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是寻常色》 第 1 章 周晔？ 仿佛听到有人说这两个字。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梅嫣微微一怔。 她听得并不是很真切，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却只听到了一些杂乱的谈笑声。 她低头哂笑，迅速踢去脑内杂念，转身过去关上厨房的移门，着手准备最后的菜肴。 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灌入耳朵，彻底隔绝了客厅里的大家说话的声音。 初春的天气并不暖和，水龙头里新出来的水凉得刺骨。 梅嫣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继续放水。 刚过完春节没多久，她哥哥梅子期就吵着要她来烧菜吃，说是过年时候没尝过瘾。 梅嫣心里知道是她嫂子在孕期，嘴馋她的手艺而已。 梅嫣鲜少亲自下厨。 在大家眼里，她也并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大年三十那天，见老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她很是心疼，便上手帮忙，谁料本是打下手的她最后成了年夜晚的主厨。 看着那一桌可口的饭菜，全家都惊呆了。 大家吃完之后还赞不绝口，尤其她那怀孕的嫂子，直说许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并问她怎么学会的。 梅嫣笑着解释是国外饭菜太难吃，她被生活逼出了这份潜能。 她哥哥梅子期连连点头，说在国外呆几个月，是个中国人都会被逼得自己烧菜做饭的。 其实吧，她这一手好厨艺仅仅是因着某人吃饭嘴巴太刁才磨练出来的。 而且，那时候她并没有出国。 不过，有些过去的事，她我懒得再说了。 因为嫂子是孕妇，梅嫣想烧几样适宜孕妇吃的饭菜。 早上九点左右，在梅嫣刚打算去买菜。 梅子期的朋友忽然打来电话，似乎有重要的事找他商谈。 梅子期宝贝自己的老婆，舍不得抛下老婆和妹妹独自去赴约，最后索性便把朋友喊到家里，一起尝尝梅嫣的手艺。 面对突然而至的访客们，梅嫣有些紧张。 以前她烧菜都是给一个人吃，难得过年回家一趟做了一桌子菜，可那也是给家里人吃的。 连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都不曾知道她有一手好厨艺。 她有些紧张：“哥，你的朋友们有什么忌口的吗？” 梅子期道：“我还真没注意。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水平可以的。”他转而问自己媳妇，“阿语你想吃什么？” 梅嫣的嫂子姓邱名语。 邱语笑着说：“我其实很想吃辣的。恩……辣子鸡丁、麻辣豆腐、酸辣白菜等等。酸儿辣女，我可能要生儿子了。” 梅子期调侃：“我看你酸也吃了不少。” 邱语露出娇俏的表情：“你少来了，就算是儿子你也不能不喜欢。” “我当然喜欢。女儿更亲爹嘛。” 一旁大灯泡梅嫣轻咳一声。 邱语红了脸，忙说：“小嫣你自己定。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 于是梅嫣定了菜谱：辣子鸡丁、冬笋焖肉、红烧小排、麻辣豆腐、辣炒花蛤、酸辣白菜、地三鲜、清蒸鲈鱼以及鱼香肉丝，外加一个番茄牛尾汤，然后再去熟食店买几样凉菜。 她买完菜，在厨房里忙了没多久，她哥哥的朋友便到了。 大家都去了梅子期的书房里。 梅嫣并没有机会注意到都来了哪些人。 开火，倒油，放入切好的鸡肉块。 伴随滋滋声，厨房的移门被邱语拉开。 “小嫣，嫂子帮你一起吧。”邱语撩起袖子，步履蹒跚地迈过来。 看着她嫂子那一脸真诚的样子，梅嫣不禁笑道：“嫂子，看看你这肚子，比起过年时候又大了两轮。”她也真诚地高速嫂子，“你在外面呆着，就算帮我忙了。” 邱语低头看着肚子挡住了自己的脚，无奈耸肩，实话说道：“我好像也确实帮不上什么，不过让你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我觉得很过意不去。不行我就帮你端菜，也省的你厨房客厅来回跑。”她动了动胳膊，“我不能老是坐着，得活动活动，免得到时候不好生。” “那……你站远点，我炒完一个菜你就端出去。” “好的。” 不消片刻，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被端上餐桌。 时间差不多了，梅子期招呼朋友们入座。 邱语对众人夸道：“这些饭菜呀，都是我小姑子一个人烧的，色香味俱全！” 在众人的奉承的夸赞声中，邱语继续说：“我家小姑子，长得可好看了，菜也烧得好，性格更好，就是还没有男朋友。”她眨了眨眼，点到正题，“你们身边要是有合适的，记得帮我们留意留意哦。” 此时梅嫣正端着最后一锅香浓四溢的番茄牛尾汤出来，刚好一字不落地听到这番话，脸霎时红透了。 好吧，她是二十七岁了，面对着急的父母，总是闭口不提交男朋友结婚这类事，家里人着急也是应该的。 春节的时候，她的爸妈就差没拿到刀逼着她去相亲了。 作为梅嫣唯一的亲哥哥，自然也感受到父母给予的压力，于是也跟她嫂子一起琢磨着有没有合适的人介绍给她。 梅嫣把汤放在餐桌中间，不好意思地说：“大家别嫌弃我的手艺就行。” 语罢，她抬起头，对她哥哥的这几位朋友露出微笑。 这群人里有周晔。 她的目光扫过周晔的时候，周晔也刚好看到她。 原来刚才在厨房里并不是幻听。 梅嫣有些发懵，微笑着的脸顿时尴尬起来。 她立刻避开视线，局促地握住双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她不知道该不该打个招呼。 思忖几秒后，她迅速垂下眼眸，决定装作不认识。 反正也好些年没见过了。 那些年，那些事，就当是自己不记得了。 邱语觉得这群人里，事业有成的且容貌配得上梅嫣的，也就只有周晔了。 好像，单身的也只有周晔。 “我刚才说的一点都不假吧。”邱语的语气里透着自豪。 大家开始打趣梅子期身边的人都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大美人。 除了周晔。 周晔一贯惜字如金。 梅嫣谦虚道：“我也就是能做一点简单的家常菜。” 梅子期招呼大家坐下：“来来来，快吃饭。”他邀请周晔先入座。 哪怕是私底下的聚会，但凡有周晔出现，就没人想出风头。 听到周晔的一声“谢谢”，梅嫣下意识地抬头又看了他一眼。 哦，周晔…… 梅嫣想，哥哥难道不知道这个人的嘴巴是十分挑剔的吗？ 早知道周晔在，她就在饭菜里多放点葱姜蒜，尤其是大蒜。 周晔最不喜欢吃大蒜。 落座后，梅子期简单地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梅嫣，轮到周晔的时候，说：“小嫣，这位是周晔，以前你应该见过的。好像就是在你上初中的时候。”梅子期看了看周晔和妹妹，补充道，“恐怕你俩互相都不记得了。” 周晔抿了下唇，道：“还记得的。” “是吗？”梅子期看了看妹妹。 梅嫣没吭声。 “那时候她还小，现在一眨眼长成大姑娘了。”周晔补充着。 梅嫣硬着头皮接茬：“好多年不见周先生，一时间没认出来。” 周晔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嗯”了一声后，双手习惯性环抱一起，左手的手指轻轻叩打着右手的指节，目光静静地扫过梅嫣的眼角。 梅嫣装作没看到。 “大家都快尝尝我的手艺吧。再不吃，菜就要凉了。”她迅速转移话题，结束了和周晔的尴尬互动。 梅子期附和妹妹，“对，菜就要趁热才好吃。” 梅嫣跟着客套地交流两句后，大家开始吃饭。 之后的就餐过程中，大家都聊了些什么，梅嫣并没有认真听，也没注意自己烧出来的才到底好不好吃。 她脑子全都是周晔，以及那个荒诞的暑假。 她和周晔，确实好多年没见。 饭毕，梅子期和朋友们还有事情，都去了书房。 梅嫣忙着收拾残局。 邱语说：“你别忙活了，一会留给钟点阿姨清理。坐下来，跟嫂子看看电视聊聊天。” 现在的梅嫣，并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但是邱语的性格比较开朗，不知不觉，两人竟然也聊了许久。 “说了半天我和你哥的事情，小嫣，也跟嫂子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邱语和梅子期可是有任务的，这半年一定要给妹妹找个合适的朋友处处看。 梅嫣眨了眨眼，“嗯？” “别嗯了，人总要向前看的呀。”邱语推了推梅嫣的胳膊。 “我在往前走。”梅嫣笑着，“没停过呐。” 她真挺忙的，要学习，要做研究，要写报告……忙得很。 “你觉得那个周晔怎么样？”邱语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我认为他还不错的，和一般的有钱人不一样。” 梅嫣愣了愣。 “怎么发呆了？”邱语道，“说说看啦，反正也没外人。” “是不一样。”梅嫣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样子，“他是超级有钱人。” “……好吧。”邱语竟觉得无法反驳，“我说他人不错，看上去是很认真的一个人。” 梅嫣看嫂子这么用心推销周晔，不知道为什么，绝望感突然席卷全身。 这种久违的绝望感很久没出现过了。 梅嫣低头，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深呼吸。 难道她真的不能忘了当年的事吗？ 粗心的邱语继续评说周晔：“财富地位只是表象，内心本质才是相处下去的根基。据我观察，他的人品和子期一样靠得住的。” “嗯。”梅嫣心不在焉地附和嫂子的话。 “人品这种事很难说，就好比你前男友丁浩明……”说道这儿，邱语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住嘴，怔怔地看着梅嫣。 梅嫣见嫂子都怀孕了还是这个谨慎样儿，忍不住笑了：“没事，都一年前的事情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我还跟这么个人有过一段。” 所有人都以为她先前的抑郁是因为丁浩明。 其实根本不是的。 嫂子并不知道她和周晔，曾经亲密到什么程度。 ※※※※※※※※※※※※※※※※※※※※ 收藏撒花浇水一条龙不来一发吗？ 第 2 章 梅嫣和嫂子邱语关系算是比较融洽的，两个人虽然不常见面，但每回在一起，都能聊半天。 话题很快就扯到了嫂子的预产期。 梅嫣道：“嫂子，需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别的忙帮不上，月子餐她还是擅长的。 梅嫣想自己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特别会做饭，菜谱一看就会。 如果不是因为讨厌饭点后厨的嘈杂和忙碌，她的水平可以直接转行当厨师。 可能她只喜欢给自己亲近的人做饭，所以对于厨房，说不上真正的热爱。 邱语打趣道：“那当然，全家上下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会做饭的。”她继续追问梅嫣，“说真的，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周晔，一般人想见他都见不到。” 周晔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可做生意的谁不知道他的故事？ 像他这样的人，就算结婚了，也会有一大批女孩子梦想着能跟他发生点什么。 就别提那些目标是嫁入豪门的女明星以及各路自以为是的小网红了。 梅嫣装傻，打着哈哈：“是吗？不太合适吧。” 邱语眨眼，“哪里不合适？交个朋友也可以啊。我刚才特意观察了，周晔吃饭的时候目光一直有注意你的。” 梅嫣微微一笑，本能地摇摇头。 邱语想，就算周晔不行，以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身边的朋友也不会太差，或许他的朋友合适也可以的啊，“实在不行，你多注意注意他身边的朋友呗。” “周晔啊？”梅嫣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真不行的！ “哦，我吗？”周晔的声音蓦地响起。 梅嫣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 心跳都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乱了。 “咦，你们聊完了？”邱语回头，看着周晔。 可出来的只有周晔一个人。 周晔说：“我有些事情，准备先走。”他看着梅嫣，“刚才子期说，你目前住在城西，正好我要去一趟城西，要不要顺路送你？” 梅嫣本想拒绝。 然而邱语直接替她答应了下来，“那好的呀，小嫣就拜托你了。”说着还捏了捏梅嫣的胳膊。 梅嫣从周晔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有话要问自己。 如果她现在拒绝，不知道周晔会找什么借口搭上他要问的问题。 她点点头，“行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嫂子，我就先走了。” 而且，说起来，她也刚好有话跟周晔说。 “好的好的，快走吧。”邱语把她送到门口，那殷切又饱含深意的目光，令梅嫣头皮一阵阵发麻。 刚才她看到哥哥对嫂子一阵低语，之后她嫂子就一直是这幅目光看着她和周晔。 她忍不住小声呢喃一句：“嫂子你不至于吧。” 难道邱语真的不知道周晔当年是准备和谁谁谁结婚的吗？ 邱语的眼神，加上刚才的聊天，分明是在鼓励她和周晔发生点什么。 或许大家真的不知道吧。 毕竟，周家人的家里事，寻常人知不道。 想到这一点，梅嫣下意识地放慢脚步，默默地与周晔保持半米的距离。 周晔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梅嫣抬起头，故作轻松地问道：“周先生有话要说？” “周先生？”周晔微微挑眉，表情冷淡。 梅嫣恍若没听到他的抗议，继续朝前走。 周晔扯住她的袖子，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走。 “周晔。”梅嫣轻声喊着他的名字，“放手。” 周晔张了张嘴，竟又不知道说什么。 梅嫣挣开手。 周晔轻咳一声，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要亲她的冲动。 他看着前方，问她：“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梅嫣泰然自若地解释：“我腿短，赶不上您的大长腿。” 一米七的说一米八的腿长，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你比以前……你跟以前比，冷多了。”周晔减慢自己的步伐。 他得承认，那个热情如火叫他沉迷至今的小姑娘长大了。 “对啊，我老了呗。”梅嫣并不否认，“没有人永远十八岁。” 何况这世界日新月异，人心总会跟着变的。 梅嫣确实变了很多。 少时唯我独尊的气质已然消失。 她变得冷静成熟，变得可以为别人考虑。 她的臭脾气不见了，不再像大学时那样目中无人。 她不再锋芒，不再叛逆，不再追寻特立独行。 曾经那个张扬的自己，死在了多年前的手术台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虫子破蛹而出化身蝴蝶的时候，痛不痛呢？ 周晔的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地面停车位上。 梅嫣不想矫情，搭顺风车这件事她没必要假惺惺地拒绝。况且她忙活了大半晌，也有点累了。这时候再让她走到地铁站，然后乘坐一个多小时地铁回家，她估计要放弃今天晚上的夜跑。 周晔绅士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梅嫣停顿几秒后，上了车。 “你现在住哪儿？”周晔缓缓发动车子，语气淡淡地询问梅嫣。 “胶阳路东川路。” “挺远的。”周晔道。 “有点吧，不方便的话送我到附近地铁站。”梅嫣也不惯着他。 周晔瞥了一眼梅嫣，“我不忙。” 梅嫣系上安全带，“那麻烦你了。” “一个人住吗？”周晔又问。 梅嫣回答得很简略：“对。” 车子在路上不急不缓地行驶着。 周晔打开音乐，放的刚好是梅嫣曾经痴迷的皇后乐队的一首《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梅嫣头靠着座椅，微微闭目。 熟悉的旋律在耳边缭绕，心情却很平静，平静得让她都想不起来自己原本要和周晔说什么了。 她默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过往如尘埃，随风而去吧。 梅嫣的平静让一旁的周晔万分难受。 一首歌放完，周晔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段时间了。” “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嗯？”梅嫣扬起眉毛，表情似笑非笑。 周晔知道梅嫣这个表情就是拒绝回答的意思。 梅嫣闭目养神。 周晔却憋不住了，问：“丁浩明是谁？” “前男友。”梅嫣睁开眼，一副非常不想谈起此人的表情，“我有男朋友是稀奇事？” “我就问问。”周晔尴尬地眨着眼睛 梅嫣侧头打量周晔，“合着我跟我嫂子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周晔摇头，语气诚恳：“那倒没有，就是不小心听了几句。”周晔喉咙微动，“你嫂子对你的事很关心。” 梅嫣尴尬地笑了笑，“我嫂子热心肠。如果她和我哥给了您什么奇奇怪怪的暗示，你别当真，我本人并没有那个意思。”她强调一遍，“一点都没有的。” “他是你第几任男朋友？”周晔又问。 这个问题倒是让梅嫣有点儿不知怎么回答了。 她抬头看着周晔，明亮的眼睛透出一丝不知所措。 “怎么了？不好回答吗？”周晔的语气稍微有点不好，像个在闹脾气的小男孩。 梅嫣轻笑，“周晔，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叫你一声周先生，纯粹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她顿了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斜眼看着周晔，满眼的嘲讽。 周晔看着前方，似乎是在认真开车。 梅嫣紧接着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 周晔的手抖了一下，赶紧握紧方向盘。 他感觉内心仿佛被钝刀子割着，疼得难受。 偏偏他确实没资格对梅嫣表达自己的痛苦。 他压制情绪，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抿唇，低沉的嗓音发出一串仿佛不应该从他嘴里冒出的话，“我关心你。” “我挺好。”梅嫣收起笑容，语气漠然地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说得多了，勾起彼此的伤心过往，恐怕连眼前这点虚伪的平和也演绎不下去的。 和周晔也好，和丁浩明也好，都是她的过去式。 “然后呢？”周晔又问。 “然后你应该直行。”梅嫣轻声说着。 车子转弯，进入一条林荫小道。 “你走错了。”梅嫣看着车窗外，漫不经心地提醒他一声。 周晔解释：“这条路安静。” 他喜欢走这条路，不光是因为车少安静。 一条小路，路边全是好些年的大梧桐。粗壮的梧桐叶几乎要盖住路灯和指示牌。 梅嫣还是看到了那熟悉的公交车站牌。 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在这儿，她缠着周晔，神态娇俏地逼他大声表白。 那天晚上她喝多了，有点醉，错过了返校的末班车。 周晔本是打算送她回校。 车子经过这条路的时候，她非要下车。 她喜欢这里的安静，喜欢这条路的古朴味儿和路旁的法国大梧桐。 她踮着脚点，搂着周晔的脖子，问他：“周晔，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你喜欢我的吧，我可能也是喜欢你的呢。” 不善言辞的周晔红着脸，不吭声。 梅嫣笑得极为放肆，神情张扬地要求：“你要是说你喜欢我，我就嫁你了。” 梅嫣看着那个公交站牌，想到那晚上的周晔。 她醉醺醺地提出各种古怪的要求，周晔基本上都没理会她。 后来，她文绉绉地说：“花开半朵，酒至微醺，手边人恰是心上人。”随后长叹一声，“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梅嫣歪着头，“思来想去，我猜你肯定是瞎了。” 看着一会哀怨一会跳舞的最后还要抱着公交站牌的栏杆跳舞的梅嫣，周晔无措，一着急就把手舞足蹈一直胡说八道的她按在公交站牌旁。 下一秒，他便本能地开始亲她，亲得旁若无人。 那并不是梅嫣的初吻，却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接吻是如此甜蜜，连同胃里那点灼热的酒精都成了酿蜜的催化物。 旧地重游，大概都能勾起当时的某些回忆。 梅嫣低下头。 此时此刻，梅嫣内心并不觉得回忆很美，反而有种头皮发麻的不适感。 想到当年自己表白时说的话，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唉，谁年轻时没干过几件傻逼事啊！ 第 3 章 周晔的感觉和梅嫣完全不同。 他看着眼前的路，想到旁边坐着的人，百感交集。 难受、惊喜以及愤懑糅杂在一起，弄得他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小嫣……”周晔轻声呢喃梅嫣的小名。 “叫我梅嫣，或者梅博士。”梅嫣语气冷漠地更正他，“咱俩没那么熟。” 她那十分无情的表情让周晔有些无奈。 周晔的手指轻轻击打方向盘，面色平静，“是吗？” 像是反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云淡风轻的语气下，是被理智强行摁着的几近疯狂的躁郁。 梅嫣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低头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看邮件。 周晔侧头看了她一眼，恍惚间，记忆回到了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 那段时间他正准备去国外上大学，梅嫣也刚从小学生晋升为初中生。 当时，他骑着公路车去找自己唯一的一位豪门圈子外的好朋友——也就是梅子期道别。 他扑了个空，梅子期不在学校，据他的同学说，梅子期去看望他的小魔头妹妹去了。 周晔好奇小魔头的称号，就骑着车去了那所中学的初中部。 隔老远，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梅嫣。 一个光站着就能让你浮想联翩的小姑娘，没有人的眼睛肯避开。 明明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天下唯我独尊的气质，把她旁边正在训斥她的梅子期都衬成了黄毛小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梅嫣。 那天晚上，也是他第一次在梦里见到梅嫣。 也才高中毕业的他，对男女之情不过是刚结束懵懂期，突然间想知道，结婚是什么滋味。 想到结婚，他胸口便开始翻腾起来了，十分难受。 周晔深吸一口气，努力挥去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回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梅嫣道：“半年多吧。”她挑眉，“刚刚你不是问过了？” “你回答得不仔细。” “哦，是吗。” “嗯。”周晔的心情有点乱，“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 梅嫣的指尖在手机上飞快地移动，忙着回邮件的她心不在焉地说：“好像是吧。” 周晔抿了抿唇，道：“六年六个月零六天。” “全是六啊，还真巧。”梅嫣笑了笑，显得有些没心没肺没感情。 周晔呵了一声：“是巧。” 梅嫣垂眸，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周晔说得对。 全是六，这日子巧得像是编的。 “你……就没想过找我叙叙旧？” 周晔有些气，很想指责她当年的避而不见和不辞而别。 梅嫣眯了眯眼，发出邮件后收起手机，“找你叙旧？” “我们总该聊一聊的吧。” 梅嫣撩起刘海，轻笑一声，“我和你还有必要叙旧吗？” 周晔嘴角翘起，像是笑，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用力起来，似乎要把方向盘捏碎。 他反问梅嫣，“不应该吗？” “你是豪门里的大少爷，我是贫民窟的拜金女，有什么好叙旧的。”梅嫣吐出一口气，“何况，我们其实都不了解彼此，真的算不上熟。” “如果我们的关系叫不熟，那什么才叫熟？”周晔的食指再次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梅嫣知道，这是他内心无比愤怒时的一种含蓄表现。 “是你和你那个前男友的关系才叫熟吗？他叫什么来着的？丁浩明是吧？”周晔咬了咬牙，“还是你的别的前男友？于俊？郦哲枫？还是……周明晖？” 说完，他感觉有点不认识自己。 原来他也是一个可以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原来他的度量也就那么大点。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 “你抬举我了。”梅嫣叹气，“其实熟不熟的主要看我对那个人的感情。不爱的人，我都不熟。你刚才说的我都不熟。” 周晔觉得有点冷，车里明明有空调。 他不敢问下面的话，可是忍不住，“所以我也是……” “对。”梅嫣一脸你真聪明的表情，“我早就不爱你了。” 周晔猛地踩下刹车，车子靠边停下。 他的手在发抖，整个脑子瞬间空白了。 梅嫣眼睛落在他眉间，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的话是真的气到他了。 周晔似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梅嫣默默地在心里数数，数到第十的时候，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周晔居然没叫她滚出去，这和他以前的画风不太一样。 梅嫣搓了搓手，明明心里也不痛快，可还是装出一脸戏谑地样子，打量着周晔：“如果你见了我也觉得不舒服，那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下车走十五分钟就是地铁站。 作为贫民窟的拜金女，公交地铁才是她平时的交通工具。 周晔拧紧眉头。 他是被梅嫣的话气的脑子有些宕机。 如果不是因为生意关系，意外又遇到了梅子期，他真不知道梅嫣半年前就回国了，而且仍旧单身。 在梅嫣就要开门下车的时候，周晔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这条路。 两个各有心事，都觉得烦闷。 梅嫣突然觉得，搭他的车似乎并不明智。 以她对周晔的了解，既然他继续开车了，就说明他不会再半路让自己下车，更不会再次提出这个话题了。 周晔这个人，抛去他和自己的特殊关系，平时做事待人真的挺周到的。 她摇下车窗，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刮得脸疼，却也同时让她稍稍感到一丝清醒。 舒缓的音乐再次响起。 梅嫣摇起车窗，撇撇嘴。 这风真大，真冷。 她索性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沉默的两个人仿佛都沉浸在熟悉的音乐旋律里。 周晔偷偷看了她好几回，他也觉得这么多年过去，彼此或许都有些陌生，他不该旧事重提。 可真的忍不住。 面对梅嫣，他真的做不到那么豁达。 他一直在思忖，要不换个方式聊天也行。 他想和梅嫣聊天，想听她的声音，只是一直想不到怎么再次开场。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素来不擅长聊天。 以前他总以为自己还算健谈，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身边人都在迁就他、讨好他，直到他认识梅嫣。 以前他也总以为女人特别好追，高中时候，眨个眼都有一大批漂亮女生扑上来，可惜那时候他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不然可能和周明晖一样，搞出点什么不该搞出的事。 直到他认识梅嫣。 原来女生这么复杂难搞，又可爱又麻烦，又强大又弱小。 说翻脸就翻脸，而且连哄的机会都不给你。 他瞟了一眼身边的梅嫣，心里觉得有点儿委屈。 她倒睡得舒坦！ 梅嫣确实睡着了，她太累了。 在周晔发现她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到胶阳路了，再过一个红绿灯，便是东川路。 梅嫣看到旁边的周晔，瞬间醒过来的样子，坐直身体，“前面就到了，谢谢。” 周晔问：“哪个小区？” “小区里没车位，路口停一下就好。” 周晔看了一眼路边的黄色标记，“两百块。” 梅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还差两百块？ 她指了指前面的小区，“就那个。” “几号楼？”周晔记住了，这小区叫锦泰花园。 “11号。” 周晔本想继续问几零几的，但是他估计梅嫣的回答会让他失落。 车子停稳后，梅嫣连声谢谢都不说，开门就走。 周晔有些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连假客气都不肯给我了吗？” 开车的时候没敢多想，现在停下来，满脑子都是她那句“我早就不爱你了”。 那种不屑一顾的语气，在他脑子里无限循环。 周晔在路边停了一分钟后，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调整好心态继续开车，索性叫来司机替他开车。 他需要静心思考一些事情。 司机老王瞄了一眼周晔，心想：周总怕是又要做什么重大决策了。 不过，司机老王更关注的是周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小区的价位看上去是他都能买得起。 难道，这里要拆迁了，周总亲自来视察？ 脑洞大开的老王决定回家搜搜最近的新闻。 其实，周晔一直在想，为什么梅嫣不肯说清楚，当年明明说好一起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 结婚……如今想到这个词他都觉得有点儿可笑。 再想到梅嫣刚才的神态和言语，他又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痛。 周晔闭上眼睛，生怕那红了的眼眶被外人瞧见。 在旁人眼里，他可是个没有感情的事业狂人。 司机将车子停在别墅的院子里，回头看了看周总。 周晔还是保持着头仰着靠在车座上的姿势。他感觉到了司机的目光，抬手指了指外面。 司机会意，下车离开。 待司机走后，周晔才睁开眼，轻声呢喃了一句：算了，不生气。 本来就比梅嫣年长几岁，再气坏了身体，就很不划算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周晔低头瞄了一眼，是跟他断绝关系六年多的生母段敏打来的。 虽说是断绝关系，但其实他一直有关注自己的父母。 前三年，双方连一个电话一个问候都没有，后三年段敏时不时会托人传话，想让他回家。 换作之前，他一定立马掐掉段敏的电话，但这回他接了。 他半个月前得知，段敏得了一种奇怪的血液综合征，暂时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所有的治疗手法都是保守型的续命法，基本上每心跳都要去医院做一次换血，如果身体素质好且家底殷实的人，可以坚持活个十年半载的。 电话接通后，双方都沉默着。 六年多母子未曾讲过话，忽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周晔打破沉寂，“是我。” 听到儿子的声音，段敏却挂掉了电话，握紧手机大哭起来。 她丈夫周常文走过来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段敏对周常文抱怨起来：“六年了，知道我快死了才肯接我电话。” 段敏哭得异常伤心，眼泪比她看到确诊书到时候还多。 段敏接过周常文递来的纸巾，边擤鼻涕边抽泣着继续抱怨：“常文，你说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们？一点都不孝顺，他亲妈都要死了哎！” 周常文蹙眉道：“院长说了，你这病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治疗手段，你就理解为慢性病的一种，不会有事。” “你别跟着医生一起糊弄我了，你当我不知道啊，再怎么治也也就十来年。十年后，绵绵才十五岁，到时候她怎么办？”段敏越想越伤心，“我死了，你再找个年轻貌美的，到时候绵绵没爹疼没娘爱，说是有个亲哥哥但到现在也没见过，你说我怎么放得下心。” 周常文扶额，心道：又来了。 自从确诊后，段敏就经常胡思乱想。 绵绵也是他的亲闺女，他怎么可能薄待自己的女儿。 面对段敏的又哭又闹，周常文也很头疼。 他也不能经常在加陪她，毕竟他的亲儿子马上就要把周氏集团挤压得破产了。 他每天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周常文问段敏：“刚才电话也没打通吗？” 段敏道：“通了，心里太难受了，我又给挂了。”然后她又开始抱怨，“养这个白眼狼一样的臭儿子有什么用，我这病就是被他气出来的。” 周常文拿过她的手机，“我跟他说。” 段敏盯着手机，都忘了继续哭泣。 周常文叹了口气，把手机还给段敏。 “怎么了？没打通？”段敏问，“他又挂了？” 周常文摇头：“没有，占线。” 段敏低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似是在想下次什么时候打过去合适。 周常文拍拍段敏的肩膀，“我先去接绵绵，她钢琴课快结束了。”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妻子：披头散发，双眼红肿，不修边幅，像个疯子一样嘴里念念有词的，和生病前看上去完全是两个人。 明知道这个时候生出这样的心思不对，可周常文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段敏看着手机，絮叨着：“我上学那会儿就应该改名字，段敏听着和短命有什么区别！” 她捂着头，觉得整个人空落落的。 而此刻的周晔，刚结束和助理的电话。 助理告诉他，徐博士这两天就会回c市，已经帮他约好了时间。 周晔拿着手机，犹豫着是自己打电话给母亲，还是让助理中间联系。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亲自联系段敏。 心里的那道坎，他还是有点越不过去。 第 4 章 梅嫣第一次在健身房里跑步摔倒了。 跑步的时候，她杂乱的心思太多，分神了。 今天下午，从周晔车上下来，她没敢道别，径直回到家。 靠着门她缓缓地坐在地板上，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说不难过是假的。 只是成年人的难过不需要别人知道，大部分都是自己默默消化掉。 她起身后什么都没干，跑到窗口，偷偷地掀开窗帘的一角，想目送周晔离开。 周晔的车子一直停在原地没动，直到半个多小时后，来了个看起来稳重厚道的司机。 隔得有点远，她看不起周晔下车时候的表情。 她一直偷偷看着，直到周晔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周晔一走，她就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心里感到异常疲倦。 抬手试了试额头，竟然出汗了。 她起身去洗了个澡，然后睡了一会儿。 睡着的时候还做了可怕的噩梦，醒来后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这个时间点，她本该去夜跑才对。 觉得有点饿的梅嫣给自己简单煮了碗素面。 满满的一大碗面吃完，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吃了太多，她心里颇有负罪感，还是想出去跑步。 于是她换好衣服准备出去，却发现外面在下雨。 最后她选择去了附近的健身房。 不知道为什么，跑步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直冒出周晔的身影。 他怎么有脸怪自己不去找他叙旧？ 他怎么还有脸嫌弃自己有众多男友？ 那些男朋友哪个算是是正经深入谈的？ 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回国后没见过他？ 她回来没几天就在一个商场的儿童乐园里见到过他。 当时的周晔，正满脸幸福地在哄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小萌妹。 小萌妹抱着他的脸蛋，左边亲一个，右边亲一个。 当想到那是周晔跟他女儿在亲密互动的时候，梅嫣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现出了。 她都忘了自己出来是要买东西的。 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明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和自己早该了无瓜葛的，她的心本不应再起波澜。 可是，真的做不到。 好在，她是一个挺能装的人。 算算时间，自己离开后他应该是如约结了婚，他结了婚之后一点没闲着，马不停蹄的，第二年就有了宝贝女儿。 梅嫣没敢找哥哥问询。 她不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了解周晔。 或许周晔结婚了又离婚了。 反正不管怎样，梅嫣都不允许他再踏足自己的世界。 周晔，是她不敢再招惹的男人。 脑子里很乱，脚下的步伐也乱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摔在了地上。 还好保护措施做得好，只是膝盖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健身房的教练黄彬看见她摔倒了，急得不行，立马当先地冲过去，抱着她去了旁边的休息区，也不管大家关注过来的目光。 黄彬特别小心地给她上药。 梅嫣看着远处投来的嫉妒目光，赶紧对黄彬说：“黄教练，我没事，你快去招呼你的教员，当心她们等着急了。” “没事。”黄彬不为所动。 “我真不需要您的帮忙。”梅嫣尴尬地笑了下，伸手想推开黄彬，“您工作要紧。” 黄教练揉着她的脚踝，语气温柔地说：“没关系，都没你重要。”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冲她放光。 梅嫣尴尬地笑着。 黄教练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今天来这里健身，纯粹是因为外面下雨，不是因为黄彬在。 黄彬一副我要对你负责到底的态度，道：“你待着别动，我去交待几句，一会送你回家。” 梅嫣：“……真的不用。” 黄彬已经跑过去跟自己的那些付费会员沟通了。 梅嫣：“……” 她才不敢让这位被冠以行走的荷尔蒙的黄彬教练进自己家门的。 那些觊觎黄彬的女生会在背后朝她吐唾沫的。 趁着黄彬被他的会员纠缠的时间里，梅嫣赶紧拿上东西溜走了。 走出健身房的时候，她好像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回头查看的时候，又没发现。 回到家，梅嫣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后，洗漱入睡。 其实她刚才的感觉是对的。 从她开始跑步到她离开，一直有人偷偷地盯着她，而且还拍了视频。 程子礁看了看自己刚拍下的视频，为了防止自己认错，他还特意截图问了毛问勤：“大毛，你猜我看见谁了？” 毛问勤看到微信里发来的照片，原本疲惫无聊的表情瞬间来劲了。 他指了指门口，让自己旁边陪酒的公关女郎出去，然后点上烟，翘起二郎腿，斜眼看着旁边正在喝酒的周明晖。 周明晖见他突然安静了，凑过来问：“你中邪了？不盯美女改盯着我了？我脸上是有花啊还是有金子啊？” 毛问勤缓缓吐出一口烟，“晖哥，程子礁拍了张美女照片。” “呵，他不一直爱干这事。”周明晖轻哼一声，也掏出烟。 旁边陪酒的女子立马给他点烟。 周明晖呼出一口烟，捏了捏女子的脸颊，“上回不是说想跟你小姐妹去巴黎看秀？明天你找小宁要机票。” 女子笑得开心：“谢谢晖哥。” “乖。”周明晖轻轻拍了拍女子娇嫩的脸蛋，“自己旁边玩去吧。” 周明晖接着问大毛：“他又看上哪个良家妇女了？上回那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不追了？还是已经玩腻了？” 毛文勤摇头，笑道：“借他俩胆，他也不敢对这女的动心思。” 他把手机递给周明晖。 周明晖看到截图，手里的酒杯瞬间落地上了。 正要去一旁待着的女子也看到照片，没敢多问，赶紧俯身收拾碎玻璃。 周明晖直接在她屁股上踹一脚，“当心手，不用收拾了，出去。” 他拿着毛问勤的手机，回了条语音：“你他妈的在哪儿看见她的？” 程子礁听到是周明晖的声音，忙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在哪个健身房？”周明晖问。 “锦泰花园小区旁边的健身房。” “什么锦泰花园？” “就是胶阳路东川路这儿的小区。” “哦。”周明晖对这种普通的住宅小区没什么概念，“你怎么会去那儿？” 毛问勤替程子礁回答：“现在他看上的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家就住那儿附近。估计他小子想去那儿制造点偶遇。” 程子礁叹了口气，“别提了。” 才毕业的女大学生家境普通，人很单纯，有一个交往中的男朋友。 他现在有点儿犹豫要不要上手。 “视频发过来我看看。”周明晖拿起红酒瓶，喝了一大口。 毛问勤劝他，“悠着点，你今晚喝了不少。” 周明晖道：“没事，今晚庆功宴。” 程子礁道：“视频太大，微信发不过去。” 毛问勤道：“傻比啊，你就不会其他的软件啊？” “得了，我放网盘，自己下载去。” 周明晖并没有立刻下载，默默喝掉一瓶红酒后，让司机先送自己离开。 毛问勤倒是开着车去找程子礁开启第二轮。 程子礁一见他就骂他：“你是个大傻逼吧！喝酒开车你不要命了？你他妈的叫个代驾会死人吗？” 毛问勤道：“嗨，我之前就喝了两口，待会回去一定叫代驾。” 程子礁警告他：“再敢喝酒开车，我就举报你，让你进去蹲个十天半载的。” 毛问勤在这件事上不敢和程子礁对杠。 程子礁的网红女友三年前酒驾过世，这是他心结。 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酒吧。 程子礁打开手机，让毛问勤看了视频。 “六七年过去了，她还是他妈的这么好看，怎么一点都没变老啊。”毛问勤都不知道自己为啥脱口而出这句话，看着那个帅气的肌肉男教练过去照顾梅嫣，禁不住感慨，“这女人真是的，到哪都有男人上赶着去倒贴她。” 程子礁呷一口酒，“晖哥看了视频什么表情？” “他没看。”毛问勤回答。 程子礁道：“估计是不想当着我们的面看。” 毛问勤道：“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要我说也这梅嫣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长得好。”程子礁发自内心地感叹，“她就是个妖艳贱货，谁碰谁倒霉。” 毛问勤不这么认为：“周晔不算倒霉吧。” 程子礁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也对，要想不倒霉，除非你比周晔还牛逼。” 比周晔还牛逼的…… 他们两个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能有谁。 “你说周晔知不知道她回来了？”毛问勤问。 程子礁摇头，“这哪儿知道去啊。人周晔本来跟咱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我估计他知道。”毛问勤冷哼一声，“他跟梅子期不是还认识的。” “大毛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程子礁举起酒杯，同毛问勤碰了碰杯。 毛问勤一饮而尽，砸吧着嘴道：“过去式，不提，都在酒里。” 程子礁叹了口气，看着外面。 每个人都有些得不到的遗憾啊。 那个学姐邱语……估计快生了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说来道去，都怪当年他们给周明晖出的馊主意。 “你说当年咱们是不是煞笔？”程子礁问，“为什么会撺掇晖哥做那个傻逼测试？” 毛问勤感叹道：“太傻逼了!” “妈的！”程子礁感慨，“要不是咱们几个自作聪明，或许也没那么多事。” “说不定，晖哥的儿子就是那个梅嫣生的。”毛问勤摇头叹息。 “算了，别说了。”程子礁道，“我们顶多是感慨，最难受得肯定是晖哥。” “也许晖哥放下了呢。”毛问勤觉得晖哥都结婚生子了，应该没那么在意。 “谁知道呢，也许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就是他心头放不下的白月光。”程子礁摇头。 摇曳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借着酒劲儿聊着当年的旧时。 而他们嘴里的主角周明晖，正坐在车上一遍又一遍地看视频里的女主角。 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女人——梅嫣。 夜很深了。 周明晖让司机送自己回别墅。 别墅主要是他老婆袁旖芊和儿子周沐辰住，平常他很少回来，一年回来个三四回吧。 进门了，准备洗漱的周明晖发现家里好像有点不一样。 都说女人有第六感，其实男人也有。 他发现保姆房前有灰，应该很久没人住进去了。 周明晖关掉灯，小心翼翼地脱鞋皮鞋，悄咪咪地上楼。 拧开主卧，床上干干净净，没人睡在上面。 他走到儿子的房间，发现儿子睡得很香。 最后他走到最左边的一间比较大的客卧。 之前，他回来的时候，不想看见袁旖芊的时候，就会来这间卧室睡觉。 他拧开门锁。 屋里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月色。 但他能看出来床上有人，而且是两个人。 他觉得，或许，可能，是老婆的闺蜜也说不定。 周明晖打开灯。 灯光一亮，把他最后一点理智也照没了。 “艹！” 第 5 章 周明晖脑子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拿刀捅死这对狗男女！ 他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被深深地冒犯了，自尊被践踏了。 不过很快，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妻子袁旖芊的脸上时，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这么一个女人背上杀人犯的名声，太不值得了。 他用力踹了一下门。 门撞到了墙，发出“咚”“咣当”的响声。 床上两个人被吵醒了。 还在迷糊中的袁旖芊看到周明晖，吓得花容失色。 周明晖冷笑着摸出兜里的手机，拍下了这对衣衫不整的狗男女惊慌失措的全过程。 他把视频直接发给袁旖芊的家庭群里。 群里有她那视财如命的小市民父母，有她那个跟她一样虚荣的妹妹，还有袁家各种亲戚一大堆，其中包括和周家有点关系的袁旖芊的表姑父段彦。 不要脸是吧，那就大家一起丢个大脸，反正他周明晖的这颗心早就他妈的千疮百孔，脸面不脸面的，回头再说！ 他顺手抄起摆在一旁装饰用的长木雕，对着床上的狗男人疯狂打起来。 这狗男人着急忙慌的，到现在连裤子都没找到。 袁旖芊尖叫着从床上跳下来，嘴里喊道：“周明晖，别打了，别打了！” 周明晖气红了双眼，又喝了点酒，恨不得打得对方下不了床，怎么可能住手。 对方自知理亏，不敢硬怼，抓起枕头护住自己的要害，拼命躲闪。 袁旖芊套上睡裙，心疼不已，扑过去想护着自己的姘夫，“周明晖，你住手！你不住手我就报警！” 袁旖芊姘夫的左右躲闪，拼了命地想冲出去。 周明晖手脚并用，将对方踹在床边，“艹！你们牛笔了呀，给老子戴绿帽子！” 他嘴上骂骂咧咧，手里也不闲着：“哈，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袁旖芊哭着喊道：“姓周的，这还不是都你逼的！” “我逼你找野男人了！？”周明晖瞪着双眼，“你个贱人！” “谁叫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袁旖芊捂着胸口抱怨，“自从我们结婚后，你总共回来过几次？你总共碰过我几次？你哪次不是把我当工具人？你对我，从来都是嫌弃的！” 周明晖懒得听袁旖芊说话，专心打第三者。 对方躲闪不已，被他打中了膝盖，疼得哎呦叫起来。 “占着茅坑不拉屎？哈，你们真有意思。”周明晖骂道，“我的茅坑，甭管我想不想蹲上面拉屎，你他妈的都不能上！懂不？懂不！懂不懂！” “懂了懂了，周总别打了。”对方跟着说，“别打了，别打了，都是文明人。” 周明晖听了袁旖芊他们这对狗男女的话，竟然有点想笑，“懂个屁！你们在我头上拉了屎，我被臭得恶心！” 袁旖芊见周明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干脆用力抱住周明晖的双腿，“快走，海同，快走！” 黄海同这才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裹上床单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他刚巧撞到了揉着眼睛，一脸懵逼，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周沐辰。 才五岁多一点的周沐辰被撞到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哭。 袁旖芊顾不上周明晖了，立马跑过去抱起小沐辰，帮忙揉着小沐辰的身体，“沐辰乖，不疼不疼的，妈妈在。” 看到儿子，周明晖丢下手里的木雕。 周沐辰一边哭一边看着面色凶狠的周明晖，“是爸爸回来了吗？” 周明晖面色阴冷，“带去睡觉！”然后他快步追上黄海同。 黄海同已经跑到楼下，袁旖芊也无暇顾及。 半个小时后，哄好周沐辰的袁旖芊从楼上下来。 周明晖和黄海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黄海同眼睛肿了起来，嘴角带着血丝，正用冰袋敷脸，被打得有点惨。 周明晖嘴里叼着一根烟，手里捏着打火机，一直没点烟。 袁旖芊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干脆挨着黄海同坐下，认真地帮黄海同检查伤口。 周明晖点燃烟，猛吸了一口，接着把手里的打火机甩在袁旖芊脸上，“别他妈的搁我面前表演郎情妾意了。” 黄海同站起来，护着袁旖芊，“打我可以，不能打女人，不是她的错。” “哟，敢情这位仁兄睡我媳妇睡出真爱了？”周明晖嘲讽，“你怕是不知道她怎么嫁给我的吧。” 袁旖芊气得也站起来，“周明晖，如果不是你对不起我，我又怎么会变心！” 绿人者人恒绿之。 “哦？”周明晖冷哼一声，吐出嘴里的烟雾。 “你玩弄的女人少吗？”袁旖芊嘴角微微颤抖着，泪水不自觉地落下，“你对得起我们这个家吗？你在外面那些想上位的野女人，没有八个也有十个。光我收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视频就不止十个。你自己看，到底谁才是真的恶心啊！” 袁旖芊激动地打开手机，将存放在手里的少儿不宜的视频播放出来，“我像个傻子一样天天被她们侮辱。”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和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所以呢？”周明晖看清楚了，视频里的男人确实是他自己，“我结婚前就这样，你不知道吗？我结婚前就只是想睡睡你，和你玩玩而已，你不是很清楚的吗？” “凭什么你能玩，我不能？”袁旖芊咬着牙，眼含泪水，怨恨底看着周明晖。 “就凭你他妈的是靠睡上位的！就凭你他妈的当年耍心机嫁入我周家！就凭你他妈的贪图我家的钱！就凭这些！” “至少当时的我远比梅嫣更爱你。”袁旖芊这辈子最恨的女人就是梅嫣了。 周明晖气不过，上前打了袁旖芊一耳光，“贱人！你配提她名字？”他嘴里骂着，“想找男人艹，你可以跟我离婚啊！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离婚！怕没钱，对不对？怕再也享受不到现在贵妇一样的生活，对不对！” 黄海同拦住周明晖，“跟你说了别打女人！” 两个男人再度扭打在一起。 再次被吵醒的周沐辰趴在楼梯口大哭起来，“爸爸妈妈，不要打架了，呜呜呜，沐辰害怕，呜呜呜。” 女人的尖叫声。 男孩扯着嗓子的哭喊声。 两个男人对打的撞击声。 这栋别墅里，彻底乱了。 周晔静静地看着不停喝酒的周明晖。 周明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至于那个黄海同，现在还在医院里观察，说是轻微脑震荡，不能立刻离开医院。 说实话，单单从生意人角度来说，周晔并没有很讨厌他这个堂弟。 周明晖人不怎么样，做生意的脑子还是有的。 只是他处理感情的方式也太差了。 不管是以前交女朋友还是现在闹出这样的事，都特别的幼稚。 周晔也闹不清周明晖为什么此刻还要借酒浇愁，他和袁旖芊的感情原本就不好，既然感情不好，出了事，该离婚就离婚呗，没必要让大家都这么难堪，更没必要表现得如此伤情。 不过周晔也懒得管他的破事，也就是静静看着，免得他喝太多，一会撒酒疯了，再把人家的店给拆了。 周明晖放下酒杯，看着周晔，发红的眼睛里透着疲惫：“哥，你陪我喝两口？” 周晔摇头，面色冷淡地拒绝：“天已经亮了，早上还要开会。” 周明晖“呵”了一声，“您是大忙人呐。” “知道我忙，还让我来保释你？”周晔目光清冷，微微抿下一口清茶。 周明晖耸肩，“鬼知道呢？或许是我想您了呗。” 他也说不清楚，或许真的是单纯地想见见周晔。 “已经第二瓶了，你的酒量涨了不少。”周晔叫来服务员，“泡壶醒酒茶。” 服务员应声而去。 “我没醉！这才哪到哪儿啊。”周明晖哂笑，“我这两年涨得何止是酒量啊。” 盛满酒的杯子里，周明晖看到了自己落魄的那张脸，比他当年失恋的样子还要惨。 他知道，自己一直比不过周晔的，从小周晔就是周家人的骄傲，是他唯一的榜样。 周晔就是家长嘴里的别人家孩子，他什么都懂，样样都会，品学兼优。 就连长相，也从来都是女孩子们最仰慕的那种神仙容颜。 只是周晔性格清冷，好多年了，身边连个女朋友多没有。 在那个时候，他周明晖至少都交往过五个女朋友了。 当时他最自豪的就是这点了。 他总觉得，周晔没交女朋友，是因为他哄女孩的能力不如自己。 后来，周晔用实力啪啪打他的脸。 把他打的差点情感不能自理。 他都被打懵逼了。 “女人都贱！”周明晖咬着牙，咽下嘴里的就。 高纯度的白酒，辣得他眉头紧锁。 “尊重是相处的第一要素，不管男人女人，你都应该平等尊重对待。”周晔放下茶盏。 “我也贱！”周明晖干脆连自己一起骂，“我就是个傻帽儿，我就是个不知道满足的渣男。” 骂不解气，他直接抬手给了自己两耳光，“我这个大人渣！大败类！” 打得挺狠，骂得也很准确。 周晔掀了掀眼皮。 他知道，周明晖是真的喝醉了。 “太难了！”周明晖打完自己，疼得捂脸，“这日子，他妈的，真的太难了！” 到现在，都快特么的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会梦到梅嫣和自己分手的场景。 老婆袁旖芊出轨，他只是因为没了面子而狂怒罢了。 他之所以借酒浇愁，不过是又想起了梅嫣，那个让他到现在都无法释怀的女人。 纵横情场这么些年，他玩玩没想到，自己会在梅嫣身上栽跟头。 梅嫣跟他分手的那一幕犹如昨天一样清晰在目。 当时梅嫣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忆犹新。 那天，梅嫣从泳池里爬出来，不顾满身的水渍，只简单擦了擦脸上的水，抬起头，面色平静地通知他，对，是通知。 她说：“周明晖，从现在开始，从这一秒开始，你不再是我男朋友，连朋友也不是。” “嫣儿，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是我们玩笑开过头了，我、你别生气啦。”当时，周明晖还是嬉皮笑脸的，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伸手想帮梅嫣整理脸上的水。 梅嫣推开他的手，眼神是厌恶的。 “梅嫣！”周明晖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梅嫣不能驳自己的面子，毕竟他可是校草，家里还这么有钱，“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心思，认真地帮你举办的这个成人礼。” “那谢谢您了，周明晖同学。”梅嫣吐出一口气，“是我不知好歹，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 “别闹啊，嫣儿。”周明晖低头，在她耳边重申，“我朋友都在，你男朋友我可是要面子的男人。” 梅嫣冷笑着，后退一步，“看来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一分钟前，你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 “你身上穿的戴的，还有这些……”周明晖指着堆在一遍的各种礼物，“都是我给你准备的。” “那您送别人吧，我不需要，谢谢。”梅嫣冷静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取下自己身上的耳坠、项链和手镯。 在一旁原本开心地胡闹的那些朋友们也都不敢说话了。 周明晖气得面色发青，拳头微微攥紧，“你身上穿的也是我送你的！” 下一秒，梅嫣脱下了身上这套昂贵的礼服，和脚上的亮片高跟鞋。 她身上只剩下整套的红色内衣，是今年最美的新款，跟比基尼的造型差不多。 在沙滩上，她也很习惯穿比基尼的。 “十八岁对我来说只是十八岁，不是可以随便让你践踏的年纪。”梅嫣拿出手机，转了五千块钱给周明晖，“这套内衣就当我买的，多出来的钱算是给你的代购费。” “梅嫣！”周明晖气得嘴角都在发抖，“你要是敢这样出门，我、我、我……”说了半天，他也没能我出个什么来。 “我怎么样都是正大光明干干净净的。”梅嫣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后，扭头就走。 “没有人送你，我不许任何人送你，我看你怎么回去！”周明晖追到门口，大喊着，“也没有出租车的！” 梅嫣不在乎的。 这里靠近海边，距离学校还有四十二公里，她就算全程靠两只脚，也只需要走不到五个小时而已。 烈日的骄阳下，梅嫣赤着双脚，面色如常地走出这套海边别墅。 在这套别墅里出现的每一个人，她都不会再喜欢。 周明晖还在为了颜面嘶喊：“我绝对不会送你的！” 毛问勤和程子礁劝他去送。 毕竟这里不是城区，而美丽的梅嫣又穿成那样儿。 他忸怩了十分钟才一副大家劝我我才送你的表情，抓起钥匙跑去了车库。 可是等他开车追上的时候，梅嫣正在和路边的一辆车上的人攀谈。 那辆车是周晔的车。 开车的就是周晔。 第 6 章 周家在那片儿有四套别墅。 周晔偶尔会独自过来休息，看看海，一个人出去海钓。 周明晖知道，周晔最不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的。 周晔这个人，清高得有点儿过分，寡淡薄情。 更何况梅嫣还穿得这么招摇。 坐在车上，周明晖不仅不慌，甚至带着点儿看笑话的情绪。 他只要等着，等着被拒绝的梅嫣气急败坏地来找自己，然后她只要稍微示弱，哪怕只是语气示弱，自己就肯定把她继续捧起来供着。 他认为，女人嘛，追的时候得哄，得供着，但不能无条件惯着。 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不听话的。 如他所愿，梅嫣并没有上车，而是继续往前走。 看着她那白皙的小脚踩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周明晖觉得怪心疼的。 他想笑，又觉得有点生气。 可是，才走了两步，梅嫣忽然回头了。 周明晖心想：呵呵，小样儿，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哥哥的厉害吧，来吧，我等你过来示弱。 结果，下一秒，梅嫣就拉开车门，上了周晔的车。 周明晖到现在都不明白，当时梅嫣到底又说了什么，竟然成功上了周晔的车。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仍旧想问个明白。 趁着酒劲儿，周明晖扯着周晔的衣角，“哥，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你让她上你的车？” “哪天？”周晔不懂他莫名其妙地在说什么。 “你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周明晖哭了，发自内心地难受，“大热天的，她赤着脚，穿着暴露，上了你的车。她跟你说了什么？” 周晔听明白周明晖问得是什么了，“你说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天？” “对啊，我当时就在后头儿，我就等着她道歉跟我和好呐。你怎么就让她上你车了。”周明晖拿着周晔的衣角，擦着自己的鼻涕眼泪。 周晔嫌弃地脱下外套。 “你倒是说啊，她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打动了你？” “没有花言巧语，她甚至不太想理会我。”周晔明明白白地告诉周明晖，“是我，盛情邀请她上车的。” 当时的梅嫣，很克制地拒绝了他。 至于为什么梅嫣改变主意，周晔想，八成只是因为她懒得再看见周明晖而已。 周明晖愣了：“你？你之前明明不喜欢女人的。” “这种谣言你听谁说的。你已经醉了，好好休息。”周晔提醒周明晖，“还有，你别忘了，你那个公司怎么起死回生的，好好经营自己的公司才是正业。” 周明晖抽了抽鼻子，“你知道她回来了，对吗？” 周晔抬眸，没有说话。 周明晖唉了一声，整个人摊在沙发上。 过了几秒，他摸出兜里的烟，点上一根，“哥，我就问一句，你现在还想追她吗？” “你什么意思？”周晔挑眉。 “没意思。”周明晖掸了掸烟灰，呼出一口气，“我肯定抢不过你。” 周晔示意服务员把所有酒拿走，“那你还问什么？” “我就问问你。”周明晖发出一声嗤笑，“我就不能捡个漏？” 周晔神色晦暗不明，也不吭声。 周晖继续坦露心迹：“你要是眼界高了，看不上她哪张面孔了，喜欢追求灵魂契合度了，那我不就有机会了？反正我马上就离婚成单身汉了。”周明晖又笑了一声，“你这条件的单身首富，什么样儿的女人娶不到。她现在又不是十八岁对不对？” 周晔严词警告他：“你不要骚扰她。” 周明晖哈哈哈笑了起来，有点疯疯癫癫的神态：“我知道，我这种对感情不忠贞、三心二意、有过婚史和儿子的人，配不上给她当老公。”他笑得贱兮兮，眯起眼，“那我给她当狗，我跪舔，我给她当一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总可以了吧!可以了吧!” 周晔拿起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等你清醒了，再过来跟我说话。” “我就要去给她当狗！”周明晖开始撒酒疯了，“我要去!她回来了，我要去找她!谁他妈的都管不着我。” “不准。”周晔冷冷地回答。 “凭什么？”周明晖道，“你只是我堂哥，管不到我，不对，你无情无义，大伯的公司都快被你压榨垮了，你不配管我!” 周晔动作优雅地系上衬衫袖扣，“凭你以后要尊称她一声嫂子。” 他转身离去。 “周晔，草泥马，你现在条件那么好，全世界女人都爱你，都想当你女人，你就不能不跟我抢她！！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周明晖抓起周晔不要的外套，朝他丢去，“当个好人不行吗？你凭什么非得跟我抢她？” 周晔偏个身，轻松躲过去。 凭什么？ 就凭，他爱梅嫣。 屋外，寒风凛冽。 周晔吩咐助理：“帮我重新准备一套衣服。”他瞥了一眼还在屋里吼叫的周明晖，“一会他累了，安排送他去周家老宅休息。让吴妈照顾他，他要是再敢撒野，就通知老爷子。” 助理恭敬地回答：“好的，周总。” 周晔上了车，司机开车，送他去机场。 他今天上午的会议是私人的，他要见一位享誉盛名的医学界老泰斗徐州博士。 这两年，徐博士一直在研究新型的不治之症。 也就是他母亲段敏得的那种病。 *** 早上起床后，梅嫣觉得有点儿头疼，鼻塞，喉咙不舒服，拿体温计量了量，倒也还好。 自己认真准备了早餐，然后又喝了补充维生素的营养剂。 这两天她的恩师和师娘来c市，她要去接待。 出门的时候，梅嫣给师娘发了微信，选了三个地方吃中午饭，询问师娘是否可以。 本来她昨晚上还想去接机的，不过师娘告诉她有工作人员接待，不需要她来，梅嫣也就没坚持。 平常每天早上，梅嫣都是八点出发，八点半到研究所，今天稍微晚了十分钟。 大部分员工都是差不多九点到。 也有八点多想避开高峰期到公司的同事。他们到公司都会闲聊十来分钟，喝点水，泡泡茶或者冲杯咖啡，聊着八卦或新闻。 梅嫣走进研究所。 同一办公室的钱培润博士跟她打招呼：“梅博士。” 梅嫣微笑：“早，钱博士。” “梅博士，昨天我重新试验了提取手法，似乎结果好了些。”钱培润看上去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梅博士搭话。 “那你稍后把数据拿给我。”梅嫣认真地回答，“我可以帮你看看。” 虽然不是一个研究方向，但是梅嫣在自己的专业领悟还是十分精通的，也就是看一看，说说自己的理解，举手之劳。 “好的好的，谢谢梅博士。”钱培润感激不已，“我买了新的咖啡豆，回头我冲来喝点，您要不要尝尝？” 梅嫣微微颔首，“好的，谢谢。” “不客气，您指点我，我才应该说谢谢。” 两个人进入办公室。 办公司五六个人围在一起，很热情第在聊天。 “看什么呢？”钱培润心情很不错，主动和同事们聊天。 “聊八卦呢，周家丑闻，出轨了。”同事a兴奋地回答，“视频都出来了，很劲爆！” 钱培润吃惊：“啊，那个首富周晔？” 同事b解释：“这个是周明晖啦，不是首富周晔。” 同事c补充解释：“周明晖是周晔的堂弟，一个不务正业的富三代。” “富二代富三代什么的，出轨太正常了。”钱培润摇摇头，“做人还是洁身自好点好。” “周家人里头，周晔还是很好的，才貌双全，品德兼优，没有绯闻。”同事b自从了解了周家离家出走的大少爷周晔的发家史后，就成了周晔的铁杆粉。 “可能只是没爆出来。”同事c说道，“谁敢爆他绯闻啊。我就不信世界上有完美的男人。还有，你真相信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是单单靠着自己跻身富豪排行榜的？” 同事b争论：“才不是，周晔肯定是完美的，沉溺美色的男人没出息。” 同事c道：“那不也有人传他不喜欢女人。” “就算他喜欢男人，他也一定是洁身自好不会去那种所谓的乱七八糟的浴场的好男人！”同事b激动地解释，“他真的超级优秀！” 同事a打趣：“哎呀哎呀，人家又不是混娱乐圈的小鲜肉，看把你急的。” “我才瞧不上娱乐圈里唱唱跳跳的妖艳男。” “周明晖跟他媳妇是互相出轨。”同事a感叹着，顺便把话题转移回来，“她老婆蛮好看的，有梅博士的三分之一美貌。” 同事c嫌弃，“算了吧，你看的这张是精修美图。刚才被删的视频里她看上去也就那样。” “身材很好啊！” “梅博士身材不好吗？” 被她们当做对比对象的梅嫣无奈地叹了口气。 怪自己平时太纵容她们了！ “各自的实验数据都汇总好了吗？”梅嫣笑不露齿，威严之气溢于言表。 她放下包，换上白大褂的瞬间，面色便严肃起来。 大家嘻哈着回到各自工位，准备开启忙碌的工作。 刚才，梅嫣也瞥见了新闻里的图片。 是有点像袁旖芊。 呼！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熟悉的地方，曾经熟悉的朋友。 这感觉并不美好呢。 *** 包厢内，周晔早早就在等待徐博士了。 徐州博士是和夫人一起来的。 助理跟他讲了一些徐博士的个人趣事。 徐博士是个学术很厉害，但别的事一窍不通的人。 当年徐博士的父亲下岗后当了一家私企的业务员。那年头，业务员也很辛苦，走南闯北，常年在外出差。 徐博士出生时临近过年，他父亲在徐州讨要欠款没赶上，直到他出生三天之后才赶回来。 后来，他父亲就给他取名徐州。 徐博士结婚很晚。 他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也刚好在外面参加学术交流，便顺着父亲的思路给女儿按地名取，叫徐上海，被徐夫人骂了一顿。 徐博士想徐上海不行，那就取区域名，他知道那是上海徐汇区的徐家汇，干脆叫徐汇或者徐家汇，又被徐夫人骂了一顿。 徐博士颇为委屈。 后来，徐夫人为了哄他，取了个谐音，把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取名叫徐慧。 如今徐博士的女儿嫁给了孟家的小儿子孟亓晟，生了个儿子，叫孟昀，好像今年差不多有六岁了。 周晔见过孟家的那个小儿子孟亓晟，不是很喜欢。 徐博士一家也不是很喜欢，不过他们尊重女儿的选择。 这次回国，他们甚至都没有通知女儿女婿，只和自己的学生们约了饭局。 ※※※※※※※※※※※※※※※※※※※※ 孟昀：《日光下的你》的男主哦，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一下，谢谢。 第 7 章 收到师娘确认的消息，已经将近十一点。 师娘给她发了一个定位，说是之前见朋友刚巧约在这里，叫她一起过来，省得换地方。 梅嫣关掉仪器，脱下实验服，按照师娘的指示打车过去. 也不算太远，打车过去差不多十五分钟。 这个酒店人均消费不低，可以说很高了，原本想抢着买单的梅嫣放弃了这个念头。 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她撞见了昨天才见过的熟人——周晔。 周晔理所当然地叫住了她，“你……你来吃饭？见朋友？” 她没理会周晔，继续往里走，心里默念着：关你屁事。 “小嫣！”周晔再次叫她。 梅嫣懒得跟他翻白眼，“您是我爹妈还是我领导？” 周晔在脑子里将事情串了串，随后立马抓住她的手腕，“你别过去，你跟徐博士说一声，你突然有事赶不过来。” 梅嫣本想帅气地甩开他的手，听到他这句话后愣了愣，“老师说的那个朋友是你？” 周晔微微蹙额：“还有我妈……” 他刚在外面见着助理扶着他妈妈进了包厢后离开的。 心里对母亲的怨念仍在，可他也做不到真的对亲生母亲不闻不问，就是远远地看着。 “哦。”梅嫣继续往前走，挑了挑眉，“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打死你妈？” 周晔：“……” 周晔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羞愧的红色。 这是梅嫣从未见过的表情。 梅嫣扑哧笑出声，眼睛眯了眯，“算了，我跟老师说一声吧。” 她可以晚上再请老师们吃饭，现在的她，确实不太想看见段敏。 “一起吃午饭吧，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吃。”周晔道。 “不必。”梅嫣掏出手机，拨通了师娘的电话。 接电话的却是徐博士。 徐博士告诉梅嫣：“小嫣，你人到了没？到了一起跟老师瞧个病人。”徐博士的语气里透着难得的兴奋，“可能是新型血液综合症病患，这可是国内发现的第一例哦。” 梅嫣觉得头皮发麻：“……老师我、我专业不是临床医学啊。”哪怕现在毕业了，徐博士还经常给他出难题。 不过也正应为求学时徐博士的苛刻和严厉，塑造了她如今的知识体系。 说实话，她一直很感谢徐博士。 只不过有时候徐博士像个老顽童，尽让她参与一些挑战不可能的事儿。 “哎，技多不压身嘛，你就当来体验一把。”徐博士盛情邀请，“病患是朋友介绍来的，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梅嫣：…… 得亏徐博士也不是临床医学，否则得天天接病患投诉吧。 哪有这么直白说话的！ “但是老师，我怀疑我可能认识这位病患？”梅嫣抬头看着杵在自己旁边一动不动的周晔，“病患是姓段吗？” “对啊。”徐博士也愣了愣，“你真的认识？” “嗯，我不太适合露面，我和这位段女士……性格不合。”梅嫣轻咳一声，“我让我助理来吧。” “还是算了。”徐博士有些失落，“下午我陪段女士去医学部，取了血液和尿液样本给你，你好好研究。” “好的。”梅嫣挠挠头。 她数了数手头没完成的工作。 看来今天得加班了。 她没空和周晔一起吃饭，急匆匆地打算回办公室。 “再忙，也要吃点东西吧。”周晔不肯放她走，“我没想到，你就是徐博士的爱徒。” “爱徒……”梅嫣一脸问号，“老师这么说我？” 研究生三年博士生两年又被徐博士拖得多读了一年，老徐嘴里一直喊她笨徒弟的。 “嗯，刚才他说要让他徒弟一起看，而且一直夸他的爱徒聪明绝顶，能力出众。”周晔一字不差地复述徐博士的话，“他说他的爱徒是世界级病毒杀手。” “太夸张了。”梅嫣可担不起这样的虚名。老师说的杀手应该是指她分析病毒的能力比较强而已。 其实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世界级的，她不过是求学的时候没事可做，对自己的专业过于专注而已。 比她聪明的到处都有，但大家都比她活得丰富。 出国求学的那段时间，她除了学知识外没有任何多余的社交。 她在学习上并不是特别聪明的，她只是勤奋。 梅嫣走进路边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一盒双拼套餐，完全无视了周晔的吃饭邀请。 在梅嫣等营业员热饭的时候，周晔也跟着她一起买了一份盒饭。 两个人走在靠窗口的长桌前坐下。 “何必呢？”梅嫣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看看你家助理，一脸的无助。” 周晔的助理站在远处，安静地等着老大用餐，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助理自然想不到，周总会遇到熟人，还表现得如此热情，热情到宁愿放下架子吃这样的午饭。 人周晔吃得可香了。 “他自己知道做什么。”周晔说。 “哎。”梅嫣叹气，“也是，我想那么多干嘛。” 她虽然是个博士，可收入或许还没有周晔助理的三分之一。 “所以你现在是病毒学专家？”周晔一脸钦慕，“比我这样没用的商人厉害多了。”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梅嫣不留情面地反驳，“光我们小小的办公室里，就好几个仰慕你的人。” 论收入，论社会地位，论名望，明显是周晔比她更得胜。 要是能交换，恐怕许多人愿意舍弃一切跟周晔交换。 周晔小声嘀咕：“我没什么值得仰慕的。” 他觉得自己除了钱，别的什么都没有的。 他目光落在梅嫣眉间。 梅嫣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没有钱。”她想起两年前，和老师一起去非洲，关注埃博拉病毒的那段日子里。 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美好的。 有些地方的人，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到。 “钱好赚。”周晔简略地为自己辩解，“实话。” 相对于错失的时光来说，钱显得最没用了。 “幸亏我不是记者。”梅嫣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否则把你刚才的话放网上，指不定多少人酸成柠檬精。” 她起身把餐盒丢进垃圾桶，“周大老板，你还要跟着我吗？” “我送你。” “别！”梅嫣伸出手拒绝，“去忙你的，我讨厌被人黏着。” 待梅嫣走远，周晔陷入沉思：黏人？我？ 晚上，梅嫣在研究所门口等待。 五分钟之后，她看到老师乘着一辆出租车到达。 “师娘没跟您一起？”梅嫣问。 徐博士摇摇头，说：“准备来的时候接到小慧的电话，她去陪女儿了。” 梅嫣微微点头，领着老师一起进入研究所里。 她对老师女儿的婚姻略有耳闻，听说那个孟亓晟并不是合格的丈夫。 平常老师不太喜欢讲述女儿女婿，所以她也不会多问。 两个人走进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个个跟追星的粉丝一样，纷纷围在徐博士旁边。 徐博士见惯了这阵仗，不过每一次他也都是红着脸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面对大家伙的热情。 梅嫣拍拍手，笑道：“别一哄而上，吓着我老师了。” 徐博士憨憨一笑，“我一个小老头，承受不起各位的抬爱。”说完，他紧紧跟着梅嫣进入实验室里。 在他的包里，装着六份样本。 他把样本放在试验台的架子里，小声地抱怨，“段女士脾气不小的。” 原本他们是约好了去瑞山医院，他对那里比较熟，不过段女士非要去她熟悉的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一开始并不愿意的，还要求样本必须在他们医院里分析。 徐博士无奈之下就问他们医院的高级教师是否有专用的分离病毒仪器，是否有合格的病理实验室。 他们是有的，不过仪器达不到徐博士的要求。 而且，也没有专业的隔离区间。 徐博士就有点儿生气，明白地告诉段敏：“段女士如果还是不太相信我们的话，不如就此作罢。” 最后还是忙完工作陪着段敏一起到医院的周常文下了决心，努力配合了徐博士。 梅嫣套上隔离防护服，端起装着样本的小架子，耸了耸肩，“段敏一直那样。” 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徐博士也换上隔离防护服。 两个人一起进入无菌实验室。 和老师一起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间，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校里。 徐老师年近六十，平均每天泡在实验室的时间超过六个小时。 刚开始的时候，梅嫣很不适应，不过半年后她泡在实验室的时间也将近七个小时了，晚上巩固学习知识，其余时间就是在实验室里度过。 当时还不是她男朋友的丁浩民每天都想方设法地给她做好吃的。 大约是因为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又或是那个时候她觉得跟一个丁浩明这样简单的人过一辈子也蛮好的。 丁浩明勉强算是个正人君子。 原本她都打算接受丁浩明的求婚，跟他一起回国见家长的。当时家里人也都知道她有一个叫丁浩明的男朋友。连徐博士也知道她和丁浩明的事。 可是谁能想到丁浩明有处女情结啊。 梅嫣忘了那天是怎么聊到这个话题的。应该是他们宣布订婚后半个月那天。 丁浩明说：“嫣儿，我第一次见你就被你迷住了。” “是吗？”梅嫣当时正在看和埃博拉病毒相关的研究论文，随口问了一句，“是在徐老师的病毒学基础课上吗？” 丁浩明摇头道：“不是，是在t大。” “啊？”梅嫣愣了愣，“你也是t大的。” 丁浩明笑了笑，有些委屈地埋怨，“我不是t大的，我是w大的。都交往这么久了，你都不记得你男朋友是哪个大学的本科生吗？” 梅嫣惭愧，“你没跟我说过嘛。” “那我现在跟你说了，你可要记住了。” 梅嫣点头。 “那天，我看到一个从豪车上下来的帅哥一直追你。”丁浩明继续回忆，“当时看到你拒绝了对方，我就知道，你不是肤浅的女孩，你是高贵的，有自我人格的。” 梅嫣也不知道丁浩明讲述的是哪一次。 和周明晖分手之后，她被周明晖纠缠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我考研出国，竟然又遇到你，当看到你对我笑，我感觉整个人都像掉进了蜜罐。”丁浩明抱着梅嫣，喃喃细述自己一直隐藏的情感。 梅嫣被他弄得无法认真看书，干脆放下课本，“可是我们六年前就认识了啊。” 丁浩明脸颊上泛着红光，“你太美了，我、我不太敢追，而且，我也要考核考核你。” “考核我？”梅嫣嘁了一声，不屑地说，“你现在的专业水平还不一定有我高，考核我什么？” “不是这个考核。”丁浩明轻咳，正色道，“我是一个对婚姻拒绝忠诚的人，所以我要求我的伴侣也要这样。你是比一般女人更容易遇到诱惑的人，我怕你经不起诱惑。所以……我默默地藏起自己对你的爱，然后观察你是否经常换男朋友。” 梅嫣听了他这个话，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丁浩明害怕她生气，赶紧说：“我、反正我自从见了你之后就再也没和别的女生亲近，而且没认识你之前我也守身如玉，我仍旧是处男之身。” 梅嫣挣开他的怀抱，眼眸里并未有丁浩明想象的喜悦，“所以呢？” “所以，在我发现你只是沉迷学习，对男人并不感兴趣的时候，很担心你是拉拉。” 梅嫣：“……” “还好你都不是。”丁浩明激动地再次抱着梅嫣，“还好你跟我心目中的女神完全一样。” 觉得异常甜蜜的丁浩明忍不住把梅嫣再次抱入怀里，“等毕业，咱们就结婚，我迫不及待想品尝你的滋味。” 那一刻梅嫣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任由丁浩明抱了很久之后，梅嫣指尖点了点丁浩明的肩膀。 “怎么了，嫣儿？” “我想……”梅嫣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女神。” 丁浩明显然有些愣住了，“难道……难道袁旖芊说的是真的？” “袁旖芊？”梅嫣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冷笑，“你还认识她？” “嗯，她是我朋友的朋友。”丁浩明被梅嫣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说我什么？” “她说你一直在勾搭周家的小公子周明晖，妄想嫁入豪门未果。” “她在放屁。”梅嫣脸色冷了下来，“周明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曾经看走眼选中的短期男朋友而已。” 袁旖芊曾经是她的好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相信她。” “但我不是你的女神。”梅嫣在丁浩明耳边轻声道，“我不是处女哦。” 第 8 章 见梅嫣正在发呆，徐博士走过去敲了敲桌子。 梅嫣瞬间回神，对老师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徐博士见她再次专心分析，这才满意地踱步至外面。 病毒的核酸rna检测数据出来了，梅嫣将数据整理好。 同样的丝状病毒，结构与国外发现的病毒类似度接近百分之九十五。 梅嫣拿着结果去找了徐博士。 徐博士看完，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看？”徐博士问梅嫣。 “病毒结构十分相似，尤其是前面这段，几乎是百分百复制的一样，但是这个病毒的尾端比国外发现的更长一点，多了一些未知编码的部位。” “你觉得是新病毒吗？” 梅嫣不太确定地摇摇头，“也可能是变异种。”她想到了前段时间c国报道过一例特殊的血液综合征病患的情况，“老师，最新的病患样本数据你有吗？” 徐博士道：“暂时还没有。” 这类病开始的时候，患者觉得疲惫无力，嗜睡，食欲不佳，头晕等。 发病症状很像是缺铁引起的贫血，病患血液检测结果会指向这一方面，但是采用补血等治疗方式并不是遏制症状，最后只能采用血液清洗法减轻病患的症状。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徐博士带着自己的学生团队拿到了病患的血液和尿液样本，最终在血液中发现了这个新型丝状病毒，而病患的尿液样本中并无发现。 自从三年前发现这类新型血液综合在案例后，经过这三年的追踪研究，c国已经公布此类血液综合症总计患者共二十九人。 其中五位是一个家族里的，同属于病毒携带者，且可能携带病毒时间超过五年，只有一位有发病现象。 经过缜密的观察，这个病毒不具备传染性，当时从病患体内获取的病毒进行细胞培养，发现病毒很难存活，病毒却能在血液里存活，借助白细胞中的b细胞进行自我复制，损害b细胞结构。 发现这一点后，徐博士开始考虑这类病毒和人类免疫缺陷病毒的相似性，虽然结构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是它们侵害的都是人类自身的免疫细胞，且普通接触都不具备传染性。 因为这类病毒还无法感染在人类以外的哺乳动物身体里，所以无法确认是否和人类免疫缺陷病毒一样，可以通过血液等途径传播。 c国的结论是此类病毒或许并不是来源于动植物，而是来自人类本身，人类便是此病毒的自然宿主。 最终，为了保护患者人权和隐私，c国不在公布新病患信息，一般也只是采取血液样本进行确诊。 徐博士思考片刻，告诉梅嫣，“我回去的时候找找朋友，看看能不能拿到新患者感染的病毒数据。到时候再进行对比。” 梅嫣点头。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梅嫣叫车将徐博士送回酒店，自己也是打车回去。 出于职业习惯，梅嫣还是将病毒注入了小白鼠体内，将两只被注入这类新型病毒的小白鼠进行隔离观察。 虽然之前好几次，小白鼠睡了一觉之后病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是今天的病毒和先前发现的不太一样，她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看了。 小白鼠被注入病毒后很快入睡，她观察了半个多小时，什么症状都没发现。 梅嫣记录好这半个小时的观察记录后，将一切记录在案。 这时，办公室里已经没多少人在工作了。 她锁好实验室的门，确认一切无误后离开了实验室。 整个研究所里就只剩下值班的保安们了。 回到家，梅嫣再次给自己全身消毒了一次，虽然离开研究所的时候，大家都会做好消毒措施，但是她有强迫症，只要那天进过隔离实验室，回到家就必须要进行二次消毒。 全身衣服鞋袜消毒，然后丢入洗衣机里清洗。然后是手部消毒，再然后是洗澡。 吹干头发后，她简单扎起，换上运动裤和比较轻便的羽绒外套，去外面跑步。 很早之前，她就养成了跑步的习惯，从未间断过。 锦泰花园小区不算小，但是并没有专门的跑道，而且原本的道路边上一到晚上就停满了车，很不适合夜跑。 她也不太想看见黄教练，所以就沿着小区外的马路跑步。 平时她要跑个十来圈的，今天因为比较晚，她预计自己跑四圈即可。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梅嫣发现有辆车一直在跟着自己。 时间将近十一点，路灯很亮，路上的车来来往往，比白天少了许多，但也还是有的，这条路上还时不时有行人走过。 梅嫣并不害怕，起初她也没想着自己会被跟踪，直到她跑到第二圈，发现这辆车一直都在，而且一直都比她慢一点点。 正常人不会这样开车的。 梅嫣索性跑到到路灯下，叉腰看着这辆车。 这是一辆黑色纯进口的保时捷卡宴。 车很新，车膜颜色很暗，路灯下，透过侧窗玻璃，梅嫣看不清车内的人脸。 车靠边停下了，车上的人倒没有下车。 梅嫣抬手叩了叩车窗。 车内的人迟疑了片刻才缓缓摇下车窗。 车上的人戴着大大的墨镜。 墨镜遮不住他脸上的大片乌青。 那大片乌青也妨碍不了梅嫣看出他是周明晖。 梅嫣看着这个纠缠了自己好久的前前任，语气瞬间不耐烦了，“大半夜的，跟着我干吗？” 周明晖摘下墨镜，嘻嘻笑着，“这不巧了，你在跑步，我在跑车。” 梅嫣懒得同他嬉皮笑脸，警告道：“别烦我。”说完她继续跑步。 周明晖急忙下车，嘴里嚷着：“嫣儿，你等会儿我啊。” 他快步追上梅嫣。 “嫣儿啊，咱们好久没见了，一起坐下来聊聊天呗。”周明晖发挥着自己缠人的工夫，也不管梅嫣是否想搭理他。 见梅嫣不理他，他继续跟着梅嫣跑，边跑边说：“嫣儿，你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可以不可以消消气啊？” 梅嫣专心跑步。 周明晖继续絮叨：“我承认当年的我不好，自以为是，浑身臭毛病，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哦。”梅嫣掏出耳机，“闭嘴。” 周明晖是不可能闭嘴的，“我虽然结婚了，但我马上就要离婚了。”他故意大声在梅嫣耳边吼道，“我老婆给我戴绿帽了！” 隔着两条马路的行人都听到了他的大声控诉。 梅嫣无奈，取下而已，皱着眉头道：“别吼了，全世界都看到您发的视频了。” “你看啦？”周晔沾沾自喜道，“是不是你其实也一直在关心我？” 梅嫣道：“无意中看到的。” “你现在住这里啊？” 梅嫣不想理他。 “请我去你家喝杯茶呗。” “我家没茶。” “白开水也行。” “白开水也没有。” “自来水我也不嫌弃的。” “我家没水。” “喝你洗脚水我也可以的。” “周明晖！”梅嫣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周明晖跟着她跑得气喘吁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梅嫣，小声道：“我真的有点渴。” 当初，梅嫣就是被他这副自带委屈的帅气脸蛋给欺骗了的。不过她这个人心一向坚硬，一旦不再喜欢这个人了，哪怕心底再可怜他也不会给他机会。 梅嫣指了指十字路边边上的便利店，“那儿，自己买去。” 周明晖道：“我没钱。” “我也没有。” “那你要看我渴死？” “或许，我帮你叫个救护车？”梅嫣认真地回答。 周明晖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你就假装我是陌生人呗。”他摊了摊手，“我身上真的一毛钱都没有，手机也在车里。而且，你看看我这幅样子，我一点不想被人看到我的脸。” 梅嫣被他纠缠的有些气恼，转身去便利店。 周明晖在原地等着，心道：“就知道还是心疼我的。” 他等了五分钟。 要不是眼睛一直盯着便利店，且知道这小店没后门，他都怀疑梅嫣溜了。 就在他等不及要进去叫梅嫣的时候，梅嫣手里拿着一瓶水出来了。 周明晖立刻咧开嘴微笑。 梅嫣把手里的水递给他，“给，喝完别再跟着我了。” 周明晖一手扯着她的袖子，一手接过水，愣了一下，看着梅嫣：“冰的？” 梅嫣呼出一口气，“爱喝不喝。” “这大冬天的，还有冰水卖呐？”周明晖瞥了一眼便利店，算是明白她在店里磨蹭这么久的原因了。 “没在水里下毒已经是客气了。”梅嫣甩开他的手。 “您递给我东西，有毒我也不怕。”说完，周明晖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 梅嫣看着他喝，自己都觉得冷。 周明晖砸吧嘴道：“真甜。” 梅嫣双手叉腰，也不跑步了，问他：“周明晖，我就看不明白你了。” 周明晖勾着唇角，笑得十分暧昧：“哪儿不明白？我可以让你明明白白的。” 梅嫣无奈：“你要女人，随便勾勾手指就一堆上赶着的。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何苦为难自己，跑我这里找不自在？” 还是你们周家人的基因里都犯贱呐！ 周明晖道：“那不一样，你是我初恋。”他超前一步，低头嗅了嗅梅嫣的发香，“是我心里的红玫瑰，是我的白月光，多少年过去了都不会变。难道，我不是你的初恋吗？” 梅嫣连忙后退几步，并打断他自以为是的判断：“你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她告诉周明晖，“你只是放不下心里得不到的东西而已。” “才不是。”周明晖再次强调，“你真的是我初恋，见了你才知道爱情的滋味。” “少恶心我了。”梅嫣最看不惯他满嘴跑火车，“你高中就没有初v夜了。” “我高中前不是人。”周明晖坦诚得连他的黑眼眶都显得与众不同了，他按着梅嫣的肩膀，“但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 梅嫣警告他：“离我远点。” “我偏不。”说完，周明晖把半瓶水塞进兜里，将梅嫣拦腰抱起，扛在自己肩上。 第一次英雄救美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扛着梅嫣躲过缠着梅嫣的小混混们的。 梅嫣气得咬牙启齿，“周明晖，您快放我下来，否则我告你性骚扰。” “你告去吧，我还怕那个？”周明晖不介意地吹了吹口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他倒想看看，被自己睡了的梅嫣，周晔还愿不愿意接手。现在他觉得，自己当初就是胆子太小，要是她十八岁生日宴那天干脆把她睡了，恐怕也就没周晔什么事儿了。 梅嫣努力掐周明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尽管她坚持跑步健身，但和男士相比，还是差得很远。 周明晖道：“小爪子再用点力，今天还没洗澡，刚好痒痒了。” “青天白日你想……” 周明晖打断她的话：“现在是月黑风高。” “你快放我下来！”梅嫣没办法了，索性抛去脸面，大喊着，“救命！救命！” 她手脚并用，妄图从周明晖身上挣脱下来，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时，远处冲过来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上前照着周明晖的脸颊就是一拳。 第 9 章 被说黏人的周晔一天都没摸手机。 他怕自己一摸到手机就忍不住想联系梅嫣。 他可是一个骄傲的人。 此刻是深夜，时钟即将指向零点。 屋里亮着灯，手机放在里他最远的沙发柜旁。 他半躺着倚在沙发上，双手交叉，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具发呆。 他失眠了。 是的，他承认，自己有点想黏着梅嫣。 一个人生活了太久，真的很想找个人抱着。 但今天真的太晚了，他不好意思打扰梅嫣，就算打扰了，以梅嫣对自己的态度，说不准会骂他一顿。 说服了一晚上，他终于决定放弃和手机之间的抗争。 周晔起身，走过去拿出手机，刚输入梅嫣的号码，就收到了助理来的短信。 助理的短信不长，内容简单扼要：周总，周先生又要求您去xx派出所保释他。是否叫宁律师帮忙？ 周晔：…… 周明晖这次倒是变得疏远了，没直接联系他，反而是找到了他助理。 是已经没脸主动打电话给他？ 本不想去的周晔忽然觉得，反正失眠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去看看周明晖这次进去又是因为什么事。 到底是周家人，也不能让他闹得太过分。 他亲自开车，独自一人来到xx派出所。 还好是深更半夜，派出所里没什么人，周围也没有什么记者。 周晔走进去，刚好问询，却看见了他想了一整天的梅嫣。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梅嫣头发有点乱，身上穿得衣服不多，手里捧着一杯热水。 她的眼神一如当年那般明亮。 只一个侧颜，便足以令他心神意乱。 看到她的时候，周晔差点忘了自己来这儿干嘛的。 他迈着大长腿，直接奔梅嫣而去。 “小嫣。”周晔叫着她的名字。 梅嫣这次抬起头，明亮的眼眸怔怔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周晔自来熟一般地挨着她坐下。 梅嫣放下水杯，轻咳一声，“你来保释周明晖？” 周明晖发现她和周晔走得近的那段时间里，天天嚷着要和周晔断绝兄弟情。 如今看来，周明晖他也只是嚷嚷而已，到底也还是没和周晔彻底断了亲情。 比较可笑的是，周明晖嚷嚷着要重新追回梅嫣的时候，可没少跟别的女孩谈情说爱、上床睡觉。 “他……”周晔上下打量梅嫣，想起昨晚上周明晖喝醉酒时说的胡话，“他找你麻烦了？” 梅嫣不语，垂下眼眸。 周晔立即明白，周明晖这次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很快，派出所的小张来接待周晔，将事情大概经过跟他说了。 事实情况就是周明晖当街意图非礼他人，然后路人见义勇为。 但随后路人和他开启互殴就不算在见义勇为范畴里了。 现在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挂了彩。 派出所小张跟周晔讲述的时候，周晔却一直在扭头看梅嫣。 小张尴尬地敲了敲桌子，“周先生，您堂弟这几天真的好好管管。” 是得承认旁边这位小姐姐姿色绝佳，堪比大明星，但也不能当街抱着人要走。 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周晔替周明晖承认错误，问小张：“那我在这儿签字，对吗？” 小张点头，“这段时间，周先生不能离开c市。旁边这位女士随时有起诉他性骚扰的权利。” 周晖飞快地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大名，扭头就问梅嫣：“小嫣，需要律师吗？” 梅嫣没好气偏过头，“不用。” 和周家人对刚，她暂时没那个打算。 周明晖再是个浪荡子，那也是周家的少爷，周老爷子的亲孙子。 “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周晔表现得十分想替她排忧解难，“我可以帮你。” 只要梅嫣不原谅周明晖，他就能让周明晖在大牢里蹲几年。 他大不了回去见老爷子的时候，被老爷子的拐棍打一顿，然后再被叔叔婶婶骂一顿，算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派出所小张看了看两人，有点儿搞不清她们的关系。 弄不明白的小张也懒得管有钱人的情感，他立即把文件递给下属，叫下属把刚被教育完的周明晖先生请出来。 见梅嫣坐着不动，周晔继续问小张：“我还可以保释别人吗？” 小张疑惑着：“周先生您还要保释谁？” “那个见义勇为的路人。” 小张想了一秒，告诉周晔：“对方有人来担保的。”算算时间，对方也该到了。 正说着，脸上还带着伤的黄海同出现在派出所门口。 梅嫣立刻起身，走过去问：“您是黄彬教练的哥哥吗？” 黄海同点点头，同为生意人的他自然认识周晔，也知道周晔和周明晖的关系。 他尴尬地避开周晔的视线。 这时，周明晖出来了。 他眼角的乌青看上去更严重了。 梅嫣克制住了想给周明晖两耳光的冲动。 周晔面色不悦地看了一眼周明晖，吩咐他：“一会你回老宅里住着，别再乱跑，我让医生过去给你看看。” “不用你多管。”周明晖嘴硬得很，看见黄海同，呸了一口，“姓黄的，几个意思？” 黄海同立马后退一步，作出让步的姿态：“我哪儿知道你在这儿。” 毕竟是他睡了人家老婆，也不好意思硬杠。 黄海同觉得脑子有点晕，虽然在医院已经确认没什么大碍，但他已经不想和周明晖发生任何的冲突了。 周明晖伸手指着黄海同的鼻子，“我他妈的就……” “喂！”小张敲敲桌子，提醒他们注意自己的言行，“干什么？这派出所，都冷静点！” 周晔看着周明晖，面色清冷，一语不发。 周明晖被周晔的眼光怔住，把嘴边的一串脏话咽下肚子，嘀咕了一句：“我就说那小子怎么往死里一样跟我对打，闹半天是兄弟情深，给他这个偷人的哥哥找回点面子啊。” 说这话的时候，周明晖眼睛一直在偷瞄梅嫣。 梅嫣倒是完全不想看他。 黄彬也被带出来了。 梅嫣走过去，“黄教练，你还好吗？我陪你去医院吧。” 黄彬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转身把自己刚才捧在手心的杯子递给他，“喝口水吧，温的。” 黄彬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看着站在旁边的周明晖和周晔，显然是向他们传递得意。 周明晖用半是嘲讽的语气道：“瞧见没，人不缺男人，也压根不在乎你我。” 周晔不语。 黄彬看上去就像个常年健身的人。 梅嫣方才叫对方黄教练，说明她刻意和对方保持距离，哪怕现在给他倒水，在一旁嘘寒问暖，也仅仅只是因为周明晖的缘故。 周晔懒得告诉周明晖这些。 周明晖对感情太迟钝，他这个人向来只关注自己的感觉。 “咱们走吧。”黄海同拉着黄彬，看着梅嫣，“那个……” 他也不清楚要跟这位女士讲什么。 不需要言语交谈，但从眼神里，黄海同就知道，这梅嫣和周晔关系匪浅。 当着周晔的面儿，他也不敢问弟弟跟对方是什么关系。 梅嫣低头，再次问了一遍黄彬：“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黄彬咧开嘴笑了笑，说：“不用，我可是健身达人，壮实着呢。”说着他牵起梅嫣的手，让她拍拍自己的胸膛，以证明他身体真的很好。 周明晖暗暗骂了一句：“艹！” 这贱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梅嫣十分尴尬地收回手，“黄教练您没事就好。” 黄海同拉着弟弟，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临走的时候，黄彬还故意冲梅嫣喊：“下回来健身房跟我说一声啊，我给你腾出时间。” 梅嫣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骨。 梅嫣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周明晖赶紧追上去，拉着她的袖子，说道：“小嫣，我刚刚一时糊涂，你别生气。” 梅嫣语气冷静，神色清醒：“周明晖，你再敢碰我，再敢出现在我的三米范围之内，我就申请人身保护令。” 周明晖：“……嫣儿，你不用这么绝情吧。” 梅嫣神色厌恶，甚至不想跟他多讲一句话。 这时，周晔的助理开着车来了。 周晔漫不经意地走到梅嫣旁边，对助理说：“送周先生去老宅。” “我不去！”周明晖生硬地拒绝周晔的好意，“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少拿捏我。” “现在有关系了。”周晔顺手将梅嫣搂在自己怀里，“我记得，我有警告过你，别碰她。” 周晔的语气，生疏得让周明晖不敢抬头看他。 周晔道：“两个选择，要么让他开车送你回老宅安静呆段时间，要么我……” 周明晖小声道：“我跟他回去。” 周晔，是他又敬又恨又怕的哥哥。 而且，周明晖觉得再待下去，他的脑子可能会被气爆掉。 那个站在梅嫣旁边，能随便搂她的男人，原本该是他才对啊。 等周明晖上了车离开，周晔柔声问梅嫣：“你们怎么遇到的？” “c市就这么大点。”梅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刚才的事，别提多尴尬了。 她喊了救命后，正在夜跑的黄彬刚巧跑到附近，上前就给了周明晖一拳。 周明晖一个踉跄，差点把肩上扛着的梅嫣摔地上。 然后，黄彬认出了梅嫣，也认出了周明晖。 周明晖可不认识黄彬，只揉着刚才被黄彬打中的位置，骂道：“滚，少他妈多管闲事。” “这闲事，我管定了！”黄彬把梅嫣护在身后。 这时，周明晖才觉得黄彬有点熟悉。 这不就是视频里给梅嫣擦药的健身教练？ 周明晖的火气顿时冒上来了，“你找死。” 然后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不管梅嫣怎么劝阻，两个人都像是要分出个高低胜负一般，死活不肯后退。 当时的梅嫣，真的是后悔出来夜跑。 后来，还是警察来人了，两个人才被彻底分开。 梅嫣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我就不该回国。” 糟心事还是这么多。 听到她这话，周晔有些难过，他手下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 梅嫣扭头看着他，“你，周晔，搂够了没？” 这位首富先生，也想被她申请人身保护令？ 第 10 章 周晔乖乖地松开手，“我怕你冷。” “还好，不冷。”说完，梅嫣便控制不住地哆嗦了几下。 初春深夜刮来的风，确实很冷。 周晔立马脱下自己的外套，让梅嫣披上。 梅嫣内心想拒绝，可身体却很诚实地抓紧了他的外套。 他的外套，真暖和。 外套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并不浓郁，可却是别人没有的。 这是梅嫣喜欢的味道。 她曾经翻遍周晔常住的别墅里所有东西，也没找到什么奇特的香水或者沐浴露。周晔用的，只是普通的专柜里有的那些产品。 好奇的她也试了试，发现身体上残留的只是产品的味道。 她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像个求知若渴的好学者，追着问周晔的饮食习惯和洗漱习惯，目的就是为了找出这个味道的来源。 很遗憾，周晔自己并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周晔倒是告诉梅嫣，觉得她用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闻。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一番之后，便开始接吻，开始了那个暑假里，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的事。 那时候虽然她大学还没有毕业，但一直觉得自己毕业后就会成为周晔的妻子。 如果没有遇到周晔的母亲的话。 如果不知道周晔还有个所谓的没见过面的未婚妻的话。 想到周晔和别的女人发生多什么，梅嫣便觉得心里难受。 在认识周晔之前，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男朋友是否有前任，也没想过是否要和他们结婚。 听说周晔那个未婚妻钟思苒是钟氏珠宝行的千金。 梅嫣一直觉得自己从小也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可和他们相比，她的生活水平，还比不过人家的一个女佣。 梅嫣扯下外套，还给周晔，“不需要你的怜悯。”她硬着头皮，“我又不冷。” 周晔拿着外套，拉着闹脾气的梅嫣上了车。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 不一会，梅嫣便不冷了。 周晔坐在车上，也不开车，就静静坐着，连音乐都没开。 梅嫣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了清嗓子，道：“你……你怎么不开车？” “我在想事情。”周晔看着梅嫣。 梅嫣被他看得心里发慌，“要不我来开吧。” “我在想你说过的话。” “什么？” “小嫣。” “嗯？” “你真的不爱我了？” “嗯。” “一点都不爱了。” “嗯。” 周晔再次沉默了。 梅嫣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小嫣。” “嗯。” “我……” “周晔。”梅嫣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酸酸的，“你不必这样的。” 他这样子，她看了难受。 周晔以前可从不会这么跟她讲话。 以前的周晔，比她成熟，一直都在照顾她的情绪。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里，她从未见过周晔心乱过。 所有的一切，似乎他都可以轻松掌控。只年长她六岁的周晔，仿佛比她成熟十六岁。周晔承受着她的所有骄纵、小情绪、矫情和莫名其妙的大小姐脾气。 那个时候，梅嫣是迷恋周晔的。 周晔的成熟风趣，是她以前所有的朋友里都没有的。 周晔，也是她所认识的男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我也不想……”周晔略在自嘲地说，“变成这样。”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梅嫣也不想。 她做不到一直装若无其事地跟周晔聊天谈心。 “离开你，是因为我觉得我自己配不上你。”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周晔不敢相信地看着梅嫣。 他的小嫣，招摇又自信，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周晔轻叹一声：“如果我妈有跟你说过什么，你千万不要放心上。” “哦，我没放在心上，我自己对自己不满意。”梅嫣抿了抿唇，“所以我出国深造，努力学习。” “那……”周晔仿佛发现了一丝曙光，“现在你学成归来，是不是咱俩可以般配了？” “不。”梅嫣促狭般地笑了一下，“我都博士了，你才本科毕业，咱俩不行。” “……都有心情调侃我了。” 看来不生气了。 不过随后，车里又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周晔踩下油门，车子徐徐向前。 很快就到了梅嫣的住所。 一路的沉默，让两个人心里都觉得很有压力。 梅嫣一直佯装自己在用手机看文献。 但其实，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手机的屏幕是亮着的，文献始终停在这一页没翻动过。上面的英文单词，她每一个都看了，看了好几遍，可看完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的心根本不在文献上。 周晔本是想旧事重提，可梅嫣又不喜欢。 他克制着，甚至觉得每一秒都很煎熬。 梅嫣见他又不说话了，便说：“我到了，你……你早点回去休息。” “我睡不着。”周晔告诉梅嫣，“我失眠了。” “噢……”梅嫣怔怔地看着周晔的眼睛，“你多喝水。” “喝水管用？” “可能吧。”梅嫣想起自己失眠的那段时间。 吃药也不管用，而且药又不能吃太多。 后来，她是天天靠看书做题阅读各种文献和论文，才慢慢恢复过来。 周晔的手悄咪咪地越过边界，越到了梅嫣的衣角处，他嗫嚅道：“不管用。” 见梅嫣没拒绝，他终于摸到了梅嫣的手指头。 慢慢的，一点点的，将梅嫣的手窝在自己手心。 “周晔。”梅嫣看着他宛如三岁般的小动作，有点哭笑不得。 周晔把目光从她的手转移到她的眉间，“要不，你再试试我？” “我不吃回头草。”梅嫣道，“单身挺好。” 周晔很诚恳地向梅嫣推销自己：“我觉得我这个人还算不错。”顿了顿，他又说，“我也可以学个博士。” 梅嫣从周晔的眼睛里，看到了殷殷期盼。 她连忙别开视线，甩开周晔的手，慌乱地逃下车。 她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答应周晔。 但是那种被别人掐着咽喉般不能辩解的屈辱，她这辈子都不想在经历了。从小到大，她就没那么屈辱过。 周家人，周晔的母亲段敏，周晔的那个未婚妻钟小姐，她真的不想跟他们有任何接触。 等不及电梯的她，从楼梯一路爬到九楼。 开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痕。 看着她慌乱逃离的背影，周晔觉得自己的心又被她刺伤了。 唉，他叹了口气。 已经习惯了。 梅嫣就是朵浑身长满刺的野玫瑰。 梅嫣逃得匆忙，把手机落在车上了。 他本可以叫住梅嫣的。 算着梅嫣大概已经进了家门后，周晔才拿起手机。 梅嫣住在903室。 他看着手机，又抬头看了看903的窗户。灯没有亮。 是现在给她送过去，还是等明天她打电话过来要？ 周晔在纠结。 回到屋内的梅嫣冲进洗手间，用冷水刺激着自己的皮肤。 她需要清醒。 越清醒，当年的事记得越清晰。 她抬起头，对着镜子，却已经弄不清脸上的水是泪水还是方才洗脸残留的冷水。 世上的男男女女那么多，没有谁非谁不可啊。 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脱下外衣，正准备沐浴洗漱的时候，门铃响了。 大半夜，摁她家门铃，除了送她回来的周晔，她想不到旁人。 她还是礼貌地接起话筒，问：“谁啊？” “小嫣。”是周晔的声音。 “我要睡了。”梅嫣低下头，指尖绕着话筒线，小声地告诉他。 周晔提醒她：“你手机落我车上了。” 梅嫣回忆了一下，她确实是吧手机落周晔车上了。 天地良心，她绝对不是故意的。 “你手机上有人找你。”周晔看着梅嫣手机收到的新短信，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忍不到明天。 梅嫣深吸一口气，摁下开门键：“开了吗？” 楼下的大门开了。 “开了。”周晔告诉她。 梅嫣挂掉话筒，低头看了看自己，转身去房间换了套衣服。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透过猫眼，梅嫣发现是周晔，便打开门，只露出了一个缝。 她抵在门口，理智和情感在抗争。 周晔看着她，微微蹙眉。 这时，梅嫣的手机又响了。 这回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周晔替她看了一眼，又是那个叫丁浩明的。 他掐掉电话，伸手推开门，转手将抵在门边的梅嫣拉入怀中，抬脚把门关上。 在梅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她抵在墙边，低头深深地吻她了。 这时，梅嫣的手机又响了。 丁浩明连着给梅嫣发了好几条消息。 嫣儿，你睡了吗？ 国内现在是深夜了吧，我突然觉得是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还是深爱着你的。 我忘不了你，我会努力不在去想那个拿走你贞操的坏男人。 我相信你和之前的富二代不是真心相爱的，你只是被他身上的金钱蒙蔽了双眼。 我想回国找你。 嫣儿，好不好？ 看到这一连串消息的周晔，第一反应就是想拉黑这个人。 拿走梅嫣贞操的坏男人？ 是说他吗？ 他和梅嫣两情相悦，琴瑟和谐，关别人屁事？ 之前，他的母亲段敏插足他的事也就算了。 这个叫丁浩明的，算是个什么东西？ 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他低头所吻的，是他的梅嫣。 努力了这些年，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仗老爷子和周氏集团的小周总了。 曾经错过的，他不可能再错过。 ※※※※※※※※※※※※※※※※※※※※ 小剧场： 周晔递给首席助理一个文件：“帮我报个名。” 助理瞄了一眼：“mba？” 周晔点头，表情不容置疑：“是。” 助理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大佬：“可是周总……” 这都是给周总您打工的人才需要学的课程，您说您一个正儿八经的大佬需要吗？闹呢？ 周晔抬眸：“尽快安排。” 助理：“好的。” 大佬说啥就是啥吧，咱不能问，也不敢问。 第 11 章 梅嫣忘了被周晔亲了多久。 时间仿佛静止了。 来自墙上壁钟的滴答声完全淹没在口唇交流的触感里。 周晔本来在门后亲她的。 两个人挣扎，扭动，最后地点变成了卧室的床头边。 梅嫣感觉嘴唇很烫很痛。 全是被周晔嘬的。 周晔亲过来的时候，她整个脑子里顿时嗡了一下，仿佛大脑挺停止思考，开始罢工。 感性直接取代她的正常思维。 打断周晔的不是她抓挠不停的手，不是丁浩明的连命夺环call，也不是周晔的自觉停止，而是再一次响起的门铃声。 周晔总算放下了梅嫣。 两个人宛如刚从窒息的空间里得到了解放，纷纷深吸一大口气。 没人想去理会那持续的门铃声。 周晔看着梅嫣娇嫩可人的红嘴唇，“弄疼你了？” 梅嫣咬着牙，带着些许说不清楚的怨恨，“非要把我弄成这样你才开心？” 周晔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受了点刺激，失态了，你不要生气。” “你随便道个歉，我就不能生气了？” “不然你报复回来我也不介意。” “你走！”梅嫣指着门。 周晔动作轻柔地挑起梅嫣的下巴，又在她唇角边落下温柔一吻。 然后，他抢在梅嫣发飙前一秒，转身朝门走去。 梅嫣抬起脚，脱下一只棉拖鞋，直接砸在周晔后脊上。 周晔佯装吃痛地“唉哟”了一声，“又想谋杀亲夫。” “滚。” 这时，门铃声结束了，换来的是手掌拍门的声音。 这下，不光梅嫣，周晔也愣了一下。 梅嫣走几步，穿好她刚砸人的棉拖，“这么晚了，不应该有人找我。” 周晔将她护在身后，“房间里呆好，我去看看。” “没事，小区治安很好。” 周晔可不信。 他走到门口，打开猫眼，发现是一个穿着居家服的男性。 “谁啊？”他在门口问。 “梅博士在家吗？”外面的男子大概没想到里面会有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周晔问。 男子道：“哦，我楼下邻居，家里水管坏了，半夜孩子口渴，没有水，想借点水。” 说完，男子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水壶。 梅嫣凑过来，隔着猫眼看了一下，给了周晔一个确定的眼神。 周晔拉着她，把她关进卧室。 梅嫣一脸莫名。 那个人确实是她楼下邻居，有两个女儿，特别热心的一个人。 她想和周晔解释，周晔却不听，道：“我帮你打发他。” 被他关卧室里的梅嫣索性躺在床上。 她有点累。 周围萦绕着周晔的气息，听到他在客厅里的走路声，她居然觉得有些心安。 趁着这偷来的片刻心安，她翻个身，裹着被子，索性睡了。 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明天再处理吧，她真的太累了太困了。 周晔拧开门，打量着来借水的男子。 他的眼神，并不和善，甚至带这些愠怒。 男子尴尬地笑了笑，伸着脑袋朝屋里看了看，“可能……是不太方便吗？” 周晔可没好脸色给他，劈头就问：“您觉得呢？深更半夜，跑来借水，你觉得合适吗？扰人清梦就不说了，谁知道你到底是要借水还是要干嘛。” 这个时间，没什么大事的人都懂得不打扰别人的，而且，小区外面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过去也没几分钟，买水容易得很。 所以，这个以接水为借口的男人，绝对不安好心。 男子应该听出了周晔言语里的讽刺，但他似乎并不介意这些，而是努力伸着脑袋，“那个，梅博士她不在吗？她不在家吗？” 男子想进门。 周晔宛如一尊门神，死死地挡住了他的进门之路。 男子悻悻然地挠挠头，“梅博士一直是一个人居住的，您是她什么人啊？以前从没见过啊。” “我是他男人。”周晔指示他，“下楼左转去便利店买水。”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门。 吃了闭门羹的男子一脸无措地摸摸鼻子，“难道是我多想了，难道不是坏人？”他一边下楼一边喃喃自语，“看着倒也不像坏人，可我没瞧见梅博士人啊。” 男子之所以会担心，一方面是他起夜的时候发现楼上有奇怪的声音。 梅博士是个生活自律的人，平常这点，肯定早睡了。 而且，梅博士从来都是安静的。 另一方面，是他发现最近在小区里遇到好几个生面孔，这些个生面孔竟然都在不约而同地打听梅博士。 虽然他们小区物业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好。 “希望是我多想了。”抱着这样的想法，男子回到家。 为求心安，他思来想去，还是给梅嫣发了一则微信，最后又打电话过去，接到提示电话在线。 素来爱操心的男子有点坐不住了：梅博士在跟谁通电话呢？ 梅嫣的手机是周晔拿着的。 丁浩明消停了半个小时后，有给梅嫣打电话。 这回周晔接了。 “我的嫣儿，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丁浩明的语气里偷着惊喜和激动，“嫣儿，我已经准备回国了，我们马上……” 周晔无情地打断他：“她已经睡了。” 一句话，掐碎了丁浩明的所有幻想。 周晔不死心，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回国的话，我可以把我们的婚贴寄一份给你。” 那边挂了电话。 周晔索性帮梅嫣把手机关机了。 周晔回忆着丁浩明的称呼：我的嫣儿？ 他脱下外套鞋子，简单洗漱后，裹着浴巾走进卧室。 只见他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梅嫣的侧脸。 他想，除非梅嫣杀了他，不然他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了。 第 12 章 梅嫣沉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周晔的气气味还在。 她翻个身，鼻尖刚巧凑到周晔的眼前。 黑漆漆的房间里，她竟然看到了周晔在转眼睛。 “小嫣……”周晔轻声呢喃她的名字。 梅嫣惊得立马坐起，摁开灯。 梅嫣深吸一口子，发现不是错觉后，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没走？” 周晔也做起来，双手温柔地拦着她的肩膀，让她缓缓地半躺在床头。 梅嫣看着他裸露的上半身，再次询问：“你怎么也不穿衣服？”她下意识地裹紧自己身上的薄被，“你想干嘛？” 周晔解释：“我担心你，所以没走。” 解释的内容十分苍白，可他说出口的样子太像那么回事了。 “这是我家！”梅嫣强调。 周晔沉默几秒钟后，有些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你睡前，没让我走。” “哈？”梅嫣双手捂着头，有些崩溃。 她不信周晔会不懂她的意思。 他就是故意的。 “还有，为什么睡我旁边？” “你家还有别的房间别的床？” “你可以睡客厅！”梅嫣指着门，示意他出去，“还有，穿上衣服。” “衣服还没干。”周晔无奈地问，“八块腹肌不是你最喜欢的？” 他发誓，梅嫣现在肯定也喜欢。 不然，她不会在深度睡眠的时候，手死死地摁着他的腹肌部位。 “我那时不懂事。”梅嫣红了脸，别过头，不敢继续盯着他的腹肌看，“你多大人了，怎么尽学不懂事的我？” “我觉得……”周晔想了想，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不了，我试不起。”梅嫣没好气地从床下下来，打开柜子，翻看自己有没有超大码的t恤，“我以为我之前都和你说清楚了？” “你说你不爱我了？”周晔语气平静地问她。 “对。” 周晔又沉默了。 有些难过，不过他很快就会习惯的。 梅嫣终于找出一件白色的棉t，大码，是当初参加团队活动发的，牌子和面料都还不错，就是太大了，她夏天的时候会拿出来当睡衣。 她把棉t恤丢给周晔，吩咐他：“穿上。” 周晔听话地套上这件白色棉t恤，“有点紧。” 明明是宽松款，在他身上，成了紧身衣了。 “你是不是胖了？”梅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果然男人过了三十就发胖。” “衣服小。”周晔呼出一口气，“为了保持年轻，我真的很克制，肌肉比控制得很完美。” “衣服可是大码的。” “女款的大码也不大。” “算了，你还是脱下来吧。” 简直没法看，比刚才不穿还要让人想入非非。 “我穿着吧，没关系。”周晔起身，“我去看看烘干机里的衣服好了没有。” 衣服湿漉漉的在烘干机里。 他没摁开关。 梅嫣走过来，替他打开开关，“半个小时。” 周晔反手将她抱在怀里，“我不想离开你，做不到，至少今天晚上做不到。” “周晔！” “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怎么熬过来的吗？”周晔问梅嫣。 梅嫣抗拒的状态略微舒缓。 她仰头看着周晔。 周晔却只是低头亲她，直到她用力掐疼了自己才松嘴。 他看着梅嫣，真的亲不够。那天在梅子期家看见她，就恨得抱着她亲。 “你抛弃我，你还有理。”周晔委屈地将鼻尖抵在她额头处，“小嫣，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吗？”梅嫣微微握紧拳头，“我……我是过分，可你知道我的，只有别人对我过分，我才会反之对人。”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突然不告而别。”周晔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蛮腰，“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在婚姻登记处等了一天，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是不是我妈妈找你说了你什么？” “你也知道啊。” “小嫣，我替她跟你说对不起。咱们和好吧，好不好？” “不好。”梅嫣别过头，脑海里浮现出小萌娃亲吻周晔脸颊的画面，“你们周家的结婚登记声明占据全网头条，你觉得我会看不到？” 周晔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些是我父母在违背的个人意愿下发出的。” “你没结婚？” “没有。” “没有孩子？” “没有。”周晔忍不住低头偷亲她一下，“我没结婚怎么可能有孩子？要有那也只能是你给我生的。” “你……”梅嫣不敢相信地看着周晔。 “没结婚，没女朋友，没未婚妻，没私生子，也没婚生子。”周晔一口气说完。 “哦。” 那小萌娃是谁？眉眼和周晔分明很像。 “我脱离家族，白手起家，没日没夜地工作，没日没夜地赚钱。”周晔低沉地嗓音里透出些许疲惫，“然后我父母生了二胎，给我添了个妹妹。” “哦。” “我妹妹很可爱，脾气一点不像我妈，和她名字一样。”周晔道，“她叫周绵绵。” “嗯。” “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 “是吗？” “她大概率也会很喜欢你。” “你告诉我这些干嘛？” “以后我们结婚了，可能要稍微照顾一下她，她太小了，跟我父母之间年龄差很多，教育上可能需要我稍微费点心。” “周晔。”梅嫣低下头，长叹一声。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周晔估计梅嫣是不记得的，上回在梅子期家吃饭，她分明不记得，只是顺着自己的话随便说说。 梅嫣微微蹙额，目光警惕地看着周晔：“问这干嘛？你又要拿我哥威胁我？少来了，大学生穿比基尼又不是不可以，当年还能威慑一下我，现在不行。” 想起那时，梅嫣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周明晖的无耻，而是气恼周晔。 周晔比周明晖更无耻。 把她骗上车后，就对她开始疯狂输出。 不是那种不能说的输出……是展示他个人魅力的输出。 那时候的周晔，在梅嫣眼里简直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充满了神奇的魔力，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他为了向梅嫣证明他是个好人，还亲自和梅子期通了视频，让躲在一旁的梅嫣信任他。 还好他确实不是坏人。 在国外呆了这么些年后，换成现在的她，是打死也不敢上陌生人的车的。 从没有浮想联翩的眼神里，周晔不难看出，她果真完全不记得了。 周晔微微抿唇。 “是你上初中的时候。”周晔把那天说的事简单提了一遍，“那时候他们都说你是小魔女。” 梅嫣红着脸挣开他的怀抱，“我那时候很中二的，做事不经过大脑，很多事大脑自动删除了。” 这时，烘干机提示衣服烘好了。 周晔看了看时间。 凌晨四点。 梅嫣摸摸鼻子，转身进了卧室，“你可以进来眯一会儿，但不能碰我。” 第 13 章 凌晨四点，梅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无法入睡。 她让出一大半位置给周晔休息。 周晔走过来，看了看梅嫣留给他的半边床，也不敢造次，乖乖地挨着床边躺下。 两个人齐齐望着天花板，都没睡。 半晌，周晔轻声问：“小嫣你睡了吗？” “还没有。” 周晔偏过头，眼神沉迷般地贪恋着梅嫣的侧颜，道：“那我们聊聊天吧。” “你说。”感觉他正盯着自己看，梅嫣没好气地伸出手，推着他的脸，逼他看别处。 梅嫣收回手的时候，周晔索性转个身，手肘撑着头，半躺着，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她。 “怎么，我脸上有金子？”梅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别花痴我了。” “好多年没看到你。”周晔不听梅嫣的警告，“我要看回来，全补上。” 周晔的克制是有限度的。 他尊重梅嫣的意思，不让他碰他就不会碰，至少眼下他不会强求梅嫣，但是连看都不让他看，就有点难为他了。 梅嫣被他的话弄得有点想笑，调侃道：“要不要拿手机拍个高清视频，让你回头看个够？” 周晔问：“可以吗？”如果可以的话，他怀疑自己的手机内存可能不够用。 梅嫣扭头，瞪他一眼。 周晔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嗯……或者我每天都来找你？” “别。”梅嫣叹气，“你可饶了我吧。” “那怎么行。” 梅嫣觉得这天没法聊了，问他：“你不困吗？” 周晔摇头：“不困。” 废话，他现在兴奋得不行，怎么可能睡得着。 梅嫣不语。 周晔道：“你睡吧，我什么也不做。”他就想看着她。 梅嫣现在也睡不着。她抬手揉了揉脑袋，发出一声烦躁的轻哼。 头发被她自己揉乱了，几缕碎发落在额前。 周晔抬手帮她把额前的头发拨开，“小嫣，你在跟我讲讲你在国外这些年的经历和生活，好不好？” “没什么好讲的。”梅嫣心里有点堵。 如果周晔方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确确实实是误会了周晔。 “随便讲讲，说说你在外面喜欢吃什么也好。” “国外的菜大部分难吃。” “平时你做什么呢？” “起床刷牙洗脸看书上课做实验写论文。”梅嫣总结概括，“没日没夜地学习，没日没夜地研究。” 以及没日没夜地想他…… 她不会告诉周晔这个。 骄傲的她，哪怕被周晔的母亲段敏嘲讽辱骂，她也总是保持着自己的态度。 在一段感情里，就算是她主动，是她先陷进去，她也不允许自己成为感情的奴隶。 不过，她当初真的很爱周晔。 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她一个人在国外，看着小情侣们恩爱的画面时，无数次想打个电话听听周晔的声音。 她都忍住了。 “和我差不多。”周晔道，“我们都在努力让自己强大。” 现在的他，彻底成功了，老爷子和他父母都无法左右他任何事。 “恭喜你。”梅嫣恭维着，“成了周家人的骄傲。” 梅嫣的恭维话让周晔有些紧张，他解释：“我一直很想你。” “是吗？” “开始前两年，我想过出去找你。”周晔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如果我是因为买不起飞机票才没去的，你会信吗？” 梅嫣看着周晔，“嗯……” “果然你不信，但是，真的是这样。”周晔这辈子都没那么穷过，“可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从来不害怕。” 段敏为了逼他就范，锁掉了他所有的卡，锁掉了他的股票，没收了他的车，他的房子，甚至连衣服都不准他带走。 周晔说白手起家，是真的白手起家。他从高高在上的周家公子爷，一夜之间就沦落到连衣服都舍不得买的地步。 离开周家的时候，他总共就带走了三套衣服和兜里的六千块现金以及身上的那块价值千万的百达翡丽铂金手表。 这块表国内只此一个，他把表当掉了，用当表拿到的五百万，开了一家公司，也就是现在赫赫有名的瑞美集团。 当初的瑞美还只是一家很小的小公司。 三套衣服穿了一年多，后来还是朋友看下不去了，硬是一口气给他买了二十套衣服。 那时候，周晔最不想看见的女人就是钟思苒。 钟思苒找了他不止一次，最后一次还带着他当掉的手表来找他。 钟思苒哭着哀求他：“周晔，你不要这样为难自己了，我求求你了。” 周晔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 钟思苒一直在努力劝说他：“叔叔阿姨和我爸妈都关照了他们的朋友，叫他们不要和你做生意。你真的很难闯出来的，你回去吧，大不了我和他们说，我告诉他们，是我不喜欢的你，是我要毁婚约，跟你无关。” 周晔还是拒绝了她。 和段敏决裂的那天起，他就不可能走回头路，哪怕生意失败，哪怕真的白手起家失败沦落街头要饭，他也不稀罕钟思苒的帮助。 要不是遇到梅嫣，他很可能当一辈子的单身王老五。 他这个人，吃饭挑剔，对伴侣更挑剔。 公司刚起步的时候，真的是举步维艰，也招不到人，他一个人做了全部的工作，三个月才开出第一单，半年后才招到第一个他看得上的员工。 这个员工能力还算不错，但是干了两个月之后辞职了，愿意是有人给他二十万让他跳槽。周晔不用问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说实话，当初拿了二十万以为自己中了大奖的员工非常后悔，十分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来，周晔的三个朋友不顾家人反对，把身家资产纷纷变卖，全部投资给周晔，同时全部加盟周晔的瑞美公司。三个人跟着周晔一起，帮瑞美度过了最艰难的第一年。 第二年，周家老爷子生气了，逼问周常文和已经怀孕的段敏：“是不是周晔不回家，你们就要逼死他？” “是他自己要硬气，要和他爹妈断绝关系。” 段敏提到周晔就来气，要不是怀孕了不方便，她很想找到周晔，问问她这个不孝儿子：那个梅嫣到底哪里好？除了长得十分出众外，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钟思苒的？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 老爷子气得拿着拐杖敲打吃饭桌子，桌子上的碗筷被敲得发出叮咚的清脆声。 老爷子放话了：“生意上的事我不管，但家事要管。这孩子我从小疼到大，就算不听话，惩罚个一两年也足够了，你们继续逼他，就等于逼我这个老头子出去给他拉单子。” 周老爷子出去拉单子…… 想都不敢想的好不好？ 那不得是一堆人抢着跟他老人家做生意？ 但素来要强的段敏还是对老爷子说道：“哪里没帮？他的启动资金，那块百达翡丽，还是用他当初在周氏集团分红赚的钱买的。他真硬气，就应该把当表的钱还回来。” 这是后来还是传到了周晔耳中。 周晔二话不说，在瑞美真的赚钱之后，立刻把他的第一年分红全部转到了段敏的账号上。 从此，终于没有人再暗中给周晔使绊子了。 周晔靠着自己的人脉，个人能力，以及朋友的相助，第三年瑞美就实现了巨额盈利。 在投资方面，没有人有周晔那样敏锐的鼻子。 周晔告诉梅嫣：“瑞美第三年才真正开始盈利赚钱。” 梅嫣问：“你爸妈真的就……一点没帮你？” 想到父母的行为，周晔气得想笑：“何止，他们的行为让我一度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 梅嫣也不知道如何评价。 站在她的角度看，很难相信周晔的成功梅嫣周家人的助攻。 如果周晔不是周家人，恐怕他也不会短短六年就能稳坐首富的位置。 当然努力，周晔的能力肯定是第一位的，毕竟首富这个位置，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但是，周家人的身份多多少少还是给他带来了便利。 “谢谢我爷爷吧。”周晔叹了口气，“他老人家还算开明。” “哦。”梅嫣不置可否。 她不方便评价周老爷子。 她转个身，看着周晔，真心实意地夸他一句：“你很厉害。” “嗯，还行。”周晔身子不自觉地靠梅嫣更近了一点，“你也厉害。虽然我们分开了这么久，但经历都差不多。” 梅嫣抿了抿唇，大眼睛眨了眨，“我有人追。” “你就是想故意气我。”周晔轻笑一声，“你肯定不喜欢那个人。” 就那个叫丁浩明发的消息，梅嫣没把他拉黑应该已经是给面子了。 “你又知道？”被周晔看穿心思，梅嫣有些不快。 “眼界不行，你看不上。”周晔抬手，摸着梅嫣的眉骨，“我的小嫣，怎么会瞧得上那种思想境界的人？” “哦。”梅嫣实话实话，“可我还真的想过，找个除你之外的人结婚。” 周晔紧张得立马将她卷过来，卷进自己的怀里，“那现在呢？”他认真地看着梅嫣，“我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我也没有和别人结婚，我也从周家独立了。” “所以呢？” “所以，你考虑跟我复合吗？” 梅嫣张了张嘴。 周晔攫住他的嘴唇，吸吮着，不容她说话。 梅嫣拒绝他太多次了，他害怕她习惯性地对自己说不。 良久，他松开梅嫣：“现在别说，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沙发上。” 他不能和梅嫣睡在一起。 他还是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第 14 章 梅嫣目前住的这套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四十多平。对于她来说，四十多平也足够她住的了。 梅嫣的出身远远比不上周晔这类豪门，但她从小也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 父母特别开明，她哥哥梅子期买房的首付款是父母凑的。她买房的首付款，同样也他爸妈凑了一笔钱。 在闹市区里，这套房子并不算很便宜。一直读书的梅嫣并没有什么积蓄，房子是他爸妈凑钱给的首付，装修是问她哥哥梅子期借的。本就是二手房，很简单的装修，没花多少钱。 现如今，她工作半年多了，刚攒够还哥哥的钱，正准备等嫂子生下宝宝那天找个借口还回去。 周晔嘴上说着要去客厅，可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才真正地抽身离开。 看梅嫣的眼神，仿佛这一别又要很久。 客厅里的沙发不大，是普通的简易两人沙发。 梅嫣谁在上面都觉得不舒服，何况是周晔。 周晔根本谁不上去，只能坐在上面。 不过梅嫣不会强求周晔在卧室。 孤男寡女，又曾经深入交流过的两个人确实不适合躺在一张床上。 反正是周晔自己非要留在这儿的，睡得难受也好，舒服也罢，她都懒得管。 周晔轻手轻脚离开后，替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梅嫣翻个身，沉沉的倦意再次袭来，她阖上双眼，很快入睡。 梅嫣这一觉睡得有些昏沉。 有好几次，她感觉自己应该醒了，但身体和大脑在挣扎。 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看到时间的那一刹那，梅嫣惊得从床上坐起来。 换上衣服后，她拉开厚厚的窗帘，看着外面高高的太阳，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听到客厅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客厅里，周晔正在忙着给她准备早餐。 确切地说，已经准备好了。 梅嫣拿着手机，问他：“你摁掉了我的手机闹铃？” “对。”周晔拍拍桌子，示意她过来吃早饭，“看你睡得那么香甜，忍不住想让你多睡会儿。” 梅嫣有些无语：“我今天还得上班。” 周晔解释：“我知道，但是你昨晚上睡得不多，要是早上七点多就起来，整个人状态都会不好的。” 梅嫣懒得跟他争辩，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漱完毕后，她坐在餐桌前，打量着周晔替她准备的早餐。 饭锅里似乎是一锅粥，餐桌上有他煎的荷包蛋。 荷包蛋是一个爱心形状。 梅嫣家里并没有这类模具，不知道他怎么弄出来的。 “反正已经迟到了，就安安心心，好好吃完，然后再出门上班。”周晔道，“这个粥喝下去刚刚好，不冷不热。” 这还是梅嫣第一次吃到周晔做的饭。 那年暑假，她和周晔住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是她费心思给周晔做好吃的。 周晔小心地给她盛出一碗小米粥，“快尝尝味道。” 梅嫣看到这不是一碗单纯的小米粥，里面除了小米，似乎还有别的配料。 轻轻用勺子舀起一口尝了尝后，她狐疑地看着周晔，“你做的？” “嗯。”周晔道，“刚好看见你厨房里有一瓶干贝。味道很鲜美的，是不是？” “还可以吧。”梅嫣点点头，“对于你关我闹铃这件事，我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主要是她之前买的干贝好，一瓶很贵的。 “没什么天赋，纯粹的熟能生巧。”周晔不禁有些飘飘然，“一桌丰盛的饭菜应该也不在话下。” “哦。” “愿意的话，我天天给你做。”他搓了搓手，一副求着上岗的神态。 梅嫣瞥了他一眼，问他：“作为瑞美集团的掌舵人，您怎么不忙？” 周晔挨着梅嫣坐下，诚实地回答：“忙。”不过他又立马补充着，“但给你做饭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愿意给梅嫣做饭的，甚至兴奋地和梅嫣分享了自己第一次烧饭的窘态。 当时他实在是吃腻了泡面，也舍不得花钱出去吃大餐，就拿出电饭锅，第一次尝试做米饭，最后水太多，还总溢出来。 最后的成品既不像米饭那般颗粒分明，又不似米粥那样粘稠香甜，甚至还有点夹生。不过本着不糟蹋粮食，他还是吃完了那一大碗夹生的水煮米。 周晔声音温和地说：“比起你第一次烧饭，我是真的笨。” 看着周晔用心准备的早餐，梅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以前的周晔，对她好的表现是带她出入各种消费场所，带她坐私人飞机去国外度假胜地，教她骑马，以及某些羞于启齿的双人私密活动。 像这样接地气般的好，她还真不敢想象。 不得不说，周晔白手起家后变得务实多了。 作为首富的他比以前更富裕，不光是财富上的富裕。 华而不实的东西和那些活动，周晔早就看不上了。 “你变得这么接地气。”梅嫣放下筷子，也诚实地告诉周晔，“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是吗？”周晔想了想，拿着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并告诉梅嫣，“那你等等，我换个不接地气的方式请你吃早饭。” “你要干什么？” “我们去哈利法塔吃早饭。” 梅嫣：“……” “酒店可以提供一个很浪漫的……” “你等等，你闭嘴。我要上班去了。”梅嫣正了正色，下了逐客令，“周大老板，麻烦你也挪一挪您的尊臀，从我家的椅子上起来吧。” “不想去吗？”周晔道，“自从你出国求学后，我也再也没去过那儿。” “算了，你还是接地气点吧。”梅嫣还想多活几年，“我老了，经不起你说的那种昂贵的折腾。” 周晔挑了挑眉，“那我晚上几点去接你下班？”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复合了？” “我在重新追求你。” “怎么几年不见，你成狗皮膏药了。”梅嫣挠挠头，“再说，以前好像是我追的你。” “那是策略。”周晔承认了，“是我先看中了你。” 不过他一直不擅长主动表白，所以只知道疯狂地向梅嫣展示自己。 同时，他也琢磨过梅嫣，这姑娘，很有主见的，如果她动心了，一定主动表白，到时候就省的他费脑筋想怎么告白这种事了。 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矜贵和清高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实在是不会拿着一束玫瑰，对女孩子说“做我女朋友吧”这种话。 只是，他也没想到，梅嫣的告白竟然比他想象得还要随意。 喝多了，在马路边的公交站牌上搂着他的脖子，顶着一张泛着红晕的脸就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嫁人不嫁人的话，还手舞足蹈的，搞得他瞬间心烦意乱起来。 在他的刻板认知里，当众亲吻这件事并不是体面的。 他更喜欢私下无人的时候，两个人安静地享受那种美妙。 可是梅嫣打破了他所有的本以为。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觉得两个人定情的那个夜晚是甜蜜的。 “什么时候？”梅嫣瞪着他，眼神里充满警告，“别告诉我第一次见我就对我产生非分之想。我那时候才初一！” 周晔有些心虚，道：“那时候只是觉得你特别，对你过目难忘。而且，我也是晚熟的人。” “是吗？”梅嫣眯起眼。 “你记不记得有次，你和周明晖在清江苑吃饭的事吗？” “清江苑？”梅嫣细细想了想，“我大一的时候？” “对。”周晔还记得她那天穿着一身收腰修身的牛仔连衣裙，肩上斜跨着一个白色小包包。脸上未施粉黛，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目光的配饰装点自己，但只要她在那儿，就让人挪不开目光。 “你怎么知道？那天你也在？”梅嫣不记得那天周晔在场。 和周明晖在清江苑吃饭，是周明晖第一次对她表白，弄了一屋子的玫瑰花，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装饰等等。 “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在清江苑吃饭。” “然后呢？” “然后啊……” 周晔记得，然后的事，他并不开心。 他在清江苑意外发现周明晖的时候，本想过去打个招呼的，但随即便看到了站在周明晖旁边的梅嫣。 那是他第二次看到梅嫣。 这个曾经去过他梦境的女孩，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通过周明晖的眼神，周晔明白了周明晖是想追她。 他便没敢过去和周明晖打招呼。 当听到周明晖包房里发出庆祝的呼喊声时，周晔想喝酒。 那天晚上，他真的喝多了。 后来，他便时不时偷偷关注着周明晖的恋情，见了他还会没事问问他。 周明晖素来喜欢在周晔面前夸大自己，总说他的新女朋友对他爱得死去活来。 周晔好几次想找梅嫣，道德上又迫使他打消这样的念头。 一贯自信的他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那天，周明晖告诉他，说周末要和朋友们一起五海边别墅给她女朋友庆祝十八岁成人礼。 当时，周明晖还问周晔要不要去，说什么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当个见证。 周晔面色平静地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周明晖。 转头便回到家，便一个人心里憋屈地缩在房间里发呆。 说实话，周晔见过的女孩子很多。 追他的女孩子也很多。 可是，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一眼相中那个连话都没正式讲过一句的梅嫣。 心里不痛快的周晔还是开车去了海边别墅。 后来的事，就是他个人最喜闻乐见的了。 周明晖在梅嫣这儿翻车了。 周晔开着车，看到穿着比基尼赤脚走路的梅嫣，就知道，周明晖这辆车大概率是这辈子都翻不回来了。 于是他抓住了机会，并且决定，永远都不会让她被别人惦记上。 这些事，直到今天，周晔都没好意思和梅嫣讲。 毕竟他是一直被人仰视的周晔，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讲出口。 走神片刻的周晔上前，拉着梅嫣的手，“小嫣，我真的好爱你。” 梅嫣：“……” 从然后一下子跨到给她深情表白，她有些懵然。 我好喜欢你，超爱你，真的好爱你…… 这些话，是当年敢爱敢恨的她经常对周晔说的。 周晔一贯话少，很少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通常是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而已。 梅嫣看着周晔，愣了半天，满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直到一通电话将她拉回来。 第 15 章 电话是梅子期打来的。 梅子期声音十分急促，“小嫣，你嫂子刚打电话跟我说，她突然肚子疼，还有点见红，现在被送去医院了。”他有些焦虑，虽然明知道梅嫣不是医生，只是一位病毒学研究者，但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问她，“你说会不会出事？” “不会出事。你先别急。”梅嫣安抚哥哥，“肚子疼说明快生了。” “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到预产期吗？”梅子期还是很担心。 “超过37周都是正常的，而且，预产期也可能会有一到两个星期的误差。”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梅嫣轻笑，用温和的声音提醒哥哥，“你现在要的，就是做好当爸爸的准备。” “你这么说我……”梅子期还是有点不安，“我还是很着急。” “急有什么用。”梅嫣转移话题，问他，“嫂子爸妈住得近，是不是也去医院了？” “两天前，丈母娘就过来陪她的。” “那你就放宽心。” “对了，我还要准备点什么？”梅子期也是急昏了头，“唉，我问你这些干嘛，你又没当过妈妈。” 听到这句话，握着手机的梅嫣脸色微微一变。 她喉咙动了动，深呼吸一口气，对哥哥说：“你在去医院的路上吗？” “对啊，我刚从公司出来，到车库了。”梅子期道，“先不跟你说了啊，我一会开车呢。” “好，开车慢点，别太紧张，我们一会医院见。” 梅嫣挂了电话，眼睛不自觉地看了看窗外。 “是你嫂子要生了？” “应该是，正在去医院的路上。”梅嫣抿了抿唇，“我收拾一下，也过去看看。” “我送你去。”说话间周晔自觉地要去收拾碗筷。 梅嫣看不下去了，拦住他的手，“放着，回头我自己来。” “洗碗多伤手。”周晔还是抢着把碗筷拿去厨房洗了。 梅嫣看了看自己还算精致的双手……嗯，好像确实没有年轻时候好了。不过，这不是洗碗导致的，而是经常用消毒水洗手导致的。 她拿包的时候，顺便取出护手霜，涂了一点在手上。 周晔洗碗的速度很快。 见他不用五分钟就洗好了锅碗筷，略有洁癖的梅嫣露出担心的眼神。 周晔道：“热水，洗得很干净。”他自夸，“我擅长做家务。” 楼下，周晔的助理小金站在一楼的门口，有些不可置信。 周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他看错了地址？ 他拿出手机，再次翻看周晔发给他的地址：锦泰花园11号9楼。 这里是锦泰花园，他眼前的楼牌号是11号。 是这里，没错了。 可能这是周总早些年创业时候住过的房子，一直没卖掉。 说服自己后，小金抬手摁了一下门铃。 屋内，梅嫣听到门铃声愣了愣，她拿起通话机问：“哪位？” 助理听到女子的声音，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禁再次翻看了一眼地址，“那个……那个，请问周总在吗？” “周总？周晔？”梅嫣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擦桌子的周晔。 周晔头也不抬，说道：“是我助理，来送护照的。”他轻咳一声，“今天看来是没时间了，不如明天去哈利法塔。” 梅嫣：“……” 不一会，助理小金拿着周总的护照出现在门口。 开门的是梅嫣。 小金露出标准的职业性微笑，“您好，我来给周总送护照。” 梅嫣测个身，喊道：“周晔。” 此刻周晔刚结束打扫工作，已经洗干净手，正准备伸手取下围裙。 他看见助理已经到了，便停下手里的活，伸手接过小金递来的文件，面色平静，语气一如平常那般淡漠：“辛苦，谢谢。” 小金看着穿着高级衬衫系着女士橘色花边围裙的周总，差点忘了接周总的话。 他看了一眼周晔旁边的女子后，赶紧避开眼神，“周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哦，你回头联系这个小区的物业，帮我订个车位。” “好的。”小金多嘴地问，“预定几个车牌的？” “就我常开的那两个。” “知道了，周总。” 在周晔和助理聊天的时候，梅嫣在努力地用眼神警告周晔。 周晔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他甚至还侧过身，泰然自若地请梅嫣帮他解一下围裙。 梅嫣虽然不想，但考虑到他需要在下属面前装装逼，也只是眼神表达不悦，手上还是勤快地帮他取下围裙。 助理离开后，周晔熟稔地将他的护照类文件放进客厅电脑桌旁的第二个抽屉里。 平常，梅嫣自己的证件，包括户口毕业证之类的东西都是放在这里的。 梅嫣瞪了他一眼，“你该不会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把我家都给翻了一遍吧？” 周晔道：“哪有，我只是随手找个地方放放。” 看着周晔一副自然而然的态度，她不禁叉腰：“你真把这当你家了？”她警告周晔，“快拿上你的护照，不然过两天我把你护照丢了。” “你不会的。”周晔低头，强势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快出发吧，你嫂子住的医院离这儿可不近。” 梅嫣气恼地揉了揉眉心，总趁她不注意占她便宜。 她小声嘀咕着：“回头找你算账。”走出房间的时候，她甚至忍不住跺一下脚，“再不经同意非礼我，我告你x骚扰。” 周晔听到了她的嘀咕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别计较，迟早是周太太。” 梅嫣：“……” 她抬起手，想身体力行地教训一下周晔。 周晔顺势握紧她举起的手，微微低头，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电梯来了。” 电梯里有人。 梅嫣悻悻然作罢。 周晔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梅嫣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周晔索性又将她揽在怀里。 电梯里的陌生人忍不住盯着这两位看。 梅嫣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别开视线，消停地倚在周晔怀里。 陌生人也移开视线，且往边上挪了挪。 女的太美，男的眼神太凶。 他怕自己多看几眼，那个男的会给他发警告函。 电梯在八楼停了一下。 楼下邻居看到了周晔和梅嫣，有些尴尬地笑了。 周晔语气冷冰冰地问他：“还进来吗？” 邻居舔了一下嘴唇，笑呵呵地说：“有点挤哈，我等下一班的。” 电梯里的陌生人刚想说不挤的时候，周晔已经抬手摁下了关门键。 “哪里挤？”梅嫣看着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的电梯，视线向上，“你昨晚上对他做了什么？” 周晔一脸无辜，“什么也没做。” “你没借水？” “他又不缺水。” “你别总是想歪了。” “我没有。” “我觉得他找借口敲门肯定是担心我。”梅嫣告诉周晔，“他就是个热心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周晔甚至想低头亲一亲不停说话的梅嫣。 她嘴巴一张一合的，真好看。 电梯里那位陌生人彻底被遗忘了，宛如空气。 空气陌生人听了梅嫣的话，忍不住插嘴说：“对，老倪这人特热心。上回我家那傻狗把自己挂阳台上，就是他帮忙打电话给消防员的。” 梅嫣也讲了自己刚搬来时候，倪先生忙前忙后给自己提供物业协助这件事。 而被讨论的楼下邻居倪先生，这会儿正抚着胸口说好险好险。 昨晚上他差点就报警了。 他一直担心梅博士这么漂亮的女博士会被变态盯上。 “还好，是她朋友就好。”倪先生回想他身边男子的容貌，“嗯，一表人才，配得上梅博士，就是看上去有点凶。” 不过，站在梅博士男朋友的角度看，倪先生表示能够理解。 毕竟，谁家男朋友受得了你一个中年大叔半夜敲自己女朋友的门？ 周晔一路搂着梅嫣，仿佛怕她长翅膀飞了，直到把她送进自己车子的副驾驶。 梅嫣很不耐烦，凶了他好几句。 周晔也只当耳旁风，仍旧是小心谨慎地照顾着她的情绪。 上车后，周晔还十分体贴地要帮梅嫣系安全带。 梅嫣道：“已经系着了。” “那……”周晔不肯就这么轻易从她面前挪开脑袋，“可以亲你一口吗？” 梅嫣还没说话，他便急着追加一句：“没摇头就是同意了。” 他急急在梅嫣唇间落下一吻，压根不给梅嫣说不的时间。 亲完，他还义正言辞地辩解：“这不算不经你同意吧？” 羞愤的梅嫣表示，她大脑已被气死。 以前还真没法安心，周晔也能这么油。 也可能是因为她以前比现在的周晔还油的缘故…… 想到这儿，梅嫣忍不住羞红了双颊。 这大概是报应…… 从物业出来的助理小金恰巧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头叹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在他们以前的认知里，总以为不可一世的周总只知道工作，只认得事业两个字。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助理看了看这个小区的环境，虽然旧了点，不给他刚才了解了一下，小区物业还是可以的，小区算是早些年前还算不错的小区。 绿化不怎么样，没有高大上的花坛啊跑道啊绿植啊装饰物啊，但普通的小区正常情况下，也就是这么回事。 小金环顾四周，感叹着：“首富的生活真的是好低调哦。” 梅嫣和周晔赶到医院，梅子期还在外面等候。 产房外，众人是不是会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 周晔走上前和梅子期聊天。 这个时候，男人最懂男人。 梅嫣只是贴着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她看着进进出出的护士医生们，脑子里嗡嗡响，遭所有人的声音似乎都在她耳边消失了一样。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邱语出来，没有人注意到梅嫣的表情变化。 第 16 章 医院里的味道，让梅嫣感到有些不适。 她抬头，看着指示牌，一个人默默地往走廊外挪了几步。 刚巧她电话响了，是她妈妈江荞打来的。 妈妈电话里说她刚买了菜，准备炖一锅汤。只言片语里，她就感觉到妈妈努力地想用委婉地词语打探她的个人情况，也就是拐着弯地想问她相亲后的事。 “谁跟您说我相亲的？”梅嫣吸了一口气，矢口否认着，“梅子期跟你们胡说八道呢。” “你哥才不跟你似的，他嘴里出来的话向来靠谱。倒是你这孩子，打小不听话，鬼精鬼精的。”江荞指挥丈夫给自己揉肩膀，“你哥跟我说，男方特别靠谱，一堆女人抢着要，是个香饽饽。” 梅嫣笑了笑，反问母亲：“一堆女人抢着要的，能看上我？” “怎么出去几年人变这么谦虚了。”江荞笑着揶揄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十里八村的，哪家姑娘比得上我闺女。论相貌，妈妈不敢说全世界，至少全中国你排的上号吧；论学识，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名校博士生。” 梅嫣的父亲梅成山插嘴：“你这成语用的不对，应该叫十街八坊，你又没在村里呆过，哪来的十里八村。” 江荞白了丈夫一眼：“少插嘴，好好按摩。我刚才提着一大包菜，肩膀酸死了。” 梅成山摇了摇头，“我说让我去吧你自己不同意。” “你哪里会挑菜。那超市里货架上装袋的就好了？能有我这一颗一颗在菜市场摊位里挑出来的新鲜？” 江荞和丈夫斗嘴，都忘了这边正和女儿通着电话。 梅嫣也不插嘴，安静地听着。 江荞推开丈夫，“你走开去洗菜做饭，我和女儿聊天呢，别来打搅我们。” 随后江荞又催问起了梅嫣对相亲对象的感受。 对周晔的感受…… 梅嫣不敢说。 她面对着墙，低头站着，指尖抵着墙根，小声地抱怨：“我才工作，您就逼我赶紧结婚，不合适吧。” “哪来的不合适，你也不说说你多大了。”江荞无奈地叹气，“小嫣，你喜欢读书妈妈一点不反对，可是你这博士都读完了，总得找个中意的人了吧。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单着？” “我还真想一个人单着。” “别胡说。”江荞话锋一转，“你哥哥结婚都算晚的，对了，你嫂子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吧。”梅嫣道。 江荞和梅嫣絮叨着，“回头要是你哥嫂不嫌弃妈妈手艺，妈妈就过去给他们做饭，伺候你嫂子坐月子。” “不用，有保姆和月嫂。”梅嫣知道，婆媳关系最美好的就是彼此不见面，住一起，难免会因为习惯不同而产生摩擦，“反正哥他不差那点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那月嫂和保姆，哪有妈妈照顾得好。”江荞道，“将来你生孩子，甭管你愿不愿意，妈妈都得在旁边。你这孩子从小就大大咧咧不注意，回头别落下什么月子病。” 梅嫣差点被她妈妈逗笑：“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怎么就提到生孩子了？” “对了，你嫂子快生了吧？还有两个星期？” “正生着呢。”梅嫣伸出脑袋，见哥哥和周晔还在聊天，产房的门还是紧闭，“还没生出来。” “啊？！”江荞从沙发上惊坐起来，“在医院？怎么都不通知我们？” 梅嫣替哥哥解释：“突发状况，我哥还没来得及。” “那你刚才怎么也不说？” “我……你一上来就问我相亲的事，我哪有时间。” 江荞也不跟梅嫣啰嗦了，急急忙忙挂了电话，叫丈夫梅成山放下手里的活，赶紧出发，一起赶去c市的国妇婴。 梅嫣家不是c市的，而是和c市离得很近的s市。 如果不堵车的话，从家里开车，到医院差不多要两个小时。 梅嫣收了电话，脑子里想着妈妈催促她尽快安排个人情况的话，觉得更加烦闷。 这时，周晔找到了她，“小嫣，不舒服吗？”他见梅嫣的脸色不太好，非常担心，赶紧握紧她的手，柔声问，“是不是早上的干贝不新鲜了？” “不是。”梅嫣挤出一个微笑，“你去陪我哥。他紧张得都坐不住了。” “那你呢？” “我出去透透气。”她解释，“我爸妈开车过来，我等他们。” 说完，又觉得没必要对周晔解释，抽身离去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周晔眼底的紧张。 周晔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过去和安抚梅子期，说是安抚，不过是杵在梅子期旁边，时不时说一两句：“别紧张。” 等于没安慰。 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周晔难掩周身贵气，不一会就被人注意到了。 有心之人，偷拍了他好几张照片。 梅嫣走到大厅，忽然和一个满脸疲惫的女子撞了个照面。 未施粉黛的袁旖芊看上去很普通，普通得连路过的小护士多比她艳丽。 和眼前的梅嫣，那更不能相提并论。 袁旖芊手里的医保手册掉在了地上。她张了张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活的。 梅嫣倒是大大方方地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袁旖芊红着脸，慌忙低头，捡起自己的医保手册。她把手册紧紧握在手心，“梅嫣你、你……你回国了？” 梅嫣轻挑眼皮，上下打量她：“你有了？” 是黄海同的还是周明晖的呢？ 梅嫣笑了，不是刚才那种打招呼的微笑，而是别有意味的轻笑。 她想，这袁旖芊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当年她跟梅嫣好得像是能穿一条裤子，谁知道梅嫣单方面宣布和周明晖分手之后，她就到处散播梅嫣高攀不上被周明晖甩了的谣言。 得亏是梅嫣当时一心想着怎么倒追周晔，懒得和袁旖芊计较，否则，以梅嫣当时的性格，怕是会让袁旖芊在t大混不下去的。 面对梅嫣到底问题，袁旖芊沉默着，没吭声。 这里是国妇婴，她又不是医生。 再编造谎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已经差不多快三个月了，她需要考虑，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第 17 章 梅嫣也没想着和袁旖芊聊曾经的过往，见她低头不语，抬脚准备离开。 袁旖芊却叫住了她。 “怎么？”梅嫣扬眉。 袁旖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又不是辅导员。”梅嫣摇头，“何况，你那点小手段啊，我压根懒得看。” 她就从来没把袁旖芊的攻击当回事。 袁旖芊抬头看着梅嫣。 梅嫣叹气，“有话快说。”她微微耸肩，“我想我们的关系，不可能和好，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不会太为难你。” 袁旖芊自嘲地笑着，问：“梅嫣，你是不是也在心底嘲笑我？” 她费尽心思嫁入豪门却因丑闻即将被豪门踢走，在别人看来，确实是一个大笑话。 梅嫣懒懒地抬了下眉，“没那么闲。” 袁旖芊却仿佛没听到梅嫣的话，自言自语着：“一直以来，你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一切都可以轻易得到，你嘲笑我也正常。” “我说了我没那么闲。”梅嫣可不想接收太多怨妇的负面情绪，“你不是要看病，赶紧挂号去啊。” 袁旖芊将病例手册塞进包里，抬手理了理头发，“反正肚子里的也不是周明晖的种，不急这一时半会。” “哦。”梅嫣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医院门口走去。 袁旖芊跟上了她。 梅嫣在医院的大门口站立。 袁旖芊掏出包里的女子烟，细长型的，点了一根，开始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无视了梅嫣嫌弃的表情。 梅嫣轻咳一声，走到了上风口，“看来这孩子你是不想要了。”她最讨厌闻到烟味。 袁旖芊仰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用第三人的语气说道：“当你发现你的丈夫，那个你费尽心思非要嫁的男人，一年只肯见你两三次面的时候，你也会变成我这样。什么样的女人，都需要滋润。” “呃……”梅嫣摇了摇头，很抱歉她对袁旖芊的话不能苟同。 能把婚内出轨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梅嫣表示佩服。 “你能体会吗？”袁旖芊蹙着眉头，“你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享受爱情的果实，结果发现，那果实是腐烂的，立马全是蛀虫。你能体会的吧。”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梅嫣想起了大学时候和袁旖芊争执的事，“不过我告诉过你，周明晖不值得。” “对。”袁旖芊抿了抿唇，“你叫我不要盯着你看不上的东西，叫我挣开眼睛看清楚。”她猛吸一口烟，语气有些凄凉，“可我当时以为你在讽刺我。” 袁旖芊对周明晖一见钟情。 可周明晖却对她的好闺蜜梅嫣情有独钟。 袁旖芊想，如果周明晖喜欢的人不止梅嫣，或许当年她也不会魔障成那样。 “做你的好朋友，永远都是片绿叶。”袁旖芊掸了掸烟灰，“可是在高中之前，在没和你成为大学室友之前，我也曾万人瞩目过。” 和梅嫣比，她是不知名且不好看连香味都没有的野花。 而梅嫣就是那娇艳的玫瑰、诱人的美人樱，所有得不到他的男人心中的唯一白月光。 一根烟到头了。 袁旖芊又掏出一根，准备续上。 梅嫣看不下去了，直接抽出她的手里的烟，“如果不想得肺癌的话，趁早戒了。” 袁旖芊苦笑一声：“你还会关心我？你不是应该恨我吗？” “我怕我吸多了二手烟的肺癌。”梅嫣完全不给面子地解释，“谁在乎你。” “也对。”袁旖芊将烟丢进包里。 梅嫣见她唉声叹气，活脱脱的怨偶，忍不住多嘴：“所以，你嫁给周明晖之后就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对啊，可笑吧。” “是挺可笑的。” 为周明晖这种浪荡子不值得。 明知道他这种人不可能有真心，还纵容自己沉沦，能怪谁？ 梅嫣有些瞧不起袁旖芊。 “我跟你不一样。”袁旖芊道，“你再怎么样作，都有人上赶着给你当舔狗。” 梅嫣正色，“被人追并不是什么真的值得炫耀的事。” 她从不以此获得自己的自信。 一个年轻人，值得炫耀的，应该是她丰富多彩的思维，也就是有趣的灵魂。 梅嫣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上徐博士课的是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自卑。 徐博士第一堂课，纯英文授课，她一个词都没听懂。 下课之后，她回到自己房间里，一边背专业的英语单词一边委屈地哭。 “你这么说那是当然可以的。”袁旖芊不以为意，“数学永远满分的人，就不要对在我们这些一直及格线徘徊的学渣讲轻松的大话。” “不爱听拉倒。”梅嫣还省得浪费口舌。 所以她和袁旖芊是两类人。 也不知道当年，怎么就跟她成了寝室里最要好的朋友。 当然，这最要好的年份不算长。 梅嫣一直挺遗憾，自己从小到大就没交上几个真心的好闺蜜。 高中时候的杨意开始也和她挺好，但后来不知怎么，两个人就疏远了。 大学时候，发现袁旖芊竟然喜欢周明晖，梅嫣还挺惊讶，她甚至还想阻止袁旖芊。要不是袁旖芊散步她的谣言，她或许真的会多管闲事。 想到那些散发着霉味儿的陈年旧事，梅嫣忍不住轻轻叹息。 袁旖芊道：“梅嫣，你知道咱班女生为什么都不爱和你玩吗？” “不知道。” “因为她们跟我一样，都嫉妒你。”袁旖芊咬着嘴唇，微微停顿。 梅嫣侧头，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袁旖芊继续：“你自以为是地退出校花评选，最后被选上的校花，总要听到‘要不是梅嫣不想当选，能轮得到xxx’这样的话，心里会舒坦？” “随便，谁在乎。” 梅嫣相信，t大的女生，应该不会都像袁旖芊这么肤浅的。 “还有，你已经有富二代校草周明晖，却又吊着我们t大的两大学霸，于俊和郦哲枫为了你，差点从朋友变敌人，而你老是一副跟自己无关的样子。谁看得下去？” “哦。”梅嫣不禁发出了怀疑，“是你觉得，还是t大女生都这么觉得？” “大家都这么觉得。” “我当时有那么过分？”梅嫣对此表示怀疑，“我很早就和周明晖分手了。” 只不过周明晖自己死不承认，还对她死缠烂打。她迫于无奈，才故意接触别的想要追求她的男生。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让人很不爽。” “你接着抽烟吧。”梅嫣不想跟袁旖芊再待下去了。 说起来，于俊和郦哲枫都不算梅嫣的男朋友。 于俊和郦哲枫是她空窗期时遇到的男朋友备选人，她还没来得及认真了解这两位追求者，就被周晔的魅力所吸引了。 袁旖芊却拽着梅嫣的胳膊，求助般地看着她：“我是不是应该大大大方地和周明晖离婚？” “不然？”梅嫣表示惊讶，“难道你还想继续跟周明晖耗下去？周家人，你耗不起的。” “可是……”袁旖芊眼睛红了，“我还有儿子，他……他真的很喜欢爸爸。”袁旖芊呜呜咽咽着，“你没怀过孕，你当然体会不到。” 梅嫣神色微怔。 谁说她没怀过孕？ 袁旖芊想到儿子，又开始后悔，觉得是自己不对，自己没能给儿子创造一个好的家庭氛围。 梅嫣被哭哭啼啼的袁旖芊弄得心烦意乱，正想甩开她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瓶水的时候，发现周晔朝大门口走来。 周晔走过来的时候，袁旖芊擦干净眼泪，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 周晔对这位即将不是弟妹的弟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动作及其自然娴熟地揽过梅嫣的肩膀。 “怎么下来了？”梅嫣问，“我嫂子已经生了吗？” “还没。”周晔低头，额头碰了一下梅嫣的眉眼，“我得回一趟老宅，爷爷突然病了。”他轻轻抱了抱梅嫣，“只能下次再见爸妈了。” 等周晔走远了，梅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爸妈是指自己父母。 “恭喜啊。”袁旖芊看着周晔的背影，“全世界最好的男人都是你的裙下客。” 语气酸得快成臭脚丫味儿了。 “有本事你追他去啊。”梅嫣翻了个大白眼，“都当妈的人了，见识一点不长。” 袁旖芊没吭声，默默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觊觎周晔。 第 18 章 袁旖芊深吸一口气，直白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做梦都想成为你。”从认识梅嫣第一天开始，她就羡慕梅嫣。 大学训练的第一天，穿着迷彩服的梅嫣便受到了全班男生的热情问候。 第一次去食堂吃午饭，梅嫣就被大二的学长们追着求要手机号码。 当她发现自己竟然喜欢周明晖的时候，她对梅嫣的羡慕统统变成了嫉妒。 梅嫣盯着袁旖芊的手，见她又掏出包里的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明明是可以的。” 袁旖芊点燃烟，目光朦胧地看着缭绕的烟雾，“我？我有你三分之一美就想烧高香了。” “你明明有，是你自己的想法进了死胡同。”梅嫣其实不爱说教别人，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每一个认真生活的女孩子都是美丽的。你把美想得太狭隘。” “呵呵。”袁旖芊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想。别人看你，不就是看一张脸。这浮躁的社会，谁愿意静下心挖掘你的内涵。” “那你错了。”梅嫣告诉袁旖芊，“我的博士学位可不是靠脸刷来的。” “听说你和丁浩明交往过？”袁旖芊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听说你俩是同在h大读研读博？” 梅嫣简略回答：“试过，不合适，分了。” “也对。”袁旖芊看着方才周晔离去的方向，“除却巫山不是云。” 梅嫣脑海里想起昨晚上周晔的深情表白。 他说他没结婚，没女朋友，没未婚妻，没私生子，也没婚生子…… 仿佛是为了她而守身如玉。 梅嫣垂眸，想起他听到自己说不爱他时的眼神，真的可怜又无助。 她差点就心软了，差点把自己交付出去了。 可是，她还是忘不掉周晔母亲段敏当年的阐述，字字真切，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毫无阻碍地插进她的胸口。 母子之情，这世界上谁能彻底断开？ 一个闲着无聊的梅嫣，和一个身心俱疲不知前路如何的弃妇，聊起了旧时的芝麻绿豆之事，不知不觉，竟然又站了快半个小时了。 袁旖芊燃掉了半包烟。 “实在受不了你了。”梅嫣挥了挥胳膊，希望自己面前的空气能新鲜一点。 眼瞅袁旖芊这烟瘾是控制不住了，她决定离这个烟鬼远点。 梅嫣打算去对面便利店，买点零食，然后回医院里陪哥哥。 袁旖芊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梅嫣直白地说：“我真的受不了你抽烟，要不你弄个头罩，只熏你自己一个人行不行。” 袁旖芊将烟头掐灭，“那个红裙子，染着红色头发，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袁旖芊示意梅嫣看前面，“你觉得比我好看吗？” 梅嫣扭头看了一眼一脸疲惫模样的袁旖芊，道：“比你年轻。” “是啊，都比我年轻。”袁旖芊抬手理了理头发，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她是周明晖的新宠，叫林晓暖，好像是一家公司的小前台。” “哦。” 袁旖芊这么一说，梅嫣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身材不错，看上午刚毕业没多久的样子，二十来岁的样子。 斜跨的包价值不菲。 手腕的镯子是卡地亚的。 如果让梅嫣判断的话，这类女生像是周明晖喜欢的。 周明晖喜欢身材好，面容娇美，年轻的。 只要是这类型的，周明晖来者不拒。 一想到自己曾经和周明晖算交往过，梅嫣就觉得犯恶心。 再想到他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表白，她更觉得恶心。 这么一来，梅嫣忍不住想给黄教练发条慰问短信。 袁旖芊仰头，“我真的是倦了……” “她认识你吗？” “应该不认识吧。”袁旖芊道，“或许她知道周明晖有老婆孩子，但肯定没见过我。” 梅嫣问：“那你怎么认识她的？” 袁旖芊沉默了。 她不方便说，梅嫣也就不追着问了。 两个人盯着林晓暖看，林晓暖也注意到了。 袁旖芊道：“她发现咱们在看她。” “嗯，她朝你走过来了。”梅嫣道。 “不是，是看着你。”袁旖芊道，“搁前两年，我一想到他找别的女人，就控制不住地崩溃大哭。” 现在的她，早麻木了，甚至还能对周明晖的品味调侃几句。 林晓暖是朝着梅嫣看的。 她走到了梅嫣跟前，本来底气很足的她，看着梅嫣清亮的眼眸，忽然就败下阵来，在距离梅嫣只有两米远的地上撇开视线，佯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朝前走。 “林晓暖。”袁旖芊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本想就这么离开的林晓暖压不下胸口的闷气，转过身走到梅嫣跟前，道：“我怀孕了。” 梅嫣差点被她吓到：“……哦。” “周太太，你听到没有，我怀孕了。”林晓暖再次强调。 梅嫣瞥了一眼袁旖芊，“林小姐，我敢发誓不是我搞大你的肚子的。” 冲林晓暖这股子绝对没认错人的劲儿，梅嫣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 要不是刚才袁旖芊说过林晓暖是周明晖的新宠，梅嫣都要误以为她是周晔的女朋友了。 “我怀了你男人的种。”林晓暖继续说道，“这个孩子我会生下来的。” “生就生呗。”袁旖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瞅着她，“谁没生过啊？不过你冲她喊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你以为你跟了周明晖，还能嫁给周晔不成？” 林晓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人了。 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搞错的。 那天晚上在包厢里，周明晖就是看到她的视频才生气的。 林晓暖本以为把自己怀孕的时候告诉周明晖，周明晖会对她另眼相看，结果他只在电话里说了两个字：“打掉。” 林晓暖刚才在医院的卫生间里，难过了半天，化了好久的妆才敢出来。 然后，周明晖又打给她，问她在哪儿，并且承诺打掉孩子，给她一笔钱。 她告知周明晖自己的地址后，林晓暖并没有确定下来打胎，而是冷静了半个多小时才决定，暂时先不打掉，要打也得等周明晖人到了的。 林晓暖也知道自己在周明晖跟前，充其量就是个暖床的，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梅嫣懒得掺和周明晖和袁旖芊之间的破事，反正她也在医院外站够了。她微微挑眉，对袁旖芊道：“你和周明晖以及他小情人之间的破事，我就不围观了。”她怕看多了晚上要找人洗洗眼睛。 “你别走。”林晓暖急了，特别想搞清楚情况，“你不是周明晖老婆？” “我不是，她才是。”梅嫣指了指自己旁边的袁旖芊，“现在的拜金女孩都怎么了，当人小三还这么理直气壮。” 被梅嫣一顿奚落讽刺的林晓暖气得想跺脚，连讲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你凭什么说我！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一副我要告发的你的表情，对袁旖芊说，“既然你才是周太太，那你知不知道，你旁边这个女人，和周明晖也有一腿？” 袁旖芊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啊。” 林晓暖：“……” “别扯上我。”梅嫣瞪了一眼袁旖芊。 林晓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不是朋友？” 袁旖芊道：“曾经是。” “那你们……” 袁旖芊好言劝她：“小姑娘，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我劝你，打掉孩子，重新来过。你还年轻，等磨到我这个年纪，你会哭都没地方哭的。” 虽然梅嫣强调不要扯上自己，袁旖芊还是想把她扯进来，她努嘴，示意林晓暖好好看看梅嫣，“你长的是不错，但能跟她比吗？周明晖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她是周明晖这辈子求而不得的遗憾。” “你就是怕周明晖娶我，怕你被扫出门。”林晓暖不肯信袁旖芊，“再好看也会老。” 袁旖芊道：“你难道没发现，你的嘴巴很像她吗？周明晖找的女人，越像她他喜欢的时间就越长。” 梅嫣听不下去了，抬脚要走。 林晓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了，反正就是昏头了，不禁挡住了梅嫣的路，还抬手推了一下梅嫣。 这一幕刚巧被赶过来的周明晖瞅见。 周明晖上前，用力将林晓暖转过来，冲着她的脸就是一耳光。 他神情阴鸷，眼中冒着火光，“你跟谁呢，动手动脚的，是不是分不清自己的位置？” 林晓暖被他打懵圈了，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说完，周明晖眼神温柔地看着梅嫣：“嫣儿，你没事吧？” 梅嫣还记着他昨晚强抱自己的事，连连后退几步。 她看着周明晖，看着怀了野种的袁旖芊，又看了看还在委屈哭泣的且同样怀孕的林晓暖，转身就走，走得飞快。 周明晖家的关系，乱得真可怕。 周明晖本能地想去追梅嫣。 林晓暖哭得更悲切了。 袁旖芊冷笑一声，掏出一根烟点上，讽刺周明晖：“你想不想知道，刚才和梅嫣在一起的是谁？” 周明晖根本不想搭理袁旖芊，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袁旖芊吐出一口烟雾，道：“是周晔。” 周明晖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脑子里冒出周晔警告他的话。 他冷静下来了。 袁旖芊又是一声嗤笑。 第 19 章 梅嫣拿着几瓶饮料回到产房外的等候区，给哥哥梅子期递过去一瓶。 等待的时间越长，梅子期就越焦虑。 他接过妹妹递来的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大半瓶。 梅嫣宽慰哥哥：“你别着急，生孩子都要好几个小时的。” 梅子期双手紧紧握着矿泉水瓶：“你怎么知道？”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梅子期道：“我几个朋友都说还好，一般很快就出来了。” “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梅嫣道，“你稍安勿躁。” 又十分钟后，梅嫣的父母江荞和梅成山赶到了医院。 看到父母风尘仆仆地从外地急急赶来，梅子期更紧张了。 梅嫣吃惊父母的速度，拿出手机，算了一下时间后，“就你俩这开车水平还敢超速？”她满脸不悦地蹬着父亲，“我举报你们。” 梅成山看着女儿，呵呵笑着：“没违法，一直遵守交通规则。今天路上不堵车。” 和亲家母寒暄完的江荞听到手机里有短消息提示音，掏出手机一看，十分懊恼地说：“唉哟，刚才不小心闯了个右转红灯，这么快就提示扣分罚款了。”她嘀咕着，“这s市的指示灯真的是，谁会注意到右转还有红灯的呀。” 梅嫣瞥了一眼父亲。 谎言像泡沫一样脆弱短命。 父亲还是呵呵笑着：“真没怎么超速，路况好，我最快也就开到一百。” 梅嫣继续瞪他。 梅成山只好保证：“下不为例，再犯你举报我，你大义灭亲，爸爸二话不说。” “你高速要是没开到一百三那就见鬼了。”梅嫣见父亲跟自己再三保证下不为例，这才表示可以放过他。 江荞见此，心疼地护着老公，怼了一通女儿。 梅嫣叹气，“哎，出去几年，家庭地位都没了。” 以前她是家里的霸主，说一不二呢。 江荞道：“你还有脸说你爸爸。我问你，你男人呢？” “什么我男人？”梅嫣蹙额，“妈你用词能不能不要这么生猛，温柔点。” 江荞道：“周晔，你相亲对象，你未婚夫，这下温柔不？” “我看您不说话比较好。”这才哪到哪儿啊，就成未婚夫了。 江荞白了一眼做作的女儿，“回头约个时间一起见见呗。” 说实话，江荞还是喜欢没出国前的女儿。也不知道闺女在大学里经历了什么，突然就变得沉迷学习不爱社交了，人也沉默了许多。她当时特别担心，总害怕她是得了抑郁症之类的。 后来，梅子期一直跟她说，梅嫣没事，就是学习太累，她才稍微放宽心。 “八字没一撇的事。”梅嫣不悦地撇了撇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父母和妹妹在旁边斗嘴，紧张的梅子期稍微舒缓了点情绪。他跟着在一旁搭腔：“没问题，回头我来安排，爸妈，你们尽管放心，周晔这人，我拿头保证，绝对是个好女婿。” “哥！”梅嫣着急了，警告他，“我的事，你们别掺和，我自己会处理。” 梅子期在梅嫣耳边轻语，“妹妹，周晔刚才都问我怎么和你嫂子求婚的。”他对妹妹挤眉弄眼，“这还不够明显吗？” 梅嫣小声嘀咕着：“那也不要你管。” “还不是着急你，你天天一副要孤独终老的态度。”梅子期道，“周晔我熟，他结婚后肯定最疼老婆。” 梅嫣苦笑，小声道：“你能有多熟？” 能有她熟？ 周晔身上有几颗痣她都如数家珍。 就在这时，产房里传来了嘹亮的哭声。 产房门开了一下，走出来一位护士，看着大家，问：“邱语家属在吗？” “在在在。”一群人围过去。 护士告知：“男孩，七斤三两，母子平安。”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梅子期和邱语的妈妈。 下午，哥哥留下来陪邱语，梅嫣负责将父母送去哥哥在s市的房子里。 江荞一进屋就开始着手准备做各种好吃的。 梅嫣坐下来歇了一会儿后决定去所里看看。 她总惦记着那两只小白鼠的情况。 刚到研究所，还没来得及换上工作服，梅嫣便接到周晔的电话。 周晔在电话里开门见山地问她：“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们去结婚，怎么样？” 梅嫣：“……” 这就是他从她哥哥梅子期那里学来的求婚技巧？？？ 见梅嫣不吭声，周晔自顾自地补上一句：“就这么说定了。” 梅嫣直接挂了电话。 不，她直接关机了。 梅嫣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半才从研究所里离开。 两只小白鼠，吃喝拉撒，一切正常，它们今天核酸检测结果还是阴性。 徐博士今天晚上落地c国，得再等等，才能知道c国目前的情况，前提是徐博士的朋友愿意帮忙。 梅嫣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她揉了揉脸，觉得不能再这样了，明天一定得准时上班准时下班，老晚睡对皮肤不好，尤其是她现在这个年纪，更要开始注重保养了。 梅嫣揉着肩膀，从电梯里下来，转身掏钥匙，一抬头便被倚在她家门口的周晔吓到了。 周晔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喝多了？”梅嫣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示意他别挡着门。 周晔一动不动，嘴里嘟囔了一句：“就喝了一点点。”心烦。 “你酒量应该不错的。”梅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醉的情形。 她醉得不成人形，喝得比她多得多周晔却还是神志清醒，谈笑风生，甚至不嫌弃地照顾已经断片的她。 “小嫣。”周晔伸手，两只手压在她肩膀上，问，“你怎么关机了？” “我要工作，你会打扰到我。”梅嫣将钥匙放在兜里，“你跑来这里等我，等了多久？” “吃过午饭就来了。”他在车里呆了好一会儿，瞅着她快下班的时候，便上楼等她。 一等等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我以为你又要消失了？”周晔见她抱在怀里，将头深深地埋在她肩膀处。 梅嫣的发梢弄得他额头直痒痒。 梅嫣抬手，拍拍他的后腰，“你让我开门，进屋谈。” 还好是大晚上了，要是平时上下班时间，被左邻右舍看到了，怪不好意思的。 “不行，下个月和我结婚。”周晔强硬地要求梅嫣答应她。 梅嫣自然不肯：“结婚，又不是过家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晔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道：“你当年都答应我了。现在到你信守承诺的时候了。” 四目相对之时，梅嫣心虚了。她别开视线，嘴硬着说：“我当年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我一个不听话的二流子叛逆小魔女，说的话能信？” “能信。”周晔摸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嫁吗？” 梅嫣看着接着酒意耍脾气的周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阔别六年，周晔仿佛成了那个不懂事的逆子。 以前的周晔矜贵，浑身优点，教养极高。 他对长辈，尤其尊重。 她有理由怀疑，周晔是喝醉了才敢这样，明天醒了，或许就不这么冲动了。 但其实，周晔真的没喝醉。 他只是觉得心里太烦了。 他堵着梅嫣，语气强硬地又问了一遍：“嫁不嫁？” 梅嫣吐出一口气，幽幽道：“不嫁。” 下一秒，周晔便把她按到墙上，“六年前你欠我的，是不是该还了？” “还什么？”梅嫣开始装傻，“周晔你进屋吃点东西，喝点水，你从中午到现在不吃不喝，可能大脑缺氧，所以说话做事就不经过大脑了。” 周晔听了，忍不住想笑：“你……出去几年，嘴巴倒是学厉害了，骂人都会拐弯了。” “承让，生活所迫。” 周晔开始翻旧账：“当年我们明明说好的，第二天去领证的。” “嗯，是吗？” “你乐疯了一样，还不停追着问我，大学生结婚犯不犯法。” “有吗？”梅嫣心道，我当时好像真的问出许多傻x问题。 “要不是因为你没想着把结婚证带在身上，我们那天就直接登记结婚了。你还把我耳朵咬疼了。”他低头，也在梅嫣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有没有回忆起来？” “喂！”梅嫣抡起拳头，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同时立马回头张望，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周晔只是身上残留了一些酒气，他脑子十分清醒，口齿清晰复述了几句那天两个人共同经历的事：“你要是还不记得，我可以从早上我们见面开始一直给你复述到晚上送你回家结束。” “不必了。”梅嫣哭笑不得，揉了揉耳朵，“你可真记仇。” “第二天你失约了。” “是。”梅嫣承认，“但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介意，我想是我母亲导致的，我不怪你。” “不全是。”梅嫣低下头，眼底蒙上一层哀伤，“我不想对任何人说，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 “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真的不介意，我现在只想，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见你。” 周晔低头就想亲她。 梅嫣按住周晔亲过来的嘴，告诉他：“失约那天，我去了医院。”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补充，“妇产科，流产。” 上午她被周晔的母亲段敏羞辱了一通，下午去了医院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就是她失约当天所经历的所有事。 片刻的沉默后，周晔并没有如她想象中抽身而去，而是红了眼眶，“一个人？疼吗？” 梅嫣看着泪如雨下的周晔，有点懵。 呃，你可是富豪榜上的人，能不哭鼻子吗！ ※※※※※※※※※※※※※※※※※※※※ 越来越不自信了，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会写文了。 呜，想听彩虹屁t_t 要是没有的话，我……我明天就把作话删了吧。 第 20 章 周晔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旁人面前落过眼泪。 但一想到，梅嫣对自己痛恨到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想留，就难过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再想到她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心里更是觉得绞痛无比。 所以，他痛苦地猜想，梅嫣说的她不爱自己了，很可能是真的。 梅嫣抬手，试着想阻止流泪的周晔，却发现无济于事。 周晔抱着她，头靠在她肩上，眼泪蹭在她衣服上。 梅嫣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轻叹一声，“好了好了，别这样了。我都没哭。”没想到她这辈子还能弄哭周晔，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周晔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好。 那就说他以前最不可能说的话吧。 “对不起。”他说。 “没事没事，都过去的事了。”梅嫣反过来安慰周晔，“进屋吧。” 梅嫣给周晔煮了一碗清汤面。 她按照记忆里周晔喜爱的口味，调了调面汤的味道。 怕他不够吃，把冰箱里最后一颗娃娃菜烫熟当做配菜，又煎了两个荷包蛋。 一大碗面摆在周晔跟前，他却半天不动筷子。他抿了抿唇，将面推开：“我没胃口。” 梅嫣道：“你从中午到现在就没吃东西。” “可是我吃不下。” 梅嫣横眉冷对：“吃，不吃就出去。” 面这东西娇气，不趁着它时间吃，回头就不好吃了。 周晔老实地抓起筷子。 大脑觉得不饿，可面到嘴里，胃嗷嗷直叫，诱惑他快点吃。 不一会，一大碗面就被他吃完了。 连一滴汤都没剩下。 “有没有舒服点？”梅嫣问他。 周晔点点头，“好多了。” “那……”梅嫣抬头看了看客厅里悬挂着的吊钟。 她有点困了，想洗漱睡觉。 瞧这情形，今天的周晔是赶不走的了。 周晔为了好好表现自己，竟然开始做起了家务。他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洗干净后把又桌椅擦了，最后还顺手帮她把地板拖干净了。 看着周晔在这个房间里一语不发地埋头苦干，梅嫣有种自己才是客人的感觉。 房间里的气氛怪怪的。 为了不能被周晔衬托成外人，她决定也按照自己的节奏忙起来。 于是她洗个澡，吹干头发后，给自己脸上敷了一张面膜。 周晔见她坐下来休息了，又拿起扫帚打扫她刚才吹头发的地方。 梅嫣发现，在她洗澡的这段时间，周晔帮她把床上的被子都铺好了，空调也调好了温度。 梳妆台旁边，还摆着一个果盘和一杯温牛奶。 她家里哪来的水果？ 就她洗个澡的工夫，周晔还叫了人送来了水果？ 她回头，仔细看了一眼自己的床…… 那床头多出来的男士衣服又是哪里来的？？ 正当她想告诉周晔，自己刷完牙之后不吃东西时候，周晔已经自觉地去洗澡了。 梅嫣仿佛自己回到了大学时候，回到了和周晔隐秘交往且同居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她的心被甜蜜灌满，根本没有细细思考过自己和周晔的差距。 周晔洗完澡出来了。他穿着他自己的睡袍，一声不吭地躺在梅嫣旁边。 梅嫣关掉大灯，摁开床边的台灯，将光线调成温和的昏黄色。 两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 周晔偷偷地将自己的胳膊伸出去，把梅嫣揽到自己怀里。 梅嫣决定和周晔聊点无关紧要的八卦缓和一下气氛，“你知道今天我和袁旖芊还遇见谁了？” “谁？”周晔已然恢复常态，变得少言寡语起来。 “一个叫林晓暖的年轻女孩。”梅嫣轻抬眼眸，偷偷瞥了一眼周晔，周晔一直在看她，四目交对之下，梅嫣差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她撇开视线，轻咳一声，“她怀了周明晖的孩子。” “嗯。”周晔低头，吻了吻梅嫣的发丝。 “而且，袁旖芊也怀孕了。” “是吗？” “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周明晖的。你看他们，都在胡闹些什么啊。”梅嫣叹气，“不幸福的婚姻真的会让人疯魔的。” 梅嫣再次看着周晔。 周晔失控般地低头吻她。他咬着她的唇瓣，恨不得吞下去。 身为接吻高手的他全然不顾技巧，只想彻底地占有她。 梅嫣伸手，用力捏着他的耳垂。 吃痛的周晔这才放开她，给她一口喘息的时机。 “小嫣，我想和你结婚，我只想和你结婚。”周晔深情地看着她，“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梅嫣看到他清亮的眼眸深处，尽是自己的倒影。 他凝视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她沦陷在周晔怀抱里的样子。 “周晔……” 周晔伸出手指，挡在她的唇边。 他微微摇头，眼神里多了几许哀求，似在哀求她不要再说出拒绝的话。 “今天晚上，你能不能答应我，哪怕是哄骗我的，也行啊。”周晔靠着她的额头，轻声叹息，“真想再听一声你说你喜欢我的话。” “怎么了？”梅嫣摸了摸周晔的额头，“周老爷子，他老人家怎么了？” “爷爷病了，不太好。”周晔顿了顿，“他老人家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 梅嫣面无表情，心里暗暗不爽：“哦。” 几年前发生的事，要再重演一遍吗？ “我告诉他我有女朋友了，他说要看到我结婚才肯算数。不然，每天都给我介绍女朋友。如果我不见，他就不去治病。” 周晔复述给梅嫣的时候，讲得还算平和。 事实上，周老爷子敲着桌子，拿出了气震山河气势，警告周晔要是他再不考虑个人情况，他就坚决不吃药，死不瞑目。 梅嫣：“……哦！” 果然是周老爷子的作风。 他老人家介绍的，大概都是她惹不起的人。 “去见呗。”梅嫣往被子里缩了缩，“我又配不上你。” 周晔抿唇，把她从被子里拽出来，禁锢在自己怀中，“是我配不上你，你别嫌弃我，我已经考虑去读一个在职研究生了。” 梅嫣：“……”突然想笑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你带我见见你的父母，我带你见见老爷子。然后我们就结婚吧。”周晔道，“或者我们先结婚，然后再去见家长也可以。” 过了一会儿，他说：“还是先结婚吧。” 晚一天登记，他都觉得心里没谱。 梅嫣忍不住给周晔泼冷水：“我又没答应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周晔暗自神伤了一会后，又自顾自地说了句：“那我明天再问你一次。” 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够再争取争取。他爱的小嫣，一定也还是在意他的，否则他现在才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躺在这张床上。 情绪恢复一点后，周晔的智商和自信也重新上线了。 第 21 章 第二天，梅嫣又睡过头了。 都怪周晔太馋，早上过于用功，害得她一时承受不住，睡了个回笼觉，这一睡就睡到十点多。 倒是周晔，神清气爽，心情愉悦，都忘了他昨晚上在心上人跟前失态的窘迫状了。 梅嫣拉着脸吃完周晔为她精心准备的爱心早餐，对他三令五申：“你不能再害我迟到了！否则。”她顿了顿，强调着，“我把你赶出去。” 周晔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好，下不为例。” “你不要笑，我说到做到。” “嗯。”周晔抿唇。 梅嫣拿着包准备出门，周晔特别体贴地帮她把鞋子拿出来摆好。 他甚至想蹲下来帮梅嫣穿鞋子。 可惜这种小户型的房子，他蹲门口感觉特别不自在。 临走前，周晔拿起了家里的垃圾。 “顺路丢了。”他神色自然地说着，且拽着梅嫣的胳膊，告诉她自己车所停的方位。 到了医院门口，周晔算了算日子，神色凝重地看着梅嫣，问：“我是不是得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了？” 梅嫣沉默片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告诉周晔：“我还没答应你。” “还……不答应吗？” 早上都那样那样了……现在不应该这样这样吗？ “你容我调整调整。”梅嫣道，“婚姻大事，不能开玩笑。” “好。”周晔吻了吻她的唇角，“不过有一点我需要重申一下，对你，我从不开玩笑。” “周晔。”梅嫣也认真地回答他，“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将来我和你真的结婚了，我可能无法融入你们周家。” 不和段敏相处，是她的底线。 “你是嫁给我周晔，我们俩的家才叫家。” “我其实很不好相处。”梅嫣道，“在国外，我一个朋友都没交到。” “嗯。”周晔理解她心里的疙瘩。 他自己到现在都无法原谅母亲，何况一贯傲气的梅嫣。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小嫣，我比你大。” 言下之意，他做的决定就没有后悔过的。 再说了，几年前他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梅嫣想了想，觉得周晔说的有道理。 一个能抗拒周家压力自力更生且获得如此成就的男人，哪里需要她的提醒。 周晔在她面前，又是给她捏肩捶背又是帮你洗衣做饭，还给她当免费司机，但她不能忘了，周晔可是首富，每天和他打交道的绝非普通人。 周晔眼底的爱意浓浓不断地往外涌，“快下车，不然我又想摁着你亲了。” 为了防止脖子上再多几颗草莓，梅嫣裹上围巾便下车了。 她进了医院问也不问，直接往原来产房区走，走到那儿才反应过来，嫂子此刻应该在病房里。 她找了个护士问了问，同时发消息给哥哥，问他嫂子的病床号。 顺着护士小姐姐指的方向，梅嫣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病房区。 正打算打个电话问哥哥时，她瞅见穿着病号服的林晓暖。 林晓暖看着她，面色憔悴，神色幽怨。 瞧这模样，好像已经做过手术了。 梅嫣不得不承认，周明晖在这事儿上还真算得上雷厉风行。而林晓暖同意打掉孩子，肯定是拿到了她满意的补偿。 梅嫣真的很同情她，甚至上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前提是她不用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的话。 林晓暖扶着墙，在梅嫣经过她的时候，忍不住咬了咬牙。 梅嫣停下脚步，劝她：“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在床上躺着，和什么过不去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不要猫哭耗子了。”林晓暖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哭了一宿导致的。 梅嫣唉了一声，摇摇头。 想走捷径的女生，多少是要吃点亏才会懂事的。 她越过林晓暖，径直朝前走。 这时，他哥哥的短消息也发来了。 梅嫣拿出来一看，无奈地耸了耸肩，vip病房，不在这一片。 到了vip病房，梅嫣又遇到了袁旖芊和她的……呃，黄教练的哥哥黄海同。 三个人视线交错，都觉得有些尴尬。 vip病房区设有专门的吸烟室，袁旖芊显然是刚从里面出来，身上还残留着烟味。 黄海同劝她留下孩子，并保证会娶她。 袁旖芊似乎对黄海同的山盟海誓并不当真，她甚至不认为自己离婚后，还会不会有结婚的念头。 梅嫣大气不喘直接去了嫂子的病房。 嫂子邱语正在给小侄儿喂奶，见梅嫣来，笑着打了招呼。 小侄儿眼睛紧紧闭着，脸上皱巴巴的，丑丑的。 不过刚出生的小孩都不大好看，长长才能见人。 “呀，姑姑来啦，快点吃哦，吃完咱们和姑姑拉拉小手儿。”邱语小声哄着儿子，招呼梅嫣随便坐。 梅嫣的父母刚来过，给邱语送来好大一锅汤。 梅子期刚开车送爸妈回去，一会晚上来替他丈人丈母娘。 喂好儿子，邱语躺了下来，拉着梅嫣的手，小声又委屈地抱怨了一句：“小嫣，真的好累好辛苦哦。” 昨晚上没喂奶前，胸涨疼得厉害，她根本没法睡觉。 梅子期给她忙前忙后，也一晚上没睡。 梅嫣安慰她：“嗯，你躺好，要吃什么跟我说。” 邱语道：“倒没什么想吃的。对了，我听子期说，你和周晔有进展了？怎么样啦？” 梅嫣微微红了脸。 “你跟嫂子说说，嫂子也算是过来人。”聊起梅嫣的事，邱语倒是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疲惫和疼痛。 梅嫣含糊其辞地说：“就那样呗。” “子期跟我说，周晔喜欢快刀斩乱麻，是不是已经对你表白了。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表白的话是怎么说的？应该比我们凡夫俗子大气吧。”邱语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别说他是不是首富，他就是再有钱，也难过你这样的美人关。” “什么高高在上啊……”梅嫣心想，昨晚上睡觉的时候，像只癞皮狗一样贴着她，推都推不开。 梅嫣真不敢告诉嫂子，周晔这厚脸皮已经赖在她家里不走了。 “那你怎么想的？” “我再考察考察。”梅嫣知道，自己心里的那颗疙瘩一直在的。 虽然流产不是她的本意，算是意外中的意外，但是她还是怨恨了好多年。 “他还需要考察？”邱语道，“我的姑奶奶哎，他的考察结果要是不合格，那你真嫁不出去了。说真的，子期一开始说要介绍你们认识的时候，我差点被他吓到，我以为他说着玩的。周晔哪里愁娶不到人。” “是啊，鬼知道周晔怎么想的。”梅嫣顺着嫂子的话茬吐槽周晔，“安安稳稳的路不走，就喜欢挑战hard模式。” “他要是个安稳的人，就不会成为首富了。” “你要考察他哪里？考察他有没有乱七八糟的前任？”邱语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是得考察考察。” 梅嫣扬眉，看着嫂子。 邱语拽着梅嫣的胳膊，无比认真地说：“我听以前的朋友说，周晔当初离开家族自己创业是因为他拒绝娶沙特王储的女儿，而且是为了一个不入流的陪酒女。” 梅嫣：“……” 她和周晔大学时不公开恋爱的故事都特么被传成这样了？ “你哪个朋友啊？”梅嫣问。 邱语道：“我一个学妹的朋友，叫什么……叫什么来着的。”邱语拿出手机，“我有他朋友圈，希望我有备注这人的名字。”过了一会，她兴奋地指着手机给梅嫣看，“就是这个，叫程子礁。” “哦。”梅嫣一脸平静，“这是个二五仔，满嘴谎话的骗人精。” “你怎么知道？”邱语愣了愣。 “周晔没喜欢过陪酒女。”梅嫣道，“他亲口说他只喜欢我的。”说完，她在嫂子震惊的表情中露出两排大白牙，“我逗你的啦。” 梅嫣简单概括如下：“程子礁是周明晖的铁哥们，周明晖是周晔的堂弟，就是那个周家丑闻的主角，夫妻双方都给彼此送了一顶绿帽子的那个周明晖。周明晖又和周晔不对付，周明晖的铁哥们，又能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程子礁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也对，我看周晔也不像那种人。不过你考察考察是对的，虽说子期和周晔关系很好，但毕竟周晔混得圈子跟咱们的不一样。” “还好吧。” “前两天问你，你对周晔还不是这么说的。” “有吗？”梅嫣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周晔的解释深得他心。 周晔一脸羞赧地承认为自己守身如玉，她还是觉得蛮意外的……或者说，惊喜？ 邱语托腮，凝视梅嫣，发出了灵魂拷问，“我怎么有种你比我们更熟悉周晔的感觉……这才几天，就混这么熟了……你俩该不会以前就很熟吧？” 子期一开始还担心，你们双方都不记得你们曾经见过面的事。 她忽然觉得那天组饭局的事，可能多此一举了。 梅嫣眼神飘向别处，“是昨晚上和周晔吃饭的时候，周晔自己说的。”她强行打断嫂子刨根问底的势头，“我去上个厕所。” 第 22 章 梅嫣从厕所回来之后，关于周晔的话题也就暂时终结了。 不一会，小外甥便又醒了，哇哇哭着要吃奶。 邱语只得起身喂奶。 吃饱了之后的小奶娃安静地躺在床上。 梅嫣看着小外甥，虽然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这小小的样子，真的可爱死了。 “真的可爱哦。”梅嫣越看越觉得可爱死了，但是她不敢抱，她觉得小孩子太小了，这么一点点，抱起来她把自己弄疼他，她感叹着，“等大一点了只会更可爱吧。” 邱语一脸宠溺地看着儿子，道：“妈妈看儿子都是越看越可爱。但我觉得他将来是一个调皮鬼。” 吃奶的时候小腿老是兴奋地乱蹬。 “小外甥，来跟姑姑握个手。”梅嫣笑着摸了摸小宝宝的手。 她看孩子的眼神，特别温柔。 邱语注意到了，笑着打趣：“我看你赶紧和周晔结婚算了，生一个自己疼去。” 梅嫣轻轻抿唇，像是笑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悲凉。 她陪着嫂子一直到下午快三点。 这时，梅子期来了医院，一进病房，手都不洗就想去抱抱他儿子，被梅嫣伸手挡住且赶去洗手。 等梅子期洗完手回来，梅嫣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这时，邱语问梅子期：“老公，尿不湿呢？” 因为要在这个vip病房住一个月的月子，邱语让梅子期多拿些尿不湿过来。 梅子期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压根没有想起来把车后座里的尿不湿拿出来。他拍了拍脑门，“光急着上来见你们。” 梅子期去车上拿尿不湿，梅嫣准备叫车回研究所。 两个人也算顺一段路。 梅子期也问她：“你和周晔，怎么样了？”说到这儿，梅子期忍不住偷笑出声，“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他对结婚的事挺上心的。” 前段时间周晔旁敲侧击，问他妹妹是不是回国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梅嫣看着手机上的邮件，心不在焉地问了句：“是吗？” 梅子期继续叨叨着：“我怀疑他可能偷窥了我朋友圈。” 国内那天，全家聚餐，他拍了好多种照片发朋友圈，其中就有梅嫣。 他的妹妹，哪怕是套件抹布在身上，都难掩其周身风华。 早些年的时候，全家还一直担心她会不会进入娱乐圈。她很小的时候，就老有星探过来搭话。 好在梅嫣对娱乐圈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一心扑在了研究上。 快到门口了，梅嫣同哥哥挥挥手，“我回所里了。”她转身便急急离开，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等着去处理。 梅子期大声问：“哎，对了，周晔邀请下个月大家一起吃饭，我要替你先跟爸妈说吗？” 梅嫣摆摆手，“不用。” 梅子期看着妹妹的背影，“什么事啊，怎么这么急？” 对梅嫣来说，这事十万火急。 徐老师发来了国外的病毒基因数据，也是变异的，和国内的一样。 目前还没有发现绝对的人传人现象，但是老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查了最近vk医院的三十例疑似病人，病毒核酸检测结果都是阳性。 三十例全部阳性。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前五年里，发现并追踪的也不过才二十九例。 在出租车里，梅嫣等不及了，直接给老师打了越洋电话。 徐州博士在电话里告诉她：“你也先别着急，目前还没有发现这三十例病人是有过接触的，所以不一定会传染。” 和老师聊完专业的事情后，梅嫣抚了抚胸口，“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其实徐州博士也觉得不太对劲。 这个病毒在前期，初发病的状态非常不明显，很多人都会误以为是累着了。 嗜睡，疲惫，不够明显的贫血症……漫长的潜伏期……没有特效药…… 如果病毒变异，一旦具备传染性，那恐怕会很可怕。 回到研究所，梅嫣第一时间去看了两只小白鼠。 小白鼠看上去状态正常。 梅嫣抽取了两只小白鼠的血液，开始检测。不放心的她还提取了小白鼠的粪便和尿液进行分离检测。 随后，她将注射过病毒血清的两只小白鼠分别和另外两只健康的小白鼠放一个玻璃房里。 一只小白鼠和两只健康的小白鼠完全同居。 另一只小白鼠和两只健康的小白鼠直接有一个挡板，但空气是公用流通的。 检测数据等到晚上八点半才出来。 所有测试结果都是阴性。 可是面对这样的结果，梅嫣却总是不放心。 目前一周时间还没到，这样的阴性结果什么都不能表示。 未变异前的病毒潜伏期可以长达几年。 这病毒一旦变异了，真的就说不清楚了。 梅嫣直接叫了两个组员，开始二十四小时监测小白鼠的状况。 同时她打电话给了周晔。铃声却在科室门口响了起来。 周晔人刚到梅嫣所在的办公室门口。 他一到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大家纷纷不自觉地停下手里的伙，齐齐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周家大公子。 尤其是同事b，周晔的铁杆事业粉，两眼放光，仰慕之情根本掩盖不住。 同事c拿笔戳了戳同事b的肩膀，“天啊，周家大公子怎么可以这么帅！这矜贵的气质，我都不敢多看。” “这气质我好喜欢啊！看着就是禁欲又高冷的男人。” “不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咱们研究所被收购了吗？” “你可醒醒吧，咱们是国企。” 作为众人焦点的周晔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他早已习惯成为别人的焦点。 梅嫣见此，立马脱下实验服，换上自己的外套，走到门口，示意周晔同自己到别处说话。 周晔迈着大长腿跟着梅嫣离开，留给诸位一个清冷的背影，和无限的瞎想。 梅嫣同他来到研究所大楼外。 “你怎么……怎么来了？”梅嫣红着脸，都不敢相信第二天研究所里的同事们要怎么追着她问八卦。 周晔眼神亲昵地看着梅嫣的唇角，声音温和地解释：“下午被一个缠人精缠得脑壳疼，非闹着要见你。”他抬手替梅嫣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对了，你刚才打我电话，是不是也想我了？” “我……”梅嫣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病毒还没确定一定会传染人，她贸然去找段敏，似乎不太妥当。 周晔也压根没心思想别的，他低头索吻。 好几个小时不见，怪想的。 到底是在研究所里，梅嫣可不许他太放肆。 亲吻的时间很短暂，就几秒钟。 梅嫣道：“到你车上再说。” 周晔撇了撇嘴。 那个吻太不够意思了。 可车上还赖着那个缠人精，他想抱着梅嫣亲个爽快都不行。 梅嫣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周绵绵，一脸讨好地看着梅嫣，伸出手。 她那小小的掌心中央，躺着一枚糖果，是幼儿园下午发的，她没吃。 “嫂子，给你吃糖。”周绵绵声音软糯，长相甜美，看上去十分乖巧客人，“嫂子，你比照片里还要好看呢。” 梅嫣愣住了，看了一眼周晔。 周晔无奈耸肩。 下午两点半，周绵绵就打电话给他，央求他一个小时后来接自己放学。 周晔还以为她在学校里受委屈了，结果她竟然是不想回家，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被段敏凶了几句。 周绵绵一见到周晔，就开心地宣布，今天晚上她要和哥哥住一起。 周晔当然一脸严肃地拒绝了她，他现在又不是一个人住，而且他和梅嫣小别数年，刚打破梅嫣内心的一道小防线，还打算趁热打铁赶紧和梅嫣把结婚证领了，哪能带着周绵绵这个小累赘。 谁知道这一拒绝就彻底刺伤了周绵绵娇嫩的心。 周绵绵委屈了好久，连冰淇淋都不肯吃。 周晔实在没办法了，才对周绵绵实话说：“哥哥晚上要去陪你嫂子的，你一个小姑娘家，跟着不合适。” 周绵绵小嘴一撇，嚷道：“光看得到照片，哪里见过人，哪有那么好看的人，哥哥你是不是骗我们？爷爷都说你没有女朋友。你都没女朋友，我又哪里来的嫂子。” 小丫头小嘴叨叨叨的，很是能说。 周晔为了证明照片里的梅嫣是真的，他是真的有女朋友，便带着周绵绵来到了研究所。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梅嫣了。 第 23 章 梅嫣看着眼前的小萌妹，心里五味杂陈。 她手心的糖果显得异常诱惑人。 “嫂子，你也是喜欢吃糖果的吧？”周绵绵的软糯嗓音里夹杂着婴童般的奶声，那双扑闪的大眼睛一旦卖起萌来，真的是让你觉得心口一化。 梅嫣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了，笑着捏起她手心的糖果，“谢谢你哦，周绵绵。” 周绵绵歪着头：“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梅嫣也学着她，歪着头道：“是啊。” 周晔看着声音都变得比以往温柔的梅嫣，忍不住凑过去，嘴唇轻点梅嫣的额头。 唇边带着寒气，落在梅嫣额间，微微有些凉意。 “我也要亲亲嫂子。”周绵绵站起来，勾着脖子，想要亲梅嫣的额头，却被周晔一直大手挡了回去。 “哥哥！”周绵绵跺脚，以示不满。 周晔道：“谁让你不好好坐着？”他白了一眼妹妹，“你少给我卖萌讨好。快点坐好，哥哥开车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去！”周绵绵哼唧了一声，“我才和嫂子认识，你忍心让我们分开？” “少来了。”周晔一眼看穿她想赖着不走的心态，“忘了哥哥刚刚怎么和你说的？” 周晔问完，周绵绵像泄了气的皮球，老实地在位置上坐稳了。 梅嫣提议：“要不我坐后排。” 周晔沉声道：“不用，她习惯了。” 梅嫣无奈摇头，转过身陪小姑娘聊天。 “嫂子，我也要亲亲。”周绵绵发现今晚对哥哥卖萌似乎不管用了，于是她换个人。 梅嫣把头伸过去，却又被周晔拽回来。 周晔不光把她拽回来，还故意亲了一下梅嫣的嘴唇，并告诉周绵绵：“哥哥能亲，你不能亲，因为她和哥哥是一家人。” “你是醋精吗？”梅嫣看着周晔这幼稚的举动，哭笑不得。 小萌妹的醋也要吃，简直没道理。 周晔面不改色地发动车子，道：“只要我想，醋厂都是我开的。” 他这么说……还真不是没道理。 梅嫣也不跟他多言，扭身对周绵绵抛出一个飞吻，眨了眨眼，又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大声讲出来。 两个人之间悄咪咪的小动作让周绵绵兴奋不已，于是她疯狂对梅嫣挥动小手，不停地给梅嫣抛出飞吻。然后她又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王冠，很小声地说：“嫂子，给你看这个。” 周晔通过镜子瞥了一眼，那是他前段时间送给周绵绵的五岁生日礼物。 周绵绵特别喜欢这个礼物，收到之后每天都会带在身上，班里的小女娃们都特别羡慕她，纷纷让家长买王冠之类的饰品。 梅嫣接过看了看，能确定，这小王冠是真金白银，上面的钻石是真的钻石。 早些年刚和周晔相处的时候，她对珠宝首饰之类的也很在意，女生嘛，都喜欢闪闪的不灵不灵的装饰物。 不过，自从沉迷学习之后，她就再也没关注过这些。 似乎，她也好多年没给自己买过任何配饰，连常背的包都是研究生统一发的书包。 周绵绵开始跟梅嫣讲述自己带着王冠饰演白雪公主的事。 讲到最后，小萌娃总算说出来她的目的：“这是我最好的宝贝了，我把她借给你戴一天，然后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你们住一起呀？” “可以呀。”梅嫣笑着把王冠放在自己头顶，“这样戴吗？” 周绵绵连连点头，“是哒是哒，就是这样。”她告诉梅嫣要小心一点，“不可以弄坏的呢，轻一点。” 梅嫣是答应了周绵绵。 旁边听着的周晔却一口回绝，告诉妹妹：“周绵绵，不要拿我送你的东西讨好别人。” “可是，可是这是你送给我的。”周绵绵急得不行，“你送给了我，那不就是我的。我和嫂子都约定好了，你不可以的……你不可以的，周晔！” 急得连哥哥的大名都喊了出来。 梅嫣刚想开口安慰着急的周绵绵，却被周晔的手机铃声打断。 周晔以正在开车为由，请他的小嫣帮忙：“小嫣，你帮我接一下。” 其实周晔可以声控接电话，但是，他真的很喜欢让梅嫣尽快融入自己的生活里。 梅嫣也没多想，顺手划开手机，开了免提。 多大点事，她才不帮周晔接电话。 两个人都还没开口，后排的周绵绵小嘴一张，开始啰嗦地和电话那头问好：“你好呀，天都黑了，你从哪里打电话来的啊？” “喂，你好。”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找周晔哦，你是谁呀？” 梅嫣抬眸，视线轻轻滑过周晔的脸颊。 周晔表情纹丝不动。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亏心事，他才不担心。 不过他的助理基本上是男性，办公室的秘书一般也不会直接联系他的。 而且，这个声音，他听上去有点陌生。 周晔刚想问哪位的时候，周绵绵又替周晔开口了：“那你又是谁？” “我呀……”电话那头的女声轻轻笑了一下，“我是周晔的女朋友。” 梅嫣再次侧头，眯着眼看着周晔，用嘴型发出一个拖长的“哦——”！ 周晔他疯狂摇头，努力用眼神表示清白。 这前排的两个人各种小表情，后排的周绵绵却发出了灵魂般的质疑：“可是，可是你如果是周晔的女朋友，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呢？” 对面沉默了一秒。 “那你是谁？” “你猜呀。” 对面又沉默的一秒，“周晔是你亲人？” “算吧。”周绵绵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勉强。 勉强的原因是她对哥哥刚才的不合作很不开心。 对面再次停顿片刻。 “喂，你还在吗？”周绵绵问。 “我在。” “那你怎么不说话。” “可……我找周晔，你能把电话给他吗？” 周绵绵看了看正在一心开车的周晔，表示：“恐怕不方便哦。” 对面有点憋不住了，忍不住问：“你是周晔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梅嫣差点笑出声。 果然还是有人会跟她一样，产生这种疑惑的。 毕竟从年龄上看，周绵绵更像是周晔的女儿。 “你真的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 对面轻笑一声：“原来周晔是你哥哥啊。” 她们那个圈里多少都听过一些关于周晔的传闻，说周晔为了陪酒女拒绝婚约，并脱离周家，自立门户，说周晔有私生女的也不少。 周绵绵疑惑着，低头掰着小手，大概是在考虑自己有一个嫂子了，还能不能再有一个嫂子。她从内心表示不太想要第二个嫂子了，毕竟王冠只有一个呢。她吸了吸气：“还有，还有哦，我……” 周晔轻咳一声，打断了周绵绵的叨叨叨，问了一句：“哪位？” 声音清冷低沉，透着些许不耐烦。 周晔打断周绵绵的时候太突兀，对面似乎听出来了手机是开了免提。 对面又沉默了一秒。 随后，对面略显尴尬地说：“周晔，是我，杨意。” 杨意？ 周晔想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前天爷爷拉郎配叫来的相亲对象。 他看了一眼梅嫣，发现梅嫣已经拿出她自己的手机，正在某个微信群里聊天。 “有事？”周晔语气疏远。 “也没什么要紧事。” “已经很晚了。” 杨意又尴尬了一秒，道：“马上周末了，我想请你参加我的画展……” 周晔不太习惯打断别人的话，但是这次，他顾不得别人的体面，直接点明：“杨小姐那天大概是没听懂我的普通话吧？如果真的没听懂，我现在可以再翻译一遍给你听，要英语版还是法语版？” “不用了，周先生打扰了。”杨意啪得一声挂了电话。 从“啪”声的响亮程度上，大概可以猜到她是多么得恼羞成怒。 ※※※※※※※※※※※※※※※※※※※※ 上一章竟然有2条留言！我要加更！！！ 第 24 章 手机里发出嘟嘟的断线声。 “关机。”周晔声控手机。 手机随即关机了 。 “杨意？”今晚的反射弧有点长的梅嫣放下手机，嘴角浮起耐人寻味的轻笑，“杨家将的杨，意思的意？家在南城区的某个不可说大院，后来去法国学画画的那个？” 她曾经的高中闺蜜，也叫杨意，出身不凡，性格和以前她一样骄奢跋扈。 两个恃靓行凶的美女在高中时曾所向披靡，勾得全校排得上号的前十位男生心甘情愿地为她们鞍前马后，一时风头无两，成为高中最惹眼的姐妹花。 “对。”周晔吃惊，“你认识她？” “认识，曾经还很熟。” 周晔赶紧撇清自己，“我跟她可不熟。真的不熟。”周晔强调，“要不是爷爷从中撺掇，我都不会认识这么一个人。” “你别紧张，我又没生气。”梅嫣神色泰然地说道，“我不会生气。” 车上有小朋友，梅嫣就算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也不会表露出来，何况她真的没有。 她回头看一眼周绵绵，却发现小姑娘已经趴在车座上睡着了。 还真是秒睡。 周晔松了一口气：“闹了一下午，可算消停了。” “周绵绵真的蛮可爱的。”梅嫣随心而言。 “对，她大部分时候是可爱的。”周晔道，“她烦人的时候我就把她送回来。” “周晔，您喜欢小孩吗？”梅嫣悄声问。 “我喜欢你。” 梅嫣撇嘴，“我说真的。” “嗯？”周晔扬眉，“我也说真的。” “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又流过产，以后很可能生不出小孩的。” 周晔愣了愣。 他喜欢小孩，如果是他和梅嫣生的小孩，他会爱死他们的。 但是，如果不能有…… 周晔被她吓得紧张了：“那你不能因为这个拒绝我。我但凡知道一点你怀孕了的事，一定不……” “嘘——”梅嫣笑了，“我逗你呢，别紧张。” 车子继续行驶。 深思熟虑后，周晔道：“如果你将来想要个孩子在身边，我也不介意和你一起领养一个。” “我都说了我在逗你。”梅嫣缓缓道，“我只是……有点不自信罢了。” 当年她也不是故意要流掉孩子的。 上午被段敏羞辱一番，中午她就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她以为是来大姨妈。 以前从不痛经的她那天中午竟痛得死去活来，有点承受不住。她抱着头蹲在马路上痛哭不已，一方面是身体痛，另一方面是被段敏的话刺伤了心，心里一直在犹豫还要不要去和周晔领证。 当时的她，再特立独行也还是懂得，嫁给一个人，是无法避免和他的家人相处的。 她嫁给周晔，也注定要和周晔的父母接触。 但是时间并未等她做出决定。 痛得几近昏厥的她撑不住了，自己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检查结果是异位妊娠，也就是宫外孕，当天就被医院强制留院。 等做完手术第二天醒来，她就看到了关于周晔和钟思苒订婚的新闻，铺天盖地，就跟电影宣传一样，漫天都是这则消息，她想故意装没看见都难。 梅嫣很难说得清这件事对自己的伤害到底有多深。 反正，她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愿意正视这件事，才能用若无其事地态度对周晔说出自己曾经为他流产这件事。 目前她也就告诉过周晔一个人。 她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告诉别人。 年轻的身体还是好的，做完手术没多久她就能下床了。 这些年，她一直坚持锻炼，也是想尽快去掉心里的这个阴影。 车子快到周家了。 以往，周晔都是就把周绵绵送到别墅门口就停车的，他会坐在车上，看着她被保姆迎进门。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下车，从没再踏过家门。 有时候他也能感觉到母亲就在窗前，就盯着他的车看。 不过横在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似乎已经成了型，成了各自心口上的一道无法忽视的伤疤。 今天有点太晚了，周晔不忍心叫醒熟睡的周绵绵，便抱着周绵绵朝家里走去。 周家别墅里，有些乱。 段敏疯了一样到处打电话，披头散发地哭闹着，又是怪别人，又是怪自己。 幼儿园老师告知她是周晔接走了周绵绵，一开始她没放在心上，可等天都黑了，她还没等到女儿回来。 她就一直等啊等，等得饭也不吃。 她打电话给儿子周晔，一开始是占线，再后来却关机，然后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 保姆们有点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给周先生打电话。 周常文急急赶回来，告诉段敏，他刚和幼儿园园长再次确认过，接走绵绵的是周晔。 周常文安慰段敏：“敏敏，我知道你最近心烦，但是别担心，监控都显示了，是周晔带走了绵绵。他对我们再有怨气，也不会撒到绵绵身上的。”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那混蛋儿子心里怎么想的！”段敏捂着脸痛哭，“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我早上就不应该凶绵绵。” “好了好了，别哭了。”周常文上前扶着段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实在不行，我拉下老脸，去敲他门，问问他为什么不送绵绵回来。你就别哭了，叫大家看见了，笑话你。” 段敏抬起头，双眼都哭肿了，“那你快去啊！你快……”她看着丈夫，忽然止住了哭声。 周常文的衣领下，有浅浅的口红印。 段敏手抖着，指着周常文，“你，周常文，你！你！你果然如此！” “我又怎么了？”周常文浑然不知段敏又要发什么神经。 段敏挥手，直接打了周常文一耳光。 周常文被打得有发懵，同时脾气也上来了，“段敏，你有没有搞错！你最近脾气怪口无遮拦就算了，怎么还动手了！” 段敏咬着牙，怒火占据整个大脑：“你，你！”她上去指着周常文脖子上的口红印，“这口红印谁的！谁的！” 她伸出手，对着周常文又抓又挠。 周常文气得嘴里直嚷嚷：“泼妇，你真是泼妇。”他不想解释，也懒得和段敏解释，只想转身离开。 温文尔雅的媳妇变得不讲理，素来懂事的儿子成了即将吞并周氏大部分资产的商业对头，而老父亲又病了……他觉得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段敏抓起手边能抓的一切东西，什么抱枕、茶具、花瓶、拖鞋、遥控器，等等等等，统统朝周常文身上丢去。 周常文左躲右闪，越走越快。 周晔抱着熟睡的周绵绵，时隔将近七年，再踏进这套别墅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周晔抱着周绵绵下车之后，梅嫣在工作群里艾特了钱培润。 本来钱培润说要把今天的研究报告给她看看，看看他自己是否有遗落的关键点。 但是梅嫣翻了好几遍邮箱，都没收到钱培润的邮件。 等了一会儿，她发现钱培润没回复之后，也就不再管了。 快九点多了，大家也早都下班回家了。 闲着没事的她继续翻看文献，在车里安静地等着周晔。 钱培润此刻正在一个人喝闷酒。 一个从事研究的男人，本来就不擅长喝酒，喝了没两杯，脸就发红了。 他在大学里也算是风云人物，学习好，长得好，总有学妹给他递情书，可惜那时候他还没开窍，总想着先立业在成家。 等开窍了，又发现，工作中遇到的同事都不太符合心意，符合心意的又大都早早就结了婚，没结婚也都有了男朋友，直到今年，所里招来了一位c国学成归来的单身女博士。 看到梅博士的第一眼，钱培润立马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盘活了。 他甚至偷偷拍下了研究所宣传栏里梅嫣的证件照当做自己的微信聊天背景图。 今天梅嫣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兴冲冲地拿着最近几天的研究数据来找梅嫣，没找到梅嫣，却听到整个办公室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亲了亲了，刚才周晔他把头凑过去，肯定是去亲她的。”同事a信誓旦旦。 “我也看到了，虽然时间很短，但周大佬绝对是亲她的，他和梅博士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我在窗口，我这个角度看的真真切切。啧啧，梅博士都害羞了。” 同事b：“卧槽，我之前还在梅博士跟前大放厥词，说做梦都想睡周晔，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事的，你这样过过嘴瘾的小角色梅博士不会放在眼里。” 钱培润见大家议论纷纷，也走到窗前张望。他看到一个男人小心地勾着梅嫣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那个男人，光一个背影，就能断定气质非凡。 加上大家聊天里一口一句周大佬，他大概也知道了怎么回事。 心情顿时低落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研究成果，眼里的光彩不由自主地黯下来。 一直到离开研究所，他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 此刻的钱培润，看着手机里梅嫣发来的消息，想回，又不想回。 这时，他听到另一桌有位女士拍桌子大骂：“男人都特马的不是好东西！” 钱培润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去。 那一桌都是漂亮的小姐姐。 但都没有梅博士好看。 其中有一个，还勉强有几分梅博士的影子，但也就是几分影子罢了，和梅博士的气质相差甚远。 那个拍桌子大骂的暴躁小姐姐安慰另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姐姐：“好了好了，别哭了，不就是个臭男人，明天姐们再给你找更好的。” “你说我哪儿不好？要钱有钱，要脸蛋有脸蛋，他怎么非要去喜欢那个小明星。” “这还不明摆着，他一个十八线的，靠着小明星能炒炒热度呗。” “我也能给他花钱买热搜啊，我还能给他投资拉资源呢。” “这说明对方眼瞎，只看得见小芝麻，看不见大西瓜。” 钱培润一直看着那个有梅博士影子的小姐姐。 不过这位小姐姐一语不发，默默地喝酒，都喝了两三杯了。 暴躁小姐姐道：“杨意，你别喝了，你快给指点指点，怎么搞定这种男人。” 钱培润微微抿了一口酒，心道：原来她叫杨意啊。 杨意把玩着酒杯，轻呵一声，语气不冷不热：“我哪儿会。” “你少来了哈，有你杨意拿不下的男人？” “有啊。”杨意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了不远处盯着她痴痴发呆的钱培润。 “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杨意眯了眯眼，脸上的表情十分不爽，“今天差点被他羞辱。” 听不懂？翻译成英语或法语？ 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她不过是想再试试自己有没有机会而已。 “谁啊？你都看不上，那人是不是瞎？” 杨意安慰同桌的姐妹：“你别哭了，那小鲜肉你也睡过不止一次两次，不算亏。还真把自己当情圣啦？看看别的剧，你又会喜欢上别的小鲜肉。” “不是，谁羞辱你？”同桌的小姐妹们已经不想管哭哭啼啼的人了，追着杨意问。 杨意放下酒杯，也不遮掩了，“周晔。” “哦，周晔啊。”暴躁小姐姐恢复了一脸平静，“那正常。” 追周晔的女人，哪个不是自信满满地上去，最后灰溜溜地下来。 杨意不悦地掀了掀眼皮。 暴躁小姐姐笑了笑：“人生在世，不要为难自己。” 攻略谁不好，你要去攻略周晔，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坎坷么。 被大家安慰的小姐姐方才还哭哭啼啼的，这会儿就恢复了平静。她拿着纸巾小心地擦拭眼睛，同时问杨意：“周晔到底为了哪个陪酒女被踢出周家的啊？” “鬼知道，说不定是陪酒男。”暴躁小姐姐道，“周晔也是个有骨气的人，说不要钟思苒就不要钟思苒，哪怕发传单吃不起饭也不肯多看一眼钟思苒。听说钟思苒到现在都不肯结婚，是不是因为他？” “不知道。”杨意情绪不佳，拿起包，“我先回去了。” 经过钱培润身边的时候，杨意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钱培润身上的气质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知识的味道。 她微微挑眉，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了钱培润手机聊天界面的背景，是一个女人的证件照。 那是梅嫣！ 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曾经的好姐妹！ 杨意停下了脚步，眼神肆意地在钱培润脸上停留。 钱培润的一直在聊天界面犹豫，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出“不用了”这三个字。 第 25 章 周晔抱着周绵绵，面色平静地立在门口，眉眼淡淡地扫过院厅里的所有人。 准备离开的周常文停下了脚步。 如泼妇一般吵闹发泄的段敏安静了下来。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恢复了平常的贵妇姿态。 而保姆则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地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保姆一边收拾一边扼腕叹息：这几万块的花瓶说仍就扔，也太能造了。 不过吧，豪门夫妻吵架的样子，和他们普通人也差不多的，一哭二闹的。上吊估计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有那么多钱没造完。 “绵绵睡着了，我送她回来。”周晔平和的声音宛如来自深山幽谷，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回响。 听到儿子那久远疏离的声音，段敏的眼泪再次落下。 尽管她努力想遏制眼泪，却无济于事。 她哽咽着：“多少年了呀，你就站在门口，死活不肯和绵绵一起踏进这个家，我怎么……”她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绵绵趴在周晔肩上，迷迷糊糊的，小手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哥哥，我们到嫂子家了吗？” 她揉着眼睛，揉呀揉，揉呀揉，忽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咦，怎么和我家一模一样。” 仔细看，真的是一模一样，连爸爸妈妈都在的。 周绵绵彻底醒了。 周晔把她放下来。 周绵绵立在原地，转了一圈，一脸震惊地瞪着周晔：“周晔，你骗人，呜呜呜呜，你把嫂子藏哪儿去了？说好带我去嫂子家的呢，呜呜呜！” 周晔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话她：“小黏人精，快别假哭了，一滴眼泪都没有。” 周绵绵收起假装哀嚎的小嘴，哼声哼气地抱怨：“那你们也不能哄骗小孩！” “绵绵，过来。”段敏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朝女儿张开双臂。 周绵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妈妈在哭，她也不缠着周晔了，立马转身，小腿蹭蹭蹭飞快地跑过去，撞进段敏怀里。她抬起小手，轻轻擦了擦段敏眼角泪水，“妈妈，怎么啦，快别哭了，绵绵以后会乖的。” 段敏抱着周绵绵，用力亲了亲她。女儿才是她真正的小棉袄。 周绵绵回礼一般，也亲了亲段敏，“不哭啦，我这不回来了嘛。”她眨巴着嘴，“妈妈，你眼泪是咸的。” 周常文比之前更加他意气风华的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周晔，来都来了，进去坐坐。” “不了，有人在等我。”周晔对父亲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周常文看着儿子的背影，眉头紧蹙，放低姿态，用讨好的口吻问他：“周总，周大老板，你要怎么样才肯饶周氏集团一条生路？真的要逼死你的亲爹才肯解气吗？” 周晔顿足。 段敏让保姆带着周绵绵去洗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周晔说：“我去给你们倒杯茶。”然后，目光如淬了毒一样恨恨地盯了一眼周常文，“你的事，回头我和你慢慢算。” 周晔也注意到了，父亲衣领下的那枚鲜艳的口红印。 以父母今天的敌对状态看，这口红印肯定不是他母亲段敏的。 作为儿子，他替父亲感到羞愧。 什么生意场上的无可奈何根本不存在的，他周晔白手起家的那几年，也可以轻松避开这种事。 周常文一脸无辜地说：“在酒吧见银行的朋友，被一个喝醉的小妮子蹭到的，小姑娘家把我认成了旁人。” 勉强算是一个解释吧。 年轻的漂亮女孩谁都喜欢，他没推开，也他心里存了不合适的念头。 周晔不会插足去管父母之间的事。 他勉强进了屋，在曾经熟悉的客厅坐下，目光扫过这里的摆设，告诉父亲：“我赶时间，就开门见山告诉你吧，吞并周氏的事我不会停止。” 周常文愣了一下，满是困惑地追问儿子：“可这是何必呢？要爸爸给你下跪求饶，你才肯给一条生路？” “这只是我生意场上的正常操作罢了。”周晔反问父亲，“您为何不反思反思？偌大的周氏，才几年啊，营收就缩减为原来的十分之一不到。” 周常文沉默不语。 周晔说的是实话，其实很早之前，周氏就是周晔在打理。 遇到所谓的重大决策，周晔会请教周常文，所以周常文一直误以为自己还掌控周氏，其实周晔的请教是颇有艺术性质的请教，他的所谓请教不过为了顾忌周常文作为父亲的尊严。 也就是这三五年，周常文才意识到，自己的管理意识早已跟不上潮流。而他花大价钱请来的职业经理人也都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周氏集团太大了，而周晔的断然离去，对周氏集团来说，就像是一辆被拆了轨道的满载货物的绿皮火车。 这辆笨拙的绿皮火车想快速地爬上轨道调转车头，真的难得很。 “不是我吞掉你们，也将会是别人。”周晔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用毫无波澜的语气给父母提了建议，“我要是你们，就索性卖了公司，安安心心退休养老。” 反正周家的财富，也够他们一直维系着这样的贵族生活。 周常文抿了一口茶，道：“还不是想为绵绵留点什么。”还不是不服老！ 周晔唇角下垂，“绵绵是我亲妹妹，我会薄待了她？” 周常文瞥了一眼面容清隽的儿子，慢悠悠地问了一句：“我们还是你的亲爹亲妈，你什么时候顾念过亲情？” “那你们呢？”周晔眼底透着老沉，“对我，对小嫣，你们手下留情过？” 一旁帮着沏茶的段敏有些不悦，“她什么出身？勾引周明晖不成又去勾引你，连普通的社交礼仪都不懂，哪里配得上嫁入周家？那个袁旖芊不还是她同班同学。都什么德行。”说完，段敏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常文。 周晔反问：“袁旖芊不也是你的远方亲戚。” “我……我可没这种亲戚。”段敏不肯承认。 袁旖芊的表姑父段彦和段敏是隔了两辈远的堂亲关系。 周常文替自己辩解着：“当初你口气硬，死活不肯说一句软化。你要去吃苦，谁又管得了你。再说了，你爸爸妈妈就没有一点脾气？？” “我的事不算什么。”周晔对自己一贯自信，再难的开头，他也能爬起来。 他看着还在掩饰的父母，忍不住笑了，“你们对梅嫣的极近羞辱之词，逼得她愤怒离去，甚至还预备了所谓的第二套计划。对一个普通出声的女生，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周晔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是他的语气还是不免有些愤怒：“反对我娶她，真的只是因为她出身普通平凡吗？” 段敏的手微微一抖，抬头看着儿子，眼里略有惊愕。 周晔手指紧紧捏着水杯，“是因为她是梅琦韫女士的私生女吧？是怕她跟我在一起之后见到爷爷，被爷爷认出来吗？” 周晔的反问声不大，却如沉闷的庭院里的一声惊雷，炸开了看似平静的周氏家族下的那点龌龊。 梅嫣看文献看得十分专注，都没注意到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她收起手机，揉了揉眼睛，关掉车的内饰灯，微微闭目，休息了片刻。 她在想，周晔怎么了？ 怎么还不出来？ 会不会被周绵绵缠着出不来了？ 还是被他父母留下了？ 梅嫣拿出手机。 要不要打个电话催催？ 刚解锁自己的手机，便发现周晔的手机也安静地躺在车里。 算了……梅嫣决定，再等半小时，他要是还不出来，她就把周晔的车开走，反正他晚上住周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父母和亲儿子，能有多大仇啊。 梅嫣撇了撇嘴，把手机放在兜里，然后将车座放底一些，好让自己半躺着更舒适，又放了首舒缓的音乐，闭上眼睛养神。 养着养着，她就睡着了。 周晔出来的时候，便发现他的心上人在车内睡得正香。 上车后，他小心地给梅嫣系上安全带。 纵然再小心，梅嫣还是醒了一下。 周晔低头，吻着她温热的红唇，“乖，累就再睡会儿，我开车，很快就到。” 梅嫣轻声“嗯”着，嗅到是他的味道后，再次阖上双眼。 她真的好困的。 这两晚，睡前总是很累呐。 梅嫣感觉只是一个闭眼的工夫，耳边就再次响起周晔的声音。 “到了。”周晔解开她的安全带，想抱她下车。 梅嫣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到啦？这么快。”她推开周晔的手，“我很重的，你抱不动。” 她可不是只有八十斤的大瘦子，毕竟她身高一米七十几。 再说了，这么大的人，在小区里被他抱，她怪不好意思的。 梅嫣下车，眯了眯眼，看着安静的院落和院子墙边的一排细竹林，“这是哪儿？” “我住的地方。” 周晔解释，开到这儿只要二十分钟，开去她住的地方要四十分钟。 “那我明天上班怎么办？” “这不是有现成的司机。”周晔拽着梅嫣进屋，“正好你来评价一下咱们的婚房，看看哪里还需要改善的。” “婚房？”梅嫣矫情了一句，“我还没答应你。” “那我一会儿再好好问问你。”周晔在她耳边轻语。 梅嫣霎时红了脸。 她用力抿唇，瞥了半天，通知周晔：“我今晚一定要要好好休息，你别打扰我。” 第 26 章 洗漱完毕后，梅嫣穿着周晔的大号睡衣，半躺在床边研究徐博士发来的文献资料。 她看得入迷，没注意到周晔抱着被子出现在门口。 周晔在门口停顿了三秒钟后，很是不自觉地把脚抬了进来。 等到周晔把他的被子轻轻放在床上的时候，梅嫣才觉察到周晔来了。她不舍地从文献里分出神，眉眼淡淡地扫过他的脸，“说好今晚不打扰我休息的呢？” “我不打扰你，我是来给你捏腿的按摩师。”周晔神色如常地坐在床边，“你刚才下车的时候嘴里叫着腿酸。” 他本来想给梅嫣预定一个专门的按摩大师，不过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而且，梅嫣的身体，他有点舍不得让别的男人揉捏。 进这个房间之前，他专门视频请教了哪位按摩大师。 他想，临门抱佛脚，也总好过自己什么都不懂随便上手的好。 “你会吗？”梅嫣翘起嘴巴，“我看你分明是别有居心，又嘴馋了。” “对啊。”周晔倒是承认得爽快。 尝过方知鲜美。 他怎么舍得让梅嫣和他分室而居。 “但我真的想帮你捏捏。”他说得异常认真。 “那你捏吧。”梅嫣由着他帮自己捏腿，同时继续阅读未看完的文献。 周晔凑过脑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偷窥梅嫣的平板屏幕。他只瞥见满屏幕的英文和某些他完全不认得的拉丁文。 “这都是什么？”他一边捏腿一边问，“你的专业资料？” 梅嫣道：“嗯，是老师发来的一些文献资料。我们正在研究你妈妈体内的那种病毒。” “那你跟我顺便说说呗。” 梅嫣抬头，视线落在周晔脸上，但很快就收了回来，“现在还没什么头绪。” “她……”周晔对父母心存芥蒂，但关系到生病这件事，他也不能免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也没办法吗？” “侵害人体免疫系统类的病毒，现在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特效药，也没有疫苗。”梅嫣叹道，“这事哪有那么容易啊。” 徐老师为此研究了大半生，至今也不得其法。 “你妈妈这两年是不是去过c国啊？” 周晔道：“她经常去，一年十二个月，一半时间在旅游。” “哦。” “这个病毒是c国的？” 梅嫣笑着耸肩，没回答。 周晔便不再追问。 又十分钟后，周晔两只手都已经按酸了。 他歇息片刻，感叹着，干哪行都不容易。 梅嫣看完一篇文献了，闭上眼睛理了理思路后，告诉周晔：“我要睡了。” “好的。”周晔自觉地拉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 梅嫣也懒得多费口舌，关灯，躺好。 一秒钟后，她便被周晔揽入怀里。 漆黑的卧室里，两个人拥抱着亲吻，亲密地感受彼此的体温。 许久过后，周晔轻轻地抚摸她光滑的小腹，“那天，是不是很痛？” “也还好。”梅嫣把头埋入他结实的胸膛。 手术室里一切历历在目，医生们一边给她手术一边讲话的声音她都还记得，那种无力的恐惧感，真的不想在经历了。 但这些都比不上第二天，她看到周晔和钟思苒订婚通告时难受。 “小嫣。” “过去太久了，我都忘了。”梅嫣道。 周晔嗅着她的发香，“最近，我老梦到这件事。我感觉自己是个罪人。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我气吗？” 他当时比梅嫣懂事的多，他却没照顾好梅嫣，每次想起来，都无比内疚。 “这说不准。”梅嫣抬起头，手指点了点周晔的下巴，“如果你真的和别人结婚的话，我应该会怨恨你很久。” “嗯，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去找你。我应该一赚到钱就去找你。”周晔懊恼不已，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他的资产真正开始指数般富集也是两个人分开的三年之后了，自己也不敢确定，梅嫣是否还记得他。 那段时候，他都有刻意避开梅子期，生怕从梅子期嘴里听到他妹妹梅嫣嫁人的消息。 周晔越想越懊恼， “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还好你没来。”梅嫣眉眼弯弯，“我一个人清清静静，更方便做研究。” 周晔要是一直缠着她，她还哪有动力学完自己的功课。 光语言就很难了，那些拗口的英文释义，还有那些十分难懂的拉丁文。要不是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徐老师的激将法下，将这门专业学得如此彻底。 周晔强调：“我不会打扰你从事你热爱的工作的。” “哦。”梅嫣的眼神，分明告诉他自己已经被打扰了。 周晔自知已经很晚了，心虚地说：“晚安，梅博士。” 梅嫣提醒他：“准点叫醒我，不然我明天又要晚下班了。” “好的，梅博士。” 周晔一口一个梅博士。 梅嫣听了，忍不住想笑。她转个身，背对着周晔，“晚安。” 周晔又亲了一口她的脖子，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觉。 心里甜滋滋的他连睡着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次日梅嫣还是迟到了。 虽然她不用考勤，不过最后一个进入办公室，总觉得大家视线都在她身上。 她的感觉是正确的。 大家不盯着她看才怪。 梅嫣不需要和大家解释，换上工作服就去了实验台。 一直到中午饭点时，她才回到办公室里。 有一堆文献要看，梅嫣就随便叫了份外卖吃。 她刚一落座，离她不远的同事a便拿着两个泡芙和一小份提拉米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同事a把手里的点心递给梅嫣：“梅博士，钱博士朋友给的。今天是钱博士生日。” “啊？是吗？”梅嫣道，“都没听他提起过。” “是啊。钱博士还蛮抢手的。” 梅嫣听出了同事a想找人八卦的心，附和着问了一句：“他朋友是女的？” “嗯，女的，长得还挺好看的，人也挺时尚的。”同事a神秘兮兮地呵梅嫣说，“开着法拉利来的。” 梅嫣跟周晔交往的时候，专门去国外参加过千万级别的豪车展，对豪车并不吃惊。 同事a八卦着：“想不到，钱博士女朋友这么有钱。” 这是，同事c招呼大家，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梅嫣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在办公室里吃。” 还有另一个自己带了老妈准备的爱心餐，也不出去吃。 午饭时间是一个半小时。 梅嫣刚吃完饭没多久，便接到所长的电话。 所长让她过去一趟，要她帮忙协助看一个国外的病毒分析报告。巧得很，钱培润也被叫过去了。 梅嫣便顺口提了一下他昨天曾要求自己的事。 钱培润脸色红润，哑着嗓子道：“我做完的时候太晚了，没好意思麻烦您。” 梅嫣道：“也好，需要的时候你再说。我最近也忙得很。” “嗯。” “不过你嗓子怎么哑了？” “昨晚喝酒，喝多了？”钱培润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睛不敢直视梅嫣。 梅嫣笑着调侃他：“是和朋友提前庆祝你今天生日吗？” 钱培润笑着打着哈哈。 其实他平常不过生日的。 梅嫣回来时，将近下午两点。 她走进实验室，却发现同事小倪一脸慌张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梅嫣放下电脑，问小倪，“小白鼠有状况了？” 小倪点头，随后又摇头。她带着哭腔地告诉梅嫣：“跑……跑了……” 梅嫣脸色一沉，声音立刻严厉起来：“怎么回事！” 小倪指着坐在不远处的访客：“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去的，也不知道到底操作了什么，就、就……还有，有几个观察瓶也被碰坏了。” 梅嫣抬头，看到了杨意。 杨意满是无所谓的样子，还在悠然自得地修指甲，似乎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 27 章 同事的惊慌失措，杨意的漫不经心，都让梅嫣打心底感到生气。 “还有呢？”梅嫣压制着怒火，声音平常，但目光却如外面的气温一样冰冷刺骨，“什么时候发现你的？” 同事小倪战战兢兢地回答她：“就刚刚，我看到她从里面出来，觉得不对劲，就进去看了一眼。” “没有全部检查一遍？” 同事小倪愣了一下，弱弱道：“我、我急着想过来告诉你。” “发生紧急泄露时候，该操作什么都忘了？”梅嫣不敢相信，她居然只是看了一眼，却忘了进行立刻补救。 “我、我记得，我知道。”小倪赶紧准备忙起来，但在梅嫣看来，已经晚了一步。 严谨的流程下，大家各司其职，几乎没有出现过任何泄漏事故。 每个进入实验区的员工都会接受完整的培训流程的。 而访客，是严禁随意进入红色的实验区的，除非有专门接待的人领着他们。 今天的突然状况，让大家一下子慌了。 谁都知道，什么奇怪的病毒或研究，都会直接放在梅博士的实验室里。 那几只小白鼠，梅嫣是直接按照一等规格的试验准则安排试验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这几只小白鼠要么不传染病毒，要么传染无药可治的病毒。 小倪看着梅嫣严厉的眼神，更加得惴惴不安，慌得已经不知所措了。 梅嫣没过去指责杨意，也没再追问小倪，只是吩咐她：“看着她。”她嘴里的她值得是肇事者杨意。 随后梅嫣立刻换上隔离服，同时摁下了紧急按钮。 这个按钮，从研究所创立至今，还从未被人按过。 悠闲的门卫在大门口，正在偷偷观摩不远处地面访客停车位上的那辆法拉利，被突然紧急铃声惊了一下。门卫愣了几秒后才想起来这铃声意味着什么，他赶紧关闭了大门，禁止大家随意进出。 实验区是有一套内封闭系统的，所有可能直接接触外界的道口都有额外的隐藏监控和紧急的防控隔档。 梅嫣指派两个人调查监控，两个人沿着小白鼠可能的出现的区域仔细搜寻，再两个人负责实验区的全部消毒工作。 当梅嫣穿着隔离服和同事进入实验区后，杨意才刚修改一只手的指甲。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脸怨气的小倪。 “别紧张啦，我也不是故意的。”她耸了耸肩，轻飘飘地说着。 小倪咬着牙，不想和她讲话。 杨意见她不说话，哎了一声。 她起身拿起别人的笔，在便利贴上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姓名，“喏，我没工夫等你们忙完了，我先走了，这我电话号码，实验室里弄坏的东西，我会陪的。” 小倪瞪着她：“你？梅博士没出来之前，你都不能走！” “梅博士？”杨意轻笑一声，一脸嘲讽，“她是个博士，又不是警察，凭什么限制我自由？” “就凭……”小倪不太擅长斗嘴，“就凭梅博士让我看着你。” 杨意把便利贴撕下来直接贴小倪身上，很是不屑地说：“那你可管不了我。我要去做个美甲了。”她看了看自己修剪的指甲，“越看越难受，我得赶紧让人帮我修理好。” 小倪扯住杨意的袖子。 “松开！”杨意挑眉。 “你现在不能走。”小倪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办砸了。 “你？”杨意没料到这样貌平平无奇的小姑娘竟然真的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小倪冷哼一声，道：“我就算松手，你也出不去，大门封锁了。” “真的假的？”杨意才不信。 她用力甩开小倪。 小倪干脆整个身体挡在她跟前。 杨意被她弄得心烦，伸手推了小倪一把，将小倪用力推在座椅上。 “再拦，我让我律师告你。”杨意手指着小倪的鼻子。 这时，查看监控的同时发现了可怕的一幕，他赶紧通知实验区的梅博士，“梅博士，监控显示一只小白鼠闯进了小仓库。” 梅嫣的实验室离隔离区的小仓库就差两道门。 小仓库里保存的是大家正在努力研究和攻克的病毒分离株。 而被梅嫣注射过新型免疫系统病毒的其中一只小白鼠，从实验区的分离皿里出来后变得异常躁动，一路乱窜，闯进了小仓库。 小仓库里的病毒样本都在严密的冷冻储藏柜里保存。 小白鼠跑进去不会造成病毒泄露，但是它费劲儿咬断了病毒储藏柜的电线。 咬开的瞬间，小白鼠被电流烫死。 而这半层楼的电瞬间跳闸。 电路备用系统立刻运行，两秒钟后重新恢复供电。 梅嫣立刻将电焦的小白鼠尸体放进密封瓶里。 修电线的事她不会，但是储藏柜一旦断电，就失去了储藏功能，必须把里面的病毒分离株转移到备用储藏柜里。 备用的储藏柜在最远处的大仓库里。 小仓库的两台储藏柜都是满的。 跟着梅嫣负责消毒的赶紧在周围进行消毒，消毒完毕后大家紧急转移储藏的病毒分离株。 等处理完这边的所有事，别的小组只直到逃离的三只小白鼠，还有两只，不知所踪。 负责看监控的同事仔细搜查每一个出入口的监控，眼睛一直盯着屏幕。 没有从实验区出来，周身彻底消毒后，换下身上的隔离服，才往办公区走去。 趁着这段时间，她立即给所长汇报了情况。 “会导致严重的泄露事故吗？”所长问。 “不清楚。”梅嫣道，“我不确定影响严不严重。” 观察瓶破碎，带有传染性的细菌病毒不知道会不会被空气带出。 虽然紧急消毒了，但是没人能保证。 所长蹙额，梅博士从没说过不清楚不确定这种话，他感觉事情有些严峻：“我一会过去，你先安抚一下员工。” “您别过来，也请通知大家避开这栋楼。少一个人少一个传染源。”梅嫣说完挂了电话。 她走到办公区了。 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杨意在发脾气。 杨意见小倪就是不让她离开，甚至还夺了她的手机，她从小到家就没受过这种待遇，气得拿起包就砸了过去。 小倪抱着头躲开。 梅嫣厉声问：“杨意，你想干什么？” 杨意听到梅嫣叫自己，收起脸上的躁怒，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故作优雅地拍了怕手：“没干什么，你的人要非法困住我。” “非法？”梅嫣走到杨意跟前，“是我让她看着你的。有本事你冲我来。” “好啊。”杨意上下打量着梅嫣，“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姐妹，这是你送给我下马威吗？” “是流程规定的。”梅嫣解释，“你不能走，我们也不能走。” 杨意看不惯惺惺作态梅嫣的样子：“什么破地方，什么破流程！我现在要离开，立刻马上，否则我就报警！”她抓起办公桌上是座机，“我要举报你们！” 梅嫣摁掉电话，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她：“你最好配合。” “如果我不配合呢？” “那我就让你配合。”梅嫣解释，“我担心那样的话，你会觉得更加不舒服。” “为什么要配合你们困着我？”杨意表示不解，“我承认我不应该进去，但是也没人警告我不能进去啊。我以为你在里面。” 梅嫣沉声问道：“没人警告，你就能偷拿别人的身份卡，进入我的实验室？没人警告，你会去商场随意拿东西吗？” “我没想那么多。这不是急着想见你。” 梅嫣告诉杨意：“杨意，我不想和你多费口舌。你现在老实的给我坐着，安静点，不要打扰大家。” “谁打扰谁？”杨意朝小倪伸出手，“手机还我。” 梅嫣示意小倪把手机还给杨意。 小倪道：“她要拿手机拍我们，还说要发网上举报我们。” “先还给她。”梅嫣倒想看看，杨意敢不敢胡作非为。 杨意满是嫌弃地白了一眼小倪，“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啊，看把你们紧张的，我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你实验室里的什么破开关，有必要这么对待我。c国国家安全局都没你们这么神经兮兮。” 梅嫣不管杨意的各种抱怨，转身过去查看监控，问：“她进去后都干了什么？” 同事调出监控：“您看，都在这儿。” 梅嫣眼睛盯着屏幕，“谁带她进来的？” “她好像就是钱博士的女朋友。” “怎么进来的？” “没注意，刷卡进来的，她用的是钱博士的卡。” 梅嫣抬头，看了杨意一眼，杨意微微挑眉，气场倒是不输给梅嫣。 梅嫣送给她一记大白眼后继续看监控。 视频显示，杨意随手套了一件防护服，也没穿戴好，就直接进了实验区，进去后直奔梅嫣的专用实验室去。 当时是另一个同事刚记录完小白鼠的情况，出来的时候还交待了一句杨意，以为杨意是小倪。 杨意进去后东看西摸，不小心就拨动了那个开关，然后她着急忙慌想恢复，却又按了另外几个，然后六只试验的小白鼠就窜出来了。 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跳起来，慌乱之中，手臂一挡，碰到一台电子显微镜，又碰坏了观察皿。 随后，梅嫣却发现杨意惊魂甫定之余弯腰捡了什么东西。 最后，她竟然装作没事人一样出来，还与进来的小倪打了个照面。 梅嫣紧蹙双眉：“杨意，你是不是抓了两只小白鼠？” “我？”杨意否认，眼睛里却藏着恶趣味得逞般的得意，“我快被突然冒出来的老鼠吓死了，我看没有。” 梅嫣沉默不语，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捏着两张直接，直接拉开抽屉。 她的抽屉里，赫然躺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鼠，正紧挨着另一只似乎睡死过去的小白鼠。 梅嫣盯着小白鼠，问小倪：“小白鼠中午出现过什么症状？” 小倪道：“其中一只有点兴奋，另外几只没什么特殊反应。”她仔细想了想，“有两只特别安静，好像没睡好的样子。” 小倪走过来，看到抽屉里的小白鼠，惊讶地喊了一声：“怎么在这儿？” “处理干净。”梅嫣吩咐小倪，“分别提取血液唾液，去做核酸检测。” 小倪立刻显得专业起来，“好的，梅博士。” 梅嫣说完径直走到杨意跟前。 杨意忍着笑，问梅嫣：“你以前不是最害怕老鼠，现在怎么天天和老鼠为伍？” 梅嫣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杨意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梅嫣，“你、你竟然打、打我！” 梅嫣反手又给她一巴掌。 “打的就是你，也好叫你以后长点记性。”梅嫣的语气生疏，冷漠，甚至带着厌恶，“杨小姐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第 28 章 梅嫣的打是真打，下手贼狠，绝不是摆架子的那种。 打了杨意，她自己的手也是疼得发麻，但心里舒畅多了。 此刻，杨意整个人都是糊涂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整个人踉跄着跌做在椅子上，方才的嚣张气焰下去了许多。 她一只手捂着脸，另一手撑着黑色的办公椅，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气得都有点失语，支吾了半天，却只憋出几个“你”字。 她想还手，可是对上梅嫣的眼神，她竟然不敢抬起手，甚至不敢反抗了。 “你敢对我动手！你敢打我脸！”杨意气得都不知道从哪里找回场子，连着重复了三遍这样的话。 梅嫣收起方才的锋芒眼神，告诉杨意：“打你算轻的。”她转过身，去倒了杯水。 缓过劲儿的杨意握着拳头，一脸恨意地警告梅嫣：“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对我！”杨意咬着后牙槽，语气阴沉，“梅嫣，你真有种！” 梅嫣有点想笑，她放下杯子，提醒杨意：“我有没有种你高中时候就应该知道。” 现在的她，脾气已经好太多了，搁以前，哪还等到现在才过来教训杨意。 “那我是什么人你高中时候也应该知道。”杨意扶着椅子站起来，她脸色有十分明显的手掌印，“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梅嫣是吓大的？” “打人是犯法的。”杨意拿出手机，对着自己脸上的红掌印，连拍几张照片，“我这就联系律师。你最好祈祷自己能付得起律师费。” “好啊。”梅嫣提醒杨意，“顺便咨询一下你的律师，毁坏公物、入室盗窃、故意传播病毒导致严重社会影响，都要判什么罪。” 杨意放下手机，“你什么意思？”她瞥了一眼不远处偷偷围观的人，“你们、你们都什么意思！” 梅嫣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讥讽般的嘲笑：“杨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可以恣意妄为的高中教室吗？” “我！”杨意也知道，自己不经允许，随意进入梅嫣的实验室，确实是不合适的。但是她觉得自己理亏并表示可以受伤害，“我之前说过，有任何损失我照赔不误。” “损失？”看着杨意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的面孔，梅嫣恨不得再给她两耳光，“你赔的起？” “几个破瓶子，值几个钱。”杨意取下自己手上的镯子和手表，“我身上没现金，不如把这个押给你们。几十万的东西我押这儿了，我能走了吗，梅大博士？” “恐怕不行，杨女士。”梅嫣瞥了她一眼，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你，你今天就是要存心和我过不去对不对！”杨意把手机排在桌子上，“要不你们拿个刷卡机来，我给你们刷卡！我现在就要离开！”她踢着椅子，发泄着心里的愤怒。 梅嫣不想理会她了。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梅嫣！”杨意见梅嫣要走，气恼地抓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我再说一次，你们没有任何资格不让我离开。不要再让我重复，否则我发律师函，告你们所有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梅嫣抬了抬眼皮：“哦。” “梅嫣，我想我的实力你是知道的。” “你的实力？”梅嫣本不想说这样的话的，但有的人，真的是仗着家里有点钱有点地位就飘得忘乎所以。 梅嫣一字一句地问杨意：“杨意啊，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了不起创造了新价值吗？是什么呢？” 杨意被梅嫣问的瞬间词穷了：“我……我干嘛告诉你？” 梅嫣继续问：“是你那几幅没人想要的破画？还是你满屋子的奢侈品？还是你这一身的名牌和外面的法拉利跑车？” “我……我有钱难道还是我的错？” “是，没人说你有钱是错的。错得是你的自以为是。” “明明是你们先强行不让我走的。”杨意口无遮拦地宣泄了一句，“一群没文化的流氓！” “这间办公室里的人，最次的也是一流院校的研究生，多得是博士博士后。你一个学画画的，在这里耀什么武扬什么威？” “我……”杨意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似乎都很不高兴的样子，和她刚过来时候的友好态度完全不同。 “杨意，你进来的时候就没注意到大门口的名字吗？”梅嫣告诉她，“这里是传染性病毒研究所。你没有做好防护措施，随便套了件罩子就进了实验室，你不带手套抓正在进行病毒实验的小白鼠。” 梅嫣十分认真的眼神让杨意倒吸一口凉气。 “你还破坏了观察皿，那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梅嫣继续吓唬杨意，“说不定你现在已经被染上了好几种病毒。” 杨意揉着手心，有点后怕，但依旧嘴硬地为自己辩解：“你不要故意吓唬我。哪有病毒碰一下就被传染上的。” “有啊，多的是。”梅嫣反问，“要我一一提醒你吗？” 杨意抬手捏了捏眉，不小心碰到了脸颊，还是觉得有点疼，下意识龇了下嘴，赶紧用手轻轻揉了揉。 梅嫣盯着她的眼睛，“对，你继续不用没洗过的手擦嘴角，揉眼睛，摸你的脸颊嘴唇。我抱着仓库里的病毒，你能被传染上一半。” 杨意赶紧放下手，见梅嫣还在看自己，又把手藏进了衣兜里。 “因为你突然闯进来的‘神’操作，不光你现在不能出去。”梅嫣呼出一口气，“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出去，要检测观察皿里可能泄露的病毒核酸，还要考虑病毒在体内存留的潜伏期。” 她实在不想和杨意解释这么多。 可是不说清楚一点你，总觉得这位杨大小姐还要闹腾。 “一旦病毒真的因此泄露，造成大面积感染，那我们也别吵了，都收拾收拾，一起准备在局子里呆个几年吧。运气好的好，或许能重拾高中时候的缘分，一起当个狱友什么的。” “我……”杨意此刻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焉了吧唧的。她看了看来回忙碌且是不是驻足偷看她一眼的工作人员。 从大家不忿的眼神里，杨意总算意识到了，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我说过了，要么你配合，要么我让你配合。” 对付杨意，她的方法就是下狠手。否则，以杨意的性格，还不知道要在这儿闹多久。 梅嫣喝光自己水杯里的水：“老实坐着，别再打扰我的人。我们，正在努力地给你擦屁股。” “可你打我了，我很不满意。” “因为你，我们所有人必须停下手上的工作给你善后。因为你，研究所里的病毒很有可能泄露。你现在还跟我谈满不满意？”梅嫣示意她看看一直在忙碌的诸位，“你先问问他们满不满意。” “梅嫣。”杨意用力抿唇，“行了，你别说这个了，我知道是我鲁莽了。但你打我……” 梅嫣打断她的话：“你第一天认识我？我打你是不是算轻的？” “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走？”杨意委屈地坐下来。 明明想给梅嫣一点难堪的，结果她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不光人被困这里，还被梅嫣生生打了两耳光。 想想，她都觉得心里憋屈。 可这份憋屈，却是她自找的。 于是心里更憋屈了。 “不知道。”梅嫣甩下一句话，“等通知。” 放下水杯，梅嫣转身继续去忙碌。 几分钟后，她给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做了几样病毒核酸检测。 虽然做了并没有什么用，但总归先测测，顺便记录一下，万一有谁真的被感染了，还能留点数据。 杨意见大家都舔了什么东西，却没她的，忍不住问了一句：“我、我呢？” 人都是怕死的。 她也怕自己真的传染上病毒。 路过的人，没人愿意停下来听她咋呼。 半晌，杨意才看见梅嫣拿着东西朝她走来。 梅嫣提取完她的测试东西后，带她去了洗手间。 杨意顺势上了厕所，还对着镜子补了补妆，“梅嫣你可真够狠的，我要是破相了，我一定搞死你。” 梅嫣不理会她的抱怨说，命令她穿上隔离服，回到刚才的地方就地等候。 杨意一直等啊等啊，等到晚上快七点了，也没见忙碌的诸位停下来。 她饿了…… 她招呼的朋友也到了，但是在研究所外，不允许进入。 以及，来接梅嫣的周晔也被拦在了研究所外。他给梅嫣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二十分钟后，周晔的助理好不容易从朋友的朋友那里搞来了一点不太确定的内幕消息：“周总，咱们先离开吧，研究所里一时半会不会让外人进去了。” “怎么回事？” “听说里面有个专门研究烈性传染病的实验室发生了意外，可能已经导致了病毒泄露。” 听到助理带来的消息，周晔更紧张了，一直看着手机，期望梅嫣能尽快回个消息。 此刻的梅嫣，正在仔细观看小白鼠被放出前的视频片段。 每一帧她都不允许自己错过。 因为，那只咬开插线而被电死的小白鼠血液里，检测到了新型免疫性病毒，和段敏体内检测到的病毒如出一辙。 小倪过来，轻声问梅嫣：“梅博士，要不要让杨小姐回去，把隔离的注意事项跟她讲清楚？” “急什么，再晾她两小时。” 大家都不能走，凭什么嚣张搞事的杨意可以走？ 梅嫣这人很公平的，谁都可以走，搞事的杨意绝对不能第一个走。 “那要不要给她吃点东西？”小倪提醒梅嫣，“已经七点多了。” “哦，她说她饿了吗？” 小倪摇头。 梅嫣道：“那上赶着照顾她干嘛？咱们这又不是旅馆。” 小倪想了想，觉得梅博士说的很对。 因为小白鼠体内核酸检测阳性，哪怕现在根本没有具体确切地传播路径，大家也全部都得隔离观察。 而这都要怪杨意！ 人家小白鼠在试验箱里好好呆着，别人进去都穿着隔离服，偏她竟然徒手把小白鼠揪出来放在梅博士抽屉里，简直了！ 第 29 章 时间逼近夜间十点钟。 这条路上的写字楼工作园区，早已经进入了休憩模式。 而研究所里灯火通明。所长和几个资深专家在开会，讨论今天的事情如何处理。 已经把自己意见提交上去的梅嫣正在等老师的邮件。 这时，门卫打电话给她：“梅博士，您先生给你们订了夜宵，我放你们科室门口成不？” “我先生？”梅嫣愣了愣，赶紧拿起已经被她冷落了快一天的手机，看到了周晔发来的微信消息。 看到周晔的消息，梅嫣心里一暖，对门口道：“那你放门口吧。” 说完，她赶紧给周晔连回了好几条，算是解释自己不是故意冷落他不回复他。 不一会，门卫拿着推车推着满满的饭盒过来了。 大概有两百多盒，饭菜分别装的。 梅嫣走到门口，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周晔考虑得还真周到，把她全办公室的人都算进去了。 门一打开，那饭菜的香味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阉了好久的杨意立马转过头，看着饭菜。 梅嫣和同事将饭菜分发给每一个人。 也包括杨意。 杨意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拿起筷子就要拆开来从吃。 “去那边洗手。”梅嫣拦住她，叮嘱她，“要消毒。” 杨意虽然不想听她的，可如今她也没别的选择，起身去洗手的时候还一脸不忿地嘟囔着：“也整得太夸张了，又不是真的有传染病。” 吃饱肚子后，杨意似乎又来劲儿，先是打电话说道了一番自己的朋友：“你看看你们，人家跟我一样被困在这里，人家的朋友就想得起叫夜宵过来，你们呢？一点靠不住。” 杨意的朋友在电话里特别委屈地说：“我们这不是被人赶走了嘛，现在研究所门口一辆车都不让停。再说了，谁叫你没事去那儿的。你是不是看上了里头的什么人啦？” “没有。”杨意气得鼻孔出气，“我今晚特别惨，我回头跟你说。反正你们今天欠我好几顿饭。” 朋友连连答应杨意的饭罚之约。 杨意打完电话，抓着也才刚刚吃好饭的小倪问：“为什么房间里这么冷？怎么不开空调了？” 小倪似乎不想和她靠太近，说：“不开空调是怕传染。” “传染什么？” “还不是你害的。”小倪白了她一眼，“一会你就知道了。” 小倪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杨意心里霎时没底了，“我真的染上病毒了？” “染上也没这么快。”小倪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你回头问梅博士吧。” 杨意站起来，到处找梅嫣，却发现梅嫣不在。 梅嫣此刻在她的实验室里，一边进行再次消毒，一边和周晔通电话。 周晔很是焦急地问她：“今晚还回家吗？” 梅嫣摇了摇头，“大概，我这段时间都要和同事住在隔离酒店。所长正找人帮忙安排。”具体的细节她也不方便和周晔讲，倒是想起来嘱托他注意段敏的情况，“你妈妈所感染的应该是新型免疫系统的变异种。可能，不是很好。” 周晔明白梅嫣的意思，“那治疗手法上是不是也……” “大概还要关注她的身体变化。”梅嫣诚实告知，“老师在国外，发来的消息是，可以确定以前的治疗手段根本有用。” 周晔沉默了片刻。 梅嫣靠在墙壁，捂着手机话筒，没让周晔听到她的疲惫的叹息声。 她深吸一口气，柔声安慰周晔：“不过你放心，总有办法的。” 周晔低头，看着路边灯光下的斑驳树影，“我知道。” 梅嫣顿了顿，挑了几个所谓的好兆头告诉周晔：“国外变异的二代病毒的病患增多明显，老师说，国外有几家医院已经听了他的建议，正在征询病患的资料。相信很快，会有替代的治疗方案。” 她作为病毒学家，对病患的临床表现也会关注，但更关注的，还是如何针对病毒的特性，对相关的机构给药物治疗建议。 “小嫣。”周晔喉咙微动，“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我可是专业的。”梅嫣笑着。 收了电话后，梅嫣看着自己的那份美食，提不起一点胃口。 她本就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略一思索后，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随后转身准备投入在工作中。 如今的深夜还是凉意十足。 路边绿化从里杏花枝头，小如手指甲般的花骨朵已暗示春至。 周晔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的研究所，心里默默地道了声：“我等你下班。” 十分钟后，助理拿着文件过来，“周总，已经拿下了。” c国的股票也只刚开盘二十分钟而已。 周晔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仔细看了一遍后，毫不犹豫地在文件上签了字。 助理倒是颇为心疼。 周晔看出他痛惜的表情，语气温和地问了句：“比我们原先的预算多了多少？” 助理撇了撇嘴，“多了四亿。” 周晔笑了笑：“也还好。” 按照惯例，这么高金额的收购反感，周总是从不着急的，通常最终成交价都会比预算更划算。 这次的算是一个例外。 对于周总为何要急着拿下这家跨国药企公司，助理不敢妄自揣测。 助理将文件收好，谨慎地问周晔：“需要近期安排这家公司的高层和您见面吗？” “暂时不用。”周晔语气变得干脆清冽，“让他们递交一份年度规划。” “好的，周总。”助理道，“要继续等吗？” 这时，不远处开来两辆大巴车。 跟着大巴车的还有一辆写着卫生部监督局的车子。 助理呢喃了一句：“不会真的是可怕的病毒吧？” 什么让人变丧尸之类的……助理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生化危机》这类电影。 “能被治疗就不危险。” 差不多快一个小时后，两辆大巴车缓缓开出来了。 周晔这时也收到了梅嫣的通知电话。 梅嫣告诉他：“我们上了大巴，所里和卫生部帮忙包下了郊环那边的酒店。” 周晔问：“你坐在哪一排？” 梅嫣抬头数了数：“第九排，靠左边窗口。” 周晔想，那刚刚好，他不用挪动了。 周晔等着大巴进过。 大巴车第一辆，没看到梅嫣。 第二辆过来了。 周晔轻声在电话里说：“你抬头看外面。” 梅嫣扭头看着窗外。 周晔立在路灯下，显眼的身姿容貌被衬得更加出色。 周晔道：“小嫣，晚上好。” 梅嫣对着车窗外的男人露出微笑，“嗯，晚上好。” 两个人的对视只有短暂的数秒钟时间。 梅嫣已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一身的疲惫似乎去了大半。 挂了电话后，她又想起了什么，立刻发消息嘱托周晔：“不要和我哥说。” 已经坐上车的周晔立刻回复：“小嫣，我知道了。到了酒店后要立刻跟我说。” 梅嫣看着手机，缓缓地打出一个字——“好。” 坐在梅嫣旁边的杨意语气酸溜溜地嘲讽着：“又不是生离死别，需要这么肉麻吗？” “心胸开阔点。”梅嫣告诉她，“你就不会总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绑架了。” 杨意冷着脸，“我才不酸。” 她其实本不必和梅嫣坐一起，可是奇怪的心理又让她就想坐在梅嫣旁边。 当然，另外原因也是别人不大待见她。 钱培润因为她的事都被研究所通报批评了。 其实这事不赖钱培润。 钱培润和梅嫣一起去和所长开会的，是杨意自己擅作主张拿了钱培润的员工卡搞事情。 “你不酸？”梅嫣侧头，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一脸醋样的杨意。 杨意的眼神里，写满了我嫉妒这三个字。 她被梅嫣看得十分别扭，“盯着我看干什么？信不信我把你打我两耳刮子还给你。” “哦，那你动手，我请律师告你哦。” “你……”杨意瞪着梅嫣，“你……” 她有点心慌，昨晚上她给周晔打电话的时候，该不会…… 梅嫣很不给面子地把花说开：“周晔他就那样，对不喜欢的人从来没什么耐心，说话也是夹针带刺，你习惯就好。” 杨意瞬间红了脸。 心里又气又恼。 昨晚上她气了大半宿，还是和喝多了的钱培润深入交流后才缓过来。 想不到今天又被梅嫣提起。 杨意气得直哼哼：“梅嫣，你知道高中的时候，我为什么慢慢冷落你吗？” “不想知道。”梅嫣直接打断她想追忆往昔的念头。 梅嫣闭上眼，头靠着座椅，准备在车上先休息一会儿。 杨意：“……”又被比下去了！ 她知道，她一直都比不过梅嫣。 第 30 章 饶是梅嫣并不感兴趣，杨意还是忍不住要说。 她嫌弃地瞥了一眼梅嫣，道：“梅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梅嫣不行听杨意啰嗦，偏过头，将脸朝着车窗。 这么明显的抗拒态度杨意不可能看不明白的，她一位杨意会就此闭嘴。 然而杨意的兴致来了，谁都堵不住她的嘴。 从前高中时候她就这样，老师叫她闭嘴她都不会闭上嘴，非得把话说完。 “你高中时候就看上了周晔对不对？”她扭头看着梅嫣，“别装睡了，你听得到我话的。” 梅嫣叹气，露出眼底的疲惫，“我忙了一天，真的很想眯一会儿，有事能不能憋着？” “不能。”杨意低头，从包里翻出白色的苹果无线耳机，直接塞了一个在梅嫣耳朵里，“你要是不理我，我就公放这段录音。” 梅嫣听到录音，脸色微变，“你怎么会有这个录音？” 杨意颇为得意，道：“那天我刚回国，路上开车的时候，闲着无聊打开电台。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是你了。”杨意按下暂停键，“虽然那时候我们已经绝交三四年了，中间也都没见过面，但是你知道的，你的声音特别有辨识度。” 这段录音是梅嫣打给电台时候，和电台主播的聊天内容。 当时的她刚从医院回寝室，那时候距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 她一个人不敢回家，怕爸妈知道自己的事，也不好意思去周晔跟她同居的房子里。 学校里很安静，只有研究生还在学校里。 她们本科生的这片寝室里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 寝室里，属于她的床位上堆满了杂物。 梅嫣清理一下午后，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看着窗外西沉的落日，想到她一心爱着的男人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想到自己刚刚经历过一场手术，想到那些甜言蜜语……她心里十分难过。 那天晚上，毫无胃口的梅嫣觉得太孤单了。她觉得很无助，有那么一会会儿，确实生出一丝丝极端的念头。 电脑这些东西她都留在了周晔的那套房里，她也不打算要了，本来也是周晔买的。 没什么娱乐设施的她听着收音机。 大概是主播的声音太温柔了，她忍不住拨打了热线电话。 其实也没说什么，她只是表述自己分手了，很难过，而且男方的母亲看不上她，狠狠地羞辱了她。她这段时间也病得厉害，觉得生活很灰暗，有种活不下去的感觉。 女主播就一直安慰她，告诉她生活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不应当局限在一段感情里。 主播说：“不开心的事我们天天都会遇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可是，亲爱的姑娘，你还很年轻，你还会遇到更好的那个他。” 梅嫣抽泣着，哭道：“可是、我我……我觉得我遇不到了。”她擦着鼻涕，“而且，就算他现在回来，我也肯定，肯定再也不会要他了。” 事实上，梅嫣这些年，确实再也没遇到过像周晔这样的男人。 然而时过境迁，她的心境早已达到了女主播的提倡的境界了。 爱情从来就不是她这一生的全部啊。 当然，现在和周晔重续前缘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所以你好几年前录下这段录音，就是为了等着将来能有一天靠这玩意儿挟我？”梅嫣已经恢复常态，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那你公放好了。” 杨意再次郁猝，问她：“你就不怕别人背后议论你？” “怕啊。”梅嫣嗤笑一声，“我当然怕别人知道我当年做过那么傻逼的事。不过我现在更怕，别人知道我和你是高中同学。” “你！”杨意一脸吃瘪的样子，“梅嫣你真的比以前还要令人厌恶。” “对的。”梅嫣轻叹一声，“行了，你要叙旧就叙旧吧。我听着呢。” 杨意动作粗鲁地扯回自己的耳机，心道：这他妈的还怎么叙旧！ 梅嫣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她才不在乎杨意情绪好不好。 杨意郁猝无比地拿出手机，跟朋友抱怨，开始狂骂梅嫣如何如何不好。 跟朋友彻底发泄一通后，杨意才觉得自己烦躁压抑的情绪好了些。 这时，钱培润问她到哪儿了。 杨意眉头为蹙，忽然觉得钱培润身上的知识气息吸引不到自己了，她回了个“不知道到哪儿”之后，又补了一句：“咱俩就这样吧，不聊了。” 随即她把钱培润拉黑了。 这时，梅嫣的手机嘀嘀嘀响了几声。 梅嫣看都没有，直接摁了手机侧边音量键，嘀嘀嘀声消失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杨意还是好奇梅嫣。 梅嫣垂眸，礼貌地回答她：“不是电话。” 这嘀嘀嘀声是她手机里设置的周晔的生日提醒。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换手机，都总要设置这个提醒。 可能，她是打心底深处地怕自己会真的忘了周晔吧。 杨意张了张嘴，本想继续说话的，但是她憋住了。 注意到她的微表情的梅嫣扯了扯嘴角：“唉，你当年为什么突然疏远我的？” 她已经给台阶了，杨意爱下不下。 杨意没觉得这是梅嫣给自己台阶下，反而认为她也是憋不住了。 带着一种是我憋赢了的心态，她开始说：“你高中时候就看上了周晔对不对？” “哈？”梅嫣侧头看着杨意，一脸问号。 “别以为我不知道。”杨意撩了撩头发，“你还把我和你的合照发给周晔，你发就发呗，干嘛把我那半张剪掉？是怕周晔看到完整的照片后，先看上我没看上你？” “这个……你从哪儿看到的？”梅嫣表示自己没做过这件事。 “周晔手机里。”杨意不信，“我还不知道你。” 周晔这臭男人不是说以前从不认识杨意的？ 梅嫣决定回头好好拷问周晔，不问清楚绝不嫁给他！ “咱高中时候你看到的？” 杨意道：“对啊。高三刚开学没过久吧，周老爷子过寿，我爸妈带我去周家赴宴，我看到的。” “那时候周晔上大学了吧？” “对。那么多男人里头，就数他最吸引人。”说起来，杨意都想流口水，“我把m中校花文芮的电话给周明晖，周明晖才肯帮我忙。” 回想起来她都觉得自己被周明晖耍了，她说的是“把周晔手机给我”，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肯定知道她说的是手机号码，而不是真的手机。 周明晖一脸坏笑地把周晔的手机拿给她了，还一副我为你好的语气跟她说：“杨意，你这么美，我不能坑了你。我认识我哥这么多年，想追他的女孩子没成千也得上百了，这里头没一个能近他身的。所以其实，我哥周晔他不近女色，十有八九他喜欢男人。” 杨意当时真的是信了周明晖的这通鬼话了。 然后她好奇地摸了摸周晔的手机，无意中发现亮屏的界面竟然是熟悉的梅嫣，而且是她和梅嫣的合照的一半，刚想破译一下周晔的手机密码时，就发现周晔走过来了。 一直注意周晔动向的周明晖一把抓过手机，动作麻利地跑过去，把手机还给了周晔。 说起来，当时杨意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和周晔说过。 再后来，当她想问周明晖的时候，周明晖还是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我哥周晔这货绝壁喜欢男人。” 他发了周晔参加某个商业活动的小视频。 视频里，周晔全程无视了某位以艳丽闻名的女星的搭讪，反倒是对一个刚演了一部电影的男演员给以好颜色。 “你以为我没给周晔带过好看的妹子？”周明晖信誓旦旦，“我这人，最在乎兄弟感受的了。我给他发过不少美女照片的。可是他是真的不喜欢啊，他对美女没兴趣的啊，这我也没办法的。” 现如今回想起来，杨意才觉得当年的自己还是年纪轻，太单纯了。 她中断讲述，补充骂了一句周明晖：“周明晖这个人渣，满嘴谎话，活该被戴绿帽子。” 周晔哪里是喜欢男人？周明晖全程胡说八道，害得她错过了那么多次近水楼台的机会。 至于周晔手里为什么会有梅嫣的照片。杨意当时就自己脑补了一个完整的情结，她觉得照片肯定是梅嫣发给周明晖，然后周明晖帮忙发给周晔。至于周晔，那一定是没来及删，而且刚巧那天锁屏照片跳出来的是她。 所以她很气愤，十分气愤，觉得自己的好姐妹没把自己当姐妹。 “我们关系那么好，我对你掏心掏肺，别人都不知道我的家底，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可你呢，你喜欢周晔，很正常啊，我也喜欢，可是你不能背着我去干这种事。”杨意道，“我觉得你在利用我。你是利用我的身份，想借我的身份跳板，嫁入豪门。” 杨意说完，拿出水，喝了几口。 讲得她都口渴了。 一旁的梅嫣，听得目瞪口呆之余，还不忘给她鼓鼓掌：“果然，学艺术的想法和我们普通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呢。” “我推测的有半个字不对？”杨意白了一眼梅嫣，“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嫁给周家，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你那大学同学袁旖芊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嗯，你说得有道理。”梅嫣煞有介事地点头，“我是得注意点。” “而且，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事。”本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让梅嫣轻松得到的心态，杨意故作神秘地凑在梅嫣耳边，“周晔的心里，可是住着一个白月光的，听说是个陪酒女。他为了这个女人，连钟思苒都能拒绝。” 钟思苒是谁啊？ 是她们这群豪门贵女里最出色的。 到这里，梅嫣再也忍不住了，扑哧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梅嫣正色，“想笑。” 忍不住，她又笑了。 杨意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还想说话。 梅嫣嘘了一声，提醒她：“到了。” 大巴车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里。 梅嫣拿出手机，先是提醒周晔，让他和段敏的主治医师讲清楚，要大家有点心理准备，最好是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同时问他：“周晔，你和陪酒女的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 31 章 梅嫣按照酒店人员的安排，进入了811号房。 她拿着房卡，站在房门前，看着811三个数字发呆。 811这三个数字，总能勾起她许多回忆。 八月十一日，是她每年都避不开的日子。 这是她生日，也是她做手术的日子。 那年暑假，当她和周晔决定领证的时候，她心血来潮，想八月十一日去领证。 又是她生日，又是她和周晔的结婚纪念日，她认为很有意义。 不过，当时周晔并不同意，他言之凿凿，列了好几条弊端。 首先，这样一来，他们登记的日子又将会往后顺延了一天，再者他希望把结婚纪念日和她的生日能分开，这样他可以找到更多机会和她一起缠绵浪漫。 “但这样的话，你就永远不会忘记我的生日和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 周晔抿了抿唇，捧起她漂亮诱人的脸蛋儿，在她唇边轻轻啄了一口，道：“可是嫣宝，如果我连这两个日子都记不住，我还有什么资格向你求婚？” 梅嫣当时脑抽了一样，还坚持了一下，问：“万一我记不住怎么办？” 周晔：“……我记得住就好。” 说起来，她和周晔重逢后，就再也没听他叫过自己嫣宝了。 回过神的梅嫣打开房门。 她打开手机，没收到周晔的回音，便追加了一句解释：“杨意警告我要注意点，说你的白月光就是个陪酒女。你好好反思反思，为什么你的情史总是和陪酒女过不去。” 别的不考虑，她就是想先把杨意卖了。 省的杨意还抱有幻想，仗着她家和周家都是又根基的人，老来故意拨弄她和周晔的关系。 发完消息，梅嫣将手机丢在一旁。 她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倒在床上秒入梦乡。 周晔之前一直在洗澡，洗完澡出来后才看到梅嫣的微信，吓得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这谣言哪里来的。 【陪酒女？什么陪酒女】 【什么白月光？】 【我刚才在洗澡。】 【小嫣，你不要听她胡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应酬，也不可能喜欢除你之外的女生。】 【真不知道杨小姐为什么要造这样的谣言。】 【小嫣，我真的没什么陪酒女白月光。要真有白月光，那也只能是你。】 【我反思，是我不好，我们当年就不应该秘密交往。我们马上结婚然后晒结婚证吧。】 周晔还仔细回忆了自己的所有情史。 没认识梅嫣之前，对主动追求他的女生，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也从来没主动追求过女生。 认识梅嫣之后，他就更加不可能对别的女生动心了。 周晔抱着手机，怕梅嫣生气自己晚回消息，决定再打个电话过去。 但是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 他怕自己不停打过去影响小嫣休息，便没有接着打过去。 周晔猜测得对，梅嫣此刻已经睡了。 她睡得沉，但隐隐约约的，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响，不过她太困了，不想接，也不想起来，就这么任他去了。 周晔这时才想到，要叮嘱自己的母亲。 时间也不早了，他觉得母亲或许也睡了，便发了消息，措辞还算含蓄委婉。 第二天一大早，周晔还专门给段敏打了个电话，怕她没看到消息。 段敏看到消息了，正在生闷气。 她现在的情绪，极其不稳定，接到周晔的电话时，更是火爆得不行：“什么叫注意？我是个病人，我还要注意什么！难道我得的是见不得人的脏病吗！？” 新型免疫系统病毒感染人类后，也是攻击人类的免疫系统。 说到攻击人类免疫系统病毒，大家都会想到至今未能完全制服的hiv病毒。 但这两种病毒只是功能类似，感染途径到现在都没有具体的说法。 段敏一看到让她注意，让她和周绵绵保持距离，她就生气。 “你妈妈我干干净净，不需要避着人！不需要！” 发泄完之后，段敏挂了电话。 周晔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么点小事，她怎么能发得出那么大的火。 段敏不光发火，发完火她还哭了，哭得特别伤心，自己总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的感觉。 这时，正在吃早饭的周绵绵走过来，踮起脚尖，抬手擦了擦段敏的眼泪，“妈妈、妈妈不哭了哦，绵绵爱妈妈。” 听到女儿的宽慰之词，段敏勉强觉得心情好了点，她抱着周绵绵，道：“绵绵最乖了。” “嗯，妈妈也最乖的。”周绵绵亲了亲段敏，“妈妈不哭。” “好的。”段敏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妈妈不哭。妈妈今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呀！”周绵绵开心得眯起眼睛，“妈妈我们去吃冰激凌吧！绵绵好久没吃冰激凌了！” “好！”段敏抱着周绵绵，“好，我们吃饭，吃完饭就去商场，我们来一场大购物。” 段敏带着周绵绵逛了一上午，买了许多东西，负责专门接待段敏的商场导购，乐得合不拢嘴。 在导购的指导下，段敏又来到了一家名贵的儿童服饰店。 段敏拉着周绵绵，指着展示区的一排模特，“绵绵喜欢吗？” 周绵绵点点头。 春夏款的小裙子，样式各异，款式也都是最新的。 段敏道：“挑出你最不喜欢的。” 周绵绵舔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冰激凌，看了半天，很艰难地选出两套她不喜欢的。 段敏点点头：“嗯，好，那两套。” 一旁的店员听得愣了一下：这不是小姑娘最不喜欢的。 周绵绵也说：“妈妈，那两套没有这个和这个好看。” 段敏大手一挥，对店员说：“我的意思这两套不要，剩下的七套都给我包起来。” 周绵绵仰起头：“妈妈，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一星期刚好七天，一天一件。”段敏很豪气地签了单。 她带着女儿走到商场里的休息区，休息区旁边就是这里最出名的冰淇淋店铺。 逛了大半天，她觉得有点累。报复性购物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只是开心过后，觉得胸口闷闷的。 段敏看着女儿。 周绵绵很认真地吃着冰激凌，一口一口的，不急不躁。 段敏抚了抚胸口，道：“绵绵，给妈妈吃一口好不好？” 周绵绵抬头看着段敏，犹豫了一会儿。 段敏觉得心塞，以为她舍不得。 周绵绵却把手里的冰激凌都给了她，说：“这个都给妈妈吧。” 段敏接过冰激凌，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太甜了，绵绵。”她揉着头，觉得头晕得厉害。 “妈妈你等一下，我再去买两个更好吃的。”周绵绵转身就去买了两个，“妈妈，你再尝尝这个。” “过来，抱抱妈妈。”段敏觉得很不舒服，她抱着周绵绵，大口吸着气，“妈妈……妈妈有些不舒服。” 周绵绵举起手里的冰激凌，“妈妈你尝一口，绵绵请你吃。” 段敏张嘴，想尝一尝的，却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有点疼，有点想吐。 她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嘴角喷出血，溅到了周绵绵手里的两个冰激凌上。 下一秒，她便倒在了一旁，彻底失去知觉。 第 32 章 商场里一阵手忙脚乱后，大家忽然遗忘了周绵绵。 周绵绵被妈妈的样子吓到了。 她想出声哄妈妈的，但是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 她小小的身子很快被挤到了外面。 冰淇淋上有血。 周绵绵的脸上也被溅到了血。 她想去洗手间把冰激凌洗干净再吃的。 可转身一走，就迷路了。 商场很大，内里圆形设计。 周绵绵找不到妈妈了，看着手里快化掉的冰激凌，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两只手都那和冰激凌，想擦眼泪偶不知道怎么擦，只有努力抬起手，用胳膊肘擦拭。 她蹭掉了眼泪，也蹭掉了脸上的血滴。 “妈妈，妈妈……”周绵绵站在商场的某个道路口，“找不到了，我找不到了。呜呜。” 这时，远处一个男孩大声喊着：“小姑姑！小姑姑！” 周明晖瞪了一眼儿子，“臭小子，能不扯着嗓子嚷嚷不？别给你爸完美的形象添乱。” 周沫辰声音弱了下来。 他好久没见小姑姑了，有点惊喜而已。 周沫辰要比周绵绵大一岁多，但是从备份上讲，他还是得管周绵绵叫姑姑。 当年周绵绵还穿开裆裤，而他已经不用尿不湿的时候，一直不肯叫周绵绵姑姑，后来被周明晖凶了一顿了，老老实实地喊周绵绵姑姑了，不过小孩子还是留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不光叫姑姑，还可以在前面加了一个小字。 周绵绵光顾着委屈，顾着哭，顾着手里的冰激凌快化了，顾着自己找不到妈妈了，都没注意到有人在喊她。 周明晖也看到周绵绵了。 “爸爸咱们快过去看看，小姑姑是一个人，她都哭了。”周沫辰急不可待地朝周绵绵冲过去。 周明晖拿出手机，本想打给大伯的，但想到大伯最近过得很不顺心，便打给了看起来春风得意，爱□□业双丰收的周晔。 周晔正开会，听到周明晖的来电，本想掐掉的。 他接起电话：“你又打架了？” “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周明晖抬手摸了摸眼角。 唉，还有一点点疼痛感，没完全好透。 “有事快说。” 周明晖低头看了一眼正被儿子小心哄着的周绵绵，告诉周晔：“周绵绵在我这儿。” 这句话听上去总觉得……他马上就要和周晔谈交易条件的样子了。 周晔扬眉，有些困惑：“这种事需要跟我汇报？” “不是我……“周明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就是跟你说一句，你想什么呢？周绵绵一个人在商场里哭，我也没看见大伯大伯母，我怀疑她走丢了。跟你说一声，省得你们担心。” “行，我知道了。” 周晔挂了电话后，周明晖对着电话呸了一声：“我真是犯贱呐我，我跟谁说不好非跟他说！” 他低头看着两个差辈分的小孩正在聊天。 周沫辰问：“小姑姑，你一个人来的吗？”他显摆一样地扯了扯周明晖的衣袖，“我是爸爸带来的。” 周绵绵摇摇头，仰头看了一眼周明晖，有些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哥哥好。” “稀罕你的一声哥哥啊？”周明晖见她不情愿，嘀咕着，“我还不情愿呢。” 在周绵绵心目中，似乎只有周晔才是她真心愿意叫出口的哥哥。 周明晖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妈呢？”他估计是大伯母带她出来的。 提到妈妈，周绵绵又紧张地要哭了，“妈妈吐血了。我找不到了。” “什么吐血，什么找不到？”周明晖很不习惯和小朋友在一起，蹙起眉头，“刚才你在哪里买的冰激凌？” “噢噢，对对，妈妈刚才就昏倒在冰淇淋店旁边的椅子旁。”经周明晖一提醒，周绵绵总算知道具体方位了。 “真笨。”周明晖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娃去找冰淇淋店。 周沫辰嘻嘻笑着，道：“小姑姑，爸爸说你笨。” “我才不笨呐。”周绵绵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小姑姑，你为什么有两个冰淇淋？” “给妈妈吃的。”周绵绵道，“妈妈不舒服，要多吃冰激凌。” “可是我妈妈说，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吃冰激凌。” “没有我，我不舒服的时候，就爱吃好多好多冰激凌。”周绵绵舔了舔嘴唇，看着手里的两个冰激凌，忍不住想吃，“可是，大人说吃多了会胖，我就不敢吃太多，就吃稍微多，这样就不胖了。” “那你有两个，你能分给我一个吗？”周沫辰还没见过快化成水的冰激凌，“你看你手都要被弄脏了。” 周绵绵看了看手里的两个冰激凌，仔细思考了叙旧才把其中一个给了周沫辰：“那给你这个，这个不甜。” 她刚刚又想用厕所里的水龙头冲一下另一手的那个冰淇淋，但是因为两只手都有冰淇淋，她没找到开水的方法，就作罢了。 其实血滴很快就渗入冰淇淋里面了。 而且她还刻意为了妈妈买了最不甜的口味——咖啡口味。 血滴在深色的咖啡上，不自信看，也瞧不出来。 周沫辰接过冰淇淋，一仰头喝掉了化开的冰淇淋，“这个一股咖啡味道，这个我不喜欢。小姑姑你为什么不给我甜的。” 嘴上叫着不喜欢，还是一口一口又一口，几口就吃完了。 周绵绵道：“这个刚才被沾到血了。” “哪儿有血，你给我看看。”周沫辰不相信，眯着眼睛瞅了半天，“小姑姑你胡说，没有的。难道这红红的都是血？我也闻不到血的味道啊。” 周绵绵也看了半天，“刚才有的。” 现在化了，有也看不到了。而且，这份本身也是红色的冰淇淋。 “小姑姑，我想尝尝。”好吃的周沫辰舔了舔口水。 “那好吧。”心软又善良的周绵绵把冰淇淋递给周沫辰。 周沫辰很快又吃完了。 两个小朋友也走累了，纷纷仰头看着周明晖。 “爸爸，你不会也迷路了吧？” 虽然儿子问出了事实，但周明晖表示，问题不大。 怪他不经常在这层楼逛。 五分钟后，借助手机和楼层告示，周明晖成功把两个人娃带到了冰淇淋店前。 周绵绵指着已经被清洁阿姨打扫干净的地方，说：“刚才妈妈就在这里的。” 周明晖正想给大伯母打电话，就看见一个助理模样的女士跑过来保住了周绵绵，“谢天谢地，我的小祖宗，你没丢就好！” 她急得都开始掉监控了，生怕弄丢周家的千金小姐。 方才所有人都急着帮忙抢救段敏，她也粗心了。 “没事没事，我妈妈呢？” “周太太现在在医院抢救，我已经通知你爸爸了。” 周明晖问：“大伯母怎么了？” 助理道：“不知道，突然吐血，还在抢救。” 周明晖赶紧带着周沫辰还有周绵绵往医院去。 他们刚到医院门口，发现周晔也从前面的那辆黑色商务车身上下来了。 “哥哥！”周绵绵撒腿朝周晔跑去，“哥哥！” 周晔蹲下，抱起冲过来找自己的周绵绵。 周明晖忍不住嘀咕着：“小没良心的，难道我不是你哥哥吗？”这丫头的区别对待也太大了点。 周绵绵抱着周晔，十分开心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哥哥，我嫂子呢？” 听到这话，周明晖就不开心了，“你妈在抢救，你还找你嫂子。你这丫头是不是没良心？” 周晔默默地瞥了一眼周明晖。 周明晖哼了一声后，闭上了嘴，领着儿子跟着周晔齐齐朝急诊室走去。 此刻的梅嫣，刚从老师那里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她已经紧急上报给了研究所，也催了所长好几次，问所长几点可以公开消息。 所长和医院通过电话后，也是急得焦头烂额。 涉及的病患关系不一般，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通报合适。 他打电话问梅嫣：“据你了解，段女士和周老爷子会时常接触吗？” 梅嫣道：“我不清楚，但是，但是我的想法和我老师的一样，建议和段女士有过长时间亲密接触的人，都暂时居家隔离，等待医疗观察结果。” “只是普通接触不要紧对吗？” “应该是。但是病毒会变异一次，同样也可能变异两次。” “隔离周老爷子，哪里是我能决定的。”所长无奈，拨通了卫生部的电话。 东西都呈上去了，但是等决定下发，这里面至少得三四个小时到一天时间。 可如今，时间等不得啊。 第 33 章 梅嫣思忖再三，还是决定直接和周晔说。以她和周晔的关系，她觉得，聊起这个应该算不上违规。 周晔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还在手术室外等待。 段敏依旧在抢救之中。 “小嫣。”周晔接起电话，“怎么了？” 梅嫣现在的个性，能主动给他打电话，那必定是有事的。 一旁的周明晖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周晔，然后发出了一声很不甘心的轻哼，脸色也变得有些臭臭的。 周晔没心情关注周明晖的小情绪，转身走到的等候区的另一侧。 “你在忙吗？”梅嫣轻咳一声，绞尽脑汁地想着开场白，“我、我你说个事。” “嗯。”他抬头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告诉梅嫣，“我妈她之前在商场里突然吐血，情况不太好，现正在医院里抢救。” “吐血？”梅嫣震惊了一下，“毫无先兆的？” 这病情发展的比非变异的病毒迅猛多了。 周晔不敢对此多做评述，他并没有和段敏住一起，所以说不清的。眼下他们这群人里，最熟悉的段敏的，莫过于五岁多的周绵绵。 可周绵绵哪里能晓得什么是先兆啊？ “得问问我爸。”周晔叹气，“我希望她没事。” 梅嫣觉得脑子里有点乱，“周晔，你别紧张，这个病致死率不高的。” “嗯。” “周晔。”梅嫣抬手捏着眉心，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是得多无情才能在这个时候要周晔帮忙查一查和段敏接触的人呢？ “我在。”周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为难，“你还在隔离吗？” “嗯，也不算，只是我一周尽量不打算和研究所以外的人接触。”梅嫣抿了抿唇。 现在在工作实验期间，她也都是做好了防护，防护自己，也防护别人。 “那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能见面了？”周晔很想抱一抱她。 “很快会过去的。”梅嫣停顿了几秒，“周老爷子最近怎么样？” “前段时间感冒了，不过也不算严重，这两天已经好了。只不过老人家身体恢复慢，精神有点比不上先前。”周晔见不得梅嫣这么为难，直接挑白了问，“你之前跟我说过，说病毒会变异，是不是我妈她查出来的这个病毒和之前c国发现的不一样？” 涉及到专业方面，梅嫣不好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地给他讲：“徐老师在国外，已经拿到了一些数据。c国的病患里，也发现了这个病毒的变异。所以，估计你妈妈是去c国旅游的时候感染上的。但是c国的统计数据有些问题，他们因为方向选择的关系，大概漏掉了很大一批感染者的数据。” 周晔问：“所以……是已经确定会传染了？” 梅嫣沉默了一秒。 “没关系，你告诉我。” “是。”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周晔，可能，可能所有和你妈妈接触过的人都要进行医学隔离。”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包括今天给你妈妈做手术的医生护士们。” “你们是不知道怎么和我爷爷讲吗？” “上面在考虑方案。” “好。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周晔补充，“他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大体上还是通情达理的。” 这两天突然关心起他的个人情况除外。 “嗯。”梅嫣相信周晔的话。 “小嫣。” “嗯，我在。” “你，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梅嫣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当然会，你忘了我老师的话吗？我可是病毒猎手。”她垂下眼眸，“倒是你，真的要当心。” 外人或许并不能理解，但是越是专业，便越明白无特效药的传染病的危害性。 “我也不会有事。”周晔道，“我算了算时间，一周后你方便见我的时候，刚好可以去把证领了。” 梅嫣没吭声。 周晔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你不会又想反悔？” 梅嫣眉眼弯弯，“放心吧，我跑不了。” “你这次再跑，我也不怕。”周晔用轻松的语气调侃自己，“我现在可是买得起机票的。” 开玩笑，何止机票，航空公司他都买得起。 梅嫣靠在墙壁，解释了自己心里的迟疑，“也、也不是想跑，只是觉得太快了。” “快？哪里快？” “我和你相亲才几天？”梅嫣道，“我都不好意思跟我哥说了。” “没关系，我好意思的。”周晔不介意把自己大学时候就暗恋梅嫣的时间告诉梅子期。 “你可别，不然我生气了。”梅嫣轻笑一声，“我还得考察考察你到底有没有陪酒女白月光。” “那……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你二十四小时贴身挂件，让您好好考察清楚。” “可算了吧，我怕挂着你招人闲言碎语。” 周晔不过来过研究所一次，她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焦点话题。 要不是所里突然被杨意搞得断了一次节奏，怕是现在大家还会忍不住揣测她和首富周晔不得不说的事。 梅嫣道：“我不查，你自证清白。” “我拿我的一生给你自证。”周晔真想用双唇堵住她的嘴，“有没有的，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梅嫣低头，又忍不住想笑。 从某些方面判断，梅嫣可以确定周晔在她出国求学这些年确实没别的女人。 算了，她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人。 她刚才这么说，只是想让两个人之间气氛轻松一些。 周晔和梅嫣挂了电话后，手术还在进行中。 这时，周晔的助理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 最后的时候，助理问周晔：“对了周总，有个记者想就瑞美的每年的公益项目采访您。” 周晔眉毛上挑着：“有个记者？” 这种事助理小金以前从来不会主动提起的。 这怕不是助理小金家的亲戚吧。 周晔的语气让助理小金吓得眼皮子直跳，他觉得自己跟的这位周总心里太缜密了，他完全不敢撒谎。 主要是屈服于周总给的工资吧。 小金很清楚自己能力很强，也很清楚再强也强不过周总，更明白，以他的能力跳到任何一家公司，都拿不到如今的薪水。所以在有些事情上，他选择摊开来直说。 周晔更喜欢实话实说的员工。 当然，对老板，还是要讲究一下说话的艺术的。 助理道：“嗯，是我老婆的亲妹妹，总台的记者。”他用略微苦涩的声音解释，“老婆拿肚子里孩子跟我讲条件，我不敢不跟您提啊。”助理略微停顿后继续说，“我这就帮忙回绝她，反正我提过了，也不算没答应她。” 助理小金的老婆周晔见过，娇滴滴的大小姐，性格蛮自我的，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看在助理矜矜业业又能力出众的份上，他也不能让助理在家里过得太难堪。 周晔道：“最近我不是方便，有些家事要处理。如果你老婆还威胁你，你可以推荐他采访孟晓啸。晶科每年的公益也做得很实在，我回头帮你跟孟晓啸提一句。” 没想到周晔还解释拒绝的原因，这让助理受宠若惊，赶紧说道：“好的好的，谢谢周总。” 这时，周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你待会给我的司机送点口罩来。” 虽然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被传染上，因为他和段敏并没有什么亲密接触，梅嫣也讲了，这个病通过空气的传染性不那么强，但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还是注意一下防护。 按照以往的经验，戴口罩总归是有用的。 在车里随时待命的司机，不一会就收到了全套防护用品：手套、口罩、还有隔离服。 司机一脸懵逼，还以为自己要被辞退了，吓得连连解释：“金助理，我、我就是昨晚上吃火锅太辣了，今天下午开车的有点咳嗽，我下次一定注意。” 助理小金拍拍司机的肩膀，道：“别想那么多，周总说了你做得很好的。是周总自己有点不舒服，他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手术室前，周明晖等得实在无聊，便和儿子周沫辰玩起来小游戏。 而周常文也赶到了，正陪着周绵绵玩耍。 周常文来之前正和瑞美集团的高层讨论收购的事情。 其实他对自己儿子不亲自参与感到很生气，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亲爹放在眼里？ 答案很明显是没有。 但是，周常文不承认也得承认，那天周晔讲得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他是该隐退江湖，当个闲散的退休人士了。 他到底是比不上他儿子的，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老爷子在这群孙子辈里，最钟爱周晔。 等待总是容易让人焦虑的。 周明晖和儿子玩游戏都耍赖，周沫辰总是输，委屈地撇起了小嘴，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小姑姑。 周绵绵便对周沫辰招招手，道：“我们一起来玩吧。” 周沫辰立马甩下周明晖，跑去跟比自己小一点点的周绵绵玩耍。 两个适龄的小孩子总是能找到他们自己的乐趣，大人不必过多掺和。 周明晖扯着嘴角，骂了一句：“两个小没良心的。”说完，他抬眸看了一眼周晔，“周总您可真是业务繁忙啊。” 周明晖想，亲妈在手术室，他还有心情和他的女人聊电话，还有心情吩咐工作，简直不是人！ 反正换成他，他肯定没心情安排工作的，也没心情…… 周明晖不爽极了。 和周晔聊电话的是梅嫣。 想到这一点，他就浑身不得劲。 周晔道：“等也是等，时间总不能白等。” “你的时间真是被利用到极致了。”周明晖耸肩，忍不住想摸出烟来抽，但想到这里是医院，又忍住了。 “我听到风声说，这病传染啊。”周明晖啧啧了两声，“那咱们会被传染上吗？” “你听谁说的？” “梅嫣啊。”周明晖故意撒谎。 周晔都懒得拆穿他的谎言。 周明晖感到无趣，道：“梅嫣以前的好闺蜜杨意说的。” 杨意那天到了隔离酒店没多久，就被家里人接走了，现在在自家别墅里隔离观察，每天都要跟人抱怨一百遍。 “听说老爷子还安排你和杨意相亲了？”周明晖笑了笑，“当年，是我误会你的性取向了，不然你或许跟她早就成一对了。” 没有周晔，梅嫣岂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样的话，他周明晖真的愿意吃斋念佛一辈子。 周晔目光清冷，淡淡第扫过周明晖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穿了他内心的幻想，“你想多了，小嫣的性格，注定和你不合。” 就算没有他周晔，梅嫣也肯定不会选择周明晖。 梅嫣的容貌和她的个性，天生就是被人追随的。 周明晖这种浪荡子，想稳住梅嫣，大概是痴人说梦。 “你怎么知道？”周明晖心中郁猝，“当年没有你横插一脚，我、我说不定……”周明晖没继续说下去。 毕竟两个孩子就在不远处。 “传染是有的，病毒都是靠传染寻找宿主的。”周晔道，“但这个传染级别比埃博拉低。” “我靠，埃博拉？你别吓我了哥。”周明晖一脸怂样，赶紧掏出兜里的纸巾疯狂擦手。 “你又不会跟我妈亲密接触，你怕什么？” “但我刚才抱周绵绵了。” 周明晖的话，突然提醒了周晔。 周晔把目光放在周绵绵身上。 这时，周常文也注意到了女儿羽绒服下的粉色毛衣上，似乎又斑点状的暗红色血迹。 “绵绵，你过来。”周常文朝女儿招手。 “爸爸，你等一会，我和侄儿玩完这一把的。” 周沫辰也冲周常文道：“就是大伯父，您等会儿。” 周明晖看着周常文，肩膀抖了抖：“说到亲密接触……”这里谁能有他和段敏亲密接触的多？ 周晔没工夫和周明晖闲扯了，上前三步，蹲下来扯开周绵绵的羽绒服。 周绵绵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最喜欢的这件粉嫩嫩的毛衣上也沾上了妈妈的血。她声音糯糯地告诉哥哥：“不是绵绵的血，是妈妈的，妈妈吐血了刚才。” 这时，医院传染科主任和病毒研究所的副所长急急赶到这里。 副所长认得首富周晔，“请问是段敏的家属吗？您是周先生吧？” 周明晖抢话，道：“这里三位周先生呢。” 一个个的，就晓得挑最帅的周晔搭话。 他周明晖难不成不配被关注？好歹他也是霸占过帅气富二代颜值榜首的人啊！气人！ 周沫辰轻轻扯了扯周明晖的衣袖：“爸爸，还有我呢。” “你一个小屁孩儿，给我边儿去。”周明晖扯了扯嘴角。 周绵绵安慰周沫辰，“没关系，侄儿乖乖，姑姑爱你。” ※※※※※※※※※※※※※※※※※※※※ 不好意思，最近断更三天了。 我一直在整理思路，感觉大家好像不爱看了，本来就没几个人看哎。 真的特别怕自己又写崩了。 第 34 章 三天后的晚上，在多次血液检测阴性后，研究所的同事们提前解除了隔离。 大家从酒店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杨意拎出来骂一通。 梅嫣知道周晔正为他母亲的病心力交瘁，便没告诉他，一个人先回了家。 回到家，她给自己做完消毒工作后，依约定和徐老师开了视频通话。 视频那头，徐州博士对着镜头用力眨了眨眼，又拿眼药水滴了几滴，这才觉得眼睛舒服了点。 饶是他强迫自己多睡了半个钟头，整个人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疲惫。 连着视频里自带的美颜滤镜都挡不住的那种疲惫。 “老师，您没休息好？”梅嫣见老师的面色很差，十分担心，“c国情况很严峻吗？” 徐州博士叹了口气，道：“小嫣，老师还好。” 就是觉得心累，非常累。 尽管他在国际上声望很高，但是在劝c国采取隔离这件事上，实在有些困难，c国相应的主管部门颇为傲慢，驳回了徐州的好几次申请，不同州市之间又相对独立。 柳叶刀上，他老人家发表了好几篇论文，然而还是没能引起c过政府的重视。 “通过这段时间的梳理，二代新型免疫系统病毒最快的发病时间是三天，一般都会体质较弱，尤其是有血液反面疾病的。”徐州博士逐一把自己梳理的情况告诉给梅嫣。 发病越快的病人，传染性反而不强。 而通过部分传染病人梳理，潜伏期越长的，发病越缓的，反而传染性越强。 徐州博士道：“其实这只是冰山一角，c国注重病人隐私，注重人权，也不建议对病人进行追踪。所以，很多有价值的案例都无法追本溯源，找不到最开始的传染源。” 梅嫣猜测：“老师，是不是因为发病缓慢的，因为病期比较长，她身边的人同她接触时间越长，导致更容易传染？” 因为她也发现了，小白鼠的传染性，隔了挡板的没有被传染，而没有隔档的健康小白鼠和携带病毒小白鼠共用水源的话，就被传染了。 徐州博士点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还是得谨慎，目前我们从能拿到的病患血液里，都检测到了同一种新型链状病毒，这二代病毒传染性虽然不是很强，但说到底还是传染病。” 梅嫣同意，顺便把自己这边的情况也和老师讲了，“段敏女士今天下午吐血进医院抢救，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但人还在icu。” 两个人正聊着，徐州博士的界面突然跳出来夫人的视频申请。 徐州博士想着都是熟人，就干脆选了三方通话。 其实梅嫣想退出来的，但是老师这么选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退。正想跟老师说不打扰师父师娘聊天时，师娘满脸泪痕地出现在屏幕了。 师娘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徐州博士问：“怎么了？怎么了啊，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师娘只是哭，哭得几乎无法正常开口说话。 徐州博士宽慰自己的夫人，“是不是想我了？实在想我你就回来呗，女儿和女婿的事，你也别太操心。” 梅嫣却发现了一些异常，师娘的背景，仿佛也是在医院里。她声音温柔地问：“师娘，是出什么事了吗？您是不是在医院？” 师娘靠着医院的墙壁，大口喘着气，说：“徐州，徐州，慧慧没了。” “慧慧？” “咱们的慧慧……没了。” “你、你你你说清楚，什么叫咱们的慧慧没了？”徐州博士急得站起来，问，“你别着急，你慢慢说。我、我这就订机票回去。” 梅嫣也立刻站起来，“师娘，你在哪家医院？” 师娘似乎累得说不出来，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眼泪也跟着簌簌而下。 “是不是瑞山医院？” 如果她没记错，瑞山医院是距离徐慧家最近的医院。 师娘张了张嘴，痛苦得说不出话。 她只是今天晚上没有配女儿，只是今天晚上有朋友小聚。 她懊恼，她心痛。 这这一切都无法挽回她女儿的生命了。 梅嫣拿起手机和包，飞快朝瑞山医院赶去。 其实，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徐慧其实已经没了生命气象。 从现场的一切可以确认，徐慧是自杀的。 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药。师娘知道女儿不太好，所以徐州博士回c国的时候，她选择留下陪伴女儿。 这些天，徐慧给人的感觉很健康，很开朗，还念叨着要在这里给她妈妈办一个温馨的生日宴。 师娘真的无法想象，早上还和自己说说笑笑的女儿，晚上就没了。 徐慧的尸体正停放在医院的特别停尸房里，有警察守着。 如无例外，警察也要等家属确认是否要进行尸检。 梅嫣扶着痛不欲生的师娘，沉默着。 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之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徐慧的离去，恐怕最伤心的就是她的老师和师娘了。 师娘抓着梅嫣的胳膊：“小嫣，你告诉师娘这一切都是假的好不好？” 梅嫣看着痛苦的师娘，眼睛也红了。 她抱了抱师娘，有些哽咽着：“师娘。” 梅嫣成为徐州博士学生之时，徐慧就已经嫁给孟亓晟了。头两年，她还见过徐慧一两次，笑起来很好看的一个温柔女孩。后面几年，自从徐慧生了孩子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 师娘伏在梅嫣肩膀处，十分自责，说：“如果当初我强硬点，不让她嫁入孟家，或许，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师娘，再看看她吧。” 这一眼，可就是真的永别。 无论是否要尸检，是否立案侦查，最终徐慧都要被火化。 徐慧静静地躺在白布下。 师娘躲在梅嫣后面，想看，却又不敢看。 她眼里的哀痛让梅嫣觉得心酸。 梅嫣替她慢慢掀开白布。 白布下，师娘的女儿紧闭双眼，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只一看，师娘便再度失控般地捂脸痛哭。 “我的慧慧……为什么啊？为什么！” 梅嫣看到了徐慧手腕的大动脉伤口。 伤口极深，是彻底断了活命念头的人才下得去的手。 梅嫣对徐慧和孟家少爷孟亓晟的婚姻情况略有耳闻。孟亓晟是个浪荡子，桃花无数，而徐慧又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抑郁，是会要了人命。 梅嫣也曾因为感情上事抑郁过。 那个伤口勾起了许多往事，她不敢再看，急忙给徐慧盖上白布。 她蹲下，抱着师娘，落下一滴泪。 这时，警察带着徐慧和孟亓晟的儿子孟昀走到停尸房门口。 他身上还背着书包，衣角处还有她妈妈的血。 回到家，他叫了几声，发现外婆不在，家里的保姆不在，而妈妈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以为妈妈睡着了，开心地跑过去想吓一下妈妈的，却发现了妈妈的身下，全是血，血浸染了半边的沙发。 他抱着妈妈，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给外婆打电话。 这个时候，还是个小学生的孟昀已经不哭了，他整个人看上去木呆呆的。 是他坚持要来看妈妈最后一眼的，警察没办法。 此时此刻，作为徐慧曾经最亲密的爱人，孟亓晟，正在国外度假，和一个不知名的嫩模，根本无人能联系到他。 师娘看到外孙，哭得更加伤心了。 孟昀抬手，擦了擦外婆的眼泪，“外婆，不哭啦，妈妈只是睡着了。” “小昀，是外婆不好。” 孟昀似乎知道外婆太过伤心，根本无法陪着他一起看妈妈，他想自己过去掀开白布。 梅嫣起身，替他掀开白布，露出了徐慧的脸。 孟昀没有哭，“妈妈睡着了，就不会再哭了对不对？”他像是在问梅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梅嫣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头。 第 35 章 梅嫣很希望徐慧的孩子能和师娘一样大哭大闹，可是他没有，反而是所有人中最平静的一个，平静得有些异于常人。 师娘看着孩子，看着女儿的尸体，悲恸再度席卷全身，当有人提醒他们该出来的时候，竟扶着墙壁，昏厥过去。 在和过于糟心的纷乱之中，她也顾不上照顾小朋友的反常，和工作人员努力扶着师娘，将师娘送去了休息处。 等师娘醒了之后，情绪稍稍缓和之余，她才突然意识到，师娘的外孙，那个叫孟昀的小男孩不见了。 师娘也问：“小昀呢？” 梅嫣紧张地摇了摇头，“师娘，您先躺着不要着急，孩子心里也难过，可能还在停尸房外面守着，我这就过去看看。” 她告知护士帮忙注意点师娘，拿着手机赶紧冲到停尸房前，可周围并没有孟昀的身影，找了两圈也没找到。 无奈之下，梅嫣找到了医院负责人，请求帮忙查一下监控。 医院的监控并非她说看就能看的。 梅嫣磨破了嘴皮子，后来还是请了他们感染科的主任过来说清楚，院方才同意查看停尸房周围的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他们送师娘去休息的时候，孟昀本来一直跟着的。 到第二段录像前，他就不见了。 然后查了医院出入口监控，发现他确实是一个人走了。 离开医院，不知所踪。 梅嫣立刻打车去了徐慧家里，家里房门紧锁。她又托人问了孟家人，孟家这才晓得徐慧出事了。 当孟昀的奶奶紧张地尖叫了一声后，她失望地抚了抚额。 孟家人，也不知道孟昀跑去了何处。 这时，梅嫣突然反应过来了，孩子失踪，她为什么一个人瞎找，她应该报警啊！ 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糊涂。 值勤的警察调查监控后发现，孟昀上了一辆出租车，又根据出租车司机，确定他最后的下车地点是游乐场。 司机道：“我当时问了他好几遍，本来我不想载他的，但娃儿看着很聪明，说是去游乐场找东西，我问他爸爸妈妈呢，他说爸爸妈妈就在游乐场工作，我这才带他过去的。” 最近游乐场有周末不夜场活动，营业到晚上凌晨两点。 而现在，游乐场已经快到了关门时间。 警察远程调配附近警员过去询问，游乐场也在关门时候发了通知。 最终，大家在儿童游玩的城堡上找到了他，城堡夜场是不开的，大家都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爬上去的。 梅嫣同孟家二老一同来到游乐场。 孟奶奶看着孙子蹲在城堡的烟囱上，着急地问：“乖昀儿，你快下来，奶奶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啊。” 孟爷爷则是在一旁唉声叹气，“孟亓晟这个不肖子！我非要打断他的腿！” 孟奶奶劝他：“唉哟，你也不要老是骂亓晟，他叛逆也都是被你小时候打出来的。” “他枉为人父不配为人夫！”孟爷爷气得瞪着夫人，“要不是小时候你总护着他，他能便现在这样儿？天天不着家，天天鬼混，丢死我们孟家人的脸了！” 梅嫣无奈地看了二老一样，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也还总是为了儿子的事争执。 底下的人叫了孟昀好多遍，孟昀愣是不理不睬，一直仰头看着天空。 后来，警察趁着他不注意，直接把他从烟囱上抱下来。 被强行抱下的孟昀一肚子火气，嘴里嚷嚷个不停，还咬了警察的肩膀。 孟奶奶赶紧过去想抱一抱孙子，孟昀却抬手挡开他，“别烦我，我一个人在上面好好的，要你们多管闲事！” “昀儿啊，你在那个上面多危险啊！” “哪里危险？”孟昀梗着脖子，对所有人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警察和孟家二老确认无误后，让二老把孟昀带回家。 孟昀他甩着袖子，气哼哼地说要回医院，他仰头看了一眼梅嫣：“外婆醒了吗？” 梅嫣心想，这小没良心的，还晓得他外婆之前昏倒的事啊，可真是难得。她告诉孟昀：“师娘醒了，正在等你消息。” “那赶紧走，磨叽什么？” 孟家二老跟着孟昀：“昀儿，这么晚了，先和奶奶回去睡觉，好不好？” “不好，我要去看看外婆。”孟昀语气微顿，“我爸呢？” 孟家二老沉默着，彼此对视，不知道如何开口。 孟昀身子一僵，“他就知道工作，就知道工作！” 刚上小学的他并不清楚，他的父亲此刻并不是在工作，只是每回孟亓晟不在家，他都理解为父亲在外面忙于工作。 “很快就回来了。”孟奶奶惭愧地安慰孙子。 “我不信！”孟昀坚持要去医院，别人也没有办法。 到了医院，孟家二老站在病房门口，有些愧对梅嫣的师娘。 梅嫣也看出来师娘不想见他们，便在门口传话：“师娘伤心过度，二位请回吧。” “那……”孟奶奶叹气，“孟昀咱们得带回去。” 梅嫣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发呆的孟昀，无奈耸肩，“如果你们叫得动他的话。” 这深更半夜的，她也不想再费心多看管一个不听话的男孩。 “昀儿？”孟奶奶试探性地叫了他几声。 孟昀纹丝不动，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嫣走进病房内，弯腰柔声问孟昀：“孟昀，你要和爷爷奶奶回去睡觉吗？” 孟昀摇头。 梅嫣点点头，“那你不要再乱跑了，好不好？” 孟昀不吭声。 不吭声，梅嫣就当他答应了。 她不能对眼前这个男孩要求太多，他还太小了，这么小就亲眼看见母亲自杀后的场面，内心的波动想必不是她能理解的。 孟家二老也看出来今晚他们是带不走孟昀的。 孟老爷子叹气：“除非你那个混账儿子赶紧回来，否则，这孩子真没人管得了。” 送走孟家二老后，梅嫣请朋友帮忙找个心理医生。 她想推荐给孟昀的监护人孟亓晟，假如她这段时间能见到孟亓晟的话。 孟家二老走了很久，师娘还是保持着背对着门的姿势。 梅嫣不敢开口说一个字，她默默地拿出刀子，开始削苹果。 一整夜的悲伤，是很耗体能的，虽然知道师娘吃不下，但是她还是削了两个苹果。 将苹果切成几瓣，放在干净的塑料盒子里。 “师娘……” 师娘的肩膀仍旧在颤抖。 这世上有许多种悲伤，无论是落在谁的笔下，无论描述的多么伤怀悲戚，都抵不过当事人经历时的万分之一。 梅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苹果，小声叹了口气。她转身问孟昀：“要不要吃点？” 孟昀此刻也不知道饿是什么滋味，他木然地抬起头，看着梅嫣。 “吃点吧。”梅嫣眼神里带着祈求。 孟昀朝她伸出手。 梅嫣赶紧把手里的苹果瓣递给他。 他一手拿着苹果，一手却还是保持着要等着接东西的姿势。 “刀。”他眼睛盯着梅嫣手里的水果刀，“我不要用手拿，我要用刀叉着吃。” 梅嫣看着他黑乎乎的手，有些迟疑：“要不我带你洗个手？” “不洗，我不吃了。” “好好好，你自己用刀叉着吃。”梅嫣告诉他，“小心点，刀很锋利的。” 见孟昀拿刀后确实是叉着苹果在吃，梅嫣松了口气。 她转身看着师娘，好几次想张嘴劝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她看着师娘情绪依旧不稳定，冲了杯温开水，“师娘，您要不喝点水吧？” “不用了，小嫣你帮我带孟昀去睡觉吧，师娘没事。”师娘哽咽着，深吸了一口气，“我马上就好了。” 梅嫣放下杯子，心里颇为难受。 她扭头看着孟昀，却发现孟昀起身走到了门口。 她赶紧跟上，只见孟昀跑了起来，似乎是朝着停尸房跑去的，跑得飞快。 梅嫣吃力地追上孟昀，拽着他的肩膀，却发现他手腕处有血，是他拿刀子自己划破了一层皮。 梅嫣瞪他：“你疯了吗孟昀，你怎么能划伤自己！快给我看看！” “关你屁事！”孟昀大声嚷嚷，“放开问，你谁啊，你又不是我爸妈，你管不着我，你放开我！” 梅嫣气得脑子嗡嗡直响，“你外公是我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我就是你姨，我就能管你！” “屁呢！滚！”孟昀鼓着嘴，“而且我没疯！” 说着他还举起了刀子，试图威胁梅嫣。 梅嫣一巴掌拍下他手里的水果刀，在他发蒙的时候，扒着他小屁股，啪啪连着打了好几下，“我就是管教你了！” 打完，梅嫣又后悔了，用力抱着孟昀。 孟昀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大声问梅嫣：“我只是想问问妈妈，划手腕明明那么疼的，她怎么下得去手啊，她怎么能不要昀儿了啊。” 他这个年纪，也不是不懂什么叫死亡，只是他不该承受这样的事实。 梅嫣低头，把眼泪蹭在了孟昀身上，“阿姨道歉，对不起，你不要难过了。” 她抱着孟昀去找护士给他包扎。 在她抱着孟昀去找护士的时候，周晔从旁边经过。 周晔没有叫她，而是下意识地戴上了口罩。 一旁，助理悄声告诉周晔刚打听到的消息：“好像，是孟家少爷的妻子徐慧女士自杀了。” “徐慧……”周晔若有所思。 他知道，徐慧是徐博士的女儿。 而梅嫣怀里抱着的男孩，是孟亓晟的儿子，几年前，他曾见过这个叫孟昀的小男孩。 那时候孟昀才两岁不到，话都说不利索。 一眨眼，也长这么大了。 助理还要上前说话，周晔道：“离我远一些，注意着点。” 助理应声点头。 刚才，就在刚才，周晔拿到了今天的检测数据。 阳性。 第 36 章 梅嫣带着孟昀找到值班的医生护士帮忙。 医生简单给看了看后，对梅嫣道：“伤口不深，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注意点。”说罢，医生瞥了一眼孟昀，“回头用红霉素软膏涂一涂，这两天注意别碰到水。” 梅嫣在旁边柔声问孟昀：“还疼吗？” 孟昀木然地摇摇头，道：“手不疼。” 疼的是别处。 护士过来，给孟昀用碘伏涂抹伤口，随后帮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腕包扎。 从头至尾，孟昀连眉头都不曾皱起过。 梅嫣也是惊叹这孩子的定力和忍耐力。 处理完伤口后，闹腾了大半夜的孟昀总算消停了。他安安静静地跟着梅嫣一起回到病房，在病房里陪着尚在观察期的外婆。 陪房的时候，梅嫣还拿出手机，继续翻阅之前没看完的文献资料。 凌晨三四点，是人最困的时候。 她连着喝了好多水，才勉强抵住这时不时侵袭而来的困顿之意。 师娘躺在病床上，一直也没睡着，只是装作睡着的样子。 孟昀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旁，眼睛盯着脚尖看。 梅嫣放下手机，起身走动了几步，问孟昀：“嗨，饿吗？” 孟昀摇头。 “那也陪我去吃点东西。”梅嫣觉得饿了，顺便也想出去走走，消除点困意。 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出病房。 凌晨的医院里，很是寂静。 医院外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还有不少人。 其中一个大概是个护士，点了份关东煮，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像是她男朋友一样的人通电话。 梅嫣也点了两份关东煮，又要了一份泡面让店员帮忙放微波炉里加热。 泡面的调料她几乎没放。 孟昀看得奇怪，问：“不放调料你吃得下？” 梅嫣道：“我口味淡。”她看着孟昀，“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吃？” 孟昀眼睛撇过货架上的烤肉肠，对梅嫣摇了摇头。 梅嫣指着冒着油光的烤肉肠，“来两根，顺便再给我杯咖啡。” 当拿着这么多东西坐在位置上的时候，嘴里说着不吃的孟昀，还是毫无压力地吃光了关东煮和烤肉肠。 吃饱了，孟昀似乎也有力气讲话了，问梅嫣：“你是我妈朋友还是同学？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妈妈。”梅嫣提醒他，“我不是告诉你了，你外婆是我师娘。” “哦，想起来了，你是外公的学生。” 梅嫣吃完泡面，呷了一口咖啡，“你外公正在回来的路上。” 孟昀低头，没接话。 两个人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旁边的护士小姐姐对着手机，说：“本来我今天晚班不用这么晚的，是因为我们科室临时做了一个二次消毒。” “对，我们传染科嘛，没办法。” “我跟你说，你可先别外传，现在有新的传染病了。而且您知道我们医院今天确诊了谁？” “嘿嘿，你怎么不求我，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呸，谁要你求婚啦！” 护士小姐姐脸红了。 孟昀低着头，“结婚好吗？妈妈和爸爸吵架的时候，最常说的就是后悔结婚。”孟昀其实很清楚，他的妈妈死了，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阿姨，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梅嫣想了想，“但快了。” “你会后悔吗？” “不知道。”梅嫣告诉他，“应该不会。” 孟昀又问了一句，但梅嫣没听进耳朵里。她耳边循环重复着护士小姐姐和她男朋友聊的最后一句话。 护士小姐姐说：“是首富哦，首富确诊了！不过我们不能乱说的，你也听听就过了哈，别害我被通报批评。” 梅嫣感觉自己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护士小姐姐已经吃完了，对电话里的人说：“好啦，我准备走回去睡觉了，这个夜班上得我累死了。” 梅嫣怔怔地看着护士小姐姐离去的背影。 她刚才冲动得都想直接跑过去拽着护士小姐姐的胳膊，问个清楚。 首富？ 是周晔吗？ 段敏已经确诊一段时间了。 周晔和段敏的关系因为不可能亲密到会被传染上啊。 难道是那天送周绵绵回去的晚上？ 倒是周绵绵，极有可能被传染上。 梅嫣捏着眉心，满脑子胡思乱想。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 但在老师到底之前，在师娘缓过劲之前，她还得扛着。 梅嫣深吸一口气，拉着孟昀的手，回到医院里。 孟昀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床尾，眼睛一直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梅嫣倚在病房门口的墙边，准备给周晔打个电话的时候，所长的电话突然到来。 “梅嫣。”所长的声音明显是刚睡醒还没缓过劲儿，“你快点收拾收拾，早点到所里。” “怎么了？”梅嫣道，“我还没睡。” “怎么不睡觉？”所长觉得头疼，“撑得住吗？” “还行。”梅嫣刚喝了杯咖啡，她平常不怎么喝咖啡，喝了总要好久睡不着。 所长也顾得不那么多了，道：“早上开个紧急会议，卫生部长和几家大在制药公司的人都会来。”所长忽然叹气，“情况不太妙啊，先前确诊的唯一病患 ，已经传给她的两个子女了。” 梅嫣闭眼，身体微微颤抖。 那就是周晔和周绵绵了。 “倒是没传给他老公。”所长哎了一声，“你要做报告，到时候肯定有提问。” “嗯。”梅嫣表示知道了。 作报告的事难不倒她，她这么多年也就忙了这一件事，难得是她现在真的很想放下手里的一切，去找周晔。 和所长挂了电话后，她立刻打电话给周晔。 正在私立医院里静坐的周晔秒接了电话。 “小嫣。”周晔语气平淡，丝毫不像是个被确诊的病患，“怎么醒了？” 梅嫣没跟他自己还没睡，“周晔，你在哪儿？” “在家啊。”周晔抬头看着专属他的vip病房，工作台上的电脑屏幕亮得还有些刺眼。 “那我去找你。” 周晔低头轻笑出声，“乖，别闹，你不是还在隔离。” “今天结束了，不需要隔离了，我什么病都没有。”梅嫣抽了抽鼻子，心里倒想看看他打不打算坦白，“我现在打车过去。” 周晔对着窗外的月色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太晚了，危险……” “没关系啊，我又不怕。” “我怕。”周晔安慰她，“我怕你出事。” “是怕我是出事，还是你现在压根就不在家？” 周晔：“……” 梅嫣不打算跟他憋着了，直接问：“你和周绵绵，都确诊了？是吗？” “谁跟你说的。”周晔本想再瞒一瞒，但随即放弃了。 他想到她是个病毒学家，又在研究所里工作，目前专攻的刚巧是段敏和他感染的这种病毒。 而目前未知的具备传染性的不可知病毒类感染疾病都需立刻上报。 所以梅嫣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嗯，所以，暂时我可能不能见你。”周晔道，“我和绵绵都没有什么症状，算很轻的。” 传染途径不难推测，段敏传染给了每天晚上都和她一起睡的周绵绵，而这段时候，周绵绵又老缠着他一起玩耍，一玩就是一下午，还老是喜欢亲他脸颊。 周晔决定了，从此以后，他不允许周绵绵随便亲自己脸颊了，哪怕她只是个五岁的小萌娃。 他这张脸，只留着给梅嫣亲的。 “你现在在哪儿？”梅嫣声音有些哽咽。 “医院，xx私立医院。”周晔听到她声音不对劲，很想过去抱一抱她。 他知道今晚的梅嫣注定很不开心。 所以他刚才是不想先告诉梅嫣自己确诊的消息的。 “乖，我不会有事的。” “你当然不会有事！难道我这样的人存在是为了当装饰的吗？我天天钻到各种文献研究，泡实验室里研究，可不是在玩幼稚的猫狗小游戏。”梅嫣声音略微大了点，“还有，你说好跟我结婚的。”她顿了顿，压低了嗓音，“你不许骗我。” “是，我绝不骗你。”周晔唇角上扬，眉眼里尽是期待，“那我的病就有劳周太太费心了。” 梅嫣低头，小声嘀咕：“你就是个骗子，刚才还想瞒着我不告诉我。” 第 37 章 周晔握着手机，眼神凝视窗外，语气诚恳：“是我不好，我以后永远不再骗你。” 梅嫣低头笑了笑，笑着笑着，眼圈就湿润了。 再爱的男人，他信誓旦旦说出的诺言，她现在也只肯信七成。 没有人能永远不骗人，人总会说一些违心话，哪怕是无心的，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撒谎她倒觉得不必放在心上。 和周晔结束通话后，梅嫣靠着墙，微微闭目。 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沿着脸颊，慢慢滴落下来。 就算一直闭着眼，她也做不到制止自己流泪。 她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关于这类病毒的知识。 托老师的福，她算是最早一批接触这类病毒的病毒学研究人员了。 这种罕见的免疫系统病毒未变异前，传染性不强，致命性不强，潜伏期极强。 在大家都未完全把它放在心上之时，它默默地开始进化，缓缓地改变了它的结构，改变了它的生存模式 如今看来，这新型免疫病毒已经开始它的第二次旅程了。 而她们的研究却总是滞后了那么一丢丢。 梅嫣挣开眼睛，哽咽着自言自语：“还是我太笨。” 可是没关系，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病毒学家，这世界上，多得是比她优秀的比她聪明的杰出人才。 大家齐心协力，总能找到办法的，不是吗？ 在这静谧的病房休息区里，梅嫣经历了人生里最难过的一天。 虽然她努力地找各种说法给自己打气，但是她也清楚，对这类没有特效药的新型未知病毒，没有人敢打包票一定会治好。 前几天，发现病毒变异后具备传染性之时，她就曾默默祈求第二个第三个病例千万别和周晔搭上关系。她觉得以周晔和段敏的接触密度，肯定不会有事。可是她竟粗心地忘了周绵绵。 她真的不想周晔生病。 当年，在她误以为周晔顺从家人安排同珠宝大亨的千金钟思苒结婚的时候，就在那个时候，她心里装着对周晔对周家人的怨恨的时候，她都是打心底祝福周晔这辈子永远健康。 她是那么爱他。 以前是，现在也没少太多。 “阿姨，你怎么也哭了？”少年略带沙哑的嗓子在梅嫣耳边突然响起。 孟昀神色迷糊地看着梅嫣。 孟昀在病床尾趴了没多久就惊醒了，他做个了和母亲有关的噩梦。 醒了之后，他发现梅阿姨不在，下意识地走到门口，想看看，结果就发现梅嫣靠在墙壁，默默流泪。 “哦。”梅嫣慌乱地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你醒了？” “嗯，我也睡不大着。”孟昀低下头，小声地嘟囔着，“我想妈妈了……” 梅嫣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算是安慰，道：“天快亮了哦。” 天亮的时候，想妈妈的孩子胆子会变大，就会勇敢起来的。 孟昀嗯了一声后，眼睛在梅嫣脸上打转：“阿姨，你去洗洗脸吧。” 脸色煞白煞白，眼睛又红得吓人。 都有点像他梦里的妈妈了。 梅嫣没好气地笑了笑，她知道一夜未睡的自己气色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但是…… “你以为你脸色会好看？”梅嫣拉着他的手，“一起去洗洗。” 上午九点，说好视频会议的，那三位早些年投资周晔的好友们，不顾周晔反对，还是来到的医院里会和。 但周晔不会见他们的。 他们三个人便拿出电脑，在周晔的隔离病房外，和周晔开启视频会议。三个人，人手一杯外带咖啡，还煞有介事地干了干咖啡杯。 隔着窗户，看到他们三个一本正经的样子，周晔差点被他们逗笑。 目前他们三个人在瑞美不担任任何职务。大部分情况下，周晔也不会刻意通知他们公司的资金运作，他们每年拿到的分红早就抵消了当年的投资。 但这次，周晔做了一个决定和某个重要项目的预算，他觉得有必要通知这三位元老级董事。 虽然距离毕业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能找到一种回到当初的青春感。 朋友调侃病房内隔着窗户玻璃跟他们打招呼的周晔：“你是不是去看候鸟得禽流感了？” 年前有段时间，周晔自己一个人开车跑去了鸟类栖息地，观察越洋而来的候鸟，还在朋友圈发了几张鸟儿成双成对在水面觅食的图片。 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他瞬间引来诸多留言。 好友纷纷留言并表示惊叹。 ——从没发现你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是不是单身久了看到鸟儿成双成对你怒火中烧，想横插一脚？ ——首富大佬，我发现了一个商机，我打算把你的位置出卖给意图和你发生偶遇的优秀女性们，一个一万块。我觉得我日入千万稳了。 ——你有空去看鸟，没空来参加我儿子生日？ ——孟总，您儿子既不是百日又不是周岁，只是普通小生日，干嘛非要大佬过去。人缺你红包了？ ——我儿子得奖了，不得好好庆祝？我只是想给大家分享我的喜悦嘛。 ——想不到晶科的一把手竟是晒娃狂魔！ …… 大家在周晔的这唯一一条朋友圈下聊得火热。 直到一个朋友发出一个疑问：周晔，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大家纷纷怔住了，忙揪着这位看似知情的朋友问。 朋友道：“也没什么，就是好多年前，周晔说准备结婚的时候，也发过这么一张图。” 大家继续追问：“但是后来结婚的事不是黄了吗？” 看到留言风向突然转变后，周晔当机立断地关闭了朋友圈。 其实，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梅嫣回国了。 他只是在一年快结束的时候，再次陷入了每天想念梅嫣的情绪里而已。 越想念，就越害怕有人提起相关的任何事。 这个观看候鸟的绝佳宝地，还是梅嫣分享给他的。 两个人一起在这里看飞鸟落水的画面，十分惬意，仿佛和大自然融合一起，也仿佛在和千里迢迢赶来过冬的候鸟们宣誓他们的爱情。 不过，梅嫣也会故意在浪漫的时候说些啥煞风景的话。 当年，她对周晔认真地科普禽流感的相关知识，总结如下：“所以，在候鸟迁徙的时候，或者在候鸟聚集的地方，人类最好不要过分干扰，更不可以随意捕杀。这样都容易让禽流感病毒转移到人类身上。你知道先前m国两个捕杀野生旱獭且生吃嘚瑟的人后来怎么着了吗？” 周晔摇头，他都不知道梅嫣说的这个事到底存在不存在。 “后来他们感染鼠疫，都死了哦。” 周晔：“哦……”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离自己千百米远的候鸟们，“那咱们要不要在退一退？” “不用，我有分寸。”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别怕，咱俩长命百岁。顶多就是你比我早死几年。” 周晔听得郁闷不已，最后，挑起她的下巴，亲到心满意足才肯放过她。 重新想起以前的事，周晔依然觉得心口很甜。 梅嫣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 “周晔？” 朋友的叫声让周晔回到现实。 他笑着调侃：“真是禽流感就好了。”他阻断了大家伙的无端猜测，直接提了正事，“最近瑞美花了不少钱。” 朋友孟晓啸道：“嗯，听说你拿下了那家药企？” “那也还好，按照我的估计，这家药企盈利模式很好的。而且周晔，我们都相信对你的投资眼光。” 周晔解释：“我知道他们盈利不错，公司整体布局也合理。”这也正是他下决心拿下这家跨国药企的原因，“我的意思我，从今天开始，到十年后，药企的营收利润全部投入研发，瑞美每年还会加投二十亿。” 药企每年的利润也是可以达到百亿级别。 朋友怔怔地看着周晔。 “我希望加大研发，尤其是目前无特效药的一些罕见病。”周晔道，“这项计划，注定不会盈利。” 他给瑞美的要求是，十年之内，不准盈利，除去必要开支和人员培养基金外，所有营收全部投入研发之中。 朋友哈哈笑了一声，道：“你们看看，我猜得是不是一点儿没错？周晔这小子在自己主动隔离的情况下还找我们开视频会议，那肯定绝壁没好事的。” 但是，大家都理解周晔。 他们早已钻得盆满钵满。 孟晓啸道：“周晔你做决定就好，反正咱们顶多是年底分红少一点。” 钱多到一定程度，那都不是钱了，只是一堆数字。 把这堆数字转换成对人类真正有益的事，倒是真的有意义。 “放心吧，我还是商人的。”周晔安抚三位好友，“钱不会少赚的，只是这项计划，真的需要好久才能有效果。” 好友道：“少来了，我们哪个表现舍不得砸钱了？” 孟晓啸道：“这么做也好，将来如果我们能攻克艾滋，攻克埃博拉，攻克各种奇奇怪怪的病毒，也算造福人类。毕竟，我们死了还有子孙后代，人类文明得一辈一辈地传承下去。” “对了，孟总，你儿子小时禹上回得了什么奖？” “也不是什么大奖，就是少年组数学奥林匹克特等奖。” “哇塞，这么厉害！五六岁参加奥林匹克还能拿奖？” “一般一般，也只是安慰性的特等奖，他这孩子就是对数学感兴趣，别的都不行，英文专门请了老师，还是说得一塌糊涂。” “厉害厉害的，孟总您别谦虚了，我儿子就不行，整体就知道变形金刚汽车人乐高。” “你儿子动手能力强啊，而且嘴巴多会说，经典的小词儿一个一个往外蹦。” …… “你俩再继续互相吹捧儿子，我就和你们绝交！”朋友看不下去了，强势打断了两个商业互吹的人，扭头问周晔，“周晔，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该不会真的是看鸟看来的吧？” 周晔摇头，“一言难尽。绵绵传染给我的。” “周绵绵？”孟晓啸吃惊不已，“可爱的绵绵怎么了？” 周晔把事情经过大概地同好友们讲了，“我妈应该是前段时间去c国旅游感染的，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目前也不清楚她在c国的旅行轨迹。” 虽然当时让段敏填过，不过他觉得，以母亲当初对待传染病医护人员的态度，大概也是草草填写。 朋友们一听是未知病毒，而且段敏还住进了icu，纷纷严肃起来，再也开不出玩笑了，看着周晔，都是欲言又止。 这反倒让周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担心自己，我觉得我大概能活到九十岁吧。” “未知的……新型的……免疫系统……病毒？” 这特么谁听了不觉得恐惧？ “要不……”朋友弱弱地提议，“每年再多给药企投一点？” “不用，够了。”周晔道，“虽然我不是专业人士，但我知道，弯道超车是不存在的。” “那你万一和你妈妈……” “呸，周晔母亲又不是没有希望了！” “周太太是病毒学家。”周晔特别认真地解释，“所以，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管着药企，该投的钱一份也不能少的。” 孟晓啸嘴里的咖啡都差点被他认真的样子给吓喷出来。 “此时此刻，我的关注点不是投资不投资的事。”朋友深吸一口气，“周晔，你什么时候结婚的？还是朋友吗？结婚不知会一声？” “哦。”周晔突然想起来了，两个人还没有领证，“还没有，不过快了。” 三位好友：“……” 周晔还真是个在哪方面都无比自信的男人啊！ ※※※※※※※※※※※※※※※※※※※※ 我觉得我这本应该也是无榜到完结了，所以更新频率大概就是隔日更。 第 38 章 徐慧出殡当天，才得知消息不久的孟亓晟匆匆赶回，总算是赶在了火化前到达。 送别仪式上，孟家二老和徐州夫妇都没有可以为难他，毕竟他面儿上还是徐慧唯一合法的丈夫。 每个人看到他都不太开心，除了孟昀。 孟昀扑在他怀里，把憋了这些天的眼泪一次性哭了个够。 孟亓晟抱着孟昀，使出比哄女伴才用心的态度，努力安抚自己的宝贝儿子。 和徐慧情感产生裂痕后，孟亓晟对儿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的。 他自诩自己是个合格的爹。 其实这次和超模出国浪荡之前，他已经和徐慧谈了好几次离婚的事，只是徐慧一直不肯签字。他这个人又是个翻脸无情的东西，徐慧人比较轴，就是不肯直接签字，他呢，也不哄，也不谈，直接出去找别的女人欢快。 “爸爸，爸爸。”才七岁多一点的孟昀哭得不能给自己，连话都说不囫囵，“我、嘤嘤，我，呜呜。爸爸……” 孟亓晟温柔轻拍着儿子的后背，“乖，儿子不哭，爸爸在的。”他重重地许下承诺，“今年你六岁生日，想要什么跟爸爸说，爸爸都给你买。” “我想让妈妈回来。”孟昀一边哭着说出自己的愿望，一边委屈地望着孟亓晟。 “儿子啊。”孟亓晟表示，这个却是有些困难。 就眼下这情况，别说再娶，他就是公开交女朋友都不太可能了。 孟昀哽咽着断了口气，哭声都被断气声给临时打断了。 “乖儿子，别难过哈，爸爸回头给你弄个真人版的机器人妈妈当你六岁生日，好不好？” 孟昀摇了摇头，表情更加委屈了，“可是，我今年已经七岁了，爸爸。” 孟亓晟：“……” 连在一旁陪着师娘的梅嫣都替孟亓晟感到羞愧。 孟亓晟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抬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爸爸嘴瓢了，是爸爸说错了。” 再度把儿子拥入怀抱的孟亓晟注意到了梅嫣的目光。 他看了一眼梅嫣，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心底的情绪像是瞬间被大石头砸中的小湖泊，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是谁？ 这是徐慧的朋友？ 她是哪儿的人？ 她叫什么？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追随着梅嫣，梅嫣和他丈母娘讲话，梅嫣拿着手机到旁边接电话，梅嫣喝了一口温开水……他恨不得立刻走过去跟她搭讪。 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和她聊开场白，怎么捕捉痕迹地向她展示自己的优点。 他一抬头就是忍不住看向她，直到被父亲严厉的目光打断。 孟亓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目光最爱追寻美丽的东西或者人，这是他的本性，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改掉的。 送老师和师娘回酒店后，已是晚上六点，梅嫣急着往研究所赶去。 才出酒店，准备打车的时候，孟亓晟突然开着车出现在她跟前。 “你好，梅小姐。”孟亓晟摇下车窗，“听说这两天都是你陪着我儿子小昀？” 梅嫣看着孟亓晟勾起的唇角，不悦地蹙了蹙额，“没有。” “不管有没有，昀儿说你照顾他了。”孟亓晟的笑容颇具杀伤力，他自信这世上没有他不能追的女人，也没有他追不上的女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说声谢谢。” “真要谢我，就多陪陪你儿子，建议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梅嫣说完，扬手招呼不远处的出租车。孟亓晟的微笑她可以完全免疫。 “别介啊，我送你，何必浪费钱打车。” “谢了，不用。” 出租车刚停下，就被后一个冲过来的女士抢先拉开了车门，对方满脸焦急地看着梅嫣，道：“对不起，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孩子病了，可以让我先吗？” 梅嫣无奈地挥挥手，把出租车让个这个女士。晚高峰，打车不算容易，但梅嫣不好意思和刚才那位女士争抢。 平白无故多出几分钟交流时间，孟亓晟岂会错过。 “梅小姐别这么见外啊。”孟亓晟下车，“或许以后我家小昀还需要你帮忙照顾，我特别担心他，我自己也无比自责。但毕竟我是个生意人，不能当家庭煮夫。” 他说得情真意切，说得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不得不说，孟亓晟的身材保养得很好，很匀称，很有男人味，衣着十分考究，穿衣搭配也十分考究，连他身上香水都是特调的。 下午的时候，他甚至还抽空修了眉毛。 如果是别的女人，或者是别的时候，他一定会吸引到女方的注意力。 但他面对的是梅嫣。 梅嫣甚至连个正经直视都没有给他，直视乜斜了他一眼，提醒着：“孟先生还是换个目标吧。” 梅嫣随即上了后面一辆出租车离开。 孟亓晟目光贪婪地回忆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嘴里轻笑着：“换目标？” 不可能的。 梅嫣。 他记住这个名字了。 晚上回到家，哄完儿子入睡，孟亓晟查了半天，完全没查到梅嫣的相关详细资料，于是他问了问交际面甚广的某位朋友——程子礁。 程子礁看到孟亓晟在打听梅嫣的情况，立刻电话私他：“孟哥，你打听梅嫣干嘛？” “没干嘛，就好奇问问。”孟亓晟倚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缓缓点了一口烟，“你熟？” “嚯，何止熟啊。”程子礁道，“她是周明晖大学时候的女朋友，跟周明晖掰了之后搭上了周晔。” “周晔？周家的周晔？”孟亓晟细密双眼，下意识地站直了，连手里的烟都直接掐灭了，“该不会是她就是让周晔冲冠一怒脱离周氏白手起家的女人吧？” 他以前不相信一个女人能让一个男人失去理智，尤其是周晔那样理性又骄傲的人。 但是脑子里回想梅嫣的模样，他信了。 梅嫣像是有这个本事的美人。 “嘿，你说中了，就是她。” “她是陪酒女？”孟亓晟简直不敢相信，就梅嫣的气质和谈吐修养，哪里像陪酒女？一点都不像的啊！ 程子礁羞愧道：“陪酒女是我喝多了瞎几把胡诌的。当时就想给周明晖出出气，对她的身份进行了部分艺术创作。对了，可别再说陪酒女的事了，我怕回头，首富周晔知道了削我。我一个芝麻大的小人物，可经不起他的报复。” 而且，他们开始的时候，都以为梅嫣跟周晔之间就是单纯的交易。 他们哪里晓得，人俩是真爱啊。 “哦。”孟亓晟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甚至还有些后怕。他低头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应该还不算太孟浪吧？ 得找个机会解释解释啊，孟亓晟想。 “对了，孟哥，听说和终于顺利离婚了？”程子礁得知周明晖离婚之后，几个人还一起给他开了个庆祝会。 只是周明晖一直情绪不佳，大家都知道是梅嫣的原因，但是谁也不敢提。 “什么叫也？”孟亓晟反驳，“不对，我还没离呢。之前我老婆不同意，我爹妈大骂我混账。” 但是没感情了就是没感情了。 他当初追求徐慧的时候是真的爱徐慧，后来也是真的对徐慧爱不起来了。 “没啥，我就是感慨感慨。”程子礁叹气，“最近我的哥们婚姻都不太顺畅。” “那我跟你的朋友情况可能不太一样。”孟亓晟也学着程子礁的语气叹了一声，“我老婆自杀了。今天刚火化入土。” 程子礁：“……” 这他妈的，他是说节哀好呢还是说恭喜好呢？ “先这样，回聊。”孟亓晟随便编了个借口，“我儿子醒了，我去看看。” 他转身，突然发现儿子真的站在客厅里，小脸煞白。 “小昀，怎了？”他赶紧过去抱着儿子。 孟昀手脚冰冷，神色疲惫。他抬起眼皮，木木地看着父亲，“爸爸，我又梦到妈妈了。” “儿子，别想太多。”孟亓晟抱着孟昀回到他的房间，继续哄他睡觉。 月色正浓。 窗外的残月与零星不可及的星星们交相辉映。 梅嫣踏出研究所。 她提着包，在门口思考了很久，最终，她转身朝着私立医院走去。 周晔所在的私立医院目前已经停止营业。 两栋住院楼里，都免费住着和段敏曾密切接触过的人。 所有费用，瑞美集团全包了。 梅嫣站在医院大门外，目光看向了周晔缩在的七楼vip病房。 医院门口有人值班，所有访客不得入内。 之前，六楼七楼主要是周家人，那时候大家还是可以登记进去的。 现在，当所有人都住进这所高级的私立医院后，便取消了访客进入的权力，只有工作人员和专家才能入内。 梅嫣也算专家。 但是她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 虽然心里很想拿出证据，登记进去，见一见周晔，哪怕是隔着窗户玻璃也行，但是职业素养告诉她，她不可以这么做。 她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 直到这春日里第一次绵绵细雨飘散在脸颊上，她才转身离开。 此时，在病房内休息的周晔梦到了梅嫣。 他醒了，出了一身盗汗。 第 39 章 周晔抬手试了试额头。 还好，不烫，只是有些细密的汗珠子挂在上面。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后，起身洗了把脸，又重新换了套睡衣，将身上这套透着湿气的睡衣丢在旁边的脏衣篮里。 重新躺回床上的他却没了困意，索性起来在房间里走了走。 他撩开窗帘，发现窗玻璃上全是小有密的雨珠，时不时汇成一道线顺着某个方向滑下。 “下雨了啊。”周晔立在窗前，微微抿唇。 他想找人问问母亲段敏的情况，瞥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将近凌晨了，遂作罢。 百无聊赖的周晔打开手机里的微信，朋友的消息有很多，父亲的消息也有零星几条，但是没看到梅嫣的消息。 他在和梅嫣的聊天对话框里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乖乖将手机放在一旁。 他本想给梅嫣发几条消息的，告诉她自己睡不着正想她，但是理智让他选择了不发消息。 周晔知道自己不能去打扰梅嫣，这只会让她担心，而且她现在一定很忙，这个点儿，还是叫她安心睡觉吧。 睡不着的周晔索性在工作台区域忙了会工作，最后在一杯牛奶的帮助下，他终于又有了困意，回趟到床上不到五分钟，成功入睡。 这场春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多星期。 白天尚只是阴沉，走在路上，梅嫣偶尔会抬头看看这雾霾霾的天空。 不见阳光的日子里总让人打心底感到压抑。 到了晚上，有时候下午三四点就开始了，这阴沉的天就开始哭泣。 一面刮着风，一面向人间洒落这细密的雨丝。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感觉，出门走在路上，总是有些不适意。 细密的春雨里夹杂着些许尚未走尽的寒风，打在人脸上还是冷冰冰的。 凉意从面颊能直直冷至心窝子里。 梅嫣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她走路总是很快。有时候还想更快一点，将外套的帽子往头上一套便匆匆挤进雨里，丝毫没把这场春雨放在眼里。 半夜还会因为梦到病毒再次变异疯狂扩散而惊醒，醒了她就会开始思考。 刚经历丧女之痛的老师尚且冲在了她牵头，她不敢懈怠。 一想到私立医院里还在隔离治疗的周晔，她便更加勤奋起来，有时候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能掰开揉碎当成四十八小时用。 忙碌的她难免懈怠了还是病人的周晔，只在中午的时候同周晔通个视频，问问他的情况，以解相思之苦。 周晔总说自己的状况还好。 只是对于一直闷在病房里的人来说，哪怕是再高级的vip病房，什么娱乐设施都有的那种，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无聊的。 无聊的周晔最近白天睡得时间比以前多了，晚上倒是经常忙到凌晨一两点才有困意。 医生一直有观察他的情况，发现相比较而言，这几个确诊患者里，周晔的状态最好。 虽然他睡得晚，但同时也起得晚，下午还会午睡片刻，整个人看上去倒很健康的。 不过医生每次给他检查的时候，还是建议他早睡早起，有助于身体对抗病毒。 段敏依旧在icu里，但是也好转了些，对外界的刺激稍微有了点知觉。 医生们不敢掉以轻心，三班轮到，监视段敏的身体状况。 周绵绵的症状最典型，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一半时间是在睡觉，剩下一半的一半的时间里是迷迷瞪瞪，剩下的四分之一时间里才是完全清醒的。 清醒时候的周绵绵似乎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她十分乖巧，身边没有爸爸妈妈和哥哥，也不哭也不闹，医生叫吃饭就吃饭，叫吃药就吃药，也就是打针的时候，会嘤嘤嘤哭几声，打完也就不哭了。 护士见她这么乖，忍不住想抱抱她。 “绵绵，真的好勇敢，好乖的！”医生也忍不住夸她。 周绵绵腼腆地笑了笑，说：“我乖一点，病就快快好啦。” 因为不能进入探视，周常文只能在外面通过视频和女儿通话。 周绵绵看着视频里的爸爸，第一句话就是问：“爸爸，妈妈睡醒了没有呀？” 周常文摇了摇头，一直问女儿各种情况，生怕漏过一丁点关于她身体的细节。 周绵绵哪里说得清楚。她左一句右一句，最后跟爸爸说起了她最近想看的动画片，还说想要和“奈奈”一起玩耍。 “奈奈”是一只比熊玩偶，是周绵绵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偶。 当天下午，周绵绵最爱的玩偶“奈奈”就被周常文托医生带给她了。 周绵绵抱着比熊娃娃，找周晔视频。 当时周晔正忙着和海外各区的总负责人视频会议，没注意到周绵绵的视频邀请，等他注意到回拨过去的时候，周绵绵已经睡午觉去了。 这段时候里，和段敏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员里，被确诊感染的只有周绵绵、周晔还有周沐辰。 周明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脑子都懵了。 他都想不明白，周沫辰和段敏接触的时候还没有他和段敏的长。 “怎么我没事，我儿子有事？”周明晖甚至怀疑是不是测试数据搞错了，“真的没搞错吗？我儿子这一个月里都没有同我大伯母见面。” 虽然医生很肯定地告诉他检测结果不会有错，周明晖还是不相信，缠着医生不肯走。 最后，医生只得再为他们二人测试一次。 结果等到晚上十一点半才出来，确定之前的检测结果是正确的。 医生拍了拍周明晖的肩膀，道：“你家孩子都已经开始有症状了，你就别再怀疑了。” “不是说传染性不强的？怎么他会被传染上？” 医生解释：“传染病传染病，不传染那怎么能叫这个名字。” 已经解除隔离，确定未感染的周明晖蹲在私立医院门口，愁得脑壳疼。 他平时也没怎么关心过儿子，几乎没单独照顾过儿子。 他感觉特别愧疚。 衣服都湿透了，鞋子袜子也都是湿的。 期间，袁旖芊给他打过电话，问什么时候她可以去接周沫辰。 两个人离婚，袁旖芊没能拿到周沫辰的抚养权，她也没争，她知道自己争来周沫辰的抚养权没意义，她现在的生活水平远远比不上以前，不能给周沫辰提供最好的生活。 但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孩子每周还是可以让袁旖芊带回去过个周末的。 这段时候，袁旖芊一直在恢复身体，就没记着见周沫辰。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周沫辰已经在私立医院住下了。 周明晖唉声叹气。 他觉得周围一切都很不顺眼，尤其这雨，看着就厌烦。 无法发泄又无处发泄的他起身用力提了提自己的车轮胎。 “这操蛋的日子！”他嚷着。 正想继续抬脚踹的他一抬头，发现了趁着红伞，一脸茫然的梅嫣。 梅嫣愣了几秒钟后，说：“就算你淋出病来，也不能让孩子的病好转。” 周明晖咬了咬牙，闷哼了一声。 他垂下头，抬手撸了撸发梢的雨水，“你来看周晔？” “我不进去。”梅嫣撑着伞，在医院门口立着，眼睛看着周晔所在的vip病房。 这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法。 倒是周明晖，还拿脚量了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三米，不多不少。 梅嫣：“……” 周明晖又轻哼了一声，“万一他和大伯母熬不过去，那我……” 梅嫣：“闭嘴！” 周明晖：“好吧。” 约莫五分钟后，梅嫣转身离开。 看门的保安见周明晖眼睛一直盯着梅嫣的背影，就趴在窗口，对周明晖说：“您认识她呀？” “认识。”周明晖舔了舔嘴角的雨水。 “哟，那你这朋友是个神奇的人。这段时间，每天半夜十一二点都会在这儿站几分钟。” “是吗？”周明晖扭头看了一眼保安，最后上车。 出发前，他酸溜溜地给周晔说：“你可真有福气，嫣儿每天晚上都来医院门口隔空看你！” 他真是，越想越觉得难受无比。 第 40 章 周晔从病床上起来，站在窗前，目光温和地凝视着窗外。 那一道被雨水模糊了的夜景沉在他的眼底。 他握着手机，语气如沉沉入定的僧者般平静：“是吗？” 周明晖的语气就不像周晔这么淡定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夹针带刺般地说出了祝周晔和梅嫣百年好合的话。 十分地违心，却又带着无奈的认同。 “你就是感情运好。”周明晖就差把不甘心三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一切的可能都淹没在他幻想的两个字里。 如果…… 如果当初他能珍惜…… 如果那天他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犯傻……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梅嫣和别的女士不一样……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他以为的错过，其实是命中注定的不适合。 周晔扬起唇角，微笑着道：“一般一般，全靠同行衬托。” 是的，相对于周明晖来说，他和感情运还真的算好的。 “不过咱俩谁命长谁命短，真不好说。”周明晖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但如果让我选，我愿意和你换。” 周晔立马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可不换。” 周明晖冷哼一声，“切，我还不想早死呢！” 周明晖的话委实欠揍，可周晔并不气恼，反倒是笑呵呵地告诉他：“等我死了，你再说这话也不迟。” 周明晖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他自知羞愧地沉默了片刻。 过了几秒钟后，周明晖果断地又将车靠边停下。 他摁下双闪，摸出兜里的烟，缓缓点上一支。 “你最近都还好？”周明晖吸着烟，语气散漫地问了周晔一句。 “我还好。”周晔问他，“你是没问题的，对吗？” “我啊？哈哈。”周明晖深吸一口烟，眉头紧紧皱起，“我也有事情烦着，我儿子，周沫辰，也隔离着呢。”这病能不能治好，医生都没法给他一个准话。 那这在他看来，就是治不好的意思了。 周晔一 想到又是孩子染上病毒，心里也十分难受，道：“我知道。” 他能理解周明晖心里的烦恼。 周明晖摇下一点车窗，掸掉一点烟灰，呵了一声，“我不敢想。我不敢多想一点。”细密的雨丝透过车窗玻璃打在他的脸颊上。 他用力眨了下眼角，觉得心口有个地方，说不出的难受。 “回去好好睡一觉。”周晔抬手捏了一下眉心，“我该睡了，太晚睡对免疫力不好。” “周晔……”周明晖垂下头，心情十分复杂，“你们……你和孩子们，还有大伯母，都……都会好的，对吗？” “对。”周晔挂了电话。 这句不会他说得十分有底气，仿佛真的就不会一样。 说完这句，他便不想再和任何人聊起这个话题。 周晔看着窗外的细细蒙蒙持续不断的雨丝，心道：“如果真的一定要出事，就选我一个人吧。” 他默默祈求着。 明知道这些祈祷都没有，但还是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 默念的同时，脑海里全是梅嫣的身影。 他想象着梅嫣站在医院门口遥望自己病房的画面。 心头又暖又涩。 暖的是他终于可以确定，小嫣还是同当年一般爱她，虽然她总是嘴硬地不承认。 涩的是他现在都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他想，假如自己的人生真的如此不幸，熬不过去的话，他也不敢奢求别的，只希望小嫣能在工作生活的闲暇之余，略微想起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个他这么一个人。 曾经有个叫周晔的，爱她爱得深沉。 周晔拿着手机，好几次想打给梅嫣。 他想让梅嫣不要来了，可内心深处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弱弱地哀求着，哀求他不要再拒绝这份未知的甜蜜。 最终，周晔放下手机。 他不能让梅嫣失望，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周晔转身上床睡觉。 研究所里，病毒的救治疫苗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发中。 因这几年的积累，徐博士和自己的学生们对这个病毒的前身还是非常了解的。 这类病毒，目前也找不到特效药，只能从疫苗上下功夫。 大家没日没夜地做各种尝试，也算勉强摸到了一旦头绪，研发出了一个可能有效的灭活疫苗。 但是任何一个疫苗从开发到最终能够使用，这里头的曲折可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 多少看似有效的疫苗死在了后续的试验里啊。 但能找到头绪，也算是一个喜事。 研究进展有了眉头，大家也纷纷赶到了一丝丝安慰。梅嫣藏着这点小窃喜，不敢过分高兴，生怕这次的研发又会失败。 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工作到晚饭点。 晚上，梅嫣她还要和徐博士一起参加了一个工作汇报。 这场汇报花了三个多小时。 从几年前病毒在c国的发现，到段敏女士的发病确诊，到如今正在核实各项功能的灭活疫苗，非常完整。 徐博士说道：“遗憾的是，c国目前仍然重视我们团队的建议，尚不清楚目前c国的二代病毒到底发展得怎么样。” c国甚至都还没有把这个病毒列为传染病。 但会议最后，领导们还是决定将类似症状和核酸确诊的病例统统列为传染病，且决定上报wto，并对近半年所有有过c国旅行史的游客们发出警告，同时对后续游客告知此类病毒的风险。 上层的重视对徐博士和梅嫣他们来说，是最鼓舞人心的。 至于国际上的风波，c国如果反对不同意等等，这就不是他们这些科学家需要考虑的事了。 和前段时间一样，会议结束后，梅嫣又是在研究所里忙活到十一点多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研究所里依旧灯火通明，只是人稍微少了些。 为了高效和便捷，研究所如今是彻夜不熄灯。 为了安全和保障第二天的工作，每天晚上有四轮安全员巡视水电情况。 今天晚上，难得没有落雨。 晚风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不再像冬天那么冰冷刺骨了，捎带了些温柔。 羞答答的春姑娘似乎在准备着告别。 梅嫣下意识地又来到了私立医院门口。 她刚走到门口，视线越过伸缩门，却发现周晔就站在对面。 她愣住了，没敢上前一步，生怕是自己错觉。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又再次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看。 视线里的周晔并没有消失。 周晔看上起似乎比前段时间瘦了点，眼睛看上起更加深邃。 他身上还穿着防风的厚大衣，戴着口罩和帽子。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梅嫣，眼角眉梢尽是笑。 梅嫣本能地朝前走着，靠近了伸缩门，几乎就快贴着铁皮了。 周晔急忙后退几步，笑着对她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贴着门。 “我这样远远看你一眼就够了，小嫣。”他告诉梅嫣。 因为不确定梅嫣到底几点过来，他提前半个小时就下来等着了。 医生为了防止意外，差点逼他穿上防护服。 周晔实在不希望自己打扮得像个生化病人，便拒绝了。他当时心里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不下去看吧。他不希望自己下来走走的行动，会成为大家的负担。 后来主治医师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同意了他要下来看看的提议。 因为隔得远，梅嫣听不大清楚他说了什么，便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梅嫣恨不得立马把灭活疫苗的事告诉他，但又怕最后失败，让他们徒增失望。 “小嫣。”周晔告诉她，“晚上记得早点睡。” “嗯。” “我很想你。” “嗯。”梅嫣也是很想他。 明明隔得不远，明明抬头就能看见彼此，却不能自由地拥抱，自由地倾诉各自的思念。 梅嫣忍不住红了眼眶。 周晔道：“医生说，我妈妈今天醒的时间加起来有三个小时了。身体也正在慢慢好转。”但其实也随时有恶化的可能。 “我知道。”梅嫣努力吸着气，“你也会很快好的。” 梅嫣相信，周晔这样症状不够明显激烈的感染者，一定会好得最快。 她知道周晔目前还需要休息，便急着在电话里轰他快回病房。 周晔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央求着：“让我再看看好好你。” “等你病好了，天天看。” 梅嫣承诺，“你一定会好，我也一定会努力让今后的你看不腻我。” “那我们说定了。”周晔像个孩子一样，伸出小拇指，“以后不许变，更不许随便离开我。” 梅嫣也伸出小拇指，同他来了一个隔空拉钩。 虽然很幼稚，可是却甘之如饴。 梅嫣告诉周晔：“明天我不来了，在你病好之前，也不要晚上站这里等我。” “好，那您先走，我可以多看看你的背影。你回家时间比我回病房时间长。” 梅嫣点点头，听了周晔的话后，毅然转身先行离去。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走，周晔肯定更不会走。 第二天，梅嫣下班时候还刻意给周晔发了短消息，告诉他自己下班后真的直接回家了，并叮嘱他千万要好好注意。 第 41 章 周晔只回了她一个字：“好。” 从这往后的半个多月时间里，梅嫣再也没有收到周晔的半个消息。 疫苗的实验也进入十分紧张的阶段。 她强迫自己不要过分去关注周晔的情况。 她必须全神贯注在疫苗这件事上。 这天是四月十九号，疫苗研发试验成功。 看着报告数据，梅嫣露出一个略为欣慰的笑容。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在庆祝，大家围着徐博士，嚷着要出去好好吃一顿。 这是个奇迹。 虽然后面的三期临床研究更加复杂，但眼前的成功实在是让疲惫的大家倍感振奋了。 大家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开始都不敢相信。 有的人甚至偷偷低头抹眼泪。 从梅嫣最开始分离出病毒到今天前期研发确定成功，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是休息。 徐博士对着诸位拱手作揖，用这老派的方式拒绝了大家的热情相邀。 他说：“我这个刻板的老头子先谢谢各位孩子们的努力了。大家一起出去好好吃一顿，不要怕吃的贵，都算我请的。但是今天晚上，我想早一点回家。可以不可以啊，辛苦了这么久的年轻科学家们？” 自从徐博士入驻研究所，和大家一起攻克这个二代病毒后，他就没有早于九点钟回家，每天几乎也是第一个就到了研究所，这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一天。 徐博士都没能好好去女儿的坟头说几句体己话。 他也需要跟太太说说委屈。 徐博士和梅博士的牵头能力和以身作则让所有人都打心底佩服。 于是徐博士开口后，大家也不强求，放徐博士回家了。 梅嫣看着大伙的眼光，无奈耸了耸肩，“今晚我值班。” 值完班第二天，她也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最崇拜梅嫣的小倪在临走前，悄悄给梅嫣塞了一个新鲜热乎的汉堡，“梅博士，您吃吧，我去吃大餐了。” 梅嫣却之不恭地收下了她的心意。 整层楼的同事都离开了。 梅嫣检查完后，回到办公桌上，吃完了汉堡后，又拿出早上买的面包吐司吃了起来。 她打开手机，随便点进一个视频app，找到了新闻频道。 时间还早，现在才五点半。 窗外还没有全部开始亮灯。 但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最下方了，正在和黑夜进行着名为黄昏的交班工作。 她再次打开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看了一遍，数据也再次核对。 确认无误。 确认试验成功。 这一刻，梅嫣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口紧绷的那根线微微送了点。 她喝了点水后，趴在桌子上，大脑里放空了一切。 一直死撑了这么久的眼皮子也开始亲昵起来。 梅嫣睡着了。 在她甚至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钱培润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刚巧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的侧影。 他想都没想，直接推门而入。 手机里是视频app还在放新闻。 “梅博士？”钱培润见她没醒，又叫了一声，“梅博士？” 梅嫣毫无反应。 钱培润赶紧过去试了试她的鼻息。 当他弯下腰的时候，听到了很轻的呼噜声，像一只奶喵的发出的小呼噜声。 “哎。”钱培润轻叹了一声。 就算是铁人，这么持续的高强度的工作，怕是也要累坏的。 他方才是从外面走进来的，知道外面有点凉，下午快接近四点钟的时候，有点降温。 钱培润脱下外套，轻轻盖在梅嫣身上，随后又替梅嫣把手机里是新闻视频关了，顺便给她手机插上充电。 离开前，钱培润还顺手把空调打开了。 梅嫣是被晚上第一轮巡查的人叫醒的。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觉会睡得这么死。 ※※※※※※※※※※※※※※※※※※※※ 我要立个flag，我要五一时候写完这本！ 第 42 章 巡查员离开后，梅嫣发现了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她看着外套有点眼熟，瞧着像是钱博士的。 梅嫣将外套叠好放在一旁，起身倒了杯水。 她仰头喝光杯子里的水，瞥见窗外闪过两道光。 十多秒后，震天响的春雷声压至耳边。 春天的暴雨来得如此突然。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晨，梅嫣准备离开研究所回家的时候，彻底地感受到了室外冰冷的空气。 这场倒春寒持续了三天，直到四天后天气才再度有了春天的样子。 四月初的樱花、桃花、杏花等开得遍地都是。 梅嫣下班的时候，就发现袁旖芊立在研究所门前的那一小片绿化旁。 不算高大的粉色杏花花瓣落在她的肩头。 她双眼红肿，面色凝重，见到梅嫣走过来的时候，微微张了张嘴，但她的嗓子似乎已经哑了，有些说不出话的样子。 “你……”梅嫣感觉她是在等自己，“找我？” 袁旖芊点点头。 梅嫣垂下眼眸。 这两天，医院那边传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周沫辰病危，全身多脏器出血。 周晔持续低烧，昏迷不醒。 她也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周晔的声音了。 袁旖芊上前，抓着梅嫣的胳膊，仿佛是落水者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用力咽着口水，希望能让喉咙得到一些舒缓，也好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梅嫣，听说你们已经研究出疫苗了，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对这件事，梅嫣不方便跟她明说。 袁旖芊却不肯轻易放走她，一直逼问她，眼里闪着祈求的微光。 梅嫣无奈地告诉她：“这个治疗疫苗的后续的试验还在进行中，真的安全有效才可以用的。”不安全的疫苗或许比病毒本身更具危害性。 袁旖芊眼里的火黯淡下来：“还要等？” 梅嫣点头：“嗯。” “为什么要等？” “这个需要我解释吗？”梅嫣强忍着内心的煎熬，反问她，“就算这么多年你一直当家庭主妇，但好歹你也是学过生物知识的。不是吗？” “我知道。”袁旖芊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都是我不好。老天爷是在惩罚我吧。” 梅嫣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袁旖芊干脆抱着梅嫣，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 “可是我儿子沫辰他快撑不下去了。”她伏在梅嫣肩膀处，“你没当过妈妈，你不知道当妈妈的心里又多难受啊。” 袁旖芊是三天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她在家里安心地修养，准备等几天就接儿子出去旅游一圈，随后她便只能在周末的时候见一见儿子。 和周家人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她是争不过的。 可当她找到周明晖问他儿子的时候，才知道儿子现在重病垂危。 这样的晴天霹雳，令她差点疯掉。 周明晖脖子上的抓痕到现在还在。 大约是出于内疚，周明晖甚至把那套别墅送给她，“你要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反正那套房子送给你了。” “我不要了，周明晖，我不要房子了。”袁旖芊崩溃地拽着周明晖的衣角，“你让我去见见沫辰，你让我去见他。” 她甚至不愿意相信周明晖说的话。 她宁可希望是周家人不给她见儿子。 也不希望儿子真的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她求周明晖，周明晖告诉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然后，她就想到了梅嫣。 “别等了吧，就死马当活马医，用你们研发的药去治疗，好不好？”袁旖芊哀求着对梅嫣说，“沫辰真的等不起了。就算他还是撑不过去，也总好比没试过要好吧。” 医院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她只能看到通知书，连儿子的一面都见不着。 “哪怕是再可怕的传染病，也不能一直不给看。” 袁旖芊一直祈求梅嫣，眼看就要跪下了。 “你、你别这样了，我去帮你问问。” 见梅嫣松了口，袁旖芊这才肯松开手。 经过梅嫣在周旋和问询，袁旖芊终于在第二天见到了医院的院长。 同他一起的还有徐博士和梅嫣。 院长和十多位主治医师的黑眼圈大得吓人。 他们几乎是连天昼夜地忙着，二十四小时不敢有一丝松懈。尤其是对于周沫辰，几乎随时都在准备大手术。 几个人在讨论的时候，梅嫣起身，走到了会议室外。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家医院里。 她知道，周晔就在旁边的那栋住院楼上。 她想过去看。 这种强烈的渴望和规矩的禁锢，让她整个人陷入了无法思考的境地。 周晔到底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 她想问问这几位医生，却又不敢开口。 她害怕。 梅嫣靠着墙，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镇定。 理智告诉她，不要问，也不要想着去看。 她用力握了握拳，转身回到会议室。 一开门就看到袁旖芊跪在地上，谁拉都拉不起来的那种架势。 “我求求你们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我知道规矩，我知道风险，我愿意承担。我儿子反正都没救了，就……就试试吧，我求求你们了！”她卑微地祈求大家，“要什么协议我都签，就是不要再这么保守治疗下去了。他太小了，他真的不能熬了。” 看到这一幕，梅嫣眼睛一酸，又退到门外。 她找人要了套防护服，穿上后就直奔周晔的病房而去。 当然还是被大门口的值班员拦住了。 “对不起，梅博士，您最好不要进去。”工作人员也是尽职尽责。 “远远看一眼也不行？” 工作人员摇头。 “那他怎么样了？” “你问的是哪一位？” “周晔，周先生。” 工作人员沉默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具体我们也不知道，要问医生。” “这个病传染性没那么强的，只有特别亲密的时候，才能传染。”梅嫣试图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说服工作人员。 可工作人员油盐不进，只认上级下达的要求。 梅嫣微微叹了口气。 她理解工作人员，也明白大家这么谨慎的原因。 毕竟，以往的经验告诉大家，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待在防护服后的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心里闷得难受。 她再次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徐博士盯着她看了几秒钟。 梅嫣老老实实地在位置上坐下来。 袁旖芊此时已经不在会议室里了。 徐博士告诉她：“特批申请可能会下来。” 这时，会议室里的多放视频会议开启了。 梅嫣收了心，把自己放在了研究者的位置上。 又是开了一下午的会议，而特批文件也就此确认，会在第二天送达。 尚未经过后续试验的治疗疫苗将会用于国内发现的这几例病患身上。 会议结束后，梅嫣和徐博士带着文件离开。 梅嫣下意识地坐在了驾驶室上，却被徐博士赶了下来。 徐州博士问她：“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梅嫣看着自己发白的手指头，“我在想，能不能治好他们。” “撒谎。”徐州白了她一眼。 “老师。” “行，老师不问。”徐州道，“你自己注意点。” “嗯，下次不会了。”梅嫣知道，自己穿着防护服想去探视病患的消息，一定当时就被通知给老师了。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那个问题。 这弯道大超车的治疗疫苗到底能不能治好他们？ 晚上，梅嫣做了个梦，梦里她发现，疫苗治好了所有人的病。 梦醒后，她无奈地笑了。 第二天她刚到研究所，就看见了周晔的助理小金在门口等她。 以及另外几位看着就像是身份不一般的人。 其中一个，梅嫣依稀觉得见过，好像叫孟晓啸，也是位大佬。 一行人在会议室落座。 梅嫣给各位大佬去准备茶水的时候，几位开始低声嘀咕递来。 孟晓啸悄声对朋友说：“周晔这小子眼光可以啊，藏了这么久，咱都不知道。” 朋友白了一眼孟晓啸，“说你脸盲容易忘事还真是不假，这不就是他手机屏保里那位小美女吗？” “啊？真的假的？” 另一个朋友也说：“这不就是梅子期他妹妹，周晔偷偷摸摸追了很久的小姑娘。” 孟晓啸似乎明白了点：“就是周晔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个小姑娘？” “哎呀，原以为是个光长得好看的花瓶小姐姐，搞半天人家的女博士，是科学家。” “别絮叨这些了，我还是希望周晔能抗过去。这他妈的哪里冒出来的病毒，太可恨了。” 大佬们在聊天，助理小金只当自己是个工具人，不插话，也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这时，梅嫣端着几杯咖啡走进来。 她算好了，人手一杯。 自己喝得是白开水. 大佬们齐齐看着梅嫣。 梅嫣有种自己在面试的错觉。 这时，工具人助理小金拿出一叠文件，递给梅嫣，简单扼要地概述他们此行的目的。 周晔现在深度昏迷之中，不确定能否醒来。 在他发现自己染上病毒之前，他就找了律师，立好了遗嘱。 他的股权股份，分了十分之一给他父母，剩下的受益人是梅嫣和周绵绵。 梅嫣代管周绵绵的那部分，等周绵绵十八岁之后归还。 其次，公司下属的药业集团以及慈善基金部分，全部归由梅嫣管理。 看着这一沓厚厚的文件，梅嫣脑子顿时就乱了。 小金说完，指着最后签名的地方，对梅嫣说：“梅博士，如果没问题的话，您在这儿签字就可以了。” 小金把黑色签字笔递给梅嫣。 梅嫣完全无法思考，拿过了笔。 她握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 笔尖停在签名处。 回过神的梅嫣突然抬起头，厉声问各位：“周晔已经死了吗？” 小金有些无助地看了一眼在座的大佬。 没有人敢回答梅嫣。 梅嫣撂下笔，“如果，如果我真的拿到了他的死亡通知单。”梅嫣感觉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巴都在抖，“那我签，我替他应下他想做的那些事，只要我有那个能力，只要我能做到。” 她抬头看着助理和各位大佬，“现在，请你拿着这些文件出去。这段时间，都不许再出现在我眼前。我要继续工作了。” 孟晓啸目光欣赏地看着梅嫣，语气里透着钦佩：“那行，我们暂时就不打扰梅博士了。” 这么一大笔巨额财务砸在她跟前，她居然不为所动。 难怪时候周晔看上的女人。 一行人离开后，梅嫣趴在会议室的桌子上，低声呜咽，“周晔，说好了结婚的，你要是敢放我鸽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时，会议室外有人用手指轻轻叩门。 梅嫣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杨意倚在门口，用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调侃梅嫣：“嘿，梅首富，出来聊聊？” “你怎么进来的？”梅嫣深吸一口气，喝了口水。 “切，刚才那里头有个人是我哥，你忘啦。”说完，杨意扭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位保安，“大哥，你们别这样啦，我又不是犯人。我这次绝对不会搞乱的。” 保安道：“可是你是潜在犯人。” 杨意呵呵了两声，“真是服了你们了。我这就走，我马上就出去。” 为了让两位保安放心，梅嫣还是赶紧带着杨意离开研究所。 她告诉杨意：“你下次不要来了，你已经上了我们研究所的黑名单了。” 杨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出来了，我的待遇是不一样。” 两个人并肩朝外走去。 保安也一直跟着，生怕杨意再趁人不注意溜到不该去的地方。 这时，钱培润看到了杨意和梅嫣。 他赶紧跑过去，跟上俩人，“杨意！” 杨意扭头，看到钱培润，吐了吐舌头，“唉哟我说钱博士，您能不能别纠缠我？” 钱培润红了脸，不是因为杨意脸红，而是因为杨意旁边立着梅嫣。 他从自己兜里掏出那块假价值百万的手表，递给杨意，说：“您误会了，杨小姐，这是你落下的东西，还给你。” “不用给我，这个我给你的劳务费。”杨意大言不惭地打量着钱培润，挤眉弄眼，“那天晚上，你辛苦了。” 梅嫣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耳垂。 杨意还是同以前一样，口无遮拦的。 钱培润气得大口喘气，胸口起伏不定。他收起慌乱的眼神，掏出兜里的钱夹子，翻出里面仅有的一张百元大钞，硬塞进杨意兜里，“我也不太懂行情，不知道要给您多少钱合适。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您知会一声，我可以微信支付宝转账。” 说完，他扭头进了办公室里。 杨意瞪着他的背影，“你个死男人，敢调侃我！” 梅嫣轻咳着，“别跺脚了，小心你的鞋跟，别踩坏我们研究所的地砖。” 杨意哼了一声，“小气的男人。” 梅嫣立在门口，问她：“你有话快说，说完我还得回去上班。” “上什么班啊，你马上就要继承周晔的巨额遗产……” 梅嫣转身就走。 杨意赶紧拽着她的胳膊，“呸呸呸，当我胡说八道。你男人周晔不会有事，他吉人天相，万事如意。”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都这情况了，他能活才怪。 梅嫣甩开杨意的手，“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应该。” “嫣儿，你怎么又开始说无情无义的话了。”杨意厚着脸皮，嘻嘻笑着，“看在咱们高中时候曾经的情分，你就给我个面子。” 梅嫣没空同她浪费时间，直接问：“到底什么事？” 杨意垂眸，笑了一下，随即告诉梅嫣：“有个人要见你。” “谁？” “呃……”杨意迟疑了一下说，“钟思苒。” 梅嫣听得有些发愣：“她见我干嘛？” 杨意想了想，耸了耸肩，挑眉道：“我觉得，可能她是疯了吧。”杨意歪着头，问梅嫣，“你见不见她啊？反正你也没见过，去见见呗，难道你不好奇差点成为周晔老婆的女人长什么样？” “好啊。”说不好奇是假的，梅嫣当然想知道钟思苒是个什么人，“不过，你得等我中午休息的。” 等到午休时间，杨意载着梅嫣来到一家高档茶吧里。 钟思苒一直在这里等着。 等见到钟思苒之后，梅嫣认同杨意的是说法，钟思苒大概率是真的疯了，竟然要求梅嫣将死掉了周晔送给她。 “我想，我活着不能和他在一起，死了，总还有点机会的吧。”钟思苒姿态优雅地品着茶，青瓷的茶杯边上印着她的烈焰红唇，“等我死的时候，我就要和他葬在一起。” 作为中间人的杨意默默低头品茶，她暗暗祈祷，梅嫣千万要理智。 以梅嫣高中时候的个性，她怕眼前的钟思苒会被梅嫣摁桌子上揍。 杨意一边喝茶一边暗自懊恼，她没事掺和这个事干嘛来了。本以为钟思苒只是放不下，非要见一见周晔的心上人才肯罢休，没想到她居然还打起了死人的注意。 杨意偷偷撇了一眼梅嫣。 梅嫣神色淡定，目光平和地看着钟思苒，一句话也不说。 钟思苒拿起纸巾，动作轻柔地擦着茶杯，“梅小姐，你可以开个条件。” 梅嫣差点被这人的奇葩要求气笑了。她笑了一声，道：“我不同意。” 钟思苒说道：“不过是个死人，你何必这么坚持？” 梅嫣反问钟思苒：“对啊，不过是个死人，你又何必坚持？” “因为我爱他啊。”钟思苒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不含半点杂质，“要是我比你早认识他，我想他不会爱上你的。” “哦。”梅嫣撸起袖子。 一旁的杨意赶紧摁住她的胳膊，“哎哎哎，嫣姐儿，别，克制点。” 梅嫣白了一眼杨意。 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小魔女了。 她撸起袖子，当着杨意和钟思苒的面，给他们泡了一遍茶。 动作优雅，程序正确得连一旁的服务员都露出钦佩的目光。 “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梅嫣将茶盏分别置于二人跟前，“然而你们俩都给我听清楚了。就目前来说，周晔还是我未婚夫。”她抬眸，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身上装扮着高贵华丽的珠宝首饰的钟思苒，“至于你的爱不爱，对我来说一点不重要。” “可是他就要死了。”钟思苒甚至用迷信的口吻说，“他第一次跟你好，就落得身无分文；第二次跟你好，连命都没了。都是你不好。” 一旁的杨意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想掏掏耳朵。 她觉得，如果硬要她们三个人排队的话，那除了梅嫣之外，周晔也应该会选她而不是钟思苒。 钟思苒除了好看和有钱，也没别的优点了。 杨意觉得，她还没自己豁达幽默呐。 “他活着的时候是我梅嫣的人，死了也是我梅嫣的鬼。”梅嫣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掀了掀眼皮子，“你要是听着觉得不爽的话，就给我憋着。” 钟思苒没想到梅嫣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愣愣地看着梅嫣。 “再说，周晔就算死了，也不一定会看上你。” 梅嫣走的时候，杨意忍不住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话说得明明白白，不留余地。 梅嫣走在大路上，裹紧了外套，眼神坚毅。 此时，一直在被死的周晔眼皮子动了动。 医生问：“刚才是打了半针的量，对吗？” 一旁的另一位医生点头。 医生们看了看时间，“一个半小时后，再打剩下半针，看看情况。” 当天的深夜三点半，周晔彻底醒了。 他觉得很累，嘴巴很干，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周晔彻底痊愈是在六月初，刚过了端午。 天气开始闷热，盛夏在即。 他出院的那天，梅嫣特地穿了裙子，化了点淡妆。 周晔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问：“户口本真的带了？” 梅嫣轻轻“嗯”了一声。 周晔朝她伸出手：“过来亲我，小嫣。” 大病初愈的他身子略显单薄，瘦削的指骨看上去骨节分明。 梅嫣上前，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肚子，“周绵绵在旁边呢。” “那有什么关系。”周晔看了看和他同期出院的周绵绵，“你先走。” 周绵绵摇头，“我才不要先走。” 这时，前方跑来一个同周绵绵差不多大的男孩，“周绵绵！”手里还捧着一大束花。 孟晓啸跟在后面，道：“臭小子，你慢点，你小声点，别吓坏你同学。” “时禹哥哥。”周绵绵开心地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院？” “我就知道。”小男孩杜时禹将手里的花给她，“祝你以后跟我一样，永远健康！” 孟晓啸白了一眼儿子，“啧，花是爸爸要送给周叔叔的，你怎么这么不自觉！想要送女孩子花，你自己买去啊。” 杜时禹恍若没听见爸爸的叮嘱，牵着周绵绵，“走吧，去吃冰激凌。” 周绵绵却摇了摇头，她低头，嗅了嗅花香，“我答应了嫂子了，再也不吃冰淇淋了。” 三天前，周绵绵彻底确认痊愈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闹着要吃冰淇淋。 在她开心啃着冰淇淋的时候，遇到了嫂子袁旖芊。 彼时，周沫辰还没痊愈。 而且，周沫辰的后遗症最多。 袁旖芊看到她有吃冰激凌，一直控制不住，劈头盖脸就说起了她：“都是你，非要吃冰淇淋，自己吃不算，还要给别人吃！吃吃吃，吃出了病！”她握着拳头，“你侄儿周沫辰要不是吃了你递过去的冰淇淋，能到现在还没好吗？” 说完，袁旖芊气愤地离开了。 她全然只顾着站在自己儿子的角度，却忘了，周绵绵也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说她不懂事，其实她也什么都懂。 她舔着冰淇淋，舔着舔着，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梅嫣哄了好半天才把她哄好。 于是她就抱着梅嫣发誓：“嫂子，我周绵绵发誓，发誓以后再也不吃冰淇淋了。” 梅嫣想，反正冰淇淋也没什么营养，不吃就不吃吧。 周绵绵继续哭着，委屈地问：“我发誓我不吃了。可是我忍不住要吃怎么办？” 梅嫣：“……” “呜呜呜。”周绵绵眼泪哗哗，“为什么周沫辰他还不好？” “他很快就好了。”梅嫣想了个办法，“反正你发誓不吃就不吃呗，以后嫂子请你吃。别人请你吃，你还是可以吃的。” 周绵绵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破涕为笑地点了点。 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子。 梅嫣好笑地帮她拭去。 这时，杜时禹一脸看怪胎地瞪着周绵绵，“冰淇淋哦？你真的不吃？” 周绵绵看了一眼梅嫣后，坚定地摇了摇，但她咽口水的动作出卖了她。 她忍了忍，又忍了忍，但是最终没忍住，告诉杜时禹：“但是，你请我吃，我可以吃。” 杜时禹：“……” 梅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周晔在她耳边问：“什么情况？” “嗯，小孩子的游戏。” 出院前，周晔和梅嫣隔着玻璃窗，见了已经清醒了段敏。 段敏瘦得比周晔厉害得多，整张脸上，看不到多余的脂肪，脸色也不是很红润，泛着贫血的惨白色。 但能在病房里自由走动，说明她距离痊愈也不远了。 时隔多年，梅嫣也没想到，自己和段敏的再次见面会是这么一个状况。 段敏看到周晔和梅嫣，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背过了身。 见此，周晔便拽着梅嫣离开了。 两个人直奔民政局而去。 看着敲了章的小红本，周晔摸了摸胸口，“总算娶到我的小娇妻了。”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庆祝，周晔便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挂了电话后，周晔面色不太好。 周晔告诉梅嫣：“爷爷快不行了，已经没了意识，说不出完整的话。” 医生说了，就这两分钟的事。 正常的衰老死亡，神仙也救不活。 两个人急急往医院赶的时候，刚巧碰上了下班高峰期，一路飘红。 这时，周常文告诉儿子，已经断气，医生宣布死亡了。 知道见不到最后一眼的周晔反倒平静了。 他告诉梅嫣：“爷爷这辈子还算走运的。” 梅嫣不敢评价他爷爷，但是听一听的勇气倒是有的。 “爷爷有个忘年交。”他更正，“其实也不算忘年交，也就差个三十来岁。据说，当年两个人认识的时候，爷爷刚从战场上下来，他那朋友，才七岁不到，给他送了一束花。” “后来，他朋友长大后就出国了。几十年过去了，爷爷再见到她是在逛故宫的时候。她当时跟团旅游。爷爷告诉我们，其实他这位朋友当时病得快不行了。逛故宫是带着一份渴望来的。” “渴望？什么渴望？” “她因为长得太漂亮，被渣男哄骗着怀了孕，后来渣男出国了，她便一个人偷偷生下来，没舍得打掉。但是一个未婚女性没法养这个小孩，就托人养。别人养了一年多时候，她又一直舍不得，便偷偷把女儿带出来，她带女儿去故宫里玩耍。在她去给女儿买瓶水的工夫，女儿就走失了找不见了。” 梅嫣替她爷爷的这位朋友感到遗憾：“啊？那个时候……小孩丢了不好找！” 周晔道：“何止那个时候，现在的小孩丢了，也不好找的。” “那倒也是。那后来呢？” “后来她也出国了，还在国外结了婚，不过和她的老外丈夫两个人都不想要孩子。后来又继承了她丈夫的一大笔遗产。”周晔把爷爷讲得故事转述给梅嫣听，“她在故宫旅游完之后，便立了遗嘱，将遗产的赠送给了爷爷管理，只一条要求，将来若是见到了她女儿，需要请把遗产的百分之八十转给她女儿。” 周老爷子并不是个商人，也不屑于经商，骨子里还带着刚正不阿的气度。他从不仗着自己的身份给子女讨要隐□□利。 后来周晔的父亲周常文便是靠着这笔遗产基金创立了周氏集团，而不是靠着爷爷的身份和周家人的地位。 “那爷爷找到他朋友的女儿了吗？”梅嫣认真地问。 周晔沉默几秒钟后，摇了摇头。 “有点遗憾。”梅嫣道。 爷爷并不知道，早在十多年前，自己的父母便已经找到了梅琦韫女士的私生女——那就是梅嫣。 可是让周常文夫妇将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交给一个小女孩，他们是绝对不同意的。 但是当初拿了那笔遗产的时候，两个人都答应了爷爷的，而且，他们也不敢忤逆爷爷。 真的惹急了周老爷子，他们怕是一分都留不下来。 于是他们一直瞒着，一直装没找到，直到周晔追求梅嫣。 梅嫣和梅琦韫长得有多像，他们就有多害怕周晔同梅嫣交往。 一旦周晔确认要和梅嫣结婚，那梅嫣势必要见到周老爷子。 彼时的周老爷子身体健康，眼神清明，一见到梅嫣，肯定会认出来。 周晔没见过梅琦韫女士，但是周常文和段敏都见过，也见过爷爷收藏相册里，梅琦韫女士二十来岁的照片，和梅嫣几乎如出一辙，不一样的只是身高和眼神。 周晔想，算了吧，还是别说了吧。 给自己父母六点颜面，也让小嫣永远都不要知道她彼时梅成山的亲女儿吧。 毕竟她在梅家，也是异常得宠的小女儿。 太复杂的家世和见不得人的私心，就这样淹没在尘土里好了。 至于梅琦韫女士留下的那笔遗产…… 反正周氏集团已经被他吃光了，股份什么的，他早都看不上了。 而且梅嫣是他老婆的，他的财富远比那笔遗产多得多。 他把梅嫣搂在怀里，“讲这个故事就是要告诉你，以后咱们当父母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 梅嫣瞪他：“我怎么总觉得你这话意有所指。”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你是不是急着想要我给你生孩子？”梅嫣拧眉。 “嫣宝别瞎猜了。”周晔道，“恰恰相反，我反倒不希望我们早早有了孩子，没有也没关系。” 有孩子的话，那得好几个月…… 他都单身这么多年，实在不想再忍个十个月一年什么的。 梅嫣轻哼一声，红着脸道：“ 不要孩子也不行。”她还是有一颗当妈妈的心的。 “好，都依你。老婆最大。” “等你丈夫养好身体再要吧。”周晔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你看我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要孩子的事，等明年再说。” 梅嫣挑眉：“你是大佬，你说什么都对咯。” 周晔紧紧搂着梅嫣，“我只是太高兴了，也……也很难过，刚才爸告诉我，爷爷已经走了。” 两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周老爷子已经盖上了白布。 周晔带着梅嫣向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 已经卸任退休的梅成山看着梅嫣，眼神也平淡了许多。 再看到略显瘦削的儿子，他打心底对梅嫣说了声：“谢谢您，梅博士。” 金钱和地位，到底还是不如眼前的亲情来得温暖人心。 梅成山问：“你妈妈也快好了。” 周晔嗯了一声。 “你……”他看着梅嫣，“你俩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先办爷爷的事。”周晔道，“我们不急。” “那可以把证领了。”梅成山道，“你也老大不小了。” “领好了。” “哦。”梅成山无奈笑了笑，“我说呢，你小子会不急才怪。” 这时，一波又一波前来探视的人过来同周晔问好。 梅嫣看着这一张张不熟悉的面孔，听着那些略显枯燥的言辞，并不觉得烦躁。 只因，她是和周晔站在一起的。 她侧头打量刚成为他法定丈夫的周晔，笑意不自觉浮上嘴角。 在和这些人周旋，周晔看上起游刃有余，他甚至趁着别人别人不注意，悄声问梅嫣：“热吗？困不困？饿不饿？一会你想吃点什么？” 见梅嫣没吭声，他又追问了一句：“周太太？” 梅嫣笑着回答：“不热，不困，不饿。” 番外-高甜合集 在梅嫣抱怨吃腻了冰糖炖雪梨之后，周晔算是消停了三天。虽然语言上他靠自己的小脑瓜子避开了陷进，但是心里知道，真的不能再给老婆喂冰糖炖雪梨了。 他怕再炖下去，梅嫣会直接吃吐。 这几天，周晔开始思考，换个什么新花样讨老婆欢心，省的她老婆只晓得和病毒和疫苗相爱相杀，而忽视自己。 三天之后的早晨，周晔再度早起了一个小时。 梅嫣吓得跟着坐起来，连困意都去了大半，一脸惊恐地抓着周晔的袖子：“不会又要给我吃冰糖炖雪梨吧？” “不是，不是。”周晔保证，“绝对不是，嫣宝你安心地再睡会儿。” 今天，他打算给老婆呈上一道新的甜点。 为了不失败，他前面三天在梅嫣加班的时候，偷偷在家练过，已经很熟练这个制作过程了。 他的这份双皮奶里，还加了水果作为点缀。 每天吃一样的东西确实会腻歪，所以他决定今天加草莓，明天放车厘子，大后天再换成芒果或者蜜豆。 四十分钟后，一碗新鲜出炉的草莓双皮奶就做好了。 一旁的保姆，看了之后，频频点头，直夸周先生厨艺大涨，未来可期。 周晔道：“开玩笑，为了讨媳妇欢心，上刀山下油锅都不在话下，何况一个小小的甜品。” 这时，梅嫣也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吃早饭了。 周晔为她呈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双皮奶，“嫣宝，快尝尝。” 梅嫣拿起勺子，正准备吃呢，却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起身跑到餐厅外，拿着手机跑进来，对着双皮奶一顿拍摄。 然后，她才安心地吃了起来。 周晔：“……这个，有什么寓意？” 要知道，梅嫣此人是很不屑吃饭去拍照的，从小到大，她就特别不喜欢在吃东西前拍照。 梅嫣道：“这是我老公送给我礼物，我要记录下来。” 双皮奶，爽滑嫩口，特备好吃，特别甜。 甜到了心窝里。 周晔挨着梅嫣坐下，深情地看着她，说：“只要你喜欢，我天天做。” 梅嫣一下子想到了连着喝一个月冰糖炖雪梨的恐惧经历了，吓得差点把嘴里的双皮奶吐出来。 “那个……老公，不用天天做，真的。”她特别认真地握着周晔的手，“一周一次，就可以了。” 周晔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不会天天让你吃这一样的，安心啦。” 梅嫣嘀咕着：“还不是被你的冰糖炖雪梨给炖出阴影来了。” “老公知道错了。” “那你明天准备给我做什么？” “不告诉你，告诉你了，就没有惊喜了。” 第二天，梅嫣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了一股烤制的甜品的味道。 这时，化身大厨的周晔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蛋挞出现在她跟前。 “当当当当，周氏蛋挞，新鲜出炉，欢迎周太太品尝。” 梅嫣尝了一个，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哇，真的是你做的？你也太会做了吧。” “为周太太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梅嫣扑哧笑着，拉着他坐下一起吃。 周晔感叹，“嗯，不错，和店里的比，也没差到那儿去。”他自夸起来，也是一点都不害臊的，“以后我要是失业了，就开个甜品铺子吧，保证十里八村的店都干不过我。” 梅嫣笑着配合他的奇思妙想：“那可不，我第一个捧场。” 有了梅嫣的鼓励，周晔每天给她准备早点的时候，更加有干劲儿了。 一开始，还只是局限于甜品，什么芒果西米露啊，烤麸饼干，水晶糕之类的，后来他就开始放开手脚了，从油炸小馒头到酸辣粉，武汉热干面，想什么来什么。 每天早晨的花样都是不一样的。 他一直坚持了好几月。 直到某天早晨，他突然奇想，想做个螺蛳粉。 他只是无意中在电梯里听到自己某个部门的女下属们在讨论哪家螺蛳粉最正宗。 其实他也没吃过螺蛳粉。 凭着对自己厨艺的自信，他直接就准备材料，第二天一早开始做。 可是……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螺蛳粉是臭的？ 太臭了！ 臭得整个厨房间都是。 保姆阿姨皱着眉头，道：“这个螺蛳粉很正宗。” 很快，餐厅里也被这股浓浓的有点儿想下水道加了排泄物发酵十天半个月的恶臭侵占了。 保姆道：“螺蛳粉和臭豆腐是一个概念啦，只是闻着臭，吃得可香嘞。” 然而，周晔知道，梅嫣最不爱吃臭豆腐。 任何和臭有关的，她都不爱吃。 什么臭鳜鱼，臭豆腐，榴莲之类的…… 以及，恶臭祖宗：鲱鱼罐头！ 他赶紧把螺蛳粉倒进马桶里冲走，顺便打开了家里的新风系统。 但是这个臭味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散去的。 梅嫣起床了。 她站在餐厅门口，嗅了嗅鼻子，一脸惊恐地看着周晔：“老公，你微波炉里炖屎了吗？怎么这么臭？？”说着她打开窗户，还走到卫生间闻了闻，“还是你刚才拉屎太臭了？卫生间里也好臭。” 周晔上前解释：“……没有，不是的。不是屎，我又不是白痴。我怎么可能炖屎。” 阿姨：“哈哈哈。”笑完之后，阿姨立刻准备早餐。 这时，梅嫣嗅了嗅周晔的衣服，又嗅了嗅他的头发。 她捂着胸口，立刻趴在了马桶上，干呕了几声。 周晔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咦，嫌弃，果然是刚才螺蛳粉残留的味道。 “……我这就去洗澡！”衣服他都不想要了。 螺蛳粉太可怕了。 因为螺蛳粉的打击，周晔消停了半个月才重振旗鼓，准备继续给老婆做养胃的美食。 晚上睡前，他都想好了下一周准备什么了。 不过，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周晔被梅嫣的轻哼声惊醒了。 “嫣宝，怎么了？”他搂着娇妻，“哪里不舒服？” 梅嫣翻来覆去，“肚子疼，酸疼酸疼的，感觉大姨妈要来了。” 周晔道：“我给你揉揉。” 梅嫣推开他的手，道：“没关系，我可能这两年加班太狠，疏于锻炼。” 疼是断断续续的，不是持续的，而且疼痛级别也不像是前些年她痛经时候的那种痛。 但整个人不太舒服那是真的。 第二天一早，她便觉得好多了。 可是等下午的时候，她总会觉得小腹时不时地有点疼。 有点儿像来大姨妈，可是又不像，而且大姨妈也没来。 梅嫣赶紧翻看日历，计算自己大姨妈到底晚了几天。 在没流过产之前，她的大姨妈一直很准，也很少痛经。 那次宫外孕出血流产之后，她调理了好久，大姨妈才算勉强稳定，而且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大姨妈的日期一直比较长，以前很准确呃，二十八天左右来，现在她基本上都会晚，有时候晚一两天，有时候晚一个星期。 最长的时候，就是那段时间，疫苗研制初期，她压力太大，自己也特别累，心里又一直记挂着周晔的病情，大姨妈足足晚了一个半月才来。 梅嫣看着日历，发现自己这次已经晚了半个月了。 她本该十五号到二十号来的，但是今天都二十九号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下班后直接去了药房，买了一个早早孕试纸。 晚上，第一次测量，她发现好像没怀孕，但是又隐隐觉得能看到第二条杠的位置。她觉得这可能是本身就有印记，也没放在心上。 可是这天晚上，她肚子又疼了。 担心他身体的周晔觉也不睡了，直接叫来了家庭医生。 医生直接除了她的血。 第二天，梅嫣还没睡醒，周晔便收到了医生的消息：周先生，周太太hcg结果显示是怀孕了，如果一直肚子疼，建议尽快道医院检查。 毕竟梅嫣是有过宫外孕史的。 周晔不敢又片刻耽搁，立马带着梅嫣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完之后，给的结论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宫内还是宫外。b超显示宫内没也，我刚才给周太太检查了，宫外也好像没发现。你们等一个星期来医院复诊。要是有出血或者肚子绞痛得厉害，就立刻来医院。” 一个星期后，梅嫣还是时不时觉得肚子疼，但是疼痛感已经梅嫣一开始那个晚上严重了。他们到了医院检查。 b超的检查结果显示：宫内发现了，可以排除宫外孕。 但是太小，检测不到胎心，预计只有孕五周左右。 周晔听到这个消息，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星期，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总是担心梅嫣的情况。 又两个星期后，b超检测到了胎心。 周晔和梅嫣的第一个宝宝在九个月之后健康地出生啦！ 番外-高甜合集 宝宝满月那天，梅嫣也结束了坐月子。 在医生营养师的帮助下，梅嫣身体恢复得非常好。 她知道今天要出席儿子的满月酒，所以特地请人帮忙花了点妆。 化妆师看着她的脸，羡慕不已：“周太太您真的太美了，化妆都显得多余，稍微点缀一下就已经够完美了。” 梅嫣笑了笑。 想必现在的化妆师行业竞争也很激烈，给她化妆的小姐姐是某大牌女星的御用化妆师，见过明星无数，虽然只帮她化一天妆，可这化妆师的小嘴巴，还真的很会夸人。 永远只会挑你脸上的优点说，职业素养贼好。 对梅嫣来说，她感觉自己已经梅嫣当年那般惊艳了。 前段时间，她都不敢大笑，生怕眼角的隐形眼纹越来越深。 化好妆的她完全看不出刚生完孩子。 她的身材也几乎恢复到怀孕前的水平了。一方面是她生产前梅嫣胖得太离谱，她产前注意很注意饮食搭配和运动，另一方面是生产后有专人调理和帮她恢复。 整个满月酒宴席期间，梅嫣也就是陪着走了一圈，几乎没人敢上前叨扰她太多。 周晔跟在她旁边，就像个无微不至的管家。 宴席还没结束，梅嫣就和宝宝回到酒店总统套房里休息。 这期间，她嫂子邱语和她妈妈江荞一直陪着她。 给宝宝喂完奶后，嫂子羡慕地说：“你和周晔长得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一看就知道将来是个大帅哥。” 梅嫣道：“我侄儿也很好看，性格特招人喜欢。”她用手指头戳了戳儿子的脸，扮着鬼脸逗吃饱奶的儿子，“我看我儿子就是个闷葫芦，都不怎么出声。有时候醒了，也是自己安安静静地躺着。” 梅嫣的妈妈江荞拍了一下她的手，道：“死丫头，哪有你这么逗儿子的。你动作轻点，宝宝脸蛋多嫩啊。都当妈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梅嫣偷偷对嫂子吐了吐舌头。 这时，有人敲门。 邱语道：“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周晔的妈妈段敏。 段敏自从那场病后，一直是深居简出地在家里修养。 今天的满月酒，周晔提前问询过梅嫣，问她介不介意，如果介意就找个由头不让她来。 梅嫣哪有那么狠心，她也是当了妈妈的人了。 邱语扶着门，笑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要不要让段敏进来。 “谁呀？”梅嫣在房间里问。 邱语回道：“是……周太太。” 段敏立在门口，温和地问：“我想进去，看一眼孙子。”曾经属于她的锋芒已经荡然无存，大难不死后，她身子一向比较差，现在每年都要体检，吃药维系自己的健康。 江荞走到门口，赶紧拉开门，热情地说道：“是亲家母啊，快进来。” 江荞并不知道梅嫣和段敏之前的矛盾，邱语多少是听说了一些的。 梅嫣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段敏，抱着儿子，让儿子看了看段敏，说：“快看呀，这是奶奶。” 小宝宝睁开眼睛，懵懂地看着周围，不过很快，在段敏还没看够他的时候，他已经又开始要睡觉了。 梅嫣慢慢地把宝宝放进摇篮床里。 江荞道：“小宝宝就是这样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段敏笑了，眼神宠爱地看着睡着了的小宝宝，道：“是啊。长得和周晔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想伸手摸摸宝宝，又嫌弃自己身体不好，总觉得自己身体还有病毒，最终，她还是放弃了，依旧是隔着一米远，看着宝宝。 最后，她抬头，看着梅嫣，很多想说话的似乎都说不出口了。 梅嫣礼貌地对她微笑，礼貌克制的微笑下，更多的是疏远。 段敏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包包，对梅嫣说：“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谢。”梅嫣说完就低下头看着宝宝，她轻轻给宝宝脚上盖上一个小毯子。 段敏自知她待下去也是招人嫌弃，便和江荞告别后匆匆回了家。 如今，她连出门时间都不敢太长。 江荞送走段敏后，关上门，教育女儿道：“小嫣，就算你再不喜欢你婆婆，也要体谅一下老人家的心啊。”这么一对比，她觉得自己的儿媳妇邱语简直是世上最好的儿媳妇了，“你看看你嫂子，你再看看你。臭丫头，你羞不羞啊。” 梅嫣耸了耸肩：“我行的端坐的正，有什么好羞的。” “那你刚才干嘛不让你婆婆抱抱宝宝。”江荞自然看得出段敏有多么想亲近自己的孙子，“连口水都没给你婆婆倒。” “我不也没给您倒嘛。” “又强词夺理，我是你妈，你不给我倒我又不会生气咯。” 在江荞说道梅嫣的时候，邱语用嘴型问：“妈都不知道的对嘛？” 梅嫣点点头，说：“不想让她知道。”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江荞叉腰问。 梅嫣道：“没说什么，妈你坐下喝口水，别念叨了，回头你再把宝宝吵醒了。那您别怪我生气。” 江荞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啊，也就周晔受得了你这臭脾气。” 梅嫣骄傲地翘起嘴巴。 江荞见此，哭笑不得：“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显摆，爱嘚瑟。 晚上，周晔陪着梅嫣躺在床边。 宝宝就睡在床边的小床里。 周晔搂着她，轻声道：“嫣宝，你辛苦了。” “还好，不算辛苦。”梅嫣倚在他的胸口，“有时候看着孩子，我都觉得像是一场梦。” 当初宫外孕出血手术过后，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 一个小生命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这种奇妙的感觉，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 梅嫣抚摸着自己平平的腹部，“都快忘了大肚子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了。” 听她这么说，周晔笑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好东西？”梅嫣觉得周晔这么笑，就不会拿出好东西。 结果，周晔拿出了手机。 他把手机音量调到很低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 “我刚做好的视频，准备过段时间录制成cd，存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你录制了什么啊？”梅嫣怀孕之后，周晔确实总会拿着相机摆在她所在的房间里，也不知道都拍了些什么内容。 她警告周晔：“可不许拍我孕吐的样子。” 刚开始怀孕的时候，除了先前的阵痛感，梅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也不觉得特别饿，也没有特别想吃酸的东西，更没有孕吐的感觉。 她觉得影视剧里小说里讲得都是骗人的，什么想吃酸啊，想吐啊，她身上根本没有发生过，要不是肚子慢慢鼓起来，她甚至怀疑自己怀了个假孕。 可谁知，嘚瑟不到三个月，孕十六周，也就是怀孕第四个月的时候，她开始想吐了。 吃还是吃得下的，只是吃完，她就得立刻离开，她不能看到刚吃过的那些饭菜，也决不能再闻到这些味道。否则，立刻马上，她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能瞬间把刚吃下的通通吐出来。 别提多难受了。 孕七月的时候，她开始牙疼。 疼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去查了才知道，原来她有颗智齿。 当时疼得她痛下誓言，等生完孩子，立刻去拔智齿。 神奇的是，宝宝生下来之后，她的智齿就再也没疼过。 这时间一过，她就忘了这回事了。 周晔低头，吻了吻梅嫣的额头，道：“怎么会，你就算上吐下泻，那也是最美的。” 梅嫣瞪他，一脸我又不傻的表情，反驳着他的话：“少来了，没有人吐的时候是好看的。” 视频开始播放。 一段一段，记录了梅嫣从刚开始怀孕到临产。 她生孩子的那段没有录，只录下生下宝宝后，她和宝宝手牵手的画面。 整体画风十分温馨，也记录她从怀孕到生宝宝的整个过程。 但其中有一段，梅嫣不是很欣赏。 那一段是梅嫣在哭诉闹脾气，毫无理由，起因莫名其妙，连梅嫣自己都想不起来为什么。 如今重看，梅嫣简直不想承认画面里那个无理取闹的傻子是自己。 她拉起被角，捂住脸：“那个一定不是我。” 太羞愧了。 行为太降智了。 就算是她智商回到八岁，她都不认为自己能像视频里展现的那么弱智。 这可能是她这辈子也不想回忆的画面。 她竟然看着自己的肚子和屁股，大哭自己太肥了，像个死肥婆，还拽着周晔不让他去开会，非要他说一百遍“我爱小嫣”。 她一边哭啼啼的一边用手比划自己的腰和屁股：“简直太胖了，太胖了，屁股太大了。” “不胖不胖。”周晔安慰她。 梅嫣哭得更凶了，“你瞎说，明明很胖。” 周晔：“嗯，也还好，只是稍微胖了一点。” “只有一点吗？”梅嫣擦着眼泪，“我原来的小蛮腰呢？这水桶一样的腰，怎么可能长在我身上？周晔，你会不会不爱我了？就像孟亓晟嫌弃徐慧那样？” “胡说，我永远爱我的嫣宝。”周晔正色，“孟亓晟那种人，怎么配跟我比。” “那你发誓，我就算胖成肥猪了你也爱我。” “你变成鬼我都爱你。” “你这是咒我死吗？” 周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意思是，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我都爱你。” “那你说一百遍‘我爱小嫣’。”梅嫣仰头看着他，“或者‘我爱嫣宝’也行。” “我爱胖嫣宝，我也爱瘦小嫣……” 梅嫣眼泪又掉了下来：“果然是嫌弃我胖了，都叫我胖嫣宝了。” 周晔：“呸呸呸，我错了，我家嫣宝一点也不胖的……” …… 这一段，周晔循环看了两遍。 梅嫣恨不得把脑袋都钻进他的胸膛里，“哎，你别放这段了。” 周晔看得很开心，笑个不停：“嫣宝那时候是傻乎乎的，但是也是可爱的。” “不许看，再看没收手机。” “没关系我还有电脑。” “再看我掐你啦！”梅嫣恐吓他，“我真的掐哦。” “那你亲我两下我就不看了。” “不亲！” “不行，我要亲你两下。” 梅嫣摁住他的嘴唇，反问：“你那天真的有说满一百遍吗？” “当然。”周晔很诚恳地告诉道，“我去公司路上还在念叨，司机差点以为我要疯掉了。” 其实，又何止一百遍啊。 在他心里，这句“我爱你”已经说了成千上百万遍了。 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终于成功地吵醒了宝宝。 番外-高甜合集 小孩子放声啼哭的时候，真的是很闹心的。 尤其是深更半夜。 梅嫣不能放着不管，心想抱一抱，喂口奶，换个尿不湿，大概就哄好了。 可是她刚要起身，就被周晔摁住肩头。 “嫣宝，你这么辛苦，今天晚上照顾宝宝的事，就由我来吧。”周晔自告奋勇。 梅嫣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便笑着由他去了，“如果十分钟你还哄不好的话，就抱着宝宝去找月嫂。” 周晔道：“开玩笑，有我做不出的事？”他亲了一口梅嫣。 梅嫣继续躺在床上，笑眯眯地打量着周晔。 周晔走到儿子跟前，弯腰，鼻子努力嗅了嗅儿子的腿部，“好像有点味儿，我换个尿不湿先。” 虽然之前视频上学过，但是这实际操作，他今晚上是头一回。 梅嫣一语不发，就看自诩世界第二聪明的老公如何干净利落地哄好儿子。 至于为什么他不自诩世界第一聪明，主要是他不好意思抢媳妇的风头。 梅嫣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世界第一聪明。见识越多，积累的知识越多，她反而越谦虚，再也不像上学时候那样唯我独尊了。 此时，周晔总算找到了摆在一旁的尿不湿，他动作笨拙地撕开一个尿不湿，放在床位，然后他轻轻把儿子报出小床，放在她和梅嫣的大床上。 儿子感受到父亲温柔的掌心在抚摸自己，哭声临时停止了两秒钟，不过眨眼睛又继续嚎哭了。 周晔嘴里念念有词：“乖儿子，别哭啦，吵到妈妈就不好了。妈妈多辛苦，生你多不容易。” 才满月的小宝宝哪里听得懂他的这些话。 半天过去了，他还没换下尿不湿。 宝宝不哭才怪。 正准备换的时候，周晔突然想起来，平时梅嫣或者月嫂给宝宝换尿不湿的时候，还会打一盆干净的温水，用棉布沾湿温水后轻轻擦拭宝宝的屁股，然后再换上新的尿不湿的。 于是他又把儿子抱起来，放回小床里，准备去弄一盆干净的温水。 宝宝一看自己又回到了小床上，而屁股下面还是难受着的，于是哭得更大声了。 “嘘——”周晔临走前还瞪了一眼宝宝，“别急！” 梅嫣：“……” 走到门口，周晔还停顿了一下脚步，“嫣宝你别起来，早点睡，养好身体。” 梅嫣：“……” 就这震天响的哭声，她怎么睡？ 何况正在哭的是她的儿子哎，她体内的母性正在不停地刺激她。 要不是为了让周晔也参与到照顾宝宝的行动力，她现在绝壁是一分钟都忍不了的。 很快，周晔端着温水进来了。 他再次把宝宝抱到大床上，然后很快扯下尿不湿的侧缝。 “嗯！”身为爸爸的他发出了嫌弃的声音，“这臭儿子，拉得还真多。” 当他把脏的尿不湿取下来的之后，宝宝就不哭了，瞪着一双还看不清楚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 这时，梅嫣趴在宝宝旁边，小声地给他哼着歌。 宝宝发出咿咿呀呀的没人听得懂的宝语。 周晔给宝宝擦屁股的样子也很笨拙。 他看着梅嫣，羞愧地解释：“他也太小了，巴掌大点的小人，我都无从下手。” 终于，在又五分钟之后，他顺利给宝宝换上了新的尿不湿。 梅嫣笑道：“熟能生巧，你多做几次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满头大汗了。” 周晔耸了耸肩，自惭形秽。 正当周晔打算把宝宝再次放进小床里的时候，梅嫣伸出手，“抱过来，我喂他吃点，不然他不肯睡的。” “小吃货。”周晔手指轻轻点了点儿子的鼻尖。他把儿子给了梅嫣后，自己重新去洗了个澡。 宝宝很快就吃饱了，心满意足了，于是也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梅嫣唇角轻轻碰了碰宝宝的额头：“真乖。” 相对于她外甥来说，她的儿子算好带的了。 据她嫂子和哥哥抱怨，他们的那个儿子，小时候太难带了，每天晚上要醒好几次，那段时间，她嫂子长时间睡眠不足，记性都变差了许多。 梅嫣发现自己的儿子，一般晚上只要吃饱了，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不会闹腾，特别乖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周晔。她估计是遗产了周晔的性格。 反正她记得她妈妈说过，说她小的时候，十里八村都找不到比她难带的小孩。 梅嫣现在回忆着自己小时候那么多欠揍的神操作，能不被打断腿，真的是感激父母开明。同时，她也发誓，自己绝不体罚孩子，遇到事儿了一定要摆事实讲道理，绝不给孩子留下阴影的童年。 梅嫣倚在周晔怀里，认真地憧憬着未来母慈子孝老父亲在一旁微笑的温馨画面。 周晔坦言：“儿子肯定是随我了，我从小到大一直很乖的乖宝宝。” “你乖？”梅嫣瞥了一眼周晔。 “那不是被逼无奈才揭竿而起的。”周晔也笑着调侃梅嫣，“都是美人误事，害得我成年后乖孩子的名声不保。” “可拉倒吧，你骨子里就不是乖巧的。”梅嫣她的叛逆是最低级的表象，周晔的反叛才是深层次的，隐藏骨髓里的，轻易不显露出来的。 “儿子长得也像我。”周晔拿起梅嫣的手，握在手心里，“不过嫣宝你放心，就算儿子是我亲生的，在我心里，依然还是你排第一位的。” “呸，什么叫就算？难道儿子还能是别人的？” “我就是强调你最重要。”周晔道，“儿子没了还能再生，嫣宝没了可就再也没了。” 梅嫣进产房那天，他在外面，抖得连水都喝不进去，一秒钟都坐不住，平常从不问佛求神的他还一直念念有词地祈祷诸神保佑。 医生出来的时候，他一个箭步上前，扯着医生的手，说了好几遍一定要保大人。 出来打算通知他生的是儿子的医生被他弄的一脸莫名：“周先生您放心，母子平安着呢。” 梅嫣被推出产房的一瞬间，他也完全不理会儿子，只顾着去看她的嫣宝。 到现在过去一个月了，周晔回想起来，还觉得心跳不稳，脑门发热，紧张得坐立不安。 “太凶险了。”周晔道，“以后再也不生了，就真这一个足够了。” 梅嫣道：“你这爸爸，怎么净胡说八道，什么叫儿子没了。快给我呸出来。” “说说嘛，不要迷信。” “不迷信你送我平安佛干嘛？”梅嫣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平安佛，“听说是你找xx大师诚心求来的？这不也是迷信，那我不要了。” 周晔讪讪笑着，把她的平安佛重新塞进衣服内，“要的要的，保你平安。” “那你快呸呸呸。” “呸呸呸，咱儿子一辈子健康平安，永远不能出事。” 梅嫣这才算放过周晔。 梅嫣想了想，说：“那等儿子大一点了，把平安佛给他吧。” “不要，还是别了。”他沉思片刻，“我回头再去求一个。快睡觉吧，嫣宝，熬夜伤身。” 没几天，周晔便又拿了一个小的平安佛回来。 小孩子戴小佛，刚刚好。 梅嫣看着比自己的小两号的平安佛，“感觉这个质地不一般。” 周晔心里一惊，问：“哪里不一般。” “这个更通透，比我的好。”梅嫣笑了，“周总有心啦。” “那是自然。”周晔松了一口气，生怕梅嫣发现这个小佛只是他从珠宝店里随便买的。 梅嫣那个，是他真的去跪求了好几天才拿到了，虽然没花钱，但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儿子的这个，他就没那个心了，直接让助理去珠宝店拿了一个。 反正小孩儿，也不懂。 他觉得儿子随自己，对这些东西应该也不在乎的。 等儿子快五岁的时候，周晔再也不说这个调皮捣蛋，比猴子还能上蹿下跳的臭儿子像自己的了。 每天他都觉得儿子多余，真的是狗看了都嫌弃。 梅嫣也是为了儿子的教育问题想尽办法，但是男孩的天性，真的很难管教。 平时在外面还好，儿子还是一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的样子。 一回到家，或者，一遇到熟人，儿子那小恶魔本性就显露出来了。 又聪明又蔫坏儿。 周晔郑重表示：“他肯定不随我，随你！” 梅嫣反驳：“才没有，我小时候绝对没他这么调皮。” 儿子调皮的她都想用棍棒教育了。 不过还好，有一个人能制住这个小调皮鬼，那就是周晔的妹妹周绵绵。 周绵绵这个时候已经上初中了。 为了同时教育两个孩子，周晔让周绵绵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 周绵绵也很烦 段敏每天对他问东问西，于是欣然搬到了哥哥家。 经过这么四五年的调整，段敏又开始回归正常生活了，不过她性格确实大变样，温柔了许多，同时也嘴碎了许多，和周常文的感情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周绵绵看着哥哥嫂子，说：“妈妈真的有点烦，每天都要翻看我的手机。”她扶额叹气，“明明我手机里什么都没有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她偷偷存了好几种时禹哥哥的图片。 她觉得，时禹哥哥真的好帅好好看！ 梅嫣问：“听说你和孟昀也在一个学校。”对于老师的这个外孙，梅嫣也挺头疼，只是她这个身份，不太方便去管教孟昀。 提到孟昀，周绵绵眼神露出些许怯意：“实在一个学校没错，不过、不过我们不是一个班级的。”孟昀是她认识的同学中，最凶最凶的一个，她平时都不大敢和孟昀说话。 周晔道：“孟昀这孩子，这样下去真的挺令人担心的。” “有那样一个爸爸，也难怪孩子脾气古怪。”梅嫣想了想，“有时候我去跟他谈谈吧。” “算了，你别去，姓孟的没回看了你，眼睛都放光。”虽然孟亓晟不敢做出格的事，但周晔一瞅那贱男人的表情，就觉得那人心里有鬼，“我让孟晓啸去看看。孟晓啸和孟亓晟以前也算有点交情，他去管，说得过去。” “我和徐慧也有交情的好不好。”梅嫣说话间，顺手给儿子加了一根西蓝花。 儿子立刻叫了起来：“妈，我不爱吃西蓝花！” 梅嫣拧眉：“什么？” 周绵绵跟着瞪着小侄儿：“西蓝花吃了对身体好。你不会，姑姑就不跟你玩了。” “好吧，我吃。” 在周绵绵搬过来和周晔一起住的十天之后，梅嫣意外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她看着明显的两道杠，差点发出愤怒的土拨鼠尖叫。 啊！！！！ 都怪周晔！！！ 一年之后，女儿出生。 又一年之后，周晔每天都做梦要把女儿送给别人养。 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但是周晔和梅嫣发现，他们的女儿，真的是恶魔转世啊！太难带了！ 因为妹妹的过分，他们的长子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不仅不调皮了，还会绑着梅嫣一起教育一岁多的妹妹。 儿子瞅着妹妹：“哎，真愁人啊。得亏你长得好看，要是长得丑性格还这么差，以后哥哥担心你交不到朋友啊。” 周绵绵在他身后，训斥他：“你还好意思说妹妹，自己当年也这么皮的！” 不远处，周晔问梅嫣：“你觉得他们两个，哪个最好带？” “一定要选吗？” “自己生的，必须的选。” 梅嫣叹了口气：“我选周绵绵！” “周绵绵又不是你生的。” “那你选啊。”梅嫣反问周晔，“你倒是在两个一大一小的魔头里选一个最乖的。” 半晌，周晔道：“我选周绵绵。” 二人纷纷叹息。 虽然这几年，孩子耗掉了他们许多耐心和精力。 但看着孩子们开心地成长，慢慢地懂事，心里依旧是甜蜜的。 有甜有苦，有舒心之事有困扰烦忧。 这大概就是幸福的生活吧！ 番外 我叫周紫葵，今年三岁多啦，刚上幼儿园。 我有个哥哥，他叫周子衿，他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 我还有一个姑姑，她叫周绵绵，她好大了都，我已经忘了她读几年级啦。（周绵绵：谢谢侄女，姑姑今年才高二，不大不大。） 我们家主要就是这些孩子。 剩下的大人就是两个：我的爸爸和妈妈。爸爸大概叫亲爱的，妈妈大概叫嫣宝吧。反正爸爸妈妈是这么互相叫的，有时候我也学着爸爸叫妈妈嫣宝，但总会被爸爸教训。 爸爸可坏了，还会拿手指头弹我脑门儿。 因此，我更爱我的妈妈。 但是，这两天，我打算先更爱我的爸爸一点。 前两天因为我在幼儿园把我的小伙伴欺负哭了，妈妈凶了我。 所以我决定了，我不光要先更爱爸爸一点，还要好久好久都不搭理妈妈，让妈妈意识到自己错了。哼！ 今天是周六，我和哥哥都不用去学校，但是姑姑有补习班要读。 平常，只有我和哥哥在家的时候，家里总是有些不开心。 哥哥嫌我烦，可是我觉得自己就很烦了。 我一个人无聊得不行，爸爸上班去了，保姆阿姨也很无趣，最后我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我刚认识的好朋友米露了。 可是米露的妈妈说米露去上舞蹈课了。 于是我又去找哥哥，我想和哥哥玩捉迷藏。 我本以为哥哥会和之前一样，无情地拒绝我，结果他竟然答应了。 只是哥哥好笨的啦，我就躲在妈妈衣帽间的大衣橱里，哥哥竟然一直没有找到我。 我等啊等啊，等得自己都睡着了，他也没找到我。 后来我醒了，发现天都黑了，楼下也传来了爸爸的声音，于是我从柜子里出来，跑到哥哥跟前，叫了他一声：“笨哥哥。” 但是哥哥仿佛都忘了和我捉迷藏这件事。 怎么可以忘记呢？ 我等他找我等了好久好久的！ 我有些生气，跑到他房间里把他最爱的机器人藏起来了。 我发誓他绝对找不到。 果然，第二条，哥哥跑过来主动跟我道歉，说下次再也不会忘记跟我捉迷藏了，让我把他的机器人还给他。 我看着他穿着球鞋，还戴着帽子，就知道他下午要出去玩。 我也想出去玩啊，可是昨天和今天妈妈好像都不在家。 明明是周末，也不知道妈妈干什么去了。 姑姑也好像一大早就出去了，我猜她肯定是去找时禹哥哥了。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根本没有人带我出去玩。 但是看着哥哥，我灵机一动，问：“你带我一起出去，我把您的机器人还给你。” 哥哥明显是陷入了为难之中。 他又舍不得他的机器人，又不愿意带着我出去。 我表示很不理解地问：“我是你的乖妹妹，你作为哥哥，带我出去玩有什么不应该吗？” 哥哥撇了撇嘴，“可是我们玩的你又不会，你腿那么短，走路那么慢。” 我气得站起来蹦了蹦：“我腿哪里短？人家才三岁哎，能长多高呀！”我露出凶巴巴的样子，威胁哥哥，“你要是不带我出去，我就告诉姑姑你把她的珍珠耳环弄丢了一只，还买了个假的塑料的放进去滥竽充数。” 哥哥显然没想到小小的我居然知道这件事，立马认怂，答应了我。 嘿嘿，哥哥果然还是笨的，一点都没有我聪明。 于是我带着我的公主王冠，拿着爸爸送给我粉色斜挎包，跟着哥哥开开心心地出门了。 下午，哥哥带着我和他的小伙伴们相约在我们小区里的球场上。 这个球场还是蛮好大的，其实除了踢球之挖，还有了好多好玩的东西。 只是我太矮了，那些东西我够不着，也不知道怎么玩。 但是这里有个秋千，特别好玩，我就一个人坐在那里荡秋千，然后看着他们踢球。 其实我们家院子里也有秋千，可是一个人晃秋千不好玩，许多人一起抢的才好玩。 别的小妹妹也想坐我的秋千，可是我就不让，因为我还没玩够。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比我高一点的小男孩龇牙凶我：“一个人霸占着秋千，你害不害臊！” 他这话就不对了，我冲他翻了翻白眼：“先来后到，我最先到的，当然是等我玩腻了才能让给你们。” 小男孩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也跟我差不多大，可能比我还小一点，因为小姑娘好小的样子。 小姑娘扯了扯男孩的袖子，说：“算了啦，我们下次再玩。反正每天都可以玩的。” 可小男孩却不依不饶起来，非要我下来给他玩。 他但凡跟我好好说，我都会让给他的，总是我一个人玩我也觉得没意思的。 可是他越凶，我越不想让给他。 他跟我吵，我就也跟他吵，比嗓门什么的，我周紫葵从来不怕。 大概是说不过我，小男孩上前，抓着我的秋千绳，不让我动。 我觉得不动也行，反正我就是不下来。 男孩吼道：“您下不下来？” 我也吼道：“我不下来！” “你不下来我推你下来了啊！” “你推我下来我也不下来！”我眉头一皱，心想，还敢推我，于是我扭头，对着他拽着绳子的胳膊就是一口。 他被我咬得滋哇乱叫。 他气得脸都红了，抬手就想抓我的脸，我躲开了，然后他就扯下了我的公主王冠。 公主王冠是妈妈送给我的三岁生日礼物，我特别喜欢的。 我从秋千上下来，怒道：“你快把我的公主王冠还给我！” “就不还你！”男孩哼着瞪我，“丑八怪，凶婆娘！戴王冠，你不配！” 我跺脚：“你快还给我！” 男孩居然还冲我扮鬼脸，“丑八怪，有本事你哭啊，你哭鼻子啊！” 我深吸一口气。 男孩又说：“你哭鼻子我也不换给你，我要把王冠丢到你够不着的地方。”他似乎在显摆他比我高。 我真的生气了，最后一次警告他：“你真的快还给我，你不还给我，我要叫人来了！” “谁信！谁认识你！”男孩说，“反正我从来没认识你！” 我气沉丹田，大声喊着：“哥——！” 正在踢球的哥哥被我这震天响的喊声差点吓得崴了脚。 他赶紧跑过来，浑身湿漉漉的全是汗，“周紫葵，又怎么啦？” 此时，男孩扭头就跑。 我赶紧指着的背影：“他抢我王冠，他他他要跑了，你快追！” 哥哥见此，赶紧追过去。 哥哥的朋友们也追过去。 我看他们跑得也太快了。这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腿短，跑了两步就放弃了。 反正哥哥肯定能帮我找回王冠的。 所以我决定了，就这么安心地在原地等候。 于是，这里就只剩下另外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弱弱地看着我。 我也上下打量着她。她个子没我高，她裙子不是粉红色的，而是绿色的，她也没有包包，她手腕上只有一个手表，看上去的还没有我的好。 我突然就不讨厌她了。 我觉得我就是粉色的发发，她就是绿色的草草。 小姑娘大概被我的眼神吓到了，赶紧摆摆手，说：“我、我没有叫他拿你的王冠。” 我看着比我矮一个头的小姑娘，问：“你多大啦？” “两、两岁了。”小姑娘弱弱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果然，一看你这么笨，肯定一两岁的小孩子。”我大方地让她坐上秋千，“我三岁了，你要叫我姐姐。” “姐、姐姐好。” 我问她：“刚才那个是你的哥哥？” “不是哒，朝哥哥跟我是邻居。我自己的哥哥今天去比赛了。” “他那么凶，你怎么喜欢和他一起玩？”我表示不理解。 小姑娘腼腆地笑了笑，“将来我们要结婚的。” “为什么？” “因为他说他要跟我结婚。” “跟他结婚不好。”我反问小姑娘，“你觉得姐姐刚才的王冠好看吗？” “好看哒！” “那我送给你，你跟我结婚好不好？” 小姑娘陷入了沉思。 “我看你可怜，才决定跟你结婚的。” 小姑娘有些苦恼：“可是、可是我都已经答应了朝哥哥了。” “那他都丢下你一个人跑了，你还跟他结婚吗？”我学着妈妈劝导前小婶婶的样子，“不管你死活的人，对你肯定不是真心的，不能嫁。” 小姑娘还在犹豫，大概她不太相信我，毕竟才认识。 我其实挺善解人意的，“不着急，你好好想想，回家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哦。” 小姑娘点了点头。 突然，秋千荡得好好的她哭了起来。 “怎么了？”我看着她，“你玩得不舒服了，可以下来，我还想玩一下。” 小姑娘嘤嘤嘤哭泣着，小手揉着眼睛：“我、我找不到我的家了。” “你家住哪儿呀？”我问她。 她抽泣了半天，说：“我家、我家是一个大院子。” “我家也是一个大院子。” “我家有两只狗狗和一只猫。” “哎呀，我家什么都没有。”我很遗憾，“爸爸妈妈都太忙了，我也想养一只猫。要不你别嫁给我了，你把你家猫嫁给我吧。” “那不行的，狗狗会舍不得的。”小姑娘看了看四周，“朝哥哥怎么还不来？” “他都抛去你了，你就别想了。” 我翻出小包里的糖果，递给小妹妹：“给你吃糖。”想哭的时候，吃点糖就不哭了。 这时，有个大哥哥注意到了我们，走过来问：“喂，两个小丫头，你们家长呢？” 小姑娘毫无警戒心，立刻把自己找不到家的事告诉给了这个陌生的大哥哥。 大哥哥说：“那你爸爸妈妈的电话有记得吗？” 小姑娘摇摇头。 大哥哥又看我，“你好像比她大一点，你记得吗？告诉哥哥，哥哥送你们回家。” 我急忙拉着小姑娘，把小姑娘护在我身后，对这位陌生的看起来有地儿凶不太像好人的大哥哥说：“不、不用了，我记得回家的路的。” “那我也送你们回去。你们这么小，在这公共场合里，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他越是热情，我越是不信任。 大哥哥瞧着我警惕的样子，噗嗤笑了。 我警告他：“你不要动歪心思，我们、我们的家长就在旁边，马上就过来的。” “哪儿呢？”大哥哥瞅着我，得意地挑眉，似乎看得出我在撒谎。 我越发紧张了。 小姑娘因为我的紧张，也开始害怕起来，又嘤嘤嘤哭了起来。 “别怕，大哥哥不是坏人。” 我脱口而出地问他：“你、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坏人！” “我帮你们叫警察叔叔过来，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我还是不信任他，现在的陌生人，坏人很多的，妈妈说的。 我哼了一声，“谁知道会不会是假的警察叔叔。” “嘿，你这小鬼头，脑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大哥哥竟然也同时夸奖我，“不过你警惕的表现，值得夸奖。但是还要注意，以后不能一个人出来玩。” “我不是一个人！”我喊道，“我哥哥来了！” 我真的看到哥哥揪着刚才的男孩，和他的小伙伴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了。 我连忙挥手：“哥哥、哥哥，这里！” 想不到，带着凯旋气质归来的哥哥却在看见大哥哥的那一刹那变成了弟弟。他离开放开了被他揪着的小男孩。 哥哥把战利品——我的公主王冠，还给了我。 “周子衿。”陌生的大哥哥居然认识我哥哥，只见他站起来，把衣服斜挂在肩膀上，“你又以多欺少了？” 哥哥看了看我，说：“不是的，是他刚才抢了我妹妹的王冠，我去追他的。” 哥哥朋友们纷纷替哥哥作证。 大哥哥于是点了点头，摸了摸哥哥的脑袋，道：“你可要学好，别给我梅阿姨丢脸。” 哥哥红着脸点头，问：“昀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被我哥哥成为昀哥的大哥哥看了看被他放在旁边的小箱子，道：“还不是我外公事儿多，非让我把这盒东西亲自交给梅阿姨。刚好，一起去你家。” 哥哥说：“不过我妈出差了，还没回来。” 昀哥问：“那周叔叔在家吗？” “我爸啊，估计快回来了。”这时，我哥和他的小伙伴们说，“下次再一起玩吧，我们要先回家了。” 小伙伴们大多也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大家回家并不远。 我自然是跟着哥哥回家了。 至于那个小姑娘，当然我跟着我一起来我们家做客了啦。我跟她说了我房间里有全套的布偶娃娃，我还有好多好多好看的裙子。 在爸爸回来的时候，昀哥把东西给了爸爸，然后就走了。 这时，爸爸叫我下楼。 于是我带着小姑娘跟我一起下楼。 然后，爸爸和哥哥就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们。 哥哥问：“你怎么把小姑娘拐家里了？” 爸爸则是问：“这谁家的小朋友。” 小姑娘躲在我身后。 我跟他们解释：“这是我媳妇，我带她来认认门。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啦。” 爸爸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蹲下来问小姑娘：“你爸爸妈妈叫什么，你还知道你家住哪儿吗？” 这时，保姆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意，说：“周先生，外面有两个男孩，说是让我们尽快把他妹妹还回去，否则就报警。”刚说完，保姆就看到我我们家里凭空多出来的这个小姑娘，“呀，还真多了一个。” 我心想，大人真是大惊小怪。 我光明正大带着小姑娘进门的时候她们怎么都没有注意到。 爸爸吩咐道：“快请进来。” 那个被我咬了的男孩和另一个看上去比我大的男孩一起走进家里。 小姑娘一见到大男孩便冲了过去，扑进男孩的怀里，撒娇地叫着：“哥哥。” 爸爸对他们说：“我女儿不知道情况，带着你妹妹来家里玩的。” 被我咬的男孩似乎想表达不同意见，但是又有点怕我哥哥，于是张了张嘴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我赶紧告诉大家：“她跟我结婚了。”同时我瞪了一眼被咬的讨厌男孩，“永远都不会跟你结婚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在笑。 我意外地发现，小姑娘的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爸爸问小姑娘的哥哥：“你爸妈叫什么？”爸爸拿起外套，“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男孩道：“我找得到。” 爸爸说：“嗯，我知道，但是你们三个小孩年级加起来没我一半大，万一回家路上出点事，我能安心吗？” 晚上，妈妈出差回家了。 我早忘了要气一气妈妈的事，想都不想就抱着妈妈好一顿亲昵。 爸爸就跟妈妈聊起了我拐带两岁小萌娃的事，“她还说跟人家小姑娘结婚了，可笑死我了。” 我在一旁撅起嘴，“有什么不可以的嘛？” 哥哥笑话我：“傻瓜，只有男的和女的才能结婚！”他看着爸爸妈妈，“想爸爸妈妈这样的。哪有两个女的结婚的。” “哼！”我哪儿知道知道，“你们又给跟我说。” 我哥又嘲笑我：“不是，你才几岁，我都没想着结婚！” 我说道：“那没关系，我明天去找她哥哥结婚。”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结婚是要两情相悦，紫葵你不能自己决定的哦。” “是吗？”我问妈妈，“你和爸爸是两情相悦。” 哥哥又抢答了：“当然了，爸妈他们多恩爱的！每天见面都要亲亲亲。” 爸爸白了一眼哥哥：“去，快去洗澡睡觉。” 哥哥笑嘻嘻地跑去自己房间了。 我则是赖在妈妈身边。 两天不见妈妈，怪想妈妈的。 爸爸对哥哥有时候很凶，不过对我从来没这么凶过。 妈妈也特备疼爱我，只是偶尔我太调皮了才会训斥我。 所以我在家里是老大。 我依偎在妈妈怀里，念叨着：“我就是要嫁给她哥哥。” “她哥哥……那你知道人家叫什么吗？” 我摇头。 “那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我又摇头，“爸爸知道，爸爸下午的时候送他们回家的。” “可是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要嫁给他？” 我露出羡慕的眼神，“妈妈，你不知道，他家里有两只狗和一只猫。” “就为了这个？” “妈妈，我想养只猫。” “养猫可以，但是你连自己都养不好，你怎么养猫？” 我沉默了。 妈妈捏了捏我的脸蛋，“等你上小学了，就允许你领养一只猫咪。” 于是我做梦都憧憬着上小学。 不过妈妈对我真的好，我幼儿园快毕业的时候，妈妈说，有个朋友家的猫咪产仔了，帮我领养了一只，作为我的六岁生日礼物。 我开心得差点蹦起来。 没想到，这回，我又见到了小姑娘的哥哥。 原来就是他们家的大猫养了小猫咪。 我们开开心心地去领猫咪。 但是他却一只闷闷不乐。 从爸爸妈妈的对话里，我大概听出了愿意。 他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家里的宠物也即将没办法照顾。 她妈妈带着他妹妹要出国。 我听了也怪难受的，找到小姑娘，“好久不见啦。” 小姑娘看着我，眼圈红红的，眼角的眼泪还在。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见了我感动的，结果她却张口问我：“姐姐你是谁啊？” 我：“……” 算了，这蠢姑娘我就当没认识过。 我转身就走。 这时，她哥哥说：“她是你老公，你忘记了吗？” 小姑娘这次恍然大悟，翻出我之前送给她的公主王冠，“姐姐，王冠我还收着呢。不过我们都是女孩子，不能结婚的。”看来，她也长大了。 我点点头：“对，那我们现在离婚吧。和你离婚，我就可以再和你哥哥结婚了。” “嗯。”小姑娘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我要和妈妈走了。我爸爸妈妈离婚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哥哥倔强地扭头走了。 “没事没事。”我安慰小姑娘，“离婚很常见的啦，我爸爸妈妈也离婚了。” 此时我没注意到我爸爸妈妈的脸色，但我估计肯定不太好，保不齐当时是因为在别人家他们不好发作，否则我可能当时就要挨揍了。 晚上回到家，爸爸妈妈还罚站我了，爸爸说我口无遮拦，一定要好好管教。 哎呀，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为了安慰小姑娘嘛。 我觉得罚站太无聊了，于是趁着爸妈不注意，还是偷偷跑回自己房间了。 我本以为他们很快会发现，会来我的房间抓我，可是并没有。我又想偷偷溜回去，不巧撞见了爸爸妈妈在吵架。 或者说……是妈妈在凶爸爸。 妈妈说：“我就知道她作风不正，想不到还敢光明正大来拜访。” 爸爸委屈地说：“嫣宝，你知道我，我跟她绝对没什么。要不是她刚过来，我都快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我知道你跟她没事，我只是不爽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妈妈说，“人家原配还没搬走，她就急匆匆地跑过来高调显摆。什么珠宝大亨世家的大姐闺秀啊，我看就是脑子令不清的神经病。” “她是有点神经病。” “你知道你病了那段时间，她找到我跟我说了什么吗？” 爸爸面色显然有些不自然：“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怎么找打你的？” 妈妈坐下，说：“她托杨意找的我。跟我说了了一些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不可理喻的话。” “什么话？” “她说，反正你也要死了，想和你死了埋在一起。” “她有毛病！”爸爸有些生气，用力抱紧妈妈，“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听得正津津有味呢，突然被找我洗澡的保姆阿姨发现，所以后来爸爸妈妈还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再后来，我们搬家了。 搬家前，我又在秋千那儿看见他了。 我告诉他：“你要搬走了。” 他说：“那我把你王冠还给你，你前几天忘了拿走了。” 我连连摆手：“不要不要，那是我送给你的结婚信物，我不拿走。” 他明显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我笑嘻嘻地说：“我可是认真的。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他显然被我刚学的话吓到了，转身就走了。 我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胆小鬼，鬼又什么好怕的。” 再后来，等我长大的时候，我慢慢就忘了这些事。 直到当我高调追星，说非xxx不嫁的时候，有个自称是xxx老板的人找到了我。 我还一脸莫名，心想，难不成别人知道我是周晔的女儿，知道我特有钱，真的想染给我包养xxx，那我才不要呢，我这人向来是过过嘴瘾，从来不当真的。 我在咖啡店等着该老总的时候，脑子里脑补了十万字的情节。 我以为这个老总肯定是个老男人，老女人也说不定，反正不可能年轻的。 结果来了个看起来不怎么大而且还比xxx更好看的男人。 他一坐下就劈头盖脑地问我：“周紫葵，说好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么快就变卦了？” 我一愣。这句话我似乎给两三个人说过，我实在想不起来他是哪一个了。 男大十八变，变着变着我就认不出来了。 他扬眉：“嗯？看来是忘了？要不要我给你提醒提醒。我有个妹妹，你也曾经扬言要和她结婚。” 我大为窘迫：“想起来了，童年稚语，不可当真。” 他却面色自然地告诉我：“可我现在想当真了，周紫葵。” 我：“……拜托我那时候才六岁？？？” “我说的是现在。而且，这句话你只有六岁时候说过吗？” 我心里顿时慌了起来：“不是，请问你全名叫啥？” “你给我记清楚。”他在我耳边，恶狠狠地念着他的大名，“我叫沈尧之。” 我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大学时候，我曾经因为一张侧颜照迷恋上一个学长，听同学说他叫沈尧之。我还特地给他发了一封热情洋溢地邮件，邮件里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闹呢。 整半天，我给同一个人表白过同样的话，难怪他都不回应我。 多少年后，我都不愿面对这件事，一提起来，沈尧之总要埋汰我半天。 算了，人生得过且过吧。 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