋。 楚净川道:还算有点自知牧芸瑾碰了碰他的袖子,楚净川轻咳了一声,改口道:自制力。 路漫漫闻言笑了,她本来长的就美,如今一笑,眉眼间像是含了三分春色,四周的景色似乎都黯然失色。 牧芸瑾看呆了去,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了句,出息。 接着把这没出息的小东西给赶下山去。 虽然牧芸瑾极其特别的不愿,但在楚净川的暴力压迫下,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晨光熹微,东方泛着淡粉色,像是淋雨的菡萏,格外娇艳。 楚净川抬头看了看天,每天他早起时都会看到这样的景色,并没有什么不同。 路漫漫立身在侧,似是感叹又似乎在悲伤: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已经很久没见这样的天气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平静,明明没有多大的起伏,却让人莫有来的难过。 这是少见的显露她真实的情绪,她层层掩盖下的皮囊,似乎因为这个简单又平常的话漏出冰山一角。 楚净川下意识的放缓了语气,那你家是哪里? 他鲜少打探别人的私事,就算是熟悉的师弟们,也从不过问他们凡尘中的事。 今日算是破了例的。 在很远的地方。路漫漫说。 楚净川:很远有多远? 路漫漫看着远方,声音压的很低,有些迷茫,又有些说不出的惆怅,远到这辈子都可能回不去了。 第四章 楚净川看着她的侧脸,倏然心就软了一下。 再怎么样,说到底也是一个背井离乡十几岁的小姑娘,在这青峰山无依无靠,还被他这样嫌弃。 他决定好好的帮小师妹练剑。 竹林中影影错错,露出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一呼一吸,气至头顶,依次涌到喉,胸,腹,乃至指尖。诸法归纳,万籁寂静,则融于呼吸之间。 楚净川一边传授口诀,一边纠正她的姿势。 路漫漫拿剑的姿势格外僵硬,若不是因为她那张脸和身姿,活像一个耍大猴的。 手腕处不要用力,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楚净川拿着一根青竹,轻点在她的袖口,跟着你体内的气走。 第十次失败后,楚净川终于没了耐心。他将竹竿扔在地上,你是傻的吗? 路漫漫手中拿着剑,委屈的看着他,弱弱的喊道:师兄~ 楚净川暴脾气瞬间灭了,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半晌,他长长的叹了口,认命的站起身,拿好剑,再试一次。 楚净川留下一句:自己好好练。便下山了。 他怕自己多待一会,能气死。 路漫漫站在竹林中看着他的背影,笑容微妙,意味不明。 半晌,她拿起剑,练起了方才的剑式。 楚净川若是回头便能看到,路漫漫动作如行云流水,体态若风中飞絮,哪有一点刚才的僵硬。 辰时。 青峰山的弟子要上早课,他们早早的聚集在扶光堂内,一律的白袍青冠。 而楚净川坐在最前方一排,一身红衣的路漫漫坐在身后,她拖着下巴,微微错开位置,从她的位置能看到楚净川清晰的眉眼。 他的皮肤相当白皙,头发同其他弟子一样,用青冠拢起。皱眉的时候,长眉微颦,眼皮沉甸甸压在黝黑的眸子上,竟然格外有趣。 尤其是冷漠这一张脸不理人的时候。 路漫漫被自己的恶趣味惊到了,直到云尘生进来,她才慢悠悠的移开目光。 房间寂静,落针可闻。 云尘生宽衣缚带,手拿一本古书,在几案前落坐。 他发披一身,衬的越发出尘,浅色眸子盯着楚净川道:漫漫练的如何了。 楚净川的表情瞬间有些一言难尽。 好,路漫漫在一旁抢先道,师兄教的很好。 云尘生浅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望向她,意味不明,半晌道:那就好,记住,练剑之事不可懈怠。 路漫漫颔首算作应答。 云尘生不再看向两人,低头打开自己手中的书,接着灵气幻化出一道屏幕。 弟子们眸光盯着屏幕。 屏幕中渐渐凝结成像,沧海桑田,原来已经过去几千年。 残阳如血,映照着天空格外沉闷。 那时候的云尘生同如今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浅色眸子不似如今这么冷淡。 只见他手拿长剑,一身白衣已经破了,风若云表情严肃皱着眉守在一侧。 而他们对面,身穿黑衣的男人瞳孔血红,以剑撑地,吐了一口血。 风若云声音暗哑,说:屠灵,回头吧。 屠灵听着他们说的话,似乎觉得很是可笑。他哈哈大笑的呛出血来,一字一句道:不可能。他的目光似乎贴在云尘生身上,情绪复杂:除非我死。 分卷(3) 云尘生眸中沉沉,手中长剑指过,冷声道:孽障。 魔君屠灵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他长发披散着,一步一步朝云尘生走来,血顺着衣袍滴在地上。 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笑来,轻声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云尘生冷漠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就杀吧,屠灵血红的眸子似乎清明了一些,不然,这苍生一个也别想逃过。 风若云眼中悲戚,看着云尘生长剑一扫,他抬了抬手,想说着什么,却最终没说。 哎?牧芸瑾看的正津津有味,奈何影像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他有些埋怨的看了云尘生一眼,师尊,你怎么也像那些戏班子一样,留待下回分解啊。 楚净川听着小傻子的话,毫不犹豫的瞪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破比喻。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云尘生正低头出神,他的眉心微颦,看上去不太高兴。 楚净川轻声喊了他一句:师尊? 师尊平日一直都是不悲不喜,就算是笑似乎也是礼貌性的回复。很少有这样显露情绪的时候。 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声师尊,云尘生回了神,他又恢复平日里的样子,何事? 牧芸瑾率先问道:师尊,怎么后面没有了,那个魔君最后死了吗?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是被您亲手杀的吗。 云尘生被他问的又愣了一下。半晌,淡声道:我当时受了重伤,后面的事有些忘记了。不过你师叔应该知道,等他回来再给你们看。 小傻子这才高兴了。 但楚净川却敏锐的察觉但他并没有那后两个问题。 但是转念一想,可能觉得没有意义吧。 毕竟现在魔君已经销声匿迹了。 他这般一想,忽然放松下来,不经意回头瞥了一眼,愣了一下,接着瞬间无语。 不因别的,就因那个新来的小师妹正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她一手枕在脑下,一手虚搭在发上,露出好看的眉骨和纤细的睫毛。 一点都不避讳上课,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睡着。 楚净川目光在她手上停了几秒,那双手白皙修长,筋骨分明,十分漂亮。只是并不是那种偏柔弱小姑娘的手,反而暗含劲道。 他看了片刻,倏然抬手,轻声敲了敲桌子。 路漫漫被声音吵醒,猛然起身,一双眼睛睡意朦胧,茫然道:下课了? 楚净川: 青峰山弟子目光聚集过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位小师妹。 小师妹好可爱。 但是,她也太大胆了了吧,师尊的课也敢睡着。 师尊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但是课上也是非常严厉的。 他们有些担忧的看着小师妹,觉得小师妹可能要被训斥了。 云尘生站起身来,缓慢的走到他身边,看了片刻,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只淡声道:漫漫,认真听课。 这样就完了? 青峰山弟子集体内心哀嚎:这不公平。 当然,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晚膳用完,楚净川去了一趟上玄阁后,就去往云尘生的兰时,准备把九州大陆的事情给他说一下。 兰时栽满了兰花,这花常年不败,云尘生一直用灵力滋养着。 师尊。 他刚踏进苑里,就见路漫漫正收拾着师尊的床铺,而云尘生坐在竹塌上看书。 楚净川: 他的工作似乎被人占了。 这难道就是人世间说的抢饭碗? 楚净川冷着一张脸走了过去,想要把薄被抢过来,小师妹,师尊的床铺我来收拾就成。 只是他拽了一下,竟然没有拽动。 一个姑娘,手劲有点太大了。 小师妹抓着被子,笑起来很是明艳:师兄,你每天都这么辛苦,给师尊铺被子的活我来就成。 楚净川也不松手,这活我每日都做,习惯了。 小师妹道:我来就成。 两个人的动静终于吵到了云尘生,只见他微移开书本,看着楚净川缓声喊了一句:净川。 楚净川看着师尊那双浅色眸子盯着自己,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云尘生这才满意,温和道:你平日里还要管理师弟,确实太辛劳。以后就让漫漫来吧。 楚净川绷着脸不说话。 云尘生并不是每天都去上课,一般的课都由楚净川来上。 所以,弟子们看到云尘生的时间并不多,楚净川却不一样,他可以借着打理床铺来多看师尊一眼。 这该死的小师妹。 刚刚对她改观了一点,如今又来作妖。 净川,云尘生似乎没看出来他的小情绪,今日可还有事? 楚净川这才想起来,把九州大陆前几天的异象从新说了一遍。 平江府?云尘生好看的眉毛微微颦起。 楚净川点头:师尊,可要去一趟。 云尘生沉思片刻,道:再等几天,若有异样,应该会收到消息才对。 徒儿也是这样想的,楚净川说,可 云尘生皱着眉道:再等几天,若再没消息,你亲自去一趟。 楚净川点头。 这会儿路漫漫也收拾好了,刚好听到最后一句:师兄去哪儿? 楚净川这会心情不好,看她格外不爽,刚想回复一句关你屁事,忽然想起来师父还在场,不冷不热道:平江府。 平江府。路漫漫眸眼放光,望向云尘生,师尊,我能去吗,我自小没出过远门,也想去看看。 楚净川心想做什么白日梦呢,你当去玩呢? 云尘生道:不可胡闹。你修为太低,此一去太危险。 路漫漫揪了揪他的袖子,耍赖道:这不是还有师兄吗,师尊。 屁用。 就你那剑法,神仙都救不了你。 楚净川刚想拒绝,却听云尘生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可。他一顿接着道:过几天你同净川一起下山去吧。 路漫漫:谢谢师尊。 楚净川:??? 师尊,楚净川拧着眉心,你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她如今的灵力 云尘生道:他们也该下山历练历练了,带上其他的弟子一同去吧。 第五章 翌日,楚净川再次上山,看着路漫漫练剑。 刚丢了饭碗,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路漫漫却像是看不出来,仍然弯着眼睛道:师兄。 她笑容真挚,漆黑的眸子却像是蒙了层玻璃,让人看不真切。 楚净川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觉得路漫漫整个人身上都被一层浓雾笼着,根本看不透,也摸不着。 她似乎游走于世界之外,用一个外来人的事不关己的目光看着他们。 他皱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究竟是谁? 路漫漫似乎没想到他突然这样问,愣了一下,半晌才笑着道:师兄,你魔怔了?我是你家小师妹啊。 声调被她声点拉的很长,显得格外温柔缱绻。 你家 楚净川心了念了一遍这个名称,耳垂泛出一点淡红,小幅度的动了一下。 他没搭话,只是转了身子刻板道:你不是过几天要跟着下山吗,抓紧练剑,不然怎么自保。 路漫漫盯着他的耳垂看了半晌,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人实在有趣。 今日练剑不出意料,又把楚净川气的够呛。 路漫漫怕把人气死了,安抚道:师兄,可能我根本不适合练剑。要不要我换其他的吧。 她睁大眼睛问:有其他适合女孩子学的吗? 修道之人并非专注一门,而是所学颇杂。 除了剑道,仙门主修的还有符咒两大主课。 其余的还有一些杂课,比如:傀术,玄杀,乐杀,医术,八卦等等。 原本路漫漫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楚净川还真认真想了想,盯着她的手指道:看你五指修长,就主攻符咒术吧。 符咒术?路漫漫搞不明白符咒和手指修长什么关系,不过也没问,听起来挺有意思的,那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楚净川想了想:明日会有课,你同其他师兄们一同来就可。 路漫漫道:这课谁教?是师尊吗? 楚净川道:不是。 路漫漫问:那是谁? 楚净川:裴宁。 路漫漫:?! 这个师兄他知道,整天在上玄阁待着,一天到晚除了看书,画符,就是研究司南。 她偷偷去过几次上玄阁,一见她说话就结巴,接着要不就是:小小小师妹,那个不可以乱动。 小小小师妹,这个也不可乱动。 小小小师妹,我我也不能乱动,不能出上玄阁。 啊,好没意思,路漫漫抱怨道,师兄,为什么不是你教。 符咒,楚净川如实道,我并不精通。 所谓符咒之术,较为复杂,与剑术差不多,需要使用者有慧根和灵力。 所以书中所言: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的鬼神叫。 楚净川的符咒术虽然并不至于惹鬼神笑,却也只会简单的符咒。 比如简单的传信,驱邪,招魂他还是会一点的。 当然,再难一点的他也会,最后变成啥效果那他就不知道了。 比如缩地,穿墙。很有可能,一次小心就跑到别的地方去。 当然,最可怕的要数入梦符,鬼知道会在梦里制造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路漫漫闻言,颇为失望,叹了一口气。 翌日。 乌云低沉,房间阴暗,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裴宁低着头走进来扶光堂,他那身白袍似乎有些肥大,垂下去的时候遮住手遮住脚。 牧芸瑾看着路漫漫盯着他的衣袖看,很直觉的出口解释:这个师兄呢,有些怪癖,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路漫漫轻啊了一声。 牧芸瑾偏头,又继续道:幸亏这衣服没有帽子,不然平时你连他的脸都看不到。 因为裴宁性格沉闷,脾气又好,从来不会乱发脾气,所以青峰山的弟子都不太怕他。 说话的说话,聊天的聊天。 楚净川抱着胳膊坐在最前面,路漫漫看到他时,有些疑惑。 虽然楚净川并不精通此道,也应该用不着再和他们一块学习了吧。 直到楚净川咳了一声,整个扶光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时,路漫漫瞬间知道他的作用了。 这是来控场的。 裴宁见这些师弟们安静下来,这低着头开始讲课。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带着一种恹恹的声调。 内容上却讲的非常详细。 楚净川看着裴宁的嘴巴一张一合,倏然转头看向身后的路漫漫。 这次竟然没有睡觉。 从楚净川的角度看过去的时候,路漫漫眸眼低垂,若有所思。 片刻,她点了点头,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几道。 这么认真?还记笔记? 楚净川眉梢一动,有些好奇她记了什么,便向后侧了下身子,眸光垂落在那张宣纸上。 看到内容的那一刻,楚净川嘴角僵了一下: 上好的梨花宣纸上,画了一直硕大的乌龟,龟壳贼大,只留出一点小脑袋尖。 四周还有一些符号,看起来像是经文。 所以,这是画了一只念经的乌龟? 他又看了一眼裴宁,眉毛又抽了一下。 还真挺像。 路漫漫已经注意到楚净川,只见她微俯身,凑在楚净川的耳边,小声的说:师兄,像吗。 楚净川:? 竟然还敢问他像吗? 他皱着眉没搭话,屈起食指在几案上敲了敲。 路漫漫努了努嘴,不情愿的把纸压在底下。 见人老实了,楚净川才侧身回首。这会儿裴宁已经讲完了。 他低头,在布兜里拿出来五色纸来。红黄蓝白青,五种颜色。 接着就是调朱砂。 他在五色纸中抽出黄符纸,用毛笔沾着朱砂,一笔而成。 这五种纸各有各的用处,裴宁干巴巴的说,最常用的就是这个黄纸,运笔也是颇为讲究,接下来,咱们练习画符。 弟子们纷纷拿起笔,学着他的样子在黄纸上画起了符。 道行深的修炼者,并不需要五色纸这种媒介,可以凭空捏决,以灵力为符。 不过这些小辈们显然道行不达标,只能老老实实的从基本练起了。 因为裴宁惧怕与人接触,这项检查弟子们画符的任务就落在了楚净川身上。 他左右巡视了一圈,除了牧芸瑾画的歪歪扭扭的少了一笔外,其他弟子都勉强过关。 他最后走到路漫漫身边,低头看她画的符,脸瞬间就拉长了。 他没好气的问:你这是画的什么。 路漫漫看了一眼,还挺自信的说:符啊。 楚净川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把纸扯了,最后道:人家是驱鬼,你这是招鬼呢。 路漫漫乌漆漆的眸眼看着他,略微幽怨。 楚净川触到他的眼神一愣,觉得她现在要是再作画的话,估计就不是乌龟那么简单了,可能是个大王八。 分卷(4) 算了算了。 楚净川如此安慰自己,在亲力亲为的给她示范了一张。 画完,向桌子上一拍,耷拉着眼皮道:这才是符。 路漫漫低头看符,非常捧场:师兄好厉害。 楚净川: 我是让你夸我的吗? 牧芸瑾在后面看的一言难尽,叹了一口气。 小师妹练剑剑术不行。 画符符咒不行。 这可就有点愁人了。 青峰山上好不容易有个女弟子,他现在有点怀疑会不会被师兄给赶出去。 又练着练几天剑,画了几天符,总归没有刚开始那么不能看了。 楚净川颇为欣慰,中午午膳时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点,谁知道路漫漫比他吃的更多,吃了好几碗米饭。。 楚净川: 不知道还以为平时虐待她了。 师弟们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 路漫漫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被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师弟们纷纷低下头,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 毕竟说一个姑娘饭量大,对人是一件很大打击的事情。 路漫漫低头又吃了几口饭,忽然想起什么,对着楚净川说:对了师兄,师尊说让你有空去一趟兰时。 楚净川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楚净川完全闲下来墨色已沉。 红霞给院子里度了层亮光,云尘生正坐在院子兰花的木塌上,旁边放着一把无弦的古琴。 他似乎并没有觉查到楚净川进来,只是浅色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把琴。或许是天色让他的眸光有些沉,目光垂落在琴上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一股莫名的悲戚。 师尊? 楚净川轻声喊他。 云尘生这才回神,他眸光又恢复平静,淡声道:明天你带着师弟们下山去吧。 楚净川眸中一沉,严肃道:可是九州大陆又有了异动。 风吹动了院子里的兰花,云尘生拢了拢衣服,闷咳了几声:并无异动,就觉得时间到了,也该带他们历练一番了。 他抓着木塌的手呈现出一种苍白色,楚净川拧眉,担忧的问道:师尊你没事吧。 云尘生轻摆了摆手,没事,受了风寒。他抬头,透过那青白的山巅,似乎要看向远方,也不知道你师叔云游到哪了。 楚净川只当他想师叔了,宽慰道: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云尘生没搭话,只是低声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你可会怪师尊? 嗯?楚净川没听清楚。 云尘生说:明天下山,注意安全,照顾好师弟师妹们。 楚净川点头,看着云尘生旁边的琴问道:这琴是坏了吗,用徒儿给您修好吗? 云尘生眸光一愣,须臾又道,不用,就这样吧,总会好的。 楚净川有些不明白,没有弦的琴要怎么好。 最终,他什么也没问。 下山去的时候,青峰山的弟子很是激动。 楚净川在长道上回头,看见云尘生正站在上玄阁的楼顶看着他们。 他迎风而立,宽大的白衫被风吹起了一角。 楚净川觉得今天的师尊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带了几分怜悯,还有几分微妙的歉意。 楚净川有些走神,总觉得心里空落了一下。 有些不好的预感。 直到路漫漫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着他喊了一声师兄,楚净川这才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了八节课,累哭。 感谢在20210420 23:10:35~20210421 23:3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辞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因为大部分弟子的御剑术还没有学好,只能骑马前去,让路漫漫坐在马车里。 楚净川骑在马上,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路漫漫在摆弄什么东西。他驾马又靠近了一点,终于看清楚。 这人在折千纸鹤。 虽然她剑术不行,画符也不咋地,折的东西倒是栩栩如生。 看了半晌,路漫漫似乎察觉到楚净的目光,倏然抬起头来,两人对视,她笑了一下。 楚净川有些受不了这微妙的气氛,率先移开了眼。 路漫漫挑着眉将纸鹤向窗外一扔,这纸鹤像是活了一样,安安稳稳的落在楚净川的肩膀上。 楚净川歪着头看她,表情疑惑,不懂路漫漫干什么突然将纸鹤给他。 路漫漫笑着眉眼弯弯:师兄,你知不知道纸鹤的寓意。 不知,楚净川淡定移开眼,看前方。 在我们家乡,路漫漫意味不明的说,若是送人纸鹤则代表着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意思。 楚净川一愣,摸着马缰的手顿了一下。等他弄明白什么意思,白皙的脸上泛红,表情复杂,煞是好看。 胡闹。楚净川低沉说了一句,便独自驾马前去,不再与她同排,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路漫漫盯着他的背影,笑的花枝招展。 牧芸瑾喋喋的跑过来,小师妹,你干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没什么,牧师兄,路漫漫看了一眼楚净川的方向,刚才发现了一只冷脸猫。 在哪?牧芸瑾在四周环视一圈,冷脸猫有什么好笑的。 路漫漫意味不明道:害了羞的冷脸猫不可爱吗? 害羞?猫还会害羞?牧芸瑾挠了挠头道,嘿嘿笑了一声,这么一想确实挺可爱的。 不过小师妹 原本,他还想问问那只猫在哪,给小师妹抓来解闷,却见路漫漫早已放下窗帘。 行吧。 牧芸瑾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接连几天,楚净川都没有敢向马车旁边靠。 最先发觉的的是小傻子牧芸瑾,虽然师兄一直冷着脸,但他就是觉察到空气中一丝对劲,他与楚净川并排,师兄,小师妹又怎么惹到你了。 没有。楚净川脸瘫了一下,冷漠的说,你怎么知道是路漫漫惹到我了?而不是你? 牧芸瑾心想,这还用说吗,要是我要被你打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所以说,惹到师兄还能活下来的,除了路漫漫,再无别人。 牧芸瑾看破不说破,只是眼神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两圈,神情微妙。 楚净川拧着眉道:干嘛? 没干嘛,牧芸瑾带着笑容,没干嘛,真的没干嘛。 楚净川: 骗鬼呢。 他觉得这个小傻子需要教训一下了。 只是还没等他教训这个小傻子,路漫漫声音从马车里飘了出来。 师兄,路漫漫从马车窗子里探出头来,阳光照射下,她额上挂了几滴汗珠,皮肤近乎于透明,净川师兄~ 楚净川听到声音,身子僵了一下,半晌,他才缓慢的转头,面无表情的问道:何事? 她用手扇着风,被热的有气无力: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除了青峰山之后,他们一路向南,如今天气越来越热。 楚净川看了看天,又估摸了一下行程,两天之后,就能进去平江府边界。 路漫漫脸瞬间瘫了下去,她抬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提不起精神的放下了车窗的帘子。 楚净川见此,皱了皱眉,以往的时候他下山的时候,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是带着师弟们下山,也是一群糙老爷们。 可如今多了一个路漫漫,毕竟是个姑娘。 他低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青瓷小瓶,敲了敲马车窗户。 路漫漫恹恹的撩开帘子,师兄怎么了? 他把青瓷瓶扔进马车,随口道:止暑的,抹在脖颈间即可。 路漫漫眸光一凉,拿起青瓷瓶,很是惊奇。 牧芸瑾这会儿热的不行,闻言,道:师兄,我也要,我也快热死了。 没有了,楚净川垂着眸子道,只有这一瓶。 牧芸瑾闻言,哭丧着脸转向路漫漫:小师妹,救命。 不给,路漫漫淡定的揣进怀里,这是师兄给我的。 闻言,楚净川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一下,接着,在牧芸瑾鬼哭狼嚎的师兄的叫声中,快速离开了。 牧芸瑾: 除了山之后,裴宁得偿所愿的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裴宁。 楚净川在身后喊他,裴宁愣了一下,才回头,用仅露出的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和楚净川对视。 楚净川: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问道:这么热的天,你包这么严实做什么。 裴宁夹着马,眸子里有几分委屈:人太多。 行吧。 楚净川知道他怕人,不再纠结他穿了多少衣服,吩咐道:到了前面咱们停一下,休息一晚再继续赶路。 虽然他给了路漫漫止暑药,但他似乎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们一群男人随便找个湖就能洗澡,但是路漫漫就麻烦多了。 也难为她忍了这么久没说。 楚净川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做女人真麻烦。 裴宁闻言点了点头,虽然点头点的十分不情愿。 毕竟客栈人太多了。 这般一动作,他半张脸露了出来。 楚净川指了指他道:露了。 裴宁低头僵硬了一下,伸手快速的把脸盖住。 一行人在一家名叫聚福客栈地方落脚。 看他们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客栈人自从一进门就盯着他们身上。 尤其特别是盯在路漫漫身上,毕竟一帮大男人带着一位小姑娘。 确实很显眼。 重要的是这个小姑娘还长得异常漂亮。 楚净川注意到这群人的目光,皱了下眉,不动声色的挡在路漫漫前面。 小二两眼冒光的迎了上来,一摔肩膀上的粗布,高声道:各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还有房间吗?楚净川道。 小二快速道:有有!必须有。我敢说,方圆十里就没有比我们还大的客栈。 楚净川直接打断小二的话,直截了当道:一人一间上房。 得来,小二笑的合不拢嘴,客官您稍等,马上给您安排上。 这进了房间,楚净川就把这聒噪的小二赶了出去,小二隔着门框喊:客官,吃饭在房间里吃,还是去楼下吃? 楚净川把包裹放在桌子上,想了片刻道:最西头那间房的人在房间里用餐,其余人在楼下吃。 让裴宁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吃饭,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小二走后,楚净川打量这个房间,床铺是红木的,一张桌子摆在中间,桌子上的白玉瓶中斜插着一枝玉兰。 虽然比不上青峰山那么讲究,整体来说也还可以。 楚净川再下楼时,客栈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他吩咐小二给路漫漫的房间送进去洗澡水之后,叫了一壶茶,随处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谁知,隔壁是个能聊的,嗓门又大。他们说的事,一字不少的被楚净川听进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建诚王府的安宁郡主又在府中自杀了。一个粗汉声音道。 我知道,上一次是上吊自杀,这一次又是干什么。另一个问道。 粗汉说:喝的毒药啊,再发现晚点,估计就死了,这不是宫中所有有名的太医守了一天一夜,这才把人救回来。 她为何一直寻死? 哎,也是个可怜人。粗汉压低了声音,不过以楚净川的耳力,照样听的一清二楚,只听他道:我有个亲戚认识建诚府厨房的厨娘。她说,安宁郡主心仪沈将军已久,原本他都求动了皇上给两人赐婚,谁知这婚还没赐下来,就出了这档子事。 沈弈白沈将军? 正是他。真是太可惜了,整个骑军全军覆没,无人幸免。他感叹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啊。 楚净川不入世,不认识沈弈白是谁,既不伤心,也不想流泪。 等到两个人聊完,师弟们已经下来的差不多了。 路漫漫终于又活了过来,眉眼弯弯的喊了一声师兄,坐在了楚净川的旁边,拖着下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楚净川手指顿了一下。 牧芸瑾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这副情景,他眸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嘴角浮出不可言语的笑容。 结果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撞上了楚净川黑漆漆的目光,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牧芸瑾被吓得一哆嗦,想着这下可完了。 他一顿饭吃的心惊胆战,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楚净川来敲他房间门时,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高潮。 师师兄,牧芸瑾开着门堵在门口,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晚了,来找我何事。 楚净川跻身进门,坐在桌子前,也不说话。 牧芸瑾咽了咽唾液,看着楚净川面无表情的脸,仿佛收到凌迟之刑。 过了半晌,他见人还是不说话,心想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不如豁出去了。 师兄我他缩着脖子,闭上眼决定坦白从宽。 分卷(5) 还没等他我完,楚净川捏着桌子上的茶杯,忽然道:芸瑾,问你个问题。 嗯?哎?牧芸瑾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是理解错了,松了一口气道,师兄尽管问,师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净川没理他那些屁话,只是拧着眉心,声音有些莫名的烦躁:你还没进青峰山的时候,有没有女子 牧芸瑾:嗯?女子干什么。 楚净川顿了一下,换了一种问法:如果有女子对你说非君不嫁,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动的把那句非卿不娶省略了。 牧芸瑾道:这个问题简单,只有面对爱慕之人的时候才会这样说。 楚净川表情一僵:爱爱慕吗? 对啊,牧芸瑾挠了挠头发说,寻常人谁会说非君不嫁这种话。他说完,又看向楚净川:师兄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楚净川站起身来,随便编了个理由:戏台子上听人这么唱的。 牧芸瑾是个傻的,抓了抓头发说:我说哪里有这般大胆的姑娘。戏台子上那就正常了,哎,师兄你看的哪出戏?我有时间也去看看。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剑都练不会,看个屁的戏。 牧芸瑾: 行吧,是他不配。 他看着楚净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心想还好逃过一劫。 不过,为什么他觉得师兄的背影似乎有点僵硬。 弟子们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晨出发。 天气同样炎热,一路上野草都耷拉着叶子。 牧芸瑾觉得今日的师兄有些别扭。 他在师妹的马车前饶了好几圈,每次抬起手来,须臾,又放下。 如此反复几遍,牧芸瑾跟了上去,师兄,你找师妹有事? 楚净川低垂的眸眼,沉思片刻道:无事。谁知,他话音刚落,便听到牧芸瑾那个小傻子直接敲了敲马车,高声道:小师妹,师兄找你。 楚净川: 他现在非常想掐死这个小傻子。 车帘被撩了起来,路漫漫在里面探出头,师兄,你找我。 楚净川瘫着脸默了一会,道:无事,就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涂药。 路漫漫好看的眼睛微微睁大,疑惑道:药? 楚净川言简意赅,活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止暑。 路漫漫眼睛下弯,眼尾似乎勾着笑意,她开心的说,谢谢师兄。 楚净川看到这个笑,手指动了一下。 他有些不自然的转开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岂不是在耽误别人姻缘? 楚净川有些懊恼,毕竟他暂时还没有找仙侣的打算。 第七章 平江府在九州的最南方,背靠天山,东邻黄海,易守难攻,是天然的防御线。 楚净川他们踏进平江府地界,人多地窄,不易骑马,只能牵着走。 师兄,牧芸瑾紧走了几步,跟上楚净川的步子,咱们现在去哪?还是去找个客栈吗? 楚净川手中牵着缰声,左右看了看,摇了摇头,不用,咱们先找当地的入世的仙门。 所谓入世仙门,以往也跟青峰山差不多。只是在仙魔大战之后,日益衰落。而那些后来弟子不愿守着空山,便是那些把门派或府邸建在繁华世中之人。 他们所传授修炼功法,也因为入世而发生转变,成了同凡世紧密相连的的山、医、 命、相、卜,被称为道家五术。 从此不远凡尘,一身红尘。 比起仙门,不如叫他们道门更贴切一些。 平江府的跟青峰山的联络据点是专门的医修,主家姓陈,专治病救人。 不过,这具体位置,楚净川还真不知道。 他抬头仰目,见已时至中午,倒也作吧,先找了家饭馆用膳。 这家饭馆老板娘正在柜台前嗑瓜子,见人进门,她先是随意的瞥了一眼,接着又不可置信的扭回头来,眸中满是吃惊。 接着堆了笑,迎了过来。 这帮小伙子真是仪表不凡,一看就是青年才俊,老板娘眼睛在各个人身上走了一遍,见一个顶一个俊,笑的活像个老鸨,你们都是本地的? 到最后,路漫漫进来,她眼里就更亮了,惊艳道:竟还有个姑娘,美!真美! 外地来的,路漫漫未语先笑,谢谢老板娘夸奖,不过能不能先让我们坐下呀。 我说我在这里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俊的,老板娘看着这一大伙人,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哪里有说不的道理。坐!随便坐!坐那儿都成。 她朝着内室喊了一声,陈二皮,快点,来客人了。 话音刚落,从后门帘窜出个矮个子男人,他肩上搭了长帕,嬉皮笑脸的走过来,来了客官,想吃点什么。 这饭馆的伙计最有眼力,一般人只要在他面前走过,他看一眼衣服就知道富或贵。 而今日这一帮人,显然也是一群惹不起的人物,尤其是身后背得剑,显然都不是凡品。 陈二皮又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路漫漫身上时,张大嘴巴满脸惊讶。 老板娘见他愣神,一巴掌就糊了上去,你这双眼睛再乱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狗眼。 我错了,老板娘。 路漫漫很久没看过这种大戏了,笑着看了会戏,才道,老板娘,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菜。 老板娘扭头看着她,脸上的肉都挤出来了,笑的格外温和:有,好多呢。 对伙计却没这么好的脾气了,扭着他的耳朵道:快点,客人要特色菜。 伙计被拧的掉出眼泪,怕这个泼辣的老板娘再使劲,他一口气报出一串菜名。 路漫漫随意的点了几个菜,一双眼睛望向老板娘道:老板娘,借你伙计用用? 楚净川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人长得美,又会说话,老板娘自然乐意。她收了银子,开心的去柜台站着去了。 伙计见老板娘离开,又打开了话匣子,看你们穿着就不是一般人,小人才疏学浅,不知有什么能帮上各位的。 简单,路漫漫捏着茶杯,眼睛看了一眼楚净川,我师她话到嘴边不知道想起什么,眸光一闪,倏然转了个弯,道:我哥哥自小体弱多病,听闻平江这一代的陈先生医术高明,慕名而来,只是却不知他家地址。 谁是你哥哥。 楚净川面无表情十分冷漠。 只是这路漫漫自已演还不算完,还非要带上一个。 她眼睛本来就好看,薄薄眼皮一搭,眼尾都带着深情,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抓着楚净川的袖子,抽泣道:可怜哥哥他在路上又染了风寒,病情加重 说到此处时,路漫漫肩膀碰了他一下,实意让他表现一下。 这是唱戏呢? 楚净川装作不知,一言不发。 路漫漫却依旧不肯放弃,见他不言语,脚踢了一下他的鞋子。 楚净川: 没完了是吧。 他转头看向路漫漫,深眸幽深,两个人无声的僵持。半晌,楚净川败下阵来,手握成拳,剧烈咳嗽了几声,嘴唇都显出点病态的苍白。 路漫漫这才心满意足。 楚净川的脸却越来越瘫,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多戏。 伙计没看出两个人的小九九,闻言,思索了片刻,你们说的是城东那陈家吧。 路漫漫点头:若是医术很高的话,那就是陈家。 他家在平江府是出了名的,伙计说,不过那家的老头是个怪脾气,一天就看五个人,多了就要被他赶出门去。 牧芸瑾一听,心道这脾气跟我师兄有一拼。 正常,路漫漫点头道:有本事的人都会有点怪脾气。 伙计把城东陈家地址告诉他们,就退下了,拿着师弟们个个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想来是惊讶于他刚才的表演。 楚净川却被这些目光看的格外不爽,他没好气的道:看什么,吃你们的饭! 城东头离着这家饭馆并不远,不过拐了两个路口,直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牧芸瑾得了令,前去敲门,刚敲了两下,便听到里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滚开,你们这群兔崽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了五个就五个,明早再来吧。 楚净川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兔崽子。 看来这陈家老先生脾气确实不太好。 他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门里喊道,青峰山弟子楚净川。 门里叫骂的声音停了一下,半晌才迈着缓慢的脚步声前来开门。 沉重的红木大门被打开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从里面探出头来, 他穿着灰色宽袍,形容显瘦,眼眶深深凹了进去,倒是颇有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拧着眉,似乎在试探他们话里的真假,道:你们是青峰山弟子? 楚净川道:正是。 老先生这才把门完全打开,一躬身作辑道:不知青峰山弟子前来,老身失礼。 楚净川还礼:是我们叨扰了。 不叨扰,我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见到青峰山的人,他的双眼浑浊,似乎有些激动,手轻轻颤动,进来了吧,快进来。 老人领他们来到院子里。 两侧立着木架,里面晒了很多草药,一股药的清香扑鼻而来。 一个小男孩从旁边花丛里蹦了出来,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看着他们满是好奇,奶声奶气的问道:爷爷,他们是谁? 陈老牵着小孩的手,免得他冲撞了贵人,只是说:这些是青峰山的仙师,快来行礼。 大哥哥好。小孩很是听话,眼睛却盯着楚净川身上的剑。 陈老闻言,脸色一沉,呵斥道:不能叫哥哥,叫仙师。 小孩无缘无故被训有些不服气,他指着楚净川道:可他就是大哥哥。 对不住,陈老脸上有些尴尬,小儿陈阿桃,年龄小不懂事,仙师莫怪。 楚净川摇了摇道:无事。 牧芸瑾凑热闹,来,叫我一声哥哥听听。 小孩抿唇,不说话。 陈老碰了他一下,小孩不情不愿:叔叔。 牧芸瑾: 怎么我就成叔叔了。 也行吧最起码占便宜了。 路漫漫从身后走进来,看着这个还不如她腿高的孩子,指了指楚净川,又指了指牧芸瑾,最后指着自己道:他是大哥哥,他是叔叔,那我呢? 陈阿桃向陈老身后藏了一下,露出半张脸看着她,有些害羞道:神仙姐姐。 路漫漫当既笑了,半蹲下身子,不知从何处,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裹着的花纸,笑着说,真会说话,这个给你。 陈阿桃扭捏的接过,惊喜道:小糖人。 路漫漫眸眼含光:别忘了把糖纸剥开。 楚净川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从他的方向能看到满含笑意的眉眼,他愣了一下。 不知仙师们下山来,陈老请人进了大厅,问道,可为何事? 毕竟青峰山仙师们都避世不出。 也没什么大事,楚净川没说九州大陆变化的事,只是问道,陈老可曾听闻,平江府可有什么异事发生。 仙师唤我成轩就成,陈老思索片刻,眉心倏然松开,前几日天气干旱,平江府有几只旱魃作乱,不知这算不算仙师说的异事。 旱魃?楚净川疑惑。 陈成轩道:嗯,抓伤了几个人,送我这儿来医治。不过,据说那只旱魃死了。 楚净川眸中沉沉:死了? 不应该是旱魃,旱魃只是最低等的僵尸,伤害度极低。 嗯,陈成轩走几步,闷声道,昨夜,被一城的百姓拿着黑狗血打死的。 闻言,牧芸瑾呀了一声,很是惊奇,黑狗血?还有这功效? 对付低等僵尸,多用黑狗血和桃木枝便可驱逐。楚净川手指捏着茶杯,眸色沉沉。 不。 他拿茶的手一顿。 九州大陆的异相,肯定不是单指这件事。 第八章 陈成轩家的院子挺大,他们一帮人住下来错错有余。 楚净川被安排在西院的主房,其他师弟们就被安排在客房内,青峰山来的仙师,陈成轩不敢懈怠。 楚净川所在的房间和师弟们的房间隔了一道拱形门。 石门口斜倚着几道翠竹,一条青石小道通其中,两边种着绿植,像是药材之类。 檐下放着一口大肚缸,缸里飘着几朵白莲。 楚净川踏过青石路,顿觉清幽,他走过拱门,想去看看师弟们安顿好了没有,却见墙后堆了一群灰衣男子。 他们争前恐后的向里探头,七嘴八舌,把那股小院的那股清幽气被搅得一清二净。 唱戏的来了?这般热闹。 楚净川疑惑,却也没多看,直接迈进院子。 刚进门,见院内景色,终于知道这群人在看什么。 路漫漫一身红色宽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她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的折着纸。 她的身边,是陈老爷子的孙子陈阿桃,他睁着大眼睛,看着路漫猫上下翻飞的手指,很是惊奇。 分卷(6) 陈阿桃问:姐姐,你这是折的什么? 路漫漫眼睛也没抬,反而手下加快了速度。看着,小孩。 她的声音低沉,与平时不同,带着几分逗弄的味道。 不过须臾,一张黄纸便在她手中变了样,她朝着纸吹了一口气,放在手心,对着陈阿桃显摆:诺。 陈阿桃惊呼:小人,是一个小人。他惊奇的拿起来黄色小人,左右翻看了一遍,姐姐,这个小人怎么没有眼睛。 那小人不过巴掌大小,放在他手心刚好。 路漫漫用极深的眸眼盯着小孩,半真半假道:因为,画上眼睛,他就活了。 她声音平静,说的跟真的一样,吓的陈阿桃一愣一愣的,看了看手中的纸人,最后一脸羡慕道:姐姐好厉害。 路漫漫骗小孩骗的毫没有负罪感,她眉眼一弯笑的十分开心,还带了几分小得意。 楚净川一脸无语。 多大? 只是她那这一笑,却引的身后的那群灰衣男子乱了套。 我看看,我看看。 你不是才看了,该我了。这这笑的也太好看了,简直是我梦中 他们为了多看路漫漫一眼,差点大打出手。 闹出的动静终于吸引了路漫漫的注意,她抬头看了过来,见楚净川站在不远处,红色衣摆拖过石凳,起身走了过来,笑道:师兄。 她抬头望向墙头,问道:这些人是谁? 差点忘了还有那群傻子。 楚净川拧着眉朝着墙头扫了过去,乌漆漆的眸子配上这冷酷的表情,活像个阴间使者。 我艹 灰衣男子们被这目光一扫,瞬间怂了,他们抓紧低下头去,藏起身子。 须臾,他们回味过来几分不对味。 我们为什么要躲?我们又不是看的他。 对啊,那还看吗? 不不了吧。 楚净川收回了目光,掠过路漫漫,看着陈阿桃手中的小人,不冷不热道:画符不好好画,折纸折的倒是勤快。 路漫漫从善如流道:术业有专攻吗。 牧芸瑾收拾好东西,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好看到两个人在说话,师兄,小师妹,你们在说什么呢。 楚净川侧首,见其余师弟也差不多收拾好了,说了句无事,便转身打算回去。 牧芸瑾说了句那就好,扭头对路漫漫道:小师妹,咱们房间挨着,今晚无事一起下棋? 路漫漫还没说话。 楚净川拧眉,刚迈了一只脚顿在原地,平静道:牧芸瑾。 啊,在呢,师兄。牧芸瑾疑惑应声。 楚净川一拂袖,背对着他道:收拾东西,我给你换房间。 牧芸瑾:??? 好好的,换什么房间。 师兄,为什么要换?牧芸瑾傻乎乎的问。 路漫漫也转头看向楚净川表示也想知道。 住不习惯不行?楚净川说。 哪来这么屁话,他略带威胁的说,到底换不换。 牧芸瑾哪里敢说不,只是觉得楚净川奇怪。 放着独立的大院子不住,非要给人挤在一起。 已是子时。 楚净川坐在窗前,并不有睡意。 圆月升在半空,映着的竹影在风中摇摇曳曳。 他愣神半晌,见路漫漫房间熄了灯,看了片刻,拿上剑出门去。 四周一片寂静,师弟们都在休息,他足尖一点,便跳出陈家朱红高墙。 已是三更。 大街上空无一人,楚净川转过几个路口,眼神一冷,徒然顿住脚步。 他停了一须臾,又继续走,一脚迈进巷子口的阴影。 须臾,一道身影也紧随而至。 楚净川长剑一横,搭在那人脖颈的命脉上。 那人退了几步,楚净川走出阴影。 月光从房檐倾斜,半明半暗间,楚净川看清楚了来人的身影。 楚净川: 他收了剑,紧皱的眉却没有松开,你大半夜不睡觉? 那人一身红衣,脸颊的线条绷直,薄唇紧抿。月光下的眉眼带了几分锐利,与平时不同,楚净川竟觉得她容貌多了有几分攻击性。 师兄,她脸上表情柔和下来,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我这不是担心你,怕你遇到危险,特意来帮忙的。 哪里来的脸? 楚净川心想,不添乱就是好事。他板脸,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路漫漫抓紧跟上:师兄,你要去干什么? 楚净川冷着脸说:散步。 路漫漫道:那我也去。 楚净川脚步顿了一下,他回头,看着路漫漫的目光格外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路漫漫:嗯? 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需要仙楚净川还在组织语言。 路漫漫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楚净川皱眉,扭头继续向前走:算了。过几年你可能就想开了。 路漫漫:??? 路漫漫顿住,还在疑惑,一道十分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这个师兄背对着他道:就你那半吊子剑术还不赶快跟上。 这句话用人话说就是:离我近点,这样安全。 可惜,楚净川并不会说人话。 来了。路漫漫却并不介意,他看着前方那修长挺拔的背影,目光最终落在被白玉带束缚的腰上,眸光微闪,轻声说了句:还是这么嘴硬,当真可爱。 一路上,路漫漫都在问东问西,楚净川低着头除了嗯就是不知道。 不知不觉两个人出了城门口,路走的越来越荒。 路漫漫还在问:师兄,咱们为什么来这里散步。 这一片人口稀少,只坐落了几户人家,院子皆是用篱笆围成。 鬼多啊。 楚净川没好气的说。 鬼路漫漫似乎被他的话吓住了,向后退了几步。 楚净川回头看她,心想,这姑娘大半夜的敢跑出来,还以为胆子多大,原来竟然怕鬼。 楚净川嘴角一松,正色道:行了,吓你的。 谁知路漫漫不但没有受到安抚,反而目带惶恐,又向后退了一步。 楚净川见她害怕不似作假,终于觉察到不对劲,顺着路漫漫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远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树下是一口石头砌成的井。 井周围站着一个女人,她披散着着头发,穿着肥大的衣服,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接着,围着水井开始转起圈来。 楚净川: 属实诡异。 他观察了一会儿,手中捏了张符,金光的闪烁了几下,又倏然熄灭。 这人身上没有鬼气,应该还是活人,不过需要再看看才能确定。 他扭头看向路漫漫:你在此处等着我,我过去看看。 路漫漫的嘴唇微白。 他转身,刚想离开,腰上突然攀了个手过来,接着他听到路漫漫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兄,我怕。 楚净川觉察到腰间温度,一愣,身子顿时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路漫漫哽咽着,带着些许委屈道:我怕鬼。 作者有话要说:  怕鬼是真的, 害怕是装的。 搂腰是真的, 哽咽是装的。 师妹是假的, 老攻是真的。 啊,好期待楚净川看到师妹竟是男人时候的表情啊。 你竟然是是是男人! 说好的爱慕我呢说好的非君不嫁呢竟都是骗我的吗? 第九章 楚净川只好带人一同去查看。 她真的不是鬼吗?路漫漫站在井上方那棵粗大的梧桐树上,抓着楚净川袖子不放手,我怎么 楚净川这会儿有些烦躁:别说话。 路漫漫嘴角一平,非常不情愿的闭了嘴,目光低垂,同楚净川一齐看向树下的女人。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女人的行动笨重,肚子高高的隆起。 我夫王宝柱,我夫王宝柱,她嘴里念念有词:南海观世音菩萨保佑,南海观世音菩萨保佑,南海观世音菩萨保佑。 楚净川这次可以断定这女子是活生生的人了。 毕竟哪里有鬼会深更半夜拜观音。 他见路漫漫还是一副低眉垂眼模样,干巴巴的安慰道:别怕。末了,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全面,补充道:是人。 路漫漫撩起眼皮,黑眸一动不动的看向他,似乎有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抓着楚净川袖子的手更紧了一些。 楚净川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遂移开眼。 路漫漫牵着他的袖子这会儿小幅度的晃了晃,道:师兄,既然不是鬼,那咱们走吧。 楚净川低声嗯了一声,却没了下文。 他们现在在树上,走的话说明要像上来时一样,搂着 他伸手纠结半天,最终还是把手放在路漫漫的腰上,不自然的说:走了,抓好。 路漫漫是小师妹,是青峰山的弟子,不会轻功,也没有任何灵力。 只是同门之间互相帮助而已,就算来的是牧芸瑾那个小傻子,自己同样也会这样搂 他妄图安慰自己,却成功瘫了脸。 他想,若是牧芸瑾那个小傻子,自己会一脚把人踹下去。 烦躁。 楚净川不想了,他目光转了几圈,想着找一个落脚点,刚低头瞥了一眼,楚净川的脸有点绿。 看!时机多好。 同树下的那个女人来了一个脸对脸。 视线相碰的那一瞬间,树下的女人尖叫出声,那声音尖锐刺耳,格外难听。 楚净川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还是路漫漫声音好听,虽然聒噪但是 但是什么,他最终也没想出来。 楚净川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有点不对劲,不过现在这个状况也容不得他多想。 他们不是贼人,用不着藏头露尾,既然被发现了,干脆抱着路漫漫飞身下去。 两人落在地上,对视了一眼,说不上谁的表情更绿一点。 不过路漫漫脸绿显然是吓的。 楚净川看向那个女人,试图解释几句,奈何那女人叫的太大声,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路漫漫侧首过来,附耳说道:师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呢。 楚净川: 终于,女人的尖叫惊动了不远处的院子的狗,狗乱吠了几声,房间里似乎点了烛火。 有人起来了。 透过窗户,能看到一个男人披了件衣服,开门,拿了把锄头,朝着他们走开了。 路漫漫看着男人气势汹汹走过来,在旁边道:师兄,完了,正主找来了。要不你先跑吧, 闭嘴。这一会儿,她也不害怕了,倒是有些看好戏的姿态。楚净川觉得,若是有一盘瓜子,她能坐在这个井边上,边嗑边看戏。 男子大约三十出头,似乎泛着一种常年曝晒的人特有的土黄色。 那女人见男人过来,也不嚎了,涕泗横流大喊了一声:宝柱哥! 接着躲在男人身后。 楚净川想估计这就是她之前念叨的丈夫王宝柱。 王宝柱横眉竖对看向两人。 路漫漫也向后退了一步,装模作样的躲在楚净川身后,学着女人的样子也喊了一声:净川哥! 楚净川: 怎么这么多戏。 王宝柱被路漫漫突如其来的表演懵了一会儿,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是受害者。 他把女人向后拉了一步,手拿着锄头,用戒备的带着浓重方言的声音问:你们是什么人!半夜三更想对我夫人干什么。 楚净川本来就话少,如此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也是头一遭,竟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倒是路漫漫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带着点笑道:过路的,是好人,你能先把你的锄头收一下吗? 好人?王宝柱显然不信,从头到尾打量两人一遍,见他们确实不像穷凶极恶之人,口气稍微好了一点,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说完,又转头看向大肚子女人:秀容,他们有对你做些什么? 叫秀容的女人这会儿已经止了哭,她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个巨大的梧桐树道:他们就是从树上飞下来的。 楚净川: 路漫漫: 王宝柱刚放下的戒备心又升了起来,他重新拿好锄头,说,你们在我家树上想干什么。 路漫漫冷哼一声,抱着胳膊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不如问问你夫人刚才在干什么? 王宝柱皱眉,似乎有点动摇了。 路漫漫又接着说:我们若不是怕她想不开,能费劲的到这树上去? 王宝柱扭头看向秀容,也觉察到问题的源头。 三更半夜的,秀容在外面做什么。 他略带憨厚的目光询问她。 我秀容扭扭捏捏的低头,紧抿着唇,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她才解释了自己刚才的行为。 分卷(7) 原来秀容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临近产期越来越焦虑,她听隔壁王婆说,夜半无人的时候,只要围着井绕圈喊自己丈夫的名字,并且在井里露出自己的倒影,生产的时候就能生男孩。 你说你大晚上挺着大肚子乱跑什么,王宝柱带着几分呵斥道,你还信王婆子,他说的话能信吗?前几天她还逢人就说看到一具无头尸体到处乱逛呢。 秀容眸子里带了几分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你老王家能传宗接代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王宝柱一见人落了泪,哪里还敢说重话,连忙安抚了几下,这才到:谢谢二位他原本不知怎么称呼,见两人都拿着剑,接着道:谢谢你们这对儿侠侣,若不嫌弃,到寒舍一叙? 楚净川被侠侣二字烫了一下,他张口刚想解释这只是他师妹,却见路漫漫从善如流接话道:不用了,我和哥哥还有其他事情。 楚净川舌尖一顿,竟没说出话来。 王宝柱道:那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扶着秀容欲回院子里去。 慢着,楚净川面上的热散去,脑子清明了些,倏然回想起方才王宝柱的话来,你说王婆看到了什么。 王婆额上压了块巾帕,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看样子病的不轻。 陈成轩把她的手压在被子下,抓了抓胡子,站起身来。 王婆的小儿子王叵急切的问:陈老,我娘他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陈老说,受了风寒,又被惊吓,待我开几服药,吃了便好。 他那小儿子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多谢陈老 楚净川站在一旁,问道,你娘什么时候这样的? 三天前,王叵想了想说,我娘她去隔壁村子里给人接生,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到家已经吓得大惊失色,说胡话一般说在路上看到了一具无头人,然后就病倒了。 楚净川问话的时候,路漫漫和牧芸瑾待在一旁听着。 须臾,牧芸瑾侧头问道:你和师兄昨夜为什么跑这么远? 路漫漫手捏着袖子边,有气无力道:散步啊。 散步跑这么远。 这是多闲。 说什么呢?两人说话的时候,楚净川走了过来。 牧芸瑾看见楚净川就有点犯怂,没什么就随便聊聊。他转移话题道:师兄你问的怎么忘了,真的有个无头人? 楚净川斜睨他一眼,不知道,一切要等到王婆醒了才明白。 牧芸瑾似懂非懂,抓紧点了点头。 楚净川又把目光移向一侧的路漫漫,见她神色恹恹,没有往日活跃,皱了皱眉。 他便着路漫漫一抬下巴,问牧芸瑾:她怎么了? 小师妹?牧芸瑾也看向路漫漫,摇了摇道,不知道,今天到这儿就这样。 楚净川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走过去,有些干巴巴的问道:你你如何了。 师兄,路漫漫看了他一眼,眉眼半敛,没事。 没事才见鬼。 他低头垂着眼睛看了她半晌,伸出手在她额上轻搭了一下。 果不其然,起热了。 路漫漫撩了一下眼皮,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在眼前一扫而过,她喉间动了一下,想也没想抓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筋骨分明,温凉如玉,路漫漫愣了一下。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无意识的抓住楚净川的手。 他虽然发热,却也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不过抓都抓了,他嘴角一勾,又低头,在楚净川手上蹭了两下。 他觉察到手的主人似乎僵了一下。 虽然没有看到,但是他想,楚净川这会儿一定耳垂泛红,就像那天早霞的颜色一样。 楚净川这会儿抽手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只能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 幸亏王婆解救了他,喝下药没一会儿,王婆就醒了。 王婆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位白衣玉冠的青年男人站在床边。 不远处的木椅上,还有一位红衣服的姑娘。 她刚醒,眼睛还有点模糊,以为是来这儿找她看胎的百姓,她看向楚净川道:喂,小公子,你夫人这是怀了几个月了。 楚净川:??? 再说一遍? 谁夫人? 牧芸瑾伸头过来:哥,你什么时候娶得夫人?我怎么不知道。 楚净川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冷声道:你说呢? 王叵见她娘又开始说胡话,急忙跑过去道,娘,你看胎看出魔怔了?人家是师兄妹。 王婆睁眼看了半晌,手在空中虚指了一下:明明就是小两口,你娘我接生过的孩子比你吃的盐还多。 娘,王叵快哭出来了说,那是仙门的人,别乱说。 他们可惹不起仙门的人。 王婆闭了嘴。 楚净川动了动嘴唇,低声冷冷道:那天你回来时,遇到了什么。 王婆终于相信了他们是仙门的人,不然那个正常人说话,跟个冰碴子似的。 她回忆起那天晚上事情,脸还是白了一下,不过现在毕竟是白天,又有这么多人在,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她边回想边描述那个无头人的形象,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盔甲,手中拿把弯刀。 再具体就不清楚了,她当时都快吓死了,瘫在路边的草丛里。 毕竟正常人谁敢多看,多看一眼就没命。 楚净川听完她的描述,低头凝神沉思。 牧芸瑾已经被吓得腿脚发软了,他颤着声音问道:师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楚净川顿了一会儿,严肃道,煞。 牧芸瑾茫然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楚净川看着他:上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 牧芸瑾抓了抓头发。 所谓煞,是因为人死前憎恨,怨念极大,久久不散而化生。楚净川说,他同旱魃这种低等僵尸不同,他们没有灵识,穷凶极恶,极易伤人。 牧芸瑾屏住呼吸,拉着楚净川的袖子问道:师兄,那怎么办? 凉拌,楚净川斜睨他一眼,冷酷的说,走了。 牧芸瑾也想走,可惜现在腿软,起不来身,他想让师兄拉他一把,却见楚净川径直的朝着小师妹走过去。 路漫漫斜靠在木椅上,他也没想到这身体如今会这么差劲。 他正想着,忽然就看见楚净川径直的朝自己走过来了。 他先是默然站了半晌,目光从半垂的眸眼里落下来,用他惯用的凉凉的口音说道:娇气。 路漫漫想这个人还真是。 还没等他想到还真是什么,便听他又接着道:走吧,我背你。 这会儿,他似乎又不是那个面皮儿薄的师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6 22:00:37~20210427 23:2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舟欲晚、吃猫的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楚净川背着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轻。 很轻。 路漫漫个子纤细高挑,按理说不会太轻。 楚净川低头,看见路漫漫手缠在自己的脖颈间,白皙的手腕隐隐透出青色痕迹,指骨修长,格外好看。 只是太瘦了。 之前却一直没发现,原来这样瘦。 他还在走神,觉查到路漫漫头偏了一下,鼻间可以隐约闻到寒梅的香气。 她附耳,轻声问道:师兄,我重吗? 口中的热气呼在脖颈间,楚净川身子僵了一下,他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师兄你累吗?路漫漫更向前侧了下神,她倏然伸手探向楚净川额头,我给你擦擦汗吧。 开什么玩笑。 楚净川心想,修仙之人,怎么可能出汗。 当他看到,路漫漫那素色帕子上沾了明显的水痕时,瞬间不说话了。 这时,牧芸瑾那不长眼的小傻子走了过来,梗着脖子问道:师兄你很热吗? 楚净川扭头望向他。 牧芸瑾又继续道:要不我来背小师妹吧。 不知是不是牧芸瑾的错觉,他觉得这句话说完之后,山间的空气似乎冷了不少。 牧芸瑾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楚净川凉凉的说: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干,不如就扶着陈老下山。 闻言,牧芸瑾扭头,看向后面被孤单落下的老人。 前面山道崎岖,路不好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走这山道,属实困难了些。 行吧。 回到陈家,楚净川找到裴宁,让他带着众弟子去附近居民家打听消息,看除了王婆,还有没有看到无头人的百姓。 而他自己,在照顾生病路漫漫的同时,引了道符,把平江府的消息传给了云无尘。 傍晚的时候,出门去的弟子都回来了。 师兄。裴宁依然用灰粗衣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楚净川知道他性格如此,也不多说什么,只淡声道:如何。 裴宁说话慢吞吞的,听着旁边的人都要急死了,牧芸瑾快速的道:果不其然,附近确实有几户人家也看到了无头人。他们报了官府,但并没有相信他们的话。 楚净川看向裴宁。 嗯。牧芸瑾说完,裴宁重重的一点头。 牧芸瑾: 裴宁从怀里探出一张纸,是一个自己手绘的简易地图。 他对着旁边亭子抬了抬头,楚净川和师弟们同他走了过去。 这儿,裴宁说,依照时间线,是第一个遇到无头人的百姓。 他手指着那处在那处打了个圈。 他同周围百姓打听过,那儿地名仙台,因为有个巨大的斩首台而得名。 不过据说,因为是前朝的建筑,已经荒废许久。 楚净川垂着眼睫,看着那处沉思片刻。 裴宁伸着手指用灵力顺势游走,又接着道,还有鱼口这的百姓。 接下来,他又圈画出几个地点。 楚净川抿唇,半晌问道:王婆是最后一个? 不,裴宁摇了摇头,手指指了过去,最后一个是这里,看到他的是一个小姑娘 楚净川见他脸色微变,皱眉问道:怎么了? 那个小姑娘被刺伤了,裴宁缓慢的说,用他手里的那把弯刀,还好不严重,没有生命危险。 虽然姑娘没有生命危险,但这一点突然伤人这一点恰恰说明这无头人的煞气已经越来越重了。 楚净川垂下眼皮,淡声道: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那就要尽快找到他才行。 楚净川目光一转,看见裴宁用灵力圈画的地点一点一点连成一条清晰的线。 显然,这个无头人并不是随意出没,而是有着明确的路线。 他要出哪里? 楚净川看着这条灵力聚集而成的线,眉心紧皱。 这无头人从仙台出来,楚净川看着简易的地图,手无节奏的在石桌上敲了几下,沿着这条路直走。 最后一个地点显而易见。 他和裴宁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了然:是大泽山。 斜阳在院子里投下阴阳分界线。 院子里的老人正抬起脚尖准备够一篮筐草药,陈阿桃在他脚边玩石子。 楚净川看着这个满头华发,却依旧腰杆挺直的老人,默然走了过去,帮他把最上面那一箩筐草药够了下来。 陈成轩回头见是楚净川,抓紧伸手欲要接过,诚惶诚恐道:谢谢仙师。 楚净川径直的越过他,放在那堆放草药的木匣子里,是不是放这儿? 陈成轩更加诚惶诚恐,是,对,就是这儿。 等两人把院子里嗯草药都收拾完好,太阳已经下山去。 楚净川站在院子里,一身白衣,负手而立。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陈成轩见他模样,仙师可是有事要问? 路漫漫被他背回来之后,陈老说她是风寒所致。 可是,楚净川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的风寒。 他手指几不可闻的蜷了一下,陈老,路我师妹的病痛,真的只是普通风寒? 陈成轩似乎没有想到他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慢声道:小仙师确实只是普通风寒,不过 不过什么?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陈成轩却莫名听出了几分急迫。 不过,陈成轩摸了一把他雪白的胡子道,小仙师的身子体弱,内里气虚,难聚灵力,易染病症,就拿今日来说,其他人皆是无事,独独她一人染了风寒。 楚净川皱眉:怎会如此。 陈成轩道:应该是幼时所患,随如今看不出来,但会随着年龄成长逐步显现,若不加以治疗,只怕日益加重 楚净川走了一下神。 路漫漫低低的叫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她此时正半卧在塌椅上,因为生病,声音有些闷。 分卷(8) 没了平日了女子的娇俏,显得有些低沉。 却意外的好听。 嗯? 楚净川抬眼,没听清楚她刚才的话。 路漫漫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低着声音道:我说,那无头人的行踪可是找到了? 楚净川的目光无意识的聚集在她的手腕上,那手腕纤细,动作间可以看到绷直流畅的筋骨曲线。 找到了。楚净川移开眼。 路漫漫闻言,坐起身来跃跃欲试,显然有莫大的兴趣。 楚净川说:别看我,没你的事,就你那边灵力,送上去给人塞牙都不够 路漫漫的嘴角的弧度一僵,似乎有些落寞。 楚净川倏然想起来陈成轩的话,欲言又止,半晌,垂下目光,有些别扭的安慰道:别担心,总会好的。 路漫漫抬头:??? 他觉得今日的楚净川有些奇怪,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含着一起悲戚和怜悯。 师兄,路漫漫动了动嘴唇,目光有些僵直问道,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楚净川猛然抬眼看向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路漫漫不说话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躺在塌上。 楚净川看的十分无语。 他负着手,用那冷漠的不会说人话的嘴破天荒的解释一通,才说清楚她只是受得普通风寒。 路漫漫似乎勉强相信了他的话。 楚净川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目光垂落在路漫漫红色的纯摆上,转移话题似的说道:你听过大泽山的传说吗? 路漫漫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留下一排剪影。 楚净川负手,手指动了动,他道:传言天地初始的时候,大泽孕着一位神仙。他同我们这些修炼者不同,是天生地设的神,传闻,他一身白衣,出门去的时候,万莲齐绽,千鹤奇观的圣景,世人称他为鹤莲君。 嗯?鹤莲君?路漫漫有些好奇,那如今呢?他还在那儿吗? 楚净川不咸不淡道:死了,早就死了。 路漫漫: 所以,你讲这个故事的意义何在? 她瘫了一张脸,一把将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不太想跟这个人说话。 楚净川又接着道:不过,世有传闻,大泽山深处,鹤莲君去世的地方,受他仙气的感染,孕育出一种白色雪莲,能生死人,肉白骨,是个难寻宝物。 路漫漫露出眼睛和上半张脸,眸眼一亮道:真的? 假的!楚净川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行了,你该休息了。 路漫漫并不想睡,脑子里还在想那难寻的宝物,一脸的财迷。 别做梦了,见此,楚净川毫不留情的打理她,若是真有,这么多年了,早被别人寻去了。若是没被别人寻去,就你的这点灵力,还找不到宝物,自己先折了。 路漫漫看着那张不说人话的嘴,一脸幽怨。 他小声嘟哝:有这么打击一个姑娘的? 还是个人? 楚净川斜眼看她: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路漫漫咧嘴一笑:师兄真好,谢谢师兄的睡前故事。 楚净川这才满意的度步出门去。 他缓步走在院子里,伸手捏决画了道符,想了想,却最终没发,随手捏灭了。 青峰山的弟子在大泽山的山口围截无头煞。 时至夜半,一轮孤月挂在山巅上。 楚净川手拿长剑,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无边的黑暗延伸进那黑黝黝的洞口里,白袍青冠的弟子们临风而立。 裴宁手中的金色符文暗了一下,他压低声音,很闷的道:来了。 青峰山的弟子们捏紧手中的剑,楚净川看着前方,见有一身影显现,呵声道:列阵! 弟子们一字排开,戒备的看向前方。 一道歪歪扭扭身影出现视野里,那人生的高大,穿着铜色盔甲与暗色长袍,手中拿着的一把弯刀。 那把刀看上去很是沉重,刀背上有一圆口,刀柄上刻画着鬼头。 刀刃利而锋,在月光下发出生冷的光。 楚净川这才看清楚他手中的刀,同裴宁对视了一眼,心中皆道了一声不好。 鬼头刀。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姑娘么?是么?嗯?路哥。 第十一章 鬼头刀,虽然并不是世间灵气宝物,却是煞气最重的刀。 刀上缠着一股浓重的黑气,丝丝缕缕与黑夜交缠,楚净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他倏然扭头,拧着眉心道:退后!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牧芸瑾手拿着剑,哆嗦着手刀,师兄,他好像突然变的暴躁了。 周围气氛倏然一变,夜风疯狂催发,四周叶子簌簌掉落,刚才还行动缓慢的无头煞,这会儿却像受了刺激一样,突然暴起。 不好,青峰山的弟子双手推着剑,大退一步,风乱迷眼,他们半眯着眼睛道,师兄,阵要破了。 楚净川凌空挥剑,剑气横扫,树叶倾斜滑落入地。他倏然回头,见无头煞闪身躲开,身姿矫健的到了师弟们面前,而他们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裴宁大惊,遮面的头巾散开,露出瘦削的侧脸。只见他手中快速捏了个决,他手腕一转,掌风朝着无头煞袭击过去。 金光入背,猛砸在无头煞背上,却见浮光一闪,全然无反应。 符咒竟然对他不起作用。 只见那无头煞纹丝不动。 他的盔甲沉重,抬臂间叮当碰撞,那鬼头刀眨眼间就已经朝着那群师弟们砍去。 楚净川捏着剑的手指泛白,凌空飞起,翻手一掌,却像打在坚石上。 他被煞气反噬,以剑撑地,呕了一口血。 师弟 那鬼头刀已经横到了牧芸瑾等人的命门上。 楚净川闭了闭眼,耳边都是凌乱的风声。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该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无头煞拿着鬼头刀的手顿在远处,而他另一只手正试图把刀夺过来。 他这状态 他还有意识,一个没有头的人,竟然还残留着意识,可能吗? 无论如何,这一幕就真的发生了。 楚净川擦了擦唇边的血,撑着剑缓缓起身。 他朝着无头煞一瞥,对裴宁暗中使了个眼色,裴宁当既会意。 两人怕惊动无头煞,踩着枯枝,缓慢的前进。 师兄,裴宁压低了声音,我们这样他听不见吗? 楚净川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道:灵气。 裴宁闻言,顿时懂了。 无头煞看不见也听不见,靠灵气波动来测试人的距离,他们尽力控制自己身上的灵气流动。 只是,那无头煞左手渐渐败下阵来,眼看着又有了暴起的趋势。 云尘生到的时候,就看到他那两个徒弟做贼似的偷摸着前进,而那群小徒弟们则像个耗子一样缩在一处。 不敢动。 一动命就没了。 云尘生看的脸上表情更加淡,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透出些许无奈,只见他凌空一点,手中捏的符倏然亮起。 楚净川和裴宁同时抬首,齐声道:师尊。 那群以牧芸瑾为首耗子一样的师弟们,眸眼一亮,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云尘生望着无头煞的眼睛闪了一下,手中的灵气幻化成剑,一挥手,斜扫过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 抓着鬼头刀的那只胳膊掉在地上。 师尊,牧芸瑾的身子有些软,他带着哭腔看向云尘生,委屈道,你怎么才来。 楚净川把这个粘人的讨厌鬼一把拉开,瘫着的一张脸上大大方方写着:离师尊远点。 可惜,牧芸瑾那个小傻子根本看不懂。 他依旧哭哭咧咧的道:那个无头煞怎么就这样逃走了! 楚净川看向大泽山的方向,眸光沉沉。 他又想起了刚才无头煞出逃的背影,他的右手已断,已经没有越可以淌了,反而身上煞气乱窜。 那离去的背影格外萧瑟,却没有落荒而逃的滋味,反而郑重的像是去见什么人。 他似乎还有牵挂。 楚净川呼吸有点重。 川儿?云尘生喊了他一声。 楚净川回神,黑眸闪了闪。 师尊已经好多年没有喊过这个名字了。 云尘生淡声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楚净川看着地上那被砍下来一节的手,把那把刀拿起来。 牧芸瑾见他又拿起了刀,一蹦好几米远,师兄,你又拿着这等晦气的东西干什么,快放下。 看看快不快,楚净川看他一眼,阴测测的说。 牧芸瑾一缩脖子,畏惧的瞄了他一眼,退了一步。 云尘生弹了弹袖,在没把这小傻子吓死之前,提前把他解救出来,他道:行了,别闹了,走了。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裴宁:那只手臂可收拾好了? 裴宁露出的眼睛,点了点头。 准备离开的时候,楚净川突然顿下脚步,停在原处。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向他。 牧芸瑾道:师兄,你干什么? 楚净川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云尘生,云尘生的黑眸平静,淡淡的望向他。 师尊,楚净川半垂下眸眼,静了少倾,看着手中的那把刀说,我想解煞。 他顿了一下,看着无头煞离开的方向说:他还有意识。 这说明,他身上的煞气还能解。 楚净川想起了那把悬在师弟们身上,却久久没有砍下去的刀。 不解煞气,不入轮回。 他不想看着一个好人如此下场。 云尘生:你可想好了? 楚净川点了点头。 云尘生又道:青峰山的弟子不会跟你去冒这个险。 楚净川本就打算一个人去,这是他一个人的决定,没必要带其他人入危险的道理。 他平静又异常坚定道:我自己去。 说完,拿着那把刀,毅然决然的迈入大泽山中。 云尘生看了他的背影好久,最后低低的叹了口气。 . 路漫漫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瓜子皮掉了一地。 牧芸瑾跑在他的门前,敲了敲他的门,小师妹,你睡了吗? 路漫漫心道神经病啊,都几点了,还没睡。 他原本想要装睡,忽然想到什么,掐了掐自己的脖颈,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浓浓的哑意,道:牧师兄,怎么了? 牧芸瑾道:师尊来了,听说你病了,特来看看。 路漫漫眉心一拧,半晌才道:我没事了,不唠师尊挂心。 他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云尘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道:明早吧,别打扰你师妹休息了。 路漫漫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放人进来这满地的瓜子皮不就露馅了么。 不过,转眼他就回过味来。 不对劲,为什么是牧芸瑾来,而不是楚净川? 他听着院子里还没走远的脚步声,突然打开门,风吹衣袖,一身红衣凌乱在风里。 牧芸瑾被这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小师妹,你吓唬鬼呢? 路漫漫没时间跟他贫嘴,开门见山道:师兄呢? 牧芸瑾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半天也讲不出来。 路漫漫转眸,看向云尘生,师傅,师兄呢? 云尘生看了看远方的山巅。 路漫漫已经懂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对云尘生道了句早点睡,便回房间去了。 从始至终,都很淡定。 牧芸瑾看着他的表现,看的十分不舒服。 心想,枉费师兄平日里对你这么好,如今一点也不担心。 翌日一大早,牧芸瑾又来敲路漫漫的门,只是房间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 牧芸瑾一愣,又在整个陈家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他去找云尘生,云尘生低着头喝茶,半晌才道:不用找了。 牧芸瑾:??? 云尘生又抿了一口茶,才低声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牧芸瑾傻乎乎的看着云尘生,愣愣的问:在哪? 云尘生道:恐怕这会儿,早已进了大泽山。 牧芸瑾睁大眼睛,半晌才惊恐道:小师妹不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一章,然后开启二人世界! 文案的片段在攻掉马之后。 毕竟,如今楚净川还不知道小师妹是男人身,对待女孩子,要口下留情,心慈手软。 等到攻恢复男人身嘿嘿嘿! 要口下留情! 心慈手软! 春心荡漾! 第十二章 路漫漫一身红衣融在夜里,身后的树林紧密,身前是连绵黝黑的群山。 一只千纸鹤闪着灵力,飞在他的身畔,寂静中,一道刻板的声音倏然响起。 你要去寻楚净川?明明是问句,却说的十分笃定。 路漫漫眼睛眨了一下,平声道:是啊。他抿了一下唇,似乎有些不高兴,咬着声音道,怎么?你要阻挠我?1966。 1966是他穿到这本书之后的管理者。 系统无权干涉宿主的选择,宿主所做选择造成的一切后果,需要自己承担。1966公事公办的说: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楚净川作为一个炮灰,并不值得宿主浪费精力。更何况,这次进大泽山,他的生命值就到这里了。 分卷(9) 路漫漫皱了下眉。 楚净川的结局,他又何尝不知。 1966决定把其中的利害说清楚,以云尘生的能力,区区一只煞还不至于解决不掉。但他却放虎归山,很显然就是为了让楚净川追去大泽山。 我不知道?路漫漫不冷不热道。 1966又道:你知道你这次的任务对象是谁? 路漫漫道:云尘生。 1966又问: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路漫漫抿唇不语,半晌垂着眼皮,很冷的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1966闻言,不再说话,反正还说的他都说了。 路漫漫埋头走了一会儿,身边的千纸鹤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侧。 他看了一眼千纸鹤,张开手心,那只鹤如同有思维的一般,落在了他手心。 他低头轻语了几句,鹤扑闪了几下翅膀,朝着密林深处飞去了。 1966又倏然道:以你现在的任务进度,最后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路漫漫道:以你现在话痨的程度,不出几年就会进入更年期。 1966: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1966的嘴,他耳边终于落得清净,踩着枯枝,望着黑洞似的大泽山,钻了进去。 楚净川手中的鬼头刀的煞气牵引着他,越向里走,树林越密,枯枝横起。 各种藤蔓野草疯长,苔藓长了满地,楚净川用剑扒拉开茂密的树叶,低头看着煞气凝聚成的气飘向东南,又瞬间转变方向。 在哪里? 他负剑而立,望着前方,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若是他现在回头,就能发现,他的身后跟了一只的纸鹤。 那纸鹤闪着微弱的光,像一只细小的萤火虫,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跟在楚净川身后。 . 楚净川此时眉心微微颦起,鬼头刀的煞气变化了几个方向,最后却干脆拢成一团,糊成了黑茫茫的一片。 这踏马怎么找? 若是一寸一寸的找,想要翻遍整个大泽山,估计三年起步。 等找到人,再解完煞 不能细想,楚净川觉得自己的牙有点疼。 他怎么也没料到是这种状况。 就在他心烦意燥之时,他倏然停下脚步。一片死寂中,一道微弱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楚净川放缓了呼吸,在听清楚声音的位置,他伸手倏然抓去。 手里的东西的温度刺了他一下,带着些许凉意。 他把手拿到眼前,五指缓慢的打开。 楚净川: 手心中间赫然躺着一只纸鹤,脑袋低垂,翅膀还在扑闪着,显得格外乖巧。 楚净川脸越来越瘫。 大晚上的,荒山野岭,出现了一只带有灵光的纸鹤。 这他妈吓唬谁呢? 只是这纸鹤为什么越看越眼熟。 楚净川伸出右手,推了推纸鹤翅膀,那纸鹤竟然活物一样的动了动脑袋。 看起来,非常害羞。 楚净川盯看了半晌,不得不想起来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越想越不可能,打死也不可能是那个人。 毕竟路漫漫画符都画不好,更何况这种有逼真的灵物了。 这般一想,楚净川冷漠着一张脸,又推了推它,将它放飞了。 那纸鹤扑着翅膀,离开他的手心,先是在他眼前饶了一圈,接着又环绕他身前,不远不近的追着他。 楚净川看了它一眼,见它并没有别的动作,也不再管它,继续向前走。 只是还没走一刻钟,刚才说那个打死不可能的人倏然就这样大咧咧的出现在视野里。 楚净川脚步一顿,心猛然跳了一下,眸光一动不动的看向前方的一点红色。 远处,天将明不明,山巅只剩个剪影,月牙半挂在空中,给大泽山度了一层温柔的光。 而路漫漫站在枯枝间,似乎身后黝黑的群山都被染成红色。 楚净川觉得山间颤了一下,突然有点怀疑前方的人是不是山间魑魅幻化出来,专门迷惑他的。 不过,就算迷惑他,也不应该幻化个路漫漫出来,应该是师尊才对。 还在思索间,就见前方的路漫漫朝他走过来。 楚净川上下打量她一圈,见没受伤,松了一口气,这才冷漠道:你来干什么,上赶着送死? 路漫漫还没说话,就被他这冷漠口气糊了一脸。 他见楚净川的脸色似乎有些不高兴,低头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闻言,楚净川愣了一下。 他脸上冰碴子化开一些,接着有些不自然偏了一下头,训人的话憋在嗓子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路漫漫抬眼,见他雪白的脸上似乎染了点红,嘴角露出笑来。 她哽着声音,又继续道:既然师兄如此不待见我,那我就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楚净川一怔,莫名的慌了一下。 行了,就这样吧,半晌,他轻咳了一声说,不过有一点,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后,不许乱跑。 如此妥协倒是第一次。 路漫漫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脸瞬间露晴天,眉眼弯弯,眼尾都挑着笑意。 只听她一字一句,咬着音道:可以,我保证一定老老实实跟在师兄后面。 这般变脸之快,楚净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盯眼看了路漫漫半晌,须臾从背后捏过来一只小东西,面无表情道:解释一下,这个鬼东西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在考虑要不要换书名。 小老板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作者来求预收啦。 《替身,我是专业的》快穿文。 文案如下: #那些求爱而不得的反派,因为他们死去的白月光,最终黑化、堕落、坠入深渊# #而我的任务就是攻略他们,把他们从深渊里拉出来# #我有充足的计划攻略他们# 然而 #笑死,根本不需要攻略,他们自己投怀入抱# #他们一个个都把我当成了他们死去的白月光# 方舟:也不是不行 毕竟,替身我是专业的。 第十三章 路漫漫抿唇想了想,问道:我要是说不是,你信吗。 楚净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路漫漫泄气道:行吧,是我折的,我这不是找不到师兄吗,所以才折了个纸鹤跟着你。 这是重点吗。 楚净川伸出手指点了点纸鹤,目光幽深:你连画符都画不好,却能以符化物? 路漫漫手指动了动,眼神微闪,嘴角勾着笑道:术业有专攻吗。 依然是这句话。 态度相当敷衍。 楚净川默默看了她半晌,也没继续过问,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他脚步顿了一下,回头,见路漫漫还在原地不动,皱眉道:跟上。 路漫漫眸眼一闪:来了。 楚净川在前边拨开枯枝,那把鬼头刀如今就排上了用场。 不能指路,哪它开个路也是可以的。 师兄,路漫漫跟在后面走的心安理得。他看着前方的身影,前方的人身高挺拔,弯身的时候能看到肩胛骨的轮廓,明明年龄不大,却每天板着个脸。 他目光继续向下,腰间用白色宽带系住,显得削瘦。 都说云尘生姿色绝丽,他倒觉得他这师兄也没差在哪里。 楚净川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路漫漫从他身上收回的目光,他淡声道:不知道。 说完这句,又看了路漫漫一眼,道:你饿了? 路漫漫:???嗯? 楚净川缓了一步,似乎在看四周有没有可吃的东西。 我看你目光像个饿狼,楚净川以为她不好意思说,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以为你饿了。 路漫漫: 放的哪门子的屁,怎么可能。 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想也没想,接着拒绝,我就是喉咙不舒服而已。 闻言,楚净川目光在她脸上走了一圈,又想起来陈老的话。 果真体弱多病。 楚净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路漫漫被他目光看的莫名其妙,而且,他这个师兄不知道又犯了什么病,走两步回头看她一眼。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中午。 大泽山的树枝繁密,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但是还有小部分的光线顺着缝隙漏了下来。 路漫漫一手搭在眉上,一手快速的扑扇了几下,吐槽道:这是什么鬼天气? 师兄,她瘫着一张脸,咱们就这样漫无目的满大山的走吗? 楚净川道:也不用,只要等到天黑。 路漫漫懵逼的看着他。 这把刀身上的煞气,楚净川把鬼头刀横在前面,只有在黑夜才能指引咱们,去找无头煞。 白日或者即将天明的时候,这把刀的煞气就会变弱。 路漫漫低头,果然现在刀身只有稀薄的煞气,同普通的刀没有什么区别。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找了个木墩坐下,不走了。说完,又侧身留给楚净川一半,手拍了拍:师兄,歇会儿。 楚净川不动,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无语,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却见路漫漫摆了摆手,道,知道了,又要说娇气。 不是,楚净川缓声说,你可以多休息一会。说完,他目光浅浅扫过,等我一会,别乱动。 路漫漫:哎? 一会儿功夫,那熟悉的白衣又出现视线里。阳光这会儿西斜,明暗交错,轻描淡写的为他勾了道金边,他剑和刀都背在身后,手中兜着一捧东西。 路漫漫烦躁的眯了眯眼,忽然觉得那阳光好晃眼。 这么远,他有点看不清楚净川的脸。 直到楚净川走到他身侧,他才醒神,他笑了一下,挑了一个青色的果子:师兄,这是给我的吗? 楚净川看他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 吃都吃了。 还用问? 我小时候也经常吃这种果子,路漫漫又咬了一口,吃高兴了,话也多了,那时候没东西吃,全靠这种树上的野果活命。 没东西吃?楚净川看着路漫漫的眸子似乎暗淡了一下,他皱眉道,你爹娘 他想问,你父母呢,但又怕路漫漫和他一样,都是孤儿。 爹娘,提到这个称呼,路漫漫似乎愣了一下,他们太忙了,没时间管我,我一年也见不到他们几次。 楚净川沉默了,总算知道路漫漫身体不好的原因了。 他走过去,手在路漫漫背上停住,最终在肩膀上拍了两下。 路漫漫: 这么一耽误下来,已经日沉西山了。 师兄,路漫漫道,鬼头刀 楚净川扭头,把刀从背上取了下来,煞气开始重新聚集,并且越来越黑。 路漫漫看着煞气汇聚的方向,道:是西南。 原本还需要再找一会,结果路漫漫一不小心崴了脚,楚净川为了抓他,两个人一同滚到一个山洞内。 洞内一片漆黑,楚净川捏了一个火决,虽有些模糊,但大致能看清洞内景象。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石洞。 或者说是一间房间更贴切。 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个烛台,书卷。 路漫漫咦了一声,惊奇道:这里还有人住?难道是你上次提的鹤莲君? 应该不是,楚净川走了过去,在桌子上抹了一把,桌子上并没有灰,很显然主人要不就是离开不久,要不就是还在居住。 这话就有点吓人了。 楚净川捏了个火决,把桌子上的蜡烛点燃。 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面前的景物丝毫不差展露两人面前。 尤其是床上躺着的那个无头人格外明显。 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长,此刻一动不动。身上虽然有煞气环绕,看上去却格外老实。 这个石洞是无头煞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无头煞。只是目光碰到他的那一瞬,倏然狂风肆虐,桌子上火苗摇曳了几下,倏然灭了,背上的鬼头刀徒然暴动。 那刀疯狂的震动着身子,像是发出哀鸣,格外壮烈。 两人紧皱眉头,被刀震得耳朵疼,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倏然一变,石洞慢慢褪去,消失,树木拔地而起。 嘶吼声,马蹄声塞了一耳。 四周,穿着战服的士兵相继出现,厮杀中,血流成河。 路漫漫木着脸,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楚净川脸也瘫道:静心,这是煞气所形成的虚景,都是假的。 煞气最浓厚的时候,周围人可能会被煞气侵蚀,被拉入受煞之人的潜意识之中。 当然,这也是解煞的最好的时间。 他这话刚说完,仿佛是为了映照什么,耳边倏然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一片厮杀中,这叫声尤为刺耳。 不是牧芸瑾又是谁。 牧芸瑾那个小傻子脚踩在不远处的枯枝上,死命抱着大树,哭的撕心裂肺。他涕泗横流看着这方,师兄,救命啊。 路漫漫道:这也是假的。 分卷(10) 楚净川的脸更瘫了: 这好像是真的。 牧芸瑾那个小傻子真的出现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信我,小傻子不碍事。 而且,我保证,这卷完结就掉马!!! 第十四章 天空呈现一种死灰色,硝烟弥漫,血色染红了脚下这片土地。 两方士兵厮杀,倒地的尸体被践踏,残缺不齐的部位各处都是。 前方十六岁的少年,脸庞稚嫩,路漫漫眼看着那长矛没入他的胸口,他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接着,他的身体无力的滑了下去,半跪在地上,衣袍的鲜血渗进土里。 少年艰难的低头,染满血的手缓缓的展开,路漫漫皱眉,看到了他手中东西。 那是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 他用力的捏紧香囊,张了张嘴,嘴里嘀咕的说着什么。 路漫漫靠近,辨认出他的口型,他说:阿研,我食言了, 只见他极速的喘了口气,脸上满是不甘心,我想回去同你成亲。可是我的阿研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缓慢的垂了下去,香囊浸了血迹,无声的掉在地上。 路漫漫愣愣的看了香囊半晌,抬脚走了过去,想把香囊捡起来。 没用的,楚净川的声音倏然响起,你没发现四周的士兵都看不到我们? 路漫漫伸出去的手顿住。 他有些自嘲一笑:对啊,看不见。 楚净川在一旁皱着眉,看着她。 路漫漫动了一下肩膀,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走吧,师兄。 师兄,小师妹,紧抱着大树的牧芸瑾觉得自己似乎被遗忘了,企图用更大的哭声吸引两人的注意。 楚净川这会儿有点烦躁,他站在树下抱臂而立,望着树上道:怎么?你还想要我抱你下来? 牧芸瑾看了一眼楚净川的脸色,瑟缩了下身子。 不不用了。 比起来底下那些人,他发现还是师兄比较可怕。 楚净川也不难为他,退了一步道,下来吧,这些人看不到你。 看不到?牧芸瑾眼角还带着泪,有些怀疑,真的? 楚净川斜睨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牧芸瑾: 这就有点人身攻击了。 知道这些人伤害不到自己,牧芸瑾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他踩着树干,神气的站了起来。 装作刚才被吓哭的那个人不是他,师兄,你躲远点,我来了! 楚净川: 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傻子。 路漫漫噗嗤笑出声来,小声问道:牧师兄一直这样吗? 楚净川看了她一眼,嗯,能长这么大不容易。 师兄,牧芸瑾跳下树的第一件事,就朝着楚净川飞奔而来,楚净川用剑抵住他的身子,冷漠无情道:站这儿说。 你怎么在这儿?师尊让你来的? 没有,师尊不知道,牧芸瑾有些委屈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师兄竟然这么冷淡。 楚净川抿唇,嘴角低了下去。 路漫漫侧首,敏锐的感觉到楚净川心情低落下去。 是因为他师尊吧。 不过,只是转瞬,楚净川就又恢复了平时冷脸,你自己来的? 他怎么不太信牧芸瑾敢自己来这荒废的大泽山。 牧芸瑾:还有裴宁师兄。 楚净川:他人呢。 小傻子摇了摇头,他刚进大泽山不久,就被卷入这鬼地方来。 他睁眼的时候就他自己一个人,刚巧看到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了过来,他差一点就吓尿了,几下窜到树上。 路漫漫听完他的讲述,眼睛下意识的向下瞥了几眼。 牧芸瑾: 小师妹你不要耍流氓啊。 他刚欲说几句,结果就看见楚净川一步迈过来,遮的严严实实。 牧芸瑾感动的泪流满面,心想还是师兄对他好。 战场的厮杀还在继续,几人转了几圈,楚净川把目光聚集在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身上。 他长相英俊,身材挺拔,用的兵器是一把刀,武功高深莫测,戾气很重。 路漫漫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你怀疑这个男人是无头煞? 嗯,楚净川点了点头,这战场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戾气这么重的人了。 路漫漫道:难道是在战场上死的? 不会,楚净川眼睛盯着那个男人,若是战死沙场,不会有这般大的煞气。 残阳如血,尸体堆积成山,骑在马上的男人砍下最后一个敌人的脑袋,无力的瘫在地上。 他脸上似乎被血洗了一遍,根本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楚净川站在不远处。 最后一缕余晖落下,远处树影移动,几只飞鸟落在树梢,空旷寂寥的长鸣了几声。 那个男人呼吸很重,看着远处的天空,倏然笑了。 倏然,眼前的场景一变,战场的血色褪去,房屋拔地而起。 楚净川三人出现在一座府邸前,牌子上写着将军府。 下人攀上房,踩着梯在房檐上面挂起来灯笼,处处张灯结彩。 牧芸瑾:哎?这是要成亲吗? 楚净川看着灯笼,同路漫漫对视一眼,道:走,进去看看。 院子里环境清雅,并不是特别气派,骑马的男人坐在太妃椅上,而另一侧坐着个红衣刀客。 刀客侧首,倏然道:奕白,这次打了胜仗,就归家吧。 男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喝了口茶,手指压在茶盖上,叹了一口气道:苇航,我这半生戎马征战,北边高丽已灭,西边匈奴也被平复,如今只剩南疆还在蠢蠢欲动。国家未曾统一,我如何甘心? 楚净川三人站在一旁的桂花树下。 离得近了,听着两人的对话,楚净川觉得那人的名字有点熟悉,他沉吟半晌,倏然道:是他。 路漫漫抬头看向他:谁? 楚净化道:那个传言战死沙场的沈奕白沈将军。 . 何苇航闻言,眉心紧皱,可如今你不明白功高盖主吗?越是如此,宫中的那位对你越不放心,等到你收复南疆,你想过自己的下场吗?你有想过我吗? 沈奕白愣了一下,他脱下战袍,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此刻带了世家公子的儒雅。 苇航 何苇航何尝不知他的胸中抱负,他低头猛吞了一口茶,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罢了,这次最后一次。 嗯,最后一次,沈奕白笑了,收复南疆之后,我跟你回家。 两人皆没想到,皇上根本没有给沈奕白收复南疆的机会。 第二日,那皇帝的走狗大太监便带着一道圣旨来了。 沈奕白半跪在地上,大太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趾高气昂道:罪臣沈奕白,玩弄权术,欺骗百姓,意图谋反 后面的话,沈奕白没有听清楚,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监一张一合嘴,怒气越来越盛,猛然站起身来。 这罪名,我不认! 说完,拔刀将圣旨劈成两半。 大太监脸色煞白,向后退了一步,挑着手指,指着他道:大大胆!沈奕白,皇上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想要谋反,来人呐 锦衣卫鱼贯而入,绣春刀整齐划一的□□,指着沈奕白。 沈奕白抬头大笑了几声:原来皇上,早就想杀了沈某他一顿,猛然抬头,一把弯刀点地,沈某今日就领教一下绣春刀的厉害。 大太监躲在锦衣卫的后面,沈将军,我看还是别了吧,毕竟他手中捏了块玉佩晃了几圈,毕竟你父亲母亲,可都在皇城呢。 沈奕白愣住了。 他抬眼,看见锦衣卫持刀站了一排,把落在院子里桂花踩的稀碎。 老管家站在一旁,浑浊的眼睛流出两道浊泪,檐下的鹦鹉不安分扑腾着翅膀,檐上的落日染的灯笼像血一样。 他的弯刀掉在地上。 苇航。 我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地名都是编的。 第十五章 天空阴沉。 沈奕白跪在地上,红衣的刀客提着鬼头刀上了仙台。 天空倏然下起了雨,雨滴迸溅在脸上,浸透了他的眉眼。 沈奕白半抬起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来了。 何苇航手提着鬼头刀,上阶,轻轻道:我来了。 与其死在别人手中,沈奕白说,我情愿死在你手里。 何苇航嘴角动了动。 四周没聚百姓,只有执坚披锐的兵士,沈奕白对着高台喊道:希望皇上信守承诺,不要动我的家人和边关的将士,他们好不容易从死人坑里爬出来,不要让他们 对朝廷寒了心。 沈奕白手下的将士跪成一排,痛声喊道:吾等将士永远追随将军! 雨似乎更大了,又似乎没有。 楚净川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大太监挑着指尖观刑,他嘲讽道:安心去吧,沈将军。 说完,对着监斩台上使了一记眼色。 楚净川侧首,看见监斩官坐在高台上,看了一眼天,把监斩令扔到地上,大喝一声: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何苇航闭了闭眼,他扬起一旁的酒坛灌了一口酒,尽数喷在刀上。 这把鬼头刀已经砍头九十九,就差一个,何苇航声音嘶哑,我爹却是怎么都不肯再用了。他说如鬼头刀杀人不逾百,否则,必遭报应。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哽咽道:你是这刀下的第一百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报应就是你。 何苇航拿着刀的手颤抖起来,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 他嘴里反复重复那句话,奕白,记得来寻我,一定要来寻我。 监斩官不耐烦了,催促道:时间已到,抓紧行刑。 沈奕白在雨中闭眼,轻声道:苇航,行刑吧。 他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轻声道:我沈奕白这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君主,无愧于黎民百姓。他哽咽了一下,唯一一个对不住的人,就是你。我会去寻你。 何苇航捏紧刀,牙齿咬出血来,他抬臂挥刀,锋刃在雨中一闪而过。 人头落地。 温热的血迸溅在何苇航的脸上,又随着雨水蜿蜒在一起。 何苇航仰面,哽咽呜咽,嘴里只会重复一句话:记得来寻我,来寻我。 鬼头刀掉在地上,猛然震动,似乎在向上天哀鸣。 . 楚净川皱眉,捡起地上头鬼头刀,倏然觉得刀身有千斤重。 刀被拿起的那一瞬,幻境摇晃,倒在地上的沈奕白倏然站了起来。 监斩官和何苇航等人的面容开始扭曲,一同看向楚净川几人。 牧芸瑾原本看的泪流满面,这会儿手指着他们,颤着声音道:大师兄,你不是说他们看不到我们吗 路漫漫看着四周黑气弥漫,要破了。 四周狂风肆虐,牧芸瑾听不清他的话,只道:小师妹,你说什么? 楚净川别有深意的看了路漫漫一眼,接着说:幻境要破了,得抓紧离开这儿。 牧芸瑾被那群正在扭曲变化的人,吓得眼眶通红,带着哭腔道:那要是离不开会怎样。 楚净川道:会被留在幻境里。 牧芸瑾道:那怎么才能离开。 楚净川看着靠的愈来愈近的无头煞,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牧芸瑾更害怕了:不会是他的头吧。 方才,我也以为是他的头,路漫漫看着前方,沉吟半晌,不过,我更倾向于,他在找人。 牧芸瑾看向楚净川。 楚净川皱着眉,点了点头道,他从仙台,一路走向大泽山。他在找他的一顿,又接着道,爱人。 牧芸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懵逼,师兄,我怎么听不懂。 他的爱人不是何苇航吗? 怎么可能在幻境里找。 楚净川斜睨了他一眼:你不用懂。 牧芸瑾: 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走,楚净川拿着鬼头刀,转身道:去找裴宁。 . 楚净川没想到幻境内的无头煞煞气更重。 他们快速的撤离,眼前的幻境倏然一变,几人又退回到了之前的战场上。 战场尸体堆积成山,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尸体的味道。 牧芸瑾小心翼翼的迈过地上的尸体,欲哭无泪。他嘴里念念有词:无意冒犯,无意冒犯,诸邪退让。 他看了一眼前方的路漫漫,安慰自己:小师妹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他也不能怕。 他默念了一遍道德经,再睁眼时,见两人已经走了好远,向朝前方喊道:师兄,师妹,你们等等我。 分卷(11) 好不容易,跟上他们的步伐,他看见楚净川步下一顿,淡声道:怕吗? 牧芸瑾疯狂的点头,却见根本不是对自己说的。 前方的路漫漫侧过身子,若怕的话,师兄那怎么办? 楚净川没看到路漫漫唇角玩味的笑意,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在思考,半晌,他倏然道:我背你。 路漫漫嘴角微挑,薄薄的眼皮垂落,盖住黑漆漆的眸子,只听她轻声道:不怕。 牧芸瑾伸手,疯狂的指着自己,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师兄。我怕,我怕。 奈何,楚净川只是静静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向前走去。 牧芸瑾: 他刚想开口控术一下,还没开口,就觉察道脚踝一凉,他茫然且懵逼的向下看去。 只见,他纤尘不染的裤脚上,一条肌肉虬扎布满青紫血管的手臂正攀在他腿上。 牧芸瑾失声尖叫,疯了一样向前跑去:啊!!!师兄,救命啊 楚净川负剑而走,闻言猛然转身,接着就对上小傻子涕泗横流的脸。他目光向下,就看到了那只哈巴狗一样跟在牧芸瑾身后的手。 楚净川: 他快速的拔剑,扫了过去,那只丑陋无比的手,瞬间成了两半。 一刹那间,战场上被砍倒的尸体和断肢头颅在地上疯狂的蠕动起来。 不好,路漫漫看着地上的尸体,快速的说,我们得抓紧找到出口。 正说着,一只断臂朝他抓了过来,那东西格外丑陋,被他抓了,鬼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异。 路漫漫在身后捏了个符,刚想甩过去,却见楚净川快速的来到这边。 他默默的熄灭符,躲在楚净川身后:啊,师兄,那个东西太吓人了,他指着断臂道,师兄快帮我砍死它。 一点没看出来她害怕的牧芸瑾: 他默默摸了一把自己的衣摆,幸亏没吓尿,不然就在小师妹面前丢人了。 只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却见那些尸体围上来的越来越多,一层一层的叠加,要把三人活活闷死在里面。 楚净川飞身站在一个尸骨上,将两个人扔出尸堆。 . 牧芸瑾急的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 行了,路漫漫拧眉,一动不动的看着里面的场景,沈奕白,他似乎失控了。 牧芸瑾:失控? 路漫漫:你没看到他的煞气,比在幻境外要强十倍吗。 牧芸瑾手上画着半吊子符咒,却总是画不对。 他一边哭一边喊:我以后上裴宁师兄的课,打死都不玩了。 但凡多学一会儿,也不会如今画符都画不出。 沈奕白的攻势越来越强,眼看着尸堆就要将楚净川淹没,牧芸瑾急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刚想咬破手指,画个血符,却见路漫漫已经在空中捏了个决。伸手一指,符咒朝着尸堆推了过去。 牧芸瑾睁大眼睛,脖间一凉,只听扑腾一声巨响,尸堆遂然倒塌。 露出里面的楚净川和沈奕白。 小师妹。牧芸瑾看着路漫漫脸颊绷成一条直线,似乎从来没有认识我这个人。 他喃喃道:你会画符,而且是以气画符。 哎?路漫漫似乎才想起来他的存在,道,这是我画的吗?他恍然道,可能因为生死攸关激发出来的潜力吧。 牧芸瑾愣愣的看着尸堆:是这样吗? 路漫漫眼睛看着楚净川:是这样啊。 说着,他又低头揉了一下手腕,不过,这事你要是敢给师兄提,下场,他笑的格外温柔,却让牧芸瑾寒毛倒立。 他理由都没敢问,只是快速摇手道:不讲,不讲。 小傻子有些自闭。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情自闭了。因为楚净川看了之前的回忆,起了怜悯之心,下不去死手,被沈奕白一下击中。 他半俯身,一手捂住胸口,呕出一口血。 路漫漫手指关节捏的微白。 还没等他有其他动作,便见沈奕白手中拿着鬼头刀,直直的朝着楚净川奔去。 身形之快,以至于路漫漫都来不及做别的反应。 只见他高高的举起鬼头刀,朝着楚净川砍了过去。 小傻子吓晕过去了,腿酸软,整个人滑在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止住了他的动作。 奕白,那声音沧桑中透着浓浓的悲凉,住手。 沈奕白拿着刀的手一顿。 那道声音又道:奕白,是我,苇航啊。 楚净川抬头看去,见裴宁正站在不远处,他的背上背着一个人。 虽然同幻境中比,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但楚净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何苇航。 他从裴宁身后下来,身上一身红衣已经破烂不堪。 他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眼睛熬的血红,他站在沈奕白面前,轻轻拉住他的手,除了上战场,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刀了么。 沈奕白不动。 楚净川走到裴宁边上,看了一圈:可曾受伤? 裴宁低头,没有。他又扭头看了眼何苇航,不过,何公子受的伤挺重。 楚净川静了静说:从何处找到他的? 我也不知道是哪?裴宁露出眼睛说,只看见那山巅有一朵白色雪莲。 楚净川把剑一收,眼光闪了闪,须臾,又恢复正常,他淡声道:嗯,我知道了。 . 何苇航抓过他手中的刀,一把抱住他的身子,他抱着这具身子,心尖都是颤的。 他想杀光所有人,他想让这人间同沈奕白陪葬。 可这人间,有沈奕白守住的疆土,护过的百姓和家人,还有血坑里爬出来的将士。 他最终千言万语只能化成一句:咱们回家。 . 楚净川抬眼,见阴沉的天空透出了一丝光线。 战场的血色褪去,地上的尸体恢复原装,转瞬又消失不见。 沈奕白僵硬的手微微抬起,反手抱住了何苇航。 煞气消散,东方出现了一片祥云。 路漫漫也抬头看向那片祥云道:出口出来了。 . 牧芸瑾已经醒了。 醒来了的第一眼,在看到没有头的沈奕白时,又差点晕了过去。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若是你晕到这里,就留下吧。 就因为这一句话,他强撑着自己没晕过去。 楚净川微侧首,看着何苇航道:带着沈奕白去青峰山,师尊或许还有办法。 何苇航一愣,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还有办法?还有什么办法?是我想的那个吗? 楚净川又变得耐心起来,他点了点头,雪莲虽然有生死人的传闻,但是沈将军他 他的身体不完整,所以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这话太伤人,楚净川没讲出来。 何苇航又何尝不知,他笑容苦涩:就算有一点希望,总会要试一试的。可惜我没本事 楚净川一贯不会安慰人,他指了指牧芸瑾路漫漫裴宁三人,道:你跟着他们去就行,具体如何师尊会告诉你。 何苇航扶着沈奕白,点了点头。 师兄,牧芸瑾道,你不跟我们一块回去吗? 楚净川看了看后山,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 路漫漫扭头看了他一眼。 楚净川停在幻境口,直到所有人都出了幻境,这才转身回去。 . 路漫漫找到楚净川的时候,他正浑身是血的坐在一块石头上。 没有了煞气,幻境中景物都恢复了原貌,青山巍远,树梢甚至多了几只飞鸟。 楚净川大口喘着粗气,他一身白衣被血染红,一点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想,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好像,也没有这么不能接受。 他给路漫漫讲过的鹤莲君,并不是哄人的。 鹤莲君死的地方,被他的灵力浸泡,确实长出了一朵雪莲。 不过,很多人都以为那雪莲长在大泽山内。其实不然,那朵白莲长在煞气构建的幻境内。 他头有点发晕,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在他闭眼,打算睡一觉的时候,一道阴影笼了下来。 接着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干什么? 是路漫漫的声音。 楚净川缓慢的睁开眼,一道火红印入眼帘。 又是幻觉啊。 毕竟,他亲眼看着路漫漫出了幻境。 眼前人的脸依旧绝艳,她背光而站,低头的时候可以看到纤长的睫毛。 楚净川想,这人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 不过,他好像并不讨厌。 幻觉中的这人,一直没听到他的回答,似乎有些不高兴。 只见她紧抿着唇,又冷着脸问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果真不高兴了。 需要哄一下。 楚净川动了下不甚清醒脑袋,想了想,从身后掏出一朵白色雪莲。 他嘴角轻翘,淡声道:这朵花,给你。 路漫漫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的cp名:串烧夫夫 今天看一位读者长评,喊大师兄串串,我觉得好好玩。 至于串烧(主要是因为小师妹/师弟太骚气) ps 第一卷快结束了。 众望所归的掉马即将来临。 第十六章 给我? 路漫漫看着他的模样,觉得实在可爱,你摘这朵花?是要送给我的? 你身子不好,所以灵力稀薄,楚净川半垂眉眼,这朵雪莲能调理你的身子。 闻言,路漫漫心软了一下。 远处的天高远,山巅上飞过几只飞鸟,楚净川靠在青石上,他半闭着眼,鸦羽般的睫毛低垂,遮住了那双浓墨重彩的双眸。 路漫漫见他侧脸,垂首接过雪莲,低声问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嗯?楚净川受了很重的伤,他恹恹的睁开眼,雪莲旁边有一条蛟守着,我同它打了一架。 他说的轻松,像是小孩子不懂事吵架了一般。 只是,哪有小孩打架,会损伤灵力的。 路漫漫眸光移动,看向他被染红的衣袍,眼光越来越复杂。 他平日里张嘴就来的话,一下子堵在喉咙里,赌的他有点发酸。 半晌,他还是不可置信一般:你是为了我?为了我才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的? 不是。 楚净川吸了一口气,我闲的。 路漫漫: 他一张嘴,气氛散的一干二净。 路漫漫有些气结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因为沈将军? 楚净川抬头,似乎想不明白,这个人在幻觉中,为什么还这么多话。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沈将军用不到雪莲,雪莲虽然是难寻之宝,却也不可能他闷声咳嗽起来,嘴角呢血迹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路漫漫被晃了一下眼。 行了,别说了,他俯身,胳膊揽过楚净川的身子,我带你出去。 直到这一刻,楚净川才感觉到不对劲,若是幻觉,这也太逼真了。 他微侧眸,看着路漫漫的脸。 那张脸近看之下,更具有冲击力,甚至于眼角那一小点泪痣,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楚净川想:路漫漫眼角有泪痣吗? 他竟然以前没有注意过。 不过,幻境中的人,是根据自己平时的记忆幻化的。 楚净川这会儿清醒了一点,路漫漫这时已经把他扶起来了,他退开半步,垂着眸子问:你不是出去了么? 师兄,路漫漫看着他后退的动作,愣了一下,接着道,你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点。 楚净川还是很虚弱,几乎站不住:我明明亲眼看着你出去的。 怎么又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是 我的幻觉。 我是什么?路漫漫见他摇摇欲坠的模样,没好气的道:我要是不进来,你是打算直接在此安葬了? 他冷哼一声,也对,毕竟连棺材本都省了,真是一个绝佳的埋骨地。 楚净川其实也没想到那条蛟会这么厉害,他只想到路漫漫的身子无法正常的修炼,他就不舒服。 不过,好在雪莲他拿出来了。 只是两人光顾着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天空正被黑暗吞噬。 因为沈奕白是这个幻境的主创人,他离开幻境,幻境没有了载体,瓦解崩离很正常。 等到两人发现的时候,黑暗已经吞噬了山巅。 不好,路漫漫皱眉,看着身后的黑洞,得抓紧离开这里。 楚净川闷咳了几声,胸口像是裂开一样,他这会儿身子一点劲也没有,脑袋也是昏昏沉沉。 他咳着对路漫漫道:你快走。 以路漫漫的速度,出去不成问题,好在雪莲她也拿到了。 他原本以为雪莲浪费在他手中了呢。 如此一想,他露出个清浅的笑来,出去后,代我照顾好师尊。 说完,他在此瘫在那块青石上,眉间疲惫不堪,磕眼似乎又要睡了过去。 分卷(12) 路漫漫却没有听他的,反而俯下身子,将人抱起来,直到呆在人怀里,楚净川才不可置信的睁开眼,你干什么? 路漫漫冷声道: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 他将人背在背上,声音比刚才更冷:要照顾师尊,自己去照顾。 两人走出去的那一瞬,楚净川躺过的青石,瞬间被黑暗吞噬。 四周树木快速的闪过,半明半暗的天空倏然被一道轰雷惊亮,无数道闪电劈了下来,追在两人身后。 半天空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阴云中快速的隐过。 接着又在另一端显现出来。 是那条刚才被楚净川弄晕过去的蛟龙。 楚净川皱眉,没想到那条蛟龙只晕了这么须臾。 他知道两人绝非蛟龙的对手,倒是路漫漫一人的话,绝对能逃脱出去。 他头抵在路漫漫肩胛骨处,刚欲开口,便听路漫漫咬着牙道:休想。 后方的黑暗还在蔓延,蛟龙翻腾,一条闪电劈在身侧的古木上,那棵大树齐声而断。 差一点,就要砸在二人身上,被路漫漫偏头躲过去了。 楚净川从来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能背起他这个大男人,还在雷电里穿梭。 明明身子这么瘦弱。 身后的雷电还在继续,他听着耳畔的呼吸声,倏然觉得安心。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 蛟龙云里向下俯瞰,看着一红一白身影,怒气大发。 小小的人类,也来挑衅他的威严,真是不想活了。 他张开嘴,闪电朝这两人劈去,只是这两个人类窜的太快。 竟然一次也没有劈到。 他震怒,一连放了十几道闪电,终于劈到了红衣服身上。 他兴奋的盘了个圈,低头再看时,却差点从天上跌下去。 只见那个红衣,只顿了一下,比之前速度更快了。 蛟龙: 他不信这个邪,这次换了一种玩法,嘴里的倏然窜出一簇火来。 火光冲天,如同火龙一般,再次朝着两人席卷而去。 蛟龙得意洋洋,低头想要欣赏的自己的作品,却见半空中出现一道透明晶莹的莲花。 那莲花一层层花瓣绽开,挡住了蛟龙嘴里所有的火。 见此,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蛟龙倏然目露惧色,抖了一下。 那是鹤莲君 . 两个人对此毫不知情,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出口的那一刻,路漫漫喘气,将楚净川放了下来。 他们并没有出现在之前的石洞里,反而到了大泽山的入口处。 楚净川半卧在地上,呼吸很是沉重,他神色恹恹,似乎像是一闭上眼,就能昏睡过去。 路漫漫看了他半晌,不顾自己被雷劈到的右手,拿出雪莲道:来,吃了。 他伤的太重,怕是伤到了灵根筋骨,若是再严重下去,对他修为损害太大。 楚净川半睁眼,摇了摇头:那是给你的。 路漫漫沉吟:你确定不吃? 楚净川道:不吃。 行,路漫漫揪下雪莲的花瓣塞进嘴里,接着,动作强硬的捏过楚净川的下巴,低头渡了过去。 唇相触到的那一瞬,他听到路漫漫狠声道:不想吃,也得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你们可能误会了。 我说的即将掉马并不是这一章就掉。 先让大师兄缓冲一下,铺垫铺垫。 第十七章 青峰山的弟子觉得他们的大师兄最近有点怪。 每当小师妹练剑的时候,他总是离得很远,眼神却又盯在小师妹身上。 牧芸瑾凑近路漫漫身侧,贼兮兮的问:小师妹,你又惹到大师兄了? 嗯?路漫漫眼角挑着笑意,他把剑收在身侧,眼睛看向离他很远的楚净川,见那人快速的移开眼,眼尾挑的更高了,为什么这么问? 牧芸瑾偷瞄了一眼楚净川,道:大师兄最近看你的眼神,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很不对劲。 路漫漫伸手,摸了摸唇。 那日楚净川被他强喂下去雪莲之后,那不可置信似含水光的眸子,仍在眼前。 他唇角勾起,弧度越来越大,最后道:可能是他伤还没好吧。 牧芸瑾抓了抓头发,心说怎么觉得不大像呢,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便见路漫漫已经朝着楚净川走了过去。 . 师兄,路漫漫道,我今天练的可还好? 楚净川目光不自然的移开,努力的板起脸,小手指却微微蜷起。 嗯,还行吧。他装作寻常道。 真的?路漫漫看着楚净川淡红的耳垂,手指动了动,得寸进尺道,既然这样,那我今天能不练了,早下山一会吗? 做梦呢。 刚夸了几句就不在地上呆着了,怎么不上天呢。 楚净川刚想训斥路漫漫几句,在他触到那双晶亮的眸子时,话全堵在嗓子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路漫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楚净川能同意。 牧芸瑾也跟了上来,刚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小声嘀咕道:这不公平。 楚净川看向他:你说什么?大点声说。 没什么,没什么。小傻子快速的摇了摇头。 楚净川黑眸一动不动的看向他。 牧芸瑾很快认了怂,他坦白道:上次我脚崴了一下,师兄都没有让我休息一天。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 楚净川斜睨着他,你练剑用脚? 牧芸瑾:不用。 既然不用脚练剑,楚净川一板一眼道:那我为什么要给你假。 牧芸瑾: 虽然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三个人下山的时候,路漫漫走在最前面。 楚净川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那天为什么亲我,难道是还没有死心? 虽然我并不打算找道侣,但是她亲不,是用嘴给我喂药,但这也算有了肌肤之亲。 既然有了肌肤之亲,是不是应该对小师妹负责。 可我现在根本不打算找道侣,以后以后也不是不可以。 楚净川这般一想,心底竟然没有很排斥,不过,她在计较另一件事。 她既然对我心生爱慕,为何还三番两次的去找师尊 楚净川内心无比纠结,表面上却丝毫看不出,依旧面无表情的向前有些,正经无比,严肃无比。 师兄,牧芸瑾倏然出声,你为什么向那边走。 楚净川这才回神,他看着前方的路口道:我去藏书室。 他同意路漫漫早下山,其实还有个原因。 他今日要去藏书室里找书。 那日的雪莲,路漫漫只吃下一半,剩下的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他不清楚,吃了一半,会不会有相同功效。 藏书室。 楚净川翻了很久,却没有翻到有关雪莲的记载。 不过,倒是找到了其他可以医治体弱的法子。 虽然功效不如雪莲,但总归能调理一点是一点。 他把方法拓写到宣纸上,欲要离开之时,脚边倏然掉出来一本书,看样子像本古籍,他本想放进去,手却下意识翻开了第一页。 这是一本禁书。 书内却详细叙述了如何复活死去之人的具体方法。 楚净川皱眉,藏书室怎么会出现这种书籍? 这种邪术自从魔君身死之后,已经被禁了很久。 他抿着唇,手指微动,目光在那行黑字停下。 书中如是道: 四阴门重开之日,若取灵气充足之人作为容器,引灵到此,便可复生。 若想使之四阴门重开,需将煞气最重时的媒介 四阴门? 怎么从来没有师尊说起过?也对,这毕竟是邪术。 楚净川翻过一页,想要继续向后看,只是内容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重要的部分,似乎是被什么人撕走了。 楚净川沉思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将这本书拿给师尊。 谁?他刚想离去,书架后侧倏然传来轻微的响动,谁在哪? 楚净川把禁书放在书架上,一手持剑,戒备的向前走去。 没有人。 只有一本书掉在地上。 楚净川皱眉环视四周,没察觉到异常,这才拿上禁书转身离去。 他走之后,红色的衣摆在木质的书架上一闪而过。 阳光散落间,路漫漫露出身形来,他半隐在阴影里,看着楚净川远去的背影,眸中明暗不定。 你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劲让楚净川看到这本书?1966不是很理解这个人的思路。 路漫漫低沉着嗓音道:最起码能让他警觉一点,不至于这么快丧命。 1966更加不懂了:你为什么要如此保一个炮灰的命!你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云尘生。 炮灰吗?路漫漫低垂着眸子,很久,才认真道,可我不这样认为。 1966:你将云尘生书偷出来给他看,如今他肯定又要带给他师尊,你就不怕自己暴露吗? 路漫漫直到看不到楚净川的身影,才默默地收回目光,他满不在乎的摇摇头,怕什么,早死完死都得死,还不如死的痛快一些。 1966已经被他气的说不出话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人家其他人穿进书中做任务,都是兢兢业业,安安分分唯恐出一点过错。 他倒好,唯恐天下不乱,还要每天围着一个炮灰转。 攻略对象都没见他这么上心。 1966差点死机,最后怒道:你真是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没有之一。 路漫漫扯了一下裙摆,温和的笑道:过奖。 1966: 谁夸你了? . 楚净川将那本书拿到云尘生面前时,很清楚的觉察到师尊变了脸色。 他用一种十分冰冷的声音问道:这书是从哪来的? 这一瞬,楚净川像是从来有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冷漠道不近人情,没有一点人气的人,真的是师尊?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道:藏书室。 藏书室怎么会有禁书?许是云尘生也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他缓和了神态,又问道:这本书,你可看了? 嗯,楚净川睫毛低垂,点了点头。 云尘生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楚净川眉毛颦起,被盯的背脊发凉,他沉思片刻,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后面最重要的内容,被人扯走了。 云尘生的目光这才从他身上移开。 楚净川却并没有因此松口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在方才,他甚至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师尊竟然想要杀他。 第十八章 云尘生拿过古书,翻开几页,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楚净川这会儿又觉得自己方才看错了。 毕竟,师尊没理由要杀自己。 古书被放在木质的桌子上,泛黄的宣纸似乎把时间拉长,楚净川觉得云尘生盯看这古书的时候,有些走神。 他的眼神淡漠琉璃,却又像含了很久的伤心。 楚净川垂首,喊了一句:师尊? 云尘生目光这才从那本书移开,看向楚净川。 楚净川问:这本书从何而来,又怎么会出现在藏书室。 毕竟,里面可都是邪术。 云尘生默了一会,才道:这本书本是我的一个不孝之徒的。他那时最喜欢研究这等他一顿,不正之术。许是遗留在藏书室,没有清理干净吧。 不孝之徒?楚净川皱眉,眼眸晦暗,师尊说的是屠灵吧。 云尘生唇色冷白,平日里枯坐的时候,一点生气也无。而今日却少见的露出点活气,他愣了半晌,才道:嗯,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 楚净川薄唇微抿,又想起了之前云尘生给他们幻化出来的仙魔大战场景。若他没猜错,屠灵是被师尊亲手斩杀的。 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了。 屠灵拜入师尊门下,却修了邪魔外道,成了魔君,师尊大失所望,只能忍痛将其斩杀。 所以,师尊看到这本古书才能这么生气吗? 那楚净川又问道,这书中所讲的复生之术,是真的吗? 云尘生愣了一下,低头倒了一杯茶,代价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这么说,里面讲的复生之法就是真的了。楚净川微怔了一瞬,又问道:师尊,书中所说的四阴门,是何物。 云尘生袖口垂落在地上,摇了摇头。 传闻若这四阴门打开之时,乃不祥之兆,天下势必大乱。此事不要再提。他起身,缓步度到门口,川儿,跟我一同去看看沈将军他们。 楚净川 点头,两人刚出门,便见一身红衣的路漫漫出现在门口。 她红衣艳丽:嗯,师尊,你现在要去哪里?说完,她侧首,勾着明媚的笑容道:呀,好巧啊,师兄,你也在啊。 楚净川的小手指微蜷,心快速的跳了两下。 该死的,又是这种笑。 分卷(13) 她为什么一直拿这种笑对着我,她一个姑娘家就不知道矜持一点吗。 还有,她没看到师尊在这儿吗? 楚净川看了一眼云尘生,见他似是没有发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抿着唇道:你先回去吧,我和师尊要去看沈将军。 啊,沈将军,路漫漫道,我也想去。 楚净川刚想说,你凑的什么热闹。 结果就听云尘生站在院子中央,背对着他们道:那就一起吧。 . 沈奕白同何苇航跟裴宁回来之后,一直待在冰室里。 冰室属于极寒之地,更能压制沈奕白的戾气。 三人走在去往冰室的长道上,四周结了层厚厚的冰,路漫漫眉上结了层细霜,她快速的搓了搓手臂。 楚净川道:要是冷,就回去。 路漫漫体弱,估计受不住这寒气。 云尘生也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漫漫,怎么样? 师尊,我没事,路漫漫说,受得住。 云尘生:不要逞强。 路漫漫快速的点了点头,楚净川看了她一眼,冷漠的吐了一句:娇气。 . 冰室里摆设简单,一张用冰做成的床,和一张用冰做的桌子。 他们进去的时候,沈奕白正躺在床上,何苇航就守在他身边。 他一见人进来,站起身来躬身行礼,仙师。 云尘生点了点头,这两日沈将军怎么样? 还行,何苇航皱着眉道,只是偶尔煞气会在压制不住,奕白他 云尘生点了点头,冰室虽然会暂时压制他体内的煞气,却不会化解。虽然,我将沈将军的头和身子连在一起,但毕竟只是□□相连。所想沈将军能真正的安息,除非 除非怎么样?请仙师告知。 何苇航说着就要跪下去,被云尘生一把抓住。 除非能把沈将军的灵魂也能一同缝合。 楚净川同路漫漫现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何苇航:灵魂缝合? 鬼头刀作为煞气最重的刀,被人间刑法用来砍罪大恶极之人,所以刀身能将人的灵魂斩断,云尘生点了点头,人世间还有一种职业,是把首身分离的人缝合在一起,被世人称为缝尸匠,专门修复尸体。而这一营业中,出了个奇人,他手下缝合的不知是尸体,还有被斩之人的灵魂。 何苇航:那这位奇人如今 云尘生侧首,看向楚净川,川儿,明日,你去上玄阁让裴宁测一下那位奇人的位置。然后,过几天,你同何大侠一同去吧。 楚净川点了点头。 谁知,路漫漫也冲到云尘生面前,惨兮兮的道:师尊,我也要去。 楚净川斜睨了她一眼:你又瞎凑什么热闹。 云尘生也摇了摇头道:漫漫,不可胡闹。 谁知路漫漫抱着自己的胳膊,泫然若泣道:师尊,我小时候顽皮爬树,把胳膊摔断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好。我怀疑是把灵魂摔断了,所以□□才一直疼痛。 楚净川: 何苇航: 云尘生很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只能同意。 路漫漫闻言,侧首,开心的朝着楚净川吐了吐舌头。 . 翌日,楚净川同何苇航到了上玄阁,让裴宁测那位奇人的位置。 只是,司南只能算出大体位置,却不知具体方位。 裴宁低着头,木木的道:衢州镇江县。 何苇航谢过两人,又回到了冰室,他们约定七日后出发,这几日云尘生会来冰室施针,暂时不让沈奕白体内的煞气暴动。 . 从上玄阁出来,楚净川破天荒的想起来路漫漫。 他今天一天没见到她了。 七天后出发去衢州镇江,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路漫漫,让她准备东西用物。 对,他找路漫漫就是这个原因。 不是因为别的。 大师兄把自己洗脑之后,去了路漫漫的住所。 因为是女孩子,她单独在一间偏室里。 楚净川走过去,斟酌半晌,想好措辞,这在敲了路漫漫的门。 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人。 楚净川这次很有耐心的又敲了一遍,依旧没人来开门。 他的眉心颦起。 这时,牧芸瑾刚好经过此处,看到楚净川,他走过来道:师兄,别敲了,小师妹没在房间。 楚净川淡定的收回手:去哪了? 牧芸瑾想了想,指了指山下,方才,我看到小师妹一个人下山去了。 楚净川皱眉:一个人? 牧芸瑾点点头,刚下去没多久。 楚净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转身离开。 牧芸瑾在他背后喊道:师兄,你又去哪里?待会儿还有你的课。 自己先练。楚净川冷漠的声音在下山去的道上飘了过来。 牧芸瑾: . 青峰山四周设了结界,路漫漫灵力低弱,根本出不去外界。 楚净川在山下竹林找了一圈,却根本没看到人。 还能去哪? 他皱眉依着竹子,倏然想起来还有后山的比尔湖没有找。 他迈过竹林,转身寻了过去。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辉度在水面,天地一片朦胧。 楚净川踩过碎石,走到湖边,他刚向朝着湖中看了一眼,冷白的脸瞬间涌起一团薄红。 夕阳晚渡,一道身影立在水中,从侧面看,能看到冷白的肤色,纤细的身形。 不是路漫漫又是谁。 楚净川惊慌的躲到竹子后面,心想明明房间内就能沐浴,非得来山下的湖里,幸亏来的是他,要是来的是其他人,可不会像他这么君子。 先到这里,楚净川倏然有些庆幸,是自己来寻路漫漫,而非其他人。 倚了半晌,楚净川才安定下来。只是,他凝神愣了半晌,倏然回味过来一丝不同寻常。 他方才瞥的那一眼,看到的身影虽然纤细高挑,但是怎么也不像是女孩子。 倒像是个男人。 楚净川默然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倏然转身,呼吸慢了半拍。 这次,他终于看清楚了。 虽然只露了上半身,但这人根本就不是!女孩子! 或许是这个场景太具冲击力,也或许楚净川暂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抹了一把脸,默默转身,魂不守舍的上了山。 路漫漫立在湖中,黑发背水沾湿,露出半隐半现的蝴蝶骨,一个纸剪的小人攀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闻言,转头朝着楚净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第十九章 楚净川浑浑噩噩的上了山,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看的场景。 清澈的水,错落的树。 还有,余晖透过树缝隙,看到的 冷白的肌肤。 还有一马平川的胸。 楚净川瘫着一张脸,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忽然有点不想活了。 之前,他竟然被一个男人给亲了 牧芸瑾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是看到楚净川这般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他几步跑了过去,试探的喊了一句:师兄? 楚净川漆黑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 牧芸瑾抓了抓头发,是没找到小师妹吗?他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小师妹可能太无聊了,下山玩去了,一会就回来。 接着,他一脸兴奋的说:要不,我再去找找。 小师妹。 小个屁的师妹。 楚净川一听到这个称呼,就十分牙疼,他抬头想说点什么,触到牧芸瑾一脸傻气的模样时,非常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找到了,他咬牙切齿道,让他们抓紧集合,都给我滚去练剑。 牧芸瑾看了一眼天色,悻悻道:可现在天都快黑了。 楚净川把玩着手中的剑,接着斜斜的看着他:你有意见? 没有,牧芸瑾没别的本是,但认怂绝对认的够快,我现在就去。 . 青峰山的弟子门快速的集合,他们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的大师兄今天格外吓人。 只见他拉着脸色,在周围弟子身上扫了一圈,对着牧芸瑾道:还差一个。 牧芸瑾心想不可能啊,我明明都喊来了。 他转身又数了一遍,没错啊。 师兄,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数错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因为看到楚净川刀子一样的眼神对着他看过来的时候,他腿有点软。 他抓紧补充道:一定是我数错了,我再数一遍。 楚净川冻着一张脸,没工夫给他绕,直接道:路漫漫呢。 牧芸瑾抓了抓头发,不知道他大师兄有想唱哪出戏,明明刚才是你自己说的找到小师妹了。 现在再来问我?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他选择闭嘴。 楚净川紧抿着唇不说话,周围特别安静,连傍晚的风似乎都停了。 哎,在这呢。一片死寂中,一道声音响起,一身红衣的路漫漫冒出头来。 他笑着道:师兄,你找我啊。 他的头发还没干,泛着一层潮气。 楚净川捏着剑的手指一僵,倏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青峰山的弟子松了一口气,比较师兄对待这个小师妹还是很宽容的。 师兄,你今天看上去,路漫漫走近了几步,偏头注视着他,压低声音道:似乎心情不太好啊。 红衣离的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那还没干的潮气,楚净川怔了一下,脑子又浮现出那冷白的肤色来。 他偏头不自然的退开半步,努力维持住之前的冷漠,强调道:你迟到了。 嗯?路漫漫看着他,笑道:迟到又怎么样。 牧芸瑾抹了一把脸觉得小师妹可能不想活了。 空气中有恢复了之前的紧绷,甚至比之前更冷。 楚净川抿唇,冷笑道:不怎么样。 闻言,其他弟子松了口气,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放松的太早了。 他们听见自己的大师兄道:全体弟子,今日特加集训,围着山头跑十圈。 全体弟子哭丧着脸,只有路漫漫似笑非笑着看着他,半晌不紧不慢道:保证完成任务。 楚净川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 半山腰的竹林茂密,却过于沉闷,虽然是傍晚,天气却也过分炎热。 楚净川看着路漫漫的背影,发现她个子很高,却过于纤细了。 他不禁有想到陈老说的体弱来。 最起码,体弱是真的。 . 牧芸瑾气喘吁吁的跑着,泪如雨下,他按着膝盖喘了口气,看见楚净川倚在一颗竹子上,正望着小师妹的方向出神。 他的眸眼幽深,似乎在担忧,又似乎在生气。 那目光有些复杂,牧芸瑾看不懂。 当然,小傻子也不想看懂,他直起身跑了过去,抬头看着楚净川哀求道:师兄,这都是第五圈了,能不能别跑了。 当然,他觉得,真是脑子抽了才会说这话种话 师兄从来说一不二,说出口的话什么时候有收回去的时候。 他垂下头,刚准备继续跑的时候,便听到楚净川冷漠的嗯了一声,说了句解散,转身走了。 牧芸瑾一脸呆滞的看着楚净川的背影???!!! 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了? . 楚净川离开竹林之后,来到了云尘生的门口,他抬起手想要敲门,手指却僵在远处。 他在大泽山命悬一线,是路漫漫背他出来的。 那样瘦弱的身子,还有一条不知活了多久的蛟龙。 而路漫漫如今的胳膊上,还有雷电劈过的焦痕。 楚净川抿唇,脸颊绷成一条线,半晌,他收回手,最终没有敲下去。 他刚欲转身离开,房间穿出云尘生的声音:是川儿吗? 楚净川顿住脚步。 门开了,云尘生披着白袍,抱着那把无弦琴停在门口。 他道:这么晚了,可是还有什么事? 楚净川手指蜷了一下,垂首,半晌才道:无事,想看看师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他不擅长撒谎,云尘生看了他须臾,没有戳穿,只道:无事,天也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嗯。 入夜,楚净川却怎么也睡不着。 疏光透过窗口落在地上,楚净川一会想到水潭,一会儿又想到师尊,最后又想到背着自己出大泽山的路漫漫。 他为什么要扮女装,他来青峰山有什么目的。 楚净川格外烦躁,最后干脆直接坐起身,练起功法。 吐息归纳,楚净川缓出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 门口出现一道身影,那身影不知在哪儿站了多久。 接着。 砰砰砰,门被敲了三下。 楚净川没好气问道:谁。 是我啊,师兄。路漫漫立在门口。 分卷(14) 楚净川闻言,脸更瘫了,没好气的说:你来干什么? 路漫漫闷咳了一下,笑着说:想和师兄聊聊天啊。 有病啊。 大半夜不睡觉,谁要给你聊天。 楚净川抿了一会唇,脸上跟上冻了一样,半晌他冷漠道:没空。 别啊,师兄,路漫漫站在门口,月光勾勒出他的身形,格外高挑,他低沉着声音道:毕竟,今日在比尔湖,我可是看到师兄你了。 楚净川: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起来路哥竟然还没露过真容。 路哥,等我,很快给你安排? 但是现在不行。 楚净川:他体弱。 在一起之后 楚净川:去他妈的体弱。 第二十章 楚净川猛然打开门,就看见路漫漫正斜倚着门框,笑的眼睛的光都要溢出来了。 笑屁。 他冷漠的看着路漫漫,瞳孔漆黑,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说话,空气中安静,两个人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对峙。 最终,还是楚净川率先移开了目光,率先出了声:你来干什么。 师兄,路漫漫似乎被房间的灯光晃到了,他眯了一下眼,不请我进去坐坐? 楚净川眼睛也不抬:有什么事在这儿说。 路漫漫用手拨了一下头发,嘴角噙着笑:师兄,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楚净川面无表情,总有抬眼看向他,问你为什么没有胸?问你为什么要洗澡? 路漫漫闻言一怔,须臾笑出声,一身红衣笑的花枝乱颤,半晌,他站直身子,依旧笑道:师兄,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你奶奶个腿。 楚净川脸色已经不能用上冻来形容了,简直像是在上坟,他深深的皱着眉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青峰山干什么? 我是小师妹啊,路漫漫倏然凑近,烛光在他眸中闪烁,格外真挚。 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我是来拯救你的。 楚净川倏然想起了大泽山。 他脑海中有一瞬间真的相信了路漫漫的话。 他是来救我的。 不过,也只是一瞬。 须臾,他侧首,路漫漫正斜着身子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格外散漫。 楚净川紧抿嘴,决定不和这个不说人话的东西聊天,他退了一步,猛然一关门。 关门送客。 只是,门还没关上,便被一只手截住了。 路漫漫手扣在楚净川手上,有些暧昧的捻了一下他的指尖,师兄难道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可能是体弱的原因,路漫漫的手指冰凉,楚净川看了一眼筋骨修长的手指,怔了一下,才猛然抽了出来。 他一字一句,冷漠道:不想。 然而,路漫漫根本不是在寻求他的意见,只见他眉间一挑,缓着声音念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1] 路漫漫的手已经拿开了,楚净川愤愤的关门,门缝越来越小,在这朦胧的的灯光里,那艳丽的红衣在欲加模糊了。 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两人却仿佛隔了很远。 楚净川怔了一下,手上动作顿住了。 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些排斥这个画面。 这时,他听到路漫漫轻声道:路修远,我的名字。 楚净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路修远。 原来是叫这个吗。 他念了一遍名字后,很快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叫什么关我屁事! 这时,倏然又听路漫漫不要脸的说:师兄不要忘记哦。 滚吧。 谁要记你的名字。 这次,楚净川没有一点犹豫,砰的一声就把门关紧了。 . 距离出发去衢州镇江还有几天,楚净川去了云尘生的院子里,委婉的表示,路漫漫的灵力太低,不太适合去。 只是云尘生显然并不这样认为,他抱着那张无弦琴道:修仙之人,灵力是一方面,人生阅历也是一方面。 楚净川:可是师尊 云尘生温和的打断他说:既然如此,就让裴宁和芸瑾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料。 楚净川: 怎么也没想到,不但没扔下,还多了两个。 楚净川很不爽的出了院子。 自从路漫漫哦,不,路修远来了之后,师尊愈加偏心。 一整天,青峰山的弟子在鬼哭狼嚎中度过。 楚净川看着大汗淋漓的师弟们,终于开了金口:暂时到这儿吧,先去吃饭。 牧芸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将白色的袖子挽了起来,叫苦不跌:师兄,咱们明天能不练了吗。虽然说勤能补拙,但也没这样勤的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楚净川一个斜眼过去,他成功的闭了嘴。 他对着楚净川干笑了几声,走,师兄,去吃饭。 青峰山的众人,除了云尘生和裴宁,其他人用餐都聚在一处,名曰苦月斋。 弟子们相对而立,坐成两排,楚净川环视了一圈,不见路修远的身影。 他抿唇,冷声问道:人呢? 嗯?牧芸瑾都快饿死了,他努力咽了咽口水,谁? 楚净川眼睛淡淡的向路修远座位上一瞥。 牧芸瑾当既懂了,他哦了一声,道:小师妹回去了,她说要先去沐浴,再来吃饭。 楚净川眉间抽了一下。 他觉得这个人仿佛有个大病。 接着,便又听牧芸瑾嗅了嗅自己身上味道,嫌弃道:也对,她一个女孩子估计受不了身上的汗臭味。 楚净川: 神他妈的女孩子。 他不动声色的离牧芸瑾远了一点,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师弟们,冷声道:用膳。 牧芸瑾看着那群如狼似虎抢饭的人:啊,给小师妹留一点。 楚净川冷漠道:留什么留,迟到的人没饭。 刚要去给小师妹抢饭的牧芸瑾悻悻的闭了嘴。 以前也没听过有这规矩。 好吧,以前也没人敢迟到。 直到所有人都吃完饭,路修远才姗姗来迟。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用来装饭的餐具,呀了一声,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没有了啊。 楚净川在一旁抱着胳膊,幽深的瞳孔看着他:迟到者,饭菜不留。 其他弟子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用眼神交流。 怎么回事?师兄不是一向对小师妹格外宽容的吗? 其他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最终,一群人的目光齐刷刷的一同看向牧芸瑾。 牧芸瑾无辜的摇了摇头,向下缩了缩身子。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路修远没注意道青峰山弟子的交流,或者说他并不关心其他人,他轻啧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眸眼含笑的望着楚净川。 楚净川在这目光下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眼,小手指轻蜷了一下。 他冷冷的留下一句:这是规矩。转身就走。 路修远看着他的身影,微挑了一下眉。 只是,傍晚还嚷嚷着这是规矩的的人,便冷着一张脸敲开了路修远的门。 路修远长发未笼,他身着雪白里衣,红色的外衫随意的披在身上,撑着手灯开了门。 或许是灯火的原因,他的眉眼带了几分凌厉,比平时多了几分野性。 楚净川看了一眼,又听他低哑着声音道:啊,原来是师兄啊,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一句明明非常正常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却格外不正经。 楚净川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张冷漠的脸,多一个字也不说,非常简洁道:饭。 路修远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楚净川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垂着眸子低声道,师尊让我送的。 路修远伸出手指撑在下巴上,半真半假拉长调子哦了一声,师尊啊。 楚净川已经不耐烦了,把饭盒塞他手里,爱信不信。 说完,也不停留,转身就走。 路修远看着远去的背影,笑了一声说:嘴硬心软的小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选自《离骚》 第二十一章 路修远嘴角噙着笑意。 红檀木的盒子里装着精致的点心和一瓮粥。 那点心呈鹅黄色,上面印着复杂的花纹路,路修远伸手捏了一块,打量了几眼。 是山下如意坊的桂花糕,他家的生意火爆,糕点可是出名的难买。 他夜晚去了山下,竟是专门去买桂花糕的? 路修远眼神幽深,看着糕点有片刻的出神。 半晌,他放下桂花糕,又端起了白瓷碗,低头嗅了嗅:白芷,党参,当归,白芍,阿胶。 全是用中药材熬制而成,是治疗体虚的。 路修远的小手指动了动,目光又定在另一处,那是上好的梨花宣纸,里面包住的白色的粉末。 他用手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甜的是糖沙。 那个人怕自己吃中药苦,细心的准备了糖沙。 他从小就被父母抛下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他,路修远一时间有些愣神,小声念了句楚净川。 上次在大泽山,这时,一直沉寂的1966突然出声,有些刻薄道,看来没白救他。 路修远没说话,端起白瓷碗,将里面的药膳,一饮而尽。 1966又道:虽然他人是好人,但是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任务。 路修远把碗放在饭盒上,半敛着眸眼道:我知道。 你知道?1966提高声音,那你来了这么多天,任务进度有前进过一点吗? 楚净川嘴里有些苦,他把糖放进嘴里,有些不耐烦道:是我做任务还是你做任务?如果我按照你的方法去做,导致任务失败,你负责? 1966: 哑口无言。 他声音吱吱啦啦了一会儿,似乎被气的卡了带,半晌,他道:楚净川在这本书中本就是个炮灰,就算这次被你救了,但他的命运轨迹就是要死的。你能救一次,两次,难道每次你都要救? 路修远肩膀靠窗,在窗口能看到楚净川院中的灯火,和投在窗户上的剪影。 他还没睡,看样子是在打坐。 路修远凝神看了一会,倏然笑了,轻声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他死。 一次,两次算的了什么,就算救上一辈子,那又何尝不可。 1966:你可知道随意改变书中人物的结局,是要受主系统反噬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路修远侧身倚在窗沿上注视着楚净川所在的方向,样子散漫,声音冷冽又认真道:无论结果怎么样,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1966不说话了。 他怀疑再说下去,自己会被气到数据紊乱。 . 最近这段时间,青峰山的弟子都清晰的觉察到师兄对小师妹态度的转变。 似乎是格外针对。 比如,练剑的时候,他会专门盯着小师妹,不许人犯一点错误。 再比如,用膳的时候,小师妹迟到一会儿,就不让人吃饭。 他们觉得大师兄有点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女孩子呢。 然而这一个个的弟子又怂又胆小,一个个的敢怒不敢言。 直到几天后,小傻子忍不住了,师兄,最近你 他开了口,又不知怎么说,楚净山拿着棉帕在擦他的剑,眼睛也不抬:想说什么就说。 小傻子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师兄,你最近是不是对小师妹太过分了! 说完这句话,他吓得抓紧闭上眼,要死了,要死了。 他竟然吼了师兄! 过分?楚净川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看向他,寒声道,那你说说,哪里过分? 牧芸瑾一慌,半睁开一只眼睛,慌忙改口道:不过分,不过分,一点儿也不过分。 楚净川盯着他,小傻子吓得抖了几下。 你们师兄弟,在说什么呢。云尘生从身后走了出来。 楚净川把擦剑的帕子丢了,站起身来:师尊。 云尘生点头,目光看向牧芸瑾,刚好看到他颤了几下,温声问道:芸瑾,你很冷吗? 啊?不冷,牧芸瑾道,那个师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和师兄慢慢聊。 小傻子忙不迭的跑了。 云尘生坐在石凳上,长袖扫过青石,他看着楚净川道:川儿,沈将军我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你们就上路吧。 嗯。楚净川点头。 云尘生看着这个徒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徒弟从小就不爱说话。 当初被他捡上山的时候,身高不足腰高,冷着一张霜雪似的脸,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句话。 如今,眼前的人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却依旧是那副冷眼少语的模样。 川儿,云尘生忽然说,漫漫最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楚净川手指动了一下,片刻,接着道:没有。 分卷(15) 云尘生波澜不惊的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要把他看透,须臾,他点了点头,又道:没有便好,她年龄小,又入门时间短你让着她一点。 楚净川瘫着一张脸,表情有点木,最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明日出门,注意安全,云尘生道,若遇到什么事情,传信与我。 楚净川:嗯,我去把名字下山事情告诉师弟路修师妹他们。 云尘生盯着楚净川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第二日在路上,裴宁依旧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他骑在马上,对着牧芸瑾摆了摆手。 牧芸瑾没有骑过马,他抓着马绳,鬼哭狼嚎的不敢睁眼,崩溃道:裴宁,我害怕。 裴宁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干巴巴看着他:你喊什么? 牧芸瑾哭丧着脸抓紧改口,裴宁师兄。 裴宁看他模样,见他脸色苍白,不似装出来,他驾马与他平齐,指了指自己马道,上来吧。 牧芸瑾这才睁开了眼,感恩戴德的上了裴宁的马。 两人一马,格外和谐。 路修远见两人模样,又看向前方的白衣青冠的背影,眉眼弯了一下。他倏然驾马来到楚净川身侧,与他并肩。 楚净川眉眼半抬,不咸不淡道:何事。 路修远指了指身下的马,颤着声音道师兄,这个马好野,我害怕。 装的跟真的似的。 楚净川闻言,瞥了一眼马,又转眸看向路修远:害怕? 路修远重重的点了点头,刚想跃到楚净川马上,便听那人淡淡道:既然害怕,那你就回去吧。 路修远: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第二十二章 沈奕白被戴上帷帽,从外面看和正常人差不了多少,这一路上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他被云尘生施了针,压制住自身的煞气,不会随意暴走伤人。 同样,因为灵魂被割裂,也不过行尸走肉而已,没有意识,没有知觉。 他们所要去的衢州镇江,天热又多雨,路上小道泥泞不堪,沈奕白歪歪扭扭的坐在马上,何苇航小心翼翼的拦着他。 楚仙师,何苇航把沈奕白的衣服整理好,看向楚净川道,那位高人,云影仙君除了说他是缝尸匠外,还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特点。 楚净川眼皮也不抬,目视前方,没有。 何苇航知他话少,又道:那问本地百姓,应该会知道。 楚净川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一定。 因为楚净川在同何苇航谈话,路修远主动落了一步。 他与裴宁齐行,看着前方楚净川同人交谈那冷冷淡淡的模样,偏头笑了一下,侧首道: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牧芸瑾被马巅的昏昏欲睡,听到小师妹在同他讲话,瞬间来了精神,谁?师兄吗? 路修远望着前方,眸光细碎,点了点头。 牧芸瑾在裴宁怀中,他侧头说话时,头刚好搭在裴宁的胳膊上,不知道,我入门晚,不如你问问裴宁。 裴宁露出黑漆漆的眸子看向他。 牧芸瑾抓紧改口:裴宁师兄。 路修远侧首看向裴宁。 裴宁点了点头,声音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下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自从我上山起,师兄就这样,他波澜不惊的说,听师叔说,师兄小时候更冷,像个冰雕似的,一个人打坐就是一下午,吃饭也不出来。 路修远对此时似乎颇感兴趣,师尊不管他? 裴宁默默思忖片刻,看了路修远一眼道:师尊收下师兄以后,就去了后山闭关,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师叔在带师兄。 牧芸瑾在马上也不老实,他细细索索的扭转身子,一抬头,和裴云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裴宁:他无语了片刻,干巴巴的道: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牧芸瑾眨了眨眼,转移话题道:所以,师兄的本事其实都是师叔教的? 裴宁点了点头。 其实在他看来,师叔和师兄更像是师徒,而师兄对师尊更像是一种执念。 路修远念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执念? 他微垂着眸子,声音和寻常没有什么区别:师叔为什么离开? 裴宁摇了摇头,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师叔风若云去云游之后,青峰山的大小事务就落在了楚净川身上。 他一句不吭的抗下了所有的担子。 楚净川同何苇航交流完,余光里看不到路修远的身影,顿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回首,就见三人相谈甚欢。 他见路修远的笑脸,颦了一下眉,手牵了一下缰绳。 路修远见人,弯了弯眼睛:师兄,你是在等我吗? 楚净川凉凉的看了一眼路修远,整个人都在透露着信息无一不在表达:你在说什么屁话? 接着,他转向牧芸瑾,眼中晦暗,声音冷漠: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牧芸瑾被那眼神看的抖了一下,他努力的缩着身子,直到后背碰到什么,才想到自己此刻正窝在裴宁的怀里。 退无可退,他伸手扒拉住裴宁用来遮面的面纱,挡在自己脸上:没什么,没什么。 裴宁: 楚净川对他这个小师弟一直都是挺照顾的,毕竟一个人能活的这么傻也是一种福气。 他有些无语的看了牧芸瑾一眼,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片刻,牧芸瑾偷偷的露出头来,他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小声对裴宁说:你有没有发现师兄刚才的目光特别吓人? 裴宁垂首,能看到他的乌黑的头发尖,他的头发有些乱了,有一撮头发随着说话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牧芸瑾当然注意不到裴宁的目光,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大师兄的脾气越发捉摸不透了。 嗯。裴宁有点强迫症,想把他那缕头发压下去,只是手抬起来的那一瞬又发觉有些别扭,又放了下去。 难道!他猛然一抬头,一惊一乍道,是因为咱们和小师妹说话? 裴宁: 牧芸瑾道:师兄讨厌小师妹已经如此地步了吗?连说话都不准了?小师妹也太可怜吧。 裴宁: 他目光看向前方一红一白的身影,漆黑的眸子快速闪了一下。 . 师兄,路修远骑在马上,你等等我呀。 楚净川眼皮也没抬一下,声音却如玉石击冰,格外的冷冽: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这话刚一出口,他自己就先顿住了。 听着有点不对味。 果然,路修远闻言,笑了一下,师兄,你这是,吃醋了? 呵。楚净川冷笑一声,你哪只眼看出来的? 路修远两只手指微分,点了下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挖了吧。楚净川,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直接了当的说人眼瞎。 路修远非凡没有生气,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凑近了些许,小声道:眼睛挖了的话,还怎么看师兄?那我岂不是要天天受着相思之苦了。 有病。 楚净川不再打理他,只是小手指却微微蜷缩起来。 . 一行人到达镇江县的时候已是黄昏,两侧张灯结彩,似乎在准备什么节日。 一条街上,小贩吆喝声,叫卖声不绝入耳。远远望去,房屋参差不齐,房檐鳞次栉比,与食物所散发的腾腾热气辉映在一起,满是人间烟火。 楚净川牵着马停在街头,看着街景有些入神,半晌他微微侧首,刚好看到路修远从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楚净川: 看个屁啊。 楚仙师,何苇航这时刚好走了过来,打听到了缝尸匠的住处了。 楚净川颦眉,有些意外:在哪? 何苇航脸上愁云化开了一点,眸光浅淡:乌衣巷。 乌衣巷是条古街,格外有陈旧感,踩在青石铺的长道上,牧芸瑾格外高兴。 没想到这次这么容易。 照这么算,很快他们就能完成任务了。 只是,当他按照地址,站在深巷口的时候,彻底傻了眼。 一条巷子,十几户人家。 全都在檐下挂着木牌子,牌子上用红色朱砂笔明明白白的写着三个大字:缝尸铺。 牧芸瑾: 你妈。 这东西还能开连锁的? 这怎么找? 第二十三章 牧芸瑾觉得自己有点瞎。 他梗着脖子回头慢慢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楚净川,半死不活的说,师兄,这怎么找? 楚净川也瘫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默默地回头。 两人一同朝着何苇航看去。 何苇航比他们慢了一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引着沈奕白走过来,刚抬头就看到两双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 何苇航疑惑:怎么了。 路修远倏然冒出头来,没怎么,就是缝尸还能货比三家,还挺好。 楚净川: 神特么的货比三家。 一旁的何苇航一脸茫然:??? 接着他目光朝着街道两侧看去,脸色一僵,这是什么? 缝尸铺,十几家,楚净川说完,冷漠的又指了指巷子口,一模一样。 何苇航看起来有点尴尬,沈奕白一动不动跟在他身后,楚净川瞥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路修远。 路修远眼睛含着笑意,瞳孔幽深。 这人似乎总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笑。 楚净川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带了一层面具,真实都藏在那假笑里。 走吧。他移开眼,去问问。 牧芸瑾身子抖了抖,一家一家的问吗? 不然呢?楚净川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难道还用小鸡点米,点到谁我就选谁? 牧芸瑾: 路修远偏头笑了一下。 何苇航向前一步:我来吧,怪我没问清楚。 楚净川道:你照顾好沈将军。说完,他眼神越过路修远,停在牧芸瑾身上。 他对着缝尸铺一抬下巴,意思非常明显。 牧芸瑾哭丧着一张脸,哀求道:师兄。 楚净川不为所动,抱着胳膊冷漠的看着他。路修远看着他的神色,嘴角上扬,道:我来敲。 楚净川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高兴,他冷着声音道:就让他,胆子比老鼠还小。 牧芸瑾屈于淫威,默着一张脸老老实实的去敲门去了。 砰砰砰。 门敲了三下,倏然开了,一张布满皱纹干瘪老太太的脸露了出来。 只见她浑浊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看了过来,阴测测的道:你们不知道敲门不可以敲三下吗? 牧芸瑾被吓了一跳,脚下一软,抖着声音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老太太继续用那种阴沉的声音道说,门敲三,鬼见天。敲门敲三下,是要见鬼的。 牧芸瑾脸色煞白,顺着墙根身子软了下去。 老太太还不肯罢休,门口的灯光照的她脸色惨白,你是要缝尸吗? 楚净川面不改色的挡在他前面,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对不起,敲错门了。 老太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楚净川静静地由他看着。 最终老太太败下阵来,皱着眉冷声说道:下次注意点。 说完,就把门关了去。 何苇航走过来,问道:怎么?不是这个吗? 楚净川摇了摇头。 何苇航有些茫然,路修远从身后走了出来:老太太开门后,目光曾在咱们这群人身上扫过一圈,却毫无波动,她应该只是普通的缝尸匠。 四周静默了一瞬,楚净川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下一家。 牧芸瑾快吓尿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腿还是有些软,这时头顶伸开一只手。 那手过分苍白了,像是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牧芸瑾抬头看去,原来裴宁。 他十分感动的把手递过去,裴二师兄! 裴宁: 说实话,他不想当二师兄,他不想抢净坛使者的名讳。 你若是不愿,裴宁说,我我我可以替你。 啊?小傻子拍了拍身上的土,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他道,什么? 裴宁:敲门。 牧芸瑾有些惊喜的看向裴宁,半晌又蔫了下去。 还是不用了,师兄也是对我好,毕竟我的胆子太小了。牧芸瑾委屈的撇了撇嘴,倏然,他抽了抽鼻子,看着裴宁问道,裴宁,你今天说话怎么有点不对劲? 裴宁一愣,把下半张脸埋进面巾里,没有。 分卷(16) 牧芸瑾抓了抓头发道:没有吗?那你今天说话怎么有点结巴? 裴宁:风寒,冻的。 牧芸瑾看着他包的严严实实的脸,暂时信了他的鬼话。 . 牧芸瑾敲其他门的时候,楚净川就站在他后面。 门前的灯火照在他身侧,露出来的小半边侧脸雪白,眉眼间有光细碎,十分耀眼。 路修远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明明怕师弟受伤,还非要装出一副严厉的模样。 不过,他那样一声不吭守在别人身后的模样着实可爱。 看个屁。 楚净川倏然回首,木着一张脸看着他。 路修远偏头笑了一下,接着,认真道:看你。 楚净川: 有病。 他的脸垮了下来,觉得自己的脾气是不是太好了。 这时,牧小傻子已经敲开了最后一户门,开门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青色马褂,模样很是机灵。 但是,大失所望的是那人依旧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只是最后要告辞离开时,那人看着沈奕白,又扫了一眼这一行人,小声的嘟囔道:最近怪人怎么又多了这都第几批了。 楚净川很敏锐的捕捉他说的话,以前也有人来找过? 嗯?嗯。马褂说,以前李姑娘还在的时候,经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找她。不过她走了之后,人就少多了。 李姑娘?楚净川问。 嗯,马褂脸有点红,有些扭捏道,李姑娘的技术是整条街最好的。 楚净川问:现在她人呢? 马褂摇了摇头。半晌,似乎忽然想起来什么,他道:我听王大爷说曾在隔壁的忘川街见过她。 楚净川谢过马褂,就要离去。 那马褂在身后,倏然出声道: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晚上去,尽量在白天。 牧芸瑾睁大眼睛:为什么?晚上才开门吗? 因为,他为了渲染出恐怖气氛,特意阴测测道,据说,那条街一到晚上就闹鬼。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好困,睡觉,晚安。 第二十四章 我们又不傻。牧芸瑾随意的摆摆手,干什么大晚上去哪里。 刚开始,他被马褂的表情吓了一跳,接着一听只是在晚上闹鬼,又释然了。 大晚上他们去干什么?看鬼吗? 他说完这句话,接着侧首看向楚净川,你说是吧,师兄。 楚净川抱着胳膊站在一侧,抿着唇不说话。 牧芸瑾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师兄? 走,楚净川转身,冷酷的说,去忘川街。 牧芸瑾僵住了身子,他看着他哥的背影道,师兄,你看看我的脸。 都打肿了。 没错,他们就是那群傻的。 路修远安抚的拍了拍牧芸瑾的肩膀,转身,也朝着前方走去了。 接着是何苇航牵着沈奕白也走了过去。 裴宁在前方回头看着他,露出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无声的催促。 别无他法,牧芸瑾苦着一张苦瓜脸,追了上去。 马褂目送这伙人离开,直到身影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 他轻啧了一声,把脑袋从门里收回去,双手关上门。 一群疯子。 . 忘川街,听马褂的描述就在乌衣巷隔壁,但真正的距离却很远。 相比于乌衣巷的阴气沉沉,忘川街更多的是萧瑟。 一条古街横贯其中,两侧人家房屋紧闭,街上还残留着烧纸留下的纸屑。 一阵穿堂风过,牧芸瑾被糊了一脸,他捏紧了裴宁的袖子,对着楚净川道:师兄,这里真的会有人住吗? 楚净川站在街道中央,他手捏紧身后的剑,这里不对劲,你们小心些。 路修远微眯了下眼,走到一户人家敲了敲门,有人吗? 没人回答。 没人说话,我就进去了?说完这句,他指尖一使劲,便推开了门。 门被打开了,楚净川等人一同望去,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只因房子里空荡荡的,别说人了,一个家具也没有。 根本不像有人生活的样子。 牧芸瑾咽了咽口水,道:师兄,咱们没有走错地方吧。 楚净川抿唇,没有回答他。 路修远在一旁站在,手指点了点耳垂,又做了了噤声的动作,他轻声道:嘘,来了。 什么?牧芸瑾抖了下身子。 路修远嘴角扯出个微笑,在街道上,一片诡异,他轻声道:你听。 听起来像是人缓步行走的声音,只是却又不完全像,若非要形容的话,似乎是有人被拖着走路。 可是他们这一伙人都在这儿。 牧芸瑾惨白了脸色。 这样诡异的地方,还能有谁? 声音越来越近,一道细长的影子从街角的地方延长,最终露出真容。 一名穿着破旧战袍,拿着自己腿士兵模样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身上全是刀痕,脸上那道尤其特别的深。 血迹斑斑大腿被他这样拿在手里,倒像是个趁手的武器。 接着,无数的影子从四面八方露了出来。 他们和那名士兵相同的打扮,睁大眼睛,歪头,对着他们露出诡异的微笑。 牧芸瑾:啊啊啊! 这都是什么人啊?小傻子的泪都快要淌出来了。 楚净川被他尖叫声惊动,瞥了他一眼,想看白痴一样,道:你见过什么样的人那会拿着自己的腿。 牧芸瑾张了张嘴,愣愣的说了一句:鬼。 说完,愣了半晌,他似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是什么东西,顿时失声尖叫:救命啊,鬼啊,有鬼啊! 他转身就要逃跑,被楚净川一手抓住,塞进裴宁怀里。 裴宁,看好他。 裴宁似乎想去帮忙,当看到吱哇乱叫的牧芸瑾惨白脸色的时候,他迈出去一步的脚缩了回去,点了点头。 何苇航自知自己在这种非人之物面前,他毫无用武之地,便没有逞强。 他抓紧了沈奕白的手,对着楚净川点了点头。 楚净川最后看向路修远,你,跟在我身后。 路修远笑了一下,带着懒散的强调道:遵命,师兄。 楚净川持剑而立,长剑一挥,对着那波人横扫出去。 身后的路修远也没闲着,站在楚净川身后,师兄好棒,师兄最厉害。 带着逗弄调戏的味道。 楚净川身子踉跄了一下,剑气打歪了几寸。 他斜睨了路修远一眼,目光冷漠。 路修远在他杀人目光中,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楚净川这才侧首。 当他再挥出去第二剑的时候,目光一愣。 剑气竟然对那些人毫无作用。 他看着愈来愈近的人,又挥出去一剑,剑气横扫,房屋的门留下两道深深的刻痕。 那群人却依旧是毫无反应。 楚净川: 路修远探出头来,看着前方,惊奇的咦了一声,怎么会没反应。 前方的人虽然长得恐惧又吓人,却有一个共同点,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有的更干脆,甚至手上抱着个脑袋。 楚净川把剑收在身侧,看了他们半晌,随手捏了个符咒。 虽然他的符咒之术不如裴宁精通,但符合这种非人之物,他还是有点把握的。 只是,符咒被推过去的瞬间,四周的梵文亮了了一瞬,接着如同火星一般,灭了。 楚净川: 师兄,裴宁向前一步,身后还跟着一个跟屁虫,怎么回事? 不对,楚净川皱着眉说,恐怕是遇到鬼打墙了。 裴宁皱眉:鬼打墙? 走,这些术法对他们没用,楚净川道,这是他们自身的怨气幻化出来的幻境。 . 一行人朝着小巷子里钻去。 牧芸瑾拽着裴宁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跟着。 前方有裴宁,身后有师兄断后,牧芸瑾夹在最中间,按理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千防万防,却算漏了房檐之上。 一个没有眼睛的尸体倏然从房檐上倒挂下来,跟牧芸瑾来了一个脸对脸。 牧芸瑾看着他血窟窿一样的眼里流出血来,当既一屁股坐在地上。 接着,那个尸体歪了歪脑袋,咧嘴露出个笑。 裴宁伸手拉起他,越过尸体,快速摸向前走去。 然而,这些会鬼像是在玩一个无聊的游戏一样,总是措不及防的在突然出现。 杀又杀不死,赶也赶不走。 格外缠人。 楚净川紧皱着眉,最讨厌这种无休无了的东西。 他穿过一个狭长的街道,四周静谧的可怕,他下意识的把手伸出去。 一双冰凉的手指牵住了他。 楚净川一愣,他问站在身后的路修远: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有人回应。 楚净川疑惑的回头,入眼的是一张惨白的死人脸,他的鼻子被削去了一半,左眼还插着一根弩箭,鲜血从眼眶里流出来。 楚净川: 而路修远停在不远处,也看到了这边,或许是他站的地方有些暗,楚净川觉得他的目光明灭不定,似乎有点生气。 楚净川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手中的尸体甩了出去。 那尸体咯咯笑了起来,血从嘴中喷了出来,楚净川躲闪不及,白衣染红了一片,显得格外刺眼。 路修眯着眼睛,戾气翻腾。 看到这一幕,牧芸瑾似乎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一红,已经要被吓得大哭了,然而他刚张开嘴。被路修远眼疾手快的向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牧芸瑾:呜呜呜。 路修远红衣飘荡在街道里,笑的十分残忍,比这群鬼更像厉鬼。 他向前走了一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侧首看向楚净川,贴在他耳畔轻声道:我这就给师兄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路修远:可恶!我都没牵到。 大家似乎都喜欢这个名字,那我就不换了。 笔芯。 第二十五章 他是一只恶灵,自醒了之后就浑浑噩噩的游荡在长街上,只是无论他走多久,绕多少圈,却怎么也出不了这条长街。 好在,他并不孤单,因为他有众多同伴。 还有,每天的乐趣是偶尔闯入这条街的路人。 他们围堵,逗弄着这群像老鼠一样的倒霉蛋,看着他们抱头鼠窜,落荒而逃,吓得半死。 直到天亮之后,才把他们放出去。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进来的路人越来越少。 他们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每天在街上乱逛,真是无聊透了。 不过今日,沉寂了很久的长街不小心又混进来一群倒霉蛋。 他和同伴们特别高兴的去围堵他们,在成功的吓哭了一个小傻子,那群倒霉蛋开始了和他们东躲西藏的游戏。 没关系,这样才有趣,等着他把那群人都找出来,开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嘘,他已经听到动静了。 他背倚在墙上,十分兴奋。 他期待那群倒霉蛋的表情,他享受倒霉蛋们发出的尖叫声。 他嘴角一咧,然后身体僵硬的转动身子,倏然露面,来了一个面对面接触。 只是,好像同他想的不一样。方才还到处乱跑的人,见了他待在原处,一动不动。 黑黝黝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猎物。 恶灵: 不太对劲。 楚净川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一张俊脸波澜不惊。 牧芸瑾捏着裴宁的衣袖,露了小半张脸默默地看着那只恶灵。自从他发现这群恶灵单纯的吓人,并不会伤人之后,就不会被吓哭了。 恶灵等了半晌,想像中的尖叫声也并没有出现。 他皱了皱,对于制造出来的效果很不满意。 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歪头一笑,僵着一张脸接着活生生的把自己的胳膊拧了下来。 啊! 鲜血淋漓。 尖叫吧,小倒霉蛋们。 他在笑什么? 牧芸瑾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他眼睛睁的圆睁,愣愣的问道:您这胳膊还能再按上吗?是可拆卸的吗? 恶灵: 两人大眼对小眼了半晌。 没有尖叫,没有恐慌,甚至他们的脚连动都没动。 他觉得受到了侮辱,他气愤的把胳膊按上之后,呲着带血的牙朝他们奔过来。 楚净川: 能被牧芸瑾气住。 这东西怎么看着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他抿唇思索半晌,倏然对着旁边巷口一抬下巴,说:别玩了,到你了。 恶灵不明所以,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愣住了。 什么东西? 只见漆黑的巷子口,一位身穿红衣的人站在那里。 他微低着头,及腰的头发挡住了面容,活像个死不瞑目的厉鬼。 厉鬼缓缓的抬首,头发一点点的被撩到后面,稀疏的灯火里,露出的是一张异常美貌的脸。 分卷(17) 恶灵: 就这? 看不起谁呢这是。 只是,好像还没完,那美貌的红衣人缓慢的向他移动过来,一边走一边笑,眉眼弯弯,黑眸璀璨。 恶灵不动。 吓唬鬼呢这是?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看起来非常有趣。 红衣人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倏然,那双璀璨的眼珠子啪嚓一声从眼眶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恶灵看呆了。 然而这还没完,接着,脸,头皮,黑发落雪一样唰唰的掉个下来。 最后就连身上的皮像是融化一般褪了下来。 恶灵: 只剩下骨架的红衣人站在他面前,声音虽然好听,却格外诡异,只听他笑着道:一起来玩啊。 接着哗啦一声,散架一般,碎在地上。 恶灵: 他似乎再也看不下去,干呕了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那堆骨架还在移动,嘴里咯咯的笑着,追赶着他。 一起来玩啊。 来玩啊。 恶灵差点吓哭,眼里流出血泪来。 若是他能说话,他一定朝天喊一句:我哩个娘来,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楚净川如丧考批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做何表情。 那恶灵越跑越快,活像身后有一只恶鬼。 哦,可不就是有恶鬼。 楚净川冷漠的想。 牧芸瑾的眼睛被裴宁用手遮着,他胆子小,只是听着周围的动静,好奇心心越大。 他两只手 要扒开裴宁的手,一看究竟,裴宁,裴宁,给我看看,我看看小师妹在干什么? 裴宁木然的看着这个不安分的人,半晌,问道:你确定要看? 牧芸瑾飞快的点头:要看要看! 小师妹能吓人到哪里去呢。 毕竟长的这么好看。 裴宁面无表情的拿开手。 牧芸瑾眼前明亮了一瞬,抬眼望去,差点瘫在地上。 原本美貌的小师妹正拿着两颗漆黑带血眼珠子向自己眼眶里塞。 牧芸瑾欲哭无泪,觉得以后再也无法正视小师妹了。 太他妈吓人了。 比那些鬼还可怕行吧。 她似乎注意到牧芸瑾的目光,塞完眼珠之后,眼角带血的对他歪头笑了一下。 牧芸瑾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被送走。 还好师兄解救了他。 楚净川站在他身前,挡住了路修远的视线,淡声道:行了,别玩了。 路修远眼下还带点血,对着楚净川一笑,师兄,我演的还可以吧? 楚净川目光落在那点血上,觉得有些刺眼。 他盯着那点血,脑海中有画面一闪而过。 那是一座雪山,身后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一个人站在那片雪白里,眸中带血的注视着他,幽深的眸子里似乎带着无尽的悲凉。 楚净川想看清楚一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唯独眼下的血滴格外鲜艳。 他心中刺痛一下,一种难以诉说难过包围着他,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擦路修远眼角的血迹。 触到皮肤的那一刻,他被温凉的皮肤冰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路修远微愣,垂眸间,看见眼下那只瘦长好看的手正碰在自己眼尾处。 像是想打破这奇异的气氛,路修远先开了口,他勾出以往的笑意,调笑道:师兄突然这么热情,我当真有点受宠若惊啊。 热情个屁。 他那么一笑,楚净川完全回过神来了,他故作淡定的收回手,言简意赅道,有血。 啊,原来是有血啊,路修远眼角弯了一下,倏然凑近,那现在呢? 那一张脸倏然靠近,美颜被放大了数倍,楚净川小手指蜷缩了一下,半晌才道:没了。 路修远看着他侧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楚净川愣了一会儿,徒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这么笨拙,相反的对一切术法都游刃有余。 剑气和符咒对恶灵都毫无作用,路修远却能想到用幻术,以毒攻毒,还能将术法做到极致。 绝对不是简单的人。 所以他来青峰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人。路修远笑容不变,黝黑的瞳孔却看向楚净川,异常认真,师兄可曾信我? 楚净川抿唇不说话。 这时,牧芸瑾行动缓慢的走了过来,他似乎有些萎缩,却又打心底里很是好奇,小师妹,你你刚才那招叫什么? 嗯?路修远的目光从楚净川身上移开,看着牧芸瑾,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不知道啊,师兄教的。 楚净川: 骗鬼呢? 谁要教这么恶心的术法? 牧芸瑾眼睛亮了一下,又眼巴巴的望向楚净川,师兄,我也想学! 虽然有点可怕,但简直太酷了。 路修远看着牧芸瑾的样子,抿着唇笑。 学个屁,楚净川瞪了他一眼,板着脸看向牧芸瑾道:走了。 牧芸瑾觉得师兄有些偏心,只教小师妹不教他,只听他委委屈屈的说:干什么去? 楚净川转身背对着他,冷酷道:吓鬼。 牧芸瑾: 不去行不行。 . 几人走在狭小的巷子里。 楚净川看着身前的人,见红衣扫过地面,想起刚才的问题,脚步顿了一下。 信他吗? 自己不早就做了选择了。 毕竟,这个身份来路都不明的人现在还能毫发无损的留在青峰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 恶灵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骚扰。 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群倒霉蛋倏然冒出头来! 墙上,地上,屋顶上。 然后,看着某个红衣的女人开始表演脱皮秀! 他们被追的抱头鼠窜。 牧芸瑾追的尤为起劲,像是玩上了瘾,倒挂在墙上,一下吓到一片。 总算能够一雪前耻了。 牧芸瑾抿嘴偷偷笑着想。 半夜之后,那群恶灵累的筋疲力尽瘫在地上,倏然,周围的房间晃动了一下。 楚净川皱眉道:幻境如今极其不稳定,你们先去巷子口等我。 . 你跟来干什么?楚净川皱眉看向身后的路修远。 路修远耸了耸肩,笑道:师兄在,怎么能少了我。 楚净川看了半晌,最终没说什么。 路修远同他站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劲吗? 楚净川盯着出现灵气波动的某扇门,道:前方又出了一个新的幻境。 路修远一挑眉:嗯?新的幻境? 或者换句话说,楚净川手握着剑,接着补充道:咱们所处的地方其实并不是真的幻境,这群恶灵只是守门的,不让人进入他们真正守护的地方。 哦?路修远看着前方,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情绪。 楚净川嘴角不着痕迹的扯了一下: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让男装路哥露个脸。 第二十六章 楚净川进了门之后,四周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砖砌的墙壁虚化最后消失不见,路修远已经不见了踪迹。 前方是一座雪山,白茫茫的一片,远远望去似乎没有尽头。 路修远?他踩着积雪转了一圈,名字叫出口的那一瞬,有些陌生。 他愣了一下,抿唇又喊了一遍:路修远。 但没有人回应。 满山寂静,不闻鸟叫。 楚净川踏上山道,白袍轻扫,有松间的雪落在他的颈间,微凉。 他伸出手指摸了那点雪痕,怔了一下。 好像,很久之前,他也时常走过山道,每次路过时候,总有积雪落下来。 没当这时,他抬首望向松间,用一种冷淡又亲呢的声音道:还不下来。 想到这里,楚净川倏然抬头,然而松间积雪沉淀,什么也没有。 他自嘲一笑,这是被魇住了么? 他伸手拂去肩上的落雪,沿着山道,继续向前走去。 天空倏然下起了雪。 不知走了多久,风雪中倏然有个小院显现出来。 楚净川皱眉,抬步走了进去。 小院打理的很干净,中央长了棵高大的梧桐树。 树下有个卧榻,有个白袍男人正半卧在树下,那梧桐枝繁叶茂,刚好能遮住漫天的落雪。 男人长发披肩,眉眼冷淡,闭着双眼休息的时候,像一座没有温度的雪雕。 李姑娘? 李姑娘不是女的吗? 楚净川疑他女扮男装,想要看清楚些,便又走进了几步。 他刚在榻前站定,倏然,眼前一道影子飞快的掠过,直扑入男人的怀里。 盯眼一看,原是一只红狐狸。 那狐狸通身火红,毛发润泽油亮,竟不似凡间之物。 楚净川品出那么一点不对味来,这究竟是谁的幻境? 那个李姑娘如今在何处。 他皱眉,目光又移向了那一人一狐。 男人在狐狸扑入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眼,他的黑眸深邃,语气带着几分责备的味道:大雪天的,又乱跑,爪子不想要了? 那狐狸是个成了精的,听了男人的话,坏心眼的将两只爪子按在男人前襟上。 男人眯了眯眼,由它这么放着,半晌声调冷淡的问道:又去哪玩去了? 狐狸扭头,耳朵抖动了一下,指了指后山。 就知道玩儿,男人手指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说着,他站起身,将狐狸放在榻上。 梧桐树下有一堆青竹叶,只一瞬间,那竹叶就噗嗤一声,燃了起来。 男人手中拿了个小锅炉,锅炉里面放了些鲜笋与火腿,他将东西放在竹火的上方,侧首对着红狐狸道:过来烤火。 狐狸听完,从榻上跃身一蹦,就落在炉火旁边。 它将爪子伸了出去,还没挨着热起,就被男人拍了一下。 狐狸茫然的抬头一看,有些不知所以然,对着男人大眼瞪小眼。 男人不冷不淡道:你想吃烤狐狸蹄? 半晌,它终于反应过来,它爪子上有毛易燃 它努了努嘴,离着火炉远了点。 楚净川在一旁注视着它,却见它并不是老实的待在一旁,反而身量倏然拔高,倏然变成十一二的小男童。 男童穿着红色的外衫,他的衣摆似乎有些长了,扫在地面上,他迈着小腿朝着男人跑去,嘴里嚷嚷着:鹤莲,鹤莲。 听到这个名字,楚净川愣住了。 鹤莲? 大泽山的鹤莲君。 鹤莲君又回到了榻上,他半抬眼,看着男童,你去后山又找那条蛟龙了? 男童眼神转了几圈,最后在鹤莲君的目光下,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鹤莲君淡声道:你老是去找它干什么? 没什么,就跟它玩玩儿。男童手捏着鹤莲君的袖子,你又不肯陪我玩。 玩?鹤莲君袖子一挥,一道虚影出现在半空中,虚影中是鼻青脸肿的蛟龙。 玩儿能把这龙玩成这个模样?他目光浅浅的看着男童。 男童被戳穿,低下头去,半晌,只听他用格外稚嫩的声音道:谁让他当初差点吃了我的。他说完,似乎怕鹤莲君生气,手晃了晃他的袖子,软声说:鹤莲,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打他了还不行吗。 鹤莲君抿唇不说话。 男童似乎害怕了,眼中蓄起了眼泪,只片刻功夫,那眼泪便大颗大颗珠子一样往下掉。 鹤莲君在那眼泪里终于败下阵来,他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为这件事生气。 男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鹤莲君道:你就不怕他挣脱束缚,再次吃掉你。 不怕。男童这才露出笑来,鹤莲在,什么都不怕。 天空阴沉,雪还在絮絮的下着。 燃着的火苗旺盛,鲜笋在铜炉里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楚净川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不知名的情绪翻腾了一下。 师兄?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声音低沉又带着,格外悦耳。 楚净川转眸看去。 漫天雪山中,那人穿着一身红衣,手捏着一把青竹伞,青松似的立在不远处。 他的眉眼间带着笑意,那一身本该艳丽的颜色,却又因深邃的五官变的锐利起来。 整个人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侵略又凌厉的俊美。 楚净川怔了一下,在路修远走过来,拂去他肩上细雪时才恍然回神。 你你怎么他嗫嚅道。 不知道,不用听完,路修远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他道:进来就成这样子了。 楚净川看着他。 路修远用伞遮住两人,倏然靠近,凑在他的耳边问道:这是我本来的样子,师兄,好看吗?。 楚净川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几寸,移开眸子,比起女装的路漫漫,他这副长相更引人注目。 他不会撒谎,半晌,他才僵硬的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句。 分卷(18) 路修远没想到他能回答,愣了一下,接着他唇角微扯,朝着楚净川看的方向看去。 那铜炉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水气腾腾远景中,雪山有些模糊不清了。 树下的人却变得格外清晰。 路修远看了半晌,忽然道,那个人,他眯了眯眼说,我好像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路哥,小心师兄吃醋! 第二十七章(二合一) 楚净川皱眉,见过? 路修远目光还盯着白袍男人,情绪有点不对劲。 鹤莲君,楚净川抿了抿唇,从侧面看过去的时候,能看到紧绷的脸颊线,半晌,他嘲讽道,你梦里见得? 鹤莲君已经作古数千万年,在说什么鬼话? 路修远迈脚,他脸上收了笑,带了少见的严肃:他是鹤莲君?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离的再近些,把人看清楚。鹤莲君卧在榻上,同旁边的小童在说些什么。 两个人处格外和谐。 他不知不觉的立在卧榻旁,瞳孔幽深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愣了半晌,他倏然伸出手,那动作似乎想要轻碰榻上男人的脸。 楚净川看着一幕觉得有些刺眼。 他捏着剑的手指捏紧,骨节因为力道微微泛白,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然而,当路修远的手碰到鹤莲君的那一瞬,整个雪山剧烈摇晃。 榻上的男人和小童身体逐渐透明,最后变为虚影。 只听咔嚓一声,幻境普通铜镜一般,应声而碎。 路修远的手还悬空在半空中,做了个想要抚摸的姿势,他低垂的目光中很是茫然,看起来有点难过。 只听他小声道:怎么碎了? 楚净川冷着脸说了句,走,幻境要榻了。 也不等人,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路修远好大一会儿才跟上来,他眉眼带笑,看神色又恢复了之前,只是偶尔目光扫过的时候,又能让人看到他的失落。 师兄,他看着前方的雪地,目光暗淡了一瞬,又恢复如常,你等等我。 楚净川越走越快,没有一点儿要等他的意思。 四周又变成了巷子口的长道,路修远扶住他的肩,迫使他停了下来。 楚净川抬眸看向他,发现这人的本来摸身高竟然比自己高这么多,于是更不爽了。 他冷笑了一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师兄,路修远垂眸看着他,他拉长调子,你这模样,很容易让我误解的。 误解什么?楚净川冷冷的看着他。 路修远笑着说:误解你这是在吃醋。 楚净川用一副你在讲什么鬼话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路修远觉得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就哄不回来了。 他表情变的正经了一些,转移话题问道:师兄,咱们这是出了幻境了? 楚净川本不想搭理他,转身离开的,奈何肩膀被那只手臂环住,根本动不了。 他垂着眼皮,只能道:没有,还在幻境内。 路修远低头思索半晌,又道:师兄如何知道? 这巷子两道的人家,楚净川瞥了眼两侧,你没发现他们的门,都是反的吗?而且门框上如此干净,连个门神对联都没有贴,绝对不是现世。 路修远心思都在楚净川身上,哪里关注这么多,如今他侧眸一看一看,果然如此。 师兄好厉害。他毫不犹豫的夸赞。 闻言,楚净川眼角抽了一下,他抬首将那人的胳膊挪开,别用这张脸这么对我说话。 路修远看着他又泛红的耳尖,嘴角一扯,为什么?师兄刚才不是还夸我好看。 楚净川:闭嘴。 路修远挑眉,闭了嘴。 两人在周围又转了一圈,直到最后绕到巷子的最末端。 那里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围墙下长了几棵竹子,四周种了着花草,草丛中卧着一只大白猫。 若不是院子里窗户下站着的那只恶灵,楚净川一定会认为这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他们两人缓步走了过去,原本以为会像在之前的雪山一样,无论是鹤莲还是小童都看不见他们。 结果,两人刚进去院子里,那只恶灵就倏然抬起了头。 这只恶灵同之前的那一群不同,他的模样秀气,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有脖子里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 然而,就是这般温和的士兵,在见到两人踏进院子的那一瞬,倏然变了副样子。 黑色煞气从他嘴中眸中散发出来,他面目倏然狰狞,朝着两人奔了过来。 楚净川下意识的挡在路修远前面,他的剑拔开的那一瞬,才想起来身后的这个人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动作一僵,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笑什么,楚净川微侧首,板着脸问他。 没什么,路修远说,觉得师兄他似乎在想形容词,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特别可爱。 可爱你妈。 楚净川忍住了爆出口的冲动,觉得自从路修远上山之后,他的脾气就暴躁了不少。 他目光移开,不再打理他。 那只恶灵动作很快,眨眼间就窜了过来,楚净川皱眉。 毕竟一般的法术在幻境里对恶灵无效,而且他能感觉的到,这只恶灵比之前遇到的那一群,都要难缠的多。 恶灵的手像一只枯鹰的爪子一样像二人袭来,路修远像是在打量他,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楚净川皱眉,伸手一把将人拉开,恶灵的爪子险险的从路修远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细丝血痕。 路修远手指在脸上捻了一下,轻啧了一声。 楚净川看着他的动作冷笑嘲讽道:见过鹤莲君之后,魂丢了不成,躲都不会躲了。 路修远闻言,倏然抬头,看向楚净川,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欣赏了一会楚净川的神情,刚想张嘴说些什么,那只恶灵又吼叫了一声,朝着两人再度扑了过来。 楚净川目光一凌,倏然,一道清丽的女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只听她哑着声音道:缚郎,住手。 恶灵的动作僵住,脖子僵硬的回头。 接着,门帘被纤细苍白的手挑开一半,楚净川侧眸,见一位穿着杏色长衫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 缚郎,姑娘手拿丝帕,掩嘴咳嗽了几声,莫吓着客人。 她看见外人毫不意外,像是早已料到,又像是稀疏平常。 只见对着楚净川和路修远两人微微一颔首。淡声道,二位进房间来吧。 楚净川同路修远对视一眼,跟着姑娘进了房间。 房间内的很是简洁,两人在木桌前落座,看着恶灵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站在门口。 那姑娘似乎身子骨不大好,很是虚弱,她又闷声咳嗽了几声,对着恶灵道:缚郎,你也进来吧。 恶灵不动,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站着。 二位见笑了。 楚净川并没有打听别人私事的爱好,摇了摇头,开门见山道:你就是李姑娘吧。 李静姝对于两人知道自己的名讳并不惊讶,她走在桌子旁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茶是用竹叶泡的,楚净川看着青绿的竹叶尖在水中舒展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自幼生活在青峰山上,唯一接触过的女孩子还是路漫漫,却是个冒牌的。 李静姝坐下,似乎看出楚净川不善言谈,她在对面落坐,善解人意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可。 路修远手中拿起茶杯,抿了一下,看向门口的恶灵道:这位 李静姝也转头看向门口,黑眸带着笑意,原本病态的脸都被这一笑冲淡不少:这是我未婚夫,缚清。 李姑娘,楚净川皱眉,这些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心人家未婚妻的面喊人家恶灵,似乎有些不礼貌。他含糊了一句,换了一种说辞:他们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世间阴阳中和,因为怨气太深,或者执念太深,出现一两只恶灵很正常。 只是,很少有一次性出现这么大批的情况。 房间寂静,李静姝笑容暗淡了一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中的水气升腾,映照的她眸眼氤氲。 半晌,她才道:他们都不是恶人,他们只是离不开这里。 路修远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她们的手有些抖,他们曾经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 楚净川了然,毕竟那群人身上穿着战服,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死去的? 但是,若是在战场死去,绝不会出现如此大的怨念。 呵,李静姝冷笑一声,又闷咳起来,对啊,他们是在战场上去死的。她手紧握着茶杯,但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战场上,死在了自己的守卫的国土上,死在了自己的亲人面前,死在了自己效忠的君主手里。 她目光中掩着仇恨,牙齿紧咬在一起,她道:他们从死人坑里爬出来,却没料到君主围杀,八千将士,死无全尸,一个也没有剩下。 楚净川皱眉,倏然脑中有什么清明起来,他们的将军是 李静姝看着缚清,一字一句道:沈奕白沈将军。 楚净川面上一沉,眼中晦暗。 沈将军心甘情愿的伏诛,就是因为亲人和手下的将士。 如今,高位上那人却能如此阴毒,转头就将八千将士杀得一个不剩。 路修远也收了笑意,目光凌厉,神色变得阴沉。 李静姝觉察到两人的情绪,你们认识沈将军? 沈将军生死不明,失踪了很久,她脸上倏然划过一点希翼,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 缚郎他执念太重,她喃喃说,若是能再见沈将军一面,可能就能安心的走了。 沈将军当初受刑,只有宫中的人知道。 狗皇帝对百姓和将士封锁消息。 他现在楚净川看着李净姝的神色,抿了抿唇。 我们就是为了沈将军来了,路修远接着他的话道,那些将士都是你缝起来的? 李静姝点了点头,你们说是为了沈将军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沈将军他 路修远点了点头。 李静姝就懂了,她倏然就笑了,眼角笑出了眼泪。 她早该知道的,那皇帝又怎么会放过沈将军,是她太真。 她大笑几声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倏然,一丝血迹从唇角流了出来,殷红又刺眼。 楚净川:李姑娘? 带我去吧。李静姝说。 路修远看着她似乎马上就能倒下的身子骨,你的身子?还能支撑吗? 她摆了摆手,我没事。 普通的缝尸匠本没有什么忌讳的,可李静姝不同,她消耗的是自身的气数。 她想让那些将士们能安心的离开,就把他们斩断的残肢一点一点儿的缝合起来,连带着他们被斩断的灵魂。 然而,她为了那些兵士消耗体力太多,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楚净川心中倏然又一丝不忍,她为了别人做到如此地步,值得吗。 她的身体已经如此,看完沈将军之后,恐怕性命不保。 他站起身来,你 走吧,李静姝目光看向缚清,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楚净川闻言,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刺的他难受。 她转头看向缚清,声音温柔道:咱们一起去看沈将军。 . 出去的那一刻,路修远又恢复了女装的容貌,李静姝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问。 沈奕白的帷帽已经被摘掉了。 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原本在一旁吵闹的恶灵倏然消了声。 一直浑浑噩噩的缚清来到沈奕白,突然喃喃的张了口,呢喃不清的说了句:将军 恶灵们齐声哀嚎,哀鸣声似乎要把幻境震碎。 楚净川这次没说什么。 路修远同他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 牧芸瑾哭的稀里哗啦,同那群恶灵一起哭,嘴里一直嚷嚷着对不起,要是提前知道,绝对不会捉弄你们。 何苇航手握成拳,骨节泛白,他目光哀凄的看着沈奕白,他看着沈奕白眼角倏然流下一滴血泪。 那颗泪像一根针,扎在何苇航的心上。 . 李静姝起针的那一刻,一直紧闭双眼的沈奕白睁开了眼。 分卷(19) 他看着何苇航先是愣了一下,又转头看向一旁鬼哭狼嚎的恶灵。 他认出了,那帮灰头土脸,肢体不全的恶灵是同自己奋勇杀敌的将士。 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缚清眸中逐渐清明,他看了李静姝一眼,眸中似有千语。 李静姝嘴角惨白,却对着他笑了一下:去吧。 缚清紧皱着眉,他缓慢的扭过头,猛然对着沈奕白跪在地上:将军。 沈奕白看向缚清,又看向一旁的将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缚清眸中泪光斑点道: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原本还在鬼哭狼嚎的恶灵倏然消了音。 半晌,他们齐声,像他们在边关时一样,吼道: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气势震,声音一同从前。 沈奕白目光一一扫过那群将士的脸,这里的每一张脸他都格外熟悉,半晌,他喉中哽咽,缓声道: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1] 话音刚落下,将士身上煞气变得稀薄,片刻之后,倏然消散了。 他们身上的伤疤愈合,身体也开始变的虚无。 薄雾升腾,朦胧间他们脸上露出笑意来,对着沈奕白挥了挥手。 见了你最后一面,我们也要走了。 缚清也站起身来,他对着沈奕白又拜了一下,将军,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副将。 兄弟们一直在这里等将军凯旋归来!如今见你一面,我们也该走了。 再见。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2] 只愿下辈子君主开明,盛世昌平。 缚清将头深深的磕了下去。 然后,他站起身,看着李静姝苍白的脸色,一句话未说,缓慢的抱住了她。 他低头虔诚的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接着,他的身体同那些将士一样,慢慢的变得虚无,最终烟消云散。 楚净川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本该凉薄清冷的眸子,如今却覆了层别的东西,在他眼里变成一汪深水。 路修远侧眸看着他,半晌,伸手遮在楚净川的眼前,声音带了安抚的味道。 看不了,就别看了。他说。 他知道这个人最为心软。 楚净川看着眼前修长好看的手,没有动,只是问道:世道便是如此么? 若是如此,他们所修的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这些生离死别么? 不是,路修远感觉到楚净川的睫毛在他手心扑闪了几下,挠的他心里有些痒,世道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话音刚落,幻境破了。 众人依旧站在忘川的街头,风吹树叶,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 李静姝将缚清的尸骨带走了,沈奕白同一伙人道别。 楚净川问他们去哪里。 那里都行,沈奕白看向何苇航说,最后的时间,我向同苇航到处看看。他眸中含了歉意,之前说好了的,我却一直奔赴在战场上,如今不想食言了。 何苇航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的身体 没事,沈奕白眉眼弯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楚净川道:替我谢谢云仙师,还有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感谢地话太苍白,却又没有别的话能形容,最后道:谢谢你们。 他同何苇航一同俯身,朝着楚净川一行人行礼。 楚净川亦还礼。 两人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那一团月色中。 . 回到青峰山,再听到两人的消息已经是数月之后。 楚净川在坐在树下的小石桌上,陪着云尘生下棋,云尘生声音很淡,稀疏平常道:何苇航出事了。 楚净川执棋的手一僵,抬头道:怎么回事? 我给沈将军输的灵力只能支撑他三个月的时间,云尘生在棋盘上按了颗黑棋,何苇航将沈将军安葬好之后,拿着那把鬼头刀,独自一人潜入了皇宫。 楚净川重复着他的话:潜入皇宫? 他想替沈奕白和那八千军士报仇? 以一人之力,无疑是蜉蝣撼树,是存了死志吧。 皇帝受了伤,云尘生说,何苇航拒捕,乱箭他说到这里,凉薄的眸子闪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穿心而死。 何苇航从没有后悔做这个决定,他胸口插满了箭躺在地上,看着上的那轮明月,眸光逐渐涣散。 他说:对不起,奕白,我食言了。 他答应过沈奕白,要好好活着,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嘴里咳出血,视线越来越模糊,喃喃道:奕白,别生我的气,我这就咳咳咳来找你了。 . 楚净川垂着眸子,将白子下在中央,问道:师尊,我们修道的是为了什么? 仙门不可插手凡间事,他们只能看着芸芸众生在泥地里打滚,却不能施之援手。 他们化去这些可怜人的煞气,阻止他们在尘世做恶,对于恶的源头却又无计可施。 云尘生抬眸看着他。 须臾,他将棋盘幻化,棋盘上生长起了万物,接着四季交替,寒来暑往。 他长袖轻扫棋盘,你看到了什么? 楚净川看着棋盘,地万物。 川儿,云尘生手一挥,棋盘又恢复原本的模样,他道,地之间,万物都是沧海一粟,我们可不过是蜉蝣而已。但是,万物却可以在时间的洪流经久不息,为什么? 说完,他一挥长袖,又催发出一颗小树芽,小树芽很快长大,成了参大树,可又是须臾,参大树开始枯败,腐烂,最终倒下。 你看, 云尘生说:万物同这课大树一样,一切皆有定律,非你我能够阻挡的。 这就是,我们要守住的道。 楚净川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棵倒下的大树,觉得心中有什么认知腐烂了,恶臭熏。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云尘生见他模样,摇了摇头。 这时,路修远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楚净川,又转头望向云尘生道:师尊,师兄,你们在讲什么? 云尘生似乎乏了,站起身来,他道:让你师兄告诉你吧,为师乏了。 说完,抱着身侧的无弦琴,转身回了房间。 路修远在石桌的另一头落坐,看着楚净川的低垂的睫毛遮住眼,他喊了一声:师兄? 楚净川紧抿着唇,半晌,他眼也不抬的说:何苇航死了。 棋盘上,云尘生留下的幻影仍在,路修远听了这话,结合那幻影,能猜到几分。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棋盘上的枯木倏然发生了变化。 一根青绿的小苗从枯烂的树中钻了出来。 比之前的更绿,生长的更快。 楚净川原本阴沉如水的眸子里突然活了过来,夹杂了些许惊讶。 一棵树的倒下,路修远说,是为了更好重生。 楚净川抬头看着他:更好的重生,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棵,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要还活着,路修远望着色说,总会想起来的。 楚净川小手指微蜷缩了一下。 他看向路修远,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眉眼锐利,带着侵略的压迫感。 他盯着自己的目光深邃又认真。 楚净川在他沉沉的目光里,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 牧芸瑾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怪,每当看到师兄师妹走在一起时,嘴角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来。 他看着师兄同师妹踏过竹林小道,迎面走来,他左右看了一圈,最后飞快的窜到那块大的青石后面。 藏好身子之后,露出半个脑袋向外窥探。 有事! 他们绝对有事。 他正看的起劲,倏然肩膀上多了一只手,那只手飞快的拍了他一下。 吓死我了,牧芸瑾向后看了一眼,拍着胸脯道,裴宁师兄,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裴宁当然不知道,他在青峰山并不会包裹这么严实,穿着白色弟子袍,干巴巴的道:你在干什么? 牧芸瑾继续趴在青石上,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有没有觉得小师妹和师兄有点不对劲? 没有。裴宁看了一眼远处的一红一白的身影。 他其实话没有说完。 他想说:师兄师妹他倒是没觉察到不对劲,他就是觉得牧芸瑾有点不对劲。 像个跟踪狂。 牧芸瑾没注意裴宁奇怪的目光,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虽然师兄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但是我就是觉得他站在很高兴。说完,他又觉得后,又咬着声音加重:不,是非常高兴!非常! 裴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们亲爱的大师兄依旧是冰雕一样的一张脸,丝毫没看出高兴来。 还有,牧芸瑾的解说依旧没有停止,只听他道:你再看看小师妹的表情,满脸的笑意。这正常吗?显然不正常,虽然小师妹对我们也经常笑,但你什么时候见过她笑的这么这么他抓了抓头发,一时想不到形容词,须臾,只见他一拍脑门,接着道:一脸春意。 裴宁: 他走过去拍了一下牧芸瑾的脑袋,冷着一张脸道:走了,去学画符。 这小傻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牧芸瑾闻言,脸瞬间瘫了下来,不学行不行。 裴宁:不行。 他这么一板脸,牧芸瑾还真有那么一丝害怕。 裴宁最近也不对劲,原本以前能一到头的待在上玄阁,如今抓着他去画符。 好像有个大病。 牧芸瑾被裴宁揪走了。 竹林小路又恢复了安静,路修远道:刚才小傻牧师兄在那边干什么? 两个人早就觉查到了牧芸瑾的存在,只是不想搭理他。 楚净川摇了摇头,说:有裴宁在,不用担心。 那只眼睛看到的担心他? 路修远腹诽了一句,半晌像是想起来什么,开口道:还记得在雪山幻境里,看到的鹤莲君吗? 闻言,楚净川的嘴角平了下来,怎么?如此念念不忘,还真把魂丢在哪里了? 当然不是,路修远笑了一下,须臾,他低头思索片刻,我一直盯着他看是因为他很像一个人。 不是长,而是气质和带给人的感觉,都格外熟悉。 楚净川:像谁? 路修远漆黑的眸转向他,盯看半晌,像是在打量,须臾他倏然道:你。 楚净川怔住了。 讲鬼故事呢? 他目光在路修远脸上绕了一圈,倏然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发热了? 说什么胡话。 路修远被他动作弄的哭笑不得,他将额上的手拿了下来。 我说真的。 我确定,楚净川说,没有孪生兄弟。 路修远抓着楚净川的手,没放开,黑眸闪了一下,问道:你把这件事告诉云师尊了。 楚净川由他抓着,也没挣扎。 很奇怪,他回来之后这段时间,对雪山的幻境中看到的闭口不提。 他没回答,反问道:你告诉师尊了? 路修远笑了,红衣的映照下,格外明艳。 只听他道:和你一样。 楚净川被他的笑晃了一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路修远恢复男装时的模样。 若是那张脸,也这般笑,是何模样? 这般想着,楚净川倏然觉得面上一热,一丝红漫上了耳垂。 路修远倏然凑近,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只听他轻声道:师兄,你害羞了吗? 楚净川不自然的偏开头,手却任由路修远抓着,没挣扎分毫。 . 路修远回到房间,心情不错。 沉寂了几的1966倏然出了声,只听他道:你不对劲! 声音很大,像是在控诉。 路修远解开红色外袍,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他眼皮也不抬道:我又怎么惹到你了,大小姐。 1966说:你是不是对那个炮楚净川有意思? 路修远解衣服的手一顿,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1966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说的是哪个意思?路修远问道。 分卷(20) 1966道:你知道我问的是哪个意思。 哦,要这么算的话,我对你其实也有意思。 1966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怼的,很长一段时间没说出话。 半晌,他突然出声道:主系统已经知道此时,为了避免你因为任务失败被强制遣送回去,必须采取强制措施。 哦,什么强制措施?路修远饶有兴趣的问道。 1966用一种严厉刻板的声音道:主系统将会定期给你发布任务,而你必须完成。 路修远眼睛一眯,目光带了点危险:不完成会怎么样? 他讨厌这种受人牵制的感觉。 1966道:会被遣送回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任务由另一个宿主接替完成。 他循循善诱道:你想想你走了之后,楚净川他作为一个炮灰会是什么下场。 路修远唇抿了一下,眸中格外晦暗。 你别瞪我,1966道:这是主系统下达的任务,我也没有办法。 半晌,路修远道:说吧,什么任务。 1966闻言,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这个宿主会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他飞快念道:编号17845世界的宿主,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偷看反派师尊也就是任务对象洗澡。 任务已下达,请尽快达成,加油哦。 最后一句,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神经病啊。 路修远: mmp,这他妈是什么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小老板们支持正版! 还有!修罗场要来喽! 路哥要跪搓衣板了!哈哈哈哈哈哈幸灾乐祸脸。 [1][2]岳飞《满江红》 第二十八章(三章) 路修远目光非常难以描述。 1966在他的目光中,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们是正经系统。 正经?路修远挑眉,正经到去看别人洗澡? 1966: 他卡了半晌,发出系统的忙音,好大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决定不再这件事上同宿主争辩,转移话题道:作为一个贴心的系统,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为宿主服务,所以,我已经将云尘生每天的做的事情整理成时间表,我现在就传给你。 路修远半是嘲讽道:那我可真谢谢你。 1966非常欢快的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路修远冷哼一声,接收了系统的时间表。 卯时:起床,抱着无弦琴在院里枯坐。 辰时:弟子送去早膳,吃早膳后去后山云巅。 巳时:讲课或观看弟子修行。 午时到申时:不明 酉时:在山下的比尔湖,或者自己房间中沐浴。 戌时:抱着无弦琴枯坐,看书或睡觉。 1966道:酉时,是云尘生沐浴的时间,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一天完成任务。 路修远冷笑一声,翻身上了榻。 . 翌日清晨,楚净川去竹林外练剑,看到路修远一身红衣,站在那里,他长发披肩,眉眼深邃而锐利,显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楚净川目光愣了一下,走了过去,带着严肃斥道:你不怕被人发现了? 这般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疯了? 路修远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目光在四周打量一圈,见四周竹林茂密,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凑些许,嘴角带着意有所指的笑意,只听他咬着声音道:后山,不是师兄的地盘么?我不怕被别人发现。 他离得这般近,温度似乎能透过风,喷到脖颈间。楚净川没动,耳垂上却漫上了些许红。 接着,他耳垂边一凉,见路修远修长的手指拨了拨他的耳垂,小声问道:师兄这是害羞了么。 楚净川接不上来话,只能板着脸,洋装起平日里严肃的大师兄,他道:你今日来干什么? 路修远偏头,目光从他的耳垂移到他的脸上:我来陪大师兄练剑啊。 楚净川黑眸看向他。 自从他发现路修远的实力根本不是看上去那么弱鸡,反而深不可测事,他就再也没要求过早晨练剑。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楚净川看了他半晌,不太信他的说辞,他手中的剑向前一指:既然这样,风吹起他的衣摆,他黑眸莹亮,那就赐教了。 路修远面色如常,眸中带笑,身子退了几寸,以剑做了一个防守的姿态。 楚净川见他身形,似游龙般灵活,目光闪了一下,撑剑接招。 剑刃擦过发丝,路修远侧身躲过,反向一指。 两把剑碰瞬间撞在一起,冒出零星的火光。 楚净川剑挡在前方,他注视着路修远的眼睛,格外认真问: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吗? 楚净川剑术高超,除了他的师尊和师叔,鲜少遇到对手。 如今却是和路修远打了一个持平。 而且楚净川见路修远对他的剑招应对自如,恐怕他的实力不止这些。 路修远笑了一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 . 两人倚坐在竹子旁,身后的远山苍翠,晨光熹微。 因为刚才练剑,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 路修远缓了一会儿,倏然张口问道:你觉得一个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背弃初衷的人,你会接受那样的人吗? 楚净川思索半晌,觉得他问的太笼统,他问道:那个任务会伤害到别人吗? 闻言,路修远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有些含糊的说:应该不会。 楚净川点了点头,那就无所谓。他回答完,又转身看向路修远,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路修远有些木,俊美的脸上头一次浮现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在心里痛骂了系统一顿,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楚净川看着他的脸,他漆黑的目光打量着他,想把眼前这个人看透。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团雾。 他正视路修远,严肃又认真的问道:你来青峰山,会做出伤害师尊或其他弟子的事吗? 他的指尖收紧,不想最后这个人成为青峰山和他的敌人。 他这般直接了当的问出来,无论这个人说什么,只要他说,他就信。 路修远思索一会,最后沉声道:不会。 楚净川神色稍安,半晌,他起身抚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眉目清朗道:记住你今天的话。 . 酉时,日沉西方。 楚净川拿着剑去给路修远送药。今日两人比剑,虽然路修远的实力很强劲,但是能看出来他身体隐隐不支。 该是体弱所致。 之前,第一段的药汤已经食完,如今开始第二阶段刚刚好。 只是,他敲了门,人却不在。 他推门进去,把药放在桌子上,便去寻人。 在山道上,离得好远,就看到牧芸瑾朝自己奔来。 身后跟着的还有裴宁。 师兄,牧芸瑾看上去很是高兴,你干什么去? 楚净川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跟糖葫芦上,眉尖抽了几下。 牧芸瑾注意到楚净川的目光,又讲糖葫芦特意抬高,有些得意道:裴宁师兄给买的。 楚净川问道:在何处买的? 青峰山可没有卖这个东西的。 那边,牧芸瑾在糖葫芦上咬了一口,那边镇子上正举行庙会呢,好热闹。师兄,你吃吗? 楚净川这下可就稀奇了,裴宁出了名的讨厌人多,竟然能被小傻子拉去逛庙会。他道:你给裴宁灌了什么迷糊汤? 裴宁只露出一双眼睛,他闷声道:师兄我去镇上有事,所以同牧。 牧芸瑾惊讶的看了裴宁一声,我没看到你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被裴宁一把拉到身后,木着脸很是无语的道了句:闭嘴。 楚净川: 小傻子是专门拆台的么。 他轻咳了一声,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他转身刚要走,就听到牧芸瑾道:师兄,你是在找小师妹吗? 楚净川脚步一顿,点了点头,他侧眸,看见牧芸瑾黑眸里释放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色彩。 只听他手指着山下的路,飞快道:小师妹下山去了,看样子是想去比尔湖。说到这里,他半是抱怨道:小师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嗯,楚净川点头,我去看了看。 牧芸瑾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朝楚净川举了举拳头,师兄。加油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宁一把拽走,连带着把嘴堵上了。 楚净川:??? 他觉得有些莫名,眼睛眯了一下,便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 路修远的脸色这会儿有些难看。 1966对他加油打气:你可以,你行的。 行了屁。 他忍了半晌,实在没忍住,你们怎么会设计这么恶劣又低俗的任务? 1966有些委屈:这不能怪我。 不怪你,路修远没好气的说,难道还怪我吗? 1966坚定认真的点了点头。 路修远冷哼一声:我设计的? 1966道:若不是你之前对任务对象这么消极,主系统也不会这样让你刷和反派亲密度。他接着道,不过没关系,这只是初级任务而已。 路修远直觉他没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只听系统接着道:以后的任务会更变态。 路修远: . 他瘫着一张脸走近比尔湖。 岸边放了白色长衫与一把无弦琴,正是云尘生的,透过树隙瞧,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在湖中。 路修远非常敷衍的看了一眼,道:行了,我看见了。 不行,系统还没有反应。1966说。 路修远格外烦躁:那还要我怎样? 1966说:近点。 于是,路修远极不情愿的向前走了几步。 1966还是不满意:近点,再近点。 路修远冷笑一声:再近点,就直接怼人脸上了。我看也别偷看了,就光明正大的看。 1966非常知道怎么抓人的弱点,他循循善诱道:再离近点,任务就完成了,不然你难道还想再来第二次吗? 路修远低头沉思了片刻,皱着眉向前方走去。 这次,他站在离得最近的那一棵树后面,湖中的画面一览无余。 好在,云尘生背对着他,半个身子没入水中,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与半隐入水的蝴蝶骨。 系统依旧没有动静,路修远却没有了耐心,只听他冷冰冰的道:该看的我已经看了。见好就收。 话音刚落,哑巴半天的系统倏然发声,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任务,奖励积分10点。第二个任务将在一天后发布,请宿主注意查看。 路修远勾了一下唇,露出点笑意,心想这系统果然不能惯着。 他转身,刚想离开,却对上一道凉薄冷漠的视线。 楚净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在他后面,他嘴上的笑甚至还没来的急收起来。 这般场景再加上这样的笑极具视觉冲击。 让人不联想到点别的都非常困难。 楚净川黑眸沉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路修远: 我可以解释真的。 楚净川盯了他片刻,冻着一张脸,转身就要走,路修远一把抓住他的袖口。 楚净川看了一眼自己袖口上的手,冷冷道:放开。 路修远不动,只是执拗的看着他。 他想给他一个解释,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说什么?这是系统任务。 他心中自嘲笑了一下,这种鬼话。谁信? 这种沉默,在楚净川眼睛却成了默认。 他紧皱着眉头,刚想摔袖离开时,一道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云尘生已经穿戴整齐。他负手而立,站在两人身后,寒眸危险的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师尊一捉捉俩。 分卷(21) 第二十九章 楚净川瘫着一张脸,回首见师尊看着两人的神色,他脸颊线绷紧,如丧考妣。 路修远松开楚净川的衣袖,看着云尘生阴沉的眸子,刚想解释什么,结果就见楚净川强先了一步,他开口道:弟子找师尊有事。 他目光沉静,语气同以往一样:方才去师尊院子,见师尊不在,就想下山来找找。只是 他说要只是,云尘生开口打断了他。 何事?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只是黑眸深邃,比以往更加浅淡,似乎含了别的情绪。 楚净川在这浅淡中,恍惚间觉察到了寒冷阴沉的窥视。 师弟们练剑术已数月有余,却迟迟突破不了,楚净川敛下眸子,不如想师尊的眼神,他状作镇定道,所以恳求师尊去指导一番。 路修远闻言,扭头看向楚净川,见他面色如常的微垂首,露出小半张脸,那侧边莹润的耳垂却偷偷漫上了红。 说谎话也这么可爱。 路修远指尖收紧,盯着那处红,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含住那莹白的冲动。他长睫微垂,压下欲/望。 云尘生目光转向路修远,他眼睛微眯,漫漫也在? 楚净川这才倏然抬首,只听他抢先道:是我带她来的。我不知师尊在沐浴,是弟子的错,请师尊责罚。 本想同师兄一起请教师尊,路漫漫看了楚净川一眼,不慌不忙的道,弟子有罪。 云尘生审视这两人,半晌,他迈开脚步,衣摆掠过河边的树枝。 他背对着两人,不闻喜乐:走吧。 楚净川皱眉,看着眼前的师尊,想到刚才阴沉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如芒在背。 他又想起之前云尘生看到古书时,一扫而过的杀意。他第一次生出了怀疑,师尊他真的还是师尊吗。 那原本熟悉的背影他竟然有点不认识了。 师兄,路修远紧跟了几步,在他身后喊道。。 楚净川抱着剑,冷酷的说:离我远点。 路修远见他侧脸,这下有点犯了难,却又碍于前面的云尘生,什么也不能说。 晚上,路修远再去找楚净川的时候,却吃了闭门羹。 楚净川背靠着门框,凉凉的看着他:何事。 不让我进房说吗?路修远说。 你怕是走错院子了,楚净川抬眉,我的房中可没有师尊。 路修远: 若是你真的是因为师尊才进的青峰山,倒也不必如此藏着掖着,楚净川淡漠道:我明日就去禀报师尊,让他亲自教导你。 路修远: 他觉得自己再多一张嘴,似乎也说不清了。 没有,我不是因为云尘生,路修远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落到百口莫辩的状况,我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系统,这他妈要怎么说。 楚净川黑眸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下文。 路修远脸瘫了下去,根本说不出来一个理由。 楚净川等了一会儿,见这人三句话放不出来一个屁,冷着脸欲要关门,路修远倏然横插一根胳膊进去。 只听他盯着路漫漫的脸,软着声音喊道:师兄~我错了。 楚净川一直对路漫漫比较宽容,他觉得这样做或许能让师兄原谅他原谅的快一点。 然而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的关门声,和紧闭的房门。 路修远: 这不科学。 1966毫不客气的笑出声,从来没有见过宿主这副怂样。 路修远眯着眼睛,危险的说:你笑什么? 1966察觉危险气息,没什么,就刚刚看了个笑话。 路修远不放过他:什么笑话? 1966欲哭无泪,憋了半天倏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前几天其他系统分享给他的一个小笑话:说不出来哪里好就是想看你洗澡。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路修远: 很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见他皮不笑肉笑,非常简洁道:滚。 翌日,青峰山的弟子集合在后山。 他们目光乱飘,无声交流。 师兄今天看上去好不高兴。 非常不高兴。有人补充。 小师妹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大师兄连个眼神都没给。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们今天要完。 楚净川目光扫过这群弟子,半晌淡声道:昨天师尊亲自指导你们剑法,为了巩固你们的记忆,你们今日要重复练习。 弟子们齐声道:是。 楚净川负手,表情严肃,两人一组,对战练习,输的那一人,会被惩罚。 师兄,什么惩罚?路修远站在一侧,目光看着楚净川,笑吟吟的问道。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就转向四周,表情十分冷淡,接着,只听他对着青峰山的弟子道:输的人,围着青峰山,跑十圈。 闻言,青峰山弟子一阵哀嚎。 楚净川冷淡道:都闭嘴,不然现在就去跑。 弟子们敢怒不敢言,只能自己分组。路修远站的很远。 有个弟子走过来,小师妹?咱们一组? 路修远带着凉薄的笑意点了点头。 须臾,又来了一个。 楚净川亲眼看着他送走了五六个人之后,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只听他道:师兄,没人愿意给我组队,你可以陪我练习吗?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这就是了。 那些被拒绝了的弟子,心里齐声道:我们不是人吗? 楚净川抬眼看向他,路修远眼尾微挑,就这样由着他看,末了,又加了一句:可以吗,师兄。 那声音又娇又软。 听的楚净川都醉了,就特别无语。 牧芸瑾在一旁却看的津津有味,直到旁边的人碰了他一下,问他笑什么。 他一脸神秘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对着那个大眼睛弟子勾了勾手指,小声道:你没发现师兄师妹站在一起特别般配吗? 大眼睛弟子:??? 他顺着牧芸瑾的目光看了过去。 远处是大片的清脆的竹林,飞鸟倏然扑翅,有风乍起,红衣与白衫交错在一起。 楚净川点了点头,冷漠道:可以,不过你确定要和我比? 当然,路修远倏然离近,两人发丝相缠,在他的耳边说,求之不得。 大眼睛:!!!他抹了一把脸,对着牧芸瑾道:脸有点烧是怎么回事? 牧芸瑾:不瞒你说,我也有点。 两人相对一眼,都默默地移开目光。 . 楚净川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腰被路修远牵制住,半卧在地上。 路修远则撑身在上,两人的剑早已不知滚向何方。 四周的弟子早已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看向二人。 楚净川脸像上冻的一样,他挣扎了几下道:放开。 路修远有恃无恐道:不放。除非你能原谅我。 楚净川咬着牙,压低声音道:路修远,你不要得寸进尺。 没有得寸进尺,路修远头又压低了几分,这不是师兄你默许的吗。 楚净川甚至能听到弟子们的倒抽气声,甚至还有人道:师兄师妹是比武吗? 楚净川唇角平了一瞬,再次道:起来。 不要,路修远声音带着散漫道,你说,我要是在这么多师弟们面前吻你一下,会怎么样。 他说着,嘴角仰起,头还真的就偏移了下来。 牧芸瑾手捏着大眼睛师弟的袖子,嘴里小声道:亲下去,亲下去! 大眼睛被抓的直皱眉,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他委屈道:咱们说归说,能别掐人吗? 其他众人眼睛瞪得很大,目光激动又兴奋:小师妹好野!小师妹加油。 路修远离的越来越近,楚净川甚至都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呼吸声,他不自然的偏了下头,最终败下阵来。 行了,他说,原谅你了。可以起来了吧。 路修远笑容微妙,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楚净川察觉到那人么唇似乎有意无意的擦过自己额前的发,他愣了一下,整理衣服站起身来。 他看向四周看热闹的弟子,声音冷的如同上冻:怎么?你们都练完了? 弟子们被冻了一身冰碴子,纷纷拿着剑,重新比划起来。 混乱中,有人喊了一声:师尊来了。 楚净川向山道上望去,见云尘生一身云衣,拂叶而过。 楚净川手指尖微收,不知道刚才的情景,师尊看到了没有。 师尊。他垂首敛眉,喊了一句。 云尘生微点头,看向众弟子道:练的如何了? 那些弟子老实说了说了自己进度,云尘生又转首看向路漫漫,漫漫呢? 路修远此时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因为此时,系统又下达 另一个任务。 第二个任务,当着炮灰师兄的面,对着反派师尊撒娇。 今日事,今日毕。 请宿主尽快完成哦。 任务的结尾,依旧是幸灾乐祸的声音。 神经病! 路修远眸中沉沉,觉得这个系统可能不想活了。 第三十章 楚净川也侧首看向路修远,见他表情不对劲,他皱了皱眉。 他其实能觉察到路修远对师尊没有那种心思,甚至,还有一丝排斥疏离感。 楚净川从小性格冷淡,很少有引起他情绪的事情,很意外,他竟然会觉得昨天那一幕有些刺。 尤其是路修远勾唇笑的时候,他心底倏然生起一团怒气。 对他来说可以算得上莫名其妙的怒气。 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心情,索性转身就走。 不过看在路修远今日如此真心实意的份上,可以暂时原谅他。 竹林中人影错落,路修远的一身红衣格外显。 云尘生又唤了一句,问道:是不舒服吗? 楚净川打量了一圈,看向他的面色,见他脸色如常,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个表情就有点让人捉摸了。 路修远默默转身,对着系统道:我一个男人,你让我撒娇? 1966说:你现在是女装。 路修远: 撒娇不会,他冷着一张脸说,换一个。 1966:指令一但下达,不能撤销。不过,还有一个备选指令。 路修远问:是什么? 1966说:备用任务二,让反派师尊抱你回去。 路修远:我踏马 1966很是委屈,这是主系统下达的任务,不是我。不过我介意你选择任务二。 哦,理由。路修远瞌着眸子,想听一下1966又要讲什么鬼话。 只听1966道:第一,我觉得宿主如此英明神武之人,是做不出撒娇这种丢人的事的。 这话就说的纯属放屁了。 他怀疑系统在内涵他。 毕竟在楚净川这种事他不是干过一次了。 还有,撒娇丢人,被抱不丢人? 呵。 垃圾系统。 路修远冷脸听着1966胡扯,第二? 你就不想看看那个谁,1966意有所指,是什么反应?推进感情的要素是什么?这一点不用我来告诉宿主你了吧。 路修远指尖动了一下,眉目间带了点惊奇。 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1966说的有点道理。另一方面是因为 他挑了一下眉,你这是要叛变主系统了?刚开始不是极力反对我和楚净川接触么?今天吃错药了? 1966噤声一会,又磕磕巴巴道:请宿主抓紧选择。倒计时,开始五、四、三、 分卷(22) 路修远眸中带了点玩味,轻声道:我选择第二个。 . 楚净川看到路修远转过身来,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如今嘴唇变得煞白。 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许是刚才练功,练岔了气,路修远眸中水润,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怜。 楚净川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又众多人在,直接牵起他的手。 那只手修长骨瘦,很是好看。不过楚净川没空欣赏这个,他皱眉探上路修远的脉搏,唯恐他一时气岔,走火入魔。 好在,气息稳健,并没有真气乱窜的情况。 但又见路修远面色惨白,不似作假,一时间没了别的法子。 云尘生见他表情古怪,问道:如何了? 脉搏正常,楚净川说,应该没太大 的问题,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只听路修远紧抿着唇,泪婆娑的看着两人,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只听他□□了两声,整个人都像是没有力气一般,顺势倚在楚净川身上。 楚净川肩膀一僵。 云尘生皱眉,不知道病因,一时也没有办法。 楚净川垂眸看着他:还能走吗? 路修远虚弱的摇了摇头。 这就有点难办了,他抿唇沉默了一会,刚想说实在不行我背你回去。 就见路修远慢慢抬首,看着云尘生,虚弱无力道:师尊你能不能抱我回去。 楚净川没有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 他先是疑心自己听错了,接着不可置信的睁大双。 他说什么??? 周围弟子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只能说一句,牛还是小师妹牛。 比不过,不过。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朝着楚净川看去。 奇怪。 我们为什么要看师兄。 不过,师兄的表情确实一言难尽。 活像一张上坟脸。 云尘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浅淡的目光闪过一丝疑虑,不过转瞬即逝。 片刻,只见点了点头道:嗯。 如同往常一样,他的声音很淡,像在做稀疏寻常的事。 只是,他的目光却似有若无的落在楚净川身上。 . 牧芸瑾跟在楚净川的身后,几次的欲言又止。 楚净川阴着一张脸,冷兮兮的道:想说什么就说。 谁知道那小傻子,根本就没话可说,只见他手握成拳,说了句:加油。 楚净川虽然跟云尘生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却一直对师尊非常尊敬和仰慕。 就算是得到师尊的一句夸赞,也能高兴很久。 只是 长道依旧宽阔,绿茵如翠,和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前方的一身云雪白衣同红衣纠缠在一起,他身姿依旧出尘若仙,即便是怀中抱了个人,也依旧没有丝毫费力。 晨曦的透光竹叶,落在那身云雪长衫上,又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分割线。 楚净川长睫微垂,他缓慢的抬手遮了下,觉得今日的阳光尤为吵闹。 连带着前方那身白衣,也刺起来。 . 路修远接连几天都没有看到楚净川的人。 直到四天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终于抓到了人。 路修远好整以暇的站在月下,很是散漫,手中似乎拿着什么。 离近了瞧,才看清楚,那是一条红色毒蛇。 以剧毒而出名的响尾蛇。 楚净川的指尖动了一下,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神,冷漠的转身,就要离开。 路修远跟了上来,拦在前面。 只见他饶有兴趣的转着红蛇,似乎根本不是出名毒物,而是一个小宠物。 那红蛇缠在他的食指上,竟然带了点妖治的美感。 楚净川垂着目光看了须臾,指尖动了一下。 半晌,错身离开,却又被路修远挡住了。 楚净川皱眉冷声道:何事。 嗯,表情十分冷淡。 路修远将手微抬起,露出那条毒蛇,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在房间捉了条毒蛇,不知是那个要害我,特来跟师兄汇报一下。 楚净川面无表情说:山间多毒物,可能是偷溜进去的。 是吗?路修远偏头靠近,黑眸幽深道,若是偷溜进去的,怎么会连带着毒牙都被人拔了呢? 肯定是人偷偷的放进去的。 偷偷两个字被他咬重了字音。 就很好品。 楚净川指尖收紧,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路修远似笑非笑的睛。 须臾,路修远道:这可真够奇怪的,向我房间里放毒蛇,却又把蛇牙给拔了。这人怎么这么可爱。他偏头在楚净川的耳边,声音低磁的说: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啊,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工具人师尊实锤。 还有,路哥你就皮吧。 仗着师兄心软,有你哭的时候。 明天考试,少更一点。睡了睡了。 第三十一章 不知道。 楚净川冷漠的说。 路修远轻啊了一声,不知道啊。他手中玩弄着小蛇,然后把蛇放在地上。 蛇飞快的攀爬,冲着楚净川吐蛇信子,却又不敢离得太近。腥红的眸子愤怒又畏惧。 楚净川: 他目光移向路修远,干巴巴的说:如何? 你看这蛇,路修远目光中含着笑意说,怎么如此表情?他看你的目光好委屈。 委屈个毛线。 楚净川的脸已经不能用瘫来形容了,越过那条蛇,转身就离开了。 路修远抿唇笑了,接着,他半俯身指尖动了动小蛇的脑袋说:啧啧啧,始乱终弃哦。好可怜。 还没走出门的楚净川脚步顿了一下。 可怜你姥姥。 . 第二日训练,青峰山的弟子们都快要累吐了。 他们围绕着青峰山跑步,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他们叫苦不跌,哭喊道:师兄,我们已经跑了八圈了,能停了吗? 路修远一身红衣跑在最后面,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像那些弟子那样喘着粗气,但楚净川莫名的觉得他的身体有点不支。 他皱了皱眉,却正好对上了路修远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楚净川一愣,又快速的移开,道:停下,休息。 弟子们齐声欢呼。 有人转头看向牧芸瑾,道:你不是说师兄很多死板又严格的人,是不可能同意的吗? 牧芸瑾扭头,认出了这个弟子叫陈树,因为某些原因,被师父派遣下山,最近才刚回来。 对啊,牧芸瑾抓了抓头发,显然也是一团雾水,师兄今日怎么了?要放在以前训练的时候, 陈树问:怎样? 牧芸瑾负手而立,学着楚净川姿态,一板一眼道:十圈一圈也不能少!再加五圈。 陈树有些恐惧的咽了咽唾液:这么狠的吗? 牧芸瑾点了点头,非常坚定的告诉他:是的。 陈树有些迷惑道:那今是怎么回事? 牧芸瑾摇了摇头,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山道中间那个雪雕一样的人。 楚净川并没有觉查到两个人的视线,因为此时他正观察路修远。 路修远的唇色很浅,这浅淡的唇色,刚好综合了那身红衣的艳丽。 使妖艳与寡淡之间达到一个完美的中和,变成了夺人心魄的美。 可楚净川无暇欣赏美色,他不得不把这和路修远的身体状况相联系起来。 他眉心深皱,凝神沉思。 难道之前查的治疗体弱的药方都是骗人的? 师兄,想什么呢?路修远倏然走了过来,偏了偏头道,是在想我吗? 楚净川浅淡的眸子看着他,他点了点头道:嗯。 这次轮到路修远惊奇了,在想我什么? 在想,楚净川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他的红衫上,一会要罚你点什么。 路修远: 为什么要罚我?他问。 因为你话太多,楚净川冷着声音,一字一句缓慢的说,小师妹。 三个字,咬的格外重。 中午,楚净川去往云尘生的院子里,凑巧路漫漫也在。 楚净川只看了他一眼,就掠过去了,最后停留在云尘生身上,他恭敬的道:师尊。 嗯,云尘生坐在矮木桌前,他看着楚净川的神色,淡声问道:川儿这几不开心吗? 没有,楚净川垂着目光说,师尊为何要这样问。 云尘生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路修远身上,没什么,只是为师最近这几看你不高兴。 说吧,他道:来,尝尝这个桂花糕。 楚净川刚想拒绝,又听云尘生继续道道:漫漫亲手做的。 楚净川唇角接着又沉了下去,只见他侧首看向路修远,冷冰冰道:师妹果然好手艺。 路修远: 这时,云尘生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夸赞道:确实。 楚净川眼中晦暗,冷声道:师尊若没什么事,弟子先退下了。 路修远: 他问1966说:你确定这个云尘生不是你们系统这边的人。 1966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云尘生道:等下,我有样东西拿给你。 楚净川刚欲离开的脚步只好顿在原地。 1966这才道:不是,我发誓。 路修远有点不信,刚想反驳两句。 1966倏然道:新任务已下达,请宿主查看。 本次任务要求,当着炮灰师兄的面,和反派师尊表白。 路修远眸中的笑意隐去:今日的任务不是刚完成吗? 宿主,你似乎搞错了,1966说,今完成的任务是昨的。现在下达的任务是今的,你有今和明两的时间。 路修远阴沉着脸,十分强势的说:我拒绝。 拒绝无效,这次的声音,已经不是1966,反而换成了严肃刻板的男声,只听没有一点儿情绪的说,违令者,将收到本系统的严厉的处罚。 云尘生走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本书,离的近了才看清楚名字《上若心法》。 他说:弟子们的领悟能力到底不及你和裴宁,为师给他们换了一本简单的,你回去教授给他们。 楚净川点了点头。 云尘生抬手,将书递了出去,手指相触的那一瞬,路修远倏然站在两人身侧。 两人同时看向他。 只见他望着云尘生一眼,开口道:我心悦你。 只听啪的一声,那本书掉在地上,楚净川手指一僵,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一种深深的恶意升腾起来,似乎要把他生生的撕裂。 他刚想破门而出,逃离这个地方,便看见路修远的眸子最终盯在自己身上,目光沉沉说完了那句话:师兄。 他说:我心悦你,师兄。 话音刚落,系统倏然响起忙音,拉响了一场串警报。 警报!警报!宿主违反任务规定,将受到系统严肃的处罚! 现在给宿主一次反省的机会。 路修远听着系统的声音,倏然笑了,只见他漆黑的眸一动不动的看着楚净川,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楚净川。 楚净川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身上戾气倏然消失了。 系统确定处罚。 处罚时间为夜半子时。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路哥要搞事情了。 第三十二章 云尘生目光晦暗,他打量着楚净川,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分卷(23) 直到路修远的目光朝着他打量过来,他才风轻云淡般的收回。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的背影,装作无意道:师兄,害羞了呢。不过没关系,我等师兄不害羞的时候。师尊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云尘生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他转过身子,不看路修远,淡声道:去吧。 . 路修远出来之后,没有去追楚净川,反而是悠哉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系统的主动权似乎又换成了1966。 1966一上线就超大声的说:宿主,你在干什么?你这样是要受到系统惩罚的。 罚就罚吧。路修远挑着眉,不以为的说,想怎么罚怎么罚,真当我怕了他? 1966似乎很是担忧:可是 没有可是路修远把桌子的灯油挑了挑,他看向窗外,见褚红的落日掠过枝头,染红了那一方天空。 他看了半晌,眉眼间带着一点沉寂。 1966觉得他这会儿似乎有点儿难过。 须臾,路修远转身,手中捏着那只茶杯,毫不留情的泼在自己的被子上。 1966惊呼:宿主,你干什么? 路修远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在他下敛打了一排剪影,只听他道:今晚子时是处罚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呆在这个世界,在我离开之前,我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 楚净川坐在桌子上,心里很乱,他手里捏些茶杯,刚想一饮而尽,却发现杯子里茶早已经没了。 他微怔了一下。 又想起了之前路修远的话。 我喜欢你,楚净川。 不是师尊,是楚净川。 他倏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烧。 师兄,是我啊。 门口遽然出现路修远的声音,楚净川最开始以为听错了。 只是,门口的人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样,又敲了几声。 楚净川猛然抬头,见一高挑的身影渲染在门上。 他听见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起身走在门前。 他长衫蹁跹,风吹长发,楚净川负手而立,表情恢复到之前的冷淡,摇身一变,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 这么晚了,何事。他问道,只是看到路修远的模样却愣了一下。 只见月色朦胧,院子里有些昏暗不清。 透过门口露出的光,路修远抱着一床被子,顶着路漫漫的那张脸,模样可怜的站在门口。 只见他把被子向前一倾,露出那块水迹,道:师兄,我的被子全湿了,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这话就比较有诚意了。 楚净川半隐在阴影里,他面上强装镇定,小手指却缓缓的收紧。 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理由来拒绝,只听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路修远一听,倏然就笑了,他收起了那副可怜的模样,凑近楚净川的脖颈,有些轻佻的说:我是女的吗,是吗? 楚净川不说话了。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半晌,院子里起了风,路修远皱了皱眉,倏然低头闷咳了几声。 楚净川目光掠过他的脸,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原本颜色就浅,因为咳了这几下,又白了几分。 楚净川心下一紧,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就偏开了身子。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路修远已经钻了进去,只见他把怀中的被子随处一扔,整个人已经爬上了楚净川的床。 他的行动矫捷,哪里有一点刚才病殃殃的样子。 楚净川看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一张俊脸快速的阴沉下去,目光阴沉沉的看向路修远。 谢谢师兄,路修远侧躺在床上,指了指身边的空处,一起睡吗,师兄。 楚净川: 他侧过身子,努力不去看床上的路修远,你休息吧。 楚净川的床铺很是干净,路修远趴在上面,能闻到细细的冰山霜雪的味道。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路修远默默地想。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楚净川坐在矮木桌前,他闭着双眼,似乎在打坐。 路修远看了他一会,目光从他的眼睛无声的临摹到他的鼻子,最后又停留在他他薄嘴唇上。 都说嘴唇薄的人最为薄情寡义,他的师兄似乎是个例外。 路修远的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楚净川,一刻也不想移开。 今夜就让他放肆的多看一会吧,以后或许就看不到了。 这个人以后看不到了。 路修远原本带笑的唇角平了下去,这个想法让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楚净川能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在看自己,他原本不想搭理,那道视线却没有一点儿要移开的意思。 他倏然睁开眼,对上了路修远漆黑的眸。 路修远还没来得及收起情绪,楚净川皱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眼,他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事,路修远已经恢复如常,就是想到我下午说的话,师兄还没有回复我,我就十分伤心。 这人就不应该搭理,嘴里没一句实话。 楚净川继续闭上眼眼睛,决定不再理这个人。 . 因为照顾路修远的身子骨,楚净川暂时把自己的床让了出去,而他自己休息在地上。 夜半。 路修远透过窗户,看向天边朦胧的月,又最后看了楚净川一眼,轻声道:子时就要到了,开始吧。 1966没有再说话。 路修远闭上了眼。 最后一点光线消息殆尽之后,他整个人都被拉进黑暗里,他整个人觉察到了灵魂撕裂般的疼痛。 他似乎被卷进去了一个时间的夹缝中,无数的手拉扯着他,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扯碎。 他承受着这剧烈的疼痛,咬着牙却一声不吭。 再次睁眼时,面前场景倏然变了。 眼前出现了一座雪山,落满雪的长道横贯其中。 路修远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他刚想抬脚上山,却被拌的踉跄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身形缩小了一大圈。他正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衫,长长的衣摆拖在后面。 他嫌弃的揪了揪衣服,刚想说点儿什么,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霜雪的味道。 这是 他一皱眉,刚想再细闻一下,倏然一道修长的身影笼罩下来。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点无奈的口气:怎么走这儿来了?可是迷路了! 路修远抬首看去。 这是鹤莲君。 不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这个人,心剧烈跳动。 这是楚净川, 是他嘴硬心又软的师兄。 第三十三章 看什么呢,小扶桑,鹤莲君一身雪白的长袍,怎么这种表情? 路修远眼中有些发涩。 扶桑。 是我的名字?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系统在搞什么鬼,只凭借潜意识,走过去抓住鹤莲君的长袖,有些委屈的问:你怎么才回来? 嗯?鹤莲表情淡漠,但声音又能听出几句宠溺,等着急了? 说罢,他长袖一挥,手上凭空出现了一道红色衣衫。 路修远,或许现在应该叫扶桑。他走过去,手捏着衣裳看了几圈,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不是,鹤莲君说,我给自己买的。 骗鬼呢。 扶桑显然不信他的鬼话,他一把拿到手里,眯起眼睛道:谢谢鹤莲。 鹤莲低垂目光,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自己的衣服,衣摆拖在后面,赤脚走在雪地上。 原本白漆的脚被冻的通红。 他眉心深皱,冷声道:你的鞋呢? 扶桑有些心虚的低头,左右看了一圈,目光在雪地里一顿,指了指不远处说:在那儿。 下次再如此,就不要出来了。鹤莲冷漠说。 看人生气了,扶桑抱着红衣服低下头,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鹤莲见他模样,看了须臾,知道他顽劣,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踩着雪,走到不远处拿了鞋,又走了回来。 他在扶桑门口低下身子,一手拿着鞋,淡声道:抬脚。 扶桑听话的抬起脚,看着鹤莲将鞋给他穿上,声音虽冷,动作却十分温柔。 他看的心中一动,在鹤莲给他穿上鞋之后,猛然钻进他的怀里,嘴里喃喃囔囔的撒着娇。 还撒娇,鹤莲对这只红狐狸总是无奈,他由着这小孩抱着他的脖子,等过年的时候,按照人间的算法,你都十二岁了。 扶桑不撒手。 鹤莲又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这小孩衣服下面一点红道,尾巴又露出来了,一会莫要吓到人。 扶桑一听,向身后一看,红色的尾巴在白色长袍下格外显眼,他破天荒的红了脸,撒开鹤莲的脖颈,把自己的尾巴收了回去。 鹤莲,我们一会还要下山吗? 鹤莲伸手整理了下被扶桑弄皱了的长袖,看着低沉的天空,点了点头。 去山下的了了湖。 嗯?扶桑一听,道,你要去接人间的祈福灯吗? 每年的腊月二十三,是尘世间的人祈福的日子,他们会在这一天沐浴更衣,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将祈福灯送到湖里,看着灯漂流远去。 这样,山上住的神仙就能收到他们的愿望。 天上又飘起了细雪。 鹤莲君颔首,抓着扶桑的手道:走吧。 两个人一起向了了湖走去。 扶桑一遍小心的踩着雪,一边好奇的问道:鹤莲,为什么叫了了湖? 鹤莲发上落了积雪,更显得整个人冷清出尘,只听他开口道:佛只是个了,仙也是个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只了了便不了。[1] 他的声音淡然,如同那漫天的雪,音落便了无痕迹。 扶桑本就是天地自由孕育的小狐狸,哪里懂这些大道理,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蹦一跳的朝山下走去。 . 落日掠过树梢,褚红色倒映在水面上。 鹤莲同扶桑站在湖边,一高一矮看着落下山的太阳。 最后一点光亮消息殆尽的时候,水天相接的地方,千万只祈福灯照亮了整个了了湖。 被雕成莲花的祈福灯漂流而至,鹤莲一一看过,灯火打在他侧脸,竟然渲染的有些温柔了。 小狐狸一时看呆了,直到有一只手在他头上敲了几下,他才回神。 鹤莲手中正捧着一朵莲,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扶桑道:他们都再灯里写了什么? 鹤莲道:想知道吗? 扶桑点了点头。 鹤莲神情一缓,把那些祈福的心愿一一读给小狐狸听。 尘世之人的心愿很简单,无非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家安定,有个好收成。 再或者,替自己的女儿求个好姻缘。 他不缓不慢的读着,直到拿起另一朵莲花灯时,他顿住了。 只见灯上写着:愿大泽山鹤莲君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这只祈福灯,是对神的祝福。 小狐狸听完,眼睛弯了弯,他问道:谁写的? 鹤莲在怔愣中回神,他翻滚祈福纸,只见背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 扶桑。 鹤莲心下一软,在小狐狸的催促声中,瞥了他一眼,接着不咸不淡道:字太丑了。 扶桑: 这是重点吗? 鹤莲又道:明日开始练字。 扶桑: 我这只造孽的爪子。 . 山中岁月须臾而过,扶桑还是喜欢偷穿鹤莲的衣服,只是衣摆不再长长的拖在身后,反而露出纤细劲瘦的脚踝。 他已经长成了十七岁的少年郎。 这日,他将那白袍披在身上,趴在桌子上练字。 分卷(24) 练了这么多年,那字依旧一点长进也没有,依旧歪歪扭扭像被大风吹歪了一般。 扶桑却毫不在意,他拿着毛笔刚写完一个字,就听见小院的门响了一下。 他高兴的蹦了起来,冲到门口道:鹤莲,你今日怎么这么慢。 慢那个字还没说完,就见鹤莲君扶了个青年人进来。 那人眉目清秀,但似乎受了伤,脸色惨白。 扶桑喜悦的心情被冲淡了不少,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斜眼打量那个青年人,鹤莲,他是谁? 不知,鹤莲君侧身,露出青年的伤口说,先治一下他的伤。 只见他腰腹部中了一根长/箭,那鲜红的血止不住的向下流,染红了他的灰衫。扶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愣了一下,从鹤莲君手中接过人,安置在床上。 经过几天的修养,那青年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对两位感恩戴德,并说自己名叫阿云,被仇人追杀,不小心中了箭。 阿云说等他伤好了,马上就离开。 鹤莲君应下了,扶桑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依旧是该缠人的时候缠人,练字的时候练字,偶尔偷着下山玩一圈。 只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变了想法。他觉得这个阿云有些怪异,尤其是看向鹤莲的目光,他总是把头压的很低,不是不敢看,而是夹杂着更深的心思。 扶桑潜意识的不喜欢他。 只是这人却像是瞧不懂人的心思一样,总爱来找他,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扶桑笑着下了逐客令,转身就迈进鹤莲君的房间里。 鹤莲拿着一本书,看见小狐狸进来,抬头道:练完字了? 没有,扶桑有些不高兴,不想练了。 觉查到这只小狐狸的情绪不对,他将书放下,淡声问道:怎么了? 扶桑不说话。 鹤莲知道他这是又闹小脾气了,过段时间,就是人间的祈福节。到时候带你去人间放灯。 闻言,扶桑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不高兴,真的? 鹤莲道:真的。 扶桑得意忘形,一不小心把尾巴又露了出来。 鹤莲手指轻捏住他的尾梢,到了尘世,可不能再随意的露出来。 扶桑被人捏住了尾巴,面上倏然一红,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他刚要让鹤莲松开,不要揪着他的尾巴玩,转头间,倏然看到窗子口一抹灰色身影一扫而过。 扶桑紧皱着眉,眸子里寒光一闪。 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只是没几天,那鬼鬼祟祟的阿云便告辞下了山。 扶桑很快将他抛在脑后,一心等着腊月二十八的祈福节。 腊月二十八。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走在大街上,尤为显眼。 两人路过街市,四周各色各样的灯琳琅满目。 两人走到护城河,将灯放入水中,扶桑看着四周的人,眼睛转了转,对着鹤莲道:你说神仙能收到我们的祈福吗? 鹤莲君斜眸看了他一眼,淡定道:能。 扶桑又道:你就不问问我写了什么愿望? 鹤莲很是配合问:写了什么? 他以为扶桑会同往年一样,写的对他的祝福。 只是这次扶桑却说:我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他穿着红衣,映的他的瞳孔极黑,看上去很是认真。 鹤莲君手指动了一下,没有回答,目光移向湖中的祈愿灯。 扶桑眸中暗淡了一下,心中有什么东西快速的衰败下去。 河中的灯火错落,月牙朦胧挂在水面,半晌,他听鹤莲君淡声道:好。 只一个字。 他的心死灰复燃。 . 两人直到很晚才回去,看祈福的任务就落到了第二天。 小狐狸因为贪睡,没有跟着去,直到鹤莲君回来,却见他的脸色不太好。 他问怎么了,鹤莲君只说了句没事。 只是扶桑眼看着鹤莲君的情绪一天天的差了下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三个月后某一天,扶桑溜下山去,路过了了湖时,看到湖中飘着好多祈福灯。 因为是白天,祈福灯的灯火有些暗淡。 他皱了皱眉,算了算日子,并不是祈福的节日。 他鬼使神差的打开了一只祈福灯。 看到内容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只见祈福纸上写了: 滚出大泽山。 肮脏的妖怪。 脏,脏,脏,脏 鹤莲君作为神明,不可与妖邪的混在一起。 他们要鹤莲君把他交出去。 他们说狐狸肮脏的血液会污了神明血。 扶桑抬头,依稀能看到祈福灯照亮了湖面,而湖水正诡异的闪动。 他恍惚间,似乎真的闻到自己身上肮脏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是年下,其实是年上。 以为是年上,其实还是年下。 路漫漫/路修远/小扶桑:没想到吧。 哈哈哈哈哈。 前尘篇幅不长,下章就能结束! [1]小窗幽记 第三十四章 鹤莲君两天没见小狐狸的影子。 他冒着风雪外出,深色的眸子头一次泛出波澜,多了点别的情绪。 甚至,平日里纤尘不染的衣衫沾了些许的尘垢,他都没有注意到。 也或许,他注意到了,只是他现在根本无心打理。 他的小狐狸很贪玩,却也没有一天都不归家的时候。 到底去哪里了? 他顾不得仪态,本该不疾不徐的步子也乱了,哪里还有以前沉稳的样子。 他以前总觉得小狐狸该是离不开他。 如今才发现,他错了,是他离不开小狐狸。 他的心乱了。 最终,在他濒临崩溃前一刻,在了了湖的大树下,看到了蜷缩在一起的小狐狸。 少年人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红衣的树影里暗淡了不少。 鹤莲君的心倏然安静下来,他长长的松了小口气,看了那人半晌,走过去蹲下身子。 他的手顿了顿,最终放在小狐狸的发顶上,依旧是清冷的嗓调,却比以往温和:怎么了? 扶桑闻言,身子一僵,倏然抬起头,一双黑眸里蓄满了泪水,见来人,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珠子似的掉了下来。 他委屈道:我不脏,我不是妖怪。 没人说你脏,鹤莲君看着他的眼泪,心下一紧,你只是一只小狐狸。 扶桑指着了了湖,眸中倒映着那些祈福灯,可他们说我会污了神明。 本是寻常的节日,了了湖中却有祈福灯千盏,灯火璀璨。但一个个的祈福灯上写的皆是要把他的小狐狸赶出大泽山。 鹤莲君看着那些灯火,心中倏然升起怒火,他保佑着尘世风调雨顺,接受他们的祈福心愿,如今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合伙赶走自己的小狐狸。 他们凭什么要赶走自己的小狐狸,他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鹤莲君眸光晦暗。 漫天风雪中,只见他长袖一甩,湖中千万祈福灯瞬间破碎,光点飘了满天。 他低沉着嗓音说:他们在胡说八道。 污了神明的是他们。 扶桑看着那点零星的光,问道:真的吗。 鹤莲君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家了。 . 那天开始,鹤莲君封了了了湖,再也没有接受过众人的祈福。 只是,他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 神明吃的是尘世的供奉,然而鹤莲君却亲手封死了这条路。 他的灵力变得越来越虚弱。 扶桑眸中担忧,他想让鹤莲君打开了了湖,再度接受人们的许愿。 鹤莲君半侧在卧榻上,清冷的眸光很是坚定,他们已经不是我的信徒,我不会再接受他们的祈福。 在他们要逼走小狐狸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有信徒。 他所拥有的,他想拥有的,只有一只狐狸。 扶桑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可有一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只记得那天的雪很大,几乎要淹没了整个大泽山。 大泽山被三万兵士强行闯入,为首的正是鹤莲君当时所救的阿云。 只是他现在改用别的名字:云尘生。 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袍,表情冷淡,于之前所救的灰袍青年判若两人。 而四周的人士兵管他叫做国师。 扶桑看着云尘生手抬起来,声音冷清道:昨夜星辰稀疏,东方紫夜暗淡,本国师以龟甲做缚,得知东方恐生妖魔。 扶桑皱了皱眉,觉得他举手投足间有了鹤莲的影子。 他在模仿鹤莲。 他心生厌恶,明明一样的白色长衫,一样的纤尘不染,他却觉得云尘生虚伪肮脏至极。 尘世中没有人知道大泽山有一只狐狸,是谁泄露出去的可想而知。 他又想起那天窗口一扫而过的灰色衣角。 你来干什么?扶桑冷冷的问。 云尘生的眸光闪了闪,又做成那副悲天悯人模样:小扶桑长大了。 没事就滚。扶桑毫不留情。 云尘生眸子里晦暗了一下,大泽山生妖魔,关系天下苍生的事情,你不让进,是不是有鬼。 扶桑恶心透了他这副嘴脸,刚想再说点什么,倏然鹤莲君走了出来。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抬头清冷的看了云尘生一眼,不冷不热道:是谁给你的胆子,闯进大泽山。 他的声音很低,却能让三万兵士清清楚楚的听到,云尘生有些挂不住脸面,这么多年他努力模仿鹤莲君,终于混到了国师的位置,如今一见面,却彻底露了原型。 他看着雪巅上的身影,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他长袖的手指握紧,攥成拳,戾气大盛,半晌,他看了眼身后的三万兵士,倏然指着鹤莲君道:就是他,他就是大泽山的妖魔。 此话一出,扶桑眯起眼来危险的看着他。 鹤莲君神情冷淡,并没有其他反应。 三万兵士面面相窥,并没有动作,他们从小就知道大泽山住着个神仙。 而如今,国师说那神仙是妖魔,他们显然不相信。 云尘生见周围没有动静,眸中狠戾一扫而过,他长袖一挥,负手道: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的祈福灯有几年没有被拆开了。 兵士小声议论。 三年前,我媳妇生孩子,我原本祈福能让鹤莲君保佑生个男孩,结果是个女孩。祈福灯根本没有被打开过。 我祈福我能找个漂亮媳妇儿,结果我现在的媳妇又老又丑。 对,我每年都祈福,根本没被打开过。 云尘生嘴角勾出一抹笑,又转瞬消失,他道:你们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的神鹤莲君成魔了。 是啊,不然怎么不接受我们的祈福。 我们的神明成魔了。 他不是我们的神明,国师才是。 杀了他!杀了他! 天空阴沉,雪又下大了几分。 扶桑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红袖一挥,那最早一批起哄的士兵倏然跌撞出好远。 只听他不带一丝感情道:都给我滚出去。 兵士们嘴角流了血,惊恐的看着满身戾气的扶桑。 云尘生在扶桑挥袖的那一刻就躲在人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袖,这人就是那只红狐狸。是他玷污了你们的神明。 那些兵士被扶桑骇住,不敢再向前。 云尘生后退了几步说:别怕,没关系,你们一起上,他伤害不了你们。 他伤害不了自己的信徒。 这也是他敢带着兵士来大泽山的原因。 扶桑扭头看向鹤莲的侧面,见他唇色浅白,轻喊了一声:鹤莲。 分卷(25) 鹤莲皱紧了眉,听到喊声,安抚性的看了扶桑一眼,我没事。 说完,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山下了了湖的方向。 扶桑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鹤莲君静了一会,说:恐怕要压不住了。 扶桑倏然抬头:什么? 他话音刚落,倏然大泽山动了一下,接着,整座雪山剧烈的摇动起来。 地底倏然传来一声野兽的长啸嘶吼。 那些兵士被震得东倒西歪,云尘生的身形都晃动了几下。 兵士们惊恐的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是青龙。鹤莲君眸中多了几分沉重。 扶桑问:青龙? 上古神兽,在我出现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了。鹤莲君说,当时因为他祸害苍生,蚕食百姓,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压制在了了湖下。 它今日怎么会突然这样?扶桑问。 鹤莲君看了那些兵士一眼,他吞噬了这些凡人身上的贪嗔欲,就要突破封印了。 话音刚落,山摇地裂,一条黑色蛟龙从水中钻出。 它朝着鹤莲君扑来,一只爪子指着身后,颤着声音道:来了,来了,它出来了。 扶桑朝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身长十丈,满身虬起丑陋鳞片的青龙腾空而出。 接着。它在空中调转了身子,一只硕大的龙头对准了三千兵士。 它的鼻孔如同一只大铜缸,皱鼻哼气间,前方的几十个兵士被气流拍在地方。 他们抖动了几下,瞬间没了气息。 其他兵士一看皆慌了,他们手拿着长矛,对准青龙,手却是抖的。 他们扭头寻找国师,想要寻求帮助,然而哪里还有国师的身影。 云尘生早已逃的无影无踪。 那群兵士瞬间没了主心骨,因为害怕,手中的长矛都拿不稳。 那青龙几千年没开腥,如今见了几万人,十分亢奋,他瞪大了棕色的眸子俯视众人,须臾倏然尾巴一甩,十几人凌空而起,再落下时已经落在青龙的嘴里。 扶桑冷眸看了一会儿,他侧首刚想给鹤莲君说话,却见鹤莲君正看着他。 扶桑一愣,在那幽深的眸中读出了一点难过。 他刚欲说话,却全身一麻,扶桑察道什么,喉间干涩,艰难的问道:鹤莲你要干什么。 鹤莲并没有回答他,反而侧首看向那条蛟龙,他低哑的声音道:带他离开。 蛟龙看了扶桑一眼,最终对鹤莲点了点头,托起扶桑腾空而去。 扶桑看着鹤莲君,听见他哑着声音道:别贪玩,记得好好吃饭。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弱点。 到头了,才发现,他有的。 他唯一怕的就是他走了,没人照顾他的小狐狸。 扶桑想摇头,却发现他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被风雪迷了眼,只看到那人背影凌然朝着那条青龙走了过去。 最后,白衣同青龙一起,沉入了了湖中。 以自身为封印,压制住了恶龙。 扶桑早已泪流满面,他伸手,想抓住那点快要消息殆尽的白衣,却抓了空。 鹤莲! 湖水波澜动了几下,最终又恢复了平静。 还有那天的大雪,落满了整座寒山。 . 路修远猛然惊醒,巨大的疼痛似乎要把吞噬。 他恍惚的伸手,只摸到了满脸泪水。 鹤莲。 他嘴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满心的疼。 半晌,他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他侧首,小窗半开,朦胧的月色中,楚净川阖着双眸,睡意正浓。 路修远下床,赤着脚朝人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第三十五章 楚净川睁开眼睛,先是缓了一阵,这才回忆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似乎路修远抱着被子来找他,然后他就睡到地板上。 地板上。 他动了一下。 有一刻的转不过神来,地板有这么软吗? 没有。 所以他现在是在哪? 床上。 他侧首,忽然对上了一张极具冲击的俊脸和一双含笑的眸子。 路修远见他看了过来,招了招手道:早啊,师兄。 楚净川一怔,接着道:早。说完这句,他才觉查到两个人似乎离得有些太近了。 他几乎整个人都要钻进路修远怀里去了,想到这里,他的脸接着就瘫了下来,冷冷道:解释一下吧,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路修远一只胳膊半撑说,师兄昨天半夜忽然爬到床上来,我反抗不及,就只能任由师兄为所欲为了。 放屁。 他又没有梦游的习惯。 楚净川刚想反驳,倏然低垂下眼眸,目光定在自己的腰间。 只见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紧紧的箍在自己的腰上。 他看着那只手,冷漠的说:松开。或者滚下去。 路修远偏头笑了一下。 时隔千年,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他轻啧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松了手。他穿着雪白里衣坐起身来,倏然一只手压在楚净川一侧,凑近道:师兄,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双修啊。 不需要。楚净川一字一句道。 行吧。路修远一手扯过红衫披在身上,那真是太可惜了,看昨天师兄投怀送抱模样,还以为师兄要与我双修呢。 说这话时,他的身量拔高,话完,他也转瞬又变成了路漫漫的模样。 楚净川看的有些无语。 干脆不搭理这人。 他趿鞋下床,走了几步,看到矮桌子上的冒着热气的白色瓷盅时,楚净川愣了一下。 好像从早晨醒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怔愣的状态。 路修远也穿戴好了衣服,站在他身侧。 楚净川转眸问他:那是什么? 路修远看着他,笑着说:给师兄做的爱心早餐。 楚净川: 他奇怪的看了那个人一眼,目光有些古怪。 路修远有点想笑,最终解释道:别这样看着我,你睡觉的时候做的。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能吃,没下毒。 楚净川: 他是因为这个吗? 只是,路修远的话音刚落,他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些画面。 那是一间古朴的房间,房间搭着小炉,炉子上正沸腾的煮着什么东西,他面前还坐着个红衣服的少年人。 少年光着脚,手中拿着一本书,半趴在矮桌旁边的毯子上,他看书也不认真,只捡有画的那页看。 他很是无奈的看了少年一眼,从小锅里盛出一勺汤,吹了吹热气道:喝了。 少年眼睛都没从书上移开,伸手接过。 拿到东西的那一刻,他才抬起头来,鼻子使劲的嗅了嗅,倏然哭丧着脸道:怎么又是雪莲。 他看着少年嫌弃的模样,不咸不淡道:能吃,没下毒。 画面倏然跟眼前场景重合,又瞬间模糊不清,他按了按太阳穴,眉心皱在一起。 路修远见他模样,倏然向前,抓住他的手腕,问道:鹤师兄你怎么了? 楚净川静了一会儿,才站直了身子,他表情又恢复平日的冷漠,道:无事。 他拂了一下衣服,席坐在地上,问道:里面是什么? 路修远看着他的眼睛,说:雪莲粥,给师兄补补。 楚净川脱口而出:大泽山的? 路修远一愣,半晌倏然反应过来,笑道:不是,普通雪莲而已,我给你盛一碗? 楚净川点了点头,半晌,见路修远只盛了一碗,问道:你不吃? 不,路修远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着他,我看着你吃。 不知道为何。 楚净川觉得这个人自从今日醒来之后就很不对劲,他的目光里似乎掺杂着什么, 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细看之下,又让人莫名的伤心。 楚净川抬眸,倏然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路修远深色眸子里极为压抑,半晌,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道:师兄莫不是被魇到了,我当然认识你,你是青峰山的楚净川啊。 楚净川皱眉,愣了须臾又道:我不是 这个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倏然门口响起敲门声,路修远站起身道:我去开门。 楚净川看着他的背影,拧眉沉思:他在躲什么? . 敲门的正是牧芸瑾,他站在门口敲了几下,喊道:开门的,师 话还没有说全,就见木门半开,小师妹抱着胳膊站在门下。 他有些呆愣补上另一个字:兄又接着改口道:师妹。 路修远到:牧师兄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牧芸瑾尴尬的笑了一声,接着道,我走错门了。 说完便退了出去,只是他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就是师兄的院子啊。 他又把脚步移会去,像是确认一般的问道:这是师兄的院子吧。 嗯。路修远淡定的点了点头。 牧芸瑾又抬头看了看天。 楚净川平日里有个习惯,每天到点就起床,如今看这时间,估计也就刚穿好衣服。 而小师妹却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他又回头瞧了瞧,见院子里只有他自己的脚印。 只能证明,小师妹昨夜就到了! 这个想法成功的吓到了牧芸瑾。 这时,楚净川也走了出来,他看着牧芸瑾,淡声问道:何事。 牧芸瑾心神恍惚的说了事情,楚净川听了,又问道:还有别的事? 牧芸瑾呆呆的摇了摇头。 楚净川道:那走吧。 牧芸瑾听话的嗯了一声,路修远怀疑他根本没听楚净川讲话。 只是,牧芸瑾转身刚走了几步,像是突然醒神了一般,倏然侧过身子,先是啊的失声尖叫。 接着,他又指着两人,吼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两在干什么! 路修远伸手堵了下耳朵,笑着道:双修啊。 楚净川: 双修你妹。 牧芸瑾:!!! 又是一阵尖叫。 小傻子的嗓音又高,这一叫成功的惊动了青峰山所有的弟子。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那群青峰山的弟子攀在墙头上,伸长了脑袋向里瞧。 一个个脸上带着蜜汁微笑。 楚净川: 楚净川十分无语的看着他们,还没等他赶人,便见一袭白袍不疾不徐的走来,衣摆扫地而过。 师尊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跑。 考试成绩让我肝肠寸断,今天少更一点。 第三十六章 你们在干什么? 云尘生走过来,眸子不冷不热的看向青峰山的弟子。 那些弟子惶恐的收回了脖子,看了一眼楚净川,欲言又止。 云尘生见他们的目光,也看向楚净川,齐声道:川儿? 不知为何,楚净川今日听到这个称呼,心底闪过一瞬间的排斥,他垂下眸子,老老实实的道了一句师尊。 分卷(26) 云尘生又道:他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楚净川手指尖动了一下,他刚想要说话,一道红色身影挡在前面。 是路修远。 他听路修远说:没事,我们来请教师兄剑法。 不知是不是楚净川的错觉,他觉得路修远说这话时,压制着几分戾气。 而那戾气是对师尊的。 云尘生目光移到路修远身上,眸色在晨光的映照下,很浅。 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浅薄。 他在窥视路修远。 四周弟子们屏住了呼吸,他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牧芸瑾动了动喉结,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看着自己的师尊道:师尊,我们确实是来问师兄问题的,哦,对了,我们拉着小师妹一起来的。小师妹绝对没在师兄房间里过夜。 楚净川: 青峰山弟子: 整个院子都陷入寂静。 那些弟子们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接着挂上想被纸糊上的笑,一同附和道:是啊,是啊,来请教剑法。 路修远抱着胳膊,似笑非笑。 云尘生的脸色微沉,楚净川看了一眼众师弟们,侧首向前走了一步,师尊今日所为何事? 确实有一件要事。云尘生这才恢复如常,他负手道,这几日,明州传来消息,请求青峰山的帮助。 楚净川说:师尊可是要徒儿去一趟? 云尘生点了点头,末了又补上一句道:为师同你一起去,明日启程。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门檐之下,一身白衣笼进阴影里,竟看上去有几分邪气。 路修远看着阴影里的人,皱了眉。 他想干什么?怎么会突然下山? 路修远越想越不对劲,他眸光动了一下,移动步子到牧芸瑾身边,抬脚踩了他一下。 牧芸瑾被踩的倒吸了一口气,他侧首看着一脸友好笑容的小师妹一脸懵逼。 只见小师妹眉梢一挑,对着楚净川与云尘生的方向使了一记眼色。 嗯? 或许是因为被踩了一下,牧芸瑾这会儿突然变聪明了。 他福灵心至的想,这是小师妹让我求师尊带着她一起去。 只是她自己怎么不去说? 他还没动,又被小师妹踩了一脚,他呲牙裂嘴无声的叫了一声,苦逼的想,这是造的什么孽。 牧芸瑾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一脸狗腿的朝着师尊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师尊。 云尘生看着他,冷淡问道:何事? 牧芸瑾:我和小师妹也想去! 云尘生看了一眼路修远,沉默了一会,这才看向牧芸瑾道:嗯,今天收拾好东西,明天出发。 路修远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只是转头却对上了楚净川向他投来的疑惑的目光。 他对着楚净川弯了唇角,露出一个明艳至极的笑,晨曦的目光落在红衣上,异常惊艳。 楚净川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移开了眼。 楚净川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人都已经散了,路修远也回了他的房间收拾东西。 因为明日的路程,今日的课都取消了,楚净川坐在矮桌前,看着眼前的粥出神。 他手端起瓷白小碗,手拿起勺子的那一刻,他总觉的缺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好像对面应该做了个人才对,那个人或趴或仰在地上,手里总是拿着画册或则插图较多的书本来读。 楚净川盯着地上的空白看了半晌,眼前突然浮现路修远的那张脸。 不是路漫漫,是路修远。 晚上的时候,楚净川的门又被敲开了。 怎么,你的床上又被泼水了。 那倒没有。路修远笑着说。 楚净川看着他:那你干什么? 路修远遮倚在门框上,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楚净川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紧张。 楚净川问:什么问题? 如果有一天,路修远说,你突然发现你最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尊敬的一个人,却一直想要你的命,你会怎么办? 楚净川觉得他意有所指,便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说的那个人是师尊吗? 路修远: 没有,就随便问问,路修远有重复了一遍,若那个人就是师尊,你又会怎么办。 楚净川沉默了一下,路修远唇一直紧抿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一个人的答案而紧张。 半晌,他听见那人淡淡道:叛出师门吧 路修远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很怕楚净川反抗都不反抗一下。 房间内的灯火摇曳,楚净川侧着身子,半隐在阴影里。 他见路修远收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异常认真道:记得,以后若发生什么事,还有我。 楚净川再回神时,那片红消失房檐之下。 . 翌日。 云尘生坐在马车,其他人骑马而行。 楚净川走在最前方,因为昨夜的路修远的话,他今天下意识的躲避他。 若那天当着师尊的面,路修远说的话理解成逗他,而昨夜又是为了什么。 路修远来青峰山的目的,楚净川一直看不透。 刚开始他因为他是因为师尊,而今日却觉得并非如此。 他好像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上青峰山?好像依旧说不通。 毕竟两个人之前根本就不认识。 师兄? 师兄? 师兄? 在路修远喊他第三声的时候,楚净川才回过神来,他淡定的看向路修远,问道:怎么了? 路修远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楚净川睫毛颤了颤,低垂下目光道:没什么?说完,无话。 路修远这么能说的一个人,这一会儿倒是沉默起来。 只是黑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格外情深。 为了不这么尴尬,楚净川轻咳了几声,他目光四处瞥了几眼,见马车时,倏然眸光一亮,问道:师尊他没说什么吧,师尊他需要什么吗? 原本为了调节气氛,但是楚净川觉得自己说出这段话之后,周围冷了不少。 没事,很好,实在不放心你可以自己看。 楚净川一想也对,于是马上调转马头,朝着马车走过去。 路修远: 他觉得楚净川有点欠收拾,但是又舍不得,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为了防止宿主被气,1966冒出头来安慰路修远道:宿主,告诉你个好消息。 路修远这会儿心情不大好,所以声音格外低沉,什么好消息? 1966兴奋的说因为上次的惩罚较重,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系统暂时不会发放任务。 谁知道,路修远的脾气并没有缓解,反而冷着声音嘲讽道:哦,替我谢谢他全家。 1966: 行,嘲讽味够足。 还有,他要不还是闭嘴吧。 . 明州地界。 云尘生下了马车,眸子闪了一下。 明州城格外富裕,楼房建造也极具特色。 只是,很奇怪,如今还未到正午,大街上却没什么人。 楚净川下了马,只是一直紧跟着他的路修远却没有跟上来,反而抱着胳膊,离得好远站在一旁。 楚净川见他侧脸的脸颊线紧绷,搞不懂这人又怎么了。 牧芸瑾笨拙的下了马,偷摸的跑到楚净川身边,问道:小师妹怎么了? 楚净川被问的莫名其妙,他道:不知。 牧芸瑾:不是师兄你惹得? 还能是谁! 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了婆婆妈妈的和事佬,每天为了这两口子操透了心。 啊呸,不是两口子! 是师兄妹。 说话空隙间,云尘生走了过来,路修远见此,终于不抱着胳膊冷冷的站在远处了。 他走了过来,站在楚净川身侧,刚好能挡住云尘生大部分视线。 云尘生说:川儿,一会儿你带着师妹师弟先走。他顺手捏了个符,递给楚净川道:这是地址,去找尧先生。 楚净川接过符咒,见金文翻转,地址浮在上面,他道:师尊你 我无事,云尘生道:有点事情要处理。 楚净川不再多问,点了点头。 . 地址上写的是城西巷子深处的四合院。 牧芸瑾因为骑马受了惊吓找了个客栈休息,所以敲门这个担子就落在了路修远身上。 他看了楚净川一眼,不缓不慢敲了门,低声道:青峰山弟子特来拜访。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打开了,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人抱着胳膊站在门下。 他的睫毛很长,眼睛疏离浅淡,是一副绝美的长相。 只是那人冷漠的姿态,和楚净川有的一拼。 只听他冷冷问道:青峰山弟子? 路修远道:正是,不知您是? 那人冷漠说:尧寻。说完转身回院子里,进来吧。 楚净川一听,正是师尊要他找的尧先生。 他与路修远对视一眼,接着跟着他进了院子。 只是两人看到院子景色时,却愣了一下。 院子很大,很空旷。 只是这大院子里没有旁物,横着竖着放满了盖着白布的尸体。 虽然是白天,却依旧可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气。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明天再修。 第三十七章 尧寻停住了脚步,他似乎觉察到身后之人的不对劲,解释道:仵作。 声音简洁干脆的的像个冰块。 接着他看向院中摆放的尸体,眸子里的光一瞬间柔和下来。 楚净川抿了抿唇想幸亏牧芸瑾没有来,不然这小傻子一定会吓晕过去不可。 接着,他见身侧的路修远转身走向一个尸体旁,礼貌的问道:尧先生,我能看看吗? 尧寻看了路修远一眼,皱着眉似乎有些纠结,须臾,他抬步走到路修远身前的尸体边,伸出手想将白布掀开,道:只能看。 路修远微笑着道:当然。 楚净川目光停留在尧寻的那只手上,那手似乎常年见不到光,显得过分的白了。 若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久病之人所独有的惨白色。 不过 楚净川又将目光转移到尧寻的脸上,却见他没有丝毫病态。 白布下盖着的是个少女,掀开之后,露出一张死灰色的脸。 那少女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一张鹅蛋脸小巧又精致,纤长的睫毛了无生气的耷拉在眼睑下,却依旧掩盖不了美貌。 楚净川朝着尸体走了过去,他眉心皱在一起,目光落在少女喉间的一点红色的血痣上。 那痣倒不像是长上去的,反而像一些邪门歪道。 楚净川下意识的去碰那点血痣,却被一双惨白的手挡住。 路修远侧眸,显然也发现了那点黑痣,他问道:师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楚净川皱眉,看了一眼路修远,又转头看向尧寻说:这痣不对劲。 我知道,尧寻说,不过他静默了一会儿,眼神落在一个虚无的点上,这姑娘说,她还没成亲呢,男女授受不亲。 !!! 楚净川路修远瘫着脸一同看着尧寻。 你在讲什么鬼故事? 分卷(27) 世界有一种人,先天就能看见旁人若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世人俗称的阴阳眼。 他们一般从事特殊职业。 而楚净川他们等修仙之人,可以在某些情况下看到一些常人若看不到之物,比如人死之后怨念所形成的煞。 但,他们所看到的并不是灵魂,而是那些人自身所产生的煞气附着在灵魂身上。 修仙之人若想看到,需得借助符咒,才能看到偏离在肉/体之外的灵魂体。 她还说,尧寻板着一张冰块脸复述道,你要是非得要碰的话,也可以。她可以以身相许。 明明娇羞的话却让他说的冷酷无情的,说的是以身相许,听起来就像我杀了你。 楚净川: 他默默的收回自己作孽的手,又指向其他尸体,那其他这些呢,能看吗。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的模样,笑了一下。 楚净川斜眼睨着他,表情看起来想杀人灭口:笑什么? 没事,路修远见好就收,非常会看眼色 个屁。 只见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看着楚净川道:就是忽然想起来,咱们都同眠共枕过了,这么算来,我是不是也要以身相许。 尧寻闻言,在这师兄妹身上打量了几圈,然后冰冷的点了点头。 楚净川: 他移开眼,又走到另一块白布下,掀开? 尧寻把院子里的白布依次打开,楚净川看着这些尸体,抿唇不语。 这些尸体全都是年方二八的少女,气质模样各有千秋,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美貌至极。 还有,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颗血痣。 她们都是怎么死的? 楚净川问道。 全身没有一点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尧寻面无表情的看向四周,道,而且,她们共同点就是都失去了死时的记忆。 那死亡地点呢?路修远问。 尧寻说:附近镇子上都有,专挑美貌的女孩,十四到十八岁的都有。 最小的一个,只有八岁。最重要的是尸体还在增加。 这事情闹的人心惶惶,百姓们为此闭门不出,官府却一点头绪查不到。 若是常人所为,就算找不到凶手,也不会如此一点线索都没有。 楚净川目光沉了一下,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们并不是被尘世之人所杀? 路修远道:魔界的人消失了数百年,就算还有残存,也并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然:仙门。 楚净川皱着眉,觉得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他对尧寻道:我们今日先回去,明日再来。 尧寻并没有发表意见,道:听说仙君也来了? 嗯,楚净川眸光闪了一下说,师尊还有点别的事。 尧寻看了一眼自己的院子说,你们可以住在我这里。 这样方便沟通问题。 楚净川看着他。 尧寻目光看向正厅方向:那些姑娘们说,可以暂时把房间让给你们。 楚净川: 谢谢,他说,不用了,我们师弟还在客栈。 若是让牧芸瑾若是住在这里,估计能哭的背过气去。 嗯,尧寻像一个没有感情传话机器,重复着那些姑娘们的话,姑娘说祝你们百年好合,你们很般配。 那群姑娘太过于热情,路修远偏头笑出声来:替我谢谢各位姑娘,会的。 楚净川压低声音看着路修远说:闭嘴。 只是耳垂却泛上红色。 路修远看着那点红,笑弯了眼角,他伸手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从善如流道:好的。 楚净川对着尧寻一点头,转身就走。 路修远跟在后边,对着尧寻点了点头。 院子里树影斑驳,遍地阴凉,只有房檐下才露出点阳光。 那光斜斜的落在两人的身上,半明半暗,红白交替。 尧寻望着两人的背影,眸光一闪,他拧眉,冷声道:两位停步。 楚净川与路修远同时回头。 尧寻看着路修远说:这位怕不是姑娘吧。 应该是师弟才对。 楚净川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眸中沉沉道:尧先生这是何意? 路修远倒是没有别的反应,反而颇有兴趣的看着尧寻。 尧寻走了两步,依旧是那冷酷漠然的嗓音。 只听他道:你这师弟他仔细看着路修远,像是在观察什么,接着冷声道:魂魄只剩了一半。 楚净川一愣,转头猛然看向路修远。 他的魂魄只剩了一半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他心猛烈痛了一下,就好像他见过那副场景。 他睫毛轻颤,一瞬间陷入难以形容的难过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聚餐! 哇咔咔! 第三十八章 这话楚净川看着尧寻,艰难的吐出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尧寻说。 路修远拧眉,垂眸沉思。 楚净川抿了抿唇,看着他,又道:半个魂魄,怎么会这样? 一个看上去好好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半个魂魄? 所以之前他的体弱,是因为他只有半个魂魄吗? 我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尧寻打量着路修远。 他看上去太正常了,并没有一点儿魂魄不全的模样。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超不过两个。一个是因为他自身的灵力太强悍,另一个有人用强大的灵力护住了他的魂魄,导致他的灵魂即使被割裂也不会消散。 那楚净川张了张嘴,他杂乱无章的想问尧寻,如此还如何?却又在一瞬间醒神。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要找到另一半魂魄才行。 路修远侧首,见楚净川的睫毛轻颤,他心下一暖,抓住了他的手腕,道:师兄,我没事。 楚净川转眸,看着他浅色的唇,没有抽回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手修长劲瘦,冷然如玉。 他只觉得这手过分冰凉了。 须臾,他反手握住路修远,企图能让他的手温热一点。 他看向尧寻道:今日的事,我希望尧先生能保密。 嗯,当然,尧寻并不是多事之人,今日能提出来,主要是看两人比较顺眼。 楚净川握紧路修远的手,又接着说说:我说的也包括师尊。 四下安静了一瞬。 路修远不禁侧首,猛然看向他,见他神色严肃又郑重,与平日里在青峰山听云尘生讲课时无甚差别。 只是今日换了一个对象,他今日维护的人是他,是路修远。 他手指间收紧,是情绪表达不出的欢乐。 尧寻的眸光依旧波澜不惊,即使这样也并没有问为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 楚净川道:多谢。 直到两人出了巷子,尧寻还呆在院子里,半晌左右看了一圈,道:刚才你们尖叫什么? 他目光无奈了一下,我又不眼瞎,当然看到两人牵着的手了。 两人什么关系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在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嫉妒他俩。 尧寻无语的看着四周,冷嗤一声,转身冷漠的回了房间。 他再和这群小姑娘聊下去,估计能气死。 .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走了半晌,快到客栈时,楚净川与路修远顿住脚步,同时开了口。 楚净川道:你知道自己灵魂不全? 路修远道:为什么不让尧寻告诉师尊? 话落,两人具是一怔。 须臾,路修远先偏头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也是今日知道的。在这之前,我没有他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没有任何感觉,所以师兄不用担心。 没有任何感觉?楚净川显然不信,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看着路修远,说:你就这么不关心你自己的身体? 从刚才,尧寻说了路修远的魂魄少了一半时,他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的紧颦的眉,道:师兄在生气? 他肆无忌惮的靠近,手指抚了一下楚净川的美貌,笑着说: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甚至连我去青峰山什么目的都不知道,我若是死了不正好消了一个心头大患? 楚净川的瞳孔漆黑,正常人都知道这会儿要离他远一点。 不过显然,路修远显然不是正常人,他还在继续挑衅:还是说,师兄不舍的我死? 他张口一个死闭口一个死,楚净川冰冷的眸子看着他。 对于这种路修远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楚净川只觉得心间憋了口怒气,压在他浑身难受。 他咬了下后槽牙,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咬在路修远的薄唇上。 说是咬,其实力道并不重,只是楚净川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别人,唯一一次还是上次路修远喂他雪莲那次,不过那次是路修远主动。 所以导致他既生涩,又带了点惩罚性的狠意。 路修远被楚净川的动作碰的一愣,接着眼眸里带了点笑意,任由楚净川咬在他的嘴唇上。 他刚开始还有点好笑,心想这那是惩罚。直到楚净川心软了一下,由最初的咬变成最后的小狗崽子一样的舔/舐。 路修远这才隐隐觉察到不对,他看向楚净川的眸子一点一点深了下去,直到最后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伸手抓住楚净川,按着他的手腕,弯着眼睛道:师兄,接吻哪有这样的? 接着,他低头含住了那肖想已久的薄唇。 . 牧芸瑾一个人在客栈等了很久,还没有人回来,于是脑子里开始东想西想。 他甚至有点怀疑是师尊和师兄不想要他了,所以带着他来了明州,然后把他自己之人丢在这里。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种情况,脸色惨白的出了客栈门。 结果刚出去,就听到师兄和小师妹一齐走了进来。 他眸中带泪的扑了过去,大喊了一声:师兄,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那哭声可谓是感天动地,真情实感,甚至鼻子里还冒了一个鼻涕泡。 楚净川侧身躲开,问道:师尊呢? 牧芸瑾扑了个空,也不在意,他变戏法一样收了眼泪,道,师尊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楚净川拧眉。 身后的路修远走了过来,笑着说:事情或许是没忙完,咱们不如进去先来吃点东西。 牧芸瑾疯狂的点了点头,很是同意小师妹的意见,他嚷着道:先吃东西,先吃东西。 三人找了个座位坐下。 客栈的人并不多,小二手中拿着灰帕子靠在柜台上眯眼打瞌睡。 牧芸瑾走过去,吓了他一跳,只听他看都不看来人,弯着腰惶恐道:老板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原谅我这一次。别扣我工钱。 抓紧去给我上菜,牧芸瑾说,我就给老板娘说不扣你工钱。 小二一听不是老板娘,这才松了口气,他抬眸看着来人道:得来爷,小的这就给您安排。 楚净川低垂着眉,听着牧芸瑾点完菜,又听牧芸瑾道:师兄,你有什么要吃的吗? 鱼,不加辣,楚净川还没说话,就听到路修远在一旁道,还有春笋,口味清淡些。 分卷(28) 他说这些的时候,目光落在楚净川的唇上,似笑非笑道:毕竟师兄吃不得辣。 楚净川闻言看他一眼,小手指一紧,对着牧芸瑾点了点头。 牧芸瑾添上几笔,道:行,差不多先上这些吧。小二拿着食谱准备去后厨,牧芸瑾抬眸看了看两人,皱了皱眉,又道:等等,再加点! 小二一听,又颠颠的回来,只见他眉开眼笑道:爷,还有什么吩咐。 再加一道菊花茶,牧芸瑾说,你们明州天气也太干燥了,我师兄师妹才来了一天嘴上就上火了,来一壶菊花茶去去火。 小二的目光在楚净川和路修远身上慌了两圈,点了点头说:是该去去火,我这就去泡茶,各位稍等。 楚净川: 牧芸瑾这傻子谁带来了?要不还是丢了吧。 菊花茶很快就上来了。又大又黄的菊花在水中舒展,牧芸瑾低头品了一口,倏然觉察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其中有一道莫名冷漠的没有一点感情,甚至还想杀人灭口。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大师兄。 牧芸瑾搞不明白哪里又得罪大师兄了,不过这种情况下。跑就对了。 他干笑了两声,快速起身道:我去看看,菜怎么还不上。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溜了。 楚净川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 手指捏着那杯菊花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纠结半晌,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确实该好好去去火了。 路修远坐在一侧,一手拖着下巴,一边看着楚净川。 楚净川头也不抬:看什么? 没什么,路修远说,就是想问问师兄可知道四阴门? 他之前一直畏惧楚净川不信他不敢说,不过就在楚净川对着尧寻说出那句不要告诉师尊时,他就知道,楚净川是信他的。 还有他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四阴门,楚净川又想起看的那本古书。 书中道:四阴门重开之时,若取灵气充足之人作为容器,引灵到此,便可复生。 他看向路修远:你知道? 路修远脸上虽然带着笑,眸光却变得冰冷,刽子手的刀,墙上挂;仵作的眼睛,看得见;扎纸匠的手艺,活又现;二皮匠的针线,走魂面。[1] 在他复述的时候,楚净川的眉就拧在一起。 路修远说:是不是感觉特别熟悉? 何止是熟悉。 何苇航的鬼头刀,李静姝的缝尸线,如今再加上尧寻的阴阳眼。 这一个个的事件,都像是有人在牵引着他们。 是谁在牵引他们? 答案似乎近在咫尺,却又在虚空中抓不住。 路修远又道:四阴门如今已经凑了三个,是谁在牵引着你,是谁一步一步的让你卷进这些事件中? 楚净川手指一动,眼睛看向路修远,漆黑的瞳孔里头一次露出了茫然的情绪,他有些躲闪道:我不知道。 他头一次不想去知道真相。 不,你知道,路修远见他模样,有片刻心软,不过那只是一瞬间,他抓住楚净川的手腕直视他的眼睛不让他躲闪,沉声道,是谁在幕后推动你不知道吗,楚净川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吗? 他就不相信楚净川之前没有察觉过。 楚净川被路修远吼的一愣,手腕被抓的微疼。 这人方才还在和自己接吻,如今又这样吼自己。 他一瞬间有些委屈。 是啊。 他知道。 能做这一切的,只有他的师尊云尘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  [1]民间顺口溜。 时速500的菜作者终于在12点之前码完了。感谢在20210529 19:35:40~20210530 23:2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衔蝉奴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牧芸瑾回来时,明显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一声不吭的坐下,心想:这是吵架了? 不太对劲。 绝对不对劲。 那个师兄牧芸瑾看了看楚净川,见他脸色阴沉,他动了动喉结,选择闭嘴不言。 接着,他又看向路修远:那个师妹 原本每天嬉笑的小师妹也紧抿着唇角,牧芸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选择埋头扒饭。 小二上完最后一份菜,看着牧芸瑾道:客官,齐了,您呢慢用。 说完,刚想离开,楚净川道:等等。 客官,你还有什么吩咐?小二对于楚净川其实是有一点害怕的。 楚净川说:最近几天,附近的镇子上有没有发生什么? 最近几天?小二手抓了抓头发,倏然恍然大悟,你说的是狄员外家失踪的千金吧。 狄员外? 小二一聊到八卦上,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他手比划了一圈道:您都是外地来的,对我们这一代状况可能不太熟悉,这已经是他压低声音,向营造出点恐怖的氛围。 只见他伸手,对着楚净川比了十根手指,又在那群人眼前过了一圈道:这少女失踪,算起来已经数百起了,可当真是吓死人了。 只听小二话题越聊越偏,他小声说:这还只是知道的数,其实还有很多官府根本就没有爆出来,毕竟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是不是人干的还是有待商议。 路修远见小二还要继续,开口打断他说:你刚才说狄员外千金失踪了?那如今找到了吗? 没呢,生死未卜,狄员外请了好几波人去找,可最终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散了重金,说是只要提供他女儿一点儿线索,就悬赏黄金一百两,结果也是石沉大海,小二说完,轻啧了一声,我看呢凶多吉少。 他说:我有一个亲戚在官府任职,具他说,狄小姐的房间内有一大片血迹,地上还落着带血的剪刀。 楚净川闻言皱眉,确定那是狄小姐的血迹? 在尧寻院子里安放的尸体,可没有一个受外伤的。 如今,狄小姐房间却出现了大片的血迹,很显然与那些情况不同。 小二摆摆手道:那就不知道了。 他还想再说着什么,楼梯间走来一个女人,那女人手里摇着扇子,看着小二道,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男扮女装,丢出去。 小二闭了嘴。灰溜溜的滚了。 老板娘下楼,看着几人道:莫怕,那小混子惯会胡说,等我有机会撕烂他的嘴 牧芸瑾吃着东西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被吓到。 楚净川对着老板娘点头,已示行礼,接着安静的吃饭。 夜半,整个街道无声。 楚净川衣冠整齐,显然不是刚睡醒的模样,他推开门刚欲出门去,却见门框上倚了个红衣身影。 路修远已经恢复男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楚净川瘫着脸,最终没忍住,问道:你来干什么? 那要问,路修远挑了下眉,师兄要去干什么了。 楚净川看着他,问道:我去干什么? 怕是,路修远叹气说,要去爬某家小姐的墙头。 楚净川觉得这个人委实有病,他一手拿剑,冰冷道:让开。 路修远不动。 两人僵持在门口,半晌,路修远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道:楚净川,你什么时候能不要把事情都拦在自己身上。 在大泽山,为了救那些士兵和世间百姓,他选择一个人封印青龙。 后来,他成了楚净川,在风若云走后,明明年龄不大,却包揽下青峰山的所有事务。 如今,他又要一言不吭的去调查 罢了罢了。 路修远脸上有一瞬间的落寞,他倏然让开身子,不再阻碍出门的路,只是执拗道:我也要去。 那一瞬间的落寞并没有逃过楚净川的眼睛,他怔了一下,走出去几步,背对着路修远:随你。 路修远看着他的背影,勾唇笑了一下。 还是那么嘴硬心软啊。 他的师兄,千年以来,从来就没有变过。 . 狄员外家依旧灯火通明,仆人丫鬟忙忙碌碌,竞相奔走。 楚净川记得小二提过,这个员外似乎叫狄玟,女儿名狄妍, 一家人行善施粥,是有名的大善人。 两人半俯身在房檐之上。 原本他们想要潜入狄妍的房间探个究竟,然而时运不济,狄玟大半夜正坐在女儿的房间里。 管家守在他的身侧,一直在劝说什么,楚净川差不过能听清楚,大意就是已经劳累了两天了他回去歇会。 狄玟只管摇头,他的眼球上爬满了红血丝,手里拿着女儿平日里的手帕,又要掉出来泪来。 狄员外不睡,院子里其他人当然也不敢睡,他们站成一排,陪着狄玟一起伤怀。 楚净川: 路修远说:师兄,我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这满院子都是人,看着架势,估计是不打算睡了。 楚净川也皱紧了眉。 半晌,他有点尴尬回头,刚想说话,唇却蹭到一片清凉。 路修远在他身后,原本想说明天再来也可以,却没想到楚净川会忽然回头。 两人具是一愣,路修远率先回过神来,他嘴角弧度一勾,舌尖轻/舔了一下楚净川的唇缝。 楚净川一瞬间睁大眼睛,接着耳垂漫上红色,他猛然退后,只是唇移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样躲闪,不就代表他认输了吗? 不就唇碰了一下吗,有什么可躲的?两个人之前又不是没碰过。 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侧首,果然又看到那双黑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不出是揶揄还是嘲讽,反正不是什么正经的笑就对了。 楚净川: 他抿着唇,不说话,过了半晌,结果那个人还在笑。 没完了是吧。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也或许只是单纯的想把那薄唇用什么东西堵上,楚净川侧首微偏了偏头,又贴上那笑吟吟的薄唇。 只是,光是贴上他觉得不足以报复回来。 楚净川黑眸闪了一下,学着方才路修远的模样,探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接着,他觉察到路修远的身子僵了一下,就连方才带笑的眸子也倏然变得幽深。 楚净川本能的察觉到一丝危险,他分开少许,看着路修远的逐渐深下去的黑眸,不自然的解释道:这下两清了。 路修远哭笑不得,有苦说不出,他稳了一会儿,开口道:师兄,打个商量,下次他顿了一下,指了下唇,接着道: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 楚净川一双眸子不冷不热的看着他。 不明白这人的脸皮为什么这么厚。 走了,楚净川看了他半晌,起身道。 路修远说:不看了? 楚净川背对着他说:明天再看。 两人显然都忘记了还在别人家的房檐上,这一起身,便惊动了狄员外家的仆人。 只听底下嚷嚷成一团,丫鬟们吓得失声尖叫,就连悲戚过度的狄员外都站起了身。 只听他用苍老的声音哽咽道:是不是我女儿回来了? 上天把他的女儿送回来了吗? 楚净川见这年过半百,华发满鬓的老人,嘴唇动了动。 院子里一通鸡飞狗跳。 楚净川站在房檐上,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瘫来形容了,活像被人掘了棺材板。 只见他看着那些抓刺客的仆人无语半晌,最后扭头,对着路修远道:以后晚上不准穿红衣服出门。 说完,转身一跃下了房檐,只留云雾般纤尘不染的衣摆在夜空招摇。 路修远:??? 他觉得自己有点冤,明明是白衣服在晚上更要显眼一些。 不过,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把苦水咽到肚子里,默默背了黑锅。 . 一轮圆月挂在半空中。 月色透过窗撒在地板上。 路修远躺在床上,手中随手折着一个纸人,只听他道:1966,你知道我的魂魄只有一半? 1966不说话。 别装死,路修远说,我知道你在,不然,那就别怪我 分卷(29) 啊我刚睡醒,1966装傻说,宿主有什么事情? 路修远的眼神幽深,也不催促,只见他曲起食指轻弹了一下,道了一声:去吧。 手中的纸人倏然活了过来,接着攀上窗沿,朝着楚净川的房间爬去。 1966觉得路修远不说话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主系统根本不让看宿主记录的数据信息。我这里只能探测到您的基本的姓名身高年龄之类的,其他的信息都被被是***被屏蔽掉了。 闻言,路修远眉心微拧。 为什么不让看? 他抿唇沉思半晌,耳边倏然又传来1966的声音,只听他道:宿主,云尘生正在朝你这个方向赶来。 云尘生? 他来干什么。 他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不过片刻,路修远就觉查到一道身影停在床头,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路修远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思索云尘生这个时间来干什么。 还没等他思索出来结果,只听云尘生沉着声音道:屠灵,还不醒吗? 你睡的够久了。 第四十章 屠灵。 路修远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心中惊骇,面上却丝毫不显,直到云尘生走后,他才在黑暗中倏然睁眼。 他是屠灵? 还是说云尘生在炸他? 路修远坐起身子,盯着窗口的那点光,眸中明暗。 . 翌日的一清早,楚净川便起了身,身上的白衣一丝不苟,刚下了楼,他便看到路修远坐在桌前跟他打招呼。 饭菜已经都点好了。 楚净川睫毛轻颤,走了过去,装似不经意道: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这个时间,客栈一楼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柜台边拖着下巴小鸡啄米,显然还没睡醒的小二。 怕师兄饿着,起来专门给师兄点餐,路修远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模样,他靠近些许,手指倏然停在楚净川的下巴边,你要怎么回报我? 楚净川长睫低垂,道:那就 路修远看着他,准备听他说下文,只见楚净川淡定的抬起头,接着道:一起吃的。 路修远笑出声,坐正了身子,也行。 他知道楚净川不喜欢吃太油腻的东西,只点了点清淡的粥和几个清炒的小菜。 楚净川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因为起的太早原本没有食欲,不过看了这些菜后,竟然没有十分抗拒。 清炒的竹笋看上去很是鲜嫩,红色的虾仁包裹着翠绿的西芹更是让人大开食欲。 牧芸瑾呢?楚净川没先动筷,侧首道,还没醒吗? 路修远看了一眼楼上,眼神晦暗了一下,他没提云尘生已经回来了,只是道:你下来之前,我敲过门了,估计很快就下来。 楚净川点了点头,他身子坐的板正,显然是在等牧芸瑾下来一同用餐,路修远陪着他一起等。 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牧芸瑾才姗姗来迟,他腰间的缚带没有系好,有些偏了。 他揉了揉眼睛,下着台阶同两人打招呼,师兄,师妹早。 楚净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路修远弯着眸笑着道:早。 楚净川看了一眼路修远,又转眸看向牧芸瑾道:吃饭。 牧芸瑾一听吃的来了精神,他坐在楚净川一侧的座位上,倏然想起什么,他猛然一拍脑门,哦,对了,师兄,师尊回来了。 楚净川刚欲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收了异样,继续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牧芸瑾这会儿十分饥饿,他向嘴里填了一口虾仁,刚才我下楼的时候碰到师尊了,师尊什么也没说,就回了他的房间。 楚净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云尘生,聪明如他,他最开始入大泽山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后来,那种感觉越来越深,不过他还是抱了一丝幻想,一切都弄错了,师尊还是那个高洁出尘,没有一丝污点的师尊。 但心里另一个又告诉他,别信他,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在骗你。 嗯。最终,楚净川敛下眸子,只点了点头。 路修远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见此,唇角一勾,咱们先吃,一会儿我把饭菜给师尊送过去。 牧芸瑾一边吃一边点头,根本顾不上说话,只有楚净川凉凉的看他一眼,似乎在询问:你又在搞什么鬼东西。 路修远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笑。 半个时辰之后,路修远敲开了云尘生房间的门。 木桌上摆着香炉,香炉里插了三根香,炊烟袅袅。 云尘生坐在烟雾下,衣摆扫地,却一丝尘埃都没有沾,只见他合着眼,正闭目养神。 路修远站在门口,见他模样,心中倏然就生出一股怒气。 如今一瞧,真是每个动作都在模仿鹤莲。 还有一点,他是否知道楚净川就是鹤莲?若是知道,其心可诛。 纵然心中波涛汹涌,路修远面上依旧不显,端着平日里的笑意道:师尊,吃点东西吧。 云尘生这才睁开眼,他道:放这儿吧。 路修远依照他说的,将饭放在桌子上,师尊先吃了吧,一会儿凉了。 嗯。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反而又瞌上眸子。 路修远也不走,透过云雾看他,他停了半晌,忽然说:昨天晚上师尊说的,我都听见了。 云尘生眉心一皱,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路修远道:师尊说我是屠灵。 云尘生不语,路修远也不着急,只是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表情有些懒散。 师尊是不是弄错了,路修远睁着眼问道,我怎么可能是屠灵?屠灵不是魔君吗? 两人遥遥对视,半晌,云尘生倏然叹了一口气,冷声说:你是屠灵。 师尊早已知道我并非女子? 知道。 既然师尊这么认为我是屠灵路修远黑眸看着他,逼问说,那千年之前,可是师尊杀的我? 云尘生看上去很是无奈,最后道:不是,我并没有杀你。 路修远皱眉,问道:那我最后 具云尘生所说,屠灵作为他的徒弟,最后却成了魔君,最后不是被他杀死的? 饭菜前的热气逐渐削薄,云尘生盯着那点最后的余热道:是你自己。 是我疯了吗? 路修远心想,自己杀了自己?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若这么算起来,他确实可以算得上一个疯子。 我自己?路修远说,为什么? 云尘生不说话了,香炉中的香烧了半截,落在红木桌上。 半晌,他倏然道:你可知道,你的魂魄只有一半? 路修远一怔,他脑海快速的闪过好多念头。 他为什么知道?难道都是他干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什么都不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只是弱爆了。 知道,路修远实话实说,尧寻昨日告诉我了。 原本想要瞒住云尘生,没想到这人早就知道了,那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或许这样还能多套点话。 你如今这副躯体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魂魄只有一半,云尘生冷漠说,若是不尽快找全另一半魂魄,撑不了多久,便会魂飞魄散。 路修远看着他,觉得云尘生的能力已经到了不可估摸的地步。 这副身子来自异世,他竟然也知道。 不过,这确实解释了他自从来到这里,身子变得异常虚弱。 他道:另一半魂魄? 云尘生长袖一抚而过,一端无弦琴出现在桌子上。 他目光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不知是怀念还是惆怅,最终只是道:这里面养着你另一半魂魄。 这副魂魄常年被养在这无弦琴内,两边很难相融,你若是不想魂飞魄散,需得有灵力充沛之人牺牲自己作为媒介,才能救你性命。 路修远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嘴角的弧度却也越来越大。 只听他笑着说:你说的灵力充沛之人,是师尊你吗?师尊竟然愿意舍弃性命救我。 云尘生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愣了一下,一瞬间脸上划过错愕。 错愕中夹杂着些许尴尬。 半晌,他手指一紧又恢复冷淡道:为师说的那个人,是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灵力才可以,这种灵力世间只一人 路修远敛下睫毛,盖住漆黑的眸光说:你是说师兄楚净川。 云尘生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想不想活命,就看你自己了。 路修远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徒儿绝不辜负师尊的所、做、所、为。 两人都背对着房门,谁也没注意到窗外的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开启传/销路线,企图拐骗小师妹入伙。 然而他并不知小师妹早已和大师兄狼狈为奸,归了正义组织。 ps:没有狗血误会梗! 只有大师兄开窍,甜甜蜜蜜的恋爱梗! (师尊在说屁话,不要信!)感谢在20210531 23:37:41~20210601 23:0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2131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路修远出门,收了笑意,眼神一片幽暗。 他眯着眼睛道:1966,帮我个忙。 1966:咦?什么忙? 路修远道:告诉主系统,我要继续做任务。 1966更加不解了,任务?可是还有到下达任务的时间。 路修远站在门口,眼睛里不明情绪,只听他道:来不及了。 . 狄员外家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不过想进去总会有办法。 毕竟,还有尧寻这课大树。 尧寻作为仵作,当然可以进入狄员外家,而且是正大光明的进去。 当然,他们要先去找尧寻。 楚净川事先警告过牧芸瑾,可他非要跟着一起去。 云尘生负手道:去就去吧。 尧寻开门,看到云尘生时愣了一下,他皱眉又舒展,恢复如常道:仙君。 路修远站在一侧,尧寻的表情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手碰了碰楚净川,楚净川只是斜眼睨他一眼,便转开了眸。 路修远: 他又怎么惹到人了? 楚净川不搭理他,只是看向牧芸瑾,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一会要进去? 进去,牧芸瑾十分有种的说,不就是尸体么,我可不怕。 楚净川闻言,没再说别的,抬脚进了尧寻的院子。 院子里还是老样子。 牧芸瑾看着那些尸体,轻吸了一口气,这种程度的他还可以接受。 他们没有进屋,依旧是同上次一样,留在院子里。 尧寻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嗯,楚净川说,确实有一事相求,我们想去狄员外家里。 狄员外?尧寻沉思片刻,抬头道,可以,先等我一下,他扭头,看向一侧道,你们安心在家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什么?我怎么知道,他有些无语,我为什么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楚净川看尧寻模样,就知道他又在和那群姑娘们说话,只是牧芸瑾显然不知道,他手指着路修远道:他这是在和谁说话?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你不是不害怕? 牧芸瑾挺了挺胸膛,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我本来就不怕,但是 他到底在和谁说话。 还能和谁,楚净川说,和院子里的这群姑娘啊。 姑娘。 这院子里除了小师妹,剩下的姑娘就只能是这白布下盖着的尸体 牧芸瑾:他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咽了咽唾液,欲哭无泪道:师兄,怎么不要告诉我。 我说了。楚净川说。 牧芸瑾道:你只告诉我院子里全是尸体。 分卷(30) 楚净川目光毫无波动:我说错了? 没有。 好像这样也没有说错,可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牧芸瑾默默地闭上了嘴,接着他看到尧寻走到了楚净川跟前,脸色有些无语的问道:她们让我问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说完,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听着什么,接着他凑近了几分,瘫着一张棺材脸,低声说:她们说没什么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就两个。 楚净川: 他抬眸有些错愕,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他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反而侧首看了一眼正和师尊说话的路修远。 笑的一脸开心。 楚净川指尖掐了下手心,冷着一张脸道:没有。 牧芸瑾探出脑袋,八卦的问道:谁?谁和谁吵架了。 尧寻看了一眼牧芸瑾,手指指了指楚净川和路修远, 牧芸瑾摇了摇头,你方才说她们?她们指的是他的目光在这些尸体上扫视一圈。 牧芸瑾动了动喉结,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些,半晌,憋出来个词道:姐姐们吗? 话落,院子里寂静了一瞬。 尧寻的面色古怪,愣了一会儿,他才对着牧芸瑾道:你这些姐姐们说你太可爱了,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她们。 牧芸瑾闻言,身子瞬间瘫软在地上,幸亏一旁的路修远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笑着道:让你瞎喊人姐姐,活该。 牧芸瑾白色唇问:那该喊什么?半晌,他恍然道:难道喊妹妹们? 小妹妹~ 院子里的姑娘们: 路修远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倏然一松手道:要不你还是留下来陪着这群姑娘们吧。 牧芸瑾一听,踉跄了一下,接着火烧屁股一样跑出院子。 只听他大声喊道:我去外面等着你们。 . 他们非常容易的进了狄员外的宅子。 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日沉西方。 楚净川皱眉,看着远处的落日掠过树梢,陷入沉思。 路修远走过来,同他比肩道:师兄也发现了? 残阳如血,那光同度在两人身上,明明是明艳的色彩,却显得欲加沉静。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接着就转开目光,清冷道,地上那摊血迹不是人血。 房间里杂乱,同之前的现场都不相同,一旁的尧寻说,所以,狄员外的女儿有大几率还活着。 有可能,是她自己跑出去的。 楚净川还要说话,小手指却被人轻轻勾了一下,他转眸,看见路修远朝他眨了眨眼。 他目光浅淡的看向路修远,见那人伸出食指,在自己手上比划了几下。 大意就是暂时不要先说。 楚净川侧眸,淡定的收了手。 谁要听你的。 . 路修远被云尘生喊去房间,开门见山告诉他,他的时间不多了,需得加快速度,把合并魂魄一事提上日程。 并且告诉他,最好能让楚净川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灵力。 说实话,对于这种情况,路修远有点想笑。 云尘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扶桑的记忆,他认为自己这一世贪生怕死? 呵。 路修远心里冷嗤一声。 看着云尘生一副高风亮节,不得已而为之,都是为了他人考虑的做派,着实让人恶心。 什么狗屁玩意。 出门之后,1966立即上线:宿主,好消息,好消息!您的审核申请通过了,主系统给你下发了任务。 嗯?路修远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什么任务? 暂时还不知道,1966说,不过,主系统觉得你已经想开了,感觉非常欣慰。他说,任务快就会发过来,让您继续查收就可以了。 路修远闻言,勾出个恶劣的笑意,道:好啊。 房间内漆黑,路修远没有点灯,只是在黑暗中坐在桌子前,幽深的眸在月色中明暗不定。 倏然,他听到一丝响动,在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路修远戒备的看向四周,想一只蓄力待发的豹子,他抬首,手中红光一闪,捏了个诀。 还没等他有别的动作,背上一沉,有人爬到了他背上。 一阵带着冰泉冷雪的味道袭来,路修远手中的红光倏然灭了,还没等豹子露出锋利的爪牙,便缴械投降。 师兄?路修远试探的喊了一句。 嗯,楚净川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像一只小狗崽子一样蹭了蹭,叫我干什么? 路修远被这动作搞得默了一会儿,须臾,他问道:楚净川,你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楚净川覆在路修远背上,说话有些含糊,我就喝了几杯清水,没喝醉。 行,路修远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楚净川,你没醉。 他连哄带骗的将楚净川在背上哄下来,让人坐在他的对面。 他颇为新奇的看着楚净川,那你喝了几杯水? 楚净川看着他的嘴型,看了半晌似乎才弄懂他的意思,伸出三只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 三杯啊,路修远有点想笑,却还是忍住了,他问道,那师兄为什么突然喝酒哦不,是喝水。 楚净川的手指被路修远抓在手里,捏了几下,他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生气,猛然抽出手,背在身后不让他碰,并且板着脸呵斥道: 别碰我。 路修远被这小表情呵斥的一愣。 须臾,只见楚净川扭开头,控诉一般,一字一句道:你背叛了我。接着,他又转眸,看向路修远十分委屈道:你不要我了。 用最冷的声音说着最委屈的话。 这他妈谁受得了。 路修远愣了一下,接着笑了。 这个喝醉的酒鬼是谁? 与平日笑不同的是,他笑的有点酸涩。 他在楚净川身后抓过他的手,让他面对着自己不让他躲开。 师兄,看着我。 他其实还是有点高兴的。 高兴的是楚净川终于表露自己的心意,酸涩的是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 我何时不要你? 分别数千年,我从未不要你。 楚净川不说话,低垂着长睫样子有点乖。 路修远指尖微动,目光停留在楚净川露出半截的脖颈逛了一圈:胡说,那个龟孙子干的事你要安我头上。 楚净川的手又被抓住,躲闪不得,只能老实交代:昨天你和师尊的话,我都听到了。 路修远: 他是真的没想到楚净川当时在外面。 好吧,原来他还真他妈的是那个龟孙子。 所以,这要这么解释? 不对,他和一个醉鬼解释什么? 楚净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委屈的撇了撇嘴,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别碰我,负心汉。 路修远: 他怕楚净川弄伤自己,只能先松了手,却见楚净川扭过身子,背对着他,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 他凑近了些许,这才听清。 只听楚净川喃喃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便是云[1]。负心汉,撒谎精,咬死你。 路修远: 这诗是这样用的吗? 怎么还乱改诗句呢。 便是云?云尘生? 他一时间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不是,师兄,你听我给你解释。 他刚想张口,话还没完,就见楚净川抬起手把耳边堵上了。 全身上下透露着三个大字: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难办。 喝醉了的楚净川有点犯规,而且好像格外难哄。 作者有话要说:  [1]《离思五首.其四》 第四十二章 楚净川捂着耳朵认真的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嗯? 怎么没声了? 须臾,他把手指轻轻抬起来一点儿,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抿唇沉思片刻,放下手想要转身看看人是不是还在。 然后,刚侧首,就看到路修远抱着胳膊在他身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楚净川: 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于是抬起手又要将耳朵堵上,只是还没动作便被路修远抓住了手。 咬死我?嗯? 路修远眸色幽深的看着他。 楚净川抿着唇不说话。 路修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男装,楚净川眯了眯眼,目光随着路修远的的手移动。 那只手修长白净,手指伸开时,能看到分明的筋骨。 然而,正是这双好看的手,此时正按在艳红色衣服上,显得格外妖艳。 只见他缓慢的挑开些许前襟,露出冷白的脖颈和锁骨。 楚净川目光不动。 路修远带着笑,动作还在继续。 不是咬我吗?路修远手指了指前襟露出的大片的皮肤说,来吧,这里,随你咬。 楚净川盯着那片白,看上去有些走神,或许不只是走神,只是有些应接不暇。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的懵懂的眼神,继续诱导,我这个负心汉就在这里,师兄难道他慢慢凑近楚净川,最终停在他的耳侧,就不想咬一口? 楚净川手指动了一下,他侧眸间,不经意的瞥在窗外。 竹梢轻晃,上面悬挂遮的红月被云遮了一角,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 楚净川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痛的厉害。 他刚想缓慢的起身,结果还没坐起来,就感觉到自己腰间被一双手死死的禁锢住。 楚净川: 他睁大眼睛,见路修远侧躺在一侧,衣服松散的穿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胸膛。 而那裸露出来的冷白皮肤上红色的吻痕,格外显眼。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毕竟这个房间也没有别人。 楚净川目光在那片红看了一会儿,接着默默地手指按着太阳穴嗯,有点自闭。 师兄?这时,一侧的路修远醒了, 他睁开眼半起身,看着楚净川,你醒了?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抹了一把脸,欲言又止:你我我们 路修远衣服也不好好穿,就那样松垮的披在身上,他看着楚净川模样,偏头笑了一下。 原本还想逗他一下,但是看他模样,路修远随意的拢了拢衣服,趿鞋下床说:师兄,先把这个汤喝了。 他把汤盛在小瓷碗里,又把小勺摆放好,结果楚净川还是坐在床上目光一动不动的盯在路修远,连动都没有动。 这是 路修远这才知道他又误会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最后无奈道:这只是普通的醒酒汤,不然师兄以为这是什么? 楚净川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也知道昨晚两人应该没发生什么。 毕竟,自己醒来一点其他感觉也没有,不过,他的目光又落在路修远胸前的吻痕上。 他趿鞋走了过去,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又借着放碗的由头,有些不自然的道:我房间有药,我拿给你。 说完,便要转身出门,结果被路修远一把拉住,师兄,接个吻还用药,你真当我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吗? 楚净川哪里知道用不用涂药,他只是觉得那红痕看起来有些骇人。 他下意识的想要触碰,却被路修远伸手挡住,他抓着楚净川的手道,师兄若真过意不去的话,那不如补偿我。 楚净川抬眼看向他,怎么补偿。 晨光落在路修远的侧脸上,黑眸在光线中愈加深邃,接着,他伸手轻捏住楚净川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两个人分开时呼吸都很重,路修远垂眸看着楚净川泛红的嘴唇,伸手轻揩了一下,接着格外认真道:楚净川,我不管你那天晚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只问你一句。 路修远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你信不信我? 他的面相凌厉又深邃,格外认真看人的时候,目光深情的能把人吸进去,楚净川怔怔的注视他半晌,最后低头小声的说:我从未不信你。 分卷(31) 他只是有些嫉妒罢了。 他嫉妒师尊能陪屠灵这么多年,而他与路修远才相识数月。 这短短岁月如何能抵得过遥遥一生。 路修远听他的话听的一愣,须臾,他猛然亲在楚净川的唇角,有些哑声道:再说一遍。 楚净川微垂眸,又说了一遍:我从未不信你。说完,他抿了一下唇,又接着道:我愿意用我的灵力助你恢复。 只要你能活着。 我不要灵力,我也不想恢复,路修远恶狠狠的说,我只要你。 从上一辈子的扶桑,到如今的路修远,他都只是想要一个楚净川而已。 楚净川看着他:可师尊说 路修远被刚才的话砸的心间发软,他猛然一听云尘生的名字,暗唾了一口,狠声道:别听那老怪物胡扯,接着他又缓着声音,红着眸子对楚净川道:你只需信我。 . 今日,客栈来了个稀客,小二瞧见人,离得好远就迎了上去。 尧先生,老板娘摇着一把羽扇站在门口,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尧寻淡淡扫了老板娘一眼,道:我来寻人。 哎吆,老板娘觉察到稀奇,是什么人得劳烦您亲自大驾? 尧寻抬步走进客栈:我要找云说到这里,他目光变了一瞬,楚净川。 老板娘闻言,笑了几声,便照顾着小二去喊人。 片刻,楚净川同路修远一前一后的来了。 几人都不是喜欢卖关子的性格,尧寻开门见山道:尧员外的女儿找到了,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被人带回来了。 楚净川闻言猛然抬眸:何人。 说来也巧,尧寻说,那人正是你们青峰山的弟子。 楚净川同路修远对视一眼,皆皱起了眉。 尧寻像是没注意到两人的表情,接着道:那人说他叫裴宁。 第四十三章 县衙。 几个人到的时候,裴宁正坐在小桌前,他面前坐着个身穿儒服的中年男子,那人正拿着笔记着什么。 尧寻说:这是县衙的师爷姜升。 楚净川闻言点了点头,知道该是做笔录之类,他又向旁处看了几眼,偏房里狄玟一脸失而复得之色,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身穿鹅黄长裙的姑娘,那姑娘皱眉努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姿态。 想必那正是他的女儿狄妍。 只是为何是这表情? 楚净川看了须臾,直到裴宁做完笔录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师兄。 还没等他点头,牧芸瑾从身后窜了出来,猛然抱住裴宁一脸惊喜道:裴宁,你怎么来了? 裴宁被抱的身子一僵,朝着楚净川和路修远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我担心你们,所以就跟来了。 路修远眼睛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意有所指一样道:恐怕不是担心我们,是担心某个人吧。 楚净川似懂非懂的看了他一眼,最终附和着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还嗯。 路修远目光落在楚净川身上,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楚净川其实不明白他的意思,楚净川这个人干什么很聪明,除了对待感情有些迟钝了些。 但是这不明白却还附和的模样着实太可爱了。 若不是眼前人太多,他非得狠狠的亲这个人一通。 亲的他眼角泛红,亲的他面含春色却退无可退。 楚净川注意到路修远的神色,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歪了一下头,疑惑道:嗯? 路修远下/腹一紧,差点当场破功,他稳了须臾,淡定的移开眼:没事。 另一边的裴宁却不像没事的样子,因为在官府,不可能带着帷幔,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只是现在,那张白净的脸涨得满脸通红,活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嗯?牧芸瑾从他身上下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某个人?谁啊? 接着,他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啊的一声一拍脑门,我知道了。 裴宁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路修远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什么了? 牧芸瑾指着裴宁,一脸坏笑。 接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裴宁。 他走一步裴宁退一步,直到到了墙角,裴宁退无可退,低头道:你都知道了? 当然,牧芸瑾说,我这么聪明,想不知道都难。 裴宁被公开处刑,不敢看牧芸瑾的眼睛。 他听见牧芸瑾说:你一定是为了狄小姐来的对不对。 路修远原本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热闹,闻言,脚跟一僵踉跄了一下。 楚净川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没事吧? 路修远眉梢跳了跳,摇了摇手道:没事。 他侧首看向一旁的裴宁。 只见裴宁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道:嗯。 半晌,他倏然觉察到不对,他猛然抬头看向牧芸瑾:你说为了谁? 哈哈哈,牧芸瑾说,肯定是狄小姐。他悄悄凑近了几分,小声说,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狄小姐?一听狄小姐有危险抓紧来了明州。 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 裴宁: 他刚才还在紧张人如果知道了怎么办,紧张的同时还有点期待。 结果弄出个狄小姐出来。 没有,不是,不认识。裴宁沉着脸说完,扭身就出了房间。 牧芸瑾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他懵逼看了半晌,指了指裴宁的背影,朝着路修远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路修远叹了一口气,在心里为裴宁默哀了一分钟。 追不开窍之人可能要费点劲,可追个不开窍的小傻子这要怎么办? 牧芸瑾在路修远这里没得到答案,又侧眸看向楚净川:师兄? 楚净川看了这么一通戏,终于有些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丢给牧芸瑾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同路修远一起出了门。 牧芸瑾又转头看向一侧的尧寻。 尧寻摇了摇头走了,留下牧芸瑾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难道不是狄小姐? . 是狄小姐。客栈的小二在雅间门口说,她没说什么事,直说找你。 一众人一同望向门口,只有尧寻低头喝茶。 牧芸瑾愣了须臾,一下子窜了出来:你还说不是狄小姐。 裴宁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扭头对小二道:请她上来吧。 狄小姐。裴宁坐的端正,看着身前鹅黄色衣服女子道,你这是? 狄玟刚开始不知道这么多人,进门的那一瞬有些惊吓住了。 裴宁道:这是我的师兄弟们,不用害怕。他又侧眸看了一眼尧寻,这个你应该认识,仵作尧先生。 坐吧,不用拘礼。 牧芸瑾左右看了看,撇了一下嘴,用力的朝旁边一拉座位,小声嘟囔道:这么温柔说话,还说不认识。哼。 木质的座位腿划过地面,发出刺啦的声响。 狄妍看了牧芸瑾一眼 她低头坐下,默了半晌只见她泪眼婆娑忽然道:仙师,请你一定要救救书男。 书男。楚净川有些疑惑? 书男又是谁? 一旁的尧寻道:书男就是同狄小姐一起私奔那个男子。 他说话不过脑子,丝毫没注意到狄妍脸上一扫而过的尴尬。 路修远在桌子下肆无忌惮捏着楚净川的手,面上却一本正经:不是私奔,是一起出逃。 嗯,楚净川点了点了头,看向狄妍道,狄小姐,然后? 狄妍对着两人投去感谢地目光,接着看向裴宁道:我父亲他非要状告书男拐骗于我,如今,书男正关在县衙的大牢里。 裴宁皱了皱眉,我不是都解释过了,衙门当时也让他回家了,为何? 是,当时是让书男回去了,狄妍已经快哭出来了,她哽咽了一声道,我父亲回家越想越气,找人写了个状子,又给衙门送了二十两银子,那县官是个贪财的,转头就 当时我差点被那个杀人魔给杀了多亏书男我才没有死。 你说你遇到了杀人魔? 楚净川猛然抬头看向狄妍,尧寻也抬起头,一动不动的望向她。 狄妍脸上带泪的点了点头,那是我们刚逃出家门的第二天,还没来的及喜悦,就被那个杀人魔给抓进漆黑的石洞内。 尧寻问她:那你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太黑了,狄妍回忆说,我们被关了两天,然后就逃了出来。 逃了出来?路修远:那个杀人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你们逃出来。 我也不清楚,狄妍说,他看见了书男似乎有些生气,接着又把抓过我的手不知道在看什么,最后他生气的一甩手就走了。我同书男两个人废了好大的劲才跑了出来,然后在山道上遇到裴仙师。 听了她的话,楚净川陷入沉思,片刻道:就算有个男子在身边,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逃出去。 路修远同他对视一眼,接着道:除非找什么东西。 看到男人十分生气,接着又抓着女子胳膊。 他在找什么。 思考半晌,楚净川同路修远同时抬头,无声张了嘴道:守宫砂。 为何要找女子的守宫砂,他要干什么? 路修远朝着楚净川使了一记眼色,接着起身,走到了牧芸瑾身边,去我位上,师兄找你。 牧芸瑾睁大眼睛,满脸疑惑的走到了楚净川身边。 师兄,你找我? 楚净川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说:嗯,我找你。 何事? 给我背一遍剑法口诀。 路修远 因为是女装,十分容易的套近乎。 只见他抓过狄妍的胳膊,安慰道:没事,这个简单,等明天让裴宁师兄再去一趟衙门,谅那个县官也不敢得罪仙门的人。 他拍了拍狄妍的肩膀说:你的书男哥哥明天肯定能出来。 路修远声音偏低,女装的时候妖艳又强势,很容易让人相信,狄妍看着她,泪眼朦胧问道:真的吗? 路修远伸出三根手指,点头道:我发誓,你今天回家好好睡觉,明天绝对能见到你完完整整的书男哥哥。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狄妍永远安静下来,路修远起身回了座位。 牧芸瑾还在磕磕巴巴的背着剑谱,他紧皱眉头,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听到小师妹神仙般的声音:你回去吧。 牧芸瑾觉得这简直是天籁之音,接着忙不溜的滚了。 路修远坐下之后,对着楚净川摇了摇头。 狄小姐没有守宫砂。 楚净川抿唇,他曲起手指,对着桌子轻敲了几下。 尧寻看了过来。 路修远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尧寻眸光闪了几下。 一群人兵分两路。 裴宁和牧芸瑾负责送狄小姐回家,而路修远楚净川则跟着尧寻回去。 他们来到院子里,楚净川伸指画了个符,金光一闪须臾又消失不见。 尧寻看了过去,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路修远心知他疑惑,解释道:他用符咒开了天眼。 天眼?尧寻更疑惑了。 路修远说:嗯,借助灵力,能看到你平时所看到的东西。 尧寻闻言,惊奇的看向楚净川的眼睛,却见除了刚才的金光一闪,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 开天眼,灵力耗费巨大,楚净川换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路修远在他面前笑着看着他。 分卷(32) 只是,目光触碰到他的那一瞬,心中猛然瑟缩了一下。 路修远的魂魄特别浅淡,就像是快要消散一样,他下意识的就抓紧了他的手。 路修远? 嗯?我在呢,路修远知道怎么回事,缓着声音安慰说,我没事。 少了一半魂魄,怎么可能没事。 楚净川心知路修远在骗他,却说不出别的话。 院子里那群姑娘已经快疯了,她们疯狂的尖叫。 大喊道:亲一个,亲一个。 楚净川: 他开了天眼,终于看到这群姑娘们的存在,终于理解尧寻怎么总是露无语的表情了。 这群姑娘有点过于热情,有点经受不住。 楚净川同尧寻对望一眼,抱拳对着姑娘们说:失礼了。 姑娘们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摇着手笑着道:没事,没关系。 得了姑娘们的批准,三个人开始逐一排查,他们轻挑了下姑娘们的袖口,果然无一例外,这群姑娘们的守宫砂都还在。 所以狄小姐能逃过一劫,原因是 这个杀人魔竟是在找未失身的女子。 楚净川捏紧了手,心中怒火翻滚,路修远轻捏了一下他的手。 师兄,我们回来了。 这时,牧芸瑾先是露了个半个脑袋,接着从门口一颠一颠的跑过来。 那群姑娘们齐声笑道:这小公子又来了,走,咱们去调戏调戏他。 太可爱了,我能亲他一口吗? 悠着点,别吓得人以后不敢来了? 楚净川淡定的想幸好牧芸瑾看不到,不然能吓尿了,他侧首问道:裴宁呢? 牧芸瑾指了指身后,裴宁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只是,他进门的那一瞬,原本还嬉笑打闹的的姑娘们倏然安静下来。 片刻,她们开始骚动,楚净川皱眉看着她们,有些担忧道:她们这是怎么了? 尧寻也从来没见过这副场景,他沉着脸摇了摇头,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状况。 他走过去,试图抓住一个姑娘,只是那姑娘双手抱着头,痛的死去活来,根本抓不住。 接着,她们脖子里的血痣开始消散,变得时有时无。 一柱香之后,她们脖子里的血痣完全消失了,她们开始疯狂的哀嚎,狂叫。 路修远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四周戾气的浮动。 似乎越来越严重。 他侧首看向楚净川问道:怎么了? 楚净川皱着眉,脸色十分难看,他抿唇半晌,接着只听他道:那群姑娘说裴宁就是杀了她们的人。 她们全都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姨妈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 第四十四章 裴宁? 路修远皱了皱眉,有些不可置信。 院子里一时间鬼哭狼嚎,黑气弥漫,牧芸瑾顾不得害怕,红着眼眶说:师兄,师兄,你快告诉他们,裴宁不可能是杀他们的凶手。 楚净川转眸看向裴宁,想看看他到底怎么说。 裴宁在触到楚净川目光的那一瞬,瞳孔闪了一下,接着低下头去。 那样子似乎是不打算辩解了。 楚净川皱眉:裴宁? 是我,裴宁低着头说,是我干的,师兄能别问了吗? 话落,尧寻眸中寒光一扫而过,真的是你?竟然是你。 尧寻阴沉着脸,半晌,他倏然抬袖。 青色的长袍一扫,袖口倏然落出个两寸长锋利的小刀,那是他平时解刨尸体时用的刀,竟是随身带着。 小刀翻转间,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朝向裴宁的脖颈。 这一刀,直中要害。 裴宁躲也不躲,只是认命一般闭上眼。 牧芸瑾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刀在他眼里成了慢动作,只要须臾的功夫,眼前那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裴宁就会闭眼去。 牧芸瑾忽然觉查到难以名状的痛苦,他不相信裴宁就是凶手。 除非亲眼看到他杀人,否则打他也不相信裴宁就是凶手。 刀欲要没入皮囊的那一瞬,牧芸瑾终于意识到什么,他尖叫一声,终于泪流满面:裴宁,不要,求求你躲开。 然而,裴宁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他的手紧握成拳,纹丝不动。 倏然,一把剑横穿过来,利刃相碰的那一瞬,冒出零星的火花。 尧寻顺着长剑看了过去,冷着声音道:楚净川,你这是何意? 裴宁睁开眼睛,楚净川一身白衫站在眼前,带着霜雪的味道。 这一刻,裴宁觉得,那身影已经立了千年。 楚净川看了一眼裴宁,又将目光移到尧寻身上,道: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可妄议。 刀子又重回到尧寻手中,他眯着眼说: 他自己承认了的。 楚净川很是认真说:我自己师弟,我自己知道。 他不相信裴宁能干出这些事情。 裴宁,我带回青峰山了。 裴宁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楚净川,轻声呢喃道:师兄。 尧寻手指紧握着刀,半晌,他冷漠道:好。但我希望青峰山能给这些受害的姑娘们一个合理交代。 一定,楚净川朝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姑娘们行了一礼,说,得罪了,楚净川代着青峰山发誓,一定会给姑娘们一个交代。 晚上,楚净川坐在座位前,眼前的烛火摇晃,他盯着烛火不知道在干什么。 路修远推门进来,他看了楚净川一眼,关上门,道:师兄。 楚净川抿唇,眼中并没有在尧寻面前的坚定,反而露出点迷茫。 你相信那些姑娘全是裴宁杀得吗? 路修远在他身侧坐下,抓过楚净川的手,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呢?师兄,你相信吗? 楚净川睫毛轻颤,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不,路修远眸眼在灯火下明暗,你知道的。你若是不知道就不会将人带回来了。 是吗? 是啊。 楚净川眸光一闪,看向路修远的眼睛。 他的眼睛特别漂亮,眼尾微低,瞳孔漆黑的看人的时候,像是迷人又危险的陷阱,让人沉溺进去。 可楚净川不想沉溺进去,因为他在路修远眼里只看到了深情。 倏然,一道敲门声打破了两人的之间的气氛。 只听牧芸瑾在门口哭喊道:师兄,不好了,裴宁裴宁他要被师尊打了。 楚净川猛然抬头,路修远已经打开了们, 他皱着眉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牧芸瑾抓着楚净川的衣角说说,师兄,你快去看看吧。 楚净川到的时候,裴宁正流着鲜血半卧在地上,云尘生一甩衣袖,冷声道:孽障!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丢尽了我青峰山的脸面。 他看上去很生气,手倏然一挥,卧在地上的裴宁又被甩了出去。 他的脊背撞在一侧的墙上,带着几声闷吭,无声的落在地上。 云尘生还欲再动手,手中灵气聚集,朝着路修远扑了过来,楚净川情急之下拔剑一挡,露出剑鞘:师尊! 云尘生看了他一眼:你也要同我动手? 楚净川挡在裴宁身前,低头说:弟子不敢。 不敢?云尘生冷哼一声,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吧。 楚净川的目光闪了一下,路修远走过来,挡在他的身前,半敛的睫毛下盖着凶光,他说:师尊,师兄也是为了青峰山的清誉着想,裴宁师兄若是出点闪失,咱们得罪名不就落实了吗。 云尘生意味不明的看了路修远一眼,须臾负手,背对着楚净川道:明日回青峰山。 楚净川低头:是。 天已经黑透了。 青峰山的弟子却聚集在平日里的观望台上,而观望台的上方绑着他们的师兄裴宁。 四周点着烛火,云尘生的影子却笼在阴影里,长长的延伸出去,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怕。 川儿,云尘生望着高台的方向,黑夜的笼罩下,他似乎变了个样子。 他声音温和的对楚净川说:可以开始了。 楚净川的手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望向路修远的方向。 路修远正站在阴影里,那抹红却比火光还要明亮。 楚净川倏然心下一松,望着高台的方向,冷声道:明州百姓联名状告青峰山云影仙君之徒裴宁谋杀三百名少女。裴宁,这罪你认还是不认? 话音落下,一些分不清情况的弟子惊呼出声:怎么可能?裴宁师兄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也对,裴宁师兄一天到晚待在上玄阁,确实 而且,裴宁师兄还喜欢把脸蒙的严严实实的,唯恐别人看到他的样子。 他们说的话,裴宁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接着低声道:我认。 楚净川手指收紧,那三百名少女是如何致命的? 我取了她们的心头血。裴宁依旧低着头。 心头血? 那狄妍呢?楚净川问,你为什么会放过她。 因为 裴宁低头想了一会儿,缓慢的将头抬了起来,倏然笑了,接着一字一句道:她没有守宫砂啊。我要的是处女的心头血啊。 他的肤色原本就苍白,唇间还带点血,如今这一笑,惹得那些胆小的弟子浑身一哆嗦。 牧芸瑾却没有被吓到,他站在最角落默默地依着墙,嘴里喃了一声裴宁。 楚净川盯紧了他说:你要这些女子的心头血干什么? 裴宁一愣,不说话了。 楚净川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高台上的云尘生却不给他这个时间。 只见他缓慢的站起身,洁白长袖扫过木质的地板,他有些心痛道:你和川儿入门比其他人都早,你你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最后扭头,背对着众人道:把人关到后山思过。 后山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了。 山洞里并不是用石头累积的,反而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裴宁是被云尘生亲自带过来的,在外面设了结界。 他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两天了。 楚净川站在结界前,伸手捏了个符,眼前的结界瞬间出了个洞,他愣了须臾,抬脚走了进去。 裴宁手腕被倒挂在冰墙上,脑袋耷拉下去。 裴宁。楚净川喊了一声。 裴宁听到动静睁开了眼,见来人,他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接着哑着声音道:他还好吧? 不太好。楚净川知道他问的谁,他顿了一下说,这么爱吃的一个人,两天只吃了一碗粥,还是被路修小师妹强行喂下去的。 裴宁闻言,空洞的眼神快速的闪了一下。 楚净川说:你不出去看看他吗? 我出不去,裴宁动了动手上的镣铐,接着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出不去了。 楚净川目光在他镣铐上看了一圈,倏然道:能出去。只要你说实话。 你觉得我说的是假话?裴宁眼神晶亮,带着点期待。 楚净川还没回答,却见裴宁神色一变对楚净川道:他来了。 云尘生看着裴宁被镣铐挂住的胳膊,嘴角露出笑意,我的乖徒儿,为师来看你了。 裴宁缓慢的抬起头,他的脸色煞白,有些艰难道:现在你可以将东西给我了吧。 哦。当然。云尘生笑着说,不过,不是现在。 裴宁瞳孔一动不动的看着云尘生,他当然知道云尘生不会这么轻易的将东西给他,于是,他话头一转,问道:徒儿不知师尊为何要这么多女子的心头血。 当年也有人问过我这种问题,云尘生说,你猜他现在怎么样了? 分卷(33) 云尘生自顾自的,带点疯狂的说:他现在就在你脚下他在受你的践踏。 裴宁脚不自然的动了下。 哦,对了,这个人你当然也认识。 裴宁看着他逐渐扭曲的面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对外宣称出门云游,其实早已经成了这冰室的一滩烂泥。哈哈哈哈哈。是你师叔啊,是你道行高又识大体的师叔啊。 他大笑着说完这句话,倏然又垂首目光凶狠的看着他脚下的冰层,他咬着牙道若不是他和我作对,怎会如此。 他走了过去疯狂的踩着那块冰,像一个疯子,哪里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冰室只回荡着他咒骂的话,一遍一遍无限循环:,去,都给我。 裴宁呼吸滞了一下。 云尘生却倏然停下来动作,因为此刻一道冰冷薄刃紧贴在他的脖子。 他垂首间,看到一白色的衣摆垂在冰层上。 只听那人用异常冷漠问道:你方才说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了。 距离完结应该还有一卷。 第四十五章 那层寒冰映出纤瘦的人影,楚净川一身白衣,持剑慢慢走出来。 你方才说,楚净川面上如覆寒冰,谁如今已是一滩烂泥? 他无法相信,他的师叔已经死了。 而且,还是被他的师尊云尘生亲手杀死的。 这让他怎么接受。 云尘生侧首,看到来人,笑道:是你啊,我的乖徒儿。 楚净川静静的看着他,云尘生又道:我说的是谁?你不都听到了。他专门凑近些许,利刃划破了他脖颈的肌肤,鲜血顺着剑刃滴在寒冰上。 血受不住冰室的寒气,快速的凝结,像是落在雪地的红梅。 楚净川手抖了一下。 他听到云尘生用从未用过的阴沉的语气说:你如今踩的那块地上,就是风若云死去的地方。 他当时眼神凄凉的看着我,想要劝我回头是岸,云尘生说,他都快死了,还要当个圣父,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他没有说完,因为楚净川的剑又向前递进了几分。 你要杀了我么?云尘生微侧首,目光变得浅淡,似乎又成了那万人景仰出尘高洁的云影仙君。 楚净川只道:是你杀了师叔。 是我,云尘生说,所以,你要杀了我吗?他的眼神注视着楚净川,川儿,当初是谁带你上的青峰山?你为了风若云竟是要杀了我。 那天的雪下的很大。 楚净川独自蹲在一片雪地上,孤独的像离了群的鸟。 他的眼神空洞,只能愣愣的看着远方。他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任何记忆,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 再后来,他垂首看到一抹洁白的衣摆轻扫过地面。 那人在他面前站定,一直手伸进过来。楚净川空愣的看了许久,永远把自己小小的手放在那人手上。 是云尘生带他上的青峰山。 想到这里,楚净川手中的剑松了一下,离开那片带血的肌肤,他目光转向云尘生,带着些许悲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师叔! 自从上了青峰山,云尘生闭关,一直以来都是风若云在教导他。 师叔牵着他站在云巅,看着前方山河大川,遥遥无际,给他取名净川。 他隐约记得自己的本家是楚,从此以后楚净川就是他的名字。 我为什么杀他?云尘生看了一眼剑刃,又转眸看向楚净川,缓慢的说,因为你师叔要杀你。若不是我杀了他,如今在冰室烂成泥的就是你。 闻言,楚净川僵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尘生。 半晌他手中的剑倏然重新架在云尘生脖子上,你说谎。师叔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云尘生一字一句道,你是鹤莲君啊。 你是天地间孕育的唯一的神。 你若是活在这个世上,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修仙之人什么事? 哦,对,你自己都忘了,你是鹤莲君。 楚净川手上剑晃了几下,愣愣的说:我是鹤莲君? 被吊在冰层上的裴宁倏然大声道:师兄,别听他说,你快躲开。 然而已经晚了。 云尘生手上灵光一扫,楚净川胳膊一麻,剑疯狂震动一下掉在地上。 若说修为,如今现世没有能在云影仙君之上的了。 楚净川被灵力震出去好几米,他半卧在地上,嘴角的血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云尘生勾出一个阴沉的笑意,他看着地上的楚净川说:原本还想留你两天,今日你既然找上门来,那就同他们一起吧。 说罢,他一挥长袖,冰层倏然开裂,冰碴簌簌的砸在两人身上。 路修远半卧在榻上,心中刺痛了一下。 他坐起身来,皱了皱眉,起身就要出门。 1966倏然出声:宿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路修远倏然就顿在窗前,周遭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是啊,这么晚了,他早该睡了。 没什么,路修远说,我就是有点憋,下来走走。 1966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带着点愉快的声音说:需要我给你放个欢快的歌曲吗? 不用了。路修远肩膀靠窗,依然没动,我想静静。 1966听话的闭了嘴。 窗外的一轮圆月高挂,落在院子里的时候,发出刺白的光。 路修远盯着那片白,愣了须臾,自言自语: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刚推开门,1966倏然说:宿主,主系统的任务来了。 任务?路修远脚步一顿。 1966道:任务如下,轻注意查收。 【深夜,炮灰师兄楚净川打开了反派师尊的密室。】 【请现在立刻前往密室,刷新反派师尊的好感度。】 1966还没说完,路修远已经快速的出了门。 冰块粉碎的一瞬间,一道冰门露了出来。 云尘生走了过去,手指的灵光一现,推开了那道门。 楚净川和裴宁一同望了进去。 原来这冰室还套着一间密室,楚净川一手捂住胸口,挣扎的站了起来。 等他看清楚里面情景,倏然色变。 只见那冰雕而成的密室墙上挂着何苇航的鬼头刀。 而紧挨着刀的,是一张人皮,人气上插着一把缝尸针。楚净川走进了几步,手颤抖起来。 那张皮的主人,他认识。 正是那位缝尸匠李静姝。 楚净川眼眶瞬间通红,他俯身捡起地上的剑,一步一步朝着云尘生走了过去。 云尘生好笑的看着他,像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川儿,你怎么就不张记性呢?他说,就凭你这小小的修为,怎么可能打得过我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楚净川将全身灵力汇聚在他的剑上,剑刃扫过冰层,冒出凌然的剑花,剑尖直指云尘生。 云尘生却只是看了一眼,只见他长袖一扫,那剑竟然活生生的被力道折断。 楚净川的脊背撞在冰墙上,只听他闷吭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别费力气了,一道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你打不过他的。 楚净川侧眸看去,一身青衫的尧寻打坐一般,坐在地上,因为寒冷,他的眉毛和嘴唇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楚净川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尧寻睁开眼睛,睫毛被染成白色,他冷冷道:这还不是要谢谢你的好师尊。 楚净川看着云尘生:你究竟要干什么? 云尘生只笑,不言语。 楚净川皱着眉,倏然想起来路修远的话:刽子手的刀,墙上挂;扎纸人的手艺,活又现;二皮匠的针线,走魂面;仵作的眼睛,看得见。[1] 四阴门。 你想要复活谁?屠灵?他问完这句话,倏然觉察到不对劲。 不,以云尘生的性格,不可能费这么大的劲复活谁。 除非,他是为了他自己。 既然这样,他名知道路漫漫身份不明,又行为怪异,却还是将人收进山门。 他想要利用路修远干什么? 路修远只有一半魂魄,他绝对不许云尘生再伤他分毫。 楚净川眸色暗淡,那把断剑就放在不远处,他手拿起断剑,冷声说:赐教。 呵,云尘生冷嗤一声,当真冥顽不灵。 尧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楚净川的白衫肮脏无比,他的手被断剑割伤。 云尘生的脚踩在他的胸膛上,你当真觉得我不敢杀了你? 楚净川偏头,一想到叫这种人师父,他的胸膛泛出一丝恶心感,他偏头猛烈咳嗽了几声,冷声道:要么杀,要么滚。 云尘生的瞳孔变得幽深,他的脚下慢慢发力,楚净川唇色变得苍白。 这时,冰室倏然多了几只纸鹤。 那纸鹤闪着灵力,原本温驯的纸鹤,倏然变得异常凶猛,它们摇动着翅膀,用嘴去啄云尘生的身子。 楚净川看着这些纸鹤,眸光一闪。 云尘生笑了一声小把戏,伸手将纸鹤捏的稀碎,散进了风里。 楚净川看着那些碎末, 他嘲弄的对着楚净川一笑:你不会指望着这群东西救你吧? 话音刚落,倏然,成千上万只纸鹤飞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将云尘生包围。 有几只还停在楚净川的伤口处,似乎在小心的给他包扎伤口。 倏然,一直修长劲瘦的手温柔的扶起楚净川,低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楚净川一抬头,正是路修远,他见来人的那一瞬,黑眸湿润,有些委屈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来了? 路修远伸手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温柔的说:我若不来,你是准备让我当鳏夫吗? 楚净川低垂下眸子,半晌,他小声的解释道:我只是想来看看裴宁,没想到 这已经是少见的服软了。 路修远这会儿看着他浑身的伤口就心软的不行,那里还有心情训斥他,只柔声说:我知道,接下来你就别管了,交给我。 那纸鹤虽然多,却没有坚持多长时间,细碎的灵光闪在冰室中,云尘生看着冰室中红衣男子,眸光一闪。 他道:屠灵,你如今是打算要和我做对了吗? 路修远笑着道:我何曾给你站在一起过? 他虽然面上带笑,目光却格外阴沉。 他接过楚净川的断剑,冷漠道:你就是用这把剑伤他的? 云尘生眯眼看着他,屠灵,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吗? 是你自己动手,路修远不接他的话,只一字一句危险道,还是我帮你? 云尘生脸色倏然变得阴沉。 他看着路修远一步一步走来,倏然笑了,他道:你不如转头看看身后。 路修远皱眉,看他神色倏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倏然侧首,看向身后的楚净川。 只见他半侧胳膊倏然发生变化,原本纤瘦的手腕变得轻飘飘的。 路修远拧着眉,这种变化倒像是人变成纸做的。 他的师兄是纸做的? 他有些惊恐的失声喊道:楚净川!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只是现在弱。 [1]民间顺口溜 第四十六章 长道上被白雪覆盖。 路修远背着楚净川,只觉身上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他背着人走在雪地上,所过之处,留下了血红的脚印。 他却不敢停下来,背上人呼吸微弱,半边身子如同宣纸,变得轻薄无比。 路修远轻声喊道:师兄?背上的人没有回答。 楚净川?他顿了下脚步,又喊了一句。 楚净川昏沉中听到有人喊自己,他费力的睁开眼,低哑道:嗯。 他半边灵力已经空虚,格外疲惫,楚净川左右看了看,半趴在路修远肩胛骨上,小声的说:咱们这是去哪儿? 这人的衣服依旧红的耀眼,然而楚净川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 你受伤了? 分卷(34) 回家,山道上的路被雪覆盖着,路修远走的很艰难,他一步一步踩在雪地上,师兄,你再坚持一会儿,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天气这样冷,路修远额前还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楚净川看着他额前的汗,想要将汗为他擦去,抬手却看到自己苍白的手已经成了纸。 他愣愣的看了半晌,有些难过的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路修远一双黑眸熬的通红,他的双手滴着鲜血,有。 他咬着牙说:咱们回大泽山。 大泽山?楚净川的意识又有些迷离,只听他强撑着精神说,那是鹤莲君的住所啊。 闻言,路修远脸上倏然滑下一滴泪,那是你的住所啊。 他倏然意识到,他的鹤莲已经死了,他的师兄楚净川也要死了。 乌云阴沉,把天空压的很低。 楚净川嘴唇微动了一下,这般冷的天,似乎要讲人的思路都冻住,他这会儿觉得好冷,雪花钻进衣服,冻得牙齿都在发颤。 好冷啊,楚净川覆在路修远背上,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幽深的瞳孔,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能听到近乎呢喃,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天太冷,睡着了会感冒的,路修远说,师兄,我唱歌给你听。 四周静寂,没有回应。 莫大的恐惧包围着他,路修远停下脚步,失措道:师兄? 半晌,微弱的动静从背后传来,好。 路修远抬手向上托了托人,背上的人却像是没有一点儿重量,路修远的手顿了一下,又抬步向前走去。 他受了重伤,剩余的灵力根本支撑不到他带着一个人到达大泽山。 他只能徒步走回去。 雪覆万物,天地似乎一片空白,四周寂静中,路修远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歌声却一直在持续。 直到背上的人没有一点声息。 路修远倏然流泪,他轻声唤他:师兄? 楚净川? 路修远走不动了,膝盖跪在雪地里,天空依旧阴霾,大雪纷飞,像刀子一样扑在他脸颊上。 他朝天嘶吼,大喊道:楚净川! 他同楚净川一同接着倒在地上。 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任务失败。】 【宿主将立即接受惩罚。】 路修远根本没有听清楚系统的话,漫天风雪中,他的意识越来越低,最后瞌眸之前,一条蛟龙朝着两人游走而来。 从此以后,屠灵便是你的名字。 路修远再睁开眼之时,云尘生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他垂首,身子和手臂都缩小了一般。他心想,这又是系统的惩罚? 他看见小小的自己对着云尘生拜了下去,喊了一声师父。 屠灵小时候很是调皮,也很喜欢自己这个师父。 因为这个师父总笑晏晏的看着他,做错了事情也从不惩罚,相反,他特别讨厌自己的那个师叔风若云。 这个怪脾气的老头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见他从来没有好脸色,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好好练功,禁止下山。 烦都烦死了。 其实风若云一点也不老,看上去跟师尊差不多的年纪,然而却整天给个小老头一样,刻板又无趣。 屠灵每次被他关在房间学习的时候,总要趁着他打坐,在他脸上画一个大大的王八。 当然这老头醒后又免不了一番责罚,但屠灵对此却乐此不彼,一复一日,甚是有趣。 山中的日子过得很快,屠灵从小道童,很快长成了少年的模样。 他长大之后,尤为穿红衣,但每次,他发现师父看着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很是奇异。 他有些讨厌那种目光。 原本以为这种日子会如此过下去,直到某天下山,因为天太晚,屠灵不得不绕了一条小道。 那条小道竹林茂密,屠灵徒步而走,一条蛟龙倏然出现在上空,用硕大无比的脑袋看着他。 屠灵心中一滞,有些恐惧,拔腿就跑,却怎么也逃不出蛟龙阴影下的威压。 再后来,风若云倏然发现那个吊儿郎当的屠灵变了。 他开始一整天一整天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心修炼,短短几日修为突飞猛进。 屠灵的悟性极高,他研究完藏书室的书,接着又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些禁书上。 风若云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屠灵的秘密。 屠灵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复活鹤莲,还有杀了云尘生。 只是他的修为太低,面对云尘生根本没有胜算,于是他把目光转移到了禁书之上。 他避开人,开始拼了命没日没夜的修炼,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修炼邪术的事终于被风若云发现了。 风若云看起来很是失望,他没有通知闭关的云尘生,直接将人赶出了师门。 屠灵没了束缚,在尘世中收集任何能将人复活的书,练了各种隐秘的术法,成了人世间闻之色变的魔尊。 与云尘生再见之日,是复活鹤莲那天。 这么多年,他辗转数地,终于找到复活人的方法。 上古古籍言:四阴门重开之日,若取灵气充足之人作为灵气,引灵到此,便可复生。 屠灵,云尘生衣服被屠灵身旁的煞气割破,他手中执剑,指着屠灵:回头吧。 不可能,除非我死。屠灵一字一句道。 孽障,生老病死,不可违背,你当真为了复活那个已死之人,要与我为敌?云尘生看着他,眸色沉沉。 是啊,屠灵笑着说,你我天生敌对,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他眉眼倏然变得锋利,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以为我不敢吗? 最好如此,不然这天下苍生一个别想逃过。 话落,天地间狂风大作,风沙遮住了云尘生风若云的眼,再睁眼时,便见屠灵站在悬崖峭壁上,风飞起他的衣袍,嗦嗦作响。 半空中,黑云夹带闪电,劈在他身上,割裂他的皮肤。 原本完好的肌肤上,倏地出现了数条裂痕,像极了被打破的白玉瓷器。 风若云眸眼悲戚的看着他,然而,想象中的血雨腥风并没有来,那个男人根本不会用那种方法来复活鹤莲。 他将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将纸扎作为容器,用自己的一半灵魂为引,将鹤莲的魂魄引到此。 直到鹤莲魂魄与纸扎融合,肌肤逐渐与人无差异,屠灵这才唇色苍白的笑了。 他的鹤莲干干净净,怎么可能用那般肮脏的法子。 倏然,屠灵的笑容僵了一下,胸口剧烈一痛,他低头,一支长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屠灵回头,云尘生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灵魂的逐渐抽离这副躯体。 他费劲力气侧首回看,见身侧大约七八岁的鹤莲,正懵懂的睁开了眼。 云尘生,我一定要杀了你。 路修远从系统惩罚中脱身,忽觉胸中戾气恒生,他暴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窝在榻上。 他惊慌的起身,左右看了一眼,见楚净川正躺在自己身侧,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伸手在楚净川脸上细细描绘了一圈。 他身体纸化的程度只停留在两只胳膊上,便不再继续,楚净川灵力微弱,却依旧带着生命迹象。 路修远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趿鞋下榻。 大泽山的小院依旧如故,他来到院子里,见一条蛟龙正盘在院中的大树上,路修远站在下面,如常道:好久不见。 蛟龙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用一种略带苍老的声音说:回来了? 嗯,路修远说,回来了。 蛟龙开门见山问道:你想救鹤莲? 嗯,两人说话如常,活像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年,鹤莲是我的命,我要救他。 为了他怎么都可以?蛟龙问。 路修远看着天色,安静的说:怎么都可以。 蛟龙说:你之前用了一半的魂魄,才让鹤莲灵魂与容器契合,如今鹤莲突然纸化,绝对和云尘生脱不开关系。 他曾经告诉我,他那把无弦琴中养着我的魂魄。路修远皱眉说。 不可能,若是早就把你的魂魄抽走,鹤莲绝对不会如今才这样。 我用灵力暂时锁住鹤莲的纸化,但是,若是想鹤莲恢复,就去找云尘生,去求他救鹤莲。 去求云尘生?路修远重复他的话。 第四十七章 再或者,还有一个方法。蛟龙说,但是你可能再也回来。 路修远转眸看向他:什么? 去了了湖,将鹤莲的肉身带回来。蛟龙盘在树上的尾巴动了动,不过,鹤莲肉身封印着青龙,一旦青龙苏醒,你恐怕 蛟龙的话没有说完,路修远已经明白了。 他站在院子里静立半晌,说到:我去了了湖。 蛟龙说:你要想清楚。 路修远扭过头,看着盘在树上的蛟龙,几千年的时间,这龙已经不同年幼时稚幼,反而带着历经岁月的沧桑。 师兄醒后,若是知道我求云尘生,他会难过的。路修远看向房间的方向,温柔的说,我不想让他有一点儿不自在,所以我想赌一把。 蛟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路修远转身回了房间,楚净川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房间的陈设分毫未动,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墙角插着芦苇,小铜炉搁置在一角,一闭眼,似乎能看到鹤莲坐在书桌旁,一手持书煮笋烹茶的淡然模样。 路修远看的眼睛发酸,他环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楚净川的脸上。 他手指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额头相抵,温言道:师兄,若是我能回来,便一同归隐这山川,若是不能他哽咽了一下,接着道,那也还能在阴间做个伴。 说着,他唇角轻擦过楚净川的额头,接着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房间寂静。 楚净川手指动了一下,眼角一滴泪滑落下来。 了了湖。 湖水深不见底,绿的让人心悸,路修远站在湖边,看了蛟龙一眼,没有说话。 蛟龙盘旋在上空:去吧,我在湖边等着你。 路修远朝他点了点头,纵身没入水中。 好冷。 没有温度的冷意包围着他,湖水向口鼻里灌,压迫着他的呼吸。 即使有灵力护体,却依旧被湖水撕扯着,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肌肤。 路修远微闭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楚净川那纸化的手臂,那苍白的没有颜色的唇刺痛了他,他耳朵哄鸣不止,头疼的要炸裂了。 不知过了多久,湖底深处出现一道亮光,路修远缓慢的睁开眼,看到一抹白色倏然入眼。 那白衣男人四周悬着金色透明的符咒,阻隔着四周的戾气,也阻断了海水的侵袭。 路修远游了过去。 他手触摸着白色玄文,那玄文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动的向着两旁退去。 很快,白衣人的容貌露了出来,正是鹤莲,路修远手碰到他脸庞的那一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中酸涩的厉害。 是他的鹤莲啊。 终于在经久的岁月里,得以重逢。 所幸,为时不晚。 只见他一把搂住鹤莲,湖水中两人的身影缠绕在一起。 路修远抱着人,转身向上游去。倏然,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两人,路修远抬头,硕大的龙头挡在两人身前。 那青龙周身笼罩着戾气,有黑气从鼻孔中飘忽出来,血红的眸子映照出了两人的身影。 路修远皱眉,这样巨大的上古恶兽,似乎毫无胜算。 湖面上起了波浪。 蛟龙绕着湖游了两圈,见那浪头翻滚的越来越厉害,像是被煮沸了一般,他更加急躁。 怎么还没影? 蛟龙头探入水中,欲要一探究竟,可是水太浑浊了,像是遮掩了一层雾气,什么也看不清。 他在湖面绕了两圈,刚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这时,水面的翻腾倏然停止,水面安静的像一面镜子。 须臾,一身血衣的路修远露出头来,只见他全身没有一点儿好地方,血肉模糊。 他将人放在湖边,就瘫倒下去,那一抹耀眼的红衣也暗淡下去,被血浸成了黑红色。 分卷(35) 蛟龙快速的将两人驮在背上,不敢耽搁的朝着大泽山飞去。 他飞过重重叠叠的树木,马上就进入了山道,倏然,一道符咒劈在他尾巴上,他身子失去平衡,瞬间就摔了下去。 路修远和鹤莲一同滚在地上。 云尘生缓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他对着路修远道:屠灵,我那天就说了,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路修远躺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方才在湖里对抗青龙时,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灵力。 他费力的睁开眼,声音微弱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云尘生倏然看向身侧的鹤莲,目光阴狠道,我想让他死。 若是这个人活了,他再也不是唯一的仙师,他永远被这个人压一等。 这个人是神。 而他是人。 不行,他怎么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可以! 他抬步朝着鹤莲走了过去,路修远心中一滞,见他手中满满蓄力,哑声道不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扑过去,抓住了云尘生的衣摆,不要杀他。 路修远绝望的说: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云尘生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看了路修远一眼,他从来没有见过路修远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 他嘴角一弯,倏然笑了,你在求我? 路修远忍着全身的疼痛,费力的点了点头,他的头低了下去,我求你不要杀他。 呵,不杀他,云尘生欣赏够了他的姿态,一把两人踢开,晚了。 说完,他就朝着鹤莲走去。 蛟龙横身在鹤莲身前,哼气呲目,他的尾巴受了伤,软软的耷拉下去。 云尘生根本没把这蛟龙放在眼里,刚要挥袖,却被路修远整个抓住。 天空倏然下起了雨。 这场雨下的这样突然又凶猛。 路修远的红衣被浸透,手上的白骨隐隐可见,地上血水蔓延。 云尘生眯眼看着他,抬臂砸在他身上,他却像是毫无察觉那般,只侧首对着蛟龙吼道:带他走! 那蛟龙怔了一下,接着尾巴一扫,与白衣一起,翻腾在乌云里,消失不见了。 雨越下越大,好像要把这血迹冲刷干净,路修远直到看不到一龙一人的身影,这才回头,他朝天大笑了两声,嘲讽道:就算天地不仁,也好过这鸡偷狗盗之辈。 云尘生目光阴鸷,看着路修远扯出一个冷酷的笑。 三天后。 楚净川在床榻上睁开了眼,一双乌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蛟龙试探道:鹤莲仙君?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杀了那个狗东西! 看的我都气死了。 【作者因为撸串,导致更新晚了,正在跪着榴莲码字】 第四十八章 路修远坐在冰室的石凳上,陷入。云尘生没有绑着他,和青龙一战导致他的灵力近乎耗尽,如今已经如同废人。 如今支撑着他的,只有体内那半白莲。 裴宁手臂依然高挂在冰层上,身侧的尧寻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路修远,你不好奇? 裴宁嘴唇惨白,有气无力道:好奇什么? 一直以来的小师妹忽然变成男人,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你好像并不是很意外? 男女有什么区别?裴宁反问。 尧寻想了想,似乎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也对。他又将头转向路修远说,他受得伤似乎有点重。 裴宁扭过头,看向路修远皱了皱道:但愿没事,我不知道师兄如今在何处。 尧寻说:在这冰室里这样睡下去,恐怕会出事。 裴宁当然也知道,他皱了皱眉心,被铁链拴着的手动了一下,帮我个忙。 尧寻没有灵力,因此并没有被绑住,他结了霜的眉毛挑了一下,问道:什么? 裴宁说:在我怀中有个符咒,你帮我拿出来。 怀里?尧寻看了眼他的前襟,眉间皱了一下。 裴宁见他模样,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 尧寻一本正经的说:我怕你那个小傻子师弟知道了,要哭鼻子闹我。 裴宁: 须臾,他又听到尧寻冷淡的说,没事,我不用手不就完了。 接着,尧寻在自己布兜里掏了一圈,拿出来一把镊子用的东西。他给裴宁比划了一下,我平时验尸的时候喜欢用它,尸体需要剖腹找什么东西时,它就排上用场了。 说着,就把长镊子伸入裴宁衣服前襟。 裴宁: 符咒被裴宁叼在嘴里,接着金文旋转,朝着路修远挥过去,尧寻看着路修远身前金光闪了一下,接着没入他身体,问道:这是什么符? 裴宁说:转息符,可以暂时将我的灵力转过去须臾。 尧寻目光闪了闪,样子有些冷淡,但眼神里掩不住好奇:既然明州的那些少女不是你杀,为什么要提云尘生背黑锅? 在符咒的作用下,路修远身上的肌肤开始愈合,干皮的唇动了一下。 裴宁看着路修远愣了好半晌,就在尧寻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倏然开口:牧芸瑾心智之所以不全,是因为他少了一魂一魄。 话说到此,尧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尘生。 他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这人周身隐约笼罩着黑气,所以比起他,他更喜欢联系楚净川。 楚净川的灵魂太纯净了,像是落满了雪的山川,洁净的没有温度。 师兄!楚净川! 这时,路修远倏然睁开了眼,他惊恐的喊着楚净川的名字,似乎刚在梦魇中醒过来。 半晌,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被云尘生关进了冰室。 小师妹,裴宁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劲,改口道:师弟。 路修远这才看到这两个人,他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对着两人一点头,就皱着眉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冰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多了一个人倒是比刚才还要寂静。 三人相对无言半晌,冰室门倏然转动了几下,须臾,云尘生走了进来。 他端的依旧是一样淡然之态,只是如今越瞧这惺惺作态的模样,越是恶心。 为师来看看你们,云尘生走在冰室中央,接着转头看向路修远,温言道,别来无恙啊,漫漫。 漫漫你妈。 路修远身体虚弱,根本无法起身,他瞪了云尘生一眼,接着瞌上了眼。 云尘生见他如此,也不恼火,只笑了一声道:屠灵,你可知为师为何抓你回来? 路修远不说话。 这还是因为你啊。云尘生接着说,你当初研究的那些邪门歪道,没想到如今为师刚好排上用场。 四阴门如今都在这里,你不忍心集齐的东西,为师我都集齐了,怎么样屠灵?是不是后悔没继续跟着为师? 路修远闭着眼,心底却已是千思百转。 集齐? 何苇航的鬼头刀。 李静姝的缝皮针。 尧寻的阴阳眼。 这明明只有三个。 云尘生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倏然笑了:要说采灵艺,这天下你当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 楚净川的一个纸扎的身体,能够千年不腐不破,可见路修远的技术之高。 路修远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云尘生冷漠的开口,我的另一半魂魄根本没在你那里,你无弦琴里关的是谁?你想要复活谁? 对于路修远知道这件事情,云尘生毫不意外,他装作沉思,想了一会儿倏然道:哦,不是你的魂魄,那是谁的呢? 是你师叔,风若云啊。 路修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他,像是要把人看穿。 然而,云尘生却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要复活他吧。 他还在笑,瞳孔却变得异常阴狠,我只带着他,让他看看我的千秋霸业,我是怎么一步步的走到人世顶端的。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费这么大的劲,究竟要干什么? 干什么?云尘生眯了下眼,当然是为了重塑仙躯。 云尘生一阶凡人之躯,就算因为修炼,延缓衰老,可总会老去死去。 四仙门重开之时,取灵力充足之人作为容器,引灵到此,便可复生。 这秘法,本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啊。云尘生哈哈笑着,你在这里,我何愁楚净川不来? 路修远眉毛紧皱,终于能清楚了云尘生的目的。 他要把自己当诱饵,他想要鹤莲的神躯,而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计策。 所以,这也就是楚净川为什么好好的,突然纸化的原因。 路修远咬着牙道:你简直卑鄙。 云尘生看着他生气的模样,哎,别生气嘛,好戏还在后面呢。 明天,我会将你的魔君的身份公布于众,到时候会进行万人审判会,你将会被公开处刑。 云尘生倏然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屠灵,你猜到时候,楚净川究竟会不会来救你。 第四十九章 天空阴沉的厉害,青峰山的弟子被集在无妄台。 裴宁被吊在一侧,目光毫无波澜。 牧芸瑾眼圈通红,看着裴宁眼泪直掉,云尘生坐在高台上,手撑在膝头,威严的望着那群弟子。 只见他对着一旁抬了抬手,两名弟子行礼点头,转身离去,须臾,那两名弟子带着一名红衣男人走上高台。 那男子五官凌厉俊美,只是唇色格外苍白,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青峰山弟子们的目光原本都在裴宁身上,如今却都移到了红衣男子身上,他们小声议论道:这又是谁? 牧芸瑾有些愣愣的看向红衣男子,直觉格外眼熟,就算模样改变,可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这是 他怔着目光看着红衣男子喃喃的说:小师妹。 身侧有弟子听到了他说的话,不可置信道:你说这是小师妹?这怎么可能? 小师妹?说笑呢,这怎么可能是小师妹。 这分明是个男人。 但是好像真的有点像。 云尘生看着台下的弟子,目光转向路修远,带着点悲戚说:漫漫,你真是让为师失望,如今,你还要说什么? 路修远胳膊被绳索捆住,藏在无妄台的柱子上,这根柱子一般是用来惩罚犯错不可饶恕之人,要在此接受雷火之刑。 他看了眼身上的绳子,目光嘲讽,一句话不发。 台下的弟子更加骚动起来,云尘生的话也就默认了这就是小师妹。 小师妹怎么了? 小师妹为什么男扮女装? 云尘生见他模样,也不恼,只是看向众弟子说:这本是我那逆徒。 牧芸瑾低头,把云尘生的话在嘴里过了一遍:逆徒。 能被师尊叫这个名字的,他猛然抬头,看向路修远,心道:只有魔尊屠灵。 小师妹是魔尊屠灵。 裴宁是杀人恶魔? 牧芸瑾倏然脑袋一阵混乱,只觉得头疼欲裂,小师妹是魔尊,裴宁是杀人恶魔。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哦,对,还有大师兄,大师兄在哪里? 云尘生抬首,弹了弹衣袖,继续看向路修远道:屠灵,如今你换了一张皮,再次回青峰山,究竟意欲何为? 屠灵 弟子们齐呼,眼中露出了忌惮与恐惧。 路修远偏头,目光在这群弟子身上一一绕过,最终落在云尘生身上,他沉眉冷酷道:我当然是想来取你狗命的。 云尘生闻言色变,接着一挥手,真气隔空打在路修远身上,冷声道:当真是冥顽不灵。 路修远头一偏,闷吭一声,嘴角流下一行血迹,他笑了两声:我就是冥顽不灵,你杀了我啊。 杀你?云尘生冷意消散,又恢复之前淡然模样,只见他起身上台,一步步走到了路修远的身前,用两个人听到声音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偏不杀了你,我要一点一点折磨你到楚净川出现的为止。 分卷(36) 说完,他转头看向青峰山的弟子,很是失落道:是我教导无方,导致这逆徒做出这种危害苍生之。今日为了天下安定,我就要罚这逆徒遭受雷火之刑,以告慰苍生。 青峰山的弟子说不出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高台上路修远与台下被吊起的裴宁。 他们不认得什么魔君和杀人恶魔,他们只记得这是全都师兄和小师妹。 云尘生手中捏决,无妄台上空倏然变了天,四周云雾翻滚,黑云压了下来,有雷电穿过云层,朝着路修远直击过来。 有些胆小的弟子已经闭上了眼睛。 小师妹。牧芸瑾喃喃道。 大雨倾注而至,像是要洗刷这世间的罪恶。弟子们被淋的睁不开眼,这时,他们听到一声龙吟在天边吟啸。 一条蛟龙腾空而来,雷鸣闪退,落在路修远身上的天雷被入数挡了回去。 牧芸瑾抬首望去,见一道白色身影从蛟龙身上飞身跃下,那人的面貌在雨中清晰起来。 大师兄。 牧芸瑾眼睛一刹那酸涩,接着他朝着楚净川大喊:大师兄,快救小师妹。 楚净川侧首,对着牧芸瑾点了点头。 云尘生眯着眼看向牧芸瑾,冷声道:牧芸瑾,你是想要造反吗? 牧芸瑾被他的眼神看的瑟缩了一下,楚净川抬首执剑,挡住了云尘生的视线。 只见他一手持剑,一步一步的走向无妄台,幽深的眸始终停留在路修远身上。 路修远微低着头,看着楚净川朝自己走来,虚弱的笑了一下。 只是,嘴角的那丝血迹,刺痛了楚净川的眼,心中猛然抽痛。 他转眸看着云尘生,黑眸里满是杀意,狠声道:你胆敢动他。 云尘生看着人,别来无恙,鹤莲君。 他若身死,楚净川剑扫过地面,一步一步的逼近云尘生你必不能活。 云尘生也望着他,他把无弦琴放在一侧,以气化剑,同楚净川的长剑击在一起。 两相碰撞,地动山摇。 天空雨微未停,楚净川刚拿回身体,还未完全契合,云尘生的功力这几千年却是大涨。 楚净川落了一招,被云尘生阴招袭击。他撑剑而立,胸□□生生的受了一掌,此刻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他痛苦的皱眉,额前汗水珠子似的落了下来。 云尘生见此,趁人之危,翻手又是一掌,楚净川抬头,已经躲闪不及。千钧一发间,一道红衣一手将人捞进怀里,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被绑在柱子上的路修远不知何时已经挣脱的束缚,云尘生扭头一看,见牧芸瑾偷偷摸摸上了无妄台,他此时手中还拿着捆人用的绳子。 云尘生脸沉了下去,十分恼怒,手中长剑一伸,大呵一声:找死! 裴宁身上的枷锁也已经被解开了。只见他甩出一张符咒,躲开了云尘生的攻击。 牧芸瑾被裴宁快速的推到角落, 着看裴宁走到云尘生的身后,目光阴沉,同路修远对立而站。 他从来没有见过裴宁这种表情。像是好脾气的人突然被惹怒了,格外骇人。 云尘生被夹在中间,由以前的一对一变成了三对一,他扭头,看向台下的那群弟子们,还不摆阵? 弟子们颤颤巍巍的拿起剑,看了看云尘生,又看看楚净川与裴宁,最终,他们目光坚定的放下手,又整齐划一的将剑扔在地上。 他们道:在你将剑指向小师弟牧芸瑾时,我们就已经不再把你当师父了。 牧芸瑾什么错? 他们之前的衣食住行,包括训练休息都是楚净川一手安排,他们相信自己的大师兄。 云尘生脸色阴沉看着那群弟子,又转头看向楚净川道:你们以为没有了你们,我就没有办法了?别说他们三个,就算你们一起上,也休想能赢过我, 话落,他身上倏然爆发出强烈的戾气,三个人用剑抵挡,然而,云尘生太强了,根本抵挡不住。 他修炼邪法。路修远费力的抵着黑气的入侵,而且,功力如此突飞猛进,应该同之前明州死去女子逃不开关系。 楚净川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观点。 有一种邪术,就是以处子之身的心头血为引,可使功力瞬间提升数倍。 裴宁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路修远皱紧眉,他们三个如今都不是云尘生的对手,如此强烈的煞气,他们根本抵御不了多长时间。 云尘生看着拼命抵挡的三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远古天神又如何,魔尊又如何? 就算几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接着双手发力,更强烈的黑气一同朝着三个人涌去。 煞气倏然变得更强,三个人用灵力凝结成的摇摇欲坠的结界破了。 他们抵挡不住,一同倒在地上,强大的反噬让裴宁吐了一口血,牧芸瑾见此,吓得睁大了眼睛,急忙跑过来,一双手无处安放,裴宁,裴宁。你别吓我。你怎么样。 裴宁对着他摇了摇头。 三个人受伤最重的是楚净川,只见他半侧在地上,一身白衣上染了土,路修远挣扎的身子爬起来,沙哑道:师兄,你没吧。 楚净川闷咳了一声,摇了摇头,又侧首看向云尘生。 云尘生正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样下去不行,楚净川闷咳着说。 路修远说:我有办法。 楚净川不解的看着他:什么? 路修远目光幽深,看向近在眼前日思夜想的人,若是可以,他希望天天都能见到。 可是 他看了好大一会儿,眉间哀伤,倏然低头含住了楚净川的薄唇。 楚净川怔了一下,接着闭上了眼,薄唇辗转间,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渡了过来。 是那半颗雪莲。 雪莲渡过去的那一瞬,楚净川身上虚空的灵力倏然得到了填补,伤口也开始自动愈合。 楚净川这时才意识到什么,猛然错开,狠着声音道:你不想活了? 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我如今只是把他还给你。 去吧,没了那半颗雪莲,路修远身子格外虚弱,像是被突然抽空一样,若不然,我们都得死。 能保留一个,总是好的。 楚净川看着路修远虚弱的样子,眼角有些红。 他死盯着路修远,像是要把人看进心里。好似若是再不看,就再也看不到了。 楚净川被自己的想法惊的一愣,接着,他听到路修远低声道:去吧。 楚净川压下心中的情绪,一手执剑,朝着云尘生一步一步走去。 天空阴沉,青山巍然,小院立于山顶,一枝白梅探出头来。 长剑划过,鲜血染红了墙角的那棵白梅。 系统1966为您服务。 1966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记本次穿书任务总计分数为0分,攻略对象的攻略值为0】 【综上所述,本次穿书任务完成失败,本书宿主将会接受至高的惩罚。】 【宿主将会在七日后,灵力枯竭而死,请宿主做好准备,并回答是否接受到。】 雨终于停了,周围起了雾气,路修远看向远处的那身白衣朝着自己走来,他却有点看不清那人的脸。 还没相逢多久,就要分开了吗。 他伸手在空中描绘了一下,异常难过的说:嗯。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信我! 另外完结倒计时。 第五十章 大泽山依旧被雪覆盖。 楚净川不知道怎么回来的,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不见了路修远,他光着脚下床,心中慌乱。 推开门,风雪刮了进来,楚净川踩进雪里,他像是感觉不到冰,朝着外面跑去。 路修远? 他推开院子的门,见一身红衣于在山道前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雪山苍茫,雾笼云遮中,竟显得那抹红色缥缈暗淡,越发的远了。 楚净川伸手抓了一下,想要留住那抹红色,他伸开手,掌心中央只有一片白雪,又瞬间消逝。 路修远听到声音侧首,他弯起眼睛笑了一下,在看到来人光着脚时,唇角瞬间平直下去。 他皱着眉,大步的走过去打横将人抱起。 你的脚不想要了? 楚净川一把抓住了来人,他死拽住路修远的袖子,心中的慌乱与空寂感依旧没有消失,他看着路修远的眼睛,皱眉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路修远被问的一愣,他抱着人向回走,房间里闷,我出来走走。 楚净川倏然靠近,两人的鼻尖几乎抵在一起,他愣了半晌,倏然有些难过道:你撒谎。 路修远身子一僵。 楚净川低下头,窝在人的颈侧,死咬着唇不出声了,路修远感觉到脖颈间一片湿润,他柔下声音闻道:怎么了? 你告诉我,楚净川哽咽了一声,说,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路修远抱着人进了房间,将人放在卧榻上,他静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须臾,他将系统的事情和盘托出,楚净川闻言,倏然说:我这就将灵力渡给你。 灵力枯竭而死?若是将灵力输送回去,那不就有救了? 说着,他拉过路修远的手,刚想要输送灵力,路修远垂着眸,摇了摇头,他的长睫一敛,盖住了眼中的神色,没用了,师兄。 他抓过楚净川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灵力枯竭而死是系统惩罚我的一种方式,就算不是这个,也会是别的。 楚净川的手无力的低了下去,接着他又慌乱的起身,不知所措道:我下山去,去云尘生的密室,里面一定有救你的方法,一定有。对。我这就去。 无论是作为以前的鹤莲君,还是现在楚净川,他都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更何况今天六神无主,魂不守舍的样子。 路修远走过去,一下子抓住楚净川的手腕,喊了一句:师兄。 楚净川这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倏然用手遮住了脸,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下穿出来。 只听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道:我求求你。我求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路修远心中大痛,他手从脸上拿开,接着捧起楚净川的脸颊,一点一点将泪吻掉。 师兄。他低声喊着他,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不舍,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想要每天看着你。 他说:楚净川,你看看我。 楚净川侧眸看着他。 路修远说:你要好好活着,他看向窗外的雪山,总有一天,我会再来找你。 他抬起楚净川的手腕,亲了一下,沉声道:要相信我,无论身处何地,我总会找到你。 楚净川有些怔松的重复他的话:要好好活着。 你会来找我? 路修远忍着心中酸涩,点了点头。接着,他的唇角一痛,楚净川已经猛然吻了上来。 两个人站在窗前,寒风凛冽,风雪溜了进来,钻进辗转的薄唇间,接着消失不见。 雪停了,路修远的唇色却一天比一天苍白,他将美人榻搬到院子里,斜靠在上面,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大泽山落满雪的山道。 偶尔,那山道上会有几只落乌,他会盯着那鸟看的出神。 蛟龙院中的树上,尾巴耷拉下来,扫在雪地上。 一人一龙一齐看向那只乌鸦,正在远处的乌鸦脖子瑟缩了一下,感受到一丝凉意。 蛟龙,你会捉鸟吗?路修远目光不动。 蛟龙说:我堂堂一条龙,干什么捉拿黑不溜秋的乌鸦。 路修远淡定的看他一眼:不捉? 蛟龙非常有骨气:不捉。 路修远点了点头,好。 这般好说话?蛟龙不可置信的看向路修远,在他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可没少受他的苦。 果不其然,还没等蛟龙回过神来,便听到路修远提高声音喊道:楚净川,师兄。 蛟龙: 这哪里有一点将死之人该有的样子? 楚净川手中拿着一本古书,还是没有放弃寻找救路修远的方法。 他站在路修远身侧,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路修远指了指树上的蛟龙道,师兄,这只龙见我身弱病残,专门来找我复仇来了,毕竟我小时候不懂事时的罪过他。 蛟龙: 不懂事?现在也不懂事? 还没等他辩解一句,就见楚净川的眸子阴沉沉的看了过来,蛟龙有口难言,有理难辨,只能逃命一样朝着山下飞去。 分卷(37) 今日感觉怎么样?楚净川担忧的问。 路修远唇色带着白,笑着说:没事。 他目光转向楚净川手中的书,低头叹了一声,师兄,书有我好看? 楚净川老实回答:没有。 那你还看,路修远半起身,将那本书抽掉,牵住楚净川的手,猛然一拉。 瞬间失重,楚净川斜倒了下去,同路修远一起躺在榻上。 他手撑在路修远的胸膛上。 路修远偏头亲在他的手腕上,边吻变说:师兄,你确定不多看看我吗? 楚净川看了他半晌,受蛊惑一般,低下头去。 路修远目光一闪,露出点得逞的笑意,接着身子一转,反客为主,将人压在身子底下。 他手抚开楚净川的头发,看着他逐渐漫上粉色的莹润的耳垂,小声道:这样才对,师兄。 楚净川的衣服前襟被拉开少于,隐约可见透着红痕的冷白的肌肤,他坐起身,刚要把衣服整理好,抬头,倏然与半空的蛟龙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楚净川: 路修远也注意到这龙,见他尴尬的盘在院门房檐之上,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蛟龙静默了半晌,终于默默地收回进去一半的尾巴,他腾空道半空,头也不回的对二人喊道:青峰山的人来了。 路修远一挑眉,转头对楚净川道:你猜,牧芸瑾那小傻子来没来? 楚净川没说话,静静地走到院门前:看看不就知道了。 院子门被推开了,只见裴宁拉着牧芸瑾在山道上来。 两人抬头,见楚净川站在院门下,加快脚步。 牧芸瑾更是连跑带爬,一步三跳的像个猴子,张开胳膊就要挂在楚净川身上:师兄! 楚净川微侧开身,牧芸瑾委屈的看着他:师兄,你变了,我再也不是你最喜欢的师弟了。 裴宁晚到一步,将这丢人的师弟拉到身后,对着楚净川施了一礼,恭敬道:师兄。 楚净川点了点头:进去吧。 路修远的事,青峰山的其他弟子不太清楚,裴宁和牧芸瑾确实多少知道点的。 裴宁从怀里掏出几本书,放在院中的卧榻旁的小木桌上,这是从师云尘生房间找到了几本古籍,或许有用。 牧芸瑾看了眼楚净川,又移到路修远身上,唯唯诺诺道:师妹弟。他离近少许,在怀中探出一本书,快速的塞给路修远:我没找到什么古籍,我只找到了这个。 他用眼神示意,让路修远快点把书藏起来,不要让楚净川看到。 路修远看了一眼书面,哭笑不得的藏进怀里,由衷道:谢谢牧师兄。 楚净川看了一眼路修远的前襟,偏了下头,又侧首对着裴宁道:山上如何了。 我跟着尧寻回了一趟明州,云尘生死后,那群少女的终于没了束缚,投胎转世去了,裴宁说,牧芸瑾和其他师弟将李姑娘和她的心爱之人安葬在一起。 楚净川点头,很好。 和心爱之人葬在一起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裴宁看了楚净川一眼,张了张嘴,又道:青峰山的弟子都希望师兄能回去。 楚净川看向裴宁,没有一丝犹豫道:云尘生终究是我们的师尊,青峰山交到你手中,我放心。 裴宁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云尘生再恶,也终究是我们师尊,而杀师之人,没有资格再带领青峰山的众弟子。 他还想再说着什么,看着楚净川的侧脸,最终选择了闭嘴。 他了解师兄的性格,既然做了决定,就再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那师兄有时间多回去几次。 楚净川看了一眼路修远,点了点头:嗯。 牧芸瑾和裴宁回去的时候,楚净川下山去送他们。 路修远坐在卧榻上,拿出牧芸瑾送的书翻了几页,看到里面内容时笑了几声。 他心想,也就小傻子能办出这种事情了。 只是,当他翻到几页之后,倏然觉察到不对劲。 原本,身侧的小桌上就该放着几本书才对,然而现在的余光中,可不只有书。 路修远转眸看了过去,只见木质的小桌上,一把无弦琴几乎要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路修远皱眉,脸颊绷紧成一条直线。 云尘生。 他还没死。 第五十一章 楚净川回来的时候,路修远坐在榻上看书。他的目光移向木桌,裴宁的书孤零零的放在上面,并没有翻动。 路修远见他回来,手指一动,盖住了里面的内容。 看的什么?楚净川走过去,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路修远眉毛挑起,意味不明的说:师兄,想知道? 楚净川目光在他脸上看了一圈,直觉不是好东西,于是手指间动了一下,冷淡道:不想。 说完,就转开了眸子。 路修远唇角勾了一下,一把拽过楚净川,这人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好奇的很,却装作一副冷淡的样子。 哎,既然不想,路修远颇为失望叹了口气说,这般好东西,那就只能我一个人看了。 说完,便顺势倒在美人榻上,看起书来,一边看一边喟叹:也不知道牧芸瑾这小傻子从哪里弄的这般好东西,啧。 楚净川睫毛动了几下,撩起衣摆,坐在一侧的木椅上,他微侧首,目光偷移在那书籍上,就见路修远向后退了一步。 楚净川: 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楚净川轻咳了一声掩盖自己的尴尬,并随手捏了本别处的书。 路修远偏头笑了一下。 白雪皑皑,周围一片银装素裹,有风穿过竹林,摇碎了一地雪屑。 楚净川捏着书,偏头看向路修远,冷吗? 他这般体弱,扛不住寒。 路修远合上了古籍,侧眸看着他,不冷。说完,他俯身,靠近楚净川的眼睛说,有师兄在,怎么会冷呢。 楚净川显然不信,伸手过来捏了下他的手指,只觉得凉意入骨。他暖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回房间去吧。 路修远原是不肯的,院子里的视野好,偶尔还能瞥见远处的飞鸟一掠而过,是这茫然的大雪中少见的生机,他想趁他还在,多瞧一瞧。 但他拗不过楚净川,只能回了房间。 房间里燃了香,小火炉也架在碳火上,楚净川给路修远盖好毯子,这才转身。 他刚走几步,便见地上有一本书名空白的黄皮书,纸质已经泛黄,带着陈旧的古老的质感。 正是刚才牧芸瑾送来的那一本。 他伸手捡了起来,翻动几页,还没看清内容,便听到路修远急切的喊了他一声:师兄! 楚净川看向他。 路修远有些意味不明的说:你不是说不看吗?说完,又顿了一下,这书没什么看的,别看了。 楚净川瞧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越是不让看越有猫腻,他指尖捻着书面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路修远: 他面色古怪的看着楚净川翻开书本,又看着那本书啪叽一声掉在地上,他的大师兄面色僵了一瞬,又后知后觉的漫上红来。 路修远的目光又移到地上的古籍上,见翻开的那两页刚好是两个男人赤身裸/体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在进行不可描述的事情。 都说了,不要看。 这是什么?楚净川愣了好大一会,才冷着脸道,这就是牧芸瑾送来的东西? 这小傻子怕是嫌活得时间太久了?给一个生病的人这种东西。 路修远修长的手指抹了一下眼,接着又拿开,半晌点了点头。 对于路修远的事,裴宁知道的多一点,而牧芸瑾只知道他的小师妹体弱,灵力被耗光了。 小傻子想的很简单,灵力被耗光,补上不就行了。 双修古籍,路修远说,小傻子说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楚净川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捡起书放在小木桌上。 师兄?路修远见楚净川坐在一侧座位一直没说话,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模样。 路修远趿鞋下床,站在楚净川身边,嘴角轻扯了一下:师兄? 无论是作为鹤莲,还是楚净川,他的师兄肯定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依照师兄的性格,一时忍受不了也正常。 说过不让你看,哎,路修远怕成为他的阴影,劝慰道,小傻子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找错了方向。 楚净川没说话,愣了半晌,他扭头看向路修远,认真的问道:真的有用吗? 当然,路修远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楚净川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有用吗?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执拗的脸,这次轮到他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他看着楚净川的眼睛说了一句,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句:楚净川。 楚净川半垂下眸子,哑声道:知道了。 他明知道没用,只是抱了这么一丁点幻想而已。 路修远看着他的神色,心下一痛,走过去,刚伸过手去,却见楚净川站起身来。 只听他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落荒而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其实楚净川除了第一天有些失控,其他时间情绪都平静,看起来与平日里别无二致。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路修远知道,他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埋进那双深眸里,唯有月光偶露的夜晚,可以窥见分毫。 这大雪天,要去哪里呢。路修远没有追出去,他只能担忧的看着那个背影,等着他压下情绪自己回来。 凉月照雪。 楚净川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路修远看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走了过去,在他脖颈处嗅了几下,你喝酒了? 嗯?楚净川眯了眯眼,没有,我才没有喝酒。 没有?路修远挑着眉毛看着他,那这么大的酒味是哪里来的?他捏着楚净川的下巴,拇指在他唇上抹了一下,难道是谁家的酒虫成了精,爬你身上来不成? 嗯,楚净川被碰的半眯了眯眼,接着一本正经的说,应该是。 路修远闻言,发出一声低笑,那我得看看这是谁家的酒虫,这么大胆。 这人吃醉了酒,不吵也不闹,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平日里那双乌黑眸子覆了层水光,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人融了进去。 两人离得很近,鼻间几乎都要碰撞在一起。 路修远有点经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他微微移开了眼,拉开了点距离道:外面这样冷,去泡澡再睡吧。 楚净川对于他突然撤开距离,似乎有些不爽,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路修远道:你呢? 路修远:我在外面看着你。 楚净川看着他不动,路修远看出了点别的意思,你想我一起? 嗯,楚净川非常直白的点了点头。 路修远: 他愣了一会,黑眸闪过什么,又被快速的压了下去,最后他抿了抿唇说:一起就不用了,我刚才刚洗过。 这话说完,楚净川的脸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看起来很是不高兴,他站了半晌,低声问道:路修远,你不喜欢我了吗? 说什么胡话,路修远被他这个问题问的怔了一下,半晌,他笑了一下,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楚净川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高兴,反而板着脸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洗。 果然是个好问题。 路修远: 果然,你永远搞不清楚一个喝了酒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有些无奈的说:我不是说刚才洗过了么 楚净川伸手捂住耳朵,不听他的话,只用一双黑眸怒视着他。 他的眼皮很薄,眼尾的弧度弯了下去,带着控诉与委屈道,你一定是喜欢上了别人,那个酒虫。 路修远哭笑不得道:什么酒虫? 楚净川板着脸,扭过头,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分卷(38) 他的师兄,只有喝了酒真是幼稚又可爱。 路修远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过来,手在楚净川脖颈上摩擦了一下,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算是吧。 闻言,楚净川一脸我就知道如此的愤愤的表情。 路修远又道:不过在这之前呢,我要先尝一尝这酒虫的味道。 还没带楚净川反应过来,路修远的吻就落了下来,有酒香弥漫在两人呼吸间。 楚净川手被压在枕边,眼尾挑了红,泛了一层水汽。 外面不知怎么,天空又飘起了细雪。 卧榻的窗没有关严,雪顺着风溜了进来,落在楚净川崩起的肩胛骨上,又快速的被人吻掉。 他喝醉了酒,有些昏沉,触感却格外清晰。 鱼跃有声,倾入肌骨。 楚净川觉得自己要化掉了。 路修远抬起头,眸中情/欲翻滚,他哑声道:师兄,我喜欢谁? 楚净川手指默然收紧,说不出话来。路修远却不饶他,一遍一遍问:楚净川,我喜欢的是谁? 半晌,楚净川才艰难的回答:我。 你是谁?路修远又问。 楚净川抬起脖子,难以遏制的哽咽了一声:楚净川。 路修远这才满意,他笑了一声,原本凶狠的动作缓了下来,变成温柔的亲吻。 楚净川被口勿的意乱情/迷,他在恍惚中回头,亲在那人滑动的喉结上。 路修远站在院子中,昨晚下了一整晚的细雪,他看着那被雪掩盖的山道,皱了皱眉。 须臾,他耳边听到一些动静,紧皱的眉倏然松开,转身回了房间。 楚净川已经醒了,他的衣服有些松垮的穿在身上,坐起身的时候,脸上僵了一瞬。 师兄,路修远见他脸色有异,有些担忧道,还疼吗? 楚净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垂着眸子摇了摇头,他张口道:没事。 只是那声音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太哑了,有点不像他的声音。 楚净川脖颈快速漫上粉色,耳垂通红,低下头去,不再看人。 路修远知道他师兄脸皮薄,弯着眼睛,打趣道:师兄,我热好了洗澡水,一起? 不用了,楚净川睫毛颤了两下,磕绊了一声,说,你先洗吧,我一会儿。 路修远说,昨天晚上师兄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今早就变卦了 楚净川抬起头,看到路修远脖颈间明显痕迹时,快速的移开眼,有吗?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那可真遗憾,路修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半真半假道,毕竟师兄昨日可是哭着求我一起 胡说,楚净川抬头,我几时哭过 他看到路修远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就知道被骗了。 只听路修远非常不要脸的道:师兄不是不记得了吗? 楚净川有些负气的看着他,觉得这个人实在可恶,不干点什么难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还没等他想明白干点什么,回神时,他已经一口咬在路修远的薄唇。 *** 换好衣服,两人站在院子里,一片白茫中,唯有两人遗世独立。 楚净川看着窗外的天色,只字不提昨日喝酒的事,只道昨夜回来的路上,似乎听到了琴音。 琴音? 路修远抓着楚净川的手,怔了一下。 大泽山荒废多年,山脚下早已经没有了人,从何而来的琴音。 路修远脸颊线绷直,抓紧了楚净川的手。 楚净川觉察到不对劲,侧首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路修远说,是什么样的琴音? 楚净川想了想说:似琴又不像琴,有些奇怪。 路修远抿了抿唇,黑眸深邃又冷冽,却又在楚净川看过来的时候恢复了正常。 第五十二章 在山上待久了,很容易便会让人忘记尘世的时间,直到裴宁与牧芸瑾两人再次上山,楚净川才想起来明天就要到除夕了。 牧芸瑾和裴宁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袱上来。 裴宁走在前面,而牧芸瑾却很是费力的进了院子,嘴里还嚷嚷着:累死我了。 楚净川看了他半晌,实在没忍住,问道:你这是把青峰山搬来了? 小傻子笑了一声,从包袱里献宝似的那处灯笼,剪纸,红烛,还有一些吃的坚果,年货之类。 师兄,只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这都过年了,我和师兄觉得你们这里太冷清了,来添点年味。 明年可不许这样了。 楚净川动作僵了一下。 明年。 他看向一旁的路修远,眼神倏然悲戚。 明年还有除夕吗? 牧芸瑾察觉到了不对劲,师兄?你怎么了? 他知道楚净川原本就不喜热闹,往年这一切也都是牧芸瑾和其他师弟在张罗。 没事。大泽山没有这习俗。楚净川垂着眸子说。 路修远站在一旁,看着裴宁向窗户上贴着剪纸,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尧寻还在青峰山吗? 回去了,裴宁将一个窗纸贴好,原本想多呆几天过完年再走,结果明州出了事,提前回去了。 嗯。路修远低头敛住眸光,没再说什么。 怎么忽然问起尧寻?楚净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侧。 路修远扭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只听他笑着道:之前就听闻明州城除夕夜会点上千盏花灯,一直没见识过,想听尧寻给我讲讲。 花灯?楚净川手指动了一下。 路修远笑着点头:不过既然人走了,那就这样吧。说完,他拿起桌子上的红灯笼挂在门框上,弯着眼睛笑着道:师兄,灯笼挂这里行吗? 只是,楚净川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眼睛盯着院子里某一个点,眸色漆黑,很是凉薄。 师兄? 路修远皱眉看他,目光朝着院子里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楚净川这才回过神来,他收回目光,看着路修远眼中的红灯笼点了点头,嗯。 路修远挂上灯笼,走了过来,看着他的侧脸道:你方才在看什么? 楚净川看着阴沉的天空,冷淡道:又要下雪了。 雪是在傍晚下起来的。 目送师弟们离开后,楚净川站在山道上撑着把青伞问道:想去看花灯吗? 嗯?路修远披着白色的氅衣,看花灯? 楚净川点了点头。 路修远轻咳几声,道:好啊,何时? 楚净川看着他因为咳嗽而变的无血色的脸颊,手指一紧,接着移开眼道:现在。 路修远:去哪? 楚净川说:明州。 路修远的眸子快速闪动了几下,他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闷咳了几声,闷声道:好。 楚净川的身体和灵力都恢复到了鼎盛时间,根本不用长途跋涉。 只是,两人站在大街上大眼对小眼默了好长期时间。 长道上空荡,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纸屑,格外凄凉。 大街上别说了灯了,连个人都没有,一旁的客栈紧闭着门,显然不打算开门迎客。 路修远看着空荡荡街头问道:师兄,我们是来喝西北风的吗? 楚净川少见的尴尬了一次,他沉着脸愣了半晌,长袖一甩就要回去,结果被路修远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袖子。 干什么? 路修远看着他快要滴出水的脸,偏头笑了一下道:来都来了,这样回去岂不是很亏。 楚净川看着他,抿着唇看了一眼四周,你想露宿街头吗? 哪能啊,路修远说。 楚净川:那住哪? 路修远眼睛弯了弯:尧寻家啊。 尧寻一手推着房门,冷着眼看着路修远,大过年的,你们来干什么? 借宿啊,路修远拢了拢氅衣,不知尧兄欢不欢迎。 楚净川移开眼,悄悄的向后退了一步。 尧寻十分冷漠:不欢迎。嘴里随说着这话,手却是松开了,转身进了院子。 路修远笑了一下,刚想拉楚净川进房门,却见人离了他好远。 路修远: 师兄,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楚净川睫毛轻颤了一下,看了眼门檐道:方才起风,那处有落雪。 路修远看了过去,见房檐上干干净净连个毛都没有。 真是说谎话都不会说。 尧寻的院子里没了摆放的尸体,很是干净,干净的甚至都可以算得上空荡了。 你们是为明州的案子来的?尧寻将人带到房间里,疑惑的看着两人,说完又兀自弯了弯,不应该,这案子摆明了是人为,应该惊动不了你们。 楚净川看着他的神情,颦眉道:又发生命案了么? 那倒没有,尧寻说,不过更严重。当今太子前几日在明州遇刺,命悬一线,皇帝震怒,下令封城。 他抬头,看着两人道:所以,你们是 路修远丝毫不见外,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只是捏在手里,只听他笑着说:看花灯的。 尧寻道:那可不巧,今年估计没有花灯。 如此,楚净川看着路修远紧捏着茶杯的手说,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尽管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楚净川依然看出来了不对劲,似乎是很冷。 尧寻不是多么热烈的性格,嘴上虽然不说,看到两人其实是有点高兴的,他有点别扭的转来眸子,说:客房里已经没有尸体了。 这就是变相留人的意思了。 路修远一听,笑了起来,看了眼尧寻的脸,又看向楚净川道:师兄,既然尧兄这样讲了,我们明日再走? 楚净川皱眉,眼睛闪过一丝担忧。 但最终,还是没走成。 明州的天气比大泽山暖和不少,这也是楚净川没有坚持今日回去的原因,此时窗外,院子里的雪化了大半,只有树下的阴凉处还留着几堆残雪。 一轮残月挂在树梢,院子里格外莹白。 楚净川就是这时候醒来的,只是,原本他和路修远是躺在一处,醒来的时候,卧榻已经凉了。 就在他焦躁想要下榻时,侧首,忽然看到院子里的人。 不止路修远,还有尧寻。 尧寻紧皱着眉,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隔得太远,有些听不清。路修远听完,长睫垂了下去,似乎在沉思什么。 楚净川动作停住,收回了目光。 第二日,原本想一早就离开的,却愣是被路修远拖到了深夜。 为何这么晚?楚净川问他。 路修远手中拉着人,来到萧瑟的街道上,他半真半假的回答:因为心虚啊。 楚净川不解的看着他,路修远却没有给他解释,反而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嘘,别说话。 他认真的侧首,看着楚净川的眸子,很是认真:五、四二,一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那长街的灯笼倏然亮起,原本漆黑的长街倾刻间亮如白昼,路修远一身红衣,他的黑眸蒙了层温柔的亮色。 只见他弯着眸子笑着道:师兄,除夕快乐。 楚净川怔怔看着他:除夕快乐。 路修远低头,在他的唇角上点了一下,侧首看着天空道:师兄,抬头。 只见无数的孔明灯拔地而起。 楚净川看着那些灯火,心底倏然难过,这漫天的灯火,将会是他往后苟延残喘日子里的唯一美梦。 第五十三章 裴宁依旧待在上玄阁,平日里牧芸瑾有事没事的总会来这里溜达,今日却是有些例外。 他看了看天色,见暮色四合,眉心微蹙。 怎么还不来。 是去哪里玩了吗? 就在他刚想要出门的时候,一个人影缓步走来,只见他原本高高束起的头发散了下来,衣服也不是青峰山弟子所穿的服饰,反而像是 云尘生之前所穿的宽衣缚带,裴宁倏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师弟?他眉心没有松开,问道,你没事吧。 牧芸瑾一步一步缓慢的朝他又走来,并没有回答他,相反的他嘴角微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分卷(39) 裴宁看着他的笑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半晌,他的黑眸快速的沉了下去,冷声道:你不是牧芸瑾。 我当然不是那个小傻子,他表情略带嘲讽,接着又看向裴宁,悲悯的看着他,好徒儿,我是你师尊啊。 房间里的炉火很盛,下面的柴噼里啪啦的燃着。 楚净川手里捏着书本,路修远正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 原本很是和谐,然而楚净川倏然抬头,眉心紧皱。 怎么了?路修远问他。 楚净川放下书本,他伸手,指尖一抬,梵文闪过 ,手中多了张黄符纸。 裴宁来信了。 路修远也觉查到几丝不对劲,他皱眉问道:说什么? 楚净川薄薄的眼皮耷拉下去,遮住了眸中的晦暗,只听他冷声说:牧芸瑾出事了。 两人到达青峰山的时候,四周弟子皆被绑在地上,他们说不出话,看到楚净川的那一刻,只能听到呜呜呜的声音,和哭泣的呜咽声。 牧芸瑾坐在高台上,以一种睥睨众生的姿态看着众人。 裴宁一手撑剑跪在地上,嘴角还残余着血迹。 他看见楚净川,半抬起头,有些艰难道:师兄。 牧芸瑾,不,应该说是云尘生转眸看到两人,嘴角倏然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哎呀,我的大徒弟也来了?怎么这般没大没小,看到为师也不行礼。 楚净川阴沉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路修远早就知道他没死,然而却没想到他会占了牧芸瑾的身体,他冷漠的问道:云尘生,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云尘生一阵狂笑,笑够了才停下来说,不应该问我为什么没死? 他虽然用的牧芸瑾的身子,气质确实天差地别,只见他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的手说:你们虽然杀了我的肉身,没想到我的魂魄会转进这无弦琴中吧,如今,我变得更加强大,你们有本事再杀我了。 他抬首捏着自己的脖子,指尖用了点力道,那白色皮肤就被划破,划出一道血痕,只听裴宁在一旁哑声喊道:不要。 楚净川手中捏着长剑,眸色变得很深。 就算云尘生死后,虚弱的魂魄躲进了无弦琴中,如今也不可能恢复的如此之快,能自己出来并强夺了牧芸瑾身体,除非 他眼中带着杀意说:你吞噬了师叔的魂魄。 不愧是我的大徒弟,云尘生说,果然聪明。没错,我就是吞噬了你的师叔,风若云。 风若云。 云尘生吞噬了他的魂魄。 师叔的魂魄被云尘生吞噬了,楚净川脑袋反复的闪过这句话,他头痛难当,片刻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双乌漆漆的眸子里带着嗜血的杀意。 云尘生短促的笑了一声,下一秒,就看到楚净川来到了眼前。 只见他双手掐住云尘生的脖子,眸子猩红,一字一句问道:你既已经杀了他,为什么连魂魄都不放过,为什么! 为什么! 看着他长大的师叔,因为这个人渣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如今尽然连轮回都入不了。 楚净川这一刻无比痛恨以前的自己,若是早早的发现异常,若是 云尘生任由他掐着,并不还手,只见他面色通红,被掐的喘不上气来,嘴角却还在笑着:我就是吞噬了他,你杀了我啊。 裴宁受了重伤,根本不能起身,他艰难的道:师兄,别杀他,他是芸瑾啊。 只是现在,楚净川哪里还听进去他的话。 他看着云尘生,手指一点一点的用力,冷声一字一句道:你当我不敢么。 说着手指慢慢收力。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的样子,又看向一侧的裴宁,皱眉喊道:楚净川。 楚净川! 牧芸瑾脖颈中青筋爆出,眼看着就问喘不上气来。 鹤莲! 终于在第三声的时候,暴怒的楚净川回神过来,他看着手中牧芸瑾的脸,又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手中的力道慢慢松了下来。 只是,还没完全松开,就见云尘生长袖一扫,楚净川没有防备,被灵力推了好远。 云尘生笑着说:你不舍的下手,可我舍得。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嘴角的血迹,眸眼阴沉下去,担忧道:楚净川? 我没事,楚净川指抹了一下血迹,又持剑走向云尘生。 刀气横斜,楚净川几次落了下风。 路修远扶起裴宁说:这样下去不行。 对着牧芸瑾的身体,楚净川根本下不去死手,然而云尘生却肆无忌惮。 裴宁强忍着疼痛,低声道:那怎么办? 路修远看着远处的身影,眉心颦起,他的灵力已经耗尽,该怎么办? 楚净川不知第几次被推了出去,他一手执剑,撑在地上。 云尘生抬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净川说:下剑太慢,顾虑太多,就凭你还想打败我? 楚净川撑剑起身,一字一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的身影,对裴宁道:幸好师兄不是和我打,不然 裴宁看着牧芸瑾,点了点头,拿剑对着心爱之人,这本身就已经是最艰难的事。 师兄,你的灵力可曾恢复。 路修远摇了摇头。 只是,无人看到的地方。 云尘生的眸子倏然闪了一下。 楚净川皱眉,看着云尘生抬袖一挥,刚想拿剑挡一下,却发现他根本就不是朝自己去的,而是对着他身后。 他身后是 路修远。 楚净川侧首,他的头发被风吹起,一双眸子熬的通红,只听他冷声吼道:你胆敢 只见,云尘生用牧芸瑾的身体朝他扯出个邪恶的笑意,接着牧芸瑾的身子就软在地上。 裴宁跑去扶起牧芸瑾,抬头朝着路修远看去。 只见路修远脖子歪了几下,嘴角上扬,整个人变得阴冷无比,他缓慢的回眸,看着楚净川说:新身体果然好用, 他笑了几声,看着楚净川:你还能下得去手吗? 楚净川手捏着长剑,一句不发。 云尘生从地上捡起不知哪个弟子掉落的剑,抵在脖子上,笑着说:现在,把你的剑扔出去。 楚净川冷眸看着他,却见他伸手,长剑又深了几分,有血在脖颈上流了下来,楚净川被血迹刺红了眼。 他把剑放在地上。 云尘生又道:自己去无妄台,受罚。 青峰山弟子都知道无妄台专门处罚有罪之人,遭受雷击之刑,一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 楚净川刚迈了一直脚,却听到路修远有些散漫道:师兄,他让你去你就去,是不是太听话了些。 闻言,他像是听错了一般,恍然回头。 只见路修远正带着笑看着他。 你 接着,他又听到云尘生声音冒了出来,带着不可置信和愤怒道:你怎么可能,你怎么还能出来。 路修远笑着道:我的身体,我怎么不能出来? 云尘生动了一下,然而,身体根本不受他控制。 他听到路修远嗤笑一声,骂道:蠢货! 云尘生咬着牙,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道:你诈我。 他是故意和裴宁这么说的。 他挣扎身子,想要再回牧芸瑾的体内。 牧芸瑾少了一魂一魄,很是容易控制。 然而,他却根本离不开。 云尘生挣扎着道:你干了什么? 别废力气了,路修远说,你已经被我锁在体内了。 那又咋么样?我在你身体里呆着,云尘生很快安静下来,你,你们依然杀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 路修远很是冷淡道:哦,是吗? 他一边说,一边走迈步上阶,一步一步,走到峰顶的看台上。 云尘生声音慌乱了一下,你想要干什么? 楚净川看着他的背影,已经猜到了他要干什么,却还是红着眼睛问道:路修远,你要干什么? 路修远半侧过身子,伸手似乎想要触碰那白衣身影,只是离的太远了。 他在虚空中抬指点了一下,苦笑对着楚净川:师兄 楚净川眼尾通红,带着恳求道:别走,求你。 他早知道路修远会离开,却从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四周是寒风凛冽,那袭红衣被吹的衣摆翻飞。 路修远抬了一下手,那动作似乎是要擦楚净川眼角的泪,只是太远了,他根本触碰不到。 路修远嘴角带着笑看着楚净川,眸中却是难过的。 他说:乖,闭上眼睛,听话。 楚净川跌跌撞撞的走过去,他怎么可能闭上眼睛。 只是,他还刚到崖边,眼睛便被一双冰冷的手盖了一下。 接着,他听到了风呼啸的声音,还有散在风中,很轻的一句我爱你。 再睁开眼时,满心满目只剩下那抹红色,他伸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第五十四章(完) 牧芸瑾受得伤害并不大,晚上就醒了过来,只是裴宁却让他在床上养着,不让他下榻,说什么要把元气补回来。 当然,牧芸瑾当然不会这么老实的呆着,他瞧瞧偷溜下榻,来到楚净川所在的房间,只是好死不死,刚好和裴宁撞了个面对面。 裴宁看了他一眼,看他低头有些委屈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牧芸瑾脸上露出笑意,谢谢裴宁。 他站在楚净川榻前,目露担忧。 榻上之人脸色苍白,长睫敛下,眼皮进瞌在一起,带了浓浓的病气,牧芸瑾从来没有见过楚净川这种样子。 师兄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裴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青峰山弟子自上山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大师兄,裴宁怕他做什么傻事,斜着手刀砍晕了他。 只是这一砍不要紧,如今已经整整四天了,楚净川却没有丝毫要赢的迹象。 梦中或许有他想见的人,裴宁低头,看着楚净川的眉眼道:他只是不想醒而已。 牧芸瑾满目担忧。 裴宁低头,看着一脸担心的小傻子,劝道:走吧,等到师兄自己想通了,自然就会醒来了。 牧芸瑾点了点头,跟着裴宁出门去,他边走边说:裴宁,你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裴宁抬头:嗯? 牧芸瑾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几下,以前你出个门都要裹的严严实实,说个话也磕磕绊绊的。 裴宁给他说了句台阶,领着人迈过去,问道:现在呢? 现在,牧芸瑾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愣了半晌说,现在长大了。 裴宁看了眼天边的淡云,轻声说:人,总会成长的。 以前凡事都有师兄担着,他害怕见人就可以藏在上玄阁整日不出门,但是总要学会自己承担。 师兄他该歇一歇了。 楚净川是第二日醒的。 他醒来之后,牧芸瑾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怕他做什么傻事。 不过,很快牧芸瑾就发现,师兄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似乎路修远跳下青峰山那天,只是他的错觉。 他低头正想着,结果一不小心,没看路,撞在楚净川的后背上。 他揉了揉的额角,才后知后觉发觉自己撞在哪儿了。只见他快速的后退了两步,十分惶恐道:啊!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无事,继续向前走。 分卷(40) 牧芸瑾看着前方的路,有些疑惑道:师兄?要去哪里? 楚净川衣摆在青草间扫过,只听他淡声道:大泽山。 哦。牧芸瑾继续跟着,走了几步倏然发觉不对劲,啊! 楚净川侧眸看着他:你还要跟吗? 牧芸瑾说:师兄,你要回去? 嗯,楚净川点了点头,出来的也够久了。 他说:告诉裴宁,青峰山就交给他了。 这话说完,楚净川就不见了身影,牧芸瑾独自一人懵逼了半晌,接着转身跑回山道:裴宁! 裴宁! 不好了! 师兄他逃走了。 楚净川回到了大泽山。那里冷冷清清的,只有成堆的竹子作伴。 他搬了张美人榻放在院子里,似乎这样做,那个人就还在。 只是,他坐在书架上翻书时候,坐在小木桌前翻腾火炉的时候,透过窗户向外瞧,平旷的院子里,只孤零零的放着张美人榻。 榻上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大泽山没有四季。 终年被大雪覆盖着。 白衣仙人整日枯坐在美人榻上,看着阴沉天空,和偶尔飞过的落乌,眼神空寂。 裴宁和牧芸瑾来过几次,只是每次来,楚净川要不就是瞌眼昏睡,要不就是望着天空的一只鸟,一点雪出神。 裴宁说他的眼神是死的。 眼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牧芸瑾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裴宁的说话,裴宁看向他,只听他认真道: 没有死,他只是短暂的失去了光。 楚净川在两个人走后又陷入了沉睡。 梦中的大泽山在春天,门前还有路修远之前栽下的一棵白玉兰树。 白玉兰树斜伸着枝干,几朵晶莹的花苞抽了出来,只是眨眼地功夫,那花便绽开了花心,无叶无绿,摇曳生姿。 接着,他看到枝干上斜倚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正弯着眼睛看着自己。 师兄。他喊道,楚净川。 是路修远。 他眼尾一红,朝着那人跑过去,只是刚触碰到那人的时候,红衣却消散了。 楚净川慌了神,却如何也找不到那人。 他疯了一样的找,眼睁睁的看着那满目的春色褪去,大泽山又被苍雪覆盖,最终落满了玉兰花枝。 他站在雪地里,望着满山的雪悲不自盛。双腿跪坐下去,云白长衫陷进雪里,满目疮痍。 不会回来了。 回不来了 楚净川枯坐了一宿又一宿,任凭雪落了满身。 他的灵识陷入大雪天,等一个黄粱美梦,不愿意醒来。 他睡了一日又一日,分不清季节更替,分不清红尘往事。 直到某日,他的眼睛被修长又微凉的手捂住。 他听到有人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师兄,醒来了。 路修远。 他默然睁眼。 只是眼前还是雪白一片,身前也并没有人捂住他的眼。 他眼神倏然变得孤寂又难过。 不过是梦而已。 不管凡人还是仙人,总要抱了那么一丝侥幸。 最终,也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自嘲般的低头,刚准备再次沉睡下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向前看去,只见抬头地那一瞬,整个人却愣住了。 冰天雪地里,门口的那棵白玉兰开出了花。 楚净川心中颤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要跳出来了,他快速起身,胡乱的穿着鞋走了过去。 离近了瞧,只见那花瓣如玉挺立在枝头,带着几分傲然出尘,他伸手,刚想要触碰,倏然听到身后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师兄,那花难道比我还好看? 再回头时,身后多了个人。 大泽山的风雪倏然替停了,一片呆白中,显得那身红衣格外耀眼。 楚净川屏住了呼吸,听见那人说:师兄,好久不见。 我回来了。 这漫长的一生,蹉跎岁月,最好也不过一句久别重逢。 青山风雪尽, 知是故人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陪我走来的各位,这本从一开始开文就很怎么说呢力不从心。 这文在开头就大改了一次,所以导致后续崩盘,大纲相当于摆设,真的特别抱歉,谢谢各位能包容,真的鞠躬感谢。 不过正是如此,也深刻的到自己的短板,尤其是感情描写,(叹气)只能希望下一本能有所进步。 因为临近期末考试,番外会不定时更新(纯发糖)再次感谢各位。 第五十五章 路修远清晨醒来的时候,窗户上的雾气还没有散去。 他伸出手指,擦了一下,露出院中的雪景。他看了半晌,转眸看向躺在身侧的楚净川,嘴角弯了一下。 那天,他在无妄台跳下去之后,本以为会就此殒命,所以完全放弃了挣扎,直到他落入一个青峰山下的比尔湖里。 寒水侵入口鼻,他的意识一点一点的被抽离,眼皮越来越重,身子也慢慢沉了下去。 不知在混沌中过了多久,路修远在水中倏然呛了一口。 灵识倏然恢复。 他在耳朵轰鸣声中,听到系统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获得奖励:重塑灵脉,得以复生】 路修远费力的爬上岸,身上已经湿透了,他觉查到自己体内已经没有了云尘生的踪迹,愣了一下。 这事,1966倏然出声: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路修远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1966出口解释道:原本的这个世界会因为云尘生产生的巨大邪念而导致崩塌,为了改变这个世界的结局,也为了这个世界能正常运转,主系统不得不找人来更改这个局面,而那个人就是你。 所以宿主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攻略云尘生。 路修远眉心依旧颦着,系统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只能疑惑道:但是我并没有完成任务。 1966坚定的说:不,你完成了。 你杀了云尘生。 杀了路修远抿唇,这也算攻略成功??? 那他刚开始费这么大的劲干嘛,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 1966知道路修远所想,我们的目的重在拯救世界。所以,云尘生死了所达成的效果是一样的。 但是系统说,如果一开始宿主就杀了云尘生的话,注定任务会失败。这个世界会因为一开始没有云尘生而偏离原本的轨道,最终也会导致崩塌。 如此一来,路修远终于弄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长发,露出精致的五官:所以,我现在是自由之身了对不对。 1966:当然。宿主想返回原世界和留在现世界都可以。他说完,终于没忍住疑问,好奇的问道: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路修远抬头,看着山头的雾气说:当然是去找我的心肝儿。 他一刻也不想等了,只想马上见到楚净川。 1966有点懵:心肝? 他说完,倏然反应过来心肝是谁,他轻啊了一声,看着路修远急切的样子道:宿主若是如此急切,我可以瞬间移动送你过去。 原本路修远因为灵脉重塑导致身子虚弱,用不了灵力。 他听到系统的话,眉梢一挑,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不要拿出来。 1966: 谁让你不早说。 算了算了,看在你着急见心上人的份上,让你一次,1966心道。 路修远重新迈入院子时,设想过很多见到楚净川的情形。 他想过楚净川可能会眼圈通红的揍他一顿。 也可能两个人站在一起,相视一笑,一切不用言语。 但是当他进去小院,看到院子里雪人似的楚净川时,整个人的心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那个人枯坐在院子里,阖着眼睛,灵识被锁了起来,不让人查探分毫。 这般大的雪。 楚净川的睫毛结了一层霜,低垂着眼睑,像极了无悲无喜的仙人。 路修远看了半晌,心疼的伸出手,盖住了那双眼。 只听他哑声道:师兄,醒来了。 楚净川睫毛颤了一下,接着缓缓的睁开眼。 接着就看到路修远那张凌厉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 楚净川手指蜷缩了一下,就听到路修远靠近他耳边道:师兄,早。 不早了。 楚净川在心里默默的说,再待一会儿就该到用午饭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倏然有些热,昨夜的种种又浮上脑海。 月光照床,风随影动。 院门的白玉兰花悄然盛放,红衣与白衣交缠在一起。 树枝呜咽做响,楚净川皮肤极白,像是初冬的冷霜,这会儿却泛了红,尤其是眼尾处,像是晚霞喝醉了酒。 路修远低垂着眸子看着他,觉得此刻的心都要化了。 他垂首亲在他眼尾处,带着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说:要吗?他在耳边,小声道:师兄,要我吗? 师兄? 楚净川倏然醒神,半敛眸子看他:何事? 没什么,路修远说,看你脸有些红,不舒服吗? 楚净川脸更热了,他故作冷漠道:没有。 接着就要趿鞋下床,只是刚落地,动作却僵硬了一下。 慢着点,路修远知道他的师兄是害羞了,却还是带着点逗弄的语气道,师兄要去哪儿,我背你去。 楚净川: 他缓了半晌,适应这点儿不舒服,倏然回头。 只见他半跪在榻上,恼羞成怒的一口咬在路修远的喉结上。 虽然是咬,其实根本不舍的用力,路修远依旧逗弄般道:师兄,咬轻些,一会儿你那群师弟们还来呢。 嗯被看到不太好。 无事,楚净川说,那就明日再来。 反正,他要先把仇报了再说。 青峰山上,弟子们在晨练,牧芸瑾收拾着带给师兄师妹哦,是师弟的东西。 倏然,他打了一个喷嚏。 裴宁有些担忧道:可是中了风寒? 牧芸瑾摇了摇头,没有,我觉得可能是师兄在呼唤我。 果不其然,半柱香后,裴宁就收到了师兄的传话符。 牧芸瑾凑头过去:怎么样。是不是师兄在想我们?催我们赶紧去? 裴宁:师兄说我们今日不用去了。 牧芸瑾: 第五十六章 牧芸瑾觉得最近裴宁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眸光深深的扫过他的脸,又最终停留在眼睛上,那情绪复杂又深沉。 牧芸瑾被这目光看的身子一僵,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他独自一人坐在上玄阁窗前的青石上,拖着下巴沉思:为什么裴宁目光如此奇怪? 他思索了半天也猜测不出来,只能苦闷的叹了一口气,却不料被呛了一下,猛烈咳嗽了几声。 咳嗽声中,他的身子倏然僵了一下,难道 难道自己得了什么奇怪的病?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接着细想裴宁之前的表现:是不是的就给自己送吃的。 眸光怜悯又含着几分欲言又止。 而自己最近身子也一直不舒服。 越想越觉得情况吻合。 得了重病。 活不长了。 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牧芸瑾瞬间脑补出卧榻在床,病入膏肓得样子,然而他却连病名都想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成功的把自己吓白了脸。 更可怕的是,几天以后,牧芸瑾真的开始头晕脑胀,体弱畏寒,并且病情逐渐加重,甚至几天后鼻子也开始流血不止。 这种情况更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测。 牧芸瑾独自低头思索了半晌,擦干净鼻子上的血迹,眼眶通红的走出房间。 裴宁。 分卷(41) 裴宁在司南前抬起头来,他眉心紧皱,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倏然松开。 怎么了?裴宁把司南归位,转身温和的说。 没事,牧芸瑾半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努力的扯了扯嘴角说,来看看裴宁。 裴宁有些疑惑牧芸瑾竟然会主动来上玄阁? 不过也没多问,只是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司南。 牧芸瑾同裴宁站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人倏然有些委屈,以后他便再也见不到裴宁。 这般一想,他愈加悲伤,带着点撒娇的口气说:裴宁师兄最近在忙什么,这几日一天到晚看不到你的影子。 听到这话,裴宁刚要抬起来的手一顿,半晌才说:最近在查一些东西,所以忙了些。说完,他看向牧芸瑾的侧脸说,不过很快了。说到这里,他语气松了一下,很快就能查出来了。 牧芸瑾对于青峰山的事鲜少追问,一是兴趣缺缺,二是有这些师兄们,用不着他过问。 嗯。他点了点头,不敢看裴宁,他怕自己会憋不住,委屈的流下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喊了一声:裴宁。 裴宁没有更正他的称呼,也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只是觉得他声音不对劲,拉着他的手探了探脉搏道:待会去药房配点药,该是受了风寒。 都如此了,还在安慰我。 风寒哪里会流鼻血。 自己虽然傻,但是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虽然心里如此想,牧芸瑾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 若是我有一天 若是我有一天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只是话没问完,牧芸瑾却顿住了。难过肯定会难过,毕竟是同门师兄弟。 只是他要的,似乎不是这样的答案。 那自己想听什么。 难道得了重病的人都如此矫情吗? 一直没有等到后话的裴宁疑惑的嗯了一声:怎么? 没什么,牧芸瑾倏然抬起头来,弯着眼睛说,就想问问裴宁,等裴宁忙完了,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师兄。 他觉得似乎好久没见过师兄了。 嗯,裴宁看着牧芸瑾的笑脸微怔了一下,很快就能见到师兄了。 牧芸瑾眸中哀伤,嘴角弧度却却来越大,他笑着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只是他怕自己等不到了。 因为,他不想让裴宁看到自己久病卧榻的样子,他要趁着自己还没有病入膏肓,逃下山去。 天下了点小雨。 楚净川和路修远走在山道上,两人撑着一把伞,淅淅沥沥的雨在山道上激起一层薄雾。 但这不并不妨碍他们离得好远,就看到青翠竹林间,背着个巨大包袱,一步三回头的牧芸瑾。 路修远看他身形,倏然笑了一下:师兄,小傻子又要干什么? 楚净川从牧芸瑾身上收回目光,看着路修远说:那是你小师兄。 路修远挑了一下眉,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小傻子师兄在干什么? 楚净川:不知。 路修远说:我怎么瞧着是想要逃走?裴宁欺负他了? 楚净川目光微动,看着牧芸瑾身后巨大的包袱说:看样子确实是,不过应该不是裴宁。 不是裴宁?路修远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那还能因为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之前的事情了? 不应该啊。小傻子的智商应该不会知道。 楚净川摇了摇头。 路修远将伞移在楚净川身上,露出自己的身形,朝着那鬼鬼祟祟身影喊道:牧芸瑾! 接着又倏然想起什么,改口道:小师兄。 牧芸瑾的身形目光可见的一僵,接着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到两人时,背着的巨大包袱差点掉地上。 师兄师他的低下头,微湿的头发垂在眉眼间,显得有几分可怜。 楚净川伞面微抬,看了眼他包袱,淡声说:走吧。 牧芸瑾愣愣的说:去哪? 站在一侧的路修远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一声,当然是去找裴宁啊,不然你以为师兄会看着你自己独自溜下山? 牧芸瑾总算知道之前裴宁说的很快就能见到师兄是什么意思了。 他苦下脸来,拉着唇角道:不去行不行? * 裴宁脸色说不出好看还是难看,牧芸瑾却知道他是生气了。 只听裴宁抿唇,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盯着他:你要去哪儿? 牧芸瑾咽了一下口水,看了一眼楚净川,又瞥了一眼抱着胳膊的路修远,直觉这两个人是不会帮他说话,只能垂下眸子怂唧唧的说:下山。 裴宁眉间冷意未化:理由。 牧芸瑾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房间里一片寂静,裴宁一甩衣袖,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冷声道:青峰山留不住你了,你要走便走吧。 话音刚落,牧芸瑾再也受不住了,珠子似的眼泪不要钱的向外冒,他通红着眼眶,委屈的大声喊道:我都快要死了,你还凶我! 三人具是一愣。 裴宁被吓得脸白,也顾不得生气,快速的转身:谁说你要死了? 楚净川拉过他的手腕,快速的探了下脉搏。路修远问道:如何? 裴宁也抬头望向他。 须臾,楚净川皱着眉说:除了受了一些风寒和消化不良之外,一切正常。 一脸听天由命的牧芸瑾:???哎? 裴宁: 路修远: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牧芸瑾身上,牧芸瑾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在几人的眸光下,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裴宁表情略僵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最终他没忍住,说道:我不是说了你只是受了风寒? 牧芸瑾低头说:若只是受了风寒,怎么会流鼻血? 裴宁顿了半晌,似是想起什么,倏然问道:我送你的龙眼你多久吃完的? 牧芸瑾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指。 裴宁:一天? 牧芸瑾摇了摇头:一时辰。 好家伙,这么多龙眼,一时辰就吃完了。 你不流鼻血谁流鼻血。 路修远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楚净川唇角也微动了一下。 裴宁很是无奈的看着他:你这是火气太盛。 牧芸瑾闹了这么大个乌龙,面子上挂不住,只能转移话题道:师兄,你带着师妹不师弟来干什么? 楚净川看了一眼裴宁,眸光动了动说:司南异动,我来看看。 路修远觉得小傻子简直太好玩了,逗他道:怎么?我们不能来了? 牧芸瑾快速的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路修远目光又移到他的背后:还背着这么大包袱,难道还想走? 没有,不是,牧芸瑾说,我我我这就去放下。 说完,就背着包袱快速的跑了出去。 人一走,三个人容色一敛,皆严肃的看向司南。 楚净川说:那一魂一魄找到了? 嗯,裴宁说,找到了。 路修远:在哪? 裴宁:长安下马陵。 * 牧芸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灵魂不全。 他跟着师兄师弟还有裴宁来了趟长安,捡回来自己失去的魂魄,还有那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 百年之前,国家还未平定,他原本是长的富裕人家的小少爷,却因为家道中落,被卖给当地最有名的戏园子。 戏园子里的学徒很多,牧芸瑾年龄又小长得漂亮,因此经常招人欺负。某天,他被比他大两岁的小胖子压在地上,那个小胖子力大无穷,满身都是臭汗味,他手中不知抓着从哪儿捡来的脏馒头,使劲的向他嘴里塞。 牧芸瑾拼命的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口。 就在小胖子生气要掰开他的嘴的时候,倏然被一道声音叫住。 那是牧芸瑾第一次见裴宁。 应该说,是前世的裴宁,那时的他叫顾辰景。 两个人就此相识,经常在戏园子相见,牧芸瑾也慢慢知道了,这是镇北侯最小儿子。 不过,镇北侯长年不在家中,家里的婢女婆子管不住他,所以他常常溜出门,来这长安城里最热闹的戏园子,因为里面有他最喜欢的小戏子。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然而,在顾辰景十七岁那年,长安城传来消息,镇北侯在边关战死,尸首无存。 再然后镇北侯的小儿子去了边关,再也没有回来。 六年之后,城破了,牧芸瑾死在乱刃中,他死后担心顾辰景找不到他,剥下自己的一魂一魄守在这戏园子里。 他死后的第二年,顾辰景回来了,等他的只有一片废墟。 他跪在地上,用战场上的刀割伤了自己的脸,从此以布蒙面,不再见人。 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青峰山上。 牧芸瑾红了眼眶,抱住了一侧的裴宁。 裴宁低头,看了眼怀中人,轻声道:怎么了?可有不舒服? 牧芸瑾在怀中摇了摇头:没事。 只是想起了故人旧事。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1] 如今,旧事重提,故人依旧。 为时不晚。 *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映着大泽山的雪,宛如仙境。 路修远提了一坛酒,朝楚净川道:师兄,喝点吗?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拿起酒坛喝了一口。 路修远在他身侧坐下,眸光漆黑,眼中只有一个人,他问道:师兄,裴宁是如何上山的? 楚净川抹了一下唇,想了一会儿说:这可能要从百年前说起。 路修远一愣:你是说那些事他还记得? 楚净川看了一眼天边的星星,嘴角轻扯,声音也带了几分温柔。 谁知道呢,或许吧。 路修远拿过酒坛,也喝了一口。 或许,只是风动了而已。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1] 雨霖铃.寒蝉凄切 一直不舍的写番外,不舍的完结,拖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要说再见了。 但是故事还没有结束,故事里的人还在继续。 他们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永远活着。他们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事,会遇到很多人,在这里感谢遇到他们的你们。 下一本开《小星星》 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开一本练笔。由几个小故事组成,算得上快穿?应该吧,不知道怎么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