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鞋的秘密》


 楔子、阳光明媚

    小时候的我们，说着童言童语，说着不可能成真的梦想，天真的以为，故事的结局都是美好的。
    「人家要当仙杜瑞拉！」紫緹挥动着手。
    「我当王子！」紫緹要当仙杜瑞拉，那我就要当王子，我抢走放在玩具箱里的宝剑。
    「不可以！你是女生！女生怎么能当王子！」杨子勋伸手要抢走我的宝剑，「我来当王子！男生才能跟女生结婚！」
    「不要不要！人家就要当王子！」我不放手气鼓鼓的瞪着他。
    「子勋，语晨是女孩子，你要让着她。」永健把杨子勋轻轻扯到旁边，「你可以当会魔法的仙女，这样就可以实现仙杜瑞拉的梦想了啊。」
    「既然永健都这么说了??」杨子勋心不甘情不愿的，「这样很奇怪欸。」
    我哈哈大笑，他穿上仙女的翅膀，手上还拿着魔法棒。
    「永健你要当什么！」我好奇的问永健。
    「那我当说故事的！你们要好好听喔，然后我们来玩一遍！」
    「好！」
    我们换上相对应的服装，紫緹还拿出她的小小公主裙，但是还不能先穿的。
    永健摊开故事书，「开始囉，从前从前有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孩，她的名字叫仙杜瑞拉，她被继母欺负，每天都在打扫，还不让她参加舞会??」
    紫緹拿着鸡毛毯子这里拍一拍，又换扫把那边扫一扫。
    还没到我的戏份，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帮她打扫，但永健没有唸到??所以应该不行吧？
    「这时，有一位仙女出现了，挥动魔法棒让她换上漂亮的裙子，还变出了一辆马车，她终于可以参加舞会了??」
    杨子勋在紫緹身边转了一圈，紫緹快快的套上公主裙。
    杨子勋也很开心，「记得不能超过十二点喔，魔法会自动解除。」
    「谢谢仙女！」紫緹抱了一下杨子勋。
    紫緹怎么可以不照着永健说的剧情走呢，我不满的努嘴。
    永健翻了一页，「仙杜瑞拉赶上了舞会遇到了王子??」
    到我了到我了！
    我站直身体，想像自己是真正的王子。
    「然后??咳咳！咳——」永健突然剧烈的咳嗽。
    「永健你不舒服吗？」我赶紧扔下手上的宝剑。
    「我??咳咳！咳——」
    「阿姨——阿姨——」紫緹着急的跑去客厅找大人，边跑还边哭，「永健好像不舒服！」
    阿姨也跑了进来，「来永健，妈妈抱。」
    永健被阿姨抱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试图让他缓口气。
    「紫緹你不要哭哭。」杨子勋在一旁安慰紫涵。
    「阿姨，永健没事吧？」我很担忧的抬起小脑袋看着阿姨。
    「语晨乖。」阿姨空出一隻手掌，在我头上揉了揉以示安慰，「你们先玩，阿姨带永健回家休息。」
    「语晨再见——」永健在被抱出去前，向我挥了挥手。
    「永健，我们下次再玩！」
    「好！」
    暖暖微光从窗户洒落，房间里的我们不知所措，小小年纪的我们，怎么能接受小伙伴突然走掉呢？
    好一阵子，紫緹停止了哭泣。
    「那我们还要继续吗？」杨子勋的背后还是那对翅膀，刚刚的故事还没结束。
    「不要不要。」紫緹摇头，「我们来玩别的吧，下次永健来了再继续。」
    「说的也是！」
    啊？可是我还想继续的??
    我和紫緹都还没过着从此幸福美满的生活呢。
    但是，好吧，下次永健回来在继续吧。
    【那天，阳光明媚，只有心底那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不被照亮。】

 第一章、月色迷人(1)

    「语晨！孙语晨——」
    「来了来了——」我听见妈妈的喊声，拎起书包背到肩上，走下楼。
    「都快迟到了。」妈妈看到我忍不住念叨两句，「今天不是期末考吗？」
    我看了眼时鐘，「你很夸张欸，每次都这样，明明还有半个小时多的。」
    妈妈每次都这样，晚上十点就说大半夜的怎么还不睡觉，有一次更扯，就因为开学典礼，五点就把我挖起来说快迟到了。
    「万一今天公车提早到呢？」
    「才不会，每天都一样。」
    「那就早点去公车站看书。」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到玄关换上鞋子，再三确认空气瀏海的弧度是完美的，「我先去找紫緹喔。」
    「快去吧，人家说不定已经走了。」关上门后，我就直接走到紫緹家。
    紫緹才不会不等我。
    我和紫緹就住在隔壁，走路不用两分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是最要好的朋友。
    「语晨，你来啦。」紫緹每次都很准时，早早就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等我了。
    「走吧。」我站在门口等她出来。
    「给你。」她递出一盒东西，「我妈妈今天切的水果，这盒是给你。」
    「耶！」我开心的接过，「帮我谢谢阿姨！」
    阿姨切的水果并没有比较好吃，但是特别可爱，每次打开都像开盲盒一样。
    学校离家里有段距离，所以要坐公车，为了不人挤人，我们都习惯坐最早的那班。
    果然到了公车站也没什么人。
    「早安啊——」
    我偏头看了一眼，「早啊杨子勋。」
    他坐到了紫緹旁边的位置，并且很识相的留了我旁边的位置。
    「我又是最后啊。」
    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扬起嘴角转头，就和往常一样，「永健早安！」
    「语晨、紫緹、子勋你们早。」永健坐到了我的旁边。
    杨子勋和林永健的父母也和我们的父母认识，所以即便不是住在隔壁，也是常常玩在一起，而且我们还是同班同学。
    永健的身体不好，人太多他会不舒服，所以我们几个就约定好了一起坐同一班车。
    「车来了。」杨子勋走到站牌前挥手示意司机要搭车。
    我站起身，永健牵起我的手，我抬头朝他一笑一起上了车，并坐在相邻的座位，他总是会让我靠着窗，因为我告诉他我喜欢看风景，但实际上只是在发呆。
    永健是我的男朋友。
    他总是这么贴心。
    「紫緹，你考试准备的怎么样？」我听见她和杨子勋正好聊到这个，并转头问道。
    「你是指期末考吗？还是转班考？」
    「转班考。」
    紫緹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升高中的时候很犹豫要读普通班还是美术班，但怕自己基本功不足会落后同学太多，于是用了一年在外面补习，决定高二时才考。
    「还可以吧，术科没什么问题，学科的部分虽然只要及格就好了，但我是希望能考更好。」她的眼神里都是对画画的喜爱，当然还有看着我时映出的我的脸。
    「那你呢语晨？」永健的眼眸中也都是我，而且更加深情。
    我知道，他很喜欢我。
    「我当然有把握啦。」我甜甜一笑。
    因为紫緹要考美术班，我也就下定决心考音乐班了，和她不同的是，我很早就决定往音乐发展，就算是读的是普通班也不会改变志向。
    再说了，紫緹不在，那去哪个班都一样。
    而且高二都要重新分班了，就算留在普通班，也不一定能和杨子勋、永健分到一起。
    起初很担心永健没有人照顾怎么办，不过阿姨跟我说，她已经和学校谈好让杨子勋和永健分在一起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你会不会被新同学排挤啊？」杨子勋一开口就没好话。
    「是我排挤他们好不好！」
    我其实非常内向，一到学校就变哑巴，也就他们这几个好朋友而已。
    也不认为，我需要更多的朋友。
    「没关係。」永健安慰我，「我有空就多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连忙摇头，「怎么能让你走那么远，我来找你就好了啊。」
    到了学校的车站，我们下车，和司机道谢，一如往常的商量要吃什么早餐。
    「紫緹你想吃什么？」杨子勋对紫緹特别好，当亲妹妹在照顾的那种。
    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差别待遇，他竟然跟我说：「你一个男孩子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当场差点气的吐血。
    没关係，反正永健对我好就好。
    「我今天想吃吴奶奶家的蛋饼。」
    「好呀！」我和紫緹的口味很类似，也因为这点，我还没真的揍过杨子勋。
    「我也可以。」永健不挑食，只要我喊过就可以。
    因为还很早，所以没有排队，我们很快就买好进学校了。
    进了教室，因为期末考，所以位置被打散了。
    「快吃吧。」永健松开我的手，然后把早餐递给我，「有不会的数学题再来问我。」
    「嗯！谢谢永健。」他说的没错，数学是我的死穴。
    我到座位上，小口小口吃着，还有些烫口。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大部分都是在临时抱佛脚，聊天自暴自弃的也不少。
    「数学之神，请降临在我面前吧，我甘愿用五根棒棒糖跟您换一场考试的满分。」我双手合十祈祷。
    鐘响，我习惯性的转过去看一下紫緹，结果一堆人围在她身边在和她聊天。
    「紫緹的人缘真好。」
    也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不过我也长的不错啊，怎么不来看看我？
    可能就是自带光环吧，而且她又笑脸盈盈的，每次都很热情的回应对方，不像杨子勋，大家都想找他玩，但他谁都不理，一副「你们全都没资格和我说话」的样子，我觉得他和我某方面蛮像的。
    「考试要开始了，检查一下抽屉里还有没有东西没拿出来。」老师走进教室先是绕了一圈，并确认是否全班都到了。
    我把手伸进摸了摸，只留了一包卫生纸。
    「拿到考卷后检查有没有两面，有问题就马上举手。」
    老师把考卷发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下名字。
    我手里握着的除了笔，还有暑假的命运，究竟能不能睡到自然醒，成败在此！

 第一章、月色迷人(2)

    两天的期末考终于结束了，隔天就是休业式，下午就解脱了。
    礼堂内，教官在台上宣导，提醒我们暑假要注意安全??什么之类的??
    我也没注意听。
    「语晨，你暑假有什么计画吗？」紫緹凑到我耳边问我，「是不是又要跟永健甜甜蜜蜜的约会呀？」
    「每个礼拜六永健要去医院检查、礼拜日我要去上课，其他时间应该没事吧？」
    她点点头，「那可以来我家找我啊。」
    「你不用去画室吗？」
    「两个礼拜后就是术科考试，在那之前我每天都要去上课，考完就没事啦～」
    「我也是——」察觉的自己的声音太大，摀住嘴巴左看右看。
    很好，老师没发现。
    「那我们一起加油，考上后就吃大餐！」她握拳手肘向下，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
    「好！」我头靠在她的肩膀，「教官讲话好无聊，你让我靠着我要睡觉。」
    「好啦好啦，乖宝宝快睡吧。」
    我闔上眼，敛起笑容。
    刚刚紫緹说，一起？
    休业式结束，照惯例，我们会坐公车去永健家吃麵。他们家一楼是麵馆，二楼以上是住家。
    「阿姨～」紫緹打招呼。
    「来来来快坐好，要吃什么跟永健说。」阿姨也热情的回应我们。
    因为更好的照顾永健，叔叔和阿姨辞掉原本公务员的工作，将一半的积蓄买下这栋房子，然后把一楼做成麵馆，十几年过去了，这间「木木麵馆」已经在这里小有名气，用餐时间的生意都很好。
    「木木麵馆」这个名字是随意取的，就是姓林而已。
    「叔叔呢？」没看见叔叔的我站起身，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叔叔你在切菜吗？」
    「语晨来啦？」
    「你在休息吗？」
    叔叔并没有在切菜，而是坐在旁边的塑胶椅上揉着手腕，备料台上还有切到一半的萝卜丁。
    「我看这么多也应该够了，想说偷懒一下，结果就被抓包了。」叔叔和蔼的笑着。
    但他的眼神和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我看得出来他是手不舒服。
    「这样可不行哦叔叔。」我没有揭穿，走到洗手台把手洗乾净，然后到备料台上拿起菜刀继续切，「叔叔记得帮我打掩护，不能让阿姨发现你点了场外救援模式。」
    「哈哈哈，真不愧是语晨——」叔叔的笑声很爽朗，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你菜切完了没？」阿姨突然走进厨房，当她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我在切菜，叔叔在偷懒的画面，「语晨你怎么还来切菜呢！去外面坐着就好。」她应该也知道叔叔的手不舒服。
    「没关係阿姨，我想帮忙。」我没有停下动作，一块一块的萝卜丁越叠越高，我转头问阿姨：「阿姨，我切的漂亮吗？」
    「漂亮，真好看。」阿姨似乎想摸我的头，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发现还是脏脏的便作罢，「语晨，真的很谢谢你。」
    我朝她一笑，这声谢谢藏了很多很多。
    把红萝卜切完后，我也顺便把葱和小黄瓜切了，叔叔就到柜檯，阿姨继续忙煮麵，还有一个员工负责外场的整理。
    我把手洗乾净走回位置上。
    紫緹看到我回来后问：「语晨你刚刚去哪里了？」
    「去厨房帮忙了。」
    「啊？那你可以叫我们啊。」
    「厨房小，人太多会太挤的。」我回绝她的好意，「嗯？永健呢？」
    「他去拿我们的餐具。」杨子勋一边打游戏一边说着，「欸孙语晨，你去帮我倒一杯红茶，两杯好了紫緹也要喝，啊不对??三杯啦还有永健。」他的身体跟着画面一下左移一下右移的，跟身歷其境一样。
    「那我呢？」
    「你要喝就倒四杯啊，数学怎么烂成这样，欸欸欸打他啊在干嘛??破队友！」
    看看！看看！
    刚刚紫緹坐在这里这么久，他就捨不得人家累到一根手指头。
    「语晨我来帮你吧。」紫緹站起身。
    「没关係啦。」
    而且等等麵来了，杨子勋没注意到撞到怎么办。
    「木木麵馆」成功的关键之一，就是自助的红茶，除了免费，也非常好喝，纯手工製作熬的非常香，杨子勋偶尔还会带保温杯装一壶回家慢慢喝，完全没有在客气的。
    「来，这是你们的餐具。」永健拿来了我们的专属餐具。
    因为是常客而且互相认识，我们各自都有放餐具在这里。
    「来，小心烫喔。」阿姨端着一碗碗热呼呼的麵来了，「吃不够再和阿姨说。」
    「好～」
    我最喜欢吃「木木麵馆」的炸酱麵，微辣微辣的。
    「有需要帮忙在和我说。」永健看着自己父母忙前忙后的，也很想帮忙。
    「知道知道。」阿姨笑着回应，「先吃饱才有力气做事。」
    阿姨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也不会让永健帮忙，总是三言两语的打发他，让他去休息。
    「子勋。」紫緹直接抽走杨子勋的手机，「麵来了赶快吃，不然等一下就糊掉了。」
    「好咧。」杨子勋拿起叉子吃餛飩麵，这是他的习惯。
    我们没有在聊天，专心的吃麵。
    店内的顾客很多，人声鼎沸，一口接着一口的「咂咂」声不绝于耳，即使不用言语表达，这样也是对食物的一种称讚。
    吃饱喝足后，我们也会自己把碗洗乾净，把桌子收拾好，到二楼的客厅聊天。
    我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打开第三格抽屉，拿出永健的药坐到他旁边。
    「还好有你提醒，不然我又忘记了。」永健顺从的从我手里拿走药，配着水吞了下去。
    「我看你就从来没记得过。」我转头看向杨子勋，「喂，杨子勋，开学后你要注意时间，提醒永健要吃药喔。」
    「我当然知道啊，我会照顾好你的亲亲宝贝的。」
    「都还没确定分班呢。」永健放下杯子。
    我一愣。
    糟糕，讲太快了，不能让永健知道分好班的事。
    「反正不管怎么分??你们两个一定离最近嘛。」
    我没说错，音乐班、美术班都有各自的大楼，其他班级则在同一栋楼。
    「说的也是。」
    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那我们中午还是要一起吃饭喔！」紫緹抱着方形的黄色绒毛抱枕。
    「还要一起搭公车上学。」我也希望这段友谊不会因为分班而有所变化。
    虽然，这是一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
    我们四个人，都会认识新的同学，结交新的朋友。

 第一章、月色迷人(3)

    暑假正式开始，因为期末考的数学稳定发挥，妈妈没有强迫我去补习。
    为了两个礼拜后的术科考试，我几乎是一起床就跑去音乐教室，不管是不是礼拜日，老师都会开一间教室让我练习。
    大部分的人都是主修钢琴，但我不一样，我的主修选的是理论作曲，不过学校有规定钢琴一定要包含在内，所以我的副修就是钢琴。
    一来是因为真的很有兴趣，二来是因为分组上课时人少不会被打扰。
    许老师在隔壁教先修班的小朋友，我自己练自己的。
    主修理论作曲需要一个作品，选修钢琴刚好要挑一首自选曲，于是我就打算作一首曲子顺便考钢琴。
    真是的小机灵鬼。
    我坐在琴椅上，旁边摆了一张桌子，我每写一个小节就试弹一遍，再来思考升降音，以及旋律快慢的变化。
    「准备的怎么样？」许老师走进来。
    「下课了吗？」我偏头看到了几个小朋友被家长牵着。
    「刚下课，小朋友们都很活泼呢。」
    「这样。」
    「你呢语晨？」
    「还行。」我翻了翻乐谱，把凌乱的桌子用整齐，「老师你要不要听听看？我打算用准备的自作曲把钢琴考了。」
    「好啊你弹。」许老师走到我后面，应该也是想看谱，毕竟我还没背好的不能给她看。
    三、二、一，我在心里默数。
    手指抚上琴键，感受残留的馀温，看着眼前仅四面的乐谱，期待即将奏响的音符。
    我开始了。
    这是一首慢调的歌，如我所想，琴声悠扬，我很满意。
    曲终，我抬头问许老师：「还可以吗老师？」
    「很好啊。」许老师点头，「你的基本功很扎实，技巧也很不错，要考进音乐班这个水平是够的。」
    「那就好。」我喜笑顏开，又更有自信了。
    「不过我有一点建议。」
    「老师你说。」
    「依我来说的话，会觉得这首曲子是为了通过考试写的，我会希望你在作曲的同时也满足自己，一个故事、一道云彩，甚至是一个人，透过作曲表达出来。」
    许老师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的这首曲子，顶多只能算是应付考试，没有感情，那就违背了我学音乐的初衷了。
    「我好像懂了??」
    「老师只是给你建议，最重要的还是你怎么想的，是通过考试比较重要呢？还是自己的感觉？」许老师柔声的向我解释。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我不但要通过考试，还要满足自我。
    「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想法再来和我说。」
    「好！」
    我把谱依序放进谱夹，还有一些笔记用的稿纸归类到同一页，然后把桌子摆回去原来的地方，把钢琴盖上后和许老师道别。
    记得紫緹的画室就在这附近，我打算绕过去看看。
    她选的补习班不是那种大型的教育机构，比较偏向私人的工作室，从外面看就跟一般住家一样。
    我走进去，庭院有学生立着画架在画画，教室里有人拿着范本在临摹，在往里面走好像就是升学班的了，紫緹也在，她坐在靠窗户的地方，拿着一支笔，但纸却是一片空白，似乎是犯愁了。
    「怎么了？」我走了过去。
    「语晨！」她本来还咬着笔一副很懊恼的样子，看到我好像很高兴。
    「老师没有说要画什么吗？你怎么都没动笔？」
    「有啦，老师说要画水彩练笔触，什么都可以，但我想不到要画什么。」
    「我看很多人在庭院画画啊？」
    也许是为了训练学生，庭院每个角落都有不一样的摆设，还种了各种顏色的花，门口旁还有一棵树。
    「不要??」她摇头，接着又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歪头道：「还是我画你吧？」
    「啊？」
    然后我就被推到白墙前面充当模特儿，还很贴心的拿了一张木椅让我坐。
    「紫緹。」说话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女人，猜的没错的话她应该是老师，「你怎么这么久了连个线稿都没有？」
    「老师，我可以画人物吗？」紫緹很有礼貌的询问。
    「老师好。」我微微頷首。
    「你好，我是这里的老师，顏丽。」
    「顏老师好。」我再次打招呼。
    顏老师不是真的严厉的老师，是顏值美丽的老师，一举一动都很有修养，还烫了捲捲的大波浪，气质小姊姊一枚。
    「没关係不用这么拘谨，当模特儿很辛苦喔。」
    「没关係。」
    「那老师麻烦你一件事可以吗？」
    「你说。」
    然后，对，又一个然后，我被六七个人围着，都是要练习画人像的。
    「好了，大家要注意不要花太多时间在线稿上，而且不能用力过度。」顏老师最后交代了几句。
    我本来穿的就是白色的洋装，正好褶皱的部分能练习阴影，不过这也正是美术生最头疼的地方，况且就连背景也是白的，难度又加了几分，稍微一个没搞好，图纸就会变得脏脏的。
    当然这些我并不懂，是紫緹说过的，我都记得。
    毕竟主要工具要求是水彩，总不能什么顏色都没有，于是顏老师拿了一盆塑胶花放到我的腿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反正是紫色的，很好看。
    身为一名专业且优质的模特儿，我儘量让自己呼吸的慢一点，脸上也没有笑容，反正就是一副蛮高冷的样子吧，我能想像。
    不过这样，我很自在，也很舒服。
    我的视线放在对面的窗户，窗帘随着冷气吹的风摆盪，阳光也静悄悄的探进来，隔着门也能听到夏日的蝉鸣欢颂着。
    顏老师有定时六十分鐘，我觉得好短，这样真的能画完吗？但看到大家的成品后，马上就收起这种无知的想法。
    坐在我左前方的女生，微肉微肉的，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我的侧面，把我画出了一种阴鬱美，特别加重了阴影。
    离我最远的一个男生位置在我的正前方，他则是把重点放在我腿上的花上，不过也因此花费了太多时间，导致我脸部轮廓都没出来。
    我最后看了紫緹的作品，这一看有些惊讶，不禁问道：「紫緹，你这样改背景顏色是可以的吗？」
    她把背景画成暖黄色，但不是全黄，是由我为中心虚化成白的渐层，与那盆紫色的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五官的部分也没有忽略，我形容不出来，但反正看得出来是我就对了。
    「当然可以囉～」她笑着回应我，「这样多好看，看起来更温柔活泼了！」
    「是啊，你画的真好。」
    「创作就是这样。」顏老师当指导完旁边的同学，就走了过来，「从作品就能这个人的想法、特点，这也是我愿意收紫緹这个学生的原因，她的作品很有自己的特色，是真的喜欢画画。」
    「嘻嘻～老师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一直到离开画室回到家，我的脑海里都是紫緹画中的我的模样。
    原来我也可以是那样闪闪发光的存在。
    忽然间，灵感涌现，自作曲的方向有了苗头，我二话不说把谱拿出来修改。
    灵感这个东西就很奇妙，运气好的时候，即使是梦到的也能记的一清二楚；状况糟的时候，比便秘十年还难受。
    所以，我必须要闪闪发光。

 第一章、月色迷人(4)

    每週六我都会固定陪永健去医院复诊，一样是坐公车。
    颠坡的路，摇晃的景，忐忑的心。
    不光是我，叔叔、阿姨，还有紫緹、杨子勋他们，即使没有陪同，也同样担心永健的身体。
    但他本人是已经很习惯了。
    下了车，我们牵着手走进医院，从门卫、护士，再到清洁阿姨、住院的病人，每个都会和永健打招呼，由此就能看出他出入医院那种游刃有馀、驾轻就熟的感觉。
    趁着永健进诊间看诊的时候，专门负责他病例的护士小姊姊走了出来。
    「孟黎姊姊，永健的情况怎么样？」
    她摇摇头，「还是一样，不算糟糕，靠药物是能控制的，但还是建议做手术。」
    「这样啊??」我叹了口气。
    「你别太担心，有你陪在他身边不会有事的。」
    「好，谢谢孟黎姊姊，一样週六复诊吗？」
    「对的，这个时间来就可以了。」
    永健看完诊走出诊间，「孟黎姊姊。」他和孟黎姊姊打了声招呼。
    「我刚跟语晨提醒了，一样週六复诊，别忘了喔。」孟黎姊姊和我的默契已经配合的很好了，不会让永健知道太多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好了，我先去忙了。」
    我和永健朝她挥手。
    「永健。」
    「怎么了？」他重新牵起我的手。
    「我下礼拜六要考试，没办法陪你来复诊，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
    「真的吗？」我歉意的看着他。
    「当然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笑着对我说，「走吧，要回去吗？还是想去逛逛？」
    医生有说过，适当的走动对病情有帮助，所以通常永健这么问，我都会挑一个舒适的空间说想去逛逛。
    「嗯??」我假装思考，「去书店吧，我想买书。」
    「好啊。」
    「我先去上个厕所，你先坐着等我好吗？」
    「不着急，你慢慢来，不会给你跑丢的。」
    「也不能被拐跑喔！」我斜眼递出一个毫无威慑性的眼神警告他。
    「知道，去吧。」
    「嗯嗯。」
    我走到走廊最底的厕所，然后拨通了杨子勋的手机。
    那头很快接起，「喂？孙语晨，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杨子勋的说话声含糊不清，应该是刚睡醒。
    「一大早？」我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一大早？你是猪吗？」
    「你打来跟我吵架的吗？」
    「不是??」我探了探门口，确定没人后，说：「我下礼拜六要考试，你可以陪永健来复诊吗？」
    「可以。」他答应的很乾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不可以让永健知道我叫你来的知道吗？」
    「知道知道，放心吧。」
    「嗯，那就这样，拜拜。」我把电话掛断，免得吵到他睡觉。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永健怎么可能乖乖来复诊，还有叔叔阿姨也有麵馆的事要忙，只好让杨子勋来了。
    怕离开太久永健起疑，我洗洗手快步走出去。
    「永健——」我朝他伸出手，「我们走吧。」
    「走吧。」他握住我的手。
    我们相视而笑。
    走出医院呼吸到新鲜空气时，那股压抑感才逐渐消散。
    「要不要喝饮料？」永健问我。
    「去书店拿着饮料不方便。」我摇头，「买完书再看看会不会渴。」
    「也好。」
    医院正好就在市区，再走两个街口就有书店，两个人边走边聊一下就到了。
    我走在人行道砖与砖之间的缝隙上，还把另一隻手抬起来维持平衡，很像小孩子在玩的游戏。
    当我摇摇晃晃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永健牵着我的那隻手出了几分力，似乎是怕我真的摔倒，可偏偏又不会阻止我，纵容我闹。
    暑假期间的书店人不少，几乎都是来蹭冷气的，也不买书。
    「你想找什么书？我帮你找？」
    「想找??如何正确发声这类的参考书。」
    永健没有怀疑，因为我和他说过，要不是主副修要有一项是钢琴，我一定选声乐当副修。
    他松开我的手和我分开来找。
    其中我也去美术区找几本紫緹能用到的书，我有记得她说过很不擅长水墨画。
    「语晨，你看这些够吗？」永健抱着一叠书走过来。
    我急急忙忙的上前，「你怎么拿这么多！」
    「没事，不重的。」
    「七八本哪可能不重！真是的，我稍微不在你旁边，你就得意忘形了是不是。」
    「不敢了不敢了。」他乖乖的把书放下，「你先看看这些用不用得到？」
    他挑选的方式很有条理，从初级阶段开始，然后中级、高级，再往上一点就是应试等级、就业等级、演出等级。
    「先买个中级的好了，演出的也买好了。」我认真的选择，简单翻阅内容也是鲜艳清晰的排版。
    「还有想买的吗？」
    「你呢？有没有想要的？」
    「好像没有。」他停了一下，「子勋喜欢的篮球明星好像有出新海报，给他买几张吧？」
    「啊？」我略带嫌弃，但想到他答应陪永健去复诊，「那帮他买个三张好了。」
    走到海报柜，永健照着杨子勋的喜好挑，反正我无所谓。
    一番购物后，我们离开书店，我拎着书，永健拿海报，他是想拿书的，不过我怎么可能给他拿，于是以想喝饮料为由，让他去买饮料。
    我在原地等永健，看着手里我和紫緹的书，以及他手里杨子勋的海报，不由得抿唇。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先想到别人。
    夏日的烈焰吞噬了所有凉意，连阴影处下都一样燥热，柏油路被晒得滚烫，一滴汗滴下马上就会乾掉。
    约莫十分鐘，永健回来了，手里也只有我的一杯饮料，他没买自己的。
    没关係，我们可以一起喝。
    「等久了吧？热不热？」
    「不热，你帮我插吸管～」
    他笑了笑照做，然后递到我嘴边，「喝吧，冬瓜柠檬。」
    我喜滋滋的喝了一口，「你也喝。」
    他也喝了一口。
    我们是情侣，所以用同一根吸管，也没关係。
    「好喝吗？」我问了他。
    「好喝。」
    「现在搭四点半的车还来得及，我们走吧？」
    「好。」
    原本以为他手里都拿着东西不会牵我了，我也不强求，没想到他把饮料换去另一隻手提着，腾出手来牵我。
    我看了眼他拿东西的那隻手，只有海报和一杯饮料，应该不会重，索性就让他牵着了。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永健在，我都会在下车后送他回家。
    他曾笑着说这是男孩子该做的事，但我才不管，我就是要看着他进家门，再绕一圈回家。
    因为这样，我才能确定下次见面时，他会来找我。
    他一定一定会来找我。

 第一章、月色迷人(5)

    考试前两天我们几个约好在杨子勋家玩。
    为什么是杨子勋家呢？
    因为他们家有钱，房子大，弄乱了还会有人整理，但我们都会自己整理就是了。
    只是我搞不懂他这样的大少爷为什么要搭公车。
    「你们两个有没有把握啊？」杨子勋坐在沙发上，还翘着脚。
    「有吧，我还蛮有把握的。」我回应他。
    从顏老师的画室离开的那天，我趁着灵感涌现，连夜把谱改好，怕吵到爸爸妈妈睡觉，我打开电脑戴上耳机，用音乐软体模拟了钢琴的声音，效果还不错，但是用真的钢琴弹的话，室内会有回音，感觉应该会稍微不太一样。
    迷迷糊糊的睏意袭来，我就趴着睡着了，耳机还带着，里面的音乐还循环的播放着。
    不愧是我写的，真好听，很有画面感，睡梦中也能徜徉在美好的幻想里。
    我睡的不沉，书桌靠着窗户，我是被照进来的阳光拍醒的。
    朦胧间，曲名在我脑中浮现。
    许老师先是翻阅我的谱，「你熬夜了对吧？」
    「啊??对啊??」
    「看看你眼底下两团黑嚕嚕的就知道了，你妈妈没有唸你？」
    「有??」
    早上看到我边吃早餐边打瞌睡就开始了，然后爸爸也看到了，开始了双重机关枪发射。
    「怎么不睡一下再来？」
    「想早点让老师看看嘛。」
    「好好好，你先弹吧我听听。」
    我点头，轻轻弹了一口气，随后进入状态。
    原本的曲子多以技巧为主，修改后比起原本的复杂，更显得简单一点。
    旋律很轻快，我的嘴角都是上扬的，指尖都能感受到愉悦，彷彿能看见音符在跳舞。
    「很不错，有一种很自由的感觉。」许老师也笑了，「取名了吗？」
    「嗯嗯！就叫〈那天〉！」
    「〈那天〉呀??能知道理念吗？」
    「我希望这首曲子能让我永远记得，不论是晴天、雨天、今天、昨天，我都想记得，也希望听到的人能想起那天，值得回忆的那天。」
    是没有标准答案，没有绝对，没有限制的。
    「很棒喔，真不愧是我的学生。」许老师摸了摸我的头。
    「嘿嘿，是老师教得好！」
    这才有了我真的很有把握的感觉。
    「那紫緹呢？」杨子勋问道。
    「应该也还行？」紫緹歪头，接着从放画的捲筒里拿出几张图纸，「这是我画的你们的画像！送给你们！要好好收好喔！」
    杨子勋一眼就看的自己的，「哇喔好厉害。」
    「我觉得紫緹把你画得太好看了。」我毫不留情的吐槽他，然后拿起我的看了看。
    「哼，紫緹才是把你画的太有气质了。」
    「你是在间接称讚我吗？」
    「并没有！走什么高冷路线。」
    「你还不是一样。」我嗤之以鼻，但在外人眼里，我们两个确实给了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我和杨子勋成为朋友，也算是物以类聚，惺惺相惜吧。
    「好了好了。」永健无奈的笑着，也拿起自己的看，「紫緹真的把我们画的很好。」
    我凑近一看，紫緹画画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用暖色调，她把永健瓷白的脸画成了健康有活力的肤色，弯着的唇也染上了淡淡的红，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生病的。
    「嘻嘻，还好啦还好啦。」紫緹不好意思的笑了。
    「等考完试我们就可以大玩特玩了。」杨子勋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我都快无聊死了。」
    「你明明都在睡觉。」我直接戳破他。
    「那是因为你们都在忙好不好。」
    「不好。」
    「喔对——」他突然直起身，「我妈说冰箱有切好的水果，我去拿出来。」
    「我帮你。」我也站起来跟他到厨房。
    大房子就是大房子，走到厨房像绕了一圈操场的距离。
    「你跟着我干嘛？我还没有弱到一两盘水果都拿不动的地步。」
    「白痴。」我翻了一个白眼，「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忘记陪永健去复诊。」
    「还用你讲。」
    「你这颗脑我没办法指望的。」
    杨子勋打开冰箱端出两盘水果，五顏六色的，看起来就很好吃，我直接上手拿了两颗小番茄放进嘴里。
    「你怎么好意思偷吃。」他直接把盘子拿得远远的，好像怕我吃一样。
    「还那么多的。」我伸手又要拿。
    「出去再吃。」
    我朝他吐舌头，「小气巴拉的。」
    他才没理我，直接走出去了，我在他后面做做样子拳打脚踢的。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嘛。」
    我收回拳头，若无其事继续走，结果也没帮到什么忙。
    我们回到客厅，大家吃一边吃水果，一边聊着天。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窗边旁的绿植影子拉的长长的，连褐色的绒毛地毯上都能看得见，浅杏色的木质地板在此刻也晒出了点点金芒。
    从杨子勋家离开后，我和紫緹一起送永健回家。
    「永健拜拜！」紫緹朝他挥手。
    「拜拜！抱一个吧？」永健后面说的这句，就是在和我说的。
    我瞄了一眼紫緹，她果然转过头在看别边，还哼着歌，真是欲盖弥彰。
    「好。」我走过去抱住永健。
    永健虽然很瘦，但比我还高，在他怀里让我很有实感，也让他很有安全感。
    我们都很喜欢拥抱彼此。
    半餉，「考试加油。」
    「嗯嗯嗯！」我点点头，额头蹭到他衬衫的扣子，「哎呀——」
    「会痛吗？」他温柔的问我，用拇指轻轻的揉了揉我的额头。
    「不痛不痛。」我退开，「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啦，週六记得去复诊，复诊完要跟我报告。」
    「好好好，快回去吧。」
    「拜拜。」
    直到门被关上，我才转身要走，倏地对上紫緹瞇起的眼睛，还有那抹迷之微笑。
    对喔，差点把她忘了。
    她清了清喉咙，压着嗓子学着男生的声音，有模有样的重复永健刚刚的话：「抱一个吧？」说完还抬起下巴张开手臂。
    「不要。」
    「好哇你！有别人就不要我了是吧？」
    「怎么可能～」我笑着扑到她怀里。
    「语晨！考试加油！」
    「你也是！」
    「好啦我们走吧，刚刚狗粮吃得太多了有点撑。」她摸了摸平坦到不能再平坦的小腹，然后率先迈开脚步走了。
    「陈！紫！緹！」我拔高音量，追上她。
    「哇啊啊啊——」她也开始跑。
    「你别跑！我要再喂你吃两顿狗粮！」
    橙黄的温柔笼罩，我们在夕阳下奔跑；喜悦的汗水滴落，我们在馀暉中追逐。
    发现了悄悄上岗的月亮，貌似也想欣赏日落前的风景，以及猜测是否也有人和它一样期待着夜晚。

 第一章、月色迷人(6)

    「语晨，起床了吗？」
    「起了，我在换衣服。」
    我早早就起床了，因为今天要考试。
    虽然没有规定要服装，但我还是决定穿的好看一点，分数就从气质开始先拿捏住。
    我先是选了宝蓝色的雪纺衬衫，袖子做了荷叶设计，下身穿的是黑色的长西装裤。
    「嗯??」我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拍了一张照给紫緹，过了一会儿，她回我了。
    紫色旋风：这样看起来没有活力！衬衫换成水蓝色的！不要裤子啦！我记得你有一件百褶裙！
    我照着她说的重新换了一身，随后又拍了一张照过去。
    紫色旋风：讚.jpg
    紫緹说好看，那就是好看。
    「感觉还差了一点??」我左右思索着，「啊！瀏海啦！」
    钢铁瀏海不能乱。
    发捲拆下来后，我在瀏海处喷了差不多三分鐘的定型液，然后摇摇头，确认好根根的间距都完美后，背上书包走出房间。
    一出门就看到放假在家，睡到自然醒，头发乱糟糟的我的爸爸。
    「考试好好考。」虽然他睡眼惺忪的样子，但还是帮我加油打气。
    「转班成功的话会有奖品吗？」
    「没有。」
    拒绝的这么快？
    这是我爸爸吗？
    「那我去找妈妈要。」我朝他吐舌头，然后走到饭桌旁坐下，「妈妈，转班成功的话有奖品吗？」
    「没有。」
    「??」
    是夫妻没错。
    爸爸坐到我对面，「你和紫緹公佈成绩的时间差不多吧？到时候来办一场庆功宴？」他倒了一杯豆浆给我。
    「什么庆功宴??」我喝了一口豆浆，暖呼呼的，「连试都还没考的。」
    「难道你考不进吗？」
    「那肯定是能考进的。」
    「那不就对了。」
    也是，我们没再多聊，吃完早餐后，我就出发去公车站了。
    到了公车站只有我一个，也是好久没有一个人自己去学校了。
    紫緹的考试也在今天，不过比我晚两个小时，就各自过去了。
    没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公车也刚好到了。
    我上了车坐在同样的位置，只是旁边没有永健，后面没有紫緹和杨子勋，景色也并无差异。
    经过了几站，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多，或许这其中也有和我一样要去考试的吧。
    到了学校这站，果然下车的有很多和我同路的，零零散散的，有拿着谱在背的，甚至还有弹空气琴的。
    大家都好认真，和他们相比，我是不是太从容了。
    校门口贴着大字报，写着：音乐转班考试请往音乐大楼。
    这句话有点像废话??
    「你是来参加考试的吗？」一到大楼门口，就有学姊在帮忙签到。
    「对的。」
    「那在这边签名。」
    「好的。」
    学姊看了看，「孙语晨，主修理论作曲，副修钢琴没错吧？」
    「嗯嗯嗯。」
    「到合唱教室等就好了，等等会分组考试。」
    「好的！谢谢学姊。」我朝学姊点头。
    合唱教室很大，我到的时候里面差不多有十五个人左右，竞争相当激烈。
    「人都到齐了吧？」老师走进来看了一下，「等等会先考听写及乐理，然后再按照姓名顺序考主修、副修和试唱，有问题的话现在可以提出来，没有的话就直接进行考试。」
    一般来说乐理的部分比较容易，考的都是一些固定知识，反观听写就比较麻烦了，要是基础不好就很难考的好。
    两项都考完之后，就是主修了，大家都是一个一个到钢琴教室考，我也不例外。
    「下一个，孙语晨，主修理论作曲，副修钢琴。」
    我卡在中间，等的不会太久，也不会太紧张，我还听到了其他在教室的考生讨论着我的主修，不过这很正常，主修理论作曲的人确实很稀有。
    走到隔壁的钢琴教室时，有三个老师在。
    「老师们好，我是孙语晨。」
    「有作品吗？」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师问我。
    「有的。」
    「和副修的自选曲同一首吗？」
    「是的。」
    他们小声的商量了一下，「那我们一起算分，开始吧。」
    「好。」我把准备的谱和资料一份一份递上，「这里有创作理念和初稿到定稿的过程。」
    「好，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我点点头，坐上琴椅，不是家里的钢琴有点不太习惯，但还是得马上进入状态，我深呼吸吐气，打开琴盖抚上琴键，按了两三个键确认声音没有问题后才开始。
    已经把〈那天〉背的滚瓜烂熟了，每个音符都烙印在脑海，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出错，我也享受着这首曲子带给我的所有情绪。
    「谢谢。」曲终，我起身朝老师致谢。
    「还不错，不过为什么想选理论作曲当主修呢？我刚刚听下来，觉得你钢琴的底子也不错。」其中一位老师问道，而其他老师也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因为主修钢琴的人太多了，这样一起上课我觉得很吵。」我没有说什么漂亮话，这是事实，「而且对作曲很有兴趣。」
    提问的老师一噎，然后笑了笑，「确实，那为什么高二才打算转班呢？」
    为什么？因为不跟紫緹同班，那去哪个班对我来说都一样。
    「因为??」我还是想了个很官方的回答，「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大学想考好的音乐学院的话，那现在的能力还不够的。」
    「好，其他老师还有问题吗？」
    「我没有了。」
    「我也没有。」
    「好，那孙语晨同学，你先回教室等试唱的考试。」
    「谢谢老师。」我微微鞠躬。
    十五个人要轮流考，时间也拖的比较久，终于到我前一个考生被喊到时，我才抽题目。
    题目一般都不会太简单，但是很短，升降记号看得懂就好。
    「下一个，孙语晨。」
    终于到我了，都已经过中午了，真的是有点饿。
    考试唱的教室在合奏教室，里面也坐了三个老师，其中一个是刚刚问题很多的老师，他应该是主任之类的。
    「老师们好，我是孙语晨。」
    「你抽到第几号呢？」
    「三号。」
    「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我知道在没有麦克风的情况下，声音宏亮点会比较吃香，而且空间又大，所以我尽可能的发出声，不过感觉还是有点中气不足。
    「还可以，不过肺活量得加强，你看现在是不是很喘？」坐在最左边的老师提点我。
    嗯嗯，真的是有点喘。
    「声音很优美，音准没错，高音有到，我猜猜看，要不是因为主副修要有一项钢琴，你一定会选择声乐吧？」这是那个问题很多的老师。
    「对。」我笑着回应。
    这个老师问题是多了点，不过蛮聪明的嘛，我的确本来想副修声乐的。
    「表现的还不错，可以回去了。」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关上门后，我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终于是结束了，看了眼手机，「都三点多了！太不人性了，学校怎么不准备吃的，连喝的都没有。」
    正当我碎念着，就看到其他考完出来的同学在吃麵包，有的在吃饼乾，喝饮料的也有。
    这些都是自己准备的？
    好吧，是我太傻，不知道转班考试的水这么深。
    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去紫緹家吃点心。

 第一章、月色迷人(7)

    「阿姨～阿姨～」
    「语晨来啦？快坐好，阿姨早上煮了绿豆汤。」
    「好！」
    因为很熟的关係，所以我有一把紫緹家的钥匙，不过我还是会礼貌的按门铃。
    「来，冰冰凉凉的。」阿姨端了两碗出来。
    「谢谢阿姨。」
    「客气。」本来还以为是阿姨要喝，结果下一秒，「紫緹，语晨来了。」
    「欸？」我的手一顿，「紫緹不是去考试吗？」
    「差不多半个小时前就回来了。」
    什么！我早她两个小时去，竟然还比她晚回来！
    「语晨你刚考完啊？」紫緹走出来坐到我旁边，「怎么这么晚？」
    「人算蛮多的，十五个人，还得轮流考??」
    「你有带吃的过去吗？」
    「没有??」
    「啊？那不就连午餐都没吃？」
    「对??」我靠在椅背上，充满怨气的看着她，「你有带？」
    「有啊？」
    所以只有我傻傻的饿肚子。
    我甚至想说，在试唱的时候是不是因为肚子饿才唱不出声音的。
    「好吧不重要，喝绿豆汤喝绿豆汤。」我拿起汤勺舀了一口送进嘴里，「阿姨不去开店真的太可惜了，汤头滑顺，绿豆粒粒分明，人间美味吶～」
    「语晨的嘴太甜了，每次都知道怎么哄阿姨，阿姨就是做兴趣的。」阿姨乐呵呵的。
    阿姨是全职家庭主妇，兴趣就是做甜品，而她也觉得看到嚐的人露出满足的笑容时，自己也会很开心。
    阿姨真是个天使。
    「紫緹，你还会继续去画室吧？」
    「嗯嗯嗯会，顏老师说我想去就可以去没关係。」
    客厅的墙上掛了很多幅画，都是紫緹画的，时常更新，玄关、走道、厨房，连厕所都有，每次来都像来一间新开的美术馆一样。
    我有问过那那些被拿下来的画呢？是不是被丢掉了？结果阿姨就带我去二楼的其中一个房间，里面全部都是紫緹从小到大的作品，就连我小时候的鬼画符都有。
    「早上我爸爸和我说，要帮我们办庆功宴呢。」我顺口说道。
    「真的吗？」紫緹兴奋的放下碗，「那把永健和子勋都叫来吧？」
    「都可以啊。」
    「妈妈你觉得呢？」
    阿姨笑了笑，「你们两个高兴就好，到时候想好怎么庆祝，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大人处理就好。」
    「谢谢阿姨！」
    「谢谢妈妈～」
    我和紫緹对视，我们都很高兴。
    除了考完试后的放松心情，当然还有那股不为成绩担忧的自信感。
    回家后，我看到爸爸的头发还是很乱。
    他问：「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刚刚去隔壁吃点心了。」
    「有这么明显吗？」我摸了摸脸颊。
    「你嘴巴都没擦。」
    「真的假的！」我从桌上抽了两张卫生纸擦嘴巴，「喝绿豆汤喝到忘我了。」
    「今天考的怎么样？」妈妈从厨房走出来，还穿着围裙，「我记得紫緹也是今天考试。」她端出一盘盘的菜。
    好香好香，刚喝饱而已，现在又饿了，我奔到餐桌拿起筷子。
    「我们都还可以吧。」我每一道菜都夹了一口，「爸爸～可以帮我添饭吗～」
    「真拿你没办法。」爸爸捧了三碗饭出来，「和紫緹商量一下想怎么办庆功宴。」
    「我和她说了，她也说要叫上永健和杨子勋。」
    「当然好，人多热闹嘛。」
    我们一家人吃着晚餐，欢快的聊着天，客厅的电视没被关掉，也算是参与话题了吧。
    吃饱后，真的是太饱了，我直接回到房间，看到床就一头栽进去。
    床永远不会背叛我，它永远都在。
    高中的暑假没有作业，读书什么的全靠自觉，身为准音乐班的学生，我当然不会怠惰。
    但是今天这么辛苦，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打了通电话给杨子勋。
    「喂？」
    「欸喂，杨子勋，你今天有陪永健去复诊吗？」
    「有啊，就还是差不多。」
    「这样。」我翻了个身，「他应该不知道是我叫你去监督他的吧？」
    「应该是不知道，啊可是你真聪明，我去的时侯他还装傻说忘了。」
    我叹了口气。
    永健说不喜欢去医院，是因为有消毒水味；说不想吃药，是因为味道很苦；说不用每週复诊，是因为觉得学习更重要。
    但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不愿意面对生病的事情，如果有好消息，那会很开心；可是如果情况恶化，那就会很很难过。
    他是，我也是，大家都是。
    「我可是他女朋友，当然了解他。」我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不跟你说了，拜拜。」
    掛断电话后，看向外面，从房间看下去能看见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楼，还有车辆穿梭在道路上，忙忙碌碌的。
    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有大有小，每一颗都尽全力发着光，所以没有哪一颗更漂亮的事情，每一颗都很美。
    也不知道长大后的我们，会以哪种方式发光，我能做好音乐吗？紫緹应该会继续画画吧？永健可能同意手术吗？杨子勋不知道要干嘛？
    不管怎样，我们肯定是能照亮彼此的吧。
    所以，我也得更努力才行。
    我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
    一天的疲劳全都被热水冲掉，雾气瀰漫在浴室。
    我把镜子上的雾气用手擦掉，这才看得清自己的模样。
    「孙语晨，你要变的更好。」我每天都会这样勉励自己。
    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
    因为我知道，就算是奇蹟，也需要一点时间让它发生。

 第一章、月色迷人(8)

    「妈妈，我去许老师那边囉。」
    「去吧，顺便问一下许老师要不要一起来庆功宴。」
    「喔。」
    虽然许老师说暑假就好好休息就好，不过还是觉得不能让自己松懈，对手总会在不注意的时候趁机偷袭，我可不想被打压。
    暑假多开了幼儿夏令营班，有很多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们，家长也能陪同参与，本来许老师问我要不要打工，但我拒绝了，要照顾小朋友对我来说太困难了。
    我到的时候，正好高年级的学生下课了，不过这都跟我没什么关係。
    我还是到那间空着的教室练琴，也把新的作曲思路记录下来，都是一小节一小节片段的，希望以后能把它们都写出来。
    「语晨。」许老师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叠资料。
    「许老师，我有一个朋友也刚好考完美术班的考试，我们打算办庆功宴，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不用。」
    「没关係的，我的朋友们都很好相处的。」我以为许老师是怕她一个外人在。
    「我课只到七月底，八月我就要回老家了，所以八月开始就不要过来囉，在家好好练习。」
    「啊??」我有点失落，「那好吧。」
    许老师不是本地人，回老家的时间也都不一定，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强求。
    「好好庆祝庆祝。」
    「好！」
    「刚刚在练什么？」
    「在尝试新的作曲，我好像对作曲越来越有兴趣了！」
    许老师微笑，「找到兴趣中的兴趣这是好事。」她看了看我写在纸上的潦草字跡，「或许等能力足够的时候，也能试试看编曲、填词喔。」
    我听的很是心动，如果有一天能在各大平台上播放自己的作品，那一定是非常棒的事。
    我要学习的真的太多了。
    许老师给了我很多建议，包括入门该从哪个程式开始，以及灵感可以从哪里找，如何把词写的有意义之类的。
    当然啦，许老师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能给到我的帮助也有限。
    果然放假还是不能太放纵自己，这不是满满收穫吗。
    回家前我去了一趟「木木麵馆」，主要是要去看永健的。
    中午过后的麵馆正好在休息，我和叔叔阿姨打过招呼后就上了二楼。
    永健坐在客厅看书，他很专注，似乎没有发现我来了。
    我踮起脚尖悄悄的绕到他的后面，然后用两隻手掌矇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我故意压低嗓音。
    「妈，店里忙完了吗？」
    我一愣。
    妈？
    有那么夸张吗？
    我把手放下来，很不满的撇嘴。
    「啊，是语晨呀。」他转过头看着我，「我还以为是我妈忙完上来了。」
    「永健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我认成阿姨。」
    他看我不高兴的样子笑了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你一上来我就知道了。」他把我拉到他旁边坐下
    「哼，那你还故意。」我佯装成还在生气的模样，「我现在要三分鐘不理你。」
    「不行，三分鐘太久了。」
    「那我要去跟叔叔阿姨告状。」我转了个身背对他。
    「好了不要生气了。」永健扶着我的肩膀将我对着他，「怎么会过来？」
    「当然是来看你的。」
    「我去帮你倒红茶？」
    「好！」
    没一会儿永健就回来了，「来，喝吧。」
    「我先去洗个手，手上都是汗，黏黏的不舒服。」
    我走到厨房，打开抽屉，拿出永健的药品袋，也不知道他暑假有没有按时吃药，算了下日期，和空掉的数量差不多。
    幸好他有乖乖吃药。
    确认好后，我迅速放回原位，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就回到了客厅。
    端起红茶开喝，浇上舌尖那瞬间冰凉的快感，真是太爽了，我用咬了一颗冰块在嘴里等它慢慢融化，实在是太舒服了。
    「你刚刚是去音乐教室吗？」
    「对啊，不过只去一下下而已，我本来问许老师要不要一起来庆功宴，结果她说她要回老家了。」
    「语晨，你??」永健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
    「你之后要去音乐教室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
    「嗯？」我疑惑，「怎么会想去呢？」
    「子勋经常陪紫緹去画室，我也想陪你去。」
    「是吗？」
    所以说杨子勋去画室的频率比我高吗？我还以为只有我去过而已，那他都去哪里干嘛？紫緹怎么都没和我提过？顏老师也认识他吗？
    好多问题不断涌现，耳朵忽然嗡嗡作响，思绪有些混乱。
    「那我也可以陪你去音乐教室吗？」
    永健的声音把我拉回，「当然可以。」
    我怎么可能会拒绝他呢。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永健深怕自己带来麻烦。
    「怎么会呢，有个听眾在旁边听我也会很开心的。」我放下茶杯，用手帮他顺了顺瀏海，「而且有你在我也不会孤单呀。」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抱住我，埋首在我的颈间，就像个孩子。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嗯，就这么说定了。」
    每当感到不安时，永健都会在。
    我讨厌被情绪左右，痛恨自己胡思乱想，担心转身后就失去了一切。
    可是我也很害怕，害怕抓得越紧，手就越痛。
    幸好，幸好永健会接住我，拥抱我。

 第一章、月色迷人(9)

    经过我们火火热热的讨论过后，拍定了庆功宴要在我们家烤肉。
    那既然要烤肉，就需要买食材，于是器材和场地的部分就交给了大人，而我们就负责去超市採买。
    超市离所有人的家都不算太远，走路就能到。
    夏天最痛快的瞬间，就是进门冷气吹到脸上的那一剎那。
    「杨子勋你推车。」这种劳力活还是得让杨子勋做。
    「知道了。」他也不会有怨言，可能是知道反抗无效吧。
    「我们是要买人家处理好的，还是都自己来啊？」紫緹拿了一盒串好的香肠跟一盒没串好的。
    我嫌麻烦，「买串好的吧。」
    「那烤肉酱要买辣的还是不辣的？」
    「都买。」
    「紫緹。」杨子勋从旁边的冰柜拿出两盒肉，「你喜欢吃哪种肉？」
    「我不挑欸都可以。」
    「那就都买吧。」他直接扔进推车里，又拿了几十盒，「还有吐司，不能少了吐司。」说完他就跑去麵包区。
    「子勋呢？」永健抱了两瓶家庭号的可乐。
    「来来来给我给我。」我抱到了自己身上，「紫緹，你能和永健先去拿烤肉酱吗？我先把可乐放到推车。」
    「好咧！」
    「重死我了，杨子勋死哪了？」
    超市的人很多，抱着两大瓶的饮料挤来挤去，真的很累。
    「麵包区麵包区，在那里！」
    终于看到杨子勋那颗呆瓜头。
    他也看到我了，「欸？怎么只有你？紫緹呢？」
    「你也不过来帮我拿！」我气哄哄的把可乐放进去，转了转手臂，「我让他们两个去拿烤肉酱了。」
    「这样喔。」
    「你不是来拿吐司，啊吐司咧？」
    「我在想要拿一般的还是牛奶味的，这边也有全麦的。」他似乎是真的拿不定主意。
    「牛奶味的吧，紫緹喜欢牛奶味的。」我直接拿了两条，看到旁边有棉花糖，「这个也要，紫緹喜欢吃烤棉花糖。」
    「你还挺了解她的。」他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你再讲什么废话，我们都认识多久了。」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他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我，还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
    我嫌弃的后退一步，「什么？」
    「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所以？」
    「所以我想问你，紫緹她??喜欢怎么样的男生？」
    我一愣，就连血液都僵住，四肢彷彿无法正常运作，动弹不得。
    空气还有在流通吗？我怎么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是因为人太多？
    「反正??反正??」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别处，「反正不会是你这种的啦。」
    「怎么不会是我这种的？高富帅不就是在说我吗？」他不满的歪头。
    「你刚看我一个女生抱两瓶饮料都不帮忙，一点都不贴心。」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好了，去饮料那边拿绿茶跟麦仔茶，大人要喝的，去去去。」
    「孙语晨你给我讲清楚喔——」
    我走得很快，杨子勋在后头急的跳脚，但推着车他没办法跟上我。
    不能让他再问了。
    所以我脚步越来越快，更快，再快。
    「语晨——」
    「啊？」我抬头，「永健、紫緹，你们挑好了吗？」
    「好了，我拿了一罐辣的跟一罐不辣的。」紫緹拿给我看。
    杨子勋也推着车来了，「还有没有缺什么啊？是不是都差不多了？」
    「语晨，你还有要买的吗？」永健问我。
    「你不是说要拿绿茶跟麦仔茶，啊茶咧？」
    「喔对??对吼，你们先去结帐区排队，我很快??」
    我又跑走了。
    人来人往的喧嚣声，都盖不过脑中嘈杂的嗡鸣。
    「哎呀——」我被人推的踉蹌，转头也没看到是谁。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饮料区。
    要拿的品项就在眼前，我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手木訥的抬起来然后拿出，又只想待在原地不动。
    我到底在干嘛？
    他们还在等我，我最好的朋友们都在等我。
    我得回去了。
    「你怎么那么慢啦，快点快点。」杨子勋催促道。
    我赶回结帐区的时候，推车内的东西已经结好一半了。
    「来了来了，确定都买齐了吧？」我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关係，如果有漏掉的话再来买。」永健不嫌麻烦。
    「也是。」我点点头，也拎了一袋。
    杨子勋拎了两袋，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对我刚刚的异样起疑。
    我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最可怕的还在后头。
    一道玻璃门，两个世界，一边是清凉的消暑圣地，一边是酷热的烤箱。
    「要出去吗？」紫緹垂头丧气的，「还是在逛逛吧？」
    「我们来比赛吧！」
    「杨子勋，你又发什么疯??」
    这个天，他如果敢说要赛跑，我就敢揍他。
    「我们来比赛，除了永健，看谁先跑到孙语晨家！最慢的负责整理东西。」
    「等一下——」
    「三、二、一，衝——」他二话不说直接跑出去。
    「我??我??我也衝！」紫緹竟然跟着他跑了。
    「你不跑吗？」永健看向我。
    「不要。」我能想像此刻自己的脸有多哀怨，「我陪你慢慢走。」
    「这样你就要整理东西了。」他牵起我空着的手。
    我也握着他，「你要陪我整理。」
    「好。」他宠溺的朝我一笑。
    没错，有永健在。
    他会陪我。
    「你们回来啦？」紫緹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一个翘着二郎腿的杨子勋。
    我满头大汗的，「先让我休息一下。」我一下倒在沙发上，「东西呢？」
    「帮你整理了啦。」
    「你？」我狐疑的看着杨子勋，「有这么好心？」
    「我这叫贴、心。」
    「噁、心。」我站起来，「你们要不要喝柳橙汁，我记得冰箱还有。」
    「好啊！」紫緹是真的渴了。
    「那我也要。」杨子勋毫不客气，「需要我帮忙吗？」
    「拜託，不用，您坐好就行。」看到永健也站起来，我又把他按下去，「永健你也坐好。」
    进了厨房，从冰箱拿出柳橙汁，再从下面的柜子拿出杯子。
    不过我并没有马上拿出去。
    透过窗户，我能看见大人在院子忙前忙后的，明明太阳还是很大，但我也好想去外面。
    没错，我逃走了。
    儘管只是到厨房一下下的时间，也得以让我喘口气。
    好糟糕，我怎么这么糟糕。
    大家的口都很渴，我竟然还待在这里，得赶快送饮料过去才行。

 第一章、月色迷人(10)

    晚上，最期待的烤肉。
    「子勋，你怎么还坐着，过来帮忙啊。」
    「来了。」杨子勋本来还在喝可乐，结果被叔叔叫过去做事了。
    「我也来帮忙吧？」我主动走过去。
    「没有关係，语晨你就等子勋弄好就好了。」阿姨把我带到旁边，「这里很热，让他累就好了。」
    叔叔阿姨都没有有钱人家的那种架子。
    「永健，这边给你坐。」
    「为什么？」他顺从的坐到我指的位置。
    「因为这边不会被烟熏到。」
    「啊～语晨～我这边也会被熏到～」紫緹阴阳怪气的。
    「久了就习惯了。」
    「什么！」
    我朝她吐舌头。
    约莫十五分鐘，杨子勋就烤了一盘，有玉米、香肠、还有肉片等??
    我最喜欢吃吐司夹肉片了，超香！
    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大人们间话家常，而我们也玩着小游戏。
    住在附近的邻居们也被我们的声音吸引。
    虽然是夏天，不过晚上也透着微微的风，很舒服。
    「让语晨给我们唱一首歌吧！」
    「爸爸！」爸爸又再乱提议了。
    「赞成！」紫緹举起手服和。
    我看向永健向他求助，他则是满脸期待地等着。
    唉，那好吧。
    我跳到烤肉架前，抓起夹杂充当麦克风，这开始展现我精湛的歌喉。
    大家都很捧场，拍着手打拍子，随着旋律摇晃身体，其乐融融的，我越唱越起劲，一连唱了三首才感觉到肚子在抗议，放下临时麦克风然后大吃特吃。
    「我们先来恭喜语晨和紫緹成功转班！」妈妈举起杯子。
    妈妈也真是的。
    大人们纷纷举起杯子，我们也不例外。
    虽然是说还不确定能不能转成功就是了??
    都吃得差不多后，我便主动开始收拾，永健则是默默的帮我捡垃圾。
    幸好买的食材刚刚好，没有剩的太多，冰起来还能煮下一餐的，饮料倒是都喝光了。
    杨子勋已经把炭火浇熄了，隔天我再来清洗就好。
    「妈妈。」我走到大人那桌，「你们看要不要到客厅聊天，我稍微整理一下。」
    「哎呀没关係，让子勋整理就好了。」阿姨开口。
    「妈，你怎么老是坑我。」杨子勋听得一清二楚，他嘴上说归说，还是站起来做事了。
    我笑了笑，「你们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语晨长大了，真体贴，永健真有福气。」
    「哎呦哪有啊，我们语晨才是呢，有永健这样的男朋友。」
    他们边走进屋子边聊着新的话题，而我们也开始认真清理。
    拉了一条水管冲桌子和椅子，然后??
    不小心喷到杨子勋了。
    「喂！孙语晨！你故意的喔？」
    「不小心的??」
    「你屁！你就是故意的！」
    「既然你都说我是故意的了。」我再次把水管拉起来，用大拇指堵着的洞口对准他。
    「欸??不要喔。」
    哼，来不及了，我直接移开大拇指，水也直接洒到他的身上，因为有些距离，所以也只是一点一点的而已。
    看到他跑走，我马上跟上，「快点啊，洗澡澡囉。」
    「走开走开。」
    「杨子勋。」我停了下来，「没有你这样的。」
    他竟然，躲在紫緹和永健的后面。
    「有啊，我啊。」
    「你们两个别闹了。」紫緹把他拉到前面，「快点整理啦。」
    「听到没。」杨子勋挺起胸膛，「紫緹说快点、整理。」
    「算你狠。」
    都知道我被紫緹和永健拿捏住，每次都靠这招。
    怕永健太累，我们一致同意让他进屋洗餐具。
    分工合作下，很快就结束了。
    忙完还真的是有些热，我能感觉到我现在应该是条码瀏海，就算绑着马尾，脖子也是一圈的汗，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杨子勋甚至湿了整件衣服，所以说就算我刚刚不喷他水，结果还是一样的嘛。
    垃圾做了分类，绑了一袋又一袋。
    「我们一边散步，一边把垃圾拿去回收场丢吧？」紫緹提议。
    「好啊。」
    四个人站成一横排，妥妥的路霸，好在时间晚了，路上没什么人。
    路灯盏盏直立，落下微小的光，但一整排匯集在了一起而显得街道明亮。
    「欸孙语晨。」杨子勋倒着走路，也不怕摔死。
    「怎样？」我没好气，他每次叫我都不会有什么好话。
    「拎着两袋垃圾的造型很适合你欸。」他笑的张扬。
    为什么那么女生喜欢他这款的？
    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表里不一，偶包又重，要是知道他嘴这么贱的话，人设应该会崩的一塌糊涂。
    「你信不信我告诉那些暗恋你的那些女生，你其实很不屑她们，让你形象毁掉。」
    「子勋这么受欢迎吗？」紫緹有些惊讶。
    也是，毕竟她很少关注这种事。
    「对啊，紫緹我跟你说，他就是装的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现在的小女生最吃这套了。」我一点都不客气的吐槽杨子勋。
    「那你快点去啊。」他用自己拿的那袋垃圾撞我的，「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她们。」
    「嗤，自以为高清，早知道我刚刚就应该拿水灌你嘴巴，吵死了。」
    紫緹被我们两个幼稚的拌嘴给逗笑。
    永健本来两手空的，拿走我其中一袋后，牵起了我的手。
    「咦～永健，她手臭臭的。」杨子勋做了一个很丑的表情，眼歪嘴斜的。
    「要你管！」我挤出一个鬼脸回击。
    「没关係，我不嫌弃。」永健继续牵着。
    我得意的看着杨子勋，他则翻白眼不打算理我。
    果然，永健才是国民好男友。
    一路欢声笑语，打破寧静的夜晚，就连星星也围在一起，与我们共享这喜悦的氛围。
    月亮高掛云间，紫緹就在我旁边。
    就好像回到那一刻。

 第一章、月色迷人(11)

    上了国中，也就是情感最懵懂的时候，我们渐渐发育，褪去了小学的稚气。
    我喜欢跟在紫緹的身边，紫緹也是。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语晨语晨，我跟你说一个秘密。」紫緹上课的时候，压低音量要和我说话。
    我弯曲身体，「什么？」
    「你看。」她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隔壁班有个男生写给我的。」
    「信？」
    「嗯嗯嗯。」她看了眼老师，老师整合在写黑板，「这是情书。」
    「情书？」我皱眉。
    「就是喜欢我，所以写给我的。」
    「然后呢？」
    「他问我要不要当她的女朋友。」说着说着，她害羞的趴下。
    女朋友？
    那时候的我，对这个词很陌生。
    「可是我也喜欢紫緹，永健、杨子勋也都是啊？为什么喜欢你还要写信？」
    「不是好朋友的喜欢，是交往、结婚的那种喜欢。」
    我点点头，虽然不是很能理解。
    看到隔壁班的那个男生，三不五时就跑来找紫緹，和她聊天，逗她笑。
    我开始有点不太高兴，那个男生总是抢走属于我和紫緹在一起的时间。
    嫉妒、愤怒，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一看到那个男生，我的脸色就很差。
    我被冷落了。
    某一节下课，我想去上厕所，以往都是和紫緹一起去，现在我怎么喊她，她都没听到，我就自己去了。
    出去之前我还转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生，真的很讨厌。
    走廊上很多人，有的聚在一起聊八卦，有的跑来跑去追逐，往外面看还能看到在球场驰骋的男生，球被弹出清澈的咚咚声，枝上的鸟儿也悠哉的唱着歌。
    世间万物的心情都很愉悦，只有我鬱闷的走着，厕所就在拐弯处，却好像走了很久很远，平常都希望时间能过的缓一点，我能和紫緹手勾手慢慢走。
    进了厕所的隔间，我听到一群人走进来，似乎正聊着什么。
    「吼！王雅妮，你就是喜欢邓凯宏！」
    一阵笑声，都在调侃那个叫王雅妮的女生。
    「才没有！」
    「那我问你，你看到他和别的女生玩会开心吗？」
    「不会??」
    我没有踩下冲水，蹲在门口听。
    「看吧，那就是叫做吃醋，我听过我姊姊和她的朋友聊天。」
    「对对对。」旁边其他女生服和，「看到什么都能想到他对不对？」
    那个女生没有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我还是蹲着的姿势，一直在思考。
    对紫緹是超越朋友的喜欢吗？
    好半餉，那几个女生就走了，就真的只是来聊天的，也不确认一下有没有人。
    走出隔间，洗好手看着镜子，镜子浮现出的都是那个男生和紫緹相处的画面。
    很烦躁，那个男生有什么好？
    上课鐘响，我晃了晃脑袋，将思绪打乱，不过留下了馀音。
    ——要把紫緹抢回来。
    ——紫緹。
    ——抢回来。
    我魂不守舍的走回教室，没有看路，被迎面跑过来的两个男生狠狠的撞倒。
    「啊！」
    「嘶——」一瞬间，疼痛直达脑门，方才空洞的双目被生理的泪水染湿。
    「你??你有没有怎样！」有个男生很紧张，「我去叫老师！」
    「我??我们不是故意的??」另一个男生手足无措。
    我撑着地板要站起来，可是手好痛，脚也好痛，使不上力。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呼吸越发急促，头昏脑胀的。
    他妈的为什么都在看戏??
    「让开让开！」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我听见杨子勋和永健的声音。
    紫緹呢？她是不是还在跟那个男生玩？她是不是不知道我摔倒了？她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孙语晨——」杨子勋蹲在我面前，「快点，我背你去保健室。」
    「我??」我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哑。
    「语晨，我扶你。」永健搀扶着我。
    我稳稳的趴在杨子勋的背上，看见了急匆匆赶来的紫緹，后面还有那个男生。
    「语晨，你怎么了？我刚刚听到有人说你受伤了，会痛吗？子勋你快点站起来走啊！」
    「孙语晨我站起来了喔。」
    「嗯。」
    虽然他已经先告诉我接下来的动作了，可是脚踝处还是因为突然的垂落而產生疼痛。
    我紧紧咬住下嘴唇，怕自己喊出来，也怕真的哭出来，但手抓着杨子勋的力道不断的加大。
    「孙??孙语晨，我快被勒死了。」
    闻言，我松开手。
    「同学麻烦让个路。」那个男生在前面开路。
    「谢谢你喔。」紫緹站在他旁边。
    他好碍眼，贸然出现在这里，谁要他帮忙了？
    自以为是。
    杨子勋很高走得很快，「孙语晨？」
    「嗯。」我埋首在他的背，「你走慢一点，我的脚好痛。」
    而且我不想看到那个男生。
    忍不住了，刚刚还在打转的泪水不受控的往外流，衣服的一小块都被染湿。
    我发出浅浅的啜泣声。
    「语晨你还好吗？很痛吗？」永健着急的询问。
    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但我知道，他喜欢我很久很久了。
    我摇摇头，「不好，很痛。」
    紫緹听见了，「语晨不哭不哭。」她回头跑向我。
    「你会待在我身边对不对？」
    「当然啦，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怕喔。」
    「嗯。」我没有抬起头，嘴角小小的勾起。
    太好了，大家都以为我是脚痛。
    没有人发现，我微妙的心理变化。
    我好像明白，那几个女生刚刚说的话了。
    手有几处擦伤，比较严重的是脚踝有扭伤，需要撑着拐杖走路。
    紫緹为了照顾我，来我家住了一个星期，她会帮我穿衣服，会替我拿吃的，会扶我到我想去的地方，会小心翼翼的为我换药包扎。
    那七天，是我度过最开心的日子，我们做什么事都一起，亲密无间。
    「紫緹，我想去厕所。」
    「我带你去。」她歉意的看向那个男生，「不好意思。」
    只要那个男生来，我就用各种理由要出去，假装尿急，假装肚子饿，假装要找老师。
    总之，那个男生必须消失。
    也在差不多第五天后，那个男生就没在出现在我们班，紫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交往的意思，所以也不以为意。
    而且，那个男生一定不是真心的喜欢，不然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幸好紫緹不喜欢他。
    看来，我做的并没有错。

 第一章、月色迷人(12)

    丢完垃圾后，我们原路折返回家。
    杨子勋叹了一口气，「这个暑假过完我们就不是同班同学了。」
    「没关係嘛，我们早上一起坐公车，中午一起吃午餐。」紫緹的语气也有点感伤，「如果在新的班级交到新朋友的话，记得向组织报告！而且不得做出违背组织的行为！」
    「没问题！陈老大！」我五指併拢靠在额头，比出一个敬礼的手势。
    「遵命陈老大！」永健也模仿着我的动作。
    「七点公车站集合、十二点餐厅集合、四点半校门口集合！」紫緹双手叉腰，还真的有老大的架势，「不接受反驳！」
    「绝对服从命令！」杨子勋撑大鼻孔，手掌贴在大腿侧立正。
    我不禁笑了，「永健。」我朝他伸出手，「手手。」
    「唉额??」杨子勋搓着手臂，「手手～」
    「怎样啦！我有男朋友还不让牵了？」
    「不让我也要牵。」永健牵着我的手。
    「嘻嘻。」我傻呼呼的笑着。
    「语晨，我今天就在你家睡吧？」紫緹忽然提议，。
    「可以啊。」我一口答应。
    「那我们两个呢？」杨子勋正面对着我们倒退走，用背看前面的路。
    「你可以睡公车站。」
    谁理他啊。
    「孙语晨，你已经做出了背叛组织的事了。」
    「我哪有？」
    「你竟然让我睡公车站！」
    「我还想让你睡刚刚的回收场！」
    「子勋你小心一点。」永健用另一隻手拉杨子勋，「好好走路才不会摔倒。」
    「还是永健爱我。」杨子勋嘟起嘴巴给了个噁心的飞吻。
    我们一路吵吵闹闹的，在今年盛夏留下高一最后的影子。
    青春总是在背后追赶，时刻提醒着，日子过的很快，也许一晃眼，我们就要踏入那属于大人的世界。
    我想好好把握当下，珍惜每个陪伴在我身边的朋友们、家人们。
    ／
    「哇！」紫緹跳到我的床上，「语晨你把我送你的画贴在墙壁上啦？」她刚洗好澡，身上都是沐浴乳的清香，身上穿的是米黄色的睡裙。
    我的衣柜里都会放着一些紫緹的衣服，反之，她的衣柜里也有我的。
    「对啊，你把我画的这么水噹噹的，我当然要贴起来。」
    嘴角微扬，眼有星芒。
    永健和杨子勋已经回到家了，大人们也解散休息了，只有我们两个拖拖拉拉的才刚洗好澡。
    她趴在枕头上，侧头看着我，「那等你结婚，我就画一幅你跟永健，不收钱！。」
    「还久的呢。」
    「也是吼哈哈哈，但是伴娘的部分我不会让出去的喔。」
    我笑笑没有回应，换上睡裙，毫不避讳她，毕竟我们都坦承相见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伴娘？
    我不要。
    说不定都不会结婚呢。
    才不要紫緹??当我的伴娘。
    关上灯，室内漆黑一片。
    妈妈问过我，要不要把单人床换成双人床，我以身形纤瘦为由拒绝了。
    我和紫緹躺在狭窄的床上，彼此的肩膀紧贴着，披散着的长发相互交叠在一起，空气中瀰漫着相同的味道。
    「语晨。」
    「怎么了？」
    「我都不知道你跟永健是怎么在一起的欸。」她翻了个身与我面对面。
    即使伸手不见五指，我依然能在暗夜中看到她明亮的眼眸。
    「怎么在一起的？」我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就很自然啊。」
    「是永健和你告白吗？」她像个好奇宝宝，越说越兴奋。
    我摇摇头，「是我告白的。」
    「欸？」
    「至于这么惊讶吗？」
    「我还以为是永健欸，而且你都不怕失败后，连朋友都没办法当了吗？」
    「当然会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我帮她把棉被往上掩，「告白就像孤注一掷的豪赌，要嘛赢的漂亮，要嘛输的精光，但是我赢了。」
    因为我很有把握，我知道永健喜欢我。
    「希望我们都能一直这么幸福。」紫緹缓缓闔上眼睛，声音也越来越小，「语晨，晚安。」
    「会的，你一定会幸福的，晚安。」
    没过一会儿，旁边传来浅浅的吐息声，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紫緹的睫毛长长的，嘴唇翘嘟嘟的，脸颊微肉微肉的，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不会打呼，跟平常活泼好动的样子差别甚大。
    还没有什么睏意，我平躺在床上，可以看见贴在墙上的那幅画，被擅闯的月光照亮。
    是紫緹眼中的我，我每天睁眼就能看见。
    我往紫緹那边靠了靠，翻身与她面对面，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寧静，包裹着我的除了棉被，还有空气中我们交融的呼吸。
    那次我受伤时，就跟现在一样。
    【那天，月色迷人，见证了心动的瞬间。】

 第二章、微风徐徐(1)

    开学后，我们都依着约定。
    「语晨！孙语晨——」
    「来了。」我朝房门一吼，再次将视线放在镜子上，「制服、书包、瀏海??」
    确认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开门下楼。
    今天开始就是高二了，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不再是学校里嗷嗷待哺的雏鸟，而是正挑战着飞翔。
    「记得不要跑错教室喔。」妈妈提醒我。
    「我知道啦。」我到玄关换上鞋子，「我去找紫緹囉。」
    「路上小心——」
    我和紫緹都顺利转班，儘管不在同个班级，也不会改变什么。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隔壁，果然看到紫緹坐在椅子上晃着脚在等我。
    「语晨。」她跳下来，推开门向我走来，「我们走吧。」
    「走！」
    开学这天，已是夏末，藏着的几处蝉鸣不太响亮，嫩绿的叶子从尾端开始泛黄。
    不过太阳依旧热情如火的烤着我的发顶，却抵挡不住我们前行的决心。
    公车站多了几个陌生的身影，似乎是新生。
    我想起来了，升高一时，也能在这个时间点看到其他同届的学生，不过后来都陆陆续续放弃这么早起床了。
    果然还是小高一最勤奋可爱了。
    「语晨，你会不会紧张啊？」
    「紧张什么？」
    「就??要到一个全新的班级啊，跟普通班不一样，可能会遇到几个认识的，但音乐班和美术班是完全独立的。」紫緹的语气有些许不安，大概是真的紧张。
    「有什么好怕的。」我安抚道，「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
    「当然。」
    她稍稍松了口气，接着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你一定也会被大家喜欢的！」
    「没事，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
    做好该做的事，考试的时候读书，测验的时候练习。
    对我来说就跟本来在普通班没有什么差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向来只在意我在意的。
    「早安啊。」杨子勋也来了，还是老样子，制服扣子没扣好，松松垮垮的，书包也只背单边。
    「早啊。」紫緹回应他。
    我的视线越过杨子勋来到他身后。
    「语晨。」永健含笑走了过来。
    「永健你来啦。」
    他坐到我旁边，「子勋、紫緹早安。」
    「早啊永健。」紫緹挥了挥手，「对了，你们两个分到哪班啊？」
    「我和永健都被分到二班。」
    「这么巧？」
    「我也觉得蛮不可思议的，社会组总共五个班，竟然能被分到一起。」杨子勋看到公车驶来，「车来了车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为学长姊有的气场，小高一们很自觉的等我们排好才走到最后。
    我们陆续上车，司机叔叔也朝气的和我们打招呼。
    还是一样坐在同样的位置。
    「哇。」紫緹双手抱着腿上的书包，「那你们两个就能到毕业都在一起耶？」
    「是啊，真是太好了。」永健点头。
    「欸？」我看着车内有些疑惑。
    「怎么了？」
    我歪着头，「他们为什么不坐？这边跟那边都有位置啊？」
    我发现刚刚上车的和后来陆续上车的小高一，都怯生生的站着，连桿子都不扶。
    「他们可能紧张吧？」
    「紧张？」
    「毕竟很少有学长姊坐这么早的公车去学校。」
    「喔??确实。」永健这么一说我就能理解了。
    好像我们升高一的时候也没有在这班车上看到学长姊，看表情就知道等公车的也是高一的，所以就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
    至少扶着点什么啊！摔倒了怎么办！
    下了车，杨子勋问：「紫緹，早餐吃什么？」
    「今天想吃??三号饭糰！」
    「出发！」
    我和永健都没有意见，这是我们四个之间习惯的相处模式。
    「同学要什么？」老闆一边忙着手上的包料，一边亲切的询问我们，「培根的卖完囉。」
    杨子勋回头问：「要什么口味？」
    「我要玉米的！」我抢答。
    「我也要玉米的～」紫緹和我一样。
    「我火腿的吧。」永健看了下菜单。
    「那你们先出去等吧，里面有点闷。」杨子勋说完瞥了我一眼。
    我心领神会，「走吧走吧。」拉着紫緹和永健往外走，「热死了热死了。」
    暑假的时候，永健的气喘有发作过，当时就是家里的空调坏了，他不以为意，想着等父母忙完后在提就好，没想到随着越接近中午气温上升，导致室内愈加闷热，当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发病了。
    幸好及时发现，并且药物就在身旁，叔叔阿姨得知后就马上带他到医院检查，医生则表示并无大碍，没有直接影响到病情，多注意注意就好。
    阿姨私底下找过我，让我帮她多看着点，我也告诉了杨子勋，毕竟我已经转到音乐班了，没办法时刻注意永健的情况，至于紫緹我则是没机会告诉她。
    「今天子勋怎么这么好，还帮我们排队。」紫緹发出疑问。
    「大概是??从良了吧？」我訕訕的笑了两声。
    「他应该是知道我前阵子气喘发作吧。」
    永健不愧是永健。
    真聪明。
    「欸？」紫緹瞪大眼睛，「那你还好吗？可以上学了吗？要不要请假休息？需要去看医生吗？」
    「紫緹你也真是的。」我无奈的看着她，「你一次问这么多问题，永健怎么答嘛。」
    「我担心他嘛??」
    「放心吧我没事。」
    也不知道永健是为了安抚我们，还是真的没事。
    但他应该知道，我已经知道他发病的事了。
    「饭糰好了！」杨子勋拎着袋子小跑过来，「我们去学校吧。」
    可能是因为开学，校门口已经有老师站着了，一般的时候都是不会这么早看到老师的。
    「老师早。」
    「早。」
    我们与老师互道早安，然后分食解散。
    「记得喔。」紫緹比出一个一，「中午在餐厅集合。」接着又比出二，「放学也要集合。」
    「知道知道～」
    「好！那全体解散！」
    「散！」
    我佯装朝音乐大楼走去，一步两步后转头，紫緹背对着我进入美术大楼，杨子勋勾着永健的肩也即将踏进教学大楼。
    「杨子勋！」
    「啊？」他被我这一声大吼吓到手从永健的肩上弹开，转头皱眉大喊：「干嘛？」
    「你拿错口味了啦！白痴喔！把我的玉米饭糰还来！」
    杨子勋不是傻瓜，他知道我的用意，让永健站在原地等他，然后就跑向我。
    我们手里忙乎着，嘴里骂骂咧咧的。
    「你是猪脑喔！」
    「你刚刚没注意怪我囉？」
    我降低音量，「永健不能上体育课，午休前要吃药，在学校至少要喝三壶水，不可以总是坐在教室，偶尔在走廊上走一走??」
    杨子勋很有耐心的听我交代一大堆事。
    我们都很担心永健的身体。
    「好啦我都知道啦，你在继续讲下去永健会以为我们要打起来。」
    「喔??也是。」永健似乎没有将注意力放到我们这里，悄悄的点头，「下次再拿错！我就揍你！」
    「谁怕谁！」
    「蟑螂怕拖鞋！乌龟怕铁锤！」我用了最夸张的力度做出一个超丑的鬼脸。
    「哈哈哈，超丑。」
    「小心我真的揍你！」
    「你快到新教室吧，有遇到什么事记得和我们说。」闹归闹，他还是很关心我的。
    「谢啦，你也不能忘记我刚和你说的喔。」我又再一次强调。
    「你是把永健当儿子在顾喔。」
    「滚滚滚。」我推搡着他。
    永健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朝我扬起嘴角，我挥了挥手，目送他们进教学大楼，才转身抬步朝音乐大楼的方向走。
    把永健当儿子在顾？
    说真的，我还真的就希望，能把永健当真正的儿子顾。

 第二章、微风徐徐(2)

    虽然说暑假的时候有来过一次音乐大楼，不过实际要在这里上课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音乐班的人少，一个年级一班，一班十五到二十个人，都在二楼，之所以独栋，是因为专业教室都在这里，不用跑来跑去的。
    不过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方说去福利社或者找老师都要绕到教学大楼，美术大楼也是如此。
    一踏进教室，果不其然，原班的人都看着我。
    大概是我长得太好看了。
    从开门、关门，到找到空位、拉开椅子，再到坐下、放下书包，都在看，一直看。
    看屁看。
    算了，我拿出香喷喷的玉米饭糰，一口一口啃起来。
    约莫五分鐘后，门再次被打开，我不经意的抬头，进来的是一个男生。
    哇，男生？
    男生放在音乐班可以说是ss级的稀有动物了，于是他也被眼神洗礼，而且加上了我。
    他也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刚好是与我对称的角落，看来是跟我是一个样。
    「各位同学好。」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走了进来，然后站到讲台上，「你们这学期的导师还是我吴欣凌。」
    班导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笔跡俐落乾净。
    「我记得这学期转来了两位同学。」她看着手上的名单，「孙语晨和才思诚，两位同学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我和那个叫才思诚的男生一同站起身。
    「来，到前面来自我介绍一下。」
    我叹了口气。
    自我介绍什么介绍，知道名字不就好了??
    「思诚先来吧。」
    「才思诚。」
    「??」
    哇赛，好高冷，不知道是不是跟杨子勋一样，立人设。
    班导轻咳一声，「主副修呢？兴趣爱好之类的，多说一点能更快融入群体哦。」
    「主修理论作曲，副修钢琴??」
    听到这两句话，我惊讶的看着他。
    「编曲、混音都有接触。」
    他的兴趣爱好简直踩在我的心上啊??
    「好，那轮到语晨。」班导点头。
    「孙语晨，主修理论作曲，副修钢琴，喜欢唱歌。」我照着才思诚的版本。
    「好的，那回座位吧，等等准备到礼堂开学典礼。」
    「谢谢老师。」
    回到座位上，我用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
    楼上似乎是趁着早自习在练习，有听见钢琴声、小提琴声，真的很神奇，明明是不一样的乐曲，却意外的和谐，音符被打散在空气中，然后又重新拼凑到我的耳里。
    时间一到，就整队到礼堂。
    听着校长冗长的发言，每个人都昏昏欲睡。
    要是紫緹在就好了，我就能枕着她的肩膀打瞌睡，
    不知道她在新的班级怎么样了？交到新朋友了吗？和我们班一样男生少的可怜吗？老师人好吗会不会很兇？
    越来越期待中午了，吃饭的时候就能听到她分享了。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的我，真的很无聊，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重点他们还都在看谱，或者背理论。
    音乐班的压力有这么大吗？
    终于熬过开学典礼，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选干部、发书等的事宜。
    人少办事就是简单，但是干部的部分吧，班导说担任过的不能在选，所以我也拿了一个职位，准确来说是被指定的。
    卫生股长，就负责教室的整洁而已。
    「语晨你来一下。」班导把我喊到讲台。
    「怎么了吗？」
    「主任有和我提过你，说你考试的时候表现的很不错。」
    「也没有??是主任过奖了??」
    「你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班导和蔼的说，「人数少的好处就是我能更好顾及你们。」
    「好的谢谢老师。」
    我回到座位，班导又把才思诚喊过去，应该是说一样的事。
    真是个温柔的老师。
    中午，我们如约而至。
    我到餐厅门口时，紫緹、永健和杨子勋已经到了。
    「语晨！」紫緹蹦到我旁边，亲暱的勾着我的胳膊，「怎么样？音乐班好玩吗？」
    我们一边聊一边往里面进去，永健和杨子勋跟在后面。
    人很多，我有点担心永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杨子勋悄无声息的绕到永健后面，藉此隔绝人潮。
    第一次觉得杨子勋这颗猪脑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我们班吗??」我收回视线，「没什么特别好玩的，除了我，还有一个男生转来。」
    「男生？」
    「很惊讶吧，我们班才三个男生。」
    「我们班才两个??」
    盛好饭，我们找到一处空位坐下，正好是四人桌。
    「永健，你们班怎么样？」我咬着筷子问永健。
    「我们班也是女生比较多一点，但没有你们这么悬殊。」他夹了我喜欢吃的玉米笋放到我的餐盘中。
    我喜滋滋的夹起来塞嘴里，「应该有几个原班的同学吧？」
    「有啊，子勋就是。」
    「他不重要啦。」
    杨子勋放下筷子，「我不重要？」他歪头审视我。
    不，他可太重要了。
    「怎么会！」我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夹了一片肉给他，「您最重要了，二年二班没有您不行。」
    没人帮我看着永健也不行。
    「这还差不多。」
    「语晨，我用玉米笋跟你换马铃薯好不好？」紫緹朝我眨了眨眼。
    「可以啊！给你。」
    「我的也给你吧。」杨子勋也分给她。
    「来。」永健也是。
    「哈哈哈。」紫緹豪爽的大笑，「我现在是马铃薯富翁了！」
    我们总是这样，也不嫌弃谁，我吃他的，他吃你的，你吃我的，所以感冒了就是全部一起感冒，若说间接接吻什么的，那也算是互亲了吧。
    「嗨！紫緹！」突然有个我们不认识的人和紫緹打招呼。
    「哈囉～」紫緹笑着回应，「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接着她转头看向我们，「她是我现在班上的同学。」
    我们三个礼貌性的点头。
    「紫緹我先过去囉，其他同学也在那里。」
    「好喔，快去吃饭吧。」
    看来，紫緹在班上还是一样，不论到哪都能很快融入集体。
    真好，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还有永健和杨子勋能有对方作伴，这样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真是个容易操烦的老母亲呀。
    吃得差不多后，紫緹说：「放学，门口见喔！一起搭公车！」
    「收到！」
    开学第一天，没什么课业上的压力，没有作业、没有拖堂，也准时放学。
    在校门口还能看到相互等待的朋友们。
    好像就算重新分班，也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们都是彼此心里最重要的人。
    「走吧。」我握上永健的手。
    就如以往那样，我们坐上公车，先送永健回家，杨子勋自己走，最后我和紫緹一起回家。
    以后都会这样的，对吧？

 第二章、微风徐徐(3)

    我发现音乐班的同学们都很安静，个人做个人的事，没有好姐妹八卦团，也没有手牵手厕所队，更不会看到什么本命爱豆夸夸粉，带头排挤谁这种事更不用说了。
    挺奇特的。
    这天，我们分组进行主修课。
    对，我跟那个面瘫哥一起。
    「想不到还有两个人主修理论作曲，我记得去年一个都没有呢。」老师坐在我们对面，「孙语晨和才思诚对吧？」
    我们双双点头。
    「我有稍微了解你们在考试时准备的作品，很有潜力，当然还是有不足的地方。我会先以分析作曲家的风格、特色为主，其中包括古典、流行等，你们不要小瞧这样的课程，有时候可以通过这个过程激发想像及灵感，再来会教你们一些乐法知识，当然中间也会让你们创作指定曲式的小品，然后每学期会要验收一首自由创作。」
    越来越有干劲了，好兴奋。
    如果是自由创作的话，就能把我所有的异想天开都写出来。
    「还有问题吗？」
    「没有??」我摇头，才思诚也摇头。
    「好，那就开始吧，有问题要及时发问，理论知识是学不完的，作曲也没有到终点的那天，懂的越多对自己就越有帮助，而且我们人少，不怕谁耽误谁。」
    指导理论作曲的是一位姓张的男老师，长的还可以，身材不错有点肌肉，平常可能把钢琴当槓铃在抬。
    课上的很顺利，我能很快的理解，才思诚也是，所以老师的进度加快了一点，并派了作业。
    鐘响，我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却发现才思诚的。
    我壮着胆子问：「你??不走吗？」
    「要。」
    「那??」
    「我还有问题要问。」
    哼，背着我偷偷摸摸的问题，我到时候来个一鸣惊人，吓死你！
    我点点头就离开了教室。
    走到一半时，突然来了兴致，要不然??
    去找永健他们吧。
    开学到现在我都还没去他们教室。
    永健说他们教室在一上三楼的左排第一间就是了，他和杨子勋坐在最后面靠走廊的窗边。
    我探头，「永健。」
    「语晨？」永健放下书又惊又喜的招呼我进去，「进来吧。」
    我坐在杨子勋的位置上，左看看右看看新奇的不得了。
    黑板还没擦，是上节课的数学公式，公布栏贴着课表和世界地图，座位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气氛比我们那边活泼很多。
    「杨子勋呢？去厕所吗？」
    「子勋去找紫緹了。」
    杨子勋去找紫緹了？经常去吗？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也该去一下？
    竟然敢丢下永健！胆大包天！
    「你和班上的人相处的怎么样？」我蹺着两脚椅侧头问他。
    「大家都很好。」
    「那就好??」
    大概过一国二的时候，永健就不参与体育课，或者其他相关的费力的活动，还因为这样被排挤，或者在背后嘲笑他。
    他虽然不怎么在意，可是杨子勋很生气，转到和永健同班，一听到有人在议论，他就扔出一个眼神让那些人自己体会。
    按永健的话说，应该就是「是不是想死？」
    我听到的时候有点惊讶，又好像不是那么惊讶，因为杨子勋平常就是一副死人脸。
    「孙语晨？」杨子勋正好这时回来。
    「出去浪回来啦？」
    「起来。」
    「不要。」
    「嗤。」他靠在墙边，「你来干嘛？」
    「没干嘛啊，没事不能来吗？」
    「不能。」
    「谁理你。」
    他面无表情的瞪我。
    哇吼吼吼，就是这个眼神！
    让我自己体会的「是不是想死」的眼神！
    嗯？我转头望去，好像??很多人用「你真勇」的眼神看我。
    「欸欸永健。」我低声唤他，他低下身靠近，「杨子勋平常是很兇吗？」
    「不会啊，只是比较沉默寡言而已，硬要说兇的话，可能??打篮球的时候比较激进一点？」
    好了，懂了。
    外冷内热杨子勋，偶包厚重杨子勋，遥不可及杨子勋，冷漠无情杨子勋。
    我皱眉看了眼他，然后摇摇头。
    「怎样？」他皱眉问道。
    「你啊??」
    「怎样？」
    「真做作。」
    「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加大音量，「你刚刚去找紫緹干嘛？」
    「没干嘛啊，没事不能去吗？」
    「??」
    我早晚被气死。
    「那个??林永健同学？」有个女生走向我们，并站在永健的桌前。
    「怎么了？」永健抬头看着她。
    「刚刚你上课回答的那道数学题，我没听懂，你能重新讲一遍吗？」
    「可以。」
    我扬眉，静静的听着。
    那个女生弯下腰还越靠越近。
    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谢谢你。」
    「不客气。」
    那个女生直起身，在用手指把头发勾至耳后时，终于注意到我。
    她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手足无措的走掉了。
    「欸孙语晨。」杨子勋叫了我一声。
    「干嘛？」
    「你刚刚的表情，比我还吓人。」
    「有吗？」
    永健转回头看我，我耸耸肩。
    其实我知道我刚刚是什么样的，看到有女生靠近永健，我就警铃大作，嘴唇绷的很直，眼神阴冷到自己都不寒而慄。
    跟那个女生对视时，我轻蔑的勾唇，像极了小说中拥有亿万资產无所不能的女王大人。
    上课鐘在这时响起。
    「我先回去啦。」
    走下楼，我快步小跑回音乐大楼，快到教室时，就看到才思诚刚要从三楼下来。
    什么问题问这么久？
    不关我的事，我也懒得多想，坐在位置上，一隻手拿着笔，一隻手撑着下巴，思绪并不在眼前的国文课本上。
    我不确定那个女生是什么心思，但我得让她知道，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去碰。
    我是不是有点坏心啊？
    但是永健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理所当然能霸佔的对象，也是唯一对我无条件偏爱的人。
    那我自私一点，没关係吧？

 第二章、微风徐徐(4)

    「永健，你不是说想跟我去音乐教室看看吗？」
    我一直记得他那天渴望的神情。
    「可以吗？」
    「当然，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说要找机会带你去，怎么可能食言呢，这週六陪你复诊，週日一起去音乐教室！连续两天的约会！」
    「好，就这么说定了，连续两天的约会！」永健喜笑顏开。
    週五放学，我们几个到「木木麵馆」吃饭。
    「我去倒红茶。」永健起身，紫緹和杨子勋坐着。
    「我去里面帮你们拿餐具。」我走到后面，看到阿姨站在门后，「阿姨。」
    「语晨，永健说什么？」
    「会的，他会去复诊的，阿姨放心吧。」
    阿姨点点头，感激的握着我的手，「谢谢谢谢。」
    「没事的阿姨。」我拍拍那双满是厚茧的手安抚她，「都交给我吧。」
    阿姨告诉我，前几天永健突然问她，他能不能不去复诊，他觉得每週都去做一样的事，听一样的话很没意义，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唸书。
    他说的轻描淡写，而藏在话语背后的那些，尽是数不尽的疲乏无力。
    我假装不知道，用连两天约会当作藉口，让他去复诊。
    我偶尔会想，每次都用这样的方式欺骗他，哪天被发现了，他会不会责怪我们？
    应该不会吧，永健肯定能理解。
    也正因如此，才让我愈加感到亏欠，他满腔温柔的待我，我却让他活在谎言中。
    可是，我们都是为了他好。
    週日我依言带他到音乐教室。
    这是他第一次来，「语晨，你自己一个人一间教室吗？」
    「对啊，许老师人很好，都会单独指导我。」我坐在椅子上，「这间教室里有很多乐器，你好奇的话可以拿起来试试看没关係。」
    只要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永健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相信他不会搞破坏。
    我分析张老师出的作业，偶尔抬头看一眼。
    永健一下是拨动吉他的弦，一下是摁电子琴，一下是摆弄谱架，一下是绕着教室走。
    真可爱。
    我乾脆双手撑着下巴看。
    「怎么了？」他注意到我的视线，放下手上节拍器，「是不是不能碰啊??」
    「没有没有你继续。」
    隔壁教室的琴声悠扬，乘着窗边吹进的风飘游在我们之间。
    永健似乎是把好奇的都尝试了一遍，最后落座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不知道杨子勋和紫緹去画室时都在做什么，跟我上次去一样当模特儿吗？还是像永健现在这样，就静静的待着。
    「永健，你要不要听我弹钢琴？」
    「好啊，很久没看到你弹钢琴的样子了。」
    我走到钢琴旁，拉开琴椅坐下。
    家里也有一架钢琴，小时候经常邀请大家来我的小型个人演奏会，长大后就比较常来这里了。
    我弹了〈小星星〉，很简单的一首曲子，轻快的旋律彷彿能让身心得以治癒，唤起儿时的点滴。
    昨天陪永健去复诊时，孟黎姊姊同样走出诊间找我，她面色担忧。
    「孟黎姊姊，永健的病是??怎么了吗？」
    「病情没什么大碍，只是永健表现的很消极，他刚刚问什么时候能不吃药??」孟黎姊姊很苦恼的样子，「现在医生在和他聊天。」
    我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想让他振作，到头来又回到原点，徒劳无功。
    「他也问阿姨，什么时候能不用来复诊。」
    「这??」孟黎姊姊拧着眉，「我还以为他那次过后改变了??」她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换季吗？」
    换季？也是有可能??
    永健自从和我在一起后，他不会在浑浑噩噩的，纵使耍小孩子脾气一次两次假装忘记，也不会消极到这个程度，至少他知道有我在，不用害怕，
    他可能是想起那时候的日子吧。
    「我想想办法吧??」
    然后就有了现在正在进行的事。
    秋意渐浓，除了微风，仍有阳光肆意的在教室里溅起涟漪，桌椅泼上微光，连带着拉出浅影。
    我被照的暖洋洋的，指尖弹出的音符，是给永健的祝福。
    希望他，像小星星一样，每天亮晶晶。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隔壁教室下课了。
    「语晨。」许老师走进来看到永健，「他是??男朋友？」
    「这么明显吗？」
    「你也没带过其他人来啊。」
    「老师好。」永健站起身朝许老师点头，「老师好，我叫林永健。」
    「永健啊，你好你好，真不愧是语晨，连男朋友都这么帅。」许老师看向我，「所以〈那天〉的灵感来源是永健吧？」
    「哎呀老师！」我娇嗔，「是??是想着喜欢的人写的，但同时也是??就是希望听到的人能有回到那天的感觉嘛。」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永健有听过吗？」
    「没有。」
    啊，除了我和许老师，就只有考试时的老师听过而已。
    「你怎么能没听过，语晨你也真是的。」
    「那??我现在弹？」我试探性的看向永健，他点头。
    「这还用问吗？」许老师扶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身体转正，「喜欢的人都在这里了，弹吧。」她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开始。
    「好。」
    时隔几个月，我又再次弹奏初次作曲的〈那天〉。
    过程中，即兴的改了几个音，赋予这首曲子新的生命。
    初衷未变，可是我还是想，每当弹奏这首曲子时，所有的情绪都只留给另一个人喜欢的人。
    我能感受到，永健含情脉脉的凝视，是热烈的，是小心翼翼的；是温柔的，是澎湃激昂的。
    但是永健，对不起，这首曲子的灵感并不是你。
    是一个藏在我心底很久很久很久的人。
    是站在悬崖边才能看到的美景，是长在峭壁上摇摇欲坠的花朵，是横在老树中不堪一击的细枝。
    是所有难以接近、无法触碰的美丽。

 第二章、微风徐徐(5)

    「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看看紫緹的画室？」我侧头问永健，「就在这附近而已。」
    「好啊，正好我也没去过。」
    同样的庭院，门口的树已经换上了新的衣裳，金灿灿红通通的，还有几片枯叶落至大地的怀抱。
    经过几个正在画画的学生，他们的图纸上皆是各具特色的景。
    走进去就看到紫緹在画角落的盆栽，她左手是水彩盘，右手是细的水彩笔，还咬着一支粗的，脚边有一桶水，画架上掛着一条吸水布。
    水彩盘有几十格已经挤好的顏料，沾水就能在大格区调色。
    「紫緹好认真喔。」永健小小声的在我耳边说。
    「对啊。」
    就连我们两个走到她后面，她都没发觉到，全神专注于绘画。
    我们越看越出神。
    明明是画绿色的叶子，为什么要用黄色？然后看起来还不会很奇怪，那边的水又用的特别多？
    「永健、孙语晨？」
    我们闻声望去，杨子勋穿着围裙走过来，脸上还有顏料。
    看起来更蠢了。
    「杨子勋？」我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唉，这个问题好像废话。
    「来找紫緹啊。」
    「咦？」紫緹转过头，把咬着的水彩笔拿下来，「你们怎么都来啦？」
    「当然是来看你的。」我帮她把刺到眼睛的瀏海拨到旁边，然后拿出一个黄色发夹别上，「你该剪瀏海了，都挡到视野了。」
    「嘿嘿。」她露出了额头，依旧白净好看，「好凉喔。」
    我看了看四周，然后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旁边，「为什么？」我指着图纸上的黄色，「明明是绿色的叶子要用黄色？」
    「因为如果只有绿色做深浅阴影的话，我会觉得太单调了，如果在亮处以黄色代替白色，我会觉得更有层次感，不过这也是我个人的习惯啦。」接着，她指向门口的一个男生，「像那个男生是直接留白，但这个很考验技巧。」
    「原来。」我点点头又想问下一个问题，在这之前我看向杨子勋，「你平常都在这里干嘛？」
    「不干嘛啊，当小帮手或随手画个图之类的。」
    「那你和永健也去画画吧，我在这里向陈老师学习。」
    「啊？」
    「挺好的耶！」紫緹左看看右看看，「如果你们不想画的话，那边有书可以看。」
    「可是我比较想和你??和你们待在一起。」
    「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永健双手叉腰歪头，口气略带审问的意味。
    「怎么可能！」杨子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要不是你跟孙语晨在一起了，我都想和你谈恋爱了，走！我们去打游戏好了。」
    「哈哈哈——」紫緹被他的话逗笑了，「好啦你们谈恋爱，那我也跟语晨谈恋爱。」
    我摸了摸她的头，「好啊。」
    怎么可能拒绝呢。
    永健和杨子勋走到后面的桌子，然后坐着开始打游戏，永健连玩游戏都很从容，反观杨子勋就很吵。
    「紫緹，那为什么这里的顏色看起来比较浓？」我指着土壤，又指向某片叶子的尾端，「然后这里就好像很淡？」
    「因为你看喔——」紫緹用笔桿隔空圈出我说的那处很淡的地方，「这片叶子呢你有没有发现很薄，还有点透光？」
    「有。」我訥訥的回答。
    「假如只用黄色，确实达到了深浅的效果，但也会显得太过饱和，可以控制水量製造透明感，啊这也会根据每个人的习惯有所不同??」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紫緹的侧顏，那些问题我都没有兴趣理解，可是我喜欢看她说起画画时，眼睛闪烁着的金光。
    我还记得她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侯，在墙壁上乱涂鸦被阿姨骂，她屡教不改，连地板、门，厕所都是她的图纸，后来阿姨似乎是讲累了，也可能是懒得在清理了，干脆买一堆纸和着色工具回家，她渐渐的展露出美术天份，画得越来越好，甚至比从小就是科班的人更出色，也坚定了想往绘画的方向前进。
    比起美术，我则是更喜欢音乐。
    不论是美术或者音乐，都可以算是一种情感抒发，也是人与人之间產生共鸣的媒介之一。
    我悄然的收回视线，「那土壤的部分呢？」
    「土壤的部分用水少一点，然后上的多层一点，看起来比较厚重有份量，又能和薄的叶片形成对比??」紫緹耐心的讲解。
    「我懂了，所以同理??」
    她讲了很多，而我攒了很多问题没有一次问完。
    我要留着，下次再问。
    「紫緹。」顏老师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我后很惊喜，「语晨也来啦？」
    「顏老师，好久不见。」
    「那边那个男生是??」
    「啊，他是我的男朋友，叫林永健。」
    我忽然发现，今天跟好多人介绍了永健。
    「年轻真好呢，那紫緹呢？你跟子勋??」
    「不是！」我反应极快的回答，「他们只是好朋友??顏老师可别误会呀哈哈哈。」
    哈。
    哈哈哈。
    「我知道了，还不是的。」顏老师加重了那个「还」字，好像早晚都会是。
    「哎呀我要??我要画画了啦??」紫緹羞的转回身，提起笔强行让自己专注。
    「好了我也去忙了。」顏老师笑了笑，「刚刚子勋跟我说素描纸没了我得去补货。」
    杨子勋对这里这么了解的吗？他到底多常待在这里？为什么顏老师好像和他很熟悉了一样？
    「紫緹——」
    「嗯？怎么啦？还想知道什么吗？」
    「没有啦没事，你继续画。」
    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杨子勋吗？
    这个问题哽在喉咙好久好久了，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害怕打破我一直以来维持的平衡，害怕全部的假装被戳破。
    如果云朵可以用成为形容，那紫緹便会是我的天空。
    天空会接纳，云朵随着天气的情绪变化。

 第二章、微风徐徐(6)

    「下週的期中考请大家好好准备，有不会的题目都可以来找我喔。」班导下课前特别叮嘱我们。
    唉，就算是音乐班，也是要考期中考的，不过只考国英数三科而已，至于主副修和其他专业科目，平常都会小测，期末才会大考。
    「下课吧，等等声乐课别忘了到合唱教室喔。」
    班导走后，我拿出下节课要用到的书，准备下楼。
    「孙??语晨？」
    听到有人叫我，我惯性抬头。
    嗯？这谁？
    「喔??什么事吗？」
    「运动会你有想报名的项目吗？」
    啊，这个应该是体育股长。
    「什么时候运动会啊？」
    「期中考后隔一週。」
    哇喔，好快喔。
    不过我得问问紫緹他们报什么，这样就可以一起练习了。
    「我这两天给你答覆可以吗？」
    「可以。」
    放学回家的公车上，我也提了运动会的事。
    「你们运动会报什么项目啊？」
    这个问题自然是落到紫緹和杨子勋身上。
    「我报了四乘一百公尺接力。」紫緹说。
    「我报了一百公尺跟两百公尺。」杨子勋擅长短跑。
    「那我也报短跑的好了。」
    「到时候我去帮你加油？」永健垂眸看我，「然后准备水。」
    「那你记得站在阴影处，等我要跑完了才走过来知道吗？」
    「知道。」
    「哎呀可是——」紫緹突然沮丧的靠在椅背，「还要先经歷期中考的??」
    「你们不是只要考国英数而已吗？」杨子勋从书包侧边的夹层拿出一颗糖果给紫緹。
    紫緹接过那颗黄色包装纸的糖果，「只考三科就够累的了??」
    「我也要！」我把手伸向杨子勋。
    「给给给。」
    「而且还要抽时间练习运动会的项目，学校到底怎么想的，搞不懂搞不懂。」说完，我一下就将刚送进来的糖喀啦喀啦咬碎。
    「没关係。」永健越过我按下车铃，「我可以帮你补补数学啊。」
    公车停下后，我们一同站起身下车。
    「那我们老样子？週末一起读书？」我提议。
    「可以。」
    大家都没意见。
    每到考试，我们都会去杨子勋家的豪华书房读书，今年高二亦是如此。
    「永健拜拜——」
    「明天见。」
    「杨子勋路上小心。」
    「你们两个也要注意安全，拜拜——」
    接下来就是我和紫緹的时间。
    我和她每天有两段独处的时间，分别是早上去公车站的路上，还有现在告别永健和杨子勋之后，回家的路上。
    傍晚时分，天空再次提起那日落红霞的纱裙，展示艳丽骄傲的一面，享受那些为此驻足拍照的目光。
    「语晨，我跟你说呦。」紫緹转头看我。
    「说什么？」
    「今天我们班导说，高三要毕业前，美术班都会有毕业展览。」
    这个我们音乐班也类似的活动，是毕业音乐会。
    简单来说，就是展现三年的成果，美术班的展期是一週，而我们则是两场。
    「我们会有音乐会。」
    「那你一定要来看展览喔，我可是第一个先邀请你的呢！」
    我是第一个被紫緹邀请的。
    第一个。
    「当然！」说完，我伸出小指，「我们打勾勾。」
    「都几岁了还打勾勾，语晨你也真是的。」虽然她这么说，不过也还是伸出小指勾住我的。
    有一阵风吹过，听见了我们的约定。
    高三的紫緹，高三的我，一切都充满期待。
    「你们课上的怎么样？」
    「我们吗??还可以吧，但是理论知识我相对比较弱一点。」
    「慢慢来吧。」我安慰道，「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
    毕竟紫緹不像其他人从小就受过训练。
    「那我们一起加油！」她勾住我的手臂，然后坏笑把我拉过去。
    我猝不及防的靠去，她又扭屁股把我撞开。
    「陈紫緹！大屁股！」
    「你才大屁股！」她用四隻手指头拨开我的完美瀏海。
    「喂——」我急忙拿出手机转自拍镜头，捏起食指和大拇指，一根一根往下摆整齐。
    「臭美。」她挤进画面，摁下拍照键，退开后还朝我吐舌头。
    「哼。」我皱起鼻子回她一个鬼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臭紫緹，就不要被我鑽到能弄乱你瀏海的空袭。
    「我回来了。」我打开门，把钥匙放进盒子里。
    「洗洗手准备吃饭。」妈妈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套着围裙。
    我洗好手，看了看餐桌上有什么菜，看到肉丸直接上手抓了一颗。
    「烫烫烫——」
    「急什么，坐下好好吃。」妈妈弯起手指敲我的头。
    我揉了揉，乖乖坐下。
    「适应的怎么样？」爸爸在我对面坐下。
    「还不错吧，老师都很好，同学??也都不错。」
    「那有考虑之后吗？」
    「之后？」
    「高中毕业啊，虽然现在还早的，不过提早规划一下比较好。」
    爸爸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其他同学都已经有明确目标了。
    而我即便是认定了往音乐发展，也要挑选是什么样的性质。
    而且紫緹不知道会想读哪间学校，我不想跟她分开，想和现在一样，住在旁边，一起上下学。
    还有永健跟杨子勋。
    「那爸爸、妈妈，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我询问他们的意见。
    妈妈脱下围裙，「你应该不会继续鑽研乐器了吧？」见我摇头，她接着说：「那可以挑选比方说影音剪辑、编曲，作词作曲之类的相关科系，这应该也是你感兴趣的吧？动不动就听到你在玩音乐程式。」
    「我记得有一次。」爸爸夹了青菜放进我碗里，「还听到你把校歌改写成电音。」
    「噗——」
    那是我的黑歷史，第一次发现有音乐製作软体时，我就随便用校歌做实验，什么是编曲混音都不懂，就瞎用一通，就凭着自己对乐器的了解凭感觉用。
    虽然称不上是什么杰作，不过这也打开我对创作的兴趣，才发现原来除了学习乐器，还有更多音乐方面有趣的事是我不懂的。
    爸爸妈妈也很支持我，陆续买了很多器材设备给我，让我慢慢自行摸索。
    「对了，其实出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妈妈抽了一张卫生纸给我，「擦一擦。」
    我一顿，「出国？」
    「对啊，有很多知名的音乐製作人都会出国深造，体验别的国家的音乐文化。」
    嗯??说的没错。
    可是??
    「我会再好好想想的。」
    「想好就好，我们都支持你。」
    「好咧！」
    晚餐后回到房间，我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相簿看刚刚拍的搞怪照片。
    我一隻手整理瀏海神情专注在头发，紫緹嘟起嘴巴斗鸡眼。
    我不禁失笑，「丑死了。」
    不过我喜欢。
    我们能一辈子这样吗？
    维持现状就好了。

 第二章、微风徐徐(7)

    该来的还是来了，紫緹说要带一个同学一起读书，永健和杨子勋也会带一个。
    他们询问我的意见，「可以啊，反正杨子勋家的书房那么大，多??多带几个也可以。」
    我紧紧的抓着书包背带，掌心的汗浸湿那处，我强硬的将嘴角上扬，也不知道有多难看。
    他们应该看得出来，我口是心非的吧？
    然而，并没有。
    「太棒了！那我们明天见！」紫緹兴奋一跳，「她可是我在美术班交的第一个好朋友。」
    好朋友？好朋友这个词是能随便用的的吗？
    「我和永健也就这么一个能处得好。」杨子勋也说道。
    这么一个？那我呢？我们呢？
    「那就明天下午集合！」看着他们期待的样子，我实在说不出扫兴的话。
    好烦喔，大家都交到新朋友了，就我还没。
    可是我也不想。
    「嗨，你们好，我是黄芝颖。」
    我看着眼前的女孩，和我一样有空气瀏海，性格大大咧咧的，开朗豪爽的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她就是紫緹带来的同学。
    「我是高智浩。」这个男生是永健和杨子勋的同学，带着眼镜，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
    这个书房从小来到大，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人，好不习惯。
    我没有特别说话，直接坐在我的位置上开始读书，其他人亦是如此。
    「我们几个的课本是一样的吧？」高芝颖忽道。
    「应该是一样的。」
    「那数学课本第四十三页的例题你们会吗？我有点不懂。」她很自然的翘着脚。
    我瞥见她手边的计算纸，密密麻麻的，每个算式的答案都不一样，应该是真的不会。
    「永健会，永健的数学很厉害。」紫緹把课本推到中间。
    「我先看看喔??」永健大致看了一下很快就落笔讲解，他说的简单很有条理，马上就能懂。
    「高智浩，这题你看得懂吗？」杨子勋问坐在他对面的高智浩。
    我也看了一眼，是物理题，跟我没关係。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我念念有词，试图让这个偌大的空间里能有我的一点声音。
    「这样讲你听得懂吗？」
    「懂了，谢谢??呃??永健？」黄芝颖不太确定的道谢。
    「对的我叫永健，请多多指教。」
    「哈哈哈，谢谢你喔，你真的是数学大神超厉害噠！」她比出一个讚。
    他们讲完了吧？
    「永健??」
    「欸永健。」我刚出声就被杨子勋打断，「我跟高智浩都解不开这题，你看一下。」
    算了，我找紫緹聊天。
    紫緹坐在我对面，「紫緹??」
    「蛤？礼拜一的水墨画调成艺术欣赏啦？」
    「对啊。」高芝颖坐在她旁边。
    又被打断了。
    「啊啊啊太棒啦，我真的超级不喜欢水墨画课的。」
    「我也是欸！」
    她们的话题我听不懂，也插不上一嘴。
    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默默的站起来，然后离开书房，走向客厅，中途也没有问我要去哪里，大概是以为我要去厕所吧？
    客厅的电视还开着，桌上还有一盆草莓，我索性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
    现在在播的是时下流行的韩剧，我也深感兴趣，不过此刻我却连一句台词都听不进去，每次的场景转换都让我惊觉自己分心分的离谱，可偏偏又无法专注。
    这时，阿姨回到家，「语晨。」
    「阿姨。」我笑咪咪的打招呼。
    「不是在读书吗？你怎么会在客厅？」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看起来很贵的苹果汁给我。
    「谢谢阿姨～」我将其握在手中，「我读累了休息一下下。」冰凉的触感使我清醒许多，至少演员长什么样能记得。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也是这么跟子勋说的。」
    「嗯嗯我知道的。」
    书房传来一阵笑声。
    「他们几个也真是的。」阿姨无奈的摇摇头，「那你休息一下，我拿果汁进去。」
    「好。」
    看着阿姨的背影，我的嘴角一点一点下沉，心也微微透凉。
    为什么没人出来找我？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这么开心？我不在也无所谓吗？
    永健呢？怎么没发现？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吗？
    我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韩剧上，一口接一口的草莓，吃进嘴里，酸胀的却是眼睛，我用力的眨了眨。
    没事，下次我也带新朋友来不就好了。
    我走了，从杨子勋家出来，我漫无目的的间晃，这一处我很熟悉，不怕迷路什么的。
    路树唱起歌，绑着的马尾随风舞动，已经稍有凉意，我把外套的拉鍊拉上，这才发现除了手机，其他的东西都没带走。
    无所谓啦，紫緹应该会帮我整理好。
    应该会吧？
    人行道的步砖顏色是红与灰交错的，我只选灰色的走，隔着一块又一块的红，很无聊也很能消磨时间。
    我刚刚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哎呀随便啦。
    经过公园时，远远就能听见篮球场上的吆喝声，可惜我不会打篮球，不然真想跑进去喊一喊。
    「黄芝颖和高智浩??」我喃喃自语。
    他们两个都是很好的人，好到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更别说讨厌或者反感。
    可是我同样也喜欢不起来。
    巨大无力感如浪潮般袭来，没有任何方法能都抵挡，挣扎到最后也探不出水面，只能静静的等待溺毙，最后拥有的一切都被淹没。
    不行有这样的念头。
    思绪被拉到房间墙上那幅画，明朗阳光的，紫緹眼中的我的模样。
    我要笑，看起来才更温柔活泼。

 第二章、微风徐徐(8)

    「语晨，你怎么先走了也没说一声？连阿姨都不知道。」紫緹果然帮我整理好东西送过来了。
    「啊??就月经来，不太舒服，不想打扰你们。」
    「欸？可是不是还没到吗？」
    「可能??可能是期中考压力太大就乱经了。」我根本就没来月经，随口瞎说的。
    紫緹没有怀疑，「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好，拜拜。」
    「拜拜。」
    永健也传来了讯息。
    康康：下午看你脸色不太对，是身体不舒服吗？
    原来永健有发现，他一直注意着我。
    我同样回覆他是月经来。
    我们六个就照着这个模式一起读书，直到期中考结束。
    「虽然我们是音乐班，但是其他科目也不能太差喔。」班导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我看了大家的各科成绩，平均都还不错，但有些同学有偏科的问题，自己要多注意喔。」
    感觉老师是在说我呜呜呜。
    「对了，运动会的练习也要抓紧囉，主要是不能受伤知道吗？」
    我本来报名是要报名一百公尺的，不过偶然间听到其他女生要报四乘一百公尺的接力还少一个，我就加入了。
    上分组主修时，我忍不住问：「才思诚。」
    「嗯？」他看向我。
    开学到现在，我和他说过的话一隻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你运动会有报项目吗？」
    「两百公尺。」他头都没有抬起来。
    跟杨子勋一样欸，他们一定能处的很好。
    「我有个朋友也报两百公尺，你放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练习？」
    他似乎吓到了，抬眸看我，「一起练习？」
    「对啊，就??一起练习？」
    「可以。」
    「在聊什么？」张老师走进教室，还拎着笔电，他坐下后打开笔电，插上随身碟。
    「我们在讨论运动会的事。」
    「那你们都参加了什么？」
    「我报名了四乘一百公尺接力，才思诚是两百公尺。」
    「真看不出来思诚会跑步。」张老师讶异的看着才思诚。
    讲真的，我也看不出来，他就是美少男的气质，跟杨子勋那种做作不一样。
    「那老师——」我咧嘴一笑，「你会来给我们加油吗？」
    原本我只是随口一说，却看到才思诚抬起头，眼底还闪烁着??
    期待？
    是我看错了吗？
    「这个就不确定了，我除了接你们的课，还有其他学校的课，如果公事都办完的话才可以参与。」
    「这样喔??」我点点头，偷偷瞄了一眼才思诚，结果他又低下头看书了。
    「好了，刚考完试，就不上新进度了，我们来一点轻松的课程吧。」张老师把笔电萤幕转向我们，「这是你们转班考试时的作品，我和主任要了谱，然后用音乐软体编辑后的感觉。」他点下播放键，「这段是才思诚的。」
    不知道是原本才思诚走的风格就偏重旋律，还是张老师自行调整的。
    他这个人很冷漠，骨子都是冻着的那种，说话时没有高低起伏。
    不过他的作品，有一种感觉是，他把所有的情绪都给了音乐？
    「太惊艷了，好像是有生命的。」我不由得讚叹。
    「确实，你在写的当下应该是很雀跃的吧？」张老师问才思诚，后者点头，「我不太确定我编辑成这样有没有符合你创作时的构思，不过之后你也可以照着自己的想法做做看。」
    「那我的呢？」我等不及想听了。
    张老师按下播放键，声音传了出来。
    钢琴的声音是保留的，在原有的基础加上了吉他的变奏，大致上和我所想像的没什么区别。
    〈那天〉縈绕在耳畔，无数个难以忘怀的那天从我脑海浮现。
    我很享受此刻，音乐平抚我的不为人知的徬徨，旋律洗涤了一遍又一遍的焦虑，使其安稳。
    最后曲子渐慢渐弱至消失，那股躁动不安又再次袭来。
    「我觉得你的这首曲子——」张老师拉长尾音，「很有意境，不同的人听到会有不同的感触，我问过我朋友听到的时候想起了哪一天，他说他感觉到小时候第一次喝珍奶的那种感动。」
    「??啊？」我难以置信。
    「哈哈哈很怀疑吧，但千真万确，那思诚呢？刚刚听的时候能唤起你的哪天？」
    我本来觉得才思诚根本没打算回答的，结果他放下笔盖上笔盖，转了转手腕，又敲了敲桌面。
    ??真是个仪式感满满的boy.
    「想起以前看白浪音乐节的演出，那时候有了要学音乐的梦想，希望有一天能有自己的band、工作室，在网路平台发表、参加商演，让所有人都听听我的歌。」
    哇！第一次！听到！他讲这么多话！
    「白浪音乐节？我以前也参加过欸。」张老师把萤幕转回自己，滑鼠点了几下又转回来，「不过我是作为表演者的其中一组。」
    我们看着萤幕是一张照片，应该有六七年了，张老师是键盘手，前面还架着麦克风，他笑的张扬。
    「老师有自己的乐团吗？」
    「有啊，不过大学毕业后各自成家立业就很难聚在一起了，但还是会联络也依然是朋友。」
    「哇——」
    真没想到张老师的青春这么热血，那张照片里他的眼睛彷彿窜着烈火。
    「思诚对我有印象吗？当时你应该还很小吧？」
    「忘了。」才思诚淡淡的说道。
    「看来我们很有缘份呢。」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才思诚在创作刚刚那首曲子时，是不是有比雀跃更澎湃的心情？而现在的他散发的冷漠，又会以什么样的音乐形式呈现呢？
    转到音乐班后，我越来越常进行这样的思考。
    张老师又问：「那语晨呢？这首〈那天〉是哪天呢？」
    「是??喜欢的人。」我有些害羞。
    「语晨有男朋友啦？」
    「有??」
    「所以是和男朋友的每一天？」
    我笑了笑并没有再多做回答。
    笑可以掩饰很多事，既然许老师和张老师都认为是永健，那就是永健吧，我并不介意他们继续误会下去。

 第二章、微风徐徐(9)

    放学后，我把才思诚带去操场。
    「杨子勋。」我轻轻踢了他一脚，「这是我同学才思诚，跟你报同一个项目的，你们一起练习吧。」
    「嗯？」他皱眉打量。
    「又怎样了？」
    「没什么，你好我叫杨子勋。」
    才思诚点头，两人一起走到两百公尺起跑处练习。
    然后看到永健站在司令台下，身后是一堆书包，都是在操场练习的同学们的。
    我跑过去找他，「永健！」
    「语晨，他是你的同学吗？」永健看着远处正准备起跑的两人。
    「对呀，他刚好和杨子勋报同一个项目，想说那就一起练习好了。」
    「那和你跑接力的同学呢？」
    永健这么一提我才想到，「喔对吼，我先走啦，你不要乱跑喔，操场很危险。」
    「去吧。」
    我们班站在第一棒的地方分配棒次。
    「那个??孙语晨，你想跑第几棒？」
    紫緹说她要跑第一棒。
    「我想跑第二棒可以吗？」
    这样就好像她跑向的人是我。
    「可以，那你就跑第二棒吧。」那个同学继续询问其他人。
    操场上聚集了很多人，都在为了运动会做准备，有护旗手、调整器材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有报名项目的运动员，老师们也不敢懈怠。
    紫緹在第一棒的位置不用量接力区，她站在原地小碎步，让自己暖暖身。
    「小心——」
    有个正在练习起跑的女生，随便站了一个位置就开始跑，接过最后没收住，撞到了紫緹。
    还好她反应够快，没有被撞倒。
    接着喝斥声就传来了，「你干嘛站在这里挡路啊！我如果跌倒了你负责吗？」
    「啊？」紫緹震惊，「这里是操场，我是运动员，不站在这里要站哪里？」
    「那你不会站旁边一点吗？」
    哇靠??当贼的喊捉贼？
    我正准备开口理论，黄芝颖就衝过来，开口大骂：「你头脑是不是有问题？」
    「什??什么？」
    「他妈的头脑有问题就算了还耳背，你练习起跑是不会站在线后面吗？跑横的你是在跟我认真吗？跑的时候也不看一下前面有没有人，自己做错了还在那边嘰嘰喳喳的，拜託一下头脑要是不用，麻烦捐出去餵猪嘿。」
    她像机关枪一样噠噠噠的，那个女生根本没有回嘴的馀地，连我都有点佩服，简直就是女战神。
    那个女生无地自容，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等你妈啦等，神经病。」
    「孙语晨，我们先试跑一遍？」
    同学的话让我收回视线，「可以啊试试看吧。」
    小心翼翼的穿越人群后，我站在第二棒的位置，不太确定第一棒的人跑得多快，所以我没有量助跑的步数和接力区，等试跑过再进行调整就好了吧。
    不过我这个想法真的是太蠢了。
    四个棒次分别站定位后，第一棒的同学起跑，我屏气凝神的专注着，可是因为习惯不同，她接力棒握的是右手，而我伸的是左手，其实还是能接的上的，只是默契不太好，所以掉棒了。
    「没关係我们再来一次。」我走到隔壁道要捡接力棒。
    「喂！又来了！小心啊——」
    我问声抬头，刚刚那个撞到紫緹的女生，似乎没有把黄芝颖的话放在心上，依然自顾自的乱跑，然后直直的朝我衝来。
    她煞不住，就这么和我撞在一起。
    「孙语晨你有没有怎样？」
    「没事。」我摇摇头，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有了之前脚扭伤的前车之鑑，我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有收住力。
    而那个女生蜷缩在地上，然后被她的同学搀扶起来。
    活该。
    谁叫她撞到紫緹还不道歉，这就是现世报。
    我的手掌传来一阵刺痛与温热，我一看，果然是擦破皮了，血和红土掺和在一起。
    「你先去保健室看一下好了。」
    「好。」我点点头。
    「不着急慢慢来，我去和她们几个说一下。」
    「谢谢。」
    在离开操场时，我望向紫緹她们那处。
    她正和黄芝颖嬉闹，没有注意到我被撞倒。
    可是我受伤了。
    我受伤了。
    一到保健室，就看到那个撞倒我的女生已经包扎好了，在哇哇大哭。
    有够吵的。
    「怎么了？」护士阿姨转过来看我，「受伤了吗？」
    「嗯，手掌。」我摊开手。
    「哎呦，这个伤的不轻喔，那边坐着我先帮你消毒。」
    「谢谢阿姨。」
    护士阿姨先是在伤口处淋生理食盐水，然后用棉花轻轻擦拭血渍和石子。
    我全程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我一直注视着操场，思绪也滞留在刚刚发生的事情。
    以前我受伤，不论距离多远，紫緹都会跑过来关心我，然后安慰我。
    现在都没有了。
    我不想说服自己他们交了新朋友是值得开心的事。
    我讨厌黄芝颖，讨厌高智浩，讨厌所有闯入我平静生活的人事物。
    自从一起读书后，他们中午也总会出现，我们从四人行变成六人行，热热闹闹的。
    只有我感受到凄凉吗？是我太敏感吗？我是不是被冷落了？
    保健室外的喧闹，就像是种嘲笑。
    「好了。」阿姨帮我缠上纱布，「你都不会痛吗？」
    「会啊，痛死了。」
    特别是我的心脏。
    旁边的女生还在哭，我想问她能不能分我一滴泪，或许紫緹看了会心疼，我就能重新得到她的目光了。
    永健姍姍来迟，「刚刚没看到你在操场，就去问你们班的同学，我才知道你受伤了，怎么没有来司令台找我？」
    「情况紧急嘛。」我俏皮的吐舌头，还挥了挥手，「而且也没什么大事，等等就回去继续练习。」
    「都这样了还练习？」
    「当然啊，我是手受伤不是脚受伤，还能跑的。」我从椅子上跳下来，「我真的没事。」
    永健捞起我的手，满眼担心的看着那圈白色，轻抚着纱布，这个举动有点自责的意味。
    「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知道他在怪自己没能保护我。
    「好啦。」我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是让你担心的赔罪。」
    「真拿你没办法。」他的语气既无奈又宠溺。
    「嘻嘻，请问男朋友，我想趁还没天黑再跑跑可以吗？」
    「可以，注意安全知道吗？这次我会一直看着你。」
    「好～」
    我还有永健的，他说他会一直看着我。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理高智浩了？

 第二章、微风徐徐(10)

    运动会如期举行，当天秋高气爽，不冷不热刚刚好。
    我站在检录处，老师在确认名单。
    「语晨——」
    「紫緹。」
    「我帮你别号码牌吧，你拿给我。」
    「没关係啦我自己来就好。」
    「扯到伤口的话怎么办！」她一把拿走我的号码牌和别针，然后弯下腰慢慢别上，「到底为什么不退出呀真是的??」
    「你怎么跟永健说一样的话。」我低下头看着她动作，「我脚就好好的啊，要有参与感好吗？」
    那天紫緹是在我准备走出保健室时，才匆匆忙忙的赶到。
    「你怎么啦？怎么会受伤？」
    「就??」我眼球飘向后面那个还在嚎的女生，「被撞了？」
    「她刚刚也撞到我了，不过我没事，黄芝颖还臭骂她一顿。」
    「我刚刚有听到她骂人。」
    「刚刚还很嚣张，让我等着。」紫緹一脸戏謔，「结果坐在这里哇哇哭。」
    「好了别理她了我们走吧。」
    「嗯嗯嗯，永健你扶她那隻手，我扶这隻。」
    我哭笑不得，「扶什么扶啦！」
    然而我拗不过紫緹，乖乖被架着，永健明明知道我伤的并不重，却还是跟着胡闹，真是的。
    要不是因为运动会有报名项目，我恨不得自己伤的重一点。
    那时就不应该收力的。
    现在伤口已经结痂了，但还是缠着纱布。
    「语晨。」永健笑着朝我走来，「比赛加油。」
    「一定！」我也弯唇回应他。
    「我呢我呢永健！我也有跑四乘一百公尺接力。」紫緹双手叉腰。
    「紫緹也要加油。」
    「这还差不多。」
    杨子勋和才思诚也来了，他们的比赛在下一场，我和紫緹比完正好可以过去加油。
    「女子四乘一百公尺接力准备——」
    「我们先过去囉。」紫緹摆摆手。
    我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走回来，「永健。」
    「怎么了？」
    「这边人很多，你要不要去外面等？」
    「我去第三棒那边等你交棒。」
    「嗯??」我有些犹豫，我很怕永健被推搡之类的。
    「我帮你看着他。」才思诚出声。
    对喔，还有才思诚。
    「好，那就麻烦你了，可以吗永健？」
    「都听你的。」
    「那我走啦？」
    「去吧，尽力就好。」
    「嗯！」我笑开怀，然后跑到自己的位置。
    我们这组在第三道，对第一棒和第三棒的人来说是很吃香的，不过我没什么差别，我跑的是直线道。
    「各就各位，预备——」
    随着呛响，第一棒的同学一齐奔出，速度出来后，差距就很明显了。
    第四道是紫緹，她全力衝刺，我看着她，就真的好像她真的是奔向我。
    「孙语晨，接棒——」
    但是，她跑向的并不是我。
    我们顺利的交接棒，距离拉开的越来越明显，我的排名目前在第四。
    我开始加快步伐，比练习时候的表现更好一些，却也只追过了两个，排名来到第二。
    终于交出棒，我站在原地喘气，看着自己的队友奔驰，第三棒被追上了，有点可惜不过没关係了。
    「语晨。」
    听到永健的唤声，我确认了都交接棒并且没人了才离开操场向他走去，才思诚也还在。
    「怎么样？我跑的快吧？追了两个！」我骄傲的说道。
    「你最棒了。」
    「嘿嘿。」
    才思诚没什么反应。
    周遭阵阵的加油声，接力棒已经到了最后一棒，决定胜负的时刻到了。
    在跑道上的人接二连三的衝过终点线时，我也跟着欢呼起来。
    我们班最后的名次是第三名，紫緹她们班是第二。
    「我要去恭喜紫緹！我们一起去吧？」
    「好。」永健递了一瓶水，已经开过的。
    「谢谢！」
    「你们去吧，我检录处就在这里。」才思诚指向的地方已经聚集了人。
    「那你比赛加油，我们终点见。」
    「紫緹！恭喜你们！」
    「语晨你们跑路第三也很厉害！」
    「欸？杨子勋呢？」平常黏着紫緹的他竟然不在这儿。
    「他也要比两百公尺你忘啦？」
    「对喔。」
    「紫緹——」
    「啊，我同学在找我，我先走啦。」
    「嗯嗯！记得等等要帮杨子勋加油。」
    才刚找到紫緹，她马上就被叫走了。
    「在想什么？」永健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啊？没有没事，我们去终点处吧。」
    「好。」
    我在想，第一名和第二名只差一步，第二名和第三名也只差一步，奖状上只多一槓，颁奖台只矮一截，奖金只少一百块。
    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但又好遥远。
    我追过了两个，却始终追不到我想要的，拼尽了全力，还是被轻而易举的超去。
    「杨子勋！加油！啊啊啊啊啊！」我咆哮着。
    「子勋！子勋！子勋！」紫緹也不遑多让。
    两百公尺的比赛要开始时，我们都在终点处等他。
    好好笑，明明杨子勋是普通班的我们还帮他加油。
    喔对，才思诚才是我们班的，「才思诚！加油！衝啊！」
    「语晨你到底要帮谁加油？」
    「嗯??」我抬头看永健，「当然是帮你！」
    「我没比啊？」
    「我就要帮你加油。」我用任性的语气说着，接着大喊：「永健加油！林永健加油！」
    无论何时，都要加油，只要不放弃，儘管是最后一个到终点的，那也不算晚。
    杨子勋跑得很快，是第一名，像个毫无感情的跑步机器，越过白线的那刻看不出喜悦，连喘都不带喘的。
    才思诚得了个第四，他本来就是应付报名而已，所以看不出失落或者什么的。
    两人一起走向我们。
    「喝水吗？」我把自己的水伸出去。
    「不要。」杨子勋拿走紫緹的水，然后纽开瓶盖往嘴里到，「我嫌弃你。」
    「怎么不渴死算了！」我拿水瓶敲他。
    有一个问题，才思诚也没水，但我又不好意思给他。
    我们四个从小就这样，所以??
    「嘿！」
    我正纠结的时候黄芝颖和高智浩走了过来，手上还有两瓶没开过的水。
    「喝吧。」高智浩把一瓶给了才思诚，一瓶给杨子勋。
    好，这三秒我不讨厌你了。
    仅此三秒。
    运动会顺利落下帷幕，又为高中的生活画下了新篇章的句点。
    从操场颁奖完解散后，各班回教室放东西。
    我们班的门牌掛了一面旗，是精神优秀的奖励，原因是我们全班都有报名项目，虽然总竞标还是赢不过别班就是了，但积极向上这点值得嘉许。
    我拿到了四乘一百公尺接力第三的奖状和奖金，其他组员也有。
    「恭喜各位得奖的同学呀，其他人也不要气馁，明年还有机会的。」班导一直都在休息区看我们比赛，现在头上还带着帽子，「六日好好休息吧。」
    老师们都开了恩，没有出任何作业。
    我把东西收拾好准备下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看到才思诚。
    「才思诚。」他听到我的声音也停下脚步，「我们一起下楼吧。」
    「随便。」
    自从我带他一起去练习后，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就多了起来。
    「好可惜，结果张老师还是没能来参加运动会。」
    「孙语晨。」他忽然叫我。
    「怎么了？」
    「林永健看起来很喜欢你。」
    「我知道啊。」
    「你呢？」
    楼梯来到最后一阶，我的心也踩上疑惑。
    才思诚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啦。」我笑了笑，「永健可是我男朋友。」
    「这样啊。」
    「我先走啦，拜拜。」我朝他挥手，转头就看到校门口处等待我的几个身影。
    还有上下学是不变的，同样的朋友，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班车。
    以及，同样的情感。

 第二章、微风徐徐(11)

    「我今天放学要跟黄芝颖去买顏料，就不跟你们走了喔。」紫緹在去学校的公车上歉意的表示，「刚好我和她用的是同一个牌子的顏料??」
    我心一沉。
    可以一起去吗？但是去了又不能干嘛。
    非得要黄芝颖陪吗？我也可以啊？可是我不懂没办法挑。
    以后这种事会经常发生吗？原来美术班花费这么重。
    「那你要注意安全喔。」杨子勋特别叮嘱。
    「放心吧，我买完就会直接回家。」
    我低头不语。
    就这样到学校后，我都魂不守舍的。
    「孙语晨，你??要去福利社吗？」
    「嗯？」我抬头。
    「要吗？」
    第一次被班上的同学邀约一起去福利社，有点小惊讶，也刚好想走一走转换心情。
    于是我訥訥的点头，「好啊。」
    因为福利社离音乐大楼远，我到现在都还没去过的。
    运动会过后，气温渐冷，寒冬探出头，夺走了最后一片秋叶，害的路树光秃秃的瑟瑟发抖。
    一到下课的福利社人就很多，把这里当百货公司在逛，我们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啊，要买什么？
    「我想吃海苔。」
    「帮我拿一包我也要。」
    「孙语晨你要吗？」
    突然被点名，「好啊，谢谢。」
    拿好后，我们就要排队结帐，我看到靠后的货架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紫緹，和黄芝颖、杨子勋。
    他们三个怎么会一起出现？杨子勋和高智浩能聊得来我能理解，性格相仿，但为什么和黄芝颖也处的这么好？他不是不喜欢社交吗？而且永健是一个人待在教室吗？
    确实达到了走一走转换心情的目的。
    从原本鬱闷到恼怒。
    「可以帮我结一下帐吗？我朋友在那边。」我拿给同学。
    「可以啊没问题，要等你吗？」
    「不用了，等等你们先回去吧，谢谢喔。」说完，我穿越人群走到杨子勋面前。
    「孙语晨？」
    「杨子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声音冷的吓人。
    「来福利社还能干嘛？」他觉得我在问废话。
    「永健呢？」
    「在教室啊。」
    我问一句他答一句，这些问题都还好，但我想知道其他的。
    「你经常这样吗？把永健丢在教室自己跑出来？你觉得这样是对的吗？你自己答应我要看好永健的，如果你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他似乎被我的态度吓到了，「你生什么气啊，我就只出来一下下而已。」
    「一下下？」我冷哼，「你要嘛一开始就不要答应我，要嘛答应了就做到。」
    「我总不能一直待在教室吧？」
    「为什么不能？」
    「你真的??不可理喻。」他也有些生气了。
    「我？」我的面色又更阴沉，「算了，你以后要干嘛就干嘛好了，以后我每节下课都会去找永健，不劳烦您了。」
    紫緹就站在旁边，刚刚的对话她都有听到，「语晨你不要说气话啦，你们两个的教室离的很远欸，每节下课都这样跑很累人的。」她挽住我的手。
    「无所谓。」我抽开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
    我很生气，但不是因为杨子勋，我很抱歉迁怒于他，可是??
    我控制不住自己。
    回到教室，刚刚那个同学把海苔拿给我，我也把钱给她。
    这款海苔我没吃过，嚐鲜一下也不错，撕开封条，拿出一片咬了下去，酥酥脆脆的，到嘴里会变软，吃起来很香。
    「好吃吧？」同学也吃着，她拿的是梅子口味，还挺新奇。
    「还不错，难怪你们都要买。」
    虽然班里的同学都是各做各的事，但是没有小圈圈，都很友好，运动会时也很团结。
    我每节下课真的都去找永健，而杨子勋也都在，我们还在生气，所以没有说话，他看到我会起身让出位子，我当然也没在客气直接坐下。
    「你们两个??吵架了？」几节课下来，永健也看出了端倪。
    「我才懒得跟自私鬼吵架。」
    「我也懒得跟不讲道理的巫婆吵架。」这句话是杨子勋说的。
    我「嗤」了一声没有说话。
    来这里也不干别的事，背书或者发呆，鐘响后就跑回去，一来一往真的是挺累的。
    放学，紫緹不在，剩我们三个。
    这是第一次，放学后自己走路回家，旁边没有人说话，街景黯然失色，野猫都显刺眼。
    原来一个人的影响这么大，我愈加烦闷，乾脆去超商买冰淇淋吃。
    冰柜前，草莓、巧克力、香草、芒果、蓝莓??
    该挑谁好呢？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我吃完了一杯又一杯，心情差所以食之无味，但至少冰融化流过喉咙的那股凉劲能使自己平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拆开了第五个。
    最后一口送进嘴里，我满足的抿唇。
    「拿去。」
    突然有一袋冰淇淋出现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眼神瞬间变得哀怨。
    是杨子勋。
    不吃白不吃，我扯到自己怀里，挑选下一个目标。
    「谢谢。」我淡声的说。
    他在向我示好，而我也早就不生气了。
    况且，本来就不是他的问题，这么一想我还挺对不起他的。
    「我没有经常丢着永健不管。」
    「嗯哼。」
    「高智浩在教室我才走的。」
    「嗯哼。」我从袋子里捞出一个我不喜欢吃的抹茶冰淇淋，然后推给他，「吃吧。」
    「嗯。」他没有拒绝，「大冬天的，少吃一点。」
    我们心照不宣，和好了。
    每次都这样，吵一架，谁都拉不下脸，有没有说「对不起」一点都不重要，仅一个这样的小举动就互相原谅了对方。
    「关你屁事。」
    「小心我去跟永健告状。」
    「你敢！」
    就知道拿永健压我！
    「咧——」他朝我吐舌头，还有舌头上绿绿的，牙齿也是。
    「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
    「你舌头好绿，跟中毒一样。」
    他拿出手机转自拍张嘴一看，然后自己也笑喷。
    超商里的门「叮咚」打开，我们的欢笑声传到外面，再由风将这份喜悦吹向需要之处。

 第二章、微风徐徐(12)

    「什么？」
    「就??对啊??」紫緹手捧着马克杯，散发的热气冉起白烟。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坐在我房间的床上，将决定搬家的事娓娓道来。
    早年叔叔阿姨是看这边环境不错，才决定买下这间房子的，后来事业上升，赚够了钱，寻思着买一套更大一点的，将来有更多空间让紫緹画画或者收藏作品。
    这个我有听说过的，但我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那你以后怎么上学？」
    「那边也有公车，只是不同路线。」
    「是吗??」我低下头，已经没办法在思考任何事了。
    当不了同学，连邻居也当不成了。
    房间陷入静默，针落可闻，时鐘滴答作响，彷彿在无情告诉我，没有哪一刻是永恆的，现在没有办法接受，明天还是得面对。
    「语晨。」紫緹的声音哽咽，「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呀，中午还能一起吃饭，放假还能一起出去玩。」
    不对，不是这样的。
    当初说要一起上下学的不就是你吗？紫緹，你食言了。
    半餉，我问道：「什么时候会搬走？」
    「寒假结束??」
    还好，还好不是马上就走。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嗯嗯嗯！」她重重的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要告诉其他人？」
    「礼拜一中午吃饭的时候吧??」紫緹垮下肩膀，闷闷不乐的，「语晨，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假的。
    她站起身走向发愣的我，然后抬起手抱住我。
    我能感受到她在我脖颈的呼吸，以及腰间的掌温，除了一层衣料，我们近乎零距离贴合，我也回抱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用心感受对彼此的不捨。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我放在书桌上的我们的合照，是婴儿时期拍的，也是属于我们的开始。
    「语晨，你胸部好像变大了。」
    「??」我无语。
    紫緹很不合时宜的冒出这句话，刚刚悲催的氛围一哄而散。
    她甚至用手戳，「最近吃挺好呀，永健养的真不错。」
    「哎呀——」我抓住她作恶的手，「性骚扰喔。」
    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个行为对我来说，并不是姐妹玩闹而已。
    「哈哈哈还害羞喔。」
    「真是的。」
    週六，我陪永健复诊，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却心不在焉。
    坐在诊间外时，白墙像是打上了投影，不断地播放和紫緹十几年的生活写照。
    手牵手去公园散步、玩脏了在一起洗澡、逛街买同款的衣服、到了学校形影不离、逢年过节玩好多根仙女棒、因为一件简单不过的小确幸而激动不已、躺在草皮上憧憬未来??
    一幕一幕的，我无法想像，昨日或许就是最后一次拥抱了。
    不知过了多久，越想越出神时，一隻洁白的手在我面前晃动，青色的血管映入眼帘。
    声音从头顶落下，「很少看你发呆发成这样。」
    「有吗??」
    「我出来十分鐘了你都没发现。」永健在我旁边坐下，「因为紫緹要搬家吗？」
    我有些诧异的看他。
    紫緹不是还没说的吗？
    「今天早上听到我爸妈在讨论，然后看到你这么消沉的模样。」
    「可是我不想她搬走。」我歪头靠在永健的肩膀，他用另一隻手拍拍我的发顶安慰我。
    「但是搬家后，她能得到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嗯??」
    「那我们应该替她高兴啊。」
    医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患，走经过时都会回头看我们一眼。
    可能正是因为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才使我感到呼吸困难。
    「我们走吧。」我坐起身。
    「走。」
    自动门打开的瞬间，一下就被寒风吹的哆嗦，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冷死了冷死了。」我原地碎步，试图让自己热起来。
    「手给我。」
    「给你。」我把手放到永健伸来的掌上，他的手很温暖，跟暖暖包一样，「哇，好暖和。」
    「你的手也太冰了。」他哈气替我暖手。
    当他哈出第一口气时，某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手犹如触碰到滚烫开水般反射性的抽开，「你看你??」我随便找了个藉口，「围巾都没有戴好，外套拉鍊也要拉上呀。」我一边帮他整理，一边思索，刚刚是不是反应太大了？
    「有你在不就好了吗？」
    「你也真是的，好了！完美！千万不能受冻知道吗？」
    「知道了。」
    我用不易发现的力度轻叹了一口气，「走吧。」
    永健再次牵起我的手，我朝他一笑。
    「今天有没有想去哪里？」
    「嗯??好冷??想回家??」
    是真的太冷了，不然我肯定会找个地方散步什么的。
    「那就去公车站囉。」
    「好！」
    公车站坐了几个裹成球的人缩着身躯，却依然不敌寒风凛冽瑟瑟发抖。
    公车一停站，简直就跟见到希望的曙光一样，感动天感动地，公车就是我的命。
    运气很好，还有位置。
    「还好有暖气。」我舒服的解放手脚。
    「语晨。」
    「怎么了？」
    「你还有我呢。」
    「你也有我呢！」我挽住永健的胳膊，靠在他的身上，「在降个十度我也不怕！」
    对啊，我还有永健呢。
    週一中午，紫緹说了要搬家的事，我和永健表现的很平常，杨子勋的反应最大。
    黄芝颖和高智浩也很意外，不过跟搬家没关係，是很惊讶我们四个竟然认识这么久了。
    也是，我们四个的感情哪是谁都能理解的。
    「所以你以后不能和我们搭同一班公车上下学了？」杨子勋放下筷子，「不能一起去买早餐了？」
    「是??」紫緹用筷子戳着饭，「但像现在这样一起吃午餐还是可以的！」
    「什么啊??」
    我咬了一口玉米笋，「反正你不是很常去紫緹的教室跟画室吗？」
    「你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
    「子勋，这个你可就误会语晨了。」永健夹了两片肉给我，「她前天还??」
    「永健！」我连忙打断他，「不能出卖队友！」
    「好好好，快吃吧。」
    「我也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他不读这里，改天介绍给你们一起认识唄！」黄芝颖兴奋的说道。
    我刚想说不，紫緹就说：「好啊！扩大组织！」
    「不过上了大学就要各奔东西了。」高智浩推了下眼镜，「得好好珍惜现在。」
    「说的也是。」永健颇有同感的点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呢。」
    我们的谈话声被餐厅里的吵杂吞噬，却留下了各种负面残渣，用百倍欢乐也掩盖不了。
    我盯着碗发呆，汤匙一勺一勺的舀，把饭送进嘴里咀嚼后吞下，重复相同的动作到净空碗仍无发觉。
    吃完了？我刚刚吃了啥？

 第二章、微风徐徐(13)

    虽然是转学生，和班上的同学还称不上熟，但我还是很尽责在卫生股长这个职务上的。
    「那个??这边这个窗沟有点脏脏的，在擦一下。」我指着角落的黄渍，「喔对，如果上面那边太高可以叫男生来帮忙。」
    「可是王凯宏刚刚拿垃圾下去倒了。」
    「谁？」我一愣，「喔喔喔??没关係，才思诚你过来一下。」
    王凯宏是我们班其中一隻稀有动物。
    我老是记不住名字。
    「怎么了？」才思诚听到我的喊声走了过来。
    「上面那边你帮忙擦一下。」我从同学的手里拿走抹布，「你先去忙别的吧。」然后把抹布递给才思诚
    「你为什么不自己擦？」他接过抹布。
    这个问题真的是有在冒犯。
    「因为我擦不到。」
    他抬起手擦我说脏脏的那处，接着又问：「你为什么擦不到？」
    过分不过分！
    我瞪他，「因为我腿短！」
    「喔。」
    什么态度！比杨子勋还白目！
    我怀着报復的心态，又故意指了好几个很乾净的地方叫他擦，啊他竟然照做了。
    「孙语晨，垃圾袋没了。」有个扫地的同学准备套垃圾袋发现柜子里已经没有了。
    「那你先放着，我等等去拿。」
    「还有吗？还有什么麻烦要找吗？」才思诚把最后一扇窗户的窗沟擦了。
    我一噎，被发现我是在找他麻烦了。
    「没有了，差不多了，去把抹布洗一洗掛好吧。」
    闻言，他就到洗手台开始洗抹布了。
    而我就去教学大楼的办公室拿垃圾袋。
    又要走很多路了。
    整洁时间大家都在打扫，教学大楼也不例外，普通班还有分配操场、球场等外扫区，办公室、福利社也在其中。
    有一些小屁孩拿扫把当吉他，站在走廊的椅子上唱起摇滚乐，还有打板擦的故意在别人头上打，害得那个人扑上一头雪白，然后又追逐要报仇。
    在准备走上楼时，我看到有人在扫地，于是我踮起脚尖缓慢移动，深怕被骂。
    国中的时候遇过一次，有人在拖地我没注意到直接踩下去，然后就被骂了好几天。
    终于走上楼，我松了口气，幸好办公处近在眼前，不用怕弄脏地板而靠着墙壁走。
    「报告——」
    经过同意后，我走到放有整洁工具的置物柜，拿了两卷垃圾袋，然后在登记簿上签名。
    「我记得??」
    才思诚刚刚拿着的抹布已经破了几个洞，两隻拖把的毛也掉的差不多了，不然都顺便拿一拿好了。
    确认没有缺漏我就签了名，然后抱着东西走出办公室。
    等一下??
    我站在楼梯口，所以我要抱着三条抹布、两隻拖把和两卷垃圾袋走下楼，然后在走去音乐大楼吗？
    不然还是把拖把放回去吧？
    「孙??语晨？」
    嗯？我朝声音望去，是高智浩。
    「嗨？」
    讨厌归讨厌，礼貌还是得有。
    「需要帮忙吗？」他也很有礼貌。
    「不用了谢谢。」我疏离的拒绝，然后直接走下楼，「装模作样??」
    「欸！孙语晨！」
    我转头，杨子勋双手插兜噠噠噠的跑下来，「干嘛？」
    他直接上手把拖把拿走，「高智浩说你拿了一堆东西。」
    「因为我是可可怜怜的卫生股长。」
    「我帮你拿过去吧。」
    「你怎么在这里？」我手上只剩抹布跟垃圾袋，简直一身轻松。
    「刚好去办公室交东西。」
    「喔。」
    我们一起下了楼，又走到音乐大楼，我停下脚步问：「你要跟我上去？」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那走吧。」
    杨子勋跟来观光的一样，走走停停还问东问西的，他去美术大楼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
    一进教室，「才思诚。」他打了个招呼。
    「我来吧。」才思诚站起来从杨子勋手中拿走拖把，然后放到置物柜里。
    「好了，你可以滚了。」
    「不是吧，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喔？」
    「不然我还要倒茶给你喝吗？」
    杨子勋靠着墙，「那一杯红茶吧。」
    靠??白痴。
    就这样，我也没在赶他，我们三个就聊着天。
    杨子勋收穫了很多人的目光，就跟我第一次去他们班教室时一样。
    他去紫緹他们教室时，其他人也都会这样看他吗？
    那紫緹可不能像我们一样到处串门。
    我怕，她会被看的不自在。
    杨子勋忽然想到，「快期末了欸，还是一样到我家读书喔。」
    「你家？」才思诚疑惑。
    我解释道：「喔对，上次你没跟到，我们每次考试前都会去他家读书，一起复习。」
    才思诚点头。
    太好了，这次我带他去，我就也有可以讨论的对象了。
    「快打鐘了，我先走了。」
    「拜。」
    杨子勋走后，我想起了张老师说的话，期末要验收一首自由创作。
    我问才思诚：「你自由创作有思路了吗？」
    「有雏型了。」
    「这么快??」我不由得惊叹。
    「你可以先从张老师平常出的指定式小品下手，改编或者加一些别的。」
    才思诚好厉害，我都忘了还有平时的作业。
    张老师不会乱出作业，他都会先让我们分析作曲家，然后再进行仿作，当然需要是全自作，就是风格相似但结构不同。
    音乐班主修理论作曲并不是学流行乐，而是以古典音乐为主，不过他在进度允许的条件下，会教一些音乐软体的使用小撇步，让我们的作品更有新意。
    「那我想一下好了，祝你顺利。」
    「你也是。」

 第二章、微风徐徐(14)

    我们如约好的，期末考在杨子勋家复习，从原本的四人到六人，现在变成了七人。
    人越多，我就越烦。
    「芝颖，期末要交的素描你想画什么啊？」
    「想画个??家人？之前就答应他们要画一幅送他们了，你呢紫緹？」
    「还没想好欸??」紫緹一副苦恼的样子，「我想试试看用炭笔就是了??」
    「那很好啊，在用的时候要小心，炭笔不容易被完全擦拭。」
    「嗯嗯嗯，我知道的。」
    我默默的听了一会儿。
    很好，听不懂，炭笔是什么？软橡皮又是干嘛的？
    可以找机会问紫緹。
    「高智浩，这里的平方乘以二开根号后你答案是多少？」杨子勋把卷子推到中间。
    「我算五。」高智浩翻到那面，「你呢永健？」
    「我也算五。」
    「呼——」杨子勋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一章节算是过了。」
    我们学的数学跟他们不一样，所以我也听不懂。
    明明才思诚就在我对面，可是我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算了。
    我站起身走出书房，和上次一样到客厅看电视，桌上还有香蕉，也不知道开电视的意义在哪里，可能有点声音比较有生力吧。
    发呆发了好一会儿，我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于是转头看，「你怎么出来了？」
    「那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出来找灵感。」我磕磕绊绊倒找了个藉口。
    「我也是。」才思诚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室内有空调，所以就算把外套脱掉也不会感到寒冷。
    「你明明就说已经想好了。」我戳破他，「对了，你??可以跟我说你自作曲的想法吗？说不定能刺激我的大脑。」
    「可以。」才思诚点头，「是参考你的〈那天〉所想的，喜欢的人。」
    「哇喔！你也有喜欢的人啊？」我的八卦魂被点燃，「她知道你喜欢她吗？告白了吗？她喜欢你吗？在一起了吗？」
    「??你好吵。」
    「我好奇咩。」
    「我还没说完的。」他眼神微暗，「不能喜欢的人。」
    「啊？是??她已经有对象了？」
    「你问题好多。」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
    「所以咧？」
    「所以你好好想想，不要交不出作业。」
    这个人好难聊天。
    不能喜欢的人啊??我好像也感同身受呢。
    那自作曲的核心就以「明目张胆的暗恋」作为主轴吧，然后再来想想怎么詮释会比较好。
    呀，这么个难题解决后，一瞬间神清气爽了许多，方才的阴鬱也慢慢消散。
    「你们两个休息好了就快进来啦！」紫緹兴奋的跑出来拉起我的手，「我想到素描要画什么了！」
    「休息？」我疑惑的看向才思诚，他耸了耸肩我才知道他以是休息为由出来。
    「走啦走啦。」紫緹不由分说的把我拉进书房，然后摁在椅子上。
    才思诚跟在后头。
    「所以??你要画什么？」
    「我想画一幅我们七个人的合照，那我先拍一张。」紫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就不开滤镜了，反正可以经由我的手将你们美化。」说完，她就把手机高高举起，「来，看这边喔，一、二、三笑！」
    我和以前拍着一样，把脸蹭到紫緹的脸，然后轻轻的弯唇一笑。
    她穿着黄色针织上衣，就如冬日的暖阳，照进我的每个毛细孔，连血液都为之沸腾。
    「照片记得传给我呦。」黄芝颖挥动手机。
    「当然，我现在就传给你们。」
    叮咚——叮咚——
    讯息声此起彼落，我也收到了那张照片。
    点开一看，七个人的笑容差异甚大，杨子勋是那种似笑非笑，高智浩和才思诚是内敛含蓄的笑，黄芝颖是张扬肆意的笑，紫緹是灿烂夺目的笑。
    而我，是只为某人的笑而笑的笑。
    很奇怪的说法，但就是如此。
    在永健外掛的帮助下，期末考的数学也考的还行，至于国文和英文我倒是不担心。
    而副修的钢琴，老师早早就定下了指定曲让我们练习，不可能有人考不过。
    最后一关主修，张老师对我和才思诚的表现好像还挺满意的。
    才思诚这次的作品，也是让人眼睛为之一亮，和上次激昂的情感不同，这次则是带了点忧伤和无奈。
    这个人真的是有反转魅力，很期待下一次他会带来怎样的曲子。
    在开始作曲前，我也先到音乐教室找许老师，跟她说了思路，并婉转的用「朋友」当挡箭牌，她觉得「明目张胆的暗恋」这个想法很好，可以把相处、习惯、喜好都当作是作品灵魂的一部分，让它成为一个有故事性的曲子，赋予生命。
    于是就有了我交出去的作品。
    而张老师也出了一项寒假作业。
    这点我就要吐槽了，哪有高中生还有寒假作业的。
    「这个作业就当作是预习吧，高中可能用不到，但未来不一定。」张老师把自己写的讲义印出来给我们，「试着填词吧，写什么都可以。」
    试着填词吧。
    好新奇的一件事。
    休业式结束，还是老样子，「木木麵馆」报到。
    冬天的生意又更好了，冷颼颼的吃一碗热腾的麵确实爽快。
    「木木麵馆」就像是我们的专属，没有黄芝颖，没有高智浩，也没有才思诚。
    「好快喔，竟然要放寒假了。」杨子勋边拿着他专属麵叉，一边感叹的说道。
    「春节过后应该就不会这么冷了吧。」我香香的咬了一口滷蛋。
    「希望是吧，对了，你们两个寒假还要去补习班吗？」
    紫緹点头，「除了春节期间，其他时候都是开放的，我应该会去。」
    「我也是照旧。」我也点头，「礼拜一到五耍废、礼拜六和永健约会、礼拜日去音乐教室。」我的语气略硬炫耀的意味。
    「哎呦呦呦呦。」杨子勋阴阳怪气的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朝他吐舌头。
    永健则是默默的又夹了一个滷蛋给我。
    我真的希望绿色的嫩芽可以长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因为寒假过后，一切又会產生变化。
    下一场冬季的枯枝，就不会跟现在的一样令我覬覦了吧。

 第二章、微风徐徐(15)

    「结果你作品顺利交出去了吗？」我随口一问。
    因为要搬家的缘故，紫緹一有空就会跑来我家，就算我不在，她也会待在我房间里等我。
    此时此刻，她正翻我的零食柜，找她最喜欢吃的芒果果冻。
    我实在不喜欢吃黄色色素加芒果香精，都是为她准备的。
    「有啊顺利交出去了，真的是好加在。」她撕开封膜，啄了一口。
    我会这么问其实是有原因的。
    紫緹是在画室进行作品的，黑白色的人物素描栩栩如生，阴影效果做的极好，背景就像是有光一般，看得出来每一笔都乾净利落。
    而图纸上的，正是那时拍的七个人在书房的照片。
    我看到的时候，已经完成大半了，剩下几处尚未填满的地方，只有浅浅的勾勒出线条。
    「紫緹，你快画完了耶。」
    「对呀。」她往后仰，从不同角度确认，「还有三天应该来得及。」
    「那真的太棒了！」我真的很替她开心。
    假的。
    「希望可以拿高分??」
    「一定可以的啦！」我拍拍大腿站起身，「我去帮你倒一杯热水。」
    天气这么冷，手一定冻僵了，却还是提着笔画画。
    我刚离开座位，迎面就走来一个拿着水杯的男生，我侧身让他过，结果他好像被我的美貌震慑住了??
    哗啦——
    「啊！」紫緹猛的起身。
    那个男生一个踉蹌，水整着洒到桌面，紫緹的画整个浸湿。
    好在她用的是炭笔，图纸上的笔跡没有糊掉，如果晾乾后应该还能看，正当我这么想??
    「啊抱歉抱歉！」那个男生用不知道哪来的抹布要吸水，结果太大力，「啊——」
    嘶啦——
    纸破掉了，这下是没救了??
    紫緹倒抽一口气，「完蛋了。」
    「真的很抱歉，我??」那个男生很是愧疚，手不安的抓着裤子，「我刚刚不知道为什么??」
    「算了。」紫緹叹了一口气，「你也不是故意的，快回去画画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
    「对不起！」那个男生快速的九十度鞠躬后起身，然后跑走了。
    「紫緹??」我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啦，还有三天的！大不了重画！」她重新打起精神。
    这才是我认识的紫緹，不会轻言放弃，逆境中成长。
    我相信她！
    不过还有个问题，「可是，三天要重画同一幅是不是有点紧啊??」
    「三天时间不够，可能得重新选图了??」
    「不然画你自己的自画像呢？」我提议道。
    「不。」她摇头，「太简单了，老师可能会觉得我是在敷衍了事。」
    「那怎么办？」
    「嗯??」紫緹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们现场自拍吧？」她直接拿出手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而且你还有带围巾，交叠处增加了难度。」
    我点头配合她，看着萤幕倒数的画面，内心一喜。
    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但我真的很开心。
    后来的三天，我没有再来画室，毕竟自己也有自作曲的事要忙。
    而紫緹也顺利的完成作品并交了出去。
    我们才能像现在这样，待在室内悠哉的坐着，愜意的聊天。
    「那你呢？你的作品交出去了吗？」
    「交了，还有寒假作业。」我翻了个白眼，「我打算开学前三天写。」
    「??为什么？」
    「那时候就会心急然后灵感爆棚。」
    其实是因为，那时候的情绪会最满。
    春节过后，紫緹就要搬走了，我想把当时的心情写成词，又或者更多其他的。
    春节前的大扫除，我把之前在普通班的课都叠成一綑一綑准备拿去回收，反正以后也用不到。
    将手放进水桶的那个瞬间，「好冰冰冰！」我又缩回了手。
    但是柜子上的灰尘都积的厚厚的了，于是硬着头皮再次把手伸进去，然后一鼓作气抓起毛巾拧乾擦柜子，重复相同的动作直到柜子被擦乾净。
    真的是疯了。
    从床底下拉出了一箱又一箱的，里面全是乐谱，有些则是笔记或者默写等，即使是泛黄破损我也不会丢掉，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
    还有一箱是相簿，一本本的从小到大，有紫緹、永健，还有杨子勋，说不定过不久就会有黄芝颖、高志浩和才思诚了，这些也都不能丢的。
    「语晨。」妈妈敲响我的房门。
    我把箱子又推回去后，站起来帮她开门，「怎么了吗？」
    「都整理好了吗？」妈妈看了看四周。
    「差不多了。」我举起手，「刚刚擦柜子，手都冻僵了。」
    「那下来吃饭吧，喝点热汤身体会暖和些。」
    「好咧！我把床单换一换就下去。」
    妈妈转身下了楼。
    单人床还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床单换起来不费力。
    「大功告成！」我看着自己完美的杰作。
    下楼后爸爸妈妈已经在吃饭了。
    「我来啦。」我拉开椅子坐下，捧着碗开始大快朵颐。
    「对了语晨。」
    「啊？」我看向爸爸。
    「你知道紫緹要搬家了吗？」
    「嗯嗯知道啊，她去年年底就跟我说了。」
    「你们果然是好朋友，就连我都是前几天才知道。」爸爸把最后一口饭吃饭，然后添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那当然！」我有些炫耀的语气。
    「春节的时候再去拜年。」妈妈轻轻的看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想想还真是不习惯。」
    「我也这么觉得??」
    寒暑假就不能一通电话随叫随到了，也不确定紫緹详细的住址，来往方不方便??
    今年一定会是我过的最难熬的一次春节。
    「等他们新居落成，我们再去拜访就好了，不用那么难过。」妈妈笑了笑。
    「那不一样??」我嘴里咕噥着。
    「什么？」她没听清楚。
    「啊??没事没事。」我继续低头扒饭。
    爸爸妈妈都不能理解，我到底把紫緹看得多重要。
    十几年了欸??

 第二章、微风徐徐(16)

    「阿姨！新年快乐！」我拎着一堆的礼盒走到紫緹家。
    「语晨新年快乐，快进来快进来。」
    「嘿嘿。」我换了室内拖就往内跑，看见在客厅的叔叔，「叔叔！新年快乐！」
    「语晨你也真是的，注意点礼貌。」妈妈在后面提醒我。
    「哎呀没关係又不是不熟。」叔叔笑道，「紫緹在房间，你去找她吧。」
    我熟悉的走向紫緹房间然后敲门，「我进去囉。」
    一进门，就看到大大小小的纸箱靠着墙。
    「新年快乐喔。」紫緹蹲在地上打包，「有点乱哈哈哈。」
    「好快喔??」我坐在床上，「我好像很久没来你房间了。」
    就连墙上黏着的画我都没发现。
    那幅画就是我第一次去画室时，紫緹心血来潮画的我。
    她一起床就能看到我。
    「以后中午还能一起吃饭呀～」
    「是啊??」
    「还有连假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出去玩～」紫緹黏了一条又一条的胶带封住纸箱。
    她在每个箱子上都画了标记，有小猫、小狗、小猪，而内容物到底是什么只有她知道。
    「那以后你还会去杨子勋家读书吗？」
    「当然囉！只不过是住的地方远了一点，但必须得到！」
    「那就好哈哈哈。」我其实笑得很勉强。
    「永健和子勋等等好像也会来。」紫緹站起来坐到我旁边，她好像整理的有些疲惫。
    「他们来干嘛？」我下意识的这么说。
    「当然是来拜年啊，你不希望他们来吗？」
    对。
    「永健怎么也没和我说，真是的。」我手摆弄着紫緹帽子上的猫耳朵，毛茸茸的触感很好。
    「说不定包了一个大红包要给你。」她还对着空气画了个很夸张的大圆。
    「包红包给我干嘛，我们是平辈欸。」
    「情侣之间包红包给压岁钱这叫情趣。」
    「歪理。」
    「哈哈哈——」她整个向后仰躺倒在床，还顺势拉我一把。
    我跟着倒下，看着天花板，「我一定会想念这张床的。」
    「什么啊，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吧。」她侧身，「而且应该是会很想念住在这间房子里的我。」
    「你也会想住在隔壁的我吗？」
    「当然！」
    我们就这么躺着一下发呆，一下怀念之前的日子。
    那些点点滴滴，如今已深刻的烙在心里，无法回头重走，但那些记忆永远不会被抹灭。
    「欸？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
    我和紫緹又腻了一会儿才下楼，一下楼就看永健和杨子勋坐在餐桌旁等饭吃，叔叔阿姨们也都在。
    永健朝我走来，「我觉得你们两个一定想单独待在一起，所以就没上楼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叔叔阿姨呢？」
    「厨房里面呢，每个都在大展身手。」
    「这样。」我点点头，和他回返餐桌，「准备吃大餐囉哈哈哈。」
    「来来来。」
    「来喔，烫喔。」
    「子勋你快点进去帮忙。」
    「我还带了红茶喔。」
    大人们忙完后，开始上菜，杨子勋被阿姨叫去做事，期间我也想帮忙，但是被命令坐好就好。
    所以我们三个就幸灾乐祸的看着杨子勋忙东忙西的。
    随着餐桌上越来越多料理，我也开始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嘴，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拿了摆在面前的筷子，夹了一口辣炒肉丝。
    超好吃！一吃就知道是紫緹妈妈的手艺。
    「孙语晨。」
    背脊一凉，「咳??」我若无其事的放下筷子，舔了下嘴角。
    唉，怎么连残留的酱汁都这么香。
    「孙语晨，我在做苦力活，你在那边给我偷吃？」杨子勋控诉。
    「什么叫做给你？这又不是你煮的，端几盘菜就苦力活了？」
    「懒得跟你讲。」他翻了一个白眼。
    我才懒得跟你讲。
    菜上齐后，终于到了今天的重头戏。
    「开动！」
    妈妈咬了一口豆芽问：「你们什么时候搬过去啊？」
    「明天搬家公司就会来了。」
    「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不用客气。」
    「哎呀都花钱了，哪还有自己忙的道理。」
    大人们有自己的话题，我们也有。
    「紫緹，以后你去画室会不会不方便啊？」
    「不会啦我查过公车时刻表了，子勋你还会来吗？」
    「会啊，我现在已经是顏老师的御用小帮手了。」他非常的骄傲。
    听他这么一说，本来还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我却一下没了胃口。
    我没办法经常去紫緹的画室，错过了很多，她在里面做了什么，发生什么好玩的，我都没有参与到。
    不过提到画室，我自己音乐教室那边，紫緹也没有来过，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一样感到可惜。
    「不能挑食喔永健。」我叮嘱他，「等等要在添一碗饭知道吗？」
    「有语晨就是好，永健都不听我的话。」阿姨笑咪咪的看着我。
    「永健，阿姨说的话要听知道吗？」
    「好。」永健乖乖答应，他对我很是顺从。
    满屋的欢笑声化作音符，为今日的平淡谱上插曲，一点也不唐突，和谐又动听。
    但愿明年的乐章亦是如此。
    在紫緹的眼里，应该就是把原本白色的背景，绘上最喜爱的黄色，并且希望到了下一个春节也不会褪色，依然明亮。
    刚刚最重要的环节一过，我就喜滋滋的走到庭园。
    开始??
    数红包！
    今年也是大丰收呀！
    紫緹说楼上有仙女棒要去拿，杨子勋说要帮她，我也就没跟着上楼了，待在庭院等他们，而大人则是在客厅看直播节目。
    「来——」
    眼前突然多出一个红包，「哪有男女朋友给红包的啦。」我无奈的推开。
    「有啊，我啊。」永健直接塞到我手里。
    我拗不过他，「好吧。」
    「音乐教室什么时侯开？」
    「后天就可以去了～我还问了才思诚要不要去，之前我们聊天的时候，就跟他说我有在外面的音乐教室上课，但他好像是请家教学的音乐，所以没有看过外面补习班的样子，我就打算带他去看看，顺便让许老师听听他的作品??」我滔滔不绝的说着，丝毫没有发觉永健的脸色越发不对劲，直到我反应过来时，「永健？怎么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会冷？嗯？」
    「语晨??」他的声音低沉的令我不寒而慄。
    「怎??怎么啦？」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他这么好？」
    「才思诚？」
    闻言，他的眼神又晦暗了几分。
    所以??这是??在吃醋的意思吗？
    「我知道你们是同学，甚至同主修，你在班上也没有更亲近的同学，可是??」
    「我知道啦～放心吧，我懂你的意思，只是我很难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但我会在不越线的前提下和他相处，这样好吗？」我放柔声音和他沟通。
    「好??」
    我们凝视着彼此，在月光的烘托下，气氛愈加曖昧，靠的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已是冬末，微风轻轻吹拂，发丝在空气中纠缠。
    终于，和预想的那样，他俯身吻上我的唇。
    而我并没有躲开，馀光瞥到了站在门口的紫緹，她一愣，然后马上又躲了回去。
    紫緹以后也会和别的男孩子亲吻吗？到时候她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呢？如果她不跟任何人发生恋情呢？
    真的发生的话，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彼此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那天，微风徐徐，心跳声被吹散到每个角落。】

 第三章、大雨滂沱(1)

    开学后的每一天，早上就没办法和妈妈说要去隔壁找紫緹，放学后的路也都是自己走。
    我原本以为我能很快习惯的，不过显然是不能的。
    现在日常唯一能碰到面的，就只有午餐时间。
    「今天早上我们班导问了我们之后的志向，说是很快就要高三了，这些事要提早考虑好，之后才不会手忙脚乱的。」紫緹边吃饭边说。
    「我们也是，最近也有音乐学院的来招生。」
    「不过我还没想好的??」她懊恼的用手撑着下巴，「我看了一些简章，感觉多媒体设计、视觉传达设计之类的都挺不错的，我想把重心放在某一个专业上，就不太会想和现在一样什么都要会，你们呢？」
    「其实??我也还没想好，但走商还不错，以后直接跟着我爸妈学习也可以。」杨子勋漫不经心的说道，「继承亿万家產这种事还是得我来。」
    不愧是他，富二代才能有的任性，别人羡慕不来。
    「我想学流行乐～」我早就有打算了，也有在物色学校，「永健呢？」
    本来很期待他的答案，结果他却说：「没什么想法，过一天算一天吧。」
    又来了，永健最近的消极的态度比以往都更明显，甚至连藏都不想藏，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是我做的不够多吗？可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他为什么还这样？
    我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所以岔开话题。
    回到教室，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眉毛快能拧出水了。
    「孙语晨。」
    我抬头，「才思诚是你啊。」
    难道是因为他，永健才变得怪怪的吗？可是偶尔一起吃饭时，他们明明相处的很好。
    「你在想什么？」
    和他说说应该无妨吧，只要不提到永健就好。
    「如果有一个人与你亲近的人，他突然变得很奇怪，你会怎么做？」
    「林永健？」
    才思诚，你要不要这么聪明??
    见我无语，他又说道：「他应该是有什么事不想告诉你吧？可能是身体上？毕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从报告上得到答案。」
    「但是这样我会担心啊??」
    「他也有他的理由，既然??你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最好就是多陪陪他而已，别逼他。」才思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许他也在调适自己，给他点时间吧。」
    「我明白了。」
    有个像才思诚这样心思细腻的同学真好，彷彿能看透一切，却总让人捉摸不定。
    放学后，紫緹坐了别班的公车，而我、永健和杨子勋则是原来那班。
    永健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情绪，有好几次都想和我说话，而我都是避而不谈。
    就算才思诚这么说了，我还是很想知道永健到底在想什么，我得帮助他。
    下车后走到永健家时，杨子勋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永健，然后说：「我先走了？」
    「拜拜。」我毫无感情的向他道别。
    他三步一回头的张望我们。
    等他一拐弯，我也转身要走了，这样很像在闹脾气，也是我和永健无论是从认识还是到交往，第一次这样。
    「语晨??」永健喊住我。
    而我停下，没有回头。
    「语晨，你在生气吗？」他走到我面前，想要拉起我的手。
    我躲开，「永健，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知道??我??」
    「你明明就知道我很在意你的身体，我希望你好起来陪在我身边，那你呢？完全不放在心上，你有没有思考过未来？我指的不是你自己的未来，而是有你有我，我们的未来。」
    我不应该把话说得这么重，但我希望他能重新振作。
    「对不起??我今天中午不应该说那种话的??」他低下头，也许是因为知道我真的很生气，所以很懊悔。
    再加大马力，「还是，你觉得我不够好，没办法在你身边？」我用了毕生的演技，假装很难过的样子，只可惜挤不出眼泪。
    「不是??不是这样的。」永健上前抱住我，很紧很紧的那种。
    我抬头，点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也用手环住他的腰。
    有了，就是这个，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和春节的初吻一样的。
    「清明节和儿童节连假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永健的语气带了些渴求，我在他的怀里点头，「然后再找紫緹、子勋，还有黄芝颖、高智浩、才思诚??」他停顿了下，「不要，就我们四个就好了。」
    对啊，就只有我们四个那就太好了。
    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好。」
    现在真的没办法思考太多，既然想出去玩，好啊那就去。
    只要他想，而且我能做到，那就可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那永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回答我，以后想读什么？」
    「如果有以后??」他这几话说得很小声又马上改口，「我对数学很有兴趣，也很擅长。」
    「这还差不多。」我很满意这个回答，环着他的手又加紧了几分，「数学老师、数学教授、诺贝尔数学奖??」我说了很多跟数学有关的事物。
    我相信，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闹彆扭。

 第三章、大雨滂沱(2)

    春天的气息浓厚，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花朵摇头晃脑的，树上也冒了新芽，再过不久就会顶着茂密的秀发与世界相见。
    「妈妈，我们连假想一起出去玩～」在连假前一週我提起了这件事。
    「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
    我们几个这几天在学校都在商量着这件事。
    「你们有想去哪里吗？」杨子勋在看手机页面的旅游攻略。
    「我都可以，跟你们在一起就行。」紫緹没什么意见。
    「那你呢永健？也是你和我说想出去玩的，有什么好主意吗？」我含笑看着他。
    「嗯??去爬山？」
    紫緹和杨子勋面有难色，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担心永健的体力负荷不了。
    「可以啊。」我答应了。
    「语晨??」紫緹皱眉。
    我回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我会想办法。
    也没说，一定要爬上山顶嘛，只要爬到半山腰，啊不对，爬三分之一就好，让永健吸收一点芬多精。
    「那就这么说定囉～」
    紫緹和杨子勋都点头。
    后来我询问了医生的建议，医生也表示，如果只有三分之一的话没问题。
    我趴在床上，虽然还有几天，不过我对于也一起去爬山这件事，感到非常的兴奋。
    好久都没有出去玩了，而且以前都是去海边，或者逛市集，这才是第一次要去爬山。
    终于又要创造新的回忆了，一定要拍很多的照片纪录下来。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了这天。
    本来是想穿的好看一点的，但是还是得以方便好行动为主，零食也不能带，只能带水壶和零钱，以免增加重量造成行动不便。
    「妈妈，我出门囉～」我走到玄关换上布鞋。
    「小心一点喔，特别要注意永健。」
    「我知道啦。」一出门就看到紫緹正要走来，「紫緹你来啦。」
    我们说好让紫緹先来我这边，然后再到公车站和永健、杨子勋匯合。
    「走吧走吧！」她戴了顶淡黄色的帽子，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还一蹦一跳的，跟我一样很兴奋。
    「走！」
    果然这条到公车站的路，还是有紫緹在看起来才更漂亮一点。
    「永健、子勋！」紫緹看到两人，大幅度的挥手，像几百年没见一样。
    杨子勋穿了一身的运动服，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永健也差不多，不过加了件薄外套和帽子。
    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得搭两班车才能到，途中我时不时会看看永健的状况，怕他会晕车不舒服。
    结果包包里塞的呕吐袋，全都给杨子勋用了??
    准备转车时，有一段空档。
    「杨子勋，你也太弱鸡了??」我又递给他一个袋子。
    他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微弯，「不用了不用了，踩在路上就不想吐了。」
    「我怎么不记得你会晕车？」紫緹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以前有过吗？」
    「可能是太久没坐长途的车了。」
    「也是。」我不在意的点头，「大少爷就算坐长途车，那也是高级车。」
    「我现在可没力气跟你吵。」
    「真是的。」我把包包拿下来，「永健你帮我拿一下。」永健拿稳后，我拉开拉鍊，从里面挖出一排晕车药，「还好我有准备，你有带水吧？吃两颗，能认识我真的是你三生有幸，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您说的是。」杨子勋吞了两颗，面对我又递过去的东西问：「这是啥？」
    「梅子，现在吃一点会比较舒服，等等上车时药效发作就不会晕了。」
    「天吶??我第一次觉得，你温柔、体贴、善良、美丽、可爱、女神、仙女??」
    「给我停下来。」我踩了他一脚，「我本来以为永健会用到，结果便宜都被你佔尽了，回去之后要还钱。」
    「魔女！妖怪！巫婆！坏人！」
    「紫緹，他骂我。」我委屈巴巴的嘟嘴告状。
    「哎呀语晨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吶！」
    「我错了??」他举双手投降。
    我得意的「哼」了一声。
    「语晨，谢谢你。」永健突然向我道谢。
    「谢什么？你不都没用到吗？」
    「我需要的好像不是那些，而是你。」
    「哎呦呦，又在放闪闪～」杨子勋阴阳怪气道。
    紫緹也用手蒙住眼睛。
    那两个真的是。
    我踮脚尖凑到永健的耳边低语：「永健，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永远需要我。」
    半个小时后，公车驶来，好在杨子勋吃了药，没有再发生想吐的情况，路程虽然远了些，但沿途的风景很是吸睛，我们一下惊讶的指着从未看见过的鸟儿，一下讚叹春天的粉色樱花树多么浪漫，偶尔车内播放了熟悉的音乐，我们还会跟着哼唱两句。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山脚下的游客登记处，留下资料后，我们就开始走上登山道，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不少，有些一看就是专业人士，也有些是像我们这样，走马看花说说笑笑。
    有好多种没有见过的植物及昆虫，我们什么都新奇，每走两步就停下来看看。
    「哇——」紫緹看到有人和我们逆方向，装备齐全，「他们应该是到了山顶又徒步下山吧？超厉害。」
    也难怪她这么惊讶，普通人上了山顶，都会选择坐接驳车下山。
    加上那几个人一看就是专业户，更加证实的我们的猜测。
    我们接着走，我早就和紫緹、杨子勋说好了走到三分之一处就好，他们也能理解。
    很快的就到了标示的三分之一处。
    「好了就到这里就好了！」我停下脚步，旁边正好有歇脚亭。
    「来拍照吧！」紫緹兴高采烈的拿出相机。
    不止我们，有很多三三两两一起合影留念的人，什么年龄段的都有。
    「可是??」我正想走到栏杆前，永健就出声，「我想继续往上走。」
    一时之间，我们都没有回应他。
    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会提出这样的想法，通常我们不管是出去玩，还是做什么事，都会以他的身体为优先考量，他也不曾有过像现在的意见。
    「不行啦永健，我累了，我们就到这里就好，好不好？」我哄骗他。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的身体，但我真的没事。」他非但没上当，还特别强调真的没事。
    「不要，就到这里就好了。」紫緹态度坚决。
    「对啊，永健，其实这里也很漂亮啊。」杨子勋也在劝说。
    「永健，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再来嘛。」我持续的进攻。
    但这一次他似乎心意已决，「不会有下次了。」
    「永健??」我放软声音。
    「有什么事我可以自己负责的，你们真的不用迁就于我，而且我是真的想看看山顶的风景。」
    「可是??可是??」紫緹求助似的看我。
    我也很为难。
    「我很怕以后就看不到了??真的。」永健叹了口气，「就算到了山顶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关係，比起后悔，我更害怕有遗憾。」
    他说的轻描淡写，而我知道他究竟有多渴望亲眼看见那片云彩。
    他很坚持，我们也是，所以一直僵持不下。
    「好吧。」我决定要妥协。
    永健，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我陪你实现。
    「孙语晨！你是不是疯了！」杨子勋大吼。
    「我没发疯，如果是我，我也不想抱有遗憾的回家。」我的语气很平淡。
    「谢谢你语晨。」永健喜笑顏开。
    「但是。」我拿出手机，「我要先告诉叔叔阿姨，他们同意了才能上去，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现在就下山，可以吗？」
    「??好。」
    幸好没到高处通讯设备都还能正常使用的，我忐忑的拨通电话，心情很复杂。

 第三章、大雨滂沱(3)

    「怎么样？不同意吧？」杨子勋一脸很篤定的样子。
    我摇头，「叔叔阿姨同意的。」
    「真的？」连永健都不敢相信。
    「嗯，慢慢走吧。」
    老实说，刚刚打给阿姨时，我原以为她会反对的。
    「喂？阿姨。」
    「怎么啦？你们不是去爬山吗？」阿姨亲切的语气，让我有点难以开口。
    「我们现在??在三分之一处。」
    「我知道啊，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了吗？」
    「我??但是??永健说想爬到山顶??」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我问一下叔叔，等等好吗？」
    「嗯??」我咬紧下唇。
    「语晨。」这次是叔叔接的电话。
    「叔叔??」
    「没关係，就去吧，我想永健是不想有遗憾对吧？」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但??」
    我的内心真的很纠结，一方面确实希望永健没有遗憾，一方面则是他的身体。
    说白一点，这次攻顶了，他会很危险。
    叔叔叹了一口气，好像又把手机拿给阿姨，「语晨，没关係。」
    又是没关係??
    阿姨还在说，「尽人事听天命吧，只要永健开心就好，辛苦你了。」
    「我知道了??阿姨拜拜。」
    掛断电话后，我待在原地一段时间，而其他人在歇脚亭等我。
    辛苦你了。
    辛苦我了。
    突然意识到，有好多事是无法掌控的，竭尽所能的去保护，也不能保证最后的完好。
    「哇——真的越往上走越漂亮欸！」紫緹精力旺盛的走在最前面。
    而我在最后面，随时留意永健的状况，也无心再去看步道旁的花花草草，连脚下的路都没注意，绊了好几次，不过我没有发出声响，他们没有发现，只是手磕出了几个小口，长裤下应该也撞出了几个瘀青，但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更把心思都放在永健身上，怕他也跌倒。
    我看到指标写了再两百公尺就到半山腰了，到了那里，再休息长一点时间，还得补水。
    我们走得很慢很慢，天气也不会太热，但如果要继续往上走，就要有充足的体力才行。
    「休息一下吧。」我拉着永健坐下，拿出准备的手帕帮他擦汗。
    「我不会累的，你们看，我还好好的呢，一点都不会喘。」永健很享受正在进行的事。
    我也能稍微理解，毕竟爬山对我来说，也是未知领域。
    「你们水够吗？我多带了好几瓶，喝完了再跟我要。」杨子勋拉开包包，里面果然躺了十几瓶的水。
    「你背着这么重的包包走到这里？」我很惊讶。
    「对啊，也还好不会很重。」
    「你如果累的话就分几瓶跟我吧。」
    「不用不用哪有让女生拿重物的道理。」
    「吼吼，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去超市的时候看着我抱家庭号的饮料。」我虽然嘲讽他，但还是很感激他，本来还愁水会不够的。
    「咳??不要翻旧帐喔。」
    我们笑成一团，把刚刚的忧心暂时拋之脑后。
    在休息了半个小时多后，我们又继续前行，越往高处，路就越陡峭，儘管步道有扶手，还是很废体力。
    这时的我顾不上自己早已气喘吁吁，还是站到永健旁边，脱离扶手更消耗能量，也只能强撑着，我一定要在他旁边看着他。
    唯一能抚慰我的，就是不经意望过的风景，已经是到了能看着大楼楼顶的高度了，植物也更加丰富。
    我不禁期待着，山顶上会是怎么样的景緻。
    山顶和半山腰中间还有一处歇脚亭，我们一样停下休息。
    紫緹累的说不出话，就连杨子勋都汗流浹背了，可是永健还是很兴奋。
    我蹲在地上大口的喘气，额角的汗沿着脸颊滑到下巴低落至地面。
    突然有道阴影将我笼罩，永健蹲到我面前，「辛苦了。」他帮我擦汗，「这次换我帮你。」
    我欣慰一笑，「就快到了。」
    「孙语晨。」杨子勋向我走来，「喝点水。」
    「谢啦。」我接过水，但拧不开。
    「我来啦，你看看你比我还弱鸡。」
    我仰头喝了一口，「我至少不会吐的稀里哗啦。」
    「语晨，你来这里坐啦。」紫緹将我扶到石椅，我能感觉到她掌心的粘腻，那是她的汗。
    她也累了，脖颈黏着被汗打湿的碎发，脸颊也红通通的，少了一点笑容，却依旧美的诱人。
    至于我的瀏海，它现在一定不完美了。
    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少了很多，应该都是中途返回的，或者早已超越我们往上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一致通过继续往上。
    腿都已经不是腿了，脚底也没了知觉，屁股酸得要命。
    我有预感，明天的我??喔不，一个星期的我都会是个残废。
    「语晨，你不用一直看着我没关係，扶着扶手会轻松一点的。」
    「不行，我得看着你。」
    「我们一起加油。」永健反过来替我打气。
    「嗯！加油！就剩一点点！」
    杨子勋在前面拉着紫緹，紫緹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在他身上，每一步都很吃力。
    他们两个靠的好近??
    我知道因为是在互相扶持，也知道他们都很累。
    可是看了就好难受，站在紫緹身旁的，好像一直都不是我。
    她一直向前，而我总是回头看看走了多远。
    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山顶，紫緹撒欢似的跑到观景台，双手撑着栏杆满眼兴奋，杨子勋也快步跟上。
    我和永健慢慢走去，在看到那片蔚蓝后，嘴角也控制不住的上扬。
    「语晨你看是不是很漂亮？」永健问我。
    「嗯！超漂亮！」
    原来他想看的，就是这片景。
    云彩彷彿触手可及，能够俯视整座城市，还有山脚下的绿意盎然，空气清甜，所有疲惫烟消云散。
    我好像能真的体会到，他一直以来的忍耐，只是想换一次任性。
    而这场任性，让他见到了除了病床、药物、医院外的风景，没有消毒水味、没有哭声、没有医生的叫唤。
    「早知道就把画板带来写生了，真的好美。」紫緹抱着手里的相机不停的拍，「只好多拍些照片回去画了。」
    「你也真是的，要是真的带画板，走到半山腰就累了。」杨子勋笑道。
    「说的也是吼吼吼吼。」
    「永健。」我轻唤。
    「怎么了？」
    「会不会累？」
    「不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正调适着自己的呼吸。
    「值得吗？」
    「值得。」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管今天过后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后悔。」
    今天好像让我重新认识了永健，原来他也不是无慾无求，只是想要的东西，小到旁人容易忽视而已。
    「来来来！来合照！」紫緹把相机递给在旁边的路人，「麻烦帮我们拍一下照可以吗？」
    「当然可以。」路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来，看这边。」
    我们四个看着镜头，露出笑容，期待听见按下快门的声音。
    「一、二、三——」
    喀嚓——
    拍好了，照片里的我们，一定很狼狈哈哈哈。
    但紫緹，还是很耀眼的吧。
    下山的方法，除了坐接驳车，还是坐接驳车，我们没啥骨气，体力不行就认命。
    山路比较颠坡，一晃一晃的，我累到无感。
    「呕——」杨子勋又吐了。
    刚刚忘了给他晕车药了??
    「来来来快点快点，吃梅子，然后试着睡觉。」我把整包梅子扔给他。
    「呕——」
    算了，没眼看，反正下山的速度很快。
    「呕——」
    怎么这么能吐??
    「呕——」
    这次我忍不住了，直接笑出来，紫緹和永健也憋着笑，我才不管。
    「你??你好狠吶，呕——」
    这趟旅程，除了有拍照留念外，还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呢。

 第三章、大雨滂沱(4)

    那天之后，我本来以为日子恢復了平静。
    可是在几週后的某天，永健没有出现在公车站，我心急的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接。
    我越发不安，「怎么办！没接电话！我去找他！」
    「你先冷静一点。」杨子勋把我拉了回来，「公车还有二十分鐘才来，我们在等等，说不定只是睡过头了。」
    「永健怎么可能??」
    这时，我手机传来了讯息，是永健。
    康康：我今天感冒要请假，你们不用担心我。
    不对，不对劲。
    「永健??感冒了？」杨子勋疑惑。
    「我去找他！」
    「欸欸欸欸等等等等，我也收到讯息了，永健说让我看着你去学校。」
    「不行不行。」
    公车到了，「走啦，放学我们在一起去找他？」他拉着我上车。
    我皱眉，眼皮直通通的跳，真的太奇怪了。
    「杨子勋??杨子勋??」我的声音哆嗦。
    「你不要想这么多，先好好上课。」他强装镇定的口吻，已经被我听出来了。
    我不自觉的捉紧拳头，指甲掐进肉时產生了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不要想太多，没事的，永健明天就会来上课了，他只是感冒了，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都已经这么努力说服自己了，还是没办法把老师上课的内容记起来，纸被我用原子笔戳了好几个洞。
    要翘课吗？但其实如果我现在请生理假也可以，我从来没请过，老师一定会批准，
    「孙语晨！」
    老师的吼声，将我的思绪拉回。
    现在在上什么？喔，在合唱教室，所以是声乐课。
    「把a段唱一下我听听。」
    「??好。」我站起来，四处张望是哪页的a段。
    才思诚坐在我前面，他把课本立起来，我看到了是五十五页，于是我快速翻开，然后照着唱。
    ??我在唱个什么垃圾。
    「停停停，你这个颤音也即兴发挥的太离谱了，出去外面练习。」
    我点点头，正好也需要冷静。
    走到了老师不会经过的角落蹲下，拿出手机，一口气传了好几则讯息给永健。
    幸亏的是，他都有回覆我。
    康康：不是还在上课吗？怎么能用手机？
    太好了，他真的没事，对吧？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持续说一些没用的事情，找了好几个话题。
    一来一往的，直到下课鐘响也没察觉。
    「孙语晨。」
    「嗯？」我抬头，「才思诚？下课了吗？」
    「下课了，你怎么了？」
    「永健没来学校，他说他感冒了，我刚刚一直在跟他传讯息。」
    「那不就没事了吗？」他把我拉起来，「你还是不放心？」
    「嗯??打电话给叔叔阿姨，他们都没接，可能是在忙店里的事，一切都说得通，但是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你想去找他吗？」
    「但他叫我好好上课，还特别交代了杨子勋。」
    「那你想让他担心吗？」
    「不想??」
    「这不就对了吗？走吧回去上课。」
    才思诚甩了个后脑勺给我。
    他说的没错，不能让永健担心。
    上下课的鐘声交替响起，我没有在和永健互传讯息，打算放学直接杀到他们家。
    中午的时候我和紫緹提了这件事，她的反应更是大，多说一个字她就会哭出来的那种，黄芝颖即时安慰她。
    那时候我也顾不上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永健。
    一天在学校的时间不过八个小时，现在我只觉得度秒如年。
    当放学的鐘声一响，老师都还没放人，我书包抓着就往外跑。
    意外的是，紫緹和杨子勋也正奔向门口，后头还跟着黄芝颖和高智浩。
    「不等公车了！拦计程车！」我朝着对面的小黄挥手，司机回转，我拉开车门，「你们快点快点??」
    快是真的快，但挤也是真的挤??
    杨子勋个子大坐前面，我们其他四个人挤在后面，简直快窒息。
    算了我顾不了那么多，报出永健家的地址，还麻烦司机开快一点。看到了熟悉的招牌，不顾着车还没完全停下，我便拉开车门跑进麵馆，叔叔阿姨不在、没有客人、桌面凌乱，还有几隻苍蝇飞来飞去。
    「二楼??一定在二楼！」我快步跑上去，使劲敲响门，却无人答应，「永健！叔叔！阿姨！我是语晨！」
    打开手机，对话停留在上声乐课的时间，我又传了几则，这次没有得到回应，再次拨通电话，也无人接听。
    杨子勋跑了上来，「怎么样？」
    「你把门撞开！快点！」
    「什么跟什么，门坏了怎么办？」
    「滚开！我自己撞！」我推开他就要撞上门，他又把我拉住。
    「你走旁边一点。」
    嘣——的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里头一样空无一人。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来电答铃，「是阿姨??」我滑向绿色接听键，「喂？」
    「语晨啊??永健他??」
    嗡——
    阿姨的话如同暴雨，水滴狠狠的砸进耳里，飞速的淹没了大脑，又快又急，猝不及防。
    那头掛断电话后的嘟嘟声，像是道雷电，重重的朝我的世界劈下，一瞬间成了废墟。
    「怎么了？」其他人也跑上楼。
    「永健呢？」紫緹手足无措的看着我。
    「孙语晨！你说话啊！」杨子勋焦急的扶着我的双臂摇晃。
    半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哑着嗓子道：「永健下了病危通知。」

 第三章、大雨滂沱(5)

    加护病房外，气氛压抑的沉闷，所有人不发一语，叔叔阿姨眼眶泛红，紫緹也绷不住泪水哭的上接不接下气。
    我站在门前，有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永健罩着呼吸器躺在病床上，他安静的睡着觉。
    没错，他在睡觉，等等就会醒来了。
    他会来找我。
    「林永健的家属在吗？」医生走了过来，「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我们推门而入，围在永健的身旁。
    永健，你快点起来啊，我不是说了吗？我希望你能永远需要我，再不醒来我就要走了喔，你女朋友要跑了喔??
    「为什么不做手术？」我跪趴在离永健的脸庞最近的位置，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他的睫毛。
    「永健他??直到晕倒前，都还在坚持不做手术。」阿姨哽咽的说道，「我们??我们也不愿意再继续看他被病痛折磨。」
    这样啊??
    永健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和气喘，气喘一发作，就很容易牵动心脏，所以不能运动、日晒，也不能在人聚集的地方会闷。
    医生早就有说过，十五岁过后就可以选择要不要做手术，但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就算手术成功，日后仍有风险。
    阿姨在他十五岁生日那天，问他想不想要做手术。
    但是他说：「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
    一句话如针刺进了阿姨的心，她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的长大，享受同龄人的快乐，肆意的奔跑，畅快的吃着零食，不被同学当成异类。
    他们几乎每一天都在与死神对抗，活得小心翼翼的，普通的流感就能搞得胆战心惊。
    所以，永健早就有预感了是吗？
    我看着他平静的睡顏，内心说不出的酸处。
    「难怪你想去爬山，想登顶。」我轻抚他的头发，「如果我现在问你后不后悔，你一样会说不后悔的对吧？」
    因为你看到了这一生，从未见过的景色。
    「叔叔阿姨??」我轻唤，「对不起，我不该同意爬山，也不该问你们意见，应该要直接把他抓回家才对。」
    「语晨，你别这么说。」叔叔打断我，「永健他啊——头一次这么任性，我们??还挺高兴的，而且医生说了，就算不去爬山，以他的情况来看，也撑的太久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永健一直没有醒来的徵兆，紫緹哭的眼睛都肿了，杨子勋握紧拳头守在病床旁，叔叔阿姨年纪大了，我让他们先在隔壁床休息一下。
    至于黄芝颖和高智浩，他们都在安慰紫緹，然后说了一堆风凉话。
    关他们什么事？不知道头尾，尽是说些没用的，有点眼力的早就摸摸鼻子走了，他们到底为什么好意思待在这里。
    「你们??」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杨子勋对着他们两个说，「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如果依我对他的了解，这句话的原文应该是，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也什么屁用，赶快滚吧。
    放在之前，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吐槽他，但现在我极度认同他的话。
    他们两人依言离开了。
    病房内再度回到寧静，除了紫緹一浅一浅的啜泣声。
    深夜，我还是同样的姿势，用手肘撑着病床，手掌撑着下巴，强忍睏意，奈何眼皮子还是直打架。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们都传了讯息报平安，他们也说隔天会来看永健。
    病房外已经无人走动，走廊也只留了小灯。
    杨子勋靠着墙打瞌睡，紫緹哭累了睡着了。
    但我还不能睡的，必须要有人守着，我相信永健醒来能看到我一定很开心。
    「永健，我要带才思诚去音乐教室囉，你如果吃醋的话就起来阻止我；永健，我想喝冬瓜柠檬，你去给我买；永健??」我喃喃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灰姑娘〉的故事还没说完，仙度瑞拉后来怎样了??」终于，我抵挡不住睏意，闔上眼趴着睡着了。
    我没有睡的很沉，隐约感觉到肩膀有一股温热的重量，但不确定是不是错觉或者做梦，没一会儿，我就彻底入眠。
    清晨，门外婴儿的哭啼声打破了寧静的早晨。
    我猛的抬起头，发现自己肩上盖着一角的棉被，「永健！你有醒来过对不对？」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错觉。
    「嗯??怎么了？」紫緹睡眼惺忪。
    「叔叔阿姨！你们醒醒！」我保持同样的姿势没有动，「是永健！永健帮我盖的棉被，你们看！」
    他们一惊，「真的是！真的是！」叔叔阿姨簇拥在一起。
    突然——
    嗶——
    「什么声音！」紫緹瞪大双眼。
    我看向心电图，那条线从曲折变成直线。
    「医生！医生！」杨子勋猛戳呼叫铃。
    「永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语晨喔??」
    再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好不好？
    「请你们出去，我们要进行抢救。」医生跑了进来把我们都赶出去。
    「永健！妈妈店里忙！起来帮忙！」
    「永健你不是想跟我打球吗？来啊单挑啊！」
    「永健，我需要模特儿，你来当！」
    永健??
    永健??
    永健??
    我们被阻挡在门后，也都明白，儘管嘶吼吶喊，也无济于事，只能做最后的祈祷。
    永健，你爬过山，但是没看过海底吧？我教你游泳，我们一起去潜水。
    永健，我还想看你，因为我的表白而脸蛋红噗噗害羞的样子，真的特别可爱。
    二十分鐘后，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我们望去，而他摇头说：「我们尽力了，林永健死亡时间??」
    还不等医生把话说完，我们就推开门进去，看见那被白布覆盖的身躯。
    叔叔掀开一角，被遮掩住的脸庞毫无血色，闔着眼，很平静很平静的。
    「呜呜呜??永健??」紫緹不敢面对，抱着我背对永健哭了出来。
    叔叔阿姨也哭了，杨子勋流下一条泪。
    而我轻拍紫緹的背，一滴泪都没有掉。
    在刚刚医生宣布死亡时，我有一种悬着的心放下的感觉。
    是替永健开心吗？我自己也摸不清。
    此时此刻在旁人眼中的我，是强忍泪水坚强面对的，是努力调适自己向前看的。
    「永健对不起，直到你断了气，我都在利用你。」我无声的说给住在我内心的永健听，「还有，你辛苦了，我们爱你。」
    日日垂涎寿命的延长，苟延残喘的活着，这样真的太疲惫了，好好休息吧。

 第三章、大雨滂沱(6)

    在简单的告别式后，我们重回校园，没有永健在的校园??
    「木木麵馆」也收掉了，叔叔阿姨都搬走了，永健彻底的从我的日常生活中消失，唯独那些抹不掉的记忆深刻烙印着。
    手机锁屏依然是我们的合照，是紫緹抓拍的。
    那时候是放学，还穿着制服，坐在公车站等公车。
    一高一矮，一个仰头，一个垂头，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至今我仍不想换掉，或许是为了掩饰些什么而保留。
    告别式是办在永健家楼下的「木木麵馆」的，桌椅全部都被收了起来。
    到场的人不多，都是和永健相关的亲戚，包括我们和他要好的朋友。
    灵堂的气氛很凝重，非常非常非常凝重，没有人愿意接受事实，但也不得不面对，永健已经天人永隔了。
    桌前的相片，我们刚在一起后拍的，那时的他容光焕发，面颊红润，眼里全是光。在相片旁边的，还有一张紫緹画的他，就是转班考试前画的那张。
    紫緹在看到那张画时就破了防，儘管我们早已说好不以哭泣送永健最后一程，她仍控制不住的流泪，而其他在场的人听见哭声，也难以坚持守住泪门，纷纷压抑的低声呜咽。
    而我站在桌前，凝视着照片，那个曾经对我温柔体贴的少年，时不时就傻傻的说会喜欢我一辈子，结果他的一辈子就只到了十七岁，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啊。
    「永健，你看。」我原地自转一圈，「你不是说我穿深色好看吗？那我今天漂不漂亮？」
    说到底，还是在自欺欺人，怎么可能回答嘛。
    只能渴求做一场梦，梦里让我们重聚，到那时，你在夸跨我，好吗？
    耳边时不时传来其他人的谈话声，那些不会看场合说话的人，都是光顾过「木木麵馆」的客人，基于礼貌来打声招呼。
    「你看那个女孩子，本来跟男朋友甜甜蜜蜜的，结果人就死了。」
    「是啊，多可惜的男孩子，年纪轻轻的??唉??」
    「那个妹妹心里一定难受的要命，硬是憋着不哭。」
    「真的很心疼。」
    「幸好她没有为了男朋友做傻事。」
    为什么我的听力这么好，把那些间言碎语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清楚楚。
    幸好？
    幸好是能这样用的吗？小学没毕业还是怎样，我忍住想翻白眼上去骂人的衝动，把怒气往肚子里嚥。
    「永健，你说话不算话，你那天跟我说了『明天见』，但是你没来找我。」我又对着相片喃喃自语，「我生气了??」
    离别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愿你踏上新的旅程，在遥远的另一边，能看看从未见过的景色。
    可惜，你无法和名字一样，永远健康。
    永健，我想谢谢你，我凭藉着你的光，走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路。
    我们自愿留下来帮叔叔阿姨整理店面，而我走上二楼客厅，再往内走就是永健的房间，我来帮他整理遗物。
    从玻璃窗爬进来的阳光，在家具上乱窜，温暖了整间卧室。
    永健的东西很少，桌上只有课本，衣柜里除了学校的衣服，还有就是两件自己的衣服，他没有像杨子勋房间里贴满海报，也没有推成山的娃娃。
    简单的就像间样品屋。
    和生活最相关最多的，那就是墙上的照片吧，其中被他印的最大张，被摆在最中间的，是我们登顶的照片。
    顺着墙面来到床边，床头放了一个相框，是我们两个的合照，就和我的锁屏是同一张。
    这就是情侣的默契吗？
    突然想到，紫緹之前还说要帮我们画结婚照呢。
    「嗯？」
    相框的右下露出了白色的一角，我把它抽了出来，是一张折了两次的纸。
    直觉告诉我，应该要打开来看。
    然而，看到纸上的那行字后，我愣住了。
    我知道，因为是你，所以没关係。
    永健??知道了什么？

 第三章、大雨滂沱(7)

    是知道了叔叔阿姨为了永健，拜託我和他在一起吗？
    在高一的那个秋天，我们上课上到一半，永健突然倒地，一声巨响使得同学们相当恐慌，老师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就拨打了医院的电话。
    和他熟悉的我们知道是心脏病发作，却不明白是什么诱因，毫无预警的，内心也很害怕。
    紫緹先是通知叔叔阿姨，杨子勋则是清空周遭的人群，打开门窗保持通风，而我翻开永健的书包要找紧急用药，可是全部的东西都被我翻出来，仍然没有找到药盒，这下我彻底慌了。
    「怎么办！永健没有带药！」我丢开书包，俯身在他的脸庞，「永健，你别怕喔，我??医生马上就到了??我们都在喔。」
    「救护人员来了！」紫緹朝内大吼。
    「麻烦让一下。」医护人员扛着担架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永健托上去后，抬着担架走了出去。
    「老师，我们跟去看看，回来再请假！」丢下这句话后，不管老师同不同意，我们三个逕自上了救护车。
    刚刚医护人员已经替永健做了急救措施，他的眉头紧锁，罩着氧气罩，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道路，行驶的车辆靠边停止让路，红灯在这刻也无法阻拦，很快的我们就到了医院。
    一到急诊处，就有医生跑向前询问情况，在和医护人员的沟通与了解后，永健被推进了急救室，叔叔阿姨也在这时赶到，连围裙都还没脱下的。
    阿姨靠着墙滑坐在地，我急忙上前搀扶，「阿姨，地板很凉你先起来。」
    「怎么会这样??」她的四肢无力，「永健他??他没带药吗？」
    我摇头。
    「他怎么能没带！」叔叔听到后怒吼，「都提醒他多少次了，我??」
    「叔叔你冷静一点，我们也有错，没有及时发现永健的不对劲。」杨子勋自责的说。
    「是啊??都怪我们??要是我们机灵一点就好了??」紫緹垂头，懊恼不已。
    我叹了口气，「永健一定会没事的，要对他有信心！」
    歷经了漫长的等待后，医生走了出来，我们一拥而上。
    「医生！怎么样？」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还做了各方面详细的检查，基本上病情算是稳定住了。」正当我们松了口气时，他接着说：「不过病患的求生意志非常薄弱，刚刚一度心脏骤停，我希望你们在他清醒后能激励他，如果可以最好是做手术，虽然有风险，但也是有痊癒的可能，你们家属自行讨论，其他的这几天观察后再说。」
    「好好好谢谢谢谢。」叔叔阿姨不停的道谢。
    「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医生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看着永健安稳的睡顏，我们才终于的放心，接下来就是等他醒来观察几天。
    「语晨。」阿姨用气音在我耳边说话，「你和阿姨出来一下，阿姨有话跟你说??」
    「好。」我们悄然的走出病房，并没有人特别注意，「怎么了吗阿姨？」
    「语晨??」阿姨看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啟齿，「阿姨想请你帮忙，不对??应该是拜託你帮忙。」
    「怎么了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要会帮。」
    「这件事只有你可以。」阿姨激动的牵起我的双手紧紧的抓牢，「你知道永健他??很喜欢你吧？」
    「知道??」我被她这个举动吓到，「然??然后呢？」
    「你能不能和永健在一起？」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交往，成为情侣。」阿姨松开我的手，垂下眼帘，「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这应该是现在能救永健最好的方法，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他一定会想好好活下去，也一定会期待着有你的明天??所以??语晨??」
    「阿姨??这是在欺骗永健??」
    在阿姨的心里，是不是觉得，只要永健活着，那即使是活在虚假的世界中也没关係？
    走廊来往的人不少，护士一刻不敢停下脚步，病患也无由驻足，我陷入沉思，阿姨的话不无道理，我们从小就陪着永健对抗病魔，鬼门关走过一轮又一轮，每次都是种折磨，偏偏又希望他能挺过，然后回到我们身边。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吧。
    「阿姨，你让我想想好吗？」
    「抱歉语晨??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阿姨还是拜託你了??」
    「我会好好想想的。」
    阿姨又进了病房，我独自一人靠在墙边仰着头，反覆的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嗯？」我的嘴角次过来一块甜甜的东西。
    「语晨，先吃点巧克力吧。」紫緹掏出自己珍藏的巧克力，我一口咬住，甜腻感在我嘴里化开，她接着说：「叔叔阿姨去给永健办手续了，我和子勋下楼买些吃的，你顾一下永健，顺便休息一下好吗？」
    「??好。」我艰涩的开口。
    「没事的。」她抬手拍了拍我的头，明明自己也很忧虑却反过来安慰我。
    她走后，我长叹一口气。
    真的快要控制不住了??
    一踏进病房，永健就蹙了蹙眉，手指若有似无的弯曲着，是醒来的跡象，我连忙上前。
    「永健？」我轻唤。
    他缓缓睁开眼睛，「语晨??」
    「永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察觉到他想起身，于是我扶着他，然后把枕头拉起来让他背靠在枕头上。
    「语晨，我好累。」
    「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肚子饿吗？我去叫医生来好吗？」
    「这里。」他用右手的食指指着心脏，「这里好累，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真的真的好累??」
    我听得懂他的意思，他不想坚持了。
    迷失在沙漠的旅人，拼命的跑向看似最繁荣的那处，到头来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虚幻的、假的、不存在。
    那对此刻的永健来说，现在得到的一点生机，是不是也是虚无縹緲的？
    既然如此??
    「永健，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啊??」我真挚的凝视着她，手掌轻抚他的脸颊，「我不能没有你??」
    「什么？」他的眸光微动，「什么意思？」
    「永健，我喜欢你，想要你陪我好久好久。」
    「我??」
    「是不是我太自私了，你都这么累了，我还荒唐的说出这种话，你就??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我放下手，抿了抿唇。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不是的！语晨，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不相信我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永健的问题，我没办法承认刚刚的假话，只好再把问题丢回去，我瞭解他，这么说他一定不会再纠结了。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他喜笑顏开，面色逐渐红润，「我??我有点??开心，不对，是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我抱住他，他也抬手回抱我，背脊感受到他的触碰，下意识的想要躲，但是我忍住了。
    「那，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对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是啊，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开心的说不出话，傻傻的笑着。
    「但我不去找你的时候，你要主动来找我呦，女孩子可是很矜持的！」我用傲娇的语气说。
    「当然！我一定会去找你！」
    咚咚——咚咚——
    就是这个声音，我想听到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如雷鸣般响亮。
    咚咚——咚咚——
    永健，对不起。

 第三章、大雨滂沱(8)

    还是知道了我也利用了这段感情吗？
    对，那就是一直不想承认的秘密。
    ——我喜欢紫緹。
    在发现自己对紫緹的喜欢时，我很慌乱。
    打着朋友的名义待在她身边，牵手、拥抱、洗澡，甚至同床共枕都是很正常的。
    然而，一但是在非友谊的情感下，这些事都是不会被允许的。
    所以不能承认，不能被发现，说了就再也没机会了，甚至失去当朋友资格。
    面对永健的喜欢，说实话，我是暗自窃喜的，我们成为情侣，就能掩饰我真实的内心。
    在创作〈那天〉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紫緹，在许老师和张老师的误会下，这个秘密又多了层保护，我想记住全部关于紫緹的那天。
    「紫緹，你为什么喜欢黄色啊？」
    「因为黄色象徵的是光芒、光明，看起来温暖又引人注目，不过黄色在各国的文化差异大不相同，在使用时我也不会完全根据个人喜好。」紫緹耐心的解释，「同时我也觉得黄色是最符合我人格特质的顏色！」
    我很同意她的话，她总是热情，旁人会不自觉的朝她走近。
    而我喜欢紫色，睡裙是紫色、床单是紫色，书包上的掛坠也是紫色，不仅仅只是因为能衬托黄色，跟黄色形成和谐的对比，更重要的是她的名字「陈紫緹」中间的「紫」字。
    当然，我也认为，紫色是最符合我人格特质的顏色。
    由温暖的红色和冷静的蓝色调合而成，可以多一点红色偏暖，也可以多一点蓝色偏冷，似乎没有「最完美的紫色」，蒙上了优雅、神秘、沉稳、浪漫等各种捉摸不定的面纱。
    像这样的我，不就和紫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那我问你喔。」我鼓起勇气，「你喜欢怎么样的人啊？我指的是成为你恋人的条件。」
    我问的不是「喜欢怎样的男生」，而是「喜欢怎样的人」，这样答案就不会被限制，也许紫緹有和我一样的想法也说不定。
    「嗯??我喜欢——」她歪着脑袋思考的时候，我从桌上插了一片苹果塞进嘴里，假装的漫不经心，「喜欢阳光帅气的男生，然后只对我好！」
    男生男生男生，又是男生。
    兴许在诸多年后，在看到我后，能改变想法，我也可以阳光，也可以只对你好的。
    「还有吗？」
    「没有了！那你呢语晨？」
    「我喜欢??」
    我喜欢你啊。
    「嗯嗯嗯？什么样的？」
    「喜欢斯斯文文，安静内敛，沉稳可靠的类型。」
    我说的就是永健，而当时，紫緹并不知道永健喜欢我。
    「这个人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她瞇起眼睛，「是不是永健？」
    我笑而不答。
    「哇！你喜欢永健呀！哇啊啊！」她很激动，彷彿得知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
    「你小声一点啦！」
    「哎呦，有什么好害羞的嘛哈哈哈。」
    对紫緹的情愫越发浓烈，我逐渐控制不住自己，讨厌全部接近她的人，从嫉妒到恼怒。
    ——我想佔有她。
    当这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时，我惊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不正常，至少在外人眼里这不正常，我得将一切导回正轨。
    就在这时，阿姨来找我了，儘管我当时非常犹豫，但眼下这是最好的方法。
    在永健歷经了那次病发后，我们正式交往，成为别人眼中两情相悦的情侣，大人们都很赞成。
    手牵手穿梭校园、肩并肩坐在公车上，用同一根吸管喝饮料、吃同一碗芒果冰，在夕阳下拥抱，在月亮下亲吻，我们做了很多普通情侣会做的事，看似轰动青春的一场盛宴，却只有我想亲手拉下帷幕。
    永健上一秒有多开心，下一秒的我就有多心虚。
    在我们刚在一起时，紫緹还揶揄我，说我这是如愿以偿，得偿所愿。
    但是紫緹，我的愿，一直都是你啊。
    我不想得到你的祝福，我希望你也可以把我抢走，只属于你。
    「语晨，你为什么喜欢我？」永健这么问。
    「因为就是喜欢呀～之前在和紫緹聊天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她猜到了??」我俏皮的吐舌头。
    如果我说我利用了你的喜欢，你会生我气吗？
    「我觉得好不真实，但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那我们就在一起，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东窗事发的那天，久到紫緹找到幸福的那天，久到你讨厌我的那天，久到我厌倦假装的那天。
    「那就??久到我生命到达尽头的那天。」永健自嘲的笑了笑，「我真的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他的笑同时蕴涵了诸多不公。
    「永健，你下次再会说这种话我就要生气了，会三天不理你的那种生气，你好自为之。」我冷下声。
    「对不起，不会了，现在有你陪着我，我就有动力了！」
    「这次先原谅你。」
    后来，永健积极的接受治疗，消极的心态也改善了很多。
    我尝试着用不一样的情感接受他，认真努力的想去喜欢他，但怎么样就是没有面对紫緹时的那种悸动。
    他会紧张、害羞、小心翼翼，而我不会，牵手就是牵手，拥抱、接吻都像是件需要履行与执行的事。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永健能活着，阿姨能放心，我的心思能藏的好好的。
    我迷茫吗？
    很迷茫啊。
    然而，永健依然抵不过病魔，还是离开了我们，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明天见」，连和他坦白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他早就看到了生命的终点，只是选择不说罢了。
    永健，对不起，也谢谢你。
    直到最后，我还是没能为你流下一滴泪。

 第三章、大雨滂沱(9)

    「孙语晨，你要吃什么？」一下公车，杨子勋就问我。
    我们渐渐习惯了两个人的公车站，两个人的座位，两个人的早餐。
    「三号饭糰？」
    「可以，走吧。」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阴的，乌云密佈，看起来随时都会下雨。
    「我要??肉松的好。」我直接跟杨子勋点餐，「排队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本小姐先去外面等了哈。」
    「哪次不是我排队了。」他鄙视的看了我一眼。
    我才不理他，走到外面，空气瀰漫着一股湿气，却迟迟不落雨，闷热的难耐。
    见杨子勋提着袋子出来，「走吧。」
    「袋子你拿。」
    「不拿。」
    他每次都抱怨苦力活都他做，但我都当耳边风。
    进了学校，「拿去啦。」他把肉松饭糰递给我。
    「谢啦，改天请你喝奶茶。」
    「你这句话讲几遍了？一次都没请，言而无信的老妖婆。」
    「嘖。」我抬起腿要踹他，「欠揍。」
    「喂喂喂，注意一点，你穿的是裙子小姐。」
    「对吼。」我放下腿，拍了拍裙子的褶皱，「放学请你可以了吧？」
    「随便啦我就听听而已。」他一副篤定了我就是不会请的语气。
    「真的会啦！」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教室吹冷气了。」
    「欸等一下——」他转身刚要走，我就把他喊住。
    「干嘛？」
    「你现在??在班上还好吗？」
    「很好啊有什么不好的。」他突然弯唇，把手放在我头顶乱揉一通，「还会担心我了，好感动喔。」
    「哎呀！」我拍开他的魔爪，「我的瀏海啦！我是怕你在班上被孤立，然后回家呜呜呜的躲在棉被里哭！」
    「哭屁哭，你什么时候看我哭过了？」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确实，永健离开时，他和我一样没有哭，不过我知道他是在隐忍。
    但说到哭的话，倒是有一桩印象深刻的事。
    「我记得你小五的时候还尿床，那时候怕被骂，就一边哭一边跑到紫緹家，那时候我刚好也在，然后你??」
    「停！你怎么翻旧帐啊！」
    「你自己问我的啊。」我耸肩表示无辜，「好了我要走了，拜拜喔尿床宝宝～」
    「你！」
    「早啊才思诚。」一踏进教室就看到坐在位置上的才思诚，「张老师出的作业你有想法吗？」
    期中考后，重新换了座位，我主动和老师提出要和才思诚坐邻桌，一来是因为我们同主修，二来则是跟他比较有话聊，至少在专业领域上是的。
    「我还是会照着一开始写的版本去改，你的呢？」
    寒假时，张老师出的那份填词的作业，我写的不是很满意，本来也就想着要修改，结果老师提前把进度上完，又分享了填词的经验，其中押韵、谐音都是我没有接触过的，他也出了这学期的最后一份作业，那就是重新填词。
    「主题的方向不动，但词想用另一个角度写，那时在写的心境和现在不太一样。」
    「把你的情绪毫无保留的写进去吧。」才思诚看着我。
    「不会的，我已经调适好自己了，就算永健不在，我也不会浑浑噩噩的。」我看不懂他的眼神，只好这么解读。
    「??那就好。」
    放学，下起了大雨，本来以为一整天就只会阴阴沉沉的，没想到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
    而且！我还没带伞啊！吗呀！
    「紫緹??应该有带伞，我跑去找她好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把书包放在头顶，一下衝到对面的美术大楼。
    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来美术大楼，平常都不敢来，因为我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画面，就比如——
    现在。
    刚走上二楼，二年级的教室就传来啜泣声，这个声音我在熟悉不过了，是紫緹。
    除了她，里头又传出了杨子勋的声音，我聂着脚，缓缓靠近。
    「紫緹，你别哭了，我们回家吧？」杨子勋拿卫生纸帮紫緹擦泪，他的头发应该是在刚刚过来的时候淋湿的。
    「呜呜呜??子勋，为什么突然下大雨？是不是??是不是永健在哭？他是不是想念我们了？」
    永健走后，紫緹难过了很久，任何小事都能触动到她的内心。
    「不是的，永健现在不痛苦了，怎么会哭呢？」
    「子勋??是不是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语晨也是??」紫緹仍然哭着，我能感觉得到她内心的不安。
    忽然，「紫緹。」杨子勋将她拥入，轻拍怀里的泪人儿，「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的语气是我前所未见的温柔细緻。
    紫緹蜷缩在他的怀里，一抽一抽吸着鼻涕，「你凭什么这么篤定？永健离开后，我真的不敢在抱有任何幻想。」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轰隆——轰隆——
    这是雷声吗？是打在我的脑海里吗？
    「什么？」紫緹木訥的抬头，满言不可置信，「你??」
    「我说，我喜欢你。」杨子勋又重复了一遍。
    「??喔。」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不可以，不能问，我不想听。
    「喜欢。」紫緹篤定的点头，然后破涕为笑，「我也喜欢你。」
    不！
    我瞳孔一缩，踉蹌了两步倒在地上，手重重撞到，很痛，全身都痛，呼吸比雨落的速度更急促，胸口闷到心脏绞痛。
    早该料到的，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不要，我不要再听了，但声音还是清清楚楚的砸在我的耳里。
    「紫緹，让我永远陪着你好吗？」
    紫緹，不要答应他。
    「好。」紫緹破涕为笑。
    为什么？
    我极力的甩开那几个字。
    ——让我永远陪着你好吗？
    ——好。
    可是紫緹，我的喜欢，比他的永远还多一天啊。
    「我们回家吧。」
    我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躲在楼梯口的角落，看着他们下楼，自己在跟上。
    「怎么办？雨还下得这么大。」
    「看我的。」杨子勋脱下外套，在头上摊开，落下的阴影正好能站两个人，「来吧。」
    「好！」
    两人全力向大门奔跑，中途还传来刺耳的笑声。
    我恍惚的走进雨里，伸出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紫緹，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任凭雨从领口流入衣内，全身湿透，眼前模糊不清，鞋子积满了水。
    然而，她并没有回头，她丢下了我。
    我蹲下身埋首抱着膝盖，失声痛哭，雨如鞭子狠狠的打在背上，然后又刺进心脏，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我直哆嗦，颤抖的哭声淹没在雨中。
    永健不在了，没有人会拥抱悲鸣中的我。
    这阵子积累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所有被压抑着的，全都化作呜咽。
    不知哭了多久，嗓子发不出一个音，还浇在发顶的雨停了，我抬头一看，一把伞罩在头上。
    「回家吧。」
    「才思诚？」
    「回家吧，我送你。」才思诚朝我伸手。
    他在可怜我、看不起我。
    他在，嘲笑我。
    我拍开他的手，撑着水泥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脚因为长时间蹲着导致血液不循环，迈开一步又腿软的跪地，我又尝试了几遍，依然如此，膝盖已经血肉模糊，那片地也染上了鲜红，雨水又将其冲淡。
    「孙语晨。」才思诚强行握着我的胳膊要扶我。
    「你有什么了不起！」我撕心裂肺的大吼。
    「嗯。」他没有停下动作，「我跟你一样。」
    对啊，那眼神骗不了人，我们都一样。
    「对不起??」
    「回家吧，我送你。」
    挺搞笑的吧，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接住我的竟然是才思诚。
    「谢谢你。」
    他配合着我的步伐，我们缓慢的走出校后他问：「你坐公车吗？」
    我望向空无一人的车站，「我想走路。」
    「你的脚??」
    「没事。」
    就这样，他陪我走了三十分鐘的路程，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会不会不顺路。
    我现在只希望，有个人能替我撑伞，不论是谁都可以。
    【那天，大雨滂沱，连带着这份喜欢一起溃堤。】

 第四章、海浪拍打(1)

    还好没被紫緹看到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否则我会更加无地自容。
    现在回家一定免不了责骂，但浑身湿漉漉的真的很难受，雨还在下的，我也哪里都去不了。
    喀噠——
    门打开后，就看到坐在客厅的紫緹和杨子勋。
    他们来做什么？
    「语晨？」妈妈听见声响就上前，「你怎么搞成这样！脚还受伤了！没带伞吗？花点钱坐计程车没关係啊，等等??你怎么回来的？」
    「走路。」
    「走路？这么远！你真的是??」
    「我先去洗澡了。」我直接走进房间，无视一旁盯着我看的两人，他们现在在想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
    褪去外衣，打开莲蓬头转热水，水流过全身，膝盖上的泥泞血渍一同被冲走，伤口没有痛感，取而代之的是源于心的麻木。
    换了身居家服，头发稍微吹过，镜子反射出的我满眼倦意，拖着疲惫的身躯，我走出浴室，直直走向床一躺，灯没有打开，室内漆黑一片，唯有窗边洒落的几簇光点亮墙面。
    楼下似乎传来了动静，「紫緹，你去帮我叫语晨吃饭好吗？」
    「好。」
    一阵噠噠噠声响，随后门就被敲响。
    「来了。」我艰难的爬起来，打开门问道：「你们今天在我们家吃饭吗？」
    「对啊，因为子勋家比较远，我爸妈又不在家，我就直接带他过来了。」
    「这样啊。」我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事，「走吧，吃饭。」
    「你脚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她看到我穿宽松的长裤，「你穿长裤不要紧吗？会不会摩擦到？」
    她这般关心我的姿态，每每都让我再次心动，明明一个小时前才体会什么叫失恋。
    「没事，看起来严重而已，其实就是很小的伤。」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转身下楼。
    换做是以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她递出的好，可现在不能了。
    ——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去碰。
    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
    紫緹和杨子勋在一起，我应该开心一点，然后祝福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来，快吃吧。」妈妈帮我盛了一碗饭，「头发也不吹乾一点，小心感冒。」
    「不会啦不会啦。」我不是很在意。
    桌上有一盘炸的玉米笋，是妈妈特别为我准备的，很喜欢这种脆度刚刚好的食物，但此刻的我咬一下都特别费力。
    「等等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紫緹和子勋也是。」
    「谢谢阿姨～」紫緹朝妈妈一笑，放学还伤心不已的她，已经彻底平復了。
    我一直在等他们提在一起的事，结果吃完晚餐都没有说，不过就算他们没说，我也不可能装作不知道了。
    今天用的碗筷比较多，我就被喊来洗，紫緹本来是想帮忙的，但是厨房也没有那么大的空间，于是妈妈就让她和杨子勋待在客厅就好。
    洗碗槽旁边有扇小窗，我看出去，外头的雨似乎是停了，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逐渐展露，还残留些许日落时橙光红霞，太阳与月亮进行交接，黑幕缓缓被拉上。
    把所有的碗洗乾净后，妈妈已经把生菜冰好了，桌子也擦好了。
    我擦乾手走出去，就看到背对着我的紫緹和杨子勋，他们坐的很近，几乎是靠在了一起，要是放在之前，我根本不以为意，但现在他们是情侣了，这些小举动都裹上了一层甜蜜。
    「妈妈，我想去睡一下。」
    「去吧，棉被盖好别感冒了，晚点你爸回来我再跟他说。」
    「好。」
    我直接走上二楼，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进房间前，目光落在客厅的两人身上，随后又收回视线，悄无声息的关上门。
    那幅画还在墙面，那是紫緹最喜欢的我的模样，总掛着微笑、穿着浅色衣服、少女感的瀏海，慢慢的失去自我，一切都是为了她。
    故意被男同学撞倒让自己受伤，是为了让那个接近她的男生放弃；假装掉棒，是为了报復那个骂她的女生；悄悄的伸出脚，是为了害那个男生绊一下洒出水毁掉她的作业，因为那幅画里面，我不想看到别人。
    我那么努力，她还是看不见我。
    孙语晨啊孙语晨，你真是失败。
    总是说杨子勋卖人设，说他和我一样外冷内热，他在学校沉默寡言，殊不知，他只是把所有的热情给了紫緹，以及她身边的我们。
    我跟他根本就不一样，我会打断他跟紫緹说话，不告诉他紫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还利用永健隐藏内心的真实，把「朋友」两个字掛在嘴边，结果我才是最处心积虑的那个。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是真的很累了，朦胧间我听到了开门声，然后有人向我靠近替我把棉被拉好，是妈妈吗？应该不是的，这不是妈妈的味道。
    门又被关上了，这次门外传来了对话声。
    「子勋，我们先不要和语晨说了吧，永健才刚??」
    「我懂你的顾虑，先瞒着吧。」
    「嗯嗯！」
    「雨停了，我们回家吧。」
    随着他们下楼，声音渐小，我也睡着了。

 第四章、海浪拍打(2)

    再次醒来，已经晚上快十一点了，爸爸妈妈都睡了，我走到窗边，拉开一个缝，微风撩起我的发丝，将我吹到记忆里的那个海边，好像很久没去了，那就去看看吧。
    穿上薄外套，我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悄悄的下楼，钥匙、手机确认都带了，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第一次这么晚出门欸??有种做贼心虚、离家出走的感觉，搞得跟叛逆期一样。
    我记得海边的路，但是距离很远，从这边走也差不多要三十几分鐘，就跟走到学校的路程差不多，而且这个时间也不可能有公车。
    「反正今天都走这么多路了，也不差这一点??」
    晚上十一点，街边依然热闹，几处小吃摊的香气扑鼻而来，三三两两散着步，只有我独自一人，就连月亮都像是被我吵醒，探出头来看看是哪个小孩不睡觉在外面溜达。
    超商的灯光最为亮眼，经过时感应门自动打开，还有迎面的冷气吹过，我这才想到，瀏海没有整理过开成了中分，长发被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这不是紫緹喜欢的模样，却是我最舒服的姿态。
    「喵——」巷口的垃圾桶上趴着的一隻花猫，似乎是在提醒我赶快回家。
    然而我并没有停下脚步，幸好明天是週末，不然我一定起不来，起不来就不能去学校。
    啊，不去也挺好的。
    睡了几个小时的我毫无睏意，越接近目的地就越来精神，但要是被爸爸妈妈发现一定会被唸的??
    当感受到带有咸味的风吹过时，我加快了脚步，看到柑仔店后转弯，浪潮声为我指引方向，终于来到了海边。
    靠着远方微弱的灯光，海面波光粼粼，粒粒金沙吸收了白日的暖，我脱掉鞋子，赤脚踩上，感受到足底的温热，融化掉因为走太多路导致的酸胀。
    这里还是老样子，跟之前来的时候别无差别，依旧美丽。
    第一次来的时候，虽然年龄小，却印象深刻。
    那年暑假，我们被大人们抓出来放风。
    「堆城堡！」杨子勋第一个开始挖砂，「孙语晨你去装水。」
    我们真的是从小就互相使唤。
    「才不要，我要跟紫緹捡贝壳。」我拉着紫緹扭头走掉，「紫緹我们来找成对的贝壳好不好，一人一个当作宝贝～」
    「好呀好呀，那我们先分开找，把看到的贝壳全部集中到子勋的城堡！再一起挑！」紫緹说完就兴奋的蹲下身找贝壳，偶尔用手拍开上层的沙子，看看有没有被盖住的。
    那天的太阳很大，没一会儿就把迈着小短腿的我们晒得脸蛋红通通的，不过就算这样，我们还是玩得不亦乐乎，而堆城堡的工作交给了永健，装水这种粗活自然是落在杨子勋身上，贝壳也被我和紫緹搜集的满满的，各种顏色、大小都有，放到一起五彩繽纷的很是漂亮。
    「哇好多呦！」紫緹手捧出贝壳，沙子从指缝流下。
    「但是都没有一样的。」我努着嘴闷闷不乐的，「找好久都找不到。」
    「语晨这个呢？」永健摊开手，掌上躺着一个白色的扇形贝壳。
    「哇。」我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后又塌下肩膀，「可是只有一个。」
    「我也想要跟语晨一样的。」紫緹眼巴巴的盯着那个白色贝壳，她也觉得很好看。
    于是，找贝壳大队，从两个人变成四个人。
    一段时间后，「紫緹！紫緹！我找到了！」杨子勋兴奋的跑到她身旁，「你看你看！」
    「哇！真的欸！跟语晨的一样，语晨你来看！」
    「太棒了！」我拿着贝壳和她的比对，果然是一样的，「那这个就是我跟紫緹的宝贝了！」
    「我们把它们藏起来，长大之后再回来找！」
    「好！走吧走吧。」我开心的挽着她，然后又转过去说：「你们两个不可以偷看！」
    「为什么！」杨子勋不满。
    「就是不让你们看。」
    「好啦没关係，我们先去那边待着吧子勋。」永健小的时候也很温柔。
    「好吧，真是的。」
    这是我和紫緹才知道的秘密，没想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要把贝壳找出来。
    夜晚的海边比较难走，看不清脚下的沙，踩到了好几个石子和垃圾。
    走到被喷了红色喷漆的石阶旁后蹲下身，下方有一个小洞窟，人鑽不进去，但是小东西可以，我们就是把贝壳埋在这里。
    我把手机的手电筒点开往里头照，因为长年不透风，沙的表层有些溼滑，石阶也有青苔，将沙挖开后，里面果然睡着两个白色贝壳，还是跟埋进去时一样漂亮，洁白如玉，纹路清晰好看。
    其实悄悄的把它们挖出来这件事，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第四章、海浪拍打(3)

    我和紫緹吵过一次很严重的架，整整三天没和对方说话，冷战冷到杨子勋说快被冻死，就算有永健这个和事佬在，也化不开这层冰。
    小六的时候，我们都不懂什么是喜欢，更不懂如何表达喜欢，一股脑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情绪也不会加以掩饰。
    我在紫緹家，和她一起写作业，明明有大桌子，可我们还是更喜欢趴在地上。
    「紫緹，你第一题答案写几呀？」
    「我写a喔。」
    「那应该没有错。」我用橡皮擦把计算的笔跡擦掉，以免看起来太过凌乱。
    「语晨语晨。」紫緹双手撑着下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你还记得今天国文老师上课的内容吗？」
    「嗯嗯记得啊，是梦想。」我继续低下头和和数学决一死战，「我先把最后一题算完喔，等等在和你聊。」
    「嘿嘿没关係呀我等你。」她起身，「我去拿饼乾，你要不要喝果汁牛奶？」
    「要！大杯的！」
    一想到等等有大杯的果汁牛奶可以喝，我更加努力的要把最后一题算完。
    冷气的口朝着我，凉凉的风吹得我神清气爽。
    「算完了算完了喔耶！」我高兴的在地上打滚，两条辫子变得毛乱。
    「语晨。」紫緹回来了。
    「果汁牛奶！」我一下盘腿坐起身，两隻短手捧着杯子，大口大口地喝，「好好喝。」
    「你的嘴巴有一圈白白的好好笑。」她抽了张卫生纸让我擦，「语晨你要不要剪前面的头发呀？」
    「嗯？前面的什么头发？」
    「就这边啊。」她指着自己的额前，「跟我一样有这片头发，我觉得一定很可爱！」
    「好呀！回家我就叫妈妈帮我剪！」
    「嗯嗯！快吃饼乾吧，妈妈刚烤好的呦。」
    阿姨烤的我是巧克力饼乾，上面还有巧克力豆，年纪尚小的我们哪管什么糖分超不超标、体重增不增加，吃就对了！一口饼乾一口牛奶，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对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喔对吼。」她把最后一口吞下去，「紫緹你有什么梦想？」
    「梦想？当然是音乐囉！你呢？」
    「画画！」她抿了一口牛奶，接着说：「然后还有跟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
    「我也要跟紫緹一辈子在一起！」这时候的我，理所当然没有发觉对紫緹不同的情感。
    「不是啦！我是说像爸爸妈妈那样。」
    「那会是谁呢？」
    「子勋？他是男生，我是女生，我觉得这样就可以！」
    我生气了，「为什么是他！你不喜欢我吗？」
    「可是那不一样呀！我又不能跟你结婚??」
    「为什么不能！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我又没有这样说！」她也被我突如其来的脾气惹恼，「你很奇怪欸！」
    「??哼。」我瞠目噘嘴，把书本都抱起来后站起身，「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了！」这一声吼完，我头也不回的走掉。
    她搞不弄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我也搞不清楚这莫名的情绪。
    到现在才恍然大悟，这就是超越友谊的情愫。
    我生气的迈着小腿大步大步的回家，妈妈看我提早回来，问我怎么了，我没有回答直接走进房间。
    「哼！臭紫緹！」我捶着棉被撒气，「她不想跟我一辈子在一起！」
    后来的三天我们都没有和彼此说过一句话，搭公车的时候也分开坐，学校要小组分组更是错开，闹的杨子勋的永健不知所措。
    「你们不要吵架了啦??」杨子勋挠了脑后脑勺。
    「谁跟她吵架了！」
    「谁跟她吵架了！」
    我们竟然同时出声，默契好到我有点想笑。
    我也想赶快和好呀??
    越想越委屈，泪水在打转，再差一点就会夺眶而出。
    不能哭！哭就是输了！
    一放学，我连永健和杨子勋都没有等，直接抓起书包走了，我要赶上最早回家的那班车。
    看到公车靠站后大门开啟，即将上车前我还是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毕竟还只是个乳臭未乾的小毛头，自己搭公车绝对是件严重又大条的事。
    怀着忐忑的心踏上冒险的旅程，虽然只是短短几十分鐘的车程，那也足够刺激了，一路上没遇到特别的事，就跟往常上下学没什么两样，看着窗外摇摇晃晃的景，不自觉的就开始放空，回过神来已经坐过三站了。
    「完蛋了完蛋了！」我连忙站起来按下车铃。
    下了车，我本来打算原路折返回家，直直的一条路很好认，却看见了那间熟悉的柑仔店，于是我又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同一片海边。
    「我记得贝壳藏在??」我凭着记忆找到石阶，并且挖开那两个贝壳，「我想跟紫緹说话，妈妈说贝壳里有贝壳精灵，那我要许愿跟紫緹和好??」
    一望无际的蓝总能疗癒人心，大海是，天空也是，在发呆发了好一阵子后，我重新将贝壳埋好，然后回到车站看时刻表，乖乖的准备结束这场冒险。
    一回到家，「妈妈！我要剪头发！」
    隔天早上去到公车站，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剪这边的头发了吗？」杨子勋指着自己的额头。
    我颇为自信的双手叉腰抬起下巴，「怎么样？漂亮吗？妈妈说这个叫做瀏海！」
    紫緹愣愣的看着我，我们对视然后会心一笑，心照不宣的和好了，再也没有提起那天的争执。
    当然，偷偷挖开贝壳这件事，我也没有说过，至于为什么不说，可能是觉得自己向贝壳精灵许愿很幼稚吧，所以潜意识想瞒着。

 第四章、海浪拍打(4)

    现在想想，永健找到那片贝壳是为了让我开心，杨子勋捨弃堆沙堡，也是不想看紫緹难过。
    原来，我们对彼此的喜欢是那么的根深蒂固，所以我和永健更像吧，用岁月当赌注，博一场酸涩爱慕，天真的认为总有一天能被看到，但早已装满的眼睛，哪还有位置容得下其他人。
    「永健，你到底是以怎么样的心境和我交往的？」我喃喃自语。
    到现在依然不明白永健纸条上的那行字是什么意思。
    我把其中一片贝壳拿出来，再把另一片重新埋好，但就算不这么做，也不会被发现吧，紫緹可能都忘了。
    寻着浪冲上岸的声音，我走到那处交界，海水有规律似的一下前进淹没我的脚踝，一下后退带走沙粒。
    这么晚了还有海鸥在空中盘旋，大概是替爸爸妈妈监督我吧，放心，我就只是用脚碰碰水，不会想不开的。
    我仰头感受海风，瞇起眼睛享受此刻的静謐，真的好舒服，真想就这么入睡。
    嗖嗖——嗖——
    身后传来声响，我猛的睁开眼睛，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时间点??怎么可能会有人??
    所以不是人，不是人的话那是熊？不对??海边怎么可能会有熊??
    不是熊那就只能是??
    「阿弥陀佛、耶穌、圣母玛丽亚、土地公、海龙王??」我把知道的宗教信仰全唸了一遍，虽然我不确定海龙王算不算就是了，手里的贝壳紧紧捏着，试图藉此转移注意力。
    「喂——」
    这一声让我汗毛竖立，「啊——」我抱着头蹲下身，「我什么都没做！」
    「孙语晨。」
    这个声音??
    我心中一喜，抬头，「才思诚！是你！」看到确定是他的瞬间，方才毛骨悚然的感觉立马消散。
    「你在这里干嘛？」他问。
    「在??在看风景？」我支支吾吾的只吐出这句话，「你又在这里干嘛？」
    「也在看风景。」
    我听你在??
    话说，下午才被他看到那么狼狈的样子，现在又在我最不修边幅的时候遇到，我跟他真的是很有缘份啊。
    但是又很庆幸，还好是他。
    「你大半夜的来海边看风景，真浪漫。」我站起身。
    「你也不遑多让。」
    「彼此彼此。」
    没想到我们互相抬举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
    「我住在这附近，所以来这边很合理。」他单手插兜，「倒是你，怎么过来的？」
    「走路??」
    「你真能走。」
    「你是在称讚我？还是在吐槽我??」
    我们一起往内走，坐在石阶上听涛，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夜接近凌晨一点，这时候已经完全听不到远处的城市吵杂，路上仅剩路灯的喧嚣，偶有狗吠短暂参与。
    才思诚坐在我旁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
    「你作词的作业进行得如何？」他突然问道。
    「啊，倒是有新的想法了。」我苦笑，「欸才思诚，如果一直只能暗恋的话，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瞟了我一眼，「就只能这样啊。」
    「但是我不想只是这样??」我抱着膝盖，声音被闷在里头。
    「如果还想待在那个人的身边，那除了保持现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他平静的口吻，彷彿已经习惯如此，「什么『表白只是为了让那个人知道心意』、『表白失败还是能当普通朋友』，这种话我是不相信的，至少我现在只想静静的看着，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好冷静??」我好羡慕。
    「我不是冷静，你不都懂吗，我把全部的情绪都给了音乐。」
    「啊??也是。」
    刚觉得他说话很戳人心的时候，画风一转，「至少我不会淋着雨哭的唏哩哗啦，还让人帮忙撑伞然后徒步三十几分鐘回家，大半夜的又走了快一个小时来海边??」
    「停！」我打断他，「你是气氛终结者吗？」
    真想抓一把沙塞进他嘴里。
    「反正你自己好好想想。」
    「谢谢你喔才思诚。」我真心的感谢他。
    回到家后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摸黑走回房间，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爸爸妈妈也都没有发现。
    这天晚上我和才思诚聊了很多，我们很有默契的不提对方心里的那个人，也没过问为什么大半夜的会来到海边。
    我很佩服他，竟然能送我平安到家后，又一个人走回去，一个多小时的路，希望他隔天不会铁腿??
    再次有睏意，是在清晨五点，黎明时分，窗外的黑夜渐明，太阳将世间万物唤醒，天刚破晓，就听见了车子熙熙攘攘的声音。
    我于蝉和鸟的合唱中睡去，在入眠前，耳畔还盪着才思诚刚刚离开前对我说的话。
    「我跟你认识的时间很短不了解你，但我懂你现在的心情，你也能明白我，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是共患难吧。我甘愿只当个别人人生的配角，至少有戏份能走到剧终，所以除此之外的事我不敢赌，也赌不起，而你唯一赌对的只有林永健，但现在的你还有筹码能赌吗？也不要被我的话影响，你认为什么事现在能做的，那就去做，对于我来说，现在能做的就是用音乐证明自己的喜欢。」
    我下定决心了，不论是不是在梦里，脑子清不清醒。
    要躲，躲不过，那就逃吧。

 第四章、海浪拍打(5)

    「你看看你！淋雨淋成重感冒！真的是??」
    「妈妈，你别唸了，脑瓜子快爆了??」我躺在床上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头又重又晕，大夏天的还觉得冷的半死。
    「先起来吃药，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了，看这个样子没一个礼拜不会好了。」妈妈倒了一杯温水在我床头，「我没办法临时请假，再看能不能提早下班回来，桌上有稀饭热一热就能吃了，三个小时起来量一次体温听到没。」
    「嗯??知道了。」我闔着眼睛回答。
    「要不要叫紫緹他们放学来陪你？」
    「不要！」我一个激灵坐起身，「哎呦??咳咳——」然后又倒下去，「腰酸背痛的??」
    「躺好躺好！今天你爸下午请假回来陪你，很不舒服就再去一趟医院不要嫌麻烦。」
    「好～」我软在枕头上，「你不要告诉紫緹他们喔。」
    「为什么？」
    「就??」我抿唇，「你想嘛，紫緹都搬家了一来一往的也不方便，而且我咳——咳——感冒这么严重，不想传染给他们，更不想让他们担心。」
    「那要是她在学校没看到你呢？」
    「你忘啦？我们都不同班呢。」
    「喔对对对。」妈妈点头，「好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我先去上班了。」
    「嗯。」
    门被掩上后，我感受到了皮肤就像被红火蚁叮咬，又热又痛，彷彿能从喉咙喷出烈焰。
    以后不能再淋雨了，淋雨就算了，千万别在大半夜的吹海风自以为浪漫了。
    我艰难的拿到手机，传了一条讯息给才思诚，让他帮我记一下上课的重点。
    虽然浑身难受，但待在家还挺好的，我也还没准备好去面对紫緹，还有他和杨子勋的新关係。
    过了好一阵子，我还是没睡着，「想上厕所??」
    尿意袭来，这下不想动也得动了。
    步履蹣跚的走到远在十五步内的厕所，连灯都懒的开，举一隻手指头都费劲，要是我房间没有厕所，我大概率会选择憋死或者随地解放。
    厕所的镜子映出我苍白的脸，一头乱毛跟小狗似的，还是隻病懨懨的小狗，病懨懨但长的漂亮的小狗。
    我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以免晕倒在马桶上，上完厕所我加快步伐重回床的怀抱，然后又睡着了，中途没有醒来，也没有按着妈妈的交代吃药和量体温。
    叩——叩——
    「嗯？」午后的两下敲门声把我唤醒，「谁啊？」
    「语晨，我进来囉。」是爸爸的声音。
    「嗯。」我有气无力的。
    「还很不舒服吗？」
    「嗯。」我点头，「我还没吃午餐的，可不可以帮我热一下??」
    「还要什么吗？」
    「冰淇淋、烧烤、辣炒肉丝??」我越说越起劲，随后对上来自爸爸「善意」的目光，「就妈妈准备的稀饭就好了??」
    「这还差不多，在躺一下，等等给你拿进来。」
    「谢谢爸爸。」
    爸爸从我房间出去后，我拿起手机，看到才思诚传来的讯息。
    才思诚：下礼拜要小测声乐，你喉咙还好吗？今天副修有隋棠考，估计老师会找时间找你去补考，其他的科目没什么事，不过数学你自求多福。
    看到前面还没什么反应，但最后那句「数学你自求多福」，我真的突然觉得自己的病情加重了。
    要是永健在就好了。
    「永健??」
    看着手机锁屏上的合照，心里又是一阵刺痛，而这种刺痛，是来自各种方向的痛，分不清究竟是不是生病的关係，此刻的我无比脆弱，手蜷缩在胸前，将头埋进棉被里，悄无声息的流下了一滴泪。
    真懦弱，我这么评价自己。
    我回了才思诚，告诉他自己没事，能正常上课后会把该补的补完。
    才思诚：下次不要再淋雨吹海风了。
    靠??
    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
    而且，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语晨，我进来囉。」
    「好。」我放下手机。
    「来，小心烫。」爸爸把稀饭端给我，「我去帮你倒杯水，待会记得吃药，吃完药就在睡一下。」
    「嗯，好。」
    爸爸坐在书桌的椅子上滑手机，时不时抬眸确认我的状况。
    嗯？
    我突然意识到，整天下来，杨子勋都没有传讯息问我怎么没搭公车，重新载入一次聊天室，依然没有他的讯息。
    「怎么会??」
    难道是他也没搭公车吗？我要问他吗？
    「是太烫了吗？」爸爸看到我在发愣，起身摸了摸碗的边缘，「应该还好吧？还是你觉得太凉了？」
    「啊??没有没有，刚刚同学说声乐课下礼拜有小测，我在想要考什么，嗓子发炎会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这种事等你病养好了再说。」
    「好啦知道啦。」我继续小口啄着稀饭，温温热热的刚刚好，空荡荡的胃被填满的感觉真棒。
    一天都要过去了，紫緹跟要子勋真的都没发现我请假了吗？那应该明天或后天应该就会发现了吧？
    说不定中午没看到我，放学就着急的跑来了呢。
    然而，我想太多了，好几天后，紫緹才传讯息问我怎么没搭公车、中午怎么没到餐厅，我只是回她重病在家休息不用担心，然后就没有下文了，甚至没有关心我的字语。
    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请了整个礼拜的假，应该明天一到学校就能看到堆积如山的作业。
    还有，他们到底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
    「是有什么事吗？」妈妈看到我第五次还第六次点开手机的萤幕，然后夹了两片肉给我，「多吃一点，明天去学校把该补的补一补别落下太多。」
    我思绪被拉回，「什么什么事？」
    「看你一直在看手机，学校有什么事吗？」
    「啊??」我摇头，「没事。」说完我就继续吃饭，然后盯着手机放空，它一亮我就以为是讯息，结果都是广告，心一点一点的沉下。
    「语晨。」
    「嗯？爸爸你回来啦。」我收回视线，「我先去帮你盛饭。」
    「不用不用，你吃你的，这几天下来脸颊都没肉了。」爸爸把东西放到客厅沙发，走进厨房给自己盛饭。
    「今天工作还好吗？」妈妈都会惯性的问爸爸。
    「还是老样子吧，多了几个新客户，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为老主顾，你呢？」
    「差不多吧??」
    爸爸妈妈聊着工作上的大小事，他们无话不谈，就像以前的我和紫緹，可现在都不一样了，她分享的对象是不是只剩杨子勋了，我再也不是她第一个能倾诉的对象了。
    「爸爸妈妈。」我打断他们。
    「怎么了？」
    「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第四章、海浪拍打(6)

    隔天我准时起床，洗漱完换上制服后戴上了口罩，照了照玄关的镜子，发现自己的整张脸只露出了双目，而且还是连我自己都读不懂情绪的眼睛。
    走出家门，踏上前往公车站的路，明明走过无数遍，今日却格外陌生，紫緹搬走后，刚开始会不由自主的看一眼那张椅子，但日子久了就习惯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
    杨子勋已经到公车站了，我默默的坐在隔着他的一个空位坐下，全程不发一语。
    「干嘛离这么远？」
    「因为我怕传染给你。」
    「我又不怕，你是都忘记以前一个感冒就全员中奖喔。」他不管不顾的坐到我旁边，「这么严重喔？整个礼拜都没看到你。」
    「没看到我你不是最高兴了吗？」
    「那倒不至于，我有遇到阿姨，她说你不想让我们知道，还怕紫緹衝去找你，所以我就想尽办法拦着。」
    啊，原来是我误会了，紫緹不是没想到我。
    真搞不清楚自己是在矛盾个什么意思的，不想让紫緹知道，却又整天期待她来找我，那如果她真的来找我了，我会开心吗？
    「这样啊??」我轻笑。
    「公车来了。」他起身向司机挥手，「快啦，太久没坐车忘记怎么坐喔？」
    「对病号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我瞪了他一眼，随后走上公车，结果却看到常坐的那个位置坐了个不同校的学生，我顿时愣住了。
    「看什么？」杨子勋小声的在我耳边说话，然后拉着我的书包，「坐那边。」
    「为什么我所有的位置都会被别人取代??」
    杨子勋坐到我旁边，「碎碎唸什么？」
    「没有??没事??」我偏过头盯着窗外，眼神逐渐失焦，在行驶一小段路后，又慢慢对焦成清晰。
    因为原来的位置被佔了，所以我们坐在隔一个走道的位置，这边的窗是对着车流的，所以我总觉得很无趣，但到了今天才发现，原来换一个方向能看到的风景有这么大的差异。之前坐那边对着街道，除了四季变化几乎每天都一样。
    一下车，杨子勋就问：「想吃什么？」
    「不想吃。」我摇头，「你去买你的吧，我直接去学校了。」说完，我直接转身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食慾还不是很好的，强迫自己吃的话不如不吃。
    「早。」我向才思诚打招呼。
    「还需要戴口罩？」
    「不用了。」我摘下口罩，其实只是不想被杨子勋发现负面情绪而已。
    「这叠。」才思诚从书下拿出一叠纸，「上次钢琴随堂考的曲子，不算难，但如果你怕考不过可以找老师说。」随后他又从我桌上的几本书中抽出数学课本，里面夹着两张卷子，「后天要交的，很难，你先搞定这个。」
    「好??」我欲哭无泪。
    妈妈，我还想多请两个礼拜的假可以吗？
    因为欠的作业太多了，我不得不趁着国文课和英语课偷写。
    甚至动用了主修课，我哭巴巴的看着张老师，「老师，你数学好吗？」
    「嗯？」他拉下椅子坐下，把教材放好，「一般般吧，思诚看上去数学很好的样子。」
    「错觉。」才思诚淡淡的回应。
    「我看看。」老师向我摊出手。
    我把数学卷子递上，「就你看到的空着的我都不会，有画三角形的是跟才思诚答案不一样的。」
    「我研究研究。」
    「谢谢老师！」
    我撑着下巴满心欢喜的写其他科的作业，声乐课小测的部分就随机应变好了，至于钢琴的随堂测验我也不太担心。
    「现在高中生数学真不简单??」张老师一边算着题，一边碎唸。
    我转了下脖子，馀光瞥见才思诚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处，于是我也跟着看过去。
    是张老师的手，他的手掌上有茧，关节处的皮肤也比较厚，应该是长时间练习乐器导致的，就像我的手指上也有小时候弹吉他留下的痕跡。
    我又默默的收回视线。
    「好了，你看看。」张老师放下笔。
    「您绝对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老师，感激不尽。」我拿回卷子，「哇喔！原来这题是这样算！老师你跟永健一样欸，算数学都选择用简单明瞭的算法算。」
    教室突然陷入静默，两人在对视后小心翼翼的看我。
    「怎么了？」我不解。
    「你还好吧？」这句话是张老师问的，他也知道了永健过世的消息，但这阵子以来都没提过，深怕触及我内心的柔弱。
    「还好啊。」我放下卷子，「人总要向前看的嘛，永健会祝福我的。」
    他松了口气，「那好！暑假作业就以数学为核心创作！」
    「不要！」我拒绝。
    「要！」鐘响，他重新抱起没上到的教材，「我都牺牲这一节课了，容不得你拒绝，fighting！」说完还握拳比出加油的手势。
    「才思诚——」我朝他投向求救的目光，结果他只是耸肩没有说话。
    怎么能这样！面对数学能有什么情绪？除了鬱卒我真的想不到别的，他最好是能写出来！
    中午，我还坐在椅子上。
    才思诚看着我问：「不去吃饭吗？」
    「不吃。」我摇头，「遇到紫緹他们就随便找个理由矇混过去。」
    「好。」
    才思诚去餐厅后，教室只剩下我一人，空调的温度刚刚好，也许是人少空间大，大家都能分配到凉风。
    现在音乐大楼应该只剩下我，我索性走去钢琴教室。
    「弹点什么呢？」我翻开钢琴，试了试几个音。
    果然最能治癒我的，还是音乐，哪怕只是零碎的音符，也是温柔的安慰着我。
    心静自然凉，就算脱离了空调的庇护，从窗户开着的小缝吹进的微风，就能使我心旷神怡。
    我大概是要成仙了，早餐没吃，午餐也没吃，竟然都不会饿。
    用餐时间快结束了，陆续能听见学生进楼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我不经意望了一眼窗外，与校园景緻交叠的我的身影，那样的慵懒美丽，总归是要歷经些什么才能懂的捨弃，最后换来自我救赎。
    愣神间，「语晨！」
    我闻声转头，「紫緹、杨子勋？你们怎么来啦？」
    才思诚则是跟在他们后面，显然是他带他们两个过来的。
    我想我不是懂得捨弃，我并不想捨弃，我是成全。
    以友谊之名，成全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第四章、海浪拍打(7)

    「你怎么能不吃早餐！还不吃午餐！」紫緹把买来的麵包拆开，然后放在我一张嘴就能咬到的位置，「来，嘴巴张开，啊——」
    「啊——」我一口咬下，红豆的清甜和芝麻的香气在嘴里化开，这一吃本来不饿的我，立马食指大动，又咬了一口，「豪呲——」嘴巴被塞满，讲话不清不楚的。
    「慢慢吃慢慢吃。」
    「拿去，我们有买果汁牛奶。」杨子勋插上吸管递到我嘴边。
    我以同样的姿势吸了一口，把麵包吞下去，「好喝。」
    「你好多了吗？」紫緹的手还举着，「那天一直在公车站等不到你，还以为你回家了，结果淋了一身的雨。」
    我舒舒服服的左一口红豆麵包，右一口果汁牛奶，手都没动到，被伺候的感觉真爽。
    「你真的是——」杨子勋看不下去，把麵包自己拿着，「紫緹你去拉张椅子坐，我多买了一瓶果汁牛奶，你拆开来喝。」
    啊，我现在还得习惯他们两个不经意的亲密接触，以及空气中透明又粉红的曖昧泡泡。
    大概能想像现在自己眼底的光有多晦暗不明。
    「小勋子，我咬到塑胶袋了，往下拉一下。」我故作镇定的命令他。
    「我真是欠你的。」
    看到才思诚靠在墙上，我问：「你和他们说什么了？怎么都跑来了？」
    「没说什么，就说你不吃午餐而已。」
    「我不是跟你说??算了。」
    「我还说了你不吃早餐。」杨子勋补了这句。
    「语晨你怎么能连两餐不吃呢，就算没食慾也还是要吃点东西呀，如果不想走那么远可以告诉我嘛，我帮你带吃的过来。」紫緹严肃的叮嘱我，「再敢胡来我就去找阿姨告状。」
    「不敢了不敢了。」我举双手投降。
    「本来芝颖和智浩也要来的，但我怕我们这么一大群人过来不太好。」
    「嗯，确实不好。」
    「话说，我还是第一次来音乐大楼耶。」紫緹开始张望四周，「跟我们那边的格局差不多，我记得??才思诚也会弹钢琴吧？」
    才思诚抬眸，「这栋楼的学生没有人不会。」
    「那不然你给我们弹一首唄？我都没听过！」
    「这个主意不错。」我咬下最后一口麵包。
    「我也觉得。」杨子勋把塑胶袋捏成小小的，「吃饱了吧皇后娘娘？」
    「啊，吃饱了，你退下吧。」
    「嘿嘿。」他傻笑着站到紫緹旁边，然后看向才思诚，「快为我们弹一曲爱的欢乐送吧。」
    「子勋！」紫緹压低声音，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可能还不想告诉我他们的事吧。
    我假装没听到，手紧紧的握拳，靠着指甲掐紧肉里的刺痛保持冷静。
    「那我来？」才思诚扬眉。
    我起身让位，「您请。」
    还蛮好奇才思诚会弹什么的，如果是紫緹和杨子勋的话，他们能听得出来吗？
    我们噤声，他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即将开始弹奏。
    音符在他的指尖上跳跃，整个空间被慢调的旋律包裹，从有股甜蜜的前奏，到略带酸涩的中段，最后由低音的沉闷做为结尾，整曲听下来没什么瑕疵，不过也称不上杰作，有种残缺之美的感觉。
    好傢伙，这次弹的也是情绪，我的情绪。
    「才思诚——」我笑里藏刀，「很厉害啊——」
    「一般般。」他倒是谦虚。
    「哇喔！」紫緹拍手鼓掌，「好好听喔！」她撞了下一旁的杨子勋，「子勋你觉得好听吗？超级厉害欸！」
    「你觉得厉害吗？」
    「嗯嗯嗯！」
    「那不然我也去学？」杨子勋很认真的问她。
    「可以呀！你可以去学个几首曲子！」
    为什么变成紫緹和杨子勋在秀恩爱了？
    紫緹的每一抹灿笑都赏心悦目，唯独在面对杨子勋时，却怎么看都刺眼，可是杨子勋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应该有这样妒忌的想法，他们能幸福，我得开心的送上祝福才对。
    但在送上祝福之前，就还是先装傻假装不知道吧。
    我带着他们逛了一圈音乐大楼，不过我自己也不太熟的，转班这近一年的时间，我不是待在教室，就是在上专业课时到相对应的教室，其他同学说的发生过灵异事件的储藏室，或者最多情侣待的天台，我都还没朝圣过的。
    仔细想想，我还没认真去逛过美术大楼的，第一次去就撞见那样的景象，没想到竟然是紫緹先来走一遍我校园生活的痕跡。
    眼看差不多快鐘响了，我怕会影响到午休练习的学生，于是没再继续带他们往楼上走，而是直接下楼看看合唱教室，果然里头传来了声音，应该是学长姐在为毕业音乐会做准备。
    「也差不多该回教室了，下次等我解锁三楼以上再带你们上去看看。」我送他们到门口。
    「你什么时候要来我们美术大楼啊？我也带你去逛逛。」紫緹边走边说。
    「下次吧。」我笑着回应。
    「对了，你换发型了喔？」她手绕着我的发尾。
    「嗯，好看吗？」
    「嗯??」她很认真思考，「虽然我还是觉得有瀏海比较好看，但现在这样也很美呦！」
    「当然囉。」我抬起下巴，「而且你有瀏海，黄芝颖也有，我要当特别的那个！」
    「哈哈哈好啦。」
    「紫緹我先回去囉？」杨子勋他们的教学大楼比较远一点，「我怕被登记。」
    「喔喔喔，我也差不多了，语晨你下次要来喔，带你去看看我的教室。」
    「嗯好，快回去吧。」
    他们走后，我转身要上楼，「看什么看？」
    「不然你要去美术大楼的时候我陪你去？」才思诚走在我旁边，我们一起上楼。
    「不用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
    「决定好了？」
    「嗯，这是我现在能做的。」我回以一个最勉强的笑。
    「你那天去海边的事，她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你不可以再跟这次一样洩密了喔！」
    就把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留在那里吧。
    【那天，海浪拍打，沙滩上留不住脚印，冲走全部的回忆。】

 第五章、高歌离席(1)

    随着学长姐的毕业典礼结束，紧接而来的就是我们的期末考，一如既往的，我们会去杨子勋家读书。
    不过在此之前着日子，產生了新的变化，这个变化不在于谁，而在于我自己。
    我不会再特意起床坐最早的公车，中午会找理由匆匆离开餐厅，放学则会藉着练习为由留下来自己回家，最刚开始杨子勋会配合我，不过我都会把他赶走，因为我知道这样会压缩到他和紫緹约会的时间，至于早上他本来就不喜欢人挤人，所以还是坐最早的公车去学校。
    我们三个的交集越来越少。
    那也没办法，得慢慢习惯啊。
    「语晨，你们是不是也开始着手准备毕业音乐会的事了啊？」紫緹放下手上的笔，拿起水杯喝水，「我们班导已经要我们先选画展风格了，这一届的学长姐选的主题是大自然，这个主题就蛮中规中矩的我觉得。」
    「我们班导也有提，不过像我们的音乐会就不会有特定的主题什么的，就擅长就好。」
    因为没有去到现场听音乐会，只有听同学说学长姐的个人特色很突出，我倒是有看到录影的画面，专业项目的部分也都很亮眼，班导稍微提过，但还没细说。
    「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去听音乐会！」她这句话是对着黄芝颖说的。
    「当然好啊！我还没听过音乐会呢！现在想想就很期待！」黄芝颖同样兴奋。
    「对了芝颖，画展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不知道欸，但肯定是不能在用大自然了，撞主题的话很容易被比较??」
    「说的也是，感觉可以抽象一点的，比方说梦想、时间、迷茫等等之类的??」
    「不错欸，那??」
    她们又开始聊起我听不懂的话题，不能说听不懂，应该说是毫无相关。
    「欸高智浩，你看一下这个x的平方，怎么算不出答案？」
    「我看一下喔。」高智浩推了下眼镜，把杨子勋圈的地方看过一遍，「你第二个步骤忘记加负号了。」
    「喔喔喔对欸。」杨子勋提笔接着算，「等下要不要去打球？」
    「要考试了还敢去打球？」
    「劳逸结合。」
    「可以。」
    「啊那你看一下另外一题??」
    这边也说着我没看过的数学题，倒是篮球我能勉强听个几句，以前杨子勋就很喜欢打篮球，永健就坐在场边的阴凉处欣羡的看着，不过我不会打，没办法插上话。
    「你期末作业完成了吗？」才思诚总是能察觉到我的窘境，并即时伸出手。
    「填词吗？」
    「不然还有别的期末作业吗？」
    「完成一半了，曲子也重新修改了，你呢？」
    「我已经交出去了。」他从包包的小拉鍊袋里拿出一个随身碟，「你听听看吧，曲子的部分我也有做调整，词放在另一个档案夹。」
    「谢啦。」我接过随身碟收好，然后又看到紫緹色瞇瞇的看我，我拿笔敲她的脑袋，「看什么看？」
    「你们两个气氛挺好的呀哈吼嘻～」
    「什么怪叫声难听死了。」
    「怎么样怎么样？」她眨了眨眼睛。
    「不怎么样，赶快读书。」
    「嘿嘿。」
    永健已经不再是禁忌的人名，我和他的那段感情，也不再是需要小心避开的话题，但我和才思诚之间是不可能的。
    数学依然是我的死穴，于是我找出一张永健的照片当护身符，拜託他让我及格，及格就好真的。
    时间过得真快，暑假结束就升高三了，一想到这点，我就不太好意思刷剧或者睡懒觉，变得更勤奋一点。
    最后一个科目考完，我摊在桌上，「考完了，自由了。」
    「还没自由的，高中毕业才算自由。」才思诚直接往我头上泼冷水，不对，是泼冰块。
    「我不听我不听。」我用手摀住耳朵。
    班里的同学都在收拾东西，学校有规定寒暑假前教室要净空，用不到的乐谱可以回收掉，我早就开始整理了，所以相比之下我显得很从容，才思诚也是，但不知道紫緹和杨子勋的情况是怎样，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能帮的上忙。
    而我这个卫生股长终于能卸任了，虽然教室不大，人少空间也维持的很乾净，不过一旦缺了什么，就要跑很远去拿，我想过一次拿多一点囤着，但是被驳回了。
    「语晨。」班导在讲台喊我。
    「老师。」我起身走去。
    「这是你跟我要的资料，还有同意书我也签名了。」她把两份文件递给我，又从抱着的书中抽出一个牛皮纸袋，「这里面有我搜集到的相关的资料，应该会对你有帮助，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在传讯息给我。」
    「谢谢老师～」我感激地收下，「辛苦了，将来我出人头地不会忘了你的！」
    「你喔。」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真的想清楚了？」
    「嗯嗯！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那老师也不在劝你了，高高兴兴的就好，追求自己想要的并实践。」
    「谢谢老师，我会的！」
    虽然班导总喜欢碎唸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们经常觉得烦躁，听到耳朵都要长茧了，但当我们需要帮助时，给予最大帮助的也都是她。
    在音乐这条路上，我遇到了很多好老师呢。
    我回到座位上，要把班导给我的这些收进书包里，在拉开拉鍊时，看到了被压在最底的白色贝壳，稍微移了一下后就把东西收进去了。
    我并没有把它遗忘，反而时刻记着，在我挖开带走的那一瞬间，就应该断了对紫緹的所有念想，这样才是真正的喜欢吧。
    「孙语晨。」
    「啊？」
    「你们几个一般休业式结束都是去ktv唱歌吗？」才思诚问道。
    「那倒不是，以前都会去永健家的『木木麵馆』报到，就我们四个而已，这次是第一次去唱歌，而且还有你、黄芝颖和高智浩，也是第一次这么多人。」
    原先我对于黄芝颖和高智浩也要参与很反感，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只有我、紫緹和杨子勋，那不就变成看他们情侣对唱了？况且才思诚也在，那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我第一次去ktv，蛮好奇的。」
    「你就当上声乐课在唱就好了。」
    「也是。」
    真的好快，高二就这样结束了。

 第五章、高歌离席(2)

    期末考结束的隔天就是休业式，休业式结束，暑假也就正式开始了。
    盛夏的太阳一招手便是灼热的曝晒，难以在路间求得一处阴影，只能祈求在经过超商时，感应门能为我敞开的运气。
    本来是不想出门的，但是很久没去音乐教室了，就算房间的冷气在怎么拉着我不放，我也还是得拨开它的手。
    除了音乐教室，其实我也很久没去紫緹的画室了，而且顏老师说中了，她和杨子勋在一起了，不过即便很久没去了，我也不是很想去，因为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走到音乐教室后，许老师正在给高中先修班的上课，这次我没有到她为我留的空教室，而是静静的走到后排听她上课。
    她似乎是注意到我了，「各位同学往后看。」
    琴声戛然而止，我成了动物园的猴子，啊不是，是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我莞尔，「许老师。」
    「她是你们的学姐叫做孙语晨，成功从普通班转到音乐班，各个专业项目表现也很好喔，虽然她比你们大一点，但努努力也能超过她的！」许老师鼓励着这些尚未进入高中的学生。
    「是呀，欢迎学弟妹们狠狠的打败我！」我适时的补上这句。
    「来，我们继续上课，从第二段主旋律开始，巧雅你先。」
    有够怀念的啦，曾经我也是坐在那的其中一个，仰头认真的听老师上课，手指弹到打结，对钢琴陌生的不得了，如今我已经是个值得学习的榜样了呢！
    下课后，许老师整理了下环境，而我就帮忙把桌椅排整齐并擦拭乾净。
    「你好久没来了呢。」许老师把谱分类好收进柜子。
    「呃??前阵子不小心淋雨重感冒，之后又撞上期末作业和考试，就没什么时间能来了哈哈哈。」
    「嗯？」她突然蹲下身，从墙壁和柜子的缝隙抽出一张东西，「语晨你来看，这是刚来的时候的你，好可爱呀。」
    「欸？」我凑近一看，是还带着婴儿肥、满满胶原蛋白的我，「我都忘了有这张照片。」
    「我也是，也不晓得怎么会掉到那里去。」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你刚来的时候很跩记得吗？」
    「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
    「来，语晨对吧？」许老师蹲下身与我平视，「到老师这里来。」
    我放开牵着妈妈的手，「妈咪我过去囉？」
    「去吧，好好跟老师学，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学了好吗？」
    「好噠！」
    许老师牵着我的手朝老师点头，然后就带我踏进教室，里面有很多和我同龄的小孩。
    「各位小朋友，今天有新同学喔。」
    所有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不得了。
    「语晨你先坐这边。」许老师把我带到一个空着的位置，「我们今天要学〈小星星〉，你第一次上课慢慢来没关係。」
    「喔！」
    摆在桌上的谱我看不懂，就像豆芽菜长在五条直线上，还有第一根是弯来弯去的。
    好丑的图，紫緹画的更漂亮！
    这张纸真的就是〈小星星〉吗？不同大大小小的问题在我的脑瓜里绕来绕去。
    「那宜惟你先来试试看？」
    「好！」
    那个叫宜惟的女生扎了双马尾，穿着吊带裙，摇摇晃晃的走到钢琴前，那时候还不够高，而且手指也比较没力，所以是准确来说是弹电子琴，电子琴的琴键比较轻比较好按。
    「来，开始吧慢慢来就好。」
    「好??」宜惟比出右手的食指，开始她的一指神功，「dodososolalaso??fafa??」她磕磕绊绊的边唱边弹。
    「介个哪是〈小星星〉？」我努着嘴很不满意。
    「是??是啊??」她泪眼汪汪的，好像随时会哭的样子。
    「语晨想试试吗？」许老师老师问。
    「试就试。」我蹦的跳下椅子走到前面，「可是我不会。」
    「那老师弹一遍给你看看好吗？」
    「嗯！」
    许老师放慢手速弹了两遍，还顺带哼着音符，我当然不可能都记住，只能勉勉强强照着弹有印象的前两句。
    「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的小奶音让这首曲子别有一番风味。
    「哇——」
    「好厉害——」
    听到同学们的称讚，我露出笑容，「是这样吗？」
    「很棒喔，语晨很有天份呢。」
    「当然！」
    我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小星星〉。
    「不过你真的有跩的资本，那时候你不过听了两三遍，就能照着弹。」许老师把照片放进相册，里头还有其他小朋友的，「虽然只是两句，但也让我看到了你的潜力。」
    「啊??其实我就是凭记忆好啦，当时连谱都还不会看的。」我不好意思的吐舌头。
    「可事实证明，你确实是有天份，五线谱一下就学会了，甚至不需要标记。」
    「是许老师教的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坚持走音乐的只有你呢。」许老师走到钢琴旁边坐下，然后抚摸着陪伴这间教室多年的钢琴，她问：「记得这里之前有一个教吉他的外聘老师吗？」见我点头，她继续，「他后来也找了别的工作，应该有好多年没再碰吉他了。」
    「为什么？」印象中那个吉他老师很风趣幽默，还帮自己的吉他取名字，我以为他只是换个地方教学而已。
    「因为敌不过现实的残酷啊，少子化的问题在前，能赚多少？有更多更好更轻松的工作，谁还愿意学吉他？顶多就是当兴趣而已。」
    「说的也是，就算有心，竞争也很激烈。」我能理解。
    「所以你能保持这样的热忱到现在，我真的感到很欣慰，有很多来这里上课上到一半就放弃的。」
    「放心吧许老师，大不了我以后找不到工作就接受你的补习班！」我打趣道。
    「哈哈哈那也是可以，到现在还能进行教学其实我运气很好了，要是以后连一个班都开不了，我可能就要收拾收拾回老家了，比较偏乡地区就没什么资源能接触音乐，能尽一份力也挺好的。」许老师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有很认真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也不知道我能走多远??」
    「不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是终点的，所以得要加油喔。」
    「嗯！一定！」
    「对了，你今天应该不是来练习的吧？我看你好像什么都没带？」
    我訕笑，「就是来找老师聊聊天而已。」
    「这还是你第一次单纯只是来聊天呢，对了，你们昨天休业式结束怎么去嗨的？」
    「去ktv，从中午唱到半夜，估计我朋友他们还在睡的呢。」想到昨天，不免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许老师似乎没看出我表情细小的变化，「怎么样？等等的儿童音乐班，要不要来大展身手一下？」许老师提议。
    「不了。」我拒绝，「我待会就要走了。
    「这么快啊，是有事吗？」
    「是啊。」
    虽然我很想答应，但怕时间来不及，要是赶不上就糟糕了呢。

 第五章、高歌离席(3)

    昨天的休业式，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无聊。
    为了结束后的唱歌之约，我们特地带了便服来换，有看起来很兇的杨子勋、老成的高智浩、大姐大黄芝颖，我和紫緹两个长得比较娇嫩的美少女应该不会被当成小孩吧？
    「你们有暑假作业吗？」高智浩穿的是白色衬衫配长裤，以前永健也喜欢这样穿。
    「我们有欸，老师要两张水彩，一张有规定的格式笔触，另一张自由发挥。」紫緹果然最喜欢黄色，身上这件碎花裙应该是新的。
    「我们也有，要去听一场音乐会然后写心得。」这句话是才思诚说的。
    我整路无语，上了不同路线的公车，我只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我想我会爱上这种感觉的，旁边的人从永健换成杨子勋，而现在是才思诚，不知道下次会是谁，说不定是我的包包或者陌生人。
    还是把收起来很久的紫色洋装拿出来穿了，暗色调更能衬出我的肤色，长发披肩也显的脸小一点，反观黄芝颖就是落落大方的橘黄色运动装，不过我倒是不会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因为杨子勋和才思诚也是走深色路线。
    「六位吗？」柜檯的服务生往后看了看。
    「是的六位。」
    「好，二二一包厢，直接进去就可以了，有什么需要门的左边有服务铃，不限时。」
    「好的谢谢。」杨子勋领头。
    「等一下等一下。」我忽然想到。
    「怎么了？」
    「拿菜单啊！吃的喝的不能少吧！」我从柜檯桌面拿了一本菜单，很厚实，一看就是有各种好吃的。
    「吃货。」杨子勋白了我一眼。
    「你最好等等都不要碰到我的食物。」
    「好啦好啦走走走走。」紫緹推着他继续走，「今天没唱到喉咙沙哑不能回家！」
    「你太夸张了你。」杨子勋摇头笑道，而他的眼神满是宠溺。
    也有个男孩这么看我，而我却毫无动摇。
    菜单上琳瑯满目的美食，看起来好吃的我都点了，因为还未成年所以不能点酒，所以我点了感觉不会雷的芒果汁。
    「欸你们还要不要点什么？」我转头问其他人。
    「我看一下你点了什么。」杨子勋歪头，「太多了吧，这样就够了。」
    他只是想确认有没有点紫緹喜欢吃的，而不是点了多少。
    「你们呢？」我看向才思诚他们。
    「不用不用，你点啥我吃啥，我很好养的！」黄芝颖摆了摆手，才思诚和高智浩也摇头。
    「好咧！」我按了服务铃，服务生来拿菜单，黄芝颖早已兴致勃勃的在选歌了。
    「你有想唱什么吗？」我一边翻阅歌单本，一边问坐在我旁边的才思诚，我怕他不好意思。
    「随便。」
    「随便是怎样啦？唱校歌你唱不唱？」
    「如果能点到校歌我也能唱。」
    这个！无趣的男人！他到底怎么作曲的??
    包厢内的霓虹灯闪烁着，黑色的皮沙发被照的五彩斑斕，门外的走廊有脚步声，被隔绝在内的我们有魔音传脑，杨子勋唱歌还是那么难听，服务生每送餐进来一次，就要忍受他的荼毒，表情都忘了管理。
    「这首是谁的？」高智浩点的歌结束了。
    「我的。」才思诚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你唱歌一定很好听！语晨唱歌就超棒的！」紫緹把麦克风递给他，「迷死我们吧！」
    才思诚的确唱的很好，声乐课没有白上，不过我听习惯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紫緹他们为之惊叹，嘴巴张的大大的下巴都要掉到膝盖了。
    他清冷的嗓音，把偏高亢的歌曲唱出了另一种感觉，很有他的味道。
    杨子勋在才思诚唱完后说：「我去一下厕所喔。」然后走出包厢。
    「你们还要不要喝芒果汁？」我问的时候正好黄芝颖在展现她宏亮的歌喉，于是我举起麦克风，「你们还要不要喝芒果汁？」对时我的声音就盖过了她的声音。
    「不用不用～」
    「我也不用！」
    我点点头，起身走出包厢，「哇，这个门这么厉害喔??」里头的鬼哭狼嚎一点都没传出来。
    走到走廊最底后，我停下脚步靠在墙边。
    一段时间后，「喂——」杨子勋从厕所走了出来，「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人堵厕所。」
    「你是不是和紫緹在一起了？」我开门见山的问。
    他闻言先是一愣，「我们不都一直在一起吗？」
    唉，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想忽悠我，就这么瞧不起我两百加的智商吗？
    「我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交往成为男女朋友、恋人的那种在一起。」我斜眼看他，「非要我讲的这么清楚吗？你耳朵都红了。」
    「嘖，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能不发现？」
    「其实我们是想告诉你的。」他轻叹，「但是怕永健的离开，会让你看到我们受到刺激什么的，所以就想说先缓缓??」
    「我又没说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说话时是否有异样，「反正，我只是要警告你一件事。」
    「什么？」
    我走到他的正对面，然后一步步靠近，将他逼至墙角。
    「干嘛啦！」
    「你要是敢做出对不起紫緹的事。」我眼球向下一动，「我就单手拧断你的小勋勋。」说完还五指併拢做出掐的手势。
    「白痴喔！不会好吗？」他白了一眼，「你看过我跟谁亲近过吗？」
    那还真的没有，人设立的很成功，对于这点我很满意，至少能给足安全感。
    「好了，你先走吧，我先去厕所。」
    我不禁思考，为什么紫緹都没察觉到我对她的感情？她就算只是长高一公分我都能敏锐的发现啊。
    再次回到包厢。
    「欸？语晨你有点到芒果汁吗？」紫緹和黄芝颖点的歌似乎合唱到一半
    「没有，服务生说芒果汁没了。」
    「这样啊，没关係，你如果还渴的话我还有剩，可以给你喝。」
    「喝就不用了，但我想跟你合唱可以吗？」
    「当然！」她双眼发亮，「我刚刚都跟芝颖唱好几首了！你想唱什么？」
    「唱〈爱我的时候〉？」
    「可以啊！但为什么是这首？」
    「因为??我想永健了。」
    对不起啊永健，就请你，再让我利用一次吧。
    「好！点歌点歌！」
    旋律奏响，这首歌是在描述分手后的心境，感伤却又带了点梦幻，回忆里那些细碎的美好，稀释了心碎后的疼痛。
    是夜晚太安静而我又想到你
    我好怀念在背后抱着你
    潜入了大海里我只想抓着你
    你让我世界变得好安心
    缘分还是第一像悲剧的电影
    我学会至少我们拥有了曾经
    这是我的决定
    决定把我们变成美好的记忆
    空间只剩我和紫緹的歌声，我们一人握着一支麦克风对视着。
    你付出爱我的时候
    拥抱你的人还是我
    争吵时我都不会走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原谅我还是不成熟
    都把话留在我心中
    太爱你才会让你走
    只怪我想得太多
    我不能怪紫緹隐瞒我和杨子勋交往的事，因为我也有太多的秘密了。
    我不能告诉她，转到音乐班，只是为了在对面的音乐大楼远远的看着她；也不能告诉她，那片贝壳被我偷偷带走了；更不能告诉她，在和永健接吻时，我想的都是她。
    曲终，黄芝颖大力的拍手叫好，高智浩也捧场的鼓掌。
    「怎么样？唱得不错吧？」我把麦克风放到桌上。
    「不错。」才思诚点头，「亏你想的出来。」
    「废话。」我从口袋掏出一张纸。
    「这是什么？」
    「张老师出的作业??」
    「你没交吗？」他低头一看，「〈致前任〉？」
    「反正也没有交出去的必要了。」我撕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成了小碎片。
    新一轮的演唱，将我们的谈话声覆盖，我看向紫緹，她靠在黄芝颖的身上，两人正笑着说下一首要唱什么，以及其他别的我听不懂的话题，她们还说好，未来要一起考同一间美术学院，这件事我甚至没有参与讨论，彷彿已经被排除在外。
    我知道，我已经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了。

 第五章、高歌离席(4)

    「各位搭乘国际线班机的旅客您好??」
    照着地勤人员的广播指示，我到柜台划位并将行李进行托运。
    「休息室在二楼，里面的设备皆可使用，食物也有充足供应，登机前会广播通知，有什么问题都能询问。」
    「好的谢谢。」我收回自己的机票，「辛苦了。」
    「不会。」
    「语晨，这边。」妈妈向我招手。
    我利用她和爸爸去停车的时间，先把能处理好的事解决掉。
    「还有时间的，有没有想要吃什么喝什么？东西都带齐了吧？到了之后记得联络我们知道吗？」爸爸再三的叮嘱。
    「休息室什么都有呢，放心吧如果缺了什么再让你们寄来，一定会打电话的！」我看见妈妈的眼眶泛红，于是上前抱了抱她，「我会想你们的，放连假就回来看你们！」
    「你也真是的，明明还是个孩子。」她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就像小时候我窝在她怀里撒娇那样。
    在我和爸爸妈妈商量要出国的时候，他们都吓了好大一跳。
    「什么！你想出国？」
    「对啊，你们不是也觉得，出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吗？仔细想想，确实挺好的。」我漫不经心的吃着饭，中途还啃了一口猪排，「像我这么优秀的人，那当然得到外面看看啊。」
    「是没错??」他们对视了一眼，接着妈妈说：「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啊？不是还有一年才升大学吗？那到时候再??」
    「我查过早资料了，国外的音乐学院，只要符合资格然后考试通过就能进，歷年来最小的有小六，最大的到四十几岁，而且我的简歷一定很漂亮，认真准备的话考试也不会有问题的。」我认真的问分析给他们听，「我早就有在考虑了，也是做足功课的，绝对不是一时兴起，你们不也都知道我多喜欢音乐吗？」
    「可是我还是觉得——」妈妈皱眉，她放下筷子，「你还太小了，而且也太突然了??」
    「我都十七岁了，明年就成年了，不突然呀，还有好几个月呢。」
    「但——」爸爸握住妈妈的手然后摇摇头。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既然只差一年，那当然是越早去越好啊。」
    「那好吧，你不管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爸爸拍了拍妈妈的手，妈妈叹了口气接着说：「只是??捨不得啊??」
    「我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想早早独立，我依然是你们贴心可爱的小棉袄！」说完，我用双手捧着脸卖萌，「这么棒棒的女儿当然得让她试着飞对吧？」
    「你喔——」妈妈重新拿起碗，又加了肉给我，「多吃点，不吃饱怎么完成梦想。」
    「啊——」我张嘴咬下，「我不会放弃的！」
    「那爸爸得更加努力工作赚钱了！」
    「你忘啦？我的压岁钱都有存着，零用钱也用的不多，我现在可是有小金库的人。」
    学音乐的花费很高，为了不给他们造成负担，我不管是零用钱、压岁钱或者奖金都不敢乱花，就怕总有一天需要用到钱，一直到了现在，应该也有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原本出国只是我的备选的，可当我意识自己的迷茫，以及面临失控的情感，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要重新拾起对音乐的热忱，用我的音乐说故事。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让紫緹他们知道？」爸爸看了眼錶，「现在让他们过来还来得及的。」
    「不要啦，我有传讯息告诉她，我怕她来送我的时候会喷泪，这样我也会忍不住哭的。」
    「她看到讯息还不是会哭。」
    「有杨子勋在，安啦安啦～」
    「也是。」爸爸没有多想，「一到那边就先去学校报到知道吗？要去哪里就叫同学陪你去，你英文好，沟通方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对，还有钱不够了就跟妈妈说，不要想着省钱??」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爸爸妈妈轮流交代该我注意的事情，其实这些他们早就讲过不下十遍了，不过我还是乖乖的点头聆听。
    眼看时间所剩不多，「好了好了，剩一个小时，我得先去休息室吃点东西。」
    「好好好，刚刚讲的都记清楚了吧？」
    「清楚了～」
    「去吧，落地别忘了打电话。」
    「嗯！」
    我三步一回头，爸爸妈妈目送我过安检，一进门，我便没在转身，看似瀟洒离去，实际内心满是惆悵，我不会后悔这个决定，那可是我嚮往的音乐之都啊，我会幸福，回来后也要看到我所爱的人获得幸福。
    许老师对于我要出国这件事很惊喜，她非常赞成，还告诉我有空就飞来看我。
    从音乐教室离开后，我有绕去「木木麵馆」，招牌已经被拆掉了，也掛上了出售的告示，再也闻不到麵起锅时的香气，看不到特製红茶的色泽，也听不到熟客满足的笑声，叔叔阿姨忙碌的身影就恍如昨日，而永健永远住在我们的心中。
    我把那瓣白色的贝壳流入大海，有缘的话就会再相见吧，到那时我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吗？
    登机前，我才把手机拿出来，编辑讯息传出去：「各位同志们！我出国啦～」附上一张与机票的合照，直接发到群组后就关机了。
    坐上了飞机座椅、系上安全带，空姐说明注意事项，飞机缓缓起飞，我的位置靠内所以有窗户，在到达一定的高度后，望着那抹蓝才有了实感。
    现在的我离永健最近，却也离紫緹最远呢，她应该已经看到讯息了，杨子勋可能还在睡的，才思诚以后就要孤军奋战了，但换个角度想，这样也挺好的，至于黄芝颖和高智浩，我会试着不讨厌你们的。
    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把张老师出的作业交出去，〈致前任〉就是我作词作曲的作品，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笔记，那张纸就是全部，就让他它结束于那天吧。
    原来我才是灰姑娘，却不到午夜就落荒而逃。
    没关係，至少走的时候是华丽的仙杜瑞拉。
    留下了一双玻璃鞋，一隻是藏在心底的美好，而陪伴美好的是另一隻。
    赤着脚也没关係。
    很痛。
    但，还能走。
    找到一个值得放手的人，然后尽全力喜欢。
    那便是我的青春。
    【那天，高歌离席，笔下墨水留住过往，藏进种种深刻，曲终人散。】
    （正文完）

 后记

    hi！我是凯菈！终于又到后记啦～
    这是我第一次写第一人称长篇，而且还是百合啊啊啊，希望没有车祸哈哈哈。
    关于〈灰姑娘〉这个童话故事，大家应该不陌生吧？我就是以这个童话故事为灵感写的呦～
    我非常喜欢探讨童话故事背后的含义，我觉得很有意思，当然每个人的解读也不太一样，我曾经在网路上看到，先杜瑞拉无法与自己的内心產生共鸣，所以才会觉得她需要穿华丽的礼服才能出席舞会，这个地方呼应了主角孙语晨，她觉得紫緹喜欢的她是什么模样，那她就变成什么模样，可是真心相爱的话，不论对方是什么模样都无所谓不是吗？就好像王子看到穿着破烂衣服的先杜瑞拉还是爱她一样，还是说王子只爱她的脚？（开玩笑），不是啊，啊人家都去舞会现场了，你都看到脸了，为什么还要比对鞋子啦！但可惜，紫緹并不喜欢语晨。
    好，再来，我写这个故事的核心是「前任」、「分手」，我们一般看到这两个词，下意识的会解读成曾经的恋人、结束情侣关係，但真正意义上应该是曾经担任的、结束某段关係，而且并不局限于什么关係，而紫緹是语晨除了恋人以外的前任，结束了邻居、同学、挚友这些关係，在故事中的〈那天〉这首曲子，是掰的并没有这首曲子，还有〈致前任〉，也没有这首歌，不过我的确是写了一首词，没有音乐的词，先让我考虑到赛程结束在看要不要发出来哈哈哈。
    在楔子的部分，应该就能完全看清他们之间的情感吧？永健没有把故事唸完，也是给后面的剧情埋伏笔，呜呜呜永健我的儿呀（泪）。
    我把语晨形容成是灰姑娘，玻璃鞋就是指紫緹和杨子勋，他们是她留下的玻璃鞋，她的离开，可以算是寻找自我的旅程吧，她要成为自己。「就算是奇蹟，也需要一点时间让它发生」，这句话是擷取自〈灰姑娘〉中的经典台词，相信语晨总有一天能找到属于自己的
    另外，我已经有在着手规划姊妹作了（嘿嘿），大家可以猜猜看主角会是谁。
    最后最后，非常感谢看完这个故事的读者（比心），在描写画画的部分的时候，老实说我还蛮信手拈来的，但音乐班的话我查了很多资料，在这个故事写到完结的时候，我真的超开心的，写的意外顺欸，甚至有点爱上写第一人称的感觉，果然还是要试试看才知道喜不喜欢。
    总之，谢谢看完故事的你们，我们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