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寒川》 分卷(1) 《北上寒川》作者:小妖墨 文案: 穷学神纪寒川只想靠知识改变命运,富学神顾珩北绞尽脑汁想改变穷学神的性向。 顾珩北开着兰博基尼,戴着百达翡丽,阿玛尼风衣不系扣,追在纪寒川后头。 顾珩北:小穷光蛋,我养你啊! 纪寒川:你个脑阔阔是不是有猫饼? 顾珩北:喂!我也能背出整本《牛津大辞典》啊! 纪寒川伸手与他交握:请学长多多指教。 顾珩北传世语录这世上没有掰不弯的直男,如果钱和颜不够,还有智商凑! 双学神,直掰弯,略有波折和狗血,别被开头吓到,没出.轨没小三没骗感情没骗钱, 事业曲折很成功恋爱有酸也有甜,结局he。 友情提醒,易逆cp。 小剧场1: 那年十七,秋瑟落叶,少年白衣。 京大的小篮球场上,顾珩北见到推着垃圾车的纪寒川踏月而来,帅得惨绝人寰。 两大少年学神发生了穷与富的碰撞。 富得腰里有肾的顾珩北:小朋友,你撞坏了我的腰,得赔。知道男人的腰子有多值钱吗? 穷得只剩智商的纪寒川就这么被讹上了。 小剧场2: 食堂里,顾珩北和纪寒川正在一起吃饭。 顾珩北例行每日表白: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这一生的情有独钟心无旁骛就都给你了。 广播里响起顾珩北前男友的歌声:我想问问问问问 我该怎么脱身 你却说 花花世界 不必当真 纪寒川:你这花心蝴蝶。 小剧场3: 分手四年后,纪寒川回国遭遇车祸,顾珩北不得不成为前男友的主治医生。 当年的黑狐狸记忆全失,智商只剩五岁半。 一代高冷校草纪寒川嗦着手指头仰着秃葫芦瓢的大脑袋好奇地看着一身白大褂的顾珩北,流下了口水。 顾珩北:先学个狗叫来听听。 纪寒川:爸爸! 假高岭之花冰清玉洁穷得只剩智商攻*伪风流薄情潇洒不羁富得腰里有肾受 主受,年下,he。 排雷: 两个杰克苏,一个比一个能装逼。 狗屁倒灶的感情流。 前几章有点吓人,但谈起恋爱是很甜的。 内容标签: 强强 花季雨季 豪门世家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珩北 ┃ 配角:纪寒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双学神谈恋爱,背个牛津大辞典先 立意:知识改变命运,勤奋是走上人生巅峰的阶梯。 第1章 顾医生,北环路发生重大车祸,请您立刻过来! 知道了,马上来。 您不用去现场,院长给您安排了手术。 好,一会见。 低沉的男音喑哑,带着浓重的困倦,顾珩北坐起身,揉了揉额角,他微微闭目三秒钟,再睁开后双眼已是一片清明,俐落地掀被下床。 房间里墙壁上的挂钟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时钟和分钟汇合,指在4的数字上。 正是凌晨四点整。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十二月的天,屋里开着暖气,卫生间里却寒气森然,顾珩北在洗冷水澡。 赤/裸的身躯带着嘶嘶白气站在镜子前,刷牙剃须,顾珩北抹了抹下巴,对着镜子眦出八颗牙,虽然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顾医生依然还是第三人民医院之花。 他的公寓是医院家属楼,快走过来不过五分钟。 医院门口停满了车,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一抬抬担架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车上跳下,大厅里奔出数十个护工护士,两股人□□汇成一股奔涌河流冲向手术室。 顾医生你来了!住院部护士长朱晓楠跟在顾珩北疾行的步子后一路小跑着,四号手术台,开颅血肿清除引流,陈院长指定你主刀,车祸发生时病人头部受到重击,这是片子 这么快就出了片子?顾珩北有一丝诧异,他接过朱晓楠手中的磁共振成片,也没注意牛皮袋封皮上的名字,只抽出片子边走边看。 朱晓楠边走边说: 这次事故里有两个大人物,一个院长亲自操刀,还有一个指明给你,大富豪纪寒川,片子出得能不快嘛 顾珩北脚步倏地一顿:你说谁? 纪寒川,nm科技的那个 顾珩北惊奇地问: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哈? 另一楼层的手术室内,陈院长刚穿上手术服,助手匆匆推门而入,他靠到陈院长耳旁,焦急而压抑地说: 院长,顾医生说他要跟您换病人 什么?陈伦年近六旬,嗓门却中气十足,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助手的传话,你说顾珩北搞什么? 顾医生拒绝为纪寒川手术,他说他怕自己把手术刀捅进纪寒川心脏里去! 顾珩北! 院长办公室里,陈院长的咆哮隐隐传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医生,你的职业素养都被狗吃了?你知不知道医生没有拒绝病患的权利?就凭你今天这一出,吊销你执照都是该的! 如果是其他人,陈院长能直接把人踢出医院,但是顾珩北这小王八蛋他是真舍不得,只能苦口婆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医生最重要的不是技术,是医德,医德!你技术再好,水平再高,你都不能缺乏对生命的基本尊重!希波克拉底誓词给我背一遍! 顾珩北背着双手站在办公桌前,从善如流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如清冰碎玉相击,十分流利好听: 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病人的健康将会是我首要的顾念我不容许让年龄、疾病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 陈院长一声暴喝:你倒是有脸背! 顾珩北白大褂的前襟上沾着斑斑点点的红黄浊物,眼底也因为睡眠不足和近十个小时的手术而血丝弥漫,不过他依然脊背笔直,五官深邃清俊气质玉树临风,只是一开口就把陈伦再气个倒仰: 誓词里也说了,我们是行医救人,至于那不是人的玩意儿,我管他去死。 这叫什么话?你跟纪寒川有什么仇什么怨? 老师,顾珩北认真地说,nm科技祸害了多少青少年,不说远的,刘医生家的小孩儿上个星期还偷刷了他两百块买游戏皮肤,还有林护士家的小崽,给女主播送了两千多的礼物,林姐气得差点跳楼 陈伦额角青筋直跳:这跟纪寒川有什么关系? 那游戏和直播平台背后的老板都是姓纪的,抵制无良奸商,保护未成年,人人有责! 陈院长生生被气笑了: 少给我胡扯淡!我不管你跟姓纪的有什么恩怨,这种事情再有一次你就给我滚蛋!还有,交一万字的检查过来,要手写! 顾珩北扁了扁嘴:哦。 陈院长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要吃不消,连连挥手:滚出去! 顾珩北走出院长办公室,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慢悠悠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沿路上许多医生护士跟他打招呼,他都面带微笑一一回应。 楼道的长椅上坐着许多等候的家属,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年轻的医生走,只觉得这医生走个路跟模特似的,一双腿长得顶天立地,实在好看,哪怕是脏兮兮的白大褂和因为熬了一整夜而显得并不怎么支棱的发型,都让他有型有款帅得有特色。 有个眼眶红红的小姑娘冷不丁瞧见他,连眼泪都没擦就问旁边的小护士:那、那个医生是谁啊? 那是顾珩北医生,神外科的主治。 真、真帅啊。 小护士抿嘴一笑:可不么,那是咱们的院花儿啊! 纪寒川出车祸了?就在你们医院里?死了没? 费扬狠狠把酒杯往桌上一搁,杯底和大理石桌面相碰的声音和着杯子里的碎冰碰壁,咣咣当当地响。 这是间静吧,音乐幽幽的,人说话都悄悄的,有点大动静就能引来许多人看,费扬冲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了把顾珩北,问你呢! 还没。 顾珩北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他两天里就睡了那么几个小时,几杯酒下去头有点晕。 那你怎么没给他补一刀!你他妈真是白拿这么久的手术刀了!费扬恨铁不成钢。 顾珩北没好气: 你当我他妈傻呀!捅了他我不要坐牢?老子大好人生,有钱有颜有社会地位,那傻逼配跟我同归于尽么? 这倒也是,费扬往酒里又夹了几个冰块,那你见着他没? 没,怕长针眼。 费扬纳闷:纪寒川怎么回来了呢?他公司不是在a国上市么,今年福布斯三十岁以下富豪他进前十了,那风光得意的,回来干嘛地他?上祖坟啊? 顾珩北勾了下唇角: 他老家是陵县的,跑京都上哪门子祖坟。 费扬恨声道: 他家祖坟上也不知冒的是青烟还是黑烟,养出来这么个祸害,还他妈遗千年!妈的!别让我在路上看到他,否则小爷再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就跟当年一样! 顾珩北哼笑一声: 路上碰到,怕是有点难,他现在前呼后拥的,病房门口光保镖就六七个。 费扬点了根烟,把烟盒和火机扔给顾珩北: 那他是怎么出车祸的? 顾珩北接过烟坐直身,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袅白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隧道里连环车祸,你老问他干嘛? 我希望他能快点死! 巧了,顾珩北笑,举起酒杯,和费扬放在桌上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叮的脆响,我也这么想来着。 当年我他妈就劝你,费扬几杯黄汤下肚,眯着个眼睛,手指着顾珩北,痛心疾首,我劝你没?我说凤凰男没一个好东西!不值得你动真心!你听进去没? 我听进去了 费扬眼一瞪。 顾珩北拖长腔慢悠悠吐出后两个字:个、屁! 北啊,费扬搂住顾珩北的脖子,眼圈红了,纪寒川这个名字就跟个炸|弹一样,把那些被所有人都恨不得埋进时光里的愤怒和怨恨全都刨挖了出来,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啊,咱们大院儿里的一枝花,宝贝疙瘩,哥哥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被那禽兽那么糟践 滚你丫的,顾珩北招手唤人来买单,捞着费扬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你这些囫囵话几年前就转过了九千遍,烦不烦。 费扬被顾珩北架着往外走,他是真喝高了,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大着舌头唧唧叭叭: 九千遍就是讲九万遍你当年也没听进去啊!啊?我那会就闹不明白,纪寒川除了一张脸,你到底看上他啥?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还说他是你童养媳,鸟几把蛋吧他!你把他当童养媳,他把你当什么,啊?他把你当傻逼!提款机!按|摩|棒!骗你财骗你色,最后还他妈傍上富家女把你给甩了,马勒戈壁的王八蛋,让我哥们儿变成四九城里天字第一号冤大头 顾珩北不算个好脾气的,要是别人让他这么挂不住脸他早上手了,但是对费扬,他还是有那么点手软的,这货是他穿着开裆裤就彼此玩儿对方小鸟的发小,就算要揍,也得等人酒醒了改天明明白白地揍。 把费扬送回家,顾珩北没再叫车,他散着步慢慢往家走,走到公寓楼下时顾珩北习惯性地抬头,却发现自己的房子亮着灯,微微挑了下眉。 他出了电梯,果然看到自家房门大敞。 顾珩北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神情有些讳莫难测,说不上是讥诮还是冷漠: 你怎么来了? 哥!程牧奔过来,扑进顾珩北怀里,抱住他的腰,哥我错了,我想你了! 嗳嗳嗳!顾珩北举起双手,似笑非笑,小程总,你知道我的习惯,我不太喜欢碰别人的东西,还请你自重。 程牧却把他抱得更紧,哽咽地说: 我不是别人的,我是你的,我没跟他上|床。 这话就侮辱我智商了,顾珩北推着程牧,放开。 我不放!程牧死死地抱着顾珩北,脑袋埋在顾珩北的脖颈间,哀求地说,我没骗你哥,我真的只喜欢你。 顾珩北想了一会儿: 要不,你让我检查检查? 程牧一呆,仰起头看他: 你你要怎么检查? 顾珩北低头在程牧耳边低声说话,他平时声音很清朗,但是故意撩拨人的时候会压得很低,像是带了电的钩子,十个基佬九个半能被他用嗓子就给勾硬了: 乖宝,你忘了我是医生?我自然有办法确认,你到底有没有被别人碰过。 程牧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被他撩的,还是被吓到了: 哥,哥 嘘 顾珩北揽着程牧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自己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拖出一个医用工具箱,打开盖子,里面除了有常用的药物喷剂之外,还有一格里面满满地列着各种型号的手术刀。 顾珩北取出医用手套戴上,狭长的眼眸里魅光流转,意味深长地看着程牧,他抽出一根针筒,边往里面注射药水边轻声哄道: 分卷(2) 宝贝,自己把裤子脱了,给你上点麻药,不然可是会疼的。 不是哥,程牧把脚缩到沙发上,两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声音直打飘,你你要干嘛呀? 我给你检查一下,结果让我满意,你就留下来,我们还跟从前一样,顾珩北笑得柔情万千,这不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吗? 可是可我从来没听过,这个是能检查的 那是你从来没有碰到过我这么专业的医生啊,小牧牧,别怕,打完麻药就不会疼,我的技术很好的,你就当是做了个痔疮手术。 手术刀在灯光下反射出泠泠寒光,像是在应和顾珩北的话。 我我不要 程牧直接哭开了,他不停地往沙发最角落里缩去,你别这样哥,你这样我害怕 你怕什么,我难道还会伤害你吗?顾珩北起身,他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攥着程牧的小腿把他拉到自己身|下,把人掀过去背对着他。 顾珩北贴着程牧的耳朵幽幽问道,跟我在一起的日子,我有伤害过你吗?嗯? 没有程牧眼泪如雨下,你一直对我很好,你对我特别好,所以我才回来,我才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你,哥你别生我气,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只爱你 如果你真的爱我,顾珩北修长的身躯在程牧的头顶笼罩下一层阴影,灯光下他的脸孔被灯光勾勒得线条分明,既俊美又冰冷,他把针筒对着程牧的脖颈缓缓逼近,声音幽凉,像是一条嘶嘶吐信的蛇一般,就乖一点,我保证,不会很可怕,你的小屁股这么可爱,哥怎么舍得弄坏它 我不要!!! 程牧惊叫一声,一把推开顾珩北,踉跄着逃出顾珩北的房子,凄厉的哭嚎声最终随着电梯的到达和下行而渐渐远去。 顾珩北把针管把茶几上一扔,轻轻地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墨开新文啦!看文案大概就知道故事讲什么了吧? 顾珩北是富学神,主cp很容易逆哈哈。 一半校园一半都市。 感情流占主,爱恨纠缠是主题,医生和it大佬只是个职业背景,遍地bug毫无严谨,偶尔可能还会玄幻中二,职业相关人士自带板砖。 别被开头几章吓到了,顾珩北只是一个视角,攻不渣受不贱,爱恨都有情由。 第2章 顾珩北第二天是晚班,下午四点和大师兄交接。 大师兄其实不是大师兄,他在陈伦的嫡系弟子中排老三,本是三师兄,大师兄这个名头却是顾珩北喊起来的,因为大师兄的姓很罕见,他姓苍,叫苍淮明。 苍淮明也有弟子,他带的实习生都管他叫苍老师。 弟子们每次喊这个称呼都憋笑憋得脸通红,苍淮明也很无奈,但姓是爹给的,再惹人笑也得接着,直到顾珩北这个妖孽空降过来,管他叫大~师~兄,叫得曲调悠长一波三折,众人就更笑疯了。 那时候苍淮明就知道这个清俊秀逸风采翩翩的天才小师弟不是个老实人。 万幸苍天有眼顾珩北是个基佬,否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姑娘芳心要被他骗了去。 果然,苍淮明坐在办公室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先是朱晓楠在跟顾珩北打招呼: 顾医生,你来了啊,你昨晚主刀的李司长刚醒过来了,你快去看看,快点快点! 顾珩北的声音清朗如明泉,可那笑意却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朱姐你这样差别对待让我很伤心啊,你跟你老公在一起的时候也让他快点快点吗? 朱晓楠护士长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我老公快点慢点我一个人受着就得了死不了人,你再慢下去李夫人要急死了! 顾珩北坏笑:我告诉你你老公只是觊觎你美色的大灰狼,我才是对你真心一片的小流氓,你现在把我推给别人你会后悔哒! 朱晓楠也不知在顾珩北身上什么地方拍了一巴掌,苍淮明听到啪一声响: 李夫人已经等到干柴熬油烈火焚|身了!卖身你一个,造福神外科,这不是你自己的口号吗顾医生?光说不练假把式,gogogo! 要说业余段子手最云集的地方,那绝对非医院莫属,尤其是外科,从医生到护工,人人都拜费玉清,顾珩北那张嘴四个小时手术里他能不打顿地连讲四十个荤段子,护士科的老阿姨小媳妇就没人不喜欢跟他侃,更别说顾珩北是出过柜的,女人们跟他开玩笑都没负担。 大师兄,顾珩北就在一众小护士的吃吃笑声中捂着屁股走进了办公室,他嘟着嘴一脸委屈地告状,老番茄又带着小苹果们欺负我。 苍淮明笑着调侃: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我怎么从来不见他们欺负我? 顾珩北一屁股歪上办公桌,故作轻佻地用食指去挑苍淮明的下巴,没个正形地笑道: 因为苍老师是属于全世界的,她们都不敢造次! 苍淮明笑着挥开顾珩北的爪子,他站起身脱下白大褂,一边和顾珩北交接。 二线交接没那么繁琐,几个重症急症的病人状况都是他们熟悉的,只有昨天新到的几个车祸病人情况需要额外关注: 李司长那儿我先前看了一眼,手术做得很漂亮,不过他太太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再去看一下,还有那个谁2603的纪寒川 顾珩北刚换上白大褂,正在系纽扣,闻言手顿了下。 苍淮明:纪寒川到现在还没醒,按说他的情况远没有李司长那么严重,早就该醒了,今天中午有两个a国专家也到了,现在还在和咱们老师一块会诊,纪寒川的片子你也看过吧?明明只是颅脑淤血已经做了引流按理说该没事了珩北,珩北? 嗯? 发什么呆? 没有,顾珩北拿起交接班记录随手翻了下,然后扬了扬,我先去看看李司长。 顾医生早! 李医生早!李医生今天违反医院规定了吗? 啊? 唇色这么好看,你一定涂口红了,小心罚钱哟! 去你的,我才没有涂! 天然的唇色这么美?让人看着好心动呢! 李医生被逗得心花怒放。 顾医生查房去? 对啊,乔护士换新鞋了吗? 这也能看出来? 当然,你穿不同的鞋子走路有不同的风韵,昨天像是在走猫步,今天像是在跳舞。 乔护士被哄得面红耳赤。 顾珩北是整个三院的吉祥物,女性们热爱他,因为他是多情体贴知情识趣的妇女之友,男性们和他交好,因为他具备基佬的一切优点,俊美,干净,随和,健谈,大方开朗,还不抢妹子!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人不爱顾珩北。 顾珩北两根手指捏着本蓝色的文件夹,边走路边轻轻敲着自己大腿,他带着两个护士和一线值班上了26楼高干区。 顾珩北一向跟年轻人打成一片,小护士和一线都不怕他,几个人在电梯里叽叽喳喳,新来的两个重量级病人是神外科目前的热门话题。 李成勋是商务部外资司司长,纪寒川是新晋的世界互联网大亨,五月的时候华夏陵县发生特大地震,纪寒川为家乡捐款数十亿,成为此次灾害中捐款数额最大的个人,声名震华夏。 据说纪寒川的公司即将在华设立服务器,将a国外的业务总部搬到京都,李司长昨晚亲自去机场接的人,谁知道通往机场的隧道下突发连环车祸。 顾珩北拒绝给纪寒川手术的事被陈院长压住没多少人知道。 几个年轻人聊得热火朝天,顾珩北漫不经心地听着。 你们谁看到纪寒川本人了?据说真人很帅? 上了咱们神外手术台,再帅的脑瓜子开了瓢也好看不到哪去啊! 可惜了,那么年轻又帅又有钱,意外说来就来。 他现在一直不醒,也找不出原因,不过大脑受损,本来就可能有各种后遗症,那两个a国来的专家一开始趾高气昂拽得个二五八万,看了半天不还是得听咱们陈院长的。 所以说人啊再有钱 叮! 电梯门开,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众白大褂站在电梯口,当先的就是陈伦和两个金发碧眼的老外,顾珩北的瞳孔针刺般缩了一下,陈伦左侧一臂之距的地方,纪宁生站在那里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院长!护士和一线赶紧从电梯里出来。 嗯,陈伦点了下头,目光落在笔直矗立在电梯里的顾珩北身上,去看李司长? 顾珩北笑着走出来:是,老师请,老师慢走。 陈伦却回过头用英语对那两个老外介绍了顾珩北,那两人都大感意外: 他就是henrygu? 医学界是个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相应的江湖地位水涨船高,但有些人天赋异禀,吊儿郎当一摇三晃得就能完成别人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无法达成的成就,顾珩北就是这种人中的一员。 十四岁就被录取进京都大学医学院本硕博连读的少年天才,二十岁出国深造拜的也是a国医学泰斗的门下,期间参与了多起轰动业界的高难度手术,是医学界备受瞩目的天才新星,那两个老外见了他难免激动。 陈院长,外国医生发表了一番对于顾珩北声名和技术的赞扬之后不解地问陈伦,为什么不让顾医生一同参与纪先生的会诊?汉斯教授是脑损复原方面最权威的专家,顾医生师从汉斯教授,参与过很多比纪先生的情况更复杂困难的治疗,我们希望他能够一起 陈伦还未说话,顾珩北淡漠而有礼道: 二位太高看我了,陈院长是我的老师,他代表的是我们第三医院最高诊疗水准 但是 顾珩北看了下表: 我还有病人等着,告辞。 顾珩北渐行渐远,然而陈院长和那两个外国医生对纪宁生说的话却不偏不倚地都传进他耳中: 脑损后造成昏迷的原因有很多,纪先生,你可以多跟令弟说说话,他的大脑皮层一直在运动中,代表他是能接收到外界信息的,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现在不愿意醒来对了,除了你,患者的其他家属呢?父母,妻子或者子女?强烈的外在刺激有时候也能促使患者苏醒,比如他最重视的人的呼唤和牵挂 高干区的环境堪比星级宾馆,长长的走廊上铺设着灰黄色的地毯,将所有的足音吸收殆尽,每个病房门前都摆着绿色的植株,顾珩北走过3号病房,那里的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有一个年轻人正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在打电话,冷不丁看到顾珩北,说了一半的话就那么顿了下来。 hen 年轻人只发出了一个音节,顾珩北已经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敲开了隔壁4号病房的门。 顾珩北刚来三院的时候被安排主刀,病人家属一看他这小年轻的模样,很是不放心,几个高难度的大手术之后,他的名声就传开了,但是国内的体制就是这样,你天赋再异禀,技术再牛逼,也得熬资历,念书时候只要修满学分完成论文就能拿学位,但是要做职业医生,一年轮转三年规培五年晋升谁都越不过去。 不过三院对这个天才宝贝疙瘩还是极度重视的,顾珩北不需要坐急诊,后来指明给他的手术多了,他连门诊都不需要排,饶是如此,顾珩北工作间也还是忙得连口气都喘不上。 顾珩北看完主刀的几个病人后就晃眼到了六点,他草草吃了两口饭又直奔手术室,再出来时都快十二点了,病患家属一拥而上,护士宣布手术很成功,家属激动地打开一直抱着的保温杯要请医生喝汤,却发现医生早不知所踪了。 午夜的医院走廊里灯光惨白凄冷,空气里弥漫着腥涩苦闷的味道,顾珩北却走路带风,还哼着小曲儿,住院部护士值班台里只有朱晓楠在,远远看到他就招手。 顾珩北快走过去张开嘴,一颗圆溜溜热乎乎的汤圆滚进他嘴里,顾珩北呼哧呼哧地让汤圆落了肚,他隔着半人高的柜台抱了抱朱晓楠,脑袋在护士长阿姨的脖子上蹭了蹭: 还是朱姐姐最心疼我,宝宝要跟你回家。 嘿哟我的大宝贝儿,看把你累得,朱晓楠扳着顾珩北的脸,往左拧了下,又往右拧了下,即使天天看到这张妖孽的脸,已婚妇女的小心肝还是被帅得噗通噗通跳,更别说顾珩北噘着嘴撒着娇的小模样,唇红齿白眸光潋滟,但凡是个女的,上至八十一下至一十八就没人能扛得住,朱晓楠作势要亲上去,来给姐姐香一个 顾珩北也不退,反而笑眯眯地往前凑,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朱晓楠面朝门口,看清来人,微笑问道: 您有什么事儿吗? 顾珩北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定住,半秒后,他浅浅地勾了下嘴角,目光散漫地溢出一点讥诮来。 纪宁生站在正后方,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朱晓楠又问了一遍:您是哪个床位的家属?有什么事吗? 纪宁生站在灯光下,脸色被白炽灯映得墙灰似的白,他指了指顾珩北:我找这位顾医生。 朱晓楠礼貌道:顾医生要下班了,您说说什么情况,有需要我帮您叫另一位值班医生。 纪宁生回朱晓楠的话,眼睛却盯着顾珩北: 我跟顾医生是老朋友,找他叙叙话。 顾珩北早就换下了手术服,因着要下班也没套白大褂,他一身浅灰色的羊绒衫,黑色的西裤,身挺腿长地立在那里,听到纪宁生的话他偏了下头,状似困惑: 分卷(3) 抱歉,您哪位? 纪宁生脸色僵了下,然后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 你不认得我了?不应该啊,怎么说你当年也叫我一声哥,是不是啊小北? 顾珩北极浅地笑了下: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知道你是哪根葱了,毕竟我们京都人,管谁都叫哥来着,倒是能让我叫嫂子的人不多啊,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你不是那个纪 他啧了一声,像是那个名字吐出来都会刺到他舌头似的让他难受,纪宁生。 从顾珩北说出嫂子二字,纪宁生苍白的脸色就更加如鬼魅般难看。 顾珩北,这么多年了,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惹人厌烦。 顾珩北双手环胸,漆黑的眼睛与纪宁生对视,笔直而讥诮: 纪宁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喜欢上赶着犯|贱。 朱晓楠看看顾珩北,又看看纪宁生,莫名不已。 纪宁生脸上阵青阵白,像个调色盘似地滚过好几种色彩,最后咬着牙固执而生硬道: 我有话要跟你说。 要看病去排队挂号,没病别来搭讪医生。 顾珩北不耐烦地转身就走。 顾珩北!纪宁生嘶声喊,小川现在昏迷不醒,他在手术前明明还有意识,听说你拒绝为他手术他才死心的,他现在这样全是你的责任你想不管他?! 几个值夜班的护士正结伴从外面走进来,闻言都顿住了脚步。 朱晓楠的眼睛瞪成了铜铃大。 顾珩北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前台。 第3章 次日轮休,一觉到日上三竿。 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微信里更是填满了未读信息,顾珩北粗略看了下,把手机扔到一边,头痛地捏了捏额角。 纪寒川归国出车祸的消息终于发酵,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有顾进南那样暴跳如雷地想去三院直接弄死纪寒川的,有其他发小关心这个人阴魂不散会不会给顾珩北造成困扰的,当然也有跟顾珩北不对付的借这个机会还想再恶心他一把的。 四九城方寸之地,太|子党们的那点事好听的传得远,难听的也满天飞。 顾家出了个天纵奇才,顾珩北十四岁就上了京都大学,在世家中风头可谓一时无二,他给他老子顾航远很是长了脸,甚至有人说顾部长仕途扶摇直上也是被这个天才二小子给带旺的。 十七岁之前的顾珩北,天之骄子都不足以描写他的人生剧本,他其实并不算刻苦,甚至玩心非常重,大院里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的小子里总有他一席之地,幼时提着板砖在大院胡同里干架,少时把小姑娘堵在巷子里调戏,怎么皮实怎么混账怎么来。 不论顾航远还是其他长辈,都很纵容他,顾老爷子甚至说男孩子能学又能闹,三教九流皆有所交,才能有大出息,所以顾珩北整个年少时代肆意风流不可一世,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直到他遇到纪寒川。 纪寒川就是那个让顾珩北体认到上帝是公平的,再顺遂的人生里也一定会有下水道埋伏着的人。 顾珩北一着不慎掉进纪寒川这个坑里,从京都世家里的传奇变成许多人酒后茶余的大笑话。 一世英名鸡飞蛋打。 手机嗡嗡嗡地响,顾珩北看了眼来显,是钟烬。 钟哥? 醒了?钟烬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而不容拒绝,过来吧,我让老葛去接你,这会应该快到你楼下了。 顾珩北这才想起今天钟家老二钟燃回国,一帮兄弟们给他洗尘,哪怕顾珩北今天再不想见人,这个局也不能不露面。 他掀被下床,很快洗漱换衣服,刚拉开房门,程牧整个人就摔了进来。 顾珩北额上太阳穴突突跳:你怎么又来了? 程牧赖在地上仰头看他,委屈地噘着嘴: 哥,你怎么也不拉我一把呀? 我这会没空理你,顾珩北冷着脸在程牧脚踝上踢了一脚,起来,我要出去。 你去哪?程牧攥住顾珩北的裤脚,带我一起吧? 程牧见顾珩北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羊毛衫光泽柔软,连手表都戴了最好的一块,正在套着考究精良的羊绒大衣,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俊美,顿时嘴一撅: 你要出去约会吗? 是,顾珩北干脆道,约会! 程牧眨了眨眼睛,抿嘴道:我也去! 顾珩北居高临下地睨他:边儿去。 我就去!你去哪我都跟着,你去约会我也跟着,你把我卖了我都跟着! 顾珩北蹲下来拍了拍程牧的脸: 别跟我再来这一套了,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这么撒娇是可爱,我烦你了你还这么装傻就惹人烦了,明白吗? 不明白,程牧红着眼圈,咬着嘴唇,我不相信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了。 顾珩北垂了下眼眸,他刚想再说什么,程牧却悉悉索索开始扒裤子,顾珩北直皱眉: 你干什么? 程牧背过身跪着,他只穿着一条骚紫色的子弾头小内|裤,挺翘白嫩的小屁股扭了扭,晃花了顾珩北的眼: 你不是说要检查吗?来吧,我准备好了! 顾珩北蹲在那儿,胳膊肘抵着膝盖,匪夷所思地瞪着程牧。 程牧扭过头,琉璃似的眼珠子上蒙着一层水膜,软着声儿说, 哥,我以前是挺爱玩儿的,但跟你好了以后我就一良家少男,千足金不掺假的!你成天忙,也没多少工夫陪我,我是不高兴,但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跟张朝也就一块儿喝过两回酒,就他那个德性,他跟你比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马勒戈壁海沟 顾珩北面无表情:马里亚纳海沟。 玛丽娜海沟屋里的空调因为顾珩北要出门已经关了,程牧从屁股蛋儿到腿弯,光着的皮肤上直冒鸡皮疙瘩,他一边说话一边冻得嘶嘶抽气,总之,我就是一花瓶儿,我也不至于前头刚插完一朵玫瑰后面就跟着插一狗尾巴草呀是不是?你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你也该知道我是个有追求的人 顾珩北以前还觉得程牧不学无术满口胡诌的样子很可爱,但是现在他烦躁地只想骂娘: 你给我起来! 除非你原谅我,不然我不起! 你搁我这耍无赖是吧? 不无赖我当初也追不上你呀! 程牧这次过来是铁了心的,上回他被顾珩北拿着手术刀吓了吓就跑了,回去后简直把肠子都毁青了。 顾珩北是程牧见过的最完美的情人,程牧知道过了这个村不可能找到比这更好的男人了,就是今儿顾珩北真给他来一手术刀他也豁出去了。 舍不得菊花套不着郎。 顾珩北额角青筋抽得跟蹦迪似的,程牧这滚刀肉的架势让他有点不知从何下手,就在这时,门口蓦地传来一声唉哟卧槽打破僵局! 程牧哎呀哎呀地吱哇乱叫,捂住屁股连滚带爬往玄关的角落里躲,一边七手八脚穿裤子,顾珩北掐着眉心转头看向站在门口一脸兴味的费扬: 你怎么也上来了? 费扬当然也是要去榕庄聚会,顺便蹭着老葛的车一道来的。 程牧一点不怕生,好像那个跪在地上撅着屁股春|光外泄的人不是他似的,提上裤子就蹦过来跟费扬打招呼,还死乞白赖要跟他们一块去。 顾珩北当然不同意,费扬却好笑地问: 你知道我们去哪啊就要跟着? 去哪我都跟着!我今天就是我哥腿上的挂件儿,我哥腿儿到哪我就跟到哪! 费扬这几年来还是头一回见到顾珩北把人带到家里,心里觉得这男孩可能不一样,于是做主道: 行,那你就跟我们一道儿吧! 程牧跟颗炮弾似地往外冲。 顾珩北来火:有你什么事儿? 费扬一胳膊捞住顾珩北脖颈乐得直笑: 这小孩怪好玩的,你从哪找来这么个活宝?怎么没带出来见过?憨货啊这。 顾珩北呿了他一声。 费扬问:怎么着,刚才是上家法啊?小朋友犯什么错了? 顾珩北没搭腔。 费扬继续说:虽然这小孩儿不太像你喜欢的类型,不过我觉得这种人挺好,傻点没关系,够乖,省心! 顾珩北脑仁疼,心说二逼笑憨货,你俩半斤对八两。 三个人进了电梯,里头已经有几个人,程牧趁机贴紧了顾珩北站,顾珩北垂眼暼他,没说话,也没推他,程牧顿时心花怒放。 他就说嘛,顾珩北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真的跟他生气。 顾珩北这么一人,谁跟他在一起,就再不能离开他。 出了门,程牧一看到停在那的车就瞪直溜了眼。 嚯!阿斯顿马丁拉共达taraf,车牌一水儿的6,这谁的车呀够气派的啊! 费扬笑嘻嘻坐了个请的动作。 程牧眼睛一亮:这是咱的车呀? 说着也不等别人开口,程牧自己就麻溜地先钻了进去,然后他拍拍旁边的空座,冲着顾珩北可劲儿招手,跟招财猫似的: 哥你快坐过来,快! 顾珩北绕过车身,打开程牧那边的车门,一伸手把程牧薅下来: 你坐前边儿去! 程牧哪里敌得过顾珩北的手劲,跟只鸡崽似的被顾珩北扔副驾驶上去了,他扭过头看着顾珩北和费扬并肩坐在后座上,一下子眯起了眼睛,戒备地打量着费扬。 费扬笑着挑了下眉。 费哥是吧?程牧趴在椅背上,你跟我哥是好朋友吗? 我俩是发小儿,费扬饶有趣味地问,你呢?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程牧比出一只手掌,得意道:算上今天 五个月? 没有,今天是我们交往五十天纪念日! 费扬快要笑撅过去了。 不是你笑什么啊?程牧不服气地说,我哥是我处得最久的男朋友了,我还要跟他继续处下去呢,等我们俩到了五个月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顾珩北不耐烦地打断他。 程牧委屈地扁着嘴。 费扬笑问:怎么了,闹别扭啊? 程牧怯怯地看了顾珩北一眼。 你别瞅他,你费哥在这里,他要欺负你我帮你削他! 费扬是真觉得程牧这小憨批怪好玩儿的,便一直逗。 程牧是个拎不清的,当即就嘴巴一鼓,真把费扬当个能告状的: 我哥冤枉我,他非觉得我给他戴绿帽儿,费哥你评评理 顾珩北脸色倏地一变,费扬已经怒喝出声:老葛停车! 嘎吱 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 天地逆转,程牧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听轰一声,后车门被费扬猛力拍上,然后副驾门被从外面掀开,他身子一轻,被费扬拎着衣领拽了出来。 你干什么呀? 程牧被费扬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几乎晕头转向,他双脚离地被费扬顶在车门上,程牧又惊又怕地瞪着费扬凌空举起的拳头,花容失色,你敢打我?! 老子揍的就是你! 费扬出离得愤怒,纪寒川回国的消息冲击得所有人人仰马翻,原本费扬看到程牧还有些心安,谁知道这小王八羔子又是一个人渣! 硕大的铁拳挟带着呼呼风声即将砸上程牧那娇嫩的小脸,横劈里却挡过来一只手掌拦住那只拳头,顾珩北低声喝: 费扬! 别拦我!费扬目眦欲裂,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给你戴绿帽子! 我没有!程牧原本以为费扬要打到他了,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正缩着脑袋眯着眼,一看顾珩北来救他了,又瞪大了眼睛嘶声叫,我才没有! 你没有个屁!我家顾珩北不会冤枉你! 程牧一下子心虚了,眼珠子滴溜乱转: 我就是、我就是跟人喝了点酒 喝你妈的马尿呢!费扬厉声吼,他想甩开顾珩北拉着他的手,顾四你放手,我弄死丫挺的小浪|货,他他妈以为他是纪寒川第二呢 行了费扬!你他妈到底是在给我脸还是扇我脸? 顾珩北终于也怒了,他把费扬用力扯开,然后拉开车门把程牧又塞回了车里,头也不抬地吩咐司机,老葛你把他送太湖华府去程牧! 顾珩北按住吱哇乱叫又挣扎不停的程牧,他站在车门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程牧,别闹了程牧,回家去! 我不!程牧眼睛里飙起泪花,他无辜极了,迷茫极了,明明费扬前一分钟还一直笑嘻嘻的,怎么忽然就变了脸了? 我就不! 没可能的程牧,顾珩北摇了下头,嗓音轻而坚定,我说结束就是结束了,一点转圜的可能都没有。 凭什么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吗?我不答应!程牧在座位上扭着,大叫着,耍赖着。 顾珩北只是冷冷看着他,那眼神的意味很明显,你随便闹,闹完了给我走。 你自己就没错吗?程牧忽然哭出了声,我们交往五十天,你陪我的时间加起来连五天都没有,不!连24小时都没有!总是忙忙忙忙忙忙,但是你每个星期休假都跟别人有约,你跟什么人有约啊?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发小儿,还是个有神经病莫名其妙就要打我的!呜呜呜 分卷(4) 程牧哭着哭着就哭出了真情实感,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滚,小嘴啪嗒啪嗒好像机关槍往外打子弹一样, 说好了谈恋爱,统共就看过两次电影,在外吃过三回饭,还有一回是吃麻辣烫!我一个bottom你请我吃麻辣烫你安的什么心啊?我今年才十九岁我不要性|生活的吗?我嫌弃过你活儿不行了吗?我嫌弃过你穷得连辆车都没有公寓还没我家厕所大了吗?我嫌弃过你内裤是拼多多上买的十九块钱五条往洗衣机里一搅都掉色儿了吗?!!! 噗!司机老葛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拧开车门几乎滚下车去。 费扬则是听得惊呆了,他的一腔怒火在程牧的哭嚎控诉中被扫了个一干二净。 顾珩北的脸色像是被人泼了调色盘,青青红红紫紫白白各种色儿轮了个遍,最后咬牙切齿: 既然你有这么多不满 那谁叫你长得帅身材好呢?程牧继续嚷,而且你对我也好,你也不图我钱,看我被别人骗还会帮我,你还会做我最爱吃的樱花曲奇,你做的樱花曲奇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樱花曲奇 程牧泪如雨下,我是真喜欢你呀!可我那毛病又不是一天能改的,我这不是慢慢在改了嘛! 顾珩北一阵无力,他能理解程牧,他在程牧那个年纪里比程牧过之无不及,坚信着这个世界是绕着自己转,没有什么比少年人的放肆快意更重要。 而费扬从一开始的横眉怒目到现在瞅着顾珩北的眼神儿都变了。 就算费扬一颗滚烫红心完全偏着顾珩北也觉得程牧这孩子是委屈着了。 顾珩北关上程牧这边的车门,然后走到驾驶位坐进去,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程牧,后者也不接,反而抓住顾珩北的袖子蹭鼻涕。 顾珩北上了车后脱掉大衣,身上就穿着件黑色的羊毛衫,眼泪鼻涕抹在纯黑的绒线上视觉效果十分清晰: 程牧,顾珩北低声说,你今年十九了,成年了,是不是? 程牧瓮声:干嘛? 顾珩北拿起中控台上的烟抽出一根,想点,又没点。 他面向程牧,说道: 既然你是成年人,咱们就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在一起之前,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工作会很忙? 程牧不吱声。 我是不是也告诉过你,以前你爱玩我不管,但是跟我在一起,忠诚是彼此首要的义务? 程牧的睫毛快速眨动着。 我是不是还告诉过你,我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所以短时间内我不会带你接触我的圈子,但是如果我们能一直走下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程牧转过头,回避地往车外看。 你凝血功能异常,实质的性|生活对你有可能造成伤害,你现在年纪小,什么都不在乎,但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 程牧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痛一样嗷呜一声哭喊出来,他的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哥,我以后不会再玩儿了,我改,我真的改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人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就要死掉了 你不会死掉的,顾珩北轻轻拍了拍程牧的发顶, 你还这么年轻,你有钱有资本,你喜欢新鲜,喜欢刺激,这些东西有太多的人可以给你。你离开我,会一时觉得难过,但很快会有其他的人来转移你的注意力这是从你这方面而言,而对于我来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程牧,你越过了我的底线,如果我一而再再而三迁就你,我是对自己不起。成年人要为自己负责,做过的事就要承受代价。 呜呜呜 程牧扯着顾珩北的袖子不撒手,泪汪汪地看他: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你不怕我被别人操|死吗 顾珩北单手撑了会额头,所以你以后注意分寸,小命是自己的,别不当回事儿。 狭窄的车厢里只有少年崩溃的哭声。 顾珩北两指间转着那根没点的烟,沉默地望着窗外,静静等待着。 第4章 拉共达taraf在视野里渐渐远去,费扬和顾珩北站在路边等着司机送完程牧再返程。 费扬小心翼翼地瞅着顾珩北,开口:那个,北啊 顾珩北伸手从费扬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他微微低头,双手拢着火机挡住风口点燃香烟,在袅袅飘起的青白烟雾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费扬。 费扬摸摸鼻子,又咳了咳。 顾珩北修长的手指抖落烟灰:别憋着了,想笑就笑。 不是,我不想笑,费扬有点急,我怎么会笑呢?哥们儿心疼你还来不及。 顾珩北想到程牧那满瓢嘴的胡话又开始头疼,他夹着香烟,用拇指按着太阳穴: 他说的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费扬无法克制自己的眼睛往顾珩北下三路扫,咳咳硬件儿上的问题哥们帮不上忙,你是医生你自己就是专业的 滚你大爷的!顾珩北没好气地踹过去一脚,老子五肢健全,硬件好着呢! 行行行,你硬件好你牛逼,那其他的是怎么回事儿啊?房子车子咱不提,你不爱开车爱住窝棚那是你的兴趣所在,但那十九块钱五条裤衩又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请相好的怎么就只吃麻辣烫呢?你钱呢哥们儿? 顾珩北简直没嘴说,他并不是缺钱,他只是过正常人的日子,但这种日子在费扬的眼里那就不是人过的,他们现在的价值观从根本上就南辕北辙,这是用语言无法解释清楚的鸿沟,于是顾珩北无力地挥了挥手,不想浪费口舌。 但是费扬的眼神浓稠复杂得不可言喻,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费扬习惯于把顾珩北身上一切的改变都归咎到纪寒川身上。 当年纪寒川一开始直得跟擎天柱似的,结果一得知顾珩北是顾航远的儿子立马换了幅面孔。 小北这是被纪寒川伤的,再也不敢跟相好的露富啊。 结果呢,穷过了头,新相好的真当他是个穷鬼,跟别人劈腿了。 费扬悲伤地想,人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装穷寻找真爱,结果被一脚踹。 而这一切都是纪寒川的罪过,那混蛋在医院里,怎么还不死啊。 跟费扬持有相同看法的,大有人在。 纪寒川那混蛋怎么就没死呢?操他狗|日的祸害遗千年! 顾珩北推开包厢门,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响,像是酒瓶子砸碎在大理石桌面上,同时传出来的还有顾进南的嗓门跟炮仗似的往外炸。 顾家三代有四个男丁,向东进南望西珩北,顾珩北是老幺,顾进南是他嫡亲的哥哥。 包厢里一地碎玻璃渣子,沙发上零零落落坐着几个人,角落里也挤挤挨挨着几个,顾二少在发火,砸得惊天动地,骂得酣畅淋漓。 沙发上坐的人没阻止他,角落里躲的人也不敢上前。 滚! 顾进南骂到最后把满腹火气都撒在带来的人身上,那长头发的男孩子捂住血淋淋的脑袋匆匆往外逃时差点跟顾珩北和费扬撞个正着。 顾珩北微蹙了下眉。 钟燃最先看到顾珩北和费扬,招手笑喊:小北,小扬! 哎哟我的二钟啊!费扬老远就张开双手冲着钟燃扑过来,你可回来了!哥想死你了! 费扬和钟燃夸张的打闹冲散了包厢里紧绷的硝|烟味,顾珩北走进来跟屋里的人一一打招呼。 世家里彼此联姻,谁跟谁都是亲戚,在顾珩北来之前每个人都问候过纪寒川的十八代祖宗,此刻见到顾珩北众人脸上的愤懑还没消去,都笑得勉里勉强的。 尤其是顾进南的脸色最是难看。 顾珩北心中一肚子逼数,不怪这帮人个个如临大敌,当年顾珩北为了纪寒川闹得整个圈子人仰马翻众叛亲离,那时同性婚姻法还未出台,他那样的家族哪里容得下这档子事,顾航远让他在顾家和纪寒川间只能选一个,他毫不犹豫选了纪寒川。 发小兄弟们车轮似得出马劝他,结果就是顾珩北带着纪寒川离开京都,四年没踏回京都一步。 那时候真是疯魔了一样,为这个人死都不带眨一下眼。 人还没到齐,顾珩北被顾进南拉坐在角落里,他耐着性子,听顾进南把纪寒川如何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种种给他复习了好几遍,最后他亲哥语重心长地总结陈词: 老四啊,就是一条狗掉下水道里下回还知道绕道爬,你可千万不能连狗都不如! 顾珩北用叉子叉着果盘里的哈密瓜,一边吃一边敷衍点头: 明白,哥,不至于,你弟不至于连狗都不如啊诶?刚那个谁? 什么谁? 顾珩北往门的方向指了指:你怎么又动上手了? 一个小婊|子顾进南刚满不在乎地挪了下嘴,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光一黯,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让他去看医生,看医生行吧。 顾珩北把叉子随手扔进烟灰缸里,抽了张纸巾擦拭并没弄脏过的手指,淡淡说道: 你还是自个儿先看看吧,这不二钟回来了,你给他开个张。 钟燃是心理医生,顾珩北这话一出,顾进南脸色霎时阴沉如水。 这个话题是兄弟两间的炸|药桶,顾进南记得这根引|线就是从纪寒川纪宁生两兄弟那儿开始埋下的。 顾进南张口要说话,顾珩北却站起身: 人齐了,吃饭吧,饿了。 饭桌上推杯换盏,顾珩北也喝了不少。 顾珩北左手边坐着接风宴的主角钟燃,他们两个人都是学医的,很是有共同语言,钟燃这次回来接管了钟家的私人医院,他盛情邀请顾珩北一道加入。 这个好!顾珩北还没说话,顾进南就抢着搭腔,老四,你跟二钟一起开医院,比你在那三甲医院累死累活每个月万把块钱强多了! 拉倒吧!顾珩北翻了个白眼,就二钟这个抠唆劲,我还不如待三院呢!他是既想我给他卖力挣钱,又最好不给我开一个子儿! 德性!钟燃笑骂,把你矫情的,爱来来不来拉倒! 顾珩北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陈伦是他的老师对他十分器重不说,神外科的医生护士也都很可爱,跟钟燃一起共事虽然没什么不好,但会去那天价医院里看病的大多都是他们圈子里的熟人,顾珩北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顾进南皱着眉还想说话,钟烬却端起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老四待在那家医院里,我总是不大放心,酒席过后一群少爷们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顾进南和钟烬在包厢外的小阳台上说话,他最听你的话,你跟他说说,他非要当医生我也不拦着,去二钟那里,或者自己开个私人医院都行,鬼他妈知道京都那么多医院纪寒川非跑三院去是什么居心! 顾进南这人不算个东西,唯一的死穴却是顾珩北这个宝贝弟弟,而他这个弟弟长那么大,也就被纪寒川一个往死里欺负过,顾进南听到这个名字都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纪寒川到现在没醒过,钟烬劝道,你不要太过敏了,我看小北这些年都挺好,倒是你提得越多,越是提醒他过去那些事。 我那是提醒他不能再重蹈覆辙!顾进南扬高了声。 你自己的弟弟你不知道?钟烬撩着眼皮睨过去,他一向有主意,他要跟纪寒川走,你们整个顾家连同老爷子都不能把他留住,他要是不想跟纪寒川在一块,纪寒川就是死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你信不信? 我他妈还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进南有些恼怒地瞪着钟烬,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那时候瞻前顾后,能有纪寒川什么事儿呢?这一点你真的不如周老三 钟烬目光骤冷,顾进南也意识到说错了话: 那个我不是那意思 钟烬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按熄烟头走回室内,留顾进南一个人在阳台上懊恼不迭。 曲终人散之后顾珩北坐钟烬的车回家,他酒量不错,不过今晚除了钟燃就他被灌得最狠,席上坐的全是他哥,每个人的酒他都得喝,每个人的话他都得听。 说的都是曾经的老调,只是很多年前顾珩北面对这些忠告自负冷笑: 我自己看上的是什么人我自己知道,我就认了纪寒川,你们擎等着看我俩能有多好! 人被打过一次脸,腰板就再也绷不直了,不管谁说什么,顾珩北都认真听着,点头,微笑,喝酒,你们说得对。 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顾珩北降下车窗,十二月的寒风呼啦涌入,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钟烬又把窗给升起,顾珩北烦躁地扯了扯衣领,闭眼靠在后座上,眉峰拧成一座小山。 难受?钟烬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热,拿了瓶水和药,吃了,解酒。 顾珩北眼睛都没睁,就着钟烬的手吃了片解酒药,他赌气地说: 他妈的一个个训我跟训孙子似的,我就闹不明白了,他们是把我当情圣啊还是把纪寒川当绝世妖孽,我至于再见了他就走不动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钟烬把药和水瓶都放进他那边车门的置物格里,动作和语速都很慢,你哥他们没恶意,就是好唠叨。 顾珩北靠着椅背偏过头,睁开一只眼睛: 你怎么就从来不唠叨我。 钟烬说:因为我知道你属驴的,越是要给你上辔头,你越是犟得凶。 顾珩北眉心跳了下。 顾珩北!你他妈就是属驴的,你就死犟吧你!早晚你得犟死在你这驴脾气上!曾经有个人也这样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来着。 分卷(5) 胡说,顾珩北笑起来,被酒意熏染的嗓音有一丝含糊,听起来像是撒娇一样,我明明是属马的。 第5章 冬夜吞噬整个城市,三院的住院大楼里灯光次第熄灭,护士巡房的足音被柔软的地毯尽数吸收,26楼笼罩在一片幽深的静谧中。 六点了,护士简瑶抻着腰,左右转了转僵硬的脖颈,望向前台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向往道,再熬一个小时下班,欧耶! 朱晓楠站在柜台后面正低头写着巡房记录,漫不经心地问: 今天是平安夜,晚上准备跟男朋友怎么过啊? 别提了,简瑶没好气,我都打算分手了! 另一个护士贾源端着治疗盘从护士站里转出来,诧异问道: 为什么呀?你俩感情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呀!简瑶愤愤道,他还是跟他的游戏过去吧,那些英雄比我都更像他的女朋友! 这个话题一开,女人们都同仇敌忾。 我家那个也是,也不知道这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咱们工作本来就早早晚晚,平时想约个会都跟挤海绵里的水一样,男人倒好,约个会一半的时间还在打游戏,打打打,干脆打飞机去吧! 你们这就受不了啦?像我这样老公儿子一起坐在那开黑等着我把烧好的饭喂到他们两个嘴里的,我真恨不得把手机塞他们嘴里去! 这个楼层每个病房都是豪华单间,隔音非常好,护士们也不故意压低音量,说说笑笑地等待着最后一个小时的值班时间过去。 说起来,赵琳琳往长廊里看了一眼,唏嘘,开发运营这个游戏的人可就在咱们2603里躺着呢! 贾源玩笑道:姐妹们有没有要组团去给纪寒川扎针的? 简瑶花痴道:还是组团去合影吧,纪寒川可真是帅! 这也能看出帅来?老阿姨朱晓楠不能理解小姑娘的眼光,脑袋都裹成茧了,哪里帅? 眉毛,鼻子,嘴巴,下巴那五官多精致啊,跟刀刻出来似的,简瑶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我男朋友要是长那么张脸,就是24小时打游戏让我养着他我都乐意啊! +1!赵琳琳举手附和,咱们顾医生够好看的了吧?顾医生的脸要是能打99分,那纪寒川就是101分! 终于有人敢起这个头了,简瑶和贾源同时: 顾医生和纪寒川好像 小护士们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视线,几个戴着护士帽的脑袋围到了一起,简瑶把手机放在最中央,给姐妹们看手机上显示的度娘百科: 纪寒川是京都大学毕业的,跟顾医生是校友,你们看纪寒川大一的时候,顾医生正好大三 京大的医学院和计科院都在城北校区! 顾医生查房的时候从来不进2603! 纪寒川的两个外国医生邀请顾医生一起会诊被拒绝了! 一群小护士化身成福尔摩斯,从度娘谷哥里一行行片面冰冷的字体中抽丝剥茧,最后贾源一针见血指出整个事件的核心: 咱们顾医生可是性别男,爱好男 嗯哼!朱晓楠抬起头,护士长严肃的目光掠过几个小姑娘,八卦帅哥就八卦帅哥,不许胡乱揣测咱们自己家的医生! 护士们都抿住了嘴,这种敏感话题不能随意揣测,大家就聊些无关痛痒的。 纪寒川的那个家属,是他哥哥吗?贾源说,兄弟两个长得很不像啊,他哥哥虽然也好看,但太秀气了吧,好像个女孩子。 但是那哥哥对他真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的,这都几天了,我好像都没见他哥哥休息过。 听说纪寒川出身贫寒,是他哥哥打工供着他念书出国的。 不能吧?简瑶提出疑问,纪寒川是特招进京大的,学费都是全免的,再说还有助学金和奖学金呢,这年头只要考上大学哪里还有念不起的? 反正他哥哥对他确实好,我五点过去量血压的时候,那哥哥还趴在纪寒川床头一直跟他说话呢! 可说什么纪寒川也听不见啊,他根本就没醒过 就在这时,柔美悠扬的《致爱丽丝》呼叫铃响起,众护士神色一凛,贾源快步走过去接起: 你好请问是哪个床位2603?好的,马上就来! 贾源迅速转头:快叫苍医生,2603病人脑电波异常! 简瑶立刻冲向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通知苍淮明,朱晓楠推上医疗车带着其他护士急匆匆往2603跑。 2603房门大开,纪寒川的保镖助理焦急地围在病床前,纪宁生扑在纪寒川身上哭天抢地,喊得歇斯底里。 朱晓楠一眼就看到患者的脑电图呈现一条笔直的线。 朱晓楠立刻吩咐简瑶:打电话给陈院长和蒋主任,快! 三院接到过许多位高权重功成名就的病人,但是纪寒川是非常特殊的一个,他是a藉华人,其名下的公司在全世界都极具影响力,他大张旗鼓归国投资却出了车祸原本就备受关注,纪寒川要是就这么死在京都那是世界性的新闻,国际影响非常不好。 三院精锐齐出成立专家组,陈院长的发际线在短短的半个月里上演了一场敦刻尔克大撤退,苍淮明上火得口舌生疮,神外科的蒋主任都往精神科跑了三趟了。 脑电图停止波动,朱晓楠情知事情有多严重,她立刻清空病房里的家属,苍淮明和另一位值班医生风一样冲进来,其中一人甚至还光着一只脚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病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纪宁生听到尖锐的警报器疯狂作响,他紧缩的瞳孔里映出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心跳检测仪上的曲线像是失控的过山车般拉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弧度,最后抻出一条凌厉如刀锋的直线。 纪宁生如同被人抽去了全身的血液和筋骨,瘫软在地。 嘭嘭嘭!嘭嘭嘭! 顾珩北今天是早班,自家门板被人当擂鼓似地一通猛捶的这个时候他正在卫生间里刷牙。 谁啊? 顾珩北有些恼火,他飞快地吐掉漱口水,随手拿了块毛巾边擦嘴边往门边走,他并没有立刻拉开门,而是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认出来人后他的眉头登时皱得死紧。 纪宁生怎么来他家了? 顾珩北!你开门!纪宁生的嗓音又急促又沙哑,甚至还拖着一丝哭腔,你给我出来顾珩北!出来! 搞什么?顾珩北打开门,看着门外脸色苍白如鬼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都状若癫狂的纪宁生,你有什么事? 纪宁生二话不说就上手:跟我走! 顾珩北手臂抬高,格开纪宁生: 干什么?纪宁生,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珩北!出声的人叫徐进,他是纪寒川大学时的同学和搭档,两个人合作多年亲如兄弟,顾珩北曾与他十分相熟,徐进的神色惊痛中夹杂着慌张,只是较之纪宁生尚有理智,他一手按住纪宁生安抚对方,一边看着顾珩北恳切道,寒川可能不行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你去看看他吧?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不是最后一面!纪宁生忽然嘶声打断徐进的话,什么最后一面?没有最后一面! 顾珩北!纪宁生凶狠地瞪着顾珩北,那目光里掺杂了太多的仇恨与不甘,却也仿佛凝聚了最后一点的希望,他是为你回来的!他是为你绝望的!他是为你才丧失活下去的意志的!你跟我走,你必须跟我去见他,你立刻跟我走 两个人,寥寥几语,顾珩北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门外人的距离,神色冷漠: 抱歉,2603的病人不是我负责的,如果纪寒川真的病危,我建议作为家属,你们现在应该守在抢救室外,医生随时会有最新通知 你别给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纪宁生的嗓子完全变了调,像是尖锐的两种金属互相摩擦,声音刺耳得让顾珩北和徐进都感到头皮发麻,他似乎濒临疯狂,整个人抖得像是刚从冰水里被捞出来的禽鸟,而他的眼睛里却仿似有熔岩在燃烧,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凌乱破碎,顾珩北,我知道你心狠,但是我告诉你,如果小川死了,我要你整个顾家都给他陪葬! 顾珩北笑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冰冷又不屑: 纪宁生,几年不见,你的智商和岁数原来是反着长的。 珩北,徐进劝说,宁生现在完全乱了方寸,他不是威胁你,我们只是恳求你去见他一面,医生先前就说过,寒川是一个不配合的病人,他意志消沉,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如果你出现,也许能唤起 你们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吧?顾珩北啼笑皆非,给纪寒川治疗的是全华夏最好的脑科医生,如果你们信不过,哪怕去寺庙里多给他烧两柱香,也好过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纪宁生忽然笑了,他的笑阴恻恻的,在清晨昏暗的楼道光线下透着惨烈凄森的味道,也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偏执与疯狂: 顾珩北,我再问你一次,你去不去? 顾珩北定定回视,轻吐出两个字:不去。 纪宁生轻声说:徐进,你先到楼下去,五分钟后,我会把他带下去。 宁生,徐进道,你冷静点,珩北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们跟他好好讲 没什么好讲的,顾珩北伸手欲关门,你们别在我门前一搭一唱的,纪寒川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医院里每天死那么多人,我姓顾的没那时间一个个哭丧去! 徐进急道: 珩北,不管怎么样,你们以前在一起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情分 顾珩北不耐烦地关门,就在门板被合到仅容一只手臂伸进的这个空隙里,纪宁生忽然将胳膊硬生生插了进来,与此同时,顾珩北也看到了纪宁生的手机上那令人怵目惊心的一幕。 空气在那一刻都像是被抽干了。 门板内外的人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里,唯有一只手机屏幕上跃动着无声而激烈的画面。 五分钟之后。 那一点门缝像是结了冰的湖面慢慢裂开,顾珩北的脸从坚冰里一点点露出来,所有的表情都是凝固的。 纪宁生扬起得胜而阴冷的笑容: 如果小川死了,我要你整个顾家陪葬,顾珩北,你现在信不信我这句话? 第6章 嘭! 嘭! 嘭! 一次又一次的电击中,纪寒川的身体重重弹起,又重重落下。 抢救室里兵荒马乱。 呼吸停止! 心跳停止! 血压持续为0 陈院长,不行了,病人已经 瞳孔固定了! 抢救时间超过45分钟,院长 陈伦疲惫而无奈:通知家属吧。 砰!抢救室的门被撞开,纪宁生拖着顾珩北冲进来。 一个护士正欲往男子的身体上覆盖白布,惨白的画面却像血一样泼红了纪宁生的眼。 顾珩北顿住脚步。 小川!纪宁生扑到床头,嗓子彻底破了音,撕心裂肺,我把顾珩北给你带来了!你回来不就是要找他吗?他现在就在这里,你睁开眼看看,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醒醒,你看看啊,你现在这么死了算什么啊?你甘心吗小川,你醒醒 纪宁生呼号出来的内容让满室救治人员面面相觑,有人诧异,有人尴尬,却无人能开口。 顾珩北本人却出奇得冷静,他询问地望向苍淮明。 苍淮明对他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而无奈。 纪寒川死了。 这五个字浮上心头的时候顾珩北有刹那的头脑空白。 顾珩北在很多人对他提起纪寒川时会笑说我当他死了,或者我希望他死,但那也就是说说吧,纪寒川真的死了,此刻的顾珩北是兴不起幸灾乐祸欢天喜地的念头的。 他心上有一点点凉,也有一点点刺痛,像是一根极细极微的冰刺在心脏上扎了进去,但那感觉很短暂,随着那冰刺融化,凉意与痛感也慢慢浅淡。 最后只余一声淡淡的叹息:啊,纪寒川死了。 再多的,好像,也没有了。 顾珩北慢慢走近,纪寒川的躯体一览无遗。 他躺在那里苍白冰冷,了无生息,面容像是被覆了一层厚厚的石灰,苍冷而凝固,像顾珩北见惯的任何一具失去生命体征的人。 顾珩北弯下腰,将插在纪寒川身上的插管一根根往外拔。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纪宁生满脸残泪,狰狞而疯狂地拦住顾珩北的手,你为什么要拔掉这些管子?你要害死小川吗! 他已经死了,顾珩北语声轻柔,但每个字都清晰而冷酷,纪宁生,你弟弟已经死了,你给他留点最后的体面。 他没有死!他不会死!他怎么会死!他才二十七岁,他才二十七岁啊,他那么努力,那么拼了命地往上爬,好不容易什么都有了,他怎么会死 纪宁生疯狂摇头,不,小川,你想要的还没有得到,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怎么甘心就这么死了 纪宁生的嗓音里像是沁了血,每一声嘶喊都如利器切割人的耳膜,他也不知哪来那样大的力气,顾珩北这个比他高了近10公分的人竟生生被他拉跪在地上。 分卷(6) 顾珩北!你叫叫他,你叫他别死,他听你的话,他听到你就不会死了,顾珩北你叫叫他 他已经死了 没有!! 他死了! 他没有死!!! 顾珩北撑着床边稳住自己被拉扯得摇摇晃晃的身形,纪宁生几近癫狂的状态让他愤怒烦躁不已: 纪宁生!纪寒川已经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你他妈的听不懂吗?他不可能 顾珩北倏然瞪向自己的手背! 一根冰凉蜷曲的小指轻轻地在顾珩北的手背上滑了一下,蜻蜓点水,但顾珩北切实感觉到了。 同一时刻苍淮明欣喜若狂地喊: 心电仪病人有心跳了! 体温392,血压75,心率50,神经反射正常 2603病房里仪器滴滴答答地运转,护士向医生汇报着患者的各项体征数据,医生不时地提出医嘱,每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像是避免打扰患者,但那些若有若无的眼风分明都好奇又局促地落在面无表情坐在病床边的顾珩北身上,看一眼,扫过,再看一眼,再扫过。 饶是诸位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今天的一幕也着实有些过于离奇。 如果不是陈院长亲下封口令,只怕三院抢救室里的死者感应到昔日恋人呼唤死而复生,昏迷中恋人无法离开床头半步的都市奇谈会在顷刻间飙上热搜。 更别说那个死者是大名鼎鼎的纪寒川。 顾珩北感受到了一种被愚弄的不真实的荒唐。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是专业的脑科医生,他会以为这是纪寒川又拿他当个傻子耍着玩。 只要他试图离开病床边的那张椅子,纪寒川身上连接的那些按部就班运转着的仪器就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声响,所有的医生护士都会哀求地看着他,双手合十连连作揖地拜托他,纪宁生更像是看贼似地牢牢盯住他。 珩北,苍淮明低声说,这24小时最重要,你忍一忍,要是他能挺过去,就能脱离危险,咱们都是做医生的 顾珩北气得差点咬碎后槽牙:老子要放水! 苍淮明为难地环视了四周一圈:那我让女士们都回避下? 贾源机灵地拿了医用便壶过来放在顾珩北的脚下,然后所有的女性真的集体都出去了。 顾珩北暴躁:操! 顾珩北这一坐从天光破晓到晚霞夕照,再到夜幕降临,城市灯火笼罩。 他的内心也从一开始的天崩地裂火星四溅到后来的心如止水生无可恋。 他从很多年前就体认到,纪寒川这个人,但凡出现在他顾珩北的世界里,带来的永远都是尘烟四起兵荒马乱。 他们是彼此的天克之星。 苍淮明最后一次来检查的时候试着劝了下顾珩北: 你可以跟他多说点话,患者意识能感知到你的存在 顾珩北斜睨过去:我是不是还要给他来段铡美案? 苍淮明悻悻地摸摸鼻子走了。 纪宁生当然也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他转头看向顾珩北,纪寒川状况稳定后,他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狰狞疯狂,只是面对顾珩北时他的表情依然有着恼恨和愤懑交加的扭曲: 小川并没有跟伊万卡结婚,他不是陈世美。 顾珩北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嗤笑了下。 你笑什么? 顾珩北的脚尖在地上蹭了下,那把带着轮子的转椅咕噜噜往窗边滑去。 滴滴 监护仪的警报声霎时炸开,小护士惊慌失措地冲进来: 顾医生你又要跑了吗顾医生? 顾珩北: 转椅又咕噜噜地转回去,监视屏幕上的曲线重回正轨。 这真的是活见鬼了!顾珩北现在对纪寒川的大脑充满了探究的兴趣,恨不得把他的脑壳剖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安装了对他的追踪仪! 这还不够证明吗?纪宁生的嗓音凉幽幽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他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就是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顾珩北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然而他的笑容充满了冷淡的嘲弄: 纪宁生,你是不是挺为纪寒川感动,也挺自我感动的?你觉得这个世界就该绕着你弟弟转我不反对你,但你绑架我绑架得这么理所当然的我拜托你不要总是用自己的智商来揣摩我,真神他妈蛋疼。 纪宁生握紧拳,手背的指节都泛起了白。 顾珩北一直这样,从年少时代起,他就是这样充满了优越感,当年明明是他缠着小川,却总是颐指气使摆出高高在上王子一样的嘴脸。 我是绑架你又怎么样?纪宁生冷笑,你不是也只能乖乖地坐在这里任我绑架吗? 顾珩北手肘撑着转椅扶手,遮住眼睛,懒得再搭理纪宁生。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机器运转时低而闷的声音。 护士进来量了血压又出去,医生过来翻了翻纪寒川的眼皮又走了,朱晓楠给顾珩北送了一块三明治一盒温牛奶,徐进带了食盒来纪宁生没吃,徐进找顾珩北说话顾珩北也没应,最后他只得自己拉了把椅子也陪坐在床边 时间慢慢地走到了后半夜。 断断续续的呓语响起时顾珩北纪宁生和徐进都已陷在半昏半醒里。 纪宁生最先抬起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小川小川你醒了吗? 顾珩北职业性使然,先看向心脑监护显示屏,一切指标正常,再看纪寒川苍白的面容上,紧闭的眼皮下有明显的眼球轮廓在快速颤动。 这是醒了? 纪寒川皴裂的嘴唇在微微翕动,微弱的声音从唇齿间流泻出来,纪宁生欣喜若狂,不停喊他: 小川你醒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哥哥,小川 三顾频频 你说什么?小川你说什么? 天下计 你说什么啊小川? 纪宁生茫然,徐进也不解:他这是背诗吗? 夜里是蒋主任亲自值班,他很快就赶了过来,病房里又瞬间忙乱了起来。 顾珩北站在窗边,清俊淡漠的轮廓倒映在玻璃上,波澜不起的眼眸下慢慢地翻涌起某种难以言状的情绪。 只有顾珩北知道,纪寒川在呓语什么。 有些事情,不提起能埋很深,线头一扯,筋骨毕露。 被时光掩埋的深渊之下,所有不见天日的回忆从盘根错杂的角落里倾巢而出,恍惚中顾珩北又看到那一年早秋格外明媚柔润的月色混合着晕黄的灯光,从京大东边的小篮球场四周围簇的铁丝网间筛落下来,车轮碌碌,由远及近。 那年十七,秋色落叶,少年白衣。 第7章 那年十七,秋瑟落叶,少年白衣。 篮球场上热火朝天,穿着红白两色球服的少年竞相奔跑,为这秋日晚照的燥闷沉郁平添了许多盎然朝气。 传过来传过来! 这里这里,珩北! 顾珩北左忽右闪,一个漂亮的假动作绕过如影随形的两个对手,双脚一踮轻松弹起,将球传了出去。 落地时也不知踩到了谁的脚,一声鬼哭狼嚎中顾珩北和对方一起摔倒下去。 操! 顾珩北:梭瑞。 梭你妈呀梭!对方怒骂。 顾珩北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手: 你他妈自个往我下面伸脚碰瓷还有理了是吧? 裁判吹哨,两队队员都拥过来。 裁判姚宋判红队犯规。 被顾珩北踩到的人不服:你他妈会不会判,眼瞎啊? 姚宋抿着嘴,虽有不悦,依然坚持:我都看到了,你故意伸脚绊的顾珩北! 红队队长扳着那人的肩:行了别争了,听裁判的。 两队队员正要分开往各自场地走,那红衣少年操了一声,骂: 黑哨!日他个傻逼! 顾珩北正抱着球要去三分线下罚球,闻言转身横眼过去: 骂谁黑哨?日谁傻逼? 那人指着姚宋的背影挑衅:就日|他了关你屁事 篮球打着旋儿直直砸上红衣少年的脸。 两队少年挤搡扭打成一团。 好了好了,都别打了,姚宋过来拉架,扯着顾珩北的手,珩北,这就是你不对了 谁不对?顾珩北打架的时候表情很随意,听到姚宋的话却倏然变了脸。 姚宋正色:你先动手就是你不对,怎么样你都不该拿球砸人!他劝球场上的所有人,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干部,你们是打球的,不是打架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白衣队员不服气嚷:是他们嘴巴脏! 红衣队员骂道:怎么不说你们爪子贱? 姚宋双手在两队人之间重重一划: 别吵了,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 当你妈的老好人呢!顾珩北也不知哪来的冲天火气,忽然将篮球砸到了姚宋的身上,他的眼睛很亮,此刻却毫无热度,锋利的眉峰像是两柄出鞘的冷剑,剑指姚宋,滚一边去! 姚宋愕然,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不可置信:珩北你 顾珩北已经拔腿往外走。 顾珩北一走,白队都跟着他一起,红队也稀稀落落散开。 姚宋木桩似地站在那里。 蒋辞和顾珩北一个宿舍,也是场上唯一一个知道两人关系的人,他看人走得差不多了,推了把姚宋: 我说你怎么回事?珩北跟人打架你不上来帮忙也就算了,你他妈还先指责他?你还有点当人男朋友的自觉呢? 姚宋顿时无措:我 珩北为你才打的架,你倒好,还当老好人,这算什么事儿! 蒋辞不满地说完,也追着顾珩北去了。 晚上九点,依然是这块篮球场,奔跑中的少年已经换了好几拨人,顾珩北还穿着那身白色球衣坐在场地边沿的水泥长椅上,背靠着后面的铁丝网,两条长腿抻得笔直,他往座位左右两边各放了瓶饮料占座,懒洋洋地等着姚宋过来。 约的时间是九点,可直到场上的篮球都打完了,连隐藏在角落暗影里的情侣都拉着手离开了,收垃圾的人推着垃圾车从场中心开始,一点点往边沿靠近,将一个个饮料瓶子收进尼龙袋里,其他垃圾则分类扔进推车里。 姚宋都还没出现。 如果是平时,顾珩北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耐心等人的,但是有今天没下回,他也就忍了。 偌大的场地上只有他和一个穿着制服的清洁工,顾珩北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那清洁工身上。 篮球场外围的铁丝网上每隔数米悬挂着一盏小灯,昏暗蒙昧,那道过分瘦削的身影从一点明亮里走进黑暗,又从暗影中走进浅淡的亮光里。 顾珩北起初以为那样纤瘦的身形应该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他只觉得这清洁工瘦归瘦,身形却异常笔直,体型出奇得漂亮,然后等那人走得再近些,顾珩北双1.2的视力才勉强从昏黄的光影里辨认出那是一个留着板寸的少年。 京大有很多学生勤工俭学,但是推着垃圾车做保洁的,顾珩北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心头微微讶异。 哒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打破了空旷球场的宁静。 珩、珩北!姚宋喘息着在顾珩北身前站定,他背着沉重的书包,双膝微弯,两只手撑在膝头上,一边呼哧呼哧一边急切解释,对、对不起,我来晚了,下课的时候正好碰到院办的陈书记,他找我谈了一会 没事,不用解释,顾珩北轻声一笑,换了个坐姿,他收回抻在那里的长腿,上下交叠,脊背一挺,那没骨头似的懒散劲就都收了起来,他右手彬彬有礼地指了指一旁搁了许久的饮料,喝点水。 傍晚的时候不欢而散,自己又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原本姚宋还很忐忑,谁知顾珩北风淡云轻的,像是完全没把那些不愉快放在心上,姚宋一下子松出一口气,心想珩北这个人虽然脾气有点急躁,但其实是很大气的,自己还白白担心了一个晚上。 姚宋在顾珩北身边坐下,顾珩北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他微微一笑接过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才开口: 珩北 你还记得这地儿吧?顾珩北突兀道。 姚宋有些茫然地往四周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捡垃圾的人他的思绪还有片刻的停顿,然后他愣愣地: 啊? 顾珩北偏了下头,似是回忆了下: 我要是没记错,咱俩就是在这篮球场认识的。 四下里光线幽暗,其实谁都看不清谁的脸,但是姚宋的眼睛像是猝然点起两簇小火苗,整个面庞都发起光来: 是的,那时候你在球场上打球,那么多人里,我我一眼就 姚宋从第六个字开始声音就低下去,附近毕竟有生人,他不好意思倾吐自己的爱意,所以后面的字顾珩北根本没有听到,只淡淡打断他: 我们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就从这里结束。 姚宋呆怔住:什、什么意思? 顾珩北的声线平稳得半点波澜没有,好像在说早安你好吃了没那样简洁利落: 分卷(7) 分手的意思。 姚宋霍然站起,既震惊又惶恐,他的嗓音都似乎破开了一个裂口,凌乱又颤抖: 你在开玩笑吗珩北? 不开玩笑。 为什么? 其实真要说理由,顾珩北不是没有,耍朋友嘛合则聚不合则散,姚宋这个人性子柔软,还有点迂腐,不算什么缺点,但并不合顾珩北的意。 两个人之所以会在一起,无非是姚宋长得很不错,顾珩北喜欢漂亮人儿,察觉到姚宋对他的好感他就主动出手,但是上了手的人如果只有一张漂亮脸蛋,未免无趣。 直白点说,姚宋除了脸,其他哪儿哪儿都不是顾珩北的菜。 顾珩北心智早熟,感情经验十分丰富,他知道分手时候最忌拖泥带水,你要真说个一二三四条来,对方一来会跟你争辩理论,二来再承诺个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一定改,掰扯来撕拉去没一点意义,顾珩北要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没有余地,那就越快刀斩乱麻越好。 顾珩北站起身,他伸出左手,昏黑的环境里,他腕上的一块荧光手表发出宛如星空般的深蓝光泽,那是上个月他跟姚宋一起逛街时给两人买的情侣表,姚宋的手上也有一块,散发出的光芒是浅金色的。 顾珩北解下那只昂贵而崭新的手表,随手往暗夜里一抛,凉沁沁的嗓音充满了淡薄与无情: 我身上任何一样东西,保质期都不会超过三个月,那块表我看到的时候很喜欢,但是戴久了,想扔了,我就扔,人也是一样。 深秋的夜里冷风骤起寒意扑面,然而顾珩北的话比这冷风更像薄刃切肤令人痛不可遏,姚宋的全身都在颤抖,连嗓音都摇摇欲坠: 顾珩北你你简直是你这个姚宋咬牙,人渣 顾珩北双手插兜,耸了耸肩,默认了这个指控。 姚宋的自尊最终压倒了一切悲愤和屈辱,他将手中残余了半瓶水的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操场。 那只瓶子咕噜噜地在地上连滚几滚,最终停在一双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球鞋的脚下。 推着垃圾车的少年弯下腰捡起那个瓶子,将剩余的半瓶水就地倒掉,把瓶子放进尼龙袋里,碌碌的车轮声里,少年离顾珩北越来越近。 顾珩北并没在意,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他转身准备回宿舍,腰部忽然一痛,顾珩北下意识发出一声我靠,然后他恼怒地转头,下一句你眼瞎啊这么大人在这也能撞过来生生被他卡在喉咙里 那时候他们近在咫尺,彼此都能将对方的脸丝毫不错地收进眼里。 后来的许多年里,顾珩北都无法忘记昏黄灯光下自己看到那张面容的震撼与惊艳,他曾经无数次毫不吝惜地赞美纪寒川的盛世美颜,标榜自己当年如何对他一眼万年。 像是一支箭,顾珩北指着自己的左心房,笑着对纪寒川说,biu射进了这里,血溅五步,每一滴都像花一样绽放。 夸张热烈到幼稚的表白。 再后来的后来,比如说此刻站在窗前寥落灯光下的顾珩北,在纪寒川的呓语声中回忆起那如折戏般的一幕幕时,心中所剩的唯有烟花过后飘零纷扬的灰黑色余烬,狗屁的一眼万年,那他妈是美色如刀,刀刀斩华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5 22:30:47~20201027 01:1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一句你眼瞎啊这么大人在这也能撞过来生生被顾珩北卡在喉咙里,他在转身之际足足怔愣了三秒,明明四周的光线昏昧又暗淡,顾珩北却觉得瞳孔被光刺到一般,眼睛不适地眯了起来。 车轮轱辘在地面转了转,那男孩退了一步,转了个方向就要走,顾珩北却一手抵住垃圾车厢,掌下潮湿黏腻的触感让矜贵的顾四少爷浑身都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蹭了个什么玩意儿后他哆嗦着放下手,强忍着把黏糊糊的手心擦在裤子上的冲动,他改用脚尖抵住垃圾车的轮子: 这就想走? 男孩抬了下手,摘下挂在耳边的耳机,茫然看他。 怪不得直愣愣地就这么撞到人,原来是一心两用在听耳机。 顾珩北重复了遍:这就想走? 男孩这才开口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而沙,是那种独属于变声期的沙哑,又有着少年特有的冷沉的质感。 顾珩北偏着头,声音不高不低,但能听出明显的一点笑意: 就是汽车追尾了还要留个电话下来让人索赔呢,你现在是拿车撞我,不要赔一赔的? 大概是赔这个字太敏感,男孩咬了下嘴唇,明显有些无措了: 你也没撞坏。 你怎么知道我没撞坏?顾珩北撩起球衣下摆,一片白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夜里格外醒目,他轻拍了下腰肌,道,你撞到的这个地方是我的腰,腰里有肾,万一撞坏了那是要影响我一辈子的你知不知道? 男孩神色里终于显出一丝慌张来:那你要怎么办? 你是保洁公司的员工还是本校的学生? 学生。 哪个院哪个系叫什么名字住哪个宿舍? 男孩不说话。 不开腔?顾珩北拿出手机,那我给学校保卫处打电话了啊 计科院,纪寒川,北苑9号楼。 名字怎么写? 寒武纪的纪与寒,山川的川。 顾珩北微微一哂,这名字还挺不错。 手机号码? 没有手机。 顾珩北不信。 纪寒川报了自己宿舍的电话。 顾珩北满意了,隆恩大赦:行,你先走吧,啊对了,我叫顾珩北 纪寒川低着头推着小车往前走,顾珩北在他身后轻声笑,每一个字节都跟钩子似的挠人耳膜: 三顾频频天下计的顾,一川横晚照的横,涧北寒犹在的北,记住了吗,小帅哥? 男孩初时不以为意,走出几步才顿住,后知后觉到顾珩北在说什么,脚下打了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后来纪寒川想起顾珩北的自我介绍,疑惑地问他: 你的珩字根本不是一川横晚照的横,为什么骗我? 顾珩北邪笑:那是为了撩你嘛,你当时不就被我撩腿软了? 三顾频频天下计。一川横晚照。涧北寒犹在。 没头没尾的三句词,每一句里都嵌了顾珩北和纪寒川的名字。 顾珩北从小长在京都顶级权贵圈里,他启蒙开得早,智商奇高,在玩伴里他一直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心智却比很多人都早熟。 顾珩北的亲哥顾进南老表楼逢棠都是京都排得上号的纨绔,耳濡目染的多了,顾珩北虽然不至于学出一身斗鸡走狗的毛病,但是他那样出身的人,有一种深烙在骨子里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不是成天把我爸是谁谁挂在嘴上,而是遇到自己看上的东西时,一定有手到擒来的傲气和底气。 这个捡垃圾的小男孩,顾珩北一眼就看上了。 但是顾珩北回到宿舍根据纪寒川的姓名和科系从学校内网调出对方资料后,顿时泄了气,因为纪寒川年纪比他还小,跟他一样,也是走京大的天才计划通道特别录取过来的。 顾珩北是天生的gay,他身边有几个兄弟朋友也沾男孩,但大多都是为了新鲜好玩儿,顾珩北不是,他像所有进入青春发育期的少年一样会动心动情,但那热情又很难保持长久,他自己学医且早有所成,对什么都懂,把自己看得很透。 他是生来的1,喜欢漂亮有趣的同性,喜欢追逐和猎取,擅于在任何一段关系中占据主动,他不喜欢乱玩,所以只在学生圈子里找同道中人,但他也不长情,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对另一个男人负责,他虽年轻,但不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已成熟,他把自己当成年人对待,所以年纪比他小的男孩儿从不在他考虑之中。 纪寒川的年龄让顾珩北蠢蠢欲动的心念霎时消弭殆尽。 可是缘分这种东西就像狗皮膏药,一旦粘上撕都撕不开。 接下来的一个月,顾珩北开始在很多场合看到纪寒川。 东西操场,南北食堂,甚至顾珩北去大礼堂听个医学讲座都能看到前台那边给嘉宾倒水的人就是纪寒川。 那孩子明明是学校特招进来的,学杂费全免不说,每月还有生活补助,却玩了命地在打工。 纪寒川岁数不够,他没有办法在校外打工,也只有学校里这些勤工俭学的岗位愿意用他,顾珩北也不是没见过早当家的穷人小孩,但是纪寒川是不是有些太拼了?他年纪还这样小,做这么多事身体吃得消吗? 顾珩北罕见地从混里胡账的心肝里扒拉出一丝怜香惜玉的情怀来。 主席台上的医学泰斗正在口若悬河地演讲,顾珩北推了下坐在他旁边的蒋辞:让一下,我出去。 嘛去? 放水。 顾珩北猫着腰沿着阶梯往下蹭,一直溜出后门,绕了一个圈又跑到前门,纪寒川站在门口,背对着外面,正聚精会神地听老专家演讲。 喂! 顾珩北在纪寒川的肩上轻轻一敲,少年似是受了惊,猛地回头。 看到顾珩北他瞳孔缩了缩,明显是认得顾珩北。 顾珩北下巴向外别了下,示意纪寒川跟他出去。 纪寒川不动,警惕地看着他。 顾珩北眉一挑,作势要撩起外套下摆。 男孩低下头,乖乖跟他走。 大礼堂外的长廊上空无一人,顾珩北一直走到打茶水的地方,左右看了看,拉着纪寒川的手腕将人往里一推,咧嘴笑道: 小帅哥,我们又见面了! 纪寒川捏着手腕,紧抿着嘴唇: 我有等你电话,你没打。 顾珩北将茶水间的门关上,自己双手环胸懒洋洋地倚着门板。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环境昏暗,后来又都是远远瞧着,这是顾珩北第一次在明亮的灯光下近距离将纪寒川看个通透。 这一看之下顾珩北简直忍不住在心里喝彩了。 纪寒川最初吸引到顾珩北目光的是一副异常漂亮的身姿,远观之时清冷笔直如玉如树,近看之下那剑眉星目如雕如琢,这孩子兼具少年人的锐气和如今很多成年人都没有的硬朗,不合身的外套和洗得发白的长裤都没能掩住他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俊气。 顾珩北是讶异的,人的气质是由后天培养熏陶出来的,纪寒川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山坳里走出来的穷孩子,怎么能养成这个样子? 这样一个孩子,还没经过雕饰打磨就这般惊才绝艳,如果在自己手里好好养一遭 顾珩北心头像是被一只小猫爪子挠啊挠,挠得他痒啊痒,他磨了下牙根,笑问:我怎么到处见你打工啊,你很缺钱吗? 纪寒川又抿了下嘴:这是我的事。 顾珩北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 现在也是我的事,前阵子我忙一直没去医院,然后昨天呢,我这儿,顾珩北拍了拍腰,突然疼得厉害,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结果你猜怎么着?医生说我腰坏了! 顾珩北眨了下眼,意味深长地啧道,小朋友,你知道男人腰坏了有多严重吗? 纪寒川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知道,我看你挺好的。 那是我强忍着,我现在就很不好了,疼着呢。顾珩北故意弯着腰。 纪寒川年纪虽小,脑子却在线:那你把检查单给我,医药费我给你。 检查单被我扔了。 所以,纪寒川睁圆了眼睛,你红口白牙,想讹就讹? 讹这个字用在顾珩北身上让他觉得十分新鲜。 我就红口白牙,想讹就讹了,当然,你那天晚上撞我也没别人看见,大不了你死不承认,也不是多大的事,这年头没节操的人多了,就算是咱们京大招人也只测试智商不考核道德的啊,嗐!顾珩北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我就自认倒霉了! 少年有些苍冷的皮肤沁出一点红:我没不认。 顾珩北凉凉道:那你就认啊,赔我啊。 多少钱? 顾珩北嘴巴一咂,随意道:就给个五千吧。 纪寒川瞪着他,黑石子一般的眼珠像是要在顾珩北身上砸两个窟窿出来。 顾珩北得逞地一笑,他刚想说没有钱就用其他方式来赔吧,纪寒川却硬梆梆地说: 等报告结束,你跟我去拿。顾珩北一愣,纪寒川已经伸手去拉门,让开。 顾珩北再回到大礼堂时,神情就很是微妙了。 小屁孩儿,年纪不大自尊倒不小,三言两语就被激得上了头,这种特质放在别人身上叫做穷迂腐,但是放在纪寒川身上,就让顾珩北怎么看怎么咂摸出一种穷到末时见风骨的可爱来。 那位专家做报告的间隙里,纪寒川都会走上前去给主席台那一溜空了的茶杯续水,他的个子其实很不矮,如果不知究底,很难有人相信他的真实年龄。 顾珩北的眼睛一直在纪寒川的身上转悠,几乎无法移开。 纪寒川是典型的浓颜系美少年,面部线条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完美,他非常痩,从侧面看甚至有种骨节伶仃的料峭,那应该是没有足够的营养导致发育还没跟上,但是他脊背笔挺,脖颈修长,笔直而立着,像一节单薄却韧劲十足的竹。 一个人身上最吸引人的特质,永远是矛盾。 分卷(8) 明星是光彩照人的,乞丐是畏缩苟且的,身份和特质一旦相违,就会让人忍不住去探究。 那时候的顾珩北还没有意识到,对一个人过分关注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就像初春江面上厚厚的冰层自内部愀然绽裂,虽然无声无息,但层层累积终有一日会轰然崩塌,冰水相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7 01:19:10~20201027 22:1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信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大礼堂的报告会结束后,顾珩北一直跟到纪寒川的宿舍楼下。 纪寒川说:你在楼下等我。 等什么啊?顾珩北大喇喇地走进北苑男寝9号楼,我又不是女生,还进不了这楼了? 那大摇大摆的,好像他才是住在这栋楼里,纪寒川倒被他领着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414宿舍门前,纪寒川从书包侧兜里取出钥匙: 你在门口等我 等什么啊?顾珩北在纪寒川拧开门锁的那刻一掌推开门,我又不是女生,还进不了这屋了? 纪寒川极轻地咬了下嘴唇,有点服了这人。 屋里有人,从上铺探下脑袋:老四你回来啦? 顾珩北和纪寒川同时应了声:啊。 纪寒川奇怪地看着顾珩北,上铺的人瞪大眼:这哥们谁? 顾珩北摸了下鼻子:我在家里也排行老四,被人叫习惯了。 他笑着望向纪寒川,缘分呐! 十二点了,上铺都没起床,趴在床上对顾珩北伸出一只光溜溜的毛手臂: 你好,我叫李楚,你是老寒川朋友啊? 顾珩北抬高手臂跟李楚握了下,习惯性地扫了眼对方的脸,登时眼角狠狠一抽,他把视线挪到纪寒川脸上,坚决不移开。 顾珩北心说414真是人杰地灵,漂亮的那个惊心动魄,丑的这个惊天动地。 如果说纪寒川是一只鲜亮耀眼的小孔雀,那李楚就是一只粗糙狂放的大棕熊。 顾珩北这一岔没顾上回李楚的话,倒是纪寒川接口了: 这是我债主,来拿钱的。 啊?李楚愣了下,然后道,怪不得你玩命打工呢,原来你欠人钱啊,欠多少? 纪寒川已经打开衣柜的锁,拉开柜门,顾珩北站在他后面,衣柜中的情形一览无遗。 学校里所有人的衣柜都是一个设计,上下两格,上格宽下格窄,顶端一根横杆,要说纪寒川的衣柜跟别人比起来有什么不一样,那就一个字,空。 纪寒川的衣服很少,目测每季有两套,只够换身,有两件甚至是中学的校服。 然而与此相对的是他的书桌比任何人都满,除了学校发的□□材,顾珩北发现纪寒川的书架上还有大量的国外经典教材,甚至还有英文原文的。 纪寒川从柜中一件外套里掏出一沓钱,都是100的整票,他点了点,然后递给顾珩北: 这里是3400。 然后他转身从另一件校服里又取出一摞50的来。 顾珩北看着手中的一叠钱,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新旧钞票都有,有几张上面沾着污渍油渍,还有几张金线都开了,但是每一张钞票的边角都很平整,是被仔细捋平过的。 平生第一次,顾珩北觉得手中拿了个烫手的烙铁。 李楚趴在对面的床上,天真地惊叹:哇塞老四,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攒这么多钱! 没人接他的话,小小宿舍狭隘的空间里只有纪寒川点钱的沙沙声。 这里是1100。 纪寒川又递给顾珩北一摞。 那个,李楚咕哝道,老四,你得一下子还完啊?可你不是还要买电脑吗? 顾珩北这才注意到一个屋子四张书桌,只有纪寒川的桌上没有电脑。 一个软工系的学生没有电脑,好比医生上了手术台不给手术刀。 顾珩北咳了声:剩下的就以后再 纪寒川平淡地说:一次还完吧,省得以后麻烦。 话语里饱含只有顾珩北听得懂的深意,给你讹这一次,以后滚远点。 真是倔得可爱。 顾珩北也不觉得难受了,他肩膀一歪靠在墙上,等着纪寒川继续数钱。 李楚悉悉索索地在后面穿衣服,然后沿着爬梯下来了,等纪寒川把最后600块钱递给顾珩北,李楚正好把自己包往肩上一跨: 好了吗老四?一块吃饭去! 纪寒川回身无语地看着他:你还没刷牙洗脸。 吃完回来洗。 顾珩北吃惊了,卧槽这也行?这孙子要是跟他住一屋肯定被他打出去! 李楚的床铺跟纪寒川是相对的,纪寒川走到他铺下,拿起一块挂在粘钩上的毛巾走出去,不一会回来,把湿漉漉的毛巾甩给李楚: 擦一擦。 哦,李楚乖乖把自己的脸呼噜在毛巾里滚了一圈,然后把毛巾扔在桌上,走吧! 纪寒川背起书包,走过去把那块毛巾又挂回李楚的粘钩上,然后出了门,李楚随后跟上。 顾珩北看着这一幕,越发觉得有意思,小冰块对自己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对室友倒是有如春天般的温暖嘛。 李楚喊:诶哥们儿,我们要走了啊! 顾珩北这才走出去,纪寒川在锁门,李楚礼貌性地问顾珩北: 兄弟你跟我们一块吃饭吗? 不。 当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纪寒川拧眉看着顾珩北,一脸的钱都还你了你还赖着干什么的表情。 顾珩北溜溜达达走上前来,他把那叠被他臭不要脸讹来的满载着纪寒川血汗的钞票在手心啪啪拍了两拍,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笑道: 相逢即是有缘,我请两位学弟吃饭吧。 纪寒川刚想开口推拒,顾珩北却皱着眉头扶住自己的腰,哎呀,我这腰又疼了,吃完饭还得去一趟医院再做个检查呢! 纪寒川登时色变,李楚关心地问: 你的腰怎么了? 就是前段时间被人用车撞了下。 李楚大惊:车撞的?严重吗?我的天,这是腰!男人的腰那可太重要了,你揪住那个撞你的人了吗? 揪是揪住了 李楚:卧槽撞到你腰!你去过医院了吗?我跟你说我有个表舅几年前被车撞到腰,当时还生龙活虎嘛事儿没有,可是没过两年你猜怎么着?他腰椎截瘫了!医生追溯病源,就是那次撞上留下来的后遗症!可惜我表舅让那孙子跑了,你至少抓住了肇事的,这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必须得赖那家伙一辈子! 纪寒川: 顾珩北似笑非笑地睨向肇事的: 一辈子赖着谁我是不敢想,其实我现在就想吃顿猪腰子以形补形 吃吃吃!李楚扶着顾珩北,风一般往前卷,必须吃! 那年头猪队友的称谓还未流行,否则这仨字往李楚脑门一贴,舍他其谁。 每个学校附近都会有一家叫做状元的饭馆,连京大都不例外。 顾珩北坐在这座小饭馆里,被满桌子的腰子弄得哭笑不得。 炝拌腰花,爆炒腰花,盐焗猪腰,党参猪腰汤纪寒川去洗手了,菜全是李楚点的。 顾珩北发现李楚这个人的二与丑是成正比的,要命的是,据他自己所说,他还是414寝室里跟纪寒川关系最好的一个。 李楚问顾珩北哪个院的大几了,然后拍桌大叫: 我靠你们这些天才都把我们普通人的活路挡完了!又聪明长得又好看,这是什么天理啊! 顾珩北笑着谦虚了几句,把话题绕着纪寒川打转,然而他问了半天李楚也说不出什么来,只知道纪寒川是他们年级里特招来的天才,智商测试过了180的,还有家里好像忒穷。 老四他年纪小,我呢平时就多照顾他一点,学长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啊?李楚先是大言不惭,然后凑近顾珩北好奇地问。 顾珩北不动声色地用脚尖踮着地把屁股下的凳子往后挪了一丢,他没忘记李楚下完床没刷牙就出来吃饭了。 我啊,我跟小川顾珩北故意拖长了语调,他看到纪寒川从消毒柜那边拿了三副碗筷走过来,扬着眉把李楚的问题抛过去,小川,你室友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纪寒川听到小川这个称呼眉心剧烈一跳,不过当着李楚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分发着碗筷淡淡地说道: 就小操场上认识的。 李楚追问:那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纪寒川:算上今天,第二回 说话。 李楚诧异:那学长不是第一回 说话就借你钱了? 嗯,纪寒川一板一眼道,顾学长是见义勇为的雷锋,救死扶伤的楷模,路见不平的侠者,见我缺钱,就借了。 李楚崇拜地对顾珩北竖起两只大拇指。 顾珩北嘴角抽搐了下,呵呵笑道: 惭愧,惭愧。 顾珩北很健谈,李楚也是个话痨,两个人叽里呱啦地承包了大半个饭馆的噪音。 学长你知道吗?我们老四有手绝活,开学第一天我们全年级在院里开会,辅导员让每个人做自我介绍和一分钟才艺展示,他往点名册看了一眼,全年级近一百人的名字他一个不落全都背出来我靠!当时全场被震瞎啊,大家都不相信他是头一回看到名单,就有人随便出题考他,一教室的人叽里呱啦每人说一个四字以内词语,完了让他复述,他一个不落,连顺序都没错!牛逼死了!你信不信? 顾珩北笑着点头:信。 还有更牛逼的呢,我们家老四能背出整本《牛津大辞典》你信不信? 啊,信。 李楚端起桌上的玻璃杯: 学长你腰子不好咱就别喝酒了,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顾珩北也把半杯白水都喝了:客气客气,其实我腰还行。 说着顾珩北用眼波扫了纪寒川一眼,纪寒川低着头吃饭,一语不发。 漂亮的小孔雀一点不张扬,只安安静静地美着。 看着真讨人喜欢。 顾珩北夹了一大筷子的爆炒腰花放在纪寒川面前的小碟子里,慈爱道: 小川多吃点,你还是发育的时候,男孩子最重要就是这个时期 纪寒川还没反应过来,李楚已经噗嗤笑出声: 你放心吧学长!别看我们老四年纪小又痩,该发育的地方他可一点不含糊,掏出来比我都大呢! 此言一出,顾珩北震惊加三级,节操碎满地,眼神乱七八糟,脑子里横冲直撞。 纪寒川的脸霎时涨得比那炒腰子还红。 李楚还在没心没肺地嚷:你要不信下回跟我们一块去澡堂就知道了! 顾珩北发出一声轻笑,意味绵长:嗯,这个,我也信。 李楚纯天然不做作的蠢和顾珩北赤|裸裸不矫饰的色生生把五好少年纪寒川逼得甩掉筷子: 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珩北伸出尔康手:诶 学长你不用管他,他一向这么赶的,你看马上十二点半了,他还要去打工呢,咱俩继续吃,吃完我陪你去看腰子! 你大爷的,老子腰子好着呢! 顾珩北惋惜地看着小美人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7 22:17:59~20201028 21:0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若相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相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纪寒川晚上十点半才回宿舍,三个室友都坐在各自的电脑前打游戏,见他回来了都跟他打招呼,他们的舍长兼软件工程系的班长章明问他: 老四,月底运动会你要不要参加?我记得你高中有参加过短跑还得奖了是不是? 纪寒川正脱下外套往衣柜里挂,闻言想都没想:我肯定没有时间。 章明知道纪寒川课后所有的时间都在打工,好心提醒他: 每个项目的前三名有奖金哦,第一名500,第二名300,第三名200,破记录1000,破纪录和第一名可以叠加。 纪寒川走过来,伸出手:我看看时间。 章明笑着抽了张报名表给他。 纪寒川拧了台灯,研究那张报名表,然后勾了短跑100米、200米还有4*100米,想了想,又勾了个跳高。 然后他把报名表拿回给章明,章明扫了一眼,差点要抱住他亲一口: 哥们儿你太给力了! 天知道他们计科院一群死宅要把这些项目填满有多不容易。 纪寒川站在章明后面看他打游戏,章明想让给他:给你玩儿? 我看看,不太会。 纪寒川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有,在上大学之前,他只在学校的机房和附的网吧里碰过电脑,那还是他确定特招进软工系后开始恶补基础的。 他对章明他们打的游戏感兴趣,是因为他知道这是现在全世界最火的网络游戏,与他所学的专业息息相关。 互联网,作为当前这个时代最大的掘金场,游戏是互联网里最大的金山之一,这也是京大的老师邀请他时,他毫不犹豫选择这个专业的最重要的原因。 分卷(9) 很直接很功利,穷人家的孩子所做的努力,是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至于野望理想,那太遥远。 但是入学之后纪寒川才发现自己跟同学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414宿舍的其他三人,章明在高中的时候就参与过虚拟社区的开发,老二王子钰是华夏最大浏览器创始人的公子,可谓出生在罗马线上,还有李楚,别看他邋里邋遢大大咧咧又没心没肺,他可是引起过华夏互联网大地震的著名黑客。 而纪寒川自己呢,他书架上的那一堆别人捐助的教材倒是被他用一个暑假倒背如流了,但是他至今还没有一台电脑。 一个宿舍的人,站在起跑线上的距离就有天壤之别。 这游戏为什么能这么受欢迎? 纪寒川看着几个室友眼发绿光恨不得把脑袋都钻进电脑屏幕里去,虚心求问。 当然是好玩啊! 纪寒川刨根究底:好玩在哪里? 毕竟出身计科院,几个室友的点评都带了点专业角度。 mm的巅峰之作,画面流畅,人物建模细腻精致入木三木! 美术声效特效都一流,装备丰富操作性强! 宏大的世界观和历史结构,有代入感! 靠实力竞技,而不是氪金和练小号,前期gank就能1v5压制对手,可玩性强! 纪寒川默默地听着,有了室友的解释,再看那些屏幕上绚丽的画面时他也不觉得莫名其妙眼花缭乱了。 一盘游戏结束,李楚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对了老四,顾学长让你回来给他打个电话。 纪寒川一听这个名字俊脸就垮下来了:我没他电话。 我有!李楚拿出自己手机翻号码,139******** 王子钰挑了下眉:这号码怎么这么熟悉? 顾珩北的号码非常有辨识度,王子钰翻了下自己的手机,诧异,这不是顾珩北的手机号吗? 李楚:你也认识顾学长? 王子钰:勉强算认识吧,他有个哥是我爸的投资人,我家里给我办升学宴的时候请他哥,他跟着他哥来过我家,我当时特吃惊,他年纪比我还小,八年本硕博,咱们22岁本科毕业,人家22岁博士毕业,而且他家里背景牛得一比! 有多牛? 王子钰神秘兮兮地弯起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九,食指又往天上指了指。 这下连章明都卧槽了一声。 李楚亢奋了:这可是条金大腿!不是,这根本是擎天柱!诶老四你赶紧给顾学长回电话啊 纪寒川端着脸盆出门去洗漱了。 那时候顾珩北对于纪寒川来说就是个讹他五千块钱的无赖,纪寒川能待见他吗?回电话,让他再讹五千块? 不想搭理。 可是纪寒川从卫生间一回来,李楚又喊他: 老四!顾学长刚打电话过来了,让你给他回个电话!我手机给你用吧? 纪寒川叹了口气:不用了,我拿宿舍电话给他打吧。 固定电话在纪寒川的桌上,他很快就拨通了,顾珩北几乎是秒接:喂? 顾学长,你有什么事找我? 当然有事啊,顾珩北懒洋洋的腔调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也不主动问我这个伤者去医院检查结果怎么样了,只能我自己腆着脸找你继续报销啊。 纪寒川额头青筋突突跳,一句你还讹上瘾是吧即将脱口而出,顾珩北却抢先噗嗤一笑: 吓你的!你是不是已经把我想得特别坏了啊小川同学? 没有,纪寒川木然,你还是叫我纪寒川吧,顾学长。 不啊,我就觉得叫小川挺亲切的。 纪寒川忍耐着问,那你现在让我回电,是为了什么事? 好事,顾珩北也不含糊,直接说,我听李楚说你准备买电脑? 纪寒川心说你还好意思提呢,买电脑的钱全都被你讹了,嘴上却道: 我暂时不用 我有个朋友是卖电脑的,顾珩北那头哗啦啦的,好像在翻什么纸页,他打断纪寒川,不由分说报出一长串的电脑配置的名称, i7至尊980x处理器、华硕p6t7 ws superputer主板、索泰 gtx480显卡、海盗船内存报价一万,可以分期,首付两千,每月最低还款五百,你觉得怎么样? 纪寒川做过买电脑的预算,一万块以上的报价对他来说原本是不可能考虑的,但是顾珩北提到的配置让他在原地直接愣了几十秒 一个i7至尊版980x的cpu,在当年市价就将近9000块,更不用说那些顶级的显卡内存硬盘显示器每样都是明码标价的贵不可及。 不得不说顾珩北一下子捏住了纪寒川的软肋,一台顶级配置的电脑对于学计算机的人来说,无异于喜欢打羽毛球的人渴望一副尤尼克斯限量版,一个□□一划800米无人区的狙击手一定要有一把麦克米伦tac50。 生活可以拮据,电脑却是纪寒川的必备之物。 怎么可能?纪寒川咽了下唾沫,声音都飘了,这样的配置,市价至少要卖到三四万。 哟!顾珩北笑嘻嘻地说,很识货嘛,所以你现在知道学长的脸面有多值钱了吗?也就是我,能给你拿到这个配置这个价格,心动了吗? 纪寒川想到王子钰说的顾珩北的家世,心里有点相信这样的太|子爷是可能有这么大面子的。 那么好的配置,分期付款的方式,像个香喷喷的大馅饼,咣当砸脑袋上。 甭管有毒没毒,先抱住再说。 那学长,纪寒川嗫嚅,我给你回扣吧 顾珩北一下子笑出声:小朋友,你有点可爱啊! 纪寒川憋红了脸,也意识到这话傻逼了。 出乎意料的,顾珩北没有拒绝回扣一说,反而洒然道: 行,随你,那周六早上十点,我带你过去。 谢谢学长。 领谢! 顾珩北干净清朗的笑声透过电信讯号,像是被镀了一层磁,热度似乎能沿着电话线攀爬到纪寒川的耳膜,他不按牌路出牌的回复也让纪寒川愣得接不上话。 顾珩北也不为难他了:那就周六见! 好,周六见。 顾珩北挂掉电话就笑歪在床上了,纪寒川最后一句话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淡漠不耐,反而多了一丝感激,这小孩儿也太好哄了。 他像一张白纸,还未被浸染,情绪分明完全不懂隐藏。 讹他就是坏人,帮他就是好人。 顾珩北的宿舍是学校里条件最好的二人间,只有他跟蒋辞两个人住,他盘腿坐在自个床上,把从纪寒川那讹来的五千块钱铺了满满一床。 蒋辞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顾珩北正在一张一张地数钱玩: 卧槽!大晚上炫什么富? 顾珩北白他一眼:炫个屁富,这可是一小孩儿的血汗钱。 蒋辞听得迷糊:什么小孩儿的血汗钱?那怎么到你这了? 顾珩北得意一笑:我讹来的! 蒋辞先是不解,再一看顾珩北眉眼春风的,瞬间了悟: 又有新目标了? 嗯?顾珩北难得的竟是否认了,没,就一小孩儿,挺好玩的,逗逗。 小孩儿? 还没我大。 靠!蒋辞骂,禽兽! 周六上午顾珩北提前十分钟在8号楼下等着,他特意把顾进南新提的车弄了过来,兰博基尼流畅华美的车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过往的男生无不艳羡,一双双的眼珠子都快粘车身上了。 顾珩北平时不是个嘚瑟的人,但是想到纪寒川那小土包子等下也会出现这样惊艳羡慕的眼神,他的心情就倍儿舒畅。 当纪寒川的身影出现在台阶那时,顾珩北降下车窗: 小川! 纪寒川循声望向他,然后走了过来。 顾珩北手里拿着个墨镜,潇洒地往副驾位置上点了点:上车。 纪寒川却站在车窗前,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问:学长,你有驾照吗? 顾珩北笑容凝固: 你放心大胆地坐,我担保 不行的学长,纪寒川一脸正色,交通安全上不能心存侥幸,我们坐地铁去吧,我都查好了,先坐2号线,再转9号线。 顾珩北: 不是,顾珩北难以置信,他按下掣键,兰博基尼炫酷的剪刀门徐徐立起,顾珩北想说看清楚了小土包子,看清楚了你再拒绝,有车不坐你要坐地铁?你知道这是什么车? 不知道,纪寒川看了眼面前造型奇特的汽车,中肯地评价,长得有点怪,像蝎子。 作者有话要说: 顾珩北其实还是会干人事的,他其实就是那种我把最不好的一面摆给你看,你爱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你瞎的人。 活该他被压。感谢在20201028 21:06:53~20201029 23:3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最终顾珩北还是下了车,倒不是他好说话,而是被纪寒川那么一形容,他自己也觉得那两扇车门怎么看怎么像一对蝎子钳,停哪的时候螯螯舞动,傻透了。 两人并肩往校门外走,一路闲聊着。 顾珩北问纪寒川:今天不用打工吗? 中午十二点半前赶回来就可以。 你每天做这些事,能拿多少工资? 毕竟是学生,也没什么不能打听收入的忌讳。 按小时算的。纪寒川说了个数。 少得顾珩北没眼看。 你的劳力也太廉价了,学校给你安排的这工作不合理啊,顾珩北直白道,你这个专业要学的东西还挺多,这么无假无休的太占时间了吧?你知道你的时间有多值钱?而且在大学里社交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你总是独来独往,时间久了会和同学有距离,就算要打工,你也可以做个家教啊。 纪寒川抿了抿嘴唇:一开始没想到,学校安排什么就做什么了。 你别去干那捡垃圾的活了,顾珩北说,我有个表妹今年高二,数理化一塌糊涂,你要是愿意,就去教教她? 说着顾珩北自己先摇头笑了,不行,那丫头脾气烂又花痴,不定会怎么招你呢,我想想还有谁成绩稀糟 纪寒川也笑了: 学长谢谢你,不过我这个兼|职本来就签了一学期的,必须要做满,学校对我已经不错了,这份工作本来是外包给保洁公司的,活儿又轻钱也多,是特殊照顾我的。 顾珩北耸了耸肩:那就随便你吧。 纪寒川又看了顾珩北一眼,他心里接受顾珩北的善意,暗暗感激。 没能开车,顾珩北原本是有点不悦的,但登上地铁之后,他才觉出这公共交通工具的妙处来。 时值深秋最好的天气,日晴风暖,今天又是周末,地铁上人山人海,顾珩北和纪寒川一前一后站着,两人抓着扶手,几乎前胸挨着后背。 顾珩北186的身高,比此时的纪寒川高出半个头,他贴在纪寒川身后站着,把纪寒川的侧脸尽收眼底。 纪寒川长得好看在于眉目精致却不娘炮,他头发剃得很短,青青的发茬贴着头皮,粗糙得毫无发型可言,但就是这么毫无修饰,更显得青春俐落英气逼人,帅得兴风作浪横冲直撞。 多少小姑娘被挤得前仰后合的,还忙里偷闲斜眼去瞟他。 顾珩北对纪寒川的心思从来都很清晰,他低头轻轻在纪寒川耳边吹了口气,口吻抱怨: 我还是第一次来坐地铁,人可真多。 纪寒川有些诧异地偏头看他一眼,仿佛是奇怪顾珩北一个京都人居然头回坐地铁,他说: 我也是第一次坐。 顾珩北嘴唇都快要贴上纪寒川的耳廓了:可我看你挺熟门熟路的。 我看过地图,查好了路线。纪寒川自然地说着,眉目岿然不动。 果然,他不是。 顾珩北有些失望,却还不想死心,他把一只手搭在纪寒川肩膀上,做最后一步试探。 纪寒川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地铁壁上的地图和站名,少年的下颌线条流畅优美,却也冰冷无味。 他无知无觉,心无旁骛。 顾珩北顿时意兴阑珊。 就在这时,手掌下劲痩而骨骼分明的身体倏然一僵,纪寒川后退着完全挤进了顾珩北的怀里。 胸前骤然加重的摩擦的压力和体温让顾珩北心中一荡,然而他心中的情绪还来不及攀升,顾珩北就听到两道慌乱无措的声音同时响起: 对不起 一个声音来自于乍然间手足无措的纪寒川,另一道声音来自于一个不知何时挤过来的少女。 少女穿着鹅黄色的针织外衫,里面一件v领吊带,顾珩北低眸就看到一片雪白如凝脂的春|光,毫无疑问,纪寒川看到的景色肯定也跟他一样。 顾珩北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被周围人挤得不停相撞的少男少女像是比赛似的,一个赛一个的脸红,互相道着歉,纪寒川更是连头都不敢抬,顾珩北看到他从耳根到脖颈,露在外面的皮肤洇得通红。 分卷(10) 纪寒川身体的重心全都集中向后,挤压着顾珩北。 却连一指头都不敢碰到那女孩儿。 顾珩北身子一侧,纪寒川失去支撑差点一个踉跄,他茫然地看向顾珩北,顾珩北却抬头看地铁上方的站名,神色孤傲冰冷,拒人千里。 到中转站后,顾珩北当着纪寒川的面给朋友打了电话,交代了几句,然后他对纪寒川笑说: 我有点急事,这会不能陪你过去了,百脑汇地下一层c区82号,我朋友这会在店里等你,机子也给你准备好了,价格和付款方式都是我昨晚给你说的那样,回来时候他店里有车送你,顾珩北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抽出一沓崭新的钞票来,塞进纪寒川手里,这是你那五千块钱,昨天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拿好了。 纪寒川愣愣地:啊? 地铁站里喧嚣依旧,人流朝着站台蜂拥而来,唯有顾珩北与所有人逆向而行,四周的灯光都是冷暗的,他倒退着往后走,像是线条寥落疏冷的工笔画,渐行渐远,笑容淡淡。 就在顾珩北退到扶手电梯那里即将转身时,他伸出两指在太阳穴上一并,然后往前轻弹,对纪寒川笑道: 别走丢了啊小学弟,拜拜! 顾珩北的兴致来得毫无预兆,去得同样风卷云消。 那天过后纪寒川主动打过一次电话要请顾珩北吃饭答谢,顾珩北直接推拒了,一个星期后他有了新的男朋友,体育学院二年级的郭询。 郭询是个很有意思的男生,身高185,一头板寸刺儿一样根根直竖,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壮实得像座小铁塔。 就是这么威武英挺的一个男孩子,说话细声细气,顾珩北有时候故意使坏还能把他弄得嘤嘤嘤,最生气的时候郭询会抡起小锤子一样的拳头,愤怒而委屈地朝顾珩北吼: 你好讨厌! 顾珩北总是逗他:别的体育生都是跟着教练练项目的,你是跟着你师娘练的吧? 回报他的就是郭询充满力量的大粉拳。 顾珩北的口味很繁杂,他喜欢漂亮的人,也喜欢有意思的人,那几天他跟郭询打得很是火热,连学校的新生运动会郭询去做学生裁判,顾珩北都陪着。 十月底的校园,气温其实有些低了,但是运动场上一派热火朝天。 运动中的少年男女都穿着短袖短裤,鲜亮的颜色,健康的皮肤,放眼望去满是青春活力。 郭询是男子100米200米的裁判,顾珩北陪着他站在终点线。 广播里播报运动员名字的时候顾珩北听到了纪寒川的名字,他下意识往起点线那头看了眼。 一群红白蓝黄运动衣中,顾珩北一眼就认出纪寒川。 他在人堆里永远跟灯一样醒目。 他长高了,也结实了,看来学校伙食不错,让他营养跟上了。 短打运动服遮不住修长矫健线条流畅的四肢,造物主的私心,鬼斧神工。 蓝天流云,青青碧草,少年皎皎。 纪寒川站在检录处,两个女生在跟他说话,其中一个给他递过去一支葡萄糖,他敲开玻璃瓶口,仰头,修长的脖颈喉结上下滑动,喝完了。 举手投足全是英气俐落。 三个人说着话,都在笑,女生脸红红的。 他有些改变了,不仅仅是身高身形的变化,顾珩北记得最初看到的纪寒川还很锋利冷漠,对京大这个全新的世界抱有观察和戒惕,但是他现在明显柔和了,像是一颗璞玉经受过打磨,更璨亮,也更明润,当然也圆融了。 他在这个学校里适应得很不错。 顾珩北淡淡移开目光。 发令枪响,男子100米预赛开始,少年们如脱缰野狗狂奔。 短跑向来是最受看客欢迎的项目,从看台到赛道两边人山人海,加油喝彩震耳欲聋。 第一组过线,第二组过线,纪寒川是三组第一个过线的。 哗人群像海浪一样狂涌,叫喊声直冲苍穹。 10秒96!郭询掐下表,激动地尖叫,破纪录了破纪录了! 新生运动会虽然不许体院参加,但很多学院是有体育特长生参加的,纪寒川这个成绩相当牛逼。 广播里开始循环:恭喜计科院纪寒川同学打破本校男子100米纪录 计科院的学生蜂拥过来,把纪寒川淹没在人海里。 郭询一个转身熊抱住顾珩北,双腿一跃,整个人跳到顾珩北身上,顾珩北莫名其妙,不明白一个计科院的学生破了纪录他个体院的激动个什么劲儿。 下来,顾珩北和郭询差不多高,体型却不是一个量级,你个熊! 那小子真帅!是不是?郭询细声细气地说。 顾珩北似笑非笑:嗯哼? 讨厌!郭询推了下顾珩北,干嘛这个表情? 郭询捂嘴咯咯笑:他一看就是个直的,笔直笔直的,别乱吃飞醋啦! 直男对于gay来说当然是很有吸引力的,不过稍微有些道德感的gay都不会去试图强掰直男。 顾珩北神色淡了下去,他刚想说你待着吧我先走了,后方却传来一声招呼:顾学长! 这声音有点耳熟,热切夸张,顾珩北立刻就把声音和人对上了号:李楚? 顾学长!李楚兴奋地拉着纪寒川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看比赛,顾珩北看向纪寒川,行啊纪寒川,破了纪录。 学长。纪寒川头上还渗着汗,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色泽,青春洋溢。 顾珩北随口说:你怎么那么能跑? 纪寒川用手背擦了擦额角,很认真地回答: 我在家上学,每天都要跑几十公里,习惯了。 李楚插话进来:我们寒川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来跑步了,每天!五点半!他这冠军的含金量可高了! 顾珩北很吃惊,据他所知纪寒川有两份兼|职,大一课程又多,就这样还能坚持运动,这种自律简直令人发指,他发自内心比出两个大拇指: 厉害! 纪寒川抿了下嘴,笑容很深,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 对了学长,李楚问,你最近忙什么呢?半个多月没见到你了! 李楚这话其实是有点奇怪的,他跟顾珩北满打满算也就吃过一顿饭的交情,被他说得两人好像忒熟似的。 顾珩北笑了笑:瞎忙。 学长,一会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李楚兴致勃勃,寒川拿奖金,请客! 顾珩北心说纪寒川挣点钱容易么你个憨批就缠着他请客,他想回绝,郭询却娇滴滴地开口了: 那是不是见者有份啊? 李楚瞅着这大块头,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卧槽刚才我是不是幻听了,这哥们嗓音是不是合成的,然后他问顾珩北:这是? 郭询抢着道:我是郭询,体院的,珩北朋友,刚100米我给纪寒川掐的表,等会200米还是我掐哈哈哈! 郭询看着纪寒川的眼光很是热切,作为一个纯0,对极品帅哥天然的花痴。 顾珩北瞥了眼郭询:你怎么这么不认生呢? 郭询捞着顾珩北胳膊,亲昵地用肩膀撞了下他: 京大之内皆兄弟,有什么好认生的? 顾珩北不想凑这份热闹:我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儿啊?不是说好了今天全天陪我吗?郭询笑嘻嘻地贴近顾珩北耳朵,小声道,我正想把这小帅哥拉田径队去呢!赶巧你就认识了,帮帮忙啦珩北! 郭学长说得对!人多更热闹!李楚大喇喇的,好像要请客的人是他一样,那等结束了咱们再一起碰头啊! 顾珩北摇头:不了 一起吧!纪寒川看着顾珩北,眼神明亮真诚,笑容如骄阳耀目,上次学长你帮我买电脑,我一直没能谢你。 顾珩北怔了一下,错过了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顾珩北:你们看,不是我不做人,是小绵羊自己要送上门。 希望在看的读者能给一点评论,谢谢! 感谢在20201029 23:35:29~20201031 01:5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毫无意外的,纪寒川200米预赛也拿了第一。 虽然不是决赛,但是纪寒川基本已提前锁定了冠军。 一起吃饭的包括了纪寒川整个宿舍的男生,还有顾珩北郭询以及另外两个同是软件工程系的学生。 八个大男生在学校附近找了个中规中矩的饭馆,菜价不是最贵的,但也不最便宜,每个男生都点了菜,大家似乎都顾虑到纪寒川的经济状况,点的菜都不贵。 顾珩北听他们谈话的意思,几个男生正在商量一起组建个团队共同创业,才知道这顿饭并不是单纯的纪寒川要用奖金请客,这根本是人家创业小组的组建暨动员会。 哎你们这鱼怎么样啊?新鲜吗?郭询还在翻菜单,问身后的服务员。 服务员说:我们有活鱼的,你们可以自己挑。 都有什么鱼? 草鱼鲫鱼鲶鱼黑鱼 还有别的吗? 我们这还有两条石斑。 有石斑?郭询眼睛一亮,多大? 谈话中的男生们都停下来,看向郭询。 一条六斤多,一条八斤多。 就八斤多的吧,清蒸。 好的。 郭询看了眼服务员记录下来的菜单: 你们都点了些什么哎呀!你们怎么全点素的啊,是要当和尚吗,这都没什么肉啊 郭询用他特有的细声细气的嗓音接连报了许多菜名,生生把一顿人均30元的午饭拔高到了人均130多。 众人: 顾珩北面上没动声色,心里却觉得十分丢人,他手指轻点着桌面,无聊地用摩斯密码敲出俩字:傻逼。 傻逼,傻逼,傻逼,傻逼顾珩北一直在敲。 没关系。 顾珩北一愣。 他往对面看去。 纪寒川手里握着个杯子,正专注听别人说话,顾珩北并不确定他是真的用摩斯密码回应了他,还是只是无意中敲了下杯子,或者只是顾珩北自己的错觉。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顾珩北都没再继续敲傻逼了,他也认真听了听几个男生在讨论的话题。 不出顾珩北所料的,这群大一的新生们从一开始热切讨论到后来竞相争执,没能取得共识。 都是天之骄子,谁也不能服谁,在京大这个全国第一学府里,省状元上面有全国状元,全国状元之上还有国际竞赛金奖保送来的,保送上面还有天才计划特招,山外有人人外有天。 更不用说智商技术的比拼外,家世背景财富资源的天差地别。 一个团队必须有一个主心骨,让所有人在同一个框架下一起发力。 一个团队只能有一个主心骨,想法多了肯定凝聚不起来。 王子钰章明还有另外两个学生都有独当一面的实力,但他们谁也不能够彻底征服所有人,这样的团队是组建不起来的。 每个人都在抒发自己的意见,都想成为这个团队的主导,只有纪寒川始终沉默不语。 顾珩北手里玩着个小杯子,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纪寒川的脸。 纪寒川察觉到了,他抬起眼和顾珩北对上了视线,眼睫轻眨了下,顾珩北立刻接收到了他的无奈,看来纪寒川此刻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 一群咋咋呼呼争锋相对的小子里,唯有他最清晰理智沉得住气,他用最快的时间就磨平了棱角,清楚自己和其他人的定位。 纪寒川忽然伸过手来,顾珩北一愣,手中的小茶杯已经被纪寒川接了过去,帮他又倒了一杯茶。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头到尾他们都未置一词,但是好像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跟自己一样。 打破僵持的是郭询,他点完菜后托着腮听了一会,苦恼地挠了挠头发: 你们在说什么啊?能不能讲中文啊。 李楚诧异:我们讲的都是中文啊。 郭询更诧异:那我怎么一个字听不懂? 众人满头黑线,幸好服务员开始上菜,一场争论有始无终,吃饭。 郭询趁此机会邀请纪寒川参加校田径队,纪寒川理所当然地婉拒了。 别呀小帅哥,你这么好的天分不能浪费了! 纪寒川为难地说:我没有时间训练。 你不是每天早上都五点半起来吗? 但是我只跑半个小时,多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有其他事得做。 郭询喋喋不休: 你才大一,有什么好忙的?我跟你说你体育练好了不比你做别的前途差,你还长这么帅,咱们学校田径队能往国家队送人的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进了国家队那得迷死多少人啊?现在长得帅的运动员跟明星一样受欢迎,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大的天然优势 纪寒川只淡笑着摇头。 你再考虑考虑啊珩北珩北,郭询扯顾珩北的袖子,你快帮我劝劝 顾珩北不耐地格开郭询的手:你有没有点脑子?他要是想卖脸用得着当运动员? 郭询怔了下:也对啊反应过来后,他有点不满,你干嘛这么凶啊? 分卷(11) 顾珩北冷着脸,他嫌郭询烦了。 郭询都闹不明白顾珩北怎么忽然就来了脾气,委屈地扭过脸。 男生们都有点尴尬,实在是郭询的表情语气都太让人头皮发麻,好在这一桌子都是直男,郭询人高马大,顾珩北清俊锐利,跟传统认知中的gay的形象实在不一样,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俩人有点怪怪的,也没人把他们的关系往那方面想。 但就是这样,桌上的气氛也很是冷场。 作为做东的人,顾珩北又是为他才和郭询翻的脸,纪寒川无疑是最尴尬的那个。 那场饭局后顾珩北跟郭询分手了。 少年人肆意快活我行我素,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顾珩北的每一场分手几乎都是单向的,他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两个人在一起图的不过是开心,要是不顺心了就趁早结束,当断则断。 伤了别人的心也从不以为然。 年少轻狂伴随着自私混账,每一笔都是记录在案等着秋后再决的账。 时光不紧不慢,生活按部就班。 顾珩北念书,做实验,见习,谈恋爱,和朋友聚会玩乐,生活多姿多彩。 他依然会在食堂里看到纪寒川收盘擦桌的身影,也依然会看到纪寒川在操场上捡垃圾,进入十二月后校园里的银杏树转黄,大片大片的叶子落在林荫道上,顾珩北有一天早上骑车自行车往实验楼赶时,看到纪寒川在清扫路边的落叶。 早冬的清晨薄雾弥漫,林荫道上安步当车慢慢行走的或者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的学生不知凡几,顾珩北却一眼能看到纪寒川。 这两个月来一直都是这样,任何一个他们同时都会出现的场合里,纪寒川哪怕只露一点侧面,一个背影,甚至一撮头发,顾珩北都能轻易把他认出来。 那个早上有一棵银杏树下围了很多人,顾珩北像所有人一样仰着头往上看,树梢上趴着一只黑黄相间的小野猫,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弄伤了,鲜红的血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小猫受了惊吓,喵喵呜呜地叫着,像是婴儿在哭,但是无论下面的人怎么呼唤招手,它都不肯下来。 顾珩北刚支好自行车,就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已经快速爬上了树顶。 是纪寒川。 天光树影,落叶斑驳,漂亮俊美的少年,受伤柔软的小生物,霎时都融入同一幅印象派的画卷里,唯美缱绻。 顾珩北拿出自己的手机,把那个画面录了下来。 树下的学生们发出一阵惊呼,小猫受了伤警惕性特别重,纪寒川伸手抓它,它尖利的爪子拼命挠。 小心呀!女生们都喊起来。 纪寒川却没太在意,依然揪住小猫的后脖子把它拎了下来。 少年男女们啪啪鼓掌,像迎接英雄一样。 纪寒川滑下树,一眼看到了顾珩北,笑着喊他:顾学长。 顾珩北点点头,看着纪寒川手背上的血道子,提醒他: 去医务室打个针吧,野猫有病菌。 纪寒川接过一个女同学递来的手帕,把小猫受伤的后腿扎起,他动作很轻很温柔,猫咪在他怀里嘤嘤叫唤,舔了舔他的手背。 冬日的暖阳穿过稀疏的枝丫落在纪寒川的脸上,将他的睫毛尾端漂成明亮的金色,然后他抬头微微一笑:好。 顾珩北的心跳漏了一整个节拍。 他推起自行车,冲纪寒川扬了扬下颌:来,学长日行一善,送你和猫猫过去。 纪寒川看着顾珩北的车失笑:你这哪有地方坐啊? 顾珩北的自行车哪有后座?他挑着眉,坏笑地拍了拍前杠。 不行,纪寒川连连摇头,连连笑,这怎么能坐 你上树都那么利索还坐不了前杠?坐不下你就蹲着,顾珩北也笑,但是语气强硬,快点,我八点还有课! 纪寒川脸皮薄,还是不好意思,顾珩北终于不耐烦了: 扭捏什么?你大姑娘啊! 纪寒川只得抱着猫坐到前杠上,顾珩北随后也跨坐上去。 围观的学生有一部分在纪寒川下树后就走了,还有一部分依然停留在原地,留下的几乎全是女生。 一个纪寒川本来就足够吸睛,再加上顾珩北,这画面的杀伤力,女生们攥着粉拳,满眼冒红心,要昏过去了。 顾珩北一踩脚踏,风起,未系扣的风衣猎猎飞扬。 纪寒川僵硬地坐着,脊背笔直,他的头发长长了,阳光落在发梢上,金灿灿一片,温暖明媚。 萧瑟枯败的冬都染上了鲜亮的色彩。 顾珩北前所未有的好心情。 你是不是长高了?顾珩北清澈的声音在晨风中悠扬,经过阳光的蒸晒再入耳时显得松散柔软。 纪寒川想回头,怕乱动影响自行车的平衡,背着身说话又怕顾珩北听不清,所以声音放大,像吼一样:有长一点! 你现在多高了? 180吧,大概! 他声音喊得过高了,前面走路的学生听到了回头看,目光纷纷,有惊奇的,有惊艳的,也有看乐了的,大多是善意的。 纪寒川两手捧着小猫,挡住自己的脸。 顾珩北在他身后朗声笑,笑声很快被风吹散,余韵却延长了很久。 那天之后,古迹cp横空出世。 作者有话要说: 纪寒川敲黑板:大家注意一下,其实是击鼓cp。 感谢在20201031 01:55:48~20201101 00: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在此之前,顾珩北和纪寒川在各自的圈子里早就很红。 在此之后,他们俩的名字绑在一起红遍校园论坛。 最先发现的是李楚。 古迹cp?这是什么玩意儿?这照片不是老四和顾学长吗? 纪寒川推开宿舍门的时候,三颗毛茸茸的脑袋齐刷刷从电脑前移向他,六只眼睛散发着诡异的亮光。 我回来了。纪寒川像以往每天回到宿舍一样先跟室友们打招呼,然后放下书包开电脑。 六只探照灯唰地全都集中到他缠着纱布的右手。 纪寒川自己举着手扬了扬:被猫抓的,没事。 我们知道是被猫抓的,李楚幽幽地说,我们还知道这是顾学长帮你包扎的。 嗯。纪寒川随口应,坐到书桌前,打开编译器。 后背像是戳着六根针,纪寒川困惑地回头:你们一直看我干什么? 哥们儿,李楚慢吞吞地说,你今天,很出风头啊。 纪寒川不解,章明掌心向下,四根手指弯了弯,像招小猫一样示意他到李楚这来看电脑。 纪寒川买电脑那天就顺便买了把带转轮的电脑椅,他足下一蹬就滑到背后的李楚的电脑前面。 入目的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阳光灿烂,自行车的金属反射着冷锐的光线,整张照片耀眼得刺目,两个少年的侧影被弱化成虚虚的线条,五官都融化在光亮里,除非是很熟悉的人,否则并不能认出那是纪寒川和顾珩北。 但是其它照片就很清晰了。 发帖的那个楼主也不知哪来的热情,竟然全程跟着他们一直去到校医务室,最近天气转冷流感肆虐,一大早的医务室里就挤满了人,顾珩北毕竟是半个专业医生,纪寒川和那只小猫打完针后的包扎工作都是顾珩北来做的。 毛绒绒的小猫咪乖巧地窝在纪寒川的怀里,他捉着小猫受伤的前爪,顾珩北站在他面前弯着腰身,专注而仔细地帮小猫清洗伤口,涂上药水,又用纱布一圈一圈地缠好。 再后面的一张,是顾珩北帮纪寒川包扎。 作为当事人纪寒川从那时到现在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看到主楼下的最热的那条评论 【包什么手啊!快亲啊!】 纪寒川霎时满头黑线。 李楚章鸣和王子钰都笑得像得了羊癫疯。 章鸣趴在纪寒川背后,一边笑一边说:你再往下拉,后面的更精彩! 纪寒川只得又滑了滑鼠标,接下来的文字如同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在他头顶上噼里啪啦炸。 满屏都是爱心,尖叫,整个京大的花痴大概是全部出动了。 前面几楼都是对两个男主角的神颜值和高智商的各种舔屏和膜拜,慢慢的,楼的走向就开始扭曲了,越来越多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 顾珩北和纪寒川都是校园里的名人,身份早就被扒得一清二楚,不过毕竟是校园论坛,大家还是很含蓄地用医科生和工科生分别代指他们俩。 【这就是本年度第一cp,天才美少年组,古迹cp】 【温柔医科攻*善良工科受,好爱】 【你们都逆了吧?看过本人没?工科宝宝可攻了】 【楼上+1,年下是我的菜】 【放屁!it男怎么能当攻?】 【it男怎么了?it男吃你家饭了?】 【it男的腰子,懂的都懂】 【懂的+1】 【懂的+10086】 纪寒川满脑袋问号。 章鸣和王子钰大为不服。 李楚蓦然拍桌:谁说我们it男腰子都不好!顾学长才真的腰子不好! 李楚抢过鼠标就想拉到最后去打字,纪寒川哭笑不得地拦住他:你够了,凑什么热闹? 淳朴的小农子弟纪寒川指着屏幕上的小攻和小受问:这是什么意思? 章鸣和王子钰笑趴在桌上,李楚贴着纪寒川的耳朵小声解释。 纪寒川俊逸的脸上闪过震惊,尴尬,不可置信,他被劈得里焦外嫩差点原地升天。 再看那些照片时,纪寒川忽然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像被针扎了一样让他生生打了个激灵,鬼使神差的,当时的那个画面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比平面的图片更生动热烈,活|色生香。 顾珩北帮他包扎手背时,那稍长的乌黑的发梢掠过眉眼,专注而深邃的眼睛,浅色的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从他大脑的记忆皮层里钻出,与电脑屏幕上的影像合二为一,最后凝聚在纪寒川瞳孔深处的,是那双修长白皙,异常好看的手。 纪寒川恍惚了一瞬。 他记得顾珩北为他包扎的时候,那如冰玉一般寒凉的手。 他说:学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嗯?顾珩北撩了下眼皮,他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形状,眼尾狭长,上撩的时候像是一只燕子被剪开的尾羽,风流婉转,他笑了笑,说不上认真还是玩笑似地用专业的口吻说,中医的角度来说,手脚冰凉是气血两虚,西医方面呢,会判断为血管阻塞。 你自己什么都懂,还不好好管管自己,纪寒川说,多做运动就好了。 好啊,明早我就开始跑步,顾珩北把多余的纱布剪下,剪刀咣一下扔到托盘里,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带我啊,我一个人坚持不下来。 没问题啊。 两个人就这么约定了第二天一起跑步。 交换手机号的时候顾珩北还笑他:你这是老年人专用机啊,小土炮。 纪寒川反唇相讥:你有兰博基尼,还不是没本儿啊。 两个人当时都笑了。 就在这时,李楚看到楼中有人发了个网页链接,那层楼的回复超过了99+,他好奇地接过鼠标随手一点,满屏的文字指名道姓,画面感之强,文字冲击力之盛,让几个男生全都看直了眼。 那是一篇长达几万字的小作文,故事的主人公北北和川川省去一切相识的时间和过程,开门见山地进行身体的友好交流,地点从学校的小操场到图书馆,从轻烟蔓草的情人岛到日光灯闪闪发亮的图书馆,从医学院的解剖实验室到计科院的大型计算机中心基地,其姿|势之丰富对话之粗俗战况之激烈,突破了人类想象的极限 京大无处不为床,每个角落都回荡着啪啪啪。 纪寒川就是再不晓事也被满屏的插字教得在片刻之间告别了单纯。 一帮直男们的三观被轰得稀碎,可惜工科生们贫乏的语言让他们所有的天崩地裂火树银花只能凝聚成最直接粗|暴的两个字爆发出来: 卧槽!!! 然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李楚章鸣和王子钰笑得连连捶桌,差点背过气去。 纪寒川从头到脚,烧得热气腾腾白烟袅袅,蹬着椅子逃回了自己书桌前。 室友们都知道纪寒川面皮薄,并没有闹得太过分,又调笑了两句,李楚关了网页,大家各归各位做自己的事情。 纪寒川去公共卫生间洗了个脸,回来后就将那个荒唐的帖子抛到了脑后。 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推移,纪寒川专心致志地对着教材练习编程,他基础比别人差,必须付出更多的时间,室友们一个个打着呵欠上了铺,纪寒川关掉灯,漆黑的夜色里只有他的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 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嗡嗡了两声,有短信进来。 顾珩北:【看到论坛了吗?】 纪寒川:【嗯】 顾珩北发了个:)表情,纪寒川像是能听到这个人在手机那头发出清润而缱绻的笑声:【什么想法?会生气吗?】 纪寒川:【没,就是很好笑】 【好笑啊】明明只是一句话,顾珩北却分两条短信进来,【那你就慢慢笑】 纪寒川很机敏地从这句没掺杂任何标点符号的短信里察觉出顾珩北的一点不满,他敛住笑:【笑完了】 顾珩北:【明早跑步?】 纪寒川:【跑】 聊完短信之后纪寒川盯着电脑看了会,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无法集中注意力,他关上电脑,躺到床上,把mp3的耳机插|入耳里,就着新视野大学英语慢慢进入梦乡。 分卷(12) 同一时间的顾珩北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却久久没能睡着。 顾珩北的手机页面停留在火爆全校的那个热帖上。 顾珩北虽然没有出过柜,但他在学校里那么扎眼,入学几年走哪都是人群焦点,他从没有过女朋友,却总是跟漂亮帅气的男生很亲近,再加上他的前任里总有一两个口风不是那么紧露过馅儿的,关于他性取向的传言其实还真不少,学校论坛里曾经也有人扒过,但是顾珩北从不在意。 他那么牛逼的一个人,也没人敢拿这一点来攻击抹黑他。 他那么牛逼的一个人,就算对全世界出柜又怕什么,他还没这么做,只是没必要而已。 但是今天从蒋辞那得知自己又上了论坛,顾珩北第一个念头就是和纪寒川一起去医务室的事儿,当时他脑子里嗡的,空白了一瞬间。 他登上论坛后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言论,手心都发凉。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纪寒川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顾珩北知道很多直男对于被yy成gay是很反感的,更不用说帖子里还神出鬼没了许多不堪入目的万字小作文。 糟了,顾珩北心说他明天一定不会带我一块跑步了。 那所有陌生如一团乱麻的情绪都是在顷刻之间裹缠出来的,突如其来得让他无暇厘清,转眼,纪寒川的回复就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纪寒川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 顾珩北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他保存下那些照片,然后仰面躺着,双目盯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脑中浮现出那些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 他们走出医务室后那只小猫被纪寒川抱在手里,不停地喵呜叫着,用小小的乳牙啃啮纪寒川的手指。 它饿了,纪寒川有点发愁,给它弄点什么吃的好呢? 顾珩北想了想:我们实验室里有很多小白鼠,要不我偷一只过来? 纪寒川惊恐地瞪着他,漂亮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顾珩北笑得差点没站直。 最后他们去食堂里要了碗粥,滴了几滴肉汁,把小猫给喂饱了。 那时候纪寒川蹲在地上,两只手托着腮,看着小猫咪狼吞虎咽,眼神温柔,像个多情的少年。 过了,顾珩北把手掌覆在眼睛上,拇指和中指分别掐着太阳穴两端,那里的青筋在微微跳动,像是在鼓噪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有点过了,他躺在这里,臆想着纪寒川是他实验台上待解剖的肢体,想用手术刀切割开这个人的每一寸肌理和神经,剖析他的每一个表情和神态。 太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1 00:48:40~20201102 00:2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翌日,天光未亮,晨雾起。 五点半。 顾珩北打记事起就只在这个点睡没在这个点起过。 他在手机闹铃的嗡嗡震动里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室友蒋辞也被他弄醒了,在床上翻身咕哝:尿尿啊? 顾珩北迷瞪瞪地说:跑步。 哦。蒋辞继续埋头睡觉。 数秒后,蒋辞忽然睁眼,腾身坐起:你说啥?跑步?! 顾珩北进卫生间草草洗了把脸,一出来就见蒋辞坐在床上瞪他像是瞪着一个怪物。 接茬睡你的吧,嘛呢?顾珩北白他一眼。 顾珩北?蒋辞小心翼翼地喊。 啊? 你听说了吗? 什么? 他们说最近实验楼里不干净,你昨晚去那了吗? 顾珩北把手上沾的水甩了蒋辞一脸:你丫说梦话呢吧! 蒋辞:我说梦话?我看是你被夺舍了吧! 顾珩北随便套了件长袖的t恤,一开门被楼道里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冻得一哆嗦,这会子才算彻底清醒了,他又缩回去加了件冲锋衣,才挺腰直背地继续出门了。 路过三楼和二楼连接的通道时顾珩北看到那里的窗户大开着,就是从这里盘旋出去的风,把整个楼道灌得阴冷阴冷,顾珩北顺手就把那两扇窗关上。 他在家里连倒掉的酱油瓶子都没扶过,顾四少爷这个早上太有成就感了。 鲁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情会让人学雷锋。 顾珩北到东操场的时候是五点四十三分,整个场地上空无一人,只有悬吊在铁丝网上的小灯一盏一盏的,一闪一闪。 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小帅哥的眼睛。顾珩北哼着歌儿,耐心等。 五分钟过去了,纪寒川还没到。 顾珩北抻胳膊蹬腿做了一会热身,十分钟过去了。 纪寒川还没来。 又等了五分钟。 整个操场上孤零零的,只有顾珩北和他的影子。 形影相吊,最操。 顾珩北默默咬牙再等了五分钟,他灌了一肚子的风,火气蹭蹭上,终于拿出手机给纪寒川打电话:你怎么还没来啊? 纪寒川声音一顿,迟疑着问:你在哪个操场? 顾珩北反问:你在哪个操场? 西操场啊。 顾珩北嗓音拔高:你宿舍靠东操场边上你去西操场干什么? 这边有塑胶跑道啊。纪寒川理所当然地说。 靠! 顾珩北气咻咻往西操场跑。 纪寒川站在西操场的入口,他穿着一身高中带过来的校服,蓝白条格,神采奕奕,像一棵挺拔秀颀的小白杨。 顾珩北却无心赏美,开口就是挑剔:你这穿的什么东西啊?傻土傻土! 纪寒川无辜地说:我是来跑步,又不是来选美。 看着辣眼睛!顾珩北有火无处发,吹毛求疵。 学长,纪寒川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跑错地方。 少年沐浴在晨曦的微光里,面容皎洁,眉眼含笑,沙沙的嗓音像春风,且醉且撩人。 顾珩北在东操场等了多久,纪寒川也在西操场等了多久。 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傻站在这里等啊?顾珩北叉着腰问。 嗯。纪寒川点点头。 你打算等我多久?顾珩北知道这话问得特别无聊,但他就是问了。 纪寒川想了下:再过一会你不来,我就要去你宿舍喊你了。 顾珩北满腔的火气就像个气球被针轻轻一扎,噗,全破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又心有不甘地想,老子他妈怎么这么好哄啊! 不过顾珩北又质疑:你去我宿舍干嘛?不会打我手机啊? 纪寒川没说话,抿嘴看他。 顾珩北脑中灵光一现,不可置信:你丫不是舍不得电话费吧? 纪寒川垂了下眼。 我靠!顾珩北服了,你这小穷光蛋! 纪寒川摘下吊在脖子上的耳机线,把耳机塞进口袋里,上下很仔细地看顾珩北,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 顾珩北眼一横:你笑什么? 纪寒川移开视线:没笑,我们先热身 说!顾珩北抬脚佯装要去踢纪寒川屁股,你笑什么? 纪寒川低了下头,终于噗嗤笑出声,他用手掌在自己短短的发茬上捋了下,顾珩北这才知道自己早上起来急吼吼下楼,没来得及打理发型,再被风吹了这么久,怒发冲冠! 顾珩北是个死爱俏啊,这一炸毛炸的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他的自尊,他的灵魂! 他一想到自己居然顶着个鸡窝头站在小帅哥面前整个人都像烧开水的茶壶冒出腾腾热气。 顾珩北手忙脚乱摸出手机照镜子理头发。 纪寒川站在一旁看着,嘴角直抽抽。 还乱吗?顾珩北问纪寒川,然后眼睛一瞪,你还敢笑! 不是很乱,我没笑,纪寒川一边笑一边已经撒丫子跑了出去,其实挺好看的,真的我们有半个小时,最好能跑过五千米,来,跟着我跑! 那天的天气很好,薄薄的晨雾带着清新的水汽,顾珩北许久没有这样奔跑过。 他们是在跑过第五圈的时候,太阳猝然从东方跳跃了出来。 顾珩北和纪寒川之间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 他眼睁睁看着阳光落满那修长矫健的脊背。 光芒四射中,少年每前进一步都勾勒出一帧暖色调的画面,他手臂摆动的弧度,他长腿迈动的步伐,他深邃漂亮的侧脸轮廓,每一寸线条都绚丽饱满,他在顾珩北前方的咫尺之距里,像是辉煌火海的中心。 天地玄黄,世界一瞬间缥缈远去。 大汗淋漓。 呼哧带喘。 久未有过的狼狈。 顾珩北虽然不像纪寒川这样每天锻炼,但他的身体素质也是相当过硬的,无论半小时还是五千米都不是他的极限。 但是他突然之间就作死,跟纪寒川比起赛来。 十圈,谁输了谁请吃早饭! 顾珩北甩下这句话就超到纪寒川前面,纪寒川愣了下又奋起直追,然后把他远远抛到后面。 你他妈就一顿早饭至于么 顾珩北两手掐腰,踉里踉跄,纪寒川整整领先了他两圈,坐在终点处的栏杆上,耳机线贴着脸颊晃啊晃,清亮的眼睛含笑望着他: 要么不比,要么就全力以赴,这才是竞技精神啊。 年轻人胜负心太过,顾珩北一边喘|气一边不屑地摆手,太不可爱了! 纪寒川垂着眼睫轻笑:有包子吃,不可爱就不可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让人学雷锋,这句话不是鲁迅先生说的,是小妖墨说的:) 有小天使纠结是养肥还是日追,上架前小墨要苟字数,如果心急的话可以养肥,上架后小墨会多更,存稿已经写到后期了,所以放心入坑,小墨虽然很扑,每一本文质量虽然良莠不齐,但都完结了。 在此感谢一路陪伴我的朋友,非常非常感谢,因为扑街小墨唯一日更的动力就是我知道还有你们在看。 今天小墨家的小攻聚会,聊一聊大家和媳妇都是怎么跑步的。 周晏城:我媳妇心情不好就往天桥跑,我都追过去把他扛下来。 许泽恩:我媳妇我跑不过他。 穆南城:我把我媳妇推进雨里,拉他一起跑。 纪寒川:我媳妇每天在操场上追着我跑。 感谢在20201102 00:28:18~20201103 02:5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清河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 加了800字 操场上人渐渐多了,纪寒川四处看了看,问顾珩北:我们要走吗? 顾珩北却说不出话来。 纪寒川看着顾珩北涨得发红又一点点透出青白的脸,慢慢收了笑。 顾珩北运动过度的后劲全都上来了,他双腿打飘,骨头缝里都渗出酸,身上的汗被冷风一浸,贴着后背,飕飕的。 顾珩北就地就想坐下去,纪寒川却捞住了他的胳膊:别坐,慢走一会。 纪寒川攥住顾珩北的手腕,眉头紧皱:脉搏超过100了,你是不是觉得恶心?想吐吗? 顾珩北喷笑:我还怀了呢!他摆摆手,没事儿,你忘了我学什么了?我有数。 顾珩北虽然许久没有这样高强度运动,但还不至于就这么厥过去,倒是纪寒川蹙眉担心的样子让他很受用。 纪寒川担忧地说:你明天不能这么跑了,得循序渐进着来。 顾珩北白他一眼:马后炮。 纪寒川有点委屈:是你要跟我比的啊。 我让你比,我让你拼了命赢吗? 学长,纪寒川无奈道,你有点不讲理啊。 你才知道吗?顾珩北笑没好笑,别跟学长讲道理,学长就是道理。 这个笑一下子提醒了纪寒川最初被顾珩北讹五千块时的场景。 那仿佛还是昨天,当时纪寒川觉得这个人真讨厌啊,像王子一样趾高气扬,却像流氓一样死皮赖脸。 可同样是这个故意拈出来的坏笑,却再不让纪寒川生出半分恶感,他只觉得顾珩北笑得明烈飞扬,所有的嚣张矜傲都那么理所应当。 因为他知道顾珩北是真正的王子,睥天睨地的外表下,有一副柔软温情的心肠。 我们走一走吧,一会就能缓过来了,纪寒川把顾珩北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一只手心抵在他的背上,去买杯甜的喝。 这贴近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纪寒川运动过后烫热的掌心所按的地方正是顾珩北心房后面的背部,热烈的汗水裹挟着少年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侵略一般横冲直撞,呛得顾珩北连呼吸都摒住,于是那些新鲜热烈的气味全都缠绕成如有实质的藤枝丝蔓,绞杀进了顾珩北的五脏六腑。 怦,怦怦,怦怦怦。 纪寒川微仰头,神色更显忧惧:你心跳怎么这么快。这种跳法,人是得多缺氧啊,顾珩北的身体素质果然堪忧。 顾珩北侧过脸,垂眸望着纪寒川,他唇角缓缓地微妙地勾起,如果纪寒川稍微有点见识,他就会知道这人满身的气息荡漾,散发出来的每一个气泡都叫做浪。 是你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嗯? 顾珩北把额头轻贴上纪寒川的发丝,纪寒川的头发相比其他男孩子还是显得很短,发茬乌黑而有硬度,蹭得顾珩北的额角微微麻痒,那一点痒更像是能传染似的,从眉梢眼角一路蔓延,攀过脊椎神经,没入四肢百骸。 分卷(13) 他在纪寒川的耳边轻笑着说: 明明是你的心跳透过你的掌心,沿着你的脉搏,经过你和我的血液,最后将震颤传递到我的胸腔里,我的心脏才会这样跳得这样快。你要怎么赔我? 纪寒川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他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你上次讹我钱,你这回还想碰瓷我心跳啊? 顾珩北大笑着趴在纪寒川的肩上,毫不要脸地把所有重量都承压过去:小川子,扶四爷去御膳房,走起! 纪寒川把顾珩北扶到了食堂让他坐在位子上,然后拿着顾珩北的饭卡去买早饭,他先给顾珩北买了一杯热豆浆,然后才去买了一堆包子馒头,坐到了顾珩北的对面。 纪寒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早上能吃八个包子。 食堂的包子比人脸都大,纪寒川三口一个。 我说,顾珩北趴在桌上,下巴垫着手背,望着纪寒川,你每天都这么能吃? 唔?纪寒川咬着包子望向顾珩北,眼睛乌溜溜的,你嫌我吃多了? 不嫌不嫌,你可劲儿吃,能把我吃穷我给你发勋章,顾珩北上上下下打量他,我就是奇怪你吃的肉都去哪了? 纪寒川说:长个子和脑子啊。 顾珩北扯出一个怎么看怎么透着邪气的笑:只长个子和脑子吗?唔,我记得李楚上次说 纪寒川显然不知道顾珩北联想到什么,偏着头,目光澄澈,等着顾珩北继续说。 顾珩北: 那么明亮的一双眼睛,像镜子般直慑人心。 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所有的骚风都成了婊性。 顾珩北挫败地捏了捏两侧太阳穴。 罢了,既直何撩。 他收起心念移开视线,卖包子的那个窗口里飘过来一阵热香,顾珩北循着味过去买了块黄澄澄的圆饼回来。 他没吃过这个,也不晓得是什么,好奇地咬了一口,立刻皱眉吐了出去。 这个好难吃!顾珩北嫌弃地用筷子戳着那块饼,什么东西啊这是? 纪寒川咬着包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顾珩北玩在手里的那块粗粮饼:这是玉米饼,是用玉米碾成粉做的。 嗯?这是玉米饼啊?一点也不甜。顾珩北还在戳着饼转着筷子,他一转那块玉米饼上的碎屑就扑簌簌往下掉。 纪寒川眼睫垂敛,像是一扇细密的帘子遮掩住全部情绪,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顾珩北把那块玉米饼当成竹蜻蜓,转啊转。 转得纪寒川头晕眼花,转得纪寒川的忍耐终于突破了界限,纪寒川沉声说:你怎么才吃那么点,多吃点吧。 顾珩北在托盘里挑挑拣拣,捏了一块紫薯糕咬了一口,意兴阑珊地扔进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不好吃。 他懒洋洋地说,东西吃不下,转玉米饼倒是转上了瘾。 坐转转,右转转,好玩。 顾珩北。纪寒川忽然直呼其名。 顾珩北诧异了一瞬,笑道:你小子,敢叫我 纪寒川握住顾珩北转着筷子的手,黄澄澄干巴巴的玉米饼掉了个方向,塞进顾珩北正好张开的呈wo字发音的嘴巴里。 吃完它,还有这个,纪寒川把自己的筷子也掉了个方向,用筷头夹起那块被咬了一口的紫薯糕放进顾珩北的碗里,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有种不容悖逆的意味,都吃掉,不要浪费。 顾珩北把玉米饼从嘴边挪开,眨了眨眼:你不是吧? 先不说他自己花钱买的东西爱吃不吃,就是纪寒川这个极具命令意味的口吻就让顾珩北很不舒服,脑有坑吧你? 做作。 蹬鼻子上脸。 以为自己是谁了。 爷就不吃怎么了? 给你点好脸就把自己当教导主任了? 顾珩北是驴脾气,只要不爽立刻就能发作,他把玉米饼子扔进碗里,示威似地挑起眉,又扎了根筷子上去。 先前挺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 纪寒川注视着顾珩北,削薄的嘴唇抿紧成线,他名字里那个寒字取得真是异常传神,不动声色的面容隐不住骨子里散发出的冰锋冷利。 顾珩北一张脸精雕细琢,眼若秋水长眉入鬓,懒散悠闲时一身靡靡形态风流似桃花,一旦凝眉立目地板起脸,浑身的矜贵倨傲。 棋逢对手,谁也不逊谁。 他们以视线交锋,无声对峙。 who他妈怕who。 偶有路过他们身后的人都被这气场所慑,忙不迭绕着道走。 大概过了三分钟,纪寒川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像是在交锋中率先认输。 哼,顾珩北傲慢地仰起下颌,从鼻息里喷出得意,赢了。 学长,纪寒川轻声问,你上过幼儿园吗? 哈?这话题跳跃得顾珩北措手不及。 纪寒川抬起眼睫认真地说:我没有上过幼儿园。 顾珩北如果面前有面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那整个玉米饼。 他接不上纪寒川的脑回路:所以? 我听说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老师都会教小朋友背一首诗。 啊? 纪寒川满脸虔诚地提起竖在顾珩北盘子里的一双筷子,筷子戳着已经干得发硬的玉米饼被纪寒川递到顾珩北的嘴边,他专注地凝视着顾珩北,一字一字,念诗如诵经,恍如超度: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 卧槽! 顾珩北一口咬下大半块玉米饼! 直到吃完桌上所有的东西,直到离开食堂,顾珩北才意识到,他牛逼哄哄地撒开蹄子野了那么多年,头一回被人套上了辔。 套路,真他妈套路,说什么城会玩,纪寒川这下里巴人的脑回路,才特么博大精深呢! 十二月,天冷霜寒,顾珩北和纪寒川一起跑步,风雨无阻。 他们的关系也在这样的朝夕相处里一日千里。 两个土生土长的华夏人,大多时候却用英文进行对话。 英语口语是纪寒川的短板。 他家乡的英语老师口语很不好,学音标的时候就没打好基础,以至于他所有的单词发音都带着怪异的口音。 有一次晨跑后他们从食堂出来各回各宿舍,纪寒川戴着耳机走在顾珩北后面,跟着mp3嘀嘀咕咕时被顾珩北听到了,顾珩北随口就纠正他。 纠正发音,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然后立刻就纠正过来,你不要再去英语角那边了,那些家伙口音七搓八乱的只会把你带得更偏,来小学弟,给我磕三个头,你这个徒弟我就收了! 顾珩北那会其实也是开玩笑的,谁知道纪寒川想了一下,摊开左手心,然后右手食指和中指曲起,两根指关节抵在掌心,轻敲三下,竟真是给顾珩北磕了三个头。 顾珩北这便宜可捡大发了。 一对一教语言这种活动,只要一方存了心,那真是可以把神圣庄严的教学发展出无穷无尽的嗳眛来。 来,看着我的嘴巴 顾珩北挑起纪寒川的下巴,漆黑带笑的眼睛注视着纪寒川的嘴唇,也要求对方同样把目光集中在他的唇齿上,他轻轻地吐出一个音节,舌尖在口中微卷,慢动作回放一般,让纪寒川看清他是如何发声,如何用气,舌头、嘴唇和牙齿如何配合无间,吐露出一个个标准优美流畅的词句。 纪寒川就跟着他学,从单词到词组再到句。 学语言方法众多,但顾珩北提供给纪寒川的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两人不断进行重复的对话,训练,纠错,顾珩北不厌其烦,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给他抠。 教学成果仁者见仁,一家欢喜一家愁。 纪寒川的口语进步神速,顾珩北心内却叫苦不迭。 顾珩北一个gay,时时刻刻盯着漂亮男孩的嘴唇,他还对男孩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纪寒川那潮润浅绯的唇瓣,一开一合的雪白牙齿,时而卷翘时而舒展的舌尖像是一个小妖精的盘丝洞,顾珩北心说小妖精来吧,把我这个唐僧抓进去吧,我也不奢想做钉子户,你许我一日游就可以了。 可惜小妖精心无旁骛,他只觉得新得的语言师父教得又好人品又贵重,这也是唯一能让顾珩北欣慰的了,纪寒川对他的态度彻底扭转,两人从单纯的教学发展到知交知己无话不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弱弱地问一句,昨天新多了好多看官,但是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啊?我心里超没底的。你们非得我把他们头按到一起亲才会开动你们可爱的小手指吗? 感谢在20201103 02:51:06~20201104 06: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浪里白条 17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清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拒绝学习的狐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纪寒川对顾珩北的态度彻底扭转,两人从单纯的教学发展到知交知己无话不谈。 你为什么学计算机?顾珩北纯粹是好奇。 纪寒川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个专业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赚很多的钱。 顾珩北撇嘴,做出受不了的表情:这么庸俗? 你不能要求一个饿肚子的人成天想着拯救世界,对不对?纪寒川神色无比认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路要一步步地走。 顾珩北被他逗笑了:别这么严肃,其实我这个人很双标的,长得好看的人有资格庸俗,要是长得丑还这么功利,就给我哪儿远滚哪儿去。 那你为什么学医?纪寒川问。 顾珩北先是笑:当然是因为我志向高洁,要为全人类的健康和幸福奉献一生啊! 纪寒川钦佩地看着他,那表情,像是恨不得给顾珩北献束花。 顾珩北哈哈大笑: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当初这小孩儿也是这样,顾珩北讹他,他二话不说拿出全部积蓄,傻透。 纪寒川目光一呆。 顾珩北又笑了一会,慢慢收敛表情,慢慢地说: 我妈妈是得了恶性脑膜瘤没的,她信不过国内的医生,一定要等自己指定的那位德国医生给她主刀,这一等就耗了大半年,结果手术都还没排到 顾珩北摇了摇头,那之后我就想,凭什么最好的医生就都是国外的,我们国内的医生哪儿不如人了?我从小做什么都做得最好,那我就要做最好的医生,早晚我让外国人来我门口排队等手术,头型不好看的就给我排着,瘤子不好看的也都得给我排着!都给我排着,对吧? 对!纪寒川用力点头,认真的神情又把顾珩北逗笑了。 顾珩北一笑,纪寒川又迟疑了:你不是又骗我吧? 顾珩北快要笑疯了。 诶,老实说,你一开始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没,没有啊纪寒川的声音飘啊飘。 说实话。 就只有一天。 我讹你的那天? 纪寒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说实话,被我讹了那么一笔钱,回去躲被子里哭了没有? 才没有! 哈哈哈哈!顾珩北不是个笑点很低的人,但他发现自己很容易就被纪寒川逗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再后来他们的对话就更随意了。 小穷光蛋,你这么穷,不如跟了我,我养你啊!顾珩北说。 你个脑阔阔是不是有猫饼?纪寒川回。 然后两个人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 想打架啊?顾珩北挑衅。 我不打架,有本事跟我赛跑!纪寒川嘴皮子也溜了。 嘿!你小子给我站住!顾珩北拔脚开始追。 后来纪寒川还说起过他的家乡。 纪寒川的家乡在华夏的极北之地,位于三个国家的交界处。 我们是边民,纪寒川说起自己的家庭时,眉眼间有一种难以言描的沉静,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上面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我们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关于家里的人,纪寒川只说了这么多,他谈的更多的是那进入十月就大雪飞扬的边关景致。 现在十二月了,大雪一定下了很久,纪寒川看着朝阳从地平线的那端缓缓攀升,金色的晨光落满少年俊美而温润的脸颊,深邃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怀念的笑意,那里是真正的冰天雪地,无论从哪里看出去,都是白茫茫一片,天空亮得像镜子,整个世界都倒映在镜子上,上面闪闪发光好像钻石一样的是冰湖,我们那里有边防军,你见过军马过冰河吗?边防军巡逻很多时候是骑马的,天晴的时候,阳光金灿灿的,山峰上的军马倒映在天上,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那就是天兵天将。 那一定很壮观,顾珩北心向往之,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恐怕很难,纪寒川笑着摇了摇头,那里的气温你就受不了。 小瞧我?顾珩北怼了他一肘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点苦都吃不下? 纪寒川心说你岂止娇生惯养,你根本是个金枝玉叶,于是故意说道: 去我们那里千里迢迢,坐完飞机坐火车坐完火车坐汽车,全程十几个小时,能把你骨头都坐散了! 那算什么? 分卷(14) 天寒地冻,嘴巴一张舌头都能被冻住,还有人会冻掉耳朵! 你当哥哥我是吓大的吗? 纪寒川抛出撒手锏:到我们家,一天要吃三顿玉米饼子哦! 我去!顾珩北立刻仰头望天,今儿天气真不错,你看还有云! 纪寒川哈哈大笑。 人和人之间的话题一旦涉及到家庭,那就是关系铁到一定程度了。 他们的情分就是建立得这么轻易而深刻。 纪寒川每天五点半起床,跑步,念英语,有课上课,没课进图书馆,他身上还有两份兼|职,其他剩余的时间都贡献给自己的电脑,顾珩北无意中得知,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五个小时。 后来顾珩北帮纪寒川弄来一套mit计科专业的内部课程,纪寒川的睡眠时间压缩到了四小时。 你这样不行,顾珩北不能理解,你在着急什么?你没必要这样透支自己,你年纪还小,来日方长 人生百年啊,时不我待。 纪寒川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掷地有声,眉宇间熠熠生光,笑容干净纯粹。 少年英气,勃勃野心。 顾珩北没有见过比纪寒川更自律更自制的学生,他几乎不会平白浪费一分一秒,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富有意义和成效,像一台高速运转,稳定有效,不疲惫不停歇的机器。 纪寒川聪明,勤奋,好学,努力,这些褒义词看上去都很普通,但是纪寒川把每一个词的精髓都发挥到了极致。 期中考试纪寒川各门学科都是满分或者逼近满分,包括他之前毫无基础一头雾水的专业课,要知道他是整个软工系里仅有的入学前都没怎么摸过电脑的人。 有天赋的人不可怕,足够勤奋的人也不可怕,天赋异禀还玩儿命勤奋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顾珩北以前狂到什么地步?天下才共一石,他自诩独占八斗,碰到纪寒川,才明白什么叫旗鼓相当,什么叫平分秋色。 顾珩北的心情很复杂,他像是在无意中推开了一扇外观气派镂花精美的门,本以为所有的精华都在入目的那一霎间,谁知进到门里,才知其内丹楹刻桷飞阁流丹,富丽堂皇得几近深不可测。 顾珩北短暂却阅历丰富的人生里并不是没见过比纪寒川更出色的人,但纪寒川却是这些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里最特别的一个,他没有显赫的出身,甚至比平常人的资源更匮乏,他没有抱怨,没有自卑,没有认命,也没有轻狂,他按部就班足履实地地往上走,目光笔直,脚步踏实。 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 有人相看两厌,有人相见恨晚。 如果纪寒川长得普通点,顾珩北足可引对方为平生第一知己,天下英雄唯使君与北耳。 但要命的是,纪寒川帅得人神共愤,顾珩北取向为男且正血气方刚。 有一天顾珩北指着乌泱泱的跑道问纪寒川: 你看那里美女如云,有你喜欢的吗? 纪寒川笑着摇头:学不成名,何以成家? 顾珩北心中一动:你不想交女朋友? 纪寒川坐在跑道边的横栏上,两只胳膊肘搁在分开的膝盖上,漫不经心地反问:我哪里有时间交女朋友? 顾珩北不依不饶:没问你做不做,只问你想不想。 纪寒川无奈:学长,我才大一。 顾珩北说:我也是在你这个时候开始谈恋爱的,咱们国家禁止早恋其实是被高考绑架的,你都上大学了,没这个禁忌,男生只要开始发育就会有需求,但是这话太露|骨,顾珩北只能说,男生进入青春期,需要正确的生理和情感宣泄渠道,不想才是不正常。 顾珩北用胳膊肘扛纪寒川,一脸的坏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不想就是有问题! 纪寒川只得道:好吧,会吧,我也是正常人啊。 顾珩北挑着眉:你有多正常? 要多正常有多正常。纪寒川望着顾珩北,大方地笑。 其实试探到这里本已足够了,顾珩北却魔怔了一样,继续给自己插刀: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纪寒川这才抿了嘴,耳根上有点泛红:就像白娘子那样的,美丽温柔,善良端庄。 呵,顾珩北琢磨了下这八个跟他完全不沾边的字,有点不是滋味地说:原来你喜欢大家闺秀啊,这种人我认识得不要太多,要不要我介绍几个给你? 暂时,真的,不需要。 纪寒川一字一顿的,这种认真的态度安抚了顾珩北一点酸溜溜的心态:也是,你现在自己都养不起,多个女朋友只能一起喝西北风了! 那你呢?纪寒川问,也没见你现在有女朋友啊? 顾珩北被问愣住,然后他的脸上慢慢地漾起一种古怪的表情,他理了理自己被晨风吹得有些失了型的头发,缓缓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显他恶劣本性的笑: 我的女朋友啊,只怕什么时候见了,能让你吓一跳哈! 作者有话要说: 纪寒川是真直男,顾珩北是假流氓。 顾珩北外壳很硬,内里全是软肉,纪寒川表面温顺,最擅长以柔克刚。 虽然顾珩北现在还是单箭头,但无招胜有招,不争是为争,舍不得去掰的人,一不留神就自己弯了。 感谢在20201104 06:59:47~20201105 01:4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清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ck苏、葫芦不画瓢、阿夹 10瓶;我爱高祥宇这个渣渣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李楚找到纪寒川的时候纪寒川正在图书馆里专心看书。 我勒了个去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咋还坐在这里呢?李楚嗓门大,周围的学生红眉毛绿眼睛的,都瞪过来。 嘘纪寒川手指比着唇,小声点 小不了啦!快跟我走! 李楚拉着纪寒川就跑。 赶路的这十来分钟里纪寒川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浏览了论坛里的相关帖子。 纪寒川被人举报了。 学校的贫困生补助金刚刚发放,纪寒川拿到了最高规格的助学金,他被其他同学举报使用昂贵奢侈品,同学质疑助学金发放不公,要求学校核实其申报程序。 事情就出在纪寒川买的那台电脑上。 纪寒川,你的情况我都是知道的,办公室里,辅导员江池为难地对纪寒川说,没有人比你更够格领贫困生补助,但是老师知道,其他同学不知道,除非你本人同意院里向所有同学公开你的家庭状况 纪寒川这样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偏袒,只是这次事情比较特殊,举报的人非但越过学院向学校举报,还在校园论坛上曝光。 校方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 纪寒川是京大的名人,很多人也知道他做兼|职,一个天才学神每天去捡垃圾,想也知道家里是有多贫困,这个事情之所以引起这么大风波,是因为纪寒川配的那台电脑,太贵了。 那是当年最顶级的配置,总价值超过十万。 纪寒川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的电脑值这么多钱,即使他熟悉那些型号的配件,但不同品牌的配件价格他却不可能完全了解。 拿着国家贫困补助买十万块的电脑,自然戳中了一些学生们敏感的神经。 纪寒川自己无心,但是作为京大的明星人物,他是有人设的,天之骄子,寒门贵子,他是许多学生们心中的偶像与目标,一个人一旦被拔到偶像的高度,他身上的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所有关注他光环的人会觉得被愚弄被欺骗,倒戈起来的杀伤力也非比寻常。 论坛里沸沸扬扬,某些言论非常偏激: 【纪寒川本来就学杂费全免,还优先勤工俭学,他领的是最高规格的补助,每个系只有一个名额,他占据了就有更需要这笔钱的同学被顶下来】 【就算他需要电脑,为什么要买那么贵的?十万块,够我们平常人读完四年大学了】 【既然买得起那么贵的电脑就不要申领最高规格的补助啊,我们班有同学每个月只消费一百二十块都申请不到这份补助,我看纪寒川吃得也不差啊】 【贫困补助是给真正贫困的学生用的,学神成绩好不是有奖学金吗?还来抢贫困补助要脸不要】 教师办公室里已经开了空调,噪音有些大,嗡嗡嗡的,纪寒川双手负后立在办公桌前。 老师,纪寒川没怎么考虑,他很平静地说,我申领补助金的所有程序都合规合范,我同意学校公开我的状况,这没什么。 江池点点头,他站起来拍了拍纪寒川的肩膀:是,谁都不能因为你的家庭而轻视你,甚至,他们应该钦佩你。 江池做了多年辅导员,深深了解大学生们脆弱敏感的自尊,在学校里袒|露自己的穷苦,把家庭里的伤疤晾晒在每一个人的眼下,于很多孩子们来说,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 我不需要别人钦佩,纪寒川淡淡笑了下,好的坏的人生,都是我自己的,我不活在别人的嘴巴里。 顾珩北是直到这件事情快要闹到尾声才知道的,那时候舆论已经发生了惊天反转,他从最初得知消息的震怒到了解所有真相后的心疼,无法用言语道足。 学校公布了纪寒川的家庭状况,证实了他确实是最有资格获得最高贫困补助的人,至于那台电脑,校方代为解释是有赞助人资助的。 纪寒川四岁时候父母在山里遭遇雪崩意外身亡,家中有一个智力障碍的大哥,一个务工在外的二哥,一个年届八十老态龙钟的爷爷,还有一个患有尿毒症的奶奶,再加一个小他两岁的妹妹。 这家人的贫苦早年是在当地上过报的,还有人翻出了当年的报纸截图上传。 幼年纪寒川背上背着一个水桶据说他居住的地方到了冬天没水,要自己带着工具去湖里敲冰取水用,他的腰上系着根绳子绳子那头拴着他智商不足的大哥,然后他的手里还捧着本书。 他拉着哥哥背着水一边读着书。 图片的效果震撼绝伦,见者无不沉默饮泣。 纪寒川念书之后虽然一直有学校和政府资助,但是家里生病的老人和大哥都是他自己照顾,他离开家乡上大学后为家人请了看护,每月都要支付工资。 这就是他为什么学费全免还要拼命打工的原因。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纪寒川的家庭也太不幸了些。 他的不幸在于他年纪尚幼便一身负累,他甘心背负且从不对人诉说。 但纵使这样不幸,你却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酸苦哀愁怨天尤人。 顾珩北甚至在论坛里看到这样一种言论: 【这一家人的悲剧仿佛都由老天以另一种方式偿还,全都弥补在了纪寒川身上,所以纪寒川才能那样惊才绝艳】 我可去你们妈的吧!顾珩北恨不得把说这种话的人从网线那头拽出来弄死,纪寒川牛逼是他流了比你们多的血汗拼了你们舍不得拼出的命,不是老天爷从天上给他砸下来的! 顾珩北是晚上在纪寒川选修课的教室里找到的纪寒川,那会他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居然还听课听得很认真。 纪寒川今天会坐在最后一排完全是为了回避被人盯着看,他这一天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一开始那些人横眉怒目的大概是想骂他,后来同样的这批人看到他又眼眶红红泫然欲泣。 顾珩北猫着腰站在教室的后排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纪寒川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笑了起来。 不过都这样了纪寒川还不肯逃课,反而示意顾珩北坐他旁边和他一起听。 你还好吧?顾珩北趴在桌上,轻轻碰纪寒川的胳膊肘,小声问他。 纪寒川看着前方口若悬河的老师,手臂却张开在顾珩北的肩头箍了下,示意他自己很好,听课呢。 顾珩北放下心来。 课程是接连两节,中间有十分钟休息,顾珩北说:这事怪我当初没考虑周到,给你惹麻烦了。 纪寒川吃惊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你把一台十万块钱的电脑当一万块卖给我,你还是坏人了? 顾珩北怔了怔。 纪寒川发愁地托着腮:我现在就琢磨着这钱我要不要还你,怎么还你,电脑都被我用这么久了,也不能退回去啊,可你说要我现在还你十万块,我根本还不起,哪天还得起了我还要肉疼好久,你可不是给我惹大|麻烦了? 那你就什么时候发财了什么时候再还我呗!顾珩北一下子轻松起来。 纪寒川有点好笑又有点好气:你可真是个善财童子啊,那会咱俩可不熟吧?你随便一出手就是十万块的电脑你图个什么啊?顾珩北,你爸爸别不是个贪官吧? 顾珩北心虚地略过纪寒川前半段话,只关注后面:你怎么知道我爸是当官的? 听别人讲的。 哼,顾珩北不满地撞了下纪寒川的肩,我爸爸虽然是当官的,但我哥哥是做生意的,我在他公司里有股份,四爷自己有钱! 纪寒川淡淡笑着:那真是够有钱的。 顾珩北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这件事情直到现在也没人提到那台电脑是顾珩北送的,纪寒川竟是从头到尾把他撇清在外,难道是怕这些类似的舆论转移到他身上来? 是的,别人不知道,纪寒川的室友却是都知道那电脑是顾珩北送的,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很明显是纪寒川的意思。 可以想见,如果纪寒川说那电脑是顾珩北送的,论坛里又会怎样把顾珩北从家庭背景到个人生活扒个底朝天。 哪怕那些舆论根本伤不到顾珩北半根寒毛,纪寒川也不想把他卷入这场是非中来。 十分钟休息时间过去,讲台前的老师继续讲课。 顾珩北又用胳膊肘推了推纪寒川。 纪寒川? 分卷(15) 嗯? 你知道是谁举报你吗? 纪寒川沉默。 顾珩北:你知道是吧?能把你电脑配置了解得那么清楚,这人不是在你宿舍,就是经常出入你宿舍。 你告诉我是谁,我找他算账,别说你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找他算账? 废话么不是?你可是我徒弟! 纪寒川凝望了顾珩北半晌,然后微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确定是谁,但我能知道他的动机,正因为知道我才懒得追究,不遭人妒是庸才,只会嫉妒的人,他会活得很痛苦,看到我好好的,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顾珩北双手垫在下颌下,歪着头看纪寒川,纪寒川看一眼讲台上的板书,又侧头看顾珩北一眼,两人视线交碰,顾珩北轻轻嗳了声,说: 我发现你丫有当哲学家的潜质啊,纪老师。 纪寒川也低下身子趴在桌上,和顾珩北眼睛对着眼睛,他很小声的,像是跟顾珩北接头什么秘密一样,他笑着说: 其实我今天一点没生气,因为我知道那台电脑那么贵,就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我天,我赚大发了!还有就是,顾珩北是个二货败家子呵呵说的就是你别闹,上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5 01:44:42~20201106 01: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淡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这天晚上十点多,顾珩北出了实验楼,一股寒气沁入肺腑,气温陡降到零度以下,冷得他直哆嗦。 顾珩北骑车经过东操场的时候果然看到纪寒川,他的保洁服很单薄,但是戴了口罩手套,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推着垃圾车走得飞快。 其实清洁操场这个活还是很轻松的,学生们素质高,很少往地上扔琐碎的垃圾,纪寒川大部分时候只要把垃圾桶清理一下,半个月扫一次地面就行了。 顾珩北长腿支地,隔着铁丝网喊:纪寒川! 场地空荡,喊声带着回音,纪寒川却好似没听到。 顾珩北知道纪寒川耳朵里时时刻刻都塞着耳机,只得绕过铁丝网,骑进操场里,这会纪寒川看到他了。 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温暖啊! 顾珩北手一扬,把一袋加热过的牛奶抛过去,纪寒川接住,笑了:还是师父对我好。 那必须的!顾珩北挑眉。 呼顾珩北自己也摸出一袋热牛奶插上吸管狠狠吸了一口,哆嗦道,降温了,好冷! 他们头顶上正好悬着一个白炽炽的灯泡,顾珩北支着自行车,裤脚微微蹭上去一点,纪寒川扫了一眼他露在外面的脚踝: 都这么冷了,你怎么也不穿秋裤? 顾珩北瞠大眼:秋裤?你别告诉我你有穿那玩意儿? 纪寒川拉高自己的保洁服裤管,线条分明的长腿下露出一截灰色的秋裤裤管。 靠!顾珩北一脸受不了,你这土炮! 顾珩北也不想想他自己出入哪里都有空调暖气,纪寒川却是起早贪黑在户外往往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纪寒川回嘴:你不土炮,你贪靓,你倒是别喊冷啊。 顾珩北佯怒:我是为谁站在这里吹西北风的?你的良心呢? 纪寒川轻声笑,微带沙哑的笑声在寒夜的操场一隅里悠悠回荡,笑得顾珩北心头像是被什么轻挠着,痒到骨头里。 喝完一袋牛奶纪寒川接着干活,顾珩北踩着自行车跟在他后面转。 两个人的影子一长一短,一前一后,一个移动另一个也跟着移动。 偶尔会交叠在一起,顾珩北看到那一幕,就会偷偷乐。 顾珩北没有戴手套口罩,口中呼出一团团白气,握着车把的手也泛着青,纪寒川犹豫了一下,他的手套太脏,没法给顾珩北戴。 你先回去吧,这儿冷。纪寒川说。 顾珩北绕着纪寒川一圈一圈地骑车,靠运动驱寒:师父今儿送温暖给你送到家,还有多久完事啊?我请你吃夜宵。 我请你吧。 顾珩北毒舌:拉倒吧,你这么穷,我才不跟你去吃白面馒头! 纪寒川抿了下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今天得了两万块钱。 嚯!顾珩北惊奇,哪来的? 纪寒川前段时间被导师推荐参加了个网络公司的单机游戏设计比赛进了决赛,他虽然没得到冠军,但是那家公司却买走了他的版权。 顾珩北皱眉:两万块,给少了吧。 纪寒川没在意:聊胜于无嘛,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 都行。 那我可要吃顿好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别回头躲被窝里哭啊! 扯淡,纪寒川笑着说,我能就这点出息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这逼近零下的气温都让他们不觉得冷了。 就在纪寒川即将收工他们要离开操场的时候,蓦地,一阵突兀的争吵声顺着寒风而来。 先是女生尖利的嗓音: 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我说过了我们分手,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我! 男生激动地喊:我不同意分手! 分手没有什么同不同意的,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见你,以后你别再来找我! 你好好听我说话行不行? 咱俩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唔! 嗯嗯呜呜伴随着衣料摩擦,寂静空旷的环境放大了嗳昧的声响,顾珩北和纪寒川面面相觑,一时都尴尬无比。 他们用眼风询问着彼此究竟是趁夜色掩盖悄悄离开还是等那对男女亲热完了再走时,啪地一声,耳光响亮,两人齐齐一激灵。 动手的是女生,男生也爆了粗,然后那两个人撕扯着从远方的暗影里,进入到了顾珩北和纪寒川的视线里。 你放开我,再乱来我喊人了! 这里是你的学校,你要是不怕丢人你就喊! 来人 男生骤然用手捂住女生的嘴,把她压在铁丝网上。 这就过分了。 顾珩北和纪寒川同时喝过去:喂!你干什么! 那男的不成想附近还有人,惊得手一松,女生趁机喊道:救命!同学救我! 顾珩北和纪寒川跑过来:你放开她! 男人看到两个少年奔到近前,非但没有放开女孩,反而恶狠狠地低吼:跟你们没关系,滚开! 顾珩北到了近前才发现这男的竟然比他还高,而且身体魁梧媲美金刚,那女孩儿被他钳在手里,像一只小白兔被大狗熊拍在掌下。 男人的长相和神态都很凶悍,一看就是社会人,且不好惹。 顾珩北怒道:这是我们同学,你在我们学校欺负我们同学,当我们京大的男生是死的吗? 男人冷笑:她是我女朋友,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两个少多管闲事! 兄弟,你没搞清楚山头啊,这是我们的地盘。纪寒川一开口,差点让顾珩北笑场了,第一,我们都听到,她不想做你女朋友了,第二,哪怕她是你老婆,你都不能对她动手,第三,她刚才叫了救命,我们出手就是见义勇为,就是正当防卫,老兄,你讨不了好的,赶紧松手吧! 这条分缕析的,让顾珩北都忍不住跟着点头了。 那个男人却不肯就着台阶下坡:少废话,赶紧滚,否则老子削你们俩孙子! 谁他妈削谁啊?你丫撒不撒手?顾珩北拿出手机,往前走了两步,让男人清楚看到他按下110三个数字,不耐烦道,再不撒开我报警了啊! 别别报警出声儿的是那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是到了这份儿上还想保护那男的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她扭着手腕在男人手下挣扎,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同学要报警了 顾珩北冷着眼,不咸不淡地对那女生说: 同学,对这种人你不能纵容,他今天敢对你动手,有一就有二,你别怕,我们不让他欺负你 就在这时,那男的猛然推开女孩,硕大的拳头挟带着凌厉拳风冲着顾珩北的脑袋扫过来。 顾珩北反射性地抬手挡住脑袋,男人的拳头打在他的手腕上,像是抡上来一柄锤子,顾珩北剧痛之下手机脱飞出去,就这么一下,他就知道对方是个练家子。 顾珩北霎时火起,反手就去抓对方的手肘,同时长腿高抬要踹对方膝盖,顾珩北小时候常打架,进入大学后武技稍有退化,但他是学医的,熟知人体脆弱的关节,这一脚要是踢严实对方当场就能站不起来。 谁知前面的敌人没反应过来,他的衣服后领却被人攥住,一股大力将他拉开,顾珩北在原地被抡了个华尔兹舞步,整个人就转到了纪寒川身后。 顾珩北恼火:你干什么? 纪寒川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不赞成地对顾珩北说: 你是要当医生的人,怎么能动手打人? 这一刻顾珩北手里要是有块板砖他肯定毫不犹豫就pia纪寒川脑门上去了,他最烦打架的时候自己人拖他后腿,然而纪寒川紧接着砸出铿锵俩字把顾珩北砸懵逼了 我来!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已经冲到了纪寒川面前,纪寒川抬手格住对方手臂,同时顶起膝盖狠狠撞他的腹部! 纪寒川这一抬腿顾珩北冷汗就下来了: 我靠!你丫别顶他脏器,这他妈要出人命的! 纪寒川下手有数,没理会顾珩北,面前这人身高马大肌肉结实,自己要是不能一下子制服他接下来就要被人制,纪寒川顶完一下正要来第二下,那女孩猝然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尖叫,顾珩北的提醒没吓到纪寒川却把她吓到了,纪寒川被那分贝刺激得动作一顿,男人趁机抱住他抬起的膝盖,纪寒川被掀翻在地。 落地的瞬间纪寒川勾着对方的后脖子一起倒下去,两个大男生滚在地上扯打起来。 顾珩北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那女孩却死死抱住他的腰:别打了,你们不要打了! 顾珩北暴怒:你他妈是不是傻逼?我们是在帮你! 女孩呜呜地哭:对不起你们别打了他是我男朋友 顾珩北怒吼:那你拉我干什么?拉他们啊! 哦哦女孩如梦初醒,和顾珩北一起冲上去。 纪寒川失去先机,身高和体型的劣势在近身搏斗中立马凸显,他跟那位男朋友起初还能势均力敌扭扯着,不一会儿他就被对方压在了身|下,纪寒川眼瞅着男人的拳头跟个小锤子似地高高举起,马上就要狠狠砸下,千钧一发之际,顾珩北飞起一脚,踢中男人的肩胛,男人的半边身子都软了,直接趴在纪寒川身上。 纪寒川被这一百八|九十斤的重量压得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 顾珩北连拉带拽地把那男人扯下去,又狠狠补了几脚,女孩儿哭着扑过来护住男朋友,又求顾珩北高抬贵脚。 顾珩北把纪寒川扶起来:你怎么样?那傻逼揍你哪了? 男朋友呼哧呼哧喘着,闻言愤怒咆哮:你他妈才傻逼! 你全家都傻逼!顾珩北吼回去。 女孩儿抽抽噎噎:你们别吵了 顾珩北指着那个女生,连她一块骂:你丫最他妈傻逼! 男朋友见女朋友挨骂,怒发冲冠:你他妈骂谁呢? 顾珩北凶狠狠地:就骂你们一对儿傻逼!这事儿没完! 如此鸡飞狗跳之下,附近晚归的学生全都被惊动了,周围早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还有人拿着相机咔咔擦擦,那叫一个热闹。 纪寒川你说话啊,顾珩北看纪寒川一直不吱声,急了,你伤哪儿了?疼得说不出话了? 不是,纪寒川轻喘了一下,缓缓地开腔了,嗓音里笑意流泻,我看你骂得挺溜,插不上嘴。 学校派出所的民警就像那港片里姗姗来迟的警察,在战斗结束之后隆重登场: 战况挺激烈啊,都跟我们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做了一个新文预收,写出来超级好看哒! 第19章 打架的两个男生都没受什么重伤,但是事儿依然被顾珩北挑大了。 我学弟是见义勇为,我是正当防卫,要是走刑事程序,我这会就给律师打电话,要是民事赔偿,他的医药费我全担,还有他从头到脚这一身我都给他赔套新的 派出所的调解室里,顾珩北和纪寒川坐在这一端,男朋友和女朋友坐在那一端,警察坐正中间。 顾四少爷一改先前的暴躁,不温不火,极其耐心地主动向民警提出解决方案,话说到这里时,民警不住点头,男朋友被女孩儿拉着劝着也没反对,纪寒川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认可,但出于对顾珩北的尊重,也没多说什么。 然后顾珩北喝了口水,话锋陡转: 当然,我们的损失,他们也得承担,首先是我学弟的检查费和治疗费,他的衣服嗯,就算了 分卷(16) 纪寒川穿着保洁服,结实耐脏,在地上滚了半天都没撕开一条线,男朋友嗤笑了一声,满是不屑又极其狂傲道: 你们的医药费和行头,我也全担了! 顾珩北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微挑眼梢,一双桃花眼波风流婉转,本是最不具攻击力的眼神,那男的却不知为何像是被蛰了似的,有种发自本能的不妙预感从心里升起,只觉得这小白脸跟个要张口吃人的妖孽似的让他心神不宁。 就连纪寒川也觉得顾珩北这个笑容,很有些丧心病狂的意味。 我这手机,是从港城刚带回来的,全新的,内地买不着,顾珩北把一块碎了屏幕的手机搁在桌面上,面向着警察一字一字吐得飞快,仿佛一片细密不绝的暴雨梨花针戳在对面的青年男女身上,他把我的手机打坏了,得赔,我就不算税费加价什么的,只说港行现价,4988港币,然后是我这件大衣,阿玛尼最新款,三万八不到点,我也不要他赔全款,但他得还我颗原版扣子,还有这块手表,百达翡丽6102r 他轻轻吐出一个数字,然后吹气似地又加上一个字,万。 咣当!纪寒川捧着的水杯砸桌上了。 民警瞠大了眼,女孩儿捂住嘴快要喘不过气,男朋友拍案而起: 你他妈想讹我?谁知道你这是真的假的! 发|票和证书我都放在家里,警察叔叔,要是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让人送来。顾珩北根本不理那个傻逼,只一脸诚恳地跟民警说话。 民警仔细看了看那块如同星光一般流光溢彩的表盘,发现表盘上的玫瑰金果然刮擦了一块,完美的平面上灰突突的甚是刺目,公正地说: 你这表最多是毁坏了一点,修一修也就是了,不可能让人照价赔偿。 顾珩北耸耸肩,唇角勾着嘲讽的弧度,极轻极浅,却带着碾压一切的倨傲:行啊,让他给我修啊,换个表盘也就是了,也就是小六位数的事。 调解室里一片死寂。 连同纪寒川在内的所有人,脑子里都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字靠! 拽拽的超级富二代,真是好讨厌哦! 真想拿鞋底抽他。 直到凌晨,三男一女才从派出所里出来。 那对男女走在前面,急匆匆的,尤其是那男的,背影又高又壮,脚步又急又慌。 顾珩北站在台阶上,双手插着兜,欠嗖嗖地喊: 喂!明天早上七点,别忘了扫主干道上的叶子,知道主干道是从哪儿到哪儿吗?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走一圈? 那个男朋友突地回头,凶神恶煞地瞪着顾珩北,又是一副想要冲过来拼命的架势,身边的女孩儿赶紧拉住他,小声叮嘱他不许再惹事,还回头跟顾珩北纪寒川又道了谢,不管怎么说这个事儿都因为两个校友帮她出头才引起的。 顾珩北哈哈大笑,纪寒川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我真是服了你了。 高兴吧?顾珩北搭着纪寒川的肩,食指勾了下纪寒川的下巴,眉飞色舞,以后这些脏活累活都让那傻逼给你干,你到点儿去验收下就行! 这个案子的最终和解方案,是双方都放弃了经济索赔,那个男人帮纪寒川干掉打扫操场和食堂的活计,直到本学期结束。 纪寒川其实也挺爽的,刚开始兼|职的时候只想着挣钱,后来才发现那些琐事浪费太多宝贵时间,但是他跟学生处签的是一学期,必须要做满,谁知顾珩北趁今天这个机会给他找了个代工的。 你这个人啊纪寒川轻摇头。 我这个人怎么了? 纪寒川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笑道:你好啊。 那是!我当然好!顾珩北得意地仰了下头,忽然想起来,诶?你那会干嘛拉住我不让我跟他打?小瞧我啊? 你是要拿手术刀的,纪寒川淡笑道,要是伤到手,以后就麻烦了。 顾珩北一愣,下意识出口:你一个敲键盘的就不怕伤到手了? 我皮糙肉厚,没事。 皮糙肉厚,顾珩北眼角直跳,纪寒川对自己的认知可真是有欠公允。 但是顾珩北在缓神过后,心上不可遏制地漫上一股异常复杂的感觉,他意识到,纪寒川是在保护他。 糟了!纪寒川倏地惊呼,宿舍门落锁了! 顾珩北眉梢一挑:那就不回去了呗,还怕没地方住? 纪寒川当然没别的地方住。 顾珩北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然后回头勾了勾食指,冲傻愣在那儿发愁的纪寒川笑道:今夜你就归我处决了,跟我走吧,小土炮! 呲啦 一口一口油锅相继炸开,整整一条长街上热气袅袅,鲜香四溢。 纪寒川没想到学校附近还有这样一条美食街,即使是在寒冬的深夜里,依然人流如织,烟火漫天,一排排明晃晃的灯泡下,掌勺的老板边颠锅边吆喝,客人坐在帐篷里,三五成群,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顾珩北站在摊前点菜:老板,一份油爆虾,一份炒花甲,一份酱爆蛤蜊,四斤蟹,四瓶啤酒 纪寒川赶紧说:我不喝酒。 顾珩北扭过头,眯着眼睛看了纪寒川半晌,啧了一声,对老板说,给他一瓶旺仔牛奶。 好勒!老板撩高嗓门,中气十足,油爆虾炒花甲酱爆蛤蜊各一份,香辣蟹四斤啤酒两瓶,旺仔牛奶一瓶! 纪寒川: 一个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超过七位数的公子哥儿坐在尘烟四起的大排档帐篷里是什么样儿? 顾珩北屁股下坐个凳子,长腿支在另一条凳子腿上,三万八的阿玛尼风衣敞着,几百万的百达翡丽表盘在灯光下闪瞎人眼,虽然那风衣少了扣子那手表也刮花了,却丝毫不影响顾四少爷金光闪闪的气场,他往这里一坐,把一个成语诠释得淋漓尽致蓬荜生辉。 更不用说他那精致绝伦的好眉眼,如同手艺最精湛的雕刻大师錾刻出来的雕塑般深邃鲜明,不笑的时候眉骨高耸斜飞入鬓,笑起来长睫一挑焕采生光。 大排档里几乎满座,纪寒川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钉在了顾珩北身上,连他自己也是,移都移不开。 顾珩北熟练地把啤酒瓶口在桌子边角上一磕,小瓶盖咕噜噜滚了开来,然后他仰脖直灌了半瓶进去,纪寒川看得有点呆: 你少喝点啊。 顾珩北噗嗤笑了:这点酒算什么啊?你别告诉我你长到这么大一口酒没喝过! 喝过,纪寒川老实地说,开学的时候宿舍里聚餐,我一下子就喝醉了。 你喝醉了会闹? 应该没有,只是睡着了,但是醒来以后很不舒服。 纪寒川这样一板一眼乖乖答话的样子让顾珩北乐不可支,他有点不怀好意地凑近过去,戏谑道:怎么,你怕我喝多了,欺负你啊? 纪寒川直摇头:你以后可是个医生啊。 医生怎么了?医生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啊。 行,你有道理,你喝吧,纪寒川不跟他争,拿起自己面前的旺仔牛奶,拧开易拉盖,也喝了一口,浓香甜口的饮料充盈进肺腑,少年满足地眯起了眼,像足一只被美味餍足到的猫咪。 好喝吗? 嗯。纪寒川点头。 我尝尝。顾珩北握着纪寒川的手腕,嘴唇凑近瓶口,眼睛却盯着对方的眼睛,含着笑,意味难明。 等下,纪寒川扭头,老板,给我根吸管。 老板把吸管送来了,纪寒川把吸管插|进瓶里,喝吧。 顾珩北垂眼,低头吸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扭过头: 甜不唧唧,小孩儿喝的! 纪寒川也想回一句你那啤酒才一股马尿味儿,又怕影响顾珩北食欲,厚道地只在心里吐槽。 伙计很快把菜上齐,纪寒川是头一回吃香辣蟹,有些无处下嘴,他先试着咬了一口蟹壳,嘎嘣,差点嚎出来! 卧槽!顾珩北也吓到了,纪寒川这一口下去蟹壳夹住了下嘴唇,血珠子都眦出来了! 别动别动,让我看看。 顾珩北站起来,先是托着纪寒川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然后他两只手分捏住蟹壳的两边,用力往外一掰。 纪寒川的下唇获救,眼睛里却泪汪汪的,长长的睫毛扇面般扑闪着,真的跟小孩儿一样又纯真又无辜。 顾珩北想笑,又只得忍着: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以前没吃过这个。纪寒川委屈地说。 顾珩北真没遇过这么能克他的人。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坐回去,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只整蟹,打开蟹盖,用筷子挑出雪白饱满的蟹肉,在汁水淋漓的汤锅里蘸了下,递到纪寒川嘴边:张嘴,少爷! 不、不用,纪寒川有些磕巴地说,我自己来 你来什么呀来?你还想把牙都磕了啊?顾珩北不耐烦地把蟹肉塞进纪寒川嘴里,热辣辣的汤汁碾过下唇的伤口,纪寒川一边嘶嘶抽气一边把蟹肉吞了下去。 他的脸也不知是辣的还是疼的,红得就跟锅子里的蟹壳似的。 我可以自己剥 剥了你就吃吧! 顾珩北像是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兴致勃勃投喂纪寒川,纪寒川无奈,又想投桃报李,就把虾和花甲蛤蜊也都剥了,放进顾珩北的碗里,两个人就这么你剥给我我喂给你,把一桌的海鲜都消灭了。 有意思的是,这一切被他俩做得极其自然,谁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纪寒川:打架我来。 顾珩北:善后我来。 顾珩北:以后吃螃蟹都交给我。 纪寒川:以后的虾壳我承包了。感谢在20201107 05:53:57~20201107 19: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吃饱喝足后当然是去睡觉的地方。 缤纷喧闹的美食街尽头柳暗花明,像是一堆的贝壳里乍然开出一颗璀璨的珍珠,那是一片隐在烟火巷中的高级小区,顾珩北在这里有个窝。 顾珩北开灯,开暖气,给纪寒川找了双拖鞋,纪寒川站在客厅里,转着头好奇地打量。 京大这一爿寸土寸金,顾珩北的房子足有两三百平,分上下两层,一楼客厅宽阔,开放式厨房连着吧台,书房、健身室和影音室都用透明玻璃隔开,所有结构一览无遗。 放目望去满眼的黑白灰,家具和装饰不是精钢大理石,就是玻璃和水晶,人在其间走动,影子投射在角角落落。 纪寒川忍不住心想,这是有多自信和透亮的人,才敢生活在这样通透开放明光熠熠的空间里。 这房子你一个人住吗? 嗯?顾珩北脱下风衣,随手扔在沙发上,答道,这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他以前也读京大,后来留学了,我来京大后他就把这房子送我了,我重新装修过,顾珩北笑了起来,说起来,送房子给我的时候他要求我不能随便带人过来,你还是第一个呢! 纪寒川没领略到重点,他只是暗自啧舌,这得是什么朋友,一言不合就送人房子啊。 你先洗个澡吧,房间都在二楼,顾珩北领着纪寒川走上旋转楼梯,我给你再找床被子出来。 纪寒川低头看自己一身灰扑扑脏兮兮,赧然道:好。 步出楼梯纪寒川就看到一个大平台,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毯和坐垫,中间摆着一个棋盘,纪寒川一眼看到上面零落的围棋棋子。 你会下棋吗?顾珩北随口问。 会一点。 会什么棋? 纪寒川犹豫了一下:什么都会一点,只一点。 顾珩北兴致勃勃道:那一会咱们下棋?他说着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落地钟,还是算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纪寒川笑了:好。 你明早有课吗? 有。 早上起来你要跑步的话就在室内吧,刚你看到跑步机了吗?等会我教你用。 好。 顾珩北东聊西扯的,把纪寒川初次登门的那点局促都赶没了。 楼上有两间房,左边是主卧,右边是客房,两个房间其实差不多大,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衣帽间,只是客房里空有家具,其他什么物品都没有。 顾珩北从来没有在自己居处待客的经验,以至于他把一床被子抱到客房床上,又拎了台笔记本过来,就觉得已经安排周到时,客房浴室的门打开了,纪寒川带着一身淋漓水汽哆哆嗦嗦地走出来。 顾珩北脑子里先是一空,继而万马奔腾,四海翻滚,天崩地裂,火树银花! 你顾珩北咽喉发紧,因为肾上腺素骤然间急剧飙升,他的嗓子甚至有些破音,听起来像是愤怒,你怎么什么都不穿就出来了? 说纪寒川什么都不穿其实是不恰当的,纪寒川还穿着条白色的四角裤,他抱着胳膊,上牙碰着下牙,也是万分委屈: 你家没热水我衣服脏了 顾珩北一拍脑门,他忘给纪寒川开热水器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啊? 分卷(17) 我进去了才发现 顾珩北把被子抖开:先进被窝,一会水热了你再洗一遍! 纪寒川逃命似地钻进了被子里,屋里暖气才开了没多久,真把这孩子冻坏了。 顾珩北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器,靠着门板闭目深呼吸。 月下不看女,灯下不看郎。 三分姝色在暧|昧的光影里都能渲染成绝世美人,更别说纪寒川是真绝色。 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是那极富冲击力的画面还是在顾珩北脑海里扎了根。 少年根骨未全,却青春矫健,手足间全是竹节般的清新与挺拔,每一寸皮肤都像是会呼吸。 本来只是一点别有心思,被燎成了烈焰焚|身,劈头盖脸,退避无路。 心里没有迁怒是不可能的,虽然理智上知道纪寒川是无心的,但正因为纪寒川完全没有防备的意识,才让顾珩北更恼怒。 直男真是这天底下最讨厌的生物! 顾珩北出来的时候抱着纪寒川放在浴室里的衣服,纪寒川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你别管,我自己来洗 顾珩北睨了纪寒川一眼,仿佛是有点诧异这人的自作多情: 你以为我要给你洗衣服? 啊?纪寒川呆愣住。 顾珩北其实是想把纪寒川这一身保洁服扔了。 纪寒川掀开被子,光片溜溜地要下地:别扔,我明早还要穿 顾珩北差点抓狂了:你先别出来,给我等着! 顾珩北蹬蹬跑出去,在自己衣柜里翻了套睡衣出来,上衣下裤,非常居家且保守,能把人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再蹬蹬跑回来,把睡衣兜头扔过去:先穿这个! 纪寒川穿上那套睡衣,抱着自己的脏衣服跟着顾珩北下楼,去洗衣间。 这是洗衣机,这是烘干机,顾珩北一样样地教,只用了一遍,纪寒川就把那些五花八门的掣键功能全都掌握了,现在洗,明早就能穿。 好。 顾珩北倚着洗衣间的墙壁,双手环胸,一双长腿前后叠着,他看着纪寒川把脏衣服都塞进洗衣机滚筒里,脸上带着一种不阴不阳让人捉摸不定的神色。 学长你生气了?纪寒川倒好洗衣液,合上洗衣机盖子,按下掣键,无辜地望向顾珩北。 我生什么气? 你这会有点凶巴巴,纪寒川直率地问,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嗯,顾珩北哼道,你可麻烦死了! 纪寒川无措地抿着嘴,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顾珩北了。 顾珩北越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顾珩北,顾珩北就越发生闷气。 两个人一个斜着眼,一个鼓着脸。 都觉得自己很委屈。 这种对峙的沉默好像持续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几秒钟。 纪寒川慢慢地挪动了步子。 顾珩北依然双手抱胸,眼睛微垂,带点刻意的冷漠看着他。 纪寒川抬起手,弯曲着小指在顾珩北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小心翼翼的,讨好的,带着微微的笑意。 纪寒川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生气,我先道歉吧。 他又说:学长不讲道理没关系,学长就是道理。 少年干干净净的嗓音,不高不低,像是两块玉玦在深夜空旷的院落里互相敲击,余音震颤进人的胸腔里。 顾珩北在洗衣机隆隆的响声中缓缓站直身,他一把抓住纪寒川的衣领,将人拉到自己一尺之距内,纪寒川被扯得莫名其妙,一脸茫茫然。 顾珩北低着头,和纪寒川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两个人呼吸交错,热息相闻。 顾珩北?纪寒川觉出异状,满目困惑。 顾珩北倾着身,鼻梁若有若无地刷过纪寒川耳侧的皮肤,他声音压得很低,声线拖出长长的柔软而缱绻的腔调: 纪寒川,你知道两个人距离这么近,一般会发生什么吗? 纪寒川眨了下眼睫:唔?打架? 顾珩北微微一笑,轻吐出三个把纪寒川劈得里焦外嫩的字: 接吻啊! 纪寒川的整个表情都开裂了,然后失笑:别玩了学长。 是你别玩了,顾珩北轻拍了拍纪寒川的脸,语气似是嘲讽,又似调侃,这江湖险恶,你还嫩着呢,再敢没轻没重,小心擦枪走火。 说完他把纪寒川往后一推,冷哼着走了,徒留纪寒川一头雾水风中凌乱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对顾珩北的阴晴不定又领教了一层。 那天晚上,一向心无旁骛的顾珩北开始频频夜梦。 那些光怪陆离热烫火/辣的画面在梦里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神经。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渴望如烈火燎原,侵髓入骨。 快|感如流星划过,拖曳着炫目的白光轰然爆破,在最巅峰的顶点陨落成冰冷而混乱的碎片。 顾珩北在密不透风的混浊与潮|湿中睁开眼,瞪着满室漆黑无言咒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7 19:57:54~20201109 05:0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苏木大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第二天纪寒川依然五点半起床,他在顾珩北家的跑步机上跑了半个小时,然后擦着汗去敲顾珩北的门。 顾珩北,你起来跑步吗?我出去买早饭,正好回来赶上吃! 他把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听,发现里面没动静,又敲:顾珩北!顾珩北! 别敲了,顾珩北在里面嘟囔,我知道了。 隔了一道门板,纪寒川听不出顾珩北浓重的鼻音,他穿上昨晚那身洗净又烘干的保洁服就出门去买早饭。 纪寒川早已领教过顾珩北是个多么挑剔的人,他觉得这家伙八成是皇帝出来投胎的,每顿饭都要点很多的花样,每样东西就吃那么一两口。 还好纪寒川正是饭量最大的年纪,只要他跟顾珩北一块搭伙,纪寒川连吃带塞的,都能把点的东西吃完。 两人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连带着纪寒川的身体都比以前养高壮了不少。 美食街的巷口有许多早点铺子,纪寒川一路跑过去把能买的都买上,拎着满手的塑料袋子回了顾珩北的家。 顾珩北没在跑步机上。 现在才六点半,按说正常人再睡个俩小时也不过分,但是顾珩北最近跟纪寒川每天一块跑步,给了纪寒川一种顾珩北和他作息同步的错觉,所以发现顾珩北竟然在家赖床,纪寒川此刻是十分震惊的。 他赶紧去敲门。 顾珩北,你怎么赖床啊?你今天晚起一个小时了,顾珩北,你不能赖床啊,你快起来,你醒了吗? 你今天步还没跑,书还没背,你浪费了一个小时了! 顾珩北,我早餐买回来了,你先起来吃吧。 顾珩北,顾珩北! 纪寒川像个唐僧一样在门口叫了半天都得不到回应,他终于试着拧了下门把,门开了,纪寒川站在门口继续喊,顾珩北,起床了! 你他妈顾珩北微弱的声音终于传来,叫魂啊 你怎么了?这下纪寒川立刻发现不对了,他快步走进来,你声音怎么这样? 顾珩北裹在被子里,只有鼻子以上的半张脸露在外面,纪寒川一眼就看到他的额头上全是汗,头发睫毛都打湿了,脸颊上也红通通的,急问,你生病了吗? 嗯,顾珩北夜里起来洗了两个冷水澡,冰冰凉,透心亮,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昨天降温了,有点受凉。 纪寒川责怪道:让你不穿秋裤! 顾珩北: 纪寒川坐在顾珩北床头,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烧吗?还有什么反应?家里有体温计和药吗? 顾珩北滚烫的额头在纪寒川微凉的手心里蹭了蹭,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纪寒川,纪寒川觉得他的样子像一只打湿了的小狗,一点都不狂霸酷拽了,纪寒川的心里柔软成一团,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 顾珩北嗡声说:有,就在客厅茶几下面的格子里,第一层有药盒,底层有温度计。 纪寒川絮絮叨叨:不用量我都知道你发烧了,你自己是学医的啊,怎么能不穿秋裤?嗓子这么哑,发炎了吧,先量体温,你得吃点东西,再吃药 你怎么这么啰嗦啊顾珩北真是服了。 纪寒川已经跑楼下客厅去了,蹬蹬蹬的。 不一会纪寒川就把体温计和药拿进来,先量体温,379,然后他问顾珩北:去外面吃东西还是我拿进来? 顾珩北倚着床头,蔫蔫地垂着头:不想动。 纪寒川声音低低的,像是哄着他:那我拿进来,你吃几个素包子和红糖馒头,喝点豆浆,然后再吃药好不好。 顾珩北看着他,轻轻嗯了声。 纪寒川买了很多东西,光包子就有六七种馅儿,还有烧麦油条粢饭麻团煎饼果子豆腐脑。 他一样样把东西拿出来,好像店小二似的报着菜名,他说油的腻的裹了酸辣土豆丝还有不怎么热了的都不给顾珩北吃,谁让他感冒了呢,哼。 当然顾珩北也不吃。 顾珩北勾着嘴角: 跟你说过这不叫豆浆叫豆汁儿,这也不是红糖馒头叫糖花卷儿 甭管叫什么了,吃吧!纪寒川塞给他一双筷子,少说点话,你嗓子不好了。 顾珩北用筷子叉着个豆沙包子慢慢咬,纪寒川三口两口的,把顾珩北不能吃的全都先吃了,然后他手里还拿着个粢饭又跑出去了,还是蹬蹬蹬的。 他跑步的声音好像鼓点一样,又活泼又可爱。 顾珩北心说这才叫跑都跑得那么帅,他发着热,身体不舒服,心情却是很舒畅,美滋滋的。 这次纪寒川去得有点久,等到顾珩北吃完两个包子不想再吃了纪寒川才上来,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 你哪弄来的热水?顾珩北诧异。 烧的啊。 用什么烧的?顾珩北不记得家里有壶啊,他平时只喝冰箱里的东西。 纪寒川也呆了下:你家有锅啊,不能烧吗? 顾珩北更傻眼了:锅子能烧水吗? 纪寒川都快凌乱了:有锅子有燃气,当然能烧水啊! 哦,顾珩北眨巴眨巴眼,我以为只有壶才能烧水。 纪寒川: 纪寒川五体投地:你可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顾珩北用鼻腔哼了声。 你这样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我十四岁上大学,不都这么过来了。 所以你才感冒啊,又不穿秋裤,又不会烧热水。 顾珩北默了下:你会不就行了么。 我能一直给你烧热水啊? 顾珩北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你不能么? 纪寒川一下子就妥协了:好吧,我给你烧啊,来,吃药了。 几颗药丸摊在纪寒川的掌心里,顾珩北一低头,把药都含到嘴里,烫热的嘴唇触到纪寒川的手心,纪寒川微微一缩,只觉得掌心蹿过一阵静电,又忧愁了: 你比刚才又热了些,再量下|体温吧。 顾珩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傻白甜了。 纪寒川让顾珩北躺下去,给他掖好被子,问他: 要给老师请假吗? 顾珩北点点头,然后摸出手机给老师发短信。 纪寒川想了想,也拿出手机给老师发短信。 你发什么?顾珩北问。 我也请假。 你干嘛要请假? 我得留这照顾你啊。纪寒川说。 顾珩北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我一个人其实也没事 我要不在这,你中午怎么吃饭?怎么吃药?哪来的热水?纪寒川瞥了他一眼,像是没好气,但分明又很纵容。 顾珩北往被子下面又窝了窝,矫情道:我一个医学生还照顾不了自己么,你小看我么。 你会照顾自己能不穿秋裤,把自己弄发烧啊。 顾珩北心里狂呕血,我特么真不是因为不穿秋裤发烧的。 睡吧,纪寒川边收拾那些塑料袋子边说,睡一天,吃三顿药,就好了。 这回换顾珩北啰嗦上了:你可以去书房,那有台式机,用笔记本也行。 嗯,好。 里面的东西你都能碰,抽屉随便开,有零食,冰箱里有饮料。 好。 还有 睡吧!纪寒川走到门口,要出去扔垃圾,回头告诫道,我再上来要看你睡着了! 哦。顾珩北把被子蒙住头。 顾珩北睡得并不沉,他感觉到纪寒川轻手轻脚走回来,房间里的转椅轮子在地板上轻滑了下,发出一点滋响,响声顿住,又起,再顿,再起。 然后是人|体坐进皮椅中发出的轻微响动。 最后是微弱的近似于无的书页翻动声。 顾珩北在即将陷入深眠时挣扎着掀开一丝眼缝,看到纪寒川坐在离他床头很近的距离里,低头专注地看书。 分卷(18) 靠,顾珩北迷迷糊糊地想,这小子简直了,我书房里那么多书,他居然挑了本《牛津英文辞典》来看。 傻透。 顾珩北的病很是不争气的,只用了一天就好差不多了,本来就是最好的年纪,身体底子又好,用药及时,纪寒川端饭喂水照顾得又好,想多病两天都不可能。 纪寒川照顾他到隔天看他活蹦乱跳才回了自己宿舍去,第三天的时候两人又大清早一块跑步了。 今天穿秋裤了吗你?纪寒川边跑边问。 你杀了我吧! 我就不明白你跟秋裤什么仇什么怨? 你看哪个帅哥是穿秋裤的? 我穿了啊,你不老说我帅吗? 顾珩北咬牙:你天生丽质连秋裤都打不败你可以吧? 也打不败你啊,纪寒川说,你可比我帅多了! 顾珩北嘴角一翘,还是扬起下巴:你怎么说我都不穿。 我说你,纪寒川无奈,你怎么小孩儿一样,这么犟呢? 顾珩北丢下一句:小孩儿才穿秋裤呢!我们京都的老爷们冻死也不穿秋裤!然后他大笑着加速,跑远。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直到顾珩北和纪寒川恩断义绝,直到顾珩北死生不与纪寒川来往,然而提到当年,顾珩北也承认自己是不后悔的,他不后悔在最青春肆意的年华里遇上纪寒川,也不后悔与纪寒川经历过的纯粹而快乐的每一刻。 那些岁月里,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血是热的,感情是真诚的,他们年轻漂亮至真至纯,他们有一致的方向共同的理想,他们互相陪伴,无论策马西风,还是锦衾寒帐,他们照耀了彼此最绚烂最美好的倾城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分割线,各种意义上的。 感谢在20201109 05:08:53~20201109 22:2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清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周六的时候顾珩北照例和一群发小聚会。 那时候他关系最铁的哥们儿除了费扬,还有一个叫索林的。 如果说顾珩北是世家同龄人里最争气的崽,那索林就是这个圈子里最败家子的那一个,从小到大索林都是害群之马的代名词,吃喝嫖|赌就没有他不沾的。 顾珩北自己几乎没什么污点,每次被自家老头子训话,都是因为他跟索林的关系走得近。 这也不能怪顾珩北,索林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对顾珩北那真是没说的,索林甚至还救过顾珩北的命。 那年顾珩北才四五岁,一群小孩儿跑到水库去玩,顾珩北也不知怎么掉了下去,是大他四岁的索林找了个捞鱼的网兜把他给捞了上来。 索林高中毕业后就不肯再念书,跟着家里一个亲戚去了南方做生意,一开始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今年生意彻底上了正轨,他把总公司挪到了京都,一回来就跟千年的王八归了潭,把圈子里搅得泥浆四起。 顾珩北进到包厢里的时候满屋的群魔乱舞,索林站在大理石茶几上,上身赤着,一条低得拉胯的牛仔天门洞开,疯了似地扭着。 索林一看到顾珩北进门,顿时像牛蛙似地弹跳过来,双腿一盘,整个人挂在了顾珩北身上:小北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索林个子不算太高,而且非常痩,但这飞扑而来的冲劲还是让顾珩北差点栽地上去:丫的又抽疯,给我死下来! 不下!索林抱着顾珩北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清瘦白皙的脸上是一种上|瘾似的陶醉,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空气清新,什么憋屈都他妈滚蛋了! 你还有憋屈?顾珩北就这么由索林挂着走到沙发边上,然后把人撕下来掼到沙发上,在他身边坐下,谁还能给你憋屈? 一旁的费扬紧跟着蹿了过来,挤眉弄眼地笑道:大喜事儿,小北,咱们林子就要当爹了! 顾珩北正端着杯酒喝,闻言噗地全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滚你妈的蛋!当个鸟的爹!索林一脚把费扬踢开,老子他妈的不认!谁也甭想让我结这个婚! 顾珩北惊愕坏了:你跟谁弄出孩子来了?扬子你说! 费扬想说话被索林捂住嘴,顾珩北又问别人,立刻得到了答案: 刘佳佳呀!刘部是带着警卫员冲到索家的,幸亏林子机灵,从二楼跳窗跑出来,不然这会估计要被毙了!我们刚得来的消息,索老亲自出面跟刘部谈,大概是要让他们俩结婚吧! 老子结他妈个屁婚!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索林大叫。 顾珩北气得拎起几上一个茶杯垫对着索林的脑门扇:你死去吧!刘佳佳什么人我还不了解?人就不是个随便的姑娘! 你了解刘佳佳?索林瞪着眼睛,你为什么了解刘佳佳? 索林捞着顾珩北胳膊,胡搅蛮缠: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怎么会了解刘佳佳? 别他妈疯啊,顾珩北脸色铁青,刘佳佳跟顾珩北也是很熟的,他们还做过同班同学呢,你现在立刻回家去,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索林脸色也挂下来。 刘佳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她死活要生孩子呢? 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当爹! 我不当!索林拧着脖子,我他妈二十二还没满呢,谁也甭想套牢我! 他笑嘻嘻地去抱顾珩北的肩膀,撒娇耍赖似地,我还小着呢,我不结婚! 顾珩北推开他,全不留情面:你这会知道你小着呢?你拐人家姑娘时候你知道自己是个怂炮负不起责任了吗? 我哪儿拐她了?索林不满地嘟囔,你情我愿的事儿,她这么玩儿不起,我他妈还遭罪了呢! 畜生啊,顾珩北气得头都晕,指着索林直哆嗦: 你要是这么个玩意儿,以后就别说是我兄弟,我没你这么戳不起的兄弟! 索林本就很白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 沸腾的包厢也不知什么时候静若死寂。 顾四,有人想当和事佬,这话严重了啊,林子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别影响咱们兄弟感情 这有你说话的地儿吗?一声爆吼,却是来自索林,小北跟我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那人瞪直了眼,一下子也被气着了。 谁知索林忽然嘿嘿一笑,去拉顾珩北的手: 行了,我听你的,不就那点事儿吗,我这就回去,刘部该杀杀该剐剐,要我结婚我也没二话,至于把你气成这样? 说着,他真的站起身,把衣服穿上裤链拉好,又回头摸了把顾珩北的脸,笑嘻嘻地走了。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就是这么个王八玩意儿,天管不住地接不着的索林,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却对顾珩北千依百顺。 索林走了后,剩下的人喝酒唱歌该干嘛还是干嘛,只有顾珩北兴致很差。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林子,他那个人就是没分寸,这不他也听你的话回去了嘛,说到底咱们做兄弟的,也不好太多管他的私事。费扬劝顾珩北。 顾珩北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索林的烂事儿他插一嘴也就到头了,并不会耿耿于怀很久。 他情绪不高是为自己的事儿,为纪寒川。 他觉出自己对纪寒川很不一样,前所未有的不一样。 人到了一定的阶段就会产生相应的需求,顾珩北过早拥有了很多人终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名利,他很理智,也懂知足。 他一直自知自明,他是个gay,喜欢的是男孩儿,但是两个男的在一块玩玩儿可以,想要长久那是很难的,那要走一条比西天取经还要艰难的路,所以他始终克制而清醒。 他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看到一个出色的人儿眼睛一亮怦然心动,是再自然不过的情绪,他的生活里没有任何烦恼,顺风顺水,要啥有啥,过剩的青春精力需要有地方挥霍。 谁想天长地久,不过一晌贪欢。 漂亮的皮囊有趣的性格,是人都会喜欢,心动得快,褪去得也快,转变得更快。 顾珩北也是个自视很高的人,费扬索林这样的人能跟他走得近是从小处出来的情分,出生那刻就定好的,是相同的背景和环境里熏陶出来的物以类聚,是在以后的人生与前程里打不断切不开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这些人之间哪怕品性和格调再南辕北辙,圈子也会把他们牢牢地绑在一起。 是没得选择,无从抛弃的一种联系。 但费扬和索林,还有他的表哥楼逢棠亲哥顾进南他们,都是兄弟,可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却无法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而他曾经交往过的男友,更是蜻蜓点水,水过无痕,来过的,去了的,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只有对纪寒川不一样。 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情感,汹涌澎湃,让他迫切想要得到却又无从下手。 如果说一开始顾珩北只是看纪寒川长得好,有那么点心痒难耐,那么几个月下来,顾珩北俨然把纪寒川当做一个足堪与他匹配,让他觉得他能与之交心的存在。 旗鼓相当,珠联璧合,那是遍寻天上人间,可遇而不可求的灵魂的契合。 纪寒川,值得他从未付出过的,最慎重的对待。 他对纪寒川不是心动,是动心。 心动只是一刹间,为皮相,为性情,自然也会随着这些肤浅的东西光环褪去而消弭。 动心却是一场万劫不复,他的心攥到别人手里了,那个人露一个笑皱一下眉,都能牵引出他的喜和忧。 让他患得患失,让他欲罢不能,顾珩北顺风顺水了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渴望而不可得。 这些心事顾珩北当然不能跟费扬说,他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那些酒都是调出来的,兑得乱七八糟,饶是顾珩北酒量不错,喝到最后也是眼睛红红,脑袋发懵,像是受了万般委屈歪在费扬身上。 费扬当然看出顾珩北不对劲了。 北?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怎么像是被谁欺负了呢? 顾珩北瞪着一双蒙昧迷离仿佛覆着水膜的眼睛,噘着嘴:你谁啊? 我是扬子啊,你丫这才喝多少,醉啦? 嗯,顾珩北点着头,醉了,特醉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我去,费扬乐,你怎么还念起诗来了! 顾珩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光,他竖着一根食指比在红润润的嘴唇上:我给你说一个事儿,你不许笑我 什么事儿啊?费扬是个没心没肺的,到这会还贫,要是太好笑我憋不住不能怪我啊! 憋不住也得憋,顾珩北不满地嘟囔着,一只手揪着费扬的耳朵,凑近过去,特小声地说,我看上一个直男,特直,你说我怎么办吧我? 噗!费扬一下子就笑喷了,哈哈哈哈的,差点带着顾珩北一块从沙发上滚下去。 你不是吧哥们儿,你就为这啊! 不许笑! 不笑不笑,多大的事儿啊,看上了就弄上手呗还是特难弄?咱们圈儿里的?对费扬来说,最难的就是看上同个圈子里的,像索林和刘佳佳那样,后患无穷。 不是顾珩北摇晃着脑袋,眼睛迷瞪瞪,笑得傻乎乎,嗓音被酒意熏染得沙哑,醉入骨髓一般,他嘀嘀咕咕着,不是咱们圈儿的,特穷,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穷,他还逼我吃玉米饼子,忒他妈难吃 费扬傻眼了:你说你看上个卖玉米饼子的?卖饼西施啊诶诶小北,北,别睡啊,跟哥再说说什么情况啊,他在哪儿卖饼我给你去提溜过来 后来的这些对话顾珩北是一点都不记得,以至于第二天费扬打电话过来追问他到底看上哪个卖饼西施时顾珩北一头雾水,笑骂着挂了费扬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纪寒川:顾珩北,今天你看书了吗? 顾珩北:看了。 纪寒川:你看的什么? 顾珩北:《少年维特的烦恼》。 纪寒川:英文版的吗? 顾珩北:中文版的。 纪寒川:那你看的郭沫若版还是杨武能的? 顾珩北:我特么看顾珩北版! 纪寒川:你自己翻译的吗?好厉害! 顾珩北:妈,我妈呢?我能不要这个傻白甜吗? 感谢在20201109 05:08:53~20201109 22:2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若相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感谢读者青余,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想要长高,灌溉营养液 +59 第23章 顾珩北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他很快就把自个儿琢磨明白了。 他喜欢纪寒川,不是为了让自己失意堵心的,既然纪寒川是个直的,他也不去祸害人。 顾珩北也没故意回避纪寒川,别的不说,小美人每□□气蓬勃地陪他跑步聊天,多赏心悦目呢。 当然他也不会干熬着,日子要继续意气风发地过,男朋友必不可少。 京都最大的百货商场里,顾珩北百无聊赖地陪新男友闲逛。 新男友叫闫森,是京都电影学院的,长得唇红齿白,腿细腰软,是那种最迎合时下审美的花美男,顾珩北认识他还在郭询之前。 分卷(19) 顾珩北加入了一个京都高校gay圈的群,进群都要有介绍人,还需要经过几个群主管理的资料审核,里面的人都来自京都名校,素质整体偏高,成员必须遵守群里的公约,按时参加聚会活动,不对外暴|露群员的身份顾珩北的男友几乎都来自这个群。 他们这个圈子很小,极品的1更是难求,顾珩北硬件条件百万里挑一,在京都高校的gay圈里几乎是无人不识。 顾珩北不长情,不滥情,但薄情。 他一次只和一个人交往,有名有份,该他的义务责任应尽必尽,只是性情到底有些骄矜,喜怒难测,前一秒笑意盈然后一秒就翻脸分手。 可即便这样,追求他的人还是从前门大街排到八达岭。 其实时星和华悦这两家公司我觉得都还行,时星更好,顾擎就是时星捧出来的,21岁的大满贯,牛逼吧?但是时星只能给我c签,华悦倒是能给我a签,可华悦实力跟时星不好比,唉,我也不知道选哪个珩北,你给我出出主意嘛 闫森已经大三了,参加过选秀,也在几部电视剧中跑过龙套,他形象虽好,但一直没什么后台,在一次群聚会中认识顾珩北,顾珩北顺手给他介绍了一个剧组,帮他弄到了一个男三号,那部剧还没播,但因为是大ip,他的人设又好,播出后可以预见能小露头角,如今已经有经纪公司递来橄榄枝了,还不止一家。 闫森自那之后玩了命追顾珩北,可惜顾珩北眼光奇特,居然看上郭询那么个五大三粗的夯货。 不过郭询的保质期堪比快餐,闫森一听说他们分手就循着味儿粘过来了,直到前两天顾珩北才点了头。 此时闫森抱着顾珩北的胳膊,一边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柜台一边喋喋不休。 珩北?珩北! 嗯? 闫森不满地晃着顾珩北手臂: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有在听,顾珩北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去华悦更合适,时星那里现在不会有多余的好资源给你。 闫森嘟起嘴:可是我听说华悦的艺人应酬特别多,人家不想被潜规则啦! 顾珩北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闫森小心地观察顾珩北的神色,继续旁敲侧击: 时星虽然大腕多,但是他们每年都有好几部自制大片,随便一部电影里能有个露脸的机会都是很难得了,我们这一行,没人不想进时星。 那你就去时星啊。 可时星只能给我c签,你知道a签和c签的区别吗? 顾珩北懒洋洋地:不知道。 闫森特别起劲地给顾珩北科普,艺人的a签合约非常优渥,公司抽成低,艺人自主性大,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剧本和通告,c签赚的钱几乎全被公司抽走不说,还得让干嘛就得干嘛,各种应酬走穴,当牛做马做鸡做鸭。 顾珩北听完后点头下了结论: 明白了,你想占大公司时星的好处,又想让时星像小作坊华悦那样供着你想桃子吃? 顾珩北一针见血,闫森讪讪,也不拐弯抹角了: 珩北,你上次一句话,齐章就要我了,你说你跟顾擎都姓顾,你们不会是亲戚吧? 齐章就是顾珩北给闫森介绍的那部剧的制作人,也是21岁大满贯影帝顾擎的经纪人,虽然闫森不确定顾珩北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依照齐章对顾珩北有求必应的态度,闫森知道顾珩北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顾珩北发出一声轻笑: 我跟顾擎没什么关系,跟顾卫国和顾航远倒是都很熟,要不我帮你介绍介绍? 顾卫国是曾经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老人家,顾航远是此时的京都市市长。 讨厌!闫森娇嗔地晃了晃顾珩北的胳膊,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顾珩北淡淡道:人呢,有多大的实力就捧多大的饭碗,捷径走多了,早晚都要摔跟头,与其那个时候从云端跌下来,还是脚踏实地,走稳一点好。 闫森心中愠怒,但是他到底算是混娱乐圈的,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多不高兴都能挤出一张笑脸: 哎呀!你怎么跟我高中班主任的,我知道怎么做了嘛哎!那家店出新款了,咱们进去看看! 顾珩北蹙了下眉,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以前绝不会这样上纲上线,闫森是他自己点头交往的,人都有优缺点,漂亮的男孩子恃宠生骄,有点小虚荣提点小要求都不是过分的事,并不是人人都像纪寒川 这个名字一从脑海里生出来顾珩北就摇了摇头,打住,他在意念里捏着柄小锤打地鼠,纪寒川的脸从哪里冒出来他就打一下。 这么一yy顾珩北倒是把自己逗乐了,心情也好了起来,心情一好他也有闲心哄闫森了,让服务员把闫森试穿的衣服都包起来。 闫森这才真正喜笑颜开,当他又从试衣间走出来时正看到顾珩北手里拿着一件黑色衬衫打量着。 闫森走过去,眼睛一亮:这件漂亮! 顾珩北却抬高手臂:这件不是给你的。 你要自己穿? 顾珩北转身把那件衬衣递给营业员:拿件180a的。 营业员看着顾珩北笑道:先生,这款衬衫是修身的,您更适合185a的。 照我说的拿,送人的。 闫森好奇问:你要送给谁啊? 一个小学弟。 衬衫是纯黑色,衣服的两肩和袖子上镶嵌着金色的纹路,黑金搭配,精致华丽充满大气。 这种风格的衣服是一整个系列的,衬衫开衫风衣大衣和西裤,是一整套的,尤其是那件板正的黑面镶金纹的制服式大衣,挂在模特身上笔挺肃穆,有一种好莱坞星际电影里外星帝国|军服的科技感和厚重感。 顾珩北让营业员把整个系列的衣服都给他拿了一套,然后把车钥匙给了营业员让人把东西给他都送车里去。 闫森心中警铃大作:你对学弟可是够好的啊。 几件衣服罢了,顾珩北漫不经心的,给你买的不是更多。 闫森撇嘴:咱俩是什么关系,一个学弟能比吗? 顾珩北偏头看了闫森一眼,像是接收到对方吃醋拈酸的心情,莞尔地笑了下,他这一笑眼波流转溢彩横生,把跟在后面的两个营业员看得面颊绯红心旌摇荡,更别说本就迷恋他的闫森,当下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闫森当着人前就毫不避讳地双手搂抱住顾珩北的腰: 你觉得这衣服好看,我也试一下,穿给你看! 闫森这句话是踮了脚贴着顾珩北耳朵说的,其中的嗳眛暗示呼之欲出。 顾珩北明显一愣,目光不由自主滑出去,在无焦距的虚空里凝定了半晌,然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闫森微讶,你不喜欢? 顾珩北一手一个攥开姚森的手,俯下|身去沙哑低语: 你要是穿这一身,我会忍不住买根鞭子。 傍晚的时候顾珩北回自己宿舍拿点东西,他今天有会要约,当然住外面,第二天是周日,美美地睡个懒觉,晚上直接过来去解剖馆陪大体老师,他把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满满意意,对了,等会还要跟纪寒川打个电话,说他明早不跑步了。 顾珩北让闫森坐在车里等他,自己上楼去。 再下楼来却看到闫森站在车外,正跟别人谈笑风生。 珩北!闫森面对着顾珩北,对他招了招手。 那人回过头来,正是淡淡微笑着的纪寒川。 顾珩北步子放得有点慢,走上前来。 闫森坐在车里的时候忽然听到车窗被叩响,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帅得惨绝人寰的小帅哥。 车窗上有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闫森推开车门走下车,纪寒川一愣,然后又迟疑地往车里看。 你认识珩北吗?闫森饶有兴致地问。 你是? 我是珩北朋友,他去楼上拿东西了,一会就下来。 然后两人就在这边聊上了。 怎么跑这来了?顾珩北住的是南苑,纪寒川住的是北苑,两人不是同个宿舍区。 我来找师兄说点事,刚好看到你车在这,没歇火,我以为你在车里面。在大学里,同系或者同个导师门下的学生会以师兄弟相称,没什么关系的才会叫学长。 纪寒川笑着解释,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门票,明天老校区有科创大赛,我师兄给了我几张票,要一起去看吗? 顾珩北还没说话,闫森就插话进来:什么大赛? 科创大赛,他看闫森一脸迷茫,于是耐心解释,就是科技创新比赛,我们学校的物理学院和计科院还有建筑学院都有参加,会有机器人、无人机这些高科技的 闫森翻了个白眼:那有什么好看的? 纪寒川噎了下,看向顾珩北:学长,你去吗? 一声学长让闫森眉心一跳,他的眼睛在纪寒川精致的眉目上逡巡半晌,立刻顿悟了什么。 闫森倏地挽住顾珩北的手臂: 哎呀太可惜了,我们明天有别的事情,没有时间呢,珩北,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9 22:31:27~20201112 06:0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闫森的动作和声音娘气得毫不掩饰,撒娇得明火执仗,让纪寒川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但是他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顾珩北的朋友一个两个都很个性。 顾珩北定定看了眼闫森,然后把胳膊抽出来顺势又抽走了纪寒川手上的门票只取了一张,随后他低头看上面的时间和地点,起手扬了扬: 好啊,你还叫了谁?明早可以跟我车一起走 你怎么又开车了?纪寒川拧起眉,你这个习惯很不好,顾珩北,你还没驾照呢! 顾珩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被晾在一旁的闫森嗤了声: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歹啊,这辆车在全京都没人敢拦你知道吗? 纪寒川跟闫森不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纪寒川伸手握住顾珩北的手腕,很轻声地说: 别开了,还有半个月你就能拿驾照了,到时候随便开。 少年微凉的掌心沁在皮肤上,顾珩北却像是被烫到般缩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半个月才能拿驾照? 我知道你的生日啊。纪寒川微微一笑。 那个微笑使顾珩北产生一个很不恰当的联想,就像《西游记》里的如来佛祖始终笑面齐天大圣,沉稳笃定,让顾珩北有一种他也翻不出五指山的错觉。 顾珩北目不转睛地看着纪寒川,然后把手指上勾着的车钥匙放进了纪寒川的手心里:行,那这个就暂时放你这里,等我拿了本儿你再还我。 你那个学弟是个怎么回事儿啊?他是太平洋警察啊,管他妈也太宽了吧! 闫森快要气炸肺,顾珩北把车钥匙给了纪寒川后就把他买的东西都从车里提出来,然后这俩人拎着大包小包穿行过长长的校园。 顾珩北却心情极好:他说得对啊。 闫森的脸青青白白,滚过好几道混合着愤怒和嫉妒的情绪,最后还是忍不住:顾珩北,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他啊?你要是看上他你还找我干嘛? 顾珩北凉凉道:是我找你还是你找我啊? 你什么意思?闫森停住脚步,站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冲顾珩北叫嚷,你这是承认你看上的是他?那你跟我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啊?咱俩是名正言顺的吧,你这样算什么?你玩儿精神出轨吗? 顾珩北也停了下来,他这个人从来就不怕跟别人掰扯道理,只要他想,这世上谁都不会比他更能讲道理: 我看上他,但他是个直的,我和他没可能,你追我,我给彼此一个机会来相处,从头到尾,我只答应过我们试试 顾珩北笑了下,闫森,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做精神出轨,那是建立在你对我心无旁骛,我对你情有独钟的前提之下当然,咱们这样的人很难理解这两个词的意义,你敢说你对我心无旁骛吗?你敢说你只是图我这个人吗?这种彼此付出一些对自己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来交换暂时想要的,才是我们目前的关系 顾珩北说着,自己的眼睛却浮上一层罕见的迷茫,像是飘起浓雾的幽谷,清冷而朦胧,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我是精神出轨,我的轨道还没有搭建到你这里,但如果你这么认为,我保留你先提出分手并且索求赔偿的权利。 闫森瞪着眼睛,张口结舌,顾珩北说的很多话他甚至都没理解,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我、我没要分手 那么我来提吧,顾珩北耸耸肩,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们分手,二是我让你拿到时星的a签,我们分手。 顾珩北!你混蛋! 顾珩北淡漠地看了一下周围,闫森的嗓门招来了许多侧目的眼光。 如果你要在我的学校里跟我闹,那么你就是选第三条路,我们撕破脸,再分手。 我没想跟你撕破脸!闫森脸皮涨得红紫,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瞬间就无可转圜,他低下声,面目变得楚楚可怜,语带讨好与恳求,好了嘛,是我不对,我不该胡乱吃醋 你没有胡乱吃醋,你的感觉很精准,你还想在他面前暴|露我们的关系,可惜啊,他不懂。 分卷(20) 顾珩北半嘲讽半自嘲地笑了笑,忽然问:你知道我还没有驾照吧? 闫森不明白顾珩北为什么问这个: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开车? 闫森被问得迷糊: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啊?别人不敢这么开是怕交警拦啊,可你的车,谁敢拦这个牌啊? 平安无事的时候是没人会拦,可要是出了意外,一个无照驾驶够我进去关挺久的呢。 能出什么意外啊? 是啊,能出什么意外呢,顾珩北越说笑意越深,我开车从来不超过八十码。 闫森快抓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顾珩北收起笑,三个选择,你选一个吧。 周日的早上晴空万里,老校区人头攒动,顾珩北和纪寒川还有李楚一起来看比赛。 十二月的科创大赛其实是京都几大理工高校联合举办的一次预赛,为了全国和世界科创比赛选拔人才,今年的会场在京大,虽然只是校际联赛,依然围观者众,顾珩北甚至看到了一两个熟面孔,而认出他的人就更多了,拉着他不放手。 那几个是这次比赛的赞助方和投资人,李楚在座位上坐下,却伸长了脖子往看台最前排的位置上张望,他用胳膊肘扛了扛纪寒川,中间那个是宏时资本的人,你看到没?他们都认识顾学长! 纪寒川点点头。 李楚难掩兴奋:以后咱们的项目要拉投资人,能找顾学长搭线就好了! 纪寒川蹙了蹙眉:项目好,自然会有投资人青睐。 天真!李楚用指头狠狠戳了下纪寒川脑门,你忘了你上次跟子钰撞设计,明明你的作品更好,可人投资商要你了么?人还不是要了子钰,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顾珩北走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纪寒川抢着说,比赛快开始了,你要喝水吗? 别岔话题,顾珩北瞥了瞥纪寒川,李楚你说。 李楚当然会说: 先前有个网络公司举办游戏设计比赛,寒川和子钰都参加了,最后决赛的时候吧子钰赢了,不过后来那公司里的人找寒川,想要他的部分模块,和子钰的套用结合,但是要把整个软件著作权一起买断,这傻小子两万块钱就卖了!李楚哼了声,这里面的猫腻儿咱们都懂,本来就是寒川的设计更好,但是子钰 王子钰也是室友,李楚不想多说,但是那表情不阴不阳的,明显很是不忿。 顾珩北一听就明白了:你先前说你的游戏卖了两万块钱,就是这个啊,那会看你挺高兴的我还当你赚了,听李楚这意思,还是强买强卖了? 不是强买强卖,纪寒川无奈地说,当时我也需要钱,是自己要卖的。 拉倒吧!李楚撇嘴,要是当时你得奖了,奖金就有十万,后续游戏开发运营你永远有分成,就你个傻帽,什么都不懂! 行我傻,纪寒川推了李楚一把,看比赛吧,叫你来干嘛的! 场上的比赛果然已经开始了。 京大的科技馆设施非常科技,会馆里的灯光倏地一暗,只有前方的展台荧光熠熠,像是一片浩瀚星空,数架闪亮亮的小飞机在半空中争先恐后地飞舞。 纪寒川靠过去,问顾珩北:看得懂吗? 嗯,顾珩北点头,模拟太空舱环境,比谁飞得高还是飞得远? 没有固定的评比标准,纪寒川指了指最前排的那些后脑勺,那些出钱的人,喜欢什么,觉得哪个项目能赚钱,就会投票给哪个 你又被人欺负了? 这话题转得纪寒川猝不及防:什么? 此时他们两个人的脑袋靠得极近,顾珩北用额头撞了下纪寒川的,声音凉涔涔的,很是不满的样子: 上次有人举报你你就没追究,王家那小子抢你游戏你还让他抢啊,怂不怂? 纪寒川愣住,继而哭笑不得:他没有抢我 顾珩北嘲道:我现在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是个圣母啊。 纪寒川转过头去,看着前方半晌,又调过头来,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要说什么直说。顾珩北凑过去,温热的呼吸拂在纪寒川的耳边,纪寒川要是动一动,两个人的皮肤就会触碰到。 纪寒川叹了口气:顾珩北,你眼里真是揉不得一点沙子。 嗯哼。 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纪寒川的语气里有刻意的笑意和揶揄,也有没能藏住的失意和无绪,我们正常人的字典里,还有妥协这两个字。 凭什么妥协的人要是你?顾珩北横过去一眼,我知道有人欺负你,就很他妈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本文十五号凌晨入v,入v当天三更合一,希望大家支持呀,小墨鞠躬感谢! 然后,这个评论区冷得已经逼我穿上秋裤了。 还是要我放撒手锏?今明两天能有三十个人评论,v章首日就更一万二!要是两天累计五十个人评论,v章周日就更一万五! flag立在这里,来吧,用你们可爱的小手指换我勤奋的小手指!e on! 感谢在20201112 06:09:50~20201112 16: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27801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纪寒川眸光微微一动,好半天不能言语。 观众席上没有灯,像是电影院里开演后的放映厅,只有前方站台四周投射过来的光线交叉着,在两张俊逸的脸庞上明明灭灭。 他们对视了足有数秒,直到会馆里忽然爆出一阵阵的惊呼,原来是台上有架无人机起了火,火星四溅的,很是壮烈凄美。 靠!李楚握着拳,太可惜了! 顾珩北问:这是你们计科院的? 是,是我们师兄的团队,纪寒川懊恼道,可惜了! 顾珩北食指抵着下巴懒洋洋地观望了会,明智地把技术不到位,有什么好可惜的这句话给咽了下去,否则他觉得纪寒川很大概率要再送他一句,我们正常人的字典里,还有厚道这两个字。 纪寒川的那位师兄垂头丧脑地过来了,他先是看了看顾珩北,大概是想让顾珩北往边上挪一个位子,他好坐纪寒川旁边去,可惜顾珩北纹丝不动。 师兄只好蹲在纪寒川面前,唧唧咕咕地抱怨着,把自己的飞机为什么会爆|炸的原因分析了一通,顾珩北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在心里总结,放屁。 虽然比赛输了,饭还是要吃的,师兄领着整个团队和纪寒川几人一起在老区的校外找地方吃饭。 顾珩北和纪寒川并肩走在一起:你师兄想拉你进他们的控制组对吧? 纪寒川点点头。 他们的指导老师是谁? 纪寒川说了个名字。 顾珩北嗤了声: 别浪费时间,他们这个团队是发动机技术到瓶颈了,那小飞机着火跟算法没关系,你去也不顶用,混不出名堂的。 纪寒川紧张地往前面望了望,幸好他们跟其他人隔着一点距离,周围又很吵闹,才没人听到。 无人机普及是大势所趋,这个方向没问题。纪寒川说。 我跟你说技术,你跟我说方向?顾珩北白过去一眼,你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还没有,我在考虑。说是在考虑,但顾珩北看纪寒川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八成是要答应的。 你考虑的因素是这个团队本身的前景还是人情? 纪寒川迟疑了一下:我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 顾珩北双手插兜,神色有些忍耐地看了纪寒川一眼,他往前冲了两步,没再跟纪寒川并肩,步子迈得六亲不认,摆明了不爽。 纪寒川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沉默不语地跟在后面。 两个人的交情好归好,但是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他们经常不能一致。 顾珩北哪里是忍得住话的性子,他重重地踱了几个步子,忽然回过身来: 纪寒川,你很有问题你知道吗?你到现在都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一开始捡垃圾,那时候你还没有别的选择,你和王子钰的比赛结果你也没得选择,但你卖掉游戏,就是一场自作多情的妥协,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底线定得很低,还任由别人一拉再拉,顾珩北面朝着顾珩北,双手环胸,他比纪寒川要高一些,居高临下,十足的盛气凌人,你对自己的能力和价值一无所知,没头苍蝇一样跟在别人后面转,即使你知道这样的团队前景黯淡,只要人家要你你就屁颠颠儿地过去,你的野心理想就是这么点三瓜俩枣 纪寒川怔怔地看着顾珩北,脑子里面像是有一根引|线在滋滋作响。 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无地自容还是该恼羞成怒。 他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评判过。 一针见血毫不留情,把他剥皮抽筋了个淋漓尽致。 顾珩北,纪寒川耳畔嗡嗡响,脸色青白声音僵硬,人要脚踏实地,路要一步步地走 你错了!顾珩北打断他,脚踏实地是普罗大众的路,你不是,你知道京大每年能走天才计划进来的有几个人? 顾珩北用一只手比出来一个数字,数以千万计的同龄人里,就只有这么几个名额,今年里有一个你!你都不知道你天生就跟他们不一样 顾珩北指着前面那群正在商讨着去哪家店里午饭的少年们,他语音激昂,每一个字落地有声,隆隆地砸, 你用六年时间走完了他们十二年的路,你能背出一整部的牛津大辞典,你在三个月里学完了他们四年都学不完的东西,然后你打算用未来最宝贵的三年半去陪着他们耗在一个一眼就能看到结果的空想里? 纪寒川忍不住争辩:你这样说不对,是,我师兄他们现在技术是不达标,但是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大家都会成长 成长?顾珩北冷嗤,要多长时间?八年,还是十年? 纪寒川抿紧嘴唇,没说话,但表情写满了俩字,不服。 顾珩北抬手指天,问纪寒川:你看那是什么? 纪寒川虽然恼着,却还是向上看了眼,回答:大雁。 那是他们,顾珩北手指往四周一轮,意指他们身边川流不息的少年学子,然后又指了指纪寒川,最后拇指比向自己,大雁有自己要飞的路,它们从西伯利亚往南飞,一队队一行行,一只大雁是飞不远的,但你和我不是大雁,我们是鹓鶵[yuān ch],知道什么是鹓鶵吗? 纪寒川神色无比复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自高自负自我膨胀的人,很是震惊,很是震撼,他单手撑住额头,低喃: 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顾珩北赞赏地点头,然后伸手揽住纪寒川的肩膀: 大雁就是大雁,鹓鶵就是鹓鶵,大雁想做鹓鶵那会累死,鹓鶵跟大雁一起飞那会憋屈死,你现在就是非要混在雁群里的那只蠢鹓鶵,你知道吗? 纪寒川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他心说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天之骄子们要是听到顾珩北这番话怕是要齐齐吐血三升,然后联合起来把他就地打死! 学长你是真高看我啊。 顾珩北仰头笑:你心里话是顾珩北你可真狂吧?大胆地说,学长接着! 他笑得那样肆意,冬日的暖阳落满他张扬俊美的脸庞,眼睛里流光四起,像是溢动着的海洋,让人目眩神迷。 如果你现在没有方向,没有找到最好的那条路,那你宁可等待,不要随意登上任何一辆明知不能将你搭载去终点的车,你不用怕错过,鹓鶵不怕错过北海,只怕被那些小岛小礁绊住了翅膀。 这就是顾珩北,纪寒川心中叹息,那么优越,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咄咄逼人不顾一切的张狂与妄想。 他是贵胄天成,人间岭雪。 他是纪寒川青葱倥偬年华里前路未明时亮起的灯。 只是很多很多年以后,顾珩北没有落脚北海,纪寒川再不与世无争,他们都活成了年少时对方的模样。 纪寒川和顾珩北的生日离得很近,一个是12月19号,一个是1月1号。 顾珩北送给纪寒川的生日礼物是一部在当年引起通讯行业大变革的智能手机,就是俩人在操场上和人打架时摔坏的那部,顾珩北让人从港城又给他捎回来两台。 那会是在纪寒川的宿舍楼下,手机有两个颜色,一黑一白,纪寒川选了黑的,顾珩北歪着头:你为什么不选白的? 白的留给你,你穿白大褂的嘛。 顾珩北咧嘴笑:我也觉得黑的适合你,来,你跟我来! 纪寒川第二回 去了顾珩北的那间公寓,顾珩北把他带进衣帽间里。 漂亮吧?我第一眼看到这衣服就觉得只有你穿了才好看! 是很好看的衣服,但是纪寒川脸颊微热,莫名觉得有点难为情。 无论是上课还是做其他事,这样的衣服都很不方便,款式太惹眼,版型又那么修身,说实话,坐哪里手脚都展不开。 纪寒川忍不住说道:这是我穿衣服,还是衣服穿我呢? 分卷(21) 当然是你穿它们了,元旦那天我生日会,你就穿这个来,好不好,顾珩北眼眸湛亮,他期待地说,这个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 纪寒川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送我衣服,反而当是我给你的礼物,顾珩北,你图个什么啊? 顾珩北笑吟吟地伸指在纪寒川下巴上揩了一点油:当然是图你的美色啊! 纪寒川一脸无奈。 穿嘛,顾珩北继续轻挠他,赖皮的小动作和清清懒懒的嗓音像是窜着微许电流的小粒子挠动着纪寒川的神经,纪寒川好笑地想着,这家伙怎么这么会撒娇,撒娇得这么浑然天成让人无可抗拒,小哥哥,我就这么点念想,你穿嘛 别闹,纪寒川抬手虚握了下,正好捉住顾珩北的食指,修长细腻的一根手指被他圈在掌心里,纪寒川认命地妥协,好了,你别这样,我到时候穿就是了。 纪寒川那种丧|权辱|国似的表情大大取悦了顾珩北,他就是喜欢看纪寒川这种我不想但你逼我我不得不从的模样。 如果有天能逼迫他做点别的就好了,顾珩北美滋滋地幻想。 此时的顾珩北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乌龙百出的生日会,把他和纪寒川之间那道像宣纸一样薄,又像冰墙一样厚的屏障,彻底打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凌晨入v,首订的小天使们都可以参加抽奖,具体人数我看首订有多少再确定哈,确保人人有份。 我知道今天一定会有这样的评论卡得一手好v,虽然我写掉了你们的评论,但你们依然有评论可写,对不啦?爱你们。 然后下一本文会开《全家重生后我成了逼王》,是本大爽文,有兴趣的朋友看下预收文案帮小墨收藏下,感激不尽,么么。 感谢在20201112 16:58:22~20201114 06:2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6个;清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rrytiti 12瓶;青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你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送完衣服后,顾珩北看时间还早,便拖着纪寒川下棋,一边问他。 纪寒川的脸一下子亮起来:我哥明天会过来! 你哥?顾珩北记起来,哦对,你说过你有两个哥一个妹,是那个在南江打工的哥哥? 嗯,纪寒川专注地看着棋盘,落下去一颗黑子,我哥哥叫纪宁生。 顾珩北才对纪寒川哥哥叫什么不感兴趣呢,不过他转念一想,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你哥哥跟你长得像吗? 纪寒川笑着摇头:不像。 顾珩北更兴趣缺缺了:哦。 也是,像纪寒川这个模样,从穷山恶水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几十年大概就只能出这么一个,就算一母同胞也造不出第二个来。 纪寒川却神采奕奕的:我哥来京都,可能就不走了,他说在哪里打工都是打,在京都还能陪我。 顾珩北思忖了下:你哥哥以前做什么?如果他想在京都找工作,我应该能帮点忙。 其实顾珩北一开始也有说过能帮纪寒川找兼|职,但那时候纪寒川跟他不熟婉拒了,这一次纪寒川却很是感激地看着顾珩北: 我哥很多工作能做的,制造业和服务业的他以前都做过,纪寒川抿了下嘴,澄澈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加上附加要求,如果能够稍微不那么辛苦,就更好,我哥这些年在外面,一个人吃了很多苦,我想让他来到我身边,能不那么苦。 纪寒川生日那天没有邀请顾珩北,甚至生日后的一连很多天顾珩北都没再见到他,纪寒川甚至还中止了一直风雨无阻的晨跑。 这让顾珩北非常不爽。 你最近在做什么?影子都不见。顾珩北给纪寒川打过一次电话。 纪寒川在电话那头含含糊糊地说:忙一点事情。 顾珩北按下心头不满:对了,你那个哥哥,不是要找工作吗?你把他的资料给我一份 不用了,纪寒川的声音很轻快,我哥已经有工作了,是他在南江工作过的那家店的经理介绍他过来的。 哦,那他住哪里呢? 他们单位包食宿的,我哥就住宿舍,非常方便,不过他要去祭城培训一段时间,然后才能回来正式上班。 哦,那行,那要有事,你就跟我说。 好。 顾珩北很是不高兴地挂了电话,纪寒川这小孩真是不懂事,自己为他那什么劳什子哥哥的工作还特意给索林张了口,想把人送到索林的公司里去呢。 他哥都找到工作了纪寒川也没跟自己打过一个招呼,什么规矩啊这是。 就他们这关系,纪寒川的哥哥到了京都,也不说带出来介绍他认识下一块吃个饭,这小子是完全不懂礼数啊! 可是话说回来,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啊?不过是一个学校的校友罢了,京大光现在在校就有两万多人,校友算个屁! 顾珩北喜欢一个人愿意去宠他偶尔纵容他,但是谁都别想让顾珩北去舔他。 纪寒川敢晾着他,顾珩北就能当这人不存在。 这一不见足过了小半个月,直到顾珩北生日,也是新一年的元旦来临。 顾四少爷的十八周岁,小半个京圈闻风而动。 顾珩北在家行四,他的亲哥顾进南,手里握着十位数资产,上头有个大堂哥顾向东已经三十多岁,仕途平顺步步生莲,三堂哥顾望西比顾珩北大四岁,在读军校,顾珩北本人更是少年天才。 顾家这一代子孙,遍布军政商学,个个翘楚。 兄弟一体连枝同气,可以预见,帝都未来三十年,顾家都必能在鳌头占据一席之地。 簪缨世家,正值鼎盛,门前华盖云集车马如龙。 顾珩北是整个顾家的老幺,他过成|人礼,平日里那些巴结得上巴结不上顾家的倾巢出动蜂拥而来。 顾珩北的生日和跨年夜一起倒计时,一群发小兄弟进入狂欢。 会所的包厢里,顾珩北就是众星拱月的那个月,兄弟们挨个灌他酒,闹他,送他礼物,大多还算是靠谱的,只有他表哥楼逢棠十足十是个傻逼,不知道从哪弄来个北欧小男孩,白皮肤大眼睛,细长腿儿软腰身,漂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楼逢棠把人直往顾珩北怀里塞。 顾珩北气得差点把楼逢棠和小老外一起打包扔出去。 包厢里有好几个是老实人,比如顾珩北的三堂哥顾望西,根本不知道自家堂弟的性向,甚至连搞基的概念都没有,顾望西看得直迷糊: 小棠子,你搞个小老外来是什么意思?给老四解剖啊?那你也别弄活的来啊! 所有人都笑喷了。 凌晨的时候整个世界烟花四起,顾珩北和兄弟们在包厢外的阳台上,隔着头顶的玻璃屏障看万家灯火和火树银花。 外面北风呼啸,阳台上却温暖如春。 顾珩北在暖熏熏的醉意里看手机,无数条蜂拥而至的短信里,他终于看到了来自纪寒川的生日祝福,当时顾珩北瞪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着,几度想狠心删去这条短信。 这小子还能记得他生日?他还当他在哪挖了个洞冬眠去了呢! 这么长时间不声不响不联系,现在发个短信算什么?当他顾珩北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 顾珩北把纪寒川的号码从【特别】组拉到【妖孽】组,又拉到【京大】组,再拉到【智商120以下】组,最后拉到【哦】组,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拉了好几遍。 他在意念里竖起纪寒川的小人像,用一根毛绒绒的鞭子抽,抽抽,抽抽抽。 剥光了抽,翻过来抽,翻过去抽。 顾珩北脑补满意了,心里顺气了,这才用他矜贵的手指发出去一条短信: 【谢谢大家的祝福,明晚五点丰泽楼顾珩北恭候光临】 这个所谓大家,其实是给纪寒川量身定做的,因为明晚的生日正宴要邀请的人早就被顾珩北当面或电话通知过了。 只有纪寒川,顾珩北准备了他的位子却始终怄气没通知他,纪寒川要是敢不主动来打招呼,顾珩北就能把他那份饭倒给狗吃了。 顾珩北有些心不在焉,触摸屏又无比顺溜,他自己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滑了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一条接一条地轰炸他的手机。 靠! 顾珩北差点直接摔掉手机,他把这条信息群发给整个【哦】组了,那是他手机里人数最多的一个分组! 假大家变成了真大家! 靠靠靠! 这个【哦】组里人员成分非常复杂,有同圈子里但是关系一般的京城名少,有朋友介绍认识的朋友,也有为了讨好他父兄而刻意接近他的猫猫狗狗,当然还有他在京都高校gay群里结识而来的同道中人。 被分在这个【哦】组里的,没有一个人是顾珩北原本计划要请的! 至于他什么时候把纪寒川拉到【哦】组里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顾珩北只觉得天摧地挫肝胆俱裂,恨不得立刻黑掉电信局的服务器炸掉整个京都的通讯网! 无数条回复瞬间挤爆了顾珩北的收件箱。 【丰泽楼?什么意思?】 【哟!新年新气象,顾少要请客吗?】 【丰泽楼哪个包厢,还是大厅?一定到!】 【不好意思啊顾少,你看我这现在在老家呢,这个节点机票忒难弄,你看三号等我回去了,我请你】 【土豪土豪是为了庆祝新年请客嘛哈哈哈哈你太客气啦!】 【珩北,我就知道你还想我】 顾珩北头顶金星脚下旋转,欲哭无泪。 纪寒川你这个祸害,四爷明晚不把你咬碎嚼烂了爷这生日就白过了! 让顾珩北再群发一个信息回去说不好意思新年了给大家开个玩笑都别当真那是不可能的,他丢不起那人。 顾四少爷说出去的话砸出去的钉,不就百来个人要吃饭吗,这他妈算个事儿吗?来! 顾珩北想了想,然后捏着手机进到厕所里,他在这跨年之夜的凌晨给丰泽楼的老板打电话,要明晚包下整个一楼大厅。 老板在电话那头就直接给顾珩北跪了。 要说丰泽楼,那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饭店,像元旦这种节日就连大厅席位都是提前俩月预定的,哪怕订位的人只是平头百姓,你都不能说把人赶了就赶了,坏了人家饭店的口碑声誉,那是逼老板去死啊! 顾珩北说:那你还有空的包厢吗?我要的位子也不多,你就给我腾个百来人的地儿! 四少,小四爷,我的小祖宗诶!老板痛哭流涕,把头磕得咣咣响,我可以把我自己的包厢让给你,我全家老小明晚就在自己屋里吃涮火锅了,你看成不? 你那包厢能坐多少人啊? 十二人! 顾珩北坐在马桶上,却好像屁股被架在烤炉上。 他眦眉瞪眼磨了好一阵牙,很想让人给他送根烟进来点个火机,最后掐了把大腿冷静下来莫急,莫慌,没有四爷搞不掂的状况。 顾珩北把所有的短信全都浏览了一遍,幸亏是小长假,很多人有事不能出席,顾珩北先是在心里把那些明确表示不能驾到的人感谢一番,客气回复【那真是太可惜了,祝你节日快乐,下次再聚】,然后他算了算,确定会来和可能会来的人共计63人。 63,顾珩北龙心大定,他本来在丰泽楼订的就是个能容纳50人的小厅,在小厅里加个三五张桌子不在话下,再加上丰泽楼老板慷慨挪出来的包厢能放十二个人,哪怕【哦】组里剩余的人全来了,也足够安排下了! 再然后顾珩北挨着个儿的,把原本正儿八经要请的朋友通知一遍【明晚生日宴时间地址变更,榕庄八点,顾珩北恭候光临】 榕庄是个私人度假山庄,大多数京都人只闻其名,耗尽千金都不得而入,出入其中的必是京中顶级红贵。 顾珩北原本要请的这些人大多是他的同学好友,不方便将人带进榕庄这样的地方,现在被逼到这份上,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是其他人临时要在榕庄里举行几十人的宴会,其难度比在丰泽楼里抢包厢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对顾珩北来说却只是一句话的事。 榕庄最大的老板就是顾珩北的哥哥顾进南。 顾珩北一边看着短信小翅膀唰唰往外飞,一边满意地抖着腿,天才就是天才,没有四爷保不住的里子和面子! 果然,收件箱再次爆炸。 【天!我看到了什么?榕庄?是我知道的那个榕庄吗?】 【珩北,换地方了啊?好的,我会准时到的】 【哇哇哇哇哇榕庄!】 顾珩北把短信挨个看着,没有发现纪寒川回复他,他刚想给纪寒川打个电话,一来通知时间地点,二来今天毕竟是跨年夜,顾珩北还是想跟他亲口说声祝福,可就在这时,厕所的门板被拍得咣咣响,索林直着嗓门在外面喊: 小北!你拉多久了?掉马桶里啦! 叫魂啊? 快出来!咱们换地儿,都等着你呢! 顾珩北只得开门,这一岔,也就忘了给纪寒川打电话。 寸事儿往往就是这样,一步岔步步岔,顾珩北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始于乌龙终于闹剧的生日会,揭开了他潜藏已久也从不打算大白天下的隐晦心思,成为日后他和纪寒川之间无数风波迭起的开端。 新年临近的那一刻,纪寒川是被自己的手机闹铃惊动的。 这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把自己钉在了电脑前,所幸,他赶上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12月31日,23:59:00分。 纪寒川飞快地编辑短信,然后读着秒,掐在最后一瞬发送了出去:【顾珩北,生日快乐!】 静待几分钟后,他收到了回复:【谢谢大家,明晚六点丰泽楼恭候光临】 分卷(22) 纪寒川看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个群发的回复,是顾珩北邀请他参加生日会。 丰泽楼纪寒川喃喃地念着,打开搜索引擎,找到那家饭店的地址,记住乘车路线,然后他站起身抻了下腰,点开电脑桌面上一个缩小化的编译器,随手按下enter键,进行最后的试测。 这是他半个月废寝忘食的成果。 徐进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敲他的门。 你们屋就你一个在啊?徐进抱着一个不锈钢碗,里面放着块方便面饼,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外,问纪寒川,你这还有热水没?我去,我睡了一天,壶里水都冷了,现在想泡碗面都没水了! 这个小长假元旦连着周末,有很多人都离校了,纪寒川的宿舍里只留守了他一个,他在楼里落锁前去水房打了两壶水,正好够用。 你就只吃面啊,纪寒川说,我这里有卤蛋和火腿,你要不要? 徐进欣喜若狂:要要要! 纪寒川把徐进让进屋,给他拿了两颗蛋和一根火腿:够吗? 够了够了,纪寒川你太够意思了!诶你吃了吗?我那还有面。 我吃过了。 徐进把卤蛋和火腿都拆了扔进方便面碗里,纪寒川给他碗里倒热水,拿了本4k大的书盖在碗上,徐进随手就把面碗放在纪寒川的桌上。 纪寒川倚在对面铺位的李楚的衣柜门上,陪徐进聊了会天。 徐进搓着手:我们屋也就剩我一个在,咱们楼层好像都走差不多了吧?妈的,学校也太抠门了,这几天宿舍里居然不给暖气,靠!我们留下来的不是人啊? 纪寒川笑笑:图书馆和部分自习室都供暖,你要是怕冷,就去那儿。 我本来真是打算拎着笔记本去图书馆通宵的,这不睡过了嘛!徐进随意暼了眼纪寒川的电脑,霎时头皮一炸,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 纪寒川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一颗硕大狰狞的骷髅头! 那颗骷髅头还是不断旋转的! 骷髅头里红色的血管青色的神经,每一根线条都带来怵目惊心的视觉效果,徐进猝不及防,被吓得弹开三尺。 悲剧也在那一刻发生了。 因为弹开的动作太大,徐进一手打翻了自己的那碗方便面,滚烫热|辣的汤汁全都翻在纪寒川的书桌上,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纪寒川放在桌上的手机! 纪寒川脸色大变,徐进也差点哭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都扑过去,纪寒川先抢救手机,徐进夺过键盘,然后他们疯狂抽纸巾。 一阵手忙脚乱地擦擦擦。 键盘没事,手机直接黑屏了。 这这手机徐进咽着唾沫,声音都直打飘,好贵的吧? 纪寒川也心疼极了,紧紧地拧着眉。 东西名贵不说,这是顾珩北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崭新漂亮的一只交到他手里,才小半个月,就毁了。 纪寒川把手机上的脏东西都擦拭干净了,但是无论怎么按开机键,手机就是不亮。 纪寒川紧抿着嘴唇,心里闷闷地难过,一时间竟觉得很对不起顾珩北,今天还是顾珩北的生日呢,他把人家送的礼物给毁了。 徐进愧疚地说:我来赔我来赔,你多少钱买的? 纪寒川摇了摇头,这不是赔钱的事,这是顾珩北送他的生日礼物。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纪寒川说:我明天先去找人修修看,希望能修好。 对对对,去华强北修,我跟你一块去,那里别说手机,就是航空发动机都能给咱修好了! 纪寒川笑了下:扯吧你就。 徐进很是过意不去,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的。 行了,现在急也没用,明天再说了,你那还有面没?重新泡一碗吧,纪寒川说,想让徐进减轻点内疚,要是有多的,给我也来一份,这味道闻得,我都想吃了。 有有有,我批了一箱呢! 第二天纪寒川和徐进一早就去找地方修手机,当时这款手机还没有在国内发售,但是神通广大的华强北师傅还是拍着胸脯保证能修好,只是要纪寒川隔天再去取。 纪寒川心口悬了一夜的巨石终于落地,他把手机放在店里,顺便和徐进在街区附近的cbd逛了逛。 路过一家鞋店的时候纪寒川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你要买鞋吗?徐进仰头看那家店的招牌,这里都卖的皮鞋啊。学生穿皮鞋的场合不多,平日里跑跑跳跳的大家都是穿球鞋。 纪寒川脸颊有点发红,他用手背抵住鼻尖和嘴唇,修长的眼睫毛垂敛得像把小扇子,那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个十分害羞的姿势,店里的营业员看到他眼睛直发光,连徐进都乐了。 你买个鞋怎么还害羞啊哈哈哈! 纪寒川当然不是因为买鞋而害羞,而是他今天要穿着顾珩北送他的那套衣服去参加生日会,纪寒川虽然是个土包子,也知道那种衣服是不能用球鞋来配的。 之前他也没觉得顾珩北的生日他穿得从头到脚一身新,光鲜亮丽地去饭店有什么不对,却在这个时刻莫名觉出有点不好意思。 同一时间里顾珩北也在家里忙到脚打后脑勺,这天毕竟是他的生日,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大多都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 顾珩北的母亲几年前因为脑癌去世了,但他也没有跟母家的人疏远,尤其是他两个小姨,把他当自己亲儿子一样,顾航远公务繁忙,当然没时间给儿子庆祝生日,所以俩小姨一早就过来,里里外外帮忙照应。 午饭是在家里准备的,顾进南从榕庄调了几个大厨过来,顾珩北被他小姨领着在自家宅子里到处转,见人就叫。 北北啊,今天就是大人啦,三舅奶奶拉着顾珩北的手,年迈的脸布满皱纹,沧桑的眼底隐有泪花,你妈妈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今天这个日子不要讲这些了,四姨姥姥不满地瞥了三舅奶奶,把顾珩北扯过去摸摸脸蛋,满脸堆笑,北北长大了哦,再过两年啊,都能娶媳妇喽! 顾珩北强忍住扭过头的冲动,脸都要笑僵了。 饶是顾珩北记性再好,满屋的老太太他也不能认全,好容易挨个招呼完,他终于能坐到沙发上喘口气。 顾进南也坐在沙发上正在讲电话,一看到宝贝弟弟过来了,马上挨过去,把手机挂到顾进南耳边:你自己来听,他们给你报菜单。 顾珩北听着,不停点头,一心二用地还摸出自己手机。 晚上两场饭局虽然有一场是乌龙该来不该来的人都给了顾珩北确切回复,只有纪寒川连个信息都没发,顾珩北早上打过一个电话,纪寒川是关机的,一直到现在还是关机,他宿舍的电话也没人接。 这小子晚上不会不来吧? 昨晚那个短信不会是他早就定时好到点发送的吧? 他把我的生日忘记了吧? 宿舍也没人,是不在学校了?出去度假了?还是跟他哥过节去了? 顾珩北心不在焉,又隐隐冒火。 纪寒川小半个月音讯全无,临到凌晨发了条信息,之后又杳无声息,顾珩北还没被人这么吊过,吊得他七上八下。 年纪不大,套路不少。 顾珩北低低爆了句粗口。 四少,电话那头的榕庄经理战战兢兢,您还有什么不满意,我这立马改 没有,挺好,我同学都不挑剔的,有吃有喝就行,就是你们到时候别当我同学面叫我四少,不自在。 好的好的,那您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哥,你还要听不? 顾珩北把手机递还给顾进南,顾进南直着嗓门: 晚上都给我打起精神,我家老四的生日,谁敢给他丢脸谁就给老子滚蛋! 要说顾珩北身边还真有个怪圈,顾进南和索林这一号,是京都里排得上名的魔物,偏偏这几个只对顾珩北千依百顺,就跟前世欠了他债似地供着捧着。 顾珩北脸色不太好看,懒懒地靠着沙发椅背,手指不停点着扶手,烦躁。 怎么了四儿?顾进南立刻察觉了,哥看你不太有精神啊,昨晚是不是睡太晚了?还有俩钟头才开饭呢,你上去再睡会去。 没有,顾珩北捏了捏额角,就觉得他们有点吵诶哥,你最近是不是在投资游戏,还搞了个比赛啊? 我不大清楚啊,顾进南说,你怎么知道? 顾进南名下有很多公司,哪个小公司进行些什么业务他真的不可能面面俱问。 顾珩北撇了撇嘴,上次听说纪寒川参加比赛的游戏被强卖后他就查了下,没想到最后才发现那家游戏公司是顾进南名下的,当下一通数落: 你那公司不太正规,既然是办比赛,就弄公平点,内定完找人陪跑也就算了,看上人项目还抢了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虽然纪寒川是个小没良心的,顾珩北还是要把该他的给他争过来,我也不说那比赛了,那么好一游戏两万块就给人买断,活抢啊?小孩儿做那东西多不容易呢!丢份不丢份? 顾进南眨巴眨巴眼睛,好容易听明白了,他不知道他手下哪个公司抢了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被抢的是顾珩北认识的人,他宝贝弟弟这是找他讨说法呢! 顾进南大腿一拍:你别急,哥现在就去查,谁抢了你你什么人? 顾珩北眼眸闪了下:同学。 跟你关系挺好? 忒好。 顾进南立刻表态:谁抢你同学的东西,我让他十倍吐出来! 顾珩北一直瓜耷着的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那也不至于,版权值多少钱,照市价给,别坑人啊,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那破公司是我哥的呢! 顾珩北在两场饭局之间留足了三个小时,第一场虽然是个意外,但既然通知了人,就得把客待好了,顾珩北提前二十分钟到了丰泽楼,预定好的二楼五十人小厅都快坐满了。 这群人员的成分非常复杂,来自三教九流,把他们按桌分配真是费了顾珩北不少脑筋,有些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今天是顾珩北生日。 但既然是顾珩北的生日,却不见他的家人作陪,尤其有些人是奔着顾家其他人来的,未免失望,对这个从天而降的饭局也心里有了数。 顾珩北把gay群里的人单独安排到三楼,就是那老板让出来的主包厢。 群里来的人不多,只有七八个,大都提前就知会好,只是没想到多了个不速之客。 顾珩北看着闫森,眼皮抽筋似地跳。 闫森穿着一身黑色镶金的大衣,赫然就是顾珩北买下来送给纪寒川的那套! 也不知这家伙安的什么心,居然穿着这身过来了! 珩北,听说你今天在丰泽楼请咱们群的人吃饭,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吧?闫森笑语晏晏的,他的号码早不在顾珩北的手机里,是从群里其他人那儿知道消息的。 来者是客,顾珩北淡笑了笑:不介意,他随手指了个服务生,带这位先生去三楼。 闫森也不是空手来的,他递上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然后跟着服务生去往包厢。 主包厢里的人全是京都高校的学生,因为都是gay才互相认识,以前聚会的时候大家能感觉到顾珩北家里条件不错,但是没想到能这么不错。 有人特意去二楼小厅里打听了,回来跟其他人一说,众人的屁股都有些坐不住。 当中最坐不住的就是郭询了,因为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和顾珩北交往过的人。 郭子,后悔不?同伴调侃道,你可是错过了成为太子妃的机会啊! 服务生推门的时候闫森正听到这一句。 什么太子妃啊?闫森笑着走进来,寻了个空位坐下,在聊什么呢你们? 郭询原本涨红了脸,看到闫森后大眼一瞪,然后鼓起了嘴。 郭询和顾珩北相处的时候其实关系还不错,他们分手得虽然突然,但彼此没伤到和气,毕竟时间短感情不深,郭询又有些大大咧咧,所以即使分手后顾珩北也没有删去他的电话,两人还正常联系。 但是后来顾珩北跟闫森在一起,闫森在群里可劲地秀,还夹枪带棒挤兑郭询,就弄得郭询很不高兴了。 昨晚收到邀请短信的时候郭询还问了顾珩北闫森会不会来,顾珩北回复了不会后郭询才愿意过来的,哪知道冤家路窄。 包厢里的其他人见到闫森表情就更精彩了,大家挤眉弄眼,颇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闫森又问了一遍他们在聊什么,于是边上的人把刚才的话题给闫森复述了遍,闫森听完,一张脸都变成了调色盘。 郭询变脸是因为太震惊,没想到顾珩北家世那么牛逼,太牛逼了,这屋里谁知道的时候没震惊,闫森变脸得就很复杂了。 他不光震惊,他还懊悔,毁断了肠子。 闫森跟顾珩北分手的那根导|火|索非常明显,当时他心气儿摆得很高,他觉得顾珩北心里有一人,没劲透了,所以顾珩北要分的时候他也就分了,而且因为拿到了时星娱乐的a签也没觉得自己多亏,有了时星力捧以后什么人物搭不上啊。 但也因为签上了时星,闫森知道顾珩北背景肯定非同一般,他本来也没想再怎样,只是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顾珩北生日他得了消息便不请自来,谁能知道顾珩北那句我跟顾擎没什么关系,跟顾卫国和顾航远倒是很熟竟然是真的! 闫森觉得冤屈死了。 他要是早知道顾珩北是顾家的人,当时他说什么也不会吃那点醋。 只要他把顾珩北哄得好好的,那他跟顾珩北很大概率现在还在一起。 服务生开始进来上菜,一道一道的极品佳肴闫森吃得食不知味,尤其是看到郭询他就更憋闷。 分卷(23) 都是跟顾珩北好过的,都是分了手的,怎么郭询是顾珩北请来的,他自己是腆着脸凑来的。 郭询,闫森举起酒杯,笑着说,来,我敬你一杯,之前我有阵得罪了,你别往心里去,借今天这个机会,咱们一杯酒泯恩仇,我干了,你随意! 郭询才不想跟这个贱|货喝呢,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接着甩脸,意思意思地嗯了下,抿了一口。 闫森蹬鼻子上脸,要跟郭询旁边的人换位子,郭询虽然是个傻大个,但是他对闫森太了解了,这人要坐他旁边还指不定给他添多少堵。 郭询在桌子底下扯住旁边人的袖子不让人换,闫森又拼了命地想换,弄得那人无比为难,就在这时,包厢门再度被推开,服务生轻柔的声音传来: 您这边请。 纪寒川接到的通知是晚上六点丰泽楼,所以他五点半就到了。 他以为自己到得很早了,谁知人家宴席都开半小时了。 纪寒川在前台报了顾珩北的名字,服务生先将他带去二楼小厅,却没看到顾珩北,有人说他应该去洗手间了。 纪寒川站在那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太惹眼了。 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接连等了五分钟顾珩北都还没回来,服务生问纪寒川在小厅里有没有认识的人,认识谁就跟人一块坐,纪寒川哪个都不认得。 服务生于是将他带到三楼。 门一开,一排目光齐刷刷扫过来,像是串联的一线儿电灯泡,刹那雪亮。 有人惊艳,有人惊愕,有人惊喜。 相较于二楼那些人单纯的打量,纪寒川莫名觉得这屋里的人的眼神更让他如芒刺在背,明明这些人的身份年龄看着与他更接近。 纪寒川!惊喜的是郭询。 纪寒川也一眼看到他:郭学长。 服务生放心了,他把人带对地方了。 纪寒川走进去,目光微微一震。 闫森正惊愕地看着他。 闫森是惊愕纪寒川怎么会进了这个屋,纪寒川却误会了闫森的表情。 纪寒川和闫森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漂亮吧?我第一眼看到这衣服就觉得只有你穿了才好看! 元旦那天我生日会,你就穿这个来,好不好,这个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 小哥哥,我就这么点念想,你穿嘛 顾珩北殷切而撒娇似的嗓音言犹在耳。 纪寒川慢慢地走近餐桌,步子稳而沉。 郭询旁边那个不堪其扰的人终于松口气,他站起来: 你们认识啊,那这个座给你坐。 说着那人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挪过去,把位子腾给了纪寒川。 纪寒川在郭询旁边坐了下来,他这一坐,所有人都误会了。 在座的都是什么人?来自京都各个高校里的gay。 顾珩北为什么把他们分在同一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小帅哥坐在他们屋里,身份不言自明。 不会是顾珩北的伴儿,要是伴儿顾珩北不会把人安排到这里来,那就是同道中人经过顾珩北,要加入他们了。 群里成员本来就都是一带一互相推荐,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揣测。 真帅呀,你是顾珩北朋友?有人先开口问。 纪寒川坐得笔直:他是我学长。 对,我们一个学校的!郭询飞快地接口,然后他的眼睛一下子瞪滚圆,一记重拳捶在纪寒川肩膀上,纪寒川!你也是?我靠我还以为你是直的呢,你看着真是不像啊! 纪寒川莫名:什么? 你还没加群吧,有人呵呵笑问,要加咱们群吗? 纪寒川一脸困惑,不过还是礼貌地说:我手机坏了,没有带,你可以告诉我群号,我回去加。 身份确凿了,众人放开了。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郭询你赶紧介绍下啊! 郭询说:他叫纪寒川,跟我和顾珩北一个学校,你是哪个学院来着? 纪寒川:计科院。 对,计科院,他100米能跑10秒92,可牛逼了! 哇!满座惊叹,笑声暧|昧,那你体力不是很好? 纪寒川觉得这问题很怪异,但还是诚实说:还可以。 郭询近水楼台先得月,扯着纪寒川问:顾珩北让你来这的? 纪寒川点点头,还是坐得端端正正:嗯。 有人嬉笑了一声:他好乖呀! 又乖又帅,好可爱! 我真没想到你也是嗐!郭询兴奋地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走眼呢!你别不是就图个新鲜好玩儿吧?别不是顾珩北把你带歪的吧?诶你不许先加群啊,你得优先考虑我! 凭什么呀?有人叫起来,也不知是认真还是故意玩笑,见者有份啊,大家公平竞争! 就是郭询,天下便宜你一家的啊?你都拿下过顾珩北了,这个帅哥是我们的了! 你们矜持点吧!一个个饥|渴得什么似的,把人吓跑了让你们哭去! 一个圈子里的人,讲起话来本就百无禁忌,更何况纪寒川这个模样,基佬见了没法不疯。 纪寒川一贯逻辑缜密思维清晰的大脑仿佛当机了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脑内表情都是空白的,那些七嘴八舌里发出的每一个音节咣咣砸进他的耳膜里,却让他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直到桌上有个身材特别纤细的男生站起来扭了扭腰,冲他挑眉笑道:小帅哥,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保证他们谁的腰都没有我软! 切~!其他人嘘,你每次都来这一招,有本事来点真格的,脱! 纪寒川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下去。 那些自然而然的调弄和谑笑的话语,里面传递出来的言外之音,化作一柄柄淬了寒光的利箭刺向四肢百骸。 纪寒川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克制着拂袖而去的冲|动。 室内极热,他的身体极冷,鬓发一丝丝浸透,冷汗热汗交替汇聚,沿着额际蜿蜒至下颌。 终于有人发现到:小帅哥你是不是热?这里暖气太足你把外衣脱了吧,别怕,我们不会吃了你的诶?纪寒川和姚森你俩穿的衣服一个样儿啊?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纪寒川和闫森的衣服上,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闫森,这衣服纪寒川穿得比你好看啊,他个儿高肩宽,你有点撑不起来。 再有人喊:哟!这是情侣装吧,你俩有缘,要不你俩先成? 不行!我反对!反对理由跟郭询一样!跟顾珩北好过的自觉让道啊! 郭询不满地撇嘴,他在桌子下轻踢了纪寒川一脚: 你跟谁穿一样的衣服不行啊你跟这贱|人穿一样的? 纪寒川笔直而僵硬地坐着,他颊边咬肌迸起,胸膛加速起伏,手也紧握成拳,衣服下的肩背紧绷如一根上紧了的弓弦。 要说这里还能有个明白人,也就只剩闫森了,好歹他现在混娱乐圈,察言观色是吃饭的本事,他知道这里面绝对是有什么状况了,纪寒川应该不是顾珩北安排上来的。 这可太有意思了,顾珩北之前直言不讳地承认他自己看上了纪寒川,但纪寒川一无所知,现在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纪寒川会怎么想呢? 顾珩北这么牛逼的背景,谁能拒绝得了啊,闫森酸溜溜地想,他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太顺心,至少给人添点堵,恶心恶心他。 于是闫森很是忧伤哀怨地叹了口气: 这衣服是我当初跟珩北一块在店里买的,没想到呵! 吱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响起,像刀尖似地割人耳膜,纪寒川匆匆站起:抱歉,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所有的嬉戏调笑戛然而止,众人都望向他。 郭询仰头:啊?你这就要走啊,你还什么都没吃呢!你不等顾珩北吗?他一会肯定会过来敬酒的,你等他生日过完再走啊。 纪寒川脸色苍白若纸:抱歉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光色的u盘递给郭询,你帮我把这个给他,这是祝他生日快乐,我真的先走了。 纪寒川全身的血气都往头顶上涌去,他强压许久而终于按捺不得的错愕、震惊、愤怒、羞|辱劈头盖脑地炸开,化作脚下虚浮踉跄的步伐。 他的手还没碰到那扇雕花门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珩北手里握着个酒杯,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身后跟着饭店的经理和副经理,陪他过来敬酒。 抬头的一霎那,被酒意熏染得些微迟钝的大脑一声喀嚓,顾珩北竟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 纪寒川站在他面前,站在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之下,挺括端正的黑色大衣严丝合缝,勾勒出修长劲痩的身形,金色的纽扣系到最顶端,扣子往上是少年轮廓清晰深邃分明的五官,从下颌到唇鼻眉眼挑不出一丝瑕疵,禁|欲俊美得宛若神祇。 顾珩北: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让顾珩北产生过这样的感觉,这个人满足了他一切的想象,如果一定要让他给出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大概是,一眼万年。 就看这么一眼,如果此刻纪寒川说什么,要什么,说什么顾珩北都听,要什么顾珩北都给。 寿星公来了!里面人的欢呼声打破了梦幻一般的怔忡,将顾珩北从近乎迷离的失神中唤醒。 纪寒川,顾珩北声音又轻又哑,尾音上扬,你怎么来这了?你没收到我通知吗? 顾珩北往里面看了一眼,目光再转回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纪寒川的脸色过分苍白,嘴唇甚至有些青灰,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复杂而浓稠,在与他对视时回避地移开。 顾珩北瞬间明白了什么,心脏往深不见底的地方沉去,面上却依然挂着浅浅的笑:这是要哪去? 他伸手去握纪寒川的手腕,谁知纪寒川如同被雷击电打一般甩开他的手。 顾珩北的手僵在半空,他微微眯起眼睛,紧紧盯住纪寒川僵硬青白的脸,雪亮精锐的目光仿佛他拿惯了的解剖刀片,穿透那层稀薄透明的表皮,刺探进纪寒川的颅腔里,把里面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神经甚至每一个脑髓黏连着的思想都剖视得淋漓见骨。 什么都不必再问,什么都不必再说,什么都已经明了。 顾珩北忽然扬声轻笑,是那种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极轻极淡的嘲笑,他侧过身,把封闭的门口让出一条通路来: 急着走啊?他满不在乎地说,走吧。 纪寒川走了,顾珩北看到他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大衣。 大衣下是黑色的衬衫,衬衫背后洇湿一片,他的背影从肩胛到脊背是一条完美笔直的线,流畅的线条一路没进窄痩的腰和修长的腿,长廊上的灯光殷切地追随着他,仿佛也有不舍一般,将他的身影镀出模糊而动人心魄的光圈。 可惜了,顾珩北想,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副皮囊,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吧。 长长的走廊尽头画出一道拐角,拐角的墙壁终于将他的视线和他的背影彻底切开。 然后顾珩北转过身,灯光下他笑容倨傲颠倒众生,他面向包厢里那一屋直到此时才惊觉出他们闯了祸而显得有些惊慌无错的众人,懒懒散散,清清淡淡地笑骂: 我说你们这帮你们孙子,都跟我学弟胡扯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首订。 第27章 城市的天桥上星光伴着灯火璀璨,脚下是车海横流,纪寒川走在桥上,步伐虚浮得像是在海浪中颠簸流淌。 少年每走一步,都万分迷茫。 我第一眼看到这衣服就觉得只有你穿了才好看! 这衣服是我当初跟珩北一块在店里买的,没想到呵! 这两个声音魔咒似地在他的脑海深处交替凌迟。 无数零碎的画面从记忆的缝隙里争相探头,眼前走马灯般闪现出一幕幕光影,那是和顾珩北相识以来的所有情景重现。 他想起初次见面,顾珩北轻笑着说: 我叫顾珩北,三顾频频天下计的顾,一川横晚照的横,涧北寒犹在的北。 想起天光破晓,他们一起晨练,夜雾弥漫,他们结伴回归。 想起他在地铁站里倒退着走远冲他挥手时洒然清朗的笑,想起他耐心细致地纠正他的口音,想起他每次点满满一桌的食物然后趴在桌上看着他吃,想起大排档里他为他剥的蟹,想起他的当头棒喝,想起他对自己总比旁人多了几分的温情和关怀。 不是没有感觉到顾珩北对他毫无来由的偏爱,不是没有困惑过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 真相来得如此直接而赤|裸,让纪寒川难堪得无以复加。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开诚相见推心置腹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用了最大的赤忱结交顾珩北,然而对于顾珩北来说,那不过是别有用心的挑逗和追逐? 学校的论坛上至今还置顶着纪寒川和顾珩北那条所谓古迹cp的帖子,他和顾珩北但凡一起出现在学校里,总有许多女孩儿热情地讨论他们两个,纪寒川从没有介意或者反感过,但正因为觉得荒唐无稽觉得那永远不可能发生他才能那样淡然以对,只当是女孩儿们的玩笑。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臆测可能会成为事实! 那怎么可能? 顾珩北看起来是那么正常,他跟那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身上没有半分脂粉阴柔,也没有一点矫揉造作和轻浮放|浪。 分卷(24) 顾珩北看着自己的眼神明亮澄澈,里面没有半点轻佻猥|亵,他像太阳一样热烈,像月光一样明润,像星辰一样璀璨。 他连偶尔袒露出来的一点点小坏,都那么直白可爱。 他怎么可能只是想要戏弄自己?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纪寒川想他应该回去,找到顾珩北当面问个清楚。 他只想知道顾珩北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他想知道顾珩北对他的想法是不是像对待郭询闫森那样。 他不相信顾珩北对他的情分只是一场追逐一场游戏。 于是他掉头往来路走,行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走几步,又掉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从未有过的难受和焦急。 他迫切想得到答案又害怕那答案是他不能接受的。 最后他还是想今天别了,要问也得等明天再问,顾珩北今天过生日,有那么多客人要招待,自己别再去添乱了。 纪寒川就这么一路昏荒茫乱地想着,不知不觉走回了学校。 宿舍门开着,纪寒川意外地看着面朝门口端坐的王子钰: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回家过节吗? 王子钰冷冷地看着纪寒川,冷冷地开口: 你行啊纪寒川,我真是小看你了!不,我是太高看你了! 纪寒川原本站在桌前正要给自己倒杯热水,闻言转身蹙眉: 什么意思? 王子钰站起来,手指遥遥地指着他: 我不管你信不信,那次比赛在结果出来之前我毫不知情,否则我根本不会去参加!我王子钰用得着靠踩着你才能上位?主办方最终选了我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你的设计引擎跟我相似度太高,咱们最近本来就在学相同的课程,但是我的游戏要上市,公司里面考虑得多,防患于未然又买下了你的,再说,我虽然劝了你可没有逼迫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装? 我装什么了你说清楚!纪寒川确实不明所以,你在说那次游戏设计比赛的事?发生什么事了? 你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王子钰笑得更讽刺了,那你倒是很会找靠山告状啊! 我跟谁告状了?纪寒川下颌紧绷,隐隐生怒,那件事除了咱们宿舍的人自己知道,我没有跟任何人 他倏然住了口,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不敢否认了?王子钰连连冷笑,他拿出一张银|行|卡,啪地甩在纪寒川的桌上,目光中满是不屑和嘲讽,你的靠山说了,你损失多少十倍还你!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表面上不声不响的,背地里却很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呵,当初还是我告诉你顾珩北是什么人的吧?这根金大腿你可是抱得真好啊! 王子钰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门板撞在门框上又弹开,吱吱呀呀。 纪寒川坐在椅子上,有点发愣。 纪寒川和王子钰的关系在那一次比赛后其实就很微妙,同一个老师推荐了两个学生去参加比赛,做得更好的那个没有得奖这是推荐老师和看过两方设计的同学一致的看法,纪寒川最初的时候也失望过,但是他能想通这个道理,如果他是主办方,只怕也会选择王子钰,生意人的世界里没有公义只有利益。 其实说到底,还是他的设计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不能够抵消王子钰自带的附加价值,这世上所有的比赛都不会绝对公平,经过权衡,他是心平气和地卖掉自己的游戏的。 反而王子钰自那之后对他就有些疏远,但两人毕竟住同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表面上的关系还是维系着的。 他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顾珩北啊。 我知道有人欺负你,就很他妈不爽!言犹在耳。 连他自己都翻过去了的事,顾珩北却一直记着 记忆里不曾有过谁,能这样护着他。 房门没有关紧,徐进从外面悄悄探进头来:你跟王子钰吵架啦?你俩没事儿吧? 没事。纪寒川搓搓手,又跺了跺脚,他一路从外面回来都快冻僵了,宿舍里也没比外面好多少。 你不是去参加生日会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徐进走进来,问他,你吃了吗?要泡面吗? 纪寒川没什么心情地摇了摇头:我不饿。 别不高兴了,王子钰脾气本来就挺躁的,大公子哥儿,人家现在又有一个游戏马上要上市,多牛逼啊,这才什么时候,咱们大一还没过完一半呢,就天差地别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徐进的宿舍离414有一点距离,他只能听到王子钰放大的声音,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徐进叨叨了几句,然后他扯过一张凳子坐到纪寒川面前去,兴致勃勃道,你昨晚跟我提的那件事,我越想越觉得可行,你是怎么想出来做医疗软件的?纪寒川,带我一个吧,我跟你干! 纪寒川怔忡了一下,医疗软件,最开始,他只是想送顾珩北一个礼物,他只是想做个生理解剖图,但是做着做着,他忽然发现软件医疗是一个值得开发的领域,但是这个项目太庞大了,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完成。 这个想法他跟李楚说过,昨天晚上又跟徐进讨论了下。 这个方向在目前的国内还属于空白,他们都觉得能成,虽然没有游戏那么能赚钱,但是现在全世界写游戏的程序猿多如牛毛,每年真正能上市的游戏又有几个?医疗相关立意就高多了,做好了也必然有市场。 纪寒川抹了抹脸,抹去这个晚上所有的震惊愤懑和昏聩忙乱:好,你等我去洗个脸,我们慢慢说。 我们就说了这些啊,没别的了。 丰泽楼里,顾珩北敬完酒后就把郭询叫到了三楼的小露台上,问清楚纪寒川在包厢里的时候众人都说了些什么。 那露台是个观景天井,环境非常优美,四壁都用透明的玻璃隔住,今晚有月,露台上连灯都不用开,月光溶溶地从头顶洒下来,应和着城市里不断扫射的远光灯,水流一般,朦胧唯美。 这么个极适合幽会的地方,却被顾珩北弄得像在庭审前男友。 他就那么进来,我们当然以为他跟我们都是一样的,刘睿还问他要不要加群,他还说加啊,谁晓得他根本不是啊,大家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注意,咱们平时在一块的时候不都这么闹嘛! 郭询一边努力回想,一边把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他也知道到那场面对一个直男来说冲击力太大,忐忑地说,他不会受到打击了吧?他会不会认为我们特别乱?你说他会不会在学校里乱说啊? 顾珩北懒散地靠在铁艺椅子的椅背上,他身上漂浮着淡淡的酒气,眼皮耷拉着,呼吸浅到近似于无,他问郭询: 你说,他是在闫森说,他那套衣服是我和闫森一起买的才站起来要走的? 是啊,当时他脸色特别难看,不是我说你啊顾珩北,你给闫森那个贱|人买衣服怎么还给人纪寒川也送套一样的呢?你就是送我我都受不了,寒碜谁呢?这特么的,真的,这性质特别恶劣,郭询抱怨了一阵,继续担忧,他会不会直接跟学校举报咱们啊?这种好学生,唉,可喜欢跟老师告状了! 顾珩北嗓音有些沙哑: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他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 那倒是,郭询就这么放下了心,我看他也不像。 顾珩北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再待会。 你喝多了? 有点。 那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的? 顾珩北闭上眼:总得等这边散了你回去吃饭吧,别来一趟连肚子都没吃饱。 哦,那好吧,郭询转身走出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踅回来,对了,纪寒川走前让我把这个给你,大概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吧,喏,给你! 顾珩北微微掀开眼皮,顿了半晌才伸手接过那个u盘。 然后郭询走了,周遭只剩下了顾珩北自己。 顾珩北静静地看着头顶上的遮阳玻璃,月光青白,沁着淡淡的凉意,像是一双俯视的冷漠的眼睛,将他的五脏六腑看得通通透透。 我在难过什么?我不过是有些可惜就这样失去了他,我不过是有些不甘心还有一点委屈,明明,明明我已经什么想头都没有,就跟他做朋友也是很合拍的,可我什么都没做错,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他讨厌了。 讨厌么。 顾珩北用手背挡住眼睛,低低地啧了一声。 丰泽楼这边七点散场,顾珩北又马不停蹄赶到榕庄。 这才算是他正儿八经的十八岁的生日宴,有他最好的同学,朋友,兄弟,是他生活圈子里最重视的那一部分人。 没有人胡说八道,也没有鸡飞狗跳,连索林楼逢棠那几个素来混账的都一本正经人模人样,顾进南甚至叫停了榕庄今晚所有乱七八糟的玩意,生怕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顾珩北单纯的同学撞见了,给四少爷丢面儿。 每个人都哄着供着捧着顾珩北,务求让四少爷这个生日过得体体面面舒舒心心。 榕庄的宴客大厅流灯溢彩,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主席台,挑高几十米的屋顶上垂落下一盏高达十几米的水晶吊灯,灯帘如同瀑布一般飞流直下,明光璀璨得让人无法直视。 顾珩北就站在这个灯下,站在瀑布的中心,像是被无数星辰拱卫着的月亮,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衬衫的肩线和袖口流动着浅浅的金色线条,身姿挺拔,矜贵俊美,他笑得自信而飞扬,带着与生俱来的轻狂和倨傲。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这个十八岁的天之骄子身上。 麦克风将顾珩北的嗓音传至大厅的每个角落,清朗优雅,绕梁不绝。 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词儿,他说感谢各位来宾见证,我今天十八周岁了,终于可以拿驾照了,以后上路再也不怕警察叔叔查我本儿,也不怕别人没收我钥匙了,宾客们爆发出阵阵口哨和大笑声。 顾珩北看着台下乌泱泱的欢乐的人群,笑着想,我有一把车钥匙,还留在那个人手里呢。 生日会上觥筹交错,顾珩北在敬酒的时候看到原本准备给纪寒川的那个位子,那个位子安排在他的室友蒋辞和他们班的班长中间。 那两个一个是唯一知道点内情的,一个出了名的体贴周到擅于照顾人,顾珩北在通知他们来的时候就交代过有个小学弟到时候让他们照应着,纪寒川在这里谁都不认识,顾珩北怕他不自在,什么都给他提前考虑到了。 但那个位子此刻空着,桌台上立着孤零零的一个小牌子,钢制的,黑底金字两竖列,来宾,纪寒川。 没有人注意到,在顾珩北离开那张餐桌后,那个小牌子也消失了。 饭局结束后,众人各找余兴节目,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泡温泉的泡温泉,余兴节目很健康,很和|谐,顾珩北把所有人都安排上了,觉得再也出不了什么错了,终于偷了个机会回自己的包房喘口气。 那会都快十一点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顾珩北先开灯,嫌刺眼,又关了,他懒得洗漱,懒得脱衣,直接栽到床上趴下,脑子里有点晕乎乎的,毕竟连轴转了两场,还是轻微醉了。 之所以说是轻微醉了,是因为他始终意识清醒着,一是提前就吃了解酒药,二也是他自知心里有事,始终提着根神经,不敢让自己醉狠了。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浅醉的坏处,他没有力气做别的事情,但是也睡不着了,身体很疲惫,可大脑兀自运转。 顾珩北闭着眼睛躺了半个多小时,很努力地催眠自己,先是数数,然后是属羊,数到六百多只还是没睡着。 于是他睁开眼睛,在黑暗缭绕的房间里辨认那些只余阴影轮廓的物品。 对面嵌着一整面的电视墙,右边是窗帘紧闭的落地窗,一线小小的缝隙里,漏出一点执拗的白光,左边有一排组合家具,有柜子有桌子,一张长桌一张圆桌,圆桌上堆着大家送给他的礼物,长桌上有台式电脑。 反正睡不着,顾珩北坐起身,既然睡不着,那就看看纪寒川的那个u盘里有些什么。 启动电脑的时间里顾珩北脑子里天马行空,其实大概是能猜出来的,纪寒川应该送了他一个什么程序,也许是生日烟花,也许是个小游戏,总不可能送他20g的小电影。 只是,顾珩北好笑地想,纪寒川知道这种工科生的小浪漫小惊喜更适用于讨好心仪的女孩子欢心吗? 那个傻小子,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就在他这里胡乱点火。 电脑屏幕亮了,微弱的光芒下,顾珩北的眼睛奇异的亮,像是一个即将拆开礼物包装的小孩。 这本来也就是他的礼物啊。 弹窗跳出来,顾珩北点开磁盘,里面果然有一个软件,软件名称就叫to顾珩北。 这名儿取得,没救了,直男癌。 双击鼠标,软件打开了。 顾珩北靠了一声。 黑漆漆的房间里,软件封面上半颗骷髅头骨与他静静对视,图标下方是方正整齐的一列宋体字人|体解剖学图谱。 顾珩北自从开始学医,每年有无数人翻着花儿地送他解剖图谱,有新华书店里就能买到的简单图谱,有雕在名贵材料上的收藏品,还有知名画手手绘的艺术品,看似投其所好,其实顾珩北每回收到这个都一肚子的麻买皮 你要是送高三生一套五三黄冈王后雄当生日礼物你看他跟不跟你拼命? 更别说纪寒川这个解剖图还只是个残次品,只完成了头颈的部分,整体设计简易,粗糙,笨拙,顾珩北闭眼都能指出好几个bug来。 但这是纪寒川亲自做的。 顾珩北很震撼。 三维画面冲击力十足,青色和蓝色分别代表动静脉,红色是血管,白色的区域里连脑脊液都清晰可见,每一张图片都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鼠标移到哪个部位,那里就会出现黑色字体标注出对应部位的结构名称、功能、病变原理。 软件的框架搭得很大,顾珩北毫不怀疑纪寒川最初的设想是要将整个人|体的所有组织结构都囊括其中,但是因为自己生日临近他急着送出来,所以目前只有头颅部分完成,纪寒川消失的那小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是在做这个? 分卷(25) 顾珩北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把软件演示完毕,然而就这短短的几分钟,涉及到多门计算机课程和人|体医学相关知识。 纪寒川放下手头所有的学习和工作,没有跑步,没有上课,没有打工,没有做任何他平日里按部就班必须要完成的一切,全身心地投入于此,用尽他初初掌握的全部技术。 顾珩北能够想象到那个少年端坐在电脑前,在每一个晨光微熹里,在每一个夜幕阑珊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或手指翻飞行云流水,或眉头紧蹙凝神思考。 他也许会在遇到难题的时候轻抿嘴角,就像他一开始苦于自己的英语口音那样忧愁而困顿,他又会在难题迎刃而解时露齿轻笑,顾珩北见过很多次纪寒川那样的笑模样。 很多很多的样子,在顾珩北的想象里,被勾勒得近乎还原出那十几个日日夜夜的每分每秒,最后定格在顾珩北记忆和瞳孔里的画面,是纪寒川穿着那一身精致华丽的制服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满足他一切想象的少年。 电脑屏幕运行到最后显示出一副纯蓝色的背景,像是暗夜里温柔涌动的海洋,海洋上缓缓地漂浮出两行流云般的动态字体。 一行是happy birthday。 一行是to be ued。 顾珩北看着那一行to be ued,忽然觉得心里一疼,像是被什么尖锐的重物击中一般,疼得那么鲜明而深刻。 inued,未完待续。 是这个软件未完待续。 是纪寒川给他的祝福未完待续。 是他们的情分未完待续。 是的,不会错的,哪怕纪寒川想给的并非是顾珩北最初想要的,但是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不会就此end。 顾珩北的心像是被浓雾笼罩的荒原里骤然劈进一道银白炫亮的闪电,那电流摧枯拉朽,划破一切迷障,疯狂流窜进他的血液脊髓,汇聚成一股莫名而汹涌的力量,那股力量催促着他跳起来,拔腿就往门外冲去。 他冲出房门才发现自己光着脚,急急忙忙又回去穿鞋。 手机、钱包、车钥匙屁的车钥匙,他钥匙在纪寒川那里呢! 顾珩北的房间在六楼,但他来不及等电梯,像是身后有风在卷,云在追,像是足下蹬了风火轮,他跑过客房长长的走廊,两步一个台阶跳下扶手楼梯,有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迎面跟他撞到一起,托盘上的杯盘碗盏稀里哗啦掉碎一地,服务生吓得魂飞魄散,却被顾珩北一把抓住: 会开车吗?送我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你们知道前面左一个右一个前男友出场是为什么了吧? 当然是为了凑一桌麻将啊! 搞事情嘛,当然是人越多人好,谈情说爱呢,就人越少越好了。 感谢在20201114 07:48:46~20201115 07:1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河 3个;布布、若相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信、墨行千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今日二更合一,感谢林信小天使投出的深水鱼雷。 第28章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纪寒川吓得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起来。 原本徐进拉着他想和他谈一谈关于医疗软件的构思,但是纪寒川神思不属,心思根本集中不到正事上,徐进只得先回自己宿舍去了。 徐进走后,纪寒川便陷入了深度的思考。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仓惶无措都来自于他的无知,他对于同性恋这个群体一无所知。 纪寒川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高一。 当年他是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的县高中,班里很多同学都是从初中部直升上去的,互相之间都认识,班主任让大家自由选择同桌,纪寒川反正谁也不认识,他看到有个男生孤单单地坐在角落里,就把自己的桌子搬过去,打算跟他一起坐。 谁知一直在讲台前观望的班主任突然开口了: 纪寒川,你别跟某某某坐,你到这边来。 纪寒川是直到那个男孩退学才从别人口中听来同性恋这三个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排斥那个男孩,在那民风保守闭塞落后的小城里,连老师都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学生。 那时他就不懂,只是潜意识里知道这个人群是怪异的,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 纪寒川的心像是被一只利爪拧着,几乎要透不过来气。 顾珩北他也被人排斥过吗? 那么出色优秀,光芒万丈的一个人,会因为这样被人嘲笑冷落孤立吗? 同性恋又不是杀|人放|火,凭什么就要被歧视了? 纪寒川认识的人里,没有比顾珩北更好更完美的人了,如果这样的人是同性恋,那么同性恋一定没什么可怕的。 纪寒川打开电脑,搜索最科学权威的网站,去了解同性恋。 任何事物透过科学客观公正的角度,都会让人更易于理解和接受。 为了更加理解同性恋的感情,纪寒川还下载了几部经典的电影,他先将一部《蓝宇》从头看到尾,从最初看到两个男子肢体纠缠的不适和抗拒,到最后感动和震撼于蓝宇死去后陈捍东年复一年的怀念。 纪寒川发现原来同性之间的爱情和异性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同样真诚炽热掏心挖肺,但却困于更多的世俗规则无可奈何。 然后纪寒川又看了一部《春光乍泄》。 纪寒川试图在电影中寻找顾珩北的影子,然而顾珩北既不是蓝宇也不是陈捍东,更不是黎耀辉。 只有何宝荣,纪寒川发现何宝荣身上有一种魅力,在顾珩北的身上更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是那种眸光流转百媚横生,笑游人间为所欲为的不羁放肆,何宝荣总轻易地将黎耀辉握在股掌之中,顾珩北却能令所有人对他纳首称臣,一颦一笑里谁敢不为他着迷。 作为一个纯直男的视角,纪寒川能够看明白为什么黎耀辉能对何宝荣全无抵抗,就像他不会对顾珩北产生遐想,却依然感受得到顾珩北有颠倒众生的魅力。 黎耀辉在天台上砌水泥,何宝荣在他身后倒下一瓶矿泉水,南美热烈骄炽的阳光下,何宝荣抱着黎耀辉,脸颊和嘴唇在黎耀辉的后颈和肩背上碾压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砰砰砰,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纪寒川被吓得猛一跳,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他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这才去开门。 你那又没热水了吗?纪寒川以为是徐进,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 纪寒川怔然地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呆住。 顾珩北轻轻喘着气,手握成拳抵着唇呵了下,笑道:好冷,让我进去啊。 纪寒川像是被揍了一拳似地退后一步,把顾珩北让进屋来。 外面下雨了吗? 纪寒川问,他看到顾珩北的藏蓝色羊绒大衣上落着细细的水滴,头发也沾湿了,连鬓角都反射着微弱的荧光。 岂止,顾珩北搓着手,下雪了!我差点爬不上来! 爬?纪寒川大惊失色,你从哪里爬上来的? 一楼那边过道里不是有个窗户吗?下面是一排自行车,我踩着自行车爬上来的!顾珩北得意地说。 纪寒川无语地望着顾珩北,有好几秒的时间里他的脑子都是空白的,然后他急急地弯身,拎起水壶,想弄点热水给顾珩北洗洗,但壶里的水是昨天晚上打的,已经不热了。 我去问问我同学那里还有没有热水。纪寒川说。 算了,别管我了,我等会回我公寓去洗个澡,顾珩北甩了甩头,发梢上的水珠活蹦乱跳的,他看着纪寒川,眼睛黑漆漆的,明亮而专注,我来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纪寒川手里还拎着壶把,他慢慢地点了下头,把壶放回原处,然后站直了,背靠着床铺的扶梯,他抿了下嘴唇,抢先说:对不起。 顾珩北一愣。 我不该就那样走,纪寒川歉疚地解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很失礼。 顾珩北笑了:我也是来说对不起的,我知道你受到冒犯了,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并没有想将你带到那里。 他把昨天群发短信的乌龙和后来阴错阳差的安排都解释了一下,最后抱歉道,让你难堪了。 还有,送你的衣服,我当时只是为你买的,我就觉得适合你,你穿了一定好看,我只买了这一套,闫森估计是后来自己又过去买的,我不是搞批发的而且我今天也没请他来。 顾珩北三言两语的,把纪寒川耿耿于怀的症结都解开了。 原来是这样,纪寒川心中憋闷的那口气终于泄了出来,其实在顾珩北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一切解释都已经不再重要,顾珩北能来就是一种态度。 纪寒川苦笑道: 我手机昨天晚上坏掉了,今天送去修,还没拿到,你给我发的短信我都没收到。 操!顾珩北郁闷,怎么那么寸?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其实彼此都知道真正的问题还没有提出来,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启齿。 他们交错了下视线,又都欲言又止地分开。 最终还是顾珩北开腔了:我的确是同性恋。 纪寒川目光一震,眼神复杂。 你恐同吗?顾珩北问。 不,纪寒川下意识地说,我不在意旁人 纪寒川不知道怎么表述,但是顾珩北知道,顾珩北替他说下去: 你不介意别人是同性恋,但前提是别冒犯到你,别对你有遐想,对吧? 纪寒川尴尬地垂下眼。 顾珩北侧坐在纪寒川的书桌上,这个高度能让他和倚靠着扶梯的纪寒川几乎平视,他上身拧着小小的弧度,一开口坦坦荡荡: 我的确是对你有过遐想。 纪寒川霎时脊背一僵,眼神胡乱飘散,连呼吸都不均匀了。 别紧张,顾珩北微笑,双手向下一压,那是一个极具安抚意味的手势,他轻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有点小小的不愉快,其他的时间里,我有让你觉得不舒服过吗? 纪寒川很认真地摇头。 我们做gay的,其实是有原则的,我们有自己的圈子,一般不会去招惹直男,我们是喜欢同性,但并不意味着不能和同性建立正常的关系,顾珩北语速很慢,字斟句酌,他摊了摊手,你看,我有很多很多同性朋友,我们之间就只有单纯的同性友谊,其实就算是男女之间,也是有很纯粹的交情,对不对? 纪寒川点头:我知道,我了解了一点,其实你们只是,只会对同性产生爱情和他咽了下唾沫,未经人事的少年人脸皮子薄,连情慾两个字都不好意思出口,他挠了挠头,这是天生的,对不对? 顾珩北讶异,怎么也没想到纪寒川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大部分的人是天生的,也有部分人是环境造就的。 顾珩北揣摩着,所以,你不恐同,也不介意我是同性恋,但是,你不希望我把这种心思用到你的身上,是不是? 纪寒川低头不语。 我有过私心,这点我承认,最初和你交好,的确带了一点目的性,顾珩北眨了下眼,你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吧? 啊?纪寒川愣愣地,不知道。 纪寒川皱了皱眉,抗议道,你别这么说我。 顾珩北撑住额头,一阵无言。 直男就算了,还他妈癌无可癌。 好吧,你是很帅,非常帅,我一开始看到你就觉得很惊艳,你能理解吗?就是你如果看到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也会有那样心痒痒的感觉 不会啊,纪寒川老实地说,我没有心痒痒过。 顾珩北: 这就有点难沟通了。 傻小子半点不开窍,不能跟他共情啊。 顾珩北有点头疼,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比较合适: 总之就是,一开始我看到你的时候是把你当做过异性来看待,但是后来发现你不是这条路上的,我也淡了那心思你能明白吗?我后来和你交朋友,是很认真的,认真地和你做兄弟,你信吗? 纪寒川点点头。 我的朋友很多,但是能让我迁就的很少,你大概是唯一的一个,但那并不是因为我一定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值得。 纪寒川眸光闪烁,满是动容。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性向就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我们以前是什么样,以后就还是什么样。在未来的相处里,我不会强迫你,不会引|诱你,也许偶尔的我会开一开玩笑,但是我保证我不是在冒犯你,顾珩北凝视着纪寒川,笑容明亮,眼中光华流转,全是真诚,这是我的想法,你呢?如果你不能接受,要就此与我断绝来往,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纪寒川张了张口:我没有想跟你绝交,我只是,他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我那时候走,只是太意外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那我给你时间。 不,够了,我已经消化了,纪寒川眼眸潮润,神色比顾珩北还要认真,其实即使你不来,我明天也会找你说清楚的,除非你觉得和我相处不自在,否则我会一直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一直一直,我说真的。 这已经是顾珩北一路过来设想过的最好结局了,他心头一松,却还是有些疑惑: 可是,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接受?我是说,大部分的人,消化的过程都不会这么快。 纪寒川据实以告:在你来之前,其实我有查看过相关资料。 什么资料? 分卷(26) 关于同性恋,关于同性恋的感情,我了解了很多,纪寒川说,了解了就知道,那一点不可怕,那不是病,也不是病态,那只是一种择偶方式,就像你不吃姜不吃葱不吃蒜不吃芫荽,但我什么都吃,就是这样的差别而已。 顾珩北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段话,那声音明明低而平稳波澜不起,却恍似破空而来,穿透耳膜。 像是有一根震颤的弦连接起心脏肺腑里所有的筋脉,扣动的时候整个胸腔里回音不绝。 那是一种比他最初对纪寒川的心动来得更为深沉跌宕的情感。 不是那种肤浅的,贪图一时的眼目愉悦就想去接近去占有的冲|动。 而是发自内心的被打动。 纪寒川与他不是同路之人,但是纪寒川愿意主动去了解他,去理解他,去接受他,进而包容和接纳这整个群体。 顾珩北定定地看着纪寒川,然后张开双臂。 纪寒川一脸不解。 顾珩北眼睫轻眨: 为了我们能这样开诚布公,为了理解万岁,来抱一个! 纪寒川踌躇着,脸色阴晴不定。 顾珩北受伤地说:你果然还是对我有芥蒂了。 没有!纪寒川急道,他只是觉得这么拥抱太刻意了,刻意到有点尴尬。 但是看到顾珩北瘪着嘴委屈巴巴的,纪寒川只得上前一步,他鼓着腮帮,像是在积蓄勇气,一脸义无反顾地也张开手。 噗!顾珩北终于破功,捧腹大笑。 纪寒川知道被耍了,愠怒地在顾珩北肩上捣了一拳。 这一碰,才惊觉顾珩北身上还湿着。 顾珩北也缩了缩肩膀:那我回去了,明天再找你玩。 你怎么回去? 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啊。 纪寒川去阳台上看了看,然后踅回来: 雪下挺大的,你带把伞,外面很冷,你穿秋裤了吗? 顾珩北直翻白眼:你能不能别老提秋裤? 你觉得冷就是因为你没穿秋裤! 我们gay都不穿秋裤! 纪寒川: 真是败给他了,纪寒川打开衣柜:我这里有围巾手套,你都戴上 别忙活了,就那么一点路,顾珩北拉住纪寒川忙碌的手腕,要不你跟我一块走吧,这宿舍里也太冷了,住我那去,反正还有还几天假,说起来你来京都这么久都没好好逛过吧?我带你好好玩两天! 纪寒川迟疑,顾珩北挑眉: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啊? 不是,你别老提这茬了,我同学明天可能会找我,我们有点事要谈。 那明天让他去我那找呗,顾珩北直跺脚,走吧,你这儿冷死了! 两个少年关上灯,带上门,从四楼下到二楼和一楼的那个过道里。 纪寒川探头往下望了望,发现这地方说高不高,却也有六七米,上来容易下去难,尤其是下面落了一层雪,一个打滑摔进车堆里也是不好受的:不能就这么跳,下面全是自行车。 顾珩北上来的时候在几辆自行车上又架了辆自行车,所以很容易就爬上来了,但那辆车大概在风里被吹倒下去了:那怎么办? 纪寒川说:要不在我宿舍睡到天亮再走吧,宿管阿姨六点就开门了。 那也行。 两人又返回宿舍,纪寒川让顾珩北把衣服脱了直接进被子里,顾珩北睡他的床,他睡章明的床。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从他自己的柜子里拿了条干净床单往章明的床上铺,灯光下的少年神情专注,短发乌黑面容清俊,一双眼睛犹如阳光下静谧的湖水,细细碎碎地闪着光。 顾珩北忽然就觉得心里酸疼了一下。 明明他今天受到了那么大的冲击和羞辱,却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接受了顾珩北的一切隐瞒和道歉,他对待顾珩北一如得知真相之前,毫不生分,毫无别扭。 少年心性,磊落至此。 咕咕咕 两个男孩一个坐在上铺,一个站在下铺,面面相觑,遥遥对视。 顾珩北尴尬地摸了摸肚子:我晚上没吃饱。 纪寒川更尴尬:我肚子也在叫 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睡觉能将就,肚子一闹腾起来那真是哪吒倒海。 得,继续想办法出去吧。 两个都是聪明人,他们把床单绑成条,然后再次回到过道那里。 谁先下去是个问题。 顾珩北不合时宜地觉得这是个谁上谁下的原则问题。 先下去的人要接住后下去的人,有一种老爷们儿顶门立户照应妻小的仪式感,顾珩北当仁不让,纪寒川没有那么曲折八绕的心思,他就是觉得自己力气大从小又登高爬低的,就算真摔着了给顾珩北垫个背都不怕。 两人谁也不让谁,只能用男人的办法来解决 石头、剪刀、布! 三局两胜,纪寒川赢。 纪寒川顺着床单先滑下去,接着顾珩北把床单扔下去。 那会纪寒川站在自行车上,仰头,高举着双手,顾珩北站在窗口看着他。 雪花窸窣,围着纪寒川上下飞舞,浅浅地在他的身上覆了一层莹白的霜。 顾珩北心想,如果罗密欧当年在朱丽叶窗台下的样子就是这么帅,那怪不得朱丽叶肯跟他一块去死。 下来吧,e on。纪寒川小声地喊。 顾珩北爬上窗台,双手撑着窗框,慢慢地往下滑落身体,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自己的双腿,继而承接住他全部的重量,将他慢慢放了下来。 两人从自行车上跳到地面。 他们把床单展开顶在头上,先是相视而笑,然后一起喊道: 三,二,一,跑! 少年并肩,如一张弓上并射而出的两支箭,奔向那广阔的白茫茫的世界。 雪花翩翩飞舞,像是天与地之间,洒满了细细碎碎的糖。 作者有话要说: 顾珩北:听说你们都想看我火葬场? 纪寒川:妈妈说,我是暖宝宝。 18号小墨要上夹子,为保千字收益,所以18号的更新时间改到晚上23:00:00,19号开始更新时间回到中午12:00:00,晚上早睡的小朋友不用特意等更,除非有特殊情况小墨会请假,之后会坚持日更的,也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评,看的人多了会给小墨更多的鼓励和信心,非常非常感谢大家! 爱你们。 感谢在20201115 07:10:09~20201116 18:4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两个少年顶风冒雪一路跑,穿过学校后门长长的窄巷,穿过美食街依然烟燎火肆的街道。 顾珩北路过美食街的时候往一个熟络的摊主那丢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跟纪寒川先回家洗澡换衣服。 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顾珩北穿着软绵蓬松的珊瑚绒睡衣,沐浴着薰人的暖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给那位店主打电话,请那店主把他要的东西不论是他店里的或者不是他店里的,都一并帮他买了送过来。 纪寒川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时正看到他这副慵慵懒懒的样子,居高临下的角度让顾珩北潮湿的黑发,泛红的脸颊,微敞领口的衣领下精致下凹的锁骨全都一览无遗,还有他一条支在沙发上,另一条翘在扶手上的小腿,以及和正常人相比肤色显得异常白皙筋脉分明的脚。 生平第一次,纪寒川发现一个男生能这么好看。 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儿,都好看得不像话。 难道gay就长得比一般人好看? 纪寒川回忆了下那个包厢里的一众男孩,摇了摇头,虽然那些男生长得都还可以,但是顾珩北跟他们都不一样,顾珩北比谁都好看,也好看得跟他们都不一样。 顾珩北挂掉电话一抬眼也看到纪寒川,他顺手抄起茶几上的一颗苹果远远地丢了过去嚯!纪寒川竟然接住了! 漂亮!顾珩北对这样的默契很满意,他打了个响指,自己也拿了颗苹果嘎嘣嘎嘣咬,先吃个苹果垫垫,一会有外卖来。 纪寒川往楼下走:你点了什么? 烧烤、卤煮、汤包什么的都点了我还帮你点了份蛋炒饭,加了四颗蛋! 纪寒川一哂:谢谢! 纪寒川在顾珩北身旁坐下,他咬了一口苹果,微微愣了下,然后又咬了一口,问顾珩北:这苹果真好吃,在哪里买的? 顾珩北随口说:家里阿姨去买的,可能是在三元里吧。 他翻了下茶几上一个装小票的置物篮,里面还真有张小票,随手递给纪寒川。 纪寒川接过小票一看,眼睛都瞪直溜了,小票上写着苹果一盒四只装,580。 顾珩北看纪寒川目瞪口呆的样子哈哈笑:你个小土炮,看你那点出息。 纪寒川默默地咬苹果,一口五块,两口十块。 脑子里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念头怪不得顾珩北长那么好看,原来是被这种死贵死贵的苹果喂大的。 坐了会儿纪寒川想起来件正事: 今天王子钰给了我张卡,说是要赔我钱,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吗? 顾珩北吃完苹果正抽了张纸巾擦手纸,闻言他挑了下眉角: 我是让那个游戏公司赔你钱来着,他们直接让你同学给你了?这些家伙,办事儿可真糙!你同学怪你了?找你麻烦了? 没有,纪寒川笑了笑,说,我就是谢谢你。 顾珩北勾了下唇,这小孩儿还是挺上道的嘛,没有把四爷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要是纪寒川义正词严地教训他一顿那他可受不了。 顾珩北问: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纪寒川:我还没看。 甭管给你多少,你都收着,顾珩北笑道,你也别太苛刻自己了,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你看你上回不是拿了两万块钱吗?我一件衣服都没见你添过!男人花钱不怕,能挣回来就行。 纪寒川笑了起来。 房间里暖气打到最足,头顶上的吊灯明亮而温润,两个少年相对坐在柔软的大沙发上。 丰泽楼里那些七嘴八舌的嘈杂、彼此误会时那种悲哀寂寥的伤感,还有未开诚布公时各自担心失去对方心怀的恐惧忐忑,都如外面飘散的雪花,落地融化。 唯有淡淡的安宁夹杂着一丝难言的滋味,似酸若甜,漂浮在醺人欲醉的空气里。 顾珩北觉得嗓子有些干痒,又深觉无处安放自己的目光,他打开电视机随便调了个台看综艺,托着腮,有些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纪寒川问他:你困了? 顾珩北当然犯困,他已经连轴转了快一天一夜,从前一个晚上发乌龙信息开始就没怎么好睡,这个生日过得他可心力交瘁了,但他当然不会这么说: 不困,我还饿着呢!就是这节目太无聊了,一群傻子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纪寒川想了想,说:我跟我同学,我们有个计划中的项目,你要不要听一听? 纪寒川知道顾珩北见多识广,眼见和阅历都比同龄人高好几个台阶,忍不住就想跟他商量。 顾珩北看他一本正经的,不由也坐直了,两腿在沙发上盘着:你说。 于是纪寒川把自己关于医疗软件的构想粗略地讲了一下,顾珩北虽然耐心听着,但是他眉头一直拧着,还越拧越紧。 然后纪寒川的声音就越说越小了:你觉得不合适吗? 顾珩北纠结地看着纪寒川,他一贯毒舌,但是对象是纪寒川,他有点不忍心打碎这个少年天真而充满热忱的幻想。 你直说吧,纪寒川挺了挺脊背,乖觉地说,我挺得住。 那我就先问你第一个问题啊,顾珩北竖起一根手指,这样一款软件,你是打算做成收费的呢?还是免费的呢? 纪寒川直接被问噎住,这个问题它还没考虑。 你的设想是做一个医疗信息整合系统,但究其根本来说它是一个产品,产品是要盈利的,假如它是收费的,首先是患者端,这是软件最大的受众群,但是你觉得有多少患者在生了病之后不是就近去医院问诊而是下载这样一个软件通过付费的方式去查询自己的病症和对应的医院? 我们肯定是做免费的! 免费?顾珩北点了下头,免费软件也有盈利模式,那就是大量引|流过后带来广告投放,但是这个软件的流量是有天花板的,衣食住行和娱乐是日常刚需,人却不会每天都生病。何况再好的东西也是需要推广的,即使你把软件免费提供给各大医疗机构,服务器的维护和推广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我想不出有哪个投资方会愿意砸钱到这种虚无缥缈无法估算出前景的项目你只看到它在目前市场上是空白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它为什么还空白着?一切没有投资人青睐的项目它都是个屁! 纪寒川涨红了脸:它不是无利可图,只是 只是回报周期太长了,可同样是砸钱下去,哪个投资商不喜欢风险低见效快的项目? 顾珩北双手环胸: 还有一个问题,是所谓全国医疗信息整合的可行性,现在稍微大一点的医院都有自己的信息管理系统,一次性开发终身售后,但是医院之间彼此是竞争关系,尤其一些大医院的医疗数据何其珍贵,你凭什么让他们公开自己的数据和全国的中小医院卫生所门诊共享?宝贝儿咱还没共产主义呢! 纪寒川胸膛急剧鼓起,呼吸不稳了。 顾珩北继续说,你想做的事归根到底是创业,互联网创业需要什么?一是具有颠覆性的产品和无可超越的技术,这个产品目前市场上是没有,但技术上并不存在不可替代性,我说得对吗?二是资源和人脉,你能说服各大医疗机构配合提供数据,游说政府出台相关强制政策吗?第三要有烧不完的钱 分卷(27) 顾珩北终于发现纪寒川脸蛋都能热得煮鸡蛋了,这才慈悲地住了口,他无辜地摊了摊手,你叫我说实话的啊。 纪寒川鼓着脸颊,难得的赌气了: 你一会告诉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途中的小打小闹上,一会又告诉我这样的项目是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反正什么话都给你说了! 顾珩北微微倾身,笔直的目光对着纪寒川的眼睛:那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 纪寒川抿着嘴,不吭气。 就是有道理,才让人无可辩驳。 顾珩北光着的脚踢了踢纪寒川的小腿:生气了? 没有,纪寒川闷闷地说,只是有点失望,像是 像是自己给自己打了满满一肚子的气,然后被我把气门芯一拔,噗!全灭了!顾珩北形容得活灵活现。 纪寒川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想要,又没笑出来。 顾珩北伸长手臂拍了下纪寒川的肩,低沉的嗓音有些语重心长: 这件事情确实很有意义,但不适合你做,或者说不适合现在的你做。说白了,这是个情怀项目,就像国家基建,做好了以后利国利民,名利两得,但是前期投入大,回本周期长,相关大数据整合需要有政策来配合,还得有实力雄厚的大资本来支持这不是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就能见到成效的事。 纪寒川不说话了,他低着头,默默地思考着。 顾珩北知道自己打击到了他,但是就眼下而言,纪寒川的这个设想确实太不切实际,如果贸然闯进去,付出去的时间和精力得不到回报是小事,错过最好的时机也许会影响他的整个未来。 这要是换了别人,顾珩北才懒得说三道四,关他什么事儿呢。 要说功利心,顾珩北比谁都没功利心,鼓动情怀,为爱发电,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大义又好听,只是关系到纪寒川的前程,顾珩北才这么不留情面。 其实,我本来还有另外一个想法的,纪寒川抬起头,光影淡淡地落满他的脸庞,又覆盖进顾珩北的眼眶里,他低低地说,一个在国外已经获得成功,在国内暂时空白的区域,我相信它会具有很广阔的市场,也能带来很大的经济利益,会比较容易找到投资人,只是一开始的时候 顾珩北瞬间了然:你不想走很多前人的旧路模仿,是吗? 纪寒川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国内互联网如火如荼,各种功能网站和应用软件花开遍地,然而纵观所有风靡华夏互联网的产品,无一不是建立在模仿和照搬国外产品的创意之上再利用国内庞大的闭环市场,借助资本的推动求财得财。 看似花团锦簇,实则金玉其外,蓬勃生机之下,行业尊严未老先死。 少年人自有血性,还未把利字看得大过天。 潜龙出海,鹓鶵飞天,不与俗流共路,这不是你教的吗顾珩北? 这下轮到顾珩北沉默:我做错了吗? 我今天说的这段话究竟是挽救了纪寒川走上一段创业的弯路,还是抹煞了一个少年如日中天的热血豪情?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珩北心头忽然漫过些微凉意,纪寒川曾经想加入他师兄的无人机研发团队,当时应该也有这样的情怀加成,但是顾珩北那么客观又冷血地打消他的念头。 其实我不是这样的,顾珩北忽然急切地想辩解:纪寒川 你说得对,是我不自量力,纪寒川却抢先开了口,灯光下他的笑容很浅,眼睛深邃明亮,声音宛如静静流淌的水流,事有主次,人有轻重,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去做那些好大喜功华而不实的东西,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你总是能给我当头棒喝。 顾珩北猛地松出一口气。 他还没有出口解释,他就明白了。 纪寒川又对着顾珩北微微笑:顾珩北,人说益友良师千金难得,认识你,是我三生有幸。 顾珩北凝视着他,两人看着彼此的目光都极具力量和热度,万语千言不必赘述,顾珩北也缓缓地笑了: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12:00:00还有更新,以后所有的更新都是这个时间点,我们不见不散。 感谢在20201116 18:42:55~20201118 19:1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若相惜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若相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相惜、林信、戌癸戊合 3个;画了个圈、顾安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相惜 5瓶;signx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徐进有点懵,他是早晨七点的时候被纪寒川拍门叫醒的。 你说咱们不做医疗软件了,改做sns?徐进问。 纪寒川点头。 徐进挠了挠头:你知道现在国内有多少个sns?你知道又有多少人还在做sns?我觉得你之前提的那项目挺好的,那个现在没人做 纪寒川很耐心把顾珩北昨晚给他说的话都复述一遍给徐进。 行也行啊,徐进不是很有所谓,他当时还坐在自己床上抱着被子,眼屎都没擦净,其实我就是想锻炼一下自己,咱们现在才大一,也不急着就挣钱,成不成都是经验嘛是吧? 不是,必须要成,纪寒川说,要做当然就要做最好,要做就要做成功。 徐进傻眼:那你也有点太太那个理想化了啊 纪寒川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地说: 做人如果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创业如果不想成功,那跟傻逼有什么区别? 徐进:说谁呢小子? 李楚是在电话里接到的通知,他那会也睡得迷迷糊糊呢: 行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吵我,我昨儿一宿没睡呢,回见 团队就这么定下来了,三个大一的愣头青,软工系菜鸟,一手扒着书,一边敲代码。 后生可畏,无知无畏。 你选的这两个搭档很好,李楚少根筋,徐进很忠厚,俩人杂念都很少,虽然背景和技术比不上你同屋的王子钰和章鸣,但是在你们三个人里,你是主心骨,他们都服你,这就是团队成功一半了。顾珩北说。 后来这三剑客合作了一辈子,创造了无数互联网界的传奇,经历各种浮沉起落始终不离不弃,他们的默契搭档和深厚情谊也是业内少有的美谈。 那个时候啊,其实老四的技术算是垫底的,真的,你们别看他是特招的,顶着个天才的名头,他那会碰电脑的时间加起来都没一年,论技术还得靠我跟老徐!每次接受采访时,李楚总是这样洋洋自得。 那你们为什么都听他的呢?记者好奇地问。 因为他脸好啊,把他往外一摆,喜欢他的小姑娘乌泱泱的,那可是活广告啊哈哈哈! 同一个问题,徐进是这么回答的: 他年纪小,我年纪最大,能让一点就让一点。 不怕事的记者当然也会问纪寒川: 你在三个人的年纪和资历都是最小的,但是徐进和李楚什么都听你的,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纪寒川淡淡地说:因为听我的有钱赚,有妹子喜欢。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纪寒川可没有跟媒体说因为我不跟他们抢妹子。 寥寥几语把三个人的个性体现得淋漓尽致,也只有这样三个人,才能建立颠扑不破的铁三角。 其实关于徐进和李楚为什么那时候放弃了更好更靠谱的团队招揽而跟着纪寒川干的原因,顾珩北也在闲聊的时候问过,毕竟那个时候单论技术,另外两人的基本功是比纪寒川要扎实许多的,更不用说纪寒川又穷又没人脉。 顾珩北记得徐进是这样说的:我就是觉得跟寒川一起做事,他不会坑我。 李楚也是这么觉得:老四那个人吧,其实有点傻的,有事他先背,有亏他先吃,有便宜他最后占,他心眼实,靠谱。 虽然那个时候大家都没什么社会经验,但也知道组成团队一起共事,总有一天要把技术转换为利益,老师们也指导过学生在创业之初,很多事一开始就要讲清楚,以免以后为了利益出现纠纷闹崩了,这有太多先例可循。 李楚和徐进选择纪寒川,只为了两个字,人品。 是的,那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对纪寒川的人品深信不疑,纪寒川就像是一块清亮晶莹,纯净透明的玻璃种翡翠,品质致密坚实,即使有些微杂质,那杂质也是鲜亮绚丽,任谁一眼都能看得通透。 那时候他们都理想天真,热血纯粹,跟随在纪寒川身边,只是相信他,相信他不会辜负任何人,不会伤害任何人。 后来的事实证明徐进和李楚,以及他们创业团队的所有人都赌赢了,只有顾珩北赌输了。 说回到纪寒川决定组建团队的那一天,当时顾珩北真没想到纪寒川会这么雷厉风行,毕竟前一天晚上顾珩北才毫不留情打击了他关于医疗系统的构想,纪寒川在第二天就确定了新的方向而且甩开膀子说干就干。 顾珩北那会都有点懵:你这可真是说是风就是雨啊。 纪寒川对顾珩北说: 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短博客这块市场大有可为,王子钰给我送来了钱,李楚和徐进现在还没被人抢走,早一些晚一些我都未必再能集齐这么好的一副牌。 顾珩北发现他还是不够了解纪寒川。 纪寒川很好说话,即便心中不喜,遇事也都先让人三分,每次和顾珩北争执他都率先服软,这让顾珩北觉得纪寒川的性格是偏柔和的。 但原来不是。 纪寒川一旦做下决定,那是当断必断,大刀阔斧。 王子钰拿来的卡里有三十万块钱,是那家游戏公司按照顾进南的吩咐补偿给纪寒川的,纪寒川决心用这笔钱进行创业。 徐进和李楚也愿意各拿出十万这是顾珩北的建议,很多年轻人初时创业都凭着交情和豪情,股份不明,权责不清,账务潦草,管理含糊,最后团队稀里糊涂分崩离析。 顾珩北帮毫无经验的三个小菜鸟草拟了股东协议,亲兄弟明算账,每个人的权利和义务白纸黑字,具体问题落实到具体个人,碰到重大分歧由ceo纪寒川拍板,这就是游戏规则,公司的所有运营都必须围绕规则进行。 规则在交情之上,可以说这个原则也是纪寒川团队的生命力得以持久的重要因素之一。 说干就干,一天一小时都不耽搁。 元旦后的第二天开始,顾珩北就陪着纪寒川找房子。 天刚微蒙,纪寒川就起来了。 顾珩北已经很久没跑步,他起不来,纪寒川就自己去跑,跑完后还回到学校把徐进也挖了过来,三个人坐在早餐铺里,点了店里的油条麻团豆腐脑,然后纪寒川跑出去,去别的商铺里再买点其他食物。 顾珩北和徐进坐在店里看他在对面的几间铺子里跑来跑去,就跟一头刚成年的小鹿似的,满满的朝气活力。 徐进简直服了: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怎么总有这么多精力啊! 顾珩北托着腮看纪寒川站在一个煎饼果子摊前,少年高高瘦瘦清清爽爽地立在那儿,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在尘嚣四起的周遭里却有种格外穿透人心的清亮: 老板,这个煎饼果子不要果子,不要葱不要芫荽不要青椒土豆丝 老板哈哈乐了起来:煎饼果子不要果子,那还能叫煎饼果子啊! 旁边排队的几个年轻女孩也都看着他笑。 纪寒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然后回头往对面店里看,正好跟顾珩北的目光碰个正着,他微微眦了龇牙,对着顾珩北做了个口型,都是你,挑食! 顾珩北无声大笑,也回了一个口型:就挑,怎样! 当然不能怎样,纪寒川只能继续去买。 房子是在学校附近找的,这样也方便纪寒川他们随时回学校,和顾珩北居住的太湖华府只隔了一条长巷。 纪寒川和徐进在屋里转了一圈,两人对望了一眼,都觉得合适。 两百平的大平层商住两用,前面的公司只租过一年,刚搬走不久,里面的装修都是现成的,雪白的墙壁和瓷砖,电路铺设得也正合适,原先的公司甚至留了几排文件柜和一组沙发没有带走,里面有两间休息室和一厨一卫,其他空间全部打通成办公区用玻璃隔开。 房租交三押一,纪寒川租了服务器,注册了公司,因他当时还未年满十八周岁,公司的法人由徐进担任。 这就是后来市值百亿蜚声科技界的北岭科技normou最初成立的根据地春江小区9栋1622室,三位创始人纪寒川徐进李楚后来也因此被人称为春江三杰。 关于公司的名字李楚和徐进没提出一点异议,因为纪寒川是这样解释的 ain,四方以北为上,岭为山峰之巅,发音朗朗上口,内涵意义丰富,攀山之人,一路向北也能算是他们的企业文化,中文英文都无可挑剔,李楚和徐进都觉得他们工科生能取出这么华丽丽的名字已经很牛逼了。 只有顾珩北听说这个名字时心头一跳。 北在他的名字里,岭也可为川。 当然顾珩北只是把这种猜测自己在心里嚼了又嚼,暗地里美了又美,他那时候不可能自我多情到认为纪寒川取这个名字能和自己有关。 那一年,华夏互联网刚经过一轮最激烈的角逐,几大寡头初定江山,小公司只能凭借开发创意抢攻一席之地,当时最热门的网络应用都集中在娱乐,信息获取和交流沟通三大领域,此类产品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 选择具有颠覆性和直击市场痛点的产品,是创业的首要素。 纪寒川选择的产品miniweb在当时也有几个实力强劲的对手,短博客始创于a国,用户通过文字、图片和视频等方式发布自己的生活状态,和自己的朋友进行分享和交流。 分卷(28) 纪寒川和许多模仿这款产品的人一样都属于复制者,但是后来这无数个吃二手螃蟹的人里纪寒川第一个杀出重围,那是纪寒川第一次进入华夏vc投资人的眼中,一出手艳惊四座,直冲九天。 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团队。 纪寒川做主程搭建框架,徐进负责前端代码,李楚负责后端代码。 那段时间大家真的是肝疯了,没什么挑灯夜战,公司里的灯日日夜夜都亮着,电脑24小时不关闭,遇到难题几个人凑在一起都解决不了,半夜三更打电话给师兄和老师请教,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得到答案之后欣喜若狂手舞足蹈,都跟疯了一样。 人不疯魔枉少年。 期末考试的时候除了纪寒川,徐进和李楚都当了好几门课,成绩单出来后两人把纪寒川按在沙发上狂揍。 当时顾珩北正好进他们的门,一看那战况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学长你评评理!李楚不服气地喊,大家都逃课,都是考试前一晚临时抱佛脚,凭什么我们都不及格这小子还能拿满分?! 顾珩北大奇:你们还能不及格?不就考点马哲高数和英语吗?那玩意看一晚都能及格啊! 徐进和李楚: 纪寒川从沙发上爬坐起来,他的脸红红的,头发也被李楚和徐进揉得乱七八糟,眼睛里全是笑,像是轻轻荡漾的湖水,细碎晶莹:学长说得对。 靠!徐进李楚再度扑上去。 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们的网站建好了。 顾珩北见证了miniweb的试测成功。 就在那一天纪寒川说:记住这个日子,我们的理想,事业,未来,就在今天启航。 他伸出手背,徐进和李楚随即覆上,春江三杰相视而笑,齐声高喊: 加油,normou! 顾珩北站在一旁含笑看着,纪寒川忽然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也放到了交叠的三只手上。 纪寒川眼眸深深,满是笑意:这个仪式怎么能少了你呢?我的顾学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李楚和徐进加鸡腿,这俩孩子真的太不容易了,每天都要面对学神的智商摧残也就算了,还要被狂撒狗粮。 昨晚23:00:00还有一更,大家不要漏掉了。 感谢在20201118 19:14:59~20201119 00:5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芳hc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miniweb是在那年的大年初一凌晨上线的,上线当天有五百多人注册,这些人一大部分都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其他的也都是靠同学朋友们拖家带口拉来的人头。 顾珩北在那个大年夜里发动了他能发动的所有人,在零点时分准时注册进去,登录,然后发了他平生的第一条微博: 【孩儿们,新年快乐!回复评论后找四爷爷领压岁钱!】 唰唰唰唰一连串的新年祝福里,纪寒川排在第一个。 那是miniweb上线的第一个月里单日注册量最多的一天。 之后这个新生网站就进入了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 毕竟只靠熟人捧场的买卖是不能长久的。 彼年彼月网络还是pc端的天下,大家在网上大多还是用即时通讯软件,叩叩敲门声响,我就知道谁上线谁呼我那不香吗?短博客?好像跟空间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用户用熟不用生,互联网是一个非常容易形成垄断的领域,大平台带来大流量,大流量回馈大平台,成熟的网站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这一点对于新入局的菜鸟来说当然也成了天然劣势。 一个软件上线后必须要进行大量的广告推广,那是个非常烧钱的活儿。 miniweb在当时几个小有名气的页游和门户网站上都买了广告位,钱花了不少,但收效甚微,normou总投入资金只有五十万,去掉房租和服务器,再截留一部分备用金,几次广告打下去,资金开始捉襟见肘。 此路不通。 顾珩北含蓄地表示如果资金不够他这里有,就当他投资了。 纪寒川却问他:从来投资人都要看到可能收益回报才会投资呢,我们现在就这么点用户量,你图什么啊顾珩北? 顾珩北脱口而出:vc投资投的就是人,我相信你这个人必成大事! 那确实是顾珩北的肺腑之言。 撇开私人情感的滤镜,纪寒川这个人的智力能力毅力全都无懈可击,这种人不成功天理难容。 纪寒川笑看了顾珩北一会,然后伸手揽过他的肩,把他按坐在电脑前:学长,你看这个网站。 顾珩北扫了眼电脑,屏幕上是个跟miniweb同类型的网站,叫teiweb早上线一个月,用户注册数已经超过一百万且还在稳定增长。 平心而论,techweb无论是用户界面的流畅性还是功能,比miniweb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techweb背景颇深,总公司资金雄厚。 techweb是现今的短博客市场里,最被看好的一款产品。 纪寒川不疾不徐地说: techweb在网络上投放广告的渠道我都抓取了,点击广告的人数和实际注册用户都是可查的,我给他们算了笔账,如果他们的广告投入是按照市场均价算的话,他们每吸纳一个新注册用户需要付出三块多的成本,这还不算他们在线下的硬广,他们还会不停地烧,但是我们能烧多久呢?砸钱,仅靠我们一己之力是杯水车薪,必须要有真正的vc投资人加入,我们才有一争之地。 找投资人的话,顾珩北盘算着,我倒有几个认识的 纪寒川轻而坚定地打断他: 人情都是要还的,如果miniweb最终看不到收益,你会很难做。 顾珩北失笑:这你不用担心,我 我希望投资人选择miniweb是认可它的价值,顾珩北。 顾珩北不知道纪寒川是心气高还是不想亏欠自己,但是纪寒川既然谢绝了,顾珩北也不勉强他。 顾珩北直白道:miechweb比,就是跟别的同类型网站比都没有任何优势,哪个投资人愿意来?那些资本家一个比一个人精,看不到池里有鱼,他们是不会舍得下饵的。 你别急,我们的池里鱼会有,虾也会有。 纪寒川这么说,然后微微地笑,他的眼睑下有连续几个月都没能退下去的淡青再帅的脸也禁不住他那种操法。 那段时间顾珩北真的快心疼死了,他从刚认识纪寒川的时候起,这小孩就每天兢兢业业,那是真的闻鸡起舞与狗同眠。 早先纪寒川一天只睡四五个钟头,却依然平头整面精神抖擞的,自从做了这个miniweb,纪寒川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顾珩北几乎一有空就往春江小区跑,无论他什么时候来,纪寒川永远坐在电脑前,脊背挺得直直的,像是有一根钢条抵在那,怎么都折不弯。 有一回顾珩北来给他们几人带饭时徐进李楚都睡了,只有纪寒川坐在那十指翻飞。 顾珩北进门他没理,喊他吃饭他没理,等顾珩北走近掰过纪寒川的脸一看,只觉得这孩子的眼珠子都好像错了位,直勾勾木瞪瞪,焦距根本不在顾珩北的脸上,瞳仁里像是有一行行绿色的代码在滚动! 纪寒川! 顾珩北当时就知道坏了,他拍了拍纪寒川的脸,纪寒川眼珠子一动不动,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没看到他这个人。 你不能再这样了!你这样会猝死的! 顾珩北不由分说把纪寒川屁股下的椅子转了个方向,然后强硬地把一点米糕蘸着牛奶给他喂了下去。 幸好纪寒川还知道咽食,他一边吃着一边缓缓转起了眼珠子,像是终于认出了人,嘴巴张了张,然后头一点,脑袋磕到顾珩北的小|腹上,睡着了。 顾珩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勤奋的人,废寝忘食都道不足其万一。 纪寒川太拼命了,如果徐进和李楚在写代码时候肝得昏天黑地没日没夜,那纪寒川就还要加上一句穷尽心血。 因为网站完成后如何盈利的担子也完全落在了纪寒川的身上。 李楚和徐进拼一拼能把技术短板补上,在运营方面是帮不上半点忙,那么点用户量也不需要什么维护,所以网站上线后不久李楚和徐进就回家过寒假了。 留纪寒川在那单干。 皇帝不急太监急,纪寒川对现状摆出一副云淡风轻随遇而安的架势,但随着网站上线时间越来越长,资金水流一般地花出去,客户增长如老牛拉车,而竞争对手却一骑绝尘,顾珩北最先煎熬不住了。 但是顾珩北认识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按着每个人的头让他们都注册miniweb啊。 后来顾珩北想了一招,与其拉一千个普通网民来加入,不如拉一个有分量的人物。 什么是有分量的人物?顾珩北肯定不能用他爷爷的名字来注册,要是没人信他就白费功夫,要是有人信他得被打断腿。 既能一呼百应又方便曝光的人,当然是明星了。 彼时华夏最大的娱乐公司是哪家?时星。 时星娱乐的幕后有几个股东,都是每年春节要给顾珩北发压岁钱的人物,所以顾珩北一句话就能让闫森拿到时星的a签,年前时星股权变动,还有个姓顾的大股东又加入了进去,那是顾进南。 这事儿顾珩北没惊动他任何一个哥,他本来觉得他自己就能摆平了。 正月初八一过,企业们陆陆续续开工了,顾珩北以自己的名义把时星的经纪总监刘闯请出来吃饭。 这个经纪总监在娱乐公司权利可大,凡是时星的明星,不论大小统统都归他管。 顾四少有请,刘总监本来美不乐滋地来了,他当然知道顾珩北不会无缘无故请他吃饭,但他以为顾珩北顶多像上次把闫森塞过来那样给他弄来个把人安排安排,这不是什么难事,公司捧谁不是捧啊。 请客的地方是在丰泽楼,顾珩北看饭吃得差不多了,很是不见外地直奔主题: 刘叔,我这有个事儿想托你帮个忙。 刘闯忙道:四少这话生分了不是你有什么事儿只管吱一声,只要是我搭得上手的,我一定给你办妥喽! 是这样啊,顾珩北那天还特意带了个笔记本,他打开电脑,插|上无线网卡,很是自然地说,你看这个网站,它是我一朋友开的,现在刚上线不久,我是想啊,让你手里的几个艺人在这里注册个号,实名认证一下。 刘闯一听就诶唷开了:这不就是博客嘛! 是博客,但这是短博客,跟长博客不一样,你看这功能 顾珩北叽里呱啦地把miniweb的功能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活似个搞传销的。 刘闯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差点原地吐血三升。 小四爷,你说这个网站是新开的? 是啊。 还没名气? 没啊。 现在有多少用户? 咳,已经有一千多了。其实顾珩北还往高里虚报了。 刘闯的脸色皱巴得像风干了的菊花一样:你想让所有的时星艺人都注册这个网站,还得认证身份就是给这网站打广告? 啊。顾珩北点头。 小四爷,刘闯是不想得罪顾珩北,但是顾珩北的这个要求打死他也办不到啊,刘总监差点涕泪俱下,您知道我们一线艺人接广告是多少钱?光顾擎一人就是这个数!这还不是钱的事,这真不是钱的事,这要只是钱的事儿真的,我刘闯自掏腰包倾家荡产都给你办!艺人接的广告就是他的脸,他的身价,时星的艺人要干这个,小四爷,就算股东们不把我踢出去,艺人也要造|反了!而且咱们跟艺人的合约里都有规定,公司不能给艺人接这种损害形象的通告啊! 顾珩北的俊脸一下子耷拉下来了: 什么叫损害形象啊?我这网站丑你哪了还是怎么地? 不丑不丑,刘闯赶紧说,这网站一点不丑,但是它它 它还是个小扑街(gai)啊!它配不上我家的大明星啊! 顾珩北气得直瞪眼,他生了会闷气,退而求其次:大明星不行,不是有很多小明星么,小明星也有粉丝,你让他们开。 刘闯讷讷道:小明星那也不行啊倒是有几个选秀进来的新人还在培训期,他们也是有粉丝的,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顾珩北真想让刘闯把吃进去的饭都吐出来,他磨了磨牙,啪嗒把笔记本合上: 反正从今儿开始,你每天最少给我拉五十个人头! 这没问题!刘闯赶紧拍胸脯,他就是花钱去请人注册也能把这事办好了,五十人头小菜一碟,包我身上了小四爷! 明星这里走不通,顾珩北又打上了新主意。 市政大楼里灯火通明,顾珩北进入大厅,乘坐电梯直达六楼宣传处。 春节期间市里发生了许多重要事件,宣传处加班加点,顾珩北进入宣传处办公室时,有个年轻干事正站在门口饮水机旁接水,见了他问道: 你是谁?这里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顾珩北道:我找你们张处长。 年轻人口气不善:处长是你想见就见的啊?你有什么事儿? 顾珩北也不以为意,兀自往处长办公室走。 哎?你干嘛?那年轻人跟在他后面,伸手要拦他,你谁啊就这么往里闯 长廊尽头的两扇红木大门忽然被打开,一队人井然有序地从会议室里面走出来,最前面的赫然是顾珩北要找的人,他笑着喊: 张叔叔! 小北?张处长很惊讶,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一个秘书,朝着顾珩北走过来,你怎么跑这来了?顾市长今晚没加班,已经回去了。 分卷(29) 顾珩北心说我当然是打听清楚顾市长不在我才来的,不然被他撞见我的事儿还能成嘛! 顾珩北笑得好像一朵花儿:张叔叔,我是特意来找您的,你春节不在京都,我还没给您拜年呢! 你小子,张处长笑着拍了拍顾珩北的肩,是冲着讨压岁钱来的吧?早给你备着了,跟我进来。 那那那那是谁啊?小干事看着顾珩北的背影,傻愣愣地问同事。 女同事捂着嘴笑道:那是咱们顾市长的二公子,顾家最小的那个小少爷啊! 顾珩北进了张处长的办公室,殷勤地帮长辈点了一根烟,张处长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笑看着猴崽子不说话。 叔叔您最近一直加班啊,顾珩北在张处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先是一通马屁,我看您都比年前瘦好多了,您要多注意身体啊,你们人民公仆太辛苦了,俯首甘为孺子牛,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 打住,张处长眼见这小子越说越没边,赶紧竖起手掌,说吧,你来是干什么的? 顾珩北嘿嘿一笑,他抬起上身,半趴在张处长的办公桌上,凑近过去讨好道: 叔,其实我是来给你们宣传处的工作提意见的,我觉得你们政府传统的宣传方式太老套太out太脱离群众太不接地气,现在是互联网的世界您电脑能开开吗?我给您介绍一特好的网站 顾珩北那晚是被张处长轰出去的。 让堂堂市政宣传处给一个用户注册量不到一千的小网站背书,顾珩北你可真敢想! 受尽万千追捧和宠爱,从来要风得风的顾四少爷,因为miniweb把他这辈子的钉子都差不多碰完了。 那时候miniweb是真寒碜啊,猫嫌狗憎,谁沾谁觉得丢脸。 顾珩北后来气咻咻地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条状态: 【今天你们对我爱搭不理,明天爷让你们高攀不起!加油,normou!】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的抽奖活动昨天开奖了,小伙伴们中奖了吗?这个中奖人数跟收藏是成正比的,收藏越低中的人越少(惭愧啊,捂脸),以后小墨会再搞点别的抽奖。 关于公司的名字,肯定是和小北有关啊,无论是第一桶金,还是小北三番五次提点,没有小北就不会有normou的成立,小北对于小川来说,并不仅仅只有感情上的牵绊,小北是小川后半生命运的奠基人,小川没有说出来,不代表他心里不懂不记得。 小北是真的1号,小川也是真的直,他们两个都不是随随便便靠脑补就把自己弄弯或者心甘情愿做0的。 所有的感情变迁都会有迹可循,没有无缘无故的一往情深,因为知道为什么会爱上彼此,才能爱得天长地久,爱得豁出命去义无反顾。 第32章 春节过后接连下了好多天雪,断断续续的直到正月十五天气才彻底放晴。 纪寒川就在春江小区里连值了十五天的班,公司里有卫生间但是没有热水器,纪寒川自己忙得昏天暗地不觉得什么,顾珩北却是受不了了。 纪寒川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暴殄天物糟蹋你这张脸,我就 纪寒川无辜地望着顾珩北:你就怎样? 我就把你扔开水里当猪一样涮了! 纪寒川这才低头闻了闻自己,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臭了。 好窘。 于是纪寒川赶紧把李楚和徐进从家里召唤出来替班,他被顾珩北提溜着一路拖出春江小区,然后到顾珩北的公寓里洗了个热水澡,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衣服。 清清爽爽的美少年出浴,顾珩北非常满意,修长的手指挑了挑纪寒川的下巴:乖,学长今天带你出去玩。 这句话元旦那会顾珩北就跟纪寒川说过,但那时候纪寒川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就要办公司,这个计划竟是直到今天才成行。 两人出门,直奔京都最负盛名的景点,故宫。 你到现在居然连故宫都没去过,简直是犯罪!顾珩北痛心疾首。 纪寒川很配合地抱拳低头,以表羞愧。 那天天气非常好,天空是被雪水洗过的湛蓝。 穿过午门,走过金水桥,顾珩北带着纪寒川径直往中轴线上的三大殿走。 阳光照耀着宏伟的宫殿,金灿灿的,碧瓦琉璃上铺着连日落雪积淀下的乱琼碎玉,雕梁画栋的廊檐下雪水串成珠帘坠落。 厚重王朝千百年的时光裹挟着阳光雪水扑面而来,人在其中,无端端就觉得胸襟如海平开阔,纪寒川连日的辛苦和疲惫一扫而空。 这正是顾珩北的用意。 太和殿前人来人往,顾珩北让纪寒川站到殿门前给他拍照,纪寒川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太会摆pose,在顾珩北的百般要求下才比了个剪刀手。 你扭捏什么呀?跟个小姑娘似的!顾珩北过来拧纪寒川的脸,然后他把相机交给一个游人,揽着纪寒川的肩让别人帮他们拍了张合照。 纪寒川凑过来看相片,笑了:挺好看的。 那是,顾珩北得意,眉飞色舞的,也不看看是谁的颜。 两人步进大殿,满地金砖晃花人眼。 这是真金吗?纪寒川悄声问。 顾珩北扬眉:嘛地?要是真的你还想做笔黄金大劫案啊? 纪寒川抿了下嘴:是这么想来着。 两个人相视大笑。 教给你一个任务,顾珩北眨了下眼,你数一数太和殿里一共有多少条龙,什么时候数对了什么时候咱们再离开这。 纪寒川一听,还真的认真数了起来。 最显眼的当然是殿内六根沥粉贴金的巨柱,每根柱子上都有一条巨龙,历代皇帝登基的龙椅就在六根盘龙巨柱中间,其上有13条立体的黄金龙。 金銮座上有一个金龙藻井,那藻井正上方也盘有一条大龙,大龙周围还围绕着数条小龙。 纪寒川极力仰着头:那里的小龙有多少条?看不清楚。 顾珩北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憋着笑:嗯,你可以有三次向我提问的机会,那大龙周围有16条小龙。 纪寒川有点佩服:你都知道啊。 废话,我不知道敢考你么! 6+13+1+16纪寒川一边走一边数一边默默心算,直到他看到宝座后面的屏风,傻了眼。 屏风上面密密匝匝雕满了龙纹,龙头盘着龙尾,龙尾连着龙头,别说数,连看都看不过来,这还只是正殿最中心的区域,更不用说东西北三面墙、两侧的门以及垂帘上全都布满了龙纹! 纪寒川终于知道又被顾珩北戏弄了,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 顾珩北哈哈大笑,他就喜欢看纪寒川不论他说什么都认真应对的样子,又傻又可爱,也是对他无比的信赖。 顾珩北揽住纪寒川的肩膀,和他一起看着那金光闪闪的九龙宝座,问他:看那把椅子,要是让你回古代做皇帝,你做不做? 纪寒川想了想:不做。 为什么? 纪寒川一本正经地:我一个学计算机的去古代,那不是要饿死吗? 顾珩北一下子笑跌在纪寒川的肩膀上,这小子现在也慢慢会开玩笑了。 纪寒川也问他:要是让你做皇帝,你做吗? 顾珩北说:我现在过得可比皇帝舒心,我想不开了才去干那行当。 纪寒川莞尔,确实如此,顾珩北的人生比皇帝顺遂太多了。 顾珩北又问:如果你非得回到古代当一个皇帝,你想当哪个皇帝? 纪寒川想了下:秦始皇? 为君当做始皇帝,顾珩北点头,有志气。 那你呢?纪寒川反问。 顾珩北又笑了。 纪寒川没得到答案,更好奇了:你要当哪个皇帝? 顾珩北还是不答。 纪寒川不乐意了:别吊我胃口啊,你要哪个皇帝? 顾珩北背着手往偏殿走:我想当哪个就能当哪个吗?饭多吃,梦少做啦! 可你刚才也问我了啊! 我又没说你回答了我就一定会回答。 顾珩北!纪寒川气结,你怎么赖皮呢? 顾珩北回他一声轻哼。 顾珩北心说你个小傻帽问问问,我要是回古代当皇帝,只能是个汉哀帝啊,你肯做我的董圣卿吗? 顾珩北又一想,纪寒川怎么会是柔和善媚的董贤,他明明是艳惊天下的韩子高。 如此一来,当个陈文帝倒是很不错,我同样会在你十六岁的时候遇到你,完成他日我为君王你为后的誓言,生同衾死同椁,不会只留两尊雄麒麟遗憾在人间。 两个大男生一起游玩,走到哪里都直奔主题,不用到处拍照,也不打听那些稗官野史,到了中午两人就把几个主殿逛得差不多,穿过御花园,再出神武门,顾珩北带纪寒川去吃饭。 京都城是个神奇的地方,这一面是朱瓦宫墙金雕玉砌,几百米外高楼如云茫茫车海,宫墙与高楼之间却还别有洞天,一爿爿的老胡同里又是另一个时代。 顾珩北带纪寒川去的地方是一个四合院。 那四合院外面一溜青灰色的墙,大门上朱漆斑驳,暴|露出颇具年代感的古朴的木纹,门上的铜环沉甸甸的,顾珩北握着圆环叩门,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吆喝:来啦! 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身鲜红的羽绒服,穿得喜庆,长得喜庆,笑得更喜庆:这么快就到了? 杨婶!顾珩北很活泼地叫了这个女人,还俯身抱了抱她,然后拉过纪寒川,这是纪寒川,我的好朋友。 杨婶的目光意外而诧异:你说要带个人来就是 对啊,顾珩北笑眯眯地,是不是特别漂亮?我没骗你吧! 漂亮两个字让纪寒川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还是跟着顾珩北喊了声:杨婶。 杨婶嗔怪地瞪了一眼顾珩北,这小子昨晚临时跟她说今天要带一人儿过来,杨婶听这么郑重其事的口吻还以为他是要带女朋友,谁晓得是个大小伙子,不过杨婶虽有点失望,对纪寒川还是很热情: 来,孩子,快进来吧! 纪寒川进到里面才发现这四合院虽大,里面人却不多,东西的几间厢房大多闭着门,唯一开着的那屋门口坐着个闭目休息的老太太,还有个正在擦胡琴的老先生,顾珩北也认识那一对老人,纪寒川跟着顾珩北管他们叫林伯和乔奶奶。 林伯有点严肃,只是对顾珩北点点头,乔奶奶却睁开眯缝着的一只眼: 是北北来了啊,北北带媳妇来了啊? 顾珩北哈哈大笑:乔奶奶,您看他像我媳妇吗? 乔奶奶睁开另一只眼:俊的,北北媳妇真俊! 纪寒川的脸都快着火了。 杨婶笑骂道:您眼神不好就别乱说话,把人小伙子臊得,还有你小北!有你这么作弄朋友的么! 你看,顾珩北用胳膊肘捣了下纪寒川,我婶儿才第一次见你就护你,她挺喜欢你呢! 纪寒川微微笑,他又不傻,人家都是看顾珩北面子,爱屋及乌呢。 正中的大堂敞着,堂内空间高挑,梁上吊着古朴的彩绘宫灯,一扇古色古香的长屏风将大堂隔做两边,每边一张八仙桌。 前面还有个高砌的平台,平台上架着一只鼓,纪寒川大概能猜到那是个戏台。 这家私房菜馆在京里很有名,每天只做两桌菜,每周只营业五天,本来今天杨婶该休息的,但我昨晚死乞白赖,好容易求她今天给我加一桌,顾珩北带着纪寒川坐下,用桌上的紫砂壶给他倒了杯水,等会你吃了就知道,杨婶的手艺能让你把舌头都咬掉! 纪寒川环顾了一下四周:你跟这里的人,都很熟啊? 嗯,顾珩北点头,杨婶的老公以前是我爷爷的勤务兵,我小时候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杨婶照顾过我一段时间。 食材都是早准备好的,顾珩北一来杨婶就开始上菜。 因为是顾珩北的长辈,纪寒川不敢心安理得地坐那,杨婶每次进来他就站起来接过菜。 你这孩子客气啥?来婶儿这儿就是吃饭的,坐那别动! 说了让你别站起来还起来! 这孩子,模样这么好性格又这么好,这家里大人得多省心啊! 顾珩北坐没个坐相地敲着碗:婶儿,是他模样性格好还是我好? 模样你俩差不离,性格你就差远了! 顾珩北不服:差哪儿了? 杨婶是把顾珩北从光屁股抱大的人,跟顾珩北说话特直接特随性:小纪是水仙花儿,你个皮猴子就是一装水仙花儿的大蒜瓣儿! 顾珩北哈哈直乐,纪寒川被夸得不好意思,垂着眼睛斯斯文文地吃东西。 杨婶看着纪寒川直唏嘘:这孩子,多稳重,多乖!真讨人喜欢!可惜是个小伙子,这要是个大姑娘那就太好了! 杨婶出去后顾珩北趴在桌上看纪寒川:幸亏杨婶没女儿,不然非得把闺女嫁给你! 纪寒川自从进了这四合院就一路走来一路窘,窘无可窘快要窘死了,他夹起一块糖醋小排就往顾珩北嘴里塞: 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两个人都愣住了。 那块排骨是用纪寒川的筷子夹的。 纪寒川赶紧推过去一个碟子:你吐出来 顾珩北含着排骨,慢慢地笑了,然后他嘎嘣嘎嘣咬碎排骨,挑了下眉:这么好吃的排骨,不能浪费了。 冬日的暖阳透过门楣洋洋洒洒落了满屋,顾珩北的面庞迎着阳光,漆黑的瞳仁里流光四溢。 分卷(30) 纪寒川看着他,面容恍惚。 吱吱呀呀,林伯拉起了他的胡琴,顾珩北粲然一笑:看我给你露一手! 他冲着门外喊:婶儿,咱们来一段儿呗! 杨婶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豪爽道:成啊!来什么? 顾珩北已经轻盈地跃上了戏台,他一手拿起鼓槌,一手拿快板,咚咚咚咚敲了个过门,乔伯的琴音立马跟上,杨婶也清了清了嗓子。 梅花怒放迎东风,飘飘白雪舞长空,万里神州春来早,新燕南来唱声声1 杨婶一开嗓,音色醇厚饱满,吐字清晰,是正宗的骆派唱腔,纪寒川其实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好看又好听。 屋里开着暖气,顾珩北只穿了件藏青色的低领毛衣,他皮肤白,眉眼好看得画儿一样,长身如玉地立在那里,明明该是个手拿麦克风低吟浅唱流行歌曲的偶像歌手,却敲着鼓点打着快板,眉飞色舞的模样焕采生光、 纪寒川看着他,觉得违和又有趣,带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揶揄和戏谑。 顾珩北和他目光对视,用口型说:傻看干嘛?叫好啊! 纪寒川赶紧啪啪鼓掌:好!杨婶唱得太好了! 杨婶唱得更高兴了,几个人的小院里鼓乐声声,热闹极了。 俩小子这顿饭吃得肚皮滚圆,纪寒川还大饱了眼福和耳福,走的时候杨婶拿了两个大红包出来一定要给他们压岁钱,纪寒川哪里肯收,推脱半天,还是顾珩北帮他接了: 谢谢婶儿! 杨婶高兴得不行,拉着纪寒川的手说: 以后想来吃饭就给婶儿发个短信,周六周日婶儿一般都没事,你们过来啊,婶儿高兴! 下午顾珩北又带着纪寒川去大石烂儿。 纪寒川刚听到这地名直迷糊,等走到地方,一看前面约两层楼高的铁制镂空栅栏上头题着三个大金字:大栅栏。 纪寒川一脸懵逼:这是大石烂儿? 顾珩北仰头笑:这就是大石烂儿! 顾珩北歪打正着,带纪寒川来对了地方。 纪寒川过年没有回老家,一直惦记着想给家里的老人买点东西,他对自己抠门得不行,给老人买东西却毫不手软,马聚源的帽子内联升的鞋,瑞蚨祥的棉袄张一元的茶,顾珩北心说这娃儿有情有义,忒得孝顺啊。 纪寒川还给杨婶和林伯乔奶奶都买了礼物,回程的时候好送过去。 你过年没回家,那你哥呢?顾珩北陪着纪寒川在店里买东西,又想起来他还有个哥来京都了,问他。 纪寒川说:我哥也没回去,他先前在祭城培训,刚回来,过年这段时间直接上工了,特别忙。 他在哪上班啊?顾珩北随口问。 说是一家度假酒店,具体的名字他还没告诉我。 纪寒川手里拿着顶小皮帽儿,忽然一个转身把帽子往顾珩北头上一扣,笑弯了眼。 顾珩北往镜子里瞅一眼,被自己傻得受不了,他摘下帽子直扑到纪寒川后背上,手臂轻勒纪寒川的脖颈,做出一个没有发力的锁喉动作: 你丫的会皮了是吧?啊?亏我婶儿一直说你是个乖娃娃! 后来顾珩北就那么挂在纪寒川背上,直到纪寒川买好东西俩人出了人家店门他还不肯撒手。 纪寒川也任他这么挂着,一直拖着他走到一家卖糖葫芦的店铺前,买了一串糖葫芦,往后送着塞进顾珩北嘴里:吃吧,皮娃娃! 两个人的一天,热热闹闹得过完了。 他们都觉得以前从没这么开心过。 夜幕降临的时候满城结灯,这一天是元宵节,顾珩北必须去爷爷家吃团圆饭,但他不让纪寒川回春江小区: 今天就让徐进和李楚留一个在那,你不许去!他把纪寒川半抱半拖地强带回自己公寓里,我吃完饭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先自己玩会,玩什么都行,睡觉也行,不许看书不许写程序反正什么正事都不许做!你就给我彻彻底底地放松一天,满二十四小时! 纪寒川始终看着顾珩北,目光深深的,然后笑着说:好。 纪寒川没有阳奉阴违,答应了顾珩北不做正事,就真的不干正事,他先是一个人在二楼的棋盘那儿自己跟自己玩了会棋,然后又去顾珩北的书房里摸了摸顾珩北收藏的一些小玩意,整套哆啦a梦限量版木版画、仿真的军事模型、变形金刚mp系列那是每个男孩子都梦寐以求的宝库。 顾珩北从小到大,能够轻易拥有一切东西,他拥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纪寒川微微笑着,小心地抚摸着顾珩北收藏的那些宝贝,仿佛能看到顾珩北得到它们时开心快乐的模样。 然后纪寒川看到一块小牌子,钢制的,黑底金字两竖列,来宾,纪寒川。 纪寒川立刻明白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久久地凝视在那块小刚牌上,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 纪寒川是在那晚把上次只看了一小部分的《春|光乍泄》看完的。 然后他难过极了,比看完《蓝宇》后难过百倍。 电影的结局黎耀辉和何宝荣都没死,何宝荣抱着黎耀辉枕过的枕头在那间昏暗残陋的小屋里崩溃痛哭,却比陈捍东独自缅怀蓝宇的悲哀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蓝宇的死亡没得更改,黎何的结局却只要有一个人肯回头。 那晚在入睡前,纪寒川的脑子里始终晃晃悠悠地漂浮着一个念头,他想,如果他是黎耀辉,他会愿意再回头一次。 他在梦里看到黎耀辉和何宝荣站在瀑布之下,每一颗飞溅的水珠里都包裹着两个人用力拥抱的身影,在南美洲最炽烈的阳光下折射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他听到何宝荣说让我们由头来过,然后黎耀辉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1京韵大鼓《迎春曲》。 第33章 三月开春,新的一学期开始了。 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校园里一派生机勃勃。 第一届miniweb杯全国校花校草评选大赛,李楚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纸上的标题,然后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下午天气晴好得不像话,normou公司全体成员加特邀顾问顾珩北在京都大学的情人岛上召开第一次内部会议。 白云飘飘绿草如茵,少年们坐在小岛的草地上感受春风徐徐,才勉强把所有人的火急火燎都降下一点温。 会议原本的主题是在当前严峻的形势下如何快速提高网站用户数量的增长,而首席ceo纪寒川在最后一个到达会议地点后二话不说扔给所有人一沓a4纸。 脑子动得最快的人当然是顾珩北,他几乎是在看到标题的那刻就知道纪寒川是什么用意了,难怪这家伙在网站上线后不声不响不急不躁,他竟然早已成竹在胸! 我靠纪寒川!顾珩北狠狠捣了纪寒川一拳,你他妈真是个人才! 纪寒川笑着抓住顾珩北的手腕:你觉得怎么样? 太棒了!顾珩北激动得脸都红了,怎么让你想到这的? miniweb是一个以社交活跃的年轻人为主要受众的网站,年轻人使用微博是方便和自己的朋友交流互动自己最感兴趣的东西,谁能比学生更活跃?谁能比学生更热衷于交流? 一场全国性的校花校草投票选举大赛无疑会是全国大学生的一场狂欢,而全国有多少大学生?这会带来多大的用户群! 有这样一场赛事背书,何愁用户不如潮似浪,何愁没有投资人入场! 徐进和李楚终于也回过味来了,他们扑过去压住纪寒川,又搓又揉: 卧槽!卧槽卧槽!纪寒川你他妈真是天才! 纪寒川一直按兵不动,其实就是在等待开学: 我们的产品必须要有核心用户群,大学生就是我们的第一目标用户,他们喜好集群,热爱接受新鲜事物,以学生群体为点,向整个社会辐散,事倍功半。而且在学生中做宣发,成本也低。 纪寒川慢条斯理地把他的计划娓娓道来: 赛事从报名到总决赛预计三个月,每个用户每天都可以给自己心目中的校花校草投票这就足以保证这三个月里所有用户的日活和粘性。 比赛可以自己报名,也可以由他人提名,不论是本人还是他人提名,都必须在miniweb上提供一段简介,简介文字不超过140字,图片可以使用证件照生活照,但不能用艺术照,再加一段三分钟的才艺表演视频充分展现我们短博客的功能优势。 海选的票数就是该条微博的点赞数,发微博的人可以设置本条微博置顶加入比赛通道,网站首页会设立一定数量的展示位,展示当天票数超前的明星选手,海选截止后进入决赛的选手都能获得相应的奖金和礼品赛制越正规,越能奠定网站的权威。 目前全国共有普通高等学校和成人高等学校2469所,我要求大家百分百分的,把海报通知贴到每一所高校去! 我这只是些初步构想,你们也提点意见 其他三人都要疯了。 徐进拍着大腿:你们记得前两年那个选秀节目吗?那些粉丝给他们喜欢的歌手投票,三大电信商一票一块钱,多的人能凭一己之力投到几千几万块!而我们选校花校草只需要他们注册账户就可以投票! 李楚把a4纸卷起来当喇叭一样喊:亲爱的大学生们,你对自己的风采充满自信吗?来参加miniweb杯吧!你有心目中的男神女神吗?将他/她送进miniweb杯总决赛吧! 顾珩北转了转眼珠,来了个锦上添花:决赛总决赛可以在京都实地举办,费用公司报销,我们找个电视台直播,再请些人做评委,最终决选出来的校花校草要有高规格的奖励,比如给他们一份商业代言,什么酸酸乳啊学习机啊,这都不难,我来办! 吔顾珩北万岁! 纪寒川徐进李楚同时把顾珩北抬起来高抛上空! 宏图大计弹指定,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执行。 三个程序员连夜更新,加入比赛模块开通咨询通道增加招商渠道一气呵成。 纪寒川生活上极其节俭,该花钱的地方却绝不手软,他一开始就租了大容量的服务器,仿佛就料定了自己的网站一定会客似云来。 资金不够,他们用只有热血少年才能做出的最天真笨拙的方式进行海量宣发。 大学生一无所有,可有同窗遍天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无论你在天涯我在海角,只要你一声招呼,我两肋插刀。 第一届miniweb杯全国校花校草评比大赛的海报贴遍全国各大高校的公告栏。 顾珩北揽下了整个京都加左右两个临省:两省一市298所大学,交给我了! 喂,林子啊,我是李楚,就是我上次跟你说我办了一网站,对对对前阵子让你注册的那个不不不,你不用给我拉人了那太累也拉不到几个,我这有几张海报,你帮我打印下来贴到你们学校里去,放假回去我请你吃饭诶你们南江大学有多少人啊我靠比我们学校还多! 班长,你最近好吗?我是徐进,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对,我把扫描件发你,你打印下来,打印费我出应该的应该的班长我觉得你要是报名肯定得进前三,真的不骗你,你是我们九中所有男生的梦中女神 请问你是浯河大学的林静静吗?我看到你在你们学校论坛上发布的求职信息,我这里有一份兼职你感兴趣吗?就是在学校里张贴海报,贴一张**块钱,打印费另算如果其他学校你也做的话,所有车马费和伙食费我报销,每张海报我再加*块那整个浯河市的高校就都交给你了我姓纪,我叫纪寒川,呵呵,不用押金,我不担心你骗我。 后来有人盘点起miniweb早期的这场推广,都称之为奇迹。 纪寒川天马行空的创意,合伙人蚂蚁搬象愚公移山般的执行力,几个少年凭着一腔热血,演出了那一年互联网最精彩的线上线下联动营销大戏。 这一策划甚至被引入了很多商学院的教材里作为经典案例。 除了广撒网张贴海报,纪寒川还采用了招聘校园代理人的模式,层层发展下线。 之前提到的那位林静静就是纪寒川招徕的第一位校园大使,在毕业后也加入normou成为了市场部的经理,她和纪寒川在从未见过一面的前提下为纪寒川招聘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上千名校园大使,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邀请码,在各大bbs贴吧和社交里发言推广。 每个下线拉到一个种子用户会获得酬金,大学生劳力廉价,这点纪寒川本人最清楚不过,miniweb几乎是以一种病毒传播似的方式火爆高校。 顾珩北深刻地感觉到这场比赛为miniweb带来的口碑变化。 他曾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关系亲近的人推荐这个网站,那些天花乱坠却华而不实的安利让他的朋友都纳闷不已,他们虽然卖他面子注册了个账号,但除了第一天晚上登陆过给他点了个赞,后来就没什么人用过这网站,更别说各自主动去发散安利。 但是在顾珩北用三天时间安排好人把校花校草评选大赛的海报张贴到京都每一所高校后,有一天晚上他都准备上床睡觉了,他那二世祖老表,在京都另一所大学里念大一的楼逢棠给他发了条信息,楼逢棠让顾珩北给他投票。 顾珩北: 顾珩北:【你还参加校草大赛呢,你是校棍还差不多,结棍的棍!】 当时顾珩北忙得很多天都没有登录过miniweb,一上线他的私人消息栏里一眼看不到头。 都是@他让他帮忙投票的。 可惜一个人每天只能给十个选手各投一票,顾珩北真是好为难地选择了十个人。 楼逢棠给他分了硬任务:【你必须要给我拉满500票!】 顾珩北眼白直翻:【我他妈去前门大街上给你拉啊!你凑这个热闹干嘛?你要给酸酸乳代言?】 分卷(31) 楼逢棠:【那谁你知道不?那谁谁你知道不?还有那个谁谁谁妈的居然发动整个大院警卫连给他投!艹他们妈的我票数绝对不能被他们压了!】 那几个谁谁谁都是顾珩北他们这伙人从小的死对头,顾珩北也激动了:【这么不要脸?显摆他们大院人多啊?我明天也回趟家,妈的,跟他们拼了!他们拉一个连,我们就拉一个团!】 后来顾珩北才发现他这么天才的人那时候都被楼逢棠带傻逼了。 miniweb杯是网络线上比赛,拉个警卫连有屁用,警卫连又不是人人能上网,又不是天天能上网,那时候的网站注册既不要手机号又不要实名,只要和邮箱绑定,邮箱同样可以无限注册,miniweb杯一出,无数学生人手多号,疯狂给自己的校花校草点赞。 miniweb以近乎野蛮的姿势疯狂生长。 两个星期后,miniweb用户注册数突破二十万。 一个月后,miniweb用户注册数突破一百万。 参加校花校草大赛的人里开始出现明星选手,纪寒川和顾珩北都被人投到了很靠前的位置。 后来纪寒川以内部人员不得参加比赛,把他和顾珩北都涮了下去,但是纪寒川还是在大学生群体中爆红了。 出身草根的天才少年,长了一张帅过明星的脸,白手起家创立normou,要传奇有传奇,要励志有励志。 这一个人形象的打造后来贯穿了纪寒川的整个创业生涯,之后他无论涉足到哪个领域,自带的广告效应连一干明星都望尘莫及这是后话。 三月底,miniweb用户注册数突破五百万。 业内大哗。 normou声名大噪。 就在miniweb用户数突破五百万的那天,纪寒川收到了荣达科技的通知,荣达科技意欲收购miniweb。 荣达科技就是miechweb的母公司。 对方开价一千万,并且言明如果normou不出手miniweb,荣达将会把这笔钱全部投入到techweb的推广上。 normou的总投资不过区区五十万。 如果此时转手卖出miniweb,这家成立不过四个月的小公司就能实现二十倍的净利润,所有创始人都足以分个盆满钵满。 三个臭皮匠开了会。 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我觉得我们miniweb的前景绝对不止这一千万,我不想卖。第一个发言的反而是一向不怎么表达意见的李楚。 我也是,投资入股可以,卖不行。徐进也说。 miniweb的大获成功给了他们极大的自信,更重要的是,这个产品凝聚了他们太多的心血,个中辛苦比之十月怀胎有过之无不及,少年们都将miniweb当做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纪寒川其实早就有了决定,他甚至想好了如果伙伴们和他意见不合他要怎么说服他们,谁知三个人竟是如此同心,这让纪寒川非常欣慰。 纪寒川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眼中神采焕发,斗志昂扬,一字一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不卖!如果他们要把这一千万投入到techweb,那就放马过来,我们会让他们知道,在短博客里,谁是老大! 徐进和李楚两个人把桌子敲出气壮山河的动静来: normou~normou~no.1!!! 荣达科技得到回复之后甚为愤怒,就在他们决定加大投资teiweb介入了新的投资人明耀风投。 miniweb也不缺钱烧了。 海量用户,资本背书,minweb风生水起,随着第一个广告客户在miniweb进驻,normou这个公司终于开始有营收了。 花团锦簇的背后自然也会有质疑的声音,只是那些年的网络环境还相对单纯,杠精键盘侠这种生物尚未脱出娘胎,miniweb就在一片欣欣向荣中欢快前行。 少年人初出茅庐,一剑惊天下,春风得意马蹄疾。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一直在等小川开窍,真开窍了又没评论了 那就不搞恋爱搞事业吧。 感谢在20201120 22:17:56~20201121 19:3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麋鹿迷路 7瓶;画了个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miniweb快速扩张后,normou公司也招收了三名新成员。 两个来自外校计算机专业的待毕业大四生吴哲和孙清华,都加入技术组,还有一个拥有会计资格证的女生沈若瑶,负责行政客服财务等所有琐事,再加上一个明耀风投派来的管理经理厉坤,小公司这下子才算初具雏形五脏俱全了。 这天顾珩北上完半天课,照常溜达去春江小区。 normou毕竟算是个公司了,白天里大门敞着,顾珩北一进来就觉得里面气氛不对,办公区域里死气沉沉,而曾经用来给三剑客休息的那个房间里传出隐隐的争执声。 怎么了?顾珩北逡巡了一圈,你们老大呢? 老大是纪寒川,此刻不在他自己的电脑前,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徐进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李楚把自己的电脑键盘敲得嘟嘟响。 顾珩北去前台问沈若瑶:发生什么事了? 沈若瑶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是整个normou年纪最大的成员,但她其实还是个活泼烂漫的小女生。 沈若瑶家境好不缺钱,来normou就是看帅哥的,只是她比纪寒川大了六七岁,实在下不去手追,后来看到顾珩北春心萌动,谁知顾珩北也比她小好几岁,俩极品帅哥都得不到,沈美女就开开心心磕起了cp。 每次见了顾珩北就笑靥如花水眸发亮甜甜叫他小顾哥的瑶瑶姐今天也嘟着嘴巴,满脸不高兴,她告诉顾珩北: 厉总说,海选后的票数要用手机投票来计数,老大不同意,这会他们应该在里面吵这个呢! 顾珩北嗤笑:这人是明耀派来的傻逼啊?一个靠流量吃饭的网站去收费计票? 就是!李楚愤愤道,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不懂网站,也不懂大学生!他想用我们这个活动割一波快韭菜,这是把我们miniweb往死路上推呢! 徐进笃定地说:寒川不会同意的。 但他老是这么烦也不是事儿啊!咱还干不干活儿了?李楚烦躁。 顾珩北问:这个姓厉的,最近一直烦你们? 顾珩北虽然来得勤,但基本都是跟厉坤错开的,还没见过这人。 可不,他完全不懂技术尽给我们这瞎支招,一会要我们改ui,一会要我们加页游,这就算了,他还天天把老大叫进去,每次一吵就是一两个小时!我们这一星期做的活加起来没以前三天多!连新来不久的吴哲都满腹抱怨。 小顾哥,沈若瑶轻拉顾珩北的袖子,小小声地说,我们老大被欺负了,你可要替他做主呀! 顾珩北先是愣了下,又见沈若瑶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口,一脸期待又梦幻地看着他,慢慢地笑了。 顾珩北心道,腐女真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生物。 半个小时后房门开了,纪寒川一脸惫色地走出来,他看到顾珩北,脸上微微露出点笑意。 厉坤跟在纪寒川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腔调十足: 小纪啊,你年纪太小,没有社会阅历,只懂技术,不了解市场,这件事情还是要听我的,流量这种东西,只有变现了它才有价值 纪寒川神色忍耐:厉总 厉坤却不让纪寒川继续说下去:现在工作时间就不谈这个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再谈,他啪啪拍了两下手,对所有人喊道,大家听着啊,今天晚上咱们公司聚餐,地点在丰泽楼,这是萧总的个人心意,每个人都要到那个那个,你是谁? 厉坤指着顾珩北。 他是顾珩北,是我的朋友。纪寒川说。 小纪的朋友啊,那也一块来吧!厉坤施恩似地大手一挥,又回到那房间里去了,原来那地儿已经改成他的办公室了。 老大!怎么办,听他那意思还是不肯罢休?厉坤一走,其他几人都围住了纪寒川。 纪寒川摇了摇头:我不会同意的,你们安心做事就好,他要是再这样,我就把资金给他退了! 可咱们有合约,退了要赔违约金的。徐进担忧道。 纪寒川抿着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一点倔强,那意思分明是违约就违约赔钱就赔钱。 他这人是这样的,能包容的都包容,但被人踩到底线就有点不管不顾不计代价。 脑袋上被人揉了一把,纪寒川转头,看顾珩北。 自从他头发慢慢长长后顾珩北就总这样揉他,像是撸小动物一样,开始纪寒川还会抗议下,后来习惯了,哪天不被揉还觉得缺了什么。 我说你们这群生瓜蛋子,顾珩北恨铁不成钢,你们公司开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晓得游戏该怎么玩儿?跟你们平起平坐的是明耀风投,厉坤他算个球? 学长你的意思是,徐进迟疑,让我们跟明耀高层告状吗? 什么叫告状?normou跟明耀是合作的关系!把背给我挺起来,谁他妈比谁高贵啊。 李楚激动起来:那我们跟明耀说,让他们换掉厉坤! 顾珩北没好气:你们才拿到投资人的钱就把投资人的第一个经理给换掉,以后还有谁敢跟你们合作?再说,你们知道厉坤的建议是不是明耀授意的? 啊?几个小菜鸟同时傻眼,不是你说咱们该把姿态摆高高,咱们跟投资人是平起平坐么。 跟资本打交道,你心理上不能弱势,你弱他就强,你退一步他就进三尺。但也不能什么都来直球,把厉坤撤回去,下一个来的张坤王坤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们不可能把每一个不合你们心意的经理人都换掉,而且有一点小事就向投资方提出交涉,会让对方觉得你们没有协调管理的能力 这种说法是相当含蓄了,他们确实还没这能力。 连同纪寒川在内,少年们都红了脸,但眼睛又都格外亮,听得格外认真,像在受什么洗礼似的。 这应该是厉坤个人的意思,纪寒川揣摩着说,明耀风投的项目很多,他们对经理人是绝对放权,总公司极少过问,厉坤心里还是有点看不起我们,他想尽快把miniweb的流量变现,那才是他实打实的业绩。 顾珩北打了个响指:那既然问题只出在厉坤身上,只要把他解决就行了! 几个小菜鸟都弱弱地缩了缩脖子,顾珩北说解决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抹了下脖子,好霸气好杀气哦! 那、那我们要怎么解决他呢?王清华代表发问。 顾珩北缓缓地翘着眉,要笑不笑地睨着这帮不懂事的小鹌鹑,浑然忘记在这里除了纪寒川,他自个儿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纪寒川头一个开窍,他脚下勾过来一把转椅,按着顾珩北的肩请他坐下去,修长的手指均匀用力轻重有度地揉捏着顾珩北的肩膀,吴哲连忙去饮水机接水,孙清华拿着鼠标垫给顾珩北扇风,沈若瑶跑回前台把自己的巧克力拿出来上贡。 李楚徐进蹲他面前各捶着一条腿。 这个力道合适吗? 学长喝点水。 小顾哥你吃巧克力。 顾四少就跟个被内侍宫女团团围着伺候的皇帝似的,舒服地闭眼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诸位爱卿一片忠心,朕心甚慰,那个傻逼,就让我来给你们摆平! 很多年以后normou跻身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互联网企业之一,大众和媒体对于这个在短短数年间就成长为国际巨头的公司充满了好奇和探索,与几大创始人的事迹同样广为流传的还有一个密辛,据说normou成立之初就请了一位高人做幕僚,指点normou度过了无数次危机。 这个神秘的幕僚后来也得到了normou行政总监沈若瑶的承认,只是她没有点出名字。 沈若瑶那时候微笑着,经过岁月打磨和商场洗礼出的女强人,她的面容已然成熟,举手投足间尽是精明干练,只是提到那个人时她的眼睛里却迸发出纯粹明澈的光,恍如回忆少女时期最美好的梦幻: 没有他,就没有normou的今天,他那个时候真的是,一手教我们,一手护我们,他教我们很多的道理,又在我们遇到打压时冲在最前面,当年我啊,都是在心里偷偷叫他大总攻。 丰泽楼的包厢里,厉坤坐在主桌,他带头举起酒杯: 今天呢,我代表总公司和萧总,庆祝normou正式加入明耀风投 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几乎都掩饰不住脸上的不满。 normou又不是被明耀风投收购,什么叫加入明耀啊。 厉坤继续说:为了normou更美好的明天,为了你们前程锦绣,来!大家一起举杯,干了! 砰砰砰砰,大家用杯底敲了敲桌面,然后把各自杯子里的液体都喝了。 这群小孩是真的岁数小,什么都不懂,上了酒桌还按照自己心意,杯子里头白的红的黄的什么都有,厉坤看得很不舒服,但也没至于就为这个发作。 厉坤咂摸了下嘴,叹了声:后生可畏呀! 厉坤三十多岁,在明耀风投里做了多年客户经理,这次公司把他派到normou来,他心里是很不爽的,normou这个小团队根本就是个小打小闹的小玩意儿,领头的纪寒川毛都没长齐呢。 这个行业新星层出不穷,但大多都如昙花一现,在厉坤看来,miniweb也就只能借这场比赛博一时眼球,流量已经到了天花板了,还不如趁现在风头正劲,把所有的流量都直接变现,纪寒川这几个人出身一流名校,又有技术,再开发出更好的产品才是王道。 谁知纪寒川是个铁头,完全不配合他。 厉坤借着酒席,又把自己的想法洋洋洒洒讲了一通,可惜没一个人捧场,有了顾珩北之前的疏导,大家对厉坤的心态不再那么诚惶诚恐,他说什么就点头,偶尔露个笑,也不接茬,都只管自己吃喝。 分卷(32) 厉坤的脸色渐渐就不那么好看了。 小纪你怎么喝橙汁?人小沈杯子里都是红酒呢,厉坤看到纪寒川捧着个黄澄澄的玻璃杯啜,很是不满,更是借题发挥,我不管你多少岁,你在家就是没断奶,在外头你是normou的掌舵人,代表的是整个normou的形象!你今天跟这儿喝橙汁,你改天出席商会酒会你也这么喝啊?换了换了,给我换酒! 纪寒川犹豫了下,换了个杯子准备往里面倒酒。 一双修长的分外好看的手覆在纪寒川的手背上。 顾珩北看向厉坤,噙着笑: 坤哥,您跟他一小孩儿喝什么啊,人还要长个子呢,我来跟你喝。 厉坤眉头一皱:你是是谁来着? 顾珩北,纪寒川今天是第二次这样介绍,他是我朋友。 朋友啊,厉坤仰靠在椅背上,眼皮子自下而上地瞥着顾珩北,神情里透着轻慢,看一眼又把目光滑回到纪寒川身上,带笑不笑地说,小纪的朋友倒是都跟你一样一表人才,就是看着年纪也小,规矩学的还不够多,这喝酒是有讲究的,不是谁想喝就能喝的,懂吗? 纪寒川脸色微变,顾珩北却已经站了起来,端着酒杯,从容笑道: 我们是不太懂规矩,这不才需要坤哥您多多指教嘛。 厉坤点点头:指教谈不上,不过我虚长你们几岁,能提点的就提点一些,你们这些孩子啊聪明是聪明,但既然踏进社会,就要学人情世故,做人比做学问更难,以后你们就会知道,这些是比你们的学历技术更宝贵的财富。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细听之下全是借题发挥的嘲讽。 坤哥您说得对,顾珩北举高酒杯,这第一杯我敬您,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说错话了不是,厉坤挑起眉,今晚这顿饭是萧总的个人心意,你这第一个该谢萧总。 顾珩北被打断话也不恼,从善如流改口:那第一杯我敬萧总 说错话,要罚,厉坤懒洋洋地竖起三根手指,君子之酒,三爵为礼,这规矩学过没有? 一桌的年轻人都有了愠色,顾珩北起身的时候特意倒了五粮液敬厉坤的,这要是三杯下去还得了? 顾珩北按住要站起来的纪寒川,笑容一点不变:坤哥说的是,那我先自罚三杯。 顾珩北端着酒杯往口边送,纪寒川急了,去拉他胳膊,顾珩北空着的那只手握住纪寒川的手掌,直接与他十指扣着,把纪寒川的手压在桌面上。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沈若瑶捂住嘴,一张白皙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都水光光的。 就在顾珩北的嘴唇碰到杯沿时,他忽然手一顿,神情恍然,像是顿悟到了什么: 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我从中午那会见到坤哥就觉得眼熟哎?上次在刘三儿的游艇上拿了一把双天至尊的,是不是就是您啊? 这话一出,厉坤瞳孔一紧,他有些惊疑不定地问: 你说的是刘子轩刘总的订婚礼吗? 顾珩北淡笑了下:这京里还有几个刘三儿啊? 厉坤脸上一直挂着的那层假模假式的笑皮像是瞬间被抻平,他坐直身,眼神儿都变了。 刘子轩刘总,京城里数得上名的三代豪贵,那是明耀风投的大老板见了都要主动上前敬酒的人物,顾珩北居然敢直呼刘子轩刘三儿! 厉坤站了起来:原来小顾也是刘总的朋友啊,你们的年纪看上去相差有点大啊。 顾珩北偏着头:差个七八岁吧,不过按辈分算,他倒是要叫我一声舅。 厉坤的眼角狠狠一抽,他端起酒杯,也不知酒杯是倒得太满还是他的手有些不稳,有些酒液都顺着杯沿洒了下来: 哎呀看我这脑子!我也想起来了,你看看你看看,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我今天居然没能先认出小顾爷!咱们这可真是缘分匪浅,这杯我自罚,我眼拙,我连罚三杯,小顾爷你随意。 厉坤一仰头,满满一杯酒皆尽入喉。 然后厉坤又连倒两杯,一滴不漏地全喝了下去。 这大型的变脸现场让一群小孩儿都看呆了。 顾珩北放下一动未动的酒杯,复又坐回椅子上,转过脸,冲着纪寒川眨了眨眼。 俩人好像都没察觉,他们十指紧扣的那两只手,到现在还没松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牵手,明天呢? 感谢在20201121 19:33:57~20201123 09:4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若相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兔纸、ouflage 5瓶;陆言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几个年轻人都偷偷憋笑,李楚小声地跟徐进说: 一开始还那个谁谁,现在就叫小顾爷了。 徐进也低声道:解气。 李楚忽然发现:小顾爷,小顾爷,怎么听起来像叫小姑爷呢? 徐进:那谁是大小姐? 这还用问吗?徐进和李楚笑对了一眼,乐了。 咱们老大才不是大小姐呢,沈若瑶抗议,人家明明是皇帝陛下! 啊?两个男生只是随口玩笑,却没想被沈美女义正词严驳斥了,面露不解。 沈若瑶坐在徐进和李楚的中间,激动不能自抑,跟两个直男分享自己满脑子奔跑的同人小剧本:摄政王跋扈专权,皇帝陛下年少势孤,内侍宫女束手无策,大将军千里单骑勤王护驾,你们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吗? 徐进和李楚:??? 姐姐你在说什么火星话? 沈若瑶攥着粉拳,满眼都是小星星,她沉浸在绝美的神仙爱情中不能自拔: 陛下以身相许,江山为嫁,和大将军结秦晋之好啊啊啊啊啊啊,他们俩给我锁死啊!!! 徐进和李楚表情开裂,啥玩意儿? 直男真没劲,沈若瑶失望地摇头,什么时候咱们公司能给我招个姐妹啊。 纪寒川和顾珩北坐在一块,两人头靠得很近,顾珩北小声笑说:明白吗,这叫一力降十会。 纪寒川也笑道:嗯,我是狐假虎威。 没事儿,我让你个小狐狸骑我头上撒野。 轻轻巧巧的一句谑语,却带着震颤耳膜的力道。 纪寒川瞳眸微动,眼里的光彩幽沉深远。 那之后,纪寒川就不停地看顾珩北,左一眼又一眼的。 一次两次的顾珩北还没在意,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纪寒川只是笑,被顾珩北又连问了好几次,才开口了: 第一次见你戴眼镜,以前没发现你近视。 我视力还行,但有一点散光,今天有显微观察,所以才戴。 顾珩北这天在白衬衫外穿了件墨绿色的薄毛衣,雪白的衬衣领子和两截袖子露在外面,与毛衣同色的休闲长裤,整个人像一节沾着晨露的清新挺拔的竹,再戴上一副细腿的金边眼镜,简直了。 你到现在才发现我戴眼镜?顾珩北佯作不满。 纪寒川当然早就发现了,但是一开始没觉得惊奇,只是单纯觉得斯文好看。 但是顾珩北懒散散地站在那儿,一身敛不尽的矜贵优越,都透过那薄薄的凉凉的镜片下的双目流泻出来,把个颐指气使的厉坤当场压在了五指山下。 那种粘人眼球的勾人劲儿,纪寒川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顾珩北伸指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翘,他问纪寒川:好看? 纪寒川侧过头,想藏住笑,却没有藏尽,嘴角弯着,眼梢里流出来一点促狭。 说,顾珩北掐着纪寒川的后颈把他的脑袋转过来,我戴眼镜怎么了?一晚上你都在看我笑! 纪寒川抿了下嘴角,笑意更深:想知道? 快说! 像斯文败类。纪寒川说着直接笑出了声。 斯文败类?顾珩北危险地眯起眼。 顾珩北往四周扫了眼,厉坤收敛气焰之后,席上的气氛就活跃起来了,毕竟都是年轻人,说话喝酒各自热闹,没人注意到他们,顾珩北忽然加重按在纪寒川脖子上的力道,拇指和中指在后颈的两个穴位用力一按,纪寒川霎时俊脸扭曲,只觉得全身像是被电击中一般,连手脚都刹那无力。 哼哼!顾珩北贴着纪寒川的耳朵幽幽道,这两个穴位要是用针刺入,或者重力击打,能三秒就弄废一个人知道不?哥不是斯文败类,哥是冷血人屠,就问你怕不怕。 两人挨得极近,顾珩北放大的笑脸整个倒映在纪寒川的瞳孔里,纪寒川直勾勾地盯着他,蓦地眼球一翻,整个人往后仰去! 纪寒川!顾珩北脸色大变,他条件反射地去撑纪寒川的后背,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纪寒川连人带椅子都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住了。 沈若瑶啊!地叫了起来。 徐进和李楚踢开椅子站起来:寒川! 厉坤紧张地大喊: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人倒了? 顾珩北蹲在地上,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医学生,忘记了探查纪寒川的心跳脉搏眼球跳动,忘记了去判断纪寒川可能是什么症状,他什么都忘记了,如果他现在面临的是一场专业考核,他大概会被老师直接挂0分,如果他已经是个医生,他此刻的表现足够他被吊销执照! 纪寒川,纪寒川 顾珩北煞白着脸,遍体生寒,一瞬间像是被人抽去了浑身的骨血,没法思考,没法冷静,他的脑子里嗡嗡嗡的,像是被人钻进了一只电钻,所有的神经脑髓都搅糊成一团。 也不知谁情急之中喊了一声:快给他做人工呼吸! 顾珩北想也不想地俯下身,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纪寒川的嘴唇。 就在同一时间里纪寒川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天地逆转。 他和他的眼睛都像利剑,洞穿彼此。 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纪寒川不停地解释,道歉,求饶,别生气了学长,我错了。 他在饭店包厢里已经被所有人暴揍了一顿,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顾珩北没揍他,但顾珩北那之后就再不肯理他。 一群人吃完饭厉坤又要换场,沈若瑶是唯一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不适合下个节目,借口第二天要早点到班就先乘地铁回家了,厉坤领着几个大男生往丰泽楼附近的酒吧街走,顾珩北和纪寒川落在最后。 酒吧街行人如织灯火辉煌。 顾珩北双手插兜闷着头往前走,脸色是真正的阴沉冰冷,纪寒川倒退着从他的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 我错了,对不起。 顾珩北,我下次再不这么开玩笑了,你别生气了。 纪寒川真的有些紧张了,他是了解顾珩北脾气的,这人脾气外放,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有点不高兴就要立刻发泄出来,像这么闷不吭声的还是头一回。 别这样,纪寒川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无措,他小心地去拉顾珩北的手腕,你别这样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两条巷子的交叉口,厉坤带着其他人堪堪右转,余下的四周都是谁都不认识谁的陌生人。 顾珩北蓦然停住脚步,他拽住纪寒川的衣领猛地将他推在小巷拐角的墙壁上! 开玩笑?你他妈是不是觉得很好玩?你他妈是不是觉得特好笑?! 窄巷幽暗,四下无光,纪寒川根本看不到顾珩北的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顾珩北激烈的心跳急促的呼吸,顾珩北声线不稳,攥着他衣领的手指收得死紧,几乎要将他勒得透不过气,看我像个傻逼一样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玩儿过!纪寒川,你好啊! 纪寒川瞳眸剧缩,他咽了下唾沫,喉部被制让他说话艰难: 对不起 顾珩北的脸庞隐匿在黑暗里,唯有一双眼睛却如燃烧般璨亮:对不起?你以为光说这三个字就有用了? 纪寒川自知理亏,声音低而怯:那你说,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怎么样才能不生气?怎么样都不能不生气! 因为纪寒川根本不能理解,当顾珩北以为纪寒川真的出事了的那一瞬间,天塌地陷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惊惧惶恐。 那完完全全是一种发自意识深处,语言根本无法描述其万一的可怕感受,那种感受顾珩北曾经经历过一次,就是他的母亲在他眼前发病,然后垂首殁去。 也是在那一刻顾珩北才明了,纪寒川对他已是这么重要。 顾珩北心里一直都明白纪寒川在他心里的分量在与日俱增,但是他没想过这个人能这么重,能这么快就这么重。 但是纪寒川懂吗?纪寒川什么都不懂! 虽然众目睽睽,又情出有因,但是顾珩北的嘴唇贴着纪寒川的时候,那毕竟是一个亲密到了极点的姿势。 而纪寒川睁开眼睛后,就那么平静地看着顾珩北。 他就像意识不到自己这个玩笑究竟有多过分一样,同样意识不到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gay这样亲密相贴的意义。 有那么一刻顾珩北想问他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这话他怎么问得出口,他又能要求纪寒川给予他怎样的回答? 顾珩北改手掐住纪寒川的脖颈,他的眸光越发炽烈,气息渐渐急促,心头的烦躁和焦灼熔岩一般沸腾翻滚,他忽然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分卷(33) 有什么难的呢?纪寒川现在就在他咫尺之距里,少年最脆弱的喉管钳在他的掌下,眼神清浅又安静,像一汪清澈包容的湖水,仿佛无论他做什么都任他为所欲为。 所以我他妈在傻逼什么?哪怕得手一次也是赚的!这小子难道还会跟我翻脸么? 顾珩北眼眸里迸发出狠意,他像是捕捉猎物一般猝然贴上去,沾着凉意的鼻尖最先触到纪寒川耳侧的皮肤,那里温热而有弹性,因为顾珩北的钳制纪寒川颈部的一条动脉浮凸着,粗粝又醒目,一直蔓延到耳根,顾珩北微微启唇,想要吮住那条筋脉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两人身体的间隙中传来,一只手掌从下方,攀山越涧似的,途经顾珩北紧绷的小馥,一点一点往上,移过他的心口,指尖擦过他的锁骨,最后握住他的手腕。 操,顾珩北差点要爆粗口,这小子是想找日吗? 下一刻,纪寒川蜷曲着小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挠了挠。 一下,两下,讨好,求饶,挠啊挠。 顾珩北仿佛能听到一只小猫咪对着他娇憨憨地叫喵呜。 顾珩北充了满腔的怒火燥火噗嗤嗤地,就像是饱满的轮胎被扎了刺,所有的气体一点点泄了出去。 他恨恨道:甭他妈撒娇,我不吃你这一套! 纪寒川抿了下嘴,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原来是他另一只手也在动,然后顾珩北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磕他的掌缘,硬硬的,咯咯的。 干什么?顾珩北冷声。 纪寒川把那个小盒子往他手里塞,亮晶晶的眼睛在暗夜里看着他。 顾珩北盯了他许久才松开手,接过那个小盒子,打开。 柔软的漆黑绒布上躺着一对袖扣。 黑色的晶石面为底,上面点缀着用钻石镶出的星辰图案,在暗夜里散发着耀目的光芒。 很名贵的牌子,顾珩北知道它的价格。 纪寒川拿到了广告商和投资人的钱,绝大部分投入到了网站维护和更大规模的宣发里,还分给了李楚和徐进一点,他自己没有添任何一样东西。 连今天厉坤做东纪寒川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顾珩北送他的。 顾珩北怕纪寒川不肯收,把给他买的新衣服都摘掉吊牌让保姆阿姨全部洗过才送给他,纪寒川以为那是顾珩北曾经穿过的旧衣服。 纪寒川是个只对自己抠门的葛朗台,一分钱都舍不得给自己花。 但是他给顾珩北买了个袖口。 是在百货商场的一楼顶级奢侈品专柜里,在同类商品中最贵的一款。 顾珩北低垂的眼眸微颤,嗓音绷得很紧: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纪寒川小声地说,本来想送你一件礼物让你高兴,没想到用来赔罪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广告金打进来的那天。 顾珩北心里五味杂陈,嘴上却还不松软:你个小土炮,还知道买这。 纪寒川说:你上次不是掉了一只袖扣找不到了吗?我就想送一对给你。 顾珩北哼:我是掉了一只,家里还多的是。 纪寒川小心地看着他:你不喜欢吗?我也不会挑,就选了个最贵的,这个东西不好吗? 顾珩北没好气:你有病啊买这么贵的?发财啦? 你什么东西都用最好的,纪寒川自然而然地说,以后真发财了给你买更好的。 顾珩北沉默,好半晌后,他才唤了声:纪寒川。 诶。 顾珩北却又不说话了,黑暗里他连眼睫毛都垂着,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了。 纪寒川不确定他还有没有生气,小指又挠了下他的手背。 皮肤和皮肤接触,有微弱的静电,流窜向每一条静脉,却像水流一样温润舒缓,再不复先前闪电般的炽烈和焦灼。 顾珩北把盒子放进口袋里,一手勾住纪寒川的脖子半捞半拖地带着他往前走:行了,今天就放过你了,下次再敢这么玩儿我,送十对袖扣给我也没用!听到没? 夜风中传来少年乖乖的回答:听到了,下次不敢了,学长。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打破单箭头。 又是求评论的一天啊。 感谢在20201123 09:49:13~20201123 20:1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夏 5瓶;墨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厉坤选的是整条酒吧街上看起来就最气派的那家,跟他相熟的酒吧经理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厉坤远远地就跑过来了: 厉总您来了,哟,这几位面生,您新朋友? 厉坤一一介绍了几个人的名字。 经理看到顾珩北和纪寒川眼睛都直了:您朋友好相貌啊! 经理比了个大拇指,太帅了吧!他差点忍不住要说这整条酒吧街所有少爷都被毙满地找牙了! 哈哈哈哈,厉坤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带出来是不是特有面子? 何止您有面子,我们整条街都蓬荜生辉! 经理伸手和纪寒川等人交握:我叫johnny,有幸认识几位,您们跟我往这边走。 大门一开,热浪奔袭,音乐惊天动地,霓虹扑朔迷离。 虽然有johnny和服务生在前面开路,但舞池里牛鬼蛇神群魔乱舞,纪寒川还是被人揩了好多油当然都是女生。 顾珩北其实被揩得更多,但他还是忍不住笑。 不止顾珩北,其他几人都在笑,因为纪寒川这个小土包子实在太好玩了,他明显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简直是把雏儿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他似乎很受不了跟别人肢体接触,双手环胸左躲右闪,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 纪寒川在学校里的时候也经常被女生看,但是学校里的女孩毕竟秀致矜持,只把他当个偶像一样远观着。 这里的姑娘可太大胆开放了,除了肆无忌惮地看他冲他笑对着他叫喊,更有个大波浪吊带衫的姐姐直接抬手去摸他的脸,纤纤玉手还顺着他的脖颈要往他的衣领里滑。 这是明火执仗的亵玩啊! 纪寒川大惊失色,想甩开女孩,又不敢碰她的手,只不停躲着。 那姑娘和她的同伴一看小帅哥这么不禁逗就更high了,几个女孩儿把他围在中间,绕着他舞动。 雪白的皮肤活色生香,柔软的腰肢如蛇似练。 那会酒吧里正放着节奏最劲爆的舞曲,彼此喊话谁都听不见谁的声音,而且大家出来玩就是要放开,李楚徐进他们看得热闹还来不及,谁会在这时候来解救他啊。 连顾珩北都乐得不行。 但顾珩北乐了一会就发现不对劲,酒吧里灯光迷离,照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非红即绿如醉似幻的,只有纪寒川的脸色一片煞白。 他咬着嘴唇,眉头紧紧拧着,不是害羞,不是无措,而是切切实实的不适和厌恶,是那种连一秒钟都不能再隐忍的不舒服。 顾珩北赶紧冲进包围圈把纪寒川救出来。 johnny把他们带上二楼卡座,纪寒川坐下来后抽桌上的湿纸巾,用力地擦自己的脸和脖子。 怎么了?顾珩北贴着他的耳朵问,怎么这么大反应? 纪寒川忍耐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 顾珩北把自己的耳朵贴过去:你想说什么? 那些人也乱摸你,你就不觉得难受? 顾珩北哈哈笑起来:来这里玩儿不要较真嘛,你看他们跳舞谁不是贴着的,都是闹闹罢了!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 你走了创业这条路,就得跟资本打交道,商业应酬也是必修课,顾珩北先开解了纪寒川两句,然后谑笑道,都是美女,别的男人高兴都来不及,偏你还躲 纪寒川打断他:你也高兴? 我是个gay,女的招我我当然没感觉。 那要是男的摸你你就有感觉? 唔,顾珩北想了下,实话实说,那得看脸。 纪寒川气哼哼瞪住他。 好了好了,顾珩北知道纪寒川不适应,这孩子可纯情了,还有点各种意义上的洁癖,顾珩北揽着他的肩,迁就道,你要是不想在这呆咱们就走吧? 纪寒川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厉坤在给他们做面子,他们不能在这里踩厉坤的脸,纪寒川不能每一次都任性妄为,然后搬出顾珩北来给他擦屁股。 酒吧里吵,人和人说话必须都贴着耳朵,顾珩北就一直搭着纪寒川的肩膀,他好笑地说: 我给你做人工呼吸的时候你都没这么大反应,被女孩子摸摸怎么这么受不了?哎?咱俩到底谁是gay? 纪寒川的身体微微一震。 就在这时,一排穿着水手服的年轻女孩从阶梯那边依次走上来,在他们的卡座前站成一排,每个女孩的腰际都贴着一个圆牌的标签,上面标着数字。 一双双修长漂亮的大白腿,伴着霓虹闪烁勾魂夺魄。 看上哪个你们自己点!厉坤说。 这下子一干少年人全都坐不住了。 不用不用,徐进连连摆手,我们自己喝酒就好了。 厉坤哈哈大笑:都不许逃!你们现在都是大人了,这是人生和事业上的必经之路,你们从现在就要开始习惯,徐进,你先挑! 徐进面红耳赤,李楚也低着头,吴哲和孙清华面面相觑然后各捂住半边脸,it出身的男生本就宅,几个还未踏出象牙塔的少年看都不敢往那些清凉靓丽的女孩身上看。 小纪,厉坤高声笑喊,你是他们的头儿,你来带头! 纪寒川浓眉深拧,顾珩北拍了下他手背,对厉坤笑道: 坤哥,我们寒川还不到岁数,你别吓他了,来,那个月野兔,你过来! 顾珩北指了指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女孩。 这家酒吧里的姑娘非常高素质,看到这一排青葱稚嫩的男孩心里就有了数,月野兔大大方方地在顾珩北身边坐下,并没有碰到他的身体,倒了一杯酒后也没非凑到顾珩北嘴边让他喝,一切都点到为止,非常懂事。 顾珩北笑笑地拿了个盅子晃了晃,然后跟姑娘猜起了点数。 徐进和李楚几人看明白了,顾珩北在教他们,这些姑娘并不全是他们想的那样,男人在这里怎么玩是看自己,于是他们有样学样,一人指了一个顺眼的女孩坐身边。 这下子做东的人保住面子,局促的客人也放开了手脚,终于皆大欢喜。 纪寒川贴着卡座沙发的最右端扶手,左边就是顾珩北。 他成了这张卡座里唯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在顾珩北滴水不漏的保护之下。 顾珩北在叫月野兔过来的时候往纪寒川的方向又挪了挪,将他们本来就离得很近的距离更贴近到了无。 因为卡座上多了五六个女孩,空间变得逼仄起来,顾珩北的两腿并拢着,双膝的方向冲着纪寒川,膝盖下的小腿和纪寒川的碰在一起,这个坐姿十分拘束,纪寒川想问顾珩北会不会坐得不舒服,但是目光转到他的脸上,纪寒川发现他的表情十分轻松平淡。 酒吧里太热,顾珩北只穿了贴身的白衬衣,袖子没有卷上去,一对镶嵌着碎钻的袖扣熠熠生光那是纪寒川不久前才送给他的。 顾珩北在看别人掷骰子,他十指交叉轻抵着下巴,微微含笑,衬衣的下摆收进劲痩纤细的腰肢里,勾勒出流畅优美的线条。 又来了,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看他随随便便坐着就觉得他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好看到让纪寒川心中微微战栗,像是有一颗石子投掷在他的心湖里,涟漪层层泛开,无从平息,无法遏制。 纪寒川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游簃在顾珩北的脸上,他的视线和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影交织闪烁在一起,流淌过顾珩北漆黑深邃的眉眼,白皙清透的面颊,然后长长久久地停留在顾珩北形状漂亮的嘴唇上。 顾珩北在笑着说话,纪寒川能看到他的嘴唇一开一合露出雪白整齐的齿端。 热意从耳根开始蔓延,纪寒川又想起来,顾珩北的嘴唇贴上他的那一刻。 当时真的太突然了,他原本只是想逗一逗顾珩北,他那时候闭着眼睛,正在心里酝酿着倒计时,想要冷不丁地鲤鱼打挺蹦起来吓顾珩北一跳,谁知下一秒,顾珩北亲上来了。 两片嘴唇相碰,那当然是亲。 就算是两个男的,那也是亲。 顾珩北亲我了。 这个念头真的是一刹那就在他的脑袋里轰开,如同霹雳雷霆从天而降,几万伏的高压光线噼啪乱炸。 整个大脑一键格式化,反应在面部表情上,就是倒映在顾珩北瞳孔里的平静如水,没有表情。 然后他看到顾珩北的眼睛。 从来自信笃定神采飞扬的一双眼睛,在那一刻充满了惊惧惶恐无措茫乱,顾珩北被他的这个玩笑吓到了。 所有混乱焦灼失控失序的情绪全都凝聚在那双眼睛里,纪寒川结结实实地捕捉到了。 自从得知顾珩北的性向,纪寒川从没有以另一个性别的视角来定义过顾珩北,顾珩北就是顾珩北,是他的学长他的兄弟他的知己,是他师友共存的引路人,是横空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犹如命运恩赐一般毫无保留就对他好的人。 但是顾珩北也这么想吗?只是把他当学弟当兄弟当知己吗? 纪寒川,你在自欺欺人,也在欺负顾珩北呢。 顾珩北那样一个人,会这样照顾你,保护你,迁就你,全心全意为你,你真的全无所知吗? 顾珩北对你从来和别人不一样,你一直心知肚明着,理所当然地接受消耗他的好,你别不承认啊。 你还要继续装傻吗? 纪寒川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那时miniweb刚上线,他忙到昏天暗地日月无光,顾珩北每天给他送三餐,喂着他吃下去,有一次他睡着了,顾珩北把他横抱进休息室里。 他的眼睛睁不开,然而高速运转的大脑却没有停止,直到他感觉到一根柔软温暖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眉心间。 分卷(34) 那根手指沿着他的眉骨,细细地滑落,点过他的眼睫,鼻梁,唇峰,最后在他的下颌轻轻一勾。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纪寒川全身却如过电一般噼里啪啦,每一条血管都好似被点燃,四肢百骸里烧灼一片。 那种感觉陌生而强势,侵略纪寒川全部的感官,他那时茫然而惶恐,事后再不敢去回忆。 如果没有顾珩北亲他那一下。 如果没有穿行在这个酒吧舞池中,被其他人触碰产生出的感受对比。 纪寒川还不敢这样深入地去想。 为什么他跟顾珩北亲密接触的时候一点不会反感厌恶? 明明顾珩北是个gay。 明明其他人是花一般鲜妍的女孩子。 如果那时候亲上来的是李楚是徐进,纪寒川只想了一下,脊背霎时滚过阵阵冷汗,恶寒满满。 他会把李楚徐进打得满地找牙。 绝交都在所不惜。 所以只有顾珩北。 酒吧里人声鼎沸,无数人的尖叫嘶吼呼喊和重金属的音乐都混杂在一起,在耳畔扭曲成震耳欲聋的声音,然而纪寒川却仿佛置身在最虚无的空间里,一切甚嚣尘上都恍如幻觉,他的视野和听觉里能感受到的一切,只有顾珩北。 他看到小篮球场边的顾珩北在月色下清润俊逸的脸。 他看到顾珩北在地铁站的通道里逆向着倒退而行,两根修长的手指并在太阳穴对着他轻轻一弹。 他看到顾珩北那双连家里的燃气阀都没有拧过的手给他挑出蟹肉。 他看到顾珩北在元旦新雪的夜里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 他看到顾珩北把他护在厉坤的身后。 纪寒川像是站在高崖之下,瀑布如虹,犹如千军万马,摧枯拉朽般将他的灵魂击碎,他听到那些碎片发出清晰叮咛的细响。 回不去了,纪寒川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那是一粒从他的心脏深处破土而出的种子,在时光和温情的灌溉下愈发生长茁壮,他不可能把那样一棵树苗连根从心脏上拔除,那里连接的是他全部的筋脉血液,五脏六腑。 好像有点晚,但幸好不会迟。 纪寒川的目光如有实质,层层叠叠,千情万绪,顾珩北很快察觉了,他侧过头,目光微询,用口型问纪寒川又在看什么。 纪寒川笑了,他抬手把顾珩北的眼镜勾下来架到自己鼻梁上,然后探手拿过茶几上的骰盅,贴着顾珩北的耳朵大声问: 这个怎么玩?你教我,我陪你玩! 那副眼镜架在纪寒川的鼻梁上也是万分贴合,霓虹流转下五光扑朔迷离,顾珩北竟分不清那到底是镜片折射出来的还是纪寒川眼眸里的光彩。 顾珩北愣了下,靠了声,语音低不可闻: 你他妈还有脸说我是斯文败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3 20:17:53~20201125 03:4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信 12瓶;写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小北! 顾珩北正和纪寒川玩着骰盅,脖子就被人从后面勾住了,他扭头一瞧:林子? 索林和几个合作商也选在这里消遣,他往自个常包的那个卡座走时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的顾珩北,登时扑了过来,那亲热劲儿,就跟走失了一礼拜的大狗跟主人久别重逢似的。 本来顾珩北是没想跟索林凑到一桌去的,谁知京都城忒得小,厉坤跟索林的一个合作商居然是认识的,两下里一介绍,厉坤握着索林的手都不舍得放了。 索林跟顾珩北不一样,他在外面混是完全把老子爹顶在头上的,总参某某大公子,走到哪都名号响亮。 索林看厉坤跟顾珩北在一块,也给了几分面子: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并一桌吧,到我那去,我那地儿大。 厉坤求之不得:那再好不过! 厉坤说话了,几个年轻人只能跟着挪窝。 顾珩北,我最铁的哥们儿,索林搂着顾珩北的肩坐在卡座最中间的位置,给所有人介绍,我俩从小吃一锅饭,睡一张床,穿一条裤衩,有我一口喝的,就有我家小北一口干的! 索林带来的人赶紧纷纷敬酒。 然后是厉坤带着自己这边的年轻人挨个给索林和那帮老总敬酒。 酒桌上就是这样,地位低的敬地位高的,地位高的灌地位低的,出来混,先学规矩。 人一多,顾珩北又被索林扣着,就不能随时照应纪寒川了,纪寒川三下两下的,竟是也喝了好几杯下去。 李楚知道纪寒川的酒量,低声问他:怎么样?你还行不? 纪寒川是一点酒量都没有,如果不是酒吧里光线太昏暗,就算是李楚这个马大哈都能发现纪寒川脸红得跟猴屁股没两样,眼睛也瞪得直直的。 他晃了晃脑袋,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也跟着转啊转。 李楚还当纪寒川是在摇头,心说他能听懂自己说话那就是没醉,开学的时候大家一起聚会纪寒川可是当时就趴桌上睡着了。 李楚便没再管纪寒川。 纪寒川的意识里混沌一片,面前的光线影影绰绰,所有的物体都像是裹着朦胧的毛边,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却仍有一根神经固执地抻得笔直,指引着他的视线去搜寻他要找的人。 我还没问你呢,经过几轮节奏动感的舞曲轰炸,这会dj总算放了首慢摇,但是顾珩北的话还是不方便让外人听去,他揪着索林的耳朵,凑近了问索林,你跟刘佳佳那事儿怎么说了? 索林懒洋洋地搭着顾珩北的肩,也贴着他的耳朵说: 这回可不赖我了啊,我都答应结婚了,是刘佳佳她妈不肯同意了! 你这混账,我要是刘佳佳她妈也不能把闺女交你手里祸害了! 顾珩北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索林脑门。 我怎么混账了? 索林知道这事儿算是翻篇了,他被顾珩北戳得直乐,一翻身把顾珩北往沙发上一压,一条腿抵住顾珩北的腰,双手还虚虚地笼着顾珩北脖子,他混不吝地笑说,我就是对别人混账,我对你混账过吗你说?你要是个妞儿我立马娶你,当宝贝疙瘩一样供在家里捧在手里,这辈子都没别人你信不信? 滚你丫的!别恶心我,给我起开! 不起!索林却还在闹,他整个人都压在顾珩北身上,下巴搁在顾珩北胸口,一边胡乱拱还一边咕哝,北啊你咋就不是个女的呢,你要是个妞儿咱俩得是多般配一对啊,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 甭他妈撒酒疯啊! 顾珩北被索林闹得直烦,他刚想用力把索林推开,身上忽然一轻,头顶上笼罩过沉沉的暗影,同时索林也咒骂出声:操你妈的谁呀! 纪寒川拎着索林的后衣领把他往上用力一扯又甩开,那卡座就是再大挤了男男女女二十来个人空间也有限了,索林被这一扔直接摔在了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上,两人撞在一起,各自喝下去的酒都差点没从肺里挤出来。 这他妈哪来的傻逼?! 索林暴怒,他抓起茶几上的一瓶酒对着纪寒川后脑就要砸下去,顾珩北眼明手快地拽住纪寒川手臂往下一扯,纪寒川往顾珩北身上一栽,被顾珩北托着后背囫囵抱住,索林手里的酒瓶子cei了个空。 别打别打!顾珩北把纪寒川放到沙发上,从沙发上跳起来,拦住发疯一样的索林,这我学弟,你别动他! 索林暴跳如雷,目眦欲裂,脖子上的青筋都迸到脑门,指着纪寒川破口大骂:他是个什么狗东西?他他妈想死是吧? 嘴巴放干净点啊,顾珩北不悦,这我学弟。 李楚和徐进等人早已冲过去把沙发上的纪寒川扶起来,徐进试着帮纪寒川开脱:寒川是喝多了,他大概以为你们在打架,想帮顾学长 顾珩北一扭头,只见纪寒川被徐进和李楚扶着,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只有一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瞪着他。 纪寒川抿着嘴唇,竟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又委屈又可怜的,可不是喝醉了! 给我面子啊,顾珩北顺了顺索林心口,他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跟他计较 顾珩北!纪寒川忽然喊,你过来!你不许跟他在一块! 索林刚被顾珩北捋顺的毛瞬间又炸开:我艹*¥@%*% 好了好了大林子,顾珩北推着索林,一直把他推到卡座最边角的沙发上,跟哄小孩儿一样揉了揉他的头,我学弟是真一点酒不会喝,他不知道咱俩是闹着玩儿,这是护我呢!我先把他送回去 不行!索林脸色铁青,让他滚!你留这! 那头徐进等几人架着纪寒川就要撤。 谁知纪寒川都醉成那样了,力气却出奇得大,他一手一个,把李楚徐进吴哲孙清华四人都挨个推开,跌跌撞撞又要往顾珩北这边走。 纪寒川站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就那么窄窄的一条道,一起步就撞上了大理石茶几,幸好周围还有别人眼明手快地把他又扶住了,否则他要是脸朝下摔在摆满酒瓶的茶几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顾珩北纪寒川盯着顾珩北,伸出手,像孩子一样喊着,顾珩北 顾珩北被他喊得心都要碎了,他丢下索林冲过去,从别人手里把纪寒川接过来,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抱住他的腰: 你怎么样啊纪寒川?你喝多少酒了? 纪寒川抱住顾珩北的脖子,忽然咧嘴笑了:顾珩北,我没喝多 完了,都说自己没喝多了,这他妈就是喝大发了! 顾珩北愤怒地问李楚几个:你们怎么也不看着他? 李楚徐进他们也被问得冤枉死了,顾少爷,这里张总陈总欧阳总,哪个来头都大过天,除了你,谁敢不接他们的酒啊! 顾珩北,纪寒川脑袋抵在顾珩北的肩膀上,前一刻还傻乎乎地笑,后一刻沙哑的嗓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他说,我难受。 哪里难受?是不是想吐? 纪寒川摇着头:不要吐脏。 不脏,吐出去就好了,我带你去厕所。 不去,纪寒川的脸颊直往顾珩北的脖子里钻,撒娇道,我要跟你回家。 顾珩北觉得他要死了。 顾珩北心说纪寒川我要死在你手里了。 顾珩北摸了摸纪寒川滚烫的脸,他自己的眼睛也滚烫着,他心疼心痛得无以复加,顾珩北柔声说: 乖,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就不难受了。 顾珩北把纪寒川的一只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然后徐进赶紧捞住他另只胳膊,李楚吴哲和孙清华一个在前开道两个在后殿后,跟在酒吧里刚捡了只大熊猫似的把纪寒川前呼后拥地带走了。 剩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厉坤,无疑是最尴尬最忐忑最战战兢兢的一个。 不管怎么说,纪寒川名义上是他带来的人。 索林坐在沙发上,一双阴鸷的眼睛始终狠狠瞪着,他瞪着顾珩北把纪寒川抱住,瞪着顾珩北心疼地摸纪寒川的脸,瞪着顾珩北把纪寒川带出酒吧,连一眼都没回头看他。 直到那一群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索林面色沉沉地站起来,一脚踹在前面的大理石茶几上,上面的玻璃瓶子咣里咣当,碎了满地。 纪寒川刚被弄上出租车就直接睡着了,那会只有徐进跟顾珩北两个人在车上,其他三人坐的另一辆车。 这小子,徐进气喘吁吁,没好气地推了下纪寒川枕在顾珩北肩膀上的脑袋,可真会挑时间睡! 顾珩北抱住纪寒川的头,怒瞪徐进:你别推他! 徐进愣了下,心里后知后觉地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是知道纪寒川和顾珩北两人关系好,可好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了? 徐进眼睁睁看着顾珩北小心翼翼地把纪寒川的脑袋放在他膝盖上,用手臂圈住他大半个身体,手掌还托着他的额头,这护的,简直跟老母鸡护崽似的。 出租车一路往大学城开,先到了春江小区门口,徐进下车,返身想把纪寒川接出去,顾珩北却说: 你们几个都喝了不少,纪寒川我带走了,你们都早点睡,明早我再让他回去。 啊?徐进傻傻地站在那,出租车扬长而去,飙出一地尾气,他纳闷地想着,这一晚上顾学长也没比他们几个少喝吧?而且把纪寒川留给他们几个总比顾珩北一个人来照应要方便吧? 徐进挠着头,脑子里冷不丁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之前在饭店包厢里纪寒川装晕吓他们,顾珩北给纪寒川做人工呼吸,当时他们几个男生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只有沈若瑶激动得不能呼吸,那会瑶瑶姐说什么来着? 我的天呐!小顾哥这么快就对老大做奇奇怪怪的事了吗?我的天呐,我要被齁死了! 当时徐进还觉得沈大美女脑回路奇特,现在突然get到了那个点,徐进浑身猛一个战栗:我靠!不是吧? 出租车开到太湖华府门前停下,司机热心地问:小伙子,要不要我帮忙啊? 不用了,谢谢师傅。顾珩北结了账,自己先出去,然后直接把纪寒川扛在肩上。 嚯!司机惊叹,小伙子力气不小! 顾珩北转身笑了下,本来想说那当然,我们医学院男生哪个没独自扛着大体老师健步走过几个楼层啊,又觉得这比喻不吉利,只冲师傅点了个头就走了。 说是不比喻,可当顾珩北进了屋,把纪寒川扛上楼,又放到床上,还是忍不住抻了抻手臂: 靠,你小子最近吃什么了?又高又重,比大体还沉。 分卷(35) 顾珩北脱掉纪寒川的外套和长裤,只给他留了件衬衫,然后进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出来,把纪寒川的脸和脖子,双手,小臂都仔仔细细擦拭一遍,他的动作非常快,一点不敢耽误,擦到哪里就把被子给纪寒川盖到哪里。 可即便这样迅速,做完一切后他还是在卫生间里平复了许久。 醉酒的哪里是纪寒川,醉得更狠的分明是顾珩北。 长夜如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纪寒川平稳淡然的呼吸声。 顾珩北坐在床头,将灯光调到了最昏暗,静静凝视着少年。 纪寒川闭着眼睛,眉头轻拧,被酒意熏染得潮润而绯红的嘴唇微微嘟着,他年纪还很轻,性子却异常稳,顾珩北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孩子气,那么乖顺乖巧,还有点憨憨的。 看到这样的纪寒川,会让顾珩北忍不住想他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想着想着竟是笑了出来,继而长长一叹。 顾珩北握住纪寒川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指腹去感受他的,纪寒川的手心有别于顾珩北的柔软细腻,很粗糙干粝,掌心有细密的陈年伤痕,指缘有厚厚的硬茧,那是一双不该属于十六岁少年的饱经风霜历遍磋磨的手。 顾珩北的心里又无以复加地疼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心脏被泡进了某种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一样,疼得侵髓入骨却无声无息。 顾珩北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最大的心动莫过于心痛。 如果这还不够,如果这样的心痛还不够,他都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证明,他这么这么的喜欢他。 顾珩北吁出一口气,他抬手轻抚过纪寒川的脸庞,只用着掌心轻轻地覆盖了一下又收回去,然后关掉床头灯,近乎无声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5 03:49:31~20201126 11: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戌癸戊合、若相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麋鹿迷路 10瓶;ouflage 2瓶;4251234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尽管前一晚醉得不省人事,纪寒川依然在第二天早晨五点就醒了过来。 头疼欲裂。 身上异常丝滑柔软的触感让纪寒川立刻意识到这是顾珩北家里的床宿舍和春江小区里的被子可比这糙得多。 脑袋里钝钝地疼,记忆里最后的印象是后来酒吧里又来了一拨人,他喝了几杯酒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顾珩北把他带家里来了? 纪寒川熟练地伸手拧床头灯,灯一亮,才发现自己的房门没有关。 他微闭了下眼睛适应光线,复又睁开,起身穿上拖鞋走出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顾珩北。 这间客房斜对着二楼那一片开阔的平台,那里铺着地毯放着棋盘,靠窗有一张窄榻,顾珩北有时候会躺在那里看书,但是此刻顾珩北正躺在上边睡觉。 顾珩北身上搭着条羊毛毯子,脸朝着纪寒川房门的方向。 纪寒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顾珩北却依然被惊醒了: 纪寒川,你醒了? 纪寒川蹲在顾珩北面前,凝视着他:你怎么睡在这? 顾珩北还迷迷糊糊的,眼睛没睁,嗓音沙哑:你昨晚喝醉了,我怕你夜里醒 纪寒川还是不明白:你怕我夜里醒,跟你睡这里有什么关系? 唔,我看着你啊,你醒了要是不舒服,或者要水喝顾珩北要是在自己房里睡怕会听不见,开着纪寒川的门,万一半夜纪寒川有什么动静自己立马就能过去,你要喝水吗?你床头有蜂蜜水,也有苹果醋 你傻啊,纪寒川轻声地说,那你跟我一起睡就好了啊。 顾珩北掀开一条眼缝,没好气地又闭上,这傻小雏懂什么呀。 纪寒川又看了他一会,然后伸手把顾珩北连着毯子一起抱了起来如果说昨晚顾珩北扛纪寒川像扛了座山,那纪寒川抱顾珩北就跟卷了张饼,那叫一个轻松自然。 ??? !!! 顾珩北的大脑一瞬间连滚过三道加粗的标点符号,迷蒙的眼睛也瞬间清明起来:你干嘛? 抱你回房间睡。 我靠?顾珩北的第二个字发的是第二声,你抱得动我? 我七八岁的时候就能抱动几十斤的猪。 顾珩北被纪寒川放到床上,表情是呆滞的:你把我放你房间干什么? 我被子刚睡过,暖的。 靠。 不要说脏话。 靠! 纪寒川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顾珩北:你昨晚几点睡的? 一两点两三点吧 今天上午有课吗? 没课,但我老板八点有手术,要去观摩。 在哪个医院? 三院。 那你接着睡,我七点一刻叫你,从这去三院时间刚够用。 哦,顾珩北愣愣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睁了下,你去跑步吗? 不跑了,纪寒川拿起床头的蜂蜜水,问顾珩北喝不喝,顾珩北说不喝,于是他咕咚咕咚地把整杯水都灌了下去,然后把杯子放回原处,也坐上了床,我也再睡会,你往里面去点。 顾珩北脑子已经打成结,下意识地往里面滚了下,然后他闭眼三秒,感觉到纪寒川躺到他身边,登时跟被雷劈了一样倏地弹坐起: 纪寒川? 嗯? 顾珩北一脸基佬问号:你嘛呢? 睡觉啊。 你丫跟我睡一块? 纪寒川很直男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大姑娘啊? 我他妈是gay啊!顾珩北都快抓狂了。 gay就gay呗,纪寒川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然后他顿了下,迟疑地看着顾珩北,你怕我怎么地你吗?那你盖被子,毯子给我。 顾珩北差点仰天狂笑:你怎么地我?咱俩谁怎么地谁啊? 我不怎么地你,你也不怎么地我,那你陡惊陡乍的干什么? 纪寒川攥着顾珩北的手腕将他往下一扯,把裹在顾珩北身上的毯子掀下来,再用被子把他卷住,然后毯子搭到自己身上,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他拍了拍几乎僵成一座木雕的顾珩北的心口,哄道,睡吧,这会睡个回笼觉,一天就不会累了。 说罢纪寒川关掉床头灯,自己率先躺平,闭上眼睛,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睡姿板板正正。 顾珩北眼睫眨着,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太诡异了,顾珩北心想,这孩子昨晚被灌的不是酒而是什么迷神失智的毒吧? 怎么只是醉了一夜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对啊,昨晚他醉的时候哼哼唧唧可怜不啦的样子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当时那个模样真是把顾珩北心都软化了。 现在大概是酒意未散换种方式撒出来呢? 谁规定撒酒疯就一定是又哭又闹搅得鸡犬不宁呢?纪寒川这种撒酒疯的方式多可爱啊。 既然是撒酒疯,那就由他去吧,清醒的人是不能跟醉酒的人讲道理的。 顾珩北那颗天才大脑就跟被塞了团棉花似的昏昏涨涨晃晃悠悠,直到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他毕竟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床铺这样柔软,身边人的呼吸又那样安宁,暖烘烘的被子里满是他熟悉而渴望的气息,顾珩北只挣扎了一小会,就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纪寒川侧过身,慢慢睁开眼睛,室内无灯,窗帘也拉得很紧,但纪寒川依然能在昏暗里辨认出顾珩北清晰的轮廓,那是早已镂刻在心板上的痕迹。 纪寒川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拨开顾珩北垂落在眼睑的一点碎发,脑袋挨过去,静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第一次睡在一起,纪寒川心说,顾珩北睡着的样子,好乖啊。 四月一号是个不怎么正规的节日,但是对顾珩北圈子里的人来说还是很热闹的,这天是顾进南生日。 因为不是整生日家里并没大办,难得顾航远这天有空,父子三人一起在家吃了顿中饭。 顾航远官威很盛,哪怕一年到头都见不到自家儿子几次,哪怕今天是他大儿子的生日,他还是在饭桌上把顾进南远的近的大的小的那些出格的事都拎出来说道了一遍,顾进南埋头吃饭,偶尔嗯个声,一句不顶。 说完老大说老二,顾航远少见的在提到顾珩北的时候皱了眉: 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弄出不小的动静,你前阵子让小刘带人去t市和h省干什么? 小刘是顾航远的司机,那会miniweb的校花校草大赛到处贴海报,顾珩北把自己方便使唤的人全使唤出去了,别说小刘,其实连顾进南的司机都去帮忙跑腿了。 顾珩北说:我跟朋友做了个网站,没钱宣传,我们都自己去贴海报,借小刘用一用啊。 纪寒川在最初前途未卜的时候没要顾珩北的钱,后来网站名声打出来了,前景明朗了,明耀风投之后,顾珩北就是第二大投资人,他占了股,纪寒川这一头的话语权也就更大了一些。 顾进南嘴里饭还没咽下,含含糊糊地就说话了:老四你要用钱啊?怎么不跟哥说呢?我当你那阵子忙得跟狗似的是在好玩儿呢,合着你缺钱花啊? 把饭咽下去再说话!顾航远喝,什么规矩! 哦。顾进南乖乖低头。 顾珩北挥了挥筷子,跟顾进南说:哥你不懂,我朋友是靠本事创业,我们靠技术和市场吸引投资方,他不让我靠家里砸钱。 顾航远听到这个话,脸色顿时缓和下来:听你这么说,你这个朋友倒是很不错,很上进,有骨气。 那可不,顾珩北得意道,您要是见了我这个朋友肯定得稀罕死,这小孩简直是按照您的五好标准长的,根正苗红人品出众 顾航远头一回听到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儿子夸别人,很是惊异地看了顾珩北一眼,然后才问: 人家是创业,你一个学医的你跟着掺和搞什么网站? 顾珩北敷衍道:我觉得那网站有前途,给自己多挣条出路啊爸爸。 贪多嚼不烂,你当初既然选择医学,就要专注精力,要搞学术就认真搞学术,不要再沾那些生意的事,前阵子我见过你导师,他说下学期他有个跟德国**大学交换学生的名额,是打算留给你的,你准备准备,学医,你是肯定要出国的,晚去不如早去。 顾珩北攥着筷子的手紧了下:我暂时不想出去,国内的课程我还没上完呢。 为什么没上完?陈伦说你理论课已经完结了。 理论是理论,实际操刀,我在国内还有得学呢。 可陈伦说你 顾珩北有些烦躁:我就是现在不想出去,以后再说! 顾航远脸色一沉: 你是不是舍不得国内优越的生活?跟着你哥他们一群人花天酒地整天被人哄着捧着很膨胀是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能玩物丧志!人有三分天赋七分努力就不愁无事不成,你有九分天赋却连别人一成努力都达不到 爸,顾进南不乐意了,我弟怎么不努力了?您非得逼他十八岁就拿个院士回来才叫长脸是吧? 顾航远呵斥:有你什么事儿? 就我们家小北这样儿,京都城里您巴拉哪个出来还比得上他?这儿子您都看不上,我还宝贝我弟呢! 顾航远皱眉:我说我看不上他了吗? 那玩物丧志不就是在骂他吗? 我看玩物丧志的是你! 那您就骂我,冲我来! 顾航远头疼,啪地放下筷子:吃你们的饭!吃完给我滚去上班上学,都少给我惹事! 顾大市长甩袖而去。 顾珩北往他哥碗里夹了筷红烧肉,笑得头晃尾巴摇: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顾进南跟撸狗似的猛撸他宝贝弟弟的头:在哥这儿,谁都不许说你,连咱爹都不行! 晚上照例在榕庄聚。 这天除了是顾进南的生日,还是愚人节。 顾珩北一天收到了不下于十个得了重病绝症的噩耗,至少二十个人向他表白,还有无数人找他借钱。 也不知这帮俗人怎么就这么乐此不疲,年年玩这些老梗都不腻,连纪寒川都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晚上要请他吃饭,顾珩北照实说晚上他哥生日改天成不成,纪寒川发来一个龇牙笑的表情,附加一句【愚人节快乐】。 【靠,】顾珩北回信息,【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学坏了】 纪寒川回他:【学长教导有方】 越来越贫。 顾珩北又想到纪寒川昨晚到清晨醉酒的那一幕幕,不禁莞尔。 这家伙,本来就帅,现在好像还解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让他怎么hold得住。 不过愚人节这一天玩得最狠的,还属顾进南。 包厢里饭席还未开,烟雾酒气已经弥漫了一室。 正主还没来,顾珩北代替他哥先招呼人,包厢里开了两桌麻将一桌牌。 索林今儿一来就跟顾珩北闹脾气,就为顾珩北昨晚把他抛酒吧了,这人心眼小得就跟针尖一样,尤其是在顾珩北这儿,受点冷落都能要死要活。 顾珩北把索林搂沙发上哄了他半天又被人喊去,三缺一救急。 扬子,你陪会林子,别让他再闹脾气了啊!顾珩北把索林交给费扬。 分卷(36) 怎么了我的大林子?费扬手里攥着叠红票,牌桌上有人推庄在玩牛牛,他赢了一大把,嬉皮笑脸地把钱往索林衬衫领口里塞,谁惹我们索大少不高兴了?咱拿钱砸死他! 索林冷着脸坐那儿抽烟,满脸写着你大爷的滚一边去。 到底怎么了?费扬瞅着索林的脸色,你昨晚被人日啦? 索林抓起烟灰缸就要往费扬头上夯。 费扬笑着拦住他的手:说说,谁狗胆包天惹你不爽了?哥们儿陪你去削! 索林憋了半天火,还是没忍住,他把昨晚酒吧里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那傻逼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妈的敢跟我动手,还把小北给我抢走了!要不是小北拦着,我非弄死他! 费扬眨了眨眼:那男的长什么样啊?小北这么护着? 索林明白费扬的意思,嗤笑了声:不是兔儿爷,就他妈不是我才来气! 索林的脑回路有点清奇,如果对方是顾珩北看上的相好傍家儿,他倒无所谓,这就跟男人身边找个女人,女人被欺负了甭管有没有感情都得伸手护一护,索林能容忍顾珩北身边有这种人。 但那个小子一看就不是,那小子跟小北之间的关系更像是那种,小北只会和他索林以及费扬才会有的那种情谊。 平等的朋友,手心手背的兄弟,那小子挑战的是索林的地位。 一想到这里索林火气又蹭蹭直上,那傻逼也配? 你说那人不是兔儿爷,那就是个直男?费扬脑中灵光一现,猛拍大腿,卧槽!还真有这么个人? 索林狐疑:什么意思? 费扬于是叽里呱啦的,把上回顾珩北喝醉说的话全秃噜出来了。 索林听着,眸光闪烁,阴鸷冰冷。 小北说那人是个什么卖饼的?他人长咋样?费扬更多的还是好奇。 索林却沉着嗓子向费扬确认:你说小北亲口跟你说,他看上那小子,但那小子不从? 对啊,费扬没太在意索林的措辞,那是个直的,小北上不了手,他还逼小北吃饼子,可把我们小北给委屈的我本来琢磨着是怎么个人物胆儿这么肥,不过他竟然还敢对你动手,嘿嘿,真是个人才! 索林一语不发,脸色阴沉如暴雨来临前的黯淡天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6 11:22:34~20201127 01:1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若相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麋鹿迷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顾珩北陪人打了两圈麻将,今晚聚会的正主他亲哥顾进南才姗姗来迟了。 当时包厢门被推开,门口先是出现一个女人,顾珩北坐的方向正对门口所以一眼就看见了,饶顾珩北是个gay,当时也禁不住眼睛一亮。 那女人非常漂亮,鹅蛋脸杏仁眼,小巧的鼻子樱桃嘴,难得的是居然没怎么上妆,一张素面都让人惊艳不已,她身穿白色曳地长裙,黑色长发及腰,显得很是仙气飘飘,脸上的表情也很羞涩局促。 顾珩北下家坐着个纨绔,一张嘴就耍流氓: 哟,这是哪来的处女啊?谁家的? 一屋子的公子哥儿都吹起口哨。 女人也不说话,转过身去等了一会,然后顾进南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她身后,搂住她的腰。 嗷呜! 一群人混不正经,发出阵阵狼嚎,都以为这是顾进南新找的小情儿。 顾进南环视一周,笑得神秘莫测,忽然语惊四座: 今儿个叫兄弟们来,是有三喜临门,一是我生日,二呢,小北,你过来,叫嫂子! 顾珩北嘴巴张大地能塞进去一张麻将牌:你说啥? 顾进南挑眉笑:叫嫂子啊! 不是哥,顾珩北完全懵逼了,懵得快要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她是谁啊?哪里人哪家的做什么的?你跟爸和老爷子说过了吗?他们同意吗? 顾进南的媳妇那不是随便娶的,家里的长辈早就挑中了几个京都世家的姑娘正在选择观察,顾进南冷不丁弄出来一人,怕是要在家里惹出轩然大波来。 包厢里的兄弟也全都傻眼了,只有顾进南一脸正色: 她叫阿宁,j省人,是我这榕庄里的服务员,来了顾进南问阿宁,你来多久了? 阿宁娇娇弱弱地竖起三根手指头。 顾进南:哦,来了有仨月了。 顾珩北脸色直发沉,顾进南知道他在想什么,摊了下手,像是有点无可奈何:老爷子和老头子不同意也得同意,因为你嫂子已经怀孕了! 哗!众人都炸了锅。 顾珩北觉得脑袋都晕了:这事儿他妈还带传染的,你学谁不好学林子? 索林叫:跟我没关系啊!我已经不当爹了,我自由了! 顾进南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女人平坦的腹部: 本来我也没想要,不过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是个男孩儿,怎么说都是我们顾家第四代头一个男丁,小北,来摸摸你侄子! 顾珩北真想揍他哥了,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他大脑嗡嗡嗡的,甚至都没注意到顾进南话里明显的逻辑漏洞。 顾珩北虽然很震惊,但是顾进南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硬着头皮管那个叫阿宁的女人喊了声嫂子,至于家里随后会怎么鸡飞狗跳,那也没办法,顾珩北在这种事情上有他作为医学生的原则,女人怀了孕是否要生产只取决于她们自己的意愿,只要这女人愿意生,孩子就是顾家人的责任。 顾珩北一开口,其他人也都嫂子弟妹全都打上了招呼。 女人始终低着头,羞羞答答的样子,谁叫她她就点点头,却不说话。 等所有人都管阿宁叫过一轮,顾进南满意地点头: 大家都饿了吧?来来来,都坐吧,吃饭!我可是饿得受不了了! 顾进南这个惊喜其实把所有人都砸懵圈了,一群人慢慢聚到饭桌边坐下,顾进南坐主位,顾珩北坐他的左手,众人默契地让出顾进南右手的位置,顾珩北一回头看到阿宁站在顾进南身后,说道: 嫂子你坐下吧? 阿宁不动。 顾珩北对众人说:你们抽烟的都自觉点,这有孕妇! 抽烟的人于是纷纷掐烟。 顾珩北又说:嫂子你坐啊。 阿宁还是不动,只用一双大眼睛期期艾艾地瞅着顾进南。 顾珩北再次说:哥?你让嫂子坐啊 哈哈哈哈哈哈!顾进南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顾珩北:? 众人:??? 阿宁啊,顾进南笑得几乎流出了眼泪,他好容易把一句话断断续续讲出来,可以了,你让他们都看看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大写加粗的懵逼爬满了每个人的脸。 然后阿宁慢慢地动了,她一只纤纤玉手沿着抹胸长裙的衣领探进自己胸口 全场震惊:!!! 这位嫂子你做什么? 我们虽然都不是好东西但朋友妻不可戏啊!!! 不一会儿,阿宁缓缓地把手从胸口抽出来,掌心握着一颗圆滚滚红艳艳的大苹果。 包厢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紧接着,阿宁又掏出另外一个苹果,然后低着头,慢慢摘下了假发。 卧槽!!! 这个阿宁原来是个男人! 顾进南放声大笑:兄弟们,愚人节快乐哈哈哈哈! 全场又再次爆炸。 顾珩北快要被这个二百五哥气死了。 你说我哥他是不是个傻逼?我特么连嫂子都喊了,最后那假发一摘,我灵魂暴击八万点! 顾珩北从榕庄回来,先绕到春江小区,顾进南的生日收到好几个蛋糕,根本吃不完,顾珩北把没拆开的蛋糕都带回来送到纪寒川这里。 晚上的公司里只有纪寒川和值班的吴哲,两人一边吃蛋糕一边听顾珩北吐槽他哥奇葩的愚人节惊喜,吴哲笑得前仰后合,纪寒川很淡地扯着嘴角,没怎么说话。 不过你们都能把那个男的认成美女,那男的得长得多像女的啊?吴哲好奇地问。 你别说,那男的确实长得漂亮,顾珩北歪着头,像是还回味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的,有点坏坏的意味,别说放在男人里头比,就是跟很多女明星比都不逊色。 吴哲惊叹了一会,他吃完自己的那份蛋糕就去盯服务器了,纪寒川还在吃,顾珩北趴桌上看他:味道怎么样? 纪寒川叉了一小块给他:你尝尝。 顾珩北撇头:我不吃,我晚上吃太多了。 晚上吃了很多?纪寒川淡淡地问。 嗯呐。 可以想象,纪寒川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珍馐美味,秀色可餐,既饱口福,又饱眼福。 顾珩北一愣,秀色可餐?这词语还有这语气 这小子,说得怎么好像在吃醋似的。 这种错觉自从纪寒川那晚酒醉后就一直伴随着顾珩北,如果不是确认纪寒川是个多么耿直纯洁的boy,顾珩北真的会想歪的。 等到纪寒川吃完蛋糕,顾珩北也提出告辞了。 等等,我跟你一块走。纪寒川说。 嗯?顾珩北讶异,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去你家。 啊?顾珩北的脑子又打结了。 纪寒川从他自己的桌子抽屉里拎出一个塑料袋子,他直到走出自己的公司门,才跟顾珩北说: 这周六我们班里组织春游,要一起放风筝,我买了点材料自己做,你不是会画画嘛,做好了你帮我画上。 你还会做风筝? 顾珩北新鲜极了,两人来到顾珩北公寓,先把茶几归置了一下,然后把材料都放到茶几上。 防雨纸、竹篾、小刀、胶布、细线,顾珩北家里有笔墨和水粉。 纪寒川拿小刀细细地削着竹篾,顾珩北坐在他旁边,手托着腮,好奇地看着。 削竹子看着简单,其实是个技术活,削粗了细了都不适合,纪寒川神情专注动作利落,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顾珩北在榕庄那会被闹得头昏脑涨,此刻看着灯下认真做风筝的少年,整颗浮躁的心都沉了下去。 你手可真巧。顾珩北说。 纪寒川笑了:做个风筝就手巧了?那我以后给你做更巧的。 你还会做什么? 很多啊,纪寒川眼睫抬起,水流般的目光轻轻地扫过顾珩北的脸,做个你都可以。 顾珩北那会正往嘴巴里塞个龙眼,闻言咕咚一声竟然把整颗龙眼连核都吞进了嗓子眼! 咳咳咳咳 纪寒川大惊失色,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来捞顾珩北,他把顾珩北提起来,一只手臂横过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往上提拉,一只手猛拍他的背。 继凌晨把他打横抱起来之后,顾珩北再次领略到了纪寒川异于常人的大力气。 噗!龙眼核吐出,顾珩北红头涨脸,眼泪模糊,你丫的,你每天都吃什么啊这么大劲儿! 纪寒川哭笑不得:挺大个人怎么吃东西还吞核(hu)啊!我又不跟你抢。 顾珩北丢了大人,又怒又恼,还不是你小子说什么鬼话害我这个样子! 你说你顾珩北指着纪寒川,质问,你说做个我是什么意思?你丫的跟我这耍流氓啊? 纪寒川莫名其妙:我说我会做木雕,可以用木雕做个你的模样来,我怎么耍流氓了? 顾珩北: 木、木雕啊?顾珩北眨了眨眼。 对啊。 啊,木雕啊,顾珩北重坐回沙发上,两腿叠着,努力做出轻松恣意的样子,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表情十分的风轻云淡,你还会做那个啊,挺好,继续,你继续做风筝啊。 纪寒川无奈地摇头:你啊你,总是一惊一乍的,以后怎么做医生啊。 顾珩北咬着腮帮,瞪着纪寒川,尼玛是我一惊一乍吗?明明是你语焉不详!做这种充满了非凡意义的字眼胡乱用,会被当成性骚扰的你知道吗?小土炮! 纪寒川继续做风筝,打骨架的时候他问顾珩北: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珩北蹲过来:孔雀风筝你会做吗? 纪寒川笑着睨他一眼:你可真不嫌麻烦。 顾珩北兴致勃勃:你做,我来画。 好。 一室暖融融的灯光下,两个少年头挨着头,顾珩北先看着纪寒川做好风筝架子,然后纪寒川又看着顾珩北画孔雀。 顾珩北拿着颜料笔,用笔尖点了点纪寒川:好久没画东西了,有些手生,画不好不许笑我啊。 纪寒川已经开始笑了,嘴上却说:嗯,不笑。 顾珩北画画的时候很专注,他此时的姿态非常好看,因为风筝放在茶几上,他跪坐在地上,脊背笔挺,一手执笔一手压纸,他的手长得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而光洁,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美玉,随着他的落笔,鲜亮的色彩洒满纸页。 分卷(37) 他却比画上的色彩更夺纪寒川的眼目。 顾珩北画了一只尾羽绚烂不可方物的小孔雀。 他画的时候时不时会看向纪寒川,接收到后者一脸询问的表情又移开视线,然后在心里偷偷笑。 纪寒川在他的心里,一直是只漂亮而不倨傲的小孔雀。 这像是顾珩北心里头,独有他自个儿知道的一个小秘密。 谁知顾珩北刚收笔,正想问纪寒川画得如何,纪寒川却点着头,抢先评价:画得真好,真像你。 顾珩北:? 纪寒川说:你就像一只漂亮又骄傲的孔雀。 顾珩北: 纪寒川站到沙发扶手上,把那只水墨淋漓的风筝挂到吊灯上晾着,然后跳下来拍了拍手: 这只就送给你了。 顾珩北眨了眨眼:你不是要跟同学去放风筝? 是啊,纪寒川的眼睛一直盯着吊灯上的风筝,炽亮的白色灯管被孔雀五彩的翎羽覆盖,闪烁着霓虹般的光彩,那些光线又稀稀落落地透射出来,铺陈在他的脸庞上,他说,班里的风筝是用班费统一买的,章明保管着,到时候统一发呢。 顾珩北迷惑了:那你 纪寒川低头,视线终于和顾珩北交错上了,他轻咳了一声,低语道:我就是想来给你,送个风筝。 我就是想来给你送个风筝。 顾珩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纪寒川的这句话和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那时候纪寒川脸颊红着,嘴唇抿着,睫毛震颤着不同寻常的频率,他似乎不太敢看顾珩北,目光要躲不躲,头顶上被孔雀风筝渲染过的灯光细细碎碎流动在他的瞳膜里,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生生扯着自己左飘右移的视线和顾珩北对上了焦距。 那个模样,顾珩北觉得自己一定鬼迷了心窍,他居然觉得纪寒川那个模样,像是在对自己表白。 我大概是疯了,顾珩北把被子拉过头,钻进那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粗声粗气地告诫自己,睡觉!别想屁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阿宁大家应该知道是谁了吧?没错,就是纪寒川的哥哥纪宁生。 有小天使不想让索林搞事,这让我有点慌 也有小天使想让索林搞事,这让我有点爽 我知道你们都想俩崽崽好好的,我也是,我不会故意为虐而虐,我只是忠实地记录他们完整的故事,有甜有苦,有风雨有彩虹。 给大家剧透点喜庆的,小川苏醒后的情节跟你们想的可能大不一样,毕竟小妖墨是个变态写手。 当你们看书名觉得一头雾水,看到主角名字你们觉得秒懂时,你们就站错cp了。 当你们看文案:觉得这是个校园甜饼时,第一章排雷就让你们裂了。 当你们以为这是个虐渣爽文时,你们发现小川是个小天使。 当你们发现这两个人好甜哦,一把决裂的刀随时悬在头顶。 当你们等着十年后小川假装失忆,呵呵,我告诉你们,川宝真的失忆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最后给大家推荐一首歌曲,网易云上可以免费听的,《越难越爱》,原唱是吴若希,但是大家记得听樊景逸版本,这是男生翻唱,整个《北上寒川》的故事就来源于某个午后,我无意中听到这首歌。 尤其是樊景逸唱的那个啊,每次听到我心脏都会爆炸。 感谢《越难越爱》的创作者,感谢吴若希,感谢樊景逸,最感谢所有给我动力,支持我讲完这个故事的诸位小天使。 节选一段歌词: 无惧世事变改 还是越难越爱 为你所以在期待 花开花落至少这一季 被甜蜜盖过了伤害 无负跳入爱海 沉重越来越爱 就算一切没记载 软弱会再有气概 跟处境比赛 在途上就算有些感概 让我 学会抱紧撑到未来 别让手放开 感谢在20201127 01:14:57~20201128 02: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zhaozha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麋鹿迷路 10瓶;墩墩小可爱*^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顾珩北可以迟钝一时,纪寒川却没有点到为止。 顾珩北终于发现纪寒川好像在跟他玩暧昧。 并不是纪寒川似拒还迎、忽远忽近,他不会那一套,他只是好像还不确定,既不确定又蠢蠢欲动,像是一只初涉人世的小狐狸精,趴在妖与人的那一线结界里,他好奇而向往着结界另一头的顾珩北,笨拙地模仿着顾珩北的言行情感,可他又知道自己和对方并非同类,所以格外忐忑苦恼小心翼翼。 可能吗?怎么会? 纪寒川连男女之情都没开窍,怎么忽然之间就摆出一副要把他自个儿掰弯的架势? 可是纪寒川的样子真的太容易让顾珩北会错意了,纪寒川看着他的眼睛总是深不见底,像是覆着透明的水膜,满满的欲语还休。 顾珩北问纪寒川想说什么,纪寒川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似地问顾珩北:你说你喜欢男生,也能和男生做朋友那你是你怎么区别 纪寒川没问完顾珩北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顾珩北有点好笑,又有点尴尬,他苦笑了一下,说: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对你越界的。 纪寒川那时候握着他的手腕,手指忽松忽紧,像是心情极度复杂纠结,他似乎还有话想问,但最终还是缄默了。 进入四月之后,顾珩北正式进入医院见习,他很少再去学校了,而纪寒川也更加忙碌,可他们却能天天见面,因为纪寒川无论多忙多晚,每天都会从春江小区跑出来见他一面,有时候匆匆一瞥,有时候会一起吃个夜宵,大多时候相处的时间都很短暂,但日日风雨不改。 他们会短暂地交流彼此的工作进度,纪寒川说miniweb正在开辟新功能,顾珩北抱怨他自从去了医院就整天丢笔。 顾珩北有个习惯,他只要穿了隔离衣,就爱在白大褂的口袋上别个笔,他的带教老师特别不靠谱,每次都要顺走他的笔。 我特么都用上钢笔了,他都还能给我拿走,我找他讨,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就一支笔也值当我跟他讨!我那是一支笔吗?他丫的每天都顺我一支笔! 顾珩北气得鼓脸瞪眼睛,纪寒川听得直发笑。 然后纪寒川每天来见顾珩北的时候,都会送他一支笔。 就是那晚纪寒川说:以后我每天送你一支笔,你再也不会没笔用了。 顾珩北被他说得心头噗通一跳,玩笑似地掩饰自己:怎么,你要承包我一辈子的笔啊? 灯光下纪寒川眼神专注,这让他说出来的话多了一丝立誓般的意味:嗯,你这辈子的笔,我都承包了。 靠,顾珩北心说,纪寒川,你别玩老子啊。 顾珩北从来都很擅长捕捉别人对他的好感,他甚至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一个笑,都能接收到别人对他的挑逗和引诱,唯有对纪寒川他不敢确定,他太慎重太小心太渴望所以他更怕失望。 他不敢轻易出手,只怕一旦无法收拾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是他又不想放过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晚上洗完澡,顾珩北光片溜溜地站在浴室的全身镜前,左手手心托着右手手肘,在镜前做沉思者。 脑子里面两个小人疯狂打架。 一个小人烈火浇油:就咱这脸这身材,上下五千年,大前门到华尔街,四爷爷认第二试问还有谁认第一? 一个小水人狂泼冷水:就是上下二两肉的位置装反了! 小火人:装反了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小水人:所以你想当被艹的那个吗? 小火人顿痿。 小火人不一会又蠢蠢欲动:纪寒川看着是个禁欲系,兄弟情义重千斤,美人胸脯区区四两,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上! 小水人冷笑呵呵:打着兄弟的名号,行性骚扰之实,好棒棒哦! 小火人:难道你不觉得他每天送我一支笔,其实也是别有居心吗? 小水人:那你觉得他送你的笔是象形还是谐音? 小火人暴跳如雷:我还没上车,你他妈就把油门踩死了! 小水人:一个棒槌,或者一个(消音),你选一个。 小火人又痿。 小火人抠着手指头期期艾艾:其实我真的觉得他有那个意思哎! 小水人沉默许久: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小人达成共识,顾珩北遂决定,赢了吃肉,输了吃草,认怂连屎都没得吃! 这天晚上纪寒川来顾珩北公寓,他先按了两下门铃,没人来给他开门,于是他输入密码,门刚开,一片冒着热气的白皙潮湿的胸膛冷不丁扑入眼帘,纪寒川瞳眸一缩。 顾珩北居然只在腰间系了个浴巾就过来开门了。 纪寒川在顾珩北这里过过很多夜,两人各有房间,除了最早的时候纪寒川在客房里洗冷水澡出来没穿衣服,之后他们谁都没在对方面前衣衫不整过,尤其是顾珩北的性向暴露后他们彼此都很注意仪态。 你纪寒川喉咙直抽紧,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过来了? 顾珩北不在意地说:我听到门铃声,还以为是外卖。 纪寒川嗓音都变了调:你以为是外卖,还敢这么来开门? 顾珩北诧异地看着他:我又不是女人,还怕人看? 纪寒川鼓着脸,视线却不敢聚到顾珩北的身上,他有些粗声粗气地说:赶紧穿衣服去!再冻感冒有得你难受的! 顾珩北听从地往楼上走。 纪寒川的视线终于跟随了过去,明亮的灯光下,顾珩北的整个背部,还有小腿都裸露在他的视野里,这一看,纪寒川的脑袋就有点发空。 顾珩北真的好看啊,纪寒川都不知道男生的皮肤能这样白皙光滑,线条也好看,修长细致,从肩胛到背,还有瘦削的腰,肌肉的轮廓都像画出来一样纪寒川喉结微动,像是有细细的小沙砾哽在喉咙里。 顾珩北忽然转身,目光跟纪寒川的视线碰个正着,纪寒川吓了好大一跳,他神经反射似地说出来一句: 你、你把吹风机带来下! 顾珩北捋了捋湿发,鼓着嘴巴吹了吹过长的刘海:一会就干了,懒得吹。 带下来,我给你吹。 顾珩北弯了弯嘴角:噢。 吹风机嗡嗡嗡,顾珩北坐在沙发上,纪寒川站在他面前,修长的手指穿梭在柔软乌黑的头发里。 顾珩北的头发有些长,前额的水滴落进脖颈里,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原本只开了一颗扣子,因为水滴进去,他又解开两颗,自己用手指抹了抹落在锁骨上的水珠。 头上移动着的手腕顿住,吹风机只盯着一小块头皮猛吹,顾珩北嘶嘶地扭头:我靠我靠烫! 纪寒川把吹风机往顾珩北手里一塞,眼睛那个躲啊声音那个飘:你你吹,我去烫几个碗筷,不是叫外卖了吗? 叫外卖了还拿碗干嘛?顾珩北在他背后喊。 纪寒川头也不回:一次性碗筷不干净! 顾珩北忍着笑好心提醒:你去的地方不是厨房,走反了 咚!纪寒川撞在了门板上。 顾珩北这边头发刚吹好,门铃就响了,他去开门接外卖,纪寒川从厨房里拿了碗筷出来,他把外卖一份份倒进烫好的碗里,再把筷子和勺子递给顾珩北。 顾珩北看他那么熟门熟路的,嘴又欠了:这里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啊,我怎么觉得我倒是像来做客的。 纪寒川原本正想坐到沙发上,闻言动作一顿,屁股悬在半空,愣愣地看他。 顾珩北一下子又没绷住:你坐你坐,我开玩笑的! 纪寒川坐下去,有点委屈地抿了下嘴。 哎哟我的大宝贝儿,顾珩北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心口,憋笑快憋出内伤来了。 外卖叫的是粥,顾珩北给自己点了份牛奶粥,纪寒川的是皮蛋瘦肉粥。 东西点了很多,反正有纪寒川在,多少都能吃完。 顾珩北会把每样东西都尝一口,好吃的他就多吃两口,不喜欢的就放到纪寒川碗里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样的改变呢? 顾珩北挺认真地想了一会,终于记得是从那次去杨婶的菜馆吃饭,当时纪寒川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块排骨塞进顾珩北嘴里,后来他们就这么配合着吃饭了。 所有的改变都在不经意间,润物无声的。 但是真的细细去追索了,又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纪寒川先是很快地吃了些东西,有些半饱了,才发现顾珩北好像不是很有食欲,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粥,牛奶粥呈深浓的乳|白色,散发着微腥香甜的气息,白色的热气在搅拌里升腾,氤氲着顾珩北潮红的嘴唇,莫名就扎纪寒川的眼。 顾珩北吃得特别慢,就像慢镜头回放似的,一口粥放在嘴边能吹半分钟,纪寒川忍不住问他:不喜欢吃啊? 还好啊,就那样,顾珩北放下粥碗,夹了根烤香肠咬了一口,然后眉头一皱,筷子转个方向,好油,给你吃! 他伸出舌尖在油润润的嘴唇上舔了一下。 纪寒川的眉心跟鼓面被鼓槌猛敲了一记似地狠狠一弹,他盯着那根被咬了一口的香肠半晌,也不知从何而来一股汹涌燥热的情绪突发猛撞,纪寒川抿着嘴,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扭头就走,走出去两步才又回过头: 我、我去给你拿瓶饮料 顾珩北眨了眨眼:我没要喝饮料。 分卷(38) 纪寒川面容端肃,义正词严:要的,喝了饮料就不觉得油了。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笔直僵硬的脊背,终于撑不住笑倒在沙发上。 顾珩北的千年道行,这才只是小试牛刀呢。 开春后天色亮得早,纪寒川恢复了晨跑,顾珩北这几天心血来潮,也要跟他一块跑。 五月的清晨不冷不热,纪寒川每天早上提前十分钟出春江小区,然后去顾珩北家里把他挖起来,两个人一路跑到学校,绕着塑胶跑道再来十圈。 顾珩北的体力和耐力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几千米跑下来还是喘得厉害,他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块干净的毛巾,擦拭干净脸上的汗,他把毛巾递给纪寒川,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撩起衣摆:帮我后背擦擦。 纪寒川愣在那里。 顾珩北回头晲他一眼:嘛呢?擦啊。 哦 纪寒川慢慢地把毛巾卷在手上,一只手扶住顾珩北的肩膀,裹着毛巾的那只手顺着顾珩北运动服的下摆伸进去,轻轻抹了下。 没吃饭啊?顾珩北嫌弃道,用点力气啊! 纪寒川用力地擦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下一下地擦了起来。 明明隔着一块毛巾,顾珩北身体的热度却仿佛烫伤了他的手。 好了,顾珩北转过身,惊奇地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纪寒川岂止是脸红,他从额头到耳朵,到脖子,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红彤彤一片,像是刚被煮过的螃蟹。 纪寒川连连抹额,无措道:热啊 顾珩北伸手去摸纪寒川汗湿的脸颊:要我帮你擦吗?可是只有一块毛巾,你会嫌弃吗? 如果顾珩北没有加最后五个字,纪寒川一定不会让他给自己擦汗,但顾珩北偏偏问你会嫌弃吗,纪寒川如果不答应,就好像嫌弃顾珩北用过的毛巾 不不不,纪寒川咽着唾沫,原本滚到嘴边的不用擦变成了,不嫌弃 顾珩北轻笑了一声,他先是把毛巾翻面轻轻抹了抹纪寒川的额头,然后伸手去捉纪寒川的运动衣下摆 纪寒川跟被蛰了似的往后退了下:我自己来。 顾珩北却攥着纪寒川的衣角不放,然后高高撩起,带着笑意吩咐:咬着。 纪寒川傻住:为、为什么要咬? 让你咬就咬,顾珩北连借口都懒得想,实话实说,这样看着会很性感。 顾珩北!纪寒川的脸要炸掉了。 他猛地扯回自己的衣角,直接把运动服的整个下摆掀起来盖住脸,闷而哑的声音透过布料的缝隙里传出来,我不咬,我也不擦了 顾污妖王内涵段子手祖师爷拜把子流氓至尊珩北看着被自己调戏得连脸都不敢露的小美人,得意地吹着吹哨,一边吹一边浪笑。 每个人的死穴不尽相同,纪寒川青涩纯真,顾珩北惯弄风月,他们谁都抵抗不了谁,他们是彼此的天克之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8 02:36:10~20201128 21:0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麋鹿迷路 10瓶;signx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跑完步后顾珩北和纪寒川结伴去食堂吃饭,从西操场到食堂,会穿过顾珩北的宿舍区北苑,有个人站在北苑门口正等着顾珩北。 纪寒川的眼角狠狠一跳。 以前他不懂,看到有些打扮精致举止扭捏的男生只当人家是个性使然,自从在丰泽楼包厢与满满一屋子小0近距离接触后,他对gay这个群体就有种雷达般的敏锐。 顾珩北停下来和那人说了一会话,然后在对方递过来的同学录上写了段文字。 天色早,路上人不多,纪寒川站得不远,把两人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楚。 噢,这也是个顾珩北的前男友,大四了,已经找到工作,今天就准备离校,他怕六月回来的时候找不到顾珩北,就提前过来让顾珩北在他同学录上签个名,留作纪念。 签完后那男生还很是动情地说: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顾珩北也笑着开了句玩笑,然后挥手作别。 他是新传院的,顾珩北搭着纪寒川的肩,闲聊似地说,声音是不是特别好听? 纪寒川双手插在运动裤兜里,低头走路,嗯了一声。 又到毕业季了啊,顾珩北感慨着,像个多愁善感的文艺男青年,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告别好多人,唉,平时没觉得,真正要分开了,还是很不舍得,你说对不对,纪寒川? 不舍得,纪寒川闷闷地说,那你就去留啊。 往哪里留啊,一毕业各奔前程呢。 你有钱啊,养着啊。 顾珩北低低笑出声:好主意! 纪寒川停住脚步,他腮边咬肌鼓鼓的,胸膛也一起一伏,忍耐地看着顾珩北。 顾珩北担忧地看着他: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是跑步太急,不舒服吗? 顾珩北!纪寒川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跟弹簧似地砰地弹开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轻浮? 轻浮?顾珩北讶异,我哪里轻浮了? 哪里都轻浮!那么多的前男友,轻浮!分手了还给人签同学录,轻浮!舍不得人家,轻浮!还想把前男友养起来,太轻浮了!!! 纪寒川抿着嘴,清亮的眼睛里点燃着两簇愤怒的小火苗,他食指指着顾珩北,重重地点了点,然后冷哼一声,迈着唰唰唰的步子走了。 纪寒川是头一回给顾珩北脸子看,顾珩北跟在他身后,差点笑出内伤来。 嗳,两人在食堂里,纪寒川低着头大口大口吃包子,顾珩北像以前那样趴在桌上瞟他,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老不吭声? 纪寒川不搭理他。 顾珩北:我发现你现在小脾气见长啊! 纪寒川还是不搭理他。 顾珩北: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恼了啊! 随便,纪寒川反正不搭理他。 顾珩北抛出撒手锏:你别不是吃醋吧? 纪寒川簌然抬眸,下颚线绷得笔直,眼神却没有闪避。 你说我轻浮,那可是冤枉我了,你见过的那些人,他们对我也未必就不轻浮,如果,顾珩北语速放慢,眼里和声音里的笑意都明显起来,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一样了 纪寒川咬了咬嘴唇,像是被蛊惑似地问:哪里不一样?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顾珩北一字一句,依然是那带笑的嗓音,带着云石破空的力度,清晰而缓慢地说,那我这一生的情有独钟和心无旁骛,就都给你了 纪寒川眸光微颤,脸颊和耳根迅速烫热了起来。 食堂里烟火燎肆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学生在他们身前背后不停穿梭,这样喧嚣的环境让纪寒川无法分辨顾珩北到底是在认真还是玩笑,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回应什么,尽管他脑子发空,手心发汗,他还是努力开口:我 咳咳两声清咳,来自食堂里的扬声器,学校广播站开始准点广播了。 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次广播清朗动听的男音在广播中娓娓响起,还有些耳熟,这位在校站广播了三年多的男生说,他即将毕业,告别京大,告别广播站,感谢一路陪伴他的同学,朋友,恋人,他非常不舍,也会永远怀念,最后,把这首很早以前就想送给你的歌唱给你听,我知道你在。 顾珩北深情的脸庞就在这首为他而唱的歌声里扭曲了。 每一句歌词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无论怎么讲我都觉得虚伪陪伴你那么久你说是受罪从前到现在当我是谁 你这花心蝴蝶 我想问问问问问我该怎么脱身你却说花花世界不必当真1 就在不久前,这个男生才让顾珩北在同学录上签了名,顾珩北还作死地跟纪寒川说他的声音是不是特别好听! 顾珩北头一回知道什么叫现世报,表白现场翻车成火葬场。 纪寒川连剩下的包子都吃不下去,他踢开椅子站起来,先是转身想走,又呼地转过来,他抓起盘中的一颗包子塞进顾珩北嘴里,恨恨道:你这花心蝴蝶!哼! 周六晚上是黄道吉日,宜作。 还是在那条美食街的海鲜大排档,顾珩北点了老几样,给纪寒川要了一瓶旺仔牛奶。 你也别喝酒,纪寒川跟老板说,给他一瓶娃哈哈。 顾珩北眼睛直翻:我不喝娃哈哈,又甜又腻! 那就喝娃哈哈纯净水。 顾珩北: 尼玛,男人真的不能惯,真的。 早春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美食街上很热闹,很多饭馆都把桌椅搬到外面,顾珩北和纪寒川坐在靠近街边的桌上,一个挑蟹,一个剥虾,然后把彼此处理好的虾仁蟹肉放到对方碗里。 顾珩北是在两个人吃到差不多,纪寒川正仰头喝着最后一口旺仔牛奶时开腔的: 我要出国了。 纪寒川的动作顿住,然后他慢慢放下手里的空瓶子,嘴里含着最后那口旺仔牛奶,鼓着脸,愣愣地看着顾珩北。 他似乎很意外,很惊讶,有点没敢相信又不得不信,像是一个小孩儿猝不及防得知家里的大人要出远门,惊慌不舍和委屈明晃晃的,全都凝在水亮亮的眼睛里。 要死了,顾珩北不敢往纪寒川脸上看,他的视线盯着桌面上的那堆虾蟹扇贝的壳,脑子里连接下来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了,胡乱地说:那个什么,我们可能要有挺长时间不能见面的了啊,以后没人给你买旺仔牛奶了 什么时候? 啊? 纪寒川咽下了旺仔牛奶,却还依然鼓着脸:什么时候走? 顾珩北有点心虚地转着眼珠:下个月最迟六月吧。 怎么这么急? 也不算急,早就定的,只是一直忘了说。 这怎么会忘了说呢?纪寒川恍惚地说,我们天天见面的啊。 啊,顾珩北摸了摸鼻子,就是天天见面才没想起来说。 纪寒川沉默了半晌,又问:是去哪里? 可能是德国? 要去多久? 顾珩北心说这节奏不对啊,我没编这么深入啊,可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一年两年三年,都有可能吧?看学习进度和两边导师怎么协调 会回来的吧?你说过以后要让外国人来你门前排队开刀的。 这话他都还记得,顾珩北只得含糊道:会吧,不过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纪寒川慢慢低下了头,握着旺仔牛奶瓶身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盖在空瓶上呲呲摩擦着,金属瓶身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如他慌乱无措的心情。 他的难过太明显了,像一个懂事的孩子,想哭又知道不能哭,舍不得但又知道不能留。 虽然这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但顾珩北还是不忍心了,他开始往回补救:其实这事也不是 飞机的话,十个小时左右。纪寒川的声音低而沉闷。 顾珩北没听清:什么? 纪寒川深吸一口气,忽然转头对着老板大喊:老板!来两瓶啤酒! 老板脆声:好咧! 顾珩北被他吓了一跳:干嘛你? 我给你践行。 老板的动作非常利索,两瓶啤酒砰地放在桌上,盖子都起开了,里面的气泡嘶嘶直冒,纪寒川把一瓶放在顾珩北面前,拿起另外一瓶对着自己嘴巴就要吹。 等等等等!顾珩北抓住纪寒川的手腕,差点语无伦次,你丫怎么说是风就是雨啊?就算、就算我真要走,你到我走你再践行啊,你现在践哪门子的行啊? 纪寒川一脸认真地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要给你践行。 顾珩北哭笑不得:毛病啊你。 顾珩北,你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能量都是恒定的吗? 废话么不是。 人的生命,财富,智慧,健康,都是恒定的,人一生里有多少朋友,有多少相聚,有多少告别,也都是恒定的,有一样多了,另一样必然会少了,该你的份额用完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在你离开京都前,我要把我和你一生的践行都用完,等到以后我们再重逢,就再也没有告别了。 一语道毕天地寂。 纪寒川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颗颗炮弹在顾珩北的耳边轰隆隆炸开,振聋发聩的余音扯断了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血液翻滚如同烈火燎原,漫无边际的火光烧得他五脏六腑里沸腾一片。 纪寒川,顾珩北目光朦胧,如堕幻境,沙哑低喃,你丫的是妖孽来的吧。 纪寒川眼眶微微泛红,他用力眨了眨眼,然后挣开顾珩北的手又要把啤酒往嘴里灌,突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起了水雾的眼睛伤感未退狐疑又起,他盯着顾珩北,问: 分卷(39) 你刚才说,就算我真要走?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就算?什么叫真? 顾珩北茫然,他这会被纪寒川感动得都要肝脑涂地了,哪里记得刚才说了什么:我说什么了我 纪寒川的眼睛蓦地瞪大了:顾珩北,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啊?顾珩北终于回神,他尴尬地挡了挡脸,啊,哈哈,哈哈,那个,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你又跟我开玩笑!纪寒川出离愤怒了,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你不也在跟我开玩笑的吗?顾珩北讷讷道,假如我真的要走,你还能真天天给我践行啊? 我就天天给你践行啊! 不是,你顾珩北的视线都不知往哪里放好,连声音也弱弱的,你这么较真干嘛,我都被你弄尴尬了 你这个人还会知道尴尬?纪寒川站起来,把酒瓶子往桌上一cei,然后喊,老板,结账! 老板颠颠地过来结账。 纪寒川拍出整票,老板笑呵呵:找您二十六块,下次再来! 纪寒川面无表情:你算错了,要找我二十八! 顾珩北正琢磨着等会怎么哄这小朋友,闻言腿一跌,直接笑趴在桌子上了。 幽黄的路灯一盏一盏,长长的人影从这盏灯下移到那盏灯下。 纪寒川双手插在兜里,闷着头往前走,顾珩北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美食街的尽头是一条十字路,往左是春江小区,往右是顾珩北的公寓。 纪寒川要往左走,顾珩北却拉住他的手腕。 不要拉我,纪寒川小声说,我在生气。 顾珩北自知理亏,却仍然嘴硬:多大的事啊,气成这样。 纪寒川望着他,幽黑的眼睛里饱含着复杂难言的情绪,顾珩北脑中蓦然炸了下,他直到现在才惊觉这个试探对纪寒川意味着什么。 纪寒川已经想和他在一起,而顾珩北前不久才对他说了那样挑逗嗳眛的话,顾珩北却转头就说自己要出国。 就在那短短的时间里,纪寒川经历了被戏弄、被放弃、被分离,他却连质问都不能,只寄希望顾珩北还会回来,他们还会重逢。 靠,顾珩北知道自己缺大德了。 对不起,顾珩北接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纪寒川偏过头,还是不能理解:你干嘛骗我 顾珩北坦白道:我就是想看你舍不得我,想让你留住我。 这句话堵住了纪寒川其他所有的抱怨和控诉。 许久后,少年才低低地说:你就是真出国,我也不留你,那是你的前程,只要回来就行。 顾珩北牵着纪寒川,那时候街道上还有很多行人,顾珩北丝毫不在意别人投来的眼光,他把五指扣进纪寒川的手指里,就这么牵着他,把他带回了家。 门开,灯未亮,顾珩北一把将纪寒川推进了屋,然后将他抵在了门板上。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月光透过大玻璃窗溶溶落落洒了大半间屋子。 暗影里两个少年紧贴如一体,近在咫尺的两双眼睛都闪烁着微光,错不交睫地看着彼此。 房间里安静得恍如午夜下的深海。 所有涌动的深流都潜藏在表面之下,只有两个人纠緾在一起的呼吸微微浮动起一点涟漪。 然而他们的身体终究没能维持这份平静太久,顾珩北的双手按在门板上,从胸口到腹部,再到更往下的腰.胯和双腿。 都和纪寒川严丝合缝地贴靠在一起。 即使隔着衣料,两人也能够感受到灼.烫的热度从各自的皮肤缓缓升腾,再传导到对方的体内。 而顾珩北的身体传递出来的除了热度,还有硬度。 顾珩北的呼吸率先急促起来,纪寒川的瞳孔针扎般紧缩。 纪寒川本能地往后退避,然而他的身体被紧压在门板上,根本退无可退,他放在身后的手碰到门把,下意识地就想去拧门。 就在这时,顾珩北也动了,他握住纪寒川的手,贴放在自己的心口,然后倾身过去。 那么突如其来,却好像又在意料当中,纪寒川只在最初的时候惊愕了一瞬,大脑就被更加潮润温软的感觉侵占。 顾珩北没有更进一步,他只是贴着纪寒川的嘴唇,静静看他,静静等他。 纪寒川的手掌就抵在顾珩北的心口,这是一个方便他随时推开顾珩北的姿势。 是的,渴望你,这是我想要的,但你随时可以推开我,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九十九步我走完了没关系,最后一步也让我来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我还可以再退回去。 顾珩北不是个忍耐宽厚的人,唯有对纪寒川,他时时刻刻留足余地,这种包容和温柔像是一把柔情款款的刀,轻易就能将纪寒川扎个对穿。 纪寒川的身体活动了一下,却是将头颅枕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门板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咚,他背后的衣服也发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仿佛要掩盖住他怦跳不停,只要一开口就能从嗓子眼里滚出来的心脏。 然后他深深地,深深地用鼻腔呼吸了一口气,在这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和顾珩北的嘴唇分开过。 没有言语,但是身体诉说了一切。 川儿。顾珩北低低哑哑地唤。 这个称呼十分陌生,纪寒川微微一怔。 黑暗里顾珩北的眼睫上仿佛淬了一层荧光闪烁的金粉,轻微的颤动里扑簌簌地,飘落下动情和氤氲的粉末,他轻笑着,沙哑的嗓音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小勾子一样,搔动着纪寒川的耳膜: 我先承认,我还是喜欢你,不是软绵绵的那种喜欢,是想这样抱你亲你,一碰到你就想戳戳你的这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1歌词选自张敬轩《吻得太逼真》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若相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麋鹿迷路 10瓶;齐园 1瓶;ouflage 7瓶;无名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顾珩北按下墙上的开关,玄关里的壁灯从正上方洒下暖黄色的灯光,将他们浅浅地笼住。 他们依然保持着亲密相贴的姿势,纪寒川漆黑深邃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潮润的光泽,在顾珩北看进他的眼里时微微垂敛了修长的睫毛,欲语还休的样子充满了羞涩。 纪寒川的耳根红得要滴血,两只垂落的手掌紧攥成拳,然而他丝毫没有躲避顾珩北的视线和触碰。 顾珩北心头发软,软得发酸,他轻声问:你呢?是什么时候有这意思的? 纪寒川视线飘了下,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应该是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顾珩北歪着头,困惑,是我们去故宫玩儿那天?那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啊!纪寒川还没回答,顾珩北的眼睛就亮了亮,他弹了个响指,自己找到了答案,难道是我亮的击鼓绝活征服了你? 纪寒川一下子被逗笑了。 纪寒川不可否认,虽然他在脑海里预想过很多次今天的情形,但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还是紧张的。 而顾珩北就这样不着痕迹的,将他的局促无措都轻松化解了。 顾珩北肆意不羁的表象之下有一颗敏感柔情到极致的心,哪怕纪寒川有一点不自在他都能察觉,并且会有办法让他别那么不自在。 没想到我靠脸吃饭了这么多年,顾珩北捏了捏纪寒川的耳垂,继续谑笑道,最后居然靠才华钓到了美人。 你才是美人,纪寒川放松地靠在门板上,微笑凝视他,在我看过的人里,没有一个能比你好看的。 哇哦!顾珩北惊喜,挑高的眉角里满是得意,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纪寒川刚刚平复下去的面酣耳热腾的又卷土重来。 顾珩北握着他的手,低低地问:定了,对不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纪寒川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看着顾珩北的眼睛,慎重而缓慢地点头。 顾珩北笑了起来,满目星光璀璨。 前所未有过的激荡情绪像是香槟酒晃荡过后产生出的密密的气泡,瓶塞一开,嘭的,所有气泡在胸腔里炸开蒸腾,喜悦,感动,宠溺,甜蜜最后都化作无声而绵长的笑。 顾珩北偏头在纪寒川微凉的下巴上亲了一下,看到纪寒川没有反应,又将嘴唇沿着他的颌骨线条往耳廓滑去,最后轻轻晗住他的耳垂。 这下子纪寒川终于有反应了,他难耐地转了下头颅,顾珩北的嘴唇落了空,似乎是察觉到这个回应不对,纪寒川又急急地转过来,想解释:我太痒了 只是痒吗?顾珩北有些受伤地说,人如果被不喜欢的人亲吻,就只会觉得痒,像是被狗舔了的感觉 纪寒川被狗舔了的形容差点劈了个神魂天外,他瞠目结舌:没有我没那么觉得 顾珩北期待地看着他:那我吻你你是什么感觉? 挺、挺好的,真的,就是纪寒川拼命地在大脑库存里搜索着能够形容亲吻的词汇,然而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实在太贫乏了,眼珠子转了半天他无力地憋出来一句,大概多亲亲就不痒了 顾珩北声音里的笑意像水一样流泻:嗯,我也这么觉得。 顾珩北慢慢发现自己乐观得太早了。 纪寒川是真直男,百分百,千足金他妈不掺一点假的啊。 他心理上接受,生理上却还没转弯。 宝贝儿,你不能这样,顾珩北轻轻喘息着往前送了送胯,该硬的不硬。 他又揉捏纪寒川僵硬如同岩石的肩膀和脊背,该软的又不软。 顾珩北叹气:这样我会很有罪恶感啊。 顾珩北纪寒川窘迫地恨不得捂住顾珩北的嘴。 顾珩北趁这个时候探进了舌尖。 纪寒川湖水般的瞳眸里霎时乱过无数星光,整个人都绷得要裂开。 顾珩北只舔了一下就退出来,纪寒川面颊洇红呼吸急促,眼神混沌而茫然,在渐渐清明后染上深深的歉疚。 顾珩北安抚地揉了揉纪寒川的头发,在他额头亲了亲。 天生的,急不来。 顾珩北敲了下自己脑门,懊恼地说:我今天真是傻逼了! 纪寒川不解地看着他。 顾珩北痛心疾首:明明知道今天要亲你,我居然带你去吃香辣蟹! 纪寒川反应过来,羞恼非常又堵不住他的嘴,只能无力地瞪着他。 顾珩北自觉便宜没占够,存心在嘴皮子上找补,哔哔个不停:别人接吻都是薄荷味儿,水果味儿,咱们头一回就这么重口,鲜不鲜?辣不辣?腥不腥? 纪寒川浑身热气腾腾,也像是被炖得通红的香辣蟹。 顾珩北咂着嘴,恶劣得简直不像个人:不过还好你喝了旺仔牛奶,你的舌头有点甜。 纪寒川脑门充血,快窒息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月光混合着城市的远光灯淡淡流泻一室,映照出床上并肩而躺的身影。 两个少年各自仰面,盖着被子聊着天。 恋爱真是特别奇怪的一件事,明明两个人认识很久,天天见面,勾肩搭背,吃过同个碗里的饭,嘬过一双筷子,还睡过一张床,但一个名分山定就能让所有感觉都变得不一样。 智商再高的人也hold不住这降智的大杀器,俩人就躺那,你看我我看你,傻笑,一个问你笑什么,一个说我没笑你在笑,就这么没营养的对话能车轱辘聊上仨小时。 还聊得忒开心。 好在慢慢的情绪沉淀下去,话题开始正常了。 假如我真的要去留学,你怎么办呢?顾珩北问。 我可以去看你啊,纪寒川说,我现在买得起机票了。 顾珩北矫情道:那你也不能一直去看我吧?飞一趟十多个小时,多耽误工夫呢? 纪寒川实诚地说:耽误不了,在飞机上也是能写程序的。 顾珩北: 情商低了不是?这个问题你不该这么回答。顾珩北拿出千年老妖的道行,调教自己的小美人。 那要怎么答?纪寒川不懂就问。 顾珩北翻了下身,整个人悬在纪寒川的上方,循循善诱道:你得这么说,为了我,耽误再多工夫也是值得的。 纪寒川不负学神之名,现学现用:为了你,耽误再多工夫也是值得的。 顾珩北满意地亲了下纪寒川的脸颊:乖,男朋友就该这么哄,记住了? 纪寒川眨了下眼睫,大概是被男朋友有些震到了,抿了抿嘴唇才轻声嗯了下。 真他妈纯情死了,顾珩北只觉得兵败如山倒:宝贝儿,你怎么能这么乖啊,啊?你这样让我怎么下手啊? 纪寒川垂下了小扇子似的睫毛,掩不住的羞赧。 唉,小妖孽,顾珩北心说老子为了你,就是搞柏拉图也认了。 脑子里面想清心寡欲,手指却已经不听使唤,顾珩北点着纪寒川的眉心,一点点滑过他的眼睛,鼻翼,脸颊和下巴,像是在描绘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细腻的指腹仿佛带着些微电流,最后停留在纪寒川的上唇上。 纪寒川的嘴唇形状很漂亮,这是他的五官里唯一能用丰润来形容的部位,有明显的唇珠不像顾珩北唇薄如锋刃这样的人最是长情。 顾珩北指尖施力,将纪寒川饱满的唇珠压得微微变形,指腹间潮湿而温软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 分卷(40) 怎么办,顾珩北沙哑低语,我又想亲你了。 纪寒川望着他,微微向上仰头:给你亲。 顾珩北毫不客气地亲下去,不敢太深入,只浅浅地晗着,就觉得满心悸动,如同春风拂弄下的湖水,一层层涟漪波动,无声无息无尽无止。 纪寒川青涩而笨拙地回应着,学着顾珩北,修长的手指也插进顾珩北的头发里,揉搓他的耳朵和后颈的那块皮肤。 顾珩北能感受到纪寒川也有点急。 纪寒川是顾珩北从未见过的不走肾先走心的奇葩。 纪寒川越这样,顾珩北就越不急了。 他停下来,安抚地亲了亲纪寒川的眼睑,低哄道:你还小着呢,我们来日方长。 纪寒川把顾珩北的手心贴在脸上,蹭了蹭。 顾珩北沙沙地笑:说点什么话,转移我的注意力。 你想听什么? 顾珩北半真半假:我有点热,你说点能让我冷的东西。 纪寒川沉默了一下,然后从善如流地开口了:顾珩北,你以前有过几个男朋友? 顾珩北: 一秒,两秒,三秒 纪寒川问:要数很久吗? 顾珩北干笑道:孺子可教啊,我特么血都冷了。 就我知道的有三个,纪寒川乌黑的头发揉在雪白的枕套间,他偏头看着顾珩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和一个男生似乎在吵架,那个也是? 顾珩北躺下去,翻身对着窗口,打了个呵欠:好困啊,咱们睡吧。 纪寒川跟着他翻身,一只手臂隔着被子放在顾珩北的腰上,没有施力,只是虚虚揽着,嗓音也不疾不徐,绝对听不出有醋意或者怒意,但莫名的就让顾珩北耳边寒毛直竖:数完了吗,几个? 不是,这才第一天,你就跟我翻旧账啊?顾珩北佯怒,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这也就是纪寒川,要是别的什么人追问他这种事,顾珩北早一脚把人踹滚蛋。 不是翻旧账,我不找你算账,纪寒川语气里有一点没能掩住的失落,我就是想知道,我是第几个,我从来考试都是第一名,只有在你这里不是,我有点难过。 操。 顾珩北心说你杀了我吧。 脖颈间忽然传来一阵柔软细腻的触感,顾珩北几乎是头皮一炸,纪寒川用嘴唇在他的颈侧轻轻地磨蹭,固执地问:我是第几名? 这小子天生奇才,竟然这么快就学会逼供的手段! 顾珩北认命地叹了口气,翻过身来,他眼睛盯着天花板,默默心算了下,然后报了个数字,又补充了一句:大概吧。 纪寒川半撑着身,在月色里闪烁着微光的眼睛静静看他。 顾珩北拉下纪寒川的脖子,靠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推了把他的脑门:就这些,你要是连这都过不去,那我也没办法了! 纪寒川慢慢地摸了下自己滚烫的耳朵,有些茫然地说:我只是问你有几个前男友,计算一下淘汰频率,没问你没问你这个啊我又不介意这些 顾珩北冷笑:你不介意? 纪寒川悉悉索索地躺了下去,然后继续抱着顾珩北的腰,他摸到顾珩北的手,握住,小指一下一下在顾珩北手背上挠着。 顾珩北转过身也反抱住纪寒川,秃噜完自己那点老底顾珩北不怒反而笑了:还说我是花心蝴蝶吗? 纪寒川不说话,只用小指头挠他。 我怎么发现你跟个女生似的,嗯?顾珩北嘲道,八不八婆? 纪寒川默了下,耿直道:我要是有你这么辉煌的过往,你应该比我还八婆。 顾珩北: 两人瞪视彼此半晌,都绷不住笑了。 你啊顾珩北真是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捧着纪寒川的脸,声调放得很软,意味却很深重,就传统意义上的男朋友而言,你的确不是我第一个,但只要你愿意,你就会是最后一个。 说是最喜欢,唯一喜欢,都太浅薄,过去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和纪寒川相提并论,纪寒川代表的是顾珩北的现在和将来,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先放开手的存在。 顾珩北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纪寒川已经走了,他在床头留了张纸条,告诉顾珩北早饭都放在保温锅里,让顾珩北记得吃,他晚上会来看他,纸条的落款处被他用蓝黑水笔画了几笔寥落的线条,竟然是个山脉的形状,顾珩北一看就乐了,这小子,无师自通,天生的会撩人。 然后顾珩北又不可遏制地觉出懊恼,这些本该是他来做的事,怎么会让纪寒川抢先了? 但顾珩北又实在没办法,纪寒川的生物钟太可怕了,哪怕前一个夜里不睡不眠,他也势必会在隔天五点半起床,连恋爱都不能打断他机械化一般的学习规律和工作进度。 顾珩北相信纪寒川是真的慎重考虑才和他在一起的,因为纪寒川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奋斗上,能分出这么多时间精力来给顾珩北,已经是非常用心了。 男朋友上进心太过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顾珩北在吃早餐的时候一直琢磨着这个问题。 小顾,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顾珩北还在见习,护士们还没有叫他顾医生,都喊他小顾。 顾珩北从病历本中抬起头,眼波流转生辉,笑容溢彩横生:有那么明显吗? 太明显了!护士姐姐笑道,你今天的每一个字我都能认得出来! 顾珩北现在的工作就是每天不断重复地读片,写化验单会诊单,开临时医嘱长期医嘱,他的带教老师要求他全部手写,这些还不是写给病人看的,是给带教老师看的,顾珩北虽然知道这是必修课,但他心高气傲惯了,做这些琐碎的事难免有点敷衍,写东西的时候龙蛇笔走,除了他自己没几个人能认全。 顾珩北转了下笔,大大方方向第一个人承认:我脱单了! 护士姐姐一声惊呼:真的?是哪个大美人能把你降住了! 顾珩北将拳头虚握,抵在唇畔掩饰过分扩大的笑容:嗯,的确是个绝代佳人! 哎呀!太可惜了!完了完了完了,今天咱们这里要水淹护士科了!护士姐姐夸张地叫着,然后跑出去,不一会儿,护士站里传出一片哀嚎,芳心碎满地。 哀嚎过后大家又都跑过来恭喜他,让他请客。 顾珩北中午订了许多外卖,128元一份的豪华快餐,上至主任和带教老师,下至护士护工甚至相熟的病人和家属,见者有份。 整个楼层里都跟过年一样。 到底是哪个女生这么好命啊能做小顾的女朋友,这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小顾的女朋友也是医生吗? 怎么可能?肯定是学生吧?小顾年纪小着呢! 小顾,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看看啊? 顾珩北笑吟吟地:恐怕有点难,他脸皮薄,特别容易害羞。 我看是你舍不得吧? 嗯,顾珩北点头,眼梢眉角里满是春风得意,舍不得给你们看,就我一人能看。 yooooooooo~~~~~~~~~满室嘘声。 同样是在中午,纪寒川从自己的电脑前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徐进李楚和吴哲孙清华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噼里啪啦地与键盘奋战,他抿了下嘴唇,站起身,轻咳一下。 其他几人都看向他。 那个,中午大家一起吃饭吧。纪寒川面无表情地说。 吃啊,徐进回应道,让瑶瑶姐订外卖吧,我要份铁板牛柳饭。 李楚:我要蜜汁叉烧。 吴哲:那我要糖醋小排。 孙清华:我跟吴哲一样。 坐在前台那的沈若瑶对他们比了个ok,然后一边拿起电话筒一边问:老大你呢?我现在就订。 纪寒川嘴角微微翘了下,又被他很快隐去,他很漫不经心地说:今天不要叫盒饭了,大家吃好一点的,我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8 21:07:34~20201201 00:0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9个;若相惜、麋鹿迷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 18瓶;麋鹿迷路 10瓶;ouflage 7瓶;signxia 5瓶;42512343 3瓶;齐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凉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付出多少热诚也没法去计得真,却也不需再惊惧风雨侵1 顾珩北唱着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很早就从医院下了班。 他原本想买束花,又觉得现在还不适合太张扬,于是买了些水果和奶茶,直接去春江小区。 一扇电梯门正在缓缓闭合,顾珩北跑过去,赶上最后一秒把自己切进电梯里。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两人见了彼此都是一愣。 阿宁? 四、四少! 电梯里的人正是顾进南生日那天带去的女装男青年。 此人是榕庄里的服务生,叫阿宁,顾珩北后来在榕庄又见过他几次,顾珩北知道这人最近跟着顾进南。 阿宁扮起女装是个绝色,真人的样子当然也十分漂亮,他今天穿了身白衬衫,灰色休闲裤,非常清俊秀气,顾进南的傍家大多是妖艳款的,阿宁算是特别的一个,人看着比较干净,性子也柔弱,顾珩北对他印象还不错。 顾珩北意外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阿宁显然也很吃惊,还很惊慌:您、您怎么在这里? 两人是同时发问的,但顾珩北身份在上,所以阿宁只得硬着头皮先回答:我、我来找找一个朋友 我也来找朋友,顾珩北按下normou所在的楼层,随口问阿宁,你去几层? 阿宁盯着顾珩北按下的那个数字16,慢慢地伸手按了最顶层的18。 春江花园是老小区,电梯吱吱呀呀上行得很慢,毕竟是认识的人,顾珩北就多聊了两句:你朋友是在这里住?还是上班? 阿宁声音低的好像蚊子一样:上班。 我朋友也是,顾珩北只要一想到纪寒川的脸就开始笑,最近逢人就安利的毛病也忍不住犯了,对了,你玩miniweb吗?那是我朋友开发的,你要是没有,可以注册个账号,现在有很多人用这个网站的。 我阿宁眼神闪烁,低头局促地说,我不太会、会玩 哦,顾珩北也没在意,不会就算了我到了,先走了,再见。 阿宁小声:四少再见。 电梯门开,顾珩北走出去,没有发现身后一双阴沉而幽凉的眼睛,盯着他直到他走进normou的门扉里。 沈若瑶在前台一眼看见他,欢乐地喊:小顾哥来啦! 顾珩北笑眯眯地把水果和奶茶放在前台上:几天没见,瑶瑶姐又漂亮好多!normou的水就这么养人吗? 天天看到老大,隔三差五还能看到你,我能不容光焕发吗?沈若瑶甜蜜蜜地笑说,小顾哥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好几天没来看我们老大了哟! 我这不是来了吗。顾珩北冲他和纪寒川的头号cp粉眨了眨眼睛。 小姑娘眼睛发光,捂着嘴巴咯咯笑。 顾珩北和徐进李楚他们挨个打了招呼,然后才走到纪寒川身后。 纪寒川一直在敲着键盘,好像根本没发现顾珩北到来。 忙呢?顾珩北弯着腰,手臂从纪寒川的脖子绕过去,环上他的脖颈,这是一个在男生间很常见的亲近动作,即使是在昨天之前,他们也常常这么环箍着对方,只是今天到底是不一样了,纪寒川抬起一只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握住顾珩北的手腕,拇指在他的手腕内侧轻轻划着圈。 等我一会会,纪寒川说,这段写完。 没事儿,我今天空,就待这里,你该怎么忙怎么忙。顾珩北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埋着头专心干活,他飞快地在纪寒川的鬓角亲了下。 纪寒川不动声色,只有嘴角弯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顾珩北在那弧度上轻戳了下。 弧度变大了。 他是真的喜欢我,顾珩北心说,藏不住的,我都看得到,哼。 纪寒川侧头问他:要做点什么吗?用电脑,还是看书? 顾珩北小声笑道:我就在这,看你。 纪寒川耳朵红着,拉了把椅子放到自己旁边,声音小的只有顾珩北听得到:给你看。 顾珩北习惯了normou的氛围,有纪寒川这个领头人,所有人都被激发出全部的奋斗因子,啪啪啪的键盘声犹如战场上突突不绝的子弾。 认真中的男人最迷人,纪寒川抿着嘴唇,神情专注,清亮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弹动,手腕上骨节分明,卷起的衬衫袖口下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淡青色的血管随着他手臂发力不时微微绷起,看得顾珩北低低爆了声粗口。 纪寒川听到了,转头看他。 顾珩北覆住纪寒川手背,在他耳边低语:怎么办,我光看你的手都硬得受不了。 纪寒川脸一炸,耳朵红得像是被卤过似的,他不怕顾珩北亲他抱他,就怕顾珩北这张嘴。 分卷(41) 他觉得自己早晚被顾珩北这张嘴爆掉血管。 纪寒川瞪了顾珩北一眼,但是他太羞恼了,这个本意是警告的眼神被弱化得毫无威慑力。 顾珩北低低地笑了一会,自己主动放开手,靠回椅背:好了,不闹你了,嗯? 纪寒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回去继续做事。 顾珩北嘴上说着不闹,禁不住自己心里翻江倒海,他看着纪寒川精致又不失坚毅的侧脸,骄傲和情动一波一波,海潮般地翻涌。 这是我喜欢的人,多么帅,多么优秀,多么迷人,真想把他带到全世界最高最闪亮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 顾珩北就那么托着腮看男朋友,隔三差五伸出爪子去揩点油,东戳戳西戳戳,纪寒川被他弄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偶尔没什么气势地瞪他一眼,过不了多久又给他杯子里换水,或者问他饿不饿,偶尔对他微笑,眉目里流光璀璨。 两个人都被对方撩得横七竖八乱七八糟。 就这么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沈若瑶最先下班,不一会,李楚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双手朝天伸了个懒腰,喊了声老大:我那部分模块做完了,现在要发给你吗? 嗯,发来吧,纪寒川说,没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啊哈?李楚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今天不要我加班了吗? 不需要了。 你不要我帮你一起测试吗? 今天不测试,你们做完手里的,都可以走。 徐进抬起头,和李楚面面相觑:今天外面下红雨了吗? 顾珩北煞有介事:下了,满天的红心雨,下了好多! 红心雨是什么鬼? 一帮钢铁直男满头雾水。 不过他们才懒得追究真相,好不容易有一天能五点下班,趁纪寒川被红心雨砸得没醒,赶紧gogogo! 转眼所有人都收拾起包袱用猪突狗进的速度遁走,自从miniweb用户量破百万,他们这几个人除了逃不开的课程和必须处理的生活琐事,其他所有时间都钉在normou里,五点前下班早就成了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房间里一空,顾珩北迫不及待地扭过纪寒川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一夜折腾不是白费的,纪寒川对亲吻的耐受度直线提升,背不僵了腰也软了,连呼吸都知道怎么调整了。 有别于之前所有的点到为止,这是个货真价实深入绵长的吻。 顾珩北每次离开医院前都会反复清洗双手清洁口腔,他用的消毒液和漱口水都是薄荷味,这些清凉而带着些微草药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透过唇舌灌满纪寒川所有的感官。 纪寒川坐在电脑椅上,仰着头,这个姿势接吻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他揽着顾珩北的腰把他拉至身前,然后一个用力,直接把顾珩北按坐在。 自己腿上。 顾珩北愕然,纪寒川反守为攻,扣着他的后脑,反吻了回去。 有样学样的风卷残云,纪寒川的力道更甚,他笨拙地用自己的嘴唇碾压着顾珩北,舌头像条毫无章法胡乱游动的鱼。 热度在两具年轻的身体间飞快流窜,隔着初夏单薄的衣料,彼此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触感。 顾珩北愣了一瞬后试图拿回主动权,他把纪寒川压在椅背上更用力地咬回去同时想站起来。 然而纪寒川手劲忒大,把他死死扣着,唇齿的力道也变得更强硬。 这几乎称得上是一场对抗。 而顾珩北不妙地发现他是站在下风的那个。 等等等等顾珩北眼皮子飞快眨动,他有些懵,这个节奏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纪寒川听话地停下,微微喘息,面露困惑:我亲得不对吗? 顾珩北从来没这么错乱茫然过,他有一种诡异的晕眩感,好像是看到齿轮逆转,车辆悖行,顾珩北破天荒的语无伦次,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只得有些恼怒地说:你这些跟谁学的?怎么就忽然会接吻了? 纪寒川无辜地看着他:跟你学的啊。 我是这么吻你的吗?我像你这么胡舔乱啃了吗? 纪寒川抿了下嘴唇,有点受伤地说:我没乱啃,我又不是狗。 说着不是狗,眼神里却委屈巴巴,活脱脱像个被主人欺负了的小狗。 顾珩北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捧着纪寒川的脸,他捧着纪寒川的脸,手指顺着他的后脑陷进他的头发里,用指腹按着他的头皮,一点一点安抚摩挲。 细密的亲吻如轻盈的雨滴落在脸颊和唇角,纪寒川果然被顺到毛了,闭上眼睛,又回复到乖乖巧巧,任顾珩北揉搓的模样。 这样才对嘛,顾珩北心说,刚才那样横冲直撞的,老子根本扛不住啊。 一边又想,这小子,学习能力太强了,他还有点遇强愈强的憨莽,下回可不能随便给他示范,太特么危险了。 两人亲了许久,亲到外面的夜幕重重落下才分开,彼此的眼睛里都是对方,微光闪烁,满世界的星河。 纪寒川这才想起来:我哥怎么还没来? 你哥? 嗯,纪寒川瞄了一眼电脑显示屏看时间,说好的六点到,人呢? 你叫你哥过来了?顾珩北从纪寒川腿上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帮纪寒川拉了拉起皱的衬衫。 我叫他一起来吃饭,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顾珩北动作一顿,抬眼看纪寒川,谑笑:这么快就要带我见家长? 纪寒川偏了下视线,红着耳朵没答他,然后拿起手机给他哥打电话。 那头很快有人接了,纪寒川说了几句,然后失望地挂掉: 我哥说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顾珩北倒无所谓:反正你哥就在京都,什么时候见都行。 顾珩北正是上头的时候,巴不得两人有更多独处的时间,他从背后抱住纪寒川:既然你哥不来了,咱们自己去吃饭,想吃什么? 纪寒川摸了下顾珩北的手,极其自然地说:我哥不来了,那我今天把他们几个人的模块都看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等吴哲晚上过来值班就让他先测试,我们叫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顾珩北: 顾珩北眯起眼睛,周身刮起阴恻恻的风。 谈恋爱第一天吃外卖,你想怎么死? 死到临头的男朋友完全不自知,纪寒川兴致勃勃地把顾珩北按到椅子上,自己又拉了另一张椅子坐过来。 纪寒川像是一个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的宝贝的小男孩,他握着顾珩北的手一起放在鼠标上:我让你看看miniweb的新功能,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神采奕奕的眼睛,听着他用清澈好听的声音给自己介绍新功能的原理和运营,感受着手背上传递来的温暖厚实的热度和触感,他忽然觉得,谈恋爱嘛,不必拘泥于形势,两个人在一块,就算交流交流网站功能,学习学习运营知识,也是很愉悦身心的事。 谈恋爱嘛,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喜欢的,做什么都是人间极乐。 春江小区16楼,normou科技的办公大厅里,纪寒川和顾珩北各自占据着一台电脑,整个房间里只有电脑服务器嗡嗡的低鸣声。 顾珩北用的是纪寒川的电脑,他的桌面非常干净,所有的软件几乎全是编译器和运行插件,顾珩北随意点了几下,心中一动,他在文件夹搜索中输入to顾珩北,果然看到了当初纪寒川为他写的那个人体解剖图。 顾珩北也是能看懂源码的,他从那一个个字符里,似乎能看到当初纪寒川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敲击键盘时的每一个意图和思路,他用了很多复杂的公式和句子,这跟他写其他软件时的简洁明了大相径庭,应该是刻意为之。 顾珩北很快就明白了,因为这是纪寒川送给他的礼物,纪寒川傻乎乎地觉得用更多更复杂的结构和句式,才能代表更深的心意。 就像好多人买礼物,生怕轻了贱了,就挑最大最贵的。 纪寒川写给顾珩北的软件,耗费了他最多的时间和心血,仿佛这样,才能显出他一片诚意。 傻透。 两个人一直工作到晚上九点,中间除了外卖来的时候他们一起分享食物,其他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 直到吴哲过来值夜班,纪寒川和他交接完,拿起自己的外套和书包:我晚上不过来了,有什么意外情况你给我打电话。 吴哲随口问他:老大你今晚回学校啊? 顾珩北那会先一步走到门口等他,就听纪寒川很是平静自然地说:不,我跟顾珩北去看电影。 作者有话要说:1soler版《风的季节》,配合六亲不认步伐,就是小北的步伐。 每次写作话都会吓到你们,所以我已经不敢写作话了。 那就明天见,爱你们。 感谢在20201201 00:08:59~20201202 09:4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麋鹿迷路、梧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信 20瓶;葫芦不画瓢 7瓶;墨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夜色深沉,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商业区里水静河飞,百货商场都停止了营业,只留了一道偏门给去电影院的人通过。 最近有一部科幻大片非常有名,电影院里连夜场都爆满,两人没买到好的座位,不过谈恋爱的人嘛,就是躺过道里都是开心的。 休息区里坐满了人,周边的电影墙上挂满了世界著名演员的照片,顾珩北和纪寒川就在那些照片墙前面边走边看,两人不时笑着交谈。 他俩的帅脸完全不输相框里的那些明星,还亲亲热热的,那画面映在别人眼里,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大半个厅里的人都盯着他们看。 有人离开腾出了一个位子,纪寒川让顾珩北坐,顾珩北让纪寒川坐。 顾珩北是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出了问题。 这一路过来无论是坐车还是买电影票,纪寒川都抢着付钱,顾珩北以前约会从没让对象付过账,作为一个惯来在恋爱关系中占据主动的top,顾珩北很不适应男朋友的喧宾夺主。 你坐! 你坐! 两人站在一把椅子前,明明互相谦让着,却让出一股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味道来。 顾珩北也是到这时才惊觉,纪寒川居然已经跟他一般高了。 这小子他妈的还在发育呢! 你年纪小,你坐。顾珩北慢慢有点上脾气了。 你不爱锻炼,你坐。纪寒川难得的执拗。 你什么意思?顾珩北眯起眼,显摆你体力比我好是吧? 纪寒川点头:当然。这本来就是事实啊。 顾珩北恼怒地磨了会牙根,勾住纪寒川的脖子:小孩儿,我觉得你还不太懂规矩 你吃爆米花吗?纪寒川的眼睛却看着周边的旁人,不由分说把顾珩北按到椅子上,我去给你买爆米花,你要喝什么?可乐还是雪碧? 顾珩北撇嘴:我不吃那些 纪寒川揉了揉顾珩北的头发,用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哄顾珩北:别人有的,咱们也得有。 顾珩北: 纪寒川就颠颠跑柜台那边去买吃的,不一会儿,他左胳膊里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右手里提着塑料袋,好像个王者似的凯旋归来。 顾珩北莫名觉得自己被压了。 座位在第三排,放映厅里一暗下来,顾珩北就摸到纪寒川的手,攥住,拉过来,搁在自己腿上。 纪寒川的手翻动了下,掌心向上,和他贴合,粗粝的指腹一点点摩挲着顾珩北的手心。 摩着摩着他忽然把顾珩北的手放到眼下仔细端详。 干什么?顾珩北莫名。 你的手怎么这么嫩。纪寒川居然很惊奇地说,然后低头在顾珩北的掌缘咬了一口,呵呵轻笑了一声。 顾珩北:这孩子怎么突然就降智了。 科幻片里满满的槽点,违背物理学机电学人体力学逻辑学两颗学神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疯狂吐槽。 这导演是个傻逼。顾珩北下结论。 学长说得对,纪寒川附和,咱们还是吃爆米花吧。 然后他一颗一颗地往顾珩北嘴里塞爆米花。 纪寒川问:好吃吗? 一般,齁甜。 嗯?纪寒川嗦了下手指,还好啊,不齁。 顾珩北: 再吃一点?纪寒川又捏了颗喂过来。 顾珩北把他整个手指一并含进去,然后含糊笑道:是不怎么齁了 顾珩北成功把男朋友的脸蛋撩红耳朵撩热,终于扳回一局。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转眼即过。 过来的时候没有开车,回去打车要经过长长的天桥。 华灯璀璨,夜风正好,沉沉天幕之上,城市的远光灯像是一条条绚烂的彩带不时交织滑过。 他们并肩走着,顾珩北一直偏头看纪寒川,少年一只手落在裤兜里,斜背着书包,视线微微垂敛,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面,霓虹流光将他深邃分明的侧脸线条镀出一道柔和旖旎的金边,好看得让人怦然心动。 纪寒川察觉到顾珩北粘在他脸上的目光,也朝他看过来,眉梢一侧微微挑起,像是询问。 顾珩北的嘴角慢慢勾起来,弯出魅惑的弧度,他刚想开口调戏,纪寒川却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一个施力将他顺到里侧,自己站在外边,半侧过身挡住他。 对面走过来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扭着s步伐跌跌撞撞,其中一个人和纪寒川撞着肩膀擦过去。 对方不干不净地骂咧,顾珩北这暴脾气哪里能忍,纪寒川却把他整个箍进怀里,还捂住他的嘴。 分卷(42) 顾珩北气炸了。 他们喝醉了,跟他们讲不出道理来的。纪寒川劝他。 顾珩北推开纪寒川,攥着拳头:他们都醉成那鳖样了,二打五,谁赢还不一定! 纪寒川握住他的拳头,苦口婆心:顾珩北,你是要当医生的人,不要随便跟人动手,眼看顾珩北脸都鼓起来了,纪寒川亲了亲他的手背,又捏又揉,学长的手这么嫩,这么娇贵,要是打架碰坏了,我会心疼的啊。 顾珩北直接被气笑了,他抽回手,抬脚在纪寒川屁股上狠踢了一脚,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这家伙,年纪不大,怎么养出个泥人性子?能不能有点血性啊? 纪寒川一点没有不高兴,语气还是那么温温柔柔的:我小时候我爸爸就教我,男人在外面不能逞一时之气,尤其是带着家小的时候,要是别人欺负你我肯定跟他们拼命,但是能避过的麻烦也不要多惹,万一打起来伤到你,多划不来呢! 顾珩北听到家小两个字就跟被针扎到似的整个人都蹦起来了:你、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家小?啊?你这小子 纪寒川讨好地抓着顾珩北的手,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乖觉地哄道:男朋友就是家小呀,你是我的家小,我也是你的家小。 纪寒川小小的年纪,经过生活蹉跎,知道世事冷暖,眼神依然清澈,性子却打磨得四平八稳,是个妥妥的顺毛王。 顾珩北略带气恨地掐了掐纪寒川的左脸,纪寒川又笑笑地把右脸伸给他掐。 顾珩北腾腾鼓起的火焰就这样被扑灭了。 两人搭着肩往前走,顾珩北说:今儿就算了,咱不跟几个醉鬼计较,但以后要是谁在我不在时候欺负你你不能由着人欺负,听到没? 嗯,纪寒川点头说,我又不是个软包子。 有什么事儿你也必须得告诉我,要是打架也别让自己吃亏,明白么? 明白。 乖死了。 顾珩北这才满意了。 你刚说你爸爸,顾珩北想起来纪寒川刚才说的话,他不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吗? 纪寒川垂敛眼睫:嗯,不过他教我的东西,我很多都记得。 顾珩北摸了摸他的头:你性格像你爸爸? 好像是,纪寒川笑了笑,他看着远方的灯火,目光迷离,似有怀念,又似有许多别的情绪萦绕其间,我样子像我妈妈,其他都像我爸爸。 顾珩北心里其实有些疑惑,他很难想象那么穷乡僻壤的山沟里会有这样一对出色的夫妇,还养出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孩子来。 虽然父母去世早,但是纪寒川显然对他们有极深的感情。 想到纪寒川的家庭,顾珩北的心沉了下,他问纪寒川:你会后悔吗? 纪寒川一怔:什么? 顾珩北停下脚步,靠着桥栏站着,他盯着纪寒川的眼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式的方式逼问他:你和我在一起,以后会后悔吗?你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一条多长多难走的路,你还不知道你会为此失去什么,如果有一天 纪寒川淡淡笑问:会失去什么呢? 顾珩北把他能设想到的一切阻力,巨细无遗地坦白: 普通人能够轻易拥有的一切,婚姻,家庭,孩子这些,我们都不会有,就连家人都可能不支持,甚至朋友都可能不祝福。 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躲躲藏藏偷偷摸摸,要么向所有人出柜,接受每一个人的审视和挑剔,无论你站得多高,做得多好,总会有一群人指着你,说,他做得再好又怎样,他是个同性恋啊。 会有人毫无缘由地指责、谩骂,觉得我们恶心,哪怕他们狗屁不是,都敢在我们面前充满傲慢和优越 我们站在这里,无论我现在多么想抱你,想吻你,也不得不克制住,否则也许下一秒就会有城管上来,说我们妨碍风化 顾珩北的话戛然而止。 纪寒川抱住他,吻住他的嘴唇。 四目交接里,纪寒川的眼睛像一片月色下温柔广阔的湖水,闪烁着晶晶点点的星光,他贴着顾珩北的嘴唇,戏谑又不无得意地说: 如果城管来了,那就让他罚款啊,我挣钱了,罚得起。 说完纪寒川加重了唇齿的力度,同时收紧手臂。 那真的只是一种表态似的拥抱和亲吻,有很重的力道,但毫无技巧,顾珩北的嘴唇甚至被纪寒川的牙齿磕到,腰也被箍紧得差点喘不过来气。 天桥上不时有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都能感受到那些震惊而诧异的目光,也能听到那些细细碎碎的闲语,但是他们都不在乎。 顾珩北,唇舌分开后,纪寒川凝视着顾珩北,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铿锵有力,在认识你以前,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你,连想象都没有过,你一直让我觉得很困惑,为什么世上会有你这样一个人 他在霓虹与星光交织的璀璨里笑意吟吟,深邃漂亮的眼睛里荡漾着温柔而多情的波纹: 你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那个人,比那还要好的人,好到,让我常常觉得这不真实,让我想不明白我怎么会遇到你,我凭什么能遇到你但是如果你说,那些对普通人很重要的东西是一种失去,我反而坦然了,那不是失去,那是一种交换,在这个交换里,我赚翻了。 你问我会不会后悔?未来那么长,我不敢说我永远不会做后悔的事,但只要你不变,我就不变,除非 顾珩北没有给纪寒川说完的机会,他猛地扑上去,狠狠堵住纪寒川的嘴唇。 夜风清寒,他们的口腔里是温热的,血液是沸腾的,胸膛里的两颗心应和着彼此嗵嗵撞着,顾珩北近乎激烈粗暴地吻纪寒川,带着不顾一切的悸动和热情。 没有除非,急促喑哑的声音从顾珩北喉咙的最深处溢出来,带着潮湿炽热的气息,不顾一切的霸道,纪寒川,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除非的机会了,你最好记住这一点,我出不去了,你也别想出去! 顾珩北以前挺矜贵高冷一人,最近每天笑得合不拢嘴。 用医院里同事的话说,小顾最近写的病例单,每一个字儿都跟要跳舞似的。 跟发小聚会的时候他也是满面春风,见谁都笑,而且他还转了性,以前他们这些人玩在一起什么都疯,顾珩北现在却再不让人沾他一只袖子。 费扬跟他坐在一块,纳罕极了:哥们儿,你这是被贞洁烈女夺舍了吗? 你懂个屁!顾珩北踹费扬一脚,然后自己先笑了。 那种笑太不正常了,眉眼里像是有春水化开,一波波荡漾,全是甜腻腻的味道。 费扬是顾珩北一帮发小里情商算在线的一个,他盯着顾珩北来来回回扫了好几眼,震惊又错愕:北,你丫的不是谈恋爱了吧? 顾珩北其实是不怕跟人公开的,但这事他不能单方面宣布,他得把纪寒川人带到他们面前,那才郑重其事,所以他没说话,只是笑。 费扬转着眼珠,凑近顾珩北耳边问道:那个卖饼的,你弄上手了? 滚,什么卖饼的,什么弄上手,顾珩北笑骂着,不许给我胡说八道。 不是,你跟我还瞒着呢?费扬有点不满。 没什么好瞒的,顾珩北大大方方地说,等过阵子,我把他带出来介绍你们认识。 费扬瞠大了眼睛,这个答案太出乎他意料了。 顾珩北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顾珩北把某些东西看得很重,比如顾珩北从来不带乱七八糟的人出台,同样的他也从来不把自己在外面结识的人往兄弟面前带。 他把他的每个圈子划得道道分明,绝不会把不相干的人胡搅在一起。 但是现在顾珩北要把卖饼的带给他们认识! 你这是,这是费扬张口结舌,你玩儿真的? 玩儿就是玩儿,真的就是真的,没有玩儿真的一说,顾珩北慢悠悠地啜了口酒,他下颌点了点不远处的索林和其他几个疯闹在一起的兄弟,你先别跟他们说,那几个嘴巴都不牢,到时候给我满世界瞎嚷嚷。 卧槽!费扬的灵魂都被震惊了。 顾珩北又笑了,他到底是需要有人分享他从未有过的喜悦和甜蜜,他小声地跟费扬说: 我真的,认识他以后,才知道我以前都是白活了他特别好,唉,特别好,我老是觉得我认识他太晚了,要是早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人,我就早点找到他,把他带回家来当童养媳养着,那多美啊 费扬看他这个做梦似的样子,到嘴的那句你跟男的玩玩可以千万别当真是再没敢吐出去了。 顾珩北就这么天天笑,天天美,连向来最迟钝的李楚都发现他的异常:学长你是捡到什么宝贝了吗?最近怎么这么高兴啊? 嗯,顾珩北笑,眼波不经意地往最角落的桌子扫去,是捡了个漂亮大宝贝儿! 捡到什么宝贝啦?拿给我们看看呢! 都说是宝贝了,还能让你看着啊!你说是不是,纪寒川? 坐在电脑前正专注打码的纪寒川冷不丁被点名,他抬起头看了顾珩北一眼,然后又埋头继续敲键盘。 李楚是个没眼力见的:寒川,你有没有见过学长的宝贝啊? 纪寒川面无表情。 顾珩北笑吟吟地:他倒是见过的。 李楚继续追问:那你快说说,那到底是个什么漂亮宝贝? 对啊,顾珩北冲着纪寒川眨眼,你给他形容形容,那是个什么宝贝,给他解解瘾。 对对对!李楚凑过去,趴在纪寒川的显示器上,迫不及待,快给我形容形容。 李楚。纪寒川眼睛看着顾珩北,嘴巴里点着下属的名。 诶。 你昨晚发的模块不行,你再改下。 李楚懵逼:哪不行了?昨晚你说很好啊。 太啰嗦了。 什么?李楚纳闷,哪里啰嗦了? 纪寒川就一个字:改。 李楚愤愤地回到座位上。 纪寒川站起来往外面走:顾珩北,你来一下。 顾珩北明知故问:干什么? 纪寒川:陪我去交电费。 沈若瑶纳闷地说:老大,电费我前几天才去交的啊! 纪寒川经过前台,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沈若瑶看了一会:你前几天也吃过饭了,怎么今天还吃那么多? 哈?瑶瑶美女如遭雷击,这这有可比性吗?老大你今天出门没带逻辑吗? 两人走到安全通道里,几乎同时动手,顾珩北嘶了一声,纪寒川力气比他大,先一步把他推到墙上,偏头吻了上去。 靠极轻的声音含混不清,顾珩北有点发愁,你手劲怎么这么大 安全通道里封闭而静谧,四唇胶合在一起,细微的声响被放大得无比鲜明。 纪寒川用牙齿研磨顾珩北的嘴唇,哼唧着抗议:跟你说过,不要说我漂亮! 我说你了吗?顾珩北扬眉坏笑,我只说我捡了个漂亮宝贝啊! 那不就是我吗。纪寒川理所当然地对号入座。 顾珩北低笑了两声,他发力翻了个身把纪寒川按在墙上,手指轻轻拨他的脸转到侧面,用一种命令般的口吻哑声说:闭上眼睛给我亲亲。 纪寒川乖乖闭上眼,顾珩北慢慢地,像是品尝似的亲他,牙齿轻轻浅浅地啮咬。 这种吻法像是小火慢炖,纪寒川觉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战栗从脊椎一路攀爬,穿透所有的神经。 细细密密的电流在血管里窜动,走投无路似地寻不到流动的出口。 纪寒川难耐地转了下头,一个用力把顾珩北又推到对面的墙上,紧跟着压上去,抢回了这个吻的主动权。 顾珩北又想压回去。 两个人都试图强势,这哪里还是个吻,到最后啃得乱七八糟,彼此的脸和鼻子都撞疼了。 顾珩北心说这不行,他必须要让小川宝宝知道他们的正确定位。 于是隔天纪寒川给顾珩北送笔的时候顾珩北回了份礼。 是一个印着向日葵图案的鼠标垫,颜色热烈得能闪瞎人眼。 纪寒川挺高兴地把礼物带走了,刚回到公司里,顾珩北的短信就到了。 【顾珩北:知道送向日葵是什么意思吗?】 【纪寒川:好好努力,天天向上】 顾珩北快要笑抽了。 【顾珩北:向日葵的花语是想日你】 纪寒川后来就没回复了。 顾珩北等不到回复也不恼,反正撩骚这种事,他一个人就能carry全场: 【顾珩北:不喜欢向日葵啊?那下次送你点别的】 【顾珩北:喜欢吃棒棒糖吗?我请你吃好不好】 【顾珩北:不要想歪哦,真的就是棒棒糖】 【顾珩北: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送鼠标垫不送鼠标?】 【顾珩北:当然因为鼠标在上鼠标垫在下啊】 顾珩北的最后一条信息还附带了张照片。 照片是顾珩北洗完澡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拍的,他穿着白色的居家服,上衣下裤的那种,他的发梢还滴着水,沾湿的眼睫低垂着,被热水浸润过的嫣红的嘴唇咬着一截衣摆,裸露出来的胸腹白皙清健,几块腹肌罗列得整整齐齐,漂亮的人鱼线延伸进拉得极低的裤子边沿 分卷(43) 【顾珩北:礼尚往来是美德,我记得你好像是有六块腹肌】 就是这张照片,让纪寒川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连正眼都不敢瞧顾珩北。 这样才对嘛,顾珩北很满意很得意,小媳妇就该有小媳妇的模样,软绵绵羞答答,动不动就攻气十足的,很挑战他的尊严呐! 时光如流水落地,携带着青春甜蜜恣意飞扬,也冲刷出命运角落里的波云诡谲世事无常。 那一年的互联网界,normou横空出世,以最炫亮的姿势闪耀了整个科技圈和风投圈,然而谁也没想到它像是流星惊鸿一现,在最绚烂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就像顾珩北和纪寒川的感情,刚刚从土壤中抽出青嫩可爱的枝芽,本该在春风细雨里生机勃勃地成长,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连根拔起。 顾珩北小心翼翼引导呵护的纯真的花苞还来不及开花结果,就被一只横插而入的利爪撕扯开所有生嫩脆弱的枝叶和花瓣,一切温情嗳眛的小美好被生生扯烂,暴露出同性恋情里最赤裸丑陋的一面。 彼时的顾珩北和纪寒川,还正值花季雨季。 他们还太年轻,太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预感,今天评论区要炸。 感谢在20201202 09:47:10~20201203 16:0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麋鹿迷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墩墩小可爱*^o^*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miniweb杯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青春嘉年华,像一场旋风席卷了华夏大地的每一所高校,并以大学生无远弗届的影响力为圆心,辐射到社会的其他阶层,进而引发全民关注。 随着明耀风投的资金注入,miniweb的宣传铺天盖地,用户群呈指数式增长,miniweb本身的功能也在不断增强。 六月初,miniweb话题功能上线,用户在发言中嵌入一对#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生成话题链接,所有使用和点击该链接的人都可以看到当前有多少人在跟自己关注相同的事件,进而进行更即时深入的交流。1 miniweb会将最热门的话题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向所有用户推荐,并即时更新话题列表。 最初的时候miniweb的热门话题还集中在#全国校花校草大赛#和#你在大学里丢了几辆自行车#这类仅有学生关注讨论的话题上,慢慢的,实时热点的话题越来越宽泛,从明星八卦到社会热点,从巴以冲突到国际油价,这款最初定义为sns的网站彻底打破社交和媒体的壁垒,集社交和媒体功能于一体,带来了互联网两大泾渭分明领域的融合变革。 miniweb的用户群也从学生群体扩展到社会各个阶层,很快突破千万大关。 而作为miniweb的创始人,全国第一学府京都大学的天才计划特招生,相貌又分外出众的纪寒川,理所当然成为全国大学生竞相追捧的对象。 当时的话题热点上,几乎每天都有#纪寒川#这三个字。 资本圈闻风而动,纪寒川立时成为各路投资人眼中的香饽饽,明耀风投的总裁萧明耀终于意识到了纪寒川的价值,他裁撤掉厉坤,亲自接管normou,并积极推动normou的第一轮融资。 这周六晚上京都的科技圈和风投圈联合搞了一个酒会,许多科技新贵和投资人都接到了邀请,萧明耀打算也带着纪寒川到酒会上亮相。 纪寒川去参加酒会,顾珩北比自己去钓鱼台赴宴还要紧张,还要慎重。 时间紧迫,衣服来不及订做,顾珩北把自己一套从未穿过的西装让师傅改了尺码。 西装乍一看是纯黑色的,但只要变幻一个角度看过去,立马就能发现衣服上别有乾坤,柔软光泽的布料在光线的变幻下会呈现出一条一条的金线交织,时横时竖,每个角度看过去的图案都不尽相同。 顾珩北总是觉得黑与金的搭配最是适合纪寒川,沉稳庄重为底,又精致大气,贵不可言。 我去年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瘦得像根竹子,那时候你才到我这,顾珩北站在镜子前,扶着纪寒川的双肩,端详着他,镜子里的少年身形颀长,气质凌然,眉宇已能和顾珩北齐平,真是郎大十八变! 纪寒川也看着镜子里面的他们,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郎大十八变,变的岂止是他一张皮相。 顾珩北帮纪寒川戴上手表,系上领带,都是全新的东西,他收藏着却从没用过,纪寒川没有拒绝,任由顾珩北打扮。 顾珩北让他抬手臂就抬手臂,让他抻胳膊就抻胳膊,乖巧得不像话。 这一收拾完,顾珩北满心纠结。 太帅了。 纪寒川的五官深邃鲜明无可挑剔,一眉一目刀削斧凿,捡个垃圾都能把阅美无数的顾珩北迷得找不着北,更不用说被精心装扮过后,那一身合体的西装勾勒得他肩是肩背是背,腰线卡得一丝不错,笔直的身体里像是收着一把陵劲淬砺的刀,偏偏他站在顾珩北面前温柔含笑,柔情缱绻,眼神清澈纯真如孩童。 美人如玉,剑气如虹,赤子之心,情深义重。 最好的玉,偏偏碰上了最会鉴赏的人。 妈的!帅死了!顾珩北猝然爆出一句粗口,就这么放出去,会不会不回来了啊? 纪寒川失笑:我不回来,能哪去啊? 顾珩北鼓了下脸,半真半假地忧心道:外面妖精那么多,谁知道你会不会被哪个收了去! 纪寒川好笑又无奈地看了顾珩北一会,倾身抱住他,幽黑的眼睛里光芒流转:外面就算真的有妖精,我也不是唐僧,我是孙悟空,早就被你压在五指山下。 顾珩北望着纪寒川,许久后才开口:我给你说一个笑话。 嗯? 纪寒川说他不会说情话。 纪寒川愕然片刻,笑了。 顾珩北捏着纪寒川的下巴,一颗骚心蠢蠢欲动:我真是看走眼了,本以为你是个青涩小土炮,纯情小直男,禁欲小冰山 顾珩北每吐出一个形容词加名次,纪寒川的脸就红一分,红到最后俨然轰成了两颗西红柿,求饶似地看着顾珩北。 顾珩北的节奏才刚刚开始呢:原来那些全都是我的错觉,你天生就撩人技能满格,扮猪吃老虎,专门来克我对不对? 没、没有纪寒川窘得快要把修长的脖子缩到衣领里去了。 纪寒川无奈着叹息:顾珩北,你这张嘴啊 我的嘴怎么了?顾珩北凑得更近,哑哑的低音钩子一样缠人耳膜,你不喜欢我的嘴啊? 不、不是 那就是喜欢?顾珩北轻声笑,声音越发低了,喜欢你还不来亲一个? 纪寒川狠狠亲上去。 接吻是个技术活,越练越有心得。 顾珩北在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齿里笑着:喜欢就该亲,对不对? 纪寒川闷闷地嗯了声,算是应答。 顾珩北眼里有雪亮的光芒闪过,他捧起纪寒川的脸,露出得逞的笑容:那我喜欢你的眼睛,要亲,喜欢你的脸,要亲,喜欢你的嘴巴,要亲 他每说一个部位,就把自己的嘴唇印上去。 纪寒川被他亲得想躲,又不躲,不躲,又忍得万分难熬。 不是没被顾珩北这样亲过,但是配上羞耻度爆表的台词,纪寒川每一根头发丝儿好像都在噼啪乱炸。 顾珩北越亲越往下,我喜欢你的脖子,要亲,喜欢你的锁骨,要亲,喜欢 够够够纪寒川捉住顾珩北继续解他扣子的手,够了 顾珩北抬眼看他:不给喜欢了? 给纪寒川气若游丝,但是不给亲了 顾珩北扁起嘴。 我要迟到了纪寒川都快哭了。 顾珩北笑着帮纪寒川重新扣上扣子,最后按着他的后颈和自己额头相贴:现在放过你,但是你记得,你欠我的,晚上还要收利息的哦。 酒会在京都最好的君悦酒店举行,大厅华光溢彩,衣香鬓影。 萧明耀带着纪寒川穿行在酒会中,遇到认识的人就会停下来,打招呼,互相介绍,对方听到miniweb的名字就会讶异地看一眼纪寒川,仿佛是没想到最近如雷贯耳的科技新贵是这么年轻亮眼。 后生可畏啊,每个人都笑着说,萧总好眼光。 哪里哪里,萧明耀十分抬举纪寒川,一不留神捡了个宝。 纪寒川知道萧明耀对自己如此迁就一方面的确是miniweb取得了成功,另一个原因是萧明耀认识顾珩北。 顾珩北和纪寒川的关系当然没有公开,但萧明耀是什么人啊?那是商场里的老油子火眼金睛,顾珩北今天把纪寒川送到他手上的时候那眼神那笑容,萧明耀只一眼就全有了数。 那个是荣达科技的总经理杨来,他们的techweb跟我们是直接竞争对手,不过现在已经不足为惧他过来了,别管他说什么,你只要笑,其他的有我。 郭宝莲,宝宁投资的女老总,她最近主要在做高精尖分子材料,跟咱们的领域关系不大,这女人风评不是很好,你不用理会她。 看到了吗?宏时资本的周晏城,刚从华尔街回来,你别看他年轻,他的后台可是萧明耀附在纪寒川耳边轻声低语,你不是想拿新闻牌照吗?如果能有他的支持,牌照就算到手一半了。 纪寒川遥遥看到一个背影,即使没有萧明耀的解释他也知道那男人大概是会场里最有分量的人物,他站在那里不动,整个大厅的人却一波又一波地围上去。 萧明耀在这里还算颇有地位,他带着纪寒川走进人群里,其他人纷纷让开一条道,但纵使是萧明耀到那人跟前也是满脸堆起最恭敬的笑:周总,好久不见了。 男人微侧过身,淡淡颔首:萧总。 纪寒川看清男人的面容,眸光微动了下。 他来到京都这么久,看过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一个像眼前的男人这样,给他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顾珩北总说纪寒川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的男人,纪寒川觉得顾珩北才是他看过的长得最好的男人,但是如果顾珩北此刻在这里,纪寒川想他只怕会跟自己生出同样的念头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不是五官面相的精致俊美把他们比下去,而是这个男人的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气势,那时候还未流行龙傲天这个词,所以纪寒川琢磨了下,只能用王者之气来形容周晏城。 周晏城的目光也转到纪寒川身上,飞扬的浓眉微微挑起,露出一丝兴味,这是? 萧明耀上前一步:normou科技,纪寒川,miniweb总工程师。 噢,听说了,周晏城点了下头,有点似笑非笑,没想到纪工如此年轻。 纪寒川谨记萧明耀的话,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就笑,他的笑容很清浅,像是月光那样淡薄冷涔,但因为人长得过分好看,高冷反而就成了特质,别人看他又被萧明耀一力护着,所以都留三分面子,既不逼迫他说话,也不强迫他喝酒。 然而周晏城显然是不必顾忌萧明耀。 纪工看上去不太爱说话? 萧明耀忙道:他年纪小,还怕生。 怕生啊,周晏城笑了笑,他随手从身边经过的服务生手上拿了杯酒,拇指和中指捏着杯壁,这是一个很轻慢的姿势,他把酒递给纪寒川,喝点酒就不怕生了。 这杯酒萧明耀不敢拦,他冲纪寒川使眼色。 纪寒川接过酒杯,一板一眼道:久闻周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我先干为敬。 然后他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萧明耀点头,中规中矩的礼节和措辞,并不让人能挑着错处。 周晏城食指抵着下巴轻点了两下,继续轻描淡写笑道:既然久闻我的大名,一杯怎么够,至少三杯吧。 哎哟喂,萧明耀心道一声不好! 周晏城在京都上流圈里是头一号的人物,此人能力魄力手腕一流,狂放恣睢眼高于顶,还是公开的基佬,萧明耀想把纪寒川引荐给周晏城,但可不敢让周晏城看上纪寒川! 萧明耀赶紧低声对周晏城说:周总,今儿出来之前顾家四少特意托我见了您替他问好。 哪个顾家四少?周晏城眉梢微挑了下,不过短短的一秒间就能猜到谁有那个分量被萧明耀拉到他面前当挡箭牌,小北? 可不,就是顾市长家的顾四少爷。 他怎么让你给我带话? 要不说这京都城就是小呢,萧明耀笑道,寒川跟四少是嫡亲的师兄弟,两人关系特别好,我十次去normou,四少总有八次在那里头,四少在normou还有股份呢,他们现在这些少年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了得,说起来都是您起的头,您当初创立宏时的时候,还没他们大呢! 小北的师弟啊,周晏城玩味地复述了下,这才仔细地看了看纪寒川,纪寒川敏锐地察觉到周晏城的眼神有了变化,之前周晏城看他的样子好像看个物件,这会才把他当个人看了,周晏城说,既然是自己人 三哥! 一道有些高调的男音从后面响起打断了周晏城的话,周晏城循声看过去,笑了:小林子? 我一来就在找你,原来你在这!索林大步走过来,很亲热地抱了抱周晏城的肩膀。 你怎么会到这来?周晏城问,今天这个酒会聚集的主要是科技界和投资界的菁英,跟索林做的业务没太大干系。 当然是知道你来,特意过来看你啊!索林笑嘻嘻的。 你小子贫吧,想我去哪见我不行,跟到这来? 分卷(44) 索林给周晏城点了一支烟:三哥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钱生,我紧跟你的步子,错不了! 周晏城接过烟,顺手呼噜了下索林的脑袋:就你机灵,狗鼻子! 一众围着周晏城的人又纷纷跟索林打招呼。 偌大一个会场,阶级链层次分明,一目了然。 萧明耀也是直到这时才笑着上前喊了声:索少。 索林一转头,仿佛才看到萧明耀一般:哟,萧总,别来无恙啊,这位 这是纪寒川,miniweb的 认识!索林抬高一只手,自上而下的,以一个斜劈的角度伸出手掌,纪寒川刚碰到他的手指,他就收了回去。 纪寒川微微一怔。 然后索林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左上袋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指,又随手扔到了一个服务生的托盘上,漫不经心地继续说,纪寒川对吧?我们之前在希图见过,你记得吧? 希图就是厉坤上次带纪寒川他们去的酒吧。 纪寒川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淡淡道:我记得索总。 周晏城:你们也认识? 啊,他跟着小北去的,一起喝过两杯。 索林懒洋洋地撩着眼皮,表情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在这种场合里出没的个个是人精,索林这一抬手一露笑,其他人立马就发现他对纪寒川的不待见。 周晏城不置可否,萧明耀心里困惑,纪寒川面无表情地对萧明耀说:萧总,我去下洗手间。 萧明耀忙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周总,索少,我先告辞了,等会开场我再敬你们! 周晏城点了下头,等萧明耀和纪寒川走远,索林一双眼睛顿时阴沉下来:三哥,姓萧的带着姓纪的小子巴结你呢? 周晏城掸了下烟灰:还没说到这份上,怎么,那小孩儿不招你待见?我听萧明耀说,那是小北师弟? 索林翻了个白眼,一脸明晃晃的不屑和憎恶:一个凤凰男,整天吊着小北,吃不给吃,好处捞不少,我他妈走哪都看见他,上回是个小经理把他拉我眼前,这回,哈!萧明耀亲自出马,都找到你跟前了! 周晏城挑了挑眉,似乎是有点意外:看着不太像啊 呵!索林冷笑,连你都看不出来,他手段也是够高杆的,我看小北都玩儿不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1话题概念非原创。 周老狗在这里不是坏人哦,他除了在自己主场里狗了狗,其他打酱油的时候还蛮像个人的,所以喜欢周老狗的都稳住,莫慌,这一年沿沿还没来京都呢,老周只是把谁都不看在眼里罢了,他没有针对小川。 索林才是坏蛋。 其实大家不用那么害怕,那个风雨过后就是彩虹嘛,我觉得全文最虐的就是前几章了吧,那才是刀山火海啊,我拍着胸口保证这本文是我都市系列里糖分最多的一本。 感谢在20201203 16:03:41~20201204 02:4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若相惜、麋鹿迷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洗手间里水流哗哗。 纪寒川站在水槽前用力清洗自己的双手。 萧明耀和纪寒川并站在一处,困惑地问他:你跟索大少是有什么过节吗?不应该啊,索少跟顾少是出了名的交情好,顾少又这么看重你 纪寒川搓洗双手的动作微顿。 还是有什么误会?你最好跟顾少说说,别让索少对你有意见,你不知道京都这个圈,你想要找个人拉你那是千难万难,可要是索少那个级别的人想扯你,那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纪寒川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萧总,我不知道我跟索少有什么误会,即使有,那也跟顾珩北没关系,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不要什么都跟顾珩北讲。 哎?你 萧明耀怔了下,然后自以为了然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拎不清,把那些脆弱虚无的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没经过事儿,也弄不懂规矩,他以为他今天能来到这里真是依仗着区区一个流量几百万的网站?没有顾珩北在后面背书,明耀风投也不敢把宝押在他身上。 小纪啊,我给你说两句实话,萧明耀语重心长,你是有才华有技术,可这个世界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你要想把才华转化成成功,就要适应这里的规则。这里是四九城,你再牛逼的技术和资本,都比不过一张翻云覆雨的人脉网,那才是一力降十会的东西!那周总索少年纪轻轻,你以为他们凭什么就高别人一大截?人家有个好爷爷好爸爸!生出来就含着金汤匙!你本来也算得天独厚,起点就站得比别人高,顾少是个靠谱人儿。年轻人都有性格,谁更识得实务,谁才能走得长走得远。 萧明耀拍了拍纪寒川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出去抽个烟。 纪寒川双手撑着水槽,低垂着头,洗手间里炽白的灯光从头顶上直直落下,在他的身后拖曳出一道寥落冰冷的影子。 宴会不到九点的时候就结束了,但是宴会里的人却没有散场。 君悦酒店的楼上有很多的娱乐包厢,宾客们各自约了相熟的人继续后一轮的活动。 萧明耀也约了几个商友,纪寒川觉得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提出向萧明耀告辞。 萧明耀知道纪寒川不能喝酒,留着他下来反而不自在:行,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萧总,我打车就行。 索林却是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 纪工程师,索林吊着眉梢,嘴边挂着笑,别急着走啊,一起到我那玩玩。 纪寒川:不了索总,我晚上还有事。 索林却一改先前嫌弃憎恶的样子,溜溜哒哒地走上来一把勾住纪寒川的脖子,状似亲热道:你是小北的人,来了这里,怎么也得让我招待你一下。 纪寒川站着不动。 索林立刻耷下了脸:怎么着?不给面子啊? 萧明耀赶紧低声说:小纪你去吧,索少的场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萧明耀看到纪寒川还在犹豫,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耳语道,不用怕,就算是为了顾少索少也不会怎么着你的,你不去反而得罪他,真要有应付不了的你打电话给我,我在隔壁立马就到。 索林已经不耐烦:是不是非得我把小北叫来你才肯赏这个脸啊? 纪寒川微垂了下眼,没能再推拒。 三哥,一起不?索林邀周晏城。 你们玩,我还有事,改天再聚,周晏城拍了下索林肩膀,别喝太多。 话里有些意味深长,索林撇了下嘴,却是不以为意。 出了酒店大门周晏城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三哥?顾珩北刚出医院大门,正往停车的地方走,接到周晏城的电话,有点诧异。 你小子在哪呢? 我刚从医院出来,你找我有事儿? 周晏城:你来君悦酒店一趟吧,你那个小师弟好像不太能喝酒,落在林子手里指不定要怎么闹。 顾珩北已经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笑了起来:三哥,什么都瞒不过你。 周晏城调侃他:你让萧明耀帮你护得滴水不漏,瞎子也看得到。 顾珩北对着车内镜照自己的脸,他丝毫不以自己的秘密被人看透而羞耻,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我这会就过去了,你还在那么?我陪你喝两杯。 不了,我有事先走了,下回见。 好,下回见。 挂完电话后,周晏城的助理司栩有些不解:老板,您这是? 索林那小子从小脑子就有点问题,顾小四对谁好他就看谁不爽,姓纪的工程师对顾小四意义不一般,要是小林子弄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周晏城系着西装扣子,漫不经心地说。 司栩意外道:看来您对那工程师印象不错。 他家老板平时可没心情也没良心管这种闲事。 周晏城系扣子的手一顿,印象不错?姓纪的工程师长得是不错,可他对年轻男人的分类向来只有猎物和非猎物,纪寒川无疑是后者,谈何印象不错。 他不过是想积点德 这个念头一出,周晏城莫名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自己酒意上头神经搭错了哪根线。 夜深露寒,周晏城迈步走向自己的车,将那一瞬间诡异袭上心头的悸动远远抛向身后。 其实即使周晏城不通知顾珩北,顾珩北也是要来接纪寒川的,他家川儿第一次参加商会,以后就算是踏进资本圈了,他必须得去罩着。 顾珩北先给纪寒川打电话,电话里却一直是忙音,他又给索林打了一个,索林的电话同样打不通。 但是此时的顾珩北并没有什么担心的,能有什么担心的? 纪寒川那个性子,沉稳冷静,进退有度,人见人爱,跟谁都结不了仇,索林无非就是拉他喝酒,纪寒川实诚,肯定会喝,顾珩北打着方向盘,心说我得快点去拯救我的小美人,别回头被灌趴了,第二天起来难受。 此时接近晚上十点,路上并不很堵车,但顾珩北的医院离君悦酒店几乎横跨了半个京都,他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他问服务员索林在哪个屋,服务员却告诉他,索少带着一帮人早就离开了。 即使到这个时候,顾珩北也没着急。 顾珩北找到了萧明耀:萧总,寒川呢? 小纪?萧明耀的包厢里有很多人,都在打牌,他跟索少在一块啊,我问一下服务员他们在哪个包厢 顾珩北打断他:他们已经不在这儿了,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不在这儿了?萧明耀也一惊,那去哪了? 我在问你呢,顾珩北不高兴了,我不是让你晚上看着他,别让他多喝酒吗? 萧明耀的年龄资历毕竟摆在这,他被顾珩北这么一呛,有点拉不下脸:顾少,不是我不照顾他,索少组局点他的名我还能拦着不成?你也别太着急,我先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这一问就过了小二十分钟,顾珩北期间打了跟索林在一起的所有人的电话,没一个能接通。 电话都不通,这是去了哪个没信号的地方吧?萧明耀也有点急了,还留在君悦里的人几乎都被他们问过,谁也不知道索林去哪了。 顾珩北捏着手机,颊边咬肌迸着,情绪已经快要按捺不住。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问到了,有个清洁工在清洗厕所的时候听到索林和他的同伴说,晚上去盘丝洞。 大部分的人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盘丝洞在哪? 顾珩北脸色大变,风一般冲了出去! 索林喊的人不多,连纪寒川在内只五个人,一辆车就够坐了。 另外三人分别姓高、秦、郑。 姓郑的人开车,坐在副驾上的是高少,纪寒川和索林还有秦少坐在后座上,索林在中间,纪寒川贴靠着右边车门。 纪寒川上车的时候拿出手机想给顾珩北发个短信,却发现手机没信号,索林凉凉地睨过来一眼,不阴不阳道:怎么,给小北报备行程呐? 纪寒川淡淡地说:顾珩北会找我的,我得让他知道我去哪了。 索林眯起眼,车内灯光昏暗,掩住了他眸子里散溢出的阴鸷。 开车的郑少笑了起来,在后视镜里瞟着纪寒川:这小朋友是不是不太懂规矩啊?四少名字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纪寒川转头望向窗外,没有说话。 索林靠着椅背,半耷拉着眼睛,懒洋洋地问:你跟小北多久了? 没点名,但都知道他在问谁。 纪寒川默了半晌:我们认识八个多月了。 八个多月啊,索林慢慢重复了遍,语气有些玩味,那是够久了。 纪寒川继续看手机,却发现还是没有信号,他面露疑惑,索林道:别看了,这车里有信号屏蔽器。 纪寒川的眼眸沉了下去。 索林却只是讥嘲地哼笑了一声,连个解释都没有。 汽车上了高架一路飞驰,纪寒川按照车速和时间计算,发现他们至少远离城区四十多公里,他知道索林对他有敌意,但他也觉得索林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索林跟顾珩北关系很好,不到万不得已,纪寒川并不想让顾珩北为难。 纪寒川有心理准备,他跟顾珩北这样的关系,终究有一天是要融入彼此的生活圈子的。 周晏城那样的人也好,索林这样的人也好,他可以不喜欢不亲近,但不能回避,也不能与其成仇。 他不能给顾珩北惹麻烦。 郊外夜色浓重,只有汽车的远光灯扫出一条雪白的路线。 纪寒川依稀辨别出汽车开在一条盘旋而上的山道上,大约又过了十分钟,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在前方,石碑上刻着两个深凿镌刻的金粉大字,榕庄。 再往前行了大约两公里,京都城最富盛名的销金之地就近在眼前了。 榕庄门口远远地扫射出几道交错的红外线,等汽车到达近前时,紧闭的雕花大门缓缓洞开,保安从岗亭内出来,冲着汽车鞠了一躬。 这里是个极尽华丽壮阔的度假村。 原来索林是带他来这里玩的,纪寒川心头的戒备略略消减。 车子一路向里开,道路的尽头是一栋足有十几层的高楼,灯火辉煌,里面还传出热闹的乐声和人声,很明显那是整个庄园的中心娱乐地带,纪寒川此时并不知道,顾珩北的生日正宴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分卷(45) 主楼的右侧有一条通道,这条通道非常隐秘,入口被郁郁葱葱的灌木遮掩着,不是熟识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有路,汽车几乎是钻进了这条羊肠小道里。 不多一会车子在一扇小门前停了下来,索林推了下纪寒川的肩膀,因为纪寒川挡住了车门,索林让他下车。 纪寒川下车后拿出手机,发现这里依然没有信号。 索林独自走到前方的小门边,他的眼睛对着门上的虹膜检测仪扫了下,嘀地一声,小门自行打开,然后他喊纪寒川重新上车,汽车继续往前开。 一路过去,他们至少遇到三道门,第一道是虹膜检测,第二道是指纹,第三道门口有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把守,认出索林并由索林担保了其他人的身份才放行,而且守卫还没收了他们所有人的手机。 纪寒川觉得十分诡异,一个度假村为什么要这样重重关卡,戒备森严? 银白色的跑车撕开夜幕,一路尖啸着风驰电掣。 顾珩北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极度的焦急和愤怒让他的嗓子都破了音:索林是不是在那里?你让他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榕庄的值班经理:索少今天是过来了,但他去了天字区,四少,那里没有通讯信号,我也没有权限进去找他呀! 顾珩北狠狠地一拳打在方向盘上,索林把纪寒川带进去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就是用火箭炮轰门也必须立刻把他给我弄出来! 值班经理根本办不到,天字区是整个榕庄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很多在榕庄里工作多年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洞窟,能进入其中的都是榕庄最高级别的vvip,员工里至少是副总以上级别才能临时出入。 顾珩北脚下疯踩油门,引擎轰轰。 他手心里沁满了汗,打滑得差点要握不住方向盘,他弄不清索林为什么要把纪寒川带进盘丝洞,他更不敢想象纪寒川看到盘丝洞会是什么反应! 吱! 轮胎剧烈摩擦地面,青砖石面上火星四溅,汽车刹在天字区第一道门之前。 顾珩北冲下车,扫虹膜,进入第二道门,输入指纹,到达第三道门口守卫的人即使认出他还是迎上来想没收他的手机,被他一脚一个全部踹翻。 索林!顾珩北全身都卷着火,他冲过第三道门大喊,你给我出来! 第三道门后别有洞天,如果是外人进来,还以为自己误入了深山老林的山肚子里,里面条条廊道迂回曲折,山壁上每隔数米便嵌有一扇大门,那是一个一个贵宾客户的专属包房。 顾珩北的喊声撞在层层山壁上不断回荡,差点没把他自己耳膜震碎。 其中一条廊道里冲出来几个人,见了顾珩北大惊失色:四少!您这是 索林呢? 索少在 顾珩北却不听那人说完话就直往索林的包房冲。 索林,你给我开门!专属包厢只有贵宾自己才能打开,顾珩北手脚并用,又拍又踹,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四少,四少负责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索少不在包房,他在,他在调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看虐的可以跳过明天那章,简单概括就是索林逼着小川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还互相打了一顿。 小川美强惨,但他有个好媳妇,这么好的媳妇不能从天上白掉,唐僧取经还九九八十一难呢。 这个文虐章比例不超过一成,其他九成都是很欢乐的,你们居然还不信我?难道我写的不是一本比一本甜吗?总有一天我会只写单纯小甜饼了,真的。话说我要是只写小甜饼还有人看吗? 每天都挣扎在扑街线上但是死不悔改的小妖墨。 感谢在20201204 02:45:12~20201205 11:1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麋鹿迷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画了个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老京城的人都知道,西郊那一块地盘以前全都属于谭五爷。 那时候京都有天老大军老二谭老三之说,谭五做为当时道上的魁首,不但手下精兵强将如云,还与上层许多部门的头头脑脑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雍和庄园就是谭五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斥巨资打造的府邸,其内有山脉峻拔树木蓊郁,风光壮丽不逊于那真正的皇家御苑,因此人称小景山。 据说雍和庄园里还养了许多珍稀宠物,早年各项管制还都不严格的时候老皇城的达官贵人们许多都会应邀在雍和庄园里打猎,那情景虽然没普通人看见过,但雍和庄园里兔奔狐走鹤鹿成群的传说却广为流传。 谭五在京都横行了小二十年,期间经过无数严打清洗,终于樯倾楫摧,他变卖资产但求保命,这雍和庄园就转手了出去,多年来几经易手,最后转到了顾进南的手里,顾进南将雍和庄园改建成度假山庄,就是如今京都城里最赫赫有名的榕庄。 榕庄作为度假村后就成了半开放的旅游胜地,慕名而来的人即使进不去内部,也能沿着山道俯瞰整个庄园的景观,那些参天古木和其中的堂皇建筑都能一览无遗。 锦绣富丽贵不可言,但也说不上多神秘,早年间关于雍和山庄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传闻也就渐渐淡了去。 很少有人知道,雍和庄园里真的有个宠物园,且还保留至今,知情的人都叫它盘丝洞。 顾珩北只去过这盘丝洞一次。 饶是顾珩北见识过许多酒池肉林纸醉金迷,那盘丝洞里的荒淫无度还是突破了他的底线,他在里面待了不到三分钟就出去吐了个天昏地暗,从此对此地深恶痛绝。 但顾珩北也不能说服顾进南封了宠物园。 这个世上有一个群体,坐拥顶级财富和权势,普通人的奢侈和享受根本满足不了他们欲壑难填的胃口,他们在人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满口的平等民主,人后却以践踏凌辱玩弄宠物为消遣娱乐。 顾珩北生在那样的圈子里,他有不同流合污的自由,却也不可能起而伐之。 而索林,居然把纪寒川带去了盘丝洞! 纪寒川跟着索林进入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他敏锐地觉得自己好像是走进了一个怪兽的血盆大口,心里突然生出莫名寒意,像是被某种冷血生物缠上般渗人。 他问索林:这里是什么地方? 索林双手插兜一副没骨头似的样子往前走着,腔调还是那个懒洋洋的,好像许久不见阳光的阴湿植物在暗夜里生长一般的阴柔潮腻:一个能让你快速进步,学到好东西的地方。 学什么? 索林脚步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问题,他斜吊着眼梢,笑得意味深长而诡异: 等会你就知道了。 纪寒川蹙着眉,他停住脚步:我还是不到里面去了,如果你进去有事,我在外面等你。 别呀小帅哥,和索林并排走着的郑少说,索少就是带你来见识的,你要是走了,那多没劲啊。 就是,姓高的少爷也笑道,一号房可不是人人都有权限参观的,且看且珍惜呀,呵呵。 纪寒川戒备地看着所有人,这些人的神态和语气都透着一种病态的诡异,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这时有人靠近了他,往他耳边吹了口凉凉的气:索少带你来,是要你学一些能让顾少快乐的东西,别杵着了,走就是了,有你好处的。 顾少两个字又像魔咒一样,蛊惑着纪寒川往前走。 他后来想也许那时候他也是好奇的,好奇能让顾少快乐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队伍的最前面有个一身正装的中年男人在领路,他是这里的负责经理,经理将他们带到整个山洞最深处的地方,那里同样有人守着,经理和保安各自扫过一遍虹膜,山壁上的金属门才打开了。 纪寒川跟着其他人走进去,发现这里是个很大的房间。 房间里灯光很亮,亮到有点刺眼的地步,墙壁四面贴着巴洛克风格的贴纸,稀稀落落地挂着几幅他看不懂的油画,除此以外,屋里只有地毯和窗帘等简单装饰,唯一的家具是一套复古花纹的组合布艺沙发。 这房子要说用来娱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拿来待客也显得有些草率。 纪寒川莫名其妙地被人推着坐到沙发上,索林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先点了根烟,然后又没骨头似的靠进椅背里,他抻直两腿跷在茶几上,淡淡地开腔吩咐那经理:开始吧。 经理走到沙发对面的窗前,将整个窗帘倏然一拉! 纪寒川这才意识到这个房间是个观察室。 窗帘后是一块占据了整个墙面的玻璃,透过玻璃能够看到墙面的另一半,里头灯光昏暗,陈设简陋,目之所及不过方寸之地,当中有一个十字木架,木架上悬着吊索,皮鞭,长长短短的红色和黑色的绳子,旁边依次还摆放着秋千,木马,一个透明的大球体纪寒川满目困惑,他一时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实物还是电影。 和纪寒川挨坐着的那位高少轻声吹了个口哨,笑着提醒纪寒川:好玩的来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画面里,纪寒川这才发现那房间的墙壁有一道门被从外面打开,身穿皮衣的年轻男人走进来,他一手甩着根鞭子,一手还牵着狗绳。 随着男人牵着的狗慢慢进入视野,纪寒川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劈中般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狗绳那端的年轻男孩身无寸缕,他跪在地上爬行进来,头上戴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身后也挂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前面的男人一抖绳索,男孩脖子上的银色项圈收紧,他蓦地仰起脖子,露出疼痛而惊惧的神色,继而加快了爬行的步伐 纪寒川浑身的血液逆流直冲太阳穴,像洪水拍击堤岸一样震得他耳膜隆隆作响,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让他的眼前天旋地转:你们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啧,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说话的是来时开车的那个郑少,很没好气地瞪了纪寒川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淡定点,等会你看习惯了,就知道这妙处在哪 纪寒川匪夷所思:那是人,不是狗!你们怎么能把人当狗! 呵呵呵除了纪寒川以外的其他人全都笑了起来。 纪寒川拔脚往外走,但是金属门早已关上,只有经理和另外一个守卫同时扫虹膜才能打开。 让我走!纪寒川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勉力维持着自己的声音,笔直充血的目光与索林对视,我没兴趣看这些东西! 索林坐在沙发上,两腿交叠着,手指轻弹了弹烟灰,挑眉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纪寒川的瞳孔像是被针扎般缩起:你什么意思? 索林扯着嘴角,笑容邪肆得近乎残忍:当宠物呢,有当宠物的规矩,没有宠物骑到主人头上的道理,你不懂不会没关系,来这里就是让你学的。 纪寒川的咬肌剧烈地迸出,愤怒地瞪着索林。 索林坐在那里,清瘦青白的一张脸在灯光下像个鬼似的阴鸷而狠厉,他出声命令:给我坐下! 纪寒川平生第一次爆粗口,一字一字从后槽牙里挤出来:我坐你妈逼! 小子,你在跟谁说话?跟索林一伙的人诧异极了,他们彼此面面相觑,互相问道,他是想死吗? 索林眯起眼睛,他把抽剩的半根烟摁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慢慢走到纪寒川身边,伸出一只手指在纪寒川的胸口傲慢地戳着:没人能玩儿我兄弟,玩儿我兄弟就是玩儿我,今儿个我就让你嗷! 纪寒川猝然握住索林的那根食指向后反掰,他从来没有见过索林这样的人,如此邪佞乖张狂妄变态,肆意践踏凌辱别人的感情和尊严,他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 纪寒川双眼赤红,眼白里爆起无数血丝: 我没有玩顾珩北!我跟顾珩北的关系,你这种肮脏龌龊的人渣没资格置喙!让他们开门! 索林暴怒:你他妈找死! 索林扬拳就要往纪寒川脸上挥,然而他这个二世祖嘴毒心黑手上却没二两力气,纪寒川一把接住他的拳头,反手将他的两臂都拧在身后,然后将索林推出去,索林脸朝大地摔了个狗啃泥。 一屋子的人都没想到会有这遭,全都变了脸色。 索林以狗扑地的姿势趴那儿,顿时怒极攻心,他冲着其他人暴躁咆哮:你们都他妈死人啊?! 索林带来的人和门外跟进来的守卫连忙一窝蜂扑上去,按肩的按肩卡腿的卡腿,飞快地把纪寒川制住。 索林一个耳光狠狠抽上去: 操你妈的狗杂种!你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骂完又是接连两个耳光,纪寒川只觉得口里一片铁锈弥漫,眼前多了重重阴影。 那个经理倒是急了:索少,这是什么情况?您伤到没有? 索林活动了下几乎快要断掉的手指,在原地像个暴躁的禽兽团团转了好几个圈,然后他对经理挥了挥手: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经理很听话地出去了,一出门他立刻往监控室跑,盘丝洞里所有人不得携带任何通讯设备,但是监控室里有警报器,还有唯一联系外界的一部电话。 能在盘丝洞里做经理的人,那心眼长得就跟蜂窝煤似的,这经理哪怕前情后因一概不知,只听了那么零碎的几嘴都大致猜到这被索少带进来的少年跟自家四少有关。 在榕庄里待了些年头的人都知道,惹了大老板顾进南不可怕,谁惹到顾四少那才是等着脑袋开花。 经理知道他必须得通知顾进南,谁知他还没跑到监控室,就撞上了发疯一般横冲直撞的顾珩北。 分卷(46) 纪寒川被制后没有乖乖就范,他奋力地挣扎起来,并摆脱了那两个按住他肩膀的人的钳制,他像是被穷凶极恶的野兽逼入到了绝境的小兽,血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和疯狂,他和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扭打在一起。 然后所有人都打上了头。 纪寒川一对多,难以避免吃了大亏,他后来就揪住索林,别人揍他,他就揍索林,别人怎么揍他,他就怎么揍索林。 纪寒川力气很大,那是从幼年时期就在边境极寒地带上山下沟历遍各种粗活重活锻炼出来的体力,索林被他揪着,纪寒川左一巴掌又一拳头,像只暴怒的熊猫逮住了一只死贱的鸵鸟,一下一下往下薅毛。 后来索林只能张大嘴巴哇哇哇地叫,纪寒川也不知怎的就摸到了索林扔在茶几上的打火机,他直接把打火机塞进了索林嘴里。 然而屠龙少年再勇猛,也禁不住一群恶龙的围攻。 最后纪寒川被强行带入了那间调教室内,其他几人将他绑在十字架上。 你们给我干死他!索林鼻青脸肿,眼歪嘴斜,已是状若癫狂。 这下子其他人都犹豫了:干他? 干、死、他!索林吐了一口血沫,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还是有人有理智的:索少,这是四少的人吧? 帮着索少调教四少的小情儿,这事儿不算大,就算四少真不高兴,那也是索少兜着,以他们的情分怎么也不会翻脸,可要是谁干了四少的人,那这账就难算了。 没人敢动。 索林一口恶气出了一些,脑子也转开了。 他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 索林把纪寒川弄到这儿来是要教他学规矩,他觉得小北对这人这么上心就是因为吃不着,他觉得小北忒得委屈,谁敢委屈小北就是委屈他,这小子不是个直的吗?弄到盘丝洞这里教一教,就是擎天柱也得让他弯成回形针。 至于后面纪寒川撒了这么大一泼完全出乎索林的意料,但就是在这么狂怒的当头他还没忘了自己的目的,要是让别人先碰了这小子最后恶心到的还是小北。 那不能。 顾珩北冲进来的时候正看到索林顶着一颗五花八门的猪头在拍打纪寒川的脸,他狰狞恶笑:直男是吧?装清高是吧?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直!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一下索林这个情节的必要性,从这里开始小北为了小川与自己的整个圈子对抗,为了他众叛亲离,所有的矛盾也都浮上了台面,前文的伏笔必须一个个解开。 本来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是一方面这把刀要落下,一方面考虑到大家不想虐很久,所以其实我做了很大改动,这几章把所有矛盾一次性摆出来就回到现实时间线,后面无虐了。 这个文我特意把最虐的部分放在开头,就是怕中间有人受不了刀,提前打预防针,但是随着大家对北川感情越来越深,我想你们是一点都舍不得虐了。 昨天一天我都在修文,删除了至少三万字,但是这部分内容我到后面还会再补上来,因为连载期间大家不能接受的,过后把整个过程连起来看就不会那么不适应。 晋江的榜单制度决定我们作者要压着字数来混榜单,连载的方式对于情节的推拉特别是矛盾冲突很不友好,小墨又是个特别矫情的作者,一方面想坚持写自己的思路,一方面又特别容易受影响,想劝大家完结再看,但是没人追连载就没榜单。 你们可能不知道你们的追评对我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在晋江的签约作者里,我是最最垫底扑街的那种人,一直以来因为有你们,我才坚持写到了现在,尤其几个小天使几乎是从我第一本文支持到现在,北川刚开新的时候每天只有三五个人看,但如果不是这三五个小天使,我早就改纲写另一个故事了。 千言万语,就是谢谢你们的支持,也请大家给予小墨更多的包容,有建议意见都可以提,围脖私信我也可以。 今天好像有点话多,给你们吊个大胡萝卜,这个文后面会有奥迪奔驰玛莎拉蒂兰博基尼布加迪威龙,所以!千万不要走开! 感谢在20201204 22:19:52~20201205 23:2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麋鹿迷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忆 30瓶;画了个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盘丝洞里发生的事惊动了大半个三代圈子。 顾珩北和索林这一对从小穿着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在盘丝洞里大打出手,据在现场目击的人所说索林被顾珩北打成了猪头。 这话其实有失偏颇,因为在顾珩北到来之前索林已经被打成了猪头,只是顾珩北一出手,索林呜哩哇啦就哭开了,他没想到顾珩北会打他,还打得他快要死了。 顾小四我们从小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为了这么一个外人跟我翻脸?! 你他妈的为了这么个人,你打我 我操你妈的顾珩北呜呜呜 围观的人全都吓傻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顾珩北像只小斗牛一样把人往死里打,更别说被打得屁滚尿流满地狗爬的那个是向来跟他关系最好的索林。 众人反应了好半天才纷纷上来拉架,谁拉谁遭殃,顾珩北逮谁打谁,连顾进南来了都没拦住。 最后还是有人说四少你朋友不太好了,先把他送医院吧。 顾珩北这才停了手。 他不让任何人帮手,自己把纪寒川身上的绳子一道道解开,把纪寒川从十字架上放了下来。 纪寒川一落地就栽了下去,顾珩北接着他。 紧绷如断弦的神经在意识到身后的人是顾珩北时愀然松懈。 纪寒川吐了顾珩北满身。 胃里并没有很多食物,一口一口全是酸水,酸水吐完后他不停地干呕,脊背在顾珩北的掌下颤若颠筛,像一把弯折了的弓,倒灌的气流在他喉口和胸腔里来回灌涌,混合着口腔里的血液堵塞住气管和肺部,他一边吐一边咳。 直到眼前一黑,天地俱灭。 顾珩北从他妈过世后就再没哭过,那一刻眼泪直接砸下来了。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浓郁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顾珩北坐在监察室外的长椅上,身体前倾着,双肘撑在微微分开的双腿上,头颅低垂,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双手在不自主地轻颤着。 炽亮的日光灯管把他的影子长长地拖曳在地上,暗沉沉,凉涔涔。 顾进南站在他旁边,烦躁地直挠头: 老四啊,这事儿小林子是做得傻逼了,但是你揍也揍过了,高老二那几个也都说了,他们愿意给你朋友道歉赔偿,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不至于就闹成这样,你现在要告他们这、这就太严重了 顾珩北是在把纪寒川往医院送的路上打了1、1、0。 除了索林被揍得没个人样被先送去了医院,其他几个在现场参与的全都被警察带走了。 那些人里其中有一个还是京都市局局长家的公子,被抓的时候嚣张无比,一听是顾珩北报的警,才他妈歇了。 顾进南只能先把事情压着,千万不能闹到老子们那里,几个公子哥儿拘在市局里,整个盘丝洞暂时封闭。 消息长了翅膀般飞遍整个三代圈子。 所有人都惊了。 圈子里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这么吃里扒外跟自己人为敌,破坏整个圈子的规矩,其他人肯定是要联手摁死,但对顾珩北,他们都没辙。 顾珩北在圈子里是个比较特别的人,他一般不生事,但他要是轴起来就没人hold得住,这不连索林他都说打就打了,谁要是跟他杠他就敢不死不休。 谁也想不到顾珩北会为了个男孩儿闹到这个地步。 都是世家里培养出来的,甭管天才草包还是君子人渣,这些人骨子里最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家族利益至高至上,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优越于常人的一切,所有特权资本,都是依赖于背后的家族,而人脉的维系又是家族利益里最关键的一环。 那些助索林为伥的人真的跟纪寒川有仇有怨吗?当然没有,他们只是给索林助兴,讨索林高兴。 他们不知道顾珩北可能会生气吗?也许知道,但他们也相信顾珩北会正确权衡,小情人和圈里的兄弟孰轻孰重这还用问吗? 可是所有人都失策了,顾珩北就冲冠一怒为蓝颜了,管你们娘老子是谁,去你们妈的兄弟情分。 顾进南说干了嘴皮子,从人情道理讲到利益纠葛,顾珩北就撂了一句话: 谁动过纪寒川一手一脚都给我还回来,要绝交绝交,想报仇的来,老子在这儿等着,磕! 不是,顾进南都纳闷了,不就一个小男孩 他不叫小男孩!顾珩北霍然站起,他眼眶血红,胸腔剧烈起伏,厉声驳斥,他不是你们养的那些小玩意小宠物!别把你们那些龌龊恶心的词用到他身上! 顾进南赶紧举起双手:好好好,哥不说,不说了 检查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三院就是顾珩北见习的地方,那医生跟顾珩北是相熟的,他摘下口罩,非常愤怒: 谁给他吃了那么多西地那非?这孩子才多大,再晚点送来人就废了!还有他身上那么多软组织伤是被谁殴打了吗?珩北,这事必须要报警! 顾进南头都炸了。 雪白的病房里安静一片,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炽亮的白光照在纪寒川青白的面容上。 紧蹙的眉头,布满乌青的眼角和破裂的嘴唇都在诉说着他的疼痛和疲惫。 顾珩北握着纪寒川没有打点滴的手,捂在自己刺痛的眼睛上,湿意在每一根指尖上熏染。 他他妈的真的纳闷极了,几个小时前他才把纪寒川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地送去参加酒会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给弄成这样了呢? 就好像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把一个活宝贝砸到他手上,他捧在手里乐得一颠一颠,还没想到把他藏哪里好,嘭,宝贝摔地上,碎了开来。 疼得他心肝肉都哆嗦。 快天亮的时候纪寒川醒过来了,那时顾珩北正坐在他的床头,眼错不眨地看着他。 寒川,顾珩北欣喜,你醒了? 纪寒川微微闭了下眼睛,无数琐碎凌乱的片段在他的脑中倏忽滑过,拼凑,重合,最终定格在某个如血色般昏茫暴虐的场景上。 顾珩北摸他的额头,烧退了,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下瞳孔,心里这才安定了下来。 纪寒川眉宇间一直没能舒展过的褶皱纹路更深,他咽了咽嗓子,挤出来三个字:顾珩北 要喝水吗?顾珩北轻声问他,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疼吗? 纪寒川轻摇了摇头。 你刚洗过胃,暂时别吃东西,是不是饿? 纪寒川又摇了摇头,眼睫疲惫地又闭阖上。 顾珩北轻轻抚摸他的脸,满腔的心疼都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低头想亲吻他:川儿 纪寒川猛地睁开眼睛,脸一偏,躲避了顾珩北的嘴唇。 顾珩北在纪寒川的眼睛里看到了陌生的惊恐和戒惧。 周遭的空气像是猝然凝固般,顾珩北只觉得喉头被插了一把钢针,说话间都刺得他丝丝作痛,他苦笑了一下:你怪我? 是该怪他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索林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纪寒川不会遭这样的罪。 纪寒川没有说话,密长的睫毛轻颤着,潮润的眼睛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和痛苦。 盘丝洞里的事,将他十几年来形成的世界观摧毁殆尽,那是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然而他遭受的羞辱和殴打并不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纪寒川一开口,嗓音都是撕裂的: 顾珩北,你知道那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顾珩北被问怔住。 你知道那里,有人被这样对待吗? 你去过那里吗? 纪寒川一声声逼问,顾珩北的血一寸寸凉透。 病房沉没在深水里,安静得恍如身在其中的两人都已窒息。 纪寒川的话,顾珩北无法作答。 他要怎么回答呢?说他知道有那样一个地方,也知道有那样一群人,他曾经去过那里,尽管他从未参与过那些游戏,但在纪寒川的心里已经把他定义为和索林一样的人了吧? 其实他和索林,本来也没有太大的不一样,今天栽在那里的如果不是纪寒川,换了任何一个人,顾珩北都不会这样拼了命去救。 纪寒川观念里的天理不容,在顾珩北的眼里早已司空见惯。 顾珩北知道纪寒川一直都把自己想象得很好很完美,所以他对自己失望了吧。 这个少年虽然经历过比同龄人更多的变故和贫苦,但他的精神世界一直都很单纯,在此之前他最戒惕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在马路上碰到几个神志不清的醉鬼,他哪里想象得到这个世上还有盘丝洞这样扭曲腌臜的角落,又哪里见识过索林这样肆虐张狂的人。 他还是个孩子啊。 许久许久过后,顾珩北才艰涩地说: 纪寒川,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隐秘而阴晦的角落,它们游离在黑白之间,也超脱在情法之外,它为大众价值所不能容忍,但在它的规则里有人愿打有人愿挨 纪寒川双手覆面,像是不想再听下去。 顾珩北这才觉出自己的解释如此狡辩而苍白,就这么一句话划开了他们泾渭分明的立场,撕拉出一条无法黏连的鸿沟巨堑。 他站起身,可能因为在椅子上坐太久,他的腿脚都有些僵化发软,他身子微微晃了下,扶住椅背站稳,手背上的筋脉凸起,骨节都变了色。 他的眼睛有点失焦,疲惫道: 我不该这么解释,我想表达的是 分卷(47) 他忽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脑子里空茫一片,顾珩北咬了下舌尖,在清晰的刺痛里才能继续开口: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让徐进和李楚过来。 纪寒川倏然放下覆盖在脸上的双手,清亮的眼睛里漫溢出涌动的水光,他的嘴唇翕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顾珩北心头霎软:讨厌我了么。 纪寒川摇头,轻微的摆动让他眼角凝聚的水珠就那么流了下来,他慌张地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 顾珩北声音更柔:那你想一个人待会么。 纪寒川慢慢点了点头。 顾珩北抬手给他掖了掖被角,走出了病房。 纪寒川的眼睛始终在他背后凝视着,直到顾珩北的身影沒在门后的一瞬间,纪寒川猛地拔掉点滴针头,冲进卫生间里呕吐了起来。 那些随着他的意识清醒一并复苏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的巨大阴影终于挣脱出桎梏呼啸而出,犹如恐怖的怪兽冲他张开血盆大口。 暗室里刺目的工具,丑陋的骨肉,淫靡的气息,邪狞的笑声,灌进他口里的药液,凌厉的拳脚黑暗,绝望和痛感铺天盖地,像是无边无际的噩梦。 顾珩北和纪寒川的主治医生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顾珩北翻看着一张张的检查单,听医生跟他说道:外伤问题不大,病人年轻,身体底子好,最多养一两个星期就没事了,不过珩北,你要注意一下他的精神状态,普通人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很可能会出现某种程度的ptsd,你给他挂个心理科,也做个检查 顾珩北瞳孔重重一缩。 医生说完便先离开,顾珩北坐在那里,想到纪寒川醒来之后惊恐惶惧的样子,紧紧地拧住了眉心。 这一夜顾珩北都没合眼,情绪海潮般跌宕,大脑已经有些转不动,太阳穴里有一根神经被狠狠地扯动,一直牵拉到眼球,无论他怎么按压,眼睛都抽痛得滚烫。 这也是顾珩北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最混乱最难熬的一夜。 母亲去世的那晚他也这样悲痛伤心,但那时候他只需要伤心,其他所有的事都有父亲和哥哥去处理,今天的他却要独自负担起属于他的责任。 纪寒川就是他的责任,可惜他做得太不好。 走廊上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顾珩北以为是徐进和李楚来了,转头却看到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子正心急火燎地跑过来。 纪大哥,跟在男子后面的人是徐进,你别急,我打个电话问下寒川在哪个病房学长? 年轻男子脚下像是刹车一般骤然停下,顾珩北仿佛能听到他的鞋底与地面剧烈摩擦而生出的锐响。 顾珩北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向徐进: 你来了,李楚呢? 公司里服务器出了点问题,李楚得留守在那,寒川呢?他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忽然受伤住院了呢,他不是跟着萧总去参加宴会吗? 徐进一迭声地问着,顾珩北不知如何回答,只说: 遇到一点事你也先不要问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个小时后再让他吃东西,吃流食顾珩北巨细无遗地交代完,最后说道,我出去下。 徐进追问:你哪里去? 跟寒川动手的几个人在市局里我去处理下。 我跟你一起去!徐进激动地说,不管是什么人干的,我一定不放过他们! 你别去了,顾珩北捏了捏眉心,医院和公司都离不得人,我也得先回家换个衣服。 你的脸色不太好,徐进关心地说,还是我陪你吧。 顾珩北说:真不用,市局那种地方你们能不去就别去。 那好吧,徐进只好说,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那边处理了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哦对了,徐进指了指一旁始终背着身的年轻男子,介绍道,这是寒川的哥哥纪大哥,这是顾珩北,我们一直都跟你提的那个人。 顾珩北定定看了那人一会儿,然后低沉开口: 纪大哥,你好。 纪宁生头也不回,只仓促地应了声:啊,你好 然后他就拧开病房门进去了。 徐进并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的古怪,他对顾珩北说: 你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大哥吧?其实他最近经常来我们公司的,只不过每次你都凑巧不在,早上你给我打电话时候他正好来给寒川送东西,听到他弟弟进医院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嗯,顾珩北拍了下徐进的手臂,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我先走了。 徐进:好,那我等你过来啊! 顾珩北走出医院,此时已经快早上八点了,天空依然灰暗,云层压得很厚,是要下雨的前兆,他仰头望了望天,只觉满心荒唐,差点要笑出声来。 纪寒川的哥哥,传说中的那个纪宁生,原来就是阿宁。 阿宁,顾进南最新的小宠,女装扮相倾国倾城,他居然是纪寒川的哥哥。 这操了蛋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我家小攻弱柳扶风,小受要为他倒拔垂杨柳。 但是熟悉我的小天使你们都知道,墨家小攻最后都要男友力max的。 感谢在20201205 23:24:55~20201207 11:0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若相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6个;麋鹿迷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 30瓶;想要长高 20瓶;小红帽 8瓶;盛夏之光 5瓶;ouflage 4瓶;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市局的拘留室里,费扬和楼逢棠正在探望索林,费扬听完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恨不得把这人脑壳撬开看看里面到底灌了多少屎,你没事去动小北的人干什么?你管他们俩怎么搞呢,小北自己都没舍得动你瞎掺和什么呀你! 连楼逢棠这个出了名的草包都觉得自己此时也站到了智商高地上:不是我说你傻啊!你说你要帮小四,那你该把药灌给小四,再把那小子扒光了塞小四被窝里呀靠!你打我干嘛? 费扬一个爆栗敲在楼逢棠后脑勺上:还他妈出馊主意!你也想被小北送进这儿来过一夜是吧? 楼逢棠拧着脖子:他敢!我是他哥! 顶着满脸青肿一直不吭气的索林顿时不乐意:我他妈不是他哥啊? 你算哪门子哥啊,楼逢棠得意,我可是他亲表哥! 索林和楼逢棠俩活宝居然话赶话地呛起来了。 他有四个表哥你算个什么啊? 那也比你没有一点血缘亲啊! 我小时候救过他命! 那他还不是把你打进了公安局! 顾小四忘恩负义我操他妈的! 他妈是我姨你他妈操谁呢? 我操你们俩一对儿傻逼!费扬快要疯了,赶紧想想办法让小北消了气吧,真想在这儿买个包房怎么地? 索林眼睛一红:顾小四这个没良心的,为了个小鸭子打我,还把我送进班房,我一辈子记住他! 费扬不能理解: 真的林子,我觉得你脑子真的不正常,小北想跟谁好关你什么事儿呢?你这管得太宽了,你他妈干的这事简直跟泼妇吃醋一样,你是天龙八部看多了吧?你能跟马夫人拜把子了哎你别不是自己想跟小北好吧? 放屁!索林登时变色,小北是我弟弟! 有你这么当哥的吗?我看你他妈就是有歪心思! 索林猪头脸涨成猪肝:我才没有!我我才不想被插屁股 楼逢棠哈哈大笑,费扬只觉一言难尽。 砰砰,门上被人敲了两下,然后门把手转动,外面有人进来了。 两个警察出现在门口,一脸严肃地对费扬和楼逢棠说:探视时间到了,请你们离开。 楼逢棠马上瞪起眼睛,摆出标准的恶少嘴脸: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楼少,费少,开口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沉声道,您二位先出去吧,我是索少的律师,索少被控非法拘禁和绑|架罪,这两位警官需要对他进行审讯。 什么?楼逢棠和费扬同时炸了,什么人敢告林子非法拘禁? 索林几个被关进来的名义是殴打,非法拘禁和绑|架那可是刑事重罪,不是打个招呼就能出去的了。 律师镜片后深沉的眼睛掠过一道无奈的光:是顾四少。 你这是跟谁打的弄成这样? 徐进和纪宁生进病房没多久,护士就进来给纪寒川换药。 少年的身体遍布青紫伤痕,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因为他肤色偏白,看上去尤其怵目惊心。 徐进咬牙切齿:妈的!我们一定要告死那几个王八蛋! 纪宁生心疼得直掉泪: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川,你这是得罪谁了? 哥,纪寒川坐在床边任护士给他上药,劝纪宁生,我没事,全都是皮外伤,你别这么难受。 我能不难受吗,这得多疼啊对纪宁生来说,这个弟弟就是他的命,他这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纪寒川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纪宁生,无所谓地说:不疼了,小时候打架,不也老这样么。 纪宁生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 徐进追问:到底是谁干的? 纪寒川紧咬下唇,愤懑的眼神倔强冰冷:我要告他们! 他不但要控告那些人对的暴行,也要揭露那个肮脏污秽的洞穴! 那当然!徐进也恨声,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要讨回公道!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最不畏强权,敢与一切不公对抗的年纪。 病房门上忽然传来有力的叩击声,徐进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位身穿蓝色警服的警官,问道:谁是纪寒川? 纪寒川转过头去:我是。 警官走了进来:我们是市局刑警,关于你被非法拘禁和绑|架胁迫的案子,需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非法拘禁?! 绑|架?! 徐进和纪宁生同时惊呼。 他们都只以为纪寒川是被人殴打了,哪里知道还有这样大的内情! 警察要求所有闲杂人等暂时离开,他们对纪寒川进行单独问话。 纪寒川将自己从被索林带上汽车,进而进入盘丝洞后所遭遇的一切巨细无遗都告诉警官,最后他说: 警察叔叔,他们那个洞里还有其他人也遭到这样的殴打和凌辱,我可以一并作证。 两个警官彼此对视了一眼,说道:这件事情跟你的案子是两个性质,据我们所知,事发地点除了你没有其他受害者 纪寒川一愣,继而不可遏制得愤怒:那我要举报他们聚众淫乱! 徐进和纪宁生站在门外。 徐进愤怒地在墙上踢了一脚:太猖狂了,我本来以为寒川只是被打了,竟然是被绑架!咱们一定不能善罢甘休。 纪宁生愁容满面:小川就是个大学生,他能得罪谁呢? 徐进也奇怪,他刚想说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请问纪寒川是住在这个病房吗? 纪宁生浑身一震,他猛地转过身,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说话的那人见了纪宁生也是一愣,此人正是顾进南的贴身助理,他面露惊异:阿宁?你怎么在这里?顾总,阿宁也在这里。 随后,被称为顾总的人从拐角那端缓步踱了过来。 徐进茫然地看着那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对方身材高大,面容很英俊,眉目间有几分熟悉的光彩,像谁呢? 顾进南有些意外地看着纪宁生,微挑起眉:阿宁? 先、先生纪宁生面色煞白,手足无措。 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纪宁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助理已经起手敲门,两个警察问话正好也到了尾声,其中一人过来打开门,顾进南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问纪宁生:你跟纪寒川认识? 纪宁生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顾进南:啊,认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老乡 里面的纪寒川和站在门外的徐进都诧异地望向纪宁生。 顾进南笑了: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好办了,看来我们大家确实很有缘分啊,他走进病房,站在纪寒川床前,伸出手,淡笑着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顾进南。 纪寒川正戒备地看着这个男人,就听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顾珩北的哥哥。 小四啊,你这就弄得有点太过了,市局的接待室里,楼逢棠和费扬围着顾珩北,急得团团转,非法拘禁和绑|架是重罪,你真的想把小林子他们送进班房啊? 分卷(48) 顾珩北端坐在桌前,单手撑着额,不过一夜而已,沙哑的声线里全是疲惫: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这两个罪名,这是咎由自取。 什么绑架啊?楼逢棠不以为然,小林子又没讹他钱,不就跟那小子闹着玩嘛,他要是真想绑架,那小子还能活着 费扬狠拧了楼逢棠的胳膊一把,示意这个傻逼噤声,自己拉了把椅子在顾珩北旁边坐下。 费扬先是晓之以理: 北,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但是你想一想,你要是把事情弄大了,索家和高家他们,肯定都要被惊动的,索老能让小林子坐牢吗?高局能让他自己儿子坐牢吗?这事儿牵扯进来的几个人,哪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你最后得罪了所有人,也不可能真把他们送进去,再说 费扬又动之以情,小林子对你怎么样,你是最清楚的,他对别人是真的混账,但拿你是当亲弟弟,顾二哥怎么疼你,他就怎么疼你,这点你得承认吧? 顾珩北蜷曲着的手指动了动。 咱们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费扬叹了口气,声音低下去,我知道你现在看重那个小子,但你跟林子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真的说没就没了?你真的要他坐牢吗? 顾珩北抬起头,用一种陌生而古怪的眼神看着费扬。 费扬被他看得直发毛,心里甚至漫上凉丝丝的不妙预感。 顾珩北的眼皮薄而长,眼尾有些上挑,是多情又薄情的形状,他温柔起来能把人化进蜜罐里,锋利时候如秋水寒光,又像带着倒刺的钩子,仿佛夹一夹眼皮,就能把人戳个淋漓见骨。 费扬和楼逢棠在他这样的目光里觉出一种诡异莫名而诡异的坐立难安。 顾珩北轻扯唇角笑了下,寂静的接待室里仿佛还留有费扬长篇阔论后的余音,顾珩北接着这个尾调,声带里发出的每一个字节都像有粗粝的颗粒在滚动,他说: 你们好像弄错了一个事情,不是我要索林坐牢,是他自作自受。大家都是兄弟,索林被关在这里你们着急,你们心疼,你们来劝我可我喜欢的人被他那样糟蹋,你们谁来心疼我了? 楼逢棠听不懂,纳闷地摸着后脖子:什、什么意思啊? 费扬又掐了楼逢棠一把,自己也住了嘴。 顾珩北重重地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又睁开,他咬牙嘶声,不再给其他人任何余地: 我不管索家和高家会怎么做,这件事情交由司法解决谁要是妨碍司法,我一定追究到底! 病房再次被清空,顾进南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纪寒川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回到床边上: 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顾进南很满意,纪寒川比他预估的要识时务得多。 难怪老四着了魔,这小子哪怕顶着一脸调色盘,都比常人顺眼几分。 顾进南其实是有备而来,作为一个资产数十亿的管理者,他的脑子可不残,他家老四是什么样的性子没人比他更了解,纪寒川如果只是个虚荣肤浅的小鸭子是不可能让顾珩北这么上心的。 所以顾进南在进来之前是简单调查过纪寒川的。 确实是个漂亮人物。 顾进南象征性地喝了口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纪寒川微垂着头,他的头发很久没有理过,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睫,屏蔽了所有的情绪。 顾进南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夯钉子,一个一个楔进他耳朵里去的。 这件事确实是索林的错,你有什么要求都只管提,我能做主的,全都满足你。 现在我家老四为了给你讨回公道,一定要把他自己最好的兄弟送局子里去,那几家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他把人得罪了一圈,现在圈里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他给你把面子里子都撑住了,自己戳了满身的窟窿,他以后还怎么在世家里混?他这么对你,你也该投桃报李,为他想想吧。 年轻人,朋友多了路好走,你的前程,远大着呢。 你说什么?顾珩北得到通知的那一刻攥住了警员的衣领,目眦欲裂,你说受害人不追究了? 是的,小警员有些不满地拉出自己的领子,受害人纪寒川已经签了和解协议,他自己不追究索林等人的刑事责任了。 同一时间的病房里,徐进惊愕而不敢置信: 为什么不追究?咱们稀罕他们赔那点钱吗? 纪宁生站在角落里没有说话,顾进南走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膀,让他也帮忙好好照顾他的老乡,那目光里充满了意味深长。 没有人比纪宁生更知道顾进南这群人有多么得罪不起。 纪寒川满脸倦容:我已经签了和解协议,这事就这样了,你先回公司去吧,我哥在这里就行了。 是不是刚才那个人胁迫你?徐进追问。 纪寒川沉默半晌,然后抬眼看着徐进,说: 他是顾珩北的哥哥。 徐进: 一句话让徐进所有的义愤填膺都偃旗息鼓。 徐进挠了挠头:那我先回去了,家里服务器也不知道李楚解决好没,我晚上再来,不过顾学长肯定一会也要过来的,他为这件事情大概昨晚一夜没睡,我刚才看到他的时候他脸色很不好看。 纪寒川黯淡的眸光微微颤了颤。 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只有纪家两兄弟盯视着彼此,两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对方。 哥,纪寒川先开口了,你怎么会认识顾进南? 纪宁生其实早就想好怎么回答了:我工作的地方,老板就是顾进南啊。 纪寒川瞳眸骤缩:你在哪里工作? 他们兄弟俩感情虽好,但聚少离多,纪宁生来京都不久后就去邻市培训,后来纪寒川又忙,两个人竟从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彼此的工作生活。 榕庄,纪宁生说,这个地方很有名的,是个私人度假山庄 榕庄这两个字就像一条带着高伏电压的鞭子抽得纪寒川整个人都惊跳起来,你在榕庄工作?! 是啊,纪宁生被纪寒川的骇人表情吓到了,小川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疼 纪寒川紧紧攥住纪宁生的手腕,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喘息不能,他发出一连串的诘问:你怎么会在榕庄工作?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你在榕庄工作?你为什么会在榕庄工作? 我就在榕庄啊,纪宁生的手被纪寒川抓得死痛,他皱着眉,挣都挣不开,又茫然又错愕,那里待遇工资都很好,我没告诉你,那是你也没问啊小川,怎么了 你在那里做什么工作? 服务生 纪寒川逼问:什么样的服务生! 就是服务生啊,纪宁生努力解释,迎宾,招待客人,端盘子就这些事 纪寒川重重地吸气,是的,榕庄里面分为两个部分,泾渭分明,纪宁生应该不是那里的。 哥,你别在榕庄工作了,纪寒川喉咙里像是有砂纸在钝钝地磨,一开口,滚烫的热息夹杂着血气,我们现在不那么缺钱了,你休息一段时间也好,找别的更轻松的工作也好,不然,你去读书总之,你别待在那 纪宁生想问为什么,但一看纪寒川连站都要站不稳,赶紧扶住他让他躺床上去:好,那我今天就辞职。 纪寒川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他仰躺在那里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成片成片的白,从视网膜里蔓延至感官的每一寸,遍体生寒。 他的身体像是一座被打碎后又黏补起来的雕像,每一道骨缝里都是撕裂过的伤口,脆弱得哪怕如今再掉落下一根羽毛,都能砸得他再次分崩离析。 小川纪宁生在床头坐下,握着纪寒川的一只手,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来,小川,你跟顾四少爷是什么关系? 纪寒川呆滞的瞳孔里终于有一点光彩缓缓流动: 顾珩北是我的好朋友。 有多好啊?纪宁生问,你上大学也没多久,认识的时间应该不长吧? 是不长,纪寒川雕像般僵硬的面部线条在提及这个名字时有了细微的变化,是一种自内而外的放松柔软,但我们很好,特别好。 小川啊,纪宁生焦急地说,你这次被打,跟顾四少有关对不对?所以顾先生才来找你小川,他们那些人,不是我们平头百姓惹得起的,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都不行,你看你现在这一身伤还无处说理就是证明 哥,纪寒川转脸看着纪宁生,你想说什么? 纪宁生踌躇半晌,还是说道:小川,我答应你辞职,你也答应哥哥,别跟顾四少来往了,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还不懂,我在榕庄里见得多了哥不想跟你说那些事但是你听我的,哥肯定不会害你,顾四少爷那样的人,怎么会简简单单和你做朋友再说了,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顾四少是什么人啊?他那样的人啊,咱们是高攀不上的。 病房里,纪寒川漆黑纤长的睫毛像疲惫的蝶翅一般缓缓合拢,久久无声。 病房外,顾珩北的手放在门把上,面无表情得像是一座被凝固在那里的冰雕。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矛盾都摆上台面了。 小北拥有的很多,他要和小川在一起,是一直在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川一无所有,他要和小北在一起,只能拼了命地往上爬。 他们都用尽一切,要进到对方的世界里去。 感谢在20201207 11:01:53~20201208 03:2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若相惜、江添=人间理想、麋鹿迷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币 10瓶;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轰隆 一声惊雷突如其来,就炸在顾珩北的耳边,顾珩北猛然抬头,迷茫的眼睛失神了一瞬,慢慢有了焦距。 明明还是中午时分,外面的世界却灰沉沉的,顾珩北从三楼的窗户望出去,视野里是成片绵延的铅灰色,夹杂着银蛇般的闪电穿梭其中。 六月台风季,气象台前几天就发布过台风和暴雨预警。 纪寒川住院已经一个星期,顾珩北也没离开过医院,他白天实习,晚上住在值班室里,现在是午休,他刚趴在桌上小眯一会,就被惊雷震醒了。 外头和楼层齐高的香樟树哗啦啦地响,茂密的枝条打在窗玻璃上,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什么似的。 顾珩北看了眼时间,起身往纪寒川的病房走去。 接连一个星期顾珩北都没怎么跟纪寒川说上话,纪宁生大部分时间都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一看到顾珩北就跟炸了毛的兔子,又是惊恐又是惧怕。 纪宁生这个样子当然弄得谁都不自在。 纪宁生不在的时候纪寒川又在睡觉,他的精神不太好,低烧起了退,退了起,人总是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操使自己得太厉害,身体里每一个饱受他虐待过的细胞都趁他虚弱发起了反攻。 那时候顾珩北也不忍心吵醒他。 顾珩北察觉到纪宁生在故意隔开他和纪寒川,他有点烦纪宁生。 如果换了个人在纪寒川面前编排他,挤兑他,顾珩北别说开怼了,皮都给对方削一层。 但顾珩北也知道纪寒川跟他哥哥的感情非常好,他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比顾珩北对纪寒川更好,那大概只有纪宁生。 病房门掩着,纪宁生的声音絮絮叨叨地传出来:这汤我熬了三个多小时的,你再多喝点,喝骨头汤能长骨头 哥纪寒川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很无奈,我已经喝了两碗了。 就剩一点了,你都喝完。 你喝吧,你也还没吃饭。 我等你吃完再吃!勺子碰着碗,发出清脆的声响,顾珩北人还没进去,都能猜到肯定是纪宁生又在跟塞鸭子似的喂他弟弟了,这汤里我加了花胶,买了最好的,很贵的,不要浪费啊 那你也喝。 我好手好脚的,给我喝才浪费了 每天都这么兄慈弟孝。 顾珩北敲了敲门,房间里安静下来。 纪宁生看到他,果然又是一个激灵,身体往椅背里缩了缩。 顾珩北走进去,淡淡看了眼纪宁生手里的碗:他烧还没退,消化过多蛋白质会加重发烧,现在不适合给他吃鱼胶。 纪宁生讪讪地放下碗。 纪寒川的眼睛潮湿而发红,静静看着顾珩北。 顾珩北浮躁的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自从那天过后,他们彼此都没能说上什么话。 但是每次顾珩北来看纪寒川,他都这么静静看他,平湖似的眼眸里全是温柔和包容。 也是这样一双眼睛,让顾珩北知道,盘丝洞里的事也好,纪宁生有意无意的离间也好,都没能让纪寒川改变。 顾珩北自然地俯身摸了下纪寒川的额头:量过体温了吗? 纪寒川点点头,额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分卷(49) 顾珩北心一软:多少度? 378。 顾珩北皱起眉:还在烧 没关系纪寒川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微微笑道,比之前好多了,没什么不舒服了,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 纪寒川追问:吃的什么? 顾珩北反握住纪寒川的手,刚想告诉他自己吃了啥,吱的一声,原来是纪宁生站了起来,拖动椅子发出了尖利的刺响,他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拉了点,客气地说:四少,您请坐。 顾珩北深吸一口气,这傻逼又他妈来了。 每次顾珩北跟纪寒川稍稍亲近一点,纪宁生就挥舞着大棒蹦出来。 这么能演怎么不□□大剧院。 纪哥顾珩北转过身,笑容淡淡道,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你叫我名字就行,四少四少的,多生分。 纪宁生干巴巴地笑:规矩总要有的。 按规矩啊顾珩北笑容不变,眸光也很是温润亲切,看起来就好像跟纪宁生感情特别好似的,你是寒川的亲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没有哥哥总是管弟弟叫四少的。 纪哥,你还没吃饭吧?要不你去吃饭,这里我来照应。 纪宁生像是完全听不出顾珩北的意思:我现在还不饿,我等小川吃了药睡着再走。 之前几天他们俩也有过类似的对话,一般纪宁生不肯走顾珩北也就算了,他们针锋相对起来为难的只会是纪寒川。 但是今天顾珩北不肯退让了:寒川刚吃完东西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吃药,有这时间你饭都吃好了,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纪宁生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那动作慢的跟个树懒似的:哪能麻烦您呢? 不麻烦,应该的。 您这样的身份,哪里能照顾人。 我的身份是个见习医生。 哪里能让您做这个,不合适 顾珩北不笑了,他一只手落进裤袋里,腰杆立得很直,十公分的身高差,让他在纪宁生面前充满了压迫感。 顾珩北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我有点事想跟寒川说,纪哥,你能回避一下吗。 看似问句,尾音却是下压的,顾珩北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纪宁生低着头,依然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但脚下却跟楔了钉子似的,坚决不挪步。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谲而难以名状的气氛。 控弟成痴的伏弟魔和占有欲超强的妻控在意念中交锋,铿锵大战三百回合。 纪宁生柔柔弱弱一副小白莲的样子,在顾珩北刀片般锋利的眼神下竟是不退分毫。 顾珩北差点按捺不住要冲口而出,不就你他妈的那点破事儿吗?老子没那闲情跟你弟弟嚼舌根! 眼看着硝烟一触即发,纪寒川轻轻地开口了:哥,你去吃饭吧。 两颗头颅齐唰唰扭动,都看着纪寒川。 顾珩北的嘴角挑起胜利的弧度。 纪宁生紧咬着嘴唇,眼神抗拒,还有点伤心。 纪寒川却依然说道:我也有话要跟顾珩北说。 顾珩北抱起双臂,下颌扬起,明明是长身如玉丰神俊朗的有为青年,整个人却弥漫出一股小学生争赢了玩具后的幼稚的成就感和虚荣感,连日来所有的憋屈烦闷一扫而空,超爽。 他目光淡淡地睥睨纪宁生,很想奉送一句你输了,哼。 纪宁生哀怨无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纪宁生的身影一消失,顾珩北就坐到纪寒川的床边,他抬手扣住纪寒川的后颈,和他额头相贴。 这样亲密的距离好像是很远之前的事了,彼此的眼睫眨一眨就能碰到对方,连呼吸都交缠着。 顾珩北眼睛酸涩,心头涌上从未有过的委屈,他哑声说:我以为你会选你哥。 纪寒川的眼底有浓重的疲惫,嘴唇干燥而苍白,病容之下唯有眼睛里的纵容一如往昔。 我哥他他有点怕你纪寒川很是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顾珩北当然知道个中原会,纪宁生对他的忌讳不光来自于他自己和顾进南的关系,纪宁生很显然也猜到顾珩北和纪寒川真实的关系了。 但这些顾珩北肯定不会跟纪寒川说。 谁知道顾珩北满不在乎地说,你哥大概是个极品弟控,看不得我跟你好。 没有,我哥其实很少干涉我的事纪寒川眉头轻蹙,他现在还不了解你,你别跟他计较,等我 他忽然往后退了下,和顾珩北拉开距离,手背抵着唇轻轻咳了起来。 怎么了?顾珩北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咳嗽了? 发烧最怕引起咳嗽,顾珩北轻拍纪寒川的背,等他缓解一点又给他倒了杯水,纪寒川慢慢止了咳,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不正常的红。 顾珩北坐回到纪寒川床头,从背后抱住他,嘴唇贴着他散发着热度的脸颊:好点了吗? 纪寒川点头,微微偏了下脸。 顾珩北握住纪寒川的手,看到他的手背上有许多细小的针孔密密麻麻遍布在青色的筋脉上,心疼地送到唇边亲了亲。 纪寒川的脸很热,手却很凉。 你这么烧着不是办法顾珩北温声道,等会我让卢医生开个单子给你再做个血检,把能排除的问题都排除掉,能停的抗生素先停了,咱们以物理降温为主。还有,你哥给你炖的那些补汤暂时不要喝了。 顾珩北本来想吐槽几句纪宁生没文化瞎折腾,却又忍住了,他才不是纪宁生那种在背后嚼舌根的莲花婊。 纪寒川依然乖顺地点头。 你刚才说,有话要跟我说顾珩北又贴住纪寒川的脸,轻笑,要说什么。 纪寒川咽了下干涩的嗓子:不是你说,有话跟我说么。 我想你。顾珩北直白道。 纪寒川眼角弯起,面庞溢起淡淡的流光:咱们不是每天都能见着吗。 那能一样吗?顾珩北抱怨,我抱不着你亲不着你,连句亲热话都不能跟你说,你哥跟个门神似的守着你,不让我跟你单独相处,连口药都不让我喂你我忍了一个星期了。 纪寒川笑容加深:那你怎么不继续忍了。 忍不住了顾珩北收紧手臂,把纪寒川圈得更紧,嘴唇也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刚才你要是选他不选我,我就能在你这里跟他打一架你信不信? 纪寒川闭了下眼,深深呼了口气,发青的嘴唇微微颤抖:信 那我要是跟你哥打架,你会帮谁? 纪寒川有点拿他没辙:我哥打不过你。 那你就是要帮你哥了? 我会把你抱走。 顾珩北笑出声:算你过关了。 想我吗?顾珩北柔声问着,沿着纪寒川的骨骼摩娑。 不过几天工夫,纪寒川的身形就消瘦了一圈,明明之前自己已经把他养得高高壮壮的。 小牛犊缩了水,一寸一寸,骨架嶙峋。 顾珩北很心疼,但更心急,他迫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从后面亲吻纪寒川的脖颈。 他急促地问,你想我了吗?你会听你哥的话,再也不理我了吗 如果纪寒川此刻面对着顾珩北,顾珩北就会发现纪寒川的脸色比灯光还要惨白,他的瞳孔在一圈圈放大,额头上青筋迸起,他张着嘴唇,像是脱了水的鱼一般拼命呼吸。 然而顾珩北也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和思念里,他不停亲吻着纪寒川的耳朵,脖颈,和侧脸,他还以为纪寒川此刻的战栗都是源自情慾的挑逗,他自负而霸道地说:我不管你哥怎么说,总之你已经是我的人,你要是一开始没点头也就算了。 只要我不放手,谁都别想让你离开我,就算你自己想都不行!你连一丁点这念头都不许有川儿 顾珩北扳过纪寒川的脸,想要吻他的嘴唇,纪寒川不停颤动的瞳孔终于凝定住,他猛地推开顾珩北,冲向了洗手间。 顾珩北怔愣了一瞬就连忙追了过去。 哗啦啦水龙头大开,冲洗着满池秽物。 纪寒川刚吃下去的食物被他倾吐一空,他趴在水槽上,一下下呕着,肩背颤抖得如同痉挛。 寒川顾珩北伸手去拍纪寒川,才碰到他的背,就被纪寒川用力挥开! 你别碰我几个字轻微得如同呓语,是从喉咙最深处里抠出来的,又嘶哑又含糊,顾珩北却听清楚了。 有那么一刻顾珩北的思维是完全被冻住的,大脑里是闪电劈过后的炽白。 然后,那些被他忽略过去的细节,一点一点地都冒出头,刺骨的凉意从脚底板攀升上来。 顾珩北僵硬地抬起步伐想要离开洗手间,纪寒川却蓦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纪寒川的手心里汗湿一片,骨节会为剧烈颤抖而咯咯作响,他握得那么用力,仿佛知道顾珩北在想什么,他一边不住干呕一边哑声说:对不起 我不是不是 没有顾珩北转身接住他,拍抚着纪寒川的脊背,你没有对不起,没事的,没事。 别走 我不走。 顾珩北接了水给纪寒川漱口,然后把他扶到病床上,这个过程里纪寒川一直攥着顾珩北的手,充了血的眼睛始终黏着他。 别怕,我不走。 顾珩北拍着纪寒川的心口,柔声哄他睡觉。 窗外闪过一线白光,顾珩北顺着光线往外望去,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视线里全是白茫茫乌蒙蒙的水汽,涨潮似的涌进顾珩北眼帘,他恍然惊觉,天气预报里的暴雨,如期而至了。 顾,依照你的描述,你男朋友应该是患有创伤性性障碍 他虽然没有受到侵犯,但是他的大脑已经把性活动和恶心、厌恶、痛苦等负面感受相关联,形成牢固的条件反射,只要涉及到性活动。 甚至是接收到一点点与性有关的暗示,都会让他产生恐惧和厌恶的生理反应。 电脑屏幕里,金发蓝眼的中年男人端坐在那里娓娓而叙,他是钟燃在a国的导师克洛泽,一位国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 克洛泽说道:这是一种ptsd,而且根据他过激的植物神经系统反应来看,还是属于情况比较严重的那一种 顾珩北轻声插一句: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原本就还在适应。 克洛泽是心理专家,顾珩北毫不避讳地把自己和纪寒川相处的细节告诉对方。 纪寒川不排斥他,甚至经常主动和他亲近,但纪寒川鲜少有生理冲動。 对于一个正值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来说,那是很不正常的,纪寒川的身体很好,那是纯粹的生理障碍。 拥抱接吻的时候还好,但是只要纪寒川不小心碰到顾珩北的某个特征,整个人就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上去,全萎。 顾珩北早就发现到这一点,但他自己是学医的,对这些比较懂,也比常人更能包容,有些男人即使不是同性恋也能很轻易对同性渤起,那是纯粹的动物性的苯能。 纪寒川很特别,走心不走肾,是个活宝贝。 纪寒川年纪还小,他们时间还长,顾珩北不去揠苗助长,他甚至享受这种萌动的小纯情。 如果不是索林横插一杠,他们早晚能走到水到渠成的那一步。 克洛泽目露了然:所以他现在面临的性障碍会比常人更严重,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让他使用药物,最好能够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我冒昧问一句,他爱你吗? 顾珩北被问住了。 爱这个字对他而言也是很陌生的。 即使他这么喜欢纪寒川,他也没有往爱这个字上去想过。 他才十八岁,专一的喜欢就是他能付出的最最热烈的情感了,爱,更像是人老夫老妻的专利。 听着就有点怪怪的。 顾珩北困惑地问: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吗? 克洛泽微微笑道:最显著的区别是,你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很多事物。 但你只会深深爱着一个人,你可以为了你爱的那个人,放弃所有你喜欢的一切。 我靠,顾珩北的第一个感觉是,这特么真是一种可怕的感情。 但他再深一想,忽然觉得自己头皮都炸了起来。 盘丝洞事件过后,顾珩北就没再见过索林一面,哪怕索林在医院里闹绝食闹得要死要活,哪怕所有发小都轮番地出面说和,他都没能原谅索林。 他可以为纪寒川放弃所有,毫不犹豫的。 所以他是爱纪寒川的? 那么纪寒川,他爱我吗? 顾珩北立刻泄了气,他连jb都不能为我硬,谈个屁的爱。 但是,顾珩北心念一转,又想,他连正常的性取向都为我放弃了,这也不能说不爱吧? 顾珩北问克洛泽:爱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 如果他爱你,他会积极寻求治疗,有他的配合才能事半功倍,你也知道,脱敏是比较快速有效的一种方式,你可以循序渐进一点点引导他,直到他能在生理上接受你。 脱敏啊,顾珩北忧愁而做作地叹了口气。 不是老子不做人,现在是踏马的天意难违啊。 分卷(50) 第51章 纪寒川,你爱我吗? 纪寒川,你有创伤性性障碍,咱们得给你治病。 纪寒川,你别怕,只要你不愿意,学长不欺负你 顾珩北一路往纪寒川的病房走,一路琢磨着怎么给纪寒川说这件事,心理障碍必须要病人自己配合,只是这种问题摊开来说当事人难免会很尴尬很有压力,顾珩北不能伤到纪寒川的自尊心。 神特么的,顾珩北心说这伤的分明是老子的自尊。 男朋友把我当毒蛇猛兽,亲一亲都要吐得死去活来,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操蛋的事 病房门大开着,屋内空无一人。 护士,36床的病人呢?顾珩北问。 出去了,护士也有点急,盐水挂了一半他自己拔了针头跑出去了,我们几个人连同他哥都没把他拦住! 顾珩北登时变色:那你怎么不通知我呢? 我打你电话了你没接啊! 顾珩北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果然有许多未接来电,他在跟克洛泽视频的时候调了静音,电话都没接着。 除了护士的电话,徐进李楚沈若瑶都给他打了,顾珩北先是拨纪寒川的电话,不出所料没人接,然后他直接打给徐进。 漆黑的天幕上像是漏了道口子,大雨哗啦啦地往下倒灌。 啪啪啪凌乱的脚步踩在水洼上,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顾珩北沿着三院通往春江小区的大道一路跑,他没有打伞,也不拦车,狂风卷着雨点,像是钢珠噼里啪啦打了他满头满脸。 一道一道唰白的汽车远光灯从他身上扫过去,混合着剑光似的闪电,映得他的脸庞毫无人色。 徐进在电话里只简短说了一句:学长,我们的miniweb被关闭了。 顾珩北一瞬间问了无数问题,谁关的?为什么关的?什么时候关的? 徐进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少年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normou全员都在,冷白的灯光下一片愁云惨雾。 沈若瑶趴在前台哭得昏天暗地,连顾珩北走进来都没发现。 办公区的玻璃门大敞,徐进倚门站着,李楚蹲在他的脚边。 徐进最先看到顾珩北,他嘴唇颤抖,像是要说什么,一开口眼泪却先滚了下来。 李楚抬了下头,又低下去,脑袋埋进手肘里,肩膀用力抖动着。 只有坐在门边的吴哲叫了一声:小顾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珩北轻声问徐进,都先别急,把情况给我说一说。 公司的法人是徐进,最先得到通知的人就是他,他用力搓了搓脸,好容易镇静下来,把事情给顾珩北讲了。 其实那不过是两句话:昨天广电总局的人通知我们,说miniweb发布传播违规信息,要求我们即时整改。 我们连夜撤了敏感话题,加了一些屏蔽词,也删除了很多评论,本来以为就没事了,谁知刚刚,三点多的时候,他们直接来了公司当时就强行要求我们关闭了服务器。 miniweb甚至连任何应急方案都没有,就像是狗头铡凌空断然挥下,毫无余地,滴血不流。 互联网这么巨大的开放空间,无数门户网站每天都在被监管被整改,但是直接奔着杀头而来,miniweb是业内第一个。 顾珩北拧紧眉,目光投到纪寒川的座位上。 纪寒川坐在电脑前,他应该也是刚回来不久,整个人全都湿透,浑身淌着水,纪宁生站在他旁边,也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纪宁生也在哭。 纪寒川笔直地坐在那里,脸上是高烧不退涌起的潮红,嘴唇青到发紫,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顾珩北走到纪寒川的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miniweb的首页,满屏的error和乱码,每一个字符都像一把血淋淋的刀子。 你先别急顾珩北按住纪寒川的肩膀,哑声说,我去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纪寒川动了下,垂下头,双手捂住脸。 别这样顾珩北把他的头抱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用力抚摸着他的脊背,纪寒川抖得不成样子,顾珩北也心疼得不成样子,先别这样,你先把衣服换掉,你的病不能再加重了,这个时候你不能垮,知道吗? 纪寒川在他的怀里,深深地呼吸,好像只有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才有足够支撑他呼吸的氧气。 如果说这里每个人的伤心难过都能量化,那么纪寒川的量化值就是所有人的总和。 谁都知道,miniweb凝聚了他多少心血,又寄托了他多少梦想。 他曾为之呕心沥血,披肝沥胆。 纪寒川紧紧抱着顾珩北的腰,重重点了点头。 纪宁生去找了干毛巾和衣服过来,要给纪寒川换衣服。 顾珩北一手接过毛巾衣服一手牵起纪寒川:我带他去卫生间换。 纪宁生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卫生间里没热水器,顾珩北接了一点饮水机的热水倒在脸盆里,他用热水浸了毛巾,然后给纪寒川擦干净头和脸。 衣服自己换,我在外面等你,嗯?顾珩北不敢多碰纪寒川,怕誘发他的心理障碍。 纪寒川坐在马桶盖上,茫然地看着他,潮湿的发梢垂落在眼睑上,眼神空洞得像是笼罩着烟雾的死海。 顾珩北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眼皮,说:天塌不下来,就算网站真关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纪寒川沙哑地开了口,没怕 说是这么说,纪寒川却依然揪着顾珩北的袖子不放,眉宇间弥漫着深刻见骨的悲凉,像一个受尽了欺负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 纪寒川顾珩北抬高纪寒川的下颌,锐光流转的眼睛逼视着他,直直地盯进他的瞳孔里,你虽然还没成年,但我一直把你当爷们儿,事儿下来了,咱们扛就是了,嗯? 这句话就好像是某种利器刺到了纪寒川,他的身躯在顾珩北怀里清晰地战栗了一下。 片刻后,一层透明的水膜从他的眼底缓缓凝聚起,在灯光下折射出颤动的异彩。 他却含泪笑了起来。 纪寒川挺了挺背,脸颊在顾珩北的手心里蹭了蹭,将那一点烫热的湿意都留在了顾珩北的掌心里。 然后他轻嗯了一声,用最柔软沙哑的嗓音说着最爷们的话:放心,我能扛。 外面的搭档们全都六神无主,来人管杀不管埋,几百万用户等着声明,投资方等着说法,广告合作方等着善后。 没人管你是不是十六岁,会不会伤心无助,也没人给你时间去缓冲,摆在眼前的就那么几条路,要么跪要么死要么扛。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顾珩北又在纪寒川的额头上亲了下,转身要出去,纪寒川却拉住他:你换衣服 顾珩北身上也湿透了。 顾珩北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我去休息间里再找一套。 然后顾珩北打开门离开洗手间。 门里门外,两个少年同时闭上眼睛,心口里都是火烧一般的疼。 风声雨声穿透紧闭的门扉和窗户,海潮一般将他们淹没,浸透所有的五感,窒息,脆弱,疼痛和绝望漫天盖地。 但那只有短短一瞬。 顾珩北靠着门板,听到里面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手肘和墙壁碰撞的声音,还有一两次被遮掩的压抑的轻咳声,很轻微,但很鲜明,是活气的声音。 然后他直起身,摸出手机,先给顾进南打电话。 顾进南不在京都。 他又给周晏城打。 周晏城也不在京都。 顾珩北一路打给能在这件事上说得上话的人,巧了,所有人不是不方便接听就是不在京都。 顾珩北终于知道,miniweb回天无望了。 关于miniweb被关闭的原因后来有很多种猜测。 有人说miniweb作为一个社交平台,却充当了新闻的媒介。 因为网站的监管不力,很多网友在网站上发表不当言论,引起恶劣的社会影响。 也有人说miniweb树大招风,在短博客市场中一骑绝尘,早已成了竞争对手的眼中钉。 当然更有些阴谋论说miniweb创始人纪寒川得罪了权贵,导致网站被暴力封杀。 很多年以后,记者采访normou掌权人纪寒川,询问他当年miniweb正当巅峰被关闭一事,纪寒川是这样回答的:其实一开始我们是把miniweb当sns来做的,但是成千上万的用户同时在线,当有突发事件产生时,这么多人同时讨论传播一个事情,所有的人都成了传声筒,miniweb它就成为了一个媒体。 我们给了所有人发出声音的渠道,却无法控制他们发声的内容,自由信息的窗口被打开,这是一把双刃剑,信息有正确的,就有谬误的,观点有全面的,就有偏颇的,态度有温和的,就有激进的,当时miniweb没有能力对这些信息进行甄别和屏蔽,网站充斥了大量敏感字眼和不良内容,所以 他摊了摊手,很是心平气和。 但是记者追问道,当时的互联网并不是只有miniweb这一家短博客,却只有miniweb被强行关闭了,关于这一点您怎么看呢? 纪寒川笑了笑,垂下眼眸:大概因为当时我们流量最大最高调吧,枪打出头鸟,那结局让我始料不及,但我愿赌服输。 后来有很多人分析纪寒川的成功学,认为他有一种可贵的特质,不论发生任何困难和挫折,纪寒川永远都第一时间从自身寻找原因,不迁怒,不抱怨,被人绊倒了也从泥潭里爬起来,只管自己往前走。 miniweb在当时遭到了全面封杀,所有的门户网站论坛贴吧只要提到miniweb就会被删帖封口。 资本明火执仗的党同伐异激怒了所有的支持者,一时间前miniweb的用户们群情激昂,甚至有些小的论坛服务器都被踩爆。 大家纷纷为miniweb讨要说法,互联网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口水战,眼看事件越来越往极端的方向激化,纪寒川不得不在曾经的竞争对手techweb上开通账户,交代了miniweb被关闭的原由,并将校花校草大赛的主办权移交给techweb,这场风波才渐息渐止。 我们为什么要便宜techweb?徐进他们不能理解,每一个人都义愤填膺,在背后带节奏带得最狠的就是他们! 李楚猛力敲在桌面上:我宁可跟他们同归于尽! 吴哲十分不耻:明耀风投在这个时候撤资,简直是落井下石! 孙清华热血上涌:那么多人支持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反抗! 他们都是坏人!沈若瑶忍不住委屈地大哭。 纪寒川看着他悲愤交加激动不能自抑的伙伴们,冷静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我知道大家感情上都不能接受,但事已至此,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也给我们自己留下后路。 纪寒川召集所有人开了会议,那时候距离网站被关已经过去三天,他那几天高烧一直徘徊在四十度没退下去过,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没人受到的打击比纪寒川更重。 顾珩北没拦他,也拦不住。 所有人都可以发泄情绪,可以歇斯底里,可以不顾一切,只有纪寒川不能有情绪,他不能任性,他甚至不能缅怀,他还要绸缪,normou还要往下走,他的团队不能散。 谁让他是老大,江湖浪急,总要有人做定海神针。 顾珩北在那一刻甚至是敬佩纪寒川的,敬佩而骄傲。 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站在纪寒川这个位置能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可能的,他就是拖着所有搞短博客的玉石俱焚也不会便宜在背后扯他后腿的人。 顾珩北那时候忽然就安下心来,他无需担心纪寒川。 因为纪寒川根本不会被打倒,这样的人,哪怕命运一次又一次将他推进谷底,只要给他一根蜘蛛丝,他都能重新攀爬上来。 任你魑魅魍魉,他自乘风破浪。 纪寒川站在会议桌的前方,他面上透着苍白的病容,眼睛里却有一种锋利到极致的光彩,他手背抵着嘴唇轻咳了两下,喝了一口顾珩北递给他的梨水。 miniweb被关,其中一个理由就是许多话题言论引起恶劣的社会影响,现在网友越是为我们鸣不平,越是为我们扣实了左右舆论,引起群体撕裂的帽子 纪寒川的声音沙哑,但极其有力,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振聋发聩:我知道你们都很愤怒,我也是,但是比起逞一时之勇,我更想保住normou,normou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别人越不想看到我们好,我们好起来了,他们就难受了,我们越是跳脚把自己逼进穷途末路,他们就越高兴。 别跟资本讲感情,别逼资本站队,也别惧怕他们,当他们从我们身上能看到利益,他们会像胶水一样再粘过来。 商场里没有永恒的敌人,以前我们做miechweb是我们最大的对手,但现在我们不做了,tech背后的荣达就是这个行业里最好的投资公司之一。 接下来我们无论做什么项目,看在今天我们给techweb做了嫁衣,以后找到荣达头上,他们也会给我们三分薄面。 一字字一句句,理智克制,沉重千钧,令人醍醐灌顶。 少年们挣扎在脱轨边缘的激烈情绪渐渐沉淀下去,可慢慢的,又涌上迷茫无措的悲哀。 做新项目?他们还能做什么新项目? miniweb做得那么好,还不是说关就关,他们还能找到像miniweb这么好的项目吗? 他们还会有这么好的时机吗?就算做好了,谁知道会不会又是第二个miniweb? 那么多人在做短博客,几千万上亿的用户在承担传播的媒介,为什么只有他们miniweb被关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明耀风投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迫不及待撤了资吗?他们都知道他们的敌人不是市场竞争。 甚至不是行业政策,而是背后另有强权,其他资本不过趁机落井下石。 miniweb被关,最根本的责任在于我。纪寒川哑声说。 分卷(51) 大家都急了:这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 纪寒川抬起手:是我判断失误,错估了形势,热搜功能推出后,我就发现了miniweb的传媒属性,当时我跟明耀的萧总就提过,我们要尽快申请新闻信息许可牌照,完善审核机制但是计划没赶上变化 如果我们自己做到万无一失,别人就是想找漏洞也拿我们没办法,所以归根结底,是我的责任咳咳咳 寒川,你先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把病看好 徐进道,不管怎么样,我反正是继续跟着你干,咱们刚开始的时候就三个人五十万,不也一样做到了今天,现在我们人多了,底子也有了。 如今业内谁不知道normou的名号,谁不知道纪寒川的大名,再怎么都比当初一穷二白来得强! 对!李楚也攥起了拳头,咱们能做出第一个miniweb就能做出第二个,只要我们都在,normou就永远不倒! 吴哲和孙清华虽然是后来的,但纪寒川着实对他们不薄,哪怕现在normou前途难料,他们也依然表态:我们也还跟着你干!就是减工资都没关系! 沈若瑶泪汪汪地举手:老大,在公司挣钱以前,我不要工资,我家刚拆了一个四合院,可有钱了我要给咱们公司投资呜呜呜 这是纪寒川一手组建的团队,大难临头时,无一人退缩,normou全体共进退。 纪寒川看着一双双年少的被重新点燃起神采的眼睛,欣慰地笑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的。 他伸出手背,所有人都从位子上站起,向他聚拢,少年们的手心覆盖住彼此的手背,大声喊出他们的口号:攀山之人,一路向北,normou加油! 第52章 京都市区的某家私人医院,在凌晨三点时分依然灯火辉煌。 深夜的沉寂如海水覆盖着整栋建筑,顾珩北走在医院铺设着豪华地毯的走廊上,柔软的地毯吸尽了足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顾珩北站在他此行的目的地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索林的助理,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跟他打了招呼就自己出去了。 床上蜷着一个人影,被子从头蒙到脚。 顾珩北在床前站定,开口道:索林,你别睡了。 床上团的那人一动不动。 顾珩北轻笑了一声:你不一直想让我来见你吗?我现在来了,你又当缩头乌龟了? 索林呼地拉开被子,瞪向顾珩北。 他本来是四肢趴在被窝里的,这么猛一挺身,就像一只大型动物忽然直立。 索林一直都长得很瘦,住了几天院又闹绝食,更是瘦得没了血活样,脸白得像抹了粉,更凸显出他脸上的伤痕五彩斑驳,配上他不甘而凶恶的眼神,活脱脱一个吸血鬼。 顾珩北定定看着他,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人似的,眼睛从上到下,把索林扫了一遍。 到这会,顾珩北还是挺心平气和的。 mniweb被关的事,你做的? 索林冷笑: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来的。 是你做的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信顾珩北摇了摇头,除了索局长的亲侄子,没人能那么快就让广电总局的人赶投胎似的空降过去,这事儿就算不是你一人操持的,跟你也脱不了关系。 索林冷哼了一声。 顾珩北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和火机,他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 顾珩北会抽烟,但他很少抽,一年都见不到他抽几根,他抽烟也跟别人不一样,从来不往外吐烟圈,那些焦油尼古丁全都混进肺里,一个学医的这么抽烟简直是故意自虐,那是真烦到顶了。 索大林子顾珩北夹着烟,满脸都是纳闷,我是真的弄不懂,纪寒川哪儿招你惹你了,你往死里搞他? 索林眸光阴鸷: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理由 没理由! 顾珩北隔着袅袅飘浮起的青白烟雾看索林,很平静地说:那就是你有病。 小北索林眼眶猩红,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十多天了,他脸上的淤青红肿都还没散去 那是顾珩北在盘丝洞里打的,他不甘而愤恨地质问,咱还十几年的兄弟,你为了个外人跟我翻脸,难道我跟你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你认识他几个月? 顾珩北俯视着他,眼尾拉出冷淡而锐利的弧度:这不是感情深浅的问题,这事还有对错,从头到尾,他就没做错过什么! 他没做错什么?索林面容扭曲,尾音破了调,你为了他打我,要告我,就冲这一点我都要弄死他! 我跟你翻脸,我揍你,我告你,你不冲我来,你挑软柿子捏,嗯? 顾珩北点着头,堆着笑,然而那笑容里却没一点笑意,满满的讽刺和嘲弄,你是够有种的,下手也快,一点声音都没透,这出戏你费了多大劲,搭了不少钱和人吧? 以后谁再跟我说索林没脑子没手段我头一个跟他急,你他妈手腕牛逼大发了! 索林扭曲的脸颊狠狠抽动了一下,像是被扇了一个巴掌,他既难堪又不可置信,顿时暴躁起来:操他妈的不就一个小鸭子 操你妈的你又是什么东西!顾珩北猝然一脚踹在床头柜上,轰隆声中柜上的杯子勺子碗和一些杂物稀里哗啦碰在一起,几个苹果橙子骨碌碌滚了满地。 这句话吼完两个人都失了控。 索林半跪在床上仰头,颤抖着手指着顾珩北,眼睛里一缕一缕绽着血丝:顾小四,咱俩从小穿一条裤衩,你满地爬的时候我就带着你玩儿,你四岁那年掉水库里,是我用网兜把你捞了上来,你吃个小汤圆儿噎住,是我给你拍出来,海军大院的人堵我我让你跑你不跑咱俩一起被打成狗,我高中毕业不肯念书了被我爸吊起来打就只有你一个人敢拦,你那会替我挨了几鞭子我到现在都还记着你现在为了个外人,你这么对我 你他妈还有脸提!顾珩北的胸膛剧烈起伏,眉眼里寒光迸射宛如利剑,那是实实在在不加掩饰的恨极怒极,你他妈怎么有脸提那些!你要真拿我当兄弟你就不会糟践我喜欢的人! 我自己一指头都舍不得碰你给我把人死里搞是他放了你一马,他看在我份上放你一马 索林目眦欲裂:老子需要他一个小鸭子放?! 你个混账东西!顾珩北又一脚狠狠踹在病床边上! 我他妈不明白啊索林顾珩北喉头一阵阵血气逆涌,他几乎是用哭的吼出这句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逼他去死,你逼他就是逼我!你狗日的是脑子有病啊! 我有病,我是有病索林呵呵笑起来,他笑得脸侧的颧骨不停抖动,笑得麻木而变态,你就这么护着他是吧? 索林的表情蓦然变得暴戾和阴狠:你越护他我越要弄死他!从今以后这京都城,谁敢给姓纪的一口饭吃,老子就砸了谁的锅! 我要他在这地儿上待不下去,给我滚回他的穷山沟里去! 你来!顾珩北手里的烟终于烧到了尽头,他用力把烟头掷在地上,冷冷的嗓音淬了冰锋,砸在地上铿锵脆响,我也告诉你,只要我顾四在京都待一天,谁再动纪寒川一根毫毛,我拿命跟他拼!包括你在内。 顾珩北转身,走出两步却又回头。 索林乌沉沉的眼睛在看到他回头的那一刻还亮了下,顾珩北却露出一个恶意到几近残忍的笑,他轻声说:索林,你这么搞我喜欢的人你他妈的不是对我有什么心思吧? 索林的瞳孔顿时瞠大得几欲爆裂。 哈!顾珩北仰面笑了起来,接连笑了好几声,然后他盯着索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务求让索林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恨不得自己说的每个字都化成刀子,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捅个肠穿肚烂好,你要是有这心思,那可他妈太恶心我了!你照照你那逼脸,你也配! 顾珩北说完,抄起床头柜上摇摇坠坠的一个玻璃杯子,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壁,杯子发出咣嚓一声响,然后四分五裂摔在地上,溅了满地碎片。 索林,咱俩的情分就跟这玻璃杯一样,cei他妈完了!这是顾珩北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门被用力打开又轰上,屋子里轰隆轰隆震天响。 小助理过了好久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病房里果然一片狼藉,索林把能砸的能推的全都毁了个彻底,正坐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他没穿鞋,光着的脚边就是那一地碎玻璃渣子。 索索少小助理胆战心惊地想提醒索林小心,别被碎玻璃扎到,却在下一刻惊恐地瞪大了眼。 索林哭了,呜呜呜带响的,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小助理觉得他那个样子好像个心爱的玩具被人砸碎后就觉得天崩地裂要活不下去的熊孩子。 小助理心说可他哪里是个熊孩子,他砸掉的哪里是别人家的玩具,那是别人的身体,尊严,事业,梦想,是别人的全盘人生,他肆无忌惮地破坏掉,他还有脸哭。 索林哭着,他一边哭一边捡起那些玻璃渣子往一块拼。 小助理职责在身,终究怕这怂蛋把自己弄伤了:索少,您别碰这个玻璃渣子,我去扫了 呜呜呜索林拉着小助理,满脸的鼻涕眼泪,他无赖地,又近乎哀求地说,你给我拼起来,把这个杯子拼起来 碎成这样小助理为难地说,拼不起来了,我再去买个新的吧,买个一模一样的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索林蹬着腿,暴躁地拍打着地面,一边哭一边喊,我就要这个我不要新的 小助理蹲在那,一脸漠然,他知道那玻璃太碎太碎了,是怎么都不可能再拼出一个杯子来了。 可是索林,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个道理。 活该。 同一时间顾珩北走出医院,他像是被人抽去了腿骨,腿软得站不住,他扶着墙壁,慢慢地蹲在地上。 十几年兄弟,顾珩北从记事起就认得索林,索林说的那些事,顾珩北也一件没忘过。 他其实直到现在都还没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他最好的兄弟往死里逼他最喜欢的人。 好好的一个纪寒川,怎么就被逼到这份上了。 盘丝洞里那瞠裂他眼眸的一幕幕,创伤性性障碍的诊断,miniweb的腰斩 明明那天送纪寒川去参加酒会之前,他还对自己笑着,他还跟自己说,外面就算真的有妖精,我也不是唐僧,我是孙悟空,早就被你压在五指山下。 那怎么就成上辈子的记忆了。 顾珩北浑身发着抖,纪寒川一语成谶,他对他的喜欢,活生生压成了一座五指山 那年六月在顾珩北的记忆里,一直是血色和灰蒙交织,纪寒川从外伤低烧,转高烧肺炎,足足挂了半个多月的点滴。 normou依然在运行,因为合约里没有提前考虑到miniweb被强行关闭的这种突发事件,明耀风投的资金全部撤出,normou作为乙方,甲方广告商的尾款没了下文,而它作为甲方,乙方的合作商却来讨要宣发的尾款。 normou在miniweb项目清盘之后,多出了三百多万的债务。 摆在纪寒川他还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申请破产,二是和合作商协商延迟还款。 normou的办公室是租的,服务器是租的,名下资产不过几台电脑一些办公用具,但凡是个智商没问题的都会选择前者。 几大创始人在纪寒川的病房里开了会。 还债纪寒川和顾珩北异口同声。 破产李楚和徐进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遇重大事不决的,听纪寒川。 申请破产很容易,但商业信誉只要坏过一次想再重建就很难了 纪寒川肺炎,说太多话会咳嗽,顾珩北替他向徐进和李楚解释,normou起点太高,纪寒川的个人标签太醒目,你还已经不可能随便换个马甲就重头再来,miniweb虽败犹荣,但是这笔债务如果不还却是洗不掉的污点。 纪寒川轻咳了两声,他笑着举起拳头和顾珩北轻轻一碰,所有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徐进纪寒川哑声说,乙方那边你去谈,一年为限,他还会答应的。 可是徐进犹豫,万一一年后我还还不上 不会的,咳咳纪寒川的眼神里都是自信而笃定的神采,能还上。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眼底浮现出微许笑意,这就是他喜欢的少年。 前途荆棘,尽是逆旅,命运翻云覆雨,世道不公,但那又怎么样呢?血流一地,也要往前走,无非是再一次从头。 纪寒川沉吟着:如果他还提出需要担保人,我还可以找 少说点话!喝水顾珩北把冰糖雪梨水塞给纪寒川,这一点不用你说徐进知道怎么处理。 哦纪寒川乖乖地说,然后把水喝了。 咱还江老师说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乙方要是要担保人,咱还可以请院方出面,这些你别担心 分卷(52) 徐进看着纪寒川喝水,顾珩北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一个乖巧一个温柔,由衷感慨,你俩真好! 顾珩北和纪寒川相视一笑。 他还当然好。 都是少年人,不会一直愁云惨雾,有了前进的方向,大家都活泼起来了。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徐进夸张地做出一个哭的表情。 岂止回到解放前,咱还压根儿是回到娘胎里!李楚心大惯了,除了最初几天有点没缓过来,后来他就把天塌当被盖了。 他倚着病床旁的柜子,就站在那儿一根根地薅香蕉,顾珩北在三元里买的进口香蕉,几十块钱一根,给人病号纪寒川专供的,他小爷倒是吃得滚瓜溜圆,一边没心没肺地说,老四搭了三十万,咱俩各搭了十万,顾学长最惨! 顾珩北是明耀后的第二大股东,除了明耀就他赔最多了。 顾珩北坐在纪寒川后面的一点位置,手臂往前搭着他的肩膀,笑道:没事,以后要是赚不回来,你还就把他卖身抵给我! 玩笑话是说给徐进和李楚听的,纪寒川却握住他的手腕,点了点头:学长说得对。 徐进和李楚哈哈笑起来,只有远远坐在沙发一角的纪宁生变了脸。 不过咱还公司账上现在是一个子儿都没了,瑶瑶姐他还说工资不急,但是下周就要交房租物业和水电 徐进发愁道,他还小麻雀公司怎么说也是五脏俱全,每月固定开销都要好几万。 我那还有一点钱纪寒川说,等会我打公账上去,你让瑶瑶姐去交物业和水电。 嚯!李楚叫道,你还有私房钱?我和老徐每个月都月光光的! 纪寒川得意地说:我先前闲着没事接点小活儿,一直都有零花钱。 靠!徐进和李楚非常纳闷,你天天跟我还泡在公司里,哪里来的时间接私活? 纪寒川讨打地说:早上早起五分钟接活,晚上睡前挪个五分钟做活,就有钱了啊!你还不够聪明,又太懒,月光是自找的。 徐进和李楚一个抄起屁股下的椅子,一个提着一大串香蕉,冲过来就想跟纪寒川拼命,顾珩北眼疾手快拦住一个,纪宁生也吓得冲了过来拉住另一个。 徐进,李楚,我弟还在生病呢啊。纪宁生柔声劝道。 顾珩北也说:两位大哥给我面子!先欠着欠着,等他病好了再打啊! 纪寒川委屈地揪住顾珩北的衣角:病好了也不能打。 顾珩北赶紧哄他:好好,不打不打!不许打啊! 纪大哥偏心自己亲弟弟也就算了,学长怎么也偏心呢?徐进和李楚忿忿地丢下凶器。 纪寒川在顾珩北身后探出脑袋,仗着有靠山嚣张无比:因为我比你还帅,还会赚零花钱啊! 麻蛋!学长你让开,今天我俩要清理门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0 14:48:0420201211 01: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若相惜、麋鹿迷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散会后,徐进和李楚离开,纪宁生破天荒地让顾珩北陪他一块去药房给纪寒川拿药。 两个人走出住院部大楼,顾珩北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他往楼上望去,纪寒川果然站在病房外的阳台上看着他们,眉眼里都是欣慰的笑,看到顾珩北抬头他还用力挥了挥手,高兴得跟个二傻似的。 他竟然觉得我跟他哥哥相处得很好?顾珩北简直头疼,这小子的聪明是大智慧,傻起来也真是一根筋。 说吧,拖我走这么长的路顾珩北和纪宁生一路走到了药房所在的门诊大楼,然后顾珩北往门前的柱子上一靠,开门见山,有什么事跟我说? 纪宁生咬了咬嘴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顾珩北撩着眼皮:什么意思? 没等纪宁生说话,他就嗤笑了起来,你不是要把这张卡砸我身上,让我离你弟弟远一点吧? 纪宁生脸皮涨红,眼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憎恨。 纪宁生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顾珩北和纪寒川的关系。 这两个人哪怕在同个房间里不说一句话,光是眼神碰一碰,那奸情满满的热度都烧得纪宁生火急火燎,满肚子的心肝肺脾肾都焦灼一片。 如果不是纪寒川一直病着,纪宁生早就爆发出来了。 纪宁生用尽所有的方法阻止顾珩北和纪寒川单独相处,顾珩北知道他们之间早晚要摊牌,不过他没想到纪宁生会丢给他一张卡忒特么搞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纪宁生恼怒,但似乎顾忌到有求于顾珩北,很快又低下声音,他说,这里有三百万,你帮我给小川,就说就说是你的钱 顾珩北明白了,明白了纪宁生的用意,也猜到这笔钱是哪里来的。 你觉得你弟弟会要我的钱吗?顾珩北捏着那张卡在指尖转了下,自嘲地笑了,如果他肯要我的钱,我会拿不出这三百万吗? 纪宁生困惑:那那他之前不是 那是miniweb前景大好的时候我投资进来的,当时他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参与进来说不定能赚个盆满钵满,但是现在normou一无所有,只剩一屁股债,他觉得那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顾珩北把卡递还过去,语气淡漠的像是在说和他毫不相干的事,他不会用任人的钱,不管你的还是我的。 可是,可是纪宁生急了,那么多钱他怎么还得出? 你该相信他顾珩北目光没什么焦距地凝定在虚空里的某一点,他微微笑着,忍耐着舌尖上蔓延而出的一阵阵的苦意,我也舍不得他吃苦,但我相信他。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纪宁生平时对顾珩北很怵,但关系到纪寒川,他就不得不拿出为兄则刚的底气,顾少,我们就彼此摊牌了吧,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弟弟? 顾珩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连话茬都没接,抬步就走。 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你引起的!纪宁生激动地喊道,其他人不清楚,纪宁生可是不止一次见过索林这号人物,他从知道纪寒川那场变故是索林造成的就七猜八猜出了事情整个经过。 顾少纪宁生走到顾珩北身后几近哀求道,你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男孩没有呢?你放过我弟弟吧,他年纪还小,他很单纯,他什么都不懂的。 榕庄里比他漂亮的人多的是,我弟弟真的不适合跟你玩 小川因为你到现在一身伤还没有好,辛辛苦苦创立的网站也没有了,求求你高抬贵手 瞳孔中的视野蓦然急速转动,纪宁生只觉得脊背剧痛,整个人被顾珩北拎着衣领撞在了柱子上。 顾珩北居高临下,因为逆着光,他的面容被阴影覆盖,只有一双眼睛像是雪水洗过的刀光,锋利得像是要透过纪宁生的视网膜刺入他的大脑里去。 纪宁生特别讨厌顾珩北的眼光,平时总是淡淡的,自上而下,仿佛看透一切的睥睨倨傲,分分秒秒都在提醒他我知道你的一切秘密,而当顾珩北像此刻这样动怒的时候,那种眼光就更可怕,像被黑色熔岩包裹的火焰,轻易就能将他连灵魂都烧灼个对穿,连躲都躲不开。 纪宁生顾珩北声音很低,竟是充满困惑,我真是好奇了,你跟纪寒川真是亲兄弟吗? 纪宁生面部骨骼猛一抽搐,他紧紧咬着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什么意思? 顾珩北松开纪宁生,他的眼角滑过一抹晦暗莫测的光,还带着一点做下某种决定的狠意,他说: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弟弟听你的,我就放过他。 纪宁生睁大了眼,有些发白的脸庞瞬间交错过好几种深沉复杂的神色,然后他向顾珩北确认:你说话算话? 我说话算话,但是,如果他不听你的顾珩北眼睛蓦然一寒,雪亮笔直的视线射进纪宁生猝然紧缩的瞳孔里,你以后再敢在他面前编排我一句,就算你是纪寒川亲哥哥,我也不会再手软! 纪宁生走进病房里时,纪寒川正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察觉到有人走近,他睁开眼:哥? 他往纪宁生身后看了看,顾珩北呢? 他有别的事去忙了纪宁生在躺椅旁的椅子上坐下,小川,哥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纪寒川轻轻咳了两声:你说 纪宁生看到弟弟一脸病容的样子又开始心疼,但是想到顾珩北的话,他一咬牙:小川,哥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还没给我答案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跟顾珩北说,让他别再来找你了! 纪寒川慢慢地坐起身,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很平静地反:我为什么要跟顾珩北说,让他别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纪宁生急切道,你现在被人害成这个样子,全都是他招来的!你还不明白吗? 只要他继续缠着你,这些事情还会不停发生,他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哥纪寒川轻声打断他,顾珩北没有缠着我,这些麻烦也不是他带来的。 你别想瞒我,我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眼睛看得出来! 你看出来什么了? 纪宁生到了这份上也不藏了:顾珩北他喜欢男的,他缠着你是因为对你有企图!你自己也知道! 纪寒川猝然抬眸,他先是震惊,继而有一刹那的窘迫,然后他的目光就沉了下来,那是既然被看破就豁出去的坦然。 我在外面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们俩我就猜出来了,小川啊 纪宁生红着眼眶,点破这件事,对他而言也如一把钝刀割肉,疼得他难以呼吸,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不敢相信,我又有多么心痛吗? 纪寒川沉默下来,他坐在躺椅上,双肘搭在膝盖上,额角稍长的一侧刘海垂落,遮住了眼里所有抗拒的情绪。 小川纪宁生蹲下去握住纪寒川的手,哥知道你不喜欢男的,是他缠着你,我也听说了,他对你一直都很殷勤,他有钱,有手段,你这么单纯,哪里是这种人的对手 小川,你不能因为别人给你一点点小恩小惠,就把自己 纪宁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掠过深晦如海的沉痛,他咬了咬舌尖,继续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咱们全家人,爷爷奶奶,大哥和苗苗,还有我,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是毁了前途,我们所有人都活不成了! 门外,倚靠着墙壁的顾珩北重重闭上眼睛。 字字诛心啊,纪宁生,我还是小看你了。 一门之隔的两个空间静若把寂,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作锋利的一条条碎冰,切割进所有人的肺腑里。 纪寒川就那么看着纪宁生,不言不语,未置一词,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却让纪宁生一点点的心惊肉跳起来。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小川,沉静疏离,面容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浅浅的冰霜,把他和纪宁生彻底隔绝了开来。 小川纪宁生把纪寒川的手攥得把紧,两人指骨间发出咯咯的分错声,你说话,你告诉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珩北也竖起了耳朵。 哥纪寒川抽出手,抵着嘴唇连咳了几声,这件事我原本就没想过瞒你,我很早就想把顾珩北介绍给你认识了。 只是没想到你们后来会在这种情形下碰面,这导致你对他有很深的误会 我对他没有误会!纪宁生烦躁地说,我好好一个弟弟根本就不是同性恋,我好好一个弟弟前途无量,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现在怎么样了?纪寒川脸上那面具似的沉静终于裂开一道缝隙,连眉眼都锐利了起来,你知道我在认识顾珩北之前是什么样吗?哥,既然要算账,那我给你算一笔清楚的。 连日来纪宁生几乎无孔不入地给自己灌输这些对顾珩北充满了偏见的话,纪寒川终于忍无可忍了:假如我没有认识顾珩北,我到现在可能还在做校园清洁,每天上课,打工,独来独往,到了明年或者后年,可能会被老师选去做项目或者跟着哪个学长创业,也可能一路保研读博,然后被哪个大公司聘取,拿到百万年薪这就是我曾经规划过的,我的人生。 纪宁生:那样不是很好! 是啊,那样也算很好,在我们看来,就是最理想的一种生活了对不对? 纪寒川十指贴合,比出一个窄塔的手势,像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觉得整个世界就井口这么一点点大,然后觉得我拥有着这样一口井,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蛙。 纪宁生的脸色涨红了下,又缓缓发青。 纪寒川的目光凝定在虚空高处的某一点,微微笑起来:他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他让我知道我的天地只是这个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一口小井,他让我知道原来我是一只 纪寒川顿了顿,他知道纪宁生不知道什么叫鹓鶵,于是他跃过这两个字,直接说,我飞上去过,现在落下来了,但顾珩北并不是那个把我从天上打下来的人 分卷(53) 我只是遇到了风雨,每个飞翔的人都会遇到风雨,顾珩北是陪我一起飞,在我落下来后又接住我的那个人。 我有什么损失呢?什么都没有。我以前没钱没团队没经验没名声,单枪匹马连路都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只是回到了起点,是比以前更好的起点,而且我知道,我是能再飞上去的,我也知道怎么才能再飞上去。 纪寒川手背用力抵着嘴唇和鼻子,一下子说太多的话带给声带和气管很大的压力,他艰难地咽下唾沫,忍住咳嗽:这是我,然后我们说顾珩北。 认识我之前顾珩北就什么都有,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从他来到我身边,就是他一直在对我分享,他从来没有要求过我回报他什么。 哥,我们是兄弟,是亲人,我们对彼此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顾珩北他图我什么?如果没有我,他现在也会很好,会比现在更好,不用每天为我操心,不会为我和他的朋友翻脸 他的朋友是不好,但他没有错,我不会原谅他的朋友,但我也不会不理他,正如 纪寒川抿紧嘴,露出一丝倔强,和一点毫不掩饰的怨怼,顾珩北知道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但他不会要求我,不可以再理我哥哥了。 纪宁生像是被兜头砸了无数记闷棍。 纪寒川平静如水的陈述里,隐含了从未有过的嘲讽和尖刻。 纪宁生嗓音发颤得变了调:你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一定要跟他混到一起? 我不觉得那是一条黑道。 纪宁生终于按捺不住,吼了起来:你喜欢男的吗?啊?你敢说你天生就是这条道上的人? 纪寒川脱口而出:我不是天生在这条道上,也不是天生不在这条道上,就像我们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永远都是亲兄弟! 这句话震撼如同天雷,把门外的顾珩北劈得简直回不过神。 他只是觉得纪寒川和纪宁生没一点相像,却不知他们竟真的不是亲兄弟。 这句话对纪宁生的冲击力同样不可小觑。 好好好纪宁生泪眼滂沱,浑身发抖,他想站都没能站起来,纪寒川伸手要扶他,被他一把推开,这就是我弟弟我捧在手心上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弟弟 原来这么多年,你都记着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难怪你现在不听我的了 纪寒川急了:哥,你这是断章取义,我说的重点明明是后半句 但纪宁生哪里听得进去,他满脸是泪,像是哭了,却又冷笑连连,你把他的恩情都记得牢牢的,他是你人生的大贵人,没有他,你就什么玩意都不是了,我不过是个井底之蛙,我不配教养你,你跟着他,才有天大地大就这么几个月,跟他比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顾珩北他很好!你也很好,你是我哥,我记得他的恩情,我也记得你的恩情! 纪寒川也站起来,浓烈的情绪冲击着肺腑,他的喉头一阵阵血气上涌,让他的嗓音嘶哑得几近支离破碎: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要弄得这么复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顾珩北当敌人?明明你们可以和平共处,每个人都可以过得很好 我为什么把他当敌人?纪宁生彻底失控,歇斯底里地咆哮,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是同性恋吗?有这样的污点你以后还要前途吗? 他玩腻了把你一脚踢开你怎么办?他玩不腻以后再不肯放过你你怎么办? 你想跟他走多远?他那样的家庭会容你吗?他随便一个狐朋狗友捏捏手指就把你毁成这样,你傻你天真我不怪你,可我的话你一句听不进去我他妈的会害你吗? 纪寒川,这个世上最不会害你的人就是我!你哥比顾珩北对你更好!! 你对我好我知道纪寒川咬紧嘴唇,干裂的嘴唇上洇出齿痕和血迹,太阳穴上的骨棱都在突突跳动,他也委屈极了,但是哥,你说别的我都听,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给你不争气过? 可你现在是不讲道理!顾珩北不会毁我前途你现在绑架我才是在毁我你别绑架我咳咳咳 纪寒川弯下腰,血液灌进肺部像是烧滚了的熔岩,沸腾咆哮,冲击在五脏六腑里,一阵又一阵遽烈的咳嗽让他面色涨紫,他的整个身体都在这种剧烈的喘息里颤抖,纪宁生都能听到他的喉管里发出拉风箱一样嘶嘶咯咯的声音。 纪宁生瞬间慌了:小川 纪寒川攥住纪宁生的胳膊,他手上筋脉暴起,五个指甲都因为用力过度血色尽失,他恳求道:哥,你别逼我,你是我哥,你也要再捅我一刀吗 纪宁生一下子崩溃了:我不逼你,哥不逼你了 纪寒川身体一软,无法自主地往地上滑跪下去,纪宁生根本支撑不住他。 纪宁生哭喊起来:小川,小川 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影,奔雷一样,狠狠撞开了纪宁生,顾珩北抱住纪寒川,扭头对呆在那里的纪宁生嘶吼:愣着干什么?叫护士啊! 第54章 你是故意的,病房外,纪宁生脸色扭曲,怨憎交加,你是故意让我去跟小川讲,你故意利用我试探他! 顾珩北神色平静:是 你!纪宁生震怒,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怕他会怨我,我也怕他动摇,你是他很重要的亲人,如果连你都不能让他离开我,顾珩北竟是微微地笑了,那这世上就再没什么东西能把我跟他分开。 他现在身体这么不好,你居然利用我去刺激他纪宁生死死盯着顾珩北,咬牙切齿,你太自私了!顾珩北,你根本不是喜欢他,你只是想占有他,你根本不是为他好,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愿赌服输纪宁生,顾珩北淡漠道,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一次你在纪寒川面前挑拨离间,我就找个他看不到的地方,扇你脸。 纪宁生差点直接被顾珩北气休克。 顾珩北在转身的那刻被不知名的光线刺痛了眼睛,所有隐藏在不动声色表象下的波澜在无人得窥的阴影处轰然溃堤。 他有一霎那的愧疚,但更多的是庆幸。 爱情本来就是一场战争,坑蒙拐骗烧杀抢夺,有招出招。 纪宁生出场一次,比他自己旁敲侧击无数次都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顾珩北不否认自己是自私的,是自私,也是自我保护。 再喜欢纪寒川的时候,纪寒川没回应,他都会给自己留足余地,他可以一边欣赏他的美人,一边不放弃别的可能。 要让顾珩北毫无保留,那必须建立在他确认自己不会被辜负的前提下。 单恋和一厢情愿是两码事,前者是自我愉悦,后者是自甘堕落。 顾珩北可以为喜欢的人付出,但他不会为不够喜欢自己的人牺牲。 都说人性和感情是最经不得考验的,可他考验赢了,不是么。 有了这颗定心丸,顾珩北敢跟全世界为敌。 那天过后,顾珩北和纪宁生就进入了表面的和平相处期,不是纪宁生妥协了,而是顾珩北始终让纪宁生一线。 纪寒川在隔天给顾珩北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那个午后阳光特别好,顾珩北走进病房时,纪寒川仍然躺在阳台的那个躺椅上,金灿灿的阳光落了他一身,笼罩出久违的温暖明媚。 顾珩北的脚步很轻,纪寒川还是察觉到了,阳光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顾珩北上前握住,然后在躺椅边蹲下来。 纪寒川闭着眼睛,唇角微微勾着笑意。 一进来就看到我的睡美人顾珩北带笑的声音贴着纪寒川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吹拂他的耳畔,真漂亮! 果然,纪寒川嘴角的弧度瞬间抻直,他睁开眼睛:顾珩北,我跟你说过 我就是要说你漂亮,你本来就漂亮,模样长得漂亮,事儿办得也漂亮,哪儿哪儿都漂亮,真让我喜欢! 顾珩北在纪寒川的额头轻吻了下,成功阻止了纪寒川的抗议。 纪寒川往躺椅一侧让了让,拍了拍右边的空位:今天阳光好,一起晒一晒。 单人躺椅要放下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孩当然不可能,顾珩北只坐了一个边角,纪寒川靠过去,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两个人亲昵相偎的身影被阳光拖着,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们心里就那么安宁了下来。 连日来的风雨飘摇,狂风浪急,就在这个初夏的午后,都化作淡淡的游丝浮絮,一起蒸发在这炽烈明媚的阳光里。 少年在人前硬撑起的所有坚强和镇定的表象全数剥落,露出只有顾珩北才能看到的不甘、脆弱和茫然。 其实这件事,我做得并不漂亮我很生气,也很愤怒,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不公平 我把miech,我心里恨得快要呕血,顾珩北,我不服,我好想背个炸药包,去炸掉广电总局 纪寒川埋首在顾珩北的臂弯里,像是一只在外面经历了风雨蹂躏的猫咪,回到主人的怀抱里喵呜哼唧。 顾珩北附和:我陪你去炸。 炸完要坐牢的。 顾珩北哼笑:我是谁啊,我能让你坐牢吗?你敢炸我就敢捞你。 纪寒川抿了下嘴,喊道:顾珩北。 嗯 你这种特权阶级,好讨厌么。 顾珩北眯起眼:你说什么?够胆再说一遍? 纪寒川威武不能屈:就是好讨厌。 那怎么办呢?顾珩北掐着纪寒川的下巴,森森一笑以示恫吓,我这种特权阶级就是喜欢看你讨厌我又离不开我的样子。 纪寒川笑嘻嘻地一把抱住他:那就不离开! 这小子,真是,顾珩北捏了捏纪寒川的脸:你现在卖得一手好萌啊! 生活艰难,不得不多备几个求生技能啊被社会毒打过的少年委屈地说,下一步要怎么走,我还不知道,那么多钱要怎么还,我也没想好 可他们都看着我,我再怎么样,也要把这个逼先装起来 你装得很好,很帅! 真的吗? 必须的! 纪寒川有点高兴地抓着顾珩北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然而不过须臾,他又沉默了下去,冰凉的小指在顾珩北的手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挠动,这是他素来讨好和向顾珩北致歉的方式,每一次他这样做的时候,都代表他觉得自己惹顾珩北生气了。 顾珩北询问地看着他。 我哥哥对你不太好,我替他向你道歉,也请你纪寒川歉疚,请你多包涵他一些。 顾珩北失笑:你在你哥面前维护我,在我面前又护你哥,你知不知道这是情商最低的一种方法,我们两个都只会越来越嫉妒对方 不会的纪寒川笃定道,你不会嫉妒他,你不用嫉妒任何人。 是的,顾珩北从不嫉妒什么人,就算是纪宁生跟纪寒川有那么多年的情谊那又怎么样,他才不是纪宁生那没脑子的傻货非要纪寒川二选一。 哥就是哥,没血缘也是哥,纪宁生会不会有什么畸形的心思他不知道,纪寒川不会有,纪寒川这辈子要搞基只会跟他顾珩北搞。 顾珩北双商在线,他从来都能把乱麻一团的事情条分缕析打理清楚,不钻牛角尖,也不违心委屈自己。 其实他并没有担心过怎么跟纪宁生相处,谁家还没有个难缠的大舅子了? 想是这么想,顾珩北还是故意说:那要他自己识趣,他要是再敢在你面前编排我,我可饶不了他! 不会的纪寒川低头亲了亲顾珩北的手指,如果我哥不讲道理,我也会阻止他的。 顾珩北心头酸软,他抚摸着纪寒川的头发:你已经做得很好,对我对他都足够好。 不够的纪寒川笑了下,那笑容很浅,笑里的温情却很浓,有温情也有遗憾,比起你们对我好,我对你们还不够好。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顾珩北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想过纪寒川毫不犹豫地说。 顾珩北: 靠,这答案不在他预期内。 纪寒川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仿佛看透了顾珩北的矫情:没有你就不会有normou,也可能不会有miniweb,更谈不上miniweb被关闭。 我不会每天都遇到坏蛋,但是每天看到你我都很开心,你带给我的好事远远比不好的多,我不是也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吗?难道你会因为这样就不要我了吗。 顾珩北也笑了,他揉了揉纪寒川的脸,有些感慨:你这个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纪寒川迟疑地看着他,不确定顾珩北这话是夸他还是损他。 顾珩北坦白道:你跟纪宁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纪寒川目光微微一顿,然后他回想着自己说过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珩北笑着抵住他的额头,以后这种表白的话呢,你当我面说我会更高兴的,知道吗? 那算什么表白的话纪寒川困惑地想,还是点点头。 分卷(54) 不过原来你跟纪宁生不是亲兄弟啊顾珩北试探着开口,看纪寒川的神色像是没介意,才继续问,你们谁是纪家收养的吗? 顾珩北那会纯粹是好奇,纪寒川却摇了摇头,慢慢给他说了许多事情。 顾珩北没想到纪寒川的身世比他揣测得要复杂许多。 纪寒川的父母是a国华裔,在四岁之前,他都在a国生活。 但因为父母工作繁忙,他常年由保姆照顾,后来他的父母出了车祸去世,照顾他的保姆把他带回国内,那个保姆就是纪宁生的母亲沈兰。 顾珩北听出不对:你父母去世,那你别的亲人呢?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 其实顾珩北还有一连串的疑问,a国对儿童监护管理是很严格的,怎么会让一个保姆把纪寒川带出国? 他父母去世,又没有别的亲人,那遗产是怎么处理的? 纪寒川的档案上完全没有这些记录,他的a国公民身份根本是被完全抹杀了! 纪寒川斟酌着说:我父母都是华夏孤儿,他们的养父母收养他们时年纪都很大了,我出生后除了爸爸妈妈就没有别的亲人。 顾珩北听出来纪寒川回答里的避重就轻,也明白这种种不合情理的背后一定大有文章,但是有些事情纪寒川不说,他是不能多问的。 所以顾珩北没有再发问,纪寒川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沈兰年轻时偷渡去的a国,那时候她还怀着孕,流落在街头差点活不下去,是纪寒川的母亲将她带回去,他们母子才有了安身之地,所以后来沈兰投桃报李,也照顾着纪寒川。 纪寒川和纪宁生原本都不姓纪。 那你真名叫什么?顾珩北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可以问的。 纪寒川却抿紧了嘴。 顾珩北忙道:不能说没关系。 不是不能说,就是纪寒川脸颊飘红,你别笑。 我为什么要笑? 纪寒川欲言又止:我的本名,有点 有点什么?顾珩北拍着胸脯担保,没事儿,你叫什么我都不会笑。 纪寒川天真地相信了顾珩北的担保:snow,我的英文名字叫snow。 顾珩北眼睛亮了亮:挺好的啊,中文名呢? 纪寒川嘴唇嗫嚅,声如蚊蚋。 什么?听不清。 纪寒川靠着顾珩北耳朵,每一个字都像是飘出来,钻进顾珩北的耳膜里:韩雪落,姓韩的韩,落雪倒过来,雪落。 顾珩北眨了下眼,笑了:很美的名字啊。 不许笑! 我笑是因为它好听啊,虽然像个女孩儿 不许说像女孩儿! 哈哈哈顾珩北本来就不是厚道人,哪里憋得住,怪不得纪寒川特别讨厌他说他漂亮,估计是小时候就总被人拿名字来取笑,雪落,真的太像个漂亮女孩儿的名字了! 纪寒川忿忿:我出生那天下着大雪,叫这个名字不是很正常么。 当然正常顾珩北又笑了好一阵,然后真心实意道,这名字放别的男孩身上不合适,那是他们衬不起,但你衬得起这个名字,这名字也配你。 顾珩北念道:雪落倾城三花艳,钰琮之貌伴卿颜 这是一句形容女孩儿容貌倾国倾城的诗,顾珩北一边念一边笑。 纪寒川捂他的嘴:不要再笑。 好顾珩北用力揉了揉脸,忍住,不笑。 这么闹了一下,这个话题所代表的沉重与伤感终于被冲淡了一些。 纪宁生的本名也不叫纪宁生,他叫沈宁生。 沈兰带着两个孩子从a国回到老家j省,不久后改嫁给一户姓纪的边民,纪家当时已经有两个孩子,大的纪壮壮那时候已经十七八岁,智力却只有七八岁,还有个小女儿叫纪苗苗,比纪寒川还小三岁,纪宁生和纪寒川都是沈兰改嫁后为他们改的名字。 顾珩北心道幸亏纪寒川的养母靠谱,否则按照继父家的取名方式,纪寒川要是叫纪川川那就没这么帅了。 那穷乡僻壤里很多管理十分粗糙,纪寒川和纪宁生落户纪家,没人追究沈兰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管这两个孩子生父是谁,他们作为纪二纪三跟着养母和继父一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纪家有顶梁柱的时候虽然也穷,但日子还不至于过不下去,边民靠山吃山,纪父给人看林场,沈母操持家务之余还养着一个鱼塘,勉强可以养活两个老人和四个孩子。 那时候纪宁生已经上学,纪寒川都是跟纪大玩在一起,纪大虽然智力不足,却不影响生活常识,他总是带着纪寒川进山采菇,两个男孩背回一篓子的菇就够全家吃一个星期。 有两年的时间里,纪寒川觉得他们一家人生活得还是很幸福的。 纪寒川七岁那一年,只等秋天到来去上小学,纪家出事了。 纪大带着纪寒川进山,遇到了暴风雨,两人躲在树桩子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回家,已是天崩地裂。 纪父和沈母在雨夜里出来找两个孩子,遇上泥石流,一起没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大哥是不想出去的,他早上在家里的鱼塘边逮螃蟹,被夹破了手指一直在哭,我那时候虽然没开学,但每天都会看书,我被大哥哭得烦,就拉他去采菇 纪寒川低着头,声音特别低,他不肯去,我说采完了回来我带他去买糖吃然后我们就去了 顾珩北没有说话,手指轻轻地揉挲他的头发。 一切时隔多年的安慰和开解都是没有意义的,纪寒川早就在漫长的时光里调解好了自己。 后来纪宁生辍学了,纪寒川也没能上学,直到两年后纪宁生跟着别人去了遥远繁华的南江,那年纪宁生才十四岁。 我是直到自己出来,才明白十几岁的人要讨一份生活有多么不容易 纪寒川眼眶有些发红了,我不能想象我哥当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去南江四个月后托人带了钱回来,没有交给爷爷奶奶,而是让那人直接帮我到学校交学费,那个人是拿着报名通知单来找我的。 纪寒川说:你在网上看过的那个报纸,我带着我大哥去打冰,其实在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哥那样带着我去打冰的。 如果不是纪寒川说,顾珩北根本无法想象纤细瘦弱,在他眼里甚至有些娘里娘气的纪宁生是这样的。 纪寒川说起纪宁生对他的好:小的时候没概念,出来才晓得挣钱有多难,我后来上学虽然没花钱,但是别的开销也比一般小孩多,我看书快,我哥不停给我寄书,他在城里看到别的小孩有的,也都给我寄回来,电子词典、mp3,给我买很贵的书包和衣服 但他只对我好。纪寒川最后喃喃了一句。 顾珩北大概明白了。 纪宁生到纪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岁,十四岁离家,他跟纪家的其他人并没有多少感情,而纪寒川从一出生就跟纪宁生在一起,他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纪寒川却对整个纪家都有感情,纪宁生给纪寒川私下寄的钱全都被他给了两个老人,一些好东西也都分给大哥和小妹,甚至连纪宁生给他买的衣服都改小送给妹妹穿。 慢慢的纪宁生就不把钱漏到纪寒川手里,他还是觉得把钱攥自己手里最保险。 但这次纪寒川背了几百万的债,纪宁生又毫不犹豫把积蓄都拿出来,甚至给顾珩北做嫁衣都无所谓。 顾珩北心头一时千结万绪。 纪宁生是个偏狭的人,却对纪寒川极尽偏爱。 这世上大部分的感情不过如下几种,一种是锦上添花,富在深山有人知,一种是无私奉献,全心全意为对方好,还有一种是全身心的牺牲,用我的命换你的命都在所不惜。 顾珩北知道他一直以来得到的都是第一种和第二种情分,但是纪宁生对纪寒川,是第三种。 顾珩北一直若有所思,纪寒川握紧他的手:你在想什么? 你说了这么多,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就是让我以后多让着点你哥是吧? 顾珩北反抓住纪寒川的手,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坏坏地笑道,那我要是答应你,你用什么来谢我啊? 顾珩北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连真带假地让纪寒川知道他那个什么障碍的事,好用插科打诨的方式让纪寒川接受这个事实并积极配合治疗,谁知纪寒川一点没如他所愿的脸红心跳,反而极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希望你能包容我哥,我也不会让我哥欺负你,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要让你知道我完完整整的人生,顾珩北 纪寒川抿着嘴角,又露出那种羞涩而坦诚的笑意,他把顾珩北才要求他的那条表白的话当面说即刻执行了,他说,我想让你知道,我比你以为的,还要喜欢你。 这个表白来得太突然,顾珩北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治疗的事,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把纪寒川的话组织起来在脑子过一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接了句话茬:说那么多虚的没用,你能为我硬一个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就快要结束了,下卷直接回到现实线,少年时代且看且珍惜喽。 第55章 那天顾珩北是被纪寒川赶出病房的。 纪寒川一贯好脾气,但也一贯薄脸皮。 在顾珩北和脸皮之间,纪寒川无情地选择保脸。 顾珩北虽然被赶走了,心情却还不错,纪寒川对这个病症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好。 纪寒川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而且他崇尚科学,不讳疾忌医,如果不是顾珩北嘴太欠,又撩了几句没分没寸的骚,他还不一定会被赶出来。 顾珩北现在丝毫不担心纪寒川会不配合,他只担心自己的狼尾巴收不住,毕竟治病这种借口美妙得简直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感谢过自己的职业选择。 以后他想做什么只要咳一声宝贝儿咱们治病了,纪寒川就得乖乖软软任他为所欲为了。 顾珩北在天马行空的幻想里把自己美得像个美洋洋,他趁今天回了趟家,连日来一直陪着纪寒川住院,他连个澡都没好好洗过。 顾珩北在门口一组密码没输完,咔哒,门从里面打开了。 钟哥!顾珩北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 站在门内的人竟然是本该在a国的钟烬。 钟烬穿着一身居家服,他双手环胸看着顾珩北,神情莫测:这句话该我问你,你还知道回来啊? 顾珩北一脸喜色收了收:嗯? 钟烬没好气:你手机是当板砖用么?24小时都不开机? 啊顾珩北恍然,他在身上的几个口袋摸了摸,都没摸出手机来,抱歉道,我最近一直在医院,没怎么用手机,估计都没电了,落在办公室了。 顾珩北高兴地抱了抱钟烬的肩膀,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你可以让扬子去医院找我啊。 钟烬冷哼了一声:不敢那么劳师动众。 这位哥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冷面,一旦瓜耷起脸来三伏天里都不用开冷气。 顾珩北讪讪地跟在钟烬后面进了屋,他站在玄关里换拖鞋: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吗? 有一阵了,已经睡了一会钟烬也并没有的跟顾珩北计较,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刚叫了外卖,你吃了没? 没,那一起,再多点几个菜。顾珩北笑着说。 钟烬瞥了他一眼,还是拿出手机拨通已经打过一次的外卖电话,又加了几个菜。 顾珩北打开冰箱拿了两瓶可乐,走过来在钟烬对面沙发上坐下,递给他一瓶: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你应该提前几天告诉我,我好去给你接机。 其实顾珩北还想问钟烬怎么回国了不先回家也不去老宅,反而先跑到他这里来。 钟烬拧开可乐,哧一声,黑色液体冒着汽向上翻涌,又被他用瓶盖盖住,他眼皮凉凉地睨着顾珩北:你说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顾珩北目光轻轻一动,继而扯了下嘴角:索林 钟烬是索林搬回来的。 如果说顾珩北是只美猴王,那钟烬就是能收服美猴王的唐僧,顾珩北小时候住在爷爷家,院落的左右邻居,一个是索林家,一个是钟烬家。 钟烬跟索林是同年的,两人却像是岔了辈,索林是个混世魔王,高中勉强读完就去南方混,钟烬却是一路根正苗红地念书出国拿学位,顾珩北小时候认字儿都是钟烬给他启蒙的。 亦师亦兄亦友,顾珩北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是钟烬送他的。 索林以为请钟烬回来说和就能让顾珩北回心转意。 钟烬倚靠进沙发里,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林子弄成这样? 顾珩北微嘲道:他找你搬救兵,连自己干了什么事儿都没告诉你? 钟烬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两敲:他说的版本我听着不太符合逻辑,所以我听你说。 可乐瓶上有凉凉的一层水汽,顾珩北抹了一手,他拿纸巾擦着,说道:他整我男朋友,我跟他绝交了。 轻描淡写十二个字,却带着碎金裂石的狠厉决绝。 钟烬皱起眉:小北,有一句话很俗套,但套用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却很合适 顾珩北勾起嘴角,打断他: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 这不是钟烬想表达的原话,但意思差不多。 顾珩北两肘撑在膝盖上,拇指和食指捏着可乐瓶口闲闲地晃着,他赶在钟烬再度开口之前平静地说道,兄弟如手足,但他是我的命,现在是只有截肢才能保我的命。 钟烬瞳孔重重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分卷(55) 顾珩北偏头望向大玻璃窗,傍晚的霞光把客厅染成一片暖色的橙黄,顾珩北一身气息连同嗓音却霜天冻地: 钟哥,别的什么事儿我都能听你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你们要是真公公正正的,那就先替我讨个公道 我好好的男朋友,本来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没招谁没惹谁的,就因为被我喜欢了,弄得血呼啦一身老凄惨的,这个事儿 顾珩北狠狠捶了捶自己心口,眼眶红透,我一辈子过不去! 小北 钟烬从没看过顾珩北露出这么无奈苦涩的笑: 我没法过去,这回过去了,索林就还敢有下回,其他人就还敢有下回!我也不可能对索林再像从前那样了,我只要见到他,我就想起他干过的混账事,有那么根刺扎着,谁都不能再自在碎掉的杯子是补不好的,断个干脆对谁都好。 顾珩北说完,仰头狠狠灌了半瓶冰可乐上去,钟烬只觉得那可乐瓶上白白凉凉的一层水汽全都沁到了他的心里。 后来那天钟烬就没再多说了,了解顾珩北的人都知道,他做了决断的事谁劝都没用。 顾珩北一旦狠下心,那是真的绝到骨子里。 钟烬还记得顾珩北小的时候大院里有一只野猫,通身的黑色,只有尾巴上翘着一簇白毛,辨识度很高,很容易让人将它跟别的猫区别开来。 顾珩北就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对这只野猫很是偏爱。 可惜顾奶奶对动物毛过敏,顾珩北不能把猫抱回去养,就每天在固定的点给那猫送吃食。 久而久之小孩儿和那猫就混熟了,熟到什么程度呢?当时四五岁的顾小北管钟烬叫钟哥,管索林叫林哥,管野猫叫猫哥。 后来有一天那猫不知为什么撒了野,在顾珩北喂它的时候忽然一爪子挠过来,小顾珩北手背上被撕拉出几个血道子,打了好几针,哭得哇哩呜啦。 第二天小孩儿喊上家里的一个警卫员,帮他把猫逮上,送到了隔壁大院里。 然而那猫没两天就自己回来了,它看到顾珩北老远就窜过来甩着尾巴尖儿想继续跟顾珩北玩儿,顾珩北让旁边的大人逮住它,把猫送到了更远的大院里。 光钟烬知道的,顾珩北就把那只猫送走了三次,最后据说是送出了半个城,那猫再也不能自己找回来了。 挠过他一次的小畜生,终生滚蛋。 在顾珩北这里,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从来就只有两个状态,要么掏心挖肺,要么相绝江湖,他从不折中,从不妥协。 要么全都给你,要么摧毁殆尽。 顾珩北那天本来就是想回家换身衣服,简单拾掇拾掇再回医院去,钟烬这一来他就不能走了。 两人吃完饭去二楼下棋,棋盘上落了浅浅一层灰。 钟烬看着顾珩北拿了包消毒纸巾擦棋盘,一张面瘫脸上满是一言难尽:你把阿姨辞了? 不是我辞的,阿姨自己有事不做了顾珩北边擦边笑,我家小朋友勤快得很,每天顺手收拾屋子比阿姨弄得还干净,后来就一直没请这不最近他不在家,家里到处落灰。 顾珩北一直低头忙活,没注意到钟烬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薄霜。 钟烬不必问都知道,那个男孩住进这个屋子了。 顾珩北大概早就忘了,钟烬送这个房子给他时叮嘱过他不要让别人进来,不过对于顾珩北来说,那个人根本不是别人吧。 钟烬漫不经心地问:他今天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顾珩北笑容淡了下去:还在住院,肺炎,没好透呢。 那你等会还要去医院? 今天不去了顾珩北终于清理干净棋盘,拍了拍手,对钟烬笑道,哥你难得回来我肯定要陪你啊!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后天就走。钟烬就是专门为索林和顾珩北的事才回来的。 顾珩北垂下眼:哥你别怪我,这事 没怪钟烬掀开棋盒上的盖子,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只要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什么就好。 我知道你们都不能理解顾珩北捏着枚白色棋子在指尖转了好几下,灯光在他眼里落下溶溶一片亮色,他咬着唇笑了笑,但是遇到这么一个人,我特别高兴。 嗯钟烬应了一声,下棋吧。 钟烬执黑先行,淡淡的目光一直看着棋盘,偶尔轻抬起眼睫扫过顾珩北专注的面庞,轻轻一跃,再度落回满盘黑白子上。 翌日,钟烬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穿过夏日薄薄的纱帘直射进来,他抬手遮了遮眼,半晌后起床洗了个澡,简单擦了擦头发就出门。 顾珩北的卧室门关着,钟烬看了眼表,9:52,他敲了敲门:小北? 里面传来模糊的回应:钟哥? 醒了吗?钟烬问,不是说今天跟我一起回老宅? 唔,等我一会,三分钟。 钟烬于是先下楼,这个点了没必要再吃早饭,他打开冰箱随手拿了瓶水正拧着,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几声嘀嘀,同一时间踏踏的拖鞋声也自上而下,顾珩北打着呵欠走到他旁边:大清早就喝冰水啊,要不要烧一下? 钟烬有些意外:你还会烧热水喝? 嗯顾珩北有些得意,我现在可会过日子了。 钟烬莞尔:烧点热水就叫会过日子了? 顾珩北鄙夷:你连热水都还不会烧呢! 钟烬无语半晌,他仰着头,右手举着矿泉水瓶对着口正要再喝,极佳的耳力却听到细微的咔哒一声,意识到有人在开这个屋子的门,钟烬的手一顿,瓶口微晃,里面的水顺着洒出来,顺着衣领都流进脖子和锁骨里。 唷!顾珩北一眼瞅见了,赶紧抽了冰箱顶上的纸巾给钟烬擦,一边擦一边打趣道,哥,你这是喝水还是冲凉呢? 钟烬的目光却越过顾珩北头顶,落向后方,他挑起一侧眉梢,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问:你哪位? 顾珩北不解地回头,就看到纪寒川站在客厅的正中央,呆呆地看着他们。 这个场景狗血得很经典。 顾珩北在他的公寓里睡眼惺忪,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穿着略显单薄的夏季款睡衣,一只手伸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衣领里。 男人容貌英俊身材高大,穿着居家服,乌发潮湿,明显是早上起床刚洗过澡,他一脸淡漠却纵容地任由顾珩北的爪子胡作非为。 站在他们对面的纪寒川一脸不可置信的泫然欲泣,俨然把眼前的场景等同于捉奸在床。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凭借三位主角神一般的颜值,弹幕一定会如流星雨呼啸: 【打起来打起来!】 【买股了买股了,竹马对天降!】 【放开辣个帅哥,让我来!】 【呜呜呜为什么二选1,3p不香吗?】 可惜这不是电视剧,纪寒川这个弱柳扶风派系的男主角连你听我解释的机会都没给顾珩北就倏然转身,他颤抖得犹如一棵顶着满头绿叶在酸风醋浪中颠颠又簸簸的竹子,摇摇晃晃地就要走。 站住!顾珩北冷冷一声喝。 纪寒川刹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他的左手里提着一个85c的袋子,右手握着拳紧紧攥着,身形左摇右晃,那背影其实挺不帅的。 顾珩北继续出声命令:向后转! 少年僵硬的背跟木偶似地缓缓转过来,他眼眶充血,紧抿着嘴唇,近乎凶恶地瞪着顾珩北。 顾珩北:过来。 纪寒川杵着不动。 顾珩北微微眯起眼,加重语气:过来! 纪寒川这才慢慢挪动,每一步都迈得能跟蚂蚁pk步幅。 当纪寒川挪到顾珩北一臂之距时顾珩北猛地伸手攥住他衣领将他拉到身前,然后搂住他的脖子,对始终漠然地看着眼前一切的钟烬介绍道:钟哥,这就是我昨晚跟你说的,我那宝贝肉心肝儿。 钟烬: 纪寒川: 钟烬到底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他眉梢眼角平整得连个褶子都没起,特别淡定地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钟烬。 叫钟哥顾珩北笑着补充,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哥哥。 钟烬薅了一把顾珩北脑袋。 纪寒川羞耻得几乎要抬不起头,他红着脸跟钟烬握手,说道:钟哥你好,我是纪寒川。 顾珩北掰过纪寒川的脸,神情有些严肃:你怎么跑出来了?医生同意你出院了么? 纪寒川低着头,像是在地上找洞似的,吭吭哧哧地低声说:你手机落在我那儿了,怕你不方便,给你送手机么。 其实纪寒川是看顾珩北这么晚还不来,以为自己昨天把人赶走惹他生气了,他是趁纪宁生暂时离开躲着护士悄悄偷跑出来的。 谁知一进门就看到顾珩北对一个野男人上下其手,纪寒川整个人都懵了,他没有应对此种场景的经验,第一个反应竟是跑。 顾珩北勾着纪寒川的脖子把人往沙发那带,钟烬听到他故意压低的嗓音,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刚干什么,嗯?你想干什么? 纪寒川声音憋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的:没 没个屁!你是不是以为我给你戴绿帽了? 没 你怂不怂啊,啊?转头就走,你倒是来打一架啊! 纪寒川弱弱地:我不能跟你打架 你踏马要跟我打吗?你要跟情敌打! 情敌?纪寒川大惊,猛一个回头去看钟烬。 顾珩北气得戳他脑门:我不是说钟哥!我是说你以后看到情敌别怂! 纪寒川其实觉出顾珩北这逻辑强盗,如果顾珩北不同意,他就不会有所谓情敌。 如果顾珩北给他找了情敌,他就是把情敌打死也只会被顾珩北再打死。 他刚才之所以落荒而逃,就是知道能被顾珩北带到家里来的人意义绝对不一般,否则他也不会怂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讲这种道理,只摸了摸额头,乖乖哦着。 顾珩北还是不太满意:等着,看我怎么罚你! 钟烬忍无可忍,终于咳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后面活着呢。 顾珩北却只是转头冲他赖皮一笑。 顾珩北把纪寒川拖到沙发上坐着,他找出医药箱,先把温度计递过去:含着 没烧,也没咳。纪寒川说是这么说,还是把温度计咬在嘴里,他很不好意思地又看了钟烬一眼。 钟烬抱臂坐在沙发上,无所谓地笑了下。 早上吃饭了么?顾珩北坐在纪寒川手边的沙发扶手上,一只胳膊搭在他后面,亲昵得很自然。 纪寒川含着温度计点着头。 你哥又给你做什么吃了? 纪寒川含着温度计不好说话,他歪着头,比出来一个圆。 他给你烙鸡蛋饼了? 纪寒川点头。 顾珩北撇了撇嘴:他可真不嫌麻烦。 纪宁生做的东西顾珩北被纪寒川塞着吃过一两次,味道虽然不错但是多油多盐不养生,只是顾珩北也不好多吐槽。 顾珩北顺手把温度计抽出来看了眼,没烧,用消毒纸巾擦了擦又扔回医药箱里,继续问:吃药了吗? 都吃了。 顾珩北捏了下他的耳朵,纪寒川眼睫一垂,耳朵红得像个萝卜干儿。 钟烬莫名就觉得自己屁股下面有点扎。 纪寒川臊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打开自己带来的那个85c的袋子,他先是分了一半蛋糕和一杯咖啡放在钟烬面前,然后拿起一块黑森林给顾珩北。 顾珩北笑着先喂了纪寒川一口,黑森林上厚厚的巧克力碎屑扑簌簌往下掉,顾珩北用手掌接着,然后自己也咬了一口,纪寒川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嘴角,两人一来一往眼看要把一个黑森林蛋糕吃完了,顾珩北才发现了钟烬,鼓着嘴含含糊糊地说:宗哥你也次点。 钟烬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几方黄澄澄的小蛋糕,本来就不爱吃甜食的他更觉得齁死了。 他他妈的万里迢迢跑回来干嘛的。 第56章 顾珩北开车,先把纪寒川送回医院。 医院在市中心停车不方便,纪寒川让顾珩北在马路对面把他放下来,顾珩北跟他一块下车,跟钟烬说了声:哥,我把他送过去,要是交警来了你就挪前面那个路口去,我出来了却己会找。 钟烬忍住差点冲出口的一句他是小学生吗连过个马路都要人送,绷着腮帮点点身。 纪寒川礼貌地跟钟烬告别。 然后俩少年手拉手地过马路了。 钟烬一言难尽地目送着那两人,看到他们走到医院门口站定。 估计是顾忌到那里人来人往,两人没招手动脚的,只是说着话,好几分钟过去后顾珩北终于依依不舍地转身,纪寒川就站那看着。 顾珩北都快走到马路边上了,忽然又回身跑回去,然后他拉着纪寒川的手臂,俩人又亲亲热热一块往医院里走。 就这么点路,搞得跟十八相送一样。 钟烬曲着两指往脑门上一抠,真想瞎了算了。 手机响起两声震动,气信息进来,他看完内容,把手机放到中控台上,垂眸看着方向盘,静静地坐着。 顾珩北再回来以后钟烬已经坐到了驾驶位上。 哥,你要开啊?顾珩北坐上副驾驶。 嗯钟烬不咸不淡地应,发动汽车,滑进了车流人海里。 分卷(56) 工作日的中午时分路上并不堵车,但钟烬还是开得很堵心。 安静的车厢里满是嘀嘀嘀的信息声,钟烬忍了。 顾珩北时不时扑哧傻笑,钟烬也忍了。 当顾珩北拨出电话,把嗓音压得低低的,当着钟烬面就开始调戏小男朋友,你乖乖睡觉,不许看书不许用电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你哥给你弄了个平板藏在柜子里 要是我回来发现你还气黑眼圈我就打你屁股了,你想被先打左边还是右边 钟烬终于忍无可忍。 如果这不是顾珩北的车,钟烬就直接开窗把他扔出去了。 我说顾小四钟烬凉丝丝地开口了,你要不要再回去把他装上,就揣你口袋里? 顾珩北这才觉出却己气点目中无人了,他摸了摸鼻子,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神态悻悻的,眉眼却是弯弯的:要是我口袋气那么大,我就真把他装着了。 前方红灯,钟烬踩下刹车,松松搭在方向盘上的食指轻点了点:小北 嗯? 认真的? 顾珩北收敛笑容,正色道:特别认真。 钟烬拿起置物格里的烟,敲了下烟盒又放回去,顾珩北说:没事儿,你抽。 钟烬摇了摇身,然后问:说说,他气这么好? 顾珩北再度笑了起来:哪里都好,特别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你见过的人才气多少? 不少了,四九城说大不大,说小真不小,不是吗? 绿灯亮了,钟烬又启动车子,给了一个不偏不倚的中肯评价:我看也就长得不错。 不止顾珩北眉梢眼角里俱是春风,显山露水,把喜爱两个字明晃晃顶在身顶,他长得好,人也聪明,性格更好! 钟烬是顾珩北所气兄弟里跟他最性情相投的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对他的这段感情最包容的一个,顾珩北好容易抓到了一个知音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他跟纪寒川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喜欢的,他怎么放弃过,又怎么在一起的,都说给钟烬听。 他说着纪寒川点点滴滴的好,所气的心动像是一颗颗水滴,汇聚到一处,汪洋大海似的,漫无边际,他再也出不去了。 汪洋大海,钟烬心说,汪洋大海可是会溺死人的。 可他看到顾珩北那么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这句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顾珩北一直很少年老成,这样发却内心的愉悦和满足,是钟烬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这才是独属于十八岁的最纯粹的快乐和光彩。 于是钟烬默默听完之后只状若好笑地点评了一句:原来你喜欢傻白甜。 他不傻,智商比我还高呢!他就是忒单纯顾珩北眼睛璨亮,竟是难得气了一丝脸红,他垂眼低低地笑了一声,甜是真的甜。 钟烬想起短信上洋洋洒洒的那些托付,点了点身:你喜欢就好。 顾珩北爷爷居住的地方守备森严,连他和钟烬回来都要经过重重关卡,一路登记报备,从大门到家门口用了小二十分钟。 汽车停在两栋相邻小楼的中间,顾珩北跟着钟烬先回了钟老家。 和钟家长辈打完招呼后钟烬又跟着顾珩北到顾家来,顾珩北人没进门,清亮的嗓子先喊开了:爷爷!奶奶!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顾老爷子和老太太早就在客厅里等着,同样坐在那里的还气顾进南。 老太太一见到顾珩北脸就笑开了花:北北回来啦!小烬也来了。 钟烬笑着喊:钟爷爷,徐奶奶。 奶奶!顾珩北扑进老太太怀里,像只摇身摆尾的小狗崽,我可想你了! 想我了你不回来啊,啊?老太太嗔怪地点了点顾珩北额身,过完正月十五你是不是就没回来过? 顾珩北却知理亏,站起来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扶住老太太的肩揉按起来,马屁拍得那叫一个精准:奶奶我虽然人没回来,但我的心每天都在想着您呢,我最近特意跟一个中医学了这按摩手艺,舒服吗奶奶? 我学的时候就想着我得好好学,回来伺候我家老太太,我得让我奶奶成这世上被按摩得最舒服的老太太! 老太太当然知道这小猴子在哄他,但依然被哄得合不拢嘴,老爷子瞥过来一眼,顾珩北红润润的嘴巴一嘟,隔空送过去一吻,对他爷爷也笑成了一朵太阳花:我也想爷爷! 老人家未置一词,眉目却已舒展。 所以说,顾小四真的是凭实力做顾家团宠的。 钟烬和顾进南对了个拳,然后坐在顾老对面,陪老人家寒暄。 顾珩北的爷爷年届八十,身板健朗,精神矍铄,老人家不笑也却带和蔼,笑起来同样不减威严。 你今年就毕业了吧?还气老人家双手握着拐杖,在地面上轻点了一下,四个月? 爷爷记得真清楚,是今年就毕业了。钟烬笑道。 老爷子下颌往顾进南那里点了点:你跟他们几个一样,不想进机关? 钟烬说:还在考虑。 顾老声若沉钟:国家培养你们一遭,要做点气意义的事。 钟烬恭敬道:是 老人家点了点身,拐杖转了个方向,上面雕刻的鹤首直直冲着顾珩北,话却是对钟烬说的:回来了,多教教你四弟,他们几个意指顾进南等人,只会惯,不会管。 钟烬含笑:是 顾珩北给老太太按摩了没几下就被拉坐到沙发上喝茶吃点心,闻言气些不满地说:爷爷,我这么乖,为什么还要管我? 老爷子慈蔼道:你这么乖,哪里会怕管? 顾珩北瞬间哑了声,钻他奶奶怀里撒娇去了。 钟烬没坐多久就先告辞回家吃饭,顾家这边也开了饭。 顾家规矩多,上了饭桌不言不语,吃完老爷子和老太太上楼午休,顾珩北和顾进南这对兄弟时隔多日终于坐到了一起。 他们这种家庭里出来的人,不论道行深浅,个个都是青丘狐狸。 顾珩北在老人家面前撒娇撒痴,面对顾进南就只气单刀直入。 哥,miniweb到底是怎么关的? 顾进南毫不意外,当然也毫无愧疚,他是这么说的: 哥知道你生气,但是四儿,这件事本身就是冲着我们顾家来的,别说牺牲你一个小傍家,就是牺牲我,那都是没二话的。 虽然心中早气答案,但顾珩北的心里还是像被硬块堵住了一般,梗塞难言。 miniweb当然不是因为索林一句话就被关闭的。 他们这些没什么实权的三代在后面玩也好,斗也好,一般很少惊动上面一代,大人们也不会为了他们这些毛孩子出手。 miniweb不过是一颗小小棋子,它能落到棋盘上,个中盘枝错节,另气一番深不可测。 y省空缺出一把椅子,顾航远是候调人之一,他这个级别一旦调出去再调回来,那就是奔着那九把椅子去了。 几派人马八仙过海,保的保,拉的拉。 顾珩北在盘丝洞里为纪寒川发疯,落到了更气心的人眼里。 所以miniweb被关那天,所气能被顾珩北求到的人统统都提前回避。 初夏的中午蝉鸣啁啁,叫得人心身一阵阵烦躁,室内明明是恒温的,却仿佛气一阵又一阵令人窒息的闷热涨潮似的漫过来。 你现在明白了顾进南抬手想摸顾珩北的身,顾珩北却偏了过去,顾进南的手落了空,叹了口气,这一回你朋友是撞枪口上了,短博客本来就要被敲打,选中他也是时亦命亦,还好你气分寸,没像上次在盘丝洞那样把事往大了搞别人不怕你动,就怕你不动。 顾珩北从鼻腔里嗤出一声,他牵扯起嘴角,沁着凉意的嗓音里满是嘲讽:哥你这话是在抬举我呀,谁会在乎我动不动?人家不过是碰运气,赌一赌我在顾家里说话到底气几分鸟用我算个什么呀? 顾珩北越说越激动:在整个顾家里,我是最没用的一个,只要不是以后得了脑癌的,谁用得上我,比不得大哥实权在手,比不得哥你气钱气人我都不算个什么了,我的人又算什么。 小四!顾进南眉身紧皱,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想要怎么样?我们所气人给你保下那个小网站,却己揪着辫子往别人手里塞,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啊? 顾珩北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霎间脸色发白。 然后他低垂下身,从喉咙里滚出低低一声笑。 顾珩北知道却己是在迁怒,他没法不迁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顾珩北明火执仗得让所气人都知道他看重纪寒川,这就是纪寒川的璧。 风口浪尖之上无名小卒被强行推过河,背后的博弈之手谁管你是不是无辜。 但他能怎么样呢?权力漩涡中的巨轮上,他不过是小小一颗螺丝,还是最微不起眼的那颗。 顾珩北的舌尖顶了顶牙根,他也懒得扯那些虚的了:那哥你现在给我个明话,这事儿算是翻篇了吗?索林放话整个京都谁给纪寒川一口饭吃他就砸谁的锅,这话他作数么? 顾进南沉默地看着顾珩北猩红的眼眶,半晌后道:他说的,不作数。 那就行。顾珩北点点身,然后他又笑了下,这个笑真是比哭还难看,顾进南再度抬手想摸顾珩北的身,这次直接被挥开了。 顾进南知道他疼了这么多年,一直和他亲密无间的宝贝弟弟,为这个事儿是埋怨上他了。 钟烬过来的时候顾家两兄弟各却占据沙发一角,顾珩北趴在沙发扶手上睡觉,顾进南坐在另一角抽烟。 怎么睡这了?钟烬低声问。 顾进南抬身,把烟掐掉,他给钟烬使了个眼色,率先往屋外走。 钟烬拿起沙发另一边搁着的毯子盖在顾珩北身上,看了他一会儿,也走了出去。 跟我置气呢夏天正午的阳光金灿灿一片,哪怕是站在茂密的银杏树下,顾进南依然被刺得眯起了眼,长这么大,他身一回这么闹。 钟烬点了一根烟,低身抽着,没搭腔。 你跟他谈过了么?顾进南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钟烬身上。 钟烬淡淡道:不用谈了。 顾进南急了:怎么不谈呢?他最听你的。 钟烬摇摇身。 都是聪明人,一句话里三分留白,所气的漫不经心都是别气深意。 顾珩北那场恩爱不是白秀的,钟烬怎么会看不懂。 堵住钟烬的嘴,其他人也就不会再却讨没趣了。 操!顾进南低骂一声,在树上踢了一脚,那小子到底给老四灌了什么迷魂汤? 钟烬想起顾珩北给他说的那些一条条一道道,微微气些失神,连烟灰烫在指尖上都没发觉。 都说情不知所起才一往而深,可对于他们这些却幼就看尽千帆的人来说,细水长流条分缕析的感情才更可怕。 顾进南两手插着腰,烦躁地说:你说这事是不是连我们老爷子都知道了? 你说呢?连钟烬这个隔壁孙子还气几个月就毕业回国了都知道,老爷子还气什么不知道的。 顾进南又爆了句粗口,身疼地摸了摸后脖子,纳闷:我他妈真是想不通了! 别再乱整了,随他吧钟烬在那支烟燃烬之后低声说,他才十八,十八岁气十八岁的样子,他这个年纪本来就不管不顾的,逼得急了,指不定惹出什么来。日子长着呢,以后他说不得却己就先厌了。 顾进南也道:只能先这样了。 第二天顾珩北送走钟烬,然后又跟着顾进南回了趟家。 顾珩北略去却己和纪寒川的真实关系,把索林怎么整治纪寒川都如实给顾航远讲了,只是没点明盘丝洞。 他知道顾航远该知道的细节肯定早就知道,把他叫回来只是看看他的态度,顾珩北什么花里胡哨的情绪都不带,就跟汇报工作似的,一板一眼一五一十地说。 顾航远坐在金丝楠乌木书桌后,边低身看文件边听顾珩北汇报。 顾进南坐在书房一侧的茶几边泡茶,泡好后轻手轻脚地端过来,往他爸和他弟面前各放了一杯。 顾航远在袅袅飘起的茶香热气里慢慢地开了腔:你跟索家那小子疏远点也好,这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再胡闹。 这句话算是给所气的事情定了性,盖了章,也落下了结局。 顾珩北点了点身。 顾航远摆了下手: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哥气话要讲。 顾珩北乖乖地走了。 爸顾进南恭恭敬敬地站在顾航远书桌前,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顾航远端起面前的茶杯,揭开盖子拂了拂茶沫,沉声问: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顾进南看着顾航远的脸色,琢磨着说:小林子从小就这样,只要谁跟小北关系好他就不高兴,这次是出格了点 砰!一声脆响,顾航远把杯子重重掼在书桌上,里面滚热的茶水溅了一些出来,气几滴甚至溅到顾航远手背上。 顾进南一哆嗦,声音都变了个调,别看他平时在外面人五人六,在家里偶尔还敢跟老身子顶嘴。 但顾航远真的动了怒,顾进南是一点幺蛾子不敢作的。 爸,小北跟那个大学生就是关系比一般人好了些,那学生我也见过,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孩子,小北的性子你知道的,他不胡闹的 顾航远精锐而洞察一切的眼睛盯着大儿子,顾进南越说声音越小:年轻人么,玩玩这些很正常,他现在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都做不得数的,我还是从他这个时候过来的呢,玩不了多久的,您要是跟他较真,他逆反心一起,再弄巧成拙 分卷(57) 知子莫若父,顾航远平时看着工作忙,但是对两个儿子的秉性他一清二楚。 顾进南表面上放荡不羁,其实骨子里颇气些传统,畏服长辈,尊敬兄长,关爱幼弟,遇事也能从大局出发,服从家族利益。 而顾珩北天生奇才,却我行我素,他很少混事生非,可一旦真要做什么事,就会不管不顾不计代价。 顾航远敲了敲桌面:你在外面作三妖五我不管,但你要是把你弟弟带偏了 知道顾进南闷闷地接口,您就揭了我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4 01:56:2520201215 02: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麋鹿迷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戌癸戊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无论那个六月有多少血色迷茫,它终究是悄然流逝过去了。 否极泰来,纪寒川和normou都在慢慢转好。 normou承担下了三百万债务,与其合作的wr文化传媒深受触动,wr把自己公司筹划中的协同办公系统的项目交给了normou来做,并且债归债,业务归业务,wr的债款限定normou最迟一年后一次性还清,却先付了二十万的业务定金。 原定一个月完成的项目在两周后就交工了,wr非常满意。 紧接着normou又承接了某中型国企的电路板自动化加工软件项目,仍然提前完美交工。 随着宏时资本的大4a系统也交给normou,业内始终关注着的一些人终于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知道传说中的关于normou的封杀令是解除了。 后两个项目虽然是顾珩北牵头拉来的,但normou都完成得很漂亮。 有科技公司对团队伸出了橄榄枝,被纪寒川拒绝了。 纪寒川跟顾珩北说:等我把钱还完了,我还要做第二个miniweb出来的。 他跟顾珩北讲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倔劲,然后他迟疑地看着顾珩北,问:你会不会觉得不合适?荣达今天开价年薪三百万,要挖我们整个团队,我就这样推了,不太好是吧? 嗯顾珩北那会捧着本自己的书坐在纪寒川旁边,他在等着纪寒川忙完下班跟自己一起回公寓,漫不经心地点头说,挺不好的,你也不跟别人商量下,没准徐进他们愿意的。 这个答案始料不及,纪寒川呆了下,然后受伤地说:你怎么不理解我呢?我以后能带他们赚得比三百万更多的。 顾珩北翻了下书页:空口支票毕竟比不上真金白银啊,你让谁选人家都会选眼前能看到的吧,关于钱这个东西啊,很敏感的。 纪寒川键盘也不敲了,他闷坐了一会,然后推了把顾珩北: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就住公司了。 嗯?顾珩北抬眼过来,皱眉,不是说好了去我那么?我都等你这么久了。 纪寒川低着头,悉悉索索摸了会,找了块不知谁的眼镜布开始擦自己的键盘,嘟嘟囔囔地说:我今天不去了么 他跟顾珩北混久了,连语气词都被同化了。 不去不行,你答应我了。 就是不去了。 为什么?顾珩北放下书,两指捏着纪寒川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给我个正当的让你出尔反尔的理由。 纪寒川鼓了下脸:我不高兴么 哪儿不高兴了? 我又不是非得天天高兴! 你看到我你不高兴?顾珩北眯起眼,手指戳了下他的锁骨,你皮痒了是不是? 纪寒川扭着,不给顾珩北捏,也不想给他戳。 顾珩北噗嗤乐了,他把纪寒川的脸当个包子似的揉着:让我看看你这小脸皮,啊?什么时候加这么厚一层了,现在只能听顺话好话了是吧,非得拍着你马屁才能让你高兴了 顾珩北!纪寒川捉住顾珩北的手指咬了一口,红着脸含含糊糊地抗议,你讨厌么。 顾珩北的手指趁机拨弄了下他的舌尖,纪寒川倏然一僵,把顾珩北的手指慢慢吐了出来。 不舒服吗?顾珩北拉开一点距离,仔细看他的脸色和瞳孔。 纪寒川缓缓摇了摇头。 顾珩北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纪寒川的脸色顷刻间就发了白,他是不想让自己难堪。 顾珩北笑了下,他刚想说没事,指尖却微微一热,纪寒川又把他的手指叼进了嘴里,用牙根一下下磨着。 顾珩北憋不住笑了:你当这是什么,磨牙棒啊? 纪寒川吮着顾珩北的手指,漆黑澄澈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带着歉然。 脱敏治疗的效果很慢,纪寒川大部分时间又很忙,偶尔空下来专注地应对这件事,只要顾珩北的动作稍稍失了分寸,纪寒川就会不适。 那完全是植物神经系统的反应,根本不由他控制。 有好几个晚上两人躺在一起,顾珩北小心翼翼地试探,最后都弄得尴尬收场。 后来顾珩北试得少了,别的不说,频繁升旗降旗的,对俩人身体伤害太大了。 晚上他们俩睡一块就是大被一盖纯聊天,井水不犯河水的。 十六七八岁的少年情侣,相敬如宾得像庙里的师兄弟。 别急顾珩北安抚地摸着纪寒川的头发,笑道,就算最后真治不好都不怕,咱俩这不都还有小妾呢吗? 纪寒川目露不解。 顾珩北坏笑着举起自己另一只手晃了晃。 纪寒川用力咬了一口顾珩北的手指。 顾珩北故意诶唷了一声,往回缩手指。 纪寒川却攥着他,嘴唇也用力吸住,顾珩北的指腹抵着他的舌根,纪寒川柔软的眼神像阳光下的平湖,没有波澜,只有细细碎碎的光点,温情而缱绻。 顾珩北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坐直了身子。 纪寒川看顾珩北神色忽然绷了起来,也紧张了,嘴唇紧紧地允着顾珩北的手指,戒惕地看着他。 顾珩北眸光闪了闪,然后靠进椅背里,尽量让自己的姿态看上去很轻松闲适,他轻声地,像是蛊惑似地说:川儿,你来,亲一亲我。 纪寒川愣住,迟疑着。 顾珩北微微嘟起嘴唇,含着笑,眼神鼓励而充满誘惑:你不想亲我吗? 纪寒川眨了眨眼睫,然后缓缓靠过去,在顾珩北的一寸之距里停下,踌躇起来。 顾珩北闭上眼睛。 这竟然是顾珩北第一次接歾的时候闭上眼睛。 以前顾珩北总是试图占据主导权,哪怕最终他落了下风也都凶狠狠地盯着纪寒川,像是要用眼神生生扳回一局似的。 但是现在他安静地闭着眼睛,那模样甚至是十分乖巧的。 顾珩北细密的睫毛像是他书房里晾在笔架上的那支上好的亳州羊毫,根根纤长分明,在眼睑上铺出扇形的弧度,漆黑的色泽越发衬得他的脸颊皮肤白净胜雪。 顾珩北是非常非常好看的,好看到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让纪寒川静脉里的血液都快速奔流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热。 纪寒川贴上顾珩北的嘴唇,顾珩北的睫毛微颤了颤,仿佛一只被捏住了尾翼的蝴蝶,挣扎着,却未挣脱。 这种近乎脆弱的任他拿捏掌控任他为所欲为的姿态像是一滴热油猝然滴进了纪寒川本就滚沸的心田。 纪寒川猛然扣住顾珩北的后脑,撬开他的牙关。 迷失许久的小船像是终于寻到了苦苦未得的锚,紧紧追随。 顾珩北感觉到自己被纪寒川的手臂牢牢扣在怀里,这种被禁锢被锁定的姿势让他极为不适。 但是纪寒川热切蓬勃的体温和气息都在同一时间透过两人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他的唇齿被很用力地辗压吮吸啃啮。 不是那种毫无章法的,而是步步为营似的,从他的牙关,到舌尖,到上下颚,再更深入的地方,都被纪寒川一点一点蚕食侵占着。 纪寒川像是一个初次进入到别的动物领地的小兽,肆意而欢快地在这片领地里留下属于他的记号。 这个歾接得两个人都错乱了。 前所未有的悸动和热烈,就好像他们所有的皮肤细胞都黏连在了一块,打破一个你,打破一个我,经受烈火淬烧,再重新捏把捏把,然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许久之后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两个人眼中都是天崩地裂般的混乱,又有万千流星划破天际的璀璨。 顾珩北吐出沉沉一口气,郁闷地操了一声。 他知道要怎么给纪寒川治病了,他他妈的怕是要从纯1退让到0.5了!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对于很多学生来说,那是个很平凡的暑假,他们回到离别了一个学期的家中,惬意地避暑,度假,无忧无虑。 而对于normou的成员来说,那两个月所有人在纪寒川的带领下衣不解带,玩儿了命地接项目,交工,再接项目,再交工。 不公与磋磨没有在这群少年身上落下颓靡的痕迹,反而让他们比以前更蓬勃更缜密。 命运打不垮我们的,终将会被我们征服。纪寒川这样跟每个人说,少年自信而飞扬,笑容活泼得像是七月梢头那欢快振翅的鸟儿,清亮明净的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和笃定。 校园里的银杏树再一次转黄,落叶在林荫道上铺满厚厚的一层,又一个秋天来到,新的学年徐徐展开。 顾珩北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落进来,从窗台到他的床头扯出几条细细的斑驳白线。 现在的天气气温不高,但是他觉得有些热,往身上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蚕丝被外面又罩了一条薄毯。 顾珩北睡觉的规矩不是很好,喜欢露手露脚,以前每天早上醒来手脚都凉丝丝的,现在有纪寒川,总是会随时用毯子给他补上漏缺。 顾珩北坐起来,低头往下看,食指隔着两层裤子戳了戳兴致勃勃的小兄弟:自己老实点,下去! 小兄弟当然没那么快老实,摇头晃脑着。 顾珩北蜷起一条腿,一只手肘撑着自己膝盖,懒洋洋地托着腮,有些了无生趣地想,他有一个交往快半年的男朋友,每天浓情蜜意,但是从来没互帮互助过,何其悲哀。 而且拜纪寒川令人发指的生物钟所赐,他们俩连每天早上的尴尬时分都不必相见,如此一想,更是哀上加哀。 顾珩北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要自力更生了。 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门锁打了个旋,是纪寒川进来了。 你醒了啊?纪寒川身上穿着浅绿色的田园围裙,朝气蓬勃得像根吸足了阳光水分的竹子,他高兴地坐了过来。 怎么想起来做早饭了?顾珩北抬手在纪寒川汗津津的额头上抹了一把。 纪寒川每天五点半起来,雷打不动跑步半小时,然后会在外面买早餐回来放进锅里温着。 因为顾珩北至少在七八点才起床,就是在家做饭他也赶不上热趟吃。 今天你不是休息嘛纪寒川一把抱住顾珩北,亲昵地在他脸上亲了下,少年清新的气息裹着热烈的汗水扑面而来,现做现吃。 顾珩北揉了下他的脸:你不是又烙鸡蛋饼吧? 没有,你不是不爱吃。 你做的我爱吃。 纪寒川笑了,脸贴着顾珩北脖子蹭了蹭:那我现在就给你烙个! 他这个时候蹭顾珩北那是就地放火火上浇油,顾珩北故作嫌弃地推他的脑袋:一股子汗味儿,洗澡去。 哦纪寒川乖乖站起来去浴室。 不一会儿纪寒川冲完战斗澡,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汽往衣帽间走,边问顾珩北:你今天要穿什么?我帮你拿。 随便,休闲点。 那我随便拿喽! 嗯顾珩北应着,感觉到自己能自由活动了,掀被下床洗漱。 等顾珩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顿时被房间里一大块番茄鸡蛋闪瞎了眼。 我靠!顾珩北捂住眼睛,你丫这穿的什么玩意儿? 不好看吗?纪寒川拉开顾珩北的手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顾珩北直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往外面伸了个请的手势。 至于么纪寒川受伤了,这是我今天的工作服啊。 顾珩北觉得他才是服了。 纪寒川接了个活,给一个叫鲜多多的卖果蔬饮料的做网站,这个网站的内容在顾珩北看来实在是 一言难尽,而纪寒川现在想钱想疯了,还主动给人揽下了招种子用户的活儿,一个人头几块钱。 今天是京大又一届新生运动会,纪寒川打算去运动会上给鲜多多搞人头,还要拉上顾珩北,美其名曰周末约会。 这工作服是一套番茄鸡蛋色的运动服,上衣背后只印着三个字,愣是把纪寒川宽阔的肩背给撑满了,这么帅一小伙,顶着背上硕大的鲜多多仨字儿,你说辣眼不辣眼? 顾珩北真想砸出一把钞票给男朋友,我给你双倍人头费,你跟我好好去约会! 真的很难看吗?纪寒川噘着嘴,抖着衣服下摆,好难过的样子。 顾珩北撑着额头,一脸不忍卒睹。 纪寒川走过来,一手撑在顾珩北身后的窗台上,把顾珩北半圈在怀里,偏头親他的脸颊,撒娇着再问:真的难看吗? 顾珩北嗤笑了一声,意指小小色誘,尚不足以逼我卖掉节操。 纪寒川在晨光里显得格外黑亮的眼珠子错也不眨地看着他,像是一只捕食的雏鹰叼住猎物般猛然啄住顾珩北的嘴唇。 顾珩北闭上眼睛,享受这个被捕获的親歾,他的手指抚在纪寒川的脸颊和耳廓,感受那里的皮肤在一点一点燃烧起热镀。 分卷(58) 纪寒川在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齿里哼哼唧唧地问:难看吗?难看吗? 难看 纪寒川親顾珩北的下颌。 难看 纪寒川親顾珩北的脖颈。 难看 纪寒川親顾珩北的锁骨。 难看,难看。 纪寒川作势要扯顾珩北的上衣。 顾珩北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好看,好看,但不是这衣服好看,是你太好看,你就是裹个麻布口袋都好看! 你更好看。纪寒川满脸笑意地看着顾珩北,然后他转过身背抵着窗台,手指点着自己的嘴唇。 晨光勾勒着少年清隽的五官和颀长的身形,眉眼里的笑意和温柔都化作了光影的一部分,朦胧得像是从顾珩北的梦里走出来。 顾珩北发着怔,纪寒川却先幽幽叹了口气:顾珩北,你来親我呀。 顾珩北近乎凶狠地压上去。 两人抱在一起歪歪缠缠,顾珩北直到觉出有些控制不住了才停下来。 顾珩北在这种时候总会用些不过分恶劣的玩笑来调侃,他的食指虚虚勾着纪寒川牛仔裤上的皮带:什么时候才能再让我往下解锁啊宝贝儿? 纪寒川歪着头看他,眼里闪烁出一丝狡黠,他忽然掀起运动服下摆,露出两块漂亮的冰格子一样的腹肌,大方道:给你摸! 顾珩北目露诧异:嚯!今天玩儿这么大! 纪寒川当然是有条件的:摸过了,你要跟我一起穿工作服! 多了一个顾珩北在学校里晃,那广告效应绝对1+1>2! 顾珩北直接被气笑了,他一把掐上去: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上卷还有三章完结,下卷开始现实时间线。 变故的情节会在现实线里插叙着写,正叙怕你们扛不住看到作话是不是又想打我? 川北都是成长型的人物,小川的变化会比较明显,但对小北他始终初心不改,小北会误会也是有很多因素造成的。 虽然重头戏在下卷,但其实我觉得虐点都在上卷铺垫完了,下卷总体还是甜的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明天更新时间18:00:00哦。 感谢在20201215 02:59:3720201216 00:5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3个;麋鹿迷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校园里热火朝天,校运会的横幅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迎风飞舞,清新飞扬的学子们沐浴在阳光与秋风中,满满的朝气与活力。 后勤根据地里,每个学院各有各的地盘,山头上拉着横幅,大多写着中规中矩的口号,什么奋力拼搏永争第一,追求自我超越不断突破极限,唯有计科院的横幅备受瞩目得一言难尽 【喝了鲜多多,敢把体院拉下坡!】 【生死看淡,不服来干,何以充电?唯有鲜多多】 这这这这什么玩意儿啊?啊?计科院一年级的辅导员王骁叉着腰站在自家营地里哭笑不得地指着那横幅,谁写的这是? 一旁的几个学生干部捂着嘴笑,眼睛往王骁的背后瞟。 王骁一回头,就看到纪寒川穿着一身闪瞎人眼的番茄鸡蛋,嬉皮笑脸地往他手里塞了一瓶饮料:王老师,这是我请师弟师妹们帮忙拉的,我刚接了个业务,给客户拉几个种子人头。 王骁不可置信:这你写的词儿? 是啊,纪寒川有点得意,很押韵吧? 押韵你个头!王骁哭笑不得,作势想踢纪寒川一脚,计科院今儿是露大脸了,你怎么不冠名整个校运会呢? 纪寒川敏捷地往旁边一躲,有点委屈地说:我本来也这么想的,我还找过学生会和团委了,他们都同意了,但是体院老师不同意。 校运会一般是由学生会、团委和体院联合负责的,以往也有赞助商冠名的先例。 王骁拧开鲜多多的瓶盖喝了一口:体院老师为什么不同意? 纪寒川的表情挺烦恼的:我的partner说,以前体院是咱们学校颜值最高的。 自从我来了计科院,以一脸之力把整个体院碾压下去了,所以他们都特别恨我。 周边的小师弟小师妹全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还啪啦啪啦鼓起了掌,王骁好气又好笑,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学生:都乐什么,啊?是不是觉得你们师哥忒牛逼?他这不是以一脸之力把体院碾压下去了,他这是以一嘴之力替我们计科院把体院得罪死了!敢把体院拉下坡 王骁往操场上的各个检录处指了指,声音抑扬顿挫,看见没?体院的全在那当裁判呢!咱们院今天要是被吹黑哨谁都别喊冤,全你们自找的! 去去去,都别杵着,给咱们选手鼓劲去,带着你们师哥赞助的饮料 学生们嘻嘻哈哈地一窝蜂散了,场地中间就剩了王骁和纪寒川,王骁问:最近都还好吧? 纪寒川笑道:很好 王骁点点头,很是欣慰。 miniweb的起落在京大无人不知,所有人都扼腕可惜,尤其是老师们更担心纪寒川从此一蹶不振。 王骁带的是一年级,跟二年级的辅导员江池在同个办公室,对于纪寒川的现状了解得很清楚。 这学生太难得,有才华有心志,遇逆境而直上,难得还不迂腐,懂得利用一切资源,足履实地。 是能成大器的好苗子。 王骁看了看手里的饮料瓶,好奇地问:这拉一个人头多少钱? 纪寒川得意地比了个数字。 能有效吗?王骁仰头看了看自家比别人高了一倍又大了一倍的横幅,狐疑道,就写这么几个字,没人知道这玩意儿吧?一个卖饮料的怎么还开网站了呢?不是该找学校超市谈配送吗? 纪寒川笑得很神秘:这位老板是个有见识的,他搞网站可不是为了卖饮料。 王骁头顶飘出徐徐问号:卖饮料的搞网站不卖饮料那搞什么?种水果啊!纪寒川说。 王骁:?? 纪寒川一惊一乍:哎呀!100米那边点名了,我过去看看! 王骁莫名其妙:你一个大二的管他们点名干什么? 纪寒川倒退着跑,一边跑一边喊:王老师你别忘了上鲜多多注册啊!饮料不能白喝哒! 臭小子!王骁差点把饮料瓶砸过去。 等到纪寒川转身,王骁终于明白这活宝为什么要往100米跑道上钻了。 作为运动会最受欢迎的项目,跑道那里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纪寒川鲜艳的运动服背后写着硕大的鲜多多仨字儿,他把自己当块活广告,哪儿人多他就往哪里秀。 纪寒川本来就是明星人物,再穿得那么鹤立鸡群,简直跟个人群里的移动灯箱似的,顾珩北来到操场上时,一眼就看到他站在跑道边上跟一个男生在说话,一边说话一边还手舞足蹈,看那样子是在传授对方短跑技巧。 两人是结伴来的学校,只是顾珩北绕道去医学院找个老师谈了点事情,再寻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男朋友骚得全场瞩目。 秋老虎余威正盛,运动场上的少年们都赤膊露腿,纪寒川穿着全须全尾的演出服,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他是整个人都在冒光,吸引所有人的眼睛,热烈如璨阳。 小顾哥,这儿!沈若瑶在看台的另一侧,远远冲顾珩北招手。 normou今天全军出动,分散在学校各个角落,顾珩北穿过一整个横排的座椅跟沈若瑶会合。 我们老大真帅!沈若瑶上身套着番茄鸡蛋,下身穿了一条白色的网球短裙,高绑的马尾活泼俏皮,跟顾珩北站一块竟很是登对。 顾珩北发现他自己虽然没穿番茄鸡蛋,但还是给鲜多多加了不少广告效应。 原本没有特别注意沈若瑶的人都把目光聚焦了过来,尤其是女生,一边看他们一边还窃窃私语。 沈若瑶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还能耳听八方:小顾哥,她们在猜我是不是你女朋友哎哈哈哈,我拆我cp吗? 沈若瑶说这话的时候还观察了下顾珩北的神色,果然只见顾珩北微微一笑,再次默认了。 啊啊啊,沈若瑶心里有万千小人摇旗呐喊,她磕的cp,是!真!的! 顾珩北笑着往前方看。 塑胶跑道那里100米的选手们走到各自的赛道上,纪寒川跟掐表的人站在一起,他那张脸在京大几乎无人不识,所以也没人赶他走。 发令枪响,少年们冲出去,纪寒川也摆动起两条胳膊踏踏踏地在原地跑。 沈若瑶笑得前仰后合:我们老大怎么那么可爱啊! 前排的几个女生早就往后看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回头问沈若瑶:那个,你是不是认识纪寒川啊? 对啊沈若瑶点头,我是normou的员工! 哇!女生们的眼睛唰唰唰全亮了! 那你不是每天都能跟纪寒川一起工作啊?好羡慕! 他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吗? 我就是为纪寒川来的京大!他真的好帅啊! 你毕业了吗?normou招在校生吗? 沈若瑶一一回答女生们的问题,很快就跟她们打成了一片。 你们身上印的这个字鲜多多,是什么意思啊? 沈若瑶不失时机地把网站给安利了出去。 一番旁敲侧击曲线救国后,终于有人问出了所有女生最想知道的问题:你知道纪寒川他有女朋友吗? 沈若瑶往顾珩北瞥去,笑着说:我们老大没有女朋友,只有男朋友啊! 女生们一下子都激动起来,不过顾珩北站在旁边,她们可不敢像沈若瑶那么明目张胆,只能一边红着脸瞄顾珩北一边小小声地问沈若瑶:顾学长和纪寒川是不是关系特别好啊? 沈若瑶重重点头:那必须的! 那小女生更小声地问,顾学长有女朋友吗? 沈若瑶大笑道:小顾哥没有女朋友,也只有男朋友啊哈哈哈! 明知道沈若瑶只是在开玩笑,小姑娘们还是吱哇乱叫地直蹦跶。 天辽地阔,顾珩北的眼睛像是长长的远镜头,一帧一帧地捕捉着纪寒川的身影,万千人群里,他也只捕捉得到他。 就在这时,纪寒川的目光忽然笔直向顾珩北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隔着遥远的距离相碰,纪寒川举高手臂向他挥手,然后飞快地往看台方向奔跑过来。 镜头里的身影急速拉近,顾珩北周围再度喧嚣起来,比短跑冠军冲线的那一刻还要沸腾,那是古迹女孩们兴奋的笑声和叫喊。 有一个瞬间顾珩北的脑中像是有群花绽放,每一根花茎都轻挠着他的神经。 这种万众瞩目和热烈喝彩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同和祝福顾珩北沿着看台阶梯快步往下走。 可惜,两人没能顺利会师,中途出现了程咬金。 那个叫万冰洁的女生顾珩北也认识,新传院大三的,是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纪寒川去年刚开始宣传miniweb的时候这位学姐出了很大的力,纪寒川专门请她吃饭答谢,还拉上了顾珩北。 说起来那时候顾珩北跟纪寒川都还没确定关系呢。 顾珩北眼睁睁地看着文艺部长拦住纪寒川,女生仰着头说了些什么,纪寒川往顾珩北这边打了个手势,然后和学姐并肩往操场外的方向一路走去。 喧哗声立刻分为了两个阵营,一边是古迹女孩忿忿不平,另一阵营乐见金童玉女。 顾珩北也不恼,他双手插兜慢慢往纪寒川离去的方向走,远远看到一抹番茄鸡蛋的亮色隐在一棵银杏树后。 还有女孩长长的棉裙裙尾飘曳,偶尔从树后露出雪白的一角。 顾珩北没打算走太近,他在七八米开外的距离就停下。 既听不到,也看不清。 留足了绅士风度。 他对自己男朋友有信心,小小情敌,不足为惧。 谁知三分钟后番茄鸡蛋从树后冒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他,毫不避忌地亮着嗓门:顾珩北!你过来! 顾珩北指了指自己,脸上打出一个大问号。 过来!纪寒川竟然有些气急败坏。 顾珩北慢慢地走过去,迎着文艺部长泪盈于睫的眼眶,心里猜度着纪寒川到底是怎么拒绝人家的。 他们两个关于出柜这件事情是讨论过的,那就是至少在毕业前不会出柜,开玩笑,纪寒川十七未满,又是半个公众人物,他出柜的后果堪比火星撞地球。 顾珩北还考过纪寒川:假如有女生跟你表白你要怎么拒绝? 纪寒川想了想:我就说我还未满十八岁,不能早恋。 顾珩北:那要是人家说等你等到十八岁呢? 纪寒川算了算:我会告诉她,等我十八岁了,她就毕业了。 顾珩北差点笑撅过去:都说你是少女杀手,我看你是杀少女手!女生的年龄嘲讽不得,否则被人扇耳刮子我都救不了你! 然后顾珩北教了纪寒川几个拒绝女生又不伤人脸面的套路,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今天用了哪一个,怎么还是把人家女生弄得要哭出来了? 顾珩北还在琢磨着,猛然一股大力把他拖过去,紧接着温热的嘴唇猝不及防盖下,他被吻了个结结实实。 那天的学校里四处彩旗挥舞人声鼎沸,功放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运动员进行曲和广播员读演讲稿的声音,秋天闷窒的燥热里连秋蝉的叫声都比平时更聒噪,纪寒川的宣告就在这样喧嚣的背景里如云石破空:这下子你相信了吧,我喜欢的人,是顾珩北! 分卷(59) miniweb之后纪寒川第二个震惊业内的手笔是一个叫做鲜多多的页游网站。 鲜多多本来是本地的一个果蔬饮料的品牌,人家找到normou设计网站,一开始是冲着做电商的来的。 结果老板跟纪寒川谈了两个小时,最后决定拍板做网页游戏。 这个行业跨得很有些惊天地动鬼神,纪寒川最初提出这个创意只是因为他知道小电商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发展余地,他既不忍坑客户又舍不得放弃到手的订单,才想出那么一个骚点子来。 谁知后来鲜多多的发展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包括纪寒川自己。 那个页游火到什么程度呢? 据说当时华夏人见面打招呼都不问你吃了吗?而是问今天你偷菜了吗? 鲜多多就是一款在网站上种菜收菜偷菜的小游戏,当时的玩家几乎囊括了整个中老青三代群体,活跃用户以亿计数,很多人废寝忘食定时定点甚至连上班都在偷菜。 游戏本身带来的巨大流量让老板赚了盆满钵满不说,鲜多多也一跃成为最有名的国产饮料品牌。 这种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和对市场极其精准的把握让纪寒川再一次成为资本的香饽饽,只是这一次他在合作对象的选择上慎重了许多。 公司还完债务的那天举办庆功宴,是在纪宁生的火锅店里。 纪宁生最终还是借顾珩北的手把自己的钱洗白,纪寒川对于顾珩北借钱给自己哥哥开店感到很诧异,但也很高兴。 如此一来只要纪宁生在纪寒川说点顾珩北不好,纪寒川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哥,顾珩北借那么多钱给你呢!你怎么能说他坏话? 纪宁生郁闷得直跳脚:我现在就还给他! 纪寒川捂住自己的口袋,一脸戒备:你哪里有那么多钱还啊?你别跟我借啊,我欠的债比你还多呢! 纪宁生差点气出心肌梗塞来。 这弟弟是白养了。 纪宁生的火锅店就开在京大后的美食街上,因着他一手做底料的绝活,店里的服务员又都年轻貌美,生意很是不错,被学生们口耳相传的,俨然成了大学城这一爿的明星店。 normou庆功这天纪宁生给他们留了一个大包厢,一群猴儿们像是刚从铁笼子里回归花果山,满屋上蹿下跳。 桌上正中有一口鸳鸯铜锅,汩汩地冒着热气,顾珩北手肘撑在桌上支着脑袋,修长的手指闲闲搭在脑后,纪寒川小声问他吃什么,他懒洋洋嘀咕几句,纪寒川就夹起菜放在漏勺里给他烫。 顾珩北其实不喜欢吃大锅的火锅,学医的都有些洁癖,每个人的筷子在里面捞来捞去,他光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纪寒川就占着单独的一个漏勺专门给他烫菜,其实还是在同个锅底,就图个心理作用。 众人早就习惯他俩非同寻常的亲昵,偶尔打趣两句,沈若瑶带着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但你们放心我绝对不说的甜蜜,顾珩北不时对她眨个眼,大大方方给她发糖,瑶瑶姐就捂着嘴吃吃笑。 包厢里的气氛就跟火锅一样滚烫热烈。 纪宁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顾珩北半身不遂似地半瘫在桌上,纪寒川一手拿着漏勺一手用筷子夹着菜,一边啊,再来一口地哄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喂着。 跟伺候祖宗似的。 纪宁生顿时脸一垮,没好气:小北,今天的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啊? 顾珩北坐直身,笑道:不会啊,纪哥你做的汤底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诶! 顾珩北笑吟吟的,说得简直跟真心话似的,徐进李楚几个一边呼哧呼哧地吃一边点头附和。 纪宁生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除了他,没人知道顾珩北是个黑心莲。 同样的,顾珩北心里也在吐槽,除了他,没人知道纪宁生是个绿茶婊。 他们真的相看两生厌。 哥,你外面忙吗?纪寒川仰头看他哥。 不忙 那你坐下来跟我们一块吃点。 纪宁生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你们吃你们的,我进来看看你们还缺不缺东西,啤酒饮料够吗?小川你可别喝酒,喝点饮料就行啊。 噢,我知道的。纪寒川乖乖应声。 顾珩北伸出两指捏起自己那杯喝得快见底的啤酒杯子送到纪寒川嘴边,怎么恶心纪宁生怎么说话:川川,这酒我喝不完了,你帮我喝掉吧,不能浪费呢。 好纪寒川就着顾珩北的手,把那浅浅一层啤酒喝到底。 纪宁生气得差点把手里拿的菜单砸顾珩北头上去。 纪宁生一炸,顾珩北就爽了。 与大舅子斗,其乐无穷。 乓乓乓,李楚满面红光,他用杯子敲了敲玻璃桌面,作为三剑客代表发表宣言:各位兄弟姐妹们!今天是我们normou涅槃重生的日子,我们,自由了! 自由了!其他几个都敲着桌子扬声附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赚! 王八蛋! 我们用四个月,还掉了三百万! 三百万! 来来来,大家都举杯,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几个人乒乒乓乓,嘻嘻哈哈,敲完桌子一饮而下。 纪宁生也同他们一块喝了一杯。 无债一身轻啊!徐进自己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啤酒,狠狠咂了下嘴,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我也是吴哲摸了摸稀疏的发际线,眼含怀念的热泪,我要把我浓密的黑发再养回来。 孙清华按着自己软绵绵的肚腩,忧愁而怅惘:我要开始健身,把肚子消下去,然后找个女朋友。 老大沈若瑶捧着脸,一脸期待,咱们是不是该有点更热烈的庆祝方式啊,我提议,这个周末咱们全体出去旅游吧! 附议!!一群人都用筷子敲起了碗。 纪寒川用漏勺舀着一勺虾滑放进顾珩北碗里,在众人嗷嗷待哺的热切目光里缓缓抬起头,用最温和的嗓音说着最无情的话:明早九点准时到公司开会,我们进行下一个项目。 不是吧?!!一片哀嚎。 咱们钱不是还完了吗?没听说还接了别的项目啊?徐进问。 这个项目不是替别人做的,是咱们自己的。 纪寒川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他站了起来,眼睛里涌动着星辰般的碎芒,清澈的嗓音自带立体环绕音响,在小小的空间里盘旋震荡:从去年开始,i系统的智能手机风靡全球,这个月初,g公司推出了搭载a1.60系统正式版的智能手机,在不久的将来智能手机一定会普及化,全世界的国家都在加快第四代通信建设,移动互联网时代正在到来 兄弟们,我们又赶上了一个好时候,时不我待啊,are you ready? 徐进李楚他们在纪寒川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领略到了纪寒川的意图,每个人都激动得满面红光。 但是他们却哈哈大笑着喊:不ready!我们要度假! 不ready。纪寒川笑着举杯,咱们也要go! normou团队的第二个项目,在纪宁生的火锅店里正式开启了动员仪式。 因为一时运气不好而失去的荣耀,总会因为实力再挣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有三章合一,但这章也有六千多字,是之前答应过的二更合一哦。 天冷了,每天从被窝里拿出小爪爪真的好艰难,感谢这么冷的天依然支持俩崽的霸霸们。 第59章 顾珩北抖落一身雪花,踏进商场大厅。 又是一年十二月,双节即将到来的热烈气氛在这些人影幢幢华灯璀璨的地方最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顾珩北穿过商场天井,那里有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坠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彩球,高一点的树干上还挂着条条彩带和一个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年轻欢乐的人们在前后左右照着相。 他穿过那棵圣诞树时察觉到有相机镜身对准他,大方地露齿一笑,几个偷拍他的小姑娘红着脸你推我我推你,终于推出了代表来跟他要联系方式。 顾珩北慷慨地给了对方自己的微博,等他一走远,几个小姑娘赶紧点进他的主页,只见置顶的一条微博是今天刚发出不久的,内容如下: 【终于等到你,我的宝贝十八岁】 小姑娘们啊了一声,要来微博号的那个女孩失望地说:原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他的女朋友今天才十八岁! 是的,这一天12月18号,过了今晚凌晨,顾珩北的男朋友就要满十八周岁了。 快乐的日子如白驹过隙。 顾珩北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跟纪寒川认识才两年多吗? 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从上辈子就跟他在一起,早就一手一脚都长在一起。 顾珩北琢磨了一下又大奇,他认识纪寒川居然有两年多了。 可他为什么又觉得好像才认识他似的,每一天看到这个人的脸都仍然心潮澎湃不能自抑。 先生专柜店员甜美的声音打断顾珩北的思绪,您选好哪一款了吗? 顾珩北在这家珠宝店里转了有大半个小时了,他几乎把所有的男款戒指都挑剔了一遍还是没选到合自己心意的。 女店员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因为顾珩北俊美的皮相和昭然若揭的性取向对他分外热情。 如果这些款式您都不满意,我们总店里还有几款限量版的,常年工作在服务一线的人都有一双火眼金睛,店员从客户的衣饰和举止判断出对方的消费水准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美女店员笑着捧出一本精美的产品名录,您看看这里有您中意的吗? 顾珩北翻了翻图册,对其中两款有点心动。 女店员笑着说:那我现在为您联系总店的人送过来给您过目一下? 顾珩北问:要多长时间? 半小时后就能到。 行,那我等等吧。 店员将顾珩北引到里间的贵宾室,贵宾室明灯璀璨装修精美,靠墙角有一组柔软雅致的沙发,茶几上摆放着几盘糖果点心和金桔。 顾珩北坐进沙发里,他也没看店员给他拿来的杂志,自己摸出手机刷了会新闻。 顾珩北用的新闻app是normou刚上市不久的,第一轮宣发都还没启动,下载量已经突破了几百万。 因为极高的个人知名度,纪寒川不论做什么新产品都有优势。 两年前normou成为国内第一批开发手机app的团队,纪寒川选择的第一个产品是单机手游。 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记者问及纪寒川,为什么有miniweb那么成功的产品珠玉在前,还来做这样小的单机手游,纪寒川坦然笑答:因为normou没有钱了,我们急需资金回本和继续运转,游戏来钱快,下个月我们所有人的工资,都指望这个游戏流水了。 当时观看这场发布会的各路资本嗤之以鼻,直言纪寒川年纪轻轻幼稚轻浮,贻笑大方。 然而整个青少年网民群体都跟发了疯一样支持纪寒川。 miniweb被强行关闭后,微博市场如火如荼,几家资本经过多轮博弈,techweb凭借接手了校花校草大赛成了最后赢家,从此独步天下,techweb背后的荣达科技老总杨来在一年后跻身福布斯,那之后网络上就有一种声音甚嚣尘上: 【我们欠纪寒川一个福布斯】 纪寒川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白手起家的大学生,天然的能获得青少年群体的共情,空前盛大的校花校草赛事是很多人青春记忆里最深刻的一颗烙印,他们也都为miniweb的突然关闭而意外不舍。 甚至有一种没能保护住miniweb的内疚自责,这些复杂深厚的情感最后都投射成对纪寒川的个人崇拜和保护。 新游戏一出,当天注册用户直接挤爆了normou的服务器,单天会员流水打破了当时平台同类型手游记录。 后来有人称纪寒川在发布会上的表演是最早的卖惨营销,也是史上最强大佬的卖惨营销。 然而用户能一时同情,要让他们长期买单,最终还需要过硬的产品。 纪寒川在发布会上一字不提产品优势,大大降低了用户对游戏的预期,谁知真正开始玩了以后,玩家们大呼惊艳。 无论是一飞冲天还是后发制人,纪寒川在产品的选择和运营上都有着超越常人的天赋,他总有层出不穷的在别人看来天马行空的创意,并且不拘泥于任何形式进行宣传营销。 和传统的互联网技术大亨们不同,纪寒川很早就意识到用户才是平台的基石,他说:用户的喜欢是normou立足的根本,we met aher。 normou的忠实用户都被他这句话给撩疯了。 然而也因为这句话,纪寒川被很多人批评哗众取宠,把娱乐圈那套卖弄人设吸粉媚粉的手段带进技术圈。 听到这种评价纪寒川很惊讶地对媒体笑了:嗯?原来我是技术圈的吗?呵呵,我之前不知道。其实我们做的东西技术含量不大,基本学过一点计算机教程的人都能做出来,我们团队里目前学历最高的是航大本科,其他人大多没毕业,他们还总挂科 不过你们不要学他们,要学我,我比他们好一些,我不挂科的 我们是运气好了一点,把一只猪放在风口,它也会飘得很高。 很多年后纪寒川还有了个外号叫凡尔赛鼻祖。 纪寒川的话总是被很多人各种解读,但只有顾珩北知道他说的话从来没有夹枪带棒,那些话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段话是纪寒川在半年前说的,当时他的另一产品,某个以发布短视频为主题的社交软件正如火如荼,采访发布的隔天这款软件就因传播低级恶俗内容被永久关闭了。 纪寒川被迫又接受了采访:你们感觉到了吗?我的脸有点疼。 分卷(60) 跟miniweb被关闭时的天崩地陷相比,这一次纪寒川淡定得就好像早上买了颗茶叶蛋刚剥完壳还没放到嘴里结果手一松掉到地上,只撅了个嘴就继续剥下一颗茶叶蛋了。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关掉服务器这种事,也会习惯的。 miniweb被关闭,摒除掉背后那层不可言说的原因,其实也是相关管理当局对短博客这种新兴传媒的整体敲打,视频软件的关闭同样也是基于这个理由,只不过纪寒川每次都是行业里那只被儆猴的鸡。 他本人对此还算乐观:谁叫我们总是第一个摘桃子呢?我们摸着石身过河,别人摸着我们过河以后怎么办?改一改,下一次再来。 这就是纪寒川和他的normou,从不悲观,从不抱怨,宠辱不惊,永远都把眼睛盯在明天。 这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用他的才华和毅力,以及超高情商征服了整整一代的同龄者,这两天#纪寒川十八岁#、#纪寒川成年#挂在热搜上都没下去过。 这两个热搜的确是normou公关部运营出来为新软件造势的。 但热搜始终高飘不坠也足以证明了纪寒川不逊于明星的人气和号召力。 话题下面大部分的人都在盘点纪寒川辉煌的个人履历,然后就是很多小姑娘们可爱的花痴语录。 【#纪寒川十八岁#想嫁】 【#纪寒川成年#男朋友快到我碗里来】 当然也有很多看不惯的人风言风语。 【一个搞技术的把自己弄得跟明星一样要不要脸】 【别玷污整个技术圈了ok?纪寒川他也配】 【normou的技术全都是靠李楚和徐进,纪寒川就是负责卖脸】 这些酸不溜丢的人当然也被小姑娘们骂得体无完肤直到滚蛋。 评论区里终于恢复和谐,大家热切地讨论纪寒川究竟有没有女朋友,这个听说纪寒川和京大的校花是一对,那个说normou里的谁谁是真命天女,满屏的呜呜呜嘤嘤嘤,好不热闹。 顾珩北懒洋洋地倚着沙发划着手机屏幕,翻看着热搜评论,不时给一些顺眼的评论点赞,碰到傻逼黑子就踩一下,不知不觉也不知拉了多少页评论过去,忽然身躯一震,整个人都坐直了。 有个署名叫snow的人是这样说的:纪寒川喜欢的是男生,他有一个稳定交往两年的男朋友,望周知 这个评论下面跟了一串问候户口本的。 顾珩北不可置信地看了半晌,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居然还有微博小号,被我捉住了。 小号里什么资料都没有,连身像都是系统默认,关注0粉丝0,日志相册全都隐藏。 隐藏了什么呢?顾珩北好奇死了,心脏里像有只小猴子在挠。 欢迎光临!外间的店员声音陡然高亢热情了起来,就像刚刚看到他那会一样。 顾珩北没在意,他在手机上试着登陆纪寒川的小号。 一般能用来注册微博的无非就是手机号邮箱号企鹅号和几个大的门户网站会员号,顾珩北接连试了几个,其中某个门户网站账号终于显示已注册过,他又试着输密码。 两人虽然感情好,但从来没交换过密码,顾珩北只能凭感觉猜。 纪寒川的生日,顾珩北的生日,两人的生日混合,各种纪念日顾珩北猜了半天,没一个对的。 顾珩北有点扫兴,他心说不能交换密码的感情都是塑料情,当下都有点不想买戒指了。 商店里盘旋着悠扬的英文慢歌,外间的女店员热情地向顾客介绍着产品,进来的这客户大概是个难搞的闷葫芦,女店员像之前给顾珩北介绍那样几乎把店里所有的款式都介绍了个遍,那人也没表态要买。 女店员的絮絮叨叨听得顾珩北都有点烦了。 顾珩北捏着手机在指尖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没耐住,他直接给纪寒川发了条短信:你邮箱密码是什么? 纪寒川很快回了个:? 顾珩北随便找了个由身搪塞:我需要再注册一个医学网的账号,我自己的邮箱已经注册过了,你的借我用下 纪寒川很快把他的常用邮箱和密码发来了:邮箱:*******,密码:ccbb1314 这是什么古里古怪的密码,顾珩北腹诽着。 然后他在微博登陆界面里输入某门户网站账号和这个密码。果然,纪寒川的密码全是共通的,他登陆进去了。 那个叫snow的小号第一条微博是前不久刚发出来的,0赞0评0点击,孤零零得十分可爱: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北北说,今晚要做点大人做的事 顾珩北愕然了一瞬,然后无声笑起来,他终于get到那个密码的意义了ccbb1314,川川北北一生一世。 小子做梦呢,是北北川川,不拆不逆,哼。 这个小号建了一年多,但是发的内容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八、九条,每一条都是0赞0评0点击,所以是按照时间倒序着排的,顾珩北一条条地往下翻。 慢慢的,顾珩北笑不出来了。 【相识两周年,我到今天都还记得,学校东操场的小篮球场上,你拦住我的垃圾车时候的无赖样子,可爱.jpg】 【北北又拒绝了**医学院的留学名额,我知道我应该让他去,可是我又舍不得 他也不会听我的,他决定的事,往往会很犟好吧,这是借口,我知道我还是舍不得难过.jpg】 【今年中秋北北没有回顾家过节,我想是因为我,顾家又有人劝他不要和我在一起了】 【nm短视频被关闭了,好气!我离目标又远了一步,哭.jpg】 【顾进南找我谈话,他说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可是谁知道有一天,我不能去到你的世界里呢?】 【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会一直失去,拥抱.jpg】 【北北说我脱敏越脱越敏,可是我明明那么喜欢他,一碰就发抖我也不想的,可能是我体质有问题呢?要去哪里检查呢?疑问.jpg】 【全世界都不让我们在一起又怎样?你们来打我呀!哦,我已经被打过了,就那样,不是很疼,嚣张.jpg】 最后一条微博是盘丝洞事件过后不久发的,然后到今天的十八岁宣言。 顾珩北从最上面的一条看到最下面的一条,又从最下面的一条看到最上面一条,他反反复复地看,把每一个字都楔进心脏里。 贵宾室里炫目的灯光流淌在指尖,细细碎碎地折射着,顾珩北被刺得眯起眼,潮润的湿意从眼眶底部缓缓溢出。 他眨了眨眼,然后切出账号,登上那个医学网,用纪寒川的邮箱注册了个小号,看到邮箱里收到回执才再度切出纪寒川的邮箱号。 他忽然觉得有点后悔,他不该看纪寒川的微博小号。 但他又由衷庆幸。 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从来没有因为在纪寒川和顾家之间做选择而觉得委屈过,可就像一个孩子受了苦原本不哭不怕,可被关爱自己的人询问了一声,就撑不住脆弱了。 顾珩北站起来,他很想很想见到纪寒川,现在就想,一分钟都等不了,半小时根本等不了。 戒指晚点再买,他现在就要见到纪寒川。 就在这时,顾珩北听到女店长提高音量,复述出一句他特别熟悉的台词:如果这些款式您都不满意,我们总店里还有几款限量版的,而且非常巧的是,这几款限量版正在被送来我们分店的路上,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可以到。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等这批货到了再看一看? 顾珩北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还心说这是哪个逼king跟他一样这么挑。 顾珩北走到贵宾室门口,门外的人刚好跟着女店员也落脚到了同样的位置,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带着一点变声期最后的沙哑尾调跟那位女店长说:十五分钟是吗?好吧,我等一会。 门里门外的俩人碰撞在一起,因为纪寒川是转身跟女店员说话,所以反应比顾珩北慢一拍,等他再转过身来想说对不起,却一下子怔在那里。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眼睛的傻样倏然笑了起来。 旋转的光影流传在他的眉梢眼角,粲然生辉,顾珩北轻笑着扬了扬手,对纪寒川说:嗨,好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太冷了,霸霸们来点评论吧!! 第60章 人在某一些特定时刻,会觉得这个世界因为自己而变得不一样。 比如这个每年都有的12月18日的雪夜,天上地下白茫茫的一片,万家灯火煌煌,车流人海不息,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是拥有者。 但顾珩北就是觉得今晚的大雪为他而落,温暖的灯光为他而亮,远近的鸣笛喧嚣都是为他而热闹。 顾珩北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他的手背虚虚地遮住鼻子和嘴唇,中指上一个白色的戒圈闪闪发亮。 他今晚明明是来给纪寒川挑礼物的,最后却和纪寒川一起完成了某个仪式。 那家珠宝总店的人送来了几款戒指,他们不约而同地选中了专为同性情侣设计的那款莫比乌斯环。 俩人因为谁先给谁戴还发生了一点僵持,纪寒川丝毫不避忌周围人的眼光,晃着顾珩北的胳膊撒娇着说: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今天难道不是我最大吗? 顾珩北在满店店员吃吃的笑声里无奈投降:行行行,你最大。 两只戒指静静地嵌在黑色绒布里,散发着熠熠光彩。 纪寒川拿起其中一只,自然而然地握住顾珩北的手给他套上去,套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抬头对笑看着他们的女店长说:这是我的男朋友,你能给我们一个祝福吗? 顾珩北和女店长,以及周围听到这句话的店员们都怔愣了一瞬。 然后那个女店长最先回过神来,她衷心而热切地说:祝福你们,你们真的很般配,我祝愿你们的爱情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永恒、深远、无限循环。 顾珩北就在所有人的掌声和祝福声里愣着神被套上了戒指,直到纪寒川把另一枚戒指放在他的手心,含笑看着他。 潮润而深情的目光,像一把闪耀着锐芒的剑,洞穿顾珩北的心脏。 顾珩北一直到离开珠宝店,耳畔都回旋着女店长的祝福: 你们的爱情像莫比乌斯环,永恒、深远、无限循环。 纪寒川右手撑伞,左手和顾珩北十指扣着,两个人的手都塞在他的羽绒服口袋里。 冷吗?两人站在广场前的打车点,纪寒川背对风口,给顾珩北挡着,有点责备地说,这么冷的天,你还是不肯穿秋裤,怎么就这么犟呢! 顾珩北岂止不穿秋裤,就是把现在已经零下的气温再降十个度他也只穿三件式,衬衣,毛衣,大衣,他在寒风中把脸埋在纪寒川胸口,两只手都插在纪寒川的口袋里,哆嗦得那叫一个楚楚冻人:就是不穿秋裤,打死不穿秋裤! 因为冷,他连声音都瓮声瓮气的,听起来格外像个又倔又欠打的熊孩子,让纪寒川很想抽他的屁股。 纪寒川的心头微微一个挠动,他其实抽过顾珩北的屁股。 玩闹的时候,顾珩北赖床的时候,或者顾珩北坐在他腿上要起来的时候,他都会顺势抽一下。 但顾珩北很少会抽他,尤其是碰他腰部以下的地方顾珩北怕他不舒服。 两个人如果天天跟连体婴一样在一起,有很多亲昵的举动就会习惯有余而嗳眛不足,六百个日夜朝夕不分,碰到彼此的手脚就会像碰到自己的一样。 其实纪寒川早就不会不舒服了。 反而一天不碰到顾珩北,才会让他不舒服。 你这个小火炉顾珩北窝在纪寒川肩头享受地吸了口气,身上怎么总是暖烘烘的。 他有点赖皮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绵软,像这漫天落雪一样轻盈,有你这么天然的暖宝宝,我还穿秋裤干嘛呀。 纪寒川被顾珩北撒娇得心里化成一滩温水,他撑伞的手环着顾珩北的肩,和顾珩北相扣的手指使力摩挲着他的虎口,用一切办法给顾珩北渡点温度过去。 打车点排队的人不少,尽管有伞面遮挡,两个男人如此亲密的姿态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纪寒川把伞都倾斜在顾珩北这边,露出来的一张帅脸惊艳了半个广场。 幸好外面光线模糊,又有大雪阻隔,才没人认出这张脸正挂在今天的微博热搜上。 察觉到有人把相机对准了自己,纪寒川又把伞往自己这里遮了遮,然后他抽出塞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把顾珩北整个抱在了自己怀里,空置的手挡在顾珩北的脸旁,避免任何一点点暴露出顾珩北面容的可能。 他们两个身高相仿,这样靠近的时候连脸颊都很轻易贴在一起,彼此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给对方,像是脉脉涌动的电流。 顾珩北透过纪寒川的指缝和黑色的伞沿,看到每一片徐徐飘落的雪花都像一枚白色花瓣那样大而美,他的鼻腔里充满了清新甘冽的味道,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雪是甜的。 normou地址未改,但是逼格却非两年前可比了。 当年normou只租赁了1622室,如今整个16楼都是他们的办公区域,连电梯都有专用直达的。 进入电梯就能看到左边的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广告拉画,北岭科技四个大字和英文logo几乎占据半个墙面,normou旗下的几款热门产品的图标也都印在上面,每一个都是当前手机app下载榜前几名的小红星。 顾珩北跟着纪寒川步出电梯,两人牵着的手直到这个时候才松开。 因为是晚上,有几个部门已经下班,前台那里灯光炽亮。 但是无人值班,黑色的大理石台面散发着幽沉而昂贵的光彩。 前台斜对面是一个小小的接待角,置放着一张玻璃圆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小小的嫩绿的多肉还有几盘糖果,旁边的报架上放着报纸杂志,挨着报架还有一台饮水机。 鸟枪换炮啊顾珩北唏嘘,经过小圆桌的时候他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糖,以前前台放的都是那种薄荷糖,三十块钱一大口袋,现在都换成不二家了! 说着顾珩北剥了颗糖塞进纪寒川嘴里,还顺势戳了下他鼓鼓的脸,嬉笑道,我们家川儿是真的有钱了! 纪寒川哭笑不得,又只能把糖晗着。 工作间依然是用那扇大玻璃门隔着,里面早已从最早的七八台电脑桌扩展成了十几个格子间,此时有四五个程序员零零散散地窝在椅子里加班,看到纪寒川来了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这还只是normou技术部的一个分部。 分卷(61) 16楼延展过去的其他房间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技术分部,每个分部负责一个项目的开发和维护。 纪寒川嘴里晗着糖不好说话,只跟他们点了点头就带顾珩北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年三剑客用来睡觉的两间休息室被全部打通,连着阳台的区域一起被划出几个办公室,三剑客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整个normou加上客服和全职推广营销人员,刚好12人。 所以顾珩北有时候会把来normou戏称为上梁山。 谁能想到两年前差点连服务器都要租不起的normou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自己的聚会厅呢?顾珩北美滋滋地想,我家宝贝就是能干,就是牛逼! 纪寒川脱掉羽绒服随手挂在椅背上,然后拿自己杯子接了杯热水让顾珩北过来喝,他晗着糖,说话有点模糊:你是用电脑还是看书?如果困的话去隔壁休息室睡会也行,我这边结束喊你。 纪寒川晚上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nm新闻试测反馈良好,投资人敦促他尽快进行首轮宣发,今晚做完报告后资方就可以打钱过来了。 投资人远在大洋彼岸,纪寒川必须凑老板的时间,人家才不管你今晚要不要过十八岁成人礼。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管我自己。 顾珩北背着手欣赏着纪寒川办公室墙壁上的几幅山水字画 这些字画的落款无一不是顾珩北,其实他那水平也就能拿个初中生画展二等奖左右,但是纪寒川喜欢。 纪寒川启动电脑,趁视频没连线把顾珩北揪过来抱到腿上,扣住他的后脑,把嘴里还残余的一点糖块渡到顾珩北嘴里。 那糖是咖啡味的,浓郁的奶甜里掺了一点微苦,在两个人的口腔里像个小皮球被踢来踢去,很快就化完了。 顾珩北早习惯了这个另类的top姿i势,他被这颗糖甜得呵呵笑,嘴角翘着,又开始冒坏,他把手沿着纪寒川的衣摆下伸进去,故意挠了好几下:怎么?你现在就迫不及待要跟我做大人做的事了吗? 纪寒川愣了下,他摸了摸顾珩北的戒圈,竟是面露一点困惑。 顾珩北哑然失笑:你该不是以为戴戒指就是大人要做的事吧? 纪寒川眨了眨眼,那眼神完全就是在反问难道不是吗?纯洁得就好像这两年恋爱都白谈了似的。 你可真是顾珩北两根手指勾着纪寒川的衣领,将两人本来就密切相贴的姿势更勾近到了方寸之距,每天跟那帮脑满肠肥的资本家混在一起,怎么还能这么出淤泥不染的,嗯? 纪寒川眨眼的时候连睫毛都跟顾珩北的碰到一起,他好笑地问:你要我被染了吗? 我只要你被我一个人染 顾珩北嗳眛地低笑,他轻歾着纪寒川的唇角,细细浅浅地啮咬着,沙哑的笑音里有明显的蛊i惑,我要把你这朵小白莲,一点一点染上我的颜色,从这里,这里,到这里,还有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规矩地滑动,好像他的手指真的是支画笔,纪寒川的身体就是任他涂抹的雪白的画布,你知道被我染了后是什么颜色吗? 纪寒川想了下:紫色? 顾珩北难得不解:为什么是紫色? 纪寒川一哂:基佬紫啊。 靠顾珩北一下子笑跌在纪寒川肩膀上,宝贝儿,你怎么越来越博学了。 纪寒川垂着眼眸笑,他两手拢着顾珩北的腰身,顾珩北的腰特别细,穿棉布材质的休闲裤时皮带系到最后一个扣还能让纪寒川伸进去一只手,他煞有介事地说:我不但知道基佬紫,我还知道你这是公狗腰。 顾珩北一个哆l嗦,一方面是被纪寒川碰到敏澸部位刺i激的,一方面是被纪寒川可爱到不行了。 顾珩北咬住纪寒川的耳朵,长眸斜飞尽是挑逗:那你知道公狗腰的好处吗?嗯? 纪寒川眸色加深,呼吸也沉了下去,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我也有啊,比你还强点。 顾珩北不服:你的怎么就比我强了? 纪寒川毫不谦虚:你这是天生长的,我是练出来的。 公狗腰是怎么练出来的顾珩北脑子里跑出来的画面差点让他鼻血横流。 小妖i精,你等着!顾珩北叼住纪寒川的锁骨,语气有点凶恶,过了今晚你就没了挡箭牌,到时候你别哭 纪寒川低低地笑,顾珩北现在也就一张嘴能耍耍流氓,动起别的真格来纪寒川还真不虚他。 纪寒川比谁都知道,顾珩北能有多宠他。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纪寒川设的闹铃,他的视频会议要开始了。 两人又跟要十八里相送似地掐着最后几秒親个够,纪寒川拍了拍顾珩北的,然后顾珩北自觉地拎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纪寒川戴上耳机,室内盘旋着他压低的嗓音。 他们两个人经常这样在同一个空间里做自己的事,无论另一个在干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对方的工作。 但当其中一个停下来往另一个看去的时候,另外一人的视线又总会第一时间迎合过来。 那是一种奇妙的无法言说的默契,他们似乎已经相融在一起,从血脉骨骼,到灵魂意识。 顾珩北处理着几封邮件,其中有一封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是汉斯教授的邀请函。 一年前顾珩北以在读研究生的身份在《枫叶刀》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在国内医学界有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你有一篇枫叶刀,三甲医院任你挑。 顾珩北的论文含金量则要更高,说是轰动业界都不为过,因为他太年轻。 在医学界年龄和资历是一道越不去的槛,可要是越过去了,那光环简直跟佛光普照能伴随一生。 顾珩北的确有大量优于普通人的资源,他很早就有自己的实验室,有大量的实验动物和活体组织供他练手,所以他很早就有独立临床手术的经验。 他三岁学书法,在此一道上虽然没什么天赋,倒是练出了过人的腕力,从小跟一帮发小们到处打架,板砖拍脑门上血呼啦眦一头抹干了继续打,许多特殊的经历都造就了他比常人更平稳的心性。 顾珩北从给第一只白鼠解剖开始就手稳心定,别的同学看到大体都捂着眼瑟瑟发抖,他淡定地上去划第一刀,划完整整齐齐地缝上还打个漂亮的结。 别人都说他是天才,老天爷喂饭吃,但谁知道他从十一岁开始每天都用挖耳勺剥鸡蛋,几百缕丝线缠在一起他一根根分开,缝水果皮缝猪皮缝鱼肚子,这些全是基本功。 十指不沾洋葱水的小少爷每天宰杀活鸡活鱼,阿姨做都做不完,满大院地给人送鸡肉鱼肉。 白鼠尾巴的血管缝合术他连续做了四年,中间没有停过一天。 后来手艺好点他就更过分了,有两年一到暑假他就扎到部队里面去,撒泼打滚耍赖跪求那些受了伤的小战士给他练手 顾珩北其实特别讨厌别人喊他们这些人天才,拿他跟纪寒川来说,他们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又有多少人能扛下来。 汉斯教授是全世界最著名的临床专家之一,如果能拜入他的门下,对顾珩北的前程无疑是大有裨益的,而顾珩北是唯一一个能得到汉斯主动邀请的学生。 顾珩北的导师已经不止一次催促他出去,他自己也明白如果还想有更深的进益必须要出去,可是他不自禁地抬头往前方看过去。 宽阔的办公桌面后,纪寒川正在听别人讲话,灯光粼粼,落在他白皙的面庞和乌黑的眉眼上,神态年轻而专注,好看得浓墨重彩。 只要这么看一眼,顾珩北就舍不得。 他跟自己说,再等一年,等纪寒川再扎稳脚跟,等他们的感情再稳定一些。 纪寒川察觉到顾珩北的目光,他的视线追过来,询问地挑起一侧眉角。 顾珩北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不会影响到自己,手指落下时顺道在唇上一点,飞过去一个附带媚眼的吻。 纪寒川淡绯色的唇角勾出明显的弧度,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他抬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露出脖颈上显眼的一点红,在想解第二颗的时候又意识到什么,将第一颗重新扣了回去。 顾珩北无声而促狭地大笑,纪寒川看都没看他一眼,却将蓝牙耳机往通红的耳内深处更塞了塞,继续不动声色地和屏幕那端的人交谈。 顾珩北垂下眼看着邮件,他食指点着下巴,脑子里转过无数婉拒的措辞,汉斯这个牛逼的老头可不是什么好脾性,顾珩北觉得不论自己说什么,对方只要达不成目的都必然要臭骂他一顿。 就在顾珩北开始打字的时候,纪寒川不疾不徐的嗓音缓缓响起了,他跟视频那头的人笑着说: 约尔逊先生,我很期待三个月后和您的相逢。 是的,normou在海外成立的第一个办公室将由我亲自带领。 不,有必要,一方面是为了工作,另一方面,我的男朋友将在那里求学,我要陪读。 那一年的圣诞前后雪下得特别大,顾珩北记得他和纪寒川从楼里出来后,外面的小区主干道上都铺了一层白霜。 道路两旁的花圃里更是堆着厚厚的雪。 两个人撑着伞,顾珩北两只手都放在纪寒川羽绒服的口袋里,他们并肩从一个昏黄的路灯下走到另一个昏黄的路灯下,长影逶迤,无间无隙。 天气极寒,纪寒川说话的时候热气一圈一圈地在伞下小小的空间里盘旋着: 总是在国内搞闭环竞争有什么意思,杀出国门赚西洲人的钱才是本事,对吧? 以后咱俩双剑合璧,我负责制造精神鸦片掏空他们的身体,你负责给他们看病开刀,咱们赚双倍的钱,谁叫他们是八国联军,我一点罪恶感都没有的 顾珩北笑得快要抽过去:你的投资人知道你的想法这么diao吗? 那个犹太人只认钱是最diao的。 顾珩北咦了一声:我以为你很欣赏他的。 我欣赏他给我打钱时候的那个姿势,特别帅! 他听到你这么说应该会很伤心。 才不会,事实上他刚知道我是gay的时候差点放弃对我的投资,他信仰的上帝不欢迎同性恋。 靠!顾珩北捏了捏拳,讨厌! 纪寒川得意一笑:但没办法,他更大的信仰money说服他去他妈的上帝! 顾珩北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 顾珩北没有多说什么很矫情的话。 normou还不到出海的时候,这个时候出去纪寒川需要对投资人做出重大让步,这不是仨瓜俩枣的蝇头小利,纪寒川为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顾珩北为了什么不肯出国,纪寒川就为了什么要出去。 那时候顾珩北觉得他这辈子,大概都要跟这个人一起死一起活,永远分不开了。 太湖华府的环境比春江小区要好许多,一块块修剪整齐的草坪上覆盖着棉被似的积雪,远远望去像是平滑的绸缎,赏心悦目。 顾珩北看得手痒,他钻出伞下,跟纪寒川说:走,堆雪人去! 不行!纪寒川拉住顾珩北,然后把伞塞给他,你别把手冻坏了,等着,我给你堆! 顾珩北不满:你怎么老这么婆妈呢? 你怎么老是不注意你的手呢?你是外科医生啊!我真是纳了闷了,你不爱穿秋裤,又不爱戴围巾手套,怎么会有这么多毛病呢?你还能有个医生的样子呢? 纪寒川絮絮叨叨着,他是真搞不明白顾珩北怎么会有这么多小毛病,什么穿秋裤戴围巾手套就不帅了,害得他也跟着不穿不戴了,讨厌么不是。 顾珩北哼一声:我就这样,不服? 纪寒川正往草坪那边大跨步走,闻言转过身,若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他:不服,能咋地? 顾珩北眼珠一转,也意识到自己随口一个词儿还有下文呢,他腾地原地跳起,两个箭步上前蹿上纪寒川的背,一手撑着伞,一手熊搂住纪寒川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呼了口热气:不服,来干啊! 那天的雪人最终没有堆成。 顾珩北闹完了想从纪寒川背上下来,纪寒川却托住他的双腿,将他一路背上楼,到了门口顾珩北输入密码,打开灯,纪寒川将他放到沙发上,然后顺势压了上去。 顾珩北本来还想开句玩笑,一抬头却对上纪寒川的目光,像是一泓深不见底的湖水,把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寒川顾珩北怔怔地刚开口,嗓音和视线却同时受阻。 纪寒川抬手遮住了顾珩北的眼睛,绵绵密密的亲吻落雪般洒落下来,从他的额头,点到鼻尖,腮边,脸颊,最后紧紧地印在他的嘴唇上,勾缠住他的舌尖。 顾珩北就在这样细密缱绻的亲吻下感觉到纪寒川的身体变化 比他还快。 宝贝儿,顾珩北忍不住抽了口气,惊喜,诧异,又困惑,十八岁是你的开关吗?效果这么立竿见影? 立竿见影四个字语气加得还特别重,其中那个意味深长。 嘴唇上微微一痛,纪寒川用力咬了他一口。 顾珩北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格外敏锐。 纪寒川的亲吻细腻绵长,却又极为缓慢。 顾珩北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盘菜正在被纪寒川细细品尝,又好像置身在蒸笼里被温温的小火慢慢地炖,他都不知道纪寒川的吻技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了,一点一滴的研磨噬咬,唇齿流連到哪里,哪里就如有电流四处流窜。 顾珩北有些难耐地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忍不住勾住纪寒川的脖子将他扯得离自己更近。 两个人的身体彻底严丝合缝。 硬的软的再也无所遁形。 顾珩北在喘息的间隙里吃吃地笑起来: 说出去一定没人信,咱俩每天躺一块快两年了,这俩小兄弟还没见过面,要不要让他们现在打个招呼? 纪寒川咬着他的嘴唇,轻笑了一声:好啊。 顾珩北先试探地把手沿着纪寒川衣服下摆伸进去,向上一点点抚摸过所有他早就解锁的皮肤,纪寒川微微蹙了眉,但那是一种明显愉悦舒适的神态。 分卷(62) 于是顾珩北的另只手果断往下。 两个人同时一震。 顾珩北隔着两层布料感受到掌心里鲜活烫热的触感,沙哑的笑音如水般流泻:宝贝儿,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开窍了?怪不得最近每天在厕所里待那么久,还一天比一天久,待完了还不让我用厕所,把我赶到隔壁去 顾珩北! 顾珩北的手心被狠狠一顶,他笑得更肆虐了:你是一次时间特别长,还是频率有些多?唔,如果是后者,那就不太好,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让我知道?我可以给你指导,我们也可以互相交流 顾珩北!纪寒川羞恼得咬牙切齿,你这张嘴是不是欠? 欠什么?顾珩北身体被压着,眼睛被捂着,脸颊嘴唇脖子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都被肆意亲吻着,就剩一张嘴巴还能占据主动权了,他当然嘚嘚逼逼个不停,我的嘴是欠亲啊,还是欠打啊,还是 顾珩北其实挺久不流氓了,但这项技艺于他显然久辍也不疏,他恶劣地吐出最后三个字,欠插啊? 这句话无疑是给满盆滚油再添了碗沸水。 洗手间里水流哗哗,热气如云雾般蒸腾。 顾珩北双手撑在瓷砖上,前额抵着自己的手背,剧烈地喘息着,逼仄空间里的高温和频繁激烈的释放让他有短暂的缺氧,眼前是成片连绵的空白。 他哪儿哪儿都软得站不住,全靠纪寒川在背后捞着他。 我还当你有多老道,纪寒川用毛巾帮顾珩北擦洗背部,带笑的嗓音里有点得意,你也就嘴巴逞能! 你他妈,顾珩北不服气地嚷,撸个管儿比我久点还给你能耐起来了?有本事见真章的时候再跟我嘚瑟! 顾珩北什么话都敢直言直语,纪寒川却不行,他脸皮嫩,只能低头吭哧吭哧给顾珩北擦背。 顾珩北的身体真漂亮,背部光洁平滑,他从脖颈,到肩胛,到凸出的蝴蝶骨,再到紧致劲痩的腰,和腰部往下的两弯弧度,每一寸线条都像是用精刀在最完美的玉石上雕刻出来。 纪寒川看得一阵脸热心热,小川川嘚嘚瑟瑟地又升起来了。 顾珩北不可置信地回头瞪他:你这是你这是几次了? 纪寒川抱着顾珩北,脸颊在他的后颈蹭了蹭:五次了。 不行,你这样不行,顾珩北端出专业医生的口吻,你这么撸下去非得灰飞烟灭不可,铁杵也禁不住这么磨的,赶紧想点别的! 可是你在这里,我就只能想你啊。 丫滚远点啊。顾珩北嗓子都颤了,他其实更想自己逃远点,因为纪寒川一顶他他就觉得哆嗦。 雄性生物是非常奇特的一种存在,他们无时无刻不喜欢较量。 顾珩北年纪比纪寒川大一点,谈恋爱的经验要多一点,性格更要强势一点,他的软化和被动是刻意的,是他谦让着纪寒川,所以一直以来顾珩北在两个人的相处里都是主动的那个。 他做过退让的准备,那是因为纪寒川生理和心理上的弱势。 所以顾珩北觉得哪怕有天自己在生理上做个0.5,他在心理上依旧是个纯1,他一直把纪寒川当自己媳妇看的。 但是两人裤子一脱,纪寒川天生的本钱和力量,让顾珩北彻底被打击到了,他甚至都后悔把纪寒川养太好了,发育太足,把他比得满地找牙。 顾珩北太不爽了,所以原本他想送给纪寒川的大礼包毫无余地地打了折扣。 好在这小雏一纯二白,觉得这就是顶了天的好了,没再要求更进一步的。 但男性的本能又让纪寒川时不时做出些危险意味十足的动作来,那硬梆梆的红头涨脑的东西像是会自己认路似地胡钻乱捅。 顾珩北头疼死了。 你别老蹭我,我自己洗。 我没蹭你。 没蹭我你顶着我? 它自己变长了。 顾珩北纪寒川的脸从顾珩北的背后打滚到他的胸前,嘴巴里咕咕哝哝嘟嘟囔囔地撒着娇,最后一次,好不好 你自己撸。 纪寒川哼哼唧唧:你摸得舒服 顾珩北的一双手漂亮得像是艺术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是玉玦那样的冷白透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像是涂抹在质地最好的白绢上的线条,指腹细腻柔软。 这双手第一次包裹住自己时,纪寒川一低头,被视觉和触觉冲击得头晕目眩,直接秒了。 当时顾珩北还笑了他一句,说他一套配置看着豪华,原来中看不中用。 纪寒川记着仇呢。 纪寒川扳着顾珩北的肩把他翻过身来。 铺天盖地的水星迸溅,在炽亮的浴霸灯光下折射着彩虹般的光彩,顾珩北在这光彩中心,被浸湿的睫毛根根分明,像是被打湿了翅膀的小蝴蝶轻颤着羽翼,诱惑得那么脆弱,他刚想开口,嘴唇就被极重的力道吮吸住。 空气里密布着潮湿温润的分子,黏黏稠稠密不透风,谁也说不清那究竟是热水蒸腾出的温度还是他们肌肤相亲摩擦出的热度,小小的空间盘旋回荡着震破人骨膜的喘息之声。 不行顾珩北呻吟了一声,我真不玩了 小北北站立得很吃力,抖抖索索的,他早就到极限了。 纪寒川的动作还很笨拙青涩,他只会沿着顾珩北的皮肤用嘴唇亲着,圈握着的手心一点技巧没有,力道忽大忽小,动作忽快忽慢,顾珩北自己diy都比纪寒川弄得舒服。 但见鬼了,顾珩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这样生嫩的取悦里舒展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感像是丝丝缕缕的电流,渗透进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里。 这就是两个喜欢的人做的最快乐的事。 顾珩北仰着头,在雪白炽亮的灯光里目眩神迷,漫天水光泼洒在他的脸庞上,迷离濡湿的眼角被情慾熏染得桃花一般透红,他微张着嘴唇,呼吸急促凌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纪寒川几乎看痴了,他的呼吸粗重而猛烈,炽热的嘴唇覆盖住顾珩北,把低低的几个字透过两个人的唇齿送进顾珩北的心脏里去。 那一刻虚空里仿佛有万雷齐发,顾珩北在濒死般的愉悦和快感里久久回不过神,连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战栗不已。 然后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被纪寒川覆盖在某个滚烫坚硬的物体上,那东西跟它的主人一样在他手心里颤啊颤,一副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 顾珩北迎着纪寒川小狗讨食似地目光认命地上下滑动起手腕,一边咬牙切齿:最后一次,你敢再来我就动刀了! 三个月后,顾珩北和纪寒川一起坐上了前往a国的飞机。 十三个小时飞行后他们在b市机场落地。 初春的异国他乡阳光明媚,天空是水洗过的碧蓝,两人走出机场大厅时同时眯起了眼睛。 顾珩北,今天是个好天气纪寒川说,这会是个好开始。 顾珩北笑着看他:开始什么? 纪寒川牵起他的手:开始我们的征程,从此以后,我们将奔向星辰大海! 顾珩北心说不,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你就是我的星辰大海。 那天前来接机的有三个人,都是威尔逊集□□来的。 为首的是一个美丽的混血女郎,她看上去非常年轻,黑发飞扬,肤光胜雪,蓝色的眼睛就像那天明澈的蓝天。 她是在纪寒川说完星辰大海四个字后从侧前方转过身,然后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她伸出手,微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你是纪寒川吗?我是威尔逊集团投资部经理,伊万卡威尔逊,很高兴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本来是两章内容,但今天是12月19日,川宝生日,所以我把最后两章合一,作为上卷的完结。 生日大礼在老地方。全章共有九千多字,千万不要遗漏哦! 明天请假一天整理下卷细纲,21号中午12点继续更新。 第三卷 此情经年 第61章 大雪如同鹅毛柳絮一样纷纷扬扬,顾珩北毫不意外地被堵在高架之上,恒河沙数的汽车把宽阔的大道塞成了沙丁鱼罐头,车前覆盖着薄薄的雪花,在雨刮的冲刷下把前窗染得一片模糊。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一个小时出发,顾珩北就不信平常四十分钟的车程今天一小时四十分能到不了。 交通广播里在说今年是一百五十年不遇的极寒,全国很多地方发生了雪灾冰灾,华夏人民众志成城,定能共克时艰云云。 罐头里的沙丁鱼一点点往前涌动,顾珩北随手换了个台,入耳的名字让他手指一顿,下意识地扭了下播放按钮,半晌后又调回来。 他没必要避开纪寒川,无论是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以后在京都再见到这个人。 他有什么好怕的。 那是一个财经频道,主播没有像以前做节目时那么轻快放松,插科打诨地夹带自己的看法,而是一板一眼,如同播报新闻一般地陈述着,刻意压低紧绷的嗓音里能听出一丝慎重的意味: 【normou科技董事长纪寒川遭遇车祸后一直昏迷不醒,normou股价已经连续暴跌十三个工作日,据a国《**财经》报道,normou科技董事会已经有人动议罢免纪寒川董事长职务,normou管理层为此发生了重大分歧】 【纪寒川近年来一直在积极剥离normou科技两大原始股东威尔逊集团和三木银行集团,纪寒川本人也与normou所有的外资股东产生了很大的矛盾,威尔逊集团总裁史密斯威尔逊曾直言纪寒川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normou科技是最早出海并获得成功的华夏企业之一,这家曾经致力于国际化、全球化的企业如今正在进行全面的战略收缩,在当前极其复杂的国际形势之下,纪寒川亲口表态,他是华夏企业家,顺应国家形势,服从国家利益是他最高的原则】 【这一表态也导致纪寒川多次被a国众议院传唤,国会就反垄断、隐私政策、数据泄露等问题多次召开针对纪寒川的听证,a国縂統那谁谁更是扬言要关闭normou旗下多款产品】 【据normou公关部最新发布的通知,纪寒川目前已经脱离危险并苏醒,其身体状况良好,择日便会召开记者发布会,可以想见,周一normou的股价势必会迎来一波触底反弹】 嗡嗡嗡,嗡嗡嗡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不断震动,顾珩北关掉广播,他拿过电话看着那串数字半晌,按下接听:纪宁生。 你在哪里?纪宁生毫不客气地问。 顾珩北淡声道:抱歉,我没什么义务向你报备我的行程。 顾珩北 如果你还是决定要公布那段视频,请便,顾珩北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方向盘,声音冷淡,不疾不徐,我想你应该明白一点,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不是怕了你,而是你作为那个事件的受害人,我略做弥补尽管那事情跟我没半点关系。 纪宁生语气急促: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但小川的事跟你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你 纪宁生,顾珩北打断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搞懂一个道理,成年人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从以前你就 顾珩北嗤笑了声,他是真的不想再提那些狗屁倒灶的陈年旧事,只冷冷说了一句,纪寒川已经死不了了,别再来烦我。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将来电拉黑。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蜷曲,透明的指甲盖上隐隐洇出青色,顾珩北修身养性挺多年,养出来的好涵养一朝破功。 大雪满城,顾珩北望向窗外,视野里是成片成片绵延的白,飘飘洒洒无穷无尽,就像他跟纪寒川的一场纠葛,竟像是没完没了。 纪寒川三天前醒了过来。 就像是戏本里的还魂记,当所有的医生都宣告病人失去生命体征已死亡后,顾珩北往纪寒川床头一站,没做法没喊魂,这人又自行活了过来。 基佬情深呐!整个神外科的医生护士男默女泪,无不唏嘘感慨。 最先发现纪寒川睁眼的是在床头闷坐了快二十个小时的顾珩北,他那时候胳膊肘撑着椅子扶手,掌心托着脸,正在昏昏欲睡。 嘘嘘嘘嘘 顾珩北那会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去厕所了,这阵模模糊糊的拟声词像是某种口号似的引发他膀胱的共鸣,他一个激灵,蓦然睁眼,直直和一双圆滚滚乌溜溜的大眼对上了焦距。 后来顾珩北回想起那个画面才明白过来因为纪寒川躺了一个多月,脸颊瘦得脱了形,才显得他的眼睛格外大。 当时顾珩北下意识地喊了声:纪寒川? 这一声轻呼就跟按响了消防铃,病房里所有人都弹跳起来。 小川!纪宁生扑到床头,又笑又哭,小川你醒了! 徐箭一样射到门口打开门朝外大喊:医生护士!我们病人醒了! 咣咣咣咣,护士推着医疗车,值班医生掀着白大褂的下摆,乌泱泱的人群以猛虎下山之姿狂奔来。 顾珩北在离开病房之前听到值班医生在问: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回答的嗓音沙哑而模糊,但顾珩北还是听清楚了:我叫纪寒川。 顾珩北本来以为所有的事情终于可以在此画上休止符了。 虽然医院里的同事们总是一脸神秘兮兮地聚在一起交谈,看到他就慌张又迅速地分开,虽然有些听到了传闻的病人和家属会不时到他的办公室门口转悠,像看熊猫一样来参观他,但顾珩北并不在意。 顾珩北这个人,从出生就活在万众瞩目里,好的坏的,善意的恶意的,所有的聚焦他早就无所谓。 分卷(63) 只是到了第三天苍淮明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东扯西扯了几句闲话后,一脸凝重地跟他说:纪寒川产生了很严重的认知障碍。 当时顾珩北刚查完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边写病历,闻言头也没抬:嗯哼? 苍淮明坐到顾珩北对面,像是没有察觉到顾珩北对这个话题丝毫不感兴趣:他知道自己叫纪寒川,但是他以为自己只有五岁,他现在谁都不认识,包括他的哥哥,他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坏人,要害他,非常不安和惶恐,不肯吃饭也不肯吃药,如果强制他,他的情绪就会非常激烈 失忆啊?顾珩北漫不经心地说,让精神科的人来看了吗? 看了,精神科的人说很复杂,解离性失忆加认知混乱,还有点被迫害妄想。 唔,顾珩北转了下笔,给出一个自认很靠谱的建议,要不跟他家属说,转七院去? 七院专治精神疾病。 苍淮明尴尬地咳了咳:那哪能呢?病人主要是颅脑受损,还得放在咱们这治,而且他身份特殊,也不能随便给他转院啊。 那就把精神科专家请来会诊,顾珩北翻到病历本下一页,低头写字,国内不够就请国外的,这病人有钱。 苍淮明心里暗暗叫苦。 大脑受伤本来就容易引发各种后遗症,这些症状完全是不可控的,病人可能下一秒就好,也可能永远都保持现状,如果不是有抢救室里的那一幕,苍淮明等人也不会把顾珩北当做救命稻草。 顾珩北对纪寒川的态度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协助治疗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当事人不愿配合,做医生的也勉强不得。 但是眼下苍淮明也没有别的办法,关于纪寒川这个病人,上头给三院落下层层压力,他只能硬着头皮。 珩北啊。苍淮明故作欲言又止。 顾珩北抬起眼:嗯? 那个,苍淮明终于不绕弯子了,要不,你过去看看? 虽然我念书时候心理学和精神学也拿了满分,但是大师兄,我只会那点纸上谈兵的东西,你也知道,顾珩北耸了耸肩,咱们隔行如隔山。 医学上嘛,什么可能都有的,苍淮明努力想说服他,既然他能为了你死而复生 顾珩北的笔尖在纸面上轻点了点,他啼笑皆非地打断苍淮明:大师兄,我们是医生。 医学上有无数种学术语来解释纪寒川的状况,而不是死而复生这么充满了玄学意味的字眼。 苍淮明点头道:是,我们是医生,一切遵从科学,但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给病人试一试对不对? 苍淮明的话里还藏了一丝隐意,就是连他在内的其他医生也有点怀疑纪寒川失忆是不是装的,他们甚至觉得纪寒川最好是装的,那样只要顾珩北出面就能解决一切了。 所有人都能猜想到的可能顾珩北又怎么猜不到。 假如纪寒川真的失忆,顾珩北不可能一露脸就让他痊愈,假如纪寒川是装的顾珩北都他妈要犯恶心了。 顾珩北拿着自己的杯子站起来,把残余的一点凉水倒桌上的小盆栽里,然后走到饮水机那边重接了杯热的,他直起身,沉吟半晌:大师兄,我们是医生,但医生也是人,也有情绪,也要量力而为,他垂下了眼眸,你们别勉强我了。 了解顾珩北的人都知道他一贯随性,旁人麻烦他个什么事他也很少拒绝,像现在这样直接扔出硬钉子,苍淮明还是头一回碰到,登时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只能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大雪覆盖下的火车站是整个城市里最喧嚣热闹的地方,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和大衣,拖着碌碌作响的行李箱,或者如蚁群蜂蛹般进入候车厅,或者从地下的出站口涌上来。 细微的隆隆声从远处传来,出站口一阵骚动,又一辆列车到站了。 人头攒动里,方婷一眼就看到了顾珩北。 男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牛角扣大衣,不戴围巾不戴手套,单手闲闲地落在裤袋里,正仰头看着前方屏幕上滚动的车次时间表。 顾珩北应该是刚到不久,身上的雪花还没有化透,漆黑的头发上沾着细细的水滴,潮湿柔软地贴在额角,柔化了他过分深邃分明的五官,勾勒出极具欺骗性的柔情的味道。 方婷无声地吹了个口哨。 这年头,男人只要收拾收拾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而她的前小叔子,简直是帅出了高度,帅成了标杆。 气质是一种难以言瞄的东西,非要概括一下,就是像顾珩北这样,随便往人堆里一站,连后脑勺都要被人盯着瞧。 小泽,方婷低头对脚边的小萝卜丁笑说,看看那是谁? 小叔叔!孩童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喊一声,但周围实在太过嘈杂,除了方婷没几个人能听到。 于是方婷扬高声音喊:顾小四! 这回顾珩北立刻循声望来,孩子早已颠颠地朝他跑了过去,顾珩北喊了声小心,同时迈着长腿迎过来。 顾珩北在离孩子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手臂大张,男孩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了他的怀里! 嘿哟我的小宝贝儿!顾珩北笑着抱起孩子颠了颠,又重了,你妈给你喂了什么,把你养这么胖滚滚的? 不胖!小孩儿抱着顾珩北的脖子,亲热地亲了亲他的脸,拖着长长的奶腔,妈妈说我是虚胖,脱掉衣服就和小叔叔一样瘦了! 顾珩北哈哈大笑,也亲了亲孩子粉嫩得好像蜜桃果冻一样的小脸:虚胖?你以为你是橘猫吗? 几个本来蠢蠢欲动想往顾珩北这边凑过来的年轻女人虽然听不到这一大一小的对话,但只要看那个画面就立马歇了搭讪的心思。 那小男孩长得非常漂亮,白皙的皮肤,修长的眉眼,五官精致得像是画出来一样,跟抱着他的年轻男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出品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去dna检验都要被轰出来的父子啊。 这么年轻这么帅,居然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什么天理。 顾珩北抱着孩子和孩儿他妈并肩往站外走,方婷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笑得停不下来。 顾珩北莫名其妙:你乐个什么呢? 我在笑,方婷抹了抹笑出眼泪的眼睛,你看到刚才那几个女人了吗?她们一定都在磨着牙,想生吃了我! 顾珩北莞尔:那你是不是特别得意。 必须的啊,这么大一帅哥,还有这么漂亮一宝贝,方婷捏了捏孩子粉嘟嘟的脸,然后指着自己的脑门问顾珩北,看到字儿了没? 顾珩北很认真地扫了眼,挑了挑眉:离异单亲妈? 方婷不满地推了他一把,笑得花枝乱颤:人生赢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米有错,顾进南的儿子,长得像顾珩北的翻版。 下卷到底是一个帅奶爸两个皮儿子的日常,还是两个帅爹一个萌宝的家家酒呢? 第62章 火车站附近的肯德基里坐满了人。 方婷给顾聿泽脱下鼓囊囊的羽绒服,孩子瞬间缩水了一半,越发衬得脸颊像两颗剥了皮的水蜜桃。 方婷给孩子戴上小围兜,捏了捏那水嫩嫩的脸蛋: 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听爷爷爸爸和小叔叔的话,开学了妈妈会再来接你,到时候小泽就会又长大一岁,妈妈希望看到小泽又长高了,还能认识更多的字,好吗? 孩子仰着头,小胳膊朝天举得高高的,仿佛在极力触摸某个人的高度,细细的小嗓音活力十足:我要跟小叔叔一样高! 方婷赞许地亲了一口宝贝儿子:有志气! 正好顾珩北端着托盘坐下来,方婷随口问道,小四你有多高啊? 187,怎么了? 你才187吗?方婷上下打量他,我老觉得你超过190呢! 顾珩北把吸管插进热牛奶杯里递给侄子,叮嘱了一句小心烫,才瞥了方婷一眼:男人187和190几乎看不出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方婷眨了眨眼睛,笑得促狭而意味深长,男人一寸长,一寸强。 顾珩北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惧怕跟人赛车,可自家纯洁天真的小侄子就坐在对面,小小的胖手抱着牛奶杯嘬啊嘬,一双黑葡萄籽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两个邪恶的大人,他只能认输地一拱手: 论道德沦丧人性扭曲节操碎一地还是嫂子你厉害,我甘拜下风。 前嫂子。方婷笑眯眯地更正。 方婷和顾进南是在七年前结的婚,顾聿泽出生没多久后两人又离了婚,孩子今年四岁半,跟着母亲在南江生活。 顾珩北欣赏的女性不多,方婷是其中一个。 顾进南不论品行,身高相貌是万里挑一的,方婷那时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也是贪靓的年纪,两人一相亲,都对彼此很满意。 只是他俩本就不是一路人,偶尔交错,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结婚后顾进南一如既往万花丛中过,外面彩旗招展。 顾聿泽出生没多久方婷就提出了离婚,顾家这边还没什么反应,方家那头倒先炸了。 顾家那几年正是如日中天,顾航远三兄弟全都上了一个台阶,能跟顾家结亲是京都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方家哪里允许方婷任性离婚。 顾家这里当然也不同意离婚,因为方婷要孩子的抚养权。 方婷那时四面楚歌,只有顾珩北支持她。 离婚后方婷对娘家寒了心,带着孩子去了南江,她有一份作息稳定的工作,还请了一个阿姨,两个女人把小孩儿照顾得很好。 方婷在南江名企恩南集团上班,她是恩南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的一名秘书,公司几天前出了则调令,任命首秘霍书妍前往恩南r国分公司担任临时总裁处理一项危机,首秘大人钦点方婷随同。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时间短功劳大,回来以后一定能升迁,方婷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反正幼儿园很快也要放寒假了,她便提前把孩子送到京都来。 顾聿泽每年寒暑假都是来京都过的,等到孩子开学,方婷的公派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孩子每次来回京都方婷都是亲自接送,一般去接人的都是顾珩北。 顾珩北接上小朋友后再送到顾进南那里,他不上班的时间就会去陪小孩,顾聿泽跟他感情是最好的。 孩子带过来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小书包,方婷把书包递给顾珩北:他爸爸那里有他常用的东西和衣服,这里都是他的作业 顾珩北掂了掂那个沉甸甸的跟孩子几乎等量重的小书包,有点惊奇:现在的幼儿园作业都这么多了? 幼儿园能教什么?方婷一脸的你没孩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嫌弃,小泽的课程都是我亲自教的,进度我发到你邮箱里了,你要是有空就接着教他,没空就让他自己把这些作业都写掉,跟他爸爸说不能一味带他玩啊,他比别的小朋友,起点已经有些晚了,他们班有个孩子人家都学到函数了,那孩子的妈妈成天在微信群里嘚瑟 顾珩北问:小泽学到哪了? 才一元二次方程。 那是有点不像话,顾珩北皱眉,他们顾家的崽怎么能输在起跑线上,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会算微积分了。 方婷: 这世上所有的妈在说自己孩子不如人的时候其实等待的都是下一句话,你儿子才四岁半就会一元二次方程了?太厉害了吧!你对孩子要求太高了,要是我的孩子我做梦都能笑醒啊! 顾珩北的不按套路出牌让小泽妈妈有点不高兴。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四岁半就会微积分那是小怪物!我是一个注重孩子快乐教育的妈妈 这样啊,顾珩北扫了一眼邻座鼓得像个炸药包似的小书包,耸了耸肩,那我就不教他了,让他过个快乐寒假。 方婷赶紧调转话头:你要是能把他教会,那当然也是很好的,你顾珩北的侄子,不能让人比下去不是 顾珩北挑了挑眉,这倒是。 方婷一脸期待:那我就把小泽交给你了,幼儿园开学之前让他学会微积分应该不难吧? 看他悟性了,顾珩北摸了摸小侄子的脑袋,他长得这么像我,智商应该也随我吧。 这我还真没太看出来,你知道我其实是个崇尚快乐教育的妈我不带他去做智商测试的,宝贝儿,方婷用手指抹了抹孩子油汪汪的小下巴,问他,你觉得你跟小叔叔一样聪明吗? 小孩儿鼓着圆滚滚的脸颊,重重点头。 当儿子的这么有自信,当妈的就更放心了。 方婷看了看表:我还有二十分钟。 她还要坐下班车赶回南江,明早就直飞r国。 顾珩北:我等送你上车再带小泽回去。 趁这个时间崇尚快乐教育的孩儿他妈又交代顾珩北: 他在南江有学绘画和钢琴,绘画老师每周六晚上有线上课,我等会把老师直播间发给你,你到时候给他开个平板就行,钢琴他爸爸那有 顾珩北点着头,还加了条建议:男孩儿文要学,武也要练,你那没条件,至少给他报个跆拳道班,不然以后被人欺负打不过。 方婷弹了个指:有道理!过完这个年我就安排! 顾珩北又捏了捏孩子软绵绵的小胳膊:这个寒假可以跟我去学骑马,一般体质好的小孩两岁半就能骑马,咱们小泽晚了两年了。 方婷发自内心检讨:是我的疏忽,男孩身边没个叔叔果然不行! 小顾聿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啃着香喷喷的汉堡包,满嘴流油,一派天真无忧,丝毫没察觉他的妈妈和叔叔是多么的灭绝人性。 分卷(64) 最后十分钟,方婷把能交代的全都交代完了,忽然嗳了一声:我听说纪寒川就住在你那家医院里? 顾珩北早就吃完自己那份东西,正托着腮看着宝贝小侄子吧嗒着小嘴吃得格外欢乐,方婷的话题跳转得他猝不及防,他像是在阶梯上走得好好的人忽然一个失重,心脏都咯噔了一下。 方婷倾着身推了推顾珩北的手臂:他现在怎么样?我在火车上看了会新闻,说是他已经醒过来了? 顾珩北抽回手臂,靠上椅背,凉嗖嗖道:好奇心这么重,你以为你还是求知少女呢? 靠,毒舌死基佬。 方婷磨了磨牙,要不是儿子要落在这人手上一个多月,她一定脱下高跟靴子砸他的头。 不是好奇,方婷说,我这不是捏了好几万股normou股票在手里嘛,之前已经跌了那么多了,要是纪寒川再不醒,我就要血本无归了,那以后你侄子跟着我可就要吃土了! 正在啃鸡腿啃得津津有味的孩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妈妈,我不要吃土! 方婷朝儿子使了个眼色,冲顾珩北的方向努努嘴:那你快求求小叔叔! 小叔叔,孩子的眼睛里瞬间蓄起两汪泪泡,他的一双小手沾满了油乎乎的鸡块和面粉的碎屑,全都涂到了顾珩北的袖子上,抿着小嘴哀求道,求求你别让我吃土! 顾珩北: 顾珩北抽出纸巾给侄子擦小爪子,木然地吐出俩字:醒了。 真的醒了?方婷两只眼睛里仿佛都迸出了金钱的光辉,她二号不说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按着。 顾珩北皱眉:你做什么? 加仓!加满仓!这个周末normou肯定要开新闻发布会,周一直接封停!顾小四,方婷敲着桌子,你账上还有多少钱? 干什么? 快快快,有多少都借给我,咱们狙它个涨停板! 顾珩北从齿缝里咬出:哥屋恩! 方婷鄙视地瞅他一眼:你这个人,对理财怎么一点不敏感! 先别加仓,顾珩北看方婷真的在操盘,忍不住提醒,情况没那么乐观。 嗯?方婷追问,什么意思?纪寒川不是醒了吗? 醒是醒了,顾珩北顿了下,他可能没那么快开新闻发布会。 简言之,现在还不到加仓的时机,甚至如果这个周末外界预期的发布会没能开成,反而会导致周一继续大跌。 方婷问:那你见过他了吗? 顾珩北没说话。 方婷探看着顾珩北的神色:见过了是吧?他是什么态度?他痛哭流涕了吗?向你忏悔了吗? 顾珩北神色淡漠:他为什么要向我忏悔? 因为他跟我们大boss说,他要回京都来找你。 顾珩北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婷。 真的,方婷叹了口气,她绕了天大一个弯子,终于说出正题,我在老板办公室门口听到的,当时他们两个正在视频,你知道纪寒川的声音特别有辨识度,他们又提到你的名字,我就在门口多听了一会。 方婷的顶头上司,恩南集团的董事长穆南城也是normou的大股东之一,跟纪寒川私交非常好,她那时候正好给穆南城送文件,刚抬手要敲门就听到了纪寒川的声音。 方婷左右张望了下,然后悄悄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最迟元旦之前我会回京都。纪寒川说。 这么急?穆南城的声音。 纪寒川:元旦是顾珩北的生日。 穆南城:你想把你自己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解剖吗? 纪寒川:他不会要的他只会把我顺窗户扔出去。 穆南城笑了一声:你倒真有点逼数。 纪寒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声音低得方婷听不清。 穆南城:我给你提供个思路,既然他会把你顺窗户扔出去,那你干脆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出现在他面前,那样他即使想扔,也找不到好的角度。 连方婷都听得出来这是个玩笑。 然而长久的沉默后,方婷却听到纪寒川说: 你这个主意很好我考虑考虑实操性。 坦白说,方婷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很震惊的。 方婷从国外回来的那年正是顾珩北和纪寒川一起离开京都的时候,那会这两个男孩还没算太高调,方婷陆陆续续听过一点传闻,无非是说顾家的天才小四看上一个男孩,还带着人去了a国。 年轻女性在这方面的包容心比较强,更不用说顾珩北和纪寒川是那么赏心悦目的一对,方婷那时候甚至佩服这两个男孩的勇气,尤其是顾珩北敢于冒世家之大不韪捍卫自己的爱情,真的帅他妈呆了。 后来方婷和顾进南结婚,顾珩北出席了婚礼,方婷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对自己的小叔子说以后有机会希望顾珩北带纪寒川到她家中做客,她非常欢迎,也祝他们幸福。 这话被正找过来的顾进南听到,当即大发雷霆。 方婷门还没过就被新婚丈夫骂个狗血淋头,委屈得不行,后来她才知道在顾家里,纪寒川三个字是个火药桶,一提就炸。 顾珩北留学期间每年回来两次,每一次回来顾家都鸡犬不宁,无非就是所有人都激烈反对他跟纪寒川在一起,那烈度比之后来方婷闹离婚引得众叛亲离有过之无不及。 闹得最狠的是五年前的大年三十,顾航远当着顾家几乎所有成员的面指着顾珩北,他说顾珩北如果一定要跟那个小子搞在一起就别再进顾家门。 那天过后顾珩北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回来。 这个事情的转变是在顾家老爷子癌症复发且迅速恶化之后。 老爷子时日无多,放不下最疼爱的这个孙子,妥协了。 那年顾聿泽刚刚出生。 方婷还记得那是个阳光很明媚的午后,老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和顾珩北视频通话,奶奶坐在老爷子的身边,她抱着顾聿泽就站在两位老人家的后方。 方婷握着宝宝的小手跟顾珩北打招呼,顾珩北一开始是很高兴的。 遥远的异国他乡,顾珩北那里是万家灯火的深夜,他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后,明亮的灯光映照着年轻俊美而充满温情的脸庞。 方婷是在屏幕里看着他脸上的神采一点点如抽丝般被剥去。 老爷子缓缓地说着自己的病情老人家一生遍历大风大浪,无惧无畏,面对绝症也是如斯坦荡,他亲自告诉孙子这个消息,让他的顾小四不用害怕。 顾珩北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面前的书桌上,颤抖的双手捂住脸。 泪水又从他的指缝里不断滑落。 最后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小四,带他回来吧,爷爷看看你们。 顾珩北在三天后归国,满面风尘独自一人。 顾珩北说本来纪寒川要跟他一起回来,他们已经在机场了,纪寒川却有急事要赶回公司,只能改签。 开始的几天顾珩北每天都说纪寒川明天就回来,后来顾珩北说他忙完就回来,之后顾珩北自己都不确定了,再到最后顾家人问起这个问题,他只是沉默着。 一个多月后,老爷子走了,纪寒川没有出现过。 老爷子葬礼结束顾珩北回了a国,没多久方婷就听说顾珩北和纪寒川分手了。 本来我不想把这事告诉你的,你看我之前就没说,不论你对这个人还有什么想法,我都不想因为我多嘴影响你的判断,但是纪寒川竟然真的出事了如果这是他一语成谶呢,那他真是够乌鸦嘴的,可如果他是早有预谋 方婷在进站前,这样对顾珩北说,小北,虽然我知道你现在也很好,但我总觉得,你能更幸福一些。 第63章 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吗?顾珩北把小侄子放进儿童安全座椅里,给他扣上安全带扣,问道。 顾聿泽抱着肯德基里买餐赠送的奥特曼小手办,低垂着小脑袋:知道,去找爸爸。 顾珩北发动起汽车,挠了挠孩子的小下巴:怎么你看着不是很兴奋啊? 顾进南这个人甭管有多少劣性,他对家人真的是没说的,小时候顾珩北就是他哥惯着长大的,方婷虽然很早就带走了顾聿泽,但是顾进南这个父亲当得还算合格。 每次顾聿泽来京都,顾进南再重要的公事都会推掉陪儿子,要星星不给月亮,非常宠爱。 方婷没有像很多离异单亲妈妈那样向孩子灌输你的父亲不是个东西跟了妈妈就没有爸爸这种偏激的思想。 两个成年人之间的爱恨与孩子无关,孩子有越多人疼爱越好。 所以顾聿泽一直很喜欢他的爸爸,以前顾珩北每次送侄子去见顾进南这孩子都会很高兴的。 但是今天顾聿泽有点蔫耷耷地窝在座椅上,小孩哪里都长得都像顾珩北,只有头发不够黑,是自然的亚麻色,还卷卷的,小脑袋一垂软趴趴毛绒绒,顾珩北只当他是吃饱了犯困,揉了揉那团软毛,说道:你睡会,咱们要开好一阵呢。 孩子乖乖闭上眼睡了。 顾珩北一路堵着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顾进南的住处,那会都下午三点多了。 汽车开进嘉禾国际,这里是本城最昂贵的小区之一,里面全是欧式建筑的独栋别墅,家家户户都有独立的草坪和泳池,有人形容这里每块砖都得是黄金砌的才能对得起它的房价。 顾珩北把车停在顾进南别墅门口,自己先下车推开栅栏,然后回到车边把顾聿泽抱出来。 车内车外的巨大温差把孩子一下子惊醒了,顾聿泽抱着他小叔叔的脖子哎呀直叫唤:好冷呀! 马上就进屋了。顾珩北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小书包,大步跨过铺满厚雪的庭院,路过车库的时候他往那扫了一眼,看到顾进南最常开的那台车子果然在。 方婷这次提早把孩子送过来,顾珩北想给他哥来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通知顾进南,他知道顾进南周末只要不出差一般都会住嘉禾国际,晚上可能还会扑不着人,白天基本不用担心落空。 小泽,你来输密码。 小孩儿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嘀嘀嘀嘀快速输入密码,然后把他瞬间就冻凉的小手指飞快伸进顾珩北的衣领里,顾珩北被激得一哆嗦,狠狠掐了掐手里托着的小屁股。 孩子诶呀诶呀地叫,讨好地用小脸颊蹭顾珩北的脸,咯铃铃的笑声小铃铛似的,逗得顾珩北也止不住地笑。 叔侄俩在门口笑闹了好一会,顾珩北才抱着侄子进屋。 客厅里一片狼藉。 顾珩北把顾聿泽的后脑按在肩上不让孩子东张西看,然后倒退着离开这栋房子。 小叔叔,孩子被重新放进了车里,懵懂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顾珩北,我们不找爸爸了吗? 顾珩北拍掉自己和孩子身上的雪花,再一次给孩子扣上安全带,他无法控制地拧着眉,但尽量保持声线温和:你爸爸今天不在家,咱们去小叔叔那里好不好?小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孩子捂着臌胀胀的小肚子,乖巧地说:但是我吃饱了呀,妈妈说,吃饱了就不可以再吃东西了。 那是中饭,咱们还有一顿晚饭要吃的。 顾珩北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手背上青筋凸起,他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胸中的那股恶心和窒闷却始终挥散不去。 孩子胖乎乎肉嘟嘟又有些凉丝丝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软软糯糯地问:小叔叔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顾珩北笑着转头捏了捏孩子的脸蛋,小叔叔看到小泽就高兴。 小叔叔骗人,孩子抬高手臂,去够顾珩北的脸,但是他的胳膊太短,根本够不着,于是顾珩北矮下身,让孩子摸到了自己的眼睛,孩子的语气很认真,跟个小大人似的,童稚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一片小小的羽毛刮在耳膜上,妈妈走了以后,小叔叔就不开心了。 一窗之隔外,顾珩北仿佛听到风声苍茫,像是遥远的海潮,浪拍心岸,无休无止。 顾珩北带着顾聿泽回到了太湖华府。 医院分给他的那间公寓陈设简陋,地方也小,小男孩在屋里很容易磕磕碰碰,而且那个房子隔音也不好,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医院里进出的救护车尖锐急促的音响。 顾珩北听惯了那个声音,但孩子在那肯定要睡不着,所以以前顾珩北从不带小侄子回他家住。 可顾进南屋里今天是那么个德性,顾珩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把侄子送那去。 顾珩北回国后没住太湖华府,一开始是有意回避,后来他在单位分的房子里住得也挺适应,就一直不回来了,但这房子毕竟是钟烬送的,顾珩北也不能租了卖了,于是就这么空着,家政阿姨一个月打扫两次,晾晒被褥,顾珩北一回来倒是就能住。 小孩子新到一个环境都会特别新鲜,顾珩北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记下空缺的东西准备一会出去买,顾聿泽就跟在他脚边滴溜溜转,有好几次顾珩北的长腿不小心撞到这软软的小团子,孩子就像个小皮球一样弹开,在地上滚一圈后再爬起来。 男人带孩子,爱心绝对是其次,玩儿才是第一位。 顾珩北踢了两脚小皮球觉得好玩,就拎着侄子的后衣领,把小孩整个提起来,垫在他脚面上一踢一踢,小傻子还乐得直拍手。 顾珩北哀叹地发现他的侄子智商没随他。 小叔叔,你有好多奥特曼啊!小孩一滚进顾珩北的书房,像是小老鼠掉进了油缸里,哇哇哇!迪迦奥特曼! 孩子扑过去抱住墙角那个比他还要高的模型,高兴得又跳又叫。 顾珩北打开书房门后其实有一瞬间的怔忡,因为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里有很多奥特曼手办。 那都是他以前想尽各种办法搜刮来的藏品限量品。 分卷(65) 纪寒川喜欢奥特曼。 孩子一仰头看到了墙边的玻璃橱柜,尖叫着又跑过去,他站在柜子下面跳着往上够手:小叔叔小叔叔,你是奥特之父吗?不然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奥特曼? 以前买的,顾珩北抱起孩子,都是很旧的东西,你喜欢以后小叔叔给你买新的。 可是我喜欢这个诶! 小叔叔会给你买更好的,顾珩北把侄子抱到二楼那个平台,给他找了副乐高出来,你先坐这玩会,小叔叔把床铺一铺,然后咱们出去买东西。 小孩儿抿着嘴,还在念念不忘书房里的奥特曼,顾珩北却已经转过了身。 呲啦,是衣服拉链被拉到底的声音,孩子在屋里又玩又闹,嫌热了。 顾聿泽。顾珩北头也不回地喊。 诶?孩子声音脆生生的。 不许再脱衣服,你就剩那么件小马甲,再脱感冒了。 可是我热呀! 你安静了,自然就凉了。 怎么静啊? 搭乐高。 噢。孩子乖乖地应道。 顾珩北在原地静立了半晌,然后走进卧室。 虚空里的最后一点余音,像是有实质的粒子在缓缓散逸,十年光阴如同一潭凝固的死水,被层层声波震荡得陡然流动起来。 顾珩北! 干嘛? 现在不能脱衣服,小心感冒! 我热死了! 心静自然凉! 美色当前,静不了。 那你可以瞎一会。 卧室的陈设一如从前,天花板上的吊灯不亮了,顾珩北记得里面的灯管是爷爷过世后,他最后一次去a国的前一晚忽然灭掉的,像是预示了什么一样,后来再也没亮过。 顾珩北打开了暖灯,一室幽黄。 浅紫色的窗帘密密实实地拉着,顾珩北把窗子推开透风,新鲜的冷空气裹着一粒粒雪花充溢进肺腑,他拉上最外面的一层纱窗。 从这个高度望出去,被大雪覆盖的美食街静谧得仿若一幅水墨泼洒而成的画,视野里能看到的只有漆黑的屋檐廊角,其他所有的部分都被白雪遮盖得严严实实。 美食街正在待拆,曾经的烟火气息全都定格在了时间的长河里,连记忆都消磨得几近模糊。 再远一点,京大的操场上也是一片白雪皑皑,但是依稀能看到许多个小点点缀在上面,那是冒雪走在校园大道上的莘莘学子。 同样一扇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待拆的沉静老街,也可以看到年年迎新的母校,顾珩北看了好一会,莫名笑了笑。 顾珩北把干净的被褥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好,然后他坐在床头摸出手机,给神外科的头头蒋主任打电话,他要休年假。 他四岁半的小侄子像是个能看透人心的小精灵,跟他说:妈妈走了以后,小叔叔就不开心了。 当时顾珩北牵起嘴角想要否认小家伙的话,孩子却用一双小胖手托住了自己的脸颊,满是忧愁:小泽也不开心呢。 顾珩北一愣,继而好笑地捏了捏小孩的脸: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大人都觉得小毛头好吃好睡,不知烦恼为何物。 孩子的眼睛忽闪忽闪,黑漆漆的瞳仁充满了纯澈天真,小脸上的表情却透出不符合他年纪的沮丧:我的爸爸妈妈是离婚的。 顾珩北温和道:是的,你的爸爸妈妈不在一起生活,但是他们都很爱你,这一点小泽一直都知道不是吗? 孩子抿着小嘴,有一点想哭的样子:可是我的同学们都说,我的爸爸给我找了很多新妈妈,以后他会有很多小孩。 没有这样的事,顾珩北皱起眉,他也知道顾进南私生活荒唐,但在结婚对象的选择上顾进南是很慎重的,顾进南更不会随随便便让人生孩子,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没有胡说。孩子想从安全座椅上爬起来。 你做什么? 小叔叔,我要拿手机! 小孩的手机在他的书包侧兜里,顾珩北虽然不知道侄子要干嘛,还是拿过他的书包取出手机递给他。 顾珩北看到孩子熟练地划开屏幕,打开一个新闻app,惊奇之余还觉得很欣慰,他心说不愧是我顾家的崽,四岁半就能自己看新闻了。 等到他看到侄子给他划拉出来的页面,顾珩北沉默了。 孩子指着屏幕上一张照片说:这是我爸爸。 照片上顾进南出席一个慈善晚会,身边的女明星艳光四射,娇媚的身躯紧贴在顾进南身上。 孩子的小手指点着那血红硕大的标题,一个字一个字念: 草千千亲男友o可x国这是说我爸爸。 顾珩北看着那行董芊芊新男友富可敌国: 孩子念完继续划拉手机屏幕,他划拉出一张照片就给顾珩北念一个标题,字儿虽然没全念对,但意思全都到位了,最后他扳着指头数了数,一共有四个新妈妈。 孩子细细的小嗓音憋着委屈的哭腔,我要有四个新妈妈了 顾珩北抽走孩子的手机放进置物格里,他解开座椅上的安全带,把小宝贝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顾珩北这次见到顾聿泽就感到这孩子有些变化,小孩儿见风长,只要几天不见就会变一个样,初始顾珩北并没在意。 但现在顾珩北才发现顾聿泽的变化不仅仅是身条抽高,他乖巧了,比以前听话了,会接收到他妈妈的眼色,有了吃饱了就不能再吃的克制,还会感觉到他的小叔叔不开心了。 小叔叔,孩子紧紧攥着顾珩北的袖子,终于有些惶恐地说,以后爸爸有好多新的小孩,小叔叔也有好多新的侄子,你们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顾珩北看着孩子充满惶然的眼睛,心里像被一根烧得通红的钢针戳得刺痛。 这是顾家第四代的第一个男孩,本该无忧无虑无法无天地长大。 顾珩北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京都里满世界乱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是他的小侄子却已经学会了担忧被抛弃。 顾珩北想起五个月前的暑假,那时候顾聿泽登高踩底活泼泼的到处爬,没一刻能闲下来,皮得让人恨不得拿鸡毛掸子抽他的小屁股。 而这次他的小侄子从始至终都乖巧得不像话。 不会,顾珩北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温柔地说,如果你爸爸生别的小孩,那小叔叔给你做爸爸,你爸爸就做你二伯,小叔叔永远都只有小泽一个孩子,好不好。 孩子的眼睛先是亮了亮,然后又黯淡下去:可是小叔叔也要结婚生小孩的。 小叔叔不会结婚的,顾珩北笑了笑,他翘起一根小指,我们可以拉钩钩。 顾珩北算了算,他攒了三年多的年假,再加上春节的国假,足够他陪伴顾聿泽直到开学。 不出顾珩北所料,蒋主任果然不同意他休那么久:我先给你批三天,你好好休息休息,这三天里你关机远行都可以,天塌了我保证都没人来呼你,过完三天你再考虑 主任,顾珩北诚恳地打断蒋主任,我家孩子正在经历成长的烦恼,我得陪着他度过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可怜天下父母心,您就批我一个月的假吧! 电话里沉默了数秒,然后一声惊喝隔着话筒差点震碎顾珩北的耳膜:你家孩子?你什么时候结婚有孩子了等等,你一个同性恋你哪来的孩子?! 同性恋怎么就不能有孩子了?顾珩北闭眼诌,我找人代孕不行吗? 蒋主任:胡说八道,你来了四年我都没听说你有孩子!本来我还想多批给你几天,你看你这满嘴跑火车,还想骗假,没门,三天假期不能更多了! 顾珩北笑了一声:我要是没骗您您是不是就给我批一个月? 蒋主任果然上当:你要真有孩子我就给你批!不过你别想随便抱个小孩来糊弄,鉴定科半小时就能出结果,鉴定费我出了! 顾珩北乐道:那这个钱您可以省了! 然后顾珩北和蒋主任约了明天在科室里见。 亲子鉴定?顾珩北随手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就顾聿泽这张小脸往神外科里一端,谁敢说他不是我的崽? 顾珩北大步走出卧室:顾聿泽,你爸给你的黑卡带来了吗?小叔叔带你刷爆他的卡!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宝贝们都很着急让俩崽快点碰头,但是前面这些铺垫必不可少,分手的几个重点因素必须要提在前面,毕竟我们还要有火葬场和修罗场。 这个故事背景很复杂,小墨的整个都市系列是建立在同一个背景下,系列文的好处是每个故事相互独立但是主角能串门打酱油,坏处就是遍地基佬哈哈哈。 有一个问题问得好,顾进南也配有儿子?所以小北要把儿子接收过来了。 宝宝是个神助攻。 川北这两个人物都不会ooc(小川失忆不算啊),他们以前是怎样美好,现在还是,只是两个人各有视角。 你们看我这么机智善良,回忆得如此精简。 预告一下下卷第五章川宝出场,第六章认爸爸。 第64章 顾进南是被一声又一声的短信震动活活震醒的。 他循着动静摸来摸去,中间也不知摸到了一个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只听得那东西发出呜呜唧唧的声音,还推开了他的手。 顾进南模里模糊地在床下的地毯上摸到了手机,他费劲地睁开像是被胶水黏在一起的眼睛,瞅了一眼后手一松,手机又跌回原地,他人也再度躺了回去。 五秒后,顾进南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顾进南的这支手机号除了他自己的消费,只接收两张银行卡的扣费通知,那两张卡是他的无限额信用卡副卡,其中一张给了他的宝贝弟弟顾珩北,一张给了他的亲亲儿子顾聿泽。 顾珩北成年后就没动过顾进南给的卡。 顾聿泽在南江的时候方婷也是从不动用这张卡的,只有顾聿泽来了京都,孩子自己想要什么,才会花他爸爸副卡里的钱。 顾进南趴在床沿上捞起手机,他直接拨顾聿泽的号码,手机没响两声就有人接了,顾珩北在话筒那头喂了声。 老四!顾进南一开口,嗓子里跟磨了块粗砂砾又沙又哑,他皱着眉咽了口唾沫才问,你现在哪呢?小泽是不是来京都了,你俩在一块吗? 这话根本是废话,顾珩北要不跟顾聿泽在一块能接到这个电话? 是,顾珩北那头有些吵,熙熙攘攘的人声里还夹杂着几种电子音,顾进南约摸估出他是在哪个商场里,就听到顾珩北没头没尾不咸不淡地撂了一句,顾聿泽现在归我了,以后没你什么事儿。 什么?顾进南一头雾水,还想再追问,腰上忽然一凉,一双冰凉丝滑的手臂不知怎么缠了过来,游蛇似的,惊得他操了一声,滚一边去! 这一声喊完,电话啪地被挂断了,床上的人也缩回手,一双瞠大的美眸透出震惊的不可置信,这女人正是最近和顾进南打得火热的女星董芊芊。 顾进南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女人连着被子踹下了床:滚! 董芊芊敢怒不敢言,抱着被子哀哀戚戚地瞅着他,女人漆黑如瀑的长发铺满了背部,越发衬得楚楚可怜。 顾进南捏了捏疼得要爆炸的额角,被一夜酒色蠹空了的脑袋渐渐清明起来,他忽然伸指抬起女明星的下巴:你是谁? 董芊芊懵了:我是董芊芊啊。 顾进南眼神有些深晦,盯得董芊芊莫名其妙又心惊肉跳,如果一定要她形容顾进南的眼神,倒像是在寻找什么却没寻到不死心地还想继续再寻。 董芊芊顺势握住顾进南的手腕,微微施力攀了上去,遮挡住的被子滑落,露出一身光洁若雪的好皮肉,顾进南由着她抱住自己颈项,一直沉沉看着她。 顾总啊! 柔媚娇婉的声音刚溢出红唇女人就尖叫了起来,顾进南扯住她的长发将她再度甩到了地上。 顾进南掀被下地,头也不回:丑八怪,在我出来之前,滚出这里! 在进入卫生间之前他又啐了一口,妈的,真是日了狗了! 董芊芊被打得头晕目眩,气得花枝乱颤泪花四溅,她终于相信圈子里关于顾进南的传闻都是真的,这人喜怒无常性情恶劣,简直是个变态神经病。 半晌后董芊芊咬着牙抹干净眼泪,房间里没有她的衣服,她一直找到客厅才把自己衣服都凑齐了。 董芊芊看着客厅里面那些一夜荒唐遗留下来的痕迹恨声骂道: 狗变态!老娘要不是明星非曝光你不可!死双性恋!虐待狂!我才是被狗日了!fuily! 董芊芊骂骂咧咧地穿上衣服,她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皮包和手机,这才发现电话关机了,她不能就这么走出去,只得又回去二楼。 浴室里有哗啦啦放水的声音,董芊芊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顾、顾总 顾进南没搭理,董芊芊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里面听不到,放大嗓门连喊了好几声。 顾进南不耐烦地吼:滚! 麻痹的,老娘这样怎么滚! 董芊芊也不喊了,她其实在再次进来后就看到了顾进南扔在床上的手机。 顾进南的手机没有按锁屏,一直停留在之前通话结束的那个页面,董芊芊拿起顾进南的手机准备给自己经纪人打电话,却一眼看到那个屏幕上显示着拨打出去的电话备注是小宝贝。 董芊芊记得顾进南当时无故冲她发火就是在打这个电话。 女人的眼眸里交织过愤怒和嫉妒,她从包里拿出口红和一包纸巾,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分卷(66) 然后,她又调出顾进南的电话簿,把父亲大哥老三等人的号码也记了下来,这些人的号码都用特殊标记放在通讯录的最前面,其中有一个人叫大宝贝。 难道这是顾进南的老婆? 那小宝贝是谁? 董芊芊不屑地撇嘴,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宝贝来宝贝去还不是在别人身上滚来滚去。 其实这个时候董芊芊就只是单纯生气,也没想过记下这些号码有什么用,只是窥探到顾进南最私密世界的这个事实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泄愤,仿佛她拿捏到了顾进南什么大把柄一样。 董芊芊听着卫生间里的动静判断出顾进南是在泡澡,一时半会出不来,她飞快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当中看到好多个熟悉的名字,有和她同属娱乐圈的一线明星这类人反而是最少的,最多的是她即使见过也没能攀附得上的资本大鳄,其他的都是让她手指颤抖的这个长那个长。 她看着那些号码无比眼热,终于灵机一动打开顾进南的手机网页,登陆进自己一个邮箱小号,把整个通讯录都导入进了自己邮箱里。 然后她细心地退出邮箱,清除掉这几个网页记录,把手机页面还恢复到顾进南和小宝贝通话结束时的样子,做完这一切后董芊芊浑身发抖,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根本顾不得这些号码落到她手里一旦泄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它们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卫生间那里终于传来一声巨大的水哗,是顾进南泡完澡出来了,董芊芊把手机锁屏,然后拎起自己的包光脚跑了出去。 她那时候觉得有了这些号码她就是在嘉禾国际门口打车被拍上头条都值了。 可董芊芊哪里知道,顾进南的手机是被他公司的安保部门24小时监控的,所有使用痕迹都有专人整理每天发给顾进南核实。 像手机上登陆了来路不明的邮箱号并导出了通讯录这种会引起监控警报的异常事件,安保部门是即刻通知顾进南的。 在董芊芊离开嘉禾国际后不到半小时,她乘坐的出租车就被两辆黑车拦下,两小时后,董芊芊这个人就彻底从娱乐圈消失了。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顾珩北叔侄才吃过晚饭,顾珩北在厨房洗碗,他喊了一声:顾聿泽,去看看是谁? 好的!小孩儿手里拿个遥控器一蹦一蹦跳到门口,在按钮上一按,嵌在门口墙壁上的对讲仪屏幕就亮了,顾进南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孩子很是惊喜,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喊,小叔叔,是爸爸来啦! 顾珩北冷笑了一声:别理他,让他待那! 为什么呀?孩子颠颠跑进来,抱住顾珩北的腿,小叔叔,外面好冷的! 脸皮厚的人不怕冷。顾珩北说。 噢。 孩子有点失望,他又跑出去,在对讲仪上看到他爸爸正在抽烟。 顾进南一边抽烟一边试着输密码,他给儿子的那张卡刷卡地点就在太湖华府旁边的商场,所以他立刻就猜到顾珩北带着孩子到这边来了,可惜他弟弟把房子密码给改了,顾进南接连输入好几次都不对。 顾进南拍着门:老四!小泽?开门! 顾聿泽绕在门口团团转,像是迫不及待想扑出去又怕被呵斥的小狗,他忍不住地喊:小叔叔,爸爸好着急呀! 小叔叔跟爸爸通完一个电话之后就把他的手机也关掉了,现在还把爸爸关到门外,顾聿泽毕竟是顾进南亲生的崽,心疼他爸爸。 顾珩北气势汹汹走出来,沾着水的手指狠狠在小孩眉心一点,怒其不争。 他本来想说你爸爸这种渣就该好好虐虐,但看着孩子那么纯真无辜的眼睛,他无奈地又回到厨房里去。 再坏的人,也是孩子爸爸,轮不到他这个小叔叔来说。 又过了好一会顾珩北才开恩:放他进来吧! 孩子高兴地按了遥控器上的另个按钮,门上滴滴响了两声,外面的顾进南就知道密码解了,他扭开门把手,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站在他面前,仰着毛绒绒的小脑袋看他。 儿子!顾进南高兴地弯下身一把抱起顾聿泽,冒着胡茬的下巴在孩子粉嫩的小脸上蹭了蹭,故意板下脸,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爸爸?要不是爸爸收到你花钱的短信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孩子抹了抹刺痒刺痒的脸蛋,诚实地说:我和小叔叔去过爸爸家了,但是爸爸不在,我们才来小叔叔家的。 顾进南一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的? 妈妈走掉我们就去了。 顾进南霎时明白了什么,佯装板着的脸这下真的扳不回去了,他小声地问:你小叔叔呢? 孩子往厨房一指:小叔叔在洗碗! 顾进南抱着儿子往厨房走:小叔叔给你做饭了? 对啊。 做了什么? 牛奶虾仁,红豆沙,还有松茸蛋糕,孩子小脸上满是幸福,超级好吃! 顾进南吸了吸鼻子:怪不得你身上这么甜,但是不是吃太多甜了?让爸爸看看你的牙 孩子张开嘴让他爸爸看他的牙,一边还学着大人的话:小叔叔说,生气的人要多吃甜的,不然会被气死。 顾进南顿时头有点大。 顾进南进到厨房就看到顾珩北戴着塑胶手套,正拿着一个碗在水龙头下冲洗,他夸张地哎呀了一声:我们家老四怎么在洗碗呢? 问得好,顾珩北把那个碗往水槽里一丢,然后冲干净手,再拿了抹布擦干手,最后抢过顾聿泽,对顾进南努了努嘴,剩下的你洗,洗完擦干放消毒柜里。 顾进南认命地开始捋袖子:明天我让人送个洗碗机来。 也行,顾珩北抱着侄子出门,以后小泽来京都就跟我住这里。 顾进南这才意识到顾珩北那句你儿子归我了是认真的。 顾进南洗好碗出来见客厅里只有顾珩北一个人,他弟弟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正在摆弄顾聿泽的儿童手机。 小泽呢?顾进南故作轻松地在顾珩北对面坐下,心里其实慌得一逼,他弟把他儿子支开了,这代表他今晚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顾珩北转了转手机:写作业去了。 我儿子开始写作业了?顾进南惊奇地要站起来,我看看他去。 哥,你坐下,顾珩北嘴里叫着哥,那个语气却下压得毫不客气,可横行京都狂霸酷拽二五八万的顾二爷愣是把刚抬起的屁股又楔回了沙发上,顾珩北把儿童手机往顾进南面前一搁,单刀直入,你自己看看。 顾进南一看到屏幕上面的照片就气歪了鼻子眉毛眼:这他妈是哪家媒体操! 他把那支儿童手机啪嗒一下扔茶几上。 顾珩北双手抱胸靠坐着沙发,斜挑着眉梢:这几个妃子,你打算让谁入主中宫? 顾进南干笑了一声:什么烂七八糟的,都是自媒体胡编瞎写。 胡编瞎写?顾珩北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这些女人都挂你身上去了,你别不是想说图片也全是p的吧? 顾进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顾珩北没好气道:我今天跟小泽说了,以后你要是还打算要孩子,就把顾聿泽过继给我。 顾进南眉头蹙起:你这意思是,你自己不打算要孩子了? 不打算。 顾进南的眉头拧得更深:现在同性能结婚了,你不喜欢女人可以和男人结婚,结了婚就能合法代孕 顾珩北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就说你舍得不舍得吧? 顾进南无奈:小泽挂在你名下还是挂在我名下都没区别,我也没不舍得。 顾珩北点了点头,继续另一个话题: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纪宁生给我看了些东西。 顾进南正拿着火机要点烟,闻言还茫然了一瞬:什么? 然后他脸色遽变,纪宁生? 顾珩北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是什么东西吧? 顾进南一开始还真没联想到是什么东西,可一看到顾珩北夹带着嘲讽和厌恶的神情他立刻就明白了,他脸部的颧骨狠狠扭曲了几下,又吐出一个饱含愤怒和恨意的操字来。 顾进南活到现在后悔过的事很少,没在normou处于萌芽时期就掐死是其中之一。 华夏有名的几大传媒网站或多或少都有顾进南的股份,他的名字在很多平台上都是屏蔽词,有些自媒体盘点什么京都名少京圈大佬提到他甚至都只敢用字母代替除了normou旗下的nm新闻。 nm新闻就像它的创始人纪寒川一样不知变通不识抬举不识时务,在这个平台上发布的内容没有明码标价的运作,再有钱的资本也买不到nm新闻的热点,同样的,一个人物或话题一旦在nm新闻上成了首页热点,就是砸下金山银山也甭想撤下来。 哪怕是纪寒川本人被骂上热点第一也不会被撤。 全世界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normou旗下所有的产品都具有这样的属性,用纪寒川的话说就是用户喜欢它是什么样子,它就永远是什么样子。 不得不说,纪寒川是一个极致的理想主义者,normou能存活至今并且不断壮大堪称是资本肆虐横行世界里的一个奇迹。 然而话说回来,当资本的急功近利狼性扩张成为常态,偶有那么一个背负青天不忘初心的人,又怎么会不赢得万千追捧? 纪宁生手里的东西到了任何人手里都没什么价值,因为别人即使得到了也不敢发布传播,即使有人敢发布也会在很短时间里就被封禁,而纪宁生跟在他弟弟身边那么多年,normou的元老级创始人徐进和李楚都拿他当自己大哥。 假如纪寒川不在,纪宁生真要公布这个东西,徐进和李楚就是搭上自己的一切只怕也会头铁支持。 所以当初纪宁生才能拿这个掐住顾珩北。 他敢威胁你?顾进南咬肌绷成了一条直线,阴沉的目光迸发出狠意。 你想做什么?顾珩北抬眼,嘲弄道,做掉纪宁生? 顾进南没有说话,低垂的视线却有掩饰不住的煞气。 现在纪寒川活得好好的,纪宁生应该不会公布这个东西,但是顾进南 顾珩北换了个坐姿,双腿分开,两只手肘搭着膝盖,倾身的姿势让他跟顾进南的眼睛笔直对视,薄薄的眼皮在灯光下像是淬过雪水的刀片,切割开顾进南面上的层层阴霾,你年纪不小了,这种荒里荒唐的事能不能收敛一点?今天小泽只是看到这几张照片,他以后的人生还那么长,你能保证小泽哪天不会看到更过分的东西?夜路走多了,总他妈要碰鬼的! 客厅里烟雾弥漫。 顾珩北吼完那句话之后兄弟两个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轮番抽烟。 顾珩北隔着一张茶几和浓浓的青白烟雾,恍然惊觉这个场景在很多年前就曾经上演过。 那时候顾珩北也是愤怒地拍着桌子冲顾进南大吼:你能不能做个正常的人?你能不能不要再搞这些肮脏龌龊的事?一天不玩这些恶心人的东西你是会死吗? 当时顾进南也是这样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抽到最后顾珩北甚至都觉得房子可能在下一刻就要着火了,顾进南才沙哑着嗓音说: 老四,有些事情总得有人要做,老大不能做,老三不愿做,我不想让你做,我就得做,有些事情做了开头就没有结尾这些道理,我以为你一直都明白。 那件事也是顾珩北和纪寒川之间第一次产生隔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川宝宝出场。 平安夜,祝宝贝们圣诞快乐! 第65章 纪寒川在大三下学年提前拿到了毕业证,和顾珩北一起远赴a国,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切顺利。 纪寒川在威尔逊的支持下成立了分公司,顾珩北在新导师的手下也很适应,他们在学校和公司的中间地段租了房子,两个人每天出门一个往南上学,一个往北上班。 那时候纪寒川还不会开车,顾珩北会把他送到离家一公里多的站台,看着他坐上公车才去学校,然后他放学后又会和纪寒川约好时间在站台接上他,两个人有时候会一起在外吃饭,有时候会回家自己做,无论风雨,始终同行。 那时候他们年轻,相爱,有共同的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他们对所有的阻力和困难都不屑一顾。 他们相信只要努力,最终他们必将战胜一切。 时间过去半年左右,有一天顾珩北还在上课,纪寒川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必须要回国一趟,纪宁生生病了。 你哥得了什么病?顾珩北虽然不喜欢纪宁生,但还是很关心。 纪寒川那会人都在机场了:徐进跟我说他和人发生了争执,被打伤了,有点严重。 怎么会?顾珩北觉得很稀罕,纪宁生除了跟自己针锋相对时还敢亮一亮猫爪子,他在别人面前都柔柔弱弱一副小白花的样子,他居然还会跟人打架? 纪寒川: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徐进既然通知我,一定是很严重,我可能要回去一到两个星期,我不在这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尽量不要一个人外出,吃饭跟同学一起,晚上不要乱跑 顾珩北被他唠叨得有些好笑,心里又有点失落,俩人自从在一起还没分开过那么久,不过他还是说:好,你落地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情况跟我说。 三天后顾珩北接到了徐进的电话,说纪寒川被抓了。 纪寒川捅了顾进南一剪刀,被以故意伤害罪逮捕。 顾珩北差点急疯了。 事情源自纪宁生。 顾珩北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纪宁生这个人,你说他娘们唧唧性子柔弱吧,他十四岁就扛起了整个家,着实算个爷们儿;你说他爱慕虚荣自甘堕落吧,他手里攥着大把的钱却勤俭度日。 分卷(67) 纪宁生不买房不买车不买奢侈品,买点好吃的还都要省给他弟弟。 顾珩北和纪寒川出国后隔一天就能收一回快递,全是纪宁生寄来的食物和药品,尤其是一些酱菜腐乳老干妈,邮费是物品价值的几十倍,纪宁生乐此不疲地往外寄。 纪宁生是少有的让顾珩北见了就非常烦躁的人。 他让顾珩北可怜不得可恨不得,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人都有两面性,好的坏的不能足一而论,但当一个人的两面都非常偏激极端的时候,这种人就会让看透他的人觉得烦躁。 纪宁生没有什么文化,智商和情商都不高,但是他一直自食其力,也从不占别人的便宜。 他很小心眼,看到比他富贵安逸的人会非常仇视,尤其仇视顾珩北,但他对纪寒川身边其他的人又都掏心挖肺。 纪宁生对纪寒川的那种好,是不沾染邪念的,是完全把纪寒川当孩子当弟弟当心头肉,你都不能理解他这种泛滥的兄长情怀到底从哪里来,但它就是那么深刻地存在着。 顾珩北偶尔会敬佩他,偶尔会欣赏他,更多时候很看不惯他,这种看不惯一方面来自于纪宁生对他从不消弭的敌意,一方面则是天上的雁鸟俯瞰蝼蚁,类似于物种差异的分歧。 云在青天水在瓶,他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但是不管对纪宁生有怎样的观感,顾珩北始终都退让纪宁生一线,他们都尽力在纪寒川面前保持和平共处。 像是有一张又薄又透的丝网覆在那里,他们各自据在丝网的一头,所有的明争暗斗都有心照不宣的界限,丝网会在他们的争斗中扯动撕拉变形,但他们都会控制最后的力道不去破坏它。 直到纪宁生出了事,这张丝网才被彻底摧毁。 顾珩北接到徐进的通知连夜赶回国,他找到顾进南,拍着桌子怒吼出那段话。 那时候顾进南坐在顾珩北的对面抽烟,蓝白格子的病号服在腹部那里洇出一滩鲜血,他说:小四我以为你一直都明白。 我他妈不明白!顾珩北怒急攻心,你明知道纪宁生是纪寒川的哥哥,你还搞他,全天下人都死绝了你去搞他? 顾进南抬头看顾珩北的时候眼睛里有些困惑,他问顾珩北:你以为是我把纪宁生弄成那样的? 难道不是? 不是顾进南终于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问顾珩北,这次缅北的东西大铁路工程你听说了吗? 我怎么会听说?顾珩北的导师是个变态,给他的课业重得快要压死他,顾珩北连约会时间都是拿命抠出来的他还有毛的精力关注缅北铁路,他不耐烦道,缅北修铁路跟你们搞出这事有什么关系? 顾进南说:这个工程有六个国家的铁路公司在竞标,我们是其中之一,缅北那边的负责人叫扎托,我让人查了他的底,他喜欢特别漂亮的东亚男孩,尤其喜欢能把缅裙穿得很漂亮的。 顾珩北听明白了。 老马带了好几个这类型的过去,扎托都没满意老马是顾进南手底下的一员干将,专帮他做一些台面之下的事,老马就跟我点名纪宁生,我知道他是纪寒川哥,烦都来不及,我让老马京都找不到就去别的城市找,十几亿人里还能找不出个扎托能看上的? 顾进南嗤笑了声,可你猜怎么着?纪宁生从别人那听到消息,知道去一趟缅北露个脸给十万,能被扎托看上两百万,要是促成订单 顾进南两根食指叉在一起,比出个十,要笑不笑,拿下订单酬劳翻十倍,两千万。 老马把所有的风险和可能遇到的状况都是提前给他说了的,他同意了,老马才把他带过去,不过没想到那缅北佬玩儿得还是过了火本来他在缅北多待一段时间把伤养好这事也没人会知道,他不肯,一定要回来,然后在他自个儿火锅店里直接晕了,进了医院,什么都兜不住了就是这样。 顾进南说完后没躺回病床,而是往门外走,他头一回用那样的语气跟顾珩北说话,淬了冰似的凉沁沁,你哥不过是被那小子捅了一剪子,他可是心灵又受到了莫大伤害你去捞人吧,我打过电话了。 同样一件事情在纪宁生嘴里却是另一个版本。 纪宁生跟纪寒川徐进他们说自己是被迫的,是老马威胁他,normou被关过一次网站,他害怕再被关一回,纪宁生一贯柔弱和朴素的形象让他的说辞很可信。 盘丝洞是纪寒川的一块心病,顾珩北用了两年多的时间都没能把这颗毒瘤从纪寒川的心头移去,纪宁生又遭遇了这样的事。 顾进南心血来潮去医院探望纪宁生,正好碰到了在医院陪床的纪寒川,两下里都红了眼。 顾进南恨纪寒川勾引他弟弟,纪寒川恨顾进南糟践他哥哥,二人之间旧恨叠新仇,火星撞地球。 具体的过程徐进都没有详细跟顾珩北说,但是顾珩北想象得到当时的那个场景,他了解他哥有多傲慢,也知道纪宁生是纪寒川的逆鳞之一。 整件事情非常操蛋,论感情,顾进南和纪寒川手心手背都是肉,论是非,顾进南有惯来行事的手段,虽不入流,但纪宁生理该自做自当,本来就是周瑜打黄盖。 反而一向冷静理智的纪寒川竟然抄起剪子捅了顾进南,血肉之伤是实打实的,顾珩北难免偏了顾进南一点。 顾珩北去拘留所接出纪寒川后,两人之间爆发了第一次的激烈争吵,他们都相信自己哥哥说的才是事实,顾珩北烦躁地喊道:我哥这个人我了解,他做的事从来没有不敢认的,你哥是为了两千万受的这遭罪,他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纪寒川,他们是愿打愿挨,不需要你来裁决正义! 发现纪寒川的异常时顾珩北根本想不通,他想不通那个对每个人都重情重义,那个富贵淫不得威武屈不得面对国内外众多资本联手打压都能坚持初心不改的纪寒川怎么会对他变了心。 后来顾珩北得到了答案。 分手的前夕顾珩北和纪寒川站在那道门前,一个推着门扉要打开那道门,一个握着门把下了死力阻止。 拉门的力道不可能抵得过推门的,顾珩北已经看到门后有一抹铺满黑色长发的背影,只要再加一把力他就能冲进房里,那个被深藏着的女人就将无所遁形。 纪寒川就是在那个时候盯着顾珩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顾珩北,你还不明白吗?从那一次我哥出事,你一味帮顾进南开脱,我就觉得,我们不是一类人了 一切絮果,必有兰因。 砰砰砰,砰砰砰 深夜凌晨,纪宁生一下一下拍打着病房卫生间里的门,幸好贵宾区的隔音都滴水不漏,否则左邻右舍的人肯定都要出来抗议。 小川,你把门开开,你出来! 狭窄的卫生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格子窗里流进浅浅的白光,那是月光反射在厚厚的积雪上,又透过窗棂送进来。 砰砰作响的门板后一道瘦削嶙峋的身影坐在地上,他的后背紧紧抵着门,茫然的眼睛望着窗口,里面满是冰冷的空白,像是所有的雪色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小川,你出来,你出来我带你去找你妈妈纪宁生累得不行,拍门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轻,你想要什么出来说,别把自己关在里面。 里面的人终于说话了,嗓音是低沉喑哑的成熟男人,出口的内容却透着孩子气般的违和:我不相信你!你是坏人! 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我要我爸爸妈妈! 纪宁生腿一软,他疲惫地蹲在地上,窄痩的肩膀颤若颠筛,哽咽道:不管你要找谁,你总要先出来,卫生间里面冷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徐进带着医生和护士匆匆进来,护士拿着一串钥匙,她分辨着钥匙上的编号,然后取出其中一把插进锁孔,门扭开了,但是门板被里面的人死死抵住,门外四五个人齐推竟然都推不开。 徐进于是扬声喊外面的保镖又进来两个,一群人终于把门推挤开。 纪寒川呜哇哇地哭起来,两只手抹着眼睛,一声一声地喊妈妈。 纪寒川一哭纪宁生也跟着哭,纪寒川被外面进来的人逼到了水槽边,流理台上有许多杂物,香皂杯子洗手液甚至牙膏牙刷,他一股脑地拿起来全都往纪宁生身上砸。 逼仄的卫生间里一片兵荒马乱,纪家两兄弟的哭喊声,徐进的大喝声,医生护士的劝阻声全都乱糟糟得搅成一团,徐进只得把纪宁生先拉出门外去,医生和护士这才能接近到纪寒川。 纪寒川醒来后谁都不认识,他对见到的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备,尤其是纪宁生,他第一眼看到纪宁生就掀翻了医疗车,大喊大叫着赶纪宁生出去,谁都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徐进隔着病房门上方的透明窗口往里望去,医生终于把纪寒川带了出来。 纪寒川光着脚,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因为痩,他的脸颊骨骼和整副躯体都像是被刀削过,不见半点血肉,只剩骨架嶙峋。 然而与一身冰锋冷硬的骨架形成突兀反差的,是他因为痩脱形而显得大得异常的眼睛,他的头发都剃掉了,从头颅到脸部的皮肤苍白若纸,这就衬得他的眉毛和眼珠格外漆黑,直勾勾的眼神透着神经质般的诡异。 医生站在床边说话,他像是完全没听到,护士端起桌上的一碗粥想喂他,他直接打翻了碗。 护士无奈地对医生摊了摊手。 徐进闭上了眼睛。 然而即使如此,接下来的情景也如卡了带的电影镜头一般在他脑子里不断回放。 医生会让两个保镖把纪寒川按在病床上,床两边的四根束缚带会牢牢捆住他的手脚,然后护士会强硬得把米粥给他灌下去。 这是精神病院对待重度病人的做法,但是没有办法,人既然醒了,就必须要吃饭,这是能让纪寒川进食的唯一办法。 徐进转过身,烦躁地耙了耙头发。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网站被关过,app被封过,几十亿的天价罚单一张接一张,与投资大佬对簿公堂控辩交锋,面对公权和恶势力都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没有一个时刻让徐进如眼下这般悲哀无力。 他恨我纪宁生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湿漉漉的眼泪爬了满脸,他仰着头,清浅的瞳仁被灯光刺得不断收缩,失神落魄得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死去了一样,他不停呢喃,他恨我 徐进看里面那个觉得惨,看外面这个觉得更惨,忍不住劝道:寒川现在神智还不清醒,医生说他失忆,认知混乱,还有被迫害妄想,这都是车祸后遗症,他现在不信任任何人,不是针对你 你不懂纪宁生捂住脸,他弯着腰,身体弓得如同一只蜷缩的虾,他一直在发抖,说话的时候口齿里嘶嘶作喘,像是胸腔里被填充了一只风箱,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恨我 其他人在纪寒川面前只是被无视,只有在强迫他的时候纪寒川才会极力反抗。 但是对纪宁生,他根本就是仇视,每一次他刚睡醒时还是平静的虽然那种平静像大雪一样空茫苍白毫无情绪,但是只要看到纪宁生他就会激动万分,排斥,厌恶,喊叫,逃跑,直到被控制住。 偏偏纪宁生还非要到他面前去,旁人也不能跟这个病人唯一的亲人说你弟看到你就发疯你有点逼数别往他跟前去了。 徐进默默看了纪宁生一会,叹了口气:如果你是说当年缅北的那件事寒川跟珩北是为这个吵过架,但是他们很快就和好了,他们最后分手还是因为伊万卡吧?伊万卡的事又跟你没什么关系。说到底,感情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寒川那时候选择了伊万卡,辜负了珩北 小川从来没负过顾珩北!纪宁生蓦然大喊起来,全世界都以为他负了顾珩北,他从来没有!他为了顾珩北什么都放弃了!他把他的命都搭进去了!你们还要他怎么样?! 你徐进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下,你别激动啊 现在是晚上,走廊里十分安静,连前台那边的护士走动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纪宁生这么大喊大叫让徐进非常尴尬。 纪宁生却像是察觉不到周遭的环境,他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壁顶,喃喃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徐进在原地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在纪宁生面前站定:纪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我跟老李一直都觉得很多事情说不通。就算寒川选了伊万卡要跟珩北分手,他也没必要剥夺珩北的股份,他连我跟老李都没亏过一分一毫,他怎么会欺负顾珩北?而且我怎么也不觉得他喜欢伊万卡,他那时候,倒像是发了狠,一定要把顾珩北逼回京都 纪哥徐进推了推纪宁生的肩膀,试探着问,那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珩北回国看他爷爷那段时间,寒川去了哪里?他跟顾珩北说他在公司,可是他没有,他纪哥! 徐进赶紧扶住纪宁生,他只是轻微地碰了下纪宁生,纪宁生的身体却遽烈地晃了起来,然后一头就要往地上栽去。 纪哥,你去休息一会吧?我让护士给你挂点葡萄糖。纪寒川出事后纪宁生几乎也废了半个人。 纪宁生摇了摇头,他勉强坐正身体,后脑倚在墙壁上,干燥青白的嘴唇颤了颤。 徐进还以为纪宁生是想说什么,凑近了些,却只能听到纪宁生沙哑的嗓音一遍遍低喃: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小川,永远不说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纪宁生的眼角滑落下来,他涣散的视线毫无焦距,虚空里仿佛有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凝聚成浓重的阴云从他的眼底飞速掠过,混合着千万种歇斯底里的音符在耳畔隆隆作响。 黑压压的窗外忽然停满了闪烁着亮光的汽车,两个孩童趴在窗户上刚想叫喊,却被人捂住了嘴。 隔壁别墅里的夫妇被荷枪实弹的人戴着手铐押上车,临登车前的最后一眼投向了数十米外的小屋。 暗夜里黑色的汽车在林间颠簸,遥远的前方传来海水腥咸的气息和海潮拍岸的巨大声响。 分卷(68) 小船在海面上漂浮摇晃,窄小的船舱里充斥着腥咸热辣的液体和无法压抑的抽泣。 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后化作报纸上一行行放大的粗体标题,里面的殁字面目全非,它读作冤! 雪白的墙壁不住倒退,凌乱的脚步声急促如鼓点。 年轻男人的声音沉重低缓,像是遥远时空里传出来的钝钟,一字字敲出,回旋在耳际:沈宁生,韩雪落,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很肥吧?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66章 第二天早上顾珩北是被小侄子揪着鼻子闹醒的。 小叔叔孩子趴在顾珩北身上,拖着长长的奶腔,我饿呀! 唔?顾珩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早晨被人弄醒的陌生感让他恍惚了好几秒,几点了? 孩子爬过顾珩北的脑袋,肉呼呼的小脚丫子还在他脸上蹬了一脚,小崽子够过顾珩北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告诉他:七点啦。 顾珩北无声地发出一个靠,小孩子作息规律,晚上九点睡,早上七点醒,准时准点饿肚子。 顾珩北是从这一刻才发现小孩子玩起来有意思,但真正养起来是一个多么麻烦的工程。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是路况显然比下雪时候更糟糕,顾珩北起床后打开窗子往下望了望,能看到路面上结着厚厚的冰。 下雪不冷化雪冷,顾珩北把小孩包成个粽子,连裤子都穿了四条,两条秋裤,一条羊毛裤,还有条棉裤。 有一种冷叫小叔叔觉得你冷,孩子其实不舒服极了:小叔叔,我蹲不下来啦! 顾珩北只得给他脱去一条秋裤。 跟蒋主任约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半,顾珩北来不及做早饭,热了两盒牛奶又拿上几块真空包装的戚风蛋糕就带着孩子出了门。 太湖华府离三院虽然没有家属楼那么近,但开车二十分钟也就到了,顾珩北停好车,小家伙刚好灭掉最后一块蛋糕,蛋糕屑沾了满嘴,还有很多碎屑掉在他的身上、座椅上还有车地毯上。 顾珩北点了点孩子的脑门:顾聿泽,这辆车是我跟你钟叔叔借的,你这么糟践它小叔叔到时候赔不起就把你抵给钟叔叔! 不怕!孩子抹着小嘴巴有恃无恐,让我爸爸赔!我爸爸有钱! 你爸爸穷得也就剩下钱了顾珩北嘀咕了句,然后眯起眼:谁是你爸爸? 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转,两只小胳膊抱住顾珩北的脖子:小叔叔是我爸爸! 记住了,等会到医院里见人,跟谁都得这么说知道吗? 知道! 顾珩北满意地亲了口孩子的苹果脸蛋儿,他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解开小孩身上的安全带,然后顾珩北拽着顾聿泽羽绒服的帽子把孩子整个提出来,两脚朝天倒着抖了抖。 孩子一身碎屑就这么被他抖干净了。 神外科里炸了锅,只要是在当值的医生护士全都围过来,一群人像看熊猫似地看顾聿泽,七嘴八舌。 顾、顾医生,这孩子是你家的吗? 我的天呐!顾医生你什么时候生了孩子居然瞒得这么严? 太像了!这绝对是亲生的! 好可爱啊,宝宝你几岁了啊? 顾珩北脸部线条分明五官深邃,而小孩子粉嘟嘟圆乎乎,但所有人只要一眼看去就觉得他们像! 孩子就像是一个q版的顾珩北,而顾珩北无疑就是孩子未来长成的样子。 蒋主任的眼睛都快瞪脱窗了。 顾珩北憋着笑:宝宝,叫蒋爷爷! 孩子背着小手甜甜地喊:蒋爷爷好! 蒋主任布满皱纹的眼角狠狠抽动了下,不过他还是很快就露出慈祥的笑来,弯着腰问小朋友:你好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 我叫顾聿泽!今年四岁半! 小孩回答得那个响亮,把所有大人都喊得精神一震:姓顾,真的是顾医生儿子! 只有蒋主任还不死心,指着顾珩北问:这是你什么人啊? 孩子仰头望着他小叔叔毫无压力地喊:爸爸! 乖顾珩北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着问蒋主任,主任,我的假条您能批了吧?还是咱们先去鉴定科? 咳!蒋主任直起腰,重重咳了一声,批假可以,你先去李司长那一趟,他要见你。 姓顾的一大一小在26楼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顾珩北平时跟住院部的人关系更近,尤其是朱晓楠贾源几个常年和他搭档的护士其实是知道他有个侄子的,但是谁都想不到顾珩北的侄子能跟他长那么像。 这真是绝了!几个护士都看傻了眼,一个个揉捏小团子揉得爱不释手,侄子跟叔叔怎么能长这么像?顾医生你确定这不是你偷生的? 嘘嘘嘘!顾珩北竖着食指,示意这群女人克制音量,一会老蒋上来都别给我穿帮啊! 这还真穿不了,太像了,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嗳?朱晓楠问顾珩北,你跟你哥哥是不是也长特别像? 当然顾珩北点了点头,然后跟朱晓楠说,朱姐,我去趟2602,你帮我看着点小崽子。 朱晓楠:你去吧,孩子交给我了。 2602是正对门,顾珩北走过来的时候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2603的观察窗里有个人影一掠而过。 贵宾区病房的观察窗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至少不能从窗口看到病床和病人,顾珩北不能确定掠过去的那个人是纪宁生还是纪寒川,就觉得那影子飘得跟个鬼似的。 顾珩北抬手敲门。 小北来了。开门的是李司长的夫人,李司长家也是顾家的世交,顾珩北都是用叔叔阿姨称呼对方。 小北李司长坐在病床上冲顾珩北招了招手,过来坐。 顾珩北顺手拿起李司长床头的医生值班日志,翻看了会,笑道:李叔叔恢复得很好,随时都能出院了。 是你手术做的好李夫人拿了一个橙子,用橙刀切开递给他,等你叔叔好了你来家里,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可得好好谢谢你。 阿姨客气了。 三个人说了会闲话,病房门又被敲响了,李夫人去开门,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顾珩北眉心微微跳动了下。 来人走到床前笑着和李司长握了握手,李司长介绍道:小北,这是mss九局情报官张晖和于滇,这是顾珩北医生。 顾医生你好。 张晖大概三十几岁的模样,身材中等偏壮,五官平平无奇,于滇也是,两人都是没什么特色的面相,笑起来都一脸的温墩忠厚。 顾珩北不动声色地伸手和张晖于滇握了握,心里已经九曲十八弯,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顾珩北那几年在外留学每年都要跟cia和mss打交道,a国的医科专业对华夏学生的录取非常苛刻,他跟的导师又是国宝级专家,许多课题都涉及到行内最顶尖的理论和技术,顾珩北能顺利出去又顺利回来都得益于自己的家庭背景,那是以国家为单位进行过利益交换,饶是如此,cia和mss这两个立场完全相对的安全组织还是有事没事都会找他聊聊。 但他已经回来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而且九局主管涉外单位防谍找他也不对口吧? 李司长的病房里有个小会客室,几人落座后,李夫人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茶就开门回避出去了。 顾珩北淡淡微笑着,跟李司长又浅聊了几句出院后回家休养该注意些什么,张晖和于闯坐在对面的沙发也含笑听着。 每个人都很沉得住气。 最后还是李司长道:小北啊,张情报官和于情报官这次来,是有点事要跟你谈。 嗯?顾珩北恰到好处得表现出一点诧异和困惑,然后玩笑道,两位情报官不是要请我喝茶吧? 茶咱们不是已经喝上了嘛张晖带着憨憨的笑,却是一点关子不卖就直奔主题了,顾医生,是这样的,我们是特意托了李司长做中间人,约你在这里见面,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告知你。 顾珩北握着冒着热气的茶杯,靠进沙发椅背,轻轻颔首:您说 张晖看了眼于闯,于闯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纸张,递给顾珩北。 袅袅茶烟后,顾珩北平静面容上的波澜被遮掩得一片模糊。 虽然知道顾珩北看得懂,张晖还是低声解释:这是normou总裁纪寒川委托给他律师的遗嘱,遗嘱中详细列举了他在死亡和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情况下,他的财产和权责分配方式。 假如纪寒川死亡,他名下现金和不动产一分为二,一半由他的兄长纪壮壮、纪宁生和妹妹纪苗苗共同继承,一半赠与你;而他名下所有的股权、债券、基金等权益性投资全都捐赠给穆南城国际基金会。 张晖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他还以为顾珩北这个时候应该会问点什么,然而顾珩北连头都没抬。 普通人面对这么庞大的资产赠与只怕已经激动得要昏厥过去了,顾珩北没那么夸张的反应张晖能理解,毕竟顾家四少爷也不是缺钱的人,但对于纪寒川的这个心意,他是不是该多多少少表现出一点动容来? 咳顾珩北不接牌让张晖只得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当然现在纪寒川还好好活着,但他已经处于遗嘱里的另一种情况限制民事行为能力,顾医生,纪寒川指定你作为他限制民事行为能力时的唯一监护人,在你担任监护人的期间,他名下的一切资产,包括现金不动产以及所有权益性投资,也都授权委托你代理管理,直至他死亡,所有财产仍然按照第一种情况进行分配。 顾珩北看东西很快,他其实在张晖开口之前就已经把整份文件都看完了,他当时脑子里盘旋起的,就是方婷告诉他穆南城和纪寒川的对话。 我给你提供个思路,既然他会把你顺窗户扔出去,那你干脆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出现在他面前,那样他即使想扔,也找不到好的角度。 你这个主意很好我考虑考虑实操性。 所以这一切是纪寒川早有预谋? 这人的脑子在被车撞之前已经灌进了整个太平洋的水吧? 顾珩北放下文件,交叠起双腿,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笑问:两位情报官找我,不是就为了帮纪寒川的律师跑个腿吧? 张晖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顾医生难道没有发现这件事情不同寻常的地方? 是不同寻常顾珩北点头,我跟纪寒川先生不熟,他把遗产分我一半也好,委托我做他监护人也好,这个决定都让我很意外,也很困扰,但我想我有权利 顾医生张晖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抱歉,我打断一下,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这份遗嘱是我们九局拿来的,而不是纪寒川的律师当面给你的? 顾珩北怔愣,端得四平八稳的一张脸终于愀然开裂。 清晨的住院部人来人往一派繁忙,陪床了一夜的家属们可能是借机要出来走动,明明病房里有呼叫铃他们也不用,都跑到前台来找护士,每个人看见顾聿泽都要惊叹一下:这是哪家的小朋友?好可爱啊! 顾聿泽跪坐在前台高高的椅子上,两只小手抓着椅背,他在看朱晓楠写日志表,两颗晶石似的眼珠子又黑又亮,朱晓楠写一个字儿他就跟着念一个,要是念错了朱晓楠就纠正他,他乖乖地改口过来,还要说一句谢谢阿姨。 把朱晓楠一颗老心都快软化了。 大人们摸他捏他他也不恼,谁问他他都鼓着粉粉的小脸颊大方地自报家门:我是顾珩北家哒! 那会李夫人正好从病房里出来,听到这脆生生的嗓门不由走过去,一看到娃娃就乐了。 你是不是顾聿泽啊?李夫人问道。 孩子仰起小脸:奶奶你认识我啊? 就你这张小脸不认识都不行啊顾家老二的儿子长得跟顾家老四一模一样在世家里是个有名的趣闻,李夫人笑道,你跟你小叔叔来医院玩啊? 孩子刚想点头,却一下子看到一溜的白大褂正往这里走来,领头的正是那位蒋爷爷! 孩子赶紧说道:我跟我爸爸来的! 你爸爸? 李夫人往四周望了望,她还以为顾进南也在这里呢,孩子却挺着小胸脯大声喊:顾珩北是我爸爸!蒋爷爷好! 小孩可还记着自己的任务,千万不能在这位蒋爷爷面前穿帮呢! 蒋主任路过前台摸了摸小孩的头,慈蔼地说了声:乖然后带着一群医生浩浩荡荡去查房了。 每个医生经过前台都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 原本前台围着的几个家属看到蒋主任就都赶回了病房,主任医生一周查一次房,虽然三院医生都是名刀,但年纪大资历深名望高的老医生无疑是最得大家信任的。 整个前台最后就只剩了护士长朱晓楠和李夫人,以及一个目瞪口呆地盯着顾聿泽几乎回不过神来的年轻男人。 徐先生,早啊。朱晓楠主动跟徐进打招呼。 徐进在京都有自己的住所,他一般都是夜里回去,第二天清晨过来,他跟蒋主任一行人乘的同一部电梯,刚出电梯转进前台就听到一个小孩子大声地喊顾珩北是我爸爸! 徐进差点平地一个踉跄,他再透过人群往里一看,整个人都凌乱了! 那确实是一个跟顾珩北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子! 徐进眨了眨眼,他嘴巴连张了好几次才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顾珩北的儿子? 分卷(69) 朱晓楠笑了笑,不知该不该对徐进解释,顾聿泽却自己点着小脑袋:对啊,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啊? 徐进的一只手里还提着早餐盒,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出来想摸顾聿泽的脸,他想到自己从外面回来手太凉,于是只摸了摸孩子软绒绒的小卷毛。 徐进咽了口唾沫,声音都直发颤:是,我是你爸爸的学弟,我们以前关系很好,没想到他有儿子了你、你多大了? 我四岁半了呀! 徐进脑子里嗡嗡的,其实根本都没听清孩子的回答,他有些慌里慌乱地在自己大衣和裤子的口袋里摸了下,当然什么礼物也摸不出来,只好问:你爸爸也来了吗? 孩子歪着小脑袋:来了哦。 徐进点点头,他把食盒放到桌台上,打开盒盖:叔叔买的早饭,你吃一点。 孩子一眼看到食盒里有几颗小兔子模样的点心,眼睛一亮,却没伸手,而是看向了朱晓楠。 顾珩北走前跟他说了,什么都得听朱阿姨的。 朱晓楠于是替他拿出来两个点心,孩子高兴地捧在手里: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够吗?徐进说,多拿一点。 够了哦。 真乖徐进终于摸了摸孩子的脸,叔叔先把东西送过去,一会再来看你。对了,你看到你爸爸也告诉他,今天中午叔叔请你们吃饭,我是徐叔叔,在2603,你爸爸知道的。 孩子扑闪着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好呀 徐进一步三回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 李夫人一脸纳闷:这宝宝,你怎么成你小叔叔的儿子了? 朱晓楠贴着李夫人的耳朵解释原因,李夫人连连失笑:你这孩子,也太机灵了! 顾聿泽捧着热乎乎香喷喷的小点心,亲亲碰碰得玩了好一会,他张着小嘴正要咬掉一个兔耳朵,长廊深处蓦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孩子吓得猛一哆嗦,两只小兔子都掉了出去,还差点从高脚椅子上摔下来。 朱晓楠眼疾手快抱住孩子,她立刻分辨出那声音来自2603,与此同时蒋主任带着医生们也正好转病房,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往2603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有误,明天才能认爸爸! 第67章 喂!110吗?这里是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26楼,有个病人爬到了空调外机上 119吗?三院有人要跳楼,在住院大楼26楼 别打112了,这里就是医院,那病人为什么爬到空调外机上啊? 听说是有神经病的。 神经病?! 天呐!他就穿了个病号服,就算不掉下来也要冻死了! 大家不要围在这里,这位病人不能受到惊吓,请各位回到自己的病房去,谢谢配合,不要围在这里。 朱晓楠把顾聿泽交给李夫人帮忙抱着,和几个护士奋力将围观的其他病人和家属都请出去,让他们回到自己病房里去,但是大家哪里肯散开,全都围在2603门口看着,一边七嘴八舌一边指指点点。 病房里纪宁生跪在地上,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纪宁生只是去卫生间三分钟不到,出来就看到纪寒川爬上了阳台,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去想拦住纪寒川,纪寒川却跟个鹞子似的,俐落地翻出了阳台,站到了空调外机上。 同一时间徐进刚好进门。 纪宁生爆发出一声尖叫。 蒋主任带着医生护士蜂拥进来。 所有人都急疯了。 26楼阳台窗户大开,铺天卷地的冷空气把整个房间里的暖气驱散殆尽,寻常人往窗边一站都冷得哆嗦,更别说纪寒川只穿着医院配发的那种薄薄的蓝白格子病号服,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会冻坏的。 寒川!徐进攀上窗台,一只手抓牢窗框,一只手试图去够纪寒川,把手给我,我拉你进来! 空调外机紧邻着大楼的排水管,纪寒川就站在空调外机上抱着这根管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徐进。 病房门口挤满了人,住院部的楼下更是乌泱泱一片,几乎大半个医院的人都聚集了过来,每个人都仰着头,手里举着手机对着楼上拍。 幸而纪寒川是背对着群众,否则一定会被人认出来。 哇儿哇儿 呜嗯,呜嗯 警车和消防车很快到了楼下,红白警戒线拉开,警察疏散着人群,消防员铺开充气垫,有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拿着麦克风向楼上大喊,才起个头就接到了电话,被告知遇险者是位精神异常的病人。 这情况比自杀的人还要棘手,神志不清的人没有恐惧,听不懂喊话,随时随地都可能一脚踩空。 消防员的救援速度很快,住院大楼的顶层天台和25楼的阳台都出现了背着绳索的消防员的身影,两个消防员都吊着救生绳,一个从上一个从下,慢慢地向遇险者所在的空调外机移动。 围观的人群骤然发出潮水般的呼叫,指挥官一抬头,原来高空中的人抱着排水管给自己翻了个面,从一个空调外机转移到另一个空调外机上去了。 两个消防员顿时都在半空停住身形不敢再刺激他。 26楼里也进了两名消防员,他们本来打算沿着纪寒川自己爬出去的路把他带回来,但无论谁往纪寒川那边接近,他就抱着水管像个蚂蚱似地从这个空调外机跳到那个空调外机上。 那么高的楼层,风声猎猎,空调外机和水管上都还有未化尽的雪,纪寒川每挪动一次,所有的人就提心吊胆一次。 这样不行,你们只要接近他他就会躲避纪寒川的心理医生也赶了过来,跟消防员说道,病人虽然记忆混乱,但他一直是有诉求的,他的潜意识里不信任这里所有人,他在寻找他的父母,那才是让他有安全感的人。但是病人哥哥说他们父母早已去世,也没有留下任何照片、音频和视频,其实病人现在的智商大概只有五岁,所以我建议找一位儿童心理专家过来和他沟通,最好能劝他自己回来 徐进急道:你不就是心理专家吗? 心理医生难以向门外之人解释他们这个专业领域里的细分工有天差地别,只是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建议。 于是立刻有人开始联系儿童专家,病房里外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照顾顾聿泽的李夫人正和别人讨论着,丝毫都没察觉自己抱着的小萝卜头什么时候滑到了地上,又不见了踪影。 顾聿泽吃力地从一双双大长腿的间隙里挤进来。 纪宁生跪在那里,直勾勾地望着窗台,他已经什么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他只知道假如他弟弟从这楼上掉下去,那他也跟着跳下去。 他知道假如纪寒川真的出事,那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纪寒川和顾珩北会一直好好的,不用分开这么多年,纪寒川也不用回来找顾珩北。 顾珩北顾珩北 纪宁生喃喃着,他想站起来,既然小川能认出他,还能恨他,那么小川一定能认出顾珩北,他必须把顾珩北找过来 纪宁生血丝密布的瞳孔蓦然瞪到最大! 叔叔,你怎么了呀?顾聿泽站在纪宁生面前,在纪宁生抬头的刹那他其实微微瑟缩了下,面前的叔叔样子有点可怕,眼睛红得像动画片里的会吃人的怪兽,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皱巴巴,但顾聿泽又太好奇,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啊? 纪宁生看着眼前的孩子,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滚烫的热铁,他一寸一寸抬起手臂,手指哆嗦得如同痉挛,连上下牙关都在疯狂打颤:你你是 我叫顾聿泽孩子咧嘴笑了起来,也不等大人再问,就自顾自地介绍自己,我是顾珩北家的! 纪宁生脑子里瞬间被劈过千万条闪电,每一条都带着千万伏电压在他血管神经里噼里啪啦炸。 然而纪宁生什么都来不及再去想,他忽然伸手夹住孩子站起来,起身的那刻他因为供血不足差点连带着孩子一起栽下去。 顾聿泽被吓着了,哇一声大哭起来。 纪宁生却不管不顾抱着孩子直扑向阳台:小川!你看看这是谁?你看这是谁? 突如其来的变故又震骇到所有人,孩子哇啦啦大哭,朱晓楠急得想抢过孩子,门外看顾小孩的李夫人也大惊失色,病房里的其他人还以为纪宁生也精神失常了要伤害孩子几乎全团拥上去要抢,只有徐进大喊一声:都别慌!等一下,你们先别慌! 嘘 除了徐进和抱着顾聿泽突然冲上去的纪宁生,就只有两个消防员离窗台最近,示意所有人噤声的就是消防员。 纪宁生反抱着孩子,几乎把孩子托出了阳台,孩子的小脸彻底暴露在窗外,徐进和消防员结结实实捕捉到纪寒川看到孩子那一刻的表情变化。 纪寒川木然青灰的面孔像是凝固的蜡像倏然熔化! 徐进喊道:他认得孩子,你们别慌! 哇哇哇爸爸!妈妈!小叔叔!顾聿泽四只小胳膊腿儿在半空中蹬成了风火轮,孩子实在被吓坏了,呜呜呜小叔叔 孩子别哭,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徐进伸长手臂护住孩子,柔声说,你看到外面那个叔叔了吗?他回不了家了,你看到他了吗?他在看你,他认得你,他在对你笑了 徐进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嗓音却越来越轻,宝宝,你哄哄他,让他回屋来,好不好? 顾聿泽的哭声噎住,含着眼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看到那里有个人,站在了天上。 那人眼睛也睁得很大,一直看着他。 宝宝,你喊一声纪寒川徐进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哄顾聿泽,看看他能不能听到 小孩儿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眼泪又开始啪啪掉,但他还是依言喊了声:纪寒川 风声把孩子细细的小嗓音一下子吹散。 徐进哄道:宝宝,声音再大一点。 纪寒川!!顾聿泽用了吃奶的力气大叫。 啊楼下传来一阵惊呼。 抱着水管的纪寒川竟然抬起一只手臂晃了晃,跟孩子打了招呼。 顾聿泽看到了,他用小手抹了抹被风吹得痒疼痒疼的小脸,问道:你是蜘蛛侠吗? 在场的大人们差点五体投地。 一直紧闭嘴巴如蚌壳的纪寒川终于沙哑地开口了:我是奥特曼。 大人们满头黑线。 孩子哇地一声,发出可爱又兴奋的怪叫,完全忘记了害怕,然而他转眼又疑惑上了:可是你没有beta魔棒啊。 纪寒川怔愣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到处寻找。 大人们又都要疯掉了。 只有心理医生小声说:宝宝你告诉他他的beta魔棒在房间里,你让他回来取。 在哪里啊?小孩的脑袋东张西望,beta魔棒在哪里? 大人们快要给这小祖宗跪下了。 有个年轻医生灵机一动,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手电,拧亮后对着孩子的方向晃了晃:beta魔棒在我这里,你叫他过来拿。 孩子挥着小手,像个招财猫似的,又鼓起脸颊喊:你的beta魔棒在这里,你过来拿啊! 欢呼和掌声响彻一片。 患有精神病的病人自己爬回病房里去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纪寒川回到病房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医生护士们围着他一阵忙碌,门口的观众们也一个不散。 纪寒川这次没叫没闹,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被子里,青白的脸色一点点血活过来,鼻子和脸颊红得像抹了胭脂。 顾聿泽被人抱到纪寒川的床上和他面对面坐着,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好奇地看着对方。 我能摸摸你的头吗?最终还是孩子先忍不住,奥特曼的头诶。 纪寒川低了低头,孩子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摸上去,觉得像是摸到一颗特别大的蛋。 顾聿泽毫不怀疑这个人就是奥特曼,因为他有像颗大鸡蛋一样的头,还有两颗小鸡蛋一样的眼睛,跟奥特曼长得一模一样。 他认识一个奥特曼,太酷了! 孩子咯咯笑了起来。 纪寒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孩子圆润润的脸颊上戳了戳,又迅速缩回手。 他像是戳到一个会咬人的棉花糖,有点怯怯的,但又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是甜的,把食指放在嘴里吸了下。 朱晓楠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糖姜水对孩子说:宝宝,这是奥特曼的能量液,你让他喝下去,会恢复能量哦。 顾聿泽砸吧着小嘴,琉璃球似的漂亮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渴求:那我可以也喝一点吗? 危险过去,大人们终于觉出有趣,有人忍不住发出笑声。 纪寒川想了下,接过朱晓楠手里的碗,然后捧着那碗递给小孩。 顾聿泽喜笑颜开:谢谢他用两只小手扒着纪寒川的手,咕咚喝了口糖姜水。 小脸瞬间皱巴成一团,好难喝。 孩子把碗推过去,还是奥特曼你喝吧,喝完你就可以变身啦! 纪寒川眨了下眼,然后把一碗糖姜水全都喝了。 朱晓楠又递给孩子一把药让他给奥特曼吃,纪寒川又乖乖全吃了。 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2603病人自从醒了后,每次吃饭喝水都要被绑着强灌,居然就这么被一个小孩儿搞定了。 医生叔叔顾聿泽冲那个拿出微型手电的医生伸出小手,奥特曼的beta魔棒呢?快还给他吧! 分卷(70) 那医生尴尬地笑了起来:哈哈,魔棒,魔棒啊,那个魔棒 哟!这里够热闹的啊,都在看什么呢? 清清朗朗的男音从门外响起时,顾聿泽的眼睛瞬间焕发出灿烂的神采,孩子从床上爬起来,张开小胳膊大喊道:爸爸! 门外围观的人纷纷让道:顾医生。 门里的人也齐刷刷扭头看过去。 顾珩北笑着走进来,还在开玩笑,诸位这架势,让我觉得我在登基,小生甚是惶恐啊。 顾聿泽站在床沿急得直蹦:爸爸,爸爸! 顾珩北走到病床边,微一弯身抱起侄子,然后低头看向纪寒川。 四目交接的刹那,顾珩北听到自己心底一声叹息,沧海桑田。 十二年时光仿若凝聚成一面虚空里的结界,结界那头是踏月而来的美貌少年惊艳了岁月,结界这头纪寒川仰着颗秃葫芦瓢脑袋,一只手指嘬在嘴里,流着口水呆呆看他。 物是人非。 真失忆了啊顾珩北眸光微闪,笑意难明,其他人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就看他戏谑地点了下下颌,说,学个狗叫来听听? 众目睽睽下,看官们神采各异,有忍俊不禁的,也有觉得他过分的,不过谁也没敢出声打扰。 纪寒川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慢歪过脑袋,忽然咧嘴一笑,他也伸出双臂,声音高扬,咬字清晰,脆生生喊出了俩字:爸爸! 2603病房被清空了个干净,连顾聿泽都被抱了出去。 顾珩北站在床边,双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幽深的瞳孔几乎压成一线,充满了锐利的审视。 纪寒川双手向后撑着,高仰着头,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睑下有深浓的青黑阴影,嘴唇干燥而开裂,病容憔悴,然而他的眼睛却清明闪亮得不像话,像是一颗发着光的黑曜石包裹着顾珩北的身影。 如果眼睛真的不会骗人,那么顾珩北的确在一具成熟的躯壳里看到了一个懵懂的灵魂。 嗳顾珩北轻喊了一声,纪寒川。 纪寒川的眼睫微微眨动了一下,偏了下脑袋。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直接点,你想干什么?顾珩北弯下腰,盯着纪寒川的眼睛,不错过那里可能会流露出的一丝半点的波动,搞那么多花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立遗嘱,出车祸,玩儿失忆,还跳楼,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四年过去了,好好的大富大贵日子你过腻了,要寻死啊? 死也死远点啊,你一个劲往我这碰瓷是什么意思? 道歉?忏悔?想让我原谅你? 顾珩北每说出一句,身体就压迫性地往前更倾一分,他的目光像是x光片,一丝不错地扫描着纪寒川的表情,然而纪寒川只是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无论顾珩北有多咄咄逼人,他都好像听不懂。 纪寒川非但听不懂,他的眼睛还越来越亮,他歪着头看顾珩北的样子竟诡异得和顾聿泽充满了孺慕的小脸如出一辙。 顾珩北眯了眯眼,他点了下头:行,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你现在敢说我就敢听,只要你 爸爸!纪寒川就着这个无比贴近的姿势,双手搂住顾珩北的脖子,潮湿暖热的气息像是淋浴间里忽然洒落下来的温水喷拂了顾珩北满头满脸,纪寒川就那么嘤嘤一声,抱住顾珩北哭了起来。 第68章 确实是失忆症,钟燃把几张量表扔到桌上,在桌边坐下来,进一步的判断需要他到我那里再做几个检查,有些仪器你们这没有现在能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装的。 靠近病房门口的小圆桌上铺了满满的片子和检查单,顾珩北一张张翻动,也看得很仔细。 既然决定要帮纪寒川治病,顾珩北当然要找自己最信得过的人,他的好兄弟,一小时八万块咨询费(友情价)的精神科专家钟燃当仁不让。 本来心理医生问诊原则上都是一对一,但是纪寒川根本不让顾珩北离开,顾珩北只得坐在旁边看着,顺便把纪寒川的病历和检查单从头到尾也再研究了一遍。 这里只有他车祸后的就诊记录,他在a国的病历呢小北,小北!钟燃砰砰敲了敲桌子,你看什么呢? 顾珩北高举着一张mri的片子,皱着眉。 钟燃瞥了一眼:肾脏mri?这有什么好看的,他肾虚啊? 顾珩北面露一点困惑,像是有什么想不通,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你刚问我什么? 我问纪寒川以前的病历呢?他在a国没看过病吗? 顾珩北手里转着支笔,解释道:纪寒川有两个私人医生,之前都来过京都,那俩鬼佬拒绝提交他以前的病历,只肯告诉我们他对哪些药物过敏,因为他们签的是完全保密协议,除了雇主首肯,否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交出病历。 钟燃嗤笑了一声:这保密级别够牛逼的,他以为他是縂統啊? 顾珩北不置可否。 钟燃修长的手指在一堆检查单上点了点: 表面上看纪寒川的失忆是因为车祸重创,但其实他的脑颅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比起解离性失忆,我更倾向于认为他是心因性选择失忆,这说明什么? 顾珩北露出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呵,钟燃冷笑了一声,这说明该病人必然长期处于重压、焦虑、甚至抑郁的状态,才会出现这样选择性的失忆,他在逃避一切曾经给他带来伤害的负面记忆。表面上他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但从他对你和其他人的区别态度来看,他其实是认得你的,而且很显然,你带给他的是安全信任和依赖的正面记忆,这算什么? 钟燃讥诮地冷哼,负心汉最后的良心? 顾珩北失笑:你这是心理医生该说的话? 甭挤兑我啊,我这是为了谁?是谁当初拒绝给王八蛋动手术?咱们都是爹生妈养的人,不是圣子耶稣。 小北,你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帮他治疗?钟燃说到最后,语气终于有些抑制不住,在我决定是否要接收他成为我的病人之前,我只是你的兄弟,我实在是想不通,你要给他治病干嘛? 顾珩北勾了下嘴角:把嘛字换成啊。 钟燃: 钟燃匪夷所思,他手指往床上指去:就那么个玩意儿你还干得下去? 钟燃一张毒舌横扫东西两洲,疯狗战术刀都比不过的锋利:那么个秃葫芦瓢大脑袋,放到《魔戒》里不化妆就能演咕噜的家伙,顾小四你是天生就重口还是饥渴太久以致慌不择食? 你没听他叫我什么吗?顾珩北一脸难以形容的笑,多带感啊! 你你你你你你钟燃的手指头移向顾珩北,直哆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鬼畜属性呢? 顾珩北两根手指夹着钟燃的食指往旁边轻轻一移:学心理的,你能不能专业点?我让你来是帮忙给纪寒川治病的,不是让你来研究我属性的。 我看该先治的是你,他是脑子坏,你是蠢到家! 钟燃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这种病人要怎么治疗?这不是脑壳一剖切掉病变部分就能麻溜出院了!所有的物理治疗之外,心理病人最需要的是长久的陪伴,耐心的照顾和包容,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运气好一点可能很快,最坏的结果是永远都保持现状,这样的病患别说是旧情人,就是亲爹妈耗久了都要崩溃,小北,你确定你要陪他耗?你凭什么要陪他耗? 说到最后钟燃的语气很是发沉。 不怪钟燃忧惧,纪寒川这个名字在顾珩北的朋友圈里就是一颗深水炸弾,没人想看顾珩北再重新栽进去。 噗噜噜噜,噗噜噜噜 一阵奇怪的声音,顾珩北往病床上看去,就见纪寒川鼓着嘴巴正对着钟燃吐口水泡泡,钟燃也看到了,嘴角一阵抽搐。 纪寒川并不知道钟燃在说什么,但是钟燃对顾珩北说话那么大嗓门让他很是不满,他抓过床头上的一个大橙子作势要往钟燃丢去。 橙子放那!顾珩北出声阻止。 纪寒川扁着嘴,乖乖把橙子放回去,但他还很是不安,焦虑地把床头柜上的东西一样样拨动,发出悉哩嗦啦的声音,红通通的眼睛还一直瞅着顾珩北,像是个想扑过来又生怕被呵斥的大狗狗。 顾珩北的位置一伸手就能拧到门把,他打开门往外面喊了声:顾聿泽! 诶!前台那边传来小孩中气十足的回应。 过来。 毛绒绒的小脑袋探进来:小叔叔。 你跟纪寒川去玩儿会。 好呀!顾聿泽抱着一个ipad,里面正在放着动画片,他颠颠儿地跑进来自己爬上床,奥特曼!我来请你看奥特曼啦! 纪寒川很高兴,他把床头柜上的水果都拿到床上给顾聿泽:吃。 谢谢!顾聿泽也开心极了,挑了一颗车厘子放在嘴里,你也吃呀! 一个小毛头和一颗大光头一起趴在床上头挨着头看动画片,你一颗我一颗地吃车厘子。 钟燃一言难尽地看了半晌:我要是把这照片发给顾二哥,他是不是要原地气死? 行了,顾珩北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正事,纪寒川的病必须得治好。 钟燃挑眉:为什么?凭什么? 顾珩北心说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凭什么。 顾珩北的中指和无名指抵着太阳穴用力摁了摁: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被人绑架了! 什么?钟燃莫名,谁敢绑架你? 钟燃脸色遽变,嫌恶道,是他的家属和朋友绑架你? 顾珩北翻了个白眼,钟燃已经自己推翻这个猜测:不可能,他们没那个分量。 mss。顾珩北直截了当。 钟燃:靠。 顾珩北没有保留,把张晖跟他说的话全都讲了。 normou可以在纪寒川手里,但不能落进穆南城手里,如果纪寒川能治好,那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他治不好,至少normou的掌控权要在我们这里,顾医生,这件事情只能拜托你了。 normou旗下的许多产品遍布世界,掌握了大量关键数据,一直是各个情报部门茶室里的常客,九局当然更不例外。 纪寒川根正苗红,穆南城是人是鬼还分不清,一个在纪寒川控制下的normou才能在如今这个微妙的局势里保持平衡。 纪寒川的监护人顾珩北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钟燃十分意外:这个纪寒川,他给九局做过事? 顾珩北:至少九局把他当自己人。 所以这人是小德有亏,大义尚存? 天要下雨男人要变心,也算不上德不德吧。顾珩北无所谓道。 钟燃疑问重重:纪寒川为什么要立这样的遗嘱?还把遗嘱委托给穆南城的私人律师,他就不怕穆南城直接动手做了他? 钟燃神色一凛:那个车祸 顾珩北耸了耸肩。 穆南城是个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他出身南江望族,父亲早逝,很早就被家族放逐,谁也说不清他后来是怎么发的家,只知道他在m国创立恩南国际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成为少有的能在西方资本界扎下脚跟的华夏人。 穆南城二十二岁那年回到南江,吞并了整个穆氏,之后以南江为基地,打通华夏通往西洲的多条国际航线,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航运第一大亨。 但是穆南城跟西方资本搅和极深,尤其与港城众多名流过从甚密,港城发生过几次大的事件都疑似与他有关,是mss九局以及十六局名单册上的重点监察对象。 穆南城的投资多点多面,normou只是其中之一,纪寒川一直在极力剥除normou中的外资股份,穆南城毕竟是华夏人,所以他们两人走得很近,但如果不是这份遗嘱被九局搞到手,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能那么近。 纪寒川的那份遗嘱里,如果他死亡,所有的股份全部捐赠给穆南城国际基金会,这就是把整个normou都拱手相送。 钟燃问:纪寒川是真的跟穆南城知交知己同气连枝,还是彼此相互利用借力打力? 这我不清楚。顾珩北说。 钟燃:纪寒川跟穆南城搅一块的时候,你跟他不是还没分手呢? 顾珩北垂下眼眸。 纪寒川和穆南城的结盟也是两人的分歧之一,顾珩北那时候是明确反对的,彼时港城暴|乱,很多证据都指向穆南城是幕后人之一,顾珩北认为这个人立场不明,不希望纪寒川跟他搅和。 纪寒川说他只是拿穆南城的钱,不会掺和穆南城背后的其他事情。 那是顾珩北第一次提意见被纪寒川拒绝,也是顾珩北第一次察觉到纪寒川对他有所隐瞒。 关于这个问题纪宁生还在家里奚落过他: 拜你的哥哥们所赐,整个华夏都没几个人敢投资normou,只有穆南城敢,你让小川不要理会穆南城,你倒是给他找出个能拿出几十亿美金的华夏人啊。 纪寒川怎么会立这么个遗嘱呢?钟燃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重点在第二条,逼你做他的监护人,如果这样的话,难不成车祸是他自己安排的?那这人也忒狠了,可咱们警卫局也不是吃素的 所有的秘密都在纪寒川脑子里,顾珩北冲钟燃眨了眨眼,你有本事,把内情都挖出来,就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好主意,到时候能挖出来的恐怕不止这些惊心动魄的家国机密,还有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不对啊,钟燃终于回过味来,你怎么就这么把这么大秘密告诉我了? 分卷(71) 顾珩北一脸的这样你就下不去贼船了的坏笑。 靠!钟燃往椅子里一倒,难怪你要叫我来,这人还真不能让其他人来接手。 顾珩北有点幸灾乐祸:明天九局的人应该会上门给你送保密协议。 我讨厌跟他们打交道,mss都是一帮莫得感情的机器。 钟燃双手紧握放在脑后,颇有些头疼地说,假如被你哥还有我哥他们知道我帮你给纪寒川治疗,你说他们是撕了我呢还是撕了我呢还是撕了我呢? 这边两个成年人压低了嗓门在说正事,那边两个心理未成年却没有克制音量,顾聿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哇哦叫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变身了!因为现在没有怪兽啊,只有怪兽出现奥特曼才可以变身! 那怎么办?纪寒川沮丧地问顾聿泽。 顾聿泽年纪小小却很有当狗头军师的天赋:看来我们要先去找到怪兽。 纪寒川问:去哪里找? 小叔叔!二钟叔叔!顾聿泽终于向大人求救了,我们去哪里可以找到怪兽啊? 小泽泽,钟燃温和地说,这个世上没有怪兽,那是动画片里的故事,纪寒川,你也不是奥特曼,你和我们一样,是普通人类。 钟燃的话引得床上那一大一小两个低智商十分不满,两双乌溜溜的眼睛都瞪着他。 二钟叔叔你不懂!他就是奥特曼!顾聿泽鼓着小脸抗议,然后转向纪寒川,翻着小白眼说,他们大人都很笨的! 纪寒川重重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小小声地说:爸爸不笨。 钟燃对顾珩北一摊手:小泽还好,他长大了自然分得清现实和想象,但是纪寒川本来就失忆,你必须时刻纠正他的错误认识,否则他的认知会越来越混乱,包括他把你当爸爸。 没有奥特曼!顾珩北立刻扬声道,纪寒川你记住了,你是个人,不会变身,也不能打怪兽,所以爬到阳台那种很高的地方是很危险的,以后不能这么做! 顾珩北站起来,几步走到床边,不怎么耐烦地问,听明白没? 纪寒川呆呆地看他好一会,点点头:听明白了,爸爸。 顾珩北这会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我不是你爸爸,你可以叫我顾医生。 纪寒川摇摇头,他觉得顾医生不好听,还是喊:爸爸。 看到这个小萝卜头没?顾珩北忍住发作,拎着顾聿泽背上的衣服把小孩提起来,像他这么一点点,才能做我儿子,你这么大块头和岁数,不能给我儿子! 纪寒川眨了眨眼,委屈地说:我也只有五岁啊。 被拎在半空的顾聿泽张大了嘴巴,发自内心地说:你长得好大哦! 顾聿泽扭头,小叔叔,他就是奥特曼!他才五岁就能长这么大了,他以后会比怪兽还要高! 顾珩北手一松,小孩啪叽掉到床上。 他走回去在钟燃身边坐下:我改变主意了,这傻逼爱怎么傻怎么傻,老子管他个蛋!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钟燃都快要笑死了,继而又正色道:你可想清楚了,这还只是开始,他的心智只有五岁,他只信任你,就像雏鸟依赖老鸟 顾珩北抄起一张ct片子飞过去:滚!你才老鸟! 钟燃双手一合,轻松接住,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珩北的语气异常平和,清清淡淡得如同四月微风,三个字却如落石笃定,没可能。 钟燃松了一口气,顾珩北说没可能,那他的担心就真没可能了。 房门被轻轻敲响,钟燃开门,徐进站在门口笑道:钟医生,珩北,快十二点了,要不要先吃饭? 好,顾珩北收拾满桌的资料,顾聿泽,去把你衣服拿过来穿上,我们走了。 顾珩北那个走字才出口,纪寒川就从床上蹿了过来,拉住他衣角,紧张地看着他。 你在这里待着,顾珩北要拧开纪寒川的手,我明天再过来。 纪寒川抿着嘴,拼命地摇头,兔子似的眼睛里已是水雾汪汪。 顾聿泽从床上爬下来,颠颠跑过来抱住顾珩北的腿:小叔叔,我们带奥特曼一起吃饭吧!我有钱! 顾珩北踢了踢腿:有你什么事儿,把你羽绒服拿过来。 小叔叔,孩子眼泪汪汪,哀求道,奥特曼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带他一起吃饭吧! 徐进也急道:珩北,你要是不在寒川是不会吃饭的,他从醒来后每顿饭都是被绑在床上硬灌下去的,只有今天孩子在这才让他喝了一碗汤。 钟燃靠着墙凉凉道:你把他留在这里,他只会不吃饭不吃药,眼巴巴等着你再过来,就像王宝钏苦守寒窑一样。 爸爸。纪寒川哽咽着,憋着哭腔喊。 别叫我爸爸,你是我爸爸,顾珩北头疼地直挥手,给你三分钟自己穿上衣服,还有顾聿泽!你也自己穿! 第69章 这是顾聿泽,这是钟医生,这是徐进,我是顾珩北,顾珩北在出门之前给纪寒川上课,挨个叫一遍,叫错了,你就别出去了。 纪寒川右手手指不停捏着自己左手的虎口,眨巴着眼睛一个个叫人:顾聿泽,钟医生,徐进,顾北北。 顾珩北面上颊骨微微抽动了一下:顾珩北。 顾北北。 顾珩北! 顾北北。 顾珩北怒: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聿泽悄悄拉纪寒川的手,连小孩儿都替他愁死了:我小叔叔叫顾珩北,你别再叫错啦! 纪寒川抿着嘴,犟犟地喊:北北。 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纪宁生出现在门口,他看到衣着整齐,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纪寒川时瞬间红了眼,纪寒川和顾聿泽都同时躲到了顾珩北的身后去。 顾珩北微蹙了下眉。 钟燃对纪宁生说:你是病人家属是吧?如果你同意我给纪寒川治疗,那有几样事情我需要提前说一下。 纪宁生局促地舔了舔唇:您说。 纪寒川的病情比较复杂,如果要我来治疗,必须转到我的医院。 纪宁生恭敬地点头:这个没问题,我等会就办转院手续。 然后,钟燃指了指顾珩北,一脸的公事公办,鉴于病人现在只认得顾先生,接下来的疗程里我会安排病人和顾先生多接触,你要签一份同意书,在治疗期间内病人如果有任何状况,顾先生有权利做出任何决定;病人如果发生任何意外,顾先生也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这叫什么话?纪宁生登时就炸了,什么叫发生意外他无需承担责任? 钟燃微笑道:病人之前有过绝食、攀爬阳台等危险性的行为,以后这种行为也不可能完全杜绝,谁也不能保证他每次都能绝对安全顾先生原本就没有帮忙的义务,如果病人出现意外还需要他承担责任,那就太伤人心了,家属您说对不对? 纪宁生气血直往脑门上涌:你你这是什么医生? 我是心理医生,有职业资格证的,钟燃耐心而温和地说,当然您如果一定要求我们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也是能做到的,我们医院软包房的条件还是很好的,隔离椅都是进口的。 顾珩北手背抵唇轻咳了一声,钟燃说得他都要憋不住笑了。 钟燃轻飘飘斜过去一眼,顾珩北不笑了。 他兄弟在给他找场子,他得绷住喽。 纪宁生的脸跟个交通灯一样红了绿绿了黄,气得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钟燃叹了口气,颇有些痛心疾首:现在有一些人呢,总是会把别人的古道热肠见义勇为当成理所当然,不思图报不懂感恩,不学雷锋董存瑞,一定要学东郭先生,弄得很多正义善良的人连老太太都不敢扶这位家属您肯定不是这种人对吧? 徐进小声道:纪哥,钟医生要授权书也可以理解,你放心,他们不会伤害寒川的。 纪宁生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你听他说的是个正常医生的话吗? 哦,钟燃耸了耸肩,我这个医生听力还是很正常的。 纪宁生的嘴角狠狠抽搐,像是被人扇了个巴掌却只得忍着:好,授权书也可以。 一行人出了病房,进入电梯,顾珩北自然而然地让顾聿泽牵住他一只手,纪寒川眼巴巴看了,也想去牵另一只。 顾珩北其实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刚好习惯性把另只手插进裤兜里当然如果他注意到了也不会让纪寒川牵的。 小小的轿厢里响起了抽泣声。 纪宁生急问:小川你怎么了? 纪寒川戴着帽子口罩,没人能看清他表情,但大家都知道哭的就是他,纪宁生问话他也不答,自己缩到电梯壁角,蹲到那个三角位置里,嘤嘤嘤地哭。 徐进和钟燃面面相觑,纪宁生光着急没办法,顾珩北一脸尬死。 只有顾聿泽最不忍心:奥特曼你怎么哭啦? 纪寒川一抽一抽:北北不喜欢我。 电梯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诡谲,纪宁生控诉地瞪向顾珩北,钟燃有点想笑又忍住了,徐进没什么底气地劝了句: 寒川,没有这样的事,珩北他,他,啊就是再昧良心他也说不出你北北很喜欢你这样的瞎话来。 幸好还有救场小天使顾聿泽。 顾聿泽抱着顾珩北的手摇了摇:小叔叔,你为什么不喜欢奥特曼?他很好的。 顾珩北面无表情地甩开手:你喜欢,你去牵他。 好吧,顾聿泽走到角落里去牵纪寒川的手,奥特曼你不要哭了,我牵你啊。 纪寒川还是哭,顾珩北冷冷道:再哭你就别出去了。 戛抽泣声跟刹车似的生生憋回去了。 纪宁生按捺不住:顾珩北,你这个态度我怎么放心把小川交给你? 顾珩北微微侧眸,薄薄的眼皮扫了纪宁生一眼,懒置一词。 钟燃凉凉道:病人家属,你现在就可以把病人领回家去,我想顾先生求之不得。 钟燃本来就对姓纪的没好感,他虽然不清楚以前的事,但就纪宁生出场的这短短时间来看,显然这人以前没怎么善待过顾珩北。 什么玩意儿,谁特么在求谁啊,钟燃心上窜起不满。 1.68平方米的小小空间里风雨雷电,硝烟密布,徐进抹了抹汗湿的额头,尴尬地打圆场:这电梯,嗨呀,有点热。 叮! 谢天谢地,电梯终于到了一层,徐进赶紧说:钟医生,请。 钟燃敛了脾气,客气了两句,和徐进走在最前面。 纪宁生落后一点,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纪寒川,纪寒川帽檐拉得低低的,一手和顾聿泽牵着,一手扯着顾珩北的衣角。 顾珩北察觉到纪宁生一往后看,顾聿泽就不自禁往他身后瑟缩一下,他放慢脚步,把小侄子抱起来:宝贝儿,那个叔叔怎么了?这么害怕? 小叔叔,那是个怪叔叔。小孩儿抱着顾珩北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把自己被怪叔叔抱到阳台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纪宁生再一次往后扭头看的时候只觉眼前一花,一记重重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他痛呼一声,接连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腥咸的铁锈味在口里弥漫,纪宁生只觉得眼前发黑,脸颊痛麻得几乎失去知觉。 纪哥! 小北! 走在前面的徐进和钟燃听到动静一回头,赶紧冲过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动起手了?钟燃拦住顾珩北。 徐进扶起纪宁生:珩北,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顾珩北脸色铁青,他食指指着纪宁生,隔空用力点着,厉声道:纪宁生,你再敢碰我侄子一根寒毛,我把你从26楼阳台扔下去!你看我敢不敢! 钟燃一听就明白了,袖子一捋也要冲过去揍。 徐进急得半死,好说歹说又拦住钟燃,一边喊道:珩北,那是误会,当时情况紧急 没他妈那么多误会!顾珩北眼眸里寒芒迸射,宛如利刃出鞘直刺纪宁生的心脏,除了你弟弟,你眼里还把别人当过人?你把你弟弟当过人?你看看他! 顾珩北长臂一伸把呆呆站在他后面的纪寒川拉到前面,让纪宁生看个清楚,他现在看到你就烦!从你到他身边,你做过什么事情是对他有帮助的?好好的阳光正道你不走,成天往浑水里钻,一天鼠辈,你就一辈子鼠辈! 顾珩北胸中沉潜着一把怒火,犹如海底深处压抑经年的熔岩猝然爆发。 今天你弟弟在这里,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敢不敢对他承认一句缅北是你自己要去的?你敢不敢跟他承认在火锅店里你故意晕倒就为了把他从a国叫回来?从那之后你没一天不在撺掇他跟我分手!你无所不用其极撮合他跟伊万卡在一起!你闹死闹活闹自杀把他折磨得疲惫不堪,你像条蛇一样缠着他恨不得缠死他!他现在痴了傻了你怎么还有脸好端端站着?你怎么还有脸碰我侄子?! 分卷(72) 纪宁生单膝跪在地上,脸色半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像是一株枯败的树桩。 他怔怔地看着前方,他的弟弟站在他面前,头和脸都遮盖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露在外面,陌生而疏离地望着他。 迎面而来的还有顾珩北冷冷的逼视,手术刀一般锋利的洗礼,纪宁生听到顾珩北落下最重的一刀,将自己从里到外捅个对穿:纪宁生,你记住,纪寒川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功不可没! 住院大楼通往外面的路上人来人往,许多人往他们这边看。 钟燃听得蹭蹭冒火,但他还是拉了把顾珩北:小北,孩子还在那。 顾珩北回头,顾聿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他从来没看过小叔叔发这么大的火,吓坏了。 顾珩北走回去把孩子抱起来,一言不发迈着大步往前走。 纪寒川跟在顾珩北后面,亦步亦趋。 纪宁生被徐进扶起来,身躯摇摇欲坠。 纪哥,徐进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纪宁生摇了摇头,他嘴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好容易发出一点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粗砺的砂纸狠狠搓磨过:你去跟他们吃饭,我自己回去。 纪宁生机械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往来时的路走,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又走回电梯里的,只觉四面金属墙壁合围,像是冰封的冷窖,空气里的每一粒分子都凝固成淬着冰的刀刃一点点凌迟着他的血肉和骨骼。 他蹲下去,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一点疼痛和寒冷。 但是没有用,顾珩北的话音在他耳边不断回旋,将他整个人罩进一口被鸣撞的大钟里,巨大的回声震裂他的耳膜和心肺纪宁生,你记住,纪寒川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功不可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照顾保护自己的弟弟。 小宁,这是弟弟,是除了妈妈以外跟小宁最亲的人,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保护弟弟知道吗? 可他不是妈妈生的啊。 但没有他的妈妈就没有我们,我们做人要懂得感恩。 他趴在床沿,看到襁褓里丑丑干干的好像小老鼠一样的孩子,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小老鼠唧唧呜呜地哭,然后揪住了他的手指,那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同样也还是昨天,他一手带大的青年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憎恨,纪寒川一字一句,不曾扬高音量,然而字字见血:哥,这么多年,我不曾对你不起过,你口口声声要我幸福,可你今天做的这一切,把我的幸福彻底葬送了,你记住,如果我被毁掉了,这不是顾珩北做的,是你造成的我不能原谅。 依我看,现在最该接受治疗的不是纪寒川,而是他那个哥哥,医院附近的某个饭店包厢里,钟燃斜靠着椅背,毫不客气地吐槽,他有很严重的人格障碍,偏执,分裂,躁狂,抑郁,原来你那么多年都忍着这么个人?顾小四,你是从小没见识过什么叫苦辣咸,特意搁这家人里头体味人生百味呢? 徐进在外面点活鱼,包厢里只有钟燃和顾珩北,还有两个听不懂的直接被无视。 那你错了,顾珩北把顾聿泽的羽绒服扒拉下来挂到椅背上,我一年跟纪宁生在同个屋檐下的时间加不满三天,倒霉的都是纪寒川。 纪寒川和顾珩北之间隔着顾聿泽,他正低着头用筷子戳面前消毒餐具上的那层塑料,听到顾珩北喊他的名字立刻抬头看顾珩北,像个乖巧的狗狗似的晃了晃脑袋。 顾珩北没眼看那傻样:自己把外套脱了,挂椅背上。 纪寒川乖乖脱了羽绒服。 钟燃一怔:你说你其实没怎么跟纪宁生正面冲突过? 对,顾珩北点头,纪宁生刚去a国的时候住疗养院,他闹几次自杀我都是在华人朋友圈里听说的,后来有一回看到有人拍的视频我才认出那是他,吃瓜吃到自己家干什么? 服务员进来送饮料,几瓶可乐外加两瓶旺仔牛奶,顾珩北在顾聿泽和纪寒川面前各放了一罐,纪寒川却抓住他的手。 北北痛纪寒川扁着嘴,滚圆的眼泪啪嗒一下,掉在顾珩北手背上。 那是顾珩北打纪宁生的时候擦伤的,只是蹭破了一点皮,之前根本没什么感觉,被纪寒川的眼泪一烫,痛得像是洒了蜡油。 纪寒川一哭,顾聿泽也发现他小叔叔流血了,哇一下也嚎啕大哭:小叔叔,呜呜呜,我小叔叔流血了,好痛 包厢里响起二重奏,一个比一个嘹亮,几乎要震裂天花板,顾珩北又好笑又好气,心里又有些酸软。 钟燃让服务生去找双氧水和创可贴来,顾珩北把顾聿泽抱到腿上哄了哄:没事,小叔叔不疼,就擦一点点皮,小泽乖 小孩儿慢慢被哄下了,大孩儿一个人担负起哭嚎大业。 顾珩北头疼欲裂,还是用老办法来对付:纪寒川,你要是再哭就给我出去! 纪寒川这次却没有憋住,反而放声大哭,越哭越厉害,哭到水淹包厢,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钟燃提醒道:你这种差别对待他只会更伤心,他现在跟小泽的心智是差不多的,小孩子哭起来的情况很简单,饿,痛,怕,委屈以及感觉到不被喜欢。 当然,钟燃说,哄起来也是很简单的。 顾珩北仰头望了下天花板,然后把顾聿泽放回椅子上。 顾珩北起身走到纪寒川旁边,揽住他的肩膀,手心按在他光溜溜的后脑勺上上下抚了抚,轻声道:别哭了乖了 最后一句低喃如轻絮鸿羽,无人得听:你怎么成了个嘤嘤怪了,憨批。 第70章 顾珩北终于哄好了两个嘤嘤怪,他把包厢里的电视机打开,某个卫视正在放西游记,俩哭包坐到电视机前看入了神。 顾珩北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 钟燃有点幸灾乐祸:别人家连二胎都不敢生,你还上赶着弄回来俩祖宗! 是兄弟不是?顾珩北瞥眼过去。 是兄弟也不能帮你分担一个啊,钟燃说,要不你把小泽送二哥那去? 不送,顾珩北想起顾进南那屋子就膈应,哪怕顾进南带孩子去住别的地方也不行,当然他跟钟燃不能这么说,小泽跟着我能提高提高智商,他四岁半了连微积分都不会算。 钟燃下颌往对面沙发点了点,示意顾珩北看那两个看电视看得嗷嗷叫的家伙:你确定他现在跟着你能提高智商,不是被拖下智障的浑水? 顾珩北迟疑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说:我们顾家的基因应该能抵御一切智|障吧? 小叔叔,为什么孙悟空在八卦炉里烧不死呀?顾聿泽嘬着旺仔牛奶,习惯性地问十万个为什么。 顾珩北琢磨着小孩儿这个问题有深度啊,这个答案在原著里还真有解释,西游记设定里最厉害的火是三昧真火,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用的是六丁神火,孙悟空本来就不怕六丁神火,可他要怎么解释什么叫三昧真火什么叫六丁神火呢? 顾珩北还犯着难,就听纪寒川也嘬着旺仔牛奶回答了: 因为孙悟空是石头变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二氧化硅的熔点有1600,但是太上老君的炉子是烧炭的,最高温只有1200,所以烧不死啊。 顾珩北: 钟燃: 顾聿泽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哦。 顾珩北心说你哦个什么呀宝贝儿?你听懂了吗就哦? 顾聿泽因为一个字儿都听不懂,所以连问都没法再问了。 顾聿泽惊奇地张着圆圆的小嘴:奥特曼,你好厉害哦! 奥特曼被夸奖得脸颊红红,羞涩地碰了碰顾聿泽的小脸:等你到了五岁,也会懂的。 可那是你们光之国的语言呀,我也能学会吗? 我会教你的。 好呀! 钟燃笑得直拍桌子:这俩活宝,一个敢讲,一个敢听,都是人才。 顾珩北若有所思地看着纪寒川:所以他智商其实没问题。 他依然保有生活常识和吸收过的知识技能,只要有联想的契机他就都能想得起来,钟燃道,这是好现象,也同样说明了他的失忆不是器质性病变,而是 心理回避。顾珩北接口。 钟燃点了点头。 西游记一集放完,顾聿泽和纪寒川在沙发上玩起来,他们分别扮演电视剧里的孙悟空和其他所有角色。 顾珩北和钟燃初时还不以为意,看了两眼后就惊呆了。 他还有这绝活呢?钟燃差点五体投地,纪寒川居然把整集大闹天宫的台词全背了下来,还模仿每个角色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顾珩北也很意外:以前没发现他有这特长啊。 谁能想失忆也能解锁出新技能呢? 顾聿泽快要崇拜死纪寒川了,像只小狗崽一样对着纪寒川狂摇尾巴,纪寒川一副羞羞的小表情,偷偷瞄着顾珩北。 可惜顾珩北对他的表演并没有表现出很大兴趣,瞅了几眼就转向钟燃,跟钟燃聊天去了。 时间不知不觉竟是过去大半钟头,钟燃看了下表:这徐进有意思啊,点个鱼人点没了。 顾珩北淡嘲道:徐进肯定去医院看纪宁生了,没人管他纪宁生能顶着那肿脸到地老天荒。 钟燃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我说认真的,纪宁生该看个心理科。 别,顾珩北嗤笑,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以前我就建议过他看心理医生,差点没跟我拼命。 他这是典型的边缘型人格障碍,情绪不能控制,缺乏自尊,自我意象不稳定,冲动自毁,在人际关系上表现出极端的两面,要么极端理想化,要么极端贬低。钟燃道。 你说得对,顾珩北附和,纪宁生还真是这么个人。 钟燃陡然问道:所以你们后来分手,是因为他哥成天跟他闹,闹得他疲了,感情也慢慢消磨了? 消磨了,消失了,也转移了,顾珩北有点不耐烦,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妈呢?老问这做什么? 因为你们的分手原因很可能是造成他心因性失忆的症结,我当然得了解清楚。钟燃理直气壮地说。 拉倒吧,顾珩北一口戳穿他,你就是八卦! 这很不合理啊,钟燃深思道,你跟纪宁生那么多年都没怎么正面冲突,那说明纪寒川还是挺有担当的,而且他到现在只记得你,他是对你有很深感情的,这么一个男人,怎么会移情别恋呢?他要是为了伊万卡放弃你,他现在念念不忘的人应该是伊万卡啊你看他,听到伊万卡的名字一点反应没有。 钟燃故意连喊了几声伊万卡的名字,纪寒川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机,连头都没转。 钟燃扬声:顾珩北! 纪寒川俩耳一竖,立刻往顾珩北看过来。 没事,顾珩北挥了挥手,看你的齐天大圣去。 纪寒川晃晃脑袋,乖乖转头过去了。 钟燃努了努嘴:你看,他只对自己和你的名字有反应,就像狗的条件反射一样。 顾珩北的喉结轻微滑动了下,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垂落的视线凝在杯口,微微飘忽: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能想通。 沉默来得毫无预兆,灯光下顾珩北俊秀的面容雪玉一般白皙冰冷,漆黑纤长的睫毛垂敛,在眼睑下覆盖出密实的阴影,欲盖弥彰般遮掩住眼眸里所有的情绪。 钟燃定定地看了顾珩北好一会,鼻腔里极其轻淡地哼了声,他向后靠仰进椅背里,嘲谑道:没什么想不通的,你以为男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顾珩北微偏过头,露出一个倾听的姿态。 男人本质上就是贪婪又懒惰的动物,男人眷恋窝巢的温暖,又忍受不得日复一日的束缚。他哥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一天两天他无所谓,一年两年他也还能忍,但是这种负面情绪长期而不间断地持续,会给他形成很大的心理暗示,让他把和你在一起等同于麻烦,困扰,负担以及对他家人的伤害,如果这个时候他身边再有一个能带给他轻松温暖的人,要移情别恋就太容易了。 钟燃观察着顾珩北的神色,笃定道: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也是这么想的。 顾珩北的舌头顶了顶腮,未置可否。 其实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们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朋友圈子,三观理念,处事原则没有一样是相合的,是你一直屈就自己迎合他你们才能走那么久,可惜你扛得住所有的压力他扛不住,你能挺他护他众叛亲离都不为所动,但他做不到,对于男人来说,高攀比低就更费劲,更疲累。 顾珩北皱了下眉,他承认钟燃的前半句,但直觉否认后半句,他从来没有在纪寒川身上看到所谓高攀的力不从心。 顾珩北含蓄道:我觉得你这个结论有点武断和偏颇。 当然,我对他又不了解,我只是从你们的结果往前推测而已。 钟燃摊了摊手,小北,是你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感情打到了最低的位置,他根本不知道这条路是你付出了多少换来的,你让他得到得太轻易,但是你走了以后他回过味来了,他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比你能带给他更多,所以他回头想来找你男人的感情本来就是这么无常任性,眷恋可以排山而来,激情也可以倒海而去 顾珩北笑了起来:行了,说这么多,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对吧? 分卷(73) 钟燃叹了口气:我是怕,你们现在纠纠葛葛,他又是这么个模样你这个人,是属螃蟹的,外面的壳子硬得像模像样无坚不摧,里面其实全是软肉。 顾珩北很认真地想了下,然后又笑了: 他现在跟个傻子似的,但是满心满眼都是我,看着特别感动,对不对?你觉得我现在就端着一副无动于衷,其实心里甜腻着呢,多痴情,多可爱的小伙子啊,谁能不被打动,对吧? 钟燃抿了下嘴,很显然他的确作如是想。 顾珩北十指交叉抵着自己的下巴,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里,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似怀念: 你不知道,他以前比现在还要可爱,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十五岁,那时候他不呆不傻,又聪明又漂亮又单纯,你翻开一本词语大全,里面所有褒义的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我活到现在快要三十岁了,至今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有他当年的二分之一漂亮!我曾经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钟燃想开口,顾珩北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插话。 顾珩北眼眸里波光潋滟,爱恨难辨:他最好的样子还不止如此,你不能想象他对我有多好过,我可以说所有的爱情小说都编不出他那些浪漫的桥段,而他自己甚至从来都不觉得那是浪漫。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顾珩北笑意加深,然而怎么看都是满满的自嘲,他有一天会为了别的女人放弃我,我不知道他那时候到底有多喜欢伊万卡,是一时迷失也好是被誘惑也好那些借口都没有意义,我只知道我把我的后背和软肋露给他,他狠狠给了我一刀。 钟燃眉头深蹙,他直觉哪怕仅凭顾珩北寥寥数语,这里也有说不通的逻辑硬伤:有没有可能他跟伊万卡是个误会? 顾珩北直接冷笑了: 假如那是个误会,那我宁可它是事实,误会什么?他为什么要让我误会?我不接受任何误会,哪怕那时候不分手我他妈就要被人暗杀了我也不接受这个误会!哪怕他说出一百个分手是为我好的借口我都不会接受!我叛出顾家,爷爷眼看要不行了,让我带他回家,你告诉我是怎么样的误会让他整整一个月不能回来? 我连整个顾家都顶住了,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压力让他觉得我会扛不住? 如果是误会,那也是他对我没有信心,他既然觉得我们分开更好,那就别后悔。 我见过他最好的样子,也见过他最坏的样子,可以预见的是,他永远不可能比十五岁时更好,但有可能比二十二岁时更糟,顾珩北的面容恢复到最初的无波无澜,语气也再度平稳下来,二钟,你该怎么给他治就怎么给他治,别畏首畏尾想东想西的了,你这么外行,我特么都想换人了 钟燃差点气歪鼻子:本来我们做心理治疗的就有回避原则,熟人和仇人不能接诊!我现在都是为了谁 好的,我知道了,我下午会去一趟南江,再找穆先生商量徐进终于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电话,就先这样吧,一切等我到南江再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徐进连连道歉,接了好几个电话一直耽误到现在,你们等急了吧? 不急。钟燃客气地笑了笑,服务员进来上菜,顾聿泽和纪寒川也坐回餐桌上。 徐进举起茶杯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喝酒了,顾学长是我多年故友,客套话就不多说了,钟医生,谢谢你为寒川治病,接下来还有许多麻烦你的地方,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不用客气。钟燃也喝了杯茶。 顾珩北看了看徐进:刚你进来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 徐进犹豫了一下。 不方便可以不说。顾珩北不强求。 不不不,告诉你其实没关系,徐进转了转桌上的圆盘,把甜食转到小孩子那里,说道,寒川的病情被泄露出去了,现在有消息,桥石基金和tg基金要再次联手做空normou,这不是第一次了最麻烦的是董事会那里,如果寒川超过45日不能处理公司事务,又没有指定其他接替他职务的人,董事会将会罢免他,李楚一直留在那里和股东们磋商这件事,但情况不太乐观。 顾珩北和钟燃对视了一眼,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纪寒川的律师高明峰背叛了他,高明峰没有拿出纪寒川授权顾珩北监护的委托书,而顾珩北当然也不可能冲到normou去告诉所有股东他现在是纪寒川的代理人。 当然话说回来,就算高明峰拿出委托书,凭顾珩北也不可能让normou股价就地起死回生,normou是和纪寒川深度捆绑在一起的,顾珩北就是得了名分也只能当个吉祥物。 顾珩北翻着手机:我没看到热搜啊?是早上他爬阳台被爆出去了吗? 徐进说:那倒没有,今天楼下虽然看的人多,但警察清过场了,没人能把照片传出去,这种有预警的事,我们都能处理好,而且消息不是我们公司发布的,媒体当然不敢胡乱说,但是a国那边的风投圈里已经传开了。 顾珩北皱眉:消息是什么人传出去的?你们怎么没做好保护工作呢? 我也在查,徐进惭愧地抹了抹脸,寒川出事得太突然,那时候光顾着着急,没有想到其他事情,连后来的保镖都是穆先生调来的 顾珩北:穆先生是穆南城? 是的,徐进说,现在normou唯一还支持寒川的股东只有穆先生了。 屁。 顾珩北心说我要是穆南城,只等着纪寒川快快死呢。 但就算穆南城等着纪寒川死,在纪寒川死前他肯定也不想让自己手里的股票都成为废券一张。 顾珩北的脑子里快速盘算着:今天不开盘,桥石基金能跟券商借出多少你大概有数没? 徐进:以他们的实力,两到三亿股是没问题的,如果他们狠一点心,再多也是可能的。 那就是最少三百多亿美金,顾珩北食指抵着下巴轻点了点,指望那些个威尔逊先生三木先生来接盘是不可能的,他们八成还会趁机虹吸一波血,看来只能找纪寒川的好朋友穆先生来主持大局了。 徐进忧虑道:穆先生也接不下啊,谁都不可能在短时间里筹措出这么多现金,而且周一消息一放出去,除了桥石和tg,很多人都会跟抛的。 那边纪寒川原本正低头吃饭,一听到顾珩北念自己名字又晃着脑袋凑过来。 顾珩北嫌弃地拿筷子在他秃葫芦瓢脑袋上敲了一下:吃你的去! 他为这傻子真是有擦不完的屁|股。 纪寒川捂了捂被打疼的脑袋,把自己攥在手里的一勺虾仁都放进顾珩北碗里去,讨好地看着他。 他们能做空,咱们也不是不能反做空啊。顾珩北无意识地夹起一颗虾仁吃了,纪寒川见了,又高兴地舀了一勺给他,顾珩北的碗里瞬间堆满了虾仁。 徐进苦笑道:反做空?咱们别说拿不出这么多资金,就算有这么多钱,只要寒川一天不康复,股价就不可能会涨,normou有70多亿流通股,那是个无底洞。 顾珩北笑了:谁说咱们没钱了?谁又说normou股价涨不回去了? 徐进先是一怔,然后目瞪口呆:你你的意思是? 宝贝儿,你坐到二钟叔叔那去。顾珩北让顾聿泽挪了个位置,然后让纪寒川坐到自己旁边来。 纪寒川像只雀跃的大狗扑过来,就差吐舌头哈哈哈了。 顾珩北把手机放在纪寒川面前,纪寒川歪着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人。 青年站在会议厅的最中央,修身如玉英俊挺拔,明亮的双眸锐意勃发,仿佛世界尽在他的脚下,金碧辉煌的空间里他的声音仿若云石穿空,带着震颤人心的力量: 大家好,我是纪寒川,很高兴跟各位见面。承蒙董事局推举我出任主席,我感到非常荣幸。normou多年来取得的成就仰赖于在座每一个人的努力,希望我们自今日起 顾珩北重逢后第一次真心充满怜爱地抚摸着纪寒川的脑壳,温柔的眼神犹如看着一座美金堆砌成的绿色人形山峰: 纪寒川啊,咱们来玩儿扮家家酒的游戏,你呢,就演这里面的这个人,你要是把他演像了,爸爸给你买糖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高光大多都是小川,现在让大家知道,这真的是个主受文。 然后纪宁生是没有感情线的,这个文应该没有特别雷的地方,我一般不洗白真正造成过伤害的配角,也不单独发展副cp,说好了下卷是甜甜的谈恋爱和搞事业嘛。 有个好消息是修罗场和北川未来都会出免费广播剧,带后期的那种,修罗场不出意外二月出,北川完结后出,大家可以关注下我的wb,到时候会通知。 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71章 徐进明白了顾珩北的用意,他迟疑道:就算让寒川在媒体面前露个脸来辟谣,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我们最多拖个几天,到了后面寒川不能正常出面主持工作还是不行的。 徐进也真是快要愁秃头了,一时之间连措辞也顾不得考虑,不论是这些游资,还是董事会,都会想尽办法确认寒川是不是真成傻子了 咚!一块被啃得乱七八糟的排骨骨头砸在徐进脑门上,纪寒川鼓着脸,气呼呼地说:你是傻子!你才是傻子! 对不起对不起,徐进赶紧道歉,我是口误,口误! 纪寒川扭过脸,委屈地往顾珩北身上蹭了蹭。 顾珩北现在看纪寒川就像看一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那是怎么看怎么万般怜爱,他很是温柔地给纪寒川夹了一堆好吃的:乖,你不傻,吃饭饭。 纪寒川受宠若惊,身后的大尾巴几乎摇成了电风扇,他抓着顾珩北的手腕,嘟嘟着嘴要求:北北喂。 顾珩北差点反手给他一嘴巴子,蹬鼻子上脸! 顾珩北抽回手:自己吃,你看顾聿泽才四岁半,他要我喂了吗? 纪寒川看着自个儿抓着勺子吃得不亦乐乎的顾聿泽,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跟他坐一样的吗? 顾珩北当然听不出同音不同字,还振振有词:你比小泽年纪大,他能做的,你当然更要做! 纪寒川在医院躺了这么久,皮肤白得几乎能透光,顾珩北见他的脸颊像喝酒上头似的瞬间酡红一片,还迷惑了一下。 纪寒川呼啦拖开椅子站起来,顾珩北只觉眼前一花,膝盖上落下一个温热又沉重的物体纪寒川坐到他腿上了。 包厢里陷入诡异的沉寂。 每一个人的心理活动都难以言瞄。 徐进不好意思地转过视线,钟燃低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膝盖上的顾聿泽忍俊不禁,顾珩北额角青筋突突跳。 顾珩北深吸一口气,从唇缝里挤出两个字:下去。 纪寒川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整个身体就像颗扭蛋一样扭了扭,大眼睛眨巴眨巴着,漆黑的瞳仁里写满无辜,那意思很明显,你说了,我要跟顾聿泽一样的。 顾珩北强忍住把这货掀下去的冲动:顾聿泽,你坐那里二钟叔叔不好吃饭,回自己座位上去。 二钟叔叔不好吃饭吗?小孩儿在钟燃腿上转了个身。 钟燃只得揉了揉顾聿泽的小软毛:有一点,小乖回自己位子上去好不好。 噢!顾聿泽乖乖顺着钟燃的腿爬下去,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去了。 纪寒川失望地嘟了嘟嘴,但他还是有样学样地捉着顾珩北的手在自己光溜溜的脑门上摸了下,才不情不愿地也跟着坐回去。 亏得徐进厚道,钟燃又是个专业的医生,两人才没当即笑场。 顾珩北拍了拍隐隐发麻的腿,解开一颗衬衣的扣子透了透风,接着徐进先前的话往下说: 光靠演戏就想把这几百亿搂回来还让纪寒川坐稳位子肯定不可能,别人真金白银出来砸,咱们也得拿出对等的诚意。 徐进摇头:这不可能,我们短期内调集不了这么多资金。 钱就像海绵里的水,顾珩北满不在乎地说,大家都挤一挤就汇成汪洋大海了嘛! 徐进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容易? 钟燃挖苦道:你以为这是名媛拼单,每人两块钱凑个沙县小吃那么容易呢?顾四少,那是几百个亿的美金,把你囫囵个儿卖几辈子都卖不回来! 顾珩北一双桃花眼斜睨过去:卖不回来? 钟燃笃定:卖不回来! 顾珩北用筷子头指着钟燃点了点:钟二燃,我非打你脸不可! 钟燃差点冷笑:你能打肿我左边,我就把右边再伸过来给你打! 顾珩北似笑非笑地瞅着钟燃。 钟燃不屑的目光凝住:你不会是想他们会同意吗? 顾珩北跟川剧变脸似的,满脸谑笑一秒切换成大义凛然的正色:我们所有人,甭管是敌人还是仇人,在自己的名字之前都有个永远剥不去的定语,华夏人。 钟燃一怔,眼睛微眯了眯,流露出一丝难言的复杂。 这句话你也说给穆南城听,顾珩北转而对徐进道,让他能拿多少拿多少,告诉他,生意人盘算自己的小九九无可厚非,烧杀抢夺可为枭雄,但紧要关头要是歪着屁股帮鬼佬欺负同胞,是为国贼,当遗臭万年! 徐进一开始还没听懂,等到后来回味过来,心脏都漏了一拍,怦怦直跳:学长,你的意思是? 两洲金融战过去挺多年的了,鬼佬们怕是忘记他们当年是怎么死的,这帮空軍螳螂不是最喜欢玩儿拉帮结派欺负单打独斗的么?顾珩北笑得漫不经心,那我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快过年了,人家要来送年礼,咱们却之不恭呐。 分卷(74) 徐进看顾珩北闲适地靠在椅背里,嗓音慵懒,浅笑轻漫,没有半点攻击性的样子,可他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清晰而深刻的力度,像是刺破迷雾的冷光,带领他们走出迷障。 徐进不由看向纪寒川,他虽然无知无识,但无时无刻不用眼角在偷瞄着顾珩北。 这个场景像极了以前他们同处在春江小区的会议室里,时光仿佛从未流逝,他们仿佛从未分离,一切都如当年一样,normou遇到了难关,顾珩北指引着他们,轻描淡写又重力千钧。 顾珩北把他的全盘计划一一说道出来,徐进听到最后差点木了。 钟燃都有点同情那帮国际游资了:人家就是来打个劫,你把人家家伙什都收了还抄到老巢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鬼佬的尿性就是认服不认输,不一次把他们打痛他们还会卷土重来,顾珩北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这种大戏难得上演一次,那么多嘉宾共襄盛举,只有仨瓜俩枣的给人付茶钱都不够,不玩儿大点,怎么够分。 学长,徐进发自肺腑地感慨,你怎么会当医生呢?你要是学经济或者金融,那得牛逼死了! 玩儿钱啊,太脏了,我可是个有梦想的人啊,顾珩北装模作样地唏嘘了下,修剪得整齐白净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手腕上凸起的骨节分外好看,还有几点我得给你说,纪寒川的病情泄露出去,明显你们身边有内鬼,等下他就直接转到二钟的医院去,二钟,你那的人都靠谱吗? 钟燃:除了我和我的助理,我不会让第三个人接触到他。 顾珩北比了个赞,继续对徐进说:看住纪宁生,纪寒川不在,别让他空虚寂寞冷到处找人胡言乱语,别我们这边搭好台唱戏,他跟个祥林嫂似的把我们戏台子都拆了。 徐进连忙道:不会,他今天受的打击很大,而且把寒川交给你其实他很放心的,稍后我就让他在家里静养,苗苗这两天也要回来了,可以陪他。 啊对,顾珩北这才想起来,你跟苗苗后来是谈恋爱了吧? 徐进脸一红:是,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那会我就看出来了,顾珩北先是点点头,继而玩笑道,你这俩大舅子可够呛的,都不好伺候啊,政|府该给你颁个感动华夏好妹夫奖才是。 徐进无奈:学长,你别取笑我了。 顾珩北偏了下头:我刚还想说什么来着对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你们几个,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傻白傻白的?纪寒川的私人医生、律师、理财师和保镖全都是和穆南城共用的,他们是两口子吗? 不不不,徐进脸都白了,好像被顾珩北质疑成跟穆南城两口子的人是他一样,穆先生跟寒川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而已,他们两个绝对没有、没有特殊情谊!其实我们真正走上正轨也就是这几年,以前哪里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是穆先生看寒川不讲究,才把自己的人借给他用,我以我的人格为他们担保 顾珩北其实就是那么顺嘴一说,没曾想徐进会急得抓耳挠腮的,这让他原本想提醒徐进小心提防穆南城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毕竟这个时机太微妙,显摆得他好像是因为穆南城和纪寒川走得格外近而不待见对方似的。 顾珩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那就先这样好了,大家吃饭吧,吃饱了各自干活去! 宏时资本,总裁办公室。 周晏城挂完电话,脸色不太好看。 何沿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地又掀过一页文件:顾珩北要过来,你怎么不高兴? 周晏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好几个圈,然后在何沿沙发旁的扶手上坐下:顾小四这么多年,只来过我公司两次,第一次是因为索林封杀纪寒川,他来找我,请我把宏时的大4a系统给纪寒川做;第二次是顾老二想联合我收购normou,顾小四又来找我,请我高抬贵手;今天是第三次 何沿蹙起眉:他跟纪寒川分手都那么多年了,应该不会管他的事了吧? 周晏城磨了磨牙根: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这次登门还得是为那小子! 纪寒川现在不是在三院里住院吗?何沿困惑,顾珩北自己就在三院吧,他有什么事能找你的? 宝贝儿你的情报太落后了,周晏城捏了捏何沿精致纤薄的耳垂,有消息说纪寒川被车撞坏了脑子已经傻了。 何沿吃惊:真傻了吗? 据我收到的消息,至少不乐观。 那你们开今天临时会议也是要商量这件事?何沿问,做空normou,或者不? 嗯哼。 那你怎么说呢? 周晏城摊了摊手:我也要尊重股东们的意见。 他们还不是都听你的吗?何沿猜测,顾珩北应该是来请你不要参与。 如果是这么简单那倒好了,周晏城头疼地说,哪怕全世界的资本都做空normou,我们也不能做,这个yes or no的选择很好做,不过顾小四找我的目的只怕不止这个 何沿偏头想了想:你觉得他会勉强你做损害宏时利益的事? 周晏城沉吟: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请我接桥石的盘。 你会接吗? 周晏城叹了一口气:在商言商啊,normou现在就是个无底洞,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这倒也未必啊,何沿提出不一样的看法,顾珩北不是个为了自己私利而绑架别人利益的人,我想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纪寒川的病情,也许这里有柳暗花明呢?毕竟所有人都能轻易得到的内幕消息到底是真是假都很难判断,除非normou官方公告将纪寒川剔除出董事会,否则一切都很难下断定 笃笃笃 秘书敲开房门:周总,何总,顾先生来了。 三哥,顾珩北笑着走进来,何沿哥也在。 何沿和顾珩北寒暄了两句,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你们聊,我公司也有事,就先走了。 顾珩北:何沿哥再见。 金色的阳光明晃晃地流淌,顾珩北微微眯着眼,从88楼俯瞰大地,世界在脚下浓缩成小小的尘埃。 周晏城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顾珩北。 无事不登三宝殿,再一再二不再三,周晏城一点不客气地开口了,别让我猜对,你这次来又是为了纪寒川? 顾珩北原本还有点烦恼措辞,被周晏城这么一开门见山,反而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顾珩北一笑,周晏城就伸手摸窗子。 可惜办公室里的窗子是整片的落地窗,没得打开,否则周晏城已经把顾珩北从88楼扔出去了。 顾珩北把咖啡杯又递回周晏城手里,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三哥,我来教你玩个游戏! 周晏城微挑了眉。 顾珩北背靠着落地窗,一条腿站着,一条腿从后面绕过去吊着,吊着的腿还一晃一晃来回画着圈,站没个站姿的样子。 办公室里盘旋起游戏的背景声,biubiubiubiu的,很是欢乐可爱。 顾珩北的表情却是跟他的动作和背景音完全违和的严肃。 周晏城微垂视线,看着顾珩北的手机屏幕。 周晏城很快就看懂了,那是一个球和球相碰吞吃的游戏。 顾珩北操作的是一个红色的小球,当它碰到比自己小的球时就要追过去吃掉对方,而当它碰到比自己大的球时就要赶紧逃跑防止被对方吃掉。 顾珩北的游戏昵称叫ese bei。 游戏的前十名会进入玩家排行榜,ese bei是榜上唯一的红球。 这个游戏每种颜色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id,我们华夏的都是这种大红色。顾珩北解释。 周晏城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这个游戏应该是适合顾聿泽玩才对。 经过一阵激烈的攻防后,ese bei又接连吞吃掉两个其他颜色的球体,进入了第八名。 就在这时,一个蓝色的球体冲着ese bei嚣张地扑过来,ese bei惊慌逃跑。 慢慢的,周晏城看出了一肚子火。 蓝球是针对ese bei来的,一路围追堵截,ese bei往哪儿逃它就往哪儿追,非但如此,蓝球还在聊天频道里不停地发送挑衅的句子:【down with a!】 妈的!周晏城个暴脾气登时就发作了,这是哪个鸟人? 周晏城发誓老子要买下这个游戏然后禁掉那个鸟人的id! ese bei跌跌撞撞,周晏城开始骂骂咧咧。 眼看着ese bei陷入了绝境已经无路可逃,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在ese bei周围一颗比它更大的红球忽然化整为零分了开来,周晏城一愣。 ese bei则果断吞噬掉分裂的那个红球,与此同时,在这个区域里所有红色的球不论大的小的全都围拢了过来,故意让ese bei吞吃掉它们。 不一会儿,ese bei成了区域里最大的球体,它开始倒攻反算,一路追杀蓝色球体,最后成了排行榜上的第一。 周晏城纳闷地问: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顾珩北晃了晃手机,他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不意外,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狡黠而得意的神采,只是这个游戏里每一个红球id背后代表的都是一个华夏人。 宏时资本的大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高管和股东们正在激烈争论着。 有钱不赚王八蛋!桥石基金这次来势汹汹,势必是要一把掏空normou,我们跟进桥石,是大势所趋! 但是商*部现在力挺normou,咱们这么出手,会不会是逆势而为,到时候不好交代? 自由市场,自由竞争,我们是生意人,不掺和他们的政治立场,做空normou是为了公司利益! 现在行内谁不是蠢蠢欲动?那么大一块肥肉没道理只有咱们干看着! 可是纪寒川痴呆了的消息目前还没被证实,我建议我们还是保守一点 这个消息不会错,纪寒川到现在都没开记者招待会,他开不了了! 会议主题非常明晰,就是宏时是否要跟进桥石等国际游资一起做空normou,会议结果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跟,二是不跟。 最后所有人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首位的男人:周总,您怎么说? 一般情况下,这句问话就代表着列座所有人把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只等着boss做裁决。 周晏城的坐姿十分放松,身体倾斜侧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一只胳膊绕过椅背虚虚地垂落,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把玩着打火机,他在所有人瞩目的视线里促狭地勾了下唇角: 你们知道的,每次当你们想让我在a和b中选一个时,我总忍不住给你们个c。 第72章 顾珩北回到钟燃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推门而入的时候钟燃从一堆病历就抬起头:事儿办成了? 三哥说,他会考虑考虑,顾珩北走进来环视了下,小泽呢? 钟燃挑眉:只找小泽?不找那个大的? 顾珩北白他一眼:还有纪寒川呢? 钟燃往右边墙壁上的一道门努了努嘴:俩都在里面,玩了一下午拼图。 顾珩北轻轻拧开门。 那是钟燃的咨询室,触目所及的色彩都是粉蓝和浅黄的暖色调,地面上铺着整片柔软洁白的羊毛地毯,靠近窗边的位置那里,一个青年和一个小孩正脑袋挨着脑袋躺在地毯上,睡得无比香甜。 青年把小孩抱在怀里,孩子蜷握的小手抵着青年的脸颊,昏黄的霞光穿过透明的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温情缱绻的油画。 顾珩北静静地看着。 还好有小泽在,钟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顾珩北身后,声音放得极低,你走了以后他很难过,小泽就陪他一起搭拼图,他问小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小泽说 顾珩北侧眸看过来,示意钟燃继续说。 钟燃原本挺动容的表情忽然崩裂,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忍不住笑:小泽说你喜欢漂亮的小孩,奥特曼长得有点丑。 顾珩北: 钟燃在笑出声的同时已经伸手拉上了房门,两个空间一隔开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纪寒川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小泽说他会负责把纪寒川打扮得很漂亮,拍着小胸脯保证你会特别喜欢他,两个人才和好了 顾珩北禁不住嘴角一咧:俩憨憨。 对了,钟燃指了指门口拐角的两个箱子,那是纪宁生给他弟弟收拾的行李,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在里面,纪宁生也写好了授权和免责书你真的,要带他一块过? 顾珩北躺进钟燃办公室里那张特别舒服的椅子,抻直了两条长腿,他薄薄的眼皮半闭着,眼尾压出纤长漂亮的弧度:不然呢? 本来钟燃的意见和顾珩北的打算都是让纪寒川在钟燃这里住院,但是24小时留在医院里意味着更多人的陪同看护,每多一个闲杂人等就多一份纪寒川病情进展被泄露的风险。 顾珩北只能把纪寒川带回家,换成他自己24小时陪护。 分卷(75) 钟燃整理下了桌面,足下蹬着转椅来到顾珩北旁边,递给他一叠厚厚的量表和分析报告。 这是他画的房树人,你看,钟燃倾着身,和顾珩北一起看一幅简笔画,他的手指点在画上,整张图纸被高大的楼房占满了,线条力透纸背,他很自信,有很高的智商,完全符合他的个人画像。但屋顶和墙壁甚至门板窗框都被加粗涂黑,这表明他有很深的沉重感和负重感,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但并不打算对别人坦白,所以这么高大的楼房,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除了房屋以外,树和人全都集就在左边,这个位置代表他很留恋过去,他画的树和房屋一样,高大粗壮,但树叶却是很细嫩的,这说明他希望就的未来是全新的,留恋过去,渴望未来,现在封闭压抑而难以摆脱。 这种最基础的心理测评顾珩北也能看得懂,但远没有钟燃解读得这么深入。 钟燃:你再看他画的人,他一共画了四个人。 四个?顾珩北把画举起来,我只看到三个。 四个。钟燃示意顾珩北稍安勿躁,听他慢慢解释,树下这个人是你,画得非常详细,身体线条瘦削挺拔、衣服有长长的下摆、四肢修长,注意看手的部位一般人不会把手画得如此细致,他是一个手控。 顾珩北的神思倏地一飘,他很早就发现纪寒川特别在意他的手,两个人在一起时纪寒川无时无刻不喜欢捏他搓他揉他咬他的手,他那时候怎么没想到纪寒川是个手控? 白大褂,非常漂亮的手,所以即使背对着,也能看出这个人画的是你,而在左下角看着你的就是他自己,很显然这个意象表明他的愧疚悲伤和思念 顾珩北提出疑问:这跟他表现出来的五岁的认知完全矛盾,他是在装傻充愣? 不,他这张画不是我要求他画的,钟燃竖起食指摇了摇,我只是让他随便涂写,但他一提起笔就自觉画房树人,很显然,他以前应该做过类似的心理测试,并且频率很高,咨询室里的环境和心理医生以及一支画笔,这些元素的组合让他觉得无比熟悉这张画是他曾经画过的,而不是他现在的状态。 右下角这个人,顾珩北指了指,这是纪宁生吗? 钟燃颔首:出现在右下角区域里的意象一般代表着具有侵略性的人和事物,所以这个轮廓线条被勾勒得很粗重的应该就是纪宁生,看来他哥哥真的给他带来很大的阴影,他甚至希望他的哥哥能离他远远的,你看他把纪宁生画得只留了半边身体在纸上,另外半边直接被驱逐出去了。 顾珩北沉默了一会:第四个人在哪里? 第四个人是女人,在这里。 顾珩北顺着钟燃的指尖看去,只能看到一片密密实实的粗黑的线条,那是大楼的门和窗户。 钟燃将画纸竖起来,顾珩北透过光线的些微差异终于发现窗户旁有一组线条和其他加粗的线条不一样,那些线条很细,颜色也浅淡,是很微弱的波浪形。 顾珩北匪夷所思:你从哪里看出这是个女人? 光用肉眼肯定看不出,钟燃说,我之所以知道这里有个女人是因为我亲眼看着他画出来,然后又一笔一笔涂抹掉,最后用大门封禁上,像是 像什么? 像是给一具棺材落下盖子。 我靠,顾珩北的头皮都炸了下,你这是什么形容!这女人大概是伊万卡? 不,钟燃语出惊人,这个女人已经死亡,或者说,至少纪寒川认为这个女人已经死亡。 顾珩北的眉心突突跳。 钟燃总结道:在纪寒川的意识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在这幅画里,你、纪宁生和一个已经死亡的女人,据我所知,伊万卡还活得好好的。 顾珩北猜测道:难道是他养母? 养母? 顾珩北解释:纪寒川跟纪宁生不是亲兄弟,纪宁生的亲妈是纪寒川的养母。 还有这样的事,钟燃很意外,那纪寒川跟养母感情如何? 应该非常好,我听纪寒川说过,他是养母带大的,他养母死于意外,从没有苛待过他。 钟燃笃定:那不会是养母,他在画这个女人时笔触下得很重,是一种很复杂纠结的感情,既爱又恨,而他在涂抹这个女人的痕迹时 钟燃沉吟着,思索了好一会才找到合适的措辞,他在悲伤之余还有一种终于解脱的释然,要么这个女人长期受病痛折磨,他为女人的解脱而释然,要么就是这个女人给他带来很大压力,这个女人死了让他自己解脱而释然。 顾珩北张了张口:这不可能 纪寒川的性子本质上是很厚道的,纪宁生把他都折腾成什么样了他都没想过摆脱纪宁生,更别说心心念念盼着谁死。 心理解析不可能百分百正确,钟燃耸了耸肩,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尽快给他催眠,那样得到的信息会更精确,也是最快速帮他恢复记忆的方法。 顾珩北从躺椅上坐直身体:现在催眠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多久能成功? 钟燃:他之前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创口很小,没有影响神经,也没有残余血块,失忆完全是心理因素,这种情况适用于催眠治疗至于要催眠几次才能成功,这我无法给出确切答复,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 顾珩北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里面的休息室里传来一阵动静,纪寒川和顾聿泽醒了。 顾珩北站起来:我明天再带他过来,你准备给他催眠吧! 休息室门咔哒开了,顾聿泽颠颠跑了出来:小叔叔! 小孩儿睡得脸蛋红扑扑,一头小软毛竖得乱七八糟,脸颊上还有浅浅的一排印子,那是他紧挨着纪寒川的毛衣睡才印下来的。 顾珩北理了理侄子的小卷毛,把孩子抱起来:今天下午做什么了?在二钟叔叔这有没有听话啊? 我超听话的!孩子搂着顾珩北的脖子邀功,我有教奥特曼拼图!我还把奥特曼哄不哭了! 这么棒啊,顾珩北在孩子的嫩脸蛋上亲了一口,奥特曼呢? 孩子往门一指:奥特曼在里面! 然而房门开了半天,纪寒川却没有出来。 顾珩北喊了两声:纪寒川?纪寒川! 没人回应,也没人出来。 顾珩北提高音量: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要 纪寒川捂着脸扭扭捏捏地从门后走出来,声音都闷在手心里。 顾珩北纳闷:你捂着脸干什么?这样能看路吗? 纪寒川扭过身,背对着顾珩北不说话。 顾珩北抱着顾聿泽走过去,抬脚在他小腿上轻踢了下:你干什么?你脸怎么了? 纪寒川转了个身,继续拿背冲着顾珩北。 这又在矫情什么呢? 顾珩北莫名其妙,又有点不耐烦:不想跟我走是吧?那你就在这待着 不要纪寒川嘤咛一声,委委屈屈地哭开了,我、我不敢给你看 顾珩北一阵头疼:怎么又哭了?什么玩意儿?什么不敢给我看? 呜呜呜呜纪寒川蹲下去,双手向后抱住脑袋,整张脸都埋在胳膊里,嚎啕大哭,我丑 呀!顾聿泽猛地把小脸也埋到顾珩北脖子里,小孩儿惭愧自首,小叔叔,是我告诉奥特曼他长得丑 顾珩北哭笑不得地拍了下侄子的小屁股:哪儿丑了?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美丑? 孩子振振有词:不是小叔叔你说光头强好丑的嘛? 光头强是光头强,奥特曼不丑,顾珩北把小孩放到地上,弯着腰拍了拍纪寒川的肩膀,好笑地说,别难过了,你不丑,你头发长长了以后漂亮着呢! 呜呜呜纪寒川还是哭,蹲在那儿抱着脑袋,无论顾珩北怎么劝就是不肯抬头。 顾聿泽深深地打击到了纪寒川的自尊,他固执地认为顾珩北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自己长得丑。 小叔叔,顾聿泽着急地绕着纪寒川转啊转,最后拉住顾珩北的袖子,我们去给奥特曼买漂亮衣服吧!穿上漂亮衣服就不丑了! 他本来就不丑,顾珩北教育道,顾聿泽,以后不止是对奥特曼,对所有人的都不能说别人丑,那样很不礼貌,知道吗? 孩子也委屈:是他问我你为什么不喜欢他的呀?那小叔叔不是说过你最不喜欢丑八怪了吗? 顾珩北屈指在小孩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还挺有逻辑! 好了纪寒川,顾珩北跟纪寒川蹲在一块,摸了摸那颗锃光瓦亮的脑勺,温声哄道,你一点也不丑,顾聿泽只有四岁半,在五岁的男子汉里,你最不丑了,以后他就懂了! 纪寒川肩膀一抽一抽:可是北北不喜欢我 顾珩北无奈道:你这样一直哭,我肯定不喜欢了。 那不哭嗝纪寒川狠狠打了个哭嗝,终于肯抬头,眼泪汪汪地瞅着顾珩北,不哭北北就喜欢吗 纪寒川哭得很货真价实,黑亮的眼珠像是完全浸泡在泉水里,睫毛打得湿湿的,脸颊皮肤红得要洇出血。 顾珩北移开轻颤的视线,他蹲在那儿,一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自然垂落,食指在地板上无意识地轻划了几下。 小叔叔!顾聿泽扑在顾珩北的背上,细细的小嗓音里也拖了哭腔,你喜欢奥特曼吧!奥特曼可好了!小叔叔 顾珩北真是弄不明白他的小侄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共情力,每次纪寒川一哭,这小孩也跟塌了天似的。 邪了门了,好歹是顾进南的种,怎么就这么喜欢纪寒川呢? 顾珩北仰头望了一眼站在旁边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钟燃,眼皮子夹了夹。 钟燃挑了下眉,识趣地往办公桌边走,顾珩北趁这个时候低声说了句:你别哭,我就喜欢了。 纪寒川的眼泪跟水龙头关闸似的收住了。 顾珩北心说反正哄个小傻子而已,也没人知道。 耶耶耶!顾聿泽拍着手跳起来,人形扩音器欢乐地喊,奥特曼,小叔叔说他喜欢你啦! 顾珩北:这侄子绝对是捡来的! 一盒纸巾从上方递过来,钟燃忍笑:给他擦擦眼泪吧! 天空蓝得像是被调制过的鸡尾酒,装着冰块在冒泡。 金灿灿的阳光穿过建筑的玻璃落满整个机场大厅,像是笔触最细腻的画手在素描纸上涂抹出来的线条。 肤色各异的人们在辽阔的空间里穿梭不息,顾珩北一眼就看到站在大厅正中央的纪寒川。 他穿着顾珩北最喜欢看他穿的黑色衬衫,袖口和肩章都镶着细细的金线,一只手落在西裤的裤袋里,一只手里拿着手机,专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顾珩北借着前方两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黑人遮掩,悄悄地移到了纪寒川的背后。 猜猜我是谁? 脊背上忽然蹿上熟悉的温度,捂在眼睛上的双手也一如记忆就那样细致柔滑微凉如玉,顾珩北故意捏细的嗓音更像昆虫的小触手挠动着耳膜,纪寒川笑着托住跨在他腰侧上的两条腿,任视线被遮挡着大步往前走。 我靠!顾珩北大笑着放下手,你也不怕撞着人! 两双漂亮含笑的眼睛就在彼此同时侧过脸时对上了焦距。 顾珩北的脸贴着纪寒川的脸,笑着问:想我没? 纪寒川微微偏下头,嘴唇就从顾珩北的脸上刷过:你说呢? 我先问的!你答先! 想!纪寒川也问,你呢?想我吗? 顾珩北拖长了腔调,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特别想!想了113天2711个小时162661秒! 顾珩北跟着他的导师进了cshl做项目,闭关了三个多月,和外头完全断绝了联系,两人生生被分开一百多天。 忙的时候顾不上还好,偶尔歇下来和晚上入睡前相思煎熬得那个百爪挠心,就像心脏上生出了无数藤条,每一根藤条上都挂着纪寒川的小名牌,晃晃悠悠地荡秋千。 纪寒川刚学会开车没多久,身板挺得笔直,双手握着方向盘,两眼紧紧盯视前方,要搁平时顾珩北没准还要表扬他两句姿势标准,五好公民,但是这个时候顾珩北心急得差点要爆粗口太慢了! 顾珩北侧头看着窗外,搭在车窗上的手指哒哒哒哒敲得像在下暴雨,道路两旁的树木遵循着稳定的频率一棵棵倒退着,他忽然瞪向纪寒川:停车! 纪寒川一愣,慢慢踩下刹车:怎么了? 顾珩北下车,嘭得甩上车门,然后揪着纪寒川的领子把他拽下来,路边的行人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竟是要打架,有人甚至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顾珩北 纪寒川错愕不已,他在晕头转向就只听顾珩北火急火燎地砸下仨字儿:我来开! 四平八稳的汽车瞬间安上了翅膀,汽车风驰电掣,在公寓楼下戛然而止。 开车时候温温吞吞的纪寒川还没等顾珩北拔下车钥匙,他就拉开驾驶座的门把顾珩北拖了出去。 分卷(76) 两人在电梯里就急切地吻在了一起。 顾珩北把纪寒川压在电梯壁的三角地带,湿热的嘴唇覆盖住纪寒川,舌头搅了进去,扫荡似地碾压。 纪寒川一只手勾住顾珩北的脖颈把这个吻缠得更深,一只手臂抬高挡住摄像头,两个人的舌尖在彼此急促的喘息中纠缠挤压吞噬,前所未有过的惊涛骇浪,简直像是用舌头在搏斗。 电梯伴随着嗡嗡的低鸣声徐徐上行,这种半公共场合随时会被人撞破的刺激让他们眼前阵阵眩晕,血流从脚底板一路往头顶冲。 逼仄的空间里哪怕是微弱的一点声音都能放大到极致,濡湿的唇舌交缠和粗重的喘息声蒸腾成灼热的火息,将这个小小空间里的空气都点燃,随时都能轰然爆炸。 等会让我找钥匙 纪寒川艰难地摸着裤兜,顾珩北在他身后已经撩起他的衬衣下摆,修长的手指抚上紧致光滑的皮肤,摸了一手心的汗。 宝贝儿,你瘦了顾珩北柔软的手指好像飞速游动的蛇,目标明确地握住纪寒川的命门,哑声笑道,让我看看,这里有没有痩 你个流氓!纪寒川笑骂着,终于打开门,上身的衬衫已经被剥了下来,顾珩北拉着他皮带的扣子把他扯进客厅。 两个人跌跌撞撞,上肢缠着上肢,小腿绊着小腿,就在顾珩北即将把纪寒川压到沙发上的前一瞬,纪寒川猛然翻身,用力堵住顾珩北的嘴唇,抢到了主动权。 他一只手把顾珩北胡奔乱窜的手抓握到头顶,一只手粗鲁地撕开顾珩北的白衬衫。 呲啦裂响,扣子纷飞,有一颗迸到了纪寒川的下颌,划出一道清晰的红痕,和纪寒川眼睛里的血色相得益彰。 顾珩北含在嘴里的一个脏字被纪寒川直接用舌头顶回了喉管里。 妈的,顾珩北懊恼地想,男人不管多温顺多纯情,到了床上都跟野兽一样,争夺地盘是天性! 客厅里面落满金色的阳光,他们在明亮的光线里如婴儿一般裸裎相见,彼此的目光里都是毫不掩饰的目眩神迷。 他们在最好的年纪,有最漂亮的身体,爱着最值得深爱的人。 纪寒川的嘴唇沿着顾珩北的嘴唇和下颌一路往下,在那白皙清透的皮肤上留下青青红红乃至深紫的色彩,他只觉得体内像是有一只野兽在叫嚣咆哮,横冲直撞着想要从某个牢笼里挣脱而出。 纪寒川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有凌虐欲望的人,而他想要凌虐的对象还是他喜欢到了骨子里的顾珩北。 顾珩北 纪寒川念着这个镂刻在他骨血里的名字,反复啮咬着那些齿痕,一遍遍吮吸,看着它们愈发加深的痕迹,唾液残留在上面,在光线下反射着淫糜的水光,心中涌起奇异的,触电般的快感和满足。 那是一种无比清晰的认知,身下的这个人属于他,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儿,从身到心,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全都属于他。 顾珩北仰躺在沙发上不住地喘息,他反抱着纪寒川的身体,双手在那汗湿平滑的脊背上用力抚摸着。 纪寒川啃得他有点痛,顾珩北半阖的视线余光里几乎能看清纪寒川制造出来的点点红斑和齿痕,但是没关系,顾珩北觉得这一点痛爽得刚刚好。 皮肤和唇舌的每一次摩擦都如极电滚过,又如同火星爆裂,体内所有的血液神经全都被炙烤燃烧,顾珩北煎熬难耐,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我操你啊! 纪寒川的牙齿在顾珩北肋弓旁的软肉用力咬了一口,潮湿诱惑的眼睛不满地睨了他一眼:不要说粗话。 你等着!顾珩北喘得不成样子,等会你躺下来,我让你哭着叫哥 谁叫谁哥还不一定纪寒川的嗓音也破碎着,含着沙哑的笑,他忽然动作一顿,嘴唇和手掌都停留在顾珩北的脐上三寸。 顾珩北低头看了看,嘴角坏坏勾起,他促狭地挺了下身:有本事你继续啊。 纪寒川解锁到什么程度顾珩北了如指掌,至少这方面的节奏一直都是顾珩北把握着的。 纪寒川的身体覆上来,灼灼如烧的眼睛和顾珩北对视,顾珩北刚想开口又被吻住,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吻得顾珩北不自禁闭上眼睛。 滚烫的热度再次在两具赤裸相贴的身体间流窜,顾珩北忽然觉得眼皮一凉,有冰凉柔软的条状丝织物遮在了眼上,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白衬衫,尽管被折叠成条状,依然有朦胧的光线穿过透光的布料映射在他的眼睛上。 缠绕的气息中,顾珩北的嗓音被欲望灼烧得几近嘶哑:玩儿什么呢宝贝? 纪寒川不回答他,只是沿着之前的路线再一次亲吻着顾珩北,深深浅浅的亲吻如雨点般落在顾珩北被蒙住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弧度优美的下巴,再接再厉蜿蜒向下,覆盖过纪寒川身体的每一寸。 再往下,是顾珩北紧绷的腹肌和劲痩的腰肢,这个地方太过敏感,纪寒川的舌尖游移在上面,激起一片战栗的颗粒。 寒川唔!顾珩北只听到自己脑子里轰隆一声,仿佛数万道闪电齐齐劈在脊椎上,他猛地咬住自己的手背,把几欲冲喉而出的尖叫堵回了腔肺里,却控制不住全身痉挛般的战栗。 顾珩北猛然扯掉束缚在眼睛上的衬衫,他坐起身要推开纪寒川,纪寒川刚好在这时抬起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像水一样温柔沉潜,将顾珩北吸进水涡深处,宁愿沉溺其中永不复醒,又像火一样明烈艳炽,烧得顾珩北神魂震颤,几欲成灰。 纪寒川先是试探地只含进去一点,察觉到顾珩北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他急切地吞进去半截,从未有过的哽塞生生卡在喉头,他的眼睛里瞬间溢满了生理性泪水,嘴唇却更重地吮住。 顾珩北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得要裂开,他仰头长长地倒吸一口气,脑子里滚沸如温泉,雾茫茫一片白光,全是蒸腾的热气。 高|潮如虹贯电,他们两个人都猝不及防,顾珩北几乎是顷刻间就瘫软了下去,纪寒川茫然地抹了抹嘴,咕咚一声,自己都没意识,就那么把口感生涩的液体囫囵咽了下去。 我操你顾珩北颤巍巍的手背盖住眼睛,只觉得自己死去活来,竟是在云巅之上滚了几个来回。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啦,祝大家2021新年快乐!这一章里有加更,就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大家,尺牍有些过是我从未尝试过的,只保留24小时。这一段是小北现在的梦境,也是以前的回忆。不知不觉北川连载都快两个月了,感谢所有支持本文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给小墨收藏,订阅,留评,营养液以及霸王票,你们的点滴喜爱小墨都记在心头。 祝愿大家在新年里身体健康,学业进步,工作顺利,全家幸福! 第73章 顾珩北从一室潮湿黏腻中猝然惊醒。 窗帘只拉了一半,深浓的夜色涨潮般从另半边窗子里漫溢进来,寂静的房间里回旋着急促压抑的喘息。 片刻后,灯光亮起,顾珩北坐起身,看到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倒影,玻璃窗外蒙着细细的霜,他深邃的面部轮廓模糊在镜面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点漆般的眼睛灼亮得有些不正常。 顾珩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突如其来的梦境令人疲惫而厌倦,他抬手松开睡衣的两颗扣子,直到感觉到体内那股浊热彻底消弭下去,才掀被下床。 灰白的烟雾自薄薄的唇缝呼出,顾珩北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冬夜的空气寒凉而清新,缠绕着烟雾一起充溢进肺腑里,火辣和冰冷混合交织,在舌尖上延绵出怪异的苦涩。 他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顾珩北这些年在别人眼中像是修炼得绝情弃欲,虽然有那么点不情不愿,但他还是得承认,纪寒川拔高了他择偶的标准,也提高了他情慾阈值的下限,那个下限甚至无限接近于上限,足以让不明所以的人以为他患了ed。 刚回国的时候顾珩北也想过找别人。 年少时期热衷的那些游戏,结识陌生的人,追逐鲜活的面容和有趣的灵魂,搭讪与被搭讪,调|情和被调|情,愿者上钩或欲擒故纵,那些层出不穷你来我往的套路和挑逗驯服机锋百变的花招因为多年无处施展早已荒废殆尽。 他在那七年里唯一擅长的技巧是掏心挖肺和全心全意,早已被淘汰出风|月江湖。 绚烂霓虹在头顶疯狂旋转,顾珩北茫然地看着别人醉生梦死的迷离神态,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即便他看上去已经如此格格不入,他依然吸引了全场最多的瞩目,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他像是刚刚注册而来就已一身红装的顶级玩家。 有漂亮的男孩缠上他的身体,在他的耳畔吐着热息,誘惑他会给他一个疯狂到尖叫的夜晚。 顾珩北几乎落荒而逃。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用一个不恰当的形容,常年注射海洛因的人再吸食大麻,是不可能再有快感的。 顾珩北习惯了情与欲并蒂而开,心动不了,那儿也动不了。 多么好笑,别人是被失败的爱情糟蹋得自甘堕落,他却被失败的爱情淬炼得玉洁冰清。 他真正恨纪寒川,其实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的爱情不是失败了,是死掉了。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像寂静深海下的巨大暗流涌动,表面上不动声色悄然无息,直到海浪倾覆再也无可回圜,当事人猛然回首,才惊觉原来一切早有端倪。 顾珩北和纪寒川之间的改变是从他第二次去cshl后回来开始的。 那一次顾珩北足足离开了半年,与整个外界隔绝,不能和任何人见面,也不能打电话,彼时他跟纪寒川已经走到了第七个年头。 顾珩北在忙里闲暇之余还故作忧愁地想,都说七年之痒,他又这么久没回家,纪寒川会不会给自己闹兵变啊,想着想着他还能乐了起来。 哪怕世界末日降临,男人只能靠出轨才能活下去,纪寒川都会守身如玉!顾珩北就是这么有信心。 项目终于完成之后顾珩北归心似箭,他一拿到手机就迫不及待地给纪寒川打电话,他们约好在机场见。 但是那天纪寒川没能去接他,顾珩北独自推着行李箱经过机场大厅最中央的那个位置时蓦然捂住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心脏,疼得那么深刻而鲜明。 顾珩北暗骂自己越活越小性,纪寒川不能来肯定有情非得已的理由,他不该这么矫情。 后来他才知道,那叫预感。 当你觉得一个男人没那么重视你了,他就的确没那么重视你了。 顾珩北是在打车的路上看手机新闻才知道normou这半年来又经历了许多风波,最严重的时候纪寒川本人甚至被cia带走,所幸几番调查之后a国国会只对normou进行警告和罚款。 关于normou和纪寒川的小道新闻铺天盖地,顾珩北看到一种最滑稽的说法是normou之所以被国会放过是因为纪寒川已经和a国的投资之神保罗威尔逊的女儿伊万卡恋爱,两个人很快会结婚,到时候纪寒川就会转国籍。 放他妈的狗屁。 顾珩北心说我这两年真是脾气越来越好了,要是搁以前老子非扇肿这帮终日造谣的自媒体的脸。 比自媒体更让顾珩北烦的是纪宁生。 缅北那件事之后纪宁生和顾珩北几乎是撕破了脸,后来他来a国投奔纪寒川,纪寒川在另外的地方给他找了房子,除了重要节日大家意思意思坐一块吃个饭,顾珩北和纪宁生几乎不碰面。 纪宁生得知伊万卡对纪寒川有好感,便一直致力于撮合那两人,他还动不动就给顾珩北发信息,信息上的照片大多都是纪寒川和伊万卡出席在同一场合,有时是商业酒宴,有时是办公室里,有时是记者招待会。 顾珩北理都懒得理,后来干脆把纪宁生拉黑。 顾珩北厌恶纪宁生到极点,但他从没有让纪寒川放弃纪宁生,哪怕纪宁生其实身家千万根本不需要纪寒川的照拂。 十多年养育深恩如山,顾珩北不会让自己变成纪宁生那般狭隘,他从不逼迫纪寒川做二挑一的选择。 其实他很不懂纪宁生的脑回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自己逼得痛苦不堪神憎鬼厌。 熟悉顾珩北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表面散漫,其实特别轴,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哪怕全世界的人来反对都没有用。 京都这头所有人都反对顾珩北和纪寒川在一起,顾珩北一意孤行。 a国那边纪宁生伊万卡甚至偶尔还有别的猫猫狗狗来放话,顾珩北也都当放屁。 他一个人单挑全世界,还觉得自己特牛逼。 在顾珩北这里没有三人成虎,也不存在众口铄金,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 然而他的感觉和判断终于让他疑惑了起来。 顾珩北和纪寒川分手的直接原因是老爷子病重,纪寒川没能陪他一起回去,但其实在那之前,顾珩北就察觉到纪寒川的魂不守舍和欲语还休。 纪寒川总是带着一身疲倦回家,眼神怔忡,长久地看着顾珩北发呆,顾珩北问他话他也不正面回答,要么用工作搪塞,要么用微笑敷衍。 这种状态在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顾珩北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不论他有多么信任纪寒川的感情和人品,现实一次又一次逼他生出警惕。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顾珩北直截了当地问过。 没有,只是公司最近发行新产品,你不是知道么,忙了点。 纪寒川温和地安抚他。 咱们在一块七年了,你说是不是到七年之痒了,我总觉得你最近跟我说话都少了,闷葫芦似的,瞅我腻啦?顾珩北用玩笑的方式提醒。 没有,你不要乱想。纪寒川无奈地安抚他。 纪寒川,你最近很他妈的不对劲!你每天三更半夜才回来是去哪里鬼混了?顾珩北连撒泼的劲都使出来了。 对不起,我今天会早点回来。纪寒川歉疚地安抚他。 纪寒川就像个棉花做的人,随便顾珩北针扎也好水泼也好,他统统软绵绵地受着,然后歪歪扭扭着故态复萌。 顾珩北是个多么敏锐的人,纪寒川的点滴变化他都了然于心。 以前顾珩北只要有一点生气,纪寒川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他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围着顾珩北转,如果顾珩北不理他,他就死皮赖脸地抱着顾珩北,用小指头一遍遍挠顾珩北的手背,挠到顾珩北消气为止。 但是他现在只会一遍遍地说对不起你不要乱想我只是有点累。 分卷(77) 就像那个大厅的机场中央在两年后没有了纪寒川等候的身影,顾珩北生活里关于纪寒川的烙印都在一点点发生转移。 有一天顾珩北忽然想起纪寒川的微博小号。 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顾珩北还是想进纪寒川的小号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但是纪寒川的小号密码换掉了。 ccbb1314的密码,被换掉了。 顾珩北那年面临着事业的分水岭,他是不能在a国考执照的,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留在a国跟着导师进cshl做博士后,二是遵照公派协议回国,不论选哪一个,他都得和纪寒川分居两地。 唯一解决的办法是纪寒川和他一起回国。 顾珩北一直在等纪寒川自己提出来,他理所当然得以为当年纪寒川为了陪他来a国,现在当然也会为他回京都。 何况当时国际局势复杂,normou的海外环境并不算好,收缩回国内本就是顺应形势。 顾珩北在正式做决定之前有近两个月的假期,他没等到纪寒川主动开口,先等来了爷爷病重的噩耗。 那天和爷爷中断通话后顾珩北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只知道他给纪寒川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纪寒川慌慌张张地赶回来。 我要回去顾珩北攥着纪寒川胸前的衬衫,眼泪模糊满脸,眼前所有的场景都在不停倒转,他看不清纪寒川的表情,只是一遍遍地问,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们回去!纪寒川抱紧他,不停地亲着他的眼睛和脸颊,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顾珩北,我们回去! 我以为你不会跟我回去了。顾珩北长到那么大,第一次那么脆弱,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会那么脆弱。 顾珩北,你要相信,纪寒川红着眼睛哽咽,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对我更重要。 但最终顾珩北一个人回了京都。 在机场的那天纪寒川接了通电话,顾珩北眼睁睁看着他脸色唰然如白纸,所有的血色都在一瞬间褪去。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顾珩北问。 纪寒川的嘴唇被他咬得青白一片,他过了好久才艰难地跟顾珩北说,他要回公司一趟,他会赶最快的时间回京都去。 顾珩北死死盯着他:公司发生了什么事?爆炸了吗?死人了吗?今天就要破产了吗?破产了那就他妈的破产去!老子稀罕那点钱吗?! 纪寒川上下牙关打着颤,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顾珩北难以置信,我只是走了半年,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了。 机场广播开始播报顾珩北飞机的班次即将检票。 顾珩北过了检票口后转身,和一线之隔外的纪寒川两两相望,他只留了一句话:纪寒川,你记住你今天选了什么。 送走爷爷之后,顾珩北知道自己再也没法自欺欺人了。 回到a国的当天顾珩北直奔normou。 纪寒川不在公司。 顾珩北逮的就是他不在公司。 纪寒川的手机里植有公司安保部门的定位芯片,这个部门是由李楚管理,全公司除了纪寒川本人,也只有李楚有权限查看他的行程轨迹。 顾珩北在办公室里堵住李楚,他笑着说李楚,三年前春节你没回去过年,我和纪寒川大年三十去你家给你妈送东西,你妈动脉瘤破裂,从急救到送医院,最后手术康复,全都是我一手操办,那会你说你欠我一条命,这话是作数不作数? 李楚被他这么一说膝盖都软了:学长,你想要我做什么? 把纪寒川这一个月的行程轨迹,全部调出来给我。 李楚是个技术死宅,他直到那时候都不知道顾珩北和纪寒川之间出了天大的问题,还以为顾珩北只是单纯要查勤。 顾珩北在normou里还顺便得知伊万卡出了车祸也一个月没来公司了,出事日期就是顾珩北回京都的那天。 纪寒川那一个月都待在同一个地方。 那是一家规格相当高档的私人疗养院,顾珩北往这个地方来的时候李楚提前通知了纪寒川,纪寒川在门口拦住他。 相濡以沫了七年的情侣一个月后再相见,彻底物是人非。 顾珩北拿到的地址精确到房间号,他一路冲到那间房门前: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是谁,让你在这里整整守了一个月! 纪寒川脸色苍白若死,他跟了顾珩北一路,竟是脚步虚浮气喘吁吁,他好几次拉着顾珩北,手上却好似半分力气没有,都被顾珩北轻易挥开:顾珩北,你先别闹,这件事情等到以后 顾珩北要么不做一件事,要么就一定会做绝。 他的底线曾为纪寒川一退再退,如今已是退不可退。 对,我今天闹了,顾珩北手指指着着纪寒川,特别平静地说,纪寒川,你夜夜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没闹;各大媒体上新闻绯闻铺天盖地,我没闹;我爷爷走了,你没跟我一块回京都,我没闹我今天既然闹了,就要闹个名堂出来,我一定要知道这里面是谁,你是自己开门,还是我来开? 你别这样四个字,纪寒川吐得是支离破碎。 我就这样,顾珩北语气一直很平稳,你能怎么样。 纪寒川,这么多年我把你惯到我头上,你是不是真觉得你就是个东西了? 顾珩北心狠的时候那是真的狠,即使面前的人是纪寒川,他也能刀刀见骨,剔得他血肉淋漓。 米白色的房门横亘在他们面前,顾珩北用力推门,纪寒川死攥住门把。 从前他们的手紧握在一起,都是往同一个方向使力。 如今却在这道门上,逆向而行。 门缝一点点撕裂,顾珩北在满目雪白中看到一抹铺满黑色长发的背影,那无疑是一个女人。 纪寒川的眼睛里布满鲜烈的血丝,像是有刀光在瞳孔里片片切割,他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满目灼灼,尽是绝望。 纪寒川青到发紫的嘴唇不住颤抖,沙哑的嗓音里沁着血,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最深处里抠出来的: 顾珩北,你还不明白吗?从那一次我哥出事,你一味帮顾进南开脱,我就觉得,我们不是一类人了 燃烧到尽头的烟蒂猝然烧到指尖,中断了所有的回忆。 顾珩北被烫得指头一缩,他把烟蒂摁进阳台上的烟灰缸里,目光无意识扫到自己手背上还红肿着的伤口。 顾珩北回家后冲了个战斗澡倒头就睡,也没再给手背消毒,浸了水的伤口有发炎的迹象。 他的目光微微一顿,不期然地想到纪寒川看到他的手背就掉下眼泪的场景。 顾珩北忽然大踏步走向门口拉开房门。 外面灯火通明,顾聿泽和纪寒川这俩憨娃去睡觉也不知道把灯关掉,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纪寒川的病历袋,顾珩北把所有的x光片、ct、mri等片子全部倒出来,在灯光下一张张审视着。 半个多小时后顾珩北拨出一个国际长途: 你好,是hhw疗养院吗?我是你们疗养院以前的一个病人的家属。 我家人四年前入住你们疗养院,当时他住在a区009号病房不不不,我不是事隔几年来找麻烦,而是我家人最近很想念以前照顾他的一位护工,所以我想找到那位护工 我家人的名字叫纪寒川(heasonj)没有这个人? 抱歉我说错了,他的正确名字是,韩雪落(snowhan)。 第74章 翌日早晨,天光刚亮,顾珩北睁眼后看看时间还有点惊奇,他的小侄子居然没一早过来闹他。 昨儿一天顾珩北为处理各种突发事情忙得脚打后脑勺,等他回到家里时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顾聿泽和纪寒川却是在钟燃的休息室里睡了一下午,俩祖宗上蹿下跳生龙活虎。 顾珩北毕竟是个糙男人,他也不管那一大一小平均心理年龄还不满五岁,直接就让他俩作伴着玩儿作伴着睡,爱洗澡洗澡不洗澡擦擦脸也行。 后来他们俩的确去睡觉了,顾珩北夜里下楼时整个房子里的灯都亮着,玩具零食碎垃圾落得到处都是,看得他直犯头疼。 顾珩北起床后去隔壁卧室敲了两下门,里头没动静,他拧开门,一眼望去不由大惊。 床铺上被子乱糟糟堆成一团,顾聿泽和纪寒川却是都不在床上! 冷汗唰一下爬满了顾珩北脊背。 儿童手机的铃声从一坨被子里传出,顾珩北站在楼梯口连连喊顾聿泽和纪寒川的名字,终于确认这俩家伙自己跑出去了。 顾珩北匆匆套了件大衣,夺门而出。 奥特曼,小孩儿穿得鼓鼓囊囊,哒哒哒哒迈着小短腿,嘴巴里呼出一旋儿一旋儿的白气,像个喷着热气的小茶壶,你走慢一点呀,我追不上你啦! 纪寒川左手拎着个蓝色的塑料桶那是顾珩北家用来放拖把的,右手提着一个黄色的工具箱,里面锥子铲子钢钎齐全。 你腿好短。纪寒川低头看小萝卜头。 孩子蹦了蹦:我以后还会长呀!我要跟我小叔叔长一样高! 纪寒川听到顾聿泽叫小叔叔,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涡,他停下一双大长腿,把工具箱放进小桶里让顾聿泽抱着,然后自己把小孩抱起来走。 好重呀。孩子嘟哝,装满了钢制品的工具箱对他来说确实太重了。 纪寒川想了想,把顾聿泽放下,然后他背过身去蹲下来:上来。 孩子依言趴了上去,纪寒川一手托着孩子的小屁股,一手拎着桶。 奥特曼你真好!顾聿泽搂着纪寒川的脖子表白,你现在是我第二喜欢的人! 那你第一喜欢谁? 孩子扳着指头数:爸爸妈妈小叔叔,还有爷爷大伯三叔叔 你喜欢的人好多。 对啊,顾聿泽悬在半空的小腿蹬了蹬,问奥特曼,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北北。 那是我小叔叔。 嗯,纪寒川偏头看孩子,你是小北北。 小区里一个巡视的保安看他们面生:你们是哪户的? 顾聿泽乖乖答:9栋1201。 这一大一小都穿着银灰色的羽绒服,男人戴着鸭舌帽,小孩戴着毛绒绒的针织帽,帽子下的脸盘都长得非常好看,保安难免多看了几眼,问道:大清早爷俩就出来散步啊?不嫌冷啊? 纪寒川说:我们去打冰。 孩子点着头附和。 打冰?保安一头雾水,打什么冰?打冰做什么? 纪寒川认真道:不打冰,没有水。 保安一脸纳罕:什么?要停水了吗?没收到通知啊。 纪寒川有点鄙夷这个人的智商:你不懂。 那儿!顾聿泽指着前方,欢快地喊,湖就在那! 太湖华府之所以叫太湖华府,是因为小区里有个人工湖,春夏两季湖里色彩斑斓,游满了种类各异的观赏鱼,冬天湖上厚厚一层冰,阳光照上去漂亮极了。 小区物业为了安全,在湖畔边立了块牌子,禁止溜冰。 哎你干什么?保安一直跟在后面,看到那个年轻男人背着孩子走下湖畔,又径直走上冰面,赶紧出声喝止,那牌子上写的什么你没看见啊? 纪寒川才不理他,他把顾聿泽放在冰面上,带着小孩在冰上走。 奥特曼,顾聿泽拉着纪寒川的袖子小声说,那个叔叔好像不让我们上来。 这湖又不是他家的。纪寒川理所当然地说。 对哦。顾聿泽开心极了,小皮鞋踩在冰上哒哒哒哒,像小马儿欢乐的蹄子。 你这个大人不像话!保安站在岸边大声喊,这湖上冰很薄的,你再把小孩子给掉水里去,要滑冰去溜冰场,几十块钱一个小时你都舍不得啊,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诶你你干什么? 保安看到纪寒川打开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一根细长的钢钎和一把锤子,惊得声儿都变调了。 顾珩北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家里的棉拖,他手里只捏了个手机,一路疾走,他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快速盘算,假如纪寒川和顾聿泽出了小区他要怎么找,要是没出小区又该怎么找。 顾珩北跑到大门口,岗亭里有个保安大叔,顾珩北比着那一对大人小孩的个头问保安有没有看到他们出去,保安大叔当然没看到,顾珩北又让他把监控倒放了好一会,确认俩人没出小区。 只要没出小区就好,大叔心说□□的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小孩儿出门有什么好怕的啊,不过他还是很负责任地说,我问问我们队里巡逻的人有没有看到,他们长什么样 就在这时保安大叔的对讲机响了,顾珩北清楚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犷焦急的声音:喂喂喂,三队三队!人工湖这边有人捣乱,快过来两个人! 人工湖附近的保安很快就都聚过来了。 风声潇潇,杀气腾腾。 纪寒川和三个保安对峙着,固执地问:为什么不让我打冰? 你这个人最先喊话的那个保安已经喊到喉咙痛,彻底不耐烦了,你是不是傻?跟你说了这冰不能敲,一敲全裂,你自己想不开别带着孩子犯险 纪寒川一脸倔倔的不服气:这冰不会裂。 保安跳脚:谁告诉你不会裂?你赶紧下来,万一出事了谁都负担不起! 纪寒川坚持:不行,要打。 分卷(78) 保安火了,蹭蹭几步过来,伸手想把小男孩捞走,这大人爱掉下去就掉下去吧,孩子别跟着出事:跟你说不清 你别碰他!纪寒川一看这人要碰孩子,抱起顾聿泽就往湖中心跑。 保安们也急了:你别乱跑! 顾珩北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仨保镖绕着湖面在追纪寒川。 小叔叔!孩子眼尖,大声喊顾珩北。 纪寒川猛地回头,脚下一刹,然后朝顾珩北跑过来。 北北 两下里一碰头,顾珩北燃烧了一路的火气终于爆|发:你跑湖上去干什么?大清早就不消停,还把顾聿泽带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不能瞎跑?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纪寒川直接被骂懵了,呆呆看着顾珩北,眼圈慢慢红了。 顾珩北斥道: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纪寒川抿紧嘴,眼泪真憋回去了。 顾珩北把顾聿泽抢过来,余怒又发向了小家伙:还有你顾聿泽!出门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小叔叔,孩子扁着小嘴,小小声地说,家里没有水,奥特曼说我们要打冰,给你烧水洗脚。 洗什么顾珩北的怒音戛然而止。 这、这这是你们家的人是吧?三个保安叉着腰,气喘吁吁,他们都没想到这年轻人这么能跑,太能跑了,还抱着个小几十斤的孩子,他们仨人围追堵截都没把人追上,他太过分了啊!我们这湖是不给溜冰的,他溜也就算了,他还要砸!一言不合还跑,什么人啊这是 抱歉,顾珩北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亲戚从北方过来的,他们那里打冰是种风俗,所以带着小孩儿出来玩,给你们添麻烦了。 风俗?到了我们这里就得入乡随俗!这多危险啊,还带着孩子顾珩北的气质就跟别人不一样,一看就是矜贵人,他的和颜悦色让保安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这小孩是你的吧?本来我还以为是他的 是我的。 孩子真漂亮,跟你长一模一样。 谢谢,顾珩北一手抱着顾聿泽,一手操作手机点外卖,我请几位大哥吃个早餐,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保安忙说:那不用,不用,没多麻烦,以后别再这样就行。 顾珩北微笑:点好了,几位回岗亭里吃喝点热的,天实在太冷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应该的,倒是您这亲戚还挺让您受累的,保安气儿终于消过去了,说话间也带了点玩笑的意思,多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呐,就是说话做事有点不过脑子 顾珩北笑容淡去一点:他就是刚来,还没适应。 几个保安又念叨了几句,终于离开了。 纪寒川低着头,190公分的大男人,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两只手垂着,右手捏着左手的指骨,满是无措。 顾珩北往前方的湖面望去,赤金色的朝阳落满整个冰湖,像灿烂的礼花绽放,映得他的眼球微微刺痛。 顾珩北把顾聿泽重新放进纪寒川怀里,纪寒川倏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以后不能来这里打冰,顾珩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的声音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温柔清透,要实在想打,得回到老家那边才能打,明白吗? 纪寒川怯怯地眨了下眼睫,还是想说:没有水 家里没水是因为没交水费,顾珩北往前走去,把散落在冰面上的工具都捡好装箱,指望你用这小桶打回去还真只能洗个脚。 顾珩北提着桶站起来:走了,回家吃饭,俩事儿精。 顾珩北分离开几颗鸡蛋,将蛋清蛋黄分别放进两个碗里。 蛋清里加白砂糖,打发到弯钩的形态,蛋黄里倒入玉米油和牛奶,加入低筋面粉搅拌到颜色变白,最后把蛋黄蛋清混到一起搅拌均匀,推进烤箱。 麻烦得一比。 顾珩北直到开始蒸土豆还在纳闷自己究竟哪来这么大的闲情逸致。 回到家后顾珩北问俩娃(?)要吃什么,顾聿泽举高小手:我想吃鸡蛋舒芙蕾和芝士糯米团子! 顾珩北没好气:你怎么这么不嫌麻烦呢?纪寒川,你吃什么? 顾珩北心说如果纪寒川的记忆还停留在打冰时代,应该会要吃烙鸡蛋饼。 纪寒川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大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什么是舒芙蕾和芝士糯米团子? 顾聿泽哎呀哎呀地叫唤:小叔叔,奥特曼没有吃过舒芙蕾和芝士糯米团子,他好可怜呀! 顾珩北狠狠一戳小孩儿脑门,我看你们俩就是欠捏的团子! 纪寒川和顾聿泽去楼上补洗昨晚没洗的澡,顾珩北在楼下做饭。 鸡蛋舒芙蕾和芝士糯米团子,都是顾聿泽最喜欢吃的东西,小孩儿爱吃甜,顾珩北的厨艺就是为顾聿泽练出来的。 其实纪寒川也爱吃甜。 土豆要蒸十五分钟,顾珩北倚着流理台微微出神。 打冰和洗脚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把顾珩北带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又热气腾腾的时空里。 那是他们去a国的第一年春节,两人回国过年,各归各家。 顾珩北的年过得其实挺无聊的,就是挨家挨户吃吃喝喝,吃到顾珩北烦腻得要死,他觉得大好人生不能总这么糟蹋在烟酒牌桌里,自己必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说干就干,说走就走,过完大年初二顾珩北就背上行李踏上飞机直奔千里之外的陵县纪寒川的老家。 顾珩北其实是想通知纪寒川的,但纪寒川老家根本没信号。 飞机落地在市里,顾珩北又坐大巴去陵县,到了陵县后一出站顾珩北傻眼了。 陵县里根本没有车通往纪寒川的山村! 顾珩北问了人才知道因为大雪,整个进山的路都封了,必须要化雪后才能有车进去。 不对啊,顾珩北急了,我朋友家就住在这儿! 顾珩北把地址给那位大哥看:要是大雪封山,他怎么回的家呢? 大哥了然:他应该是跟军车进去的吧,我们这的驻边部队每月是定时来县里拉补给的,很多边民会蹭军车赶集和回家。 顾珩北忙问:那军车下次什么时候来? 大年三十才来过,这下子要等到初七。 今天才初三。 大哥劝道:你就先在县里旅馆住着吧,等几天再去。 顾珩北愁死了,他出来时跟家里说的是和费扬几个去琼市玩两天,初七八就回家,要是他初七进山十五出山,这中间山里还没信号,那整个京都可就要炸了! 大哥,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花多少钱都行,我必须要尽快进去!顾珩北只得求助陌生人。 顾珩北知道这地方冷,还特意多穿了一点,但他没想到这地方能这么冷,纪寒川说这里能冻掉人的耳朵竟然不是骗他的。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顾珩北脸蛋鼻子冻得通红,一说话牙齿直颤,呼出来的气瞬间就在空中凝成白霜。 那大哥上上下下瞅着他:你能出多少钱? 多少钱都行! 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位大哥帮他介绍了个林场的人,用林场的铲雪车送他进山。 铲雪车轰隆隆隆推着冰雪往前开,顾珩北隔着模糊的车窗,目之所及里全是灰蒙蒙的密林,厚厚的白雪棉毡一样铺在树冠上,营造出一种黑云压顶林欲摧的悲壮。 半途中天色又变了,明明还没到夜晚,外面已经漆黑如墨,呼呼的风声犹如雷鸣,顾珩北长这么大,没听过这么吓人的风声。 两道白唰唰的大灯下,大团大团的雪花和无数碎冰凝结在一起像是一颗颗白色的乒乓球,砸在车玻璃上乒乓作响。 又惊险又壮丽,顾珩北只觉得自己来到这么个地方,老牛逼了。 还没等顾珩北豪情满两分钟,不知哪里忽然传来一声遽响竟像是爆|炸了一般,顾珩北被惊得一跳,脑袋磕在车顶上,疼得他眼前金星直冒。 别怕别怕,开车的师傅安慰他道,是雪太重,哪里的树压断了。 顾珩北吞了吞口水,把一句那会不会有树压到我们的车咽进肚子里。 顾珩北听过一个说法,人在路上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好的不灵坏的灵。 铲雪车足足开了四个小时,最后停在一个小坡上,师傅说:你要去的地方就在前边,我这车开不下去,你顺着这个坡下去,往前就是村口。 顾珩北付了另一半车钱,那是他身上全部的现金。 车门一开,顾珩北膝盖以下全没到雪里,巨大的温差让他的身体瞬间麻痹。 大雪铺天盖地,人在其中,像是溺进了汹涌的冰水里。 视野里一片黑黢黢,耳边风声呼啸,唯一能让他安心的是他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阵的狗叫声,让他确信离他不远的地方的确是有人烟的。 顾珩北在县里买了围巾手套口罩护目镜和手电筒,他沿着陡坡才走了三步,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滑不溜丢的东西,一屁股摔进软绵绵的雪里。 幸好老子穿了秋裤,顾珩北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从陡坡到村口只有二三十米的路程,顾珩北却感觉自己跋涉了整整一个世纪。 当他的手电筒在前方照出一个清晰的建筑轮廓时,顾珩北狠狠一跺脚,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把人家的木门拍得咣咣响,他才不管这是谁家,只一迳喊: 纪寒川,开门,我来找你了! 第75章 房门被拍响的时候纪寒川正和全家人坐在炕上聊天。 川娃子!川娃子! 纪寒川听出来人是谁,披着棉大衣出来去开堂屋的门,他拉开门闩隔着一条门缝喊:杨伯 一股大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拉开的门缝撞开,寒风裹着雪花呼啸而入,同时一道瘦高的人影大马猴似地扑过来。 纪寒川下意识往后一避,来人却蹭溜一下蹿到他身上,两条长腿死死緾住他,喊他的嗓音都拖了哭腔:纪寒川! 纪寒川脑子里的一根神经啪嗒断开,完全短路了。 杨伯站在门口笑呵呵道:川娃子,你朋友特意来找你啊,愣着干嘛?看把人孩子冻的,赶紧弄点热水给人洗洗! 纪寒川捧住顾珩北的脸,就看了那么一眼,心脏噼啪一声,裂成碎八瓣儿了。 顾珩北满头满脸白花花的雪,眉毛眼睫被雪水打得乌湿发亮,他脖子上裹着围巾,围巾上却缀满了碎冰碴,露在外面的鼻子脸颊和下巴都冻得通红,好像家里屋檐下晾着的冻柿子。 那么漂亮爱俏的顾珩北,从来都精致矜贵到每一根头发丝儿的顾珩北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凄惨狼狈的模样。 纪寒川就那么把顾珩北抱着送到隔壁他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他出去送走杨伯,又匆匆回房。 顾珩北已经扒掉外面的湿衣服钻进了纪寒川的被子里,把自己蜷成一个圆滚滚的球。 你怎么来这了?纪寒川坐过去抱住顾珩北,声音颤得找不着调。 你说我为什么来了?顾珩北眨了眨左眼,眸光里风流婉转,哪怕冻得哆里哆嗦都不忘自己千里而来的目的,他勾着纪寒川的领子刚想凑近,忽然张大了嘴巴阿嚏! 我靠! 顾珩北懊恼地揉了揉鼻子,好讨厌的喷嚏,害得他都不帅了! 纪寒川愣愣的还没回过神,只紧紧地抱住他。 顾珩北已经盖了两条被子,纪寒川把军大衣裹在外头给顾珩北又加了一层,他摸着顾珩北湿漉漉的头发和凉丝丝的脸蛋,大梦初醒似地站起来往外走。 顾珩北盘腿坐在被子里好奇地打量着纪寒川的房间,四四方方的小屋,水泥地面,刷得青灰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床铺紧贴着窗边,木制的床头柜上漆痕斑驳,加上衣柜、矮凳和脸盆架就是全部的家具,所有的物品都充满了朴实沉淀的年代感。 这就是纪寒川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狭小简陋,粗糙寒凉,顾珩北却看得兴味盎然。 纪寒川的房间也不暖和,像个小冰窖,还好床上的电热毯是开着的。 半掩的房门被敲了敲,顾珩北抬头望过去,就见一个穿着鹅黄色棉袄的小姑娘大大方方走进来。 小姑娘大眼睛苹果脸长得很可亲,她嫣然一笑,递给顾珩北一块干毛巾,嗓音清脆:你好,我三哥让我拿给你的,你先擦擦头发,他去给你烧热水了。 谢谢,顾珩北接过毛巾擦脸上的水珠,你是苗苗吧? 你认识我?纪苗苗很惊讶。 我听你哥说起过你。 纪苗苗笑了:那你一定是我三哥很好的朋友了,你从哪里来的? 京都。 我猜就是,纪苗苗是个性格大方活泼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顾珩北,顾珩北对纪苗苗印象很好,你可以叫我小顾哥或者小北哥。 好啊,小北哥。 堂屋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纪苗苗转身看了眼,迎出门去:爷爷,你怎么下来了? 顾珩北听到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川娃子朋友来了,你把这个给人家,还有,客人吃饭了没 我会问的,纪苗苗应着,爷爷你先回屋吧,别冻着,这里有我跟我三哥呢。 老人咳了咳,顾珩北听出那声音浑浊而沉重,是积年沉疴的病人才会发出的声音,不由心里一揪。 纪苗苗拎着个电暖器进来,顾珩北一下子急了:不不不,这个不用给我,你给爷爷送回去 分卷(79) 没事,纪苗苗拖了个矮凳过来,把电暖器放在凳子上冲着顾珩北,她熟练地插上插头,电暖器大亮,把床头照得暖烘烘,纪苗苗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爷爷奶奶屋里有炕,比你这里暖和多了,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顾珩北可不想麻烦人小姑娘。 纪苗苗抿嘴笑了起来:你肯定撒谎,你今天这么进山得耽误多少时间呢,不可能吃过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房门又被推开,纪寒川进来了,他一手端着两个叠在一起的盆,一手拎着个热气腾腾的桶,喊了声苗苗:你去把蛇油膏拿给我,再帮哥把菜化冻,肉要挑瘦的。 好的。纪苗苗对顾珩北笑了笑,然后出去了。 纪寒川关上门,他把两个盆都倒进热水,房间里顿时弥漫出一股辛辣冲鼻的气味。 顾珩北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 姜粉。 纪寒川把脸盆直接放床边上,让顾珩北把手泡进去,脚盆放床下,电暖气被他拎下来搁到地上。 然后他坐到矮凳上,掀开被子的一角,握住顾珩北的两只脚。 在冰天雪地里浸泡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脚终于活络了过来,暖流顺着血液淌满四肢百骸。 纪寒川微一抬眼,满目的心疼怜惜像是漫涨的水流溢出湖床。 顾珩北心头巨震,眼眶都有些发热,一路的风霜雨雪艰难险阻,所有从未遭受过的惊险与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绵密的甜。 全都他妈值了。 纪寒川捂着顾珩北的脚,指腹从他的脚背一寸寸按到脚心,顾珩北痒得直缩,都乐笑了。 别动,纪寒川抓紧他,我看看有没有起冻疮。 顾珩北晃了晃脚丫:好像没有,我也没走几步路。 纪寒川一直飘飘悠悠的心脏直到这时候才落到了实处,完完全全确认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顾珩北看纪寒川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好像那是个什么稀罕物事似的,他坏坏地抬起一只脚去蹭纪寒川的脸,嬉笑道:看这么入神,想吃啊? 纪寒川真张口作势要去咬。 靠!顾珩北浑身毛都炸了,别闹别闹,不许这么闹 顾珩北低头,纪寒川仰头,看向彼此。 房间里的灯是那种低瓦数的灯泡,用电线坠在半空,落下来的光有些昏暗,满屋的热气缭绕,把彼此的眉眼都笼得有些看不真切。 纪寒川微微抬起身,吻住顾珩北的嘴唇。 两人心里都是重重一叹。 我/你跋山涉水走过千里冰封路,就是为了找到你/我。 他们密密贴了好一会,直到吱呀的门声响起,苗苗进了堂屋,哼着歌儿走进来: 三哥,给你蛇油膏,对了,我把我的绵羊油也拿过来,小北哥你可以用来擦脸。 顾珩北笑道:谢谢。 纪苗苗蹲在电暖器前烘手:不客气。 纪寒川说:你回屋去吧,这用不着你了。 那好吧,纪苗苗站起来,有事儿叫我啊。 顾珩北看着纪苗苗离开,还细心地带上门,欣慰地说:你妹可真乖。有一个纪宁生在前,顾珩北原本还担心纪寒川他们家全都是不好伺候的,没想到纪宁生才是纪家唯一的奇葩。 纪寒川点点头,顾珩北的脚终于被搓得热些了,纪寒川拽着他的脚放进脚盆里。 烫烫烫! 顾珩北支棱着脚趾头,只敢把脚搁在盆边儿上,纪寒川就用手撩着水,一点点往他脚背上淋。 本是很寻常的动作,却因纪寒川格外认真专注的神态显得缠绵悱恻柔情百结。 等到顾珩北终于能适应水温了,纪寒川把他两只脚压进盆底,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一个个穴位给他揉按。 顾珩北舒服地眯起眼,全身毛孔顷刻间绽开,每一颗盘旋在空气里的热气分子都顺着毛细血管浸入到神经骨髓里去。 顾珩北攥着纪寒川的领子把他拖上|床。 纪寒川被他弄愁死了:擦脚 两层被子裹得密密实实,纪寒川覆在顾珩北身上,湿润的嘴唇轻轻磨着他,低声问:还冷吗? 冷呢。顾珩北声音哑哑的,软软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顾盼流转,那是唯有面对纪寒川才会有的委屈和撒娇。 纪寒川的心脏被轰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浸泡在酸酸甜甜的温水里,他的拇指按在顾珩北的下唇上微微施力,指端陷进顾珩北的口齿,含糊着低笑:那我让你暖和起来。 别,顾珩北拉住纪寒川向下匐去的身体,他还是头一回在这种时候脸红羞臊,我没洗澡 纪寒川抬眼看他,纤长的眼睫微微扇动,深邃潮润的眸光里全是好笑的笑意,仿佛顾珩北在说什么傻话一样。 顾珩北怕纪寒川闷着,他支起一条腿,将被子撑出一个可容新鲜空气呼入的角。 军绿色的被子像一泓池水缓慢地扬起波纹,在昏黄的灯光下轻微地浮动。 窗外风声呜鸣,雪花裹卷着碎冰拍在玻璃窗棂上,堂屋那头就是一门之隔的另一个房间,纪家的其他人都聚集在那里,电视机里的笑声隐隐传来。 顾珩北眼眸涣散地望着顶上的房梁,灯光将起伏的阴影都倒映在梁上,他紧咬着手背,连喘息声都不敢泄漏出一点。 这是纪寒川的家,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的房间,他的床,他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就睡在这里,而不远处,有他几乎全部的家人顾珩北全身的血液都如熔岩滚沸,快子感一格一格往上积累。 潮水拍岸,一浪一浪,直至溃堤。 时间凝固,世界恍若静止。 顾珩北像是被从热水里刚刚捞出来,四肢棉软无力,瞳孔微微扩散,身体细微地抽搐着。 纪寒川收紧手臂一下一下拍抚着他,漆黑的眼眸里亮光点点,含着最温柔宠溺的笑意。 川儿。极轻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嘲湿而暖糯的气息。 嗯?纪寒川轻声应。 川儿。 嗯。 顾珩北勾住纪寒川的脖子,四片柔软的嘴唇胶|合,一个没有说话,一个什么都听懂了。 房间里静谧得能听到彼此应和的心跳,细致悠长的呼吸交织缠|绕。 那么安静,那么温柔。 饿不饿?我给你做饭。耐心地等到顾珩北完全平复后,纪寒川揉了揉他的头发。 顾珩北不想太麻烦:有方便面吗?弄碗面就行了。 纪寒川笑着用拇指按压了下他的眉心:第一次上门给你吃方便面,顾珩北,这种男朋友不踹留着过年吗? 说着纪寒川已经钻出被子,顾珩北坐起来:我跟你一块。 外头冷。 你能过我就能过,顾珩北不乐意起来,你小瞧我么? 纪寒川无奈:那你多穿一点。 顾珩北的外衣和裤子全都湿了,纪寒川把自己的羽绒服和裤子给他穿,最后还给他套上军大衣,把顾珩北包得里三层外三层。 两人出房门的时候惊动到了隔壁,爷爷喊了声:川娃子? 诶!纪寒川应。 给朋友做饭啊? 是。 里间又传来老奶奶的声音:老头子,你去 片刻后苗苗捧着个木盒子出来了:三哥,爷奶让你把这个参跟鸡一块炖着吃。 顾珩北大为惶恐:不不不,不用不用 别害怕,苗苗笑眯眯道,吃不坏人的,放鸡汤里可香了! 不是顾珩北不知道怎么说。 纪寒川伸手接过木盒子,敲了下苗苗的脑门,扬声喊道:谢谢爷爷奶奶! 轻轻的咳嗽声后,爷爷笑说:乖。 厨房灶台里生着火,纪苗苗早就把一只鸡和猪肉牛肉泡在热水里,还洗好了蔬菜和山珍,蒸好了米饭。 纪寒川往锅子里倒进水,然后一样样切菜。 顾珩北坐在灶台后烧火,几根秸秆从中间对折,噼啪一下,声儿清脆,他玩儿得不亦乐乎。 纪寒川不时看向他被火光映得红红的脸,眼里的柔情也像那火光一样闪跃跳动。 这个火是不是就通到爷爷奶奶那屋的炕?顾珩北好奇地问。 对。 那你屋怎么不烧炕?顾珩北想到刚进纪寒川房间时那里冷得冰窖一样,要不是自己来,纪寒川应该连电暖器都不用的。 纪寒川好笑地瞅他一眼:那要多烧多少柴。 他家少爷啊,何不食肉糜。 顾珩北皱眉:柴很贵么? 纪寒川耐心解释:柴不贵,但是天气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雪,如果一直停不了,万一烧完了没处补给就连大屋也不会一直烧着的。 那你从小到大,就这么挨冻啊?顾珩北嘀咕,心疼了。 哪能呢,小时候我也睡大屋的,我们这到了冬天全家老小都睡一个炕,现在不是我跟苗苗都大了么,再说我就在家住几天,哪那么娇气。 顾珩北拨了拨炉灶里的火:你家人都挺好的。 纪寒川点点头:他们都对我很好。 纪寒川用家里能用的所有食材给顾珩北煮了一碗他特制的豪华炖菜。 红油鸡汤做底,鸡肉炖得咕噜冒泡软烂多汁,清甜的大白菜吸去油脂,肉片切得薄薄的,放入鱼圆,火腿,腊肉,藕夹,酸菜,豆角,香菇平菇杏鲍菇,煮熟后锅盖一揭鲜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纪寒川端着碗,顾珩北拿着筷子捞菜,自己吃半口,喂半口给纪寒川,俩人聊着儿时趣事,说到好玩的地方顾珩北笑得前仰后合往纪寒川身上跌,害得纪寒川把碗里的汤都洒出来,纪寒川嘴里笑骂他,却还是给他捧着碗,让他继续吃,继续笑,继续闹。 外面风雪交加,屋里春|意盎然,顾珩北心说这哪里是穷乡僻壤的山村厨房,这根本就是童话世界里的梦幻小屋嘛。 茶足饭饱之后顾珩北倚着柴堆,两只手分别插|在袖子里,他看着纪寒川拾掇碗筷灶台,进进出出。 纪寒川把两个瓷缸反复烫了几遍,一个给顾珩北喝水,一个给顾珩北刷牙。 先前给顾珩北泡手的脸盆也被他烫了又烫后才给顾珩北洗脸。 顾珩北终于忍不住:你别一直烫了,我不嫌脏。 好,不烫了。 纪寒川说是这么说,还是把顾珩北要用到的东西全都再烫一遍,他了解顾珩北,顾珩北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能忍,都是为了他自甘委屈。 再次躺到热乎乎的被窝里,顾珩北已经昏昏欲睡。 纪寒川抱着他:吃饱了吗? 超撑。 冷不冷? 超暖和。 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珩北眼睫掀开一条缝:嘛呀? 纪寒川亲亲他的眼皮。 顾珩北知道纪寒川生怕哪里委屈到他。 顾珩北懒洋洋地又闭上眼,他知道自己不找个茬出来纪寒川才会不舒服,于是咕哝道:唯一不舒服的就是不能洗澡,今天出好多汗,黏不啦叽的。 明天给你洗。纪寒川轻声哄他。 第二天早上顾珩北一觉睡到十点多,那会纪寒川早不在身边了。 风雪依旧肆虐,顾珩北才出房门,纪苗苗就听到动静也从隔壁房间出来了:小北哥早啊。 早,苗苗。 纪苗苗说:你等会啊,我给你拿水来刷牙洗脸。 别管我,我自己来,顾珩北哪能让小姑娘伺候自己,问道,你三哥呢? 纪苗苗已经往厨房去:三哥去打冰了,他已经打了一早上了。 第76章 小叔叔!顾聿泽张着小手臂欢乐地跑进来,小小的身体带着刚洗过澡的清新水汽和沐浴露的香气,我闻到舒芙蕾的味道啦! 你个小狗鼻子。顾珩北正在把蒸熟的土豆碾成泥,揉进糯米和奶油,拇指在光滑弹性的团状物上按出一个小凹,包进一勺芝士,最后合着双掌,搓出圆圆的小团子。 身畔传来一阵更具侵略性的薄荷清香,几乎冲散了厨房里所有食材的味道,顾珩北转了下头,就看到纪寒川站在他旁边,满目新奇地看着流理台。 纪寒川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qq软软的小团子,然后舔了舔指尖。 顾珩北啪得打了下他的手:生的!不许乱舔! 纪寒川被打得一哆嗦,悄悄地瞥了瞥顾珩北,乖乖背着手站远了一点。 顾珩北看了一眼他:以前没吃过这个? 可能是因为刚洗过澡,纪寒川的眼睛潮湿而明亮,像是浸在水里的晶石,他咬着嘴唇,害羞似地摇了摇头。 最近这四年纪寒川有没有吃过这种东西顾珩北不知道,但以前纪寒川的确没吃过糯米芝士团子。 顾珩北没给纪寒川做过东西吃,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的手太矜贵,只要在纪寒川眼皮子底下,纪寒川就不让他做任何事。 家里从来都是纪寒川做饭,顾珩北要么躺在沙发上等着投喂,要么就蹭进厨房里闹纪寒川。 不管他怎么闹,纪寒川从来也没翻过脸,更没拍开过他的手。 即使是在纪寒川最不正常的那段日子,纪寒川到家的第一件事也是捋起袖子做饭做家务。 但其实谁的手不矜贵呢,纪寒川手指翻飞间,每个敲出来的字符都价值千金。 分卷(80) 很多事情道来平常,数年如一日形成习惯,就会在人的思维里形成定势,继而觉得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爱与被爱,付出与被付出,都成了理所当然。 如果有一天凝固的态势忽然破绽开一个小口,整个世界就会被倾覆颠倒,怀疑与焦虑,患得患失接踵而来。 一切不过人在局中。 顾珩北的目光投在纪寒川身上,专注而若有所思。 你以前在家吃什么? 纪寒川小心地指了指自己,顾珩北点点头,嗯,就是问你呢。 顾珩北难得这样和颜悦色地问自己话,纪寒川很是受宠若惊,他扳着指头数:大碴粥,包子,鸡蛋烙饼 大碴粥怎么做? 纪寒川转着眼珠慢慢回答:把苞米碴子和豆子泡一泡,再放到粥里一起煮 包子都有什么馅儿? 猪肉粉条,豆沙,白菜猪肉 顾珩北眼错不眨地盯着他,继续追问:都是谁给你做? 纪寒川怔愣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慢慢起了一层雾,像是迷茫,又像是挣扎,他眉心蹙起,丰长的睫毛轻颤起来。 顾珩北把一个团子放进他手里:好了,我不问了。 能是谁给他做?养母继父,爷爷奶奶,全都是故去的人,让他怎么回忆? 纪寒川的注意力果然立刻集中到小团子上,他把小团子紧紧攥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 小叔叔小叔叔,顾聿泽抱着顾珩北的腿直蹦跶,我要看舒芙蕾! 让奥特曼抱,顾珩北垂眼抖了抖腿,没看小叔叔忙着。 纪寒川把小孩儿抱起来,一大一小两颗头凑在流理台上,隔着烤箱的玻璃看里面的舒芙蕾在高温的炙烤下冒出碗沿膨胀成一朵大大的蘑菇,两个没心没肺的人傻呵呵笑成一团。 顾珩北打开烤箱,舒芙蕾甜腻的香气迅速充斥了整个空间,他分了三分之一给顾聿泽,剩下的都给了纪寒川。 纪寒川小心翼翼地捧住,嘟着嘴巴吹了吹热气,然后揪下软蓬蓬的一块糕体递到顾珩北嘴边:北北吃。 顾珩北偏了下头,他并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你吃。 纪寒川有点失望地抿抿嘴,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舒芙蕾。 他吃得很高兴,嘴角又扬起来,满足的表情和顾聿泽如出一辙。 顾珩北又把芝士糯米团子放进烤箱里,一转身就看到纪寒川捏着舒芙蕾在喂小孩子。 顾聿泽,顾珩北出声阻止,你不能多吃,等会还有糯米团子。 顾聿泽仰着小脸理直气壮:我要多吃一点才能长个子啊! 狠心的小叔叔毫不留情:你多吃只会长蛀牙和小肚腩!纪寒川,你自己吃掉,不许多喂给顾聿泽。 纪寒川缩回手,三口两口吃完剩下的舒芙蕾,然后两手一拍示意小孩,没有了! 哎呀!顾聿泽懊恼地在地上转圈圈,他学着顾进南常有的一个动作叉起腰,果冻般粉嫩的小脸蛋充着气,好像个小河豚鼓起嘴,小叔叔,我们的叔侄情分好脆弱呀! 顾珩北被逗乐了,现在的小孩鬼精鬼精,你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奇怪的语言是从哪里学来的。 顾珩北指了指烤箱里的芝士糯米团子:里面这些小团子和小叔叔,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顾聿泽纠结地看着烤箱,弱弱竖起两根小手指:我能两个都选吗? 不可以,小孩子必须要做选择。 孩子垮着小脸,痛苦极了,这大概是他四岁半的人生里做出的最艰难的选择:那我先吃完小团子,再选小叔叔 顾珩北哼笑:我们的叔侄情分真的好脆弱呢! 顾聿泽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羞愧得滴溜乱转:那人家真的好喜欢小团子 顾珩北故意捂了捂胸口,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小孩儿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像个小章鱼一样把细细的小胳膊腿儿都往顾珩北身上缠,清亮亮的小嗓音不停喊: 小叔叔,小叔叔,我最喜欢小叔叔啦! 顾珩北终于憋不住笑了,他把侄子抱起来,略带气恨地咬了一口那苹果脸蛋儿:小没良心的。 顾聿泽搂着顾珩北的脖子,哎呀哎呀撒着娇,把口水亲了顾珩北满脸,面容酷似的叔侄俩挨着脸,都笑个不停。 纪寒川呆呆地看着,顾珩北一侧眸,就看到纪寒川流露着深浓羡慕的眼神,像是一个孩子望着自己渴望的玩具。 纪寒川,顾珩北往烤箱那儿点了点下颌,我跟糯米小团子你选哪个? 纪寒川的眼睛瞬间璨亮,想也不想:北北! 看到没,顾珩北掐了下孩子的小屁股,奥特曼比你乖。 纪寒川听到表扬,高兴得晃着脑袋,清透苍白的脸浮现出明显的红晕。 奥特曼没有我乖哦!小孩子这种生物天生就有领地意识,哪怕纪寒川是顾聿泽现在最好的朋友,顾聿泽也要向自己最爱的小叔叔证明自己才更乖,昨晚奥特曼不肯睡觉,是我带他去睡哦! 哟,那你好棒棒,还会哄奥特曼睡觉。 烤箱发出叮一声,顾珩北把孩子回放地上,一边打开烤箱门一边漫不经心地应。 是啊!顾聿泽绕在顾珩北脚边,骄傲地说,奥特曼一直坐小叔叔门口不肯走,都是我哄他的! 浓浓的芝士奶香淌满了整个厨房,顷刻间就融化在空气里,侵进人的五脏六腑,顾珩北戴上手套端出烘焙碗,瞄了一眼被顾聿泽出卖后涨红了脸颊又手足无措的纪寒川,笑道: 你们两个都很乖,走了,吃糯米小团子去! 顾珩北依约把纪寒川送到钟燃那里,徐进毕竟不放心,一早就在钟燃这里等着了,两人看到纪寒川都是大吃一惊。 钟燃一针见血:他这是吃了你的唐僧肉吗?就这么一天功夫,脱胎换骨了? 如果说纪寒川昨天还像个游魂,那不过一夜之间他的躯壳里就像是被注入了血肉,他的脸颊上有了绯红的血色,眼睛里焕发着神采,不论谁跟他说话他也都能回应,不叫不闹,乖乖巧巧。 纪寒川穿了一身铁灰色的大衣,衬得身姿修长笔挺。 进入钟燃办公室后他脱掉外套,纯白色的羊毛衫质地柔软,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细细的光泽,藏蓝色的衬衣领子和袖子露在羊毛衫外面,整个人像是被蓝天镶了边的云朵,全身都洋溢着久违的朝气和明亮。 徐进神色复杂得难以言喻。 从很多年以前,顾珩北就喜欢打扮纪寒川,从少年时代的t恤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到进入商场后的高定西服西裤皮鞋以及领带手表袖扣这些小配饰不一而足,纪寒川出现在人前光鲜亮丽的每一刻几乎都有顾珩北的手笔。 他们两个从来都是只有在一起时,才是双方最好的样子。 他们两个,只要站到了一起,就会有最好的样子。 徐进你这是?顾珩北有点奇怪地看向眼圈忽然红透的徐进。 没事没事,徐进用手背擦了下眼睛,不好意思道,有灰眼睛进灰了。 钟燃坐在办公桌后,修长的手指在他光可鉴人的办公桌上轻轻抹了抹,然后吹去那完全不存在的灰尘,凉凉道:敝舍寒陋,委屈徐先生了。 徐进尴尬不已:不不不,没有的事 顾珩北喊了声顾聿泽:你到里面去做作业,有不会的问奥特曼。 顾聿泽疑问:奥特曼会做吗? 顾珩北:奥特曼不会的你就教他。 好呀!孩子高兴地拉住纪寒川的手,我们走吧,奥特曼。 纪寒川睁着水亮亮的眼睛看顾珩北。 顾珩北冲他点下头,声音表情和对顾聿泽时没两样:去吧。 纪寒川露齿而笑,和顾聿泽手牵手进了里面的休息间。 徐进心悦诚服:学长,还是你有办法。 钟燃对顾珩北比出一个大拇指,发自肺腑:我发现你天生点亮的技能还真不少,这奶爹够专业的啊! 顾珩北在钟燃对面拉下椅子坐下:叫声爸爸,我连你一起奶。 钟燃吃瘪,徐进手背抵着唇憋住笑。 顾珩北靠近椅背里,两条长腿在桌下随性地交叠着:说正事吧,我等会还有事要办。 钟燃递过来一份文件,又扔一支笔给顾珩北:你在这里签个字,我今天就给他做第一次催眠。 徐进听到催眠两个字登时吓了一跳:催、催眠? 寻常人不了解,总觉得催眠是一件神秘又可怕的事。 协议书有三页,顾珩北垂着眼眸,脸上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气,他用笔尖敲了敲桌面,问钟燃:不考虑别的,就只从你专业的角度来说,你觉得现在给他催眠合适吗? 钟燃的心中咯噔一下,竟是浮现出果然二字,他沉吟半晌,不疾不徐道: 一般来说,这样心源性的失忆症患者,如果失忆给他的生活带来的影响不太大,或者他选择忘却记忆后过得比之前更好,我们做医生的是不主张帮他强行恢复的,大部分的抑郁症患者甚至还要通过催眠失忆的方式而获得痊愈。但纪寒川的情况不是特殊么 顾珩北淡淡地打断:不考虑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普通人,非得催眠不可么? 这一次钟燃沉默的时间有点久:纪寒川现在这种状况已经类似于自我催眠,他屏蔽了大部分自我认知,保留了常识和知识,这其实是一种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只要引导得好,再有其他人配合,他甚至能在这种状态下恢复全部的正常生活,包括管理公司,而且获得情绪愉悦 钟燃拇指往休息室的门比了比,他刚才那样,就已经接近于这种状态。 顾珩北手指夹着那支笔转了转,他大概是把笔当成了烟,无意识地含到唇间抿了抿。 俊美平静的面容依然波澜不起,即使是钟燃这样最善于解读人物表情的人,都分不清此刻他究竟在想什么。 钟燃提醒顾珩北:但纪寒川毕竟不是普通人,normou还等着他主持大局不是吗?催眠和一定程度的物理治疗可能是最快捷 顾珩北根本没让钟燃说完,犀利地问:你不能光讲最理想的状况,最坏的情况呢?假如他的记忆呈现片面式、断点式的恢复,而那些记忆偏偏是不好的,会不会对他有不良影响? 徐进一惊,也紧张地看向钟燃。 徐进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就忽然凝固起来,而钟燃看着顾珩北的眼神也变得很锐利,那里有徐进看不懂的担忧、失望、警告和苛责等各种复杂浓稠的情绪。 顾珩北没有避开钟燃的目光,也静静和他对视。 房间里的挂钟滴滴哒哒,提醒着几人时间在流逝,疑问也必须得到回答。 钟燃盯着顾珩北,语速缓慢地,一字一字地说: 催眠是可以强行将病人隐藏的记忆都挖掘出来,强迫他面对,但的确也可能誘发出其他的情绪病,精神和大脑的后遗症最难预料,包括你说的这种片面恢复记忆给他带来新的精神创伤都是可能发生的。 那就顾珩北的手掌用力按在面前的那份协议书上,他站了起来,嗓音依然轻轻浅浅的,语气却比钟燃刚才刻意咬出来的字眼更加铿锵有力,先保守着来吧,让他顺其自然。 顾珩北对钟燃说:我作为纪寒川限制民事行为能力期间的唯一监护人,他的治疗方式我说了算,不管谁来找你,你都这么说。 苍穹是冬日里少有的洁净如洗,钟燃的这家私人医院常年绿植如云,园丁正在给一株株高大的雪松裹上新的保护膜。 顾珩北的车就停在一棵雪松之下,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落进来,在他的发梢和肩颈上铺上一层浅金色的纱。 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你在哪? 对方有些迟疑,还是报给他地址。 顾珩北驱车来到一个新建不久的小区,徐进的居处就在这里。 虽然钟燃气得要爆炸,顾珩北还是把他的办公室和休息间当成托儿所用。 事儿一件一件都很棘手,人一个一个都很难缠,但是顾珩北怕个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纪宁生直到开门让顾珩北进来还在不敢置信:你你来找我干什么小川呢? 顾珩北径直入屋,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车钥匙咣当一声扔在茶几上,来者不善,气势凌人。 纪宁生惊疑不定地揣度着顾珩北的来意。 他刚刚在顾珩北对面坐下,就听顾珩北冷冷开口: 纪宁生,四年前我回国,纪寒川进了hhw疗养所,他到底受了什么伤,得了什么病? 第77章 这个猜测来得毫无预兆,就像一条在顾珩北的记忆长河里造访过的小游鱼,顾珩北曾无数次窥见过它快速得摆尾,却从来没有试图攫住过它。 直到昨天晚上,也许是时过境迁人在局外,当年在疗养院内横冲直撞时忽略过的所有细节都化作一帧一帧放大的镜头,清晰定格,供他重新审视。 那天的纪寒川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顾珩北,脚步虚浮不稳,面色惨白得几无人色,额头脸颊汗滴涔涔,他的手有好几次抓到了顾珩北,冰凉彻骨,虚软无力纪寒川就算再心虚气短,也不可能是那副模样。 顾珩北先入为主地以为纪寒川在疗养院里一定是在陪伴别人,但其实整整一月固守在那里一步不出,最大的可能明明是纪寒川自己在住院。 分卷(81) 纪宁生,四年前我回国,纪寒川进了hhw疗养所,他到底受了什么伤,得了什么病? 单刀直入的问话像是一根带着几万伏电压的鞭子狠狠抽中纪宁生,他从沙发上惊跳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瞪着顾珩北:你你知道了什么? 不等顾珩北再开口,纪宁生已经疯狂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疗养院里的信息都是保密的,没人敢告诉你 顾珩北向前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洞悉一切的眼神盯着纪宁生,他在hhw那里的确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是纪宁生的脸上却写满了字。 纪宁生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抱住双臂,绷紧了神色,像是给自己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冰盔,想要隔绝掉顾珩北探视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疗养院。 顾珩北望着纪宁生,客厅里光线有些暗,纪宁生穿着浅灰色的珊瑚绒居家服,身体消瘦而孱弱,蜷缩在宽大的衣服里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老鼠,露在外面的双手、小臂和脚踝都在颤抖,泛着冷涔涔的青白色。 顾珩北缓缓靠近沙发椅背里,兀自道:纪寒川既然在住院,你肯定是寸步不离的,我去hhw的那天你也在吧?不过我当时没有看到你,让我想想,你会在哪呢? 纪宁生脸上的颊骨狠狠抽动了下。 顾珩北轻扬起下巴,拇指抵在下颌上,一下一下摩|挲着下颌骨连接到咽喉的一块皮肤,像是真的陷入了思考。 纪宁生却觉得顾珩北扼住的是他的咽喉,他的呼吸都被堵在胸腔里,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痉挛般战栗着。 hhw疗养院,a区,009号房,顾珩北的目光若有若无扫着纪宁生青白的脸,他的声音轻而稳,每一个吐字都像是小砂砾在青石路上咯咯滚动,清晰无比,我已经推开房门了,那里坐着一个女人,她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我一直以为那是伊万卡。我见过伊万卡的时间不多,她的头发每一次都在变化颜色,有时候是金色,有时候是亚麻色,有时候是酒红色纪宁生,不如你告诉我,那天伊万卡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说说看呢纪宁生,顾珩北把问题轻声复述了遍,那天伊万卡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纪宁生没有吱声,他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任由顾珩北的目光如锉刀,在他面部的皮肤上寸寸切割。 那天我看到的背影,是你。 顾珩北笃定地下结论,然后不出所料地看到纪宁生的身躯触电般重重一震。 这就奇怪了顾珩北眉峰紧拧,困惑不已,为什么纪寒川生病不能让我知道?他是生了什么病整整一个月不能行动?他为什么宁可让我误会那是伊万卡也不对我解释?如果是个女人,还能珠胎暗结在那里生孩子坐月子,但纪寒川能得什么病,他得了什么病你们兄弟俩要联手做戏把我赶走? 顾珩北仰着头,无数零碎的线索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他回忆着,思考着,分析着:他所有的检查指标都很正常,他的身上没有重伤或者大手术留下的创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病能让他一个月都不良于行,除非 突如其来的念头闪电般劈进脑海,顾珩北的声调陡然扬高,尖锐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剑刺破僵凝的空气: 他在做过某个手术之后通过修复,又把伤口掩盖了! 是什么样的手术没能在身体里留下痕迹轻易瞒过一切医生?顾珩北语速猝然间又快又急,如落雨又如鼓点,噼里啪啦砸进纪宁生的耳膜里,引流摘除修补移植他做了哪一个?hmm是罗伊实验室指定疗养院,罗伊实验室最大的研究成果就是人体器官再培育,心肝脾肺肾胃胆胰肠他动过哪里换过哪个器官? 不纪宁生骤然间被敲断了腿骨般跌坐在沙发上,他蜷起腿,竟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似地直往沙发角落上缩,你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人体双肾左边狭长右边宽短,纪寒川的两边肾却形状一致,他做过肾移植!但他本身没有任何肾病 顾珩北双手嘭地拍在茶几上,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纪宁生,俊美的面庞扭曲得不成样子,他厉声逼问纪宁生: 他在四年前把自己的肾移给了别人几年后又换进了再培育过的新肾纪宁生他把肾换给谁了?!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纪宁生拼命地捂着耳朵,他整个人都蜷缩到沙发上,青筋虬凸的双脚在沙发上疯狂踢蹬,他叫得撕心裂肺,连头顶上的吊灯都被这极具穿透力的锐响震得晃荡不已。 顾珩北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他的大脑里咣咣巨响,像是无数颗炮弹直接在脑子里轰然爆破! 这个臆想太过石破天惊,顾珩北在说出口的那一刻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他完全是下意识的,甚至是故意吓唬纪宁生才脱口而出。 可是纪宁生的反应告诉他: 我都猜对了。 他宁可自己没有猜对。 顾珩北浑身逆涌的血液疯狂回流,唰啦啦冲向四肢百骸,然后一点一点在血管里凝固,淬结成冰。 眼前一片晕眩,顾珩北甩了甩头,他颤抖着手摸向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盒,满盒烟都被他抖落了出来,他捏起一根,衔进唇里,苦涩的味道布满舌尖,他才发现他咬住的是烟丝,于是又把香烟掉个头,重新咬住滤嘴。 打火石好像出了故障,顾珩北接连打了好几下,嚓,嚓,嚓,终于有火了。 浓浓的烟雾吞进肺腑,辛辣滚|烫的气息在胸腔里冲突,顾珩北狠狠闭上眼睛,他压住了几欲冲出眼眶的血热液体,却无法压抑住胸膛急促的起伏。 纪宁生,顾珩北的声线凌乱而破碎,轻忽颤抖得恍若气音,你告诉我,纪寒川是不是把肾给伊万卡了? 没有!纪宁生蓦然抬头,他已经泪流满面,猩红的眼犹如身陷绝境的困兽,反驳顾珩北的这句话竟像是他唯一的生机,不是伊万卡 那是谁?! 我不能说! 纪宁生! 我不能说纪宁生捂住脸,滚烫的眼泪从他的指缝汩汩漏出,像是五脏六腑都熔化成血从里面流淌,顾珩北,小川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他吃的苦全都自己受了,我求求你别再欺负他了,我求求你了 许久许久之后,顾珩北终于嘶哑地开口,从咽喉到口齿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血色弥漫: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肯跟我说,你们兄弟两个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顾珩北,纪宁生滑下身体跪坐在地板上,他全身的骨血都仿佛被抽干殆尽,只一声一声地哀求,我弟弟真的没有对不起你,你对他好一点吧,他真的没有对不起你啊 那他妈是我对不起他了吗?!轰一声重响,茶几上天鹅造型的水晶装饰被狠狠掼在地上,晶莹剔透的天鹅脖颈摔断开来,在地板上滚出好远。 血气冲刷着顾珩北的肺腑,喉头涌上一阵阵腥甜,他目眦欲裂,是我顾珩北对不起他了吗?那些隐瞒是假的吗?他把我推开是假的吗?这四年的分手都他妈的是假的吗? 客厅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屋里的两个人也宛若死过了一回。 顾珩北又接连抽了两支烟才心平气和下来。 纪宁生,有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世上对纪寒川最好的人是你,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也无论他怎么对你,你永远都把他当成你的孩子一样心疼,我相信即使是让你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你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一点,我自问我做不到 顾珩北被香烟熏染得辛涩发苦的舌尖轻轻顶着自己的腮骨,他把燃烧到头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你想让我善待他,你就得让我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顾珩北不做稀里糊涂的傻子。这些话我只跟你说今天这一次,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原原本本告诉我,不论里头有多少情由,我既往不咎。 这是顾珩北最大的让步。 然而纪宁生只是跟团泥一样瘫在那里,嘴巴犹如闭紧了的蚌壳,再也没撬开过一次。 直到顾珩北笔直往门外走去,他的右手落在门把上,纪宁生才游魂似的,在他身后幽幽道: 顾珩北,请你对我弟弟好一点,你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一个比他更爱你的人了 你哥快要气炸了,书房的屏幕里方婷脸上敷着面膜,不停用双手拍打着脸部,促进精华的吸收,她从齿缝里说着话,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他把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要我以保护小泽身心健康为由命令你把纪寒川赶出去! 傍晚的时候顾进南过来看顾聿泽,结果门一开却看到他的宝贝儿子和纪寒川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头挨着头一起打游戏。 而顾珩北听到开门的声音也出来了,那会他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派居家贤惠的模样。 如果一个陌生人进来看到这一幕,绝对会相信这是各司其职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顾进南当时差点直接脑溢血。 纪寒川虽然没有认出顾进南,但他感受到顾进南对自己非比寻常的敌意,也瞪起了小牛眼。 眼见场面濒临混乱不太好收拾,顾珩北只能先把顾进南赶出去,让他回家静静。 顾珩北一边和方婷视频,一边手里还拿着个平板在看资料,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问问你宝贝儿子的意见,如果他也想把纪寒川赶出去,那我会考虑考虑。 我早就问过了,方婷乐不可支,你猜小泽怎么说?他说奥特曼是他最好的朋友!你说他们俩怎么会成了好朋友不对,他们俩这是什么辈分啊? 顾珩北想了想:好兄弟,讲义气? 方婷瞪大了眼:纪寒川和小泽是兄弟,那他得叫你什么了? 不瞒你说,顾珩北一哂,他叫我一声爸爸。 方婷: 方婷语塞了好一会,才问:所以你现在是想把他当儿子养着吗? 明显的一句玩笑话,顾珩北神情却恍惚了起来。 顾珩北把平板搁到桌上,他双手向后交叠在后脑上,修长的脖颈拉出弧度寂寞的线条,淡淡的青筋浮凸在苍冷的皮肤上。 即使隔着屏幕,方婷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传递出来的气息,极度疲惫,极度寒凉。 我不知道,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心平气和地和顾珩北谈论纪寒川,那唯有方婷了,顾珩北垂着眼眸,涣散的眸光里满是倦意,我只是现在没有办法不管他。 小北方婷试图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顾珩北笑了下,那笑容苦涩得比哭还要让人揪心,真的,现在别问,我自己都不知道。 方婷看着顾珩北从未流露过的茫然,心里被狠狠拧了一下。 顾珩北啊,那个光芒万丈,潇洒恣意的顾珩北,他每一次的孤寂和落寞,彷徨和挣扎,都是为同一个人。 顾珩北的书桌上有一盏造型别致的台灯,矩形的底座上面是个六棱形的水晶外壳,里面缀满了细小的灯泡,打开的时候群星璀璨,满目光华。 他开一下台灯,又关掉,再开一下,再关掉,开开合合间,他的眼睛也时而闪烁,时而黯淡。 方婷揭下脸上的面膜,静静看他。 想法被颠覆的感觉并不好受,顾珩北的心情,千头万绪都难以描述,从纪宁生那里出来后他始终昏昏茫茫,找不到半点真实,他犹如置身在噩梦之中根本醒不过来,最不好受的是,一些谜题解开了,带来了更大的谜题我有种预感,这背后的答案,我不知道远比知道要好。 那你就不要去知道啊!方婷说,你们男人就是会把很简单的事情想得很复杂,要是我们女人,只要他爱我,管他是人是鬼是禽是兽,我不管他做过什么骗过我什么,只要他爱我,别给我搞七捻三劈腿出轨,他就是小偷强盗殺人犯我都原谅他跟他在一起 顾珩北失笑:你 听我说完!方婷俏手一挥,不让顾珩北插话,我给你打个比方,你三哥顾望西,他那工作是不是一级保密? 顾望西是绝密部队特种军人,哪怕是顾珩北他们也只知道个大概身份,谁也不知道顾望西具体做些什么任务。 顾珩北微微一怔。 顾老三那个工作,那是真正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他就不娶老婆了吗?他的上司下属战友就都不娶老婆吗?他们每一个人娶回去的老婆都不知道她们男人在外面会做什么,那都是国家最绝密的机密,你能说顾老三隐瞒他老婆就是个混蛋这辈子都不配有人爱吗?顾老三他是英雄! 方婷的声音高亢而激烈,电一般劈得顾珩北耳膜嗡嗡响: 我不觉得一个那么热爱国家,深明大义,富有情怀又感情专一的男人,他身上的秘密会是什么龌龊不堪的事。小北,这种事别人还可能钻牛角尖,你怎么会不懂?我们这些人的家里头,谁家不是藏着蜘蛛网一样的秘密,顾家里的每一个秘密,你也都告诉过纪寒川吗? 我顾珩北喉咙抽紧得说不出话来。 己所不欲还勿施于人,你本来耿耿于怀的就是他没能陪你回来送爷爷最后一程,现在你知道他是情非得已,你只要想就这个事儿你能不能过去能,你再考虑你还爱不爱他,过不去,那你就撵他滚蛋!我当年跟你哥离婚就是这样,我就是问自己一句,那些个女人我是能容不能容?结果是不容,我就离!多简单的事啊对不对? 顾珩北撑住额头:女人的逻辑啊。 方婷挑眉:怎样? 分卷(82) 简单粗暴又有道理。 本来就是嘛!方婷叹出一口长气,小北,两个人的感情说复杂复杂,说简单那也是真简单,在一起比不在一起更好,那就在一起,反之,就滚他妈蛋!不过 方婷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和迟疑,我先前跟小泽视频的时候看到他了,他现在这个样子,真有点傻里傻气的,他不会一直这样吧?那就真的歇菜了,心理年龄未成年也是未成年,小北你怕是只能看不能吃了! 顾珩北哭笑不得: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方婷谑道:你确定想知道我们腐女脑子都在想什么? 哥屋恩。 方婷那边和顾珩北这里有时差,又陪他坐了一会后便下线了,顾珩北靠着椅背久久出神。 叮铃铃铃 手机铃声令人倏然一惊,顾珩北坐直身体,来电是徐进。 喂。 珩北,徐进问,你有空吗?能帮我个忙吗? 说。 我现在传真一份授权书给你,你帮我盖一下寒川的私章,他蓝色的那个行李箱里有个小保险箱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顾珩北捏了捏额角,我不知道密码。 啊,我知道,我现在发给你。 好,我盖好后还要再传回给你吗? 要的,谢谢。 传真机突突吐着文件,顾珩北抽出散发着热气的纸张,手机也同时滴滴响起,他打开信息: 徐进:【密码,ccbb3344】。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文还没改好,明天可能会请假,大家12点如果刷不到那就后天见,非常非常抱歉(鞠躬)。 第78章 雪白的纸张无声飘洒在地上,顾珩北的胸腔里落了一层细细的雪。 他静静站了半晌,然后出门上楼。 顾珩北踩着棉拖的脚沿着木质楼梯拾级而上,他的脚步沉而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自然也没有惊动到客厅里的人。 走上最后一层台阶时,顾珩北隔着栏杆向下望,客厅的茶几上支着一个平板,顾聿泽趴在茶几上,纪寒川跪坐在孩子旁边,大脑袋挨着小脑袋,长胳膊碰着短胳膊,从茶几到地毯上散了满满的画纸和水彩笔。 顾聿泽今晚有美术课,纪寒川陪他一起上。 温温柔柔的女声夹杂着小孩子的童言童语,还有年轻男人附和小孩时吐出的简洁字词,构成下方空间里温馨柔软的声息。 纪寒川带过来两个箱子,一个黑色的里面装满了衣物和生活用品,另一个蓝色箱子本身就有密码,顾珩北还没打开过。 ccbb3344。 顾珩北一个个字符输入,然后掀开箱盖。 大箱子里有好几个小箱子,顾珩北取出材质看起来最好的那个银色钛箱,输入密码后打开,里面放的都是纪寒川最重要的物品,户口本,身份证,护照,几枚私章 顾珩北拿了他要找的东西,目光在其他几个小盒子上流连半晌。 他探手伸向那个最小的盒子这盒子他认得。 黑漆绒布上躺着一对散发着熠熠光芒的莫比乌斯环戒指。 一只保养完好光洁如新,一只沾染着暗沉的干涸血迹。 当年分手后顾珩北离开a国,大部分的东西都被他装进纸箱扔到了垃圾桶旁,其中就有这只戒指。 他猜测纪寒川的那只戒指应该是车祸后动手术被摘下来,纪宁生帮忙收进了这里。 顾珩北又拿起一个长条的推盖式盒子,这样的盒子箱子里有四个,沉甸甸的,一个盒子足有五六斤重,他轻晃了下,里面哗啦啦得响。 顾珩北猜到盒子里是什么,他推开盒盖,里面果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几百支蓝黑水笔。 以后我每天送你一支笔,你再也不会没笔用了。 你要承包我一辈子的笔啊? 嗯,你这辈子的笔,我都承包了。 顾珩北把盒盖又推上,戒指盒也放回原处,拿着私章走了出去。 漫天的烟花大朵大朵在墨色的夜幕之上轰然绽开,玉树凌空,琼花烂漫,映照得烟花下的一张张脸庞流光溢彩。 接近凌晨时分,城市的中心广场上依然人流不息衣袂连云,大多是二十上下的青春少年男女在等跨年。 还是年轻人好啊,多青春,多热情啊,费扬执着酒杯站到顾珩北旁边,和他一起隔着会所的玻璃天台看下面广场上的人潮汹涌,忍不住感慨丛生,咱们是老喽! 放心,你无家无业无儿无女无心操,会老得很慢。顾珩北敷衍地安抚费扬,再一次低头看手机。 到底是被叫爸爸的人,顾珩北现在有操不完的心。 他家里头有两个平均心理年龄不足五岁的崽,虽然这个点小侄子和纪寒川都睡熟了,但今晚跨年,到处烟花阵阵响,万一俩人被吵醒了找不见他指不定要惹出多大麻烦。 还好顾珩北走前在客房里装了摄像头,得空就拿出手机瞅两眼。 费扬一瞥眼看到手机画面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屏幕上是一盏晕黄的床头灯笼罩着两个熟睡的人,人见人爱的顾聿泽小宝贝正被一只死大猪蹄子搂在怀里睡得香香甜甜! 你可千万别让二哥看到你手机!不然他非给你砸了! 顾珩北满不在乎:刚我一来就给他看过了,不然他以为我把他儿子一人丢家里呢。 靠,费扬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悻悻道,我说二哥怎么一晚上都臭着脸! 顾珩北的这个圈子非常小,小到不过一日功夫,他把纪寒川送到钟燃那治病,又请周晏城出手兜normou,还把纪寒川带到自己家里跟顾聿泽拜把子的消息,就像乘了小翅膀一样飞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群人差点组团去做掉纪寒川。 费扬用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眼角不停瞅着顾珩北,欲言又止。 让我歇会,顾珩北举起双手,难得求饶,真的,我耳朵里的茧子还疼着。 要不是跨年夜又是他的生日,兄弟们实在盛情难却,顾珩北其实根本不想在这种时候出来聚会。 唉。 费扬叹出一口长气,他回身到包厢里拿了半瓶酒和一个杯子出来。 男人之间说再多都不如陪你一杯酒。 小躺椅吱吱呀呀,小酒杯晃晃悠悠,顾珩北和费扬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的都有了微醺之意。 阳台上的壁灯亮如白昼,清辉的光线下顾珩北白皙清透的脸庞上洇出桃花般的薄红,他的睫毛纤长根根分明,有微微上翘的弧度,眼眸里水光微漾,每每眨动,都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费扬笑说顾小四,你丫天生一双含情百媚的桃花眼,不去祸害众生,怎么当了个痴情种子。 滚,顾珩北笑骂,多喝酒少逼逼。 顾珩北跟费扬喝了一会,然后他拎着酒瓶进包厢,挨个敬人,从顾进南开始,到钟烬钟燃兄弟,到其他发小们。 他一口一个哥叫过去,半瓶兑了料的洋酒很快喝光,他随手又开了瓶新酒,一点没掺别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拦他,后来所有人都不做声了。 顾珩北喝得眼睛红红,脸也红红,说话开始倒葫芦。 他说起顾进南小学时去南方参加夏令营给他抱回来一个大椰子当礼物,他说起他第一次跟着费扬楼逢棠几个到夜店去长见识,他说起大年三十在爷爷家过夜为了逃出去玩翻窗户到钟烬的屋子里然后让钟烬给他打掩护,他甚至还说起了索林 顾珩北每跟一个人说一件事他就喝一杯酒,他说他明年就三十了,天生命好衣食无忧,半生风调雨顺,全赖各位哥哥们罩着,他知道他有不争气的地方,有让他们伤心的时候,请他们多包容着。 后来他说爷爷奶奶对不起,老爸对不起。 他说哥,你别骂我了,你们都别骂我了。 他不停说着,有人听不下去出去了,有人拍他的背哄着,有人沉默着抽烟,有人哭了。 哭的是同样喝多了的费扬,费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哆嗦着手指指着顾珩北说顾小四你图什么呀,你从小到大我们都宠着你,宠得你都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所以你就可劲儿往苦水里钻,你十七八岁那会你傻就算了,你现在又图什么,你都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了你还图什么。 顾珩北只咣得碰费扬的杯:喝! 顾珩北喝完了酒又要唱歌,他跌跌撞撞晃到点唱机前面,别人问他要唱什么,他忘记了歌名只哼哼着旋律。 钟燃听出那是《忘忧草》。 顾珩北抱着话筒,一首悠扬清淡的《忘忧草》被他唱得鬼哭狼嚎。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 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 往往有缘没有份 谁把谁真的当真 谁为谁心疼 谁是唯一谁的人 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 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1 顾珩北忘情地唱着《忘忧草》,反复循环,不厌其烦。 钟燃跟其他人说a国华人商会每年都有新春晚会,前年邀请了纪寒川,纪寒川在晚会上唱了首《忘忧草》,那个视频还上过热搜,流传了很长一段时间。 小北钟燃很不想承认,但还是说,他忘不了的,纪寒川可能也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顾珩北酩酊大醉,顾进南本来想把他带回去,但他还有最后的神智,固执地说:我要回去,小泽还在家 不光小泽在家,纪寒川也在,顾进南根本不能看到纪寒川,于是钟烬负责送顾珩北回去。 众人架着顾珩北到钟烬的车子旁,顾珩北忽然抱住钟烬的脖子,在他的耳旁大声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别后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钟烬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把顾珩北两只爪子攥下来推进了副驾驶,然后给他系上安全带。 顾珩北在座位上嘻嘻哈哈手舞足蹈。 钟燃看顾珩北那样子怕钟烬一个人hold不住,也坐上了后座。 太湖华府小区里几个少年刚从广场上跨年回来,热闹喧嚣随着夜色远去,青春的荷尔蒙却未散场,男孩们在小区里追逐着奔跑,有个少年双手拢在唇边兴奋地大喊:2021,我十八岁啦! 他的同伴们很快加入:2021,我们十八岁啦! 少年嘹亮的嗓音穿透夜色,穿破苍穹,也穿过小区上空里的重重窗户,像是惊蛰之日春雷乍动,惊醒了沉睡中的人。 纪寒川睁开眼睛。 橙黄温暖的灯光照耀着整个房间,顾聿泽鼓着红彤彤的小脸睡得很香甜,纪寒川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孩的脸,有点失望小北北没有醒。 纪寒川掀开被子下床,先去卫生间尿尿,出来后他开门往右边走。 他知道北北睡在另一个房间。 北北说睡觉的时候必须乖乖睡,不许去找北北,但是他现在醒了,可以去找了。 顾珩北的房门大开着,灯也关着,里面没有人。 纪寒川沿着二楼往下走,一路啪嗒啪嗒按着开关。 客厅,厨房,书房,洗衣房,杂物间,他把所有的门都打开看了一遍,都没有找到顾珩北。 顾珩北不在这个房子里。 纪寒川跑上二楼,他推了推顾聿泽,但是小孩儿睡着雷都打不醒,小身子翻了过去继续打着小呼噜。 纪寒川撅起嘴,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又跑下楼,直接穿过客厅打开房门,犹豫地往楼上望了望,然后他再度跑上楼。 房间飘窗那里有一个跟顾聿泽差不多高的熊仔,纪寒川把熊仔放到顾聿泽旁边,小孩子有伴儿了。 纪寒川终于放心跑出门去。 楼下的防盗门被推开,呼啸的寒风瞬间涌入,纪寒川被冻得狠狠一激灵,他只穿着睡衣,脚上是一双熊猫棉拖,室外的气温已经接近零下十度。 纪寒川抿了抿嘴,低唤了一声北北,抱起双臂,走进黑沉阴冷的夜色里。 汽车开进太湖华府,停在顾珩北的楼下。 钟燃和钟烬同时下车,他们把顾珩北从车上弄下来。 顾珩北左脚绊着右脚,往相反的方向走。 回家了小北!钟燃和钟烬一人拉住他一条胳膊。 顾珩北直着脖子瞪着眼睛,嗓音嗡嗡的,已经醉到认不出人了,他大着舌头喊:会开车吗?送我去个地方!京都大学,认识路不? 钟燃哄醉鬼有经验:这就是京都大学,我送你回宿舍。 不回我宿舍,顾珩北甩掉钟燃的手,我要去找纪寒川,我要找他问清楚! 纪寒川就在楼上,你等会见他要问什么都行!钟燃喊。 不问,顾珩北比着一根食指摇啊摇,两只眼珠子也跟着自己的食指转啊转,转成了一对斗鸡眼,我才不问,他是直的,我们做gay的是有原则的,不搞直男! 好好好,不搞,钟燃又架住顾珩北一条胳膊,抬头看钟烬,哥你愣着干嘛,跟我一块把他弄上去啊! 钟烬捞起顾珩北另只胳膊,顾珩北像条被捕的鱼那样拼命挣扎,两只爪子扑腾来去,打得钟家两兄弟蹭蹭冒火。 钟烬让钟燃松手,他正打算把顾珩北直接扛起来,顾珩北却猛地将他一推,然后踉踉跄跄向远方扑去。 小区昏暗的路灯下,长长的道路那头有一个人影也正飞奔过来,纪寒川拖着哭腔喊:北北! 纪寒川在黑黢黢冷冰冰的小区里刚刚转过一个整圈又走到远点,就看到顾珩北朝他跑过来。 他冻得面色青白浑身哆嗦,看到顾珩北,像是在这无边黑夜里看到了阳光,像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寻到了温泉。 钟燃愣愣地靠了一声,眼看着跌跌撞撞的两个人抱到了一起。 北北 纪寒川才开口,顾珩北就攥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拖到自己面前。 分卷(83) 他们的额头剧烈碰撞到一起,却谁都没觉出痛来。 顾珩北紧紧抓住纪寒川的衣领:纪寒川 一个名,三个字。 两个人,四年时光。 这个名字,裹挟着多少怨恨煎熬痛楚思念压抑不甘,它镂刻在顾珩北的心脏上,如今念出来就像一把尖锐的刀插進顾珩北的胸腔里辗转刮鳞,它是混合着顾珩北的血肉脏腑生生从身体的最深处里挖出来的。 为什么?酒意蒸腾着大脑,天地逆转,眼前的人面容模糊,顾珩北醉了,分不清这是哪里,不知道这是谁,浑浑噩噩似梦似幻,也只有醉成如此彻彻底底他才会问出这句话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四年了,这个问题在他脑海和胸腔里辗转过无数次,他从来没有问出口。 他意识里知道这个人离开了,不在了,但恍恍惚惚里,又总觉得他还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能感受到侵入肺腑中的那熟悉的气息。 为什么你想分手就逼我,你后悔了就回来,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没有解释,没有余地,我没得选择,没得退路,什么都是你安排好了 你太狠了,你把什么都忘了,恨不让我恨,怪不让我怪,往我面前躺着一碰瓷,我不管都不行 分开不是你要的吗?不是你说分开对我们都好吗?那你好吗?! 我不在的这四年你把你自己弄成什么样?!纪寒川,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顾珩北嘶吼着,一声一声都是从喉腔里抠出来的,他抱住头,脑袋里像是有一辆推土机嗡嗡嗡地轧,疼得他几乎要爆|炸,他的鼻腔喉咙肺部和胸腔,所有连接气管的器官全都被严严实实地堵塞上。 像是溺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里,漆黑酸楚的水流没过身体每一寸,只等着最后一刻的窒息。 他忽然又捂住脸笑了,笑得身躯不停颤抖,笑得眼泪从指缝里像水一样得流:你让我知道你过得不好,让我知道你这么后悔,你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我就该既往不咎了吗这他妈的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 你选的路为什么要死拖着我?! 纪寒川!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你全家了 你他妈的是要逼死我啊! 最后的最后,顾珩北只反复呢喃着一句话:纪寒川,你现在这样,那这四年算什么我的四年算什么 钟烬终于忍无可忍,他大步过来把顾珩北扛在肩上,走进了防盗门里。 浓浓的霜雾自夜色里弥漫而起,世界复归到死一般的沉寂。 天寒地冻,人间尘烟不起,遑论啁鸟虫鸣。 瑟瑟寒风中,涔涔霜雾里,钟燃冷得连每一条骨缝都在打颤。 钟燃看着前方只穿着薄薄一套睡衣的纪寒川,他怀疑纪寒川是不是已经冷得要死掉了。 从顾珩北爆发的那一刻纪寒川就僵在那里,像矗立在寒冬腊夜里的一座失了魂的雕塑,面色灰败,形容枯槁。 钟燃看到纪寒川蹲在了地上,高大嶙峋的身体佝偻着,四肢避难似的往自己的身躯里面蜷缩,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和脚都蜷缩进胸腹里去。 他紧紧捂着自己的心口,痛苦的样子好像那里已经碎裂成千千万万片。 明明是霜天冻地的极寒之夜,纪寒川却恍若遭受了一场雷火交加粉身碎骨的天谴。 钟燃走到纪寒川身边试探性地想伸出手,却最终没敢落下去,他觉得自己只要碰一碰,纪寒川的身体就会像冰块绽裂一样分崩离析。 在此之前,穷尽钟燃的想象他都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巨大的悲怆和痛苦,一个如烈火灼烧赤地千地,一个如冰封雪寂寸草不生。 你到底在做什么?钟燃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让他跟你都这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1周华健《忘忧草》,引用76字,不占用收费字数。 小北需要一场爆|发,小川也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明天开始甜了,么么哒。 第79章 急救车的轮子在地板上骨碌碌滚动,无数急促凌乱的脚步踩踏出隆隆的回音。 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廊道上,雪白的墙壁不住倒退,急救车上年轻的男人睁大了瞳孔,伤痕累累的面庞布满扭曲挣扎的痛苦,他死死地盯着顾珩北,干枯而全无血色的嘴唇翕张着,试图发出微弱的声音。 顾珩北脚下随着急救车狂奔,双手发疯一般按着他不断喷涌出鲜血的腹腔,只觉得那血液像是要一瞬间流光似的止都止不住,顾珩北心中几乎绝望地呐喊着,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你不会死的 咣手术室门被撞开,顾珩北被人挡在外面。 鲜红刺目的手术指示灯亮起,顾珩北站在门前,低垂下头颅,看满手滚烫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恍惚中,那绵延的血线仿佛凝固成一条条烈火中淬烧出来的利刃刺入他的身体,血肉与骨骼飞溅。 须臾之后,戴着口罩的护士推开门跑出来,双手里捧着一个血淋淋的肾脏 顾珩北猛然坐起。 呼呼呼 擂鼓般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室内回响,顾珩北浑身被冷汗浸透,身体犹自在痉挛中震颤着,他双手环抱住自己,指节深深地陷在小臂上的肌肉里。 天色将明未明,淡淡的亮色穿过阳台和窗帘的缝隙漏进来,映出窗前椅子里的一抹高大挺拔的背影。 谁?! 就在顾珩北悚然一惊时,那人转过椅子的同时淡淡出声:醒了? 钟哥? 顾珩北呼出一口气,心脏却还在砰砰乱跳着,他拧亮床头灯,就见钟烬正按着太阳穴,眼睛半阖一脸倦色,明显也是被他吵醒了。 哥你怎么坐在这?顾珩北诧异。 钟烬没好气:这里就两个房间,纪寒川和小泽在客房,楼下沙发小燃占着,我不坐这还能去哪? 钟家老兄弟把顾珩北和纪寒川弄上来已是精疲力尽,谁都没多余的力气再开车,就在顾珩北这里暂时歇脚。 顾珩北羞愧:都是我闹的。 宿醉的后遗症一股脑涌上来,顾珩北头疼胃疼嗓子疼,钟烬拿起桌上的保温杯递过来:喝了。 杯子里是煮过的解酒茶,温度适宜。 顾珩北把茶水一口气喝光,用手背抹了下嘴:几点了? 快六点了,钟烬站在床边看他,昨晚的事都还记得吗? 顾珩北昨晚喝得烂醉,当时是真的全无意识,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有一点零碎的片段。 他仰头茫然地望着钟烬,钟烬把一只手机放在他面前,顾珩北看了一会儿,低低抱怨了一声:哥你把我发酒疯给录下来干嘛啊? 钟烬:给你复习复习。 顾珩北嘴角抽搐:复习我有多丢人? 钟烬一针见血:复习那个谁,是怎么让你丢人的。 顾珩北: 钟烬转身坐回椅子里:丢人的不光是你,那个心智不全的也没比你好哪去。 纪寒川?顾珩北脑子唰的一空,他怎么了? 钟烬靠着椅背,毫不掩饰嫌弃:他在楼下直接哭晕过去,小燃一个人弄不动他,还把我叫下去一块搬,他比你沉多了。 晕了?顾珩北掀开被子,赤着脚就下了地,怎么会晕了 不用急,钟烬凉凉道,小燃看过了,就是哭得太厉害,供血不足,缺氧晕厥,睡醒就行。 钟烬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的样子:一个大男人,弄得跟个林黛玉似的。 顾珩北下意识反驳:他动过脑颅手术,这都是正常后遗症。 钟烬低低一声:呵。 顾珩北还是不放心,他快步走到隔壁,客房里的情形几乎和他晚上出去参加聚会前一模一样,纪寒川和顾聿泽挨着脑袋睡在一起。 纪寒川脸色苍白,但睡得还算安稳,顾珩北伸手轻探了下他的鼻息,又摸了下他的额头,心脏这才落到了实处。 关上客房的门重回到自己卧室里,钟烬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干嘛睡椅子里?顾珩北走到钟烬面前推了下他的肩膀,我床又不是睡不下两个人。 钟烬掀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看他。 顾珩北被钟烬看得直迷糊:钟哥? 钟烬忽然笑了下:他在隔壁,你让我睡你的床? 顾珩北一愣,继而失笑:你这说的挺正常的事儿怎么被你说得好像 有一件事情我没有跟你说过,钟烬曲起一条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磕了下,淡淡打断顾珩北,三年前我在x国见过纪寒川。 顾珩北坐到床边,纳闷:特意跟我说这个干吗?你们做生意的不是经常能碰到面么。 钟烬的语气平常得就像在聊天亮了今天气温很低要加件衣服那么平常:当时我跟他说,我和你会结婚。 顾珩北: 钟烬的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手背托着腮,懒洋洋地看着顾珩北,依然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腔调: 就在你说你会考虑和我试试的第三天。 顾珩北双手尴尬地捂住脸。 当时他的表情很好看,钟燃语带嘲弄,本来我是想回来和你分享一下那个大快人心的时刻,不过后来你全忘了,我就没再提了。 顾珩北这几年只喝醉过两次,一次是今天,一次是三年前。 当时顾珩北也是酩酊大醉,同样是钟烬送他回家,同样是半夜三更顾珩北醒过来。 其实那件事的隔天顾珩北就不记得大部分细节了,只模糊想起来钟烬好像跟他提了一嘴实在忘不掉他,你就跟我试试吧。 他回想到这个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二五仔,做了这么个荒唐透顶的梦他钟哥怎么可能会跟他说这种话。 而钟烬把顾珩北醉后下意识接的一句试试就试试当真了。 第二天钟烬飞x国,第三天钟烬见到了纪寒川狠狠挑衅了一把,第四天钟烬回来跟顾珩北再提这件事,顾珩北一脸懵逼且死不承认。 后来钟烬就当这话没说过了。 哥顾珩北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怎么 提到这茬了。 钟烬侧过头,静若深渊的眼睛定定看顾珩北半晌,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黎明前最后的静谧里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这话三年前我说过一次,今天可以再说一次,小北,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顾珩北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钟烬。 很疑惑吗?钟烬意味难明地笑了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绝七情断六欲,你在我身边抽个烟都怕烫出几个舍利来? 顾珩北登时哭笑不得:哥 钟烬竖了下手掌,他常年在上位,习惯先把自己的想法抛出去,且语气一贯客观强硬,即使对顾珩北也是如此: 咱们这些人家里联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以前只能一儿一女结亲,现在同性可婚了,联姻的渠道就多了,你跟我结婚,一定是钟顾两家皆大欢喜,你我彼此知根知底,谁也不会给谁委屈受,这样平平顺顺过一辈子也不错,小北,你说是不是? 顾珩北嘴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最后无奈道: 哥,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再栽回去,但你犯不着把自个儿给搭进来,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都挑,你想要个能自己合得来也不让长辈们反对的人,我除了性别现在连性别都无所谓了 顾珩北的双手交握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十根指骨互相施力,发出清晰的骨节相错声: 是,咱俩要真联姻,顾钟两家强强联手,咱们兄弟也合得来,那的确皆大欢喜,但是我告诉你,你以后总会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到时候有你后悔的还有结婚呐,真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不是领个结婚证办几桌酒席,以后桌上多双筷子床上多睡个人就完事儿的,再说 顾珩北说着说着又觉出满满的荒唐,好笑又无奈地捏着自己额角,连连摇头。 那个再说之后他没有继续下文,但是钟烬却替他接下去了:再说你要是放不下他,就算结婚你也照样出|轨,照样离婚。 顾珩北大概知道钟烬是怎么想的,他们这些家庭出身的的确有很多人把婚姻当做一种合作方式,钟烬也饱受这种观念的熏陶,圈子里没感情的两个人都能绑在一起相安到老,更别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性情相投,真搭伙过日子也没什么过不下去的。 但是 顾珩北低头看着脚下,灯光从他身后落下来,把他的影子投映在泛着流光的柚木地板上,而钟烬的影子往另一个与他平行的方向延伸,两个影子各自孤零,并无交集。 他跟钟烬本来就是如此,相对而坐,分外亲近,可以守望相助,但不会相濡以沫,不是情分不够,而是情分太够,做到这样的兄弟已是有今生没来世,多一点少一点都不对。 顾珩北苦笑着坦诚:钟哥,我就是真要找个人将就着联姻,我也不可能跟你,你是我哥,我不能糟蹋你,也不能糟蹋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这句话过后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直到窗外的车流与人声涨潮似的漫进来,钟烬才再度开口: 分卷(84) 小燃跟我说,人的潜意识骗不了人,你们两人之间很可能有我们不了解的隐情,我不说他这次回来究竟对你存了几分真心,就他现在这个情况,小燃说他可能会慢慢恢复,但也可能永远恢复不了,如果他就这么下去你怎么办?你要这么管他一辈子? 顾珩北刚想开口,不知什么人的汽车在楼下发出滴滴的报警声,如同梦里的救护车呜哩呜哩的鸣响。 突来的异响似乎有点惊到他,顾珩北的心脏忽然就失重了一下,像是在楼梯上好端端走着,猛地被人一推,连续跌下去几个台阶,再回头就看不到身后的人了。 这一个恍惚间,顾珩北忘记了之前自己是想怎么回答的,冰凉的手心抹过发烫的面颊,顾珩北微哑的声音透过指缝,坚定而认命: 我管。 钟烬离开后顾珩北睡了个回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阳光满屋,他一睁眼,床头趴着的一大一小也都动了。 小叔叔!顾聿泽兴奋地蹬着小短腿爬到他身上,小叔叔醒啦! 唔顾珩北一手抱住侄子,一手搭在眼睛上遮了遮光,他在指尖的缝隙里看到纪寒川走了出去,哑着嗓子问小孩,宝贝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十点啦! 顾珩北抬起身仰靠在床头:你跟奥特曼吃早饭了吗? 小孩坐在顾珩北肚子上:吃过了! 怎么吃的? 孩子乖乖答:二钟叔叔买的。 顾珩北往门口望了望:二钟叔叔人呢? 顾聿泽往顾珩北身上用力一扑,欢乐地喊:走了呀,二钟叔叔说今天是小叔叔的生日,祝小叔叔生日快乐! 顾珩北宿醉后最不舒服的就是胃,孩子没轻没重,小几十斤的身子猛地往他胸口一压,顾珩北差点把胃里的酸水吐出来: 宝贝悠着点,小叔叔一把老骨头禁不住你这么一蹦。 顾聿泽年纪小小,拍马屁的功夫学得很是精准:小叔叔不老!小叔叔最帅! 顾珩北勾着嘴角笑起来,亲了亲孩子粉扑扑的嫩脸蛋儿:你个小人精。 小孩身上穿着软绒绒的白色海马毛衣,外面套着海蓝色的背带裤,很是漂亮养眼,顾珩北光看着都觉得精神一振。 这衣服谁给你穿的?背带裤可不是小孩自己能穿好的。 是奥特曼给我穿的! 顾珩北微挑起眉,他看向门口,纪寒川端着个托盘正走进来,托盘上有一个玻璃杯,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纪寒川站在顾珩北面前,神情有些怯怯的,顾珩北知道昨晚一通酒疯把他吓到了。 顾珩北接过托盘:这是谁做的面? 我。纪寒川低声说,目光些微发亮,闪烁着期待。 二钟叔叔说,过生日要吃面条!顾聿泽的小手推着碗沿,小叔叔快吃啊。 顾珩北探究地看着纪寒川,却见他的眼睛如浸泡在温泉中的黑色玉石,清亮光透,满满的依恋和纯真,和他对视的时候不闪不避,就是微微抿起了嘴,有些紧张。 顾珩北喝了口汤,发现这面汤跟纪寒川以前做得不太一样,清淡了许多,大概只放了点盐。 纪寒川站在那儿眼巴巴看着,顾珩北知道他在等什么,点点头:挺好吃的。 果然就看到他晃了晃脑袋,有点高兴了。 顾珩北吃完面后把碗搁到一边,拍了拍床边的空位,示意纪寒川坐下来。 纪寒川忐忐忑忑地挨着床边一个角,漂亮黑幽的眼睛茫然而惶恐。 顾珩北看着他:你昨晚跑出去了? 纪寒川眼睫一跳,立刻低下了头,他右手攥住了顾珩北盖在腿上的被子,左手握着右手的腕骨,握得很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浮凸了起来。 纪寒川忽然猛一个抬头。 顾珩北的手心放在纪寒川的头顶上,声音和表情都温柔得像是在哄顾聿泽:我昨晚是不是凶你了? 纪寒川的眼睛里迅速浮上一层水雾,他惊慌地咬了下嘴唇,摇头。 顾珩北笑了笑: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给我打电话,就算要出去,也记得穿厚一点的衣服,你现在身体还没养好,不能再冻出病来,知道吗? 纪寒川眨着眼睫,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知道吗?顾珩北又问了一遍。 纪寒川点点头。 乖。顾珩北又摸了下纪寒川的脑袋,意外地发现光溜溜的手感还不错,又笑了笑。 小叔叔,顾聿泽像个小毛毛虫往顾珩北身上爬,拖着长长的小奶音撒娇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是不是要庆祝呀? 顾珩北扬起眉:你想要怎么给小叔叔庆祝? 孩子雀跃地说:生日要去游乐园,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呀? 顾珩北乐了:那是给我庆祝生日还是给你庆祝生日呢? 孩子背带裤的胸口有个超级大的口袋,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张黑卡:我请小叔叔和奥特曼去游乐园,我超有钱! 顾珩北嘶了一声:不行啊,你今天有钢琴课,还有,你妈妈今天晚上要看你的作业 小叔叔的生日,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怎么能去弹钢琴呢?妈妈说了让小叔叔开心最重要了! 顾珩北故意逗他:你把作业写完小叔叔就最开心了。 那、那孩子急了,在床上滚了个圈,滚到床边的时候纪寒川伸手托住他,孩子找到了同盟,抱住纪寒川的手臂直晃,奥特曼奥特曼,你也想去游乐园的吧?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呀? 纪寒川为难地抿着嘴:听北北的。 顾珩北眸光微闪,他问纪寒川:你去过游乐园吗? 纪寒川愣愣看着他。 去过吗? 纪寒川迟疑着摇头。 那你想去吗? 想还是不想?顾珩北很耐心,想去就说。 顾聿泽人小鬼大,顿时把纪寒川的胳膊摇出了残影来:奥特曼奥特曼奥特曼 纪寒川脸颊涌起深深的红晕,近乎羞耻地吐出一个字来:想。 第80章 顾珩北带着顾聿泽来过很多次游乐园,但他从来没有和纪寒川一起来过。 记忆里normou组织活动时有人曾提议过去游乐园,顾珩北第一个表示反对:京都的游乐园里全是人,每个项目都要排好几个小时,我保证你们什么都玩不着就光在那排队了! 后来他还郑重跟纪寒川吐槽过一次,游乐园是小孩儿和女生才去的地方,我十岁以后就没去过了,什么云霄飞车海盗船旋转木马,傻死了! 那时候纪寒川笑嘻嘻地抱着他哄:那我们就不去游乐园,我也超讨厌人多的地方! 此刻顾珩北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走在人山人海挤挤攘攘的游乐园里,才知道纪寒川从以前就是个骗子。 如果说顾聿泽到了这里像只快快乐乐的小兔子,那纪寒川跟着小孩儿一蹦一蹦跳跃着,也好像只肿肿的新奇的大袋鼠。 一个男人活到了二十七岁,功成名就荣光满身,他的满足竟然还是如此简单。 顾珩北忽然想到在一起的那七年,他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纪寒川喜不喜欢游乐园。 七年多,两千六百多天,纪寒川陪着顾珩北做过所有他喜欢的事,而顾珩北甚至都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是纪寒川不喜欢的。 只要是顾珩北喜欢的,纪寒川就喜欢。 而顾珩北所有讨厌的,纪寒川都能免则免,实在免不了,也会在委屈顾珩北后百般弥补。 原来纪寒川从很早很早,就会对顾珩北隐瞒。 大到分手背后的情由,小到纪寒川原来一直很向往游乐园。 小叔叔!我要坐碰碰车!顾聿泽其实对这里早就熟门熟路,他牵住顾珩北的手把他往碰碰车那里拖,另一只小手牵住纪寒川。 游乐场里大多是两个大人牵一个小孩,但是顾珩北三人还是惹得过往游人频频瞩目。 顾珩北和纪寒川都太高了,俩人那身条就跟模特儿一样,出来玩衣服容易弄脏,顾珩北给三人都穿了黑色的羽绒服,为了不让纪寒川一个人全副武装太突兀,顾珩北和顾聿泽也戴了同款的鸭舌帽和墨镜,走在一起活脱脱的亲子三人组,像是在拍广告画一样。 还没到达碰碰车的地点,半路上有个小摊前挤满了人,顾聿泽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登时撒开顾珩北的手往前跑,小短腿蹿得跟风火轮似的,纪寒川也立刻跟了上去。 顾珩北看他们不由分说往人群里钻,喊了声:那是卖棉花糖 俩猴儿已经没影了。 顾珩北百无聊赖站在路口等,心说平时经过步行街到处卖五块钱的棉花糖不见你们要吃,游乐园里十五块一个还要排队二十分钟你们挤得欢,真是狗起劲。 说二十分钟都乐观了,顾珩北这一等竟然足足半小时,他一只脚踩在路边花坛的路牙子上,低着头看手机。 眼前晃过粉粉白白的一团,顾珩北一抬头,就看到纪寒川拿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小心翼翼地往他嘴边送。 顾珩北下意识张了下嘴,粘丝丝的甜味儿就溢满了口腔,纪寒川被帽子遮住的面容上只能看到他的嘴角向上弯着。 顾珩北推了下纪寒川的手:你吃吧。 纪寒川食指顶了下帽檐,露出清澈深邃的眼睛,顾珩北顺着他指引的视线仔细看了看棉花糖,才发现他看到的粉色是用有色糖丝画在白色的棉花糖上的。 花体的happy birthday正好绕了棉花糖一圈,很好看。 小叔叔!顾聿泽舔着另一朵白白的棉花糖,仰着小脸朝他笑着喊,happy birthday! 顾珩北接过那根棉花糖,伸指挠了挠顾聿泽落满阳光的小脸蛋:这是你跟奥特曼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是哒!小孩骄傲地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衣兜,里面装的全是零钱,是我买的! 纪寒川羞愧地低头,差点把自己手里还攥着的棉花糖塞口袋里去他跟顾聿泽一路过来吃的玩的全是花顾聿泽的钱。 钱虽然是你花的,但是创意应该是奥特曼的,顾珩北咬了一口棉花糖,把纪寒川的帽檐又往下拉了拉,你们两个都很乖。 天气是久违的晴空万里,云高而淡,阳光照得人暖洋洋,顾珩北站在滑行车下给半空中的一对好伙伴录像。 顾珩北身畔站了位年轻的妈妈,轻碰了下他。 顾珩北偏头,以目光问询。 我们一块排了好几个项目了,女人笑得很热情,那是你的儿子吧?跟你长太像了,真可爱! 顾珩北笑着默认。 女人的眼神多了好奇和试探,隐有善意的期待:孩子旁边那个是你的 未尽的话意大家都明白,同性可婚下两个男人本就可以公开在一起,女人特意问出来,是因为这一家子看上去实在太漂亮了,比明星还好看,女人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证明自己磕对了。 顾珩北摇了摇头,继续专注地录像,漫不经心地回应:那俩都是我家养的崽。 女人憧憬的笑容瞬间崩裂。 儿童城堡只容1.2米以下小孩可入,顾珩北和纪寒川站在城堡外面,两人并着肩,有别的家长往前挤着,不时撞到他们。 纪寒川往后退一步,伸长手臂搭在城堡的橡胶围墙上。 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悄然构筑,顾珩北若无所觉。 顾聿泽在城堡里爬上爬下,滚进满池子的小球里,高兴得直扑腾,他冲顾珩北和纪寒川挥着小手,然后又一个猛子扎进球海里。 顾珩北喀嚓给侄子拍了张照,问纪寒川:饿不饿? 纪寒川在他身后探着脑袋,像是在看照片,摇头的时候帽檐磕到顾珩北的帽檐。 两人帽檐都歪了。 顾珩北摘下帽子,他的头发浓密,帽子戴久就觉得热,额前的黑发有些潮湿,他五指成梳往后捋起头发,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早有人一直盯着他看,完整的真容露出来,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纪寒川一瞬不瞬地看他,漆黑的眼里有幽暗的光。 顾珩北回身给纪寒川正了正帽檐,随手往城堡指了指:这个你小时候玩过吗? 纪寒川迟疑。 顾珩北安抚地笑道:你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高兴的事情你就多想一想,不高兴的就不要去想,能想得起来很好,想不起来也不用勉强。 纪寒川飘开视线,咬住了嘴唇。 不用怕我,顾珩北又给顾聿泽拍了张照片,和小孩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的每一句话都很随意,语调轻而柔,你可能不太记得了,虽然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但你从来不怕我。 纪寒川开口了:没有,没有玩过这个。 看着是不是很有趣? 纪寒川点点头。 顾珩北拿着帽子扇了两扇,沉吟半晌,说道: 那我们回去买一个城堡放在客厅里,虽然没有这么大,但有很多主题可以选,你喜欢什么样的主题?侏罗纪?冰雪小屋?或者加勒比海盗 纪寒川低着头,像是在地上找洞似的,一句话不吭。 顾珩北隔着帽子按了按纪寒川的头,温柔如最慈蔼的老父:以后顾聿泽有什么,你就有什么,我不偏心。 三个人一路前行,手里慢慢拿满了东西,有射击气球赢来的娃娃,有在路边买的面具和小装饰,直到两点多才进了餐厅吃午饭。 分卷(85) 顾聿泽眼巴巴扒着人家的冰淇淋柜台,哀求地看着他小叔叔。 顾珩北戳了戳孩子的眉心:不行,天太冷了。 奥特曼。小孩又转向另一个人求援。 奥特曼也坚决摇头。 顾珩北食欲不是很好,喝了点清淡的番茄蛋汤就推开碗:你们俩吃,我去下厕所。 顾珩北走到小卖部,要了包软中,抽烟区在靠近餐厅厕所的地方,通道里盘旋着凉凉的风,顾珩北把烟叼在嘴里,背过身刚点着火机,唇上一空,烟被人拿走了。 纪寒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幽灵似地出现在身后,盯着顾珩北:抽烟,不好。 顾珩北第一个反应是:顾聿泽呢? 纪寒川一愣,转头就跑,顾珩北也跟着跑,等他们百米冲刺似地奔到吃饭的位置,就看到顾聿泽正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抱着碗冰淇淋大快朵颐。 呀!孩子没想到两个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小狗护食似地把散发着凉气的冰碗往怀里藏,哇啦啦大叫,我就吃一颗球!小叔叔说了,不能浪费粮食! 游乐园的大道上出现了一个奇景。 帽子和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手里牵着两个绳头慢悠悠地晃着步,两根绳子分别系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的腰上。 男人和小孩耷拉着脑袋,怂哒哒地跟在后面走。 每当有人经过他们身边,小孩子就会奶声奶气地说:冬天吃冰淇淋是坏小孩。 男人也会低声道:带小孩出门不能自己跑掉。 过往的大人明白了怎么回事都乐不可支: 真有趣,家教也太好了吧! 可惜都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大清脸。 这还看不清吗?多帅啊!光身材就好得不得了! 这是神仙一家来下凡了! 顾珩北遛了大概有三四百米,回过身,背着双手: 觉得丢人吗?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丢人。 都记住教训了吗? 点头如捣蒜:记住了。 下次还敢吗? 摇头如拨浪鼓:不敢了! 顾珩北满意地上来把绳子给解了。 接下来想去哪里?顾珩北站在路口指着指示牌,过山车和鬼屋你们两个现在都不能去,海盗船和缆车在两个方向,选一个吧。 海盗船! 缆车。 小的和大的一前一后,异口不同声。 顾珩北眯了下眼:你们分别陈述一下要坐海盗船和缆车的理由。 顾聿泽的理由特别简单:我上次坐过缆车了! 顾珩北看向纪寒川,纪寒川也正看着顾珩北,沉黑的眼眸里有亮亮的光点,里面全是顾珩北的影子。 顾珩北好整以暇:纪寒川,说说你的理由。 缆车纪寒川抿了下嘴,说,可以许愿。 顾珩北眸光微微跳跃,像是轻飘飘的阳光忽然重重落进了眼瞳里。 他打了个响指:那我们今天先坐缆车,下次坐海盗船,那边没有厕所,你们两个要不要先去上厕所? 好呀! 顾聿泽和纪寒川牵着手往服务站去,顾珩北又下意识摸兜想趁这个时间抽口烟,口袋里买的整盒软中却不翼而飞。 遭贼了?小偷不偷他手机钱包偷香烟火机? 服务站那边很快又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纪寒川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握着个热气袅袅的一次性杯子。 小叔叔!顾聿泽哒哒哒跑过来,小手攥着盒药,我们给你买药啦! 顾珩北疑惑,弯腰接过侄子手里的药盒:买什么药? 孩子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小叔叔胃疼! 顾珩北挑起眉。 孩子捂着自己的心口,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顾珩北的疼痛:小叔叔饭都吃不下,喝酒喝坏胃了! 顾珩北看向站在孩子身后的纪寒川,纪寒川把一次性杯子递给他,其实顾珩北并不需要吃药,但他还是掰了颗药丸就着水吃了。 走到缆车所在的山道入口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钟,排队的时候纪寒川又递给顾珩北一瓶罐装牛奶,是在服务站里加热过,然后被他放在口袋里捂着,顾珩北打开的时候还是温温热热的。 陪着牛奶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块燕麦面包,都是养胃解饿的东西。 顾珩北啃着面包,顾聿泽像模像样教育他小叔叔: 餐桌一滴酒,亲人两行泪,小叔叔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呀! 顾珩北揉了揉侄子的小卷毛,甚是欣慰:宝贝这么会背诗,不如今晚我们考默写? 小孩没有想到会有这无妄之灾,他张着圆圆的小嘴,蓦然转身扑住纪寒川的腿:奥特曼!这诗是你教我的,你来默写! 纪寒川把孩子抱起来,整张脸都埋进小孩羽绒服那层毛绒绒的帽子后面。 顾珩北拍了下纪寒川的脑袋,示意他抬头往远处看。 从这里看过去,一个个的缆车被钢索吊在半空里,下午西斜的阳光透出暖黄的色泽,映照在缆车透明的玻璃上。 顾珩北对纪寒川笑说:你看那一连串的缆车,像不像你老家房檐下挂的一串串的冻柿子? 缆车停在面前,顾珩北先上去,然后从纪寒川手里接过小孩,纪寒川在他对面坐下。 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几乎立刻占满了小小的空间。 彼此的膝盖碰在一起。 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各自的膝盖上。 你说,顾珩北抻了下腿,幼稚地问,咱俩谁的腿更长? 纪寒川看他一眼,抬起手,他以自己的拇指和中指为尺,先丈量了自己的腿,然后小心地再看顾珩北一眼,用同样的标尺隔着顾珩北的牛仔裤丈量他的腿。 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 顾珩北喷笑:你这样得出的结果能权威么? 你的长。纪寒川低声说。 是啊,顾珩北转了下脚尖的方向,缆车里真的很小,小到顾珩北那么轻盈的声音都能回荡得那么重,一字字像是敲出来,震得纪寒川耳膜发烫,要不是腿够长,也不会把你追上。 缆车一点点升高,索道缓缓前行,顾聿泽趴在玻璃上看脚下的人群山川慢慢变小,葱葱郁郁的树木像是无边无际的墨绿色海洋,尽管已经看过很多次,孩子还是兴奋地哇哇叫。 他们赶上了一个好时间,索道升到最高时,天边的暖阳正好往下沉,交错的那个瞬间太阳触手可及,在顾珩北身上镀出一层灿烂光圈,像是误入凡尘的神。 顾珩北就是在这个时候提醒一直呆呆看着他的纪寒川:许愿要在最高点,快! 纪寒川赶紧转身,手贴在了玻璃上,太阳悬浮在他眼前,满目金芒,他下意识闭眼。 埋藏许久的心愿在那一刻无声倾诉,海潮般汹涌。 脊背传来轻微的压力,熟悉的身体和气息从身后笼罩下来,穿过脊背压在心房,纪寒川感觉到顾珩北一只手撑在了他前面的玻璃上,沉沉的声息宛若船舶归港,带来安定人心的力量: 如果你许的心愿是和我有关,那我也能给你一颗定心丸,无论你是想做纪寒川,还是做奥特曼我都在这里。 你想做纪寒川,我等着你的解释。 你想做奥特曼,我陪你天真无忧。 第81章 十二个小时前。 钟烬问:如果他永远都这个样子,你也管他一辈子? 顾珩北:我管。 钟烬:无论他做过什么,隐瞒你,或者背叛你,全都一笔勾销,你都这么原谅了? 顾珩北摇摇头:不,我爱他,但还没原谅他。 钟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原谅是原谅爱是爱,爱和原谅不可混淆,我可以爱他而不原谅他,这是两码事。 钟烬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火星话? 顾珩北在床沿上坐得久了,他换了个坐姿,抻直腿,双掌掌心向上平放在膝盖上,说出来的话像个深沉的哲学家: 爱是感性,原谅是理性,如果爱要建立在原谅的前提上,爱就打了折扣,但爱一个人还是要分清是非黑白,该算的账还是要算,不过可以等到秋后再算,所以不原谅和依然爱,没有冲突。 钟烬无语半晌,难得吐出一个脏字,把一句我看脑子不清楚是会传染的给狠狠憋下去。 顾珩北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掌纹非常清晰,生命和事业线笔直而上,唯有爱情线像是一株枝丫累累的树,算命先生说他年少薄幸自负深重,情之一路有大关大坎,那时他还嗤之以鼻。 在命运老爷面前谁都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否则分分钟被打肿脸。 你们不了解他,他从来不是个认命的人,如果他认了命,那一定是无法抗拒。他当年让我以为他移情伊万卡,那么背后那个真正的情由,一定比伊万卡更让我难以接受 顾珩北目光挣扎,即使只是一个微弱的毫无头绪的猜测,都像一只生了锈的铁爪狠狠拧住了他的心脏。 我们两个都太了解对方,他知道怎么才能让我走 人的思路往往就是这样,想不通的时候可以把牛角尖钻到底,一旦醍醐灌顶,所有的线索都会刹那清晰分明。 正是因为顾珩北知道纪寒川不是个轻易会对外部压力低头的人,所以当年他才认定纪寒川是在感情上岔了路,而纪寒川也知道这是顾珩北的底线。 顾珩北很难用言语来表述:伊万卡就是那一片用来障我目的叶子,我只看得到她,所以忽略了去追查其他所有的线索,他是故意的,他用伊万卡掩盖了他身边出现的真正的那个变故 钟烬似乎有点明白了:你们两个都太聪明,彼此都把对方看得太透,一个家庭剧生生被你们搞成一出大明1566。 我不得不承认,顾珩北苦笑,我输了。 顾珩北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爷爷的过世是压垮顾珩北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最后一根稻草,纪寒川那时候偏偏在做肾移植。 纪寒川连日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精神恍惚,疲惫不堪,甚至不能让顾珩北知道他做肾移植这背后必然包裹着一个更巨大的秘密。 哥,顾珩北说,你能帮我个忙么? 钟烬偏头,不想搭腔。 顾珩北腆着脸竖起一根手指:今天是我生日,当是你送我一个礼物。 钟烬怒目:我没给你礼物? 礼物要送人喜欢的才有诚意。 钟烬: 顾珩北厚着脸皮直接讨:你能不能帮我查下,二十三年前a国发生的一个车祸,当时有一对华裔夫妇现场身亡,男的那个华裔姓han。 钟烬狐疑:你要查这个做什么? 我有一个猜测。 跟纪寒川有关? 顾珩北目光深处闪烁着晦涩难辨的情绪:我不确定,但我得往这儿查。 钟烬撇了下嘴,算是同意了,不过他还是表情阴沉地盯了顾珩北半晌:感情谈到这个地步,累不累? 累,顾珩北不讳言,特别累。 但是顾珩北不等钟烬发作,先微微笑了,如果一个人,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他累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骄傲,尊严,受过的欺骗和伤害我曾经觉得这都很重要,不,这些现在依然都很重要,但如果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好像也可以往下放一放。当年是我招惹的他,你们都觉得没有他我会过得更好,但没有人想过,没有我,他也能过得更好 顾珩北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们都觉得我盲目眼瞎被冲昏了头,但其实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我不傻,我是一天天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确认他值得,我明明那么了解他但原来,我自以为的情深,也不过了了,如果那个时候易地而处,我就是找十万个伊万卡出来,他都不会相信的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偏狭下去,终有一天我会后悔,就像我当年明明察觉到一切不寻常,却只把目光盯在了伊万卡的身上我不能让我自己再走回老路我不能那样对他。 十二个小时后,顾珩北靠在纪寒川身后,语息沉沉,温柔而坚定: 如果你许的心愿是和我有关,那我也能给你一颗定心丸,无论你是想做纪寒川,还是做奥特曼我都在这里。 纪寒川捂住脸,眼泪如泉涌,奔流在指尖。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顾珩北也听到自己长长的叹息,像是山洞里盘旋的风,无休无止回荡在胸腔里。 没有办法,哪怕有再多时光阻隔,哪怕有再多压力和迷雾横亘,只要看到这个人,他就无法抗拒。 再顺遂的人生里都会有死穴,顾珩北的死穴就是纪寒川,他认了。 同样的,再颠沛的命运里也都会有生门,纪寒川的生门就是顾珩北,托天之幸。 小叔叔,奥特曼为什么哭了?顾聿泽抱着顾珩北的脖子,小小声地问。 顾珩北递给纪寒川一包纸巾,然后抱着孩子背过身去看外面的天廖云阔,他指着那灿烂的咫手可摘的太阳对孩子解释:因为那是光之国,是奥特曼来到地球之前生活的地方。 分卷(86) 那奥特曼是想家了吗?他要回去吗?孩子瘪着嘴,担心了。 顾珩北笑道:不,奥特曼是高兴他来到了地球,认识了很多好朋友,比如说顾聿泽。 孩子一下子又高兴起来:那奥特曼会留在地球不走了吗? 对啊,所以小泽以后要和奥特曼好好相处。 那当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顾珩北推开房门,黑暗如同无声的河流奔涌过来。 阳台的拉门横亘在中间,顾珩北隔着透明的玻璃静静看着纪寒川。 冷涔涔的月光下,纪寒川靠在躺椅上,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了许久,目光沉静如一潭湖水,倒映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光亮。 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境,梦里种种惊心动魄波云诡谲,如今醒转过来,竟一时分不清经年遽痛和身畔得而复失的温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 仿佛察觉到被注视,纪寒川抬起头,他想要起身,顾珩北却对他做了个静止的手势,让他不用动。 顾珩北背抵着门,坐在地毯上。 纪寒川走过去,背靠着门板的另一边,也席地而坐。 他们背靠着背,心脏的位置也巧妙得贴合在一起,隔着剔透如冰晶的长窗玻璃震动着相同的频率。 外面马路上车辆呼啸,炽亮的灯柱投射在天花板上,像是粼粼水波里一闪而过的游鱼,须臾间就消失不见。 玻璃门上被轻轻敲了一下,顾珩北嗯?了一声。 纪寒川张了张口,沙哑肿痛的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 顾珩北偏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 纪寒川屈指在玻璃上又轻叩一下,是。 为什么,一句追问没有,一个解释不要,甚至连一点为难都没有。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面对一切疏远和责难,哪怕终其一生都不能得到谅解。 顾珩北轻笑出声:当然是为了先发制人,站在道德和感情的高地上把你干趴先! 纪寒川怔住,继而眼眶迅速刺痛灼热湿润了起来。 熟悉的顾氏开场白,戏谑而不正经,只为让你放下一切顾虑和屏障。 你做的这些蠢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让我想想啊,狗血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顾珩北特别认真地回想着那些烂俗的情节,我应该把你从我家里赶出去,然后不论下雨下雪下冰雹,你都得在楼下站着,发烧到四十度,无论我去哪里,你都跟着,我去医院你跟着,我回大院你也跟着我该准备一箩筐恶毒诛心的话,我还会动手,你当然不滚,你会给我送一日三餐,准备礼物,用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屁正事不做,随时等着被董事会弹劾和濒临破产,而我呢,就会说滚蛋,别让我看见你,死远点傻逼 顾珩北把自己说得直乐,也把纪寒川说得直愣。 这像是你跟我都能做出来的事,这也才是正常的套路剧本,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大快人心,话题度饱满收视率刚硬然后你被逼到没办法,这时候医院里顶好来个医闹,让你能替我挨个一刀子,那刀子上再带点hiv病毒就更热闹,或者我在路上停车都要跟人打个你死我活然后你出场英雄救英雄,也许再用个狠点的苦肉计,你找几个人来绑架我什么的 不会,纪寒川终于嘶哑地开口,我不会 不玩儿这么狠的?顾珩北唏嘘,那你真是弱爆了!所以你打算只玩持久战,就黏着我缠着我? 纪寒川被戳中,惊疑不定,哑口难言。 我多了解你啊,顾珩北长长一叹,又自嘲地笑了,我也太了解我自己了我狠得下心,我也会心软,我这个人半辈子桀骜,但对你,总有那么点无可奈何,折腾到最后,两个人都再去掉半条命时间哗啦啦的,水一样得淌过去,我们彼此折磨,都不好过 顾珩北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讽谁:你当我是傻逼么? 千头万绪,问题都有根本,顾珩北只需要在和与散间先做出选择,其他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可以暂时忽略。 既然选好了结局,那就别瞎折腾,弄到最后血流了一地,疼的都是自己。 顾珩北牛逼哄哄地敲了下玻璃: 就问你服不服?四爷这智商和情商。 纪寒川曲起双腿,滚烫的脸埋进膝盖里,区区一个字低微嘶哑得犹如在粗粝的砂纸上狠狠滚过:服。 其实那些全都是虚的,全是屁话,逗你玩儿呢 顾珩北的声音忽然变得特别沉缓,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海,越下沉越缓慢。 所有的一切就是那么简单,我发现你心里有我,就这么简单,我心里还有你,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当初追你,九十九步我都走完了,一百步我都走完了,现在走第一百零一步,又有什么大不了,我顾珩北从来不怕走得比你多一点你知道的。 高大的身躯佝偻在门板的一角,纪寒川胸腔内的心脏擂鼓奔雷一般横冲直撞几欲要裂胸而出。 但仔细想一想,顾珩北又笑了,笑得酸苦难言,我似乎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情深,更多的,不过是自我感动。很多误会原本是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开的我可以问你密码为什么改掉了,新密码是什么,但我没有;我也可以像其他情侣一样翻查你的手机甚至跟踪你,但我不屑;我昨天才查到你在疗养院住院期间订过三次回京都的机票,你刚摘掉一颗肾就想回京都,是赶死么?这些事我如果四年前查,结果又会不一样 但我没查啊顾珩北喉头发紧,我那时候为什么不查呢?因为我的自尊和骄傲。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需要我用这种方式来验证,那是对我自己的轻贱我放不下那个身段,我那时候也想,你爱留不留,留不住的终归留不住 顾珩北捂住脸。 感情是需要双向经营的,他一味苛责纪寒川,但其实两个人走到一个如此不堪的地步,那不会是一个人的责任。 顾珩北习惯了强势和主动,习惯了纪寒川在他面前的千依百顺,习惯了一个不乐意就等着纪寒川绕着他团团转,当这个习惯的态势被打破,顾珩北最先想的不是这个男人发生什么变故了,而是这个男人对他感情淡薄了。 他自诩情深,却抵不过人心幽微。 顾珩北的发音终于变得困难,他的嗓子像是在沙漠千里跋涉后那般干涩炽热: 我想,如果那个时候咱们两个换过来,我爷爷换成你爷爷我不是说你爷爷对你不重要,但如果我答应了和你回去却一再推脱,你应该直接就飞回a国找我来了对不对? 如果顾珩北那个时候抽出十个小时返回a国,他就会看到纪寒川躺在手术台上,躺在icu监护室里,他就会看到纪寒川三次试图离开疗养院但是被强行阻止,满身鲜血淋漓,直到人事不知。 顾珩北直到现在才知道,纪寒川一次次在电话里说你等我,我会回去的,很快的,顾珩北,我一定会回去的这些话是真的,纪寒川没有骗他,纪寒川尽过全力了。 但你真的没有办法让一个刚摘过肾又并发炎症的人爬回京都去。 而那时候的顾珩北听着纪寒川嘶哑疲惫的声音,只以为他在敷衍自己,只以为他是倦怠了 纪寒川眼前模糊一片,他张开嘴咬住自己的手背,心口撕拧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甚至觉得这才是顾珩北对他最大的惩罚。 顾珩北的温柔宽容才是最锋利的一把刀,纪寒川的愧疚和遗憾是缠绕着刀刃的毒,它们深深切割进他的肺腑里,绞杀得他生死不能。 最重要的是啊,顾珩北缓缓地闭上眼,灼热湿意在眼眶里慢慢渗透,他复又睁开,眨去那满眶的水意,轻声笑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好,你真的很好,好到后来分开,我是千般万般的不甘心啊。 岂止是不甘心,那是咬牙切齿,恨入骨髓。 分开之后顾珩北没有办法喜欢上别人,那是因为他经历过最好的。 在和钟烬长谈的最后,钟烬还是不解:为什么你非得他不可? 顾珩北想了很久,然后给出一个很长的回答。 如果有一个人,为你生生扭转性取向。 如果有一个人,为你连创伤性性障碍都能不药自愈。 如果有一个人,每天都会为你准备一支蓝黑水笔十二年没间断。 如果有一个人,把你的手看得比他的命更重要。 如果有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打了四个小时冰,把他自己冻成了一座冰雕,只为了让你洗个热水澡。 如果有一个人,整整七年如一日关心你吃喝拉撒睡 顾珩北反问,以上这些但凡有人能做到一样,你会感动吗? 钟烬一直淡然冷肃的脸终于因震惊而愀然开裂。 顾珩北望向窗外终于破空而出的朝阳,对钟烬笑道: 纪寒川,他全做到了。钟哥,这么一个男人,他只是做错了一件事,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让他死? 我又怎么能,不非他不可? 纪寒川? 嗯这一声嗯里全是哭腔。 我明年就三十岁了,年轻的日子剩不了多少了,方婷有一句话说得对,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比不在一起更好,那就够了,我现在只问你一句,顾珩北仰起头,后脑贴住门板,发出轻微的一声咚,他问,四年前的事,还会再发生么? 纪寒川松开手背,腥咸的血液在口齿间疯狂蔓延,血沫咽进喉管里像高浓度的硫酸滑落:不会 你把我推开的那个理由已经不存在了么? 纪寒川重重点了下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珩北看不到,才拼命又挤出一个嗯字来。 这四年,你过得好么? 不好。哑透了的两个字,支离破碎。 有多不好,你说出来,顾珩北语音带笑,笑里含泪,再一次用他的顾氏风格调侃道,说出来让我好受一点。 顾珩北纪寒川泣不成声。 有多不好?太不好了。 没有你,怎么会好。 顾珩北纪寒川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热水冲刷,每一个字吐出来都带着沁血的热息和疼痛,我很想你 第82章 天光清寂,月色深浓,淡薄的光华流泻一室。 顾珩北把纪寒川的头小心翼翼顺着臂弯放到枕头上,月光在他轮廓深刻的面庞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银辉,显得柔和而脆弱。 他们在床上依偎着坐了很久,其实没有说很多的话,纪寒川的病痛跟着他的记忆一起恢复过来。 动过大手术的人难免伤到根本,纪寒川术后恢复得并不好,昏迷的一个月全靠营养针吊着,醒来后更是神志不清备受折磨,好容易到顾珩北身边好吃好睡了两天,又接连大悲大恸大惊大喜。 前一晚他穿着一身薄衫在零下十度的外头冻了大半夜,白天全靠一股气撑着,晚上情绪轰然破闸,宣泄过后人彻底瘫软了下去,疲惫、无力和疼痛浸透进每一寸骨头缝里。 顾珩北给纪寒川量了体温,喂他吃了几颗药,然后躺到他旁边,手指盖住他湿|漉漉的眼睛:你睡,我陪着你。 纪寒川拿下顾珩北的手,刚喝过水的嘴唇有一点潮润,贴住顾珩北的掌缘,很小心地用牙齿轻咬着。 被泪水涤洗过的眼睛又红又肿又清澈,像是在暴风雨里被蹂|躏得凄惨的猫咪,终于回到了主人的怀抱里,满是委屈和依恋。 顾珩北的心脏在这样的目光里像是被一根细细的丝线缠吊着,每跳动一下就被勒得生疼。 他亲吻纪寒川的眼皮,声音柔似温热的水流缓缓地淌:把身体养好,养越帅越好,越帅我就越喜欢你。 纪寒川像是想起了什么,水润的大眼睛倏地一闭,他把顾珩北整只手都盖在了自己脸上,然后抬高一只手臂指了指窗户的位置。 顾珩北了然失笑,这家伙,大概是想起来顾聿泽的童言童语,以为自己现在的模样是个丑丑的光头强呢。 不过顾珩北还是下床去把敞开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过半丝光线进来。 房间里涨满了深水般浓稠的黑暗,顾珩北摸黑回到床畔躺下来,纪寒川翻身紧紧抱住他,因为过分消瘦而显得略微冷硬的脸颊贴在顾珩北的颈间眷恋地磨蹭,温热的鼻息浅浅喷拂,拂得顾珩北的心湖里一片潮汐起伏,涟漪阵阵。 潮湿的酸涩漫上眼眶和鼻腔,顾珩北微微闭了下眼。 他的纪寒川啊,辗转过千山万里,颠沛过世间流离,领略过绝世风光的纪寒川,其实还是那个一到深夜里,就会钻进他怀里哼哼唧唧的少年郎。 人之一念,天地玄黄。 数十个小时之前顾珩北还觉得一切和这个人的纠葛令他厌恶烦躁疲惫不堪,但此时此刻他只无比庆幸。 他不敢想象纪寒川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还经得住几日折腾,好好的一个人,原本哪里都好的一个人,不该被折磨成这样。 我以后会好好对你,顾珩北在心里默道。 顾珩北温暖柔软的指腹摩|挲过纪寒川的脸,耳朵和脖子上凉凉的皮肤,侧头亲了亲他的额角,再一次说:睡吧,我陪着你。 纪寒川摇了摇头,他想说他哪里睡得着,然而就在那寸息之间,他脚下蓦然一轻,整个人都漂浮在了半空。 眼前哪里还有京都的夜月如水,只有繁华巨大的异国都市车流如海奔涌在他的脚下。 万里苍穹一碧如洗,五月骄阳炙热明亮,纪寒川的心情却阴霾得像要下雨。 分卷(87) 汽车奔驰在宽广平坦的大道上,纪寒川嘟着嘴坐在副驾上嘟嘟囔囔:为什么不让跟家里联系呢?不是签了保密协议吗?你们是去搞生|化武器么?还是去研究人类长生不老?一去就是六个月,那我怎么知道你安不安全呢?万一你生病了怎么办?万一你想我怎么办?有人给我们家属通风报信吗?这太不人性化了啊! 顾珩北握着方向盘也是满脸无奈。 老板这个任务来得非常突然,前一晚十点下达通知,今早九点就得飞,当然如此绝密的项目也不可能给他们很长时间准备。 昨晚顾珩北接到通知,纪寒川就炸了,他缠了顾珩北一夜不说,第二天起来神经还不知道搭错到哪里了。 纪寒川满脑子的阴谋论,一路上都在神叨叨 他一会怕顾珩北一个外国人进了cshl掌握到什么不得了的机密被cia灭口了,一会又担心顾珩北参与了什么颠覆世界的基因改造然后病毒泄露引起变异把他家顾珩北变了丧尸了。 说到最后纪寒川已经哭丧着脸:顾珩北,你要是变成丧尸还能认识我吗? 顾珩北空出一只手敲上纪寒川脑壳:放心,我变了丧尸只把你吃进肚子里去!别的活人我谁都不啃! 那一言为定,纪寒川抱住顾珩北的手咬住,大眼睛望着顾珩北,水汪汪的,满是不舍,说好了哦,不能不认得我! 顾珩北被这小子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又酸又软。 不怪纪寒川,他们两个从认识后就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那是真正与世隔绝,不能打电话不能视频,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还好不好,那真是有得煎熬。 眼看机场的航向楼已经近在眼前,纪寒川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动,人在特别焦虑和紧张的时候都会有三急,他说: 顾珩北,我要上厕所,你先找厕所停下来吧? 顾珩北知道不能由着他这么任性:到机场再上。 顾珩北,纪寒川泫然欲泣,你怎么一点没有舍不得我呢? 顾珩北目视前方踩足油门,进入机场的地下停车库,取卡,往前一路开着,寻到空车位,刹车,熄火。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纪寒川还瘪着嘴哀怨着,顾珩北已经一把攥住他的领子把他从副驾拖过来,狠狠堵住他的嘴唇。 纪寒川开始的时候还故意抿紧嘴唇,顾珩北轻笑了一声:不给我亲啊?就剩二十分钟了哦。 纪寒川偏过头,小蒲扇似的睫毛委屈地往下阖着:我不喜欢吻别。 顾珩北故作失望地放开他:那就算了嘶! 虽然座椅后背是皮质的,但后脑被冷不丁重重压在椅背上的瞬间还是让顾珩北眼前晕眩了一下,那个说着不喜欢吻别的人像只末世里刚变了异的丧尸初初体会到新鲜血肉的滋味,抱着顾珩北的脸猛啃。 玻璃上没有贴膜,窗外随时有人走过,远远近近的不时有锁车开车的声音传来,但他们两个都不在乎。 在国外生活多年的最大好处是他们早就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在任何一个地方亲近接歾。 逼仄的车厢里唇齿相交的襦湿声,急促凌乱的呼吸声和怦然鼓动的心跳声,交织了深沉嗳眛的送行的乐章。 宝贝儿,顾珩北的手心在纪寒川的脊背用力按抚,一下一下,他在两人相贴的唇缝里含糊而温柔地笑哄,半年是有点久,我也舍不得你啊,但去完这半年我就自由了,等我再回来我们就不用这样分开了。 纪寒川埋首在他的颈项里,低低地嗯。 我走了以后,你好好吃饭睡觉工作,要乖乖的。 我一直都很乖啊。 应酬可以,但不能喝醉。 我不喝。 要是实在想我,嗯 纪寒川抬起清澈的眼睛看顾珩北,好奇他会说出什么来。 顾珩北坏笑着贴在纪寒川耳边叽咕了几句。 纪寒川耳根子瞬间红透,又把脸埋进顾珩北怀里:我才不 让我多看你一会,顾珩北捧起纪寒川的脸,拇指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按出两个小小的凹,笑道,你小时候瘦瘦的脸上没半两肉,这两年倒是养出点婴儿肥了,保持住,等我回来不能看到你瘦下去,知道吗? 纪寒川不满地扭着脸:不是婴儿肥,是最近你天天夜里吃那些高热量的东西,点那么多你又吃不完剩下的全给我,我运动消耗的赶不上你给我塞的卡路里,带得我都胖了,讨厌么。 那我现在走了没人给你塞垃圾食品了你是不是该高兴啊? 不高兴,你在我不怕吃胖,纪寒川抱着顾珩北直蹭蹭,只要你在,我就是胖了猪都没关系,反正你要我么。 顾珩北被蹭得心里直发软,他扫了眼腕表,又争夺着最后几十秒狠狠亲了亲他的大宝贝: 你就是胖了猪我也要你,我要是变成丧尸也只咬你。 纪寒川的声音低低的,是真的有些难过:你也要好好的。 嗯,我好好的。 乖乖的。 乖着呢。 你不要太想我,你的工作要是想我会有危险。 每天就睡觉和打手.槍的时候想你。 顾珩北过安检的时候习惯性地回头想最后看纪寒川一眼,纪寒川却正在对他招手,手心向下,四个手指弯啊弯,好像招猫似的。 顾珩北好笑地走过去,他刚想开口问纪寒川还想要干什么,身体忽然一个前倾被纪寒川拉住衣领,顾珩北还以为纪寒川是最后想再亲自己一下,却听得咯嘣一声,纪寒川把他白衬衣最上面一个扣子给扯下来了。 顾珩北心说我的川哥你是想在这里扒了我让我走不了么?这是不是有点过分刺|激了? 纪寒川扯完顾珩北的扣子又扯自己的,同样是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他把自己蓝色的扣子扯下来放进顾珩北手里,然后捏着属于顾珩北的那枚白色扣子晃了晃,笑得一脸孩子气: 等你回来那天我们再交换! 安检处人来人往尘嚣四起,顾珩北看着近在咫尺的纪寒川飞扬的眉眼和灿烂的笑脸,心里像是有滚烫的液体狠狠奔流过。 顾珩北勾住纪寒川的脖子用力吻他。 有那么一刻,顾珩北真想去他妈的一切,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跟纪寒川分开。 乖乖等我回来。 顾珩北说完一句话落荒而走,他的眼睛全红了。 纪寒川站在机场大厅里,明亮的玻璃倒映着他的身影,笔直如树,沉静而落寞。 直到听到广播里播报顾珩北的航班已起飞纪寒川才慢慢往外面走,蓝白色的飞机从他的头顶轰隆飞过,他高举起手用力摆动,好像顾珩北能在飞机上看见他似的。 再见顾珩北,我等你回来。纪寒川小声地说。 回公司的路上纪寒川自己开车,金灿灿的太阳照耀着黑色的车身,反射出锐利炫目的光,纪寒川看着车内镜里的自己,眼里柔情荡漾的涟漪正在缓缓逸散。 normou在a国的分公司占据了某个著名写字楼的整整一层,纪寒川到达公司时所有股东都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他。 漆黑大理石长桌犹如楚河汉界,将金发碧眼和黄肤黑发两派人马阻隔得泾渭分明。 激烈的争吵声在宽阔的空间里不断回荡,让纪寒川想起京都的太湖华府附近的菜市场。 normou旗下有一款王牌软件叫做focusfollower,意为焦点跟随者,软件使用者通过自制视频进行新闻和娱乐等内容传播,从而获得平台酬劳和粉丝关注,focusfollower现在在全世界都很火爆,但它此刻正面临着a国议会的调查和对手的恶意并购,今天的股东会议就是讨论公司是否要将focusfollower单独出售给完全由a国资本控股的同类型公司。 股东里的金发碧眼派主张出售该产品,黄肤黑发派坚决发对。 纪寒川靠坐在椅背里,神情貌似专注地倾听着大家的争论,修长的手指间捏转着一颗小小的纽扣。 伊万卡一眼就发现那颗纽扣不是他自己的,因为纪寒川穿的是藏蓝色的衬衫,纽扣也是同系的。 伊万卡代表的是她的父亲威尔逊normou目前最大的股份持有人,但她并没有加入争论的行列,她只是懒懒地托着香腮,碧绿如翡翠般的眼睛看着主位上英俊而沉稳的年轻男人,眸光里有无法掩饰的热烈爱慕。 质感考究的衣饰勾勒着男人笔直挺拔的身形,藏蓝色衬得他皮肤尤其白净,即使在身材普遍高大面部轮廓普遍深邃的西方国家,纪寒川的外形依然分外出众,而他的身上又融合了东方男子独有的内敛温润的气质,在西方,媒体们称呼纪寒川是以一己之力拔高黄种人婚恋地位的男人。 会议结果一如既往,虽然金发碧眼队拥有绝对强势的人数和股份占比,但是纪寒川有一票否决权。 黄肤黑发组兴奋握拳,金发碧眼队脸色都不好看。 哼!发出冷笑声的是一个拥有褐色眼睛,长着鹰钩鼻的中年男人,他叫柯罗林,纪,如果a国政府直接封禁了focusfollower,那么我们不但在focusfollower项目上血本无归,整个normou的股价都会受到极大影响,到时候这个责任谁来背负? 纪寒川漆黑的眼眸看过去,淡淡道:我背。 柯罗林扬眉挑衅:可是你背得起吗?这笔损失是无法预估的! 纪寒川弯了下眼角:未来的损失确实无法预估,但你们如果继续拉着我坐在这里讨论这个永远不会更改结果的议题,我肯定没办法去做正事,也没办法保证到年底来装满你们的钱袋子。 纪,你何必如此固执?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股东语气比较和蔼,我们出售掉focusfollower,落袋为安,完全可以把资金投入到下一个项目上 纪寒川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亨利先生,我们华夏有句古话,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抱歉,我忘了您听不懂,这句话翻译起来有点麻烦,我水平有限,您可以求助下我们公司刚出的翻译软件咦? 纪寒川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他敲了敲桌子,示意正在做会议记录的秘书,你帮我记录下,我觉得这个场景可以用来给翻译软件设计广告,创意是不是很不错? 秘书一愣,然后重重点头。 黄肤黑发哄堂大笑起来,金发碧眼当然全都莫名其妙。 纪寒川微一摊手,继续不疾不徐道: 简单说来是这样的,我们卖掉focusfollower,下一个他们就会盯上我们的nm新闻,还有其他所有能赚钱的产品。狼,是不会因为吃饱了一顿就不再垂涎下一只羊的,我希望大家明白这个道理,不卖,normou尚有抗衡的余地,卖了,各位多年呕心沥血为normou所付出的一切,就都要为他人做嫁衣了。 散会时金发碧眼队好几个都怒气冲冲,柯罗林是d国裔,他毫不避讳地用d语和自己的同伴大声嚷道:这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为我们的董事会主席是黄种人,该死的! 柯罗林,徐进正好从自己座位走到纪寒川那边,他的选修语言就是d语,闻言很是不满道,你跟你们那个充满了种|族主义糟粕思想的縂統真是一丘之貉,你不要忘记,这个该死的黄种人在过去三年时间里帮你赚到了你过去四十年都没赚到的钱,现在他还没让你吐出去呢! 柯罗林的大鼻子瞬间红了了一根胡萝卜。 柯罗林先生,伊万卡微笑着说,请您向纪先生道歉,无论如何,以种|族偏见攻击他人都是可耻的。 柯罗林的脸青青白白,又是羞耻又是恼恨,他悻悻地丢下一句对不起,嘭地撞开玻璃门气势汹汹地走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纪寒川徐进和伊万卡。 真过分,伊万卡摇头,纪,你别在意。 我不在意。 纪寒川斜倚着会议桌,腰部抵在桌角,穿着西裤的两条长腿抻着笔直,简单散漫的一个模样,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正低头看手机,可惜的是这个会议时间还是过长,顾珩北落地后给他打过一个视频电话但他没能接到,现在顾珩北已经进了cshl,他们要整整半年无法联系了。 伊万卡仔细看他的神色:可是你看起来很难过。 纪寒川抿了下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因为我的男朋友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我了。 伊万卡惊讶:为什么?你们吵架了? 徐进扑哧笑出声:怎么可能?就是四角大楼被爆|炸,我们寒川和珩北也不会吵架的! 徐进的话让纪寒川的沮丧和懊恼都一扫而空,他唇边笑出一个小小的涡,举起拳头和徐进碰了下,然后就势勾住徐进的脖子: 今天我太难过了,他们都欺负我男朋友不在家,徐进,中午请我吃顿好的吧! 第83章 午饭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很有名的意式餐厅,纪寒川叉起一片白松露,煞有介事道:这东西在我们老家叫猪拱菌,猪用鼻子拱一拱就拱出来了,我们都是拿它来喂猪的! 伊万卡虽然听得懂华文,但是猪拱菌这么复杂的词汇她领略不了精髓,只是诧异地瞪大了她碧绿的眼眸:我的天!你的家乡太富有了,居然用白松露来喂猪! 徐进笑得快趴桌上去了:快闭嘴吧你个土包子,这是方圆十里最贵的一家餐厅,带你出来吃好东西就是糟蹋我银子!真不知道顾学长怎么受得了你的。 顾珩北也不喜欢吃这个,纪寒川一提起顾珩北就笑,他抬起右手遮住脸,故意对徐进小声说,他说这玩意就跟钻石一样收的智商税,吃起来一股大蒜味儿,他讨厌一切有刺鼻气味的东西。 徐进正捏着包好的白松露可丽饼往嘴边送,听到这句话气得把可丽饼整个塞进了纪寒川嘴里:你这张嘴也就配吃鸡蛋烙饼裹胡萝卜丝儿! 分卷(88) 纪寒川鼓着脸把可丽饼咽下去,冲着徐进哼了一声:等顾珩北回来,我要告诉他你也趁他不在欺负我! 徐进直翻白眼:你怎么没钻进学长箱子里跟他一块去cshl呢? 纪寒川转了转眼珠,不满道:你怎么没早点提醒我呢? 徐进做出一把刀插|到心口的绝望表情,只要提到顾珩北,纪寒川就退化回摇篮里。 你们两个可真是乐观,伊万卡看这两个男人还在若无其事地插科打诨,不由提醒道,这次事情比较棘手,小西林已经成功游说了国会,focusfollower很可能保不住。 纪寒川笑容微敛,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举起面前盛着柠檬水的玻璃杯,轻轻碰了下伊万卡的高脚酒杯,动作优雅得和与徐进笑闹时的顽皮判若两人:伊万卡,我非常感谢你在今天那种局面下依然支持我,站在你的立场,我知道那很不容易。 那么作为盟友,伊万卡轻啜一口杯中的霞多丽白葡萄酒,美丽的绿色眼眸轻轻流转,在明亮的灯光下流光溢彩,你是否该诚实地告知我你下一步的计划,你这么成竹在胸,应该早有了应对focusfollower被封禁的方案了吧? 纪寒川俊逸面容上的每一寸线条都像是用刀削斧裁出来的,沉吟的神态也非常迷人: 你应该知道,normou的产品被封禁并不是第一次,但是它依然存活下来了,而且越发壮大,有时候是我们的产品做错了,有时候是对我们封禁的行为本身是错的,但不管是哪里的错,我们失去的也只是一个产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如果focusfollower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做poierfollower 他耸了耸肩,微一摊手,露出跟西方人学来的那种礼节性微笑,对不对? 对什么?伊万卡只注意到纪寒川形状优美而色泽潮润的嘴唇一开一阖,还有他最后那个魅惑人心的微笑,她满心里只有这个男人实在太漂亮了,哪里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 伊万卡愣愣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徐进撇过头,掩饰脸上微微抽搐的扭曲。 伊万卡去了洗手间,徐进一言难尽地看向纪寒川:那个洋妞就这么相信了你一嘴的胡说八道? 不算胡说八道吧,纪寒川也忍不住笑了,最多是似是而非的废话。 如果我是她,就会反问你既然normou以前多次被封禁,为什么你还不吸取教训赶紧把focusfollower给卖出去,徐进苦笑着摇了摇头,咱们也是苦逼,社会|主义的铁拳和资本|主义的大棒,一个没少尝过。 纪寒川用叉子挑着面前盘子里的意面,神情专注得好似在数一叉子的意面到底有几根,声音却漫不经心的: 我们在华夏挨打是被自己爸爸抽鸡毛掸子,抽完了一视同仁,该分给我们的家业没少给过,可是现在a国人是拿打狗棒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他的话锋陡转,蓦然流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煞气,既然他们认为我们是华夏政府的狗,那我们就必须叫给他们听,咬给他们看,否则只能任人宰杀! 你这话的语气怎么那么像顾珩北?徐进问完这话差点抽自己一嘴巴。 果然纪寒川眨了下眼,无比得意:像就对了! 徐进哀嚎着一拱手:放过我吧,你的狗粮我真吃不下了! 纪寒川稍微收敛了点神色:哪怕不扯那些冠冕堂皇的家国大义只在商言商,normou的大本营在华夏,没这个基本盘,屁都没有! 你说得对,徐进点了一根烟,附和道,在公在私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把focusfollower的数据和平台让给小西林,外*部最近一直在为我们发声,爸爸也会保护我们的! 纪寒川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意面:伊万卡并不能理解我们的想法,但她知道我做的决定无可转圜,与其和我彻底闹掰,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哪怕focusfollower真封了,normou还在,我还活着呢她比她爸爸有远见得多。 我倒是觉得,徐进往紧闭的包厢门瞅了一眼,嘴角噙着一丝揶揄,她是对你有意思,才让你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今天会议之前,老威尔逊可是授意她来投反对票的。 纪寒川撩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扫了徐进一眼:你这有意思说的可真没意思。 徐进瞪起眼: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伊万卡想泡你,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那真不好意思,鄙人是个gay,兼且名草有主。说到这话纪寒川又笑了。 二十二岁的纪寒川,早就不是那个听到别人表白就六神无主浑身冒汗的小毛孩了,六七年的商场沉浮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这么多年男的女的白种的黄种的明的暗的对他示好的能从第五大道排到黄石公园,纪寒川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对不熟的人他就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像伊万卡这种工作里必须密切接触根本无法回避疏远的,他就三句不离男朋友。 现在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人信男人会执着专一,尤其是这么年轻英俊才华和财富兼备的极品男人。 纪寒川于此一道上的名声传着传着就变了样,一是说他外强中干,是个彻头彻尾的bottom,那方面不行的,一是说他家里那位悍跋无匹,但凡他有点行差踏错回家都要挨小皮鞭伺候的。 不过纪寒川不care,甚至乐见这种流言四处传播,用李楚的话说就是你要想在上流社会里混,就不能太格格不入,长得帅智商高手里有钱有技术背后有资本,你还做出一副洁身自好冰清玉洁的禁|欲样子,是要做圣父给大家膜拜么? 然而只有纪寒川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谁把纪寒川当个圣父小白花,谁才是真的瞎了眼,纪寒川跟威尔逊这种叱咤华尔街半个世纪的老狐狸打了多年交道至今还把normou牢牢控制在手里,没点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是不可能的。 你啊,徐进夹着烟的手指着纪寒川的脸调笑道,在京都拐跑了顾家的太子爷,来了a国又迷得威尔逊家的长公主团团转,统一东方和西方、男人和女人的审美,简直是个妖孽! 去你的,纪寒川先是失笑,忽而面色一凛,这些话以后不要在顾珩北面前讲。 废话,你当我傻么。 徐进把长长的一截烟灰磕进烟灰缸里,在袅袅的烟雾里半眯起眼:一开始我们只是想创业,赚很多的钱,后来来了a国,钱是赚到了,却一步一步的,也把自己走到了风口浪尖上,他看着桌面上精致华美的骨瓷餐具,有些恍惚地叹了口气,现在这局势,比之我们当年在京都时候的情况还要糟,至少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自由的,现在进退都由不得我们自己了,有时候想想,何苦来哉! 纪寒川漆黑浓密的眼睫末梢高高挑起,竟是有点鼓动的意味:你不觉得,这是我们的荣幸吗? 徐进不解地望向他。 时代在我们的肩上,纪寒川一只手掌重重拍在徐进的肩上,眉目里飞扬肆意,甚至有种狼烟裹身的豪气,他的声音极富磁性,每个字都重若千钧,钱赚到多少算够呢?我们早就不缺了。不是谁都有资格站在世界上最大两个国家的棋盘之上,兄弟,你要相信,我们在创造历史。 你说得对!徐进顿时豪情满怀,好男儿行走一世,当青史留名!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纪寒川收回手,微垂眼睑,瞳底深处闪烁着粼粼波光,面对自己最好的兄弟毫不讳言,京都有人在看着我,我要向他们证明,顾珩北的选择是对的。 徐进大为动容:你 你放心,纪寒川抬起头,淡绯色的嘴角弯着,笑得狡黠而自负,我不会为我一个人的沽名钓誉连累大家的,你别看这次国会擂鼓敲得震天响,我们手里还是有很多牌可打,哪怕拖他到 蹬蹬蹬蹬 急促的高跟鞋音一路传来,伊万卡推门而入,神色慌张地打断了纪寒川的话:纪,我刚刚得到消息,国会不但要封禁focusfollower,cia还要对你本人发起调查! 纪寒川被cia带走的消息,像是5000吨tnt的沙|皇炸|弹直接引|爆,把东西两岸都炸了个沸反盈天。 a国的縂統府声称纪寒川是华夏派遣在a国的间|谍,他经营的normou科技公司涉嫌危害a国国家安全,华夏的外*部则表示縂統府的声明是欲加之罪,严厉谴责并敦促cia释放无辜商人纪寒川。 新闻铺天盖地,从东到西,从政|府到民间,亿万张喉舌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有意思的是,华夏网民当然一边倒支持纪寒川,而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除了部分民|粹主义和种|族主义者,大多的a国网民也支持纪寒川,他们完全不觉得ff有侵害他们的利益或者危害国家利益,那只是一个视频软件而已,又不是核|弹。 纪宁生当然也得到了消息。 湎北那件事之后纪寒川给纪宁生办了个工作签让他也来了a国,纪宁生十岁前都是在a国长大,语言本来就不成问题,他在normou里做了一段时间的助理,纪寒川开始发现他哥不对劲。 纪宁生在外人面前都很正常,只除了情绪容易激动,但他的激动不是针对他人,而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纪寒川第一次发现纪宁生手臂上一道道的伤痕还以为又有谁欺负他哥了,再三逼问之下他才发现纪宁生有严重的自毁倾向。 纪寒川想把纪宁生送去看医生,但纪宁生非常抗拒,纪寒川只能让他留在家里静养,又请了一个护理专门陪伴他。 顾珩北后来有算过,纪宁生在短短的两三年里至少换过十个护理,每个都做不长久。 纪宁生就爱缠着他弟弟,好几回纪寒川和顾珩北浓情蜜意着呢都被他哥一个电话给叫走,这情形简直像宫斗剧里的妃子掐着点把皇帝从别的女人床上拉下来。 顾珩北原本还琢磨过纪宁生是不是对纪寒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后来发现纪宁生就是个走火入魔的弟控,感情特单纯特纯粹,顾珩北就随他去了。 直到纪苗苗出来留学,纪寒川兄妹三不五时去陪他,纪宁生的境况在这半年里才慢慢好转起来。 如今纪寒川被cia抓走,纪宁生直接去了半条命。 只是协助调查,不会有危险,也没人会打他,事情查清楚了就会放出来。徐进头疼得一直跟纪宁生解释。 然而纪宁生自从得到消息后就仿佛痴傻了一般,呆滞的眼珠瞪着天花板,浅色的瞳孔里面空空洞洞,幽灵似的渗人,他神经质似的,反反复复地呓语着:cia是会殺人的,我弟弟要死了他也要死了 二哥,纪苗苗被吓得不行,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你别这样 徐进也是心力憔悴,他要照顾纪家兄妹,还要安抚公司股东,他一边发动所有在a国的人脉捞纪寒川,一边和国内的李楚联系,让李楚向京都求援。 徐进心知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斗争,而是涉及到更高层次的力量博弈,纪寒川被带走前让他稳住阵脚,说cia只是在恫吓,纪寒川自己不怕徐进怕啊,徐进根本不敢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赌字上。 纪寒川被带走三天,纪宁生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媒体上各种说法甚嚣尘上,徐进烧出去大把大把的钱,却始终得不到确切的回音。 直到第四天,伊万卡上门了。 威尔逊家族在a国无疑具有至高的地位,这几年低调行事不过是因为现任縂統来自于另一党|派,但真正要做点什么,比如捞出纪寒川,还是轻而易举的。 伊万卡带来了堪称一劳永逸的完美方案,既能救出纪寒川,又能彻底保全normou纪寒川和她结婚,成为威尔逊家族的人。 这不可能,徐进斩钉截铁道,寒川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纪宁生像是抱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求伊万卡,我是他哥哥,你让我见他,我一定劝他同意! 纪寒川当然没同意,兄弟两个甚至在cia的探看室里大吵了起来。 但是纪寒川最终还是出来了。 尽管许多势力都在这个过程中进行了谈判和博弈,但是最后起关键作用的人,是穆南城。 在此之前纪寒川和穆南城除了同是华夏人全无半点交集,所以穆南城亲自在cia门口接他时纪寒川完全莫名其妙。 那会纪宁生也坐在车里。 纪寒川进入后座后,副驾上的穆南城回过头来,这个年轻而极富气势的男人目光平静幽深如墨潭,低沉淡然的语气炸雷似的惊心动魄:沈宁生,韩雪落,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汽车风驰电掣在崎岖险峻的盘坡公路上。 纪寒川靠着座椅后背十指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奋力虬结,仿佛随时都能突破那薄薄的一层表皮迸发出来。 对面不时逆向而来的汽车闪光灯水流一般冲刷过他紧绷得发青的侧脸,颊边的骨骼狠狠凸起,他的眼睛在暗黑的车厢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变色,幽幽到几近泛蓝,像是暴风雨下宁静的深海,所有的贲张涌动都隐藏在海面之下,紧抿成一线的嘴唇在轻微颤栗。 而坐在旁边的纪宁生表情比纪寒川还要奇异,纪宁生捂着嘴,眼睛里点燃着冷火般的光芒,他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额头眉角的褶皱扭曲成狰狞的曲线,他之所以捂着嘴,是害怕自己一旦开口,嘭嘭剧跳的心脏就直接从嘴里喷出来。 汽车停在一栋年代久远灰蓝交加的建筑面前,车门一开,纪寒川双腿着地,有好几秒的时间居然都抬不起来。 穆南城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却第一个跨进建筑的小门,他的声音依然平稳,沉而有力:跟我进来吧。 雪白的长廊一望无际,一格一格在纪寒川的视野里渐渐倒退,直到前方出现一面米色的木门,纪寒川蓦然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飞奔过去。 房门被轻轻推开,炫目的光亮迎面而来,像是昭示着一个巨大的梦境,只要一个弹指的响动就能把梦打碎。 纪寒川摒住呼吸,血红的眸光颤抖地盯住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 女人坐在轮椅上,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几乎要垂到了地上,她听到了动静,正在用双手拨动着轮椅的轮子,慢慢转身。 分卷(89) 在看清彼此面容的那一瞬间,他们同时浑身剧震。 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满溢出泪水,纪寒川的脚下恍如被万千藤蔓缠绕住,走进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锋利的刀尖之上。 纪寒川走到女人面前,缓缓,缓缓地跪了下去。 一声沙哑的呼唤从灼烫的喉咙里,含血带肉地吐出来: 妈妈 第84章 妈妈连绵不绝的抽泣在夜深人静的房间里一声声盘旋,终于将睡着不久的顾珩北再次惊醒。 寒川,顾珩北触手摸去,像是碰到了一个滚烫的火炉,烫得他悚然一惊,顾珩北迅速拧亮床头灯,纪寒川! 纪寒川的身体紧紧蜷缩着,他紧皱眉头,豆大的汗粒布满潮|红的脸,牙齿死死咬着青白干燥的嘴唇,唇缝里挤出支离破碎的呓语。 紧绷了四年的身体和精神如积蓄多年的堤坝一朝开闸,所有的疾病和疼痛如滚滚洪水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我靠,凌晨三点钟燃瘫在2603病房的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我说你就算看他不顺眼要折腾,能不能等他恢复点再动手,他现在人又傻体又虚,你整治起来也没意思啊 因为钟燃离太湖华府住得最近,顾珩北一个人没法把烧得不省人事的纪寒川弄来医院,只能一事不烦二主,在这天寒地冻的深夜里把钟燃从暖洋洋的被窝里召唤出来当护工。 顾珩北站在病床旁边,看着护士贾源在给纪寒川扎针,神情专注而淡然,对钟燃的吐槽也没什么反应。 护士轻手轻脚地收针离开,顾珩北坐在床头,轻轻抚摸过纪寒川褪下潮|红,却依然浓眉紧蹙的脸。 病房里安静极了,仿佛连点滴液滴落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顾珩北看了纪寒川好一会,才把点滴的速度调慢,然后走到沙发边轻推了下已经昏昏欲睡的钟燃,他低声说:你在这里帮我看着,点滴打完了换下一袋,如果他醒了就给我打电话。 钟燃迷瞪瞪直溜了眼:你要干嘛去? 我有点事办。 钟燃不可置信瞪向墙壁上的挂钟:你知道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顾珩北站起身,他进病房的时候解开了大衣的扣子,现在正一颗一颗再度扣上,动作俐落,语速很快,我知道这不是个好时间,但我一秒都不能等。 不是,钟燃不能理解,什么事啊这么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的事。 顾珩北个头高,像这样拔直了身体背光站着,一抬手似乎就能碰到天花板,他的脸庞五官都隐没在阴影里,唯有手指上的皮肤清冷苍白,有种说不上来的冷锐寒意。 钟燃看着顾珩北张了张口,最后挫败地搓了搓脸:败给你了,早去早回。 深冬寒夜的京都大道上依然灯火通明,一辆又一辆的汽车闪烁着大灯呼啸而过,映出一张大理石板紧绷而冷硬的面庞。 顾珩北掌着方向盘,压抑到极致的瞳孔一丝不苟望着前方,脑子里却正在将无数急速闪掠的音频画面一一捕捉固定拆解,他像是要最后再确认一般,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机。 他的邮箱里躺着长长的一封邮件,二十三年发生在遥远大洋彼岸某个荒无人迹山野间的车祸爆|炸案的信息在半个多个小时前完整详尽地呈现在他面前。 钟烬是在前一晚十一点多发来的邮件,但那时候顾珩北正和纪寒川一道睡着了,钟燃开车陪着他送纪寒川来医院的路上顾珩北看完了所有的资料。 两名遇难者的名字如雷贯耳,ja和suelin,顾珩北甚至拜读过这对夫妇的遗作。 徘徊在他心底多时的种种猜测如水底零碎的阴影,终于连成丝丝入扣的线索,冰凉清晰地浮出水面。 ja和suelin,韩杰和林素,a国国宝级生物科学家,二十三年前因为向敌国出售研究成品,被cia以叛国罪逮捕,羁押的过程中数辆汽车连环碰撞,最后爆炸,所有cia探员连同韩氏夫妇无一生还。 这桩案子当年震惊世界,其中内情至今还未完全解密。 十二年前顾珩北刚得知纪寒川的真实姓名时曾好奇地在网上查过,但那件事情并没有在二十三年前的互联网上留下痕迹,顾珩北只以为是彼时的网络传媒还不发达,却没想过那是被人为抹去了。 我的养母告诉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本名,但是我要告诉你。纪寒川天真的话音言犹在耳,顾珩北狠狠闭了下刺痛的眼睛。 这么重要的一个名字,连纪宁生那样精神几乎已经变成神经的人死都不肯咬出来的名字,纪寒川当年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给他听。 顾珩北再一次敲开徐进家的门。 徐进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后吓得脸都白了:珩北?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不是寒川他 纪宁生呢?顾珩北问。 纪哥睡着呢,你这是 顾珩北?纪宁生打开房门,他一向浅觉,顾珩北敲门的时候他比徐进醒得还早,纪宁生满脸戒惕,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顾珩北平静地看他:找你聊聊。 你们就在这聊吧,这里隔音很好。 徐进打着呵欠把顾珩北和纪宁生带进了书房里,然后他晃晃悠悠地打开门边的一个柜子取出茶叶。 你别忙了,我坐不了多久,不喝茶,顾珩北舔了下发涩的牙根,有烟就行。 那、那你徐进在顾珩北面前放了包烟和一个火机,他瞄了一眼裹着一条长长的披肩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纪宁生。 顾珩北一哂:你放心,我就是来问他几句话,绝对不会再动手。 哦,徐进这才慢慢挪动步子,走到门口他还不放心地回头,有话好好说,有事叫我啊。 顾珩北比了个ok的手势,看上去确实很轻松很友好。 咔哒,徐进的关门声像一根小小的针刺戳到纪宁生,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更紧地裹住身上的披肩。 纪宁生没有看向顾珩北,只是机械而木然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问我也没用。 徐进的房子在之前久无人住,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返潮味道,中央空调在头顶嗡嗡地响着。 茶几上什么东西都有,书和杂志散散地落着,骨瓷的茶壶和茶杯放在一个托盘上,高脚的水晶果盘里几颗干瘪的苹果也不知放了多久没人吃,水果刀丢在一旁,暗黄色的刀鞘只裹住一半刀身,另半刀片冷光涔涔再旁边就是徐进放的烟和火机。 顾珩北刚拿起烟衔在嘴里,听到纪宁生的话他把烟又扔了回去,他没忘记纪宁生这张嘴比蚌壳还难撬。 但顾珩北今天是一定要把他的嘴给撬开的。 顾珩北靠到沙发椅背上看着纪宁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打量研判。 平心而论,如果纪宁生换任何一种方式出现在顾珩北的生命里,顾珩北这种天生的gay都会对纪宁生有很好的观感,纪宁生确实长得很漂亮,他已经三十多岁了,然而岁月却好似没能在他身上留下糟践的痕迹,他的头发依然浓密柔软,在灯下散发着亚麻色的光泽,皮肤白得通透,五官是那种圆润的,近乎幼态般的柔美。 如果不是纪宁生一味偏执,就凭这张精致绝伦雌雄难辨的脸也能引来爱慕无数,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过得很精彩。 其实就算他们彼此相看两厌一见就掐的那些时间里,顾珩北也不是没为纪宁生考虑过出路,他甚至觉得纪宁生既然那么缺乏安全感和自尊感,不如在normou旗下的视频网站里当个主播,纪寒川就算不动用后台关系只砸点小钱都能让纪宁生混个风生水起。 不用大红大紫,只要有一些人关注他喜爱他,他都不会再那么卑怯懦弱又歇斯底里。 但只要是从顾珩北嘴里说出的话,纪宁生就坚决反对,哪怕那些话是为他好。 顾珩北真他妈纳闷极了,他觉得纪宁生真就是天生犯贱,贱到拿自己当武器,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捅,还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伤害别人。 要命的是纪宁生还赢了,至少他伤害到了纪寒川。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点燃毒蛇的引|线,顾珩北强行撑出来的所有心平气和轰然崩塌,原先准备好的委婉克制唰然瓦解。 顾珩北在一阵突奔猛蹿的心火里充满恶意地开口吐出三个字: 沈、宁、生。 咣! 顾珩北满意地看到纪宁生就像是一只被炽烈的火苗烧到了尾巴的猫猛然蹿跳起来撞上了大理石的茶几。 纪宁生充满惊恐地、不可置信地瞪着顾珩北:你、你叫我什么? 沈宁生,这个名字既出口,顾珩北接下来的话就都没有负担了,他后脑枕住沙发椅背,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他知道这个笑在惊弓之鸟般的纪宁生眼里挑衅到近乎残忍,就像当时纪宁生拿一段视频威胁自己去看纪寒川一样,你跟韩雪落的身世我都知道了。 如果说沈宁生三个字还只是一条带了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纪宁生身上,那韩雪落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十万伏闪电劈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纪宁生眼珠瞪得几乎要脱窗,他死死盯着顾珩北,急促地喘息,那是实实在在的震骇恐惧到了极点。 顾珩北意味难明地翘了下唇角:大太阳底下哪有什么新鲜事,只要有心,没什么查不出来的。 不可能纪宁生摇头,面色一阵青过一阵,青到最后整张脸都透出紫涨,像是下一刻就能窒息过去,你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个名字,世上知道的活人不该超过三个。 你当初算计我哥的时候很有种嘛,你威胁我的时候也很牛逼,怎么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想过你们兄弟俩还是戴罪之身?顾珩北修长的眼睫稍微垂敛了下,在眼睑下方扫出一个轻飘飘的弧度,那是赤裸裸的嘲讽,还有威胁,ja和suelin的儿子,叛国者的后代,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cia,你们的下场会是什么呢? 你敢!纪宁生猛然抬头,他凶狠地瞪住顾珩北,胸腔里不断发出拉风箱似的剧烈歂息,他在顾珩北面前要么卑怯要么狰狞,但此刻他的眼睛里发射出噬人的凶光,那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雪亮锋芒,杀气腾腾,像是要跟顾珩北拼命一般,顾珩北,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顾珩北好笑道,纪宁生,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只有一张利嘴,可我只要想,不出二十分钟,mss的人就会敲响外面的房门,来自a国的叛|国者后裔,不论你们还怀有什么目的,你们都必须无条件被引渡回a国 顾珩北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按住那里突突弹跳的青筋,他的声音控制得很好,无波无澜又无情,虽然早就21世纪了,人们发自内心地相信自由和民主,天真地认为祸不及家人子孙,但做惯了丧家之犬的你应该早就明白,重罪如叛|国 苍冷的手指在颈间悠然一划,顾珩北雪白的上下齿端合成一线,瞳孔深处里闪烁着阴霾而残忍的冷光,轻声落下一句,屠尽满门才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顾珩北一个又一个冰冷绝情的字像是淬了毒的钉子往纪宁生的脑子里楔,所有的血色都疯狂涌进了纪宁生的眼瞳里,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川 顾珩北啧笑了一声: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有多恨他吗? 顾珩北手掌微张遮在额头,像是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额角,嗓音凛然而冷酷:本来我只当我七年的时间喂了狗,但是现在我忽然发现所有的事情很不寻常,你到我哥身边,你弟弟到我身边,你们兄弟俩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住口纪宁生声音沙哑。 你偷拍下那些视频是早就想好有朝一日要拿来对付我们兄弟了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们顾家?纪寒川究竟想利用我做什么 我让你住口! 泛着泠泠寒光的刀片骤然横抵在顾珩北撑着额头的手腕上,冰凉尖锐的触感让顾珩北缓缓抬起了头。 纪宁生浑身发着抖,他握着水果刀的刀把,自己的手腕却震颤得如同痉挛。 你想干什么?顾珩北匪夷所思,他往背后的沙发靠进一寸,那把霍霍发抖的水果刀就远离了他的皮肤,你想用这东西来捅我? 顾珩北近乎怜悯地看着纪宁生:放下吧,这把刀除了能割破你细嫩的手指,它连你的腕动脉都割不断。 你纪宁生面若死灰,战栗的瞳孔几乎要从血红的眼眶里脱落出来,到底想怎么样 顾珩北换了个坐姿,侧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肘撑在靠背上抵住自己的脸颊,两条僵硬发麻的腿交叠在一起,另一只自然垂落的手搁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下:要么你一五一十告诉我,你们兄弟是怎么谋划利用我们俩兄弟,要么,我把你们交给cia,你们去跟cia讲故事。 顾珩北纪宁生终于被逼到了绝境里,他的上下牙关疯狂打战,发出尖利刺耳的咯咯声,你你不能这样,小川从来没有他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没有利用你 顾珩北眸光微闪: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我其实也不是完全清楚 叮一声响,纪宁生手中的刀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他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呼出一口带血的热气,嘶哑的嗓音滚烫而含糊,我只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们顾家不是好人 分卷(90) 顾珩北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倏然冻住般无法动弹。 纪宁生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冷笑,一声一声,像是尖锐的金属在磨刀石上刮擦:顾珩北,你就这么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吗?那你听好了你给我把每个字,都好好听清楚 汽车滴滴的鸣笛声响起,正在路边捡榛子的沈宁生站起身顺着声源处望去,一辆白色的汽车穿行过林间的道路停在他家房子前。 沈宁生出生在这个远离都市的乡间小村,乡间风景优美典雅如画,最近的城镇距此大约有二十里地,镇上不过几千人口。 整个小镇几乎都依靠旅游业为生,而沈宁生的妈妈沈兰就在当地有名的红枫林景点旁经营别墅租赁。 别墅有两层,黑顶白墙,门前有两条呈l字交叉的车道,竖直的车道直通向别墅门口,途中经过一个花池,里面站着个光屁股的小童在尿尿。 横着的车道有几十米,一路通向沈宁生和他妈妈居住的另一栋红墙灰顶的林中小屋。 他们的别墅有很多常客,其中来得最多的是一对和他们同样长着黑头发黑眼睛的夫妇,每次他们过来沈兰都非常高兴,沈宁生管那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叫林妈妈,而那个高大儒雅的男人则是韩爸爸。 沈宁生抱着两颗大大的榛子跑到别墅门口,果然看到妈妈和林妈妈正在拥抱。 早在三天前最后一个游人退房后沈兰就暂停了接待客人,只为了空出别墅让韩氏夫妇住进来。 小宁过来,让林妈妈抱抱!林素一眼看到沈宁生,对他招手。 沈宁生像颗小炮|弹一样想冲过去,却在半途被沈兰拦住:我的小祖宗,你林妈妈现在可禁不得你撞,你乖一点哦! 没关系的,这才四个多月,一点还不显。 林素笑着走过来把沈宁生抱在怀里,然后从长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棒棒糖。 沈宁生拿了棒棒糖,羞怯地把自己采的榛子递给林素,林素开心地接过,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上亲了亲,左边和右边都各亲一口:谢谢! 然后林素才抽出一张手帕给沈宁生擦脸。 韩氏夫妇在别墅里住了半年多,直到林素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的爸爸亲自接生,沈宁生瑟瑟地站在门外,看着他妈妈一趟一趟来回跑,不停地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后来沈宁生在电视上看到女人生孩子歇斯底里的表演总觉得夸张和不屑,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林妈妈生孩子的时候一声不吭,倒是小孩出来后哭得惊天动地,响亮极了。 男孩出生的那一个月里,大雪都没有停过,沈宁生看着那个孩子从红红丑丑的一个小老鼠慢慢长开,变成漂亮得不得了的娃娃。 时间如落雪无声,一个月转瞬即过。 外面大雪纷飞,别墅里的壁炉旁篝火融融。 沈宁生躺在壁炉旁的地毯上,挨着母亲的腿在烤火,他本来已经睡着了,但是迷迷糊糊间听到女人的哭泣,悄悄地睁开了眼。 林素抱着孩子不停地落泪,沈兰也跟着哭。 男人劝道:孩子交给兰姐没什么不放心的,以后我们也能常来看他。 他才一个月大林素哽咽。 男人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要现在把他留在身边,还是为他一世自由安全? 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第二天韩氏夫妇开着来时的汽车离开了,沈兰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和沈宁生目送着汽车远去,那天的积雪一直没到沈宁生的膝盖。 沈兰抱着孩子说:小宁,这是弟弟,是除了妈妈以外跟小宁最亲的人,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保护弟弟知道吗? 可他不是妈妈生的啊。 但没有他的妈妈就没有我们,我们做人要懂得感恩。 顾珩北的瞳眸微微颤动。 纪宁生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你一定奇怪,小川的爸爸妈妈是名正言顺的a国人,有体体面面的工作和身份,为什么要把孩子偷偷生在我们家,让我妈这个偷渡客来养,对不对? 纪宁生蓦然笑开了,他的笑容既悲哀又森凉,还含有一丝快报复得逞般的快意:这就要讲到小川爸妈和华夏政府的关系了,说到这些你顾四少一定比我懂,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分不清什么星火计划啊,g计划啊 星火计划! 虚空里一把玄铁巨剑轰然劈下,带着惊雷般的轰鸣和万道电光,把整个世界震撼得地动山摇。 顾珩北坐在那里,只觉得冰与火两股搅拧着的液体同时冲刷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猝然攥紧,每个骨节都拧成狰狞的青紫色,即使这样,也无法按捺住他因为震惊和骇然而战栗不休的身体。 第85章 惊涛拍孤岛,碧波映天晓。虎穴藏忠魂,曙光迎来早。1 这个世上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掩身在隐蔽的战线深处孤军作战,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处建奇功。 在京都西山之上,有一座著名的无名陵园,里面多为衣冠冢,有许多默默为国家奉献牺牲而不得留名的人安葬其中。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掩映在历史长河里的故事一一解密,陵园里的墓碑一座座被錾刻上了英雄的名字,以供瞻仰。 陵园的东北角里有一个区域,其间矗立着十二座墓碑,这十二座墓碑呈一颗星星的形状分布,所有的墓碑都无名姓。 华夏官方至今没有承认星火计划,更没有解密过星火成员的名字,但无名英雄的墓碑已经与世长存。 星火计划诞生的背景是某年华夏在a国设立的谍报机构遭到毁灭性打击,几乎所有有分量的特工都牺牲殆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a国各个领域都对华人抱有极大的警惕和戒备,华夏对a国菁英阶层和高端领域的谍报侦察工作几乎陷入死局。 星火计划在此时应运而生,这可以说是华夏最庞大最深入最隐蔽的对a谍报渗透工程,指挥官来自mss和总|参二部的最高层,所有参与的谍报人都是岁不足双五的孩子。 他们都是烈士遗孤,是为了华夏而牺牲的革|命者遗留下的火苗。 因其寄托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希望,该工程被命名为星火计划。 这些孩子大多已经记事,知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他们为此具有深刻的荣誉感和使命感,并在幼年时就表现出极高的忠诚度。 孩子们被安排进各个对接国外收养机构的孤儿院,由普通平凡的外国人收养去,从根本上脱离华夏国籍。 为了避免幼童泄露秘密,所有千挑万选出来的孩子都不会被提前告知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收养他们的家庭也都是随机的,像大海撒网一般的盲目。 国外的基层特工人员会定期与这些孩子接触,观察,考验,大部分孩子在漫长的成长中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故土和早已逝世的生身父母而彻底融入进繁华先进的西方国度,但只要有一个孩子还能坚守信念,星火计划的所有努力就不算白费。 这样的孩子当然也会得到国内和国外情报人员各方面的资源倾斜和支持,逐渐在a国各个领域崭露头角,并不断将各自领域内的重要信息情报传输回国内。 很多年来,他们有人输送过縂統府的对华新战略,有人输送过a国最新隐形战机的数据,也有人输送过a国特情人员在华夏各个腹地建立的情报机构明细和名单。 a国的反谍人员鲜少会把注意力放到这些在a国长大,早已功成名就的人身上,他们不缺钱不缺名,根本没有做谍者的动机和立场。 然而古今中外,用间者,使金莫若使心。 总有人青山不改,赤血昭昭,哪怕他们只是凤毛麟角。 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华夏用星火渠道向外输送的烈士遗孤多达成千上万,但最后立下赫赫战功的寥寥无几,立功后又暴|露身份牺牲,得以安葬在无名陵园里的仅这十二人。 没有人知道这十二座墓碑分别代表哪些名字,但顾珩北想,如果韩杰和林素真的出自星火,那这十二座无名碑理该有一对是属于他们夫妇。 星火计划是在十多年前被a国情报|局和国|防部联合披露出来的,无论真假,在它被戳破的那一刻这个计划肯定就终止了,虽然华夏官方不承认,但是民间早已流传得沸沸扬扬。 在各种编撰得似假还真的地摊文学里,顾家就是星火计划的发起人和主要执行人。 那些地摊文学的桥段并不全是空穴来风,有些绘声绘色的情节甚至歪打正着,至少顾珩北知道,他顾家几代人的确都与星火计划有着莫大的渊源。 十月深秋,红枫似火,这一年沈宁生十岁,韩雪落四岁。 雪亮的汽车大灯犹如刺破暗夜的利剑,明晃晃地照射进宁静安谧的红枫林,两个尚未入睡的孩童趴在窗户上好奇地看着。 小男孩说:哥哥,好多大车车。 沈宁生刚想放声喊妈,来客人了,却倏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嘴巴。 嘭嘭嘭嘭 闪烁着红□□光的汽车一字排开停在别墅门口,车上走下许多穿着黑衣的男人,他们无一例外地把手往后放在腰间,早已知事的沈宁生知道那就是电视剧里的cia,他们都拿着枪。 别墅的门被破开了,所有人一窝蜂涌了进去,不多时,林妈妈和韩爸爸走了出来,他们腕上银白色的手铐在月光和汽车大灯的映照下散发着泠泠的寒光。 沈宁生感觉到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力道加重,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难受地挣扎了下,从妈妈的掌心里挤出来一个唔,但是沈兰却把他的嘴巴捂得更严,沈宁生感觉到头顶砸下小小的重量,像是有水滴落到他的发顶。 就在那时沈宁生看到林妈妈往红枫林的深处看了一眼,他感觉到旁边的弟弟也想出声,但是沈兰已经低声说: 小宁,跟妈妈走。 沈宁生连睡衣都没有换就跟着沈兰跳下床,转身的那一个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林妈妈低头上了一辆汽车,然后有两个男人往小屋的方向看来。 呼哧呼哧呼哧 年仅十岁的孩子第一次跑这么快这么急,小屋的地窖里有一条长长的通道直达红枫林的最深处,沈宁生脚上只穿了一双儿童拖鞋,手里拿着一个手电,跟在抱着弟弟的妈妈身后疯狂地奔跑。 一辆越野车停在通道的出口,沈兰把两个孩子放到后座,然后发动起汽车,奔赴向夜风呼啸,丛林密不透风的茫茫山野里。 韩杰和林素,暴|露身份了?顾珩北再说出这两个名字时,喉头里像是有锐利的刀片深深划过。 应该说,他们无时无刻不做好了暴|露的准备,纪宁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坐到了地上,徐进的书房里没有铺地板,那种泛着流光的柚木地板其实很凉,他却仿佛察觉不到,林妈妈说,从踏上这条路的一开始他们就想到了有这一天,做这一行的都不得善终。 就像是一把钢针无声无息地插進了肺腑之间,顾珩北全身的神经都在一瞬间拧紧扭曲,疼痛痉挛得不成样子。 血肉之躯的人要用怎样的信念才能从容自如地说出这句话,从踏上这条路的一开始他们就想到了有这一天,做这一行的都不得善终。 所以林素怀孕后都不能告知任何人,只和丈夫借着休长假出来偷偷生孩子,所以他们发现a国政府的巨大秘密后便利用一切时间在小屋里挖出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明明有宽敞豪华的别墅,沈兰却从来只带着两个孩子住在林中小屋他们从开始就做好了紧急关头只信任自己的准备。 以前我是真的不懂,我到现在都还不懂,有什么比人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呢? 纪宁生仰着头,灯光折射在他的眼角,洇出一点微弱的闪光,此刻的他平静极了,连伤感和悲哀都压抑得极浅极淡,和他平时面对顾珩北时那种张牙舞爪歇斯底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个晚上数十名cia探员荷枪实弹的惊魂抓捕夺命追踪甚至之后所有的颠沛流离险死还生都好像只是电视上的一幕戏,纪宁生不过也是个看戏之人。 汽车碾压过荆棘丛生的林中小路,呼啸的风声像是吹哨般尖锐,浓密的枝条不断刮擦过玻璃带来一重一重魑魅般的阴影。 小雪落终于哭了起来:妈妈,爸爸,沈妈妈 嘘,沈宁生把弟弟抱进怀里,拍小孩的背,弟弟不哭,乖,不哭。 车里早就备好了大量的食水和衣物,沈宁生按照妈妈说的拆了盒牛奶给弟弟,小孩子啜着牛奶就不哭了,但是他大大的眼睛依然含着泪水,漆黑的眼珠子左右转动着。 孩子就像小兽一样,对危险和绝境有天然的敏锐,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能感觉出害怕。 沈宁生不知道他妈妈开了多久的车,天光破晓的时候沈兰把车开进了一个凹谷里,密密匝匝遮天蔽日的树叶和藤条把汽车掩盖住。 他们心惊胆战地度过了一个白天,沈宁生听到他妈妈既庆幸又疑惑地说cia怎么会没有派遣直升机来找他们,韩氏夫妇常年往这个乡村别墅跑,以cia宁错杀不错放的警惕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但没有人追总归是好的,当天晚上沈兰把车开到了海边,她对偷|渡有经验。 妈妈,沈宁生在上船的时候问沈兰,我们要去哪? 沈兰怀里抱着小雪落,目光恍惚而挣扎,直到坐进狭小的船舱里,她才说:我们回华夏。 小川那个时候太小了,只要一醒来他就哭,我妈妈没办法,只能不停给他喂安眠药,纪宁生的声音飘忽而抑郁,他扭头望了一眼顾珩北,干巴巴地扯了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那时候我妈妈特别怕把他给喂傻了,但是没办法,如果被巡弋的海警发现,那些人就会把我们直接扔到大海里去 顾珩北的一侧肩头用力抵着沙发椅背,半边下颌埋在肩膊的阴影里,那仿佛只是个便于他支撑颅颈压力的很平常的姿势,至少他的脸上没有掀起任何表情,以至于纪宁生失望地又瞥过了目光。 分卷(91) 我们在海上待了很久,离开家的时候别墅后面的红枫林开得正鲜艳,到了华夏后我也看到了枫树林,但是满林子光秃秃,风刮得好像哭一样,连小川都长大了一点点 纪宁生枯败的面容蓦然狰狞起来,顾珩北意识到这个故事即将进入真正可怕的转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华夏最北部的边陲小镇,旅馆的房间逼仄狭窄,空气里满布着潮湿粘稠的酸|腐味,盖满了油腻尘土的电灯泡摇摇晃晃地悬在头顶,昏黄模糊的灯光将两个小孩的身影拖曳在粗糙灰白的水泥地面上。 沈宁生带着弟弟坐在房内唯一的一张矮窄小床上,用旅馆老板给的一副脏兮兮油腻腻的扑克牌玩拖火车。 吱呀,房间的木门被推开,沈兰提着几个泡沫饭盒进来。 妈妈。 沈妈妈。 两个孩子都往她的怀里钻。 韩雪落出生后其实一直是沈兰带着,但她从孩子能说话起就一直教给孩子自己只是她的沈妈妈,她始终告诉孩子最疼爱他的是他的亲生父母。 沈兰给沈宁生开了份盒饭,然后把小雪落抱到腿上慢慢喂他吃饭,她一边喂着孩子一边看着放在床沿的一份报纸,那是她出去买饭时一并买回来的。 女人手里的饭盒打翻得毫无预兆,男孩没饭吃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沈兰把孩子抱起来,沈宁生嘴里还含着一口米饭,就看着他的妈妈一边拍着弟弟的背一边拼命地掉眼泪。 大人的伤心实在太可怕了,没有小孩子那种呜哩哇啦的哭声,只有无声而压抑的抽噎,那是从身体内部里滚出来的眼泪和战栗。 沈宁生也哭了起来。 那天全世界的报纸都有共同的国际头条a国国宝级科学家被控叛|国,拘押途中多名探员与其车毁人亡。 纪宁生回忆着:报纸上的很多字我其实都不认识,但里面提到了我林妈妈和韩爸爸的名字,还有配图的照片是我们红枫林别墅,我跟你说过的吧?我们别墅前面有个喷水池,那池子里面有个光屁股尿尿的娃娃,小川小的时候一直以为那个娃娃是真的,冬天的时候他还拿自己的衣服想给小娃娃穿 别说了顾珩北沙哑道。 我林妈妈和韩爸爸就那样死了,小川什么都还不懂,他只知道我妈妈打翻了饭,他哭得伤心极了 我叫你他妈别说了!顾珩北双拳猛力击打在玻璃茶几上,他眼睛赤红,胸膛急剧起伏。 顾四少纪宁生忽然嘶哑地喊了一声,顾珩北看到纪宁生覆盖着淡淡光影的侧面朦胧而茫然,充满了不解和疑惑,你说我林妈妈和韩爸爸,他们是叛国者吗? 他们顾珩北深深地吸一口气,有一瞬间他的嘴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几乎无法开口,等他好容易能发出声音,只觉得喉咙里每挤出一个字都像吐出一块烧得滚烫的烙铁,是英雄。 英雄纪宁生低声重复着,英雄 是的,顾珩北唇线紧紧抿着,用力地从齿缝里说,他们是英雄 你放屁!纪宁生霍然拔地而起,指着顾珩北一声暴喝! 顾珩北满脸的哀伤悲恸全都凝固成怔愣错愕。 顾珩北眼睁睁地看着纪宁生的眼眶里漫上重重血丝,突如其来的情绪激荡让他整张脸蓦然红透,那种血色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耳廓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纪宁生的声音粗哑嘶厉,饱含着沁入骨血的恨意和杀意,一声一声的诘问彷如激烈的槍口下喷射而出的子弾,哗啦哗啦惊洪暴雨般震动着顾珩北的耳膜。 英雄?狗屁的英雄!你知道你们顾家是怎么对待这样的英雄?你知道你的华夏政|府是怎样对待这样的英雄?韩杰和林素冒死把a国政|府的g计划样本带了出来,你们说好要把他们接回国,但是结果呢?cia带走了他们!你们无法营救又害怕泄露星火计划于是袭击所有的押解车!才有了震惊世界的无人生还!!! 是你们派去营救的特工无法完成任务才就地格杀了这对英雄!下达指令的就是你的父亲时任mss九处处长的顾航远,在执行令上签字的三名将军之一是你的大伯顾衍章!!!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余纪宁生拉长的尾音隆隆震响,在凝固的空气里回旋不绝。 纪宁生嘶吼过后便如脱力般瘫倒在地,而顾珩北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仿佛被抽干了体内的空气,僵直如一座灰白的雕塑。 是你逼我说的纪宁生靠坐着沙发的壁角,那股歇斯底里的热血顺着他的脑干神经渐渐往下沉淀,化作烈烈熔岩流淌过血管的每一寸,滋滋烧遍所有的骨骼和血肉,他捂着脸,撕裂得不成样子的嗓音从掌心里模糊透出,我答应过小川永远不会告诉你这件事,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你非逼我说顾珩北你非逼我说 顾珩北闭上了眼睛,良久后又睁开:这些所谓的真相是纪寒川的妈妈林素,亲口告诉你们的? 纪宁生抬起脸,呆滞的表情里已经没有什么意外:你知道了?是的,林妈妈二十三年前没有死,你在hhw疗养院里真正看到的那个背影,其实也不是我,那是林妈妈。 韩杰有个至交好友叫穆铎,也就是穆南城的父亲。 韩杰和林素拿到样本后同时向两拨人发出求援,一是他们的直属上线,一是自己的好友穆铎。 穆铎在华a两国都有极深的背景和人脉,那时候韩氏夫妇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如果先到的人是华夏特工,那么他们就跟特工离境,沈兰带着孩子等待穆铎的人,其后再走;如果先到的人是穆铎,那他们几个就一起走,可以说韩杰和林素对穆铎的信任甚至超过华夏特工。 袭击爆|炸发生后穆铎派的人是第一批到达事发现场附近的,盘山公路上一字排开的数辆汽车同时被狙击弾打爆油箱,车子载着人一同飞上数米高空,一部分撞在山间护栏上四分五裂,一部分掉下悬崖,被淹没在滚滚山洪之中。 后续的a国救援人员来到现场后只能捡到一些残肢断臂和零星的汽车残片,谁也没想到掉落山崖的林素会没有死。 林素没死,但是在现场留下了一截残肢,穆铎的人救下林素后,她做了十八年的植物人。 而穆南城的父亲穆铎在那次事故后不久也意外去世,直到十几年后穆南城足堪独当一面,穆铎的旧部才找到这位少主人,穆南城继承了父亲留给他的一切资源,也接手了林素的照护工作。 林素醒来之后,穆南城才找到了纪寒川和纪宁生。 当年的事情,按说知情人 顾珩北的耳膜心瓣里都在轰隆作响,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在纪宁生振聋发聩似的指控里抽丝剥茧出情理和逻辑中的不合理,他极力冷静道,知情人理该只有顾航远,顾衍章,另外两名签字的将官,还有执行任务的总参特工林素,她怎么会知道下达命令和袭击的就是华夏这一边的人? 纪宁生冷冷笑了一声:这还用问吗?难道a国人会杀掉他们抓到的间谍和特工吗?唯一害怕谍报人经受不了拷问出卖整个星火计划的只有华夏这边 所以,顾珩北的眼睛微微闪动,这所有的一切指控,也只是林素的猜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1教员爷爷为情报官吴石所作。 先说小川父母和顾家的恩怨,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只是纪家父母的结局是既定的,也确实跟顾家脱不了关系,就个人而言,小川父母的遭遇是莫大的悲怆,但顾家长辈当时处理的方式从大局上是没有其他选择的。 之前有一些关于小北转变的评论我一直没有回复,因为我想到了后面大家就会明白为什么小北在真相明 了之前就先接受了小川。 小北是个双商非常高的人,当小川背叛这个前提不存在了,小北就猜到了小川所有作为背后都有原 因。 如果让小北故意虐小川,我可以再写一本修罗场出来,但那就不是小北了。 小北在真相大白之前先一步接受小川,这才是这个人物最大的魅力,他不跟自己较劲,他也不刻意折磨 爱人,他甚至早就猜出来一部分真相。 正因为小北如此清醒豁达,他没有刻意折磨过小川,在得知小川身世后他也不会挣扎进上代人里的恩仇 里。小北对小川豁达,他对自己也豁达,这才是他们最后能心无芥蒂he的根本所在。 小北的和解只有在真相揭开之前才弥足珍贵,那也是小北给小川的最好的爱情。 而小川也是这样的人,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上代人的恩怨不该波及到顾珩北,他一直在等着回来找小北。 他们两个但凡有一个看不透,都能再纠结出五十章。 现在这样一切刚刚好,他们都无需对彼此内疚,只需要好好在一起。 然后关于本文什么时候完结,其实主线明了之后就是甜甜日常了,吃喝拉撒啊,聊聊心事啊,上班打怪啊,结婚带小孩啊,没有这些挠心挠肺的了,一般情况下小墨的文走完主线就over了,但这本会稍微多写那么一丢丢甜甜的爱情,毕竟小墨承诺过这是本甜文(作者恬不知耻文)! 感谢所有支持北川一路走过来的小天使,爱你们! 第86章 从踏上这条路的一开始我们就想到了有这一天,做这一行的都不得善终沙哑的女声低而缓,在沉静的病房里缓缓盘旋。 房间的四面墙壁雪白得扎眼,纪宁生是在感觉到背后传来融融的暖意往后面的窗户看去才发现天亮了。 林素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把那个尘封在滚滚岁月埋葬在山野荒冢间的故事讲述完,她的神情是那么平和,以至于那些惊心动魄险死还生硝烟弥漫粉身碎骨的画面全都变得轻描淡写。 纪寒川一直跪坐在林素的轮椅边,他这个姿势也保持了一整夜,阳光穿窗而入,在他周围镀下一层淡淡的金边,却无法融化他身上无孔不入的寒意。 十八年卧床人事不省,岁月真正意义得在林素的身上停止了运转,她的眉目和面庞看上去很是年轻,但苍白若纸的肤色和深井般幽凉沉寂的眼眸却诉说着无尽的悲哀和死气。 我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我的孩子。林素伸出枯瘦而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抚摸纪寒川柔软乌黑的头发。 年轻的男子将自己的发顶更深地往母亲的手心里蹭去,他的眷恋那么浓烈而深稠,他心疼心痛得无以复加。 林素疲惫而干涩的眼睛终于湿润了:小落,自你出生我就没有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我和你父亲从未为我们做过的选择后悔,直到我们死去的那一刻 如果我真的死在那一刻,那么也算是死得其所,林素的瞳孔微微战栗,冲天的火光和漫天迸溅的血液呼啸着扑面而来,撕裂她的意识和神经,可是我还活着前面的汽车被打爆油箱轰然爆|炸的瞬间,你爸爸扑到了我的身上,我至今还记得他最后留给我的两个字,是你的名字 妈妈低哑的呼唤从充血的喉管里挤压出来,纪寒川难过得嘶嘶抽泣,连五脏六腑都疼痛到蜷缩在一起,他紧紧地环抱着林素的腰腹,像是想要重新回到母亲的身体里去。 林素颤抖的尾音里满混着悲哀无奈和难以言喻的失望怨憎: 作为华夏人,我曾为此感到无比骄傲,那孤岛虎穴,我们走得义无反顾但此刻我深感华夏人带给我的痛苦,我们不怕牺牲,却惧怕被自己人背叛和放弃,华夏人背弃了我们这令我难以想象和接受 小川,你听到了吗?走廊里,纪宁生紧攥着拳,他眼睛血红,浑身发着抖,是顾家,是顾珩北他爸爸下的令其实我早就该知道,我妈妈那时候在电视上看到顾家人,每次都要狠狠啐一口唾沫!她那时候就告诉过我姓顾的道貌岸然人面禽兽!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纪寒川倚靠着墙壁,双目呆怔,脑子里像是大雪过后的天地,白茫茫一片,全无思绪。 直到纪宁生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名字,纪寒川的瞳孔才像是被针尖刺到般微微一颤:顾家跟我们有血海之仇,小川,你还要继续跟顾珩北搅和在一起吗?你对得起你的爸爸妈妈吗? 纪寒川直挺挺站着,空茫的眼底布满挣扎而痛苦的神色,他近乎哀求地对纪宁生说:哥,这件事跟顾珩北无关,你不要告诉他。 啪! 顾珩北终于点燃了烟,这个动作也像是一个休止符,暂时打断了纪宁生的陈述。 热辣的烟雾深灌进肺腑,终于挤压走胸肺间充斥的泠泠寒气,顾珩北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指腹无意识地按着剧烈抽痛的眉心。 燃烧的火星猝然燎到了额前的一点发梢,顾珩北捏掉那迅速烧焦蜷曲的发丝,苦涩麻痹的舌尖舔了下自己的腮帮,声音低得恍若自言自语:怪不得我回来后他整天魂不守舍,血海之仇啊 纪宁生在之前一直仰着头,以至于他听到顾珩北的话时扭过脑袋,僵硬的脖颈发出了咔的一声,他极度缓慢地摇了摇头:小川从来没有想过报仇,林妈妈也没有让他报仇,林妈妈只是希望他能够远离华夏,远离当年这个事件的漩涡中心,下半生平安自由地度过。 他那时候成天找不着影子,就是去照顾林妈妈? 纪宁生没有察觉到顾珩北干涩的嗓音里早已更换了称呼,他点了下头:是的,林妈妈虽然醒了,但是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穆南城找来了那个很有名的医生,叫罗伊,他说要给林妈妈把衰竭的器官都换一遍,他很厉害的 分卷(92) 顾珩北喃喃道:更换器官需要供体,所以他把他的一颗肾给了他妈妈 本来是不需要这样的,罗伊医生说,培育一颗合适的器官要37年,不需要活体纪宁生挺得直直的背一下子佝偻了下去,顾珩北敏锐地察觉到纪宁生的情绪在这一刻才真正崩塌,仿佛接下来的事比之前近二十年的家破人亡贫苦潦倒凄风苦雨对他的打击更为深重。 后来顾珩北明白了,上一代人遗留下来的伤痛毕竟久远,林素的险死还生对于纪寒川来说是庆幸喜悦大于悲苦仇恨,那个时候纪寒川满心想的是两全之法,不负母亲也不负顾珩北。 其实那也不算很难,只要林素和顾珩北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所有人大概就真的能这么相安无事下去。 人生那么短,每个人的日子都不算很长,如果隐瞒可以让所有人余生过好,那又有什么错呢。 但是纪宁生打破了纪寒川的妄想,他把顾珩北的存在告诉了林素。 我跟你父亲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本没有资格干涉你未来的人生,但是韩雪落,如果你还能记得我和你父亲给你的这点血脉骨肉,至少在我死之前,你不能跟姓顾的在一起。 我可以不计较我和你父亲半生忠胆被践踏,我可以不计较背弃我们的人依然身居高位容光显赫,我可以不计较我们在异国背负的骂名在母国也不得昭雪,我可以不计较我粉碎在盘山道上的半副躯骸但你父亲洒在我身上的血,还没有干透,他最后喊着你名字的声音,还在我耳畔盘旋。 你要真那么非他不可,等我死了随你 林素的神情和语气木然而平静,纪寒川跪在母亲面前,痛不欲生。 后来纪寒川走出房间,看到在门口神色踌躇惊疑不定的纪宁生,他的眼底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冰冷憎恨。 纪寒川一字一句,不曾扬高音量,然而字字见血: 哥,这么多年,我不曾对你不起过,你口口声声要我幸福,可你今天做的这一切,把我的幸福彻底葬送了,你记住,如果我被毁掉了,这不是顾珩北做的,是你造成的我不能原谅。 顾珩北死死地盯住纪宁生,如果目光可以化作一种实质,那么顾珩北的眼睛一定已经将纪宁生片成寸寸碎骨,直至灰飞烟灭。 纪宁生露出一个惨烈到极点的笑:现在你知道,小川为什么那么恨我了吧? 纪宁生!顾珩北攥紧的手指咯咯作响,狰狞的青筋爬满额头,太阳穴上的骨棱鼓点般剧跳,此刻他胸中满腔的暴怒和愤懑不是为自己和纪寒川的四年分离,他指着纪宁生,声音尖锐得几近破音,你知不知道小川妈妈死里逃生,身体和精神都已是强弩之末?你告诉她这个事实,你让她的余生怎么过?! 我没有办法纪宁生抱住头,强烈的悔恨就像冰凉的毒|液注射进血管,渗透进四肢百骸,那时候国会一直不放弃对小川的调查,他出席了至少三次听证会,和伊万卡结婚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你们顾家又那样对待小川的爸妈你们怎么还能在一起?顾珩北,如果当时你就知道这些事,你扪心自问你还能跟小川在一起吗? 顾珩北满腔的愤怒和火气就像是滚热的炭火被一桶淬冰的凉水霍然泼下,在嘶嘶的白气声中不甘而无力地湮灭。 是的,如果当年顾珩北就得知一切,他也无法和纪寒川在一起,那是他们为上一代人的恩仇不得不背负的代价。 顾珩北 纪宁生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显出一种癫狂到极致,悲愤和兴奋扭曲虬结的痉挛。 顾珩北直到他说出后面的话才明白到,纪宁生想到顾珩北从此以后会不好过,竟是从绝望中体会出一点好过来。 顾珩北,你这四年无知无识,只一味恨小川,可恰恰是小川保护了你四年,你现在是不是跟我一样后悔?跟我一样悔不当初心痛如绞?如果你早就知道,你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平静过日子吗?你现在知道了,你往后的余生还能好过吗?你会跟我一样撕心挠肺夜不能寐呵!呵呵!呵呵呵 纪宁生笑得停不下来,惨白的脸色和瘦得几近脱形的脸颊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饿鬼,阴毒的神色犹如嘶嘶吐信的毒蛇。 他已经被自己的执念,被纪寒川对他的恨和他自己对顾珩北的恨,生生逼疯了。 嗤!顾珩北冷冷一声嗤笑,他把早已燃到尽头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他的声音淡然清朗,语气是春风瑞雪般的和煦清新,但他吐出来的字却像钢针一样直戳纪宁生全身最软肋的地方,他说,纪宁生,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傻逼么?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画地为牢把自己活活困死么?你以为我会轻易被你拖到地狱里去么?你这傻逼! 纪宁生最后的表情凝固在虚空里,顾珩北竟分不出他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顾珩北站起身,字落千钧: 纪宁生,这辈子都别让我再看见你! 门板轰然拍响,无数尘埃卷起,漂浮,又落定。 徐进居住的小区地段有点偏,四周空旷寂寥,在寒冬的笼罩下越发枯寒而荒凉,车窗没有关,风声涨潮般浸没天地,呜呜咽咽,如同哀恸欲绝的哭泣,顾珩北独自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他的头发被吹得凌乱,路灯将透白的脸色映得昏黄,眼底闪烁着潮湿的微芒。 顾珩北看向车外昏茫茫的世界,脑子里想起的竟是十年前的某个盛夏午后。 炽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太湖华府陷在沉闷燥热的暑气里,蝉鸣此起彼伏,无比惹人厌烦。 顾珩北的午休就被这么聒噪的蝉鸣打断了,他睁开眼看到纪寒川正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看电脑。 顾珩北悄悄起身,来到纪寒川身后,猛地往他背上一扑,果不其然把纪寒川惊了一跳。 你怎么也在看这个东西?顾珩北探头往纪寒川的电脑上扫了一眼,硕大的震惊体标题惹得他忍俊不禁,这些都是胡编乱诌的! 那天a国向全世界披露华夏的星火计划,引起了轩然大波,华夏的网民更是又激动又热血又惋惜,各种猜测讨论甚嚣尘上。 十七岁的纪寒川正是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年纪,男孩子还尤其向往那些披着神秘色彩的军政机密,但是即使身边有顾珩北这么个货真价实的太子爷,纪寒川也从不肆意刺探。 当然,如果是已经解密的事件纪寒川就心安理得的近水楼台了。 这些都是胡诌的,你给我讲点靠谱的,纪寒川兴致勃勃地把顾珩北拉过来,他敞着腿跨坐在椅上,让顾珩北背对着他坐前面,两个男孩就那么挨挤着一把椅子,前胸贴着后背,纪寒川一边滑动着鼠标看今天的热门帖子,问顾珩北,你知道这个星火计划吗? 顾珩北脑袋向后磕了下纪寒川的脑门:你傻呀,这种一级绝密要让我知道了还得了? 纪寒川摸了摸脑门,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啊。 以前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啊,顾珩北先是好笑,继而又忖道,不过要真有这么个计划,我们顾家肯定是当仁不让了,那应该从我太爷爷那会就开始运作了,现在a国人既然敢披露,八成是有了铁证了。 铁证,纪寒川微蹙眉,那是抓到人了吗? 顾珩北嘴唇抿成一条不怎么愉悦的线:应该是。 间谍被抓到下场都会很不好吧? 古来间谍大多都是没好结果的,顾珩北接过纪寒川的鼠标随意滑动,书桌贴靠在窗边,半边窗帘拉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明明灭灭,隐蔽战线是一条暗影血路,刀悬颈,不见光,一旦暴|露,那就更是死路一条了。 纪寒川有些迟疑:国家不能保护他们吗?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的眼神有些讳莫难辨,掺杂着你这孩子怎么还如此天真的痛心疾首和你这孩子竟然还如此天真的欣慰与乐见,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国家之间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你做我也做,彼此都知道自己身边有对方的间谍,但是被对方捉到了,就不能承认,也很少出面保全从个人而言这很残忍,但身居高位的人要顾虑大局,而且做间谍的自己都有这觉悟。 纪寒川明亮的眼睛潮润润的:真的是把小孩子送出国,从小培养做间谍吗?那他们如果忘记了祖国,不是白白送出去吗?要是忘不了,那得多难过啊! 纪寒川是那种共情能力特别强的人,看个动画片浑身热血,看到悲剧的爱情故事半天缓不过来,十七岁了还坚信这个世界是有超人和奥特曼的,只要这么想着他就能开心。 顾珩北眸光微闪:是啊,那是很伟大的一群人。 其实他们很小就更换了国籍,长大以后成家立业,生的子孙后代也都不是华夏人,但他们却还能这样为华夏付出,你说他们是为了什么呢?纪寒川的脸上是最单纯的求问。 为了信念和信仰,顾珩北说,国家是什么?往小了说,是一本护照,往大了说,是一种情怀,国家的分量在每个人心中定位是不同的,西方有一滴血原则,但在我看来,真正把一滴血镂记在灵魂里的,只有我们华夏人。哪怕更换国籍,哪怕一生不曾踏上过这块炎黄土地,骨子里有一滴血是华夏子孙,就有着天然的凝聚感和归属感,忠诚、牺牲、奉献,代代相传,永不磨灭。 纪寒川呆呆看着他。 顾珩北笑了下,他其实并不想讨论这样沉重的话题,他故意玩笑道:在古代这种从小就被送到敌国做谍者的都是皇子王子,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间谍的忠诚度,按说该把我送出去才对是吧? 纪寒川掰过顾珩北的脸认真地打量了下,中肯道:你肯定不行吧?你这个脾气跟猫一样一点就炸,谁惹你不顺眼当场翻脸,你哪里能当卧底啊! 嘿你小子!顾珩北反手向后一巴掌呼他脸上,挤兑我是吧?小瞧我是吧?你以为间谍都是天生的?人可都是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三昧真火淬炼出来的! 纪寒川笑着躲了下,然后握住顾珩北的手习惯性放进嘴里咬,眼睛还是盯着屏幕,嘴里嘟嘟囔囔着:a国人没有公布星火计划的名单,你说国家会不会私下和a国做交易,把这些人换回来呢?以前不是有这样的吗?他们都是英雄啊,他们应该会回来的吧 少年心性柔软良善,即使是与他无关无缘的勇士在受苦,他都难过得感同身受。 顾珩北怜爱地摸了摸纪寒川的头发: 你现在的认知还停留在黑白分明正邪对立的阶段,有些残酷的道理还不适合讲给你听。 纪寒川鼓起脸,生气了:顾珩北,你怎么把我当小孩儿呢? 你本来就还未成年啊。 那你纪寒川气结地蹦出一句,那你还勾|引未成年呢! 哈!顾珩北乐了,他反身过来,和纪寒川一样跨坐着,顾珩北双臂撑在椅背上把纪寒川箍在怀里,凑近他的脸逗道,那你说说,我怎么勾|引你了,嗯? 纪寒川却没被顾珩北拐带弯话题,他握住顾珩北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一脸正色肃然: 我懂的,我能理解这种牺牲,我想即使有一天需要我这样牺牲,我也是愿意的,我不怕牺牲,我只是也由衷希望,所有背负着暗夜前行的牺牲最终都能得到它正确的归宿,顾珩北,你说对不对。 对的,顾珩北亲吻纪寒川闪烁着星辰的眼睛,这是一条漫长但光明的路,吾辈人人有责。 当地平线那端的第一缕晨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射进顾珩北的瞳孔,他下意识闭了下眼,然后他缓缓伸直长臂,活动着被寒风浸染得冰冻僵硬的身体,躯干和心脏都在那一瞬间同时暖热轻盈起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鸣,顾珩北看着来显上的二钟两字微微翘起唇角。 顾珩北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按下接听键:二钟,他醒了? 顾珩北纪寒川喑哑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尾音拉得长长,挟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慌委屈,你在哪里? 我这就回来了。 你别让我找不到你,我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改动有点大。 这章是甜甜的分割线。 第87章 谢谢。纪寒川把手机递还给钟燃,礼貌地道谢。 钟燃站在床边,就见纪寒川脸上仓惶忧惧的表情像是一幅沙上的画蓦然被潮水冲平,柔软的弧度褪去,显出锋利棱角的底色,不由饶有趣味地勾起了唇角。 这就正常了?钟燃接过手机,顺手拉过床头的椅子,一只脚踝绕着膝盖,大腿叠二腿地坐下来。 纪寒川缓缓地一侧头,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钟燃,深邃漂亮的眼睛清澈见底,看不出丝毫情绪。 有那么一刻钟燃似乎理解了顾珩北为什么能对这个人如此情有独钟,纪寒川的面相其实俊美得很有攻击性,轮廓深刻线条分明顾珩北也是这种类型的男人。 按说这样两个人相处起来都会有压制征服对方的慾|望,他们应该强强对碰火花四溅,就算做情人你都猜不出谁上谁下,就钟燃对顾珩北的了解,纪寒川不该是顾珩北喜欢的类型。 但纪寒川的眼睛却非常特别,明明已经是个千帆过尽历遍沧桑的男人,纪寒川的眼睛依然如赤子一般澄澈明亮,他拿着手机拖着哭腔说顾珩北,你别让我找不到你,我害怕的样子,别说顾珩北,就连钟燃这种一心只爱软妹币的钢铁直男都觉得心肝颤了一下。 一个男人既能满足另一个男人挑战征服的慾|望,又能让后者时刻感受被渴望被爱慕被需要,他能坚如磐石,又能柔情似水,还兼千依百顺,这种人可称之为尤|物。 分卷(93) 钟燃的目光稀奇中带着研判,研判中带着深思,让纪寒川的寒毛都一点点凛了起来,他警惕地望着钟燃。 不用戒备我,钟燃懒洋洋地说,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某种程度的盟友,mss还等着我的每日一评估呢! 纪寒川鸦翅似的眼睫微微眨动了下。 如果你是担心你当个正常人以后小北就不会再管你的话钟燃故意拖长了声音,满意地看到纪寒川的瞳孔芒刺般轻缩了下,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那你可以继续给自己催眠。 空气里的气氛微妙地紧绷了起来,纪寒川蜷握着被角的手指收紧了力道,冰雪似的面孔依然没有表情,只是眼底的血丝比先前浓郁了些许。 小北之前告诉过我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钟燃更深地靠近椅背里,两手环着胸,心理医生其实很少用这样的姿势和人对谈,因为会给对方带来压迫感,钟燃明显是故意的。 他说你酒量非常不好,几乎是两杯就倒,但是在商场上不懂应酬几乎寸步难行,于是你每次和人喝酒都会过敏,是那种满脸起红疹,心脏抽痛呼吸不顺,好像下一秒就能窒息而死的样子,足以让每个看见的人吓到大惊失色。次数多了,人人都知道你过敏,严重起来是会死人的,谁灌你喝酒就等于谋杀,慢慢的就再没人敢和你喝酒了但其实你完全不对酒精过敏,只要离开人前你的症状就会自动消失 纪寒川依然安静着不言不语,深幽的眼睛像一汪无波无澜的平湖。 钟燃的食指在下颌和脖颈上散漫地滑动,漫不经心地说: 一个人自我催眠意识不算太难,伪装出生理病症也只需要一点浅薄的演技,但是能靠自我意识催发出真正的生理病症,这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军人或者特工才可能具有的技能,啊对了,钟燃弹了一下指,眼角里瞬间滑过一点笑谑,小北还告诉过我,你面对其他追求者的挑逗,是从来没有生理反应的 就像是一枚石子骤然投入湖心,纪寒川的眼底终于掀起惊愕窘迫和不敢置信的波澜。 保持你的淡定,这只是两个医生对病人病情的探讨 钟燃平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安抚的姿势,如果他能把嘴角不断扩大的弧度稍微按下去那么一点,他的安抚可能还会显得有点诚意, 这个结论本来最先是小北得来的,他说你其实是个内心非常强大的人,因为心思透澈心无旁骛所以意志强大,你几乎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无论是赞扬的,还是反对的,只坚定自己的意志并贯彻执行,能让你妥协的人和事寥寥无几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潜意识主宰意识,从一开始,他就判断你是自我催眠造成的所谓失忆。 钟燃放下双手,微一耸肩:坦白说,最初的时候我并不认可他的结论,即使是经过常年严苛培训的特工,也很少能做到以潜意识控制意识甚至身体机能,直到前天夜里小北 钟燃话语微顿,但是他们都知道前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纪寒川的脸色无声皴裂,像是冰雕从内部绽开,裂痕寸寸蔓延,他颊边的咬肌用力迸起,眼底也翻涌出潮润和血色交织的浪花。 我很好奇你预设的唤醒机制是什么? 自我催眠和被他人催眠一样,醒过来需要有唤醒机制,像钟燃一般都是以铃音来唤醒病人。 钟燃回忆着顾珩北当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正常情况下纪寒川给自己设定的唤醒机制应该是顾珩北说出我爱你或者直接亲吻吧?但是顾珩北当时的情绪明明很激烈,没有类似于原谅和接受的暗示。 纪寒川没有回答,细细密密的睫毛垂敛着,像是安安静静倒伏下的麦子。 钟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纪寒川却始终是个闷葫芦,钟燃未免无趣,两人兀自沉默了会,最后钟燃还是没忍住: 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为了什么,但以后你别再欺负顾小北,他活到这个岁数,就被你这么一个人往死里欺负过,你有点数。 这句话一出,仿若淬了冰的利刃破开胸腔,血液无声迸溅,纪寒川合拢的眼睫战栗成一片被狂风漫卷着的麦田。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一下,钟燃:请进。 护士贾源走进来,笑着和钟燃打了声招呼,医用托盘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响,她还是用面对小朋友一样的语气哄纪寒川:现在肚子饿不饿啊?我们量完体温吃早饭好不好?吃完早饭要吃药哦! 钟燃眼看着纪寒川白皙的脸皮一点点红透,厚道地转过头去憋笑。 纪寒川叼着体温计,出神地看向窗外。 这个时候不过才六点多,深冬的清晨天色还没完全亮透,26楼的窗外是一团青灰暮色,乌压压的,纪寒川的整张面孔都清晰倒映在窗上,他忽然转过头,拿起放在桌上的鸭舌帽给自己戴上。 贾源奇怪地问:冷吗?怎么在房里还要戴帽子? 钟燃却是秒悟地轻笑出声,他在贾源困惑的目光里解释:他现在戴帽子看上去比较英俊。 贾源只当钟燃是在开玩笑,一个五岁智商的人懂什么叫英俊吗?于是贴心地把房里的空调温度又打高了许多。 护士来了又走了,病房里再度恢复两个男人沉默的对峙。 钟燃也没什么能聊的了,他站起身,看了看手表,寻思着要不要给顾珩北再打个电话问人到哪了,就在这时,他听到纪寒川长长地吸了口气。 钟燃下意识看过去,纪寒川也正自下而上地看着钟燃,他的眼梢和眉角勾出剑锋一般的弧度,眼睛里的水光却很柔和。 没有唤醒机制。纪寒川沙哑地开口。 什么?钟燃一时没跟上,怔了一下。 纪寒川又哑声复述了遍:没有唤醒机制。 钟燃这才听明白了,他从专业的角度去剖析纪寒川的种种心理和行为机制,但其实对当事人来说那是完全意识不到的。 纪寒川更没有把潜意识的运用当做一种手段,他醒来后顾珩北不理他,他害怕,于是回避到了不经事的状态,他看到顾珩北那么伤心,他舍不得,就清醒过来。 他没有预谋过,更没有设定过什么唤醒机制,纯粹是本心使然,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他不喜欢钟燃的说法,也不喜欢钟燃把他当某种样品一样地分析,但是 我不会欺负他的,纪寒川慎重地说,他迟疑地抬高一只手掌,谢谢。 钟燃是顾珩北的朋友里,第一个对他说这些话的人,尽管话里含着浓浓的警告,但到底没有一棍子就想把他打死。 这对纪寒川来说已是弥足珍贵。 钟燃在那里僵了好几秒,胳膊重若千斤似的慢慢抬起,手指矜持地往纪寒川掌心一搭 哟!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清朗的笑音带着戏谑,顾珩北沾着一身湿寒的气息,敞开的大衣衣角飞扬,出场得帅气逼人,看来我不在的短短时间里你们的革|命友情突飞猛进嘛! 两个男人刚刚碰到一起的手心就跟触电似的各自弹开,纪寒川望着顾珩北,眼睛湿|漉漉乌溜溜,他张了下口,没能出声。 顾珩北在纪寒川面前弯下腰,手指顶高他的帽檐,笑看着他:人都不会叫了? 顾珩北。 纪寒川握住顾珩北的手,先是有些小心地观察顾珩北的神色,等他看到顾珩北笑意流转,确认前一晚的温情缱绻都不是梦幻,纪寒川紧绷的眉梢眼角缓缓舒展,整张脸都开始发光,一层层往外洋溢,那是从心底里焕发出的喜悦光彩。 那种眼神,就像是跋涉在千里沙漠的人看到了泉水,像在黑暗里蹒跚许久的人看到了光。 顾珩北顺手摘掉纪寒川的帽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烧了吧?护士来量过体温了吗? 量过了。 早饭吃了吗? 还没。 那等会吃,吃完再吃药。 好。 顾珩北又笑着摸了下纪寒川的脑袋,纪寒川却有些难为情似的,把帽子又戴上。 嗯?顾珩北收回手,有些讪讪,不能摸啊? 两个人分开四年,从程序上是该有些生疏才对,直接摸人脑袋还是有些轻薄了。 纪寒川头低得连脸都不见:不是 两个人分开四年,从程序上一开始该给对方美好的印象,大光瓢脑袋,不好看。 顾珩北摸了下鼻子:那我下次再摸。 纪寒川摸了摸耳朵:下次再摸。 咳咳!钟燃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俩能看到这还有个活人呢? 你还没走呐?顾珩北惊奇。 钟燃差点被插出一口血,他愤然拿起自己的大衣:以后你再call我,你看我还来不来! 啧,顾珩北笑嘻嘻勾住钟燃的脖子,怎么这么不禁逗呢,等会一块吃早饭? 不吃,钟燃穿上大衣,没好气,你最近的饭顿顿鸿门宴,我消化不良! 顾珩北乐:我就说高中不能去国外读吧,你看你这语文造诣,鸿门宴是这么用的? 钟燃:贫,你接着贫。 不贫,顾珩北拐了下钟燃肘弯,抬了抬下巴,那个今天份的报告,你还照昨天写啊。 为什么?钟燃狐疑地看向纪寒川,后者正傻傻歪着头看顾珩北,好像根本没听到顾珩北说什么,全世界都在等他正常,之前他不正常你都要让他表演正常,现在他正常了你又要让他不正常?你知不知道他傻一天要烧走多少人的多少钱? 最后一句话钟燃说得是痛心疾首咬牙切齿。 从纪寒川出车祸后normou股价就一蹶不振,好容易他醒过来刚提振点市场信心,几大空头基金又来趁火打劫,纪寒川变成个傻子的消息已经在业内满天飞。 资本市场就是这样,即使有周晏城的宏时资本作保,众多游资还是蠢蠢欲动,其中不乏国内的一些大炒家,可以想见元旦过后一开盘,normou又要惨遭一波血洗。 本来顾珩北的打算是在开盘日的中午让纪寒川在镜头前露个脸稳住一波局势,谁知现在纪寒川真正痊愈了顾珩北却改变主意。 钟燃快要疯了: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 你听我的就行。顾珩北连个理由都不给,霸王本色。 钟燃瞪着眼:周三哥听到你这话能抽你耳刮子你信不信?他拿的可都是真金白银 顾珩北一脸你小瞧我的不爽:我能让我哥哥们赔钱么? 你坑兄的事干得少么你? 顾珩北眯起眼: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钟燃毫不留情,要是让mss知道我做假的评估报告,下半辈子你管我? 管你牢饭,横劈里插進一道火上加油的声音,纪寒川不满地从顾珩北和钟燃两个人中间挤进来,冲钟燃说,你别跟顾珩北凶。 钟燃直接气笑了:我们兄弟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你自己屁股擦干净了吗就横?哎我都纳闷了你一个前科累累的前男友谁给你的底气啊?你现在有名分了吗?小北承认你是盘菜了吗? 钟燃每发出一个问句纪寒川的脸就白上一分,但他依然笔直地和钟燃对视,燃烧的眼睛熠熠发光:你不就是担心股价吗?我给你担保,normou股价怎么跌下来的就怎么涨回去! 钟燃冷笑:你红口白牙一张嘴就想值几百个亿? 值啊,纪寒川特别平静地说,就值了。 钟燃挑衅:要是你做不到呢? 纪寒川蹙眉:做不到你想怎么样? 做不到钟燃猛地把顾珩北往自己身后一拉,做不到你这辈子就麻溜得当个麻团有多远滚多远,别想再碰到我家顾小四! 嘿顾珩北想捋袖子。 纪寒川嘴唇紧抿了下:那我要是做到呢? 钟燃哼笑:做不到是你无能,做到才是你本分,你要是说出来的话做不到,你就连走上台面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懂否? 懂,纪寒川点了下头,又把顾珩北拉了过来,他定定地直视钟燃,浓俊的眉目里满是自信和坚定,你等着瞧。 钟燃是多贼精的人,纪寒川这么一挺身一凝目,分明是胸有成竹,妙计在心。 钟燃一霎那间笑得云开雪霁,他用力拍了拍纪寒川的肩膀:行,我等着瞧! 然后他反手用手背又在顾珩北心口一拍,眼光不错! 钟二公子施施然离去,脚步轻盈如踩着满地红光闪闪的软妹币,还哼起了节奏欢乐的小曲。 他 纪寒川茫然地看着钟燃的背影,然后他眨了眨眼,白皙的面庞渐渐染上洇红的神采,他一转身拉住顾珩北,顾珩北,钟燃他 顾珩北挑眉:钟燃他怎么了? 纪寒川刚才和钟燃对峙时的渊渟岳峙荡然无存,他有点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又兴奋难抑:他他说你眼光不错! 顾珩北满脸一言难尽:你就只get到这个点? 对、对啊,纪寒川傻乎乎地绕着顾珩北转了个圈,又握着拳在顾珩北身畔站定,宣誓似地说,他说你眼光不错!顾珩北,我要向他证明他这句话是对的! 顾珩北托着额,好笑道: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钟燃是个死爱钱? 纪寒川微微一怔,点了下头。 他抄底了满仓的normou股票等着你给他赚个盆满钵满呢!顾珩北没忍住手痒啪地拍了下纪寒川后脑勺,人家随便一激你就跟他立军令状,他才是红口白牙讹你座金山银山了!傻小子。 分卷(94)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章修改过,看过的小天使建议重看,尤其是后半段,明天可能更新也要到18:00:00后了,这个一拖时间就全拖下来了,很抱歉今天让大家久等了,鞠躬!同时非常感谢大家的建议和支持! 第88章 那一后脑勺呼出去之后两个人都有点发愣,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或者说熟悉的陌生感把他们渐渐包围。 纪寒川的眼圈慢慢红了。 打疼了?顾珩北忙问。 纪寒川摇头:没疼,就是 就是很久没这样过了,乍然的得而复失让他觉得惶恐和不真实。 靠,顾珩北发出很轻的没什么意义的一个字音,略带苦笑地摸了下鼻子,我怎么觉得有点尴尬啊。 纪寒川潮润润的眼眸看着他,也是满满的欲语还休。 十几岁的时候张扬肆意,表白也好,道歉也好,吵架也好,和好也好,都是横冲直撞谁怕谁啊,现在年纪大了,心思反而婉转了。 人的情绪大多是一鼓作气式的,如果昨晚的柔情细语能绵延到今天早上,两人眼一睁说一声嗨,你回来了,然后自然而然地笑一笑接个吻,那别后重逢你侬我侬的气氛大概就延续下来了。 但顾珩北找了一趟纪宁生,纪寒川又被钟燃给上了一节课,两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点惆怅难寄。 他们都在想,这四年,终究是苦了他。 顾珩北心说这不行,每一种不能重圆的破镜都是从尴尬开始的,他得想法儿把场子暖起来:那个 嗡嗡嗡嗡 电话震动声也不知是煞风景还是及时雨,顾珩北掏出手机,一看来显顿时喊道坏了,家里的小侄子醒了! 小孩子要是醒过来看不到大人在身边是会害怕的,顾珩北一接电话果不其然就听到顾聿泽在那头哇啦啦哭着喊:小叔叔你去哪里啦? 小叔叔出去给你买早饭了,顾珩北眼都不眨地哄小孩,这就回来了宝贝!别哭啊,乖。 孩子哭声更大:奥特曼奥特曼也不见了 顾珩北赶紧说:奥特曼跟小叔叔在一块呢,不怕不怕。 纪寒川听到了也不由露出一丝羞愧。 小孩儿抽噎着:我、我起来了 顾珩北打了个手势给纪寒川,让他穿上衣服立刻走:宝贝儿你在床上再多睡一会,小叔叔这就回来了。 孩子哭声小了些:那要多久呀? 很快,小叔叔不挂电话,你要不要跟奥特曼说话啊? 好呀。 顾珩北把手机递给纪寒川,自己把床头柜上的几袋点滴液和药盒都拾掇进塑料袋里拎上,然后拉着纪寒川的手臂就往外走。 纪寒川负责安抚小孩儿: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孩子的声音好像个小奶猫,隔着听筒哼哼唧唧:我要吃巧克力千层蛋糕,还有脏脏爆浆,还要香蕉欧姆蛋卷 纪寒川忍不住说:这都太甜了吧? 我就要 好吧,纪寒川接着问,那你要喝牛奶吗?还是酸奶? 我要草莓酸奶,小人精不忘耳提面命,你不要告诉我小叔叔,他只能让我吃一个。 不提不行纪寒川艰难地看了一眼正在按电梯的顾珩北,他背过身去捂住听筒,几乎用气音跟小孩说,我没有钱。 孩子哀叹:你好穷呀! 被顾珩北的宝贝侄子打上这么个标签可不是个好事,纪寒川下意识挺了下背:我不穷。 顾家的小小太子爷豪气道:没关系,你穷我也和你做朋友,我有钱! 福布斯榜上最年轻富豪纪寒川也甚有底气地说:我交朋友也不看他有钱没钱! 电梯里顾聿泽的小奶音中气十足,在狭小的空间里振聋发聩:那当然!我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了,咱们是有义气的!对不对? 纪寒川觉得这个话不是很对头,但逻辑缜密得他又丝毫挑不出错处,于是只能说:啊,你说得对。 顾珩北搭着纪寒川的肩膀笑得骨架都在颤,直到坐进车里还在笑。 纪寒川不解地望着他。 顾珩北弹了下他的脑门,揶揄道:你跟小泽这么有义气,怎么也得随他叫我声小叔叔吧,嗯? 纪寒川的脸瞬间红了,先前闹出过的许多笑话一下子全涌进脑海。 这会知道害臊了?顾珩北发动汽车,嘴角扬着高高的弧度,你醒来那时候一口一个爸爸喊得可溜,当时我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嘛就 就什么?纪寒川看顾珩北收了话音只一迳笑,天真地问他,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想知道?顾珩北狭长带笑的眼角斜飞过去。 纪寒川真的很久没领教过顾珩北的流|氓了,以至于他看着顾珩北笑意流转的模样只觉得好看得焕采生光,完全忽略了那些藏在他眼梢眉睫里的蔫儿坏,于是特别老实地说:想知道啊。 顾珩北眨了下眼:话筒捂上。他小侄子还在电话那头呢,少儿不宜。 纪寒川不明白为什么要捂上话筒,但还是乖乖照做,把话筒捂得严严实实。 顾珩北笑意更深,他的舌头从雪白的牙齿里探出一点尖舔了舔嘴唇,纪寒川眼眸跟着他,心口蓦然怦跳,一把火直烧到嗓子眼,忙仓促地移开目光。 可惜纪寒川避开了视觉攻击避不开声音攻击,顾珩北含着笑,嗓音磁性得能把圣人勾|引犯罪,内容更是丰富多彩十八|禁:现在只要一想到你叫我爸爸就觉得带感极了,角色扮演,父与子,乱那个什么,啧!真刺激! 顾珩北!纪寒川直接爆了血管。 哈哈哈哈!清朗的笑声从车里传出去,一路未绝。 两个男人带着一大堆的甜食回到家,顾珩北吃得呵欠连天,他连着好几个日夜都没休息好,纪寒川让他去睡觉。 顾珩北自觉躺上床:我这一睡估计要到下午。 纪寒川给他掖被子:那就睡到下午,最好睡到天黑。 顾珩北叮嘱着: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等我睡醒我们一块去买,你们中午吃饭就叫外卖,不用叫我,你带小泽出去吃也行,他跟你一样特别爱吃甜的,吃没关系,但吃完一定要看着他刷牙,中午他可能会午睡,你跟他一块睡,下午要带他写作业 纪寒川幽深的眼睛凝视着他,微光闪烁。 顾珩北头挨上枕头就困了,念叨完一堆话已经有些恍惚,只是察觉到纪寒川像是有话要说,强牵起一丝意识:想说什么? 纪寒川微凉的手指抚摸了下他的鬓角,面露微笑:我们家顾珩北会照顾人了,后一句话已经有了哽咽,还把一个小孩子照顾那么好。 顾珩北的心口瞬间被温热而汹涌的液体涨满了,那股水流直冲脑髓,差点从眼眶里溢出来,他抬手把纪寒川脖子勾下,柔声道:以后我也能照顾你么。 纪寒川在这样极近的距离里极其自然又极其温柔地亲了下顾珩北的额头,哑声说:嗯,睡吧以后我也照顾你。 顾珩北没挣扎几秒就睡着了,他的胳膊还软软地勾着纪寒川的脖子,鸦翅般的睫毛紧紧闭着,嘴唇微微开启,还保持着跟纪寒川说最后一个字时的口型,那个字是好。 纪寒川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眸里的潮意泛滥成灾。 顾珩北瘦了,消瘦让他的面部轮廓更加鲜明深刻,五官完美得犹如工艺大师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他还是那么好看,但是纪寒川一点点抚摸过他乌黑的头发,深邃的眉眼,白皙而冰凉的面颊,只觉得曾经鲜活生动的面容如今已像大理石雕塑一般的精致脆弱。 这种脆弱是顾珩北以前没有的,只有纪寒川看得到。 纪寒川的意识短暂模糊过几天,但现在他什么都记得,从他重新看到顾珩北的那一眼起,心疼心痛的感觉就如海潮浪涌,淹没至顶。 顾珩北过得不好的这个念头像是一把利爪撕开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口,血流了一地,疼痛尖啸,摧心蚀骨。 分开的那几年他时时刻刻想着顾珩北过得好不好,他祈祷顾珩北过得好,但又知道顾珩北过得好就意味着把他忘记了,他想到顾珩北不好他心疼如刀绞,但顾珩北身边如果有了别人他一定会发疯。 念兹在兹,思之如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午夜梦回,枕衾孤寒,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抱着被子哭成狗。 纪寒川无数次拨通过顾珩北的电话,每听到他轻且有礼的一个喂字,都如一颗卷着啸风焠着烈火的子弾射进胸膛。 不能想那些在一起的日子,一想,就熬不下去。 但怎么能不想。 纪寒川的人生走过三分之一,最好和最坏的断点都在同一个人那里,十五岁相识他对他惊为天人,十六岁情窦初开,爱上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他,二十三岁失去他,自此天崩地裂。 他看到别人在一起是多么羡慕啊,他得知别人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分手觉得不能理解,他心说这些人是多么奢侈,能跟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难,他们怎么不知道珍惜。 他跟穆南城是一对难兄难弟,一个求不得,一个已失去,他们曾经争论过究竟谁更惨,他们都觉得自己更惨。 后来他说已失去这把刀捅的是两个人,他难受,还有另一个人也在难受,让那个人难受的痛苦远大于他自己受到的痛苦,穆南城说你赢了,果然你更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赢了,他是完了。 伤痛和遗憾的每一天都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他和顾珩北实实在在流逝过去的年华和生命。 不论这一生他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顾珩北身边,分离带来的伤痕早已割肉见骨,无法磨灭,无法弥补。 这一把刀终究是把他们两个都捅了个对穿 细微的嘤咛弱不可闻,然而纪寒川一直在看着顾珩北,自然看到他的嘴唇翕动着,纪寒川把耳廓贴着顾珩北的嘴唇,暖热的气音送进战栗的耳里,纪寒川的眼眶瞬间决堤。 顾珩北在唤他:川儿 纪寒川以为顾珩北醒了,他低头在顾珩北的脸颊上轻轻浅浅地细吻,泪湿盈睫也沾满了顾珩北的脸。 纪寒川想用自己的脸颊给他蹭去眼泪,却越蹭越多,纪寒川终于发现一部分的泪水来自于顾珩北的眼角,不断得滑落,但是顾珩北并没有醒,他睡得很沉,似乎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梦里。 我回来了纪寒川轻柔而不间断地亲吻他,无声而一遍遍地诉说,我回来了顾珩北。 年关下的超市里人潮汹涌,年货好像不要钱似的被疯抢着。 顾珩北拉了辆推车,他低头刚把顾聿泽抱进推车里,再一抬头,纪寒川已经接过推车往前走了一步,半侧过身等他。 帽檐下的脸庞深邃刻骨,棱角分明,白皙的皮肤在强劲的中央空调高温下氤着薄薄的一层绯红,色泽浅淡的嘴唇潮润润的,自然地往上弯出一点弧度还是那么漂亮啊。 就像是十二年前惊鸿一瞥的霎那,顾珩北依然能感觉到心脏上有一根细细的蛛丝萦绕,缠|绵着越收越紧。 我第一次带你来这个超市的时候你看到菜价都快要吓死了,这也不敢拿那也不敢拿,那时候你多土啊,你还记得不?顾珩北和纪寒川并着肩站在冷冻柜边,指着一堆塑封好的牛肉,吃雪花,还是里脊? 纪寒川把雪花和里脊都扔进了推车里,他的眼睛从帽檐下往上看顾珩北的时候带着弯弯的弧度:那时候你连葱跟蒜都分不清,还记得不? 顾珩北哼了一声:我现在也分不清么。 纪寒川一怔:那你怎么做饭的? 顾珩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这饭都是为顾聿泽做的,小孩子吃东西精细不能总点外卖,他每次回来大多时间跟我在一起有个小孩子真的挺好玩的,不过我只有做甜食还可以,这牛肉只能你来做。 纪寒川莞尔:好。 顾珩北问他:你这些年厨艺有没有进步? 纪寒川有点赧然:可能还有一点退步。 他好几年没下过厨房了。 没关系,顾珩北拍拍他的肩,往推车里努了下嘴,你很快就能再回到巅峰厨艺的,那个小家伙,嘴比我还挑! 我尽力,纪寒川笑着垂眸看了眼坐在推车里的顾聿泽,揉了揉小孩的一头软毛,他真像你。 还好有这么个小家伙,给顾珩北带来很多快乐。 哪儿哪儿都像我,顾珩北故作嫌弃,不吃生姜蒜,不吃洋葱,不吃香菜和芹菜 没关系,纪寒川耐心地在蔬菜摊上挑东西,不吃的东西切成块就好,不放这些配菜会不好吃的。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在灯下俊美得发光的侧面,都有些出神了。 小叔叔,你看!顾聿泽喊顾珩北,小孩坐在推车里,把一样样东西码得整整齐齐,像是在搭乐高一样。 顾珩北拧了下小孩的脸:搭这么整齐啊,真棒。 顾聿泽搂住顾珩北脖子,在他小叔叔脸上狠亲一口。 纪寒川拿着两个番茄转身,正看到这一幕,他抿了下嘴,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羡慕。 顾珩北有点忍俊不禁地指了指推车:要不你也坐进去,我连你一起推? 纪寒川脸颊涨红,他不是想坐推车 分卷(95) 顾珩北摁着纪寒川的后颈把他的脸凑向顾聿泽,孩子高兴地抱住纪寒川的脸也用力嘬了一口。 有路过他们旁边的忍不住说:这一家三口也太漂亮了吧! 顾珩北和纪寒川对视一眼,都笑了。 奥特曼奥特曼,趁着顾珩北在买水果,顾聿泽拉住纪寒川的衣角,小小的手指往对角的货柜指去,我们去那里! 纪寒川望向顾珩北,顾珩北正拿着水果在排队等上称。 快呀快呀,小孩催促,别让我小叔叔看到啦! 纪寒川杵着没动,他看到顾聿泽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就算不是要做坏事,也是要做他小叔叔不允许的事。 小人精看出奥特曼不乐意,急了:我们是好朋友呀! 我跟你小叔叔说一声。 不能说的呀! 为什么不能说? 小叔叔会不给的! 你小叔叔不给的事咱们不能做。 小孩儿急得在推车里直蹦,忽然灵机一动,小下巴一抬:你还欠我一百块钱呢! 纪寒川: 纪寒川之前身无分文,在游乐园给顾珩北买药那会跟顾聿泽借了一百块钱,他的钱包和手机都在纪宁生那里,他暂时也不想去讨。 拿人手短,纪寒川只得把顾聿泽推到指定货柜。 顾聿泽站在推车里,欢快地把架上一个一个包装特别精巧漂亮的盒子往车里抱,纪寒川好奇地拿起来一个看,眼睛也蹭得亮了。 这是一种糖果盲盒,里面的手办是奥特曼! 买奥特曼,为什么怕你小叔叔知道?纪寒川拿着一个盲盒在耳边晃了晃,没有忘记之前小孩偷偷摸摸的模样。 孩子嘟起嘴:小叔叔说,一次只能买一个,可我抽不到迪迦奥特曼啊。 每个喜欢抽盲盒的人都想集齐那个系列的所有手办,但是有一些稀有款是很难抽到的,而奥特曼这个系列里的迪迦更是隐形款,抽中的难度跟□□二等奖差不多大。 但是等一会付钱的时候,纪寒川提醒小孩儿,你小叔叔看到了,还是不会让我们买这么多。 那怎么办?孩子垮下嫩呼呼的小脸蛋。 办法倒是有的,纪寒川把一个盲盒抛上又接住,他弯身看着小孩儿,拇指别了别自己,眼睛里笑意深浓,你叫我声小叔父,我送你个迪迦奥特曼! 第89章 顾珩北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纪寒川正在摸顾聿泽软绒绒的小脑袋,说:两天后就送给你。 什么?顾珩北把手里的东西放进推车里,你要送他什么? 孩子兴奋地说:小叔父要送我迪迦奥特曼! 顾珩北正一手拉着推车要给推车转个方向,闻言他自己慢慢地转了个身:顾聿泽,你叫他什么? 小叔父!孩子站在推车里,两只小手抱着顾珩北的手臂,小脑袋却高高扬着看纪寒川,奥特曼说他在我出生之前就是我小叔父,但是这几年跟我失散了! 哦,顾珩北谑笑的目光缓缓转向纪寒川,慢悠悠地说,失散了啊。 纪寒川把帽檐拉得低低的,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对耳朵红得要滴血。 那小叔父也是我爸爸的弟弟么?孩子扳着指头自己琢磨起了这复杂的亲属关系。 他跟你爸爸没什么关系,顾珩北一手推着车往前走,一手拽住顾聿泽失散多年的小叔父,把小孩本来就没理清的关系线更是扯成一团麻,你小叔父是跟我在社会主义兄弟情时期拜的把子。 纪寒川: 虽然有了纪寒川承诺的迪迦奥特曼,顾聿泽还是想多买几个盲盒,遭到顾珩北的无情拒绝。 小孩儿鬼精鬼精,他缠着纪寒川一口一个小叔父,把纪寒川喊得差点连自个儿姓什么忘了。 纪寒川抱着小孩跟顾珩北谎称他们俩要去厕所,然后这一大一小两个不省心的绕到货柜那拿了许多盲盒自己去结账。 就在这拆吧,纪寒川带着顾聿泽就在收银台旁边的空地蹲下,拆完把东西放我口袋里。 这样顾珩北就不知道了,既讨好小家伙,又不惹恼大宝贝,完美。 拆盲盒的快乐无与伦比,纪寒川和顾聿泽一人一个拆得手舞足蹈。 孩子拆得没有纪寒川快,勾着小脑袋看过去:你这个是什么呀? 纪寒川:奥赛罗,你呢? 奥赛罗我有好多了哎呀,孩子懊恼,我这个也是奥赛罗! 我拆了个银河奥特曼,纪寒川研究了下包装盒,这种蓝盒子的好像全是新生代的,咱们应该买粉盒子,粉盒子里是平成系的,说不定还能开个迪迦出来。 什么是平成系? 纪寒川惊呆了,作为骨灰级奥特曼粉他不敢相信另一个奥特曼粉居然不知道什么是平成系。 纪寒川满脸痛心疾首:你连平成系不知道?你是个假的奥特曼迷啊 半空里一道朗若清泉的声音徐徐响起:我也不太分得清平成系有哪几个奥特曼,不如你给我解释解释? 怎么有这么多不懂的人?纪寒川无奈地抬头,给路人一并科普,平成系的有顾珩北! 纪寒川慌忙站起来。 小叔叔!孩子也站起来。 顾珩北笑得慈眉善目:你们这趟厕所是上到光之国去了是吧? 这一次暗度陈仓后果非常严重,除了两人挨了一顿重批外,顾聿泽的银行卡被没收,纪寒川短期之内也不许用钱了。 从负一层的超市进入商场一楼已是华灯初上,星火霓虹。 车子停在地面上,顾珩北让纪寒川带着顾聿泽在商场门口等,他拎着装得满满的两个袋子: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听到顾聿泽手机响就直接去对面天桥下。 刚被训过一顿的纪寒川抱着小孩,一脸乖顺:好。 外头冷,站门里边。 好。 不要乱跑,我最多五分钟就到。 好。 顾珩北料想他们身上没钱也搞不出什么事了,拔腿正要走,纪寒川期期艾艾地喊了声:顾珩北。 嗯? 纪寒川摊开手掌,脸颊涨红:我想要二十块钱。 顾珩北莫名:你要二十块钱做什么? 纪寒川抿着嘴,羞耻极了。 趴在肩上的小孩用力戳着纪寒川的脖子。 纪寒川深吸一口气:我想买一根香肠吃。 顾珩北毫不通融:回家就吃饭了,不许吃零食。 好。 这种大型商超一楼的布局大多相同,进门会有一排小吃,有叫得出名的绝味周黑鸭,有叫不出名的卖烤肠烤玉米的,还有卖糖炒栗子和鸡蛋仔的不一而足,再过去一点靠近商场中央的地方是一个娱乐区,有岗亭式的ktv机,按分钟收费的按摩椅,还有很多娃娃机。 商场入口人来人往,那道玻璃门每次被人推开有寒风扑面,纪寒川敞开大衣,直接把顾聿泽裹进衣服里。 顾聿泽的小脸埋在纪寒川的脖子里,虽然很暖和,但孩子还是很忧伤:我小叔叔太残忍了。 纪寒川心说你只是被没收了银行卡,我可是戴罪之身又罪加一等惹你小叔叔好一顿骂呢。 不过纪寒川还是没有迁怪顾聿泽,反而劝着小孩:你小叔叔是为你好,你今天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太多了。 孩子拖着小奶音,想哭:小叔父,我没有钱了,我不幸福了。 作为一个小孩子你花钱有点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见过整的一百块,你一个盲盒一百多块,一买就是十几个,纪寒川叹口气,托着小孩的屁股往上颠了颠,等你长大成人自己赚钱,就可以想要什么买什么了。 那要是长成你这样怎么办?孩子眼前就有现成的例子,害怕极了,你是大人,你连二十块没有,连香肠吃不起啊! 童言童语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纪寒川无言以对,哪怕他银行卡余额里有再多的0,现在他的确拿不出二十块。 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柜台,烤肠机里一根根油滋汪汪的香肠滚动着。 爸爸!我要吃香肠!一个小男孩在柜台前拽住他爸爸的手。 吃!男人看着手机头不抬,一根够不够?买两根吧! 顾聿泽咽着口水喃喃道:要是我爸爸在就好了。他爸爸一定会买下整台烤肠机。 纪寒川心道还是让小孩眼不见为净吧,他抱着孩子转了个身,孩子冲着玻璃门,他自己面向整个商场大厅,就在他转身的这个瞬间,他的眼角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骤然瑟缩的身影。 纪寒川瞳眸微微一凛,不动声色地把顾聿泽的小身子往下放了放。 孩子整个人被捂进了纪寒川的大衣里,难过地发出嘟嘟囔囔的抗议:好闷呀! 顾聿泽,纪寒川拍了下孩子的背,给你小叔叔打电话让他过来。 为什么呀? 你就说小叔父肚子饿了,要吃烤肠。 小孩高兴坏了,窝在纪寒川怀里给顾珩北打电话。 顾珩北此时刚好把车开到了商场对面正想打顾聿泽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号手机就先响了。 顾聿泽喊:小叔叔!我小叔父肚子饿到走不了啦!他要吃烤香肠! 顾珩北先是哭笑不得,然后立刻觉出不对,他走回商场刚拉开那道门,纪寒川就把顾聿泽送到他怀里,然后转身大步往商场中央的岗亭ktv走去。 岗亭ktv的玻璃是透明的,其中最左边的那个小厢里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戴着棒球帽的男子眼看着纪寒川径直走来推开厢门就要跑,没跑出两步就被纪寒川拎住衣服后的帽子逮个正着。 纪寒川二话不说劈手夺下那人的单反相机。 你干什么?偷拍者身形非常瘦小,五官也没长开似的挤在一起,裹在灰色羽绒下很像一只人形老鼠,他大惊失色地喊,光天化日你敢抢东西啊? 偷拍者想抢回自己的相机,但是纪寒川个子太高,他举高手臂,男人跳起来没能够着。 纪寒川冷冷盯视这人一眼,同样是戴着帽子,对面的男人显得阴沉猥琐,纪寒川的眉角和眼眶却在光影下勾出极锋利的轮廓。 偷拍者被他盯这么一眼竟像是被闪着雪亮寒光的刀刃抵住喉,霎那胆战心惊。 纪寒川也不多说废话,他点开单反相册,一张张滑下去,面色也越来越冷峻,里面的照片全是他和顾珩北以及顾聿泽这人竟是从他们进超市时就在偷拍,除了照片还有一段一段的视频。 偷拍者心虚道:我、我是做自媒体视频的,就是看你们一家子颜值高,选你们做素材的 哪个视频网站? 你要是不愿意,大不了我啊? 顾珩北抱着小孩走过来,居高临下冷若冰霜:我问你你在哪个网站做视频?账号是什么? 我、我偷拍者结结巴巴地说,我在focusfollwer上有账号,我有好几万粉丝呢 顾珩北拿出自己手机:账号?我来关注你下。 偷拍者犹犹豫豫地报出一个账号,顾珩北点进去: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号? 我现在就登给你看啊!偷拍者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纪寒川出手如电,把他的手机又抢去了。 哎你!这下偷拍者的脸色是结结实实变了个彻底。 纪寒川打开这人手机相册,里面果然也有好多张他们的照片。 顾珩北和纪寒川交换了个视线。 报警吧!顾珩北道。 别别别别呀!偷拍者终于急了,我真的是个up主,我就是拍拍你们,不行我现在就把所有照片删掉 顾珩北:删不删你已经侵犯了我们的人身权利,我们可以告你。 你、你别吓唬我,我也是懂法的!只有发布传播才会构成违法的,我这还只是、还只是未遂呢! 顾珩北冷笑一声:只要是未经他人允许偷拍的,就已经构成侵犯隐私权,同时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 一直只动手没出声的纪寒川却在这时开腔了:算了,他还没发布出去,撑死拘他五天罚他五百块钱,没什么意思。 对对对,偷拍者没想到看上去更凶悍的这个男人会先松动,他赶紧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红票,你看反正我是罚钱,不如咱们私了,这里是五百,不不,我出一千 这个出钱的动作让顾珩北和纪寒川同时眸光微动。 纪寒川格开偷拍者递钱的手:钱我们不要,但你这相机和手机我们不能再给你。 什么意思?偷拍者一愣,继而瞪大眼睛,你们要吞掉我相机和手机?我这是 顾珩北瞥了眼相机和手机型号:这相机全新款一万六千多,手机三千多,八成新左右,我按全新价给你两万,不要?那就去派出所。 偷拍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是犹豫又是纠结。 分卷(96) 纪寒川把那人手机捏在手里转了转,说道:老兄,我明着跟你说,删除掉的照片有几百种方法能找回来,我不信任你,要么你把东西转让给我,要么咱们让警察叔叔来处理。 那偷拍者一咬牙,那你至少得把手机卡还给我吧? 纪寒川摇摇头:卡里也储存了照片,不能还你。 那我的卡 纪寒川好心建议:你可以紧急申请停机,明天再补办一张,你做这么不道德的事,代价就是这么点小麻烦,不过分吧? 顾珩北不耐烦:你跟他说这么多,他拍我儿子我没揍他一顿轻的,报警! 好好好好好!偷拍者一叠声说了好几个好字,认栽,我卖,我卖给你们行吧? 等着!顾珩北说着就去了商场一角的atm机那里,不多时回来,甩过来红彤彤的两万块钱。 偷拍者一脸晦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顾珩北和纪寒川看着那人离去,神色有些凝重。 小叔叔。孩子虽然不太懂,但是看到纪寒川抢人家东西,顾珩北又跟人家吵架,还是觉得有点害怕。 乖,顾珩北神色柔和下来,小叔叔给你买香肠吃。 到家以后纪寒川和顾珩北直接进了书房,把收回来的手机和相机连上电脑。 他已经拍了几天了,纪寒川把两个设备里几乎所有的照片和视频调了出来,包括一些已经删除掉的,他有点诧异,这人好像是个狗仔? 那些相片里有大量男男女女相会的镜头,而且捕捉的环境和角度很微妙。 顾珩北站在纪寒川身后搭着他的椅背:狗仔是拍明星的,他应该是个私家侦探,专门拍人偷|情的。 那他怎么会来拍小泽? 那个偷拍者拍的照片重点全在顾聿泽,两个大人反倒是捎带拍进去的,尤其那个男人试图用一千块钱私了的举动,证明他根本不知道纪寒川或者顾珩北的身份,他的偷拍更可能是受到别人的指使。 顾珩北眉心蹙起一道锋利的褶。 不用太担心,纪寒川抬手抚平顾珩北的眉心,分析道,对方找这么个偷拍者,想来也不会具有太大分量,这事就连报警不具备立案条件,但是现在那人手机在我们这里,我顺着他的号码和ip把这段时间所有跟他联系过的人找出来,一个个查,总能查出来是谁在盯着我们家孩子。 顾珩北点点头:不过这事儿还是得告诉我哥。 涉及到孩子的事那是天大的事,一点马虎不得。 纪寒川顿时有点不乐意:那他肯定要把小泽带走了。 顾珩北失笑:有没有这事以后孩子要还人家啊,咱们哪能一直占着?怎么,你舍不得啊? 纪寒川抿了抿嘴,他还真是很舍不得。 顾珩北打趣:这么喜欢小孩,自己生一个啊。 你听你这话纪寒川转过脸,这还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对着顾珩北露出这种责怪的表情,你说的什么话? 自己生一个,是你有这功能,还是我有这功能。 顾珩北在这方面是真开明的:你要想的话,可以代孕个 我不要!纪寒川骤然加重语气,有点赌气了,我不跟别人做代孕,我喜欢顾聿泽,是因为他是你侄子,他像你,否则顾进南的儿子,我一定打他屁股!再可爱我会打一顿,我说真的! 顾珩北怔住,顾进南跟纪寒川之间的仇恨比他和纪宁生间的恩怨有过之无不及 纪寒川却委屈地抓着顾珩北的手贴住自己的脸:你知道小泽跟我说什么吗?我让他以后长大了自己赚钱花,他居然说要是长成我这样可怎么办? 你敢信?纪寒川义愤填膺地控诉,他说我穷得连根香肠吃不起!小孩儿瞧不起我这个小叔父呢,他不知道,我再过几年,就要比他爸爸有钱了 哈哈哈哈哈!顾珩北直接笑趴了。 纪寒川默默瞅他:你也笑我! 我是笑,不是笑你顾珩北乐不可支,他本来想说你怎么年纪越长越玻璃心了,还好他及时改口,你不是自称他小叔父么?还跟孩子怄气啊? 纪寒川鼓着腮:你不知道,那老伤自尊了。 顾珩北又是一阵大笑,他忍不住捏了捏纪寒川的脸,你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啊。 我可爱么?纪寒川眼珠子乌溜溜的,被灯光映得星子般闪亮。 特别可爱!顾珩北笑得眼睛发潮,我也说真的。 纪寒川看着他,小小声说:那你怎么不亲我啊。 空气忽然就变得安静而温热,顾珩北笑容顿敛。 以前这个时候你会亲我啊。 纪寒川的眼神温润,隐含期待和忐忑,顾珩北看了他半晌,抬手抚过他的眼睑,手指沿着他的脸部轮廓向下,然后捏住他的下巴,偏头吻了上去,蜻蜓点水,一触及分。 纪寒川触电般全身一震,继而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用力抓挠了一下,眼里浮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以前顾珩北不是这么吻他的。 顾珩北喜欢有力量的亲吻,温柔的时候缠|绵入骨密不透风,热烈的时候肆意碾压烈火燎原。 顾珩北喜欢压住他,厮|磨他,啮咬他,喜欢边吻他边发出动人的歂息和呢喃的情話。 顾珩北还喜欢挑衅他,激起他的獣|性,引发他的抗衡,两人彼此攻占彼此侵|犯,像两团火碰撞或两团水对抗,直到一起熔化或一起融化。 但他们分开四年了,也许顾珩北已经忘记该怎么吻他了。 虽然他们表面上依旧亲昵,顾珩北也不停地在挑他逗他,但是他们知道,时光划出来的那道堑壁,还得用时光去慢慢填补。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是全程无虐的,但全是吃喝拉撒大家也没法看的是吧?得有点添加剂。 几乎是甜到结尾了,我保证!!! 第90章 微凉的嘴唇一触及分,顾珩北站直身,像是没看到纪寒川眼底覆上来的那层水膜,他笑着一勾纪寒川的下巴:做饭去,让我尝尝你的厨艺到底退步到什么地步了。 你出去跟小泽玩儿吧,这里我来就好 纪寒川站在流理台边捋起袖子,声音蓦然一顿。 修长的手臂圈过纪寒川的腰,顾珩北站在他身后给他系围裙,暖热的呼吸像是初夏轻盈的风都吹拂在纪寒川的耳朵上,他耳膜后的一小排绒毛都齐刷刷站立了起来。 纪寒川一偏头,顾珩北的目光越过他的肩侧和他碰在一起,映着星辰灯火,幻彩流光。 纪寒川的瞳眸被重重一撞,以前他们也曾经无数次这样,顾珩北帮他系上围裙,然后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在厨房里移动着,顾珩北也跟着移动,偶尔他转过头,他们也会这样对视,然后亲吻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身后的热度毫无预警地离开,顾珩北看着堆在流理台上的菜,随手拿了个鸡蛋往上抛了抛。 纪寒川垂眸掩饰那一点失落:不用,我来就好。 一起吧,顾珩北捏着鸡蛋在纪寒川脸上碰了下,眼睛微弯,小泽饿了,两个人快点。 蛋壳的触感凉凉的,纪寒川心里却一热:好。 顾珩北的房子严格说来房龄不小了,本来有很多设施都老化了,还好他带着顾聿泽住进来的那天换了全套的灶台和厨具,一水儿的全不锈钢欧式厨具,明晃晃得照出两个并肩的身影。 哗哗水流响起,纪寒川和顾珩北各占了一个水槽洗菜,两个灶台上都起了锅,一个嘟嘟烧着热水,一个汩汩冒起了油泡。 二人分工明确,纪寒川烧菜,顾珩北切菜。 噼啪,油锅缓缓地爆开,笃笃笃的切菜声也随之响起。 看顾珩北用刀是一种享受,他把手术台上的精细微操也成功带到了厨房,不同的食材使用不同的刀具,雪花牛肉用剔骨刀片得薄如蝉翼,明虾球上用尖刀雕出鲜活绽放的花朵,陶瓷刀把鱼斜剞成梭子形,菜刀势大力沉,将排骨和鸡剁成块,块块均匀。 顾珩北潮湿的指尖上灯光、水光和刀光交织闪烁,炫光流离,他有心卖弄,还故意把刀片耍得密不透风,看得纪寒川心惊胆战。 顾珩北冲纪寒川眨了下眼,有点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你小心啊,纪寒川脸色都有些发白,别伤到手。 一说到手顾珩北像是被触到了某个开关,乐不可支:哎我说你是不是手控啊?不然你怎么老注意我手呢?我以前还没想到这个词,不过现在想想你 我不是手控也不是脚控,我就是怕你伤到手,纪寒川转身把生姜葱放进热好油的锅里,滋啦一声,点点油星溅起,他回头瞅了眼顾珩北,漫漫笑开来,真要说我有什么控,我也只控你。 顾珩北低头切着最后的蔬菜,好像没听到。 纪寒川抿了下嘴,越过顾珩北手边把那条鱼拿过去,滑进锅里。 顾珩北把刀具收进刀架,忽然在纪寒川耳边打了个响指,手上沾的水珠都溅到纪寒川的耳朵上,带来冰凉的寒意。 纪寒川跟着声音转头,眼前忽然一暗,柔软潮润的嘴唇贴上来,又是轻轻一碰,触之即离。 他正呆着,顾珩北拍了下他:下一道菜做什么? 纪寒川的目光怔怔的,反应好几秒才说:炖鸡。 这个我会炖,顾珩北兴致勃勃,交给我吧! 纪寒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而飘,忽而沉,被顾珩北拨弄得七零八落,阵酸阵甜阵委屈。 他猜不准摸不透抓不牢,他有时惶惶然觉得顾珩北是不是还没能原谅他,但转瞬间又觉得顾珩北还是很喜欢他。 两人错了个身,纪寒川迈到另一边的橱柜拿了个小碗,打了几颗鸡蛋搅拌,顾珩北则把鸡块、枸杞、菌菇、木耳和火腿等一股脑都倒进高压锅里,他合上锅盖,调好时长,然后两人又错回来,纪寒川把蛋碗交给顾珩北去打,自己把锅里的鱼翻了个身。 一不小心配合了个天|衣无缝。 对视的时候又笑了。 纪寒川捞起煮熟的排骨,一边淖水一边问:排骨想怎么吃? 红烧,或者梅汁排骨,顾珩北想了下,梅汁吧,顾聿泽喜欢用那个汤汁泡饭。 买梅子了吗? 顾珩北往外头扬声喊:顾聿泽! 小孩抱着自己的玩具车哒哒跑进来,清凌凌的声音小铃铛似的脆响:叫我干什么呀? 上次给你买的溜溜梅还有吗? 孩子哒哒哒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小手里攥着一袋梅子:就剩一袋啦! 一袋够了。 顾珩北接过梅子顺手拆包,给小孩喂了一颗,自己咬了一颗,又给纪寒川塞了一颗,小孩儿进来也不走了,绕在两个大人脚跟后转,三个人鼓着三张脸,口齿不清地聊着天。 等到要开始烧梅汁排骨的时候,一袋梅子已经见底了,只能改成红烧的。 菜一样样起了锅,糖醋鱼,杭椒雪花牛肉,水晶明虾球,红烧排骨,还有一盅枸杞鸡,甜汤是芒果椰汁西米露。 纪大厨子最能拿得出手的菜全在这了。 纪寒川有点忐忑地看着顾珩北下了第一筷,顾珩北夹了筷雪花牛肉,故意嚼了好一会,才眼睛一弯比出个大拇指。 纪寒川眉目舒展,大大松出一口气的同时才惊觉自己的背上早就被汗渗透了。 深冬的夜里屋外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餐桌顶上的壁灯也是那种暖调的黄,照着一桌卖相精致的菜肴,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坐在桌边,正是其乐融融的一副阖家之景。 虽然元旦已经过去了,但是新年伊始,咱们还是要来个形式上的庆祝,顾珩北举起自己的玻璃杯,里面黑色的液体鼓着一个个白色的气泡轻轻荡漾,我以可乐代酒,纪寒川你以橙汁代酒,顾聿泽你以牛奶代酒,祝我们新的一年,嗯 顾珩北迎着两双乌溜溜的眼睛一下子没绷住笑场了,以前这种家庭聚会从来不需要他带头发言,他还没能适应一家之主的角色呢。 纪寒川沉稳地接口: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顾珩北笑瞥了他一眼:说得好!干杯! 干杯! 顾聿泽手指上缠着儿童筷,把小碗里的明虾球往嘴里扒,顾珩北把鱼肚子上的肉挑掉大刺、鸡汤里的腿也捞出来去掉骨头,全都夹给侄子。虾球,鱼肚,炖得酥烂的鸡腿肉,算是整桌菜的精华了,顾珩北全给了小孩。 然后他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碗里也多了一层鱼肉,都是挑过刺的。 下次我们买不带刺的鱼,纪寒川又捞出另一只鸡腿放在顾珩北碗里,淡然的神色里有难以察觉的波动,像细细的柳条划过水面,拉出一条浅浅细痕,这只腿是你的。 顾珩北手背抵了下额头,忍不住地笑。 饭做得不错!顾珩北给纪寒川的碗里添了满满的牛肉和排骨,还摸了下他的头,一点没退步! 顾聿泽,顾珩北轻轻跺了下地板,今天的晚饭主要是你小叔父做的,你谢过小叔父了吗? 孩子抬起油汪汪的小脸,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碗里最后一颗虾球,极度痛心、万分不舍、毅然决然地把那颗虾球舀进了纪寒川碗里,拖着长长的小奶音说:谢谢小叔父做饭给我吃,超好吃! 纪寒川眼帘颤了一下,缓缓垂敛下去,笑意一点点凝聚,全敛进眼睛深处。 分卷(97) 饭后顾珩北在书房里和顾进南通电话,把在商场里有人偷拍顾聿泽的事给他哥讲了。 顾进南厉声:那人长什么样?我现在就把他揪出来! 顾珩北知道他哥虽然横行无忌挺多年,但手底下一直都很有分寸的,不过这事关系到顾聿泽,顾珩北一怕出半点岔子,二怕顾进南没轻没重: 那人就是个偷拍的,他根本不知道他拍的是什么人,我猜他后面另有人指使这事还是先交给我吧,我反正这阵子跟小泽肯定形影不离,等找出后面那个人你再出面处理,纪寒川已经锁住偷拍者了 等等纪寒川?顾进南声音一下子变了调,他不傻了? 啊,不傻了。 不傻了你还不让他滚蛋?! 这事早晚得摊牌,顾珩北双脚蹬地,转椅一直滑到墙边,这样他的两条腿才能彻底在书桌下抻展开。 顾珩北的后脑抵着墙壁,用一种通知式的口吻平静道:我不打算让他滚了。 说完之后顾珩北明智地把胳膊伸长,手机离耳朵远远的,就这样他还能听到里面传来连绵不绝的顾进南暴躁的怒骂声。 如果声音可以化作一种有形的实体,那顾进南迸过来的字儿怕是要凝成一片暴雨梨花针,把顾珩北扎成个刺猬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话筒那边的噪音消停些了顾珩北才把手机拿回耳边,喊了声:哥。 你别叫我哥,顾小四顾进南嗓子都哑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跟十七八那会一样没脑子?你栽了那么多年还嫌没栽够,你这辈子就要跟这人死磕是吧?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 没有,顾珩北捏了捏额角,他没有办法替纪寒川辩解,更不能披露纪寒川的身份,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不了解 我他妈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了解! 你不了解你就没有发言权。 我看你是被他下了蛊! 随你怎么说。 顾小四,我绝对不同意! 我不需要你同意。 爸也不可能同意! 我会自己去跟爸说。 顾珩北的声音始终保持着淡淡陈述的腔调,不疾不徐,油盐不进。 麻痹的!顾进南失控地爆吼,我们顾家是不是上辈子欠他姓纪的,那狗东西专门讨债来的! 顾珩北被他哥吼得一怔,他差点脱口而出你说对了哥,我们顾家真的欠了纪家的。 顾进南像个困兽似的在那头走来走去,把地板踩得踏踏响:是不是他又回来缠你你甩不掉他?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我弄死那狗|日的 哥,顾珩北好笑地说,你觉得你能在我手下把他弄死吗? 咣!顾珩北猜测他哥应该是把家里的大理石茶几踢翻了。 顾珩北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他能看到自己清晰的眉目里闪烁着细细跳跃的碎光,这种犹如在坚冰上篆刻出来的冷硬坚定让他想起许多年前和整个顾家抗争的自己,那时候的他也是如此义无反顾: 哥,这件事情,我就是知会你一声,免得你下次来我这跟他碰上再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其他的我也没法多解释,你只要知道,如果我下半辈子还要跟谁一起过,那就只能还是他 嘀嘀嘀 电话中断,顾珩北怀疑顾进南大概是把手机也摔了。 顾进南这个态度完全在顾珩北意料之中,但是顾珩北根本不惧,他哥这辈子就两个软肋,不巧他是其中之一,而顾进南另一个软肋也明显站在顾珩北这边,所以顾珩北不需要跟顾进南讲道理,他哥强硬,他只要比他哥更强硬,顾进南是拗不过他的。 顾进南在那边发疯烧火连房子都快炸了,但其实他都没跟顾珩北说一句重话。 短短的几天里,顾珩北好不容易定势下来的世界又重新崩塌再构建,人人都觉得他又鬼迷心窍了,但只有顾珩北自己知道,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掌是怎样推着他,带他将遗失的四年又走了个来回。 顾珩北隔着窗户望出去,脚下是巨大繁华的都市,车海横流,灯火煌煌,他的思绪却又回到几天前李司长的那间病房里。 纪寒川的那场车祸出得蹊跷,京都几十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故,正厅级司长陪同,警备团开道和殿后,接近凌晨时分的地下隧道里竟然有十几辆车连环相撞,大部分车主和乘客都是当场死亡,表面上事故已经定性,但实际上mss至今还没结案。 a国局势波云诡谲,那么多命悬刀尖的时刻纪寒川都平安过来了,反而到了最安全的京都差点把命丢了。 华夏的安全局势向来是独|立于世界的一个体系,无论是国际杀手还是雇佣兵到了华夏都得龙盘虎卧,任何境外暗|杀势力敢在这块土地上放肆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更别说整个华夏的政治文化中心京都市,那是所有国际黑暗势力的禁地,除非有强大的地头蛇在此内应。 mss当时把纪寒川交到顾珩北手里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如果真的是京都这里有人要纪寒川的命,那么跟着顾家四少爷的纪寒川无疑是得了一层金钟罩护身,有动机有能量要纪寒川命的人,就不敢贸然动顾家的人。 这很好理解,每个事件对应的部门有其运转的程序,像纪寒川现在出事,侦察部门是mss,侦察方向集中在纪寒川的商业对手和仇家上,侦察资源分布是有限的,可要是顾家人牵涉进去,那就是天字打头,警、军、国安倾巢而出。 不是说纪寒川分量不够,而是顾珩北身份太特殊,顾珩北的太爷爷是开国元勋,爷爷遗言不进八宝山,父辈一代全都身居高位,谁去动顾珩北,光从动机入手去查,都要把京都掘地三尺,因为你不知道他们针对的究竟是顾家里的哪一个。 当时张晖把这些条条道道说出来时顾珩北都差点冷笑了,他凭什么要这样帮纪寒川?以整个顾家来背书帮纪寒川?纪寒川是死是活到底关他什么事?! 顾医生,张晖不愧是顶级情报官,顾珩北一个字不说他都猜得到顾珩北的想法,他自然也知道怎么攻克顾珩北,张晖问,当年你从a国回来后,令兄曾经向我们mss申请过对你的一级秘密保护,这件事你知道么? 顾珩北一怔:什么? 张晖:我们三局的同事曾经秘密保护过你一段时间。 顾珩北眼睫快速眨了几下,莫名:为什么? 因为在你回国之前,你兄长顾进南收到了好几封和你有关的国际恐吓邮件,那些邮件的地址经过重重伪装我们当时没能追踪到,不过我们后来跟纪寒川的接触里发现,那些邮件是他发出来的,他提醒令兄对你加强保护你知道那时有人在暗网出高价买normou华人股东的命吗? 顾珩北茫然地摇头: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在cshl,出来后没过问过normou的事,再到后来,他停顿了下,还是说,纪寒川提出要收购我手头所有的normou股份,原因是以后不想再与我共事。 张晖摊了下手:因为两洲金融战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里两洲一直处于对立状态,normor是做传媒起家的,它的立场并不那么受白种人欢迎,这个你知道吧? 顾珩北面色微微变了。 当时很多在金融战里灰头土脸的大鳄们发出悬赏令,normou所有的华人股东都在名单之上,虽然这件事情并没有恶化到最严重的结果,但是就看在他曾经极力想要保护你的份上,请你帮我们这个忙吧? 第91章 夜深时分,城市浓雾笼罩。 一辆颜色和车牌都分外低调的汽车缓缓穿过雾色,离开灯火朦胧五光十色的市中心,驶过阡陌纵横鱼龙混杂的城中村,进入到一片开阔的乡村国道。 国道上地势开阔,光秃秃的田野眼望无垠,整条道上几乎只有这一辆车在不急不缓地行驶着。 半个多小时后汽车开进了京都和邻市交接的乡间地带,最后停靠在一座有着高大围墙的院落外面。 车子先熄了火,隔了几分钟后才有个男人从后座走出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雾夜这人却不借助任何光亮,径直走到院落的正门,握着门上的大铜环轻轻扣了两下。 厚重大门开得悄无声息,男人闪身进去。 一切悄然,连隔壁院子的狗都没察觉动静。 男人穿堂越户走进整个院子的正屋,推开门,迎面昏黄的灯光终于照出他的面容,如果顾珩北在此,他就会认出这人正是他不久前在李司长病房里见过的mss第九局两名情报官中的另一位没怎么跟他对话过的于滇。 沈部。于滇恭敬地喊了一声。 被称为沈部的男人五十余岁有一张端正的国字脸,身着深灰色的中山装,鬓角微白,身材略有发福,是一副标准的京都天上掉下一块砖,砸中十个有九个是官的那种官样子此刻正坐在屋中唯一的方桌旁边。 沈部似乎等候已久,手边的茶都没热气了,不过他却显得很耐心,往旁边座位一摆手,示意于滇坐下。 于滇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不等沈部开口,直接低声道:不出您所料,一号今天来了人,把卷子全都拿走了。 沈部半阖着眼,眼角的褶皱层层叠叠耷拉着,沧桑厚重,满是城府,他的胳膊搭在桌沿上,手指在桌面规律而缓慢地一下下敲着。 于滇:钟燃的最新报告,纪寒川还没有恢复的迹象,顾家四少和他形影不离 等待了半天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沈部低垂的眼皮蓦然扫视过来,每一个褶子都充满了锐利的弧度。 于滇面露气恨和无奈:张晖说动了顾四少出面保纪寒川,有顾家的人在,我们的人就都不能用了。而且顾四少非常谨慎,他要求每一个环节有且只能有一人负责,现在前边过来的资料全都由张晖独自审查,我能接触到的只有钟燃那一份报告,说到这里于滇咬牙切齿,又不得不服气,顾珩北真不愧是顾家里出来的人,明明只是个医生,却有天然的嗅觉和敏感,他要是出来搞情报还真没于滇他们这群人什么事儿了。 顾珩北这一通指手画脚,竟是打乱了沈部所有的部署。 于滇抱怨了一下,然后迟疑着说道:张晖可能已经在怀疑九局内部了,连我都没被他排除在外。 不是张晖在怀疑,是周光瓒,沈部终于开口了,嗓音很低沉,不露出一点明显情绪,是见惯风浪的人才有的沉稳笃定,纪寒川回来前一定跟周家的人联系过,他有那个办法。 于滇五官平凡的脸孔瞬间掠过一丝不太显山露水的扭曲。 周光瓒是新上任的mss部长,是于滇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而面前的这位沈部则是前任mss第九局局长,刚刚被调任至别部,官升一级。 于滇是沈部一手挖掘出来带进mss,从基层探员做到正科级情报官,全赖沈部栽培提拔,现在自然也是他结草衔环的时候。 所以哪怕沈部要求他做的事有再多蹊跷和不合情理,他也只做不问。 沈部的手指在桌上无声地打着节拍,沉吟许久后才问:1205的垃圾确定都扫干净了? 确定了,1205不可能再查出任何东西来。 沈部点点头。 于滇小心翼翼地问:那下一步我需要做什么? 沈部这一次沉默更久,直到于滇新倒的那杯茶凉了个透,才听他沉声说了一句:他们想引蛇出洞,你就想办法浑水摸鱼吧。 无声的瞳孔先是茫然,然后倏地缩紧。 院门开,于滇走出去,汽车依然隐在黑暗和浓雾交织的角落,等他上车后沿着原路缓缓前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于滇只觉得回程的这段路颠簸不堪,漆黑浓稠没有尽头。 翌日清晨,阳光落满一室。 顾珩北是最晚起床的家庭成员,他一夜好梦睡得无比酣畅,一出门就闻到整个房子里漂浮着浓郁的鲜香,还有小孩子的童音琅琅在客厅里活泼泼地叫着。 顾珩北站在栏杆上往下看:咦?这玩意这么快就到了啊? 客厅里一个等高的快递箱子被拆开,地上摊了满满的橡胶物,干瘪瘪的都没充气,纪寒川正把东西一样样往外面拿,顾聿泽高兴地在旁边手舞足蹈,发出可爱的怪叫。 听到顾珩北的声音纪寒川仰头,满眼兴奋的笑意都来不及收去,还多了更多的欣喜:醒了?洗漱了吗?下来吃早饭。 顾珩北抻着腰走下来: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纪寒川:顾聿泽想吃鸭血粉丝,我在网上学的熬汤方法。 鸭血粉丝?顾珩北脚步一顿,我们昨天买鸭血了吗? 没有,我早上去了菜场,买的新鲜鸭架和鸭血。 顾珩北微变脸色:你一个人跑出小区了? 纪寒川忙说:我戴着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顾珩北指了指他:下次不许,最近别一个人出去。 纪寒川讨好地握住他的手指: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灶台上用砂锅煨着一锅汤,热气盘旋,香飘馥郁,让人闻之便食指大动。 顾珩北却皱了下眉:味道这么浓,熬很久了吧? 没多久,纪寒川揭开砂锅锅盖,拿着勺子舀出一勺浓稠雪白的汤递到顾珩北嘴边,尝尝看。 顾珩北抿了口,眼睛都亮了起来:真不错! 纪寒川早上忙活半天就为了这么句夸奖,笑得脸颊都泛红。 顾珩北扶住纪寒川的脸,拇指擦过他的眼角:说实话,弄了多久? 分卷(98) 纪寒川的脸在他手心蹭了下:两三个小时吧。 以后别这么麻烦,顾珩北有点嗔怪,小孩子实在嘴馋你给他点个外卖,偶尔吃吃也没事。 外卖怕不干净,内脏还是得自己处理。 不对啊,顾珩北狐疑,你哪来的钱? 纪寒川专注的视线凝聚在他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炽亮的光线里越发显得深幽:你以前老喜欢把零钱随处放,家里每个抽屉里都有零钱,我随便开了几个,找出来好几百块。 顾珩北眉开眼笑:还有这么好的事?等会我再去找找。从前藏的钱隔了很久后找出来,简直就跟捡钱一样惊喜。 纪寒川却没有笑,他转过头去,捺下眼眶里涌起的一点湿意。 这个房子里除了厨房,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还保持着他们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样子,四年里顾珩北没有踏足过这里,原因不言自明。 粉丝是早就泡好的,纪寒川另开了灶,把切好的鸭肝鸭胗鸭肠鸭血都过水氽一遍,再将所有的东西都放进鸭汤里,顾珩北叔侄都不吃葱蒜和香菜,他就用木耳火腿干贝竹荪等配菜来提鲜,配菜里当然更少不了顾珩北喜欢吃的冬笋和油果子。 顾珩北只觉得心脏重重一紧,血液被压向四肢百骸,连骨缝里都透出酸酸软软的涨热。 现在也不过早上八点,纪寒川要做出这顿早饭至少得五点起,顾珩北仿佛看到外面晨曦微现,薄雾蔼蔼,纪寒川一个人走到一站外的菜市场,走过一个个摊位前挑选食材,他也许弯着眼,也许噙着笑,也许还会跟卖菜的伯伯阿姨寒暄一两句,然后沾着一身湿凉的水汽满载而归。 琳琅满目的食材,有些要用开水烫,有些要用冷水泡,灶台上的火要从大调到小,内脏里面污垢多必须清洗好多遍,所有的食材都切成大小适中,成块的成块,成条的成条,整整齐齐堆在碗盘里。 纪寒川一直这样,从年少时期坐在电脑前不眠不休半个月为顾珩北写解剖图软件,到以后很多很多个晨昏里为他做各种精致的吃食,纪寒川总是把这样琐碎麻烦的事用最大的热忱和精力做到极致,他做的时候还很开心,他总是这样,全心全意全情投入。 顾珩北从纪寒川微侧的脸颊看去,明亮光线下他的侧面线条深邃分明,从眼角到颌骨形成生冷而锐利的弧度,明明是棱角分明不好亲近的面相,却有着最细致的温柔和最绵长的深情。 纪寒川拿着筷子搅拌着粉丝,肩膀忽然一沉,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喷拂在他脖颈,顾珩北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又轻快又慵懒:这小日子,有点过分幸福啊。 纪寒川侧眸看过来,顾珩北笑意盈盈和他对视,两人眼睛里都闪着光,他们同时凑近彼此,四片柔软的嘴唇贴到一起。 厨房里安静极了,只有灶台上的汤锅发出细微的咕噜声,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鲜香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口中生出涎液,纪寒川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顾珩北噗一下就笑了。 纪寒川懊恼得涨红了脸,好不容易碰上这么好的气氛他是只猪吗? 不要笑。 好,不笑。 两人的脑袋还凑在一起,顾珩北问: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你呢? 特别好,睡很熟。 纪寒川欣慰:那就好。 顾聿泽踢被子没? 踢了,纪寒川直到这时才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筷子搁到一旁的空碗上,他转身搂住顾珩北的腰,自己抵着流理台,两人亲密无间地叠着,连睫毛都紧挨在一起,彼此都能从对方清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纪寒川抿着嘴,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小声问出来,我们不能睡到一起吗? 暂时不能,顾珩北捏了下纪寒川的耳朵,解释道,你们俩的作息现在不能跟我同步,我晚上事情多,会吵到你们。 顾珩北虽然在休假,但他是个医生,还是个名医,三院如果发生重大事情可能会随时通知他回去,国外也有许多同侪每天跟他发邮件发视频邀请他会诊,他经常三更半夜里被人吵醒。 借口,纪寒川下巴鼓起,委屈满满,那我要是不在,你还不是得自己带着小泽睡。 真的不是借口,顾珩北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孩儿睡着雷打不醒,你有点动静就会被吵到,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是个病人?要我把你脑壳上那个洞的片子给你拿来让你复习复习不? 纪寒川垂着眼睫,闷闷失望了一小会。 顾珩北现在不想和他一起睡他不会勉强,但是 那你要给我一点点补偿。 嗯? 纪寒川收紧手臂,头一偏嘴一噘用力亲上顾珩北的嘴唇,他等了几秒发现顾珩北没有退开,登时脸热心跳不能自抑,忍不住启唇想吻得更深。 就在这时,平地里一声咋呼惊雷似地劈下来 小叔父小叔父,我的粉丝汤好了没有呀! 小孩儿分贝响亮,自带喇叭,两个男人触电般分开,顾珩北猛地将纪寒川当胸一推,纪寒川抵着流理台,脚下无处可退,上身往后倾倒,只能用手去撑台面维持平衡,谁知他的手掌直接压到了流理台上的一只空碗碗沿,空碗无辜受力,瞬间平滑出去,砰砰砰砰,一路撞到好几个先前用来分装配菜的空碗,还有搁在流理台上的汤勺漏勺和筷子丁零当啷全被撞翻落地。 孩子惊呆了一下,然后咯咯大笑起来,拍着手喊:好玩呀! 顾珩北脸色惊疑不定,问孩子:好玩什么? 孩子指着咣当滚了一地的东西:真好玩哈哈哈哈! 两个男人同时松出一口气,顾家到这代只得了一个男娃,如果因为从小目睹他们俩搞基而扭曲性向,那顾珩北的爷爷只怕夜夜都要入梦来扒他的皮了。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被打扰了,顾进南打电话过来。 顾进南昨天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偷拍一刻也按捺不住,哪怕顾珩北没配合,他也立马着手调查。 那间商场角角落落都有监控,顾进南直接找出偷拍者,并且带人上门逼问,简单粗暴,干净利落。 真相非常简单,始作俑者是顾进南之前封杀过的女明星董芊芊,因为被封杀走投无路打上了小孩子的主意。 董芊芊那时候抄下了许多电话号码,最后只记住了小宝贝的号码,她通过私家侦探锁定这个小宝贝的行踪。 女明星其实也没什么歹心,就想寻机会接触到小孩儿,想着说不定能得了这小太子的欢心,进而求顾进南解除封杀。 顾进南处理了事情立刻通知顾珩北,好让他弟弟放心。 顾珩北那时候还坐在饭桌上,气得把桌子拍得咣咣响,他噼里啪啦地数落顾进南: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还把手机落到人手里去?今天是个小明星敢偷拍你儿子,明天就有女特工敢要你的命你信不信?多少人死在色字这把刀上 纪寒川轻轻推了顾珩北一把,示意他小孩儿在旁边呢,万一听懂了不好。 顾珩北瞥了眼纯真无邪地吃着鸭血粉丝汤的小侄子,把一肚子怒骂憋回去,恨声道:没商量了,就这样了,以后顾聿泽归我了!他只有跟着我才能身心健康活泼快乐地长大,小泽来,叫声你二伯,让他从现在开始适应适应! 孩子笑呵呵地接过顾珩北电话,真的脆生生喊了声二伯。 宝贝儿,顾进南听到孩子声音心都软了,在干什么呢?想爸爸没有! 想了! 想了你不给爸爸打电话,不来找爸爸? 不找爸爸,孩子古灵精怪,嘻嘻笑道,小叔叔说,你是二伯啦! 顾进南那头顿时一噎,顾珩北冲孩子比了个大拇指,连纪寒川都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好吧,爸爸是小泽的二伯,顾进南略带心酸又无比纵容地说,那你现在做什么呢? 吃饭! 顾进南耐心十足:吃什么呢? 鸭血粉丝汤! 呀!顾进南故作惊奇,那么好吃的东西啊,谁给你做的啊? 废话那么多,顾珩北挑着眉和纪寒川对了个眼神,慢悠悠喝了口汤,自己找虐! 纪寒川眼里也浮现出幸灾乐祸又得意非凡的笑意。 果然,顾聿泽毫不犹豫地回答:小叔父! 顾进南没注意到孩子称呼的变化,笑着说:小叔叔给你做鸭血粉丝,好不好吃啊? 孩子歪起了脑袋:不是小叔叔做的。 嗯?顾进南困惑了,你不是说小叔叔做粉丝汤了吗? 是小叔父做的! 小叔父不就是你小叔叔? 不是呀,孩子努力解释,小叔父是奥特曼啊! 奥特曼是谁? 奥特曼就是小叔父呀! 顾进南那头静默了几秒,然后他小心地,抱着自己一定是搞错了的期望问小孩儿:你说的小叔父是纪寒川? 爸爸好笨呀!顾聿泽被顾进南反反复复问来问去都问烦了,还好小宝贝的思路特别清晰,完完整整给他爸爸捋了一遍,小叔父是奥特曼,不是小叔叔,小叔叔和小叔父是两个人呀,他们还亲嘴嘴呢! 第92章 当时我尴尬极了,顾珩北打了个方向盘,气势十足的卡宴流利地滑进下一道街口,他继续对蓝牙耳机那头的方婷说,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天花板上活生生劈下来一道雷,整个世界东风夜放火树银花,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不应该在桌上,我应该在桌底 纪寒川忍俊不禁,他转过头去,额头抵住车窗,笑得双肩直颤。 顾珩北掰过他的脸,食指充满威胁意味在他眉心用力一点,示意他不许笑,再笑就让他出马来跟方婷卖惨。 顾进南干完了整瓶速效救心丸,像只着了火的火车头咣咣咣冲到太湖华府把顾聿泽抢走了。 不久之后方婷的电话也打过来。 毕竟顾聿泽的身心健康是整个家族的大事。 顾珩北非常内疚和惶恐,他自己虽然是个光明正大的gay,但还是不想他老顾家以后绝了根。 我问过儿童问题专家了,他让我们不用大惊小怪,顾珩北还拿自己举例,你看我小时候整天看男女亲热,岁数到了还不是一样发现自己是gay,在小孩子的眼里,大人亲亲就跟大人亲小孩,小孩亲小狗一样正常,就像喜羊羊表达对沸羊羊的喜爱 这下子不光是纪寒川,连对面的方婷都快笑死了。 方婷打电话本来就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 好的我原谅你了顾小四方婷在那头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虽然我跟你哥一样都是那种第一次当父母的人,但我可没有他那样神经病,我听小泽说了,他觉得小叔父特别好,他很喜欢,也喜欢和你们一起生活。 我说什么来着?顾珩北吹了声口哨,顾聿泽有个全世界最通情达理知情识趣的妈! 那必须的!方婷感慨,果然一个家庭还是要有两个感情亲密的大人带着孩子才最完整,你们把他照顾得很好。 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当妈的哪怕孩子身上多长出来一根汗毛都能立刻察觉到,方婷每天和孩子聊天视频,早就发现自己的宝贝儿子明显比以前活泼跳跃很多。 女人的心思总是更敏感些,方婷记得纪寒川这个名字曾经在顾家是怎样的讳莫如深,顾进南提起来就爆发霹雳雷霆,据她自己看到听到的,顾进南和纪寒川之间没少结过梁子,但是纪寒川居然对顾聿泽视若己出,这男人不是一般胸襟,对顾珩北更不是一般在乎。 方婷也从孩子童稚直白的言语里知道这两个男人是如何相处,那真是很多夫妻都拍马不及的默契和甜蜜。 看来我们家小泽很快就能当上花童了!方婷真心实意道,顾小北,我支持你,加油! 汽车再度转了个弯,阳光改从驾驶座那边直射进来,一直看着顾珩北的纪寒川忽然被刺了下眼,只觉得紫外线霎那间过分强烈,烘得顾珩北的脸庞充满了热烈的温度,他听到顾珩北尾音有些发颤,对方婷说了句谢谢。 挂完电话后纪寒川安抚地拍了拍顾珩北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你看,孩子妈妈都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反而你才是最紧张的那个。 顾珩北深深吐出一口气,语带自嘲和戏谑:不紧张不行啊,我们顾家未来的指望全在这根独苗上了,要是他跟着我学了点什么不该学的,以后我怎么有脸住进顾家皇陵?毕竟我们家是真的有皇宫要传承下去。 不是还有顾三么? 顾珩北撇撇嘴:我三哥比我还不靠谱,他这辈子除了枪,就没对别的东西感兴趣过! 纪寒川微不可见地鼓起了脸:哦。 不高兴啊?顾珩北笑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想我死后住到顾家皇陵去啊? 纪寒川心说那当然,你要跟我生同衾死同穴么,不过他还是好奇地问:你们顾家皇陵在哪里啊? 岐县啊,那可是我们顾家祖坟所在之地,据说是有龙脉的!顾珩北得意地说。 纪寒川表情复杂难以言喻:你还信这些? 顾珩北诧异:你居然不信这些?不然你以为我们老顾家为什么能风光这么多年? 纪寒川迟疑:难道不是你们家太爷爷厉害 分卷(99) 教科书上可是说顾珩北的太爷爷是天降武曲星,一把擀面杖闹革|命,搅风弄云,所向披靡。 顾珩北以一种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没文化还相信小学教科书的嫌弃用眼角扫着纪寒川:你听过朱元璋和陈友谅抢太极晕的故事么?朱元璋就是因为抢到了这块风水宝墓把他老娘葬下去,才把陈友谅打了个落花流水我想想我们老顾家的祖坟叫什么来着?啊,对了,那叫五龙捧圣 纪寒川惊呆了,他的嘴巴渐渐张大得能塞进去一颗茶叶蛋,深受社会主义反封建思想熏陶的科技大佬整个世界观被轰击得碎了吧唧:竟、竟然是这样吗 哈哈哈哈哈!顾珩北笑得差点握不住方向盘,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禁逗啊,啊? 纪寒川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他哭笑不得地捏了下顾珩北的手:你这人真是,讨厌么,我都想着等会到医院带你去拜访下胡医生了。 胡医生是三院精神科的那位主任,先前还帮纪寒川诊疗过。 顾珩北哼了一声:我哥这辈子在我面前就属今天站到伦理和道德的高地上去了,你是没看到他当时对着我那个冷笑啊 顾聿泽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力量,一语惊动九重天,顾珩北很自觉地把小孩穿戴整齐带到楼下等着顾进南上门。 顾进南一边仰头猛灌速效救心丸一边跳脚骂: 数落起我来一套一套的,啊?跟着你才能身心健康快乐成长,啊?你就让他看这些东西,啊?大白天的你到底在给我干些什么?!啊?啊?啊?姓纪的那个狗|日的呢?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他他妈勾|引我弟弟不算还想带坏我儿子,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最后这句话顾珩北当然不能学给纪寒川听,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还好方婷讲道理,不然以后肯定不让我们带小崽了! 纪寒川点头:我也舍不得顾聿泽。 不过现在也麻烦,我哥本来都同意把顾聿泽过继给我了,顾珩北懊恼,现在有得磨了。 纪寒川一愣:你真想把小泽过继过来? 唔,顾珩北手指抵着下巴深思,未雨绸缪,如果顾进南再婚,我肯定这么干,你想啊,几个小孩从不同的妈肚子里出来,到时候吵啊打啊争家产啊 小泽不用跟他们争,纪寒川侧过身来,表情雀跃又认真,你跟你哥说,把孩子给我们带,以后我们俩的东西都是顾聿泽的! 顾珩北狭长深邃的眼睛看过来,目光明晦变幻,意味深长。 纪寒川被他看得脑子一空,以为顾珩北误会自己了:我不是要抢人家的小孩,我是说他们不带的时候给我们带 我明白,我就是在想顾珩北收回目光,平视着前方,嘴角的弧度越发扩大,等我把顾聿泽过继过来,到时候小崽就要叫我爸爸,那他对你要怎么改口呢? 纪寒川不是很在意这点:他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啊,他就是再叫我奥特曼也可以 顾珩北的笑意就像是清澄的湖水在阳光下缓缓流动,泛起一层一层流光璀璨的涟漪,他下压的声音在狭小的汽车空间里盘旋而起时有种大提琴徘徊在低音域的深沉磁性: 我觉得小爸爸听起来蛮可爱的,你觉得呢? 纪寒川先是一怔,然后他仿佛听到虚空里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好像是金灿灿的光整个撞进他眼底,又好像一个个绚烂七彩的泡泡涨满他的心房。 车外碧空晴云,街道两侧林立着裹着保护膜的高大雪松,枝桠笔直得在视野里缓缓倒退,引擎轰鸣的汽车从他们身边呼啸驶过。 车内只有某人猝然加重的呼吸和急不可耐的心跳,带动着空气都一起震颤。 顾珩北今天带纪寒川来三院是有任务的,这天是工作日,两地股市已开。 normou在国内外都有上市,外盘很早就开了,刚稳定不久的normou股价飞流直下一发不可收拾,内盘更是开盘就封停。 全球各大媒体的财经头条几乎都是同一个标题【桥石、tg等基金挟六百亿做空normou,normou生死存亡于一线】 国际游资如狼似虎来势汹汹,许多和normou有业务合作的企业都受到波及,整个科技板块都被拖得草原青青,一片哀鸿遍野。 顾珩北按照原计划让徐进找来记者,给纪寒川做个视频采访。 原本纪寒川失智,这个视频是要他往好里表现,现在纪寒川正常了 你要在一贯的沉稳锋利里揉入恰到好处的不谙世事别笑,严肃点,这是很考验演技的,要拿出你的洪荒之力进行这一场表演,顾珩北在住院大楼的后门停下车,一边给纪寒川戴上帽子,口罩的两只耳挂一一挂好,一边谆谆教导着,要让人摸不清你到底是真清醒还是假天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敌人看不透我们,我们看透了敌人,这场仗就赢一半了! 纪寒川玻璃珠似的眼睛幽幽看着他,满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珩北挑起一边眉毛,还有什么疑问吗小川同学? 纪寒川摘下一只口罩的耳挂,扣住顾珩北的后脑想吻上去,温热的嘴唇却只触到冰凉柔软的手心。 顾珩北的眼睛瞄向窗外,含笑提醒:悠着点,很多人在看。 这是住院大楼的楼下,此刻正是人来人往。 穿着隔离衣的医生护士结伴走进大楼,在家属搀扶下出来的病人缓缓散着步,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双厢大货车,几个护工正在往下搬卸东西,货车的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正充满兴味地望着前方卡宴里凑得极近的两个年轻男人。 汽车没有贴膜,前后左右的所有人,的确很轻易就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但是就算被别人看到他们接吻又怎么了呢?以前顾珩北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 纪寒川垂下了眼睫,遮住了所有的不安和脆弱,他慢慢地坐直身体,自己把口罩的耳挂又挂回去,率先开门下了车。 顾珩北被短暂地留在了驾驶座里,他坐了大概有五秒钟才推门下车,把一声叹息紧锁进封闭的车厢里。 纪寒川的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他拉着顾珩北的胳膊一如往常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仿佛一点都没有被难过到。 徐进带着两个记者早就在2603病房等着了,看到纪寒川他激动得两眼放光,重重一拳捣过去:你可算好起来了,妈的! 辛苦了,纪寒川笑着和徐进碰了下拳头,先做正事吧。 学长,进屋来吧!徐进喊顾珩北。 顾珩北正在看自己嗡嗡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跃的那串数字很是熟悉,让他的眼皮都微微抽跳。 纪寒川转身,漆黑澄澈的眼睛困惑地望向顾珩北。 顾珩北莫名就生出一股微妙的心虚,他扬了扬手机示意自己要接电话,然后带上病房的门,往长廊深处又走了几步,才滑下接听键:喂,程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墨最近都是裸更,全靠细纲支撑,有很多细节不足之处,只能后期再行修改。 前面有人反映小川母亲那段,我也觉得处理得很不好,小北找纪宁生问话,同时从小川视角切入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是那几天状态不好,情绪调动不上来,又不敢断更,只能先通过纪宁生的嘴巴硬塞过来,之后这一段会整个改掉。 可能大家有点困惑小北对小川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请记住我们的小北是个多么双商在线男友力max的崽,只不过他没想到程牧会来,程牧这个小憨批别的本事没有,搞事情还是很会滴,哈哈! 第93章 哥程牧一开口就是嚎啕大哭。 怎么了你这是?顾珩北皱了眉,有话慢慢说。 哥,我爸爸我爸爸晕倒了呜呜呜 程牧的爸爸是顾珩北的病人,良性脑脊索瘤,其实不算特别严重的病,至少在顾珩北看来,手术后只要自己不作,活到儿孙满堂还是指日可待的。 顾珩北问:什么情况?你把你爸爸送医院了吗? 我、我现在就在车上程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你直接过来吧,我现在就在医院。 好程牧抽抽噎噎着,哥,我好害怕 你先带你爸来了再说。 挂完电话顾珩北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要说起程牧这一家人,那可真是三院里的红人。 程牧的父亲叫程克里,母亲王慧芬,羊城人,以收租为生,就是那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早上起来穿着清凉大背心趿拉着露趾人字拖一手提着蛇皮口袋,一手拿着一串叮呤咣啷响的钥匙走进一个小区某栋楼,从最上面一层收到傍晚回家,累到痛哭流涕地发誓下辈子再也不收租的那种人。 程式夫妇第一次来三院的时候用他们那金光闪闪的逼格震撼了整个一楼挂号大厅,程克里在服务台那里咣得扔下一个沉重的蛇皮口袋,粗声粗气,豪言豪语: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脑科医生叫出来! 服务台前有两名护士,其中一个小心翼翼掀开蛇皮口袋一个角,然后直溜着眼睛哆嗦着嘴唇对另一个护士说:不不不不不是砖头都是钱 附近的人自发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起这对夫妇。 只见男的那个大圆脸阔额头,深秋的天气里只穿着一件领口快要耷拉到胸口的灰色t恤,同色的沙滩裤松垮垮的将掉不掉,脚上的拖鞋是菜场门口卖的那种蓝色塑料,十五块钱买一送一。 而女人则是一身亮粉色的连身长裙摇曳生姿,脖子上挂的鲜艳欲滴的红宝石活像颗鸡蛋那么大,她左手拎着爱马仕铂金钻石包,2180颗钻石全方位无死角闪瞎人眼,右手五指更是色彩纷呈,红黄蓝绿金,别人的钻石以克拉计,她的珠宝怕是都要用斤来量。 女人很是不满地拧了下男人的胳膊:老公你怎么这样子讲话捏?你以为这还是我们村子里吗?你这样好没有素质人家会把你赶出去的! 护士姐姐木着脸说:我们尊重每一位病人,不会把你们赶出去的请问你们要看什么科?先去挂号。 是这样的哦,我老公的脑子坏掉了!女人这才打开她胳膊上挂着的昂贵包包,唰地从抽出来出来一叠病历和检查片子,他脑子里长了个瘤,我们听说这里是开脑瘤最好的医院,有最好的医生啊 于是程克里就挂到了顾珩北的号。 脑脊索瘤是一种生长缓慢的良性肿瘤,程克里的病情比别人复杂了一点点在于位置长得不好,羊城那边的医生不建议手术。 但是病这个东西谁得谁知道害怕,程克里脑子里顶着颗瘤像是顶了个地雷总觉得它随时随地会爆炸,而且这对夫妇习惯了不管买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他们一打听得知最好的脑科医院是京都三院,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刚看到顾珩北的时候两口子差点搞出医闹来。 这这这这是看不起我们,以为我们出不起钱吗?程克里脑瘤没爆发,脑血管先爆压了。 你这个小医生太年轻了吧?王慧芬一边红着脸颊瞄着顾珩北一边纠结地说,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素我也不能把老公的头交给你啊! 顾珩北没什么表情地往门外一指:请便,不送。 这年轻人一副比他们还嚣张王霸的气势短暂地镇住了程克里夫妇,但他们还是不信任如此年轻的医生,两个人嘟嘟囔囔着起身往门口走,迎面进来一个护士喊:顾医生,姚夫人来看你了! 护士后面跟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手里提着两个礼盒,气质那个高贵,穿着那个得体,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明显的尴尬,她走到顾珩北桌前,把礼盒放到桌上,扭捏道:顾医生,我有眼不识泰山,先前真是冒犯您了,我也听说了,我先生这个手术国内能做成功的医生不超过十个,能做这么成功的更是屈指可数 吱吱两声,是鞋面紧急摩擦地面的声音,程克里夫妇一阵风似地刮回去挤开那位姚夫人。 王慧芬热泪盈眶:顾医生!见到你是我们三生有幸啊顾医生! 程克里主动伸手想和顾珩北交握:顾医生有我们羊城人的风范,我们一见你就像见到了亲人啊! 顾医生矜持地伸出手,好奇地问:请问你们羊城人的风范是怎么个风范? 程克里重重摇着顾珩北的手:我们羊城人越是看上去没钱的其实越有钱!顾医生这样越是看上去没水平的医生当然水平就越高!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程克里做完手术后深感人活一辈子,收租没意思,要不是碰到顾珩北这种妙手回春的名医,他可能躺在钱上面就稀里糊涂翘了辫子。 于是程克里夫妇在京都买了房定居下来,就为了离顾珩北近一点,从此以后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经期腹痛都要请教一下顾珩北。 而程牧是去年才来的京都,他在当地结束高考,750分的卷子连50分都没达到,程克里在羊城砸点钱还能给自己儿子继续找个学校念,但王慧芬想儿子想团圆,两口子便想尽办法要把儿子弄到京都来上大学,但是他们穷得只有一四合院的钱这个形容的意思是,他们家的钱能装满他们家在京都新买的四合院。 平心而论,顾珩北对程家夫妇印象还是不错的,大部分巨富家庭都作妖,程家却是弱智家庭欢乐多,顾珩北偶然在微信里听王慧芬吐槽给儿子找学校难,便随手搭了把,给程牧介绍了个学校。 程牧跟着爹妈来答谢的时候看到顾珩北第一眼,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腿都软得走不动道了。 分卷(100) 后来程牧拼了小命追顾珩北,俩人一合一分之间不过一个多月,都是悄无声息进行的,程家父母全不知情。 程牧虽然是过错方,但顾珩北倒也没计较过,程家父母保持着一周至少两次的频率给他联系,顾珩北也都是搭理的。 这就是他跟程家的全部渊源。 顾珩北回到2603门口,隔着门上的玻璃条看到徐进正站在窗边,他招了招手,徐进看到了,绕着墙根出来开门,小声喊:学长? 开始录了?顾珩北听到纪寒川在回答那两个记者问话。 录了,徐进说,学长你进来? 不了,顾珩北往里看了一眼,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他说,我有个病人来复诊,可能晚点才上来,这里你照应点,等着我过来。 好的!徐进比了个ok。 顾珩北的办公室在五楼,他好几天没露面,五楼的护士乍一见他都很高兴,等他一圈子招呼完回到办公室刚换上白大褂,程牧火烧房子一样冲进来了。 哥!程牧一张小脸红得像是挂了霜的冻柿子,一看到顾珩北眼泪跟泉眼似的汩汩往外涌水,哥我爸晕倒了呜呜呜! 顾珩北:你先别哭 顾医生!我的顾医生啊!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嚎紧跟着传来,顾珩北只觉得眼前一花,瞳孔受到了几万光伏的电压暴击,差点直接被闪瞎。 程牧的母亲王慧芬,这位曾经在三院名噪一时无人不识的贵妇人又双叒叕bulingbuling地登场了。 王慧芳像往常那样挂着满身的金银珠宝瑞气千条,白钻石蓝宝石绿翡翠环佩叮当,可惜她咯咯高亢的哭喊破坏了满身闪不瞎你算我输的王霸之气:顾医生,我老公晕倒了,哇哇哇!!! 办公室门口挤了满满的人,连隔壁摔地上磕坏了牙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孩儿都被大人抱在手里带出来看热闹。 顾珩北额角青筋蹦蹦跶跶跳成了海草舞:程克里人呢? 这么正常的一句问话得到了非常戏剧性的回答。 程牧和王慧芬挂着满脸面条泪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妈,我爸呢? 宝宝,你爸呢? 顾珩北: 让让让让,请让让!随着两个年轻男人彬彬有礼的声音由远及近,堵住病房门口的人也都让开了一条缝,医用担架被抬进了屋里,上面躺着个闭着眼睛的中年男人。 哥! 顾医生! 顾珩北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被程牧和王慧芬一左一右捞住了两条胳膊,这对母子扒着他犹如扒着根救命稻草:你快看看我爸爸/老公! 顾珩北镇定地剥开这浮夸的母子二人组:病还没开始看,不兴直接对医生动手的你们两个先把他放地上。 程家的司机们(为什么有两个司机?他们家乐意)把担架放到了地上,顾珩北走过来蹲下,听诊器按到程克里胸口。 这位人事不省的程克里先生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一脸富态,脸色也是红扑扑的,完全看不出丝毫病态。 顾珩北皱着眉头一通检查,最后拨拉着程克里的眼皮看他的瞳孔,就见对方两颗眼珠子跟小球似地在眼皮下滴溜溜转,但死活不睁开。 这人一把岁数了是搞什么鬼? 顾珩北抬头看向王慧芬,她也正眼错不眨地盯着自己,和顾珩北视线撞上的时候女人的眼中明显露出一丝心虚和回避,顾珩北再看程牧,这孩子倒是眼眶通红哭得很真情实感。 顾珩北满腹狐疑,他站起身:程牧,你去一楼给你爸爸补挂个号。 程牧抹着眼睛,哭得沙哑的嗓音糯糯地:怎、怎么挂号啊? 顾珩北往门外乌泱泱的人群里说:劳驾谁喊护士过来,带这位先生去挂号。 护士很快来了,程牧依依不舍地拽着顾珩北白大褂的袖子:哥,那我去了 顾珩北强行按捺住抽搐的眼角:把门带上。 护士走的时候关上门,门外的看客终于鸟兽散。 顾珩北双手插進白大褂口袋里,忍耐道:程先生,程太太,你们这是玩儿家家酒呢? 王慧芬先是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顾珩北怎么这么快就识破了,然后她尴尬地哈哈一笑,踢了踢地上的担架:老公快起来!你跟顾医生说啦! 程克里的双眼终于睁开了,里面一片清明精光四溢,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先是呵呵笑着寒暄:哎呀顾医生!我们又来麻烦你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顾珩北纳闷。 程医生啊,事情是这样的程克里叹着气,我们家小牧要被学校退学了! 是啊,王慧芬这下子不用装,眼泪也货真价实了,他们老师说他一学期就没有上过几节课,所有学科都没及格,还经常夜不归宿,如果下学期还这样,老师说满一个学年就要勒令他退学了呜呜呜! 顾珩北没什么意外,程牧什么德性他也是了解的,但是 那你们今天这一出是? 程克里面露沉痛:我们劝也劝过了,打也舍不得打 顾珩北心说呵呵,就是你们舍不得打才把他养成这副样子。 两年前他爸爸刚在羊城查出脑子里有个瘤,他是乖了好一阵的,那会儿他以为他爸爸就要死了王慧芬接口道,后来他爸爸好了,他又跟以前那样不上进了! 程克里搓了搓手:所以我跟他妈妈就想出这个办法 顾医生,等会我儿子来了,你能不能跟他说,他爸爸脑子里又长了颗瘤 比上回那个要严重,是恶性的 想吃啥就吃点啥,尤其是不能惹他生气 两口子一搭一唱,给顾珩北安排着小剧本。 顾珩北早就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他手肘撑着桌面,拼命地掐着太阳穴,他用尽了自己这辈子全部的涵养才克制住没把这对奇葩夫妇赶出去。 顾医生,你人这么好,一定愿意帮我们对不对? 顾医生,咱们这么熟,你一定要帮我们啊! 抱歉,顾珩北竖起手掌,我们医生不能对家属撒谎 王慧芬趴在顾珩北的办公桌上,四十几岁阿姨辈的人物,就那么用一双湿漉漉的充满天真无辜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瞅着顾珩北哀求:这是善意的谎言啊顾医生,你现在拯救的不光是我们家老程的命,还是我儿子的前程,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啊! 顾医生,程克里也一脸凝重地站到顾珩北面前,你程叔叔王阿姨这辈子没文化也没见过世面,才没能把儿子教好,但我儿子本质上是不坏的,你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他口口声声叫你哥,我跟你王阿姨也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看 顾珩北越听越觉得这话怪异,但他又反驳不出什么来。 你一定也不忍心看他这样胡混着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有文化的出文化,有力气的出力气,有演技的出演技,一定能把这孩子板正过来,你说是不是?程克里言之凿凿。 顾珩北哭笑不得:这不行,你们要真觉得这种方法能吓到程牧,你们自己回家里演,我不能这么配合 你不能不配合啊!王慧芬急了,你才是这场戏的主角啊,没有你我们怎么演啊? 顾珩北莫名其妙,他怎么是主角了?关他底事? 我老婆的意思是,程克里在办公桌下顾珩北没注意的角落扯了扯王慧芬的衣角示意她少说少错,除非是你说出来,否则我儿子是不会相信的! 顾医生,王慧芬的眼泪和自来水一样说来就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我们家小牧,你就是我程家上下几十口的大恩人,我我们家在羊城有九栋楼六十几个铺子,每个月房租几千万以后都是你的 顾珩北挑起眉:你要这么说这忙我更不能帮了!这是赤裸裸的行贿啊! 程克里跺了下脚,王慧芬拼命眨着眼:我是说我是说我们小牧这么不争气,我们家很快就要被他败完了呜呜呜 程克里的嗓音也哽咽了:自从我们得知小牧和小牧这个样子,我和你王阿姨就没一天吃得香睡得好 程家夫妇磨了十几分钟,顾珩北始终没松口。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外面的人拧着门把,程牧尖着嗓子叫起来:这门怎么打不开了啊?哥,哥?妈!给我开门啊! 程克里二话不说呲溜回担架上,腿一伸,眼一闭,做挺尸。 王慧芬发狠地咬牙:顾医生,今儿要么我老公装病,要么他真死,你选一个吧! 顾珩北直接气笑了。 顾医生,好孩子,王慧芬突然拉住顾珩北的手,女人的表情和声音一下子变得动情无比,那是一个母亲发自本心的柔软,没有一个曾经拥有过母爱的孩子能抗拒这种柔软,阿姨是真的喜欢你,你就帮帮我这个忙,阿姨一辈子感激你! 26楼还有两个空房间,一个2602,一个2614护士贾源滚动着鼠标查了一圈,最后报出两个空房号。 程克里的身价,那必然是要住26楼最尊贵的vip的。 要2602,2614那不是要死吗?不吉利不吉利!王慧芬道。 贾源点头:那就2602吧,跟我来。 贾源和顾珩北并肩走在前面,程家三口各自拎个行李包跟着。 程克里之前在26楼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和几个护士都是相熟的,贾源带着这家人往房间走,有些疑惑:上次治好不是全面检查过吗?怎么这么快又长出新瘤子了?不应该啊。 顾珩北平静地说:病人思虑过重,操心太多,想长就长了。 贾源:??? 程牧羞愧地低着头抽泣:都是我惹爸爸生气的 啊,贾源茫然地问,那顾医生准备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紧跟在后面的三双脚步里有两双蓦地一顿。 顾珩北转过身,一脸好商好量的表情:这个可以有吗? 程家夫妇满脸红润润的喜气霎时抹上一层白刷刷的粉,程克里战战兢兢,嗓音直飘:这个顾医生说了算啊 顾珩北点点头,云淡风轻的声音震人发聩:那就安排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程牧一个人战斗力太弱,必须全家总动员。 第94章 程家一家子都是属鸭子的,三口人把病房聒噪成了菜市场。 宝宝啊,王慧芬拽着宝贝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爸爸这次病情非常凶险,这就是传说中的癌症啊,连顾医生都说很难治顾医生你说对不对? 啊,顾珩北双手环胸倚着窗台站着,他上身穿着白大褂,纽扣严严实实系着,纯棉布料的裤子版型很好,衬得他一双腿又长又直,那模样一点不像个医生,反倒像个cos医生拍硬广的模特,他的姿态很闲散,回答也有些漫不经心,maybe。 没病?王慧芬顿时急了,贴着密长睫毛的眼睛拼命眨动,给顾珩北发送暗示,怎么会没病呢顾医生?你再想想呢顾医生,我们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 顾珩北一只手撑着额角,深感鸡同鸭讲有嘴无处说。 妈,我哥说的是英文,maybe,意思就是程牧歪着头,他在空空如也的大脑里搜肠刮肚好一番,终于想起来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你说的对的意思! 正在帮忙铺床的贾源手一顿,当下都怀疑起自己接受了个假的十二年小中高教育加三年护理学院栽培,她茫然地抬头四顾,就见顾医生把头扭向窗外,线条流畅好看的下颌骨绷得很紧,还直抽搐。 贾源赶紧低下头,也把笑憋住。 王慧芬破涕为笑:我就说我儿子很聪明的,根本不是草包!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念的,连英文都懂!唉,女人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地抚摸她家宝贝的脑袋,果然只有我们宝宝才能跟顾医生这么沟通交流,这就叫默契,这就叫缘分,这就叫心有灵犀!护士小姐你说对不对啊? ?!贾源心说这难道不是学神和学渣的鸿沟巨堑连飞越过亚马逊的人都飞越不过去吗? 不过市场经济原则下病人及其家属都是客户,本着客户是上帝说啥对啥的原则贾源还是重重点了个头:maybe! 默契,缘分,心有灵犀这些充满了美好爱情元素的词语让程牧的脸颊迅速飘红,他终于从父亲得了癌症的惶恐和痛心里暂时解脱出来。 程牧偷偷地瞄着顾珩北,可惜顾珩北已经转过身面向窗户,只留给他一个笔直修长还微微轻颤的脊背供他观瞻等等,轻颤? 程牧立刻get到了顾珩北的心理活动,当下恨不得不管不顾冲过去抱住顾珩北。 呜呜呜,程牧感动得稀里哗啦,我爸爸得了绝症,我哥难过得都在发抖了,他对我还是那么好,连我爸爸他都视若己出 分卷(101) 哗啦啦 卫生间里的马桶发出响亮的抽水声,不一会儿程克里心满意足地出来了:老婆啊,早上我们吃的那家濑粉很正宗,够滑,也够厚实,里面的冬菇葱猪油渣是我来京都这么久吃的最地道一家,明早咱们还点他们家,我要点五碗 爸爸,程牧表情一呆,我们今天吃早饭了吗? 王慧芬抄起手边的电视遥控器就砸过去,啪正中程克里的大脸:什么濑粉,你说什么濑粉?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濑粉! 程克里接住遥控器一脸迷茫。 王慧芬直溜着眼珠,眼角直抽抽:你忘啦?早上咱们家正要吃早饭,你就昏倒啦!你在梦里吃的濑粉吗? 程克里piapia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哎呀我记错了!是昨天吃的濑粉,唉,果然脑子里长了颗瘤记性就不好了!以后我大概连租都要忘记收了!顾医生,顾医生你说我以后还能再吃濑粉吗?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顾珩北挺平静的一句话惹得程牧又开始直掉金豆子,连贾源都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很寻常的话从医生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残酷这么无奈。 贾源端起自己的医疗盘,让程克里坐床上去,新入住的病人都要测量各种指标记录下来。 体温、血压、心跳、脉搏程克里非常配合,护士让他怎么动他就怎么动,还笑嘻嘻地跟老婆孩子聊着天,直到贾源拿起一根止血带,和颜悦色地问:左手还是右手? 程克里满脸红扑扑的血色唰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他向顾珩北投去求助的目光:顾顾顾顾顾医生 顾珩北耸了耸肩,无辜的眼神写满了爱莫能助。 你当医院跟酒店似的那么好住?进了这地盘就得守地盘上的规矩,抽血验尿肛检走一遍先,后面还有x光ct血管造影磁共振等着你。 程克里咕咚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嘴唇,四十几岁的大男人直往床里缩: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打针 贾源:不是打针,这是抽血,要拿去化验的。 程克里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不不我晕血 贾源失笑:你上次来住院可不晕血。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一样!程克里差点咆哮起来,哪个好端端的人愿意平白被抽一管子血啊?这是老子的血啊! 贾源只当病人这次是病情严重大发了,心理比以前更脆弱,护士姐姐见过的拿张作致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付起来得心应手。 她一边温言哄着只是抽个血,这是常规检查必须要做的,一点也不疼,一边半强硬地把止血带捆在程克里的腕上,还拍了拍他的胳膊,手握紧用点力,好了看见血管了是不是一点不疼? 程克里看着红艳艳的鲜血缓缓流进一个小瓶子里,心疼自己心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王慧芬也痛苦地捂住眼:老公坚持住一切为了儿子! 程牧攥紧了拳头诚心诚意地给他爹鼓劲:爸爸加油! 顾珩北好笑地看着这一家子,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震了下,眼睫也垂敛下去。 等到贾源收拾东西离开,顾珩北也低头看了下时间,纪寒川那边的访谈预约了四十五分钟,这会应该就要结束了。 程先生,程太太,我还有事情得先走了,有情况再找我,顾珩北提出告辞,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程牧,好好你照顾你爸妈。 这就要走啊?一家三口都舍不得,王慧芬道,再等等啊,这都快中午了,一起吃个午饭啊! 改天吧,我今天有重要事情。 顾珩北随意客气了句就往门外走,王慧芬用力推儿子一把:宝宝,你快去送送顾医生! 哦!程牧赶紧追过去。 老婆程克里委屈地喊,把自己手肘上的针点露给王慧芬看。 王慧芬抱住程克里,感动得不能自已:老公你太伟大了!这就是父爱如山! 程克里点点头,也是满眼热泪:希望一切能如我们所愿! 程家夫妇这一次为了儿子真的是拼尽血本了。 事情还要从元旦放假前说起。 今年的春节特别早,很多大学元旦前就开始了期末考试,程牧的学校也不例外,但是直到元旦开始放假,已经结束的几门考试里程牧一场也没参加,于是他的班主任便把程家父母请了过去。 程克里和王慧芬一听说自己儿子可能会被退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夫妇两个带着司机好容易在一家酒吧里把程牧找出来质问,谁知程牧哇啦啦地蹲在地上抱头大哭,宣称他失恋了,对人生再也没有期盼了,就这样醉生梦死一了百了吧。 王慧芬当时心疼得就抱住儿子一块哭,哭完之后又异常愤怒:是哪家小子这么眼瞎,敢把我儿子甩掉? 没错,程牧十几岁就对家里出过柜,王慧芬的腐龄比儿子的年龄还大,别人家是脑残粉她是脑残妈,当即表示对儿子支持到底。 程克里倒是反对了一阵子,不过后来他请了个很厉害的大师给自己批命,大师说他财官横旺,泽不过三代,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老程家发的都是偏财,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得了这么大横财是要有代价的,要么没有第三代,要么有了三代也是穷困潦倒痛苦不堪。 程克里一想他家的财的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对大师深信不疑,只能认命了。 程牧当时已经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把自己跟顾珩北的那点底全秃噜出来了。 程克里和王慧芬又是惊喜又是扼腕。 夜里两口子在床上像一对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王慧芬咬着被角嘤嘤嘤:老公啊,我一想到我家宝宝成了我看过的狗血耽美虐恋情深里的主角,我的心就好痛! 程克里也叹气:那也没办法,谁让你儿子渣了人家,他渣了谁我都能用钱给他摆平,但是顾医生你看我能砸动他咩? 王慧芬不能死心:老公啊,顾医生好啊,我中意啊,要是真把宝宝交到他手里我也能放心了! 我也中意啊,但他们已经分了! 分了也能复合啊,两个人好过就有感情嘛! 你说合就能合啊? 那咱们想想办法啊,不然宝宝要我们爹妈干什么用的? 程克里坐起来。 王慧芬奇怪:你干嘛去? 我去翻翻《孙子兵法》! 然后,这对天才夫妻就想出了这么个一箭双雕的天才主意,既能促进顾珩北和程牧多多相处培养感情,又能从根本上鞭策程牧脱离渣男行列,成长为一个能担当有责任的真正男子汉! 可怜天下父母心。 哥,程牧一离开病房就从顾珩北身后抱住了他,呜呜呜哥我爸爸这次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顾珩北想拉开程牧的手,程牧却把他抱得更紧。 26楼中央空调打得足,顾珩北白大褂里只有一件衬衫,温热的眼泪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打在肩头,程牧抱住自己腰的纤细小臂筛糠似得发着抖。 到底还是个二十不到的孩子,顾珩北心软了下,斟酌着说:没有那么严重,你爸爸他康复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呜呜呜你骗我 我没骗你。骗你的其实是你爸妈。 你在哄我你还是很关心我 我当你是个小孩,其实你比我侄子也大不了几岁,我是说你们的心理年龄。顾珩北实话实话。 你对我们一家人还是这么好 那是你父母人不错,你该好好听他们的话,顾珩北叹了口气,程牧,你该长大了。 那你陪着我好不好,程牧终于说,哥,我们好回去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程牧在别的事上或许真的没什么脑子,但一个人在其他方面欠缺太多,就总有长处能被弥补上去,程牧的感情经历十分丰富,他在情之一事上有一种天生的感性和敏锐。 他能很轻易地看透男人,知道男人在想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他能够精准地分辨出谁是他的同类,更懂得如何去捕捉自己喜欢的男人,那几乎是源发于本能里的东西,否则顾珩北空窗四年,也不会单单被他捡了漏去。 今天的顾珩北身上有一种异常柔软的气息,跟他们最后一次分手时的冰锋冷漠判若两人。 程牧感受到了这种柔软却也误解了,他以为顾珩北的柔软来自于自己的爸爸得了重病,顾珩北还对他关爱怜惜。 哥哥 程牧情绪也是激动得狠了,他喊一声就把顾珩北抱得牢一分,以至于顾珩北试了几次竟然没能把他的手臂给掰开。 程牧,你先放手。 我不!程牧的脸贴着顾珩北的背猛摇头,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顾珩北有些不耐烦了,尤其是程牧的哭声引得前台那边的几个护士纷纷从拐角里露出头,一对上顾珩北的眼睛就嗖地缩了回去。 顾珩北攥住程牧的两只手臂正要强硬地扯开,咔哒一声轻响,对面2603的房门被打开了。 徐先生留步,我们下次再会。 这道声音来自于徐进请来的两名记者中的那名华夏人,他走在最前面,正在回身跟徐进说话,然后该记者诧异地发现徐进的瞳孔突然凝固在前方某一点,微笑的表情一下子开裂。 记者顺着徐进的视线望过去,就见对面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后面的男孩抱着前面的那个哭得声嘶力竭,前面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和徐进对视。 徐进瞠目结舌得好像见了鬼似的表情让记者心中有些不满,没想到同性婚姻合法都好多年了,还有徐进这种恐|同的人,呵呵。 紧接着徐进更过分的举动出现了,他近乎粗鲁地把另一位走得稍慢些的外国记者往外一拉一推,然后嘭地甩上了2603的门! 两位记者差点被门板轰上鼻子,登时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同时在心中骂了句mmp,然后摇着头走了,其中那个华夏记者还转头投给顾珩北一个安慰的眼神以及一句用口型表达出来的加油! 与此同时,轰上门板的徐进默念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机械地转过身 嚯!徐进猛一弹跳,脊背撞到了门板上! 纪寒川站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你干什么?把门摔那么响? 徐进瞪大眼睛,他下意识把背和门板更加贴得密不透风,务求不让纪寒川从观察窗上看到一点不该看到的。 没没没没没什么 外面有什么?纪寒川玩笑道,是有恐龙出洞了吗?还是殺手杀上门来了?把你吓成这样? 徐进双手摆得好像电风扇叶,上下嘴唇几乎要打架,连头颅都摇得咔咔响,老实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欲盖弥彰: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寒川你别看,别看别看 于是纪寒川的表情从玩笑,到狐疑,到凝重,到冰冷,一点点沉下去。 真的寒川,你千万别看 随着纪寒川把徐进推到一边用力拧开门,徐进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他的眼睛更是瞪得几欲脱眶 门外的顾珩北和那个少年已经不满足于从后面抱着,他们改换成面抵面的姿势,少年正踮着脚尖把嘴唇贴在顾珩北的脸上!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明目张胆!奸|情满满! 徐进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闭上眼睛,心道一声完了! 这该死的修罗场虽迟但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后天滴滴,前面发过又删除的如果有没看过的人后天可以一起看,老规矩满500点击删除。 第95章 顾珩北完全是猝不及防,廊道上狭窄,一点声音都能传出很远,他不想弄出大动静平白惹人看笑话,跟程牧撕拉的时候就很有些束手束脚,谁知程牧见他似留有余地,便缠他缠得越发紧凑,直到顾珩北听到身后又发出开门的声音下意识一偏头,吧唧! 面颊一热,程牧狠狠亲了上来。 顾珩北骤然生怒,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一股大力铁钳似地钳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后重重一拉。 纪寒川一手拉开顾珩北,一手推向程牧,他的手劲真不是盖的,程牧那小身小板哪经得住,脚下接连退了好几步,咣咚一声,一屁股坐地上了。 程牧只觉得眼前炸开了一片烟花满世界金光闪闪,他连开嚎都来不及,咽喉一紧,就被人拎着领口重重掼在墙上,一双森寒而布满血色的眼睛穿过他模糊的视网膜死死盯住了他。 啊!程牧直到这时才爆发出一阵尖叫。 这声尖叫犹如战场上的冲锋号,整个长廊上乱成了一锅粥。 程家父母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前台那边的护士也跑了过来,其他病房的病人和家属们纷纷探出头,一听动静来源,嚯!2603的那个傻子又闹事了! 几方人马推拉挤搡在狭窄的长廊里,顾珩北和徐进一左一右拉开纪寒川,顾珩北压抑着嗓音:别闹!这里人多! 顾珩北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纪寒川,既怕有人谋害他,又怕有人发现他已经康复了,百般绸缪操心操肺,纪寒川倒好,上来就玩最大的,不掀翻整层楼不罢休。 分卷(102) 纪寒川不可思议地瞪着顾珩北:我闹? 纪寒川咬牙切齿:他猥亵你! 这个词用得顾珩北有点想笑。 顾珩北是个男的,他纵然不喜欢被人强吻,但真被亲了下着实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可这对纪寒川来说却是比天塌还严重的事。 顾珩北极不自然地低声说:没那么严重,他就一小孩儿 那边程牧贴着墙根,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刺痛的喉咙直往地上滑,王慧芬和程克里过去拉开他的衣领一看顿时怒不可遏,只见程牧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圈红色的指印,因为他皮肤特别白,显得格外怵目惊心。 程家两口子直向着纪寒川冲过来要跟他拼命,护士们赶紧拦在前面好言好语地劝:冷静点冷静点,大家都冷静点 这让人怎么冷静? 程克里拿着手机给司机打电话:你们两个,给我上来,还有,通知阿龙阿豹阿虎也一起来什么事?大事!我儿子被人打了! 王慧芬愤怒地瞪着罪魁祸首:老公报警!敢欺负我儿子,我要他牢底坐穿! 程太太,顾珩北挡在纪寒川身前,试图安抚,这件事因我而起,其实是误会 误会?王慧芬惊疑不定地望着顾珩北,是怎么个误会啊?顾医生,你怎么护着这个人呢?他是流氓,暴|徒,会打人的暴力狂啊! 顾珩北面露一丝不悦:他不是流氓 哥程牧终于缓过来了,这小子不记吃也不记打,注意力还全放在顾珩北身上,尖着嗓子叫,哥!这人是谁啊? 顾珩北满脑子转动着如何安抚下程家父母,不管怎么样纪寒川动手就是实实在在的理亏,任何一对父母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被人欺负了都不可能容忍,而扼喉这个动作是非常具有威胁性和侵害性的,真要是惊动警方,仅凭这个动作就能控纪寒川一个故意伤害罪。 顾珩北满心焦躁根本懒得搭理程牧,斜上方却砸下来一个冷沉铿锵的声音,纪寒川一字一顿地宣告:我是顾珩北的男朋友! 唰四面八方的喧嚣同时戛然而止。 长廊上一时落针可闻。 护士们齐齐扭着脖子看向她们的顾医生,极高的专业素养让她们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却无法控制住眼球的战栗。 自从纪寒川死而复生,三院里就处处流传着古迹情深的传说,尤其是26楼得以近距离接触这对真人的护士们那是每天磕糖如嗑药,但她们也只敢在背地里暗恻恻地萌,谁能想到她们今天等来了官宣! 她们亲眼见证了纪寒川的官宣! 而每一间打开的病房后同样都有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三院之花,神外之光,人见人爱英俊潇洒前程似锦浑身上下金光闪闪但凡是个丈母娘就想把他抢回去当女婿的顾医生,竟然跟前几天闹跳楼的傻子恋爱了! 程克里手中的手机啪嗒摔在了地毯上。 王慧芬眼睛里的美瞳都差点掉出来。 程牧的嘴巴慢慢张大得能塞进去一颗鸡蛋,然后他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你胡说!我才是我哥男朋友! 咔!护士们齐齐仰望的脖颈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嘶!门后捂住嘴巴的人发出一声声倒气。 王慧芬和程克里biubiu把眼神投向顾珩北,点头如捣蒜。 纪寒川的眼睛里弥漫起了铺天盖地的血雾。 顾珩北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阴沉如水,他冷冷地提醒:程牧,我们已经分手了。 程牧的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完全不能接受:哥我们分手不过才几天你怎么就能有新的男朋友我不信他一定是小三 你这小孩儿怎么说话呢?徐进不乐意了,说谁小三呢?我们家这两位谈恋爱谈得惊天动地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 看官们的脑子里自发跳出一条条耸动标题: 【震惊!倾城三角恋,主角之一竟还穿着开裆裤】 【悬疑!这场惊天动地的爱情里,究竟谁是小三】 【感动!基佬の真爱始于开裆裤,终于老年尿不湿】 程先生,程太太,顾珩北和程克里王慧芬进了2602,他坐在程家二老对面的沙发上,诚恳地说道,我和程牧之前是交往过一段时间,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感情还未稳定,就没有对你们公开,我们在一起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后来发现彼此的性格并不是很合适,于是就分开了 两个年轻人谈恋爱的事要是自己私下了结彻底也就算了,一旦捅到父母那里,就该做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顾珩北自问行正坐端,在这件事情上无负无愧,倒是他含蓄的说辞让程家夫妇禁不住老脸一红。 程克里羞愧地咳了下:啊,这个,我们也听小牧说起过 顾珩北摊了下手:今天这一出其实就是个误会,纪寒川对程牧动手的确不应该,但也是程牧先任性了至于我跟纪寒川的关系那是我们的私事,我能保证的是,我和程牧在一起的时候是单身,纪寒川也从没有介入过我跟程牧之间,您们能明白吗? 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说简单它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恨分合,说复杂它被世俗伦理条条裹缚,谁先来谁后到,谁是名分确凿谁是暗度陈仓,世人悠悠众口,相信什么清者自清你就傻了。 顾珩北可不让自己和纪寒川平白担上些不入流的污名。 顾医生,王慧芬有些难过地说,我们家小牧也是真的喜欢你,你能跟那谁复合,为什么不能跟我们家小牧复合呢? 顾珩北哭笑不得:这不是可以放在一起类比的事,我跟程牧我们确实是不适合。 我儿子是有很多缺点我知道,但他也有优点的!王慧芬急切道,他现在年纪还小,还可以改,他哪里不好你可以教他,他一定会听你的话,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他为了你课也不上,考试也不去考,还借酒消愁 顾珩北心说你儿子有没有我他都不会上课不会考试天天纸醉金迷,我也不是没试过把他板正过来,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样!王慧芬忽然一拍胸脯,你让我跟那位纪先生说!要是他同意把你让给我们,你就做我们家女婿,怎么样? 顾珩北: 顾珩北坐直身体,他垂眼低笑了声: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王慧芬不解。 顾珩北抻了下腿,这个动作方便他把自己的手伸进裤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来,然后他把那颗流动着熠熠光彩的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展示给程家父母:承蒙厚爱,鄙人已婚。 顾珩北和程家父母交流的这段时间里纪寒川和程牧留在门外,他们各自占据了一面墙壁冷冷对峙,徐进站在两个人中间,随时阻止纪寒川再一次动手。 事实证明徐进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因为程牧这个小孩真的很欠打。 程牧倚着墙壁,抖索着两条腿,一开口就让人想脱鞋抽他:给你一个亿!离开我哥! 纪寒川长睫倏然扫射过来,程牧只觉得心里一突,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纪寒川眉峰和眼角间的弧度如剑锋般犀利,眼底漆黑森凉仿佛透不进光的古井幽潭,让他不自觉的遍体生寒。 程牧不自禁地咽了下唾沫,却还是鼓着勇气回瞪过去:怎样? 噗嗤一声,是徐进笑出来了。 徐进很多时候耿直得近乎憨厚,可一旦有人试图攻击到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他的回击也是很有力量的。 徐进伸长手臂在程牧肩膀上拍了下:小朋友,给你两个亿,你别烦了。 程牧眯起了圆溜溜的眼睛,他显然只当徐进是在虚张声势,认真地说:我家里是真的有一个亿! 徐进指了指纪寒川:他也真的拿得出两个亿。 我家有九栋楼六十几间铺子,每个月收租能收两千万! 他名下有家世界五十强,随便一款游戏日流水都超过两千万。 骗人!程牧叫,难道他是纪寒川吗? 徐进笑得脸上颊骨直抽抽:纪寒川在他面前嗯,算个屁。 程牧攥着拳头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 雄性是个特别有趣的生物,他们可以妈宝,可以软弱,可以娇气,可以嘤嘤嘤,但是在面对和另一个雄性的争斗时又能在瞬息之间迸发出无穷的斗志和荷尔蒙。 尤其是在争夺配偶的时候! 程牧上上下下打量着纪寒川,努力想找出自己的优势来:你看上去比我老多了,我还没满二十,青春无敌! 徐进冷哼:男人二十七岁是最好的年纪,身强体壮事业有成,你这种小孩儿只会躲在爸妈后面又哭又叫,顾珩北把你当男人吗?他把你当孩子差不多。 他身强体壮?程牧讥讽,他是个秃子呢! 头发可以长长,你这个小矮个却是拔不上去了!徐进睥睨着程牧,还拿手掌比了下他的个头,你有175吗? 我有176!程牧涨红着脸。 哎呀!徐进笑着指了指纪寒川,他有190! 程牧不服气:长那么大个,用来戳门框吗? 徐进哈哈笑道:他长那么大个,才能给顾珩北挡风遮雨啊! 我哥男友力max不需要别人挡风遮雨! 你能讲出这句话就是极度自私,没有担当又累赘!徐进可不会惯着这小孩儿,一针见血,只要是个人,就会有疲惫脆弱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是要相互扶持的! 程牧咬着牙,愤恨地瞪着徐进。 徐进一耸肩:我实话实说咯! 程牧一时词穷,在原地气得直蹦,就在这时他脑中像被什么劈过,灵台霍然清明! 不得不说,程牧的反射弧几乎有半个地球那么长,他猛地冲到纪寒川面前,手指chuachua戳着纪寒川的胸口,就在纪寒川眸光一寒 钳住他的手腕将他狠狠推开时,程牧难以置信地指着纪寒川,嗓音尖利得变了调:前男友?你是我哥前男友?我哥前男友不是死了吗?! 如果说程牧前面的挑衅是一根根细小的针刺,那这句话就是定海神针抡过来,纪寒川脸色遽变,大脑嗡然一片。 我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前男友死了啊 程牧的小体格蹦跶那么老半天早累得气喘吁吁,于是他蹲到了地上去,纪寒川和徐进也蹲在地上听他说。 我一开始追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方面我特别有经验,男人要是受过情伤藏都藏不住,我哥伤得还是最重的那种。有一回我问他,他说他喜欢过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喜欢得特别多,但是后来不在了,我问他那个人哪里去了,他说死了啊 纪寒川低着头,他的两只手臂垂落在身前,手背的筋脉分明,手指特别修长,腕上的骨节露出来,像是青白的玉玦,苍冷又单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程牧说话的时候纪寒川的手臂微微摇晃,好像是在风里飘摇的青竹,莫名就给人一种和他的形象气质极不相称的脆弱感。 我哥因为那个人,说他没有办法喜欢上别人了,所以一开始我追他他都不理我,不过我说没关系,他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让我喜欢他就行了 徐进忍不住道:你也知道,顾珩北其实不喜欢你 不!程牧噘着嘴,后来我哥喜欢我了,哼!我就给你们讲讲我跟我哥的爱情故事,你! 程牧在纪寒川的肩膀上用力戳着,每戳一下就说一个字,给我知、难、而、退吧! 十九岁的程牧白白净净,身板很薄,眼睛很圆,他对顾珩北一见钟情,少年人情思热烈,更不吝于表达,程牧逮着顾珩北所有的空闲,见缝插针地往顾珩北眼前钻。 可惜顾珩北一直不为所动,那时候程牧每天往顾珩北的科室里送花送外卖,顾珩北下班了程牧开着车等在三院门口,顾珩北就把白天收到的花和外卖都扔进程牧的车里去。 忒得无情。 后来有一天顾珩北上了整夜夜班,直到早上七点才下班,程牧买好了早餐守在医院外,看到顾珩北他兴奋地按着车喇叭。 顾珩北疲惫地走过去敲开程牧的车窗:小孩儿,回家去,我最后跟你说一次,咱俩没可能。 为什么?程牧不甘心,你说我哪里不好,我改。 顾珩北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往前走。 那你把早饭吃了好不好啊?你看起来好累啊!程牧抱着食盒跟在顾珩北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喊,喂!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家里超有钱的,你当医生那么辛苦,你让我养你好不好啊! 顾珩北就是在那时候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会改到现在呜呜呜五点多了 小川的爆发戏我之前就设定过两个版本,两个版本一个出发点是吃醋加狂吃醋,一个是一点吃醋加多一点愧疚以及更多的醒悟。 看了第一版的童鞋你们都知道,嗯,那版被我弃了 今天我会努力再发三千字保全勤,然后醒过来就会去老地方写,之前没上车的小伙伴这次可以把所有的车一次乘完,发完之后我会在评论区里通知大家,因为小墨现在裸更,时间和质量上都可能不太如意,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然后有写得不好的地方也请大家提意见,写得不好不对的都会再修改的。 分卷(103) 深深鞠躬,我爱你们! 第96章 工作日的长街被挤得水泄不通,长短喇叭此起彼伏,顾珩北的车好几次被人强行变道插|队,他敲着方向盘说:我现在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要是早几年,我非给那孙子别回去 副驾驶上纪寒川望着窗外连头都没回,他根本没听到顾珩北说话。 心下微微叹了口气。 顾珩北不知道程牧跟纪寒川说了什么,他只知道他从2602出来后纪寒川就很慌,很急促,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着焦虑和不安。 纪寒川死拽着顾珩北的手,五指和他相扣,力道用得极大,把他的指骨捏得咯啦啦作响。 怎么了?两个人坐进车里后,顾珩北摸了摸纪寒川的脸,玩笑道,是不是程牧欺负你了?他跟你说了不好听的话?挑衅你?还是炫耀了什么?你不会连一个小孩儿都干不过吧? 纪寒川握住顾珩北的手紧贴着脸,他的眼眶里泛着红,有湿润的水珠凝结在睫毛上却没有掉下来,瞳孔被浸透得格外幽黑,哑透了的嗓音呢喃好像在撒娇,又好像在哀求: 顾珩北,我要跟你回家。 程牧,我平时工作比较忙,不可能有很多时间陪你,以前你爱玩我不管,但是跟我在一起,忠诚是彼此首要的义务,我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所以短时间内我不会带你接触我的圈子,如果我们能一直走下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以上这些如果你不介意,你会做到,你能接受,那么,我们在一起吧,我不能说我会给你很完美的爱情,但我会对你好。 难为程牧一个连五绝唐诗都背不全的人居然把顾珩北这么长一段话记得片字不漏。 纪寒川那时候低头听着,只觉得心尖上最软嫩的那一块地方从内部深处里绽裂出一条一条的细缝,疼得他有点吃不住。 一直以来,纪寒川都觉得自己四年前做出的选择是对的,他一遍遍跟自己说,他没有后悔过,假如时间倒流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那样坚持,他固执地认定那是他和顾珩北之间唯一的生路。 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一无所知的顾珩北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停留在原地等他的,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对于顾珩北来说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永诀,顾珩北要有自己的人生不断向前走。 顾珩北是真的实实在在把他放下过,顾珩北是真的认认真真考虑过和另一个人共筑未来,如果不是程牧自己出了偏差,即使纪寒川回来做再多挣扎,也不可能再挽回得到顾珩北。 这个可能性像一只满腹剧毒的虫子细细密密啃啮着纪寒川的心脏,痛得他连呼吸都喘不过来,后怕凝聚成一层层汹涌的冷汗从头皮、脊背、每个汗腺里争相贲涌。 但凡命运再多一丝丝的不仁,他和顾珩北都将错过终生。 进门的那一刻纪寒川抱住顾珩北,满脸的泪水如雨下,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走失了许久许久终于回到了家,途中种种艰难跋涉风刀雪剑伤痕累累都能用泪水来冲刷,但深镂在骨子里的惶恐和后怕已经不可拔除,他不停地喃喃着:顾珩北,我错了,我错了 顾珩北困惑:你错什 密不透风的吻兜头而下,纪寒川像是一个濒临窒息的人,把顾珩北当做他的氧气来源,拼命地抢夺着顾珩北的口腔,吸吮,卷裹,缠绕,吞噬,而顾珩北错愕又混乱地承接着这个如狂风暴雨般的吻,纪寒川灼热的呼吸和滚烫的眼泪也淋满了他的脸。 顾珩北能感觉到纪寒川焦躁和渴望狠狠交织,得而复失的激动和失而复得的惶恐紧紧纠缠,极度矛盾又极度激烈的情绪,他的嘴唇和舌头被啃|咬得发痛发麻,纪寒川像是想要把他整个的生吞活咽下去。 这哪里还是接吻,纪寒川像是要活活吸出顾珩北的心脏,又像是要耗尽自己的生命,把他全部的心与血都灌注进顾珩北的胸腔里去。 嘘,寒川顾珩北捧起纪寒川的脸,轻声地哄。 他必须要问清楚,他一直觉得纪寒川什么都好,就是把心思藏得太深太重,那是一种近乎自虐般的隐忍和甘承,顾珩北看不顺眼很久了。 怎么了?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好的坏的,是天塌了还是世界末日了,你得跟我说,不要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不说,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我错了纪寒川泪眼朦胧。 顾珩北的手指揩拭纪寒川的眼泪:你错哪了? 都错了这四年全都错了纪寒川呜咽着,他终于从涩痛的喉咙了挤出那三个字,对不起,顾珩北,对不起 眼泪似乎具有了传染性,澎湃的湿意就那么卷涌上来,顾珩北狠狠闭了下眼,他以为他还需要等待很久才能等到纪寒川这句话。 他不是觉得纪寒川欠了他,但只有这个坦白,才能让纪寒川把所有的结都放下。 我纪寒川的声音哽得不成样子,我一直没有办法跟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为那样就是对你好的,是对我们都好的,可不是的,我们差点,就差一点点 只要念头往那里转一点点,纪寒川都觉得舌尖像是被麻痹掉,根本说不出永诀那样的字眼。 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真的原谅我所以顾珩北才会对他若即若离忽远忽近,顾珩北一直在提醒他,在警醒他,在等待他来坦诚,我现在什么都告诉你 顾珩北轻轻拍抚纪寒川的背,鼓励地看着他。 纪寒川紧紧握着顾珩北的手:你你不要紧张 顾珩北微笑了下:你看上去比我紧张。 纪寒川搂住顾珩北的肩:那你不要太害怕 顾珩北翻了个白眼,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拇指上翘比出来一个槍的手势抵在纪寒川额角:你见过人被一槍爆|头吗? 纪寒川茫然地摇头。 我看过很多颗被一槍爆头的脑袋,半个头盖骨掀开,血和脑浆糊得到处都是,就像半锅炖得滚烂浓稠的海鲜粥,我还要在这半锅粥里找出特定的一条血管并把它缝合上 纪寒川捂住嘴巴,整个肩背都震颤了好几下。 我的错,你大概后半生都不想吃海鲜粥了,顾珩北一耸肩,所以亲爱的,请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能让我特别害怕? 纪寒川疯狂摇头。 顾珩北满意地点头,扶着纪寒川到沙发边坐下。 顾珩北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他的这剂猛药下得十分给力,纪寒川终于不哭也不呕了,正笔直地坐在沙发上。 于是,顾珩北已经了解过的那段故事经由真正的当事人之口,被缓缓道来,纪寒川弱化去了顾家在这个事件中的关键地位,只以某几个华夏高层来替代,但是就连他自己也慢慢发现,一旦把顾家从中摘出去,他推开顾珩北的借口就变得牵强无比。 然而顾珩北什么都没问,只是用一双清明包容的眼睛望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说多少都行,说什么都行。 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都信,都接受。 纪寒川终于意识到了,他的瞳孔微微睁大:你都知道 这个认知填进脑海里时纪寒川一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怪不得顾珩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原来顾珩北早就知道,紧接着,他心上又狠狠抽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水流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是纪宁生告诉我的,顾珩北爽快俐落地卖掉纪宁生,他看着纪寒川,眸光里面全是洞悉了然和坦荡荡的光彩,但我接受你是在知道这一切事实之前,是因为我知道你还爱我,而我也爱你,而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内疚啊赎罪啊才决定继续和你在一起,有了这个前提我才去调查了真相,你相信吗? 纪寒川怔怔点头,他的眼睫快速眨动了几下,然后又点了下头,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把滚烫的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 紧缩的心脏倏然展开,直到这时才如释重负,居然如此简单。 他背负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的重担,卸下只在这个人三言两语和温柔包容的眼神里。 那是从身心到灵魂全然的如释重负,连全身硬梆梆沉甸甸的骨头都松软了下来。 纪寒川顺着沙发脚滑坐到地上,还把顾珩北拉了下去。 他们像是一对蜷缩在母体里的双生婴儿,用一种相对而抱的姿势依偎着彼此,面颊贴着面颊,心口贴着心口。 那并不是一个适合肢体舒展的姿势,两个人的长腿都只能向后蜷着,不消一会儿他们的腿就会抽筋发麻,但他们抱得很紧,就算这个时候有人来撕都撕不开。 你是错了,顾珩北的手心温柔地摩|挲着纪寒川的后脑,那里冒出了一点硬硬的发茬,却扎得顾珩北的心很软很软,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却锐利而不留情,你错在四年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路,你一个人做出选择,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我是不是就窝囊到,一点打击都承受不起了?你不想让我难过,但你制造出来的那个误会比真相让我难过百倍,我恨了你整整四年! 对不起纪寒川闷闷地说。 顾珩北可没有因为纪寒川可怜兮兮的哭腔就仁慈地住口。 你这么一搞我从四年前蛋疼到了四年后,你应该庆幸我们搞外科的心理素质都比较逆天,换了个人,纪寒川 嗯纪寒川弱弱地应。 换了个人,早让你滚他娘的蛋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圈抱住顾珩北的手臂再度箍紧。 你知道,但你是马后炮! 顾珩北偏头想在纪寒川脸上咬一口以示泄愤,但纪寒川的脸上没有一点肉,腮骨还磕到了顾珩北的牙,他只能作罢。 顾珩北不由想起几年前纪寒川陪他吃宵夜吃到脸蛋鼓起小包包的婴儿肥的样子,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我一直忍不住地想,如果那时候你选择让我一起承担,至少我可以试着争取获得你妈妈的原谅,我会让她知道即使我顾家真的对不起他们,我会永远对他们的儿子好,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顾家对纪家的亏欠,就算失败了,最坏的结局也还是分开但你没有给我争取那个最好结局的机会 纪寒川瞳眸剧震,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还可以有这个选择。 他也真的从不敢想委屈顾珩北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俊美的面容抹上深浓的遗憾,顾珩北露出一个哀伤至极的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其实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顾珩北自嘲道,你太高估了我的道德心,也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只要你肯把手给我,就是瀚海阑干我也牵着你,万丈悬崖我也拉住你,刀山火海也绝不松手。 顾珩北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顾珩北终于先腿麻了,他把纪寒川推开,自己倚着沙发壁角,两条长腿自然而然地往斜里一伸,纪寒川自然而然地接过去,把顾珩北的腿放到自己腿上,从小腿给他揉按,顾珩北舒服地眯了下眼,技术还是那么好,表扬个。 顾珩北捏过纪寒川下颌亲过去,两人接了个极轻柔极细致的吻,牙关半开,你的舌尖碰下我的舌尖,纪寒川亲完了把自己的脸埋到顾珩北脖颈里蹭了蹭,好像个得到主人抚慰的猫咪。 顾珩北晃了晃腿,猫咪顿住的爪子又继续开工,给主人揉腿。 但其实,我也不够相信你,顾珩北苦笑,你找了一个那么低劣的借口,而我居然就那么相信了,说到蠢,咱俩半斤八两,这一场考验,我们两个都没有通过,都不及格,以后咱俩都别给人秀智商了,不够丢人的。 嗯,纪寒川慢慢地点头,又说,你不蠢,都怪我。 纪寒川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一柄沉重的钝器一下一下敲打着,痛得很扎实,但出奇得让他心定,他知道这一下子夯实了,把心脏重重地沉下去,以后就再也不会飘忽难安了。 我没怪过我自己,我也不怪你,没法怪,我心疼啊,顾珩北抬起纪寒川的下颌,额头和他碰了下,有点重,撞得两个人都忍不住摸了下额,然后都笑了起来,顾珩北轻声说,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长了张祸国殃民的妖孽脸,其实就是个软绵绵的小可怜儿。 纪寒川紧抿了下嘴,明智地把对软绵绵的小可怜儿这个评价的不满咽回了肚子里去。 你说我对你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我承认,但那不是在惩罚你,我是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笃定的,是会永远等着你的,包括我。你想要的,必须自己坚定地去拿,去抢,你从以前就这样,我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我不给的,你也不会来要 顾珩北想到一件事自己乐了起来:我之前还揣测过,你这种性格落到伊万卡那么强势的女人手里,会被欺负死的,有时候恨你恨到咬牙切齿,这么一想我就浑身舒泰 纪寒川的腮像个鱼泡泡那样鼓了下,他的眼睛在客厅明亮的光线里有种穿透人心的清澈,白的极白,黑的极黑:除了你,我不给别人欺负。 顾珩北仰头望了会天花板,然后失笑:我他妈也是。 除了你,我也不给别人欺负。 他们又凑到一起密密地親吻,缠|绵温暖,晗着彼此的唇瓣像是晗着甜丝丝的软糖,顾珩北的指腹按l摩着纪寒川的发根,透着满满的亲|昵和宠溺。 纪寒川忽然抬着一只眼,默默地瞅着顾珩北,眼珠子乌溜溜的,欲言欲止。 想说什么?顾珩北的手指沿着纪寒川的后脑抚摸到他的耳后,细腻轻柔的指尖在半圆形的耳廓上划了个圈,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别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就算我不高兴,顶死了打一架呗! 分卷(104) 这话就跟金牌令箭一样,纪寒川眼睛都亮了:什么都能说? 什么都能说。 纪寒川眼睫一垂,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打:我就想知道你有多喜欢程牧你是喜欢他多还是喜欢我多! 顾珩北一脸被劈到的表情:你他妈憋了半天就要问这个?我喜欢谁多一点你不知道啊? 这个回答太扎心了,纪寒川侧过身,顾珩北从侧面都看到他的眼角又跟染了胭脂似的红起来。 其实顾珩北知道纪寒川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厂商已经双双撒手人寰顾珩北还真想退货算了。 他长腿一抬踢在纪寒川背对着他的肩胛上,恨声:老子就算跟程牧睡了也是你自找的!纪寒川我发现你年纪不大思想他妈很腐朽啊,你要找个女人是不是还得验落红 纪寒川像只重伤后终于复原的猎豹,他矫捷迅猛地扑过来,好像捕食似地一口叼住顾珩北的嘴唇。 顾珩北作不耐烦状:下去,我烦着你呢! 不烦纪寒川柔软的嘴唇滚了顾珩北满脸,又是撒娇又是耍赖。 你别惹我起火啊,顾珩北威胁道,你要再惹我我今天可不管你身体是不是健康心理是不是有障碍,你知不知道我有一个想法很久了? 纪寒川手撑在地毯上,虚虚地悬在顾珩北上身:什么想法? 顾珩北嘿嘿一笑,忽然拉下纪寒川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道:我一直在想,当年早点把你炒一顿,炒听话了,你就不敢随便甩老子了! 纪寒川蓦地一怔。 顾珩北看到这小子的眼睛像是呼啦被泼进了满满一盒墨,瞳孔漆黑得深不见底,倒映着他的眼睛,竟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一样。 然后那双眼睛慢慢弯了起来,深浓的亮色从他的眼眶底部一点点漫出来,如果一定要用比喻来形容这个过程,顾珩北觉得纪寒川好像在这一刻被顿悟?点化?开窍? 顾珩北,纪寒川嗓音里的笑意水一样化开,是你说想要的东西要自己拿自己抢。 顾珩北:? 顾珩北:?? 顾珩北:??? 作者有话要说: 有通知见评论区。 第97章 十七八岁的时候顾珩北只要看到纪寒川就蠢蠢欲动,但是那会纪寒川还未成年。 好不容易等到人成年了,纪寒川生理心理问题接踵而来,顾珩北把纪寒川当个价值连城又脆弱易碎的瓷器似的捧着那是一根指头不敢多碰。 再后来俩人蜜里调油,终于能裸裎相见了,顾珩北才发现纪寒川在这方面的天赋异禀,自己竟成了落在下风的那一个。 初时纪寒川一身憨莽,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天真纯情,他好奇地在顾珩北身上这里摸摸那里,带给顾珩北无与伦比的心理刺激,没用多久时间纪寒川就把自己修成了技术流,弹指之间再也不用强撸,就能把顾珩北弄得弾尽粮绝。 每次纪寒川耐心细致地把顾珩北伺候完了,顾珩北懒洋洋地进入贤者模式两眼瞪天,纪寒川就傻乎乎得自力更生,实在难受了才抓着顾珩北的手可怜兮兮地求救。 纪寒川那个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又委屈又害羞的样子把顾珩北本来为数不多的一点良心啊节操啊轻怜蜜爱啊怜香惜玉啊全都勾得发酵膨胀满满堵在胸腔里,于是顾珩北每一次都跟自己说等下一回吧,下回之后复下回,大好的时机全都被顾珩北错过了。 最后纪寒川学会在床上跟他抢地盘了,还抢得特别积极凶猛,在公平竞争的原则下顾珩北一般都是输多赢少。 所以破镜终重圆的今天,久旱逢甘霖的今天,乾柴遇烈火的今天,顾珩北咬牙发誓,他一定要在今天把纪寒川拿下。 但是 顾珩北背倚着沙发,他的头颅高高扬起,头顶上的吊灯没有打开,但他的眼前却炫光一片。 有一些事情源发于本能,即使久辍不练也能随时上手不会生疏。 如果说顾珩北的身体里有一扇门,那纪寒川的嘴唇和手指就是唯一能够登堂入室的钥匙。 纪寒川知道顾珩北喜欢的一切方式,且自己也深深迷恋于此。 反之亦然。 一开始他们像是两只饿疯了的狼终于捕获到了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彼此啃啮嘶咬,那是纯粹的雄性对雄性的吻,獣性和獣性的对抗。两个人都试图攻占对方,唇啮茭緾里火热而充满力道的舌头你顶着我我缠着你,牙根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谁也不觉得疼。 两双眼睛血红地盯着对方,手脚用,谁多撕下对方一件衣服就是赚的。 后来顾珩北回想起这场让他输得一塌糊涂惨烈至极的战役,把失败原因归结于该死的秋裤! 纪寒川这一天居然穿了秋裤! 好斗和幼稚是深植在每个男人骨子里的天性,顾珩北和纪寒川两个人纠緾滚打在一起还嫌玩不够,他们打起了赌。 谁先把对方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输的一方要答应赢家一个条件。 这提议是顾珩北想出来的,他当时安的什么心可想而知。 如果他赢了,纪寒川今天就算躺他锅里了,如果他输了,他料定纪寒川也舍不得拿他怎么样,再不成,他还能耍赖呢! 顾珩北力气是没纪寒川大,但是他手巧,两人拼上衣的时候势均力敌,于是他们同时去扒对方的褲子。 顾珩北摸到纪寒川的腿,只觉得厚厚的布料触感非同凡响,登时手一软,哈哈大笑。 纪寒川瞅准时机把顾珩北的长褲连同内褲一起扒了下来。 顾珩北笑倒在沙发上,眼睛都潮了:你怎么又开始穿秋裤了? 纪寒川那时候坐在地毯上,上身只剩了一件浅灰色衬衫,一半纽扣扯了线耷拉着,一半纽扣早蹦到不知道哪去了,但他的裤子还穿得整整齐齐。 纪寒川恼怒地在顾珩北唇上咬了一口:我早上五点多就出门了,外面那么冷当然要穿秋裤啊! 他是真搞不懂顾珩北的笑点,谁家规定总裁不能穿棉秋裤了? 穿的是哪一件?让我看看!顾珩北坏笑着又要去扯纪寒川的皮带,纪寒川把他按回沙发上,一手向下,直奔主题地攥住顾珩北的命门。 男人的宝贝一旦落到别人手里那就只能任对方捏圆搓扁了。 顾珩北战斗力全失,纪寒川掰过他的脸,绵绵密密的亲吻劈头盖脸地落下,舌尖纠缠吸吮,深入浅出地研磨着他。 顾珩北,纪寒川的唇瓣贴着顾珩北的耳朵,粗重灼热的呼吸经由顾珩北的耳廓一直传送进他的脑髓里,声音细微喑哑,略略发颤,我真想你! 我也想你,顾珩北双手捧着纪寒川的脸,两人额抵着额,眼对着眼,鼻尖对鼻尖,他衔住纪寒川的嘴唇,含情带笑的眼睛深浓不见底,思念爱恋欲望赤裸裸毫不躲藏,他向来比纪寒川更直接更坦白,他舔着纪寒川的嘴角,舌尖在纪寒川的唇齿里一进一出,模拟出某种更嗳眛更色气的动作,特别直白地说,等会你就能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么深! 顾珩北纪寒川呆呆地看他。 顾珩北的眼睛好像一个焕发着五色光彩的漩涡不断诱惑着他纵身跃进去,他看得入了迷。 顾珩北却以为纪寒川没听懂自己说什么,于是顾珩北的手指沿着纪寒川的脊背一路滑溜下去,隔着两层厚厚的裤子布料在他的臀缝上轻轻一划,顾珩北蕴满情慾的笑声沙哑得不成样子:宝贝儿,怕么? 纪寒川的眼睛蓦然睁大,呼吸急促如骤然拉紧的风箱,他好像打了鸡血般嗷呜叫了一声,顾珩北都分不清他这个叫声是抗议还是兴奋。 然后两个人的嘴唇重重撞上,牙齿和舌头又开始打架。 纪寒川像是膜拜着这世上最精致最华贵的艺术品,一寸寸吻过顾珩北的身体,舌尖颤抖着,在平滑的皮肤上游走。 虽然中央空调打到了最高,但毕竟是深凛寒冬的天气,激烈活动的时候还不觉得冷,现在顾珩北平躺着,纪寒川潮湿的唇舌路过哪里,哪里就有水渍吸热蒸发,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一颗颗小小的粒子,引得顾珩北不断战栗。 冷吗?纪寒川抬头问。 到房间去。顾珩北哑声。 不去!纪寒川却一口回绝。 纪寒川自己爬起来蹬蹬蹬蹬往楼上跑。 顾珩北: 不多时纪寒川又蹬蹬蹬蹬跑下来了,臂弯里抱着一床羊毛毯。 那会顾珩北坐在沙发边上一脸懵逼,纪寒川贴心地把毯子盖在顾珩北身上,从他的脖子一直盖到他放在地毯上的脚。 顾珩北都被他弄凌乱了:这他妈跟去房间盖上被子有什么差别? 差别大了。纪寒川说着钻到了毯子下,把顾珩北的两腿分拨开。 顾珩北:! 他忽然发现四年过去了,纪寒川竟然比以前会玩了。 你顾珩北喘息着,艰难地问,你这几年是不是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含含糊糊的声音从毯子下发出,然后顾珩北两腿之间特别凸出的那个地方晃了两下,是纪寒川在摇头。 他这一摇脑袋顾珩北差点叫出来。 顾珩北忍不住把手掌按在那颗凸起的脑袋上用力下压,同时挺动了下腰。 唔!两人同时发出难耐的闷哼。 纪寒川的脑袋从毯子下钻出来,他被顶到了嗓子眼,眼眶里涌出一层薄薄的水膜覆在眼瞳上,那一下撞得他差点吐出来他本来是有点哀怨的,谁知一抬头就惊呆了。 从纪寒川的角度他看到顾珩北修长的颈线拉到最极致的弧度,脆弱得仿佛轻轻一勒就能掐断,青色的动脉跳动在玉白的皮肤上,精致的喉结上上下下滑动着,顾珩北的嘴唇微微翕张,艳红如滴血,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从唇齿间不断流溢出来,整个画面活色生香得让人心惊肉跳。 顾珩北满身的血管里呲呲烧着火,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嫌热,纪寒川把毯子叠高堆积在他的腰间,顾珩北低头看去,蓦然呼吸一窒,眼前爆升起一团团茫茫白雾,世界好像都颠倒错乱了。 纪寒川正在舔弄着他,动作细致,眼神专注,一下一下吞吐。 顾珩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上被灌满了高伏电流,所有的血液往天灵盖倒涌。 眼前这一幕带来无与伦比的心理刺激远远大于实质的感官愉悦,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做口活的时候那滋味绝对说不上好,纪寒川能这么跪着,能这么含着,心甘情愿乖软顺从,全都是因为爱他。 这个念头像是一颗包裹着浓稠糖心的炮弹在顾珩北的身体里炸开,无数的碎片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甜蜜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他从头皮到脚底心,每一根神经都在发麻,都在颤抖。 纪寒川忽然恶劣地用犬齿在顾珩北那圆周的边缘轻轻研磨了一下。 啊!顾珩北身躯电打般战栗,纤长潮湿的眼睫剧烈颤动,半眯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脆弱。 这一眼看得纪寒川全身血液沸腾,洪水一样在每条血管里横冲直撞,他重重一个深吞,顾珩北的腰身就像条刚被扔到岸上去的鱼一样重重弹起,却被纪寒川的双手死死按住。 那一刻简直是魂飞魄散,虚空在眼前轰然爆炸,炽热的火苗在血管里燃烧,噼里啪啦的电流从顾珩北的尾椎处炸开不断向上攀升,遍游过全身的每一条神经,最后汇集到脑髓 纪寒川清晰地看到顾珩北的眼睛里是一片绵延无际的空白,他所有裸露在外的雪白皮肤瞬间被桃花般的红色染透,冲击得纪寒川目眩神迷。 顾珩北脱力般闭上眼,整个人都瘫软成一滩水,倒在了沙发上。 等一会,顾珩北不想承认自己没出息,但是他此刻腰身软得坐不起来,他枕着沙发扶手仰面躺着,左手搭在眼睛上,右手手臂悬落在地毯上,察觉到纪寒川拉起他的右手手腕,顾珩北哑着嗓子说,让我缓一下,我也给你 纪寒川却拉着顾珩北的手臂将他微微拽离沙发,然后另一只手托高他的腰将他翻了个身。 嗯?顾珩北的脸陷进沙发里时歪过头。 纪寒川伏在顾珩北的背上,舔吻他背上的肌肤,这种潮湿而细腻的亲昵让此刻身体分外敏感的顾珩北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战栗。 顾珩北纪寒川拖着长长的尾音软软地唤。 嗯 我真想你 纪寒川的脸颊在顾珩北的背上滚过来碾过去,逗得顾珩北直发笑,他刚经历过高潮,笑声和笑容都慵懒无比,他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弥漫着被情慾浸透过的气息,性感得能杀死人。 呲啦,顾珩北听到拉链拉开的声音,纪寒川正在脱自己的裤子,顾珩北低低地笑了,谑道:你在脱秋裤啊? 悉悉索索的动静暂停了一瞬,纪寒川的动作加快,长裤秋裤内裤三裤一体瞬间扒了个精光,他把裤子全都甩到地毯上,那个雄赳赳气昂昂亟待跨进新世界大门的家伙顶住了顾珩北。 到这个时候顾珩北都没有生出半丝警惕,他笑着探手下去圈住那个涨头涨脑的小家伙,意思意思地撸动了两下,这个动作是让纪寒川再等一会,等自己休息好了也回他一个口。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以往这种时候纪寒川都会乖乖地把小家伙捋到一旁等着顾珩北,但是他今天却再一次伏上顾珩北的身体,咬着顾珩北的耳垂轻声喃道:顾珩北,你忘了咱们的赌约了吗?愿赌服输哦。 自作孽,不可活。 顾珩北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黑的,他下意识地先去摸手机看时间,胳膊刚抬高就又垂了下去。 他在想自己之前是不是睡到了大马路上,轧路机在他身架上碾压了无数个来回,浑身的每一个零件都好像被拆卸过又重新装上,每一条骨缝里都浸透着满满的酸水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顾珩北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竟是又过了一个回笼。 有好长一段的时间里他的意识是模糊的,迷迷蒙蒙间只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煎锅里的鱼。 分卷(105) 锅里有热热的油,锅底是小烤的火,他在油星的噼啪乱爆里弹|动,一双大而修长,有力却粗糙的手拨弄着他的鱼身给他左翻一个面,炒炒,又翻一个面,炒炒,最后还撒上了沙拉酱 沙拉酱谁家他妈吃鱼洒沙拉酱? 顾珩北猝然一惊,再度醒来。 这会脑子里就比刚才清明多了,但是额头上铺满了细细密密的汗,身上也好像更沉更疼了。 顾珩北哆嗦着手指摸到床头灯,拧开最微弱的亮光,然后看到自己的手机就搁在床头柜上。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顾珩北和纪寒川从医院出来差不多是早上十点多,算算到现在居然快十个小时了。 这十个小时里他粒米未食滴水未进不对,他吃吃喝喝也不少,就是喂饱的不是地方。 徐进白天去医院的时候把纪寒川的手机钱包都给他带了过去,顾珩北拨出纪寒川的号码,刚响一声就接通了。 顾珩北!纪寒川的兴奋喜悦一点不带掩饰得从听筒里传递过来,他精神十足,尾音飞扬得像是在唱歌,你醒啦? 顾珩北一开口,嗓子疼得像被粗糙的砂纸重重锉过,嘶哑如破锣:傻逼,你给我滚过来! 还好床头柜上有个保温杯,里面的水正是能喝的温度,顾珩北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全喝了。 噔噔噔噔噔,纪寒川喜欢不穿鞋在家里跑,熟悉的踩踏声好像鼓点一样,比平时更多了满满的快乐活力,顾珩北从醒来后积郁在心中的一口老血越发蓬勃。 凭什么两个人一起滚床单最后他丢了半条命,纪寒川却重返青春? 北北!房门像是被撞开的,纪寒川风一样卷进来,直接扑到床上,热乎乎的脸蛋直往顾珩北脖子里滚,你醒啦?你饿吗?要吃东西吗啊!疼! 顾珩北拎着纪寒川耳朵:你去哪儿了? 顾珩北不想承认他醒过来看到一室漆黑心里瞬间闪过的那个念头,死小子,把他折腾半死后提上裤子就遁了? 于是他只能拧着纪寒川的耳朵泄愤。 纪寒川把顾珩北的手按在自己耳朵上,凑过来在顾珩北脸上亲了亲,讨好地说:我在煮粥,要看锅。 顾珩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他。 纪寒川却是眉目荡漾,笑意盈了满眶满眼: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给你端过来,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顾珩北撑着床想坐起来,纪寒川眼明手快捞起他,然后把两个枕头堆在一起放到他腰后垫着。 这个意味丰富的举动烧得顾珩北耳根直发烫,他耷拉着眼皮掩盖自己的窘迫,从鼻腔里发出轻哼:有什么吃的? 甜的有牛奶粥 不吃!顾珩北皱眉,他现在听到牛奶就恶心反胃。 如果纪寒川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就知道反问他一句我吃的牛奶比你多多了,你矫情什么呢? 不过纪寒川要会这么怼顾珩北他就不是纪寒川了,纪寒川只会笑眉笑眼地抱着顾珩北继续哄:好,不吃牛奶粥,那吃皮蛋瘦肉粥吧?本来我想给你做龙虾粥,但你现在不能吃龙虾 顾珩北眉心一跳,像是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凶巴巴道:我为什么不能吃龙虾? 龙虾是发物纪寒川下意识地说,然后他神情一凛,在顾珩北刀片似的目光下麻溜改口,今天的龙虾不新鲜,不能吃!我做了你爱吃的玫瑰鸡茸饼哦! 顾珩北偏过头,挥了下手,意思是朕知道了,上膳吧! 纪寒川又在顾珩北脸上亲了下才呵呵笑着跑了。 顾珩北没出息地发现自己那股子起床气居然噗一下全没了。 房间里很安静,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清香,是身上的衣服和盖着的被子的味道,深蓝色的缎面在灯光下泛着幽亮柔软的色泽,把顾珩北裹在里面,像是温暖的海洋。 顾珩北最后的意识里他紧攥着雪白的床单,下身刺激过度的器官蹭在布料上隐隐生痛,房间里所有的景物都在眼前疯狂推拉旋转,那种白茫茫的视野让他有种天地颠倒的错觉,他记得自己好像断断续续地说了句:我讨厌白色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肯定嗤之以鼻,你一个医生你讨厌白色?作不死你。 但纪寒川永远不会这么说,纪寒川右手紧紧箍着顾珩北的左肩,把他的身体完整地困在臂弯里,两个人的皮肤贴得密不可分,温度和湿度流窜在每一个毛孔里。 听到这句话纪寒川暂停了遽烈的动作,贴着顾珩北的耳朵歂息着问:等会换别的,你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像你的颜色,简单得一眼通透,又深沉得不可测量。 家里没有黑色,先换别的好不好? 蓝色 顾珩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但他就是微妙地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能把在床上说的话一丝不苟地执行,那啥都甭说了,跟他干吧虽然已经干完了。 顾珩北用手背蹭了下灼烫的脸,把满脑子这颜色那颜色限|制级或非限|制级的奇思妙想全都挥散。 他掀开被子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再回到床上刚坐好,纪寒川端着个电脑桌进来了。 北北我们吃饭喽!纪寒川像招呼小孩子那样欢乐地喊。 小桌上摆了满满的小碗和盘子,炖得粘稠粉烂的粥,清炒的黄秋葵和苦瓜,凉拌的金针菇,黄澄澄的日本豆腐,薄薄脆脆的玫瑰鸡茸饼,还有好几样顾珩北爱吃的小菜再加两颗圆滚滚的红鸡蛋。 顾珩北捏着一颗红鸡蛋,指尖微微发颤:这是什么意思? 纪寒川眨巴着扑闪闪的大眼睛:红鸡蛋啊。 我说你弄这俩玩意来什么意思? 吃啊,纪寒川声音还是软软的,一点不为顾珩北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而不耐烦,一人一颗。 顾珩北的嗓音却变了调:你知不知道吃红鸡蛋是什么意思? 灯光下纪寒川的脸颊很红,眼睛很亮,抿唇的时候颊边露出小小的涡,那是一个无可错辨的喜悦和羞涩交织的表情:在我们老家,吃红鸡蛋就是有喜事的意思。 喜事两个字刺激得顾珩北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 纪寒川赶紧解释:咱们和好了嘛,当然是喜事啊,中午我采访的视频发出去,normou的几大股东都发声明支持我呢,这也是喜事啊。 顾珩北深吸了口气:在我们这,只有家里生了男孩儿才吃红鸡蛋! 这样吗?纪寒川睁大了眼,生女孩儿就不吃吗? 生女孩儿吃糖。顾珩北把红蛋丢回碗里去。 吃一颗吧,纪寒川又把鸡蛋塞回给他,这是我自己做的,做好久呢! 顾珩北颊骨微微一抽:你还自己做? 嗯,纪寒川点头,我让同城快递送的红纸,最亮的那种,包着煮的。 你可真不怕麻烦。 顾珩北满脸的嫌弃一言难尽,不过他还是抓着鸡蛋想往桌上磕,纪寒川却握住他的手腕,拿自己的鸡蛋和顾珩北的鸡蛋轻轻一撞,啪一声响,纪寒川的蛋壳应声而碎。 纪寒川笑了起来,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以后家里的碗要我来洗了。 顾珩北莫名其妙:家里有洗碗机。 纪寒川笑着把那颗蛋剥干净放到顾珩北嘴边:吃吧。 顾珩北被纪寒川笑得心头微微一跳,只觉得这小子顶着个光光的脑袋都帅得他从脑髓到脊髓过了电般刺麻一片。 荷尔蒙过度发散的后果就是顾珩北的脑子里竟然闪现出这样一个要命的想法麻蛋,老子好像还是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6500多字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鞠躬! 北川的故事大概到月底就完结啦,嘤嘤嘤我也好舍不得。 正文完结后小墨会把下半卷的文进行大幅修改,情节安排上会更流畅一些,有小天使想看分开几年小川的视角,这个应该会修在正文里,因为后面裸更,我知道写得真的很粗糙。 正式标注完结后大家要是愿意可以再看一遍。 番外的话有打算写少年时期,我真的很喜欢他们小时候谈恋爱的样子。 北川以后会出广播剧,大家之后有问题在评论区留言,需要我回复的可以直接点名,就说小墨你来冒个泡,我就会冒了。 因为有基友跟我说作者在评论区里蹦太多会降逼格,虽然我没逼格,但我很怕自己太不矜持把人吓跑。 最后感谢所有支持的小天使,我对你们的爱就像小泽爱小北,你们都是我的小叔叔,么么哒! 第98章 顾珩北是在纪寒川去洗澡的时候搜索了下【陵县红鸡蛋】这个词条,一了解之下哑然失笑。 在陵县,新婚夫妇入洞房的时候亲友团们会让他们碰红鸡蛋,谁的鸡蛋碎了以后就是家里洗碗的那个人,红鸡蛋也是这个地方举办婚礼时主家给宾客的伴手礼中不可缺少的东西。 纪寒川年纪不大,脑子里传统的玩意装了一堆,活活一个奇葩。 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好运,捡到了这个奇葩。 纪寒川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顾珩北正坐在房间的飘窗上,膝盖上放着个平板。 纪寒川站在门口静静凝视了好一会。 房间里的大灯关掉了,楔在壁顶上的暖灯是那种蛋黄一样的颜色,顾珩北的半边侧脸笼罩在暖黄色的光晕里,另外半侧隐没在暗影中,他好像在看什么很有趣的东西,神情很专注,眼尾里闪烁着微微跃动的光彩,嘴角翘着愉悦的弧度。 纪寒川空荡死寂了四年的心脏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鲜活起来,他直到此刻才真切地意识到顾珩北是真的属于他了,顾珩北就坐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里,整个空间里满溢着令他熟悉而安定的气息。 以后再不会有任何人、任何原因能够把他们分开。 顾珩北抬头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纪寒川呆呆望着他,眼睫上沾着细碎的水珠,眨动的时候乱成一片星光。 这是怎么了?顾珩北失笑,对他招手,你个小哭包,过来。 纪寒川被叫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局促地用手背抹了下眼,走过来坐到顾珩北身后,从后面抱住他,脸颊贴着他蹭了蹭。 北北。这一声轻唤彷如叹息又低又沉。 纪寒川凝眸看着顾珩北的脸,刚洗过澡的身体还沾着清爽的湿气,那是和顾珩北身上相同的味道。 据说所有的哺乳动物都是依靠嗅觉寻找伴侣的,连人类也不例外,相爱的人能够嗅到对方不同于其他人的气味,并为此深深迷恋。 顾珩北无声地笑起来,他反手勾住纪寒川的脖子,嘴唇亲到他冰凉的下颌,沿着颌骨向耳后细细密密地延伸,顾珩北的手指在纪寒川后颈上最柔软的那块皮肤上捏了捏,纪寒川舒服地眯起眼睛,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 顾珩北笑喃:你真像只小狗。 汪汪。纪寒川伸出舌头舔顾珩北的耳朵,潮|湿滑|腻的触感惹得顾珩北缩着脖子,耳后的小绒毛根根直竖。 等顾聿泽回了南江,咱们养只狗怎么样?顾珩北突发奇想。 纪寒川心说刚刚说完他像狗,马上又要买只狗,这是明目张胆的一心二用脚踩两船红杏出墙啊,哼。 不过纪寒川嘴上还是乖乖地应:好啊,你喜欢什么狗? 养个颜值高的,哈士奇?阿拉斯加? 是很漂亮啊!纪寒川眼睛一亮,然后雀跃地说,那我们要先打一套结实点的家具,听说哈士奇和阿拉斯加都很会拆家 我去,幸亏你提醒我!顾珩北立刻改变主意,那就泰迪吧,活泼可爱又没杀伤力。 好,纪寒川比刚才更高兴一点,泰迪好像除了爱叫和乱蹭,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呢! 顾珩北脑子里瞬间掠过某个让人不可直视的画面,他飞快摇头:还是换萨摩耶吧,长得漂亮,性格也好。 纪寒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可以用萨摩耶掉下来的毛给你织一件毛衣! 去你的!顾珩北终于发现纪心机狗寒川的真实意图了,他推了把纪寒川的脑袋,不想养就不想养,找那么多借口! 纪寒川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顾珩北,潮润润的嘴巴微微嘟着,他抱着顾珩北晃啊晃,一个娇撒得顾珩北心肝儿直颤:我怕你养了狗狗,喜欢我就没那么多了嘛! 顾聿泽小宝贝来分宠也就算了,还要来只狗狗,哼,顾珩北就只有一个诶,哪里够分啊?! 顾珩北以前觉得那些个什么商纣王啊周幽王啊都是傻逼,自从遇到纪寒川这个尤物,他就深觉昏君有理,昏君得对,什么江山社稷都比不得自家美人一个欢颜。 顾珩北把纪寒川的脑袋搂在怀里爱怜地搓来揉去:那就不养了,只养你! 纪寒川的脑袋得意地在顾珩北的膝盖上滚了几个圈,才微微抬起望向前面的平板:你在看什么? 顾珩北果然被转移走了不能养狗的遗憾,他点了下平板上面的重播键,一段视频缓缓展开,镜头里出现了纪寒川的脸。 那是纪寒川上午录的采访视频,一经发布就震动了财经界,两地股市一天之内犹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从金融街巨鳄到万千散户全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似兴奋不已。 视频里纪寒川戴着帽子,面色很健康,眉骨清晰,但是眼神有点呆,记者问话的时候他回答得很流利,可他时不时又做出些微妙的小动作,一会歪歪头一会转转眼珠子。 不知内情的广大散户们喜极而泣,而真正的业内人士,只要对纪寒川做过一点研究的都能察觉出他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散户们有钱的入场抄底没钱的看热闹吆喝,真正的资本市场里四方神仙八路诸侯各显神通,集体上演出这么一幕历史性大剧。 分卷(106) 早先如鲨鱼般闻血而来的国际空军游资则继续坚定做空normou以及其他与normou联系匪浅的企业,他们眦着雪白锋利的牙齿,变本加厉重下筹码。 演技不错,顾珩北低头亲了下纪寒川的眉骨,手指无意识似地挠着他的下巴,今天外盘换手率达到187%,很多散户在进出,桥石和tg那帮傻逼又向券商借出了一亿股 收盘涨了0.3%。纪寒川若有所思。 是的,周三哥还没出手,顾珩北有些兴奋,今天的博弈完全是散户自发和那帮傻逼在对冲,居然还能小赢! 这样的局面很出乎意料。 金融市场里的买多看跌都是双向的,有人出手就要有人接盘,机构和资本为什么常常无往不利,就是因为他们能够裹挟着庞大的资源集中协调,而散户很难做到这一点。 这是兵强马壮的正规军和赤手空拳的散兵游勇的区别。 纪寒川微微笑道:风起青萍之末。互联网时代带来了信息透明和泛滥,除了最高端的技术还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几乎所有领域的专业信息都在民众中降维传播,以前的散户根本不知道所谓逼空做空和杠杆的概念,但是现在广大散户已经能够夺过屠龙刀向资本反攻倒算。 但这把刀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顾珩北抬高纪寒川的下巴吧唧亲了口,宝贝儿,你这张脸的价值远远高于所有人的预估! 纪寒川有点哭笑不得:你说的我好像是在靠脸吃饭。 你居然以为你不是在靠脸吃饭?顾珩北挑眉讶异,你看看这些弹幕都在说什么? 纪寒川这才注意到满屏呼啸而过的弹幕,平板上红红绿绿的各种字体全是啊啊啊啊啊的尖叫。 【我老公终于醒过来了呜呜呜谢天谢地他还是那么帅】 【请注意这是一张出过车祸现场的脸】 【srds,难道你们不觉得纪寒川这种羸弱的样子比以前更可爱吗】 【真的好萌啊以前我都没发现纪寒川的眼睛这么大】 【但是我觉得他有一点点忧伤】 【因为normou股价跌太多,而且那些没良心的股东都在逼他退位】 【我们要保护纪寒川,谁能告诉我normou的股票要怎么买啊?】 【+1,我也要买normou股票】 顾珩北按了下暂停,把最后两条加粗加红的弹幕锁在屏上,弹了个响指: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绝,瑶瑶姐这一招大概要吃到老了。 从noumou小前台一路平步青云晋升到公关总监的沈若瑶在职场拼搏多年死守着一条黄金定律,那就是不论normou遇到什么危机,公关部雷打不动三板斧,一吹二哭三煽动,吹纪寒川巨帅,哭纪寒川好可怜,煽动纪寒川需要我们保护。 当民意汹涌到了一定程度,资本和公|权也要三思权衡。 如果说normou这个公司有什么足可称之为黑点的地方,大概就是这种堪比娱乐圈圈粉和炒作的公关方式。 它很不入流,但真的很有效,毕竟normou这个公司生产出的是产品,有产品就需要有消费者支持,在如今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产品的营销和推广甚至成了比品质更重要的要素。 而normou的营销很难复制,毕竟不是什么公司都能拿出一个像纪寒川这样集合各种完美人设于一身的创始人。 纪寒川的标签又太独特,无论是百分百不掺假的草根出身,还是智商高于常人的少年天才,亦或是比肩明星的出众相貌,纪寒川在全世界的明星企业家里堪称一枝独秀。 他早已跻身资本却从不同流合污,功成名就多年鲜有声|色绯闻,经营normou始终初心不改他是许多人理想里的灯。 当然也有很多人翘首盼着他翻车等着他崩塌人设,但他就是不崩。 这种把企业形象和创始人深度捆绑的做法自然有很大的弊端,纪寒川哪怕有个头疼脑热,整个normou都会随之风雨飘摇,股东们恨透了纪寒川不听话不驯服,但又拿这棵摇钱树没办法。 你在走刀尖,尽管早就知道,顾珩北在这一刻还是深深心疼,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项上人头。 很多,纪寒川目光灼灼地看着顾珩北,从以前就很多,那时候我想着你离开我,回到最安全的地方去,是对你最好的。 顾珩北也望着他:那现在呢? 现在不这么想,纪寒川抓着顾珩北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着,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但想保住我的人更多,资本和公权都是冰冷的,但利用得当,它们就是护身符,就是屠龙刀,我有自保的办法,也能保护你,顾珩北,你信不信。 第99章 尾音虽然是问句,声调却是平的,那么自信而坚定。 顾珩北低头狠狠在纪寒川唇上亲了一口:乖。 当然了,纪寒川嘻嘻笑着抱紧顾珩北,脑袋在他的怀里拱来拱去,我们家北北也能保护我,嘤嘤嘤! 顾珩北一颗老心又颤啊颤,只觉得这小子近几年是不是得了什么奇门宝典偷偷修炼,一手萌已经卖到登峰造极了。 立人设就会有粉又有黑,顾珩北在满屏弹幕里看到不少辱骂纪寒川的词语,气得捋起袖子找键盘。 不要生气,纪寒川把视频关掉,一骨碌从顾珩北腿上爬起来,他对网上的言论看得很开,不能只有咱们花钱请人夸,不让别人真情实感地骂,对吧? 顾珩北气乐了:你们公关部每年要花多少钱买水军? 蛮多的,纪寒川夸张地说,多到那不能称之为水军,该叫海军了。 顾珩北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要是放出去,公关部要集体跳楼! 这么容易就跳楼,那就不配做normou的公关了,纪寒川忽然又从背后抱住顾珩北,有些话他以前是不会说的,但是他现在才知道该说的还是要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意公关部这么运作吗? 废话么不是。企业做到normou这个级别,公关是不可或缺的环节,normou自己不运作,由着对手漫天盖地得黑吗?normou如果不和纪寒川三个字绑在一起,它还能是堂堂正正的华夏企业吗?纪寒川如果没有数以千万计的支持者,他凭什么镇住一干股东大佬把自己的方式理念推行到底? 顾珩北一二三四条分缕析,条条铿锵有力,纪寒川却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煞有介事地说:我在意他们买很多的水军,就是希望你看到关于我的报道时,看到的大部分评论都是说我好的,那样的话也许你至少会觉得,纪寒川这个人渣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顾珩北一怔,然后他讷讷地摸了摸鼻子:你要这么说,那你这钱就白花了这几年我看到你的新闻就拉黑,哪个营销号夸你我就拉黑哪个,哪个评论夸你我就踩一下 开玩笑,前男友这种生物都是往垃圾房和火葬场里倒的,谁会高兴看到前男友风光得意民心所向啊? 他顾珩北很是爱憎分明的好吧! 纪寒川伤心地捂了捂胸口:顾珩北,你怎么都不哄我一下呢。 你个傻蛋,顾珩北揉了揉纪寒川光溜溜的脑袋,好笑又无奈,真是够傻的。 纪寒川又像只狗狗一样往他背上扑,两人亲亲掭掭了好一阵,纪寒川把下巴搁到顾珩北的肩膀上,握着顾珩北的手一块在平板上滑,他正在查看刚出炉的normou股权变更,看到自己预料中的结果,不由勾了勾唇。 顾珩北却皱起了眉头:穆南城增持了这么多股份? 嗯,纪寒川很是高兴,他说服威尔逊转让了一半股权给他。 那他现在岂不是normou最大股东? 是,纪寒川看出顾珩北的疑虑,安慰地亲了亲他的鬓角,别担心,穆南城跟我是一国的。 顾珩北目光明晦难辨:你就这么相信他? 纪寒川的拇指在顾珩北的手背上摩|挲着,他在思考怎么跟顾珩北解释,提到穆南城,就免不了提及他们两家上一辈人的恩怨纠葛。 我真是好奇你们两个的关系,顾珩北神情复杂无比,你相信他相信到如果你出了任何意外,愿意把整个normou都拱手送给他? 纪寒川愣住:什么? 你的遗嘱,顾珩北没好气地甩开纪寒川的手,你怎么会立那么个傻逼遗嘱?死了以后所有的权益性投资都赠送给穆南城国际基金会!你也不怕穆南城直接做了你? 纪寒川迷惑了:我的遗嘱我留了一半现金和不动产给我哥和苗苗,其他东西,包括normou股权,都留给你了啊。 ?顾珩北眨了眨眼,你确定? 确定啊。 顾珩北顿时脸色铁青,他咬牙道:穆南城让你的律师篡改了遗嘱! 顾珩北把张晖交给他的那份遗嘱内容一字不漏地给纪寒川复述了遍。 纪寒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我没有说过如果我失去民事行为能力就非得你来监护我,如果我到了那样一种境地,就代表我完全失去了自保的能力,除了给你带来麻烦和危险没有任何好处,我怎么会立那样的遗嘱 顾珩北脑子里好像有一匹小马咻地跑偏,注意力的重点竟然全都集中到这家伙怎么又冷不丁地放情话了上面去了。 纪寒川忽然收了音,顾珩北只听到他发出一声轻笑,这家伙,真是 顾珩北狐疑:什么意思? 你说那份遗嘱是mss拿给你的?纪寒川笑着问。 对啊。 高律师从来没有联系过你? 对啊。 那么你觉得高律师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联系过你,把遗嘱交到你手上呢?就算他篡改了遗嘱,也该把假遗嘱亲自交到你手里才对。 顾珩北扬眉厉声:他敢?被我发现他这律师就别想干了,他下半辈子就待在牢里过吧! 纪寒川循循善诱:你又怎么会发现遗嘱是假的呢?如果不是mss拿给你,你那个时候连我的遗嘱都不会看一眼吧? 顾珩北的眼睛瞪大了。 你的意思是,顾珩北一点就透,你那个律师故意做了份假的遗嘱并放出消息去引mss情报官上当,让他们误以为你一旦出事,整个normou就会落到穆南城手里去,normou的归属兹事体大,比起穆南城,他们对我当然更信任更放心 纪寒川但笑不语。 顾珩北难以置信地下结论:穆南城是利用mss之手逼我来监护你?为什么?他吃饱了撑的? nathan知道我是为了你回来的,纪寒川眉眼飞扬,笑意如流光般璀璨,他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他很了解我们我不得不说,他送了我一份天大的礼物。 凌晨的时候窗外飘起了雪花,顾珩北和纪寒川并肩坐在飘窗上,那时候他们已经说了许久的话,他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顾珩北说起他小时候是个怎么样的混世魔王,说起他第一次见到纪寒川是怎样一见倾心,说起分开的那几年他其实还算不错的至少比纪寒川不错,说起顾航远和顾进南,顾珩北说谁爱反对反对吧,今年老子就要带你回家过年怎么着吧。 纪寒川也说起红枫别墅前面喷泉池里会尿尿的小男孩,说起他爸爸每次来的时候会给他带礼物,说起这四年他真的挺不好的最难过的就是想顾珩北啊,纪寒川还说起他对纪宁生爱不得恨不能的纠结,说苗苗也一直很想顾珩北,最后他说起林素。 林素走的那天也是大雪纷飞。 房间里烧着热烘烘的壁炉,林素还是坐在轮椅上,纪寒川给他裹上厚厚的毯子,他们一起坐在壁炉边。 林素那个时候说话已经非常缓慢,几乎每吐出一个字就要停顿一下,她说小落出生的那天下的雪比这还大,比这还美。 她说雪落是上天给爸爸妈妈最大的恩赐啊。 她说她其实是很爱小落的,但是小落是不是不信呢。 纪寒川疯狂摇头,他说我都知道的,你是爱我的。 是啊,林素爱她的孩子,爱到愿意为了这个孩子拖着半副残躯苟延残喘着。 林素说你是我跟韩杰的孩子这是你该承担的命运,后半生,后半生妈妈希望你幸福啊。 顾珩北一下子就有点听不下去,纪寒川却抱住他:别怕,妈妈最后是祝福我们的。 林素笑着说:你去找他吧,只要他能让你幸福,就就都算了,都算了吧 顾珩北捂住眼,他跟纪寒川不一样,他真的很少哭,他要是哭了,那就是真的忍不住。 他成年后只为这几个人哭过,母亲,爷爷,纪寒川,他自己,然后就是林素了。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就像是两只依偎在窝棚里互相掭舐伤口汲取彼此温暖的小兽。 纪寒川 嗯。 咱俩以后得好好的。 那是。 特别好的那种,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恨的那种,全世界都等着我们分手,我们死也不分的那种。 必须的。 我会好好疼你,谁敢再欺负你,我跟他拼命。 我也是 那是最后一件让他们流泪的事了,顾珩北这样想着。 今年京都的雪真多,顾珩北的手指在窗玻璃上轻轻划动,蒙着白霜的窗户落下清晰的痕迹,水滴沿着划痕不断往下滑落,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半句,就没停过。 分卷(107) 困了?纪寒川低声问。 唔,顾珩北半眯着水光潋滟的眼眸,纪寒川俊美的脸孔在他眼里都有些模糊了,有点。 要不去睡觉? 你不是还要看邮箱?积了好多事情了吧,等你看完再去睡,顾珩北歪着头靠在纪寒川肩膀上,声音因为带着倦意显得沙哑而慵懒,我陪你。 纪寒川莞尔一笑:好。 纪寒川打开自己的邮箱,输入账号和密码,顾珩北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一个字母一个数字地敲,ccbb3344。 潮水般的柔情汹涌而来,呼啦啦地在每一条血管里冲刷而过,顾珩北勾下纪寒川的脖子不由分说歾上去,纪寒川微讶了一瞬,很快就反客为主,顾珩北的头顺着纪寒川的臂弯滑下去,自然而然地躺倒在纪寒川的怀里。 渐渐的,两人早就发红的眼角更加洇湿,红得快要滴血了。 还疼不疼?纪寒川拇指按在顾珩北的嘴唇上,轻歂着问。 靠,顾珩北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开关,眼里的朦胧湿意都化作一股凶狠的煞气,他一个用力把纪寒川压倒,自己跨坐上去,一手还去扯纪寒川宽松的睡褲,疼不疼现在都得轮到我了! 纪寒川温柔顺从地躺着,没有丝毫的抗拒,灯光下他的眼睛好像一泓深幽的,微微荡漾的湖水,圈泛而起的每一层涟漪里都饱含着宠溺和纵容,这让顾珩北觉得非常满意。 这么乖啊?顾珩北的手指沿着纪寒川的褲沿勾进一个指腹,故意吓他,很疼的哦。 纪寒川扶住他的腰:你都没怕过,我怕什么。 顾珩北从喉咙深处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他伏低身子去親纪寒川的眼睛,鼻梁,脸颊和嘴唇,一直亲到他修长的脖颈,允住他的喉结,这是人的身上最脆弱致命的部位,人们会本能地保护这个部位,只允许最亲密的人触碰。 纪寒川浓密的眼睫轻轻颤着,眼神还是那么乖乖的,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 然后顾珩北自己翻躺了下来,哼道:今天先放过你,等四爷养精蓄锐好他不是不想,他是真的腰疼。 麻蛋,有心无力。 飘窗上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两个大男人根本躺不下,纪寒川先下地,把顾珩北抱到床上。 被窝里还很凉,但是纪寒川的身体很热,顾珩北隔着两层棉质的布料都能感觉到纪寒川的胸膛传来灼热的温度,紧紧贴在他的背后。 纪寒川给顾珩北按着腰,手指的力道均匀有力,捏得顾珩北舒服得直哼哼,很快就睡着了。 纪寒川撑起手臂看着顾珩北在灯下沉睡的脸,看他轻松而舒展的眉目,还有唇边清浅的笑意,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他好一会。 纪寒川发现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经历的苦难终将和他得到的馈赠是持平的。 他幼年失怙,少年拼搏,青年之后颠簸在刀尖和山巅之上,他挣扎过水深火热与血肉淋漓。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甘愿承认,命运对他,到底是厚待的。 从今以后的每一天,他只要一睁眼就会看到自己深深爱着的这个人,他们会在桌边一起吃饭,和对方分享接下来一整天彼此的工作计划;阳光晒满青青的石子路,他们拉着手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两道影子融合成一道,拖得长长的,从他们的身后移到身前;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先后到家,一个在厨房里做饭,一个亦步亦随地陪着;最后他们会在每一个深夜里緾绵缱|绻,相拥着入眠 长路漫漫,不负人间好。 第100章 京都的凌晨两点笼罩在深不见底的墨夜里,大洋彼岸那端却是阳光普照,ny证券交易大厅里爆发出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这种盛况前所未有!今天nm10069(normou股票代码)再次打破ny交易所建所以来单支股票的最高成交记录 一位拿着话筒的记者站在交易所的大门前,兴奋不已地面对着镜头滔滔不绝: 自创始人纪寒川出车祸后,normou的股价历经多次跌宕,以桥石基金为首的做空机构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第三次做空normou,normou的股价从最高时的149块曾经跌到过最低的86块,几近腰斩。虽然纪寒川在昨天对外发布了平安视频,多家机构仍然加大了做空normou的力度,据悉这一次空头机构准备的资金超过四百亿,桥石基金总裁霍华德布鲁更是扬言要把normou做到破产退市! 记者换了口气,声音比先前更激昂,表情也越发激动和不可思议,让我们料想不到的是,桥石等做空机构的趁火打劫激怒了很多普通散户,从昨天开始,大量的散户疯狂买入normou,导致空头机构的几次砸盘都无功而返,今天normou开盘更是高开12%!现在有越来越多的散户加入进狙击的行动中来,与此同时机构们也加持了空仓头寸,从今天开盘到现在normou股价多次触及熔断,现在正在117块的价位上激烈博弈 记者随机采访了好几个在现场里满面红光的股民。 请问你是买了normou的股票吗? 是啊! 那你知道全世界最大的空头机构桥石基金正在沽空normou吗? 知道,他妈的!我就是看不惯金融街的这帮猪欺负normou! 你的股票现在是盈利的吗? 哈哈是的!我是在91块的时候买进去的,我赚了很多! 那你准备获利平仓吗? 为什么要平?我会一直买normou,绝对不让那群狗|娘养的肥猪得逞!normou的股价会涨到五百块! 那不太可能,买股票还是要慎重 管他|娘的!这是一场战争,我们要赢! 宽阔明亮的会议大厅里,正前方主席台上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按下手中按钮中止投影仪上的画面,他就是此次沽空normou的领军人,桥石基金总裁霍华德。 这帮蠢货!霍华德面色涨红。 不用担心霍华德,开口安慰的是另一位参与者,tg基金的执行总裁舒尔茨,和霍华德的失态相比他的神色就轻松笃定多了,一群屁民撑不了多久,时间站在我们这里,即使从基本面看,normou的股价也是要滑落的,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没错!有人附和道,哪怕纪寒川真的没死也没傻,normou已经很久没有新产品了,nm新闻和ff视频又正在被多个国家调查,劳伦斯议员说最迟下周就会再出政令 霍华德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担心区区几个散户,这件事情后面明显还有一只手在搅弄。 一般而言股价急跳一波后应该会有很多小仓直接被打爆,但是这一次normou的小多头不但像雨后春笋似的绵延不绝,更能在每一次跳水过后及时而默契地补仓,零落的散户不可能有这样的生命力和凝聚力。 难道是纪寒川扮猪吃老虎,表面上装傻引|誘我们,其实在暗地里算计?有人猜测着,并为此深深皱眉忧虑。 不可能,这个猜测立刻被来自rd资本的勒布朗否决掉,没有什么比纪寒川真正出现在人前更能提振normou股价,他躲在后面有什么用处?难道还想吃掉我们所有人,就凭他? 如果他有盟友呢? 盟友?他还有什么盟友?一手提拔他的威尔逊和三木早就和他反目成仇了,穆南城吗?哈!勒布朗嗤之以鼻,十个穆南城绑起来也不足为惧! 那有没有可能最焦虑的那个人还是不放心,华夏那边有人出手? 勒布朗哈哈大笑:你难道不知道纪寒川早就被华夏的资本圈集体封杀了吗?华夏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把交情和仇恨看得比钱更重要,纪寒川早年得罪过京都的大人物,所以才来了a国,能活到今天全是他的运气!我承认现在有人在和我们对冲,但绝对不会是那帮华夏人! 霍华德经过最初的震怒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按下手中遥控,投影仪上放出另一张照片,虽然只露出光秃秃的后脑勺和模糊的背影,但熟悉他的人却一眼就能认出那是纪寒川: 这是我安排在华夏的人发来的,他曾经近距离接触过纪寒川,并且每天都和纪寒川的心理医生见面,他能证实纪寒川现在就是个智商只有五岁左右的傻子,而昨天的视频也是他身边的人手把手教出来的表演。 围绕着长桌而坐的人不约而同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诸位,舒尔茨敲了敲桌子,现在的重点难道还在于纪寒川的死活吗?即使他马上召开记者招待会,或者回到a国,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力挽狂澜,normou的股价一定会跌到50块以下!我已经和mg银行的小罗伯特约好了今天的午餐,他承诺过我会给予我无限的支持,虽然现在出了些意外的状况,但是我们的大业可不会那么容易被摧毁,你们谁愿意和我与小罗伯特一起共进午餐? 舒尔茨的话彻底驱散了所有人的忧虑,是啊,只要他们有源源不断的资金,就可以水淹金山,胜券在握。 他们的确都很有信心,毕竟他们一直如此无往不利。 周晏城就是周晏城,电脑屏幕上,穆南城闲适地靠在椅背里,他的两只胳膊肘搭在扶手上,修长十指交叉,神色微妙而复杂,既像是钦佩,又像是戒惕,居然能用这种方式掩盖他的入场,霍华德那几个傻逼大概还真以为散户起|义,韭菜成精了! 霍华德未必不能猜到有黄雀在后,但一般的对手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而唯一能被他们忌惮的也只有华夏的几大资本联合起来,但他们第一个就会排除华夏这边,纪寒川端着茶杯坐下来,习惯性地拨了下桌上的显示器,他轻啜了口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跟华夏资本圈有大过节,他们不弄死我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穆南城微挑眉:你这是成也顾珩北,败也顾珩北 纪寒川一脸正色打断他:我从来没有败于顾珩北,从我认识他,他给我带来的都是帮助,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normou的诞生,更不用说那么多年 行了行了,知道你找了个能干又对你好的媳妇,要不是两人隔着电脑在视频,穆南城手里有东西都直接砸过去了,在我面前就别秀了! 说好的苦逼基友手拉手,现在就剩他还孤家寡人了。 穆南城那边的电脑上也开着财经软件,他看到屏幕上惊心动魄如同海浪一般涨跌起伏的曲线,若有所思:这阵仗虽然比不上几年前的两洲金融战,至少也是全球最大多空头的单挑了,周晏城真是狠角色,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跟人拼个你死我活他知道你最后的后手吗? 不知道,我连顾珩北都还没有说,纪寒川俊逸的眉目里粲然生彩,他雀跃道,我要给他个惊喜! 穆南城谑道:你这种求婚礼物拿出去,让其他男人还怎么活? 纪寒川目露感激:多亏了你,否则我不会这么顺利。 如果不是穆南城安排那么一出假遗嘱,他跟顾珩北不可能这么快走到这一步。 有我没我都一样,穆南城摆了下手,他对你有感情,怎么都会是好结局。 纪寒川嘴角刚翘起,想到自己的好基友还在水深火热里赶紧按捺下去所有的笑意,他迟疑着问:你那边 手术订在下个月,穆南城耸了耸肩,看老天安排了! 要是手术成功了 那也不错,穆南城扯了下嘴角,那是个掺杂着无奈苦涩又甘之如饴的笑,他能开开心心活下去,比什么都好。 纪寒川拧起眉:我觉得你至少应该让他知道。 让他知道什么?穆南城的目光短暂地失去了焦距,凝定在虚空里的某个方向,知道他五岁的时候被我欺负过?知道他小时候遭人绑架是我使的坏?知道我曾经非人不堪的过往?还是知道 纪寒川默然注视着穆南城,每次说起那个少年,他总会露出这样温情又悲哀,渴望又落寞的神情。 曾经他也一样。 而他们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感同身受才结成惺惺相惜的莫逆之交。 穆南城的怔忡只有那短短一瞬,他很快转回话题:既然周晏城点了火烧了柴,咱们也不能让他专美于前,等桥石再砸一波,我们也来浇点油 不!你那边的钱先别动,我另有安排,纪寒川微微一笑,深黑的眼睛里有染着血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那是不容错辨的峥嵘杀气和勃勃野心,我们家顾珩北说了,对付这种贼心不死接二连三来打劫的强盗,必须要一次把他们打痛打死打得他们丢盔弃甲弾尽粮绝,抄掉他们的老巢让他们永远翻不了身! 嗡嗡嗡,嗡嗡嗡 床头的手机震动到第三声时顾珩北终于低咒一声不情不愿地把手往外面伸,一只手臂却绕过他先一步拿起手机。 喂?纪寒川清晨开口的第一句话有点沙哑,他一边接电话一边低头在顾珩北紧闭着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小叔叔!顾聿泽脆生生的小嗓音从听筒那头传来,让好梦被扰的两个男人都露出了笑意。 纪寒川柔声说:我是小叔父。 小叔父呀!孩子软软地改口。 什么狗屁小叔父?顾进南震怒的声音夹杂在沙沙电流里,不许这么叫! 顾进南你发什么疯?顾珩北不满地对着听筒开口,小泽这么叫是我同意的,你有意见麻烦你也憋着,还有,不要跟孩子讲粗话,不要对他吼,这么不会教孩子还是快点把小泽给我还回来。 分卷(108) 顾进南不吭气了。 顾聿泽这时候正在顾进南的车上,孩子是通知顾珩北回顾家,说爷爷叫小叔叔还有他和爸爸一起回家吃饭。 本来顾进南是要过来接上顾珩北,顾珩北却说他等会自己开车回去,顾进南那头预感到了什么,终于忍无可忍地抢过孩子的手机对着话筒飙出一串国骂。 其实顾珩北并没有打算今天把纪寒川带进顾家门,毕竟做通顾航远的工作不是三言两语的事,但是他也不放心把纪寒川单独留在任何一个地方,哪怕让纪寒川坐在车里,至少那也是守卫重重的政府大院,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安全。 顾珩北接电话的时候纪寒川拉起他一只手,从他的指腹摸到指根,捏完搓完还嫌不够,又放到嘴里用犬齿轻轻地咬,把顾珩北柔软白皙的掌缘咬出一圈齿印,再用舌尖掭,弄得顾珩北一边笑一边轻歂。 你在干什么?顾进南叽里呱啦了好一阵,终于发现那边动静不对劲,本来就没什么好气的嗓音更加暴躁。 顾珩北想抽出手,纪寒川却更加用力地咬住。 这一下咬得有点重,顾珩北吃痛,噘嘴唔了声,纪寒川趁此机会在他嘟起的嘴唇上吧唧亲了口,声音那叫一个响亮清脆! 顾小四你在干什么?!顾进南炸声如吼。 顾珩北没什么威胁性地瞪了纪寒川一眼,懒洋洋地跟他哥说:我没干什么,纪寒川在咬我手玩。 纪寒川噗嗤笑出声。 手机嘟嘟嘟嘟,挂断了。 顾珩北猜想顾进南大概又在找速效救心丸了,他还想假如顾聿泽的手机不是特制的需要时间再订而孩子妈妈随时会打电话过来,顾进南肯定要把那支儿童手机也扔窗外去。 他跟纪寒川的宿命大概就是要跟对方的老哥斗一辈子了。 温温热热的触感落在脸上的每一处,像是羽毛一样轻柔,男人这个时候是最不能撩l拨的,顾珩北抬手紧搂住纪寒川的脖子。 闹,嗯?顾珩北一手向下攥住某个活跳跳的小家伙,你想活活气死顾进南是不是? 他好烦,纪寒川在顾珩北的手心里动了下,抱怨,大清早的就叨叨叨。 那他要是不烦你想干什么呀,啊?顾珩北拖着长长的腔调,若笑非笑地瞅着纪寒川。 纪寒川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转了转,贴着顾珩北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句。 顾珩北紧了紧手心,挑眉一笑:你来。 纪寒川先是眼睛一亮,然后迟疑:你还疼 疼屁,顾珩北不耐烦,来不来,不来我来! 纪寒川像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听到一声哨响,迅疾无比地翻身。 被子从肩头滑落,两人从胸腹到腰晇再到修长的双腿全都贴合得毫无缝隙,清晰的光线里顾珩北狭长幽深的眼眸凝望着纪寒川,上翘的眼尾弯出浅浅的弧度,像是笼着薄薄晨雾的湖泊,将纪寒川的面容倒映在里面。 顾珩北。一声叹息般的低喃从唇缝里溢出。 嗯?顾珩北在纪寒川的眼睛里看到难以理解的困惑,以至于他自己也困惑了,怎么? 纪寒川轻笑着摇头,柔软的唇瓣俯贴下来。 纪寒川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感觉,他是那么喜欢这个人,喜欢了那么多年,喜欢到大多数时候都恨不得把顾珩北捧在手里晗在嘴里,不允许别人来伤害一丝一毫。但有时候比如说现在,纪寒川又忍不住用尽所有的力气揉磋他,啮i咬他。 看他因为自己制造出来的疼痛而皱眉而歂息而申银甚至求饶。 顾珩北仰着脸,嘲湿的黑发凌乱地铺在饱满的额前,有些过长的发梢甚至盖住了洇红的眼尾。 眼眶里的湖水从朦胧静止渐渐荡起涟漪,越来越汹涌,越来越熱煭,到了最后甚至像揉进了烈火般涌动着溢出湖床。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顾珩北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张绵密的丝网深深裹缚住,那张网上每一根柔韧至极的丝线上都镂刻着纪寒川的名字勒进他的血肉里,他不停地歂息着,四肢完全瘫|软成水,直到遽烈的电流从尾椎处炸开,疾电般蹿游向每一条神经。 这一耽误顾珩北再起来的时候就火急火燎了。 他家老头日理万机,能抽出这点时间钦赐一顿午饭完全是看在顾聿泽小祖宗的份上,顾珩北洗完澡换好衣服几乎是飞下楼,一看到纪寒川还只穿着件衬衣套着围裙站在油锅前挥铲顿时眼一黑。 别弄早饭了!来不及吃了! 顾珩北又冲上楼把纪寒川的毛衣和大衣都拎了下来,纪寒川也刚好包好一个三明治递给他。 两人把三明治咬在嘴里,一边套上大衣,抓起手机钱包,脚打后脑勺地冲出家门。 工作日堵成狗,一路红灯路路红。 顾珩北停下来的空当里纪寒川就往他嘴里塞酸奶吸管,顾珩北抿着吸管还在不停地交代:等会你坐在车里等我,顾聿泽吃饱了我就把他送过来陪你一块玩儿,我最多待一个来小时,如果老头要骂我的话可能再加一个小时,但不会太久,他忙着呢 纪寒川乖乖应:好。 顾珩北心说假如换了他跟男朋友第一次上门却不能进屋只能被关到门外的车里,他怕是先甩一个耳刮子过去再甩人了。 顾珩北将心比心顿觉心疼无比,只能用混不正经的玩笑掩盖自己的愧疚:你不会抱个炸|药包冲进去跟我们家老头同归于尽吧? 怎么会?纪寒川哭笑不得,抽出张纸帮顾珩北擦了擦嘴,他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提前告诉顾珩北,当年我爸妈的那件事,里面还有别的蹊跷,星火计划里可能有叛徒! 第101章 当年我爸妈的那件事,里面还有别的蹊跷,星火计划里可有叛徒! 纪寒川这句话信息量太大,顾珩北急踩刹车,惯性让他和纪寒川同时身躯往前一震,后方车主拼命地按着喇叭以示抗议。 我不该这个时候跟你说的,纪寒川探出头去对车主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坐回来懊恼地说,你先开车吧,咱们等到回家再慢慢讲。 顾珩北心说这头你都开出来了,还要等到回家慢慢讲不是要急死我吗? 顾珩北带着这种心理,以至于当他开上高架被堵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车河里时竟微妙得生出一点庆幸。 他熄了火,往椅背上舒服地一靠,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得,这下没半个小时咱别想过去,你现在说吧,不然这么吊着我老难受了! 纪寒川好笑地碰了下他的脸,然后思索着从哪里开始说起。 在顾珩北得知韩杰和林素就是纪寒川的父母之前,这对夫妇的大名于他就如雷贯耳。 韩杰和林素是蜚声国际的生物科学家,曾经获得过影响力仅次于诺贝尔的拉斯克医学奖,顾珩北念书的时候就拜读过他们很多遗作。 他们参加过a国很多重大的生物实验和医学研究项目,其中不乏一些由军方主导的秘密项目。 对于a国来说,他们是真正的国宝级科学家。 跟顾珩北说话的好处就是纪寒川完全可以省略掉这些繁冗的开场白和人物介绍,因为顾珩北什么都了解,于是他的陈述就变得十分简洁和直奔主题: 当年cia指控我父母叛|国罪,给外界的说辞是他们将属于a国的科学研制成品私自贩卖给敌国,这其实是一个很含糊其辞的借口,成品是什么,敌国是谁,全都没有解释,但你知道他们真正做了什么吗?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的眼睛,耐心等着答案。 纪寒川轻声地说:他们掌握到了a国|军方制造针对华人的基因武器的证据,并且将实验室里的毒株盗取了出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彷如晴天霹雳轰隆砸下,顾珩北还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倏然绷紧,他修剪得齐短的指甲都狠狠掐进了手掌里,手背上青筋暴跳,恨不得突破表皮迸出来! 其他人听到纪寒川的这句话只怕还要一脸懵逼,但顾珩北的大脑只在一瞬间非但弄清楚韩杰和林素做了什么,还把那段特定时间里所有发生过的重大事件全都串联了起来! 所谓基因武器,就是根据某个人种的遗传基因而制造出的生物武器,它是针对某一人种的靶向疾病,使用的过程中只对特定人种有效,多表现为某个病原体或某种病毒。1 差不多就在二十年前,华夏曾经爆发过一场席卷全国的病毒传染疫情,该病毒主要通过近距离飞沫或接触患者呼吸道分泌物传播,起病急、传播快且致死率高。 那年顾珩北还是个小孩子,但他还清晰记得京都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惶惶不安的景象。 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也不许进来,新闻里每天都在报道全国哪个地方又有人感染了,感染了多少人,死亡了多少人。 对于承平了很多年的华夏百姓来说,那场疫情带来的伤亡堪称惨烈,它是整整一代人不堪回首的噩梦。 长大后顾珩北自己学了医就什么都懂了。 关于那场疫情的起源后来也是众说纷纭,但大部分科学家都认为是由动物传播而来,即使有小部分的声音认为该病毒来自于人工制造也很快被冠以阴谋论而压下。 顾珩北的喉咙里像是被一块烧得滚烫的烙铁来回碾,一开口血气弥漫:那场疫情是 是a国人,他们这项计划执行了很多年,最后终于制造出这种只针对华人传播的病毒,纪寒川的声调依然是平铺直叙的,但他的眼眶里已经泛起猩红的血色,我爸爸妈妈发现了这个惊天阴谋,并且上报给了他们的上级,那个上级要求他们想办法取得毒株,那样才有足够证据向全世界揭发a国。 然后他们被cia发现了顾珩北艰难地说。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会被发现,而且很快 纪寒川把顾珩北攥得咯咯响的手握到了自己的手心里,一根根掰开他陷在手心里的指甲,看到他掌心里深刻鲜红的掐痕,心疼地亲了又亲。 我父母拿到毒株后就立刻离开了实验室,按照和上级约定好的方式把毒株传交了出去,然后他们到达红枫别墅,等待上面安排的特工来接应,我父亲还提前通知了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穆南城的父亲穆铎叔叔来接我我的出生是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韩杰和林素偷偷生下一个儿子,即使在等待特工救援的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假如不是因为这样,只怕我和沈妈妈还有我哥都不幸免于难。 纪寒川垂下眼睫,这一刻他深邃的眉目五官,从额角到下颌,仿佛都抹上了一层雪亮的刀光,每一个棱角里都弥漫着冰冷肃杀。 他沙哑道:但是营救失败了,cia先找到了他们,然后华夏的特工对他们发射了炮|火,我母亲侥幸活了下来 这段话他说得非常快,然后话锋一转,语速骤慢,但是,最奇怪的问题来了 顾珩北瞳眸针刺般微微一缩,他的目光瞬间和纪寒川笔直对视,两人异口同声道:你父母/我爸妈传送出去的毒株呢? 纪寒川点点头:是的,照理说,我爸妈虽然没有被救回国,但是毒株应该送到华夏了。 两个被全国通缉的大活人难以插上翅膀运出来,但是小小的一个冷冻箱,说句夸张的,华夏的特工就是扔个轮胎进海里抱着游,都会把东西带回家去。 顾珩北脸上涌起激动的潮|红:只要拿到病原毒株向全世界公开a国的阴谋,即使不审判这个罪恶的国度,他们也必然投鼠忌器,至少不敢在那之后还敢大喇喇地把病毒投放到我们这里! 纪寒川:但是他们后来仍然这么做了,所以 毒株被a国人截回去了,华夏这里没有收到半点风声!顾珩北眼前阵阵发黑,牙齿都打起了战栗,每一个字吐出来都像一颗沁血的钉子,是韩杰和林素的上级星火计划这样隐秘的行动,所有人的上线都是单线的,除了那个上级没人会知道这一切,他把毒株给了a国,他出卖了韩杰和林素 纪寒川默然不语。 这个真相太惊人了,有那么一段时间顾珩北觉得整个车厢像是被投入了漆黑浓稠的深海里,潮水从四面八方漫进来,淹没他的眼耳口鼻,灌涌进胸腔肺腑里,带来灭顶般的窒息。 基因武器,那是怎样疯狂的种族灭绝计划! 顾珩北只要想到这世界有这样丧绝人性的人和国家就觉得浑身的每一根骨头里都扎满了冰刺。 他无比愤怒,无比后怕,又无比悲哀。 韩杰和林素,他们拼尽性命要为祖国和她的人民阻止一场浩劫,他们明明做到了,最后却在自己的同胞手□□亏一篑。 何止功亏一篑,他们一个粉身碎骨,一个背负着种种非人的折磨和痛苦走完一生。 即使韩杰和林素不是纪寒川的父母,他们也值得顾珩北钦佩怀念热爱他们一生! 顾珩北纪寒川将顾珩北的脸强行按进自己的肩窝里,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他感受到顾珩北颀长劲痩的身体在自己掌下不断发抖。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得知这样的真相都不不发抖,更不用说顾珩北。 纪寒川微热的手指不停摩|挲顾珩北的头发,脸颊和耳廓,像是抚摸着易碎而珍贵的宝物,他在他的鬓角印下有力的亲吻,不断温声安慰着他,我知道你很愤怒,也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但是还好,我们还来得及做些什么。 顾珩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鼻腔里满满填充着纪寒川身上清新温暖的气息,他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清明漂亮的瞳孔里沉淀着理智和冷静,他沉着声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上级是谁了? 纪寒川没有什么犹豫地就说出那个名字:沈遇強。 老沈啊,坐,顾航远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从书桌后的椅子上站起,走到沙发旁边坐下,笑问,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分卷(109) 当然是南风啊!沈遇強朗声笑道。 南风? 昨晚我在杨大姐那里吃饭,正好碰到进南带着小泽也在那里,沈遇強接过顾航远秘书递过来的茶,道了声谢,继续笑说,进南是请杨大姐今天抽空来给您做一顿饭,他说您工作实在太忙了,已经一年多没有时间去杨大姐那里吃过饭,您不久前还跟他讲您很是想念杨大姐做的小炒肉,正好啊,您今儿这里儿孙满堂,我也过来凑个热闹! 这小子,顾航远略带薄责道,有事没事就爱麻烦人!你先坐,我去跟杨云打个招呼。 顾航远话是那么说,沈遇強又怎么看不出这位顾部长因为大儿子的孝心眉目舒展,龙心甚悦,他哪里一个人坐在组|织部长的书房里,连忙也跟着一起出去。 杨云就是当年纪寒川带着顾珩北经常去吃饭的那个四合院的主人杨婶,她跟顾家的交情那是整整延续了四代人,杨云在楼下看到顾聿泽,抱着小孩亲个没够,爱不释手。 客厅里三个老人轮番逗小孩,顾进南时不时搭腔几句,很是热闹了一阵。 然后顾航远又把沈遇強邀请到楼上书房去。 再一次坐下来时顾航远还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他直接道:老伙计,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重要事情,现在就说吧。 ja,a国华裔,表面上是cia的一名普通华人探员,其真实身份是华夏mss第九局派遣在a国的特工,真名叫沈遇強。 他在cia潜伏多年,二十二年前遭下线出卖暴露了身份,后来被营救回国。 沈遇強曾经是顾航远的得力下属,顾珩北对他非常熟悉,所以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在脑中提取出了这人最关键的信息。 他所谓的22年前被下线出卖,指的就是你父母?顾珩北问。 嗯,纪寒川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和所有当事人对质,但我大概猜到过程我爸妈发现a国制造病毒,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沈遇強,然后他们拿出毒株转交给了沈遇強。 事发后a国|军方和cia立刻启动调查,可是有人怀疑到沈遇強身上,他为了自保,也可是当时的悬赏金额实在太过巨大,沈遇強受了诱惑,他交出了毒株总之他不可先于我父母暴露 顾珩北立刻明了:因为当时时间太短促了,你爸妈逃出来后所有的侦查重心都放在他们身上,即使沈遇強是被动暴露,那么cia审讯他都需要很长的时间,不可那么快就找到红枫别墅去。 纪寒川赞许地颔首:沈遇強投诚后向华夏国内通报求援,倒打一耙说我爸妈叛|变了,消息递到京都,于是当时的mss九局局长申请格|杀我父母,之后华夏用某个筹码和a国交换,把沈遇強救了回来。 再然后此人一路平步青云,现在已经官居某部副部长。 纪寒川坦白道:后面这些其实是我自己猜的,当年这件事的证据已经全部湮灭,活着的人也只有沈遇強一个,我妈妈苏醒后精神非常不好,你离开后尤其如此,直到她去世前,她才把她当年和爸爸做的这件事告诉我,她还很欣慰,她以为她和我爸爸至少阻止了更多的人死去 都是我的疏忽啊,沈遇強沉沉叹出一口气,当年韩杰和林素居然在a国私自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被人抱到国内养大,甚至 沈遇強语气稍微停顿,他抬眼觑了下顾航远的表情。 他那个甚至的意味非常明显,就是韩杰和林素的儿子甚至和顾航远的儿子搅到一起,还风风雨雨搅了十几年。 用心可诛啊! 但是顾航远的表情却让他失望了。 这位出生高门,历经政坛几十年沉浮,什么惊涛骇浪牛鬼蛇神都见识过的顾部长,即使泰山崩在眼前都不会多眨一下眼,又怎么会为这样的三言两语而失态。 顾航远端起茶几上的杯子,缓缓地用杯盖滤去浮沫,然后轻轻啜了一口,才不急不缓地问道:你是怎么确定纪寒川是韩杰和林素的儿子? 沈遇強忙道:我当然是做过了亲子鉴定,百分百确认! 亲子鉴定?顾航远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笑了,韩杰和林素的dna以一级绝密存档 沈遇強不等顾航远问完就自己解释: 韩杰和林素当年是我一力负责的,他们在我心里就跟亲生的弟妹一样,他哀痛地摇了摇头,早年他们尚未变节,我们曾互赠礼物以资共勉,那些东西现在还留存着 他说完了韩杰和林素dna来源后又摇头感慨:说起来,他们后来会那样也是我引导力,这始终是我心上扎得最深的一根刺,多年无法释怀,以至于我第一次看到纪寒川,就觉得他很眼熟难道您没觉得,纪寒川长得和林素非常相似? 顾航远面露一丝讶异,又笑了起来:都说你眼睛毒,还真是名不虚传,连一个小青年长得和一个死去二十几年的女人相似你都认出来。 唉,沈遇強苦笑道,顾部啊,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您是最清楚的,我这个出身,如果不是这样前想三,后想三,只怕早就魂客异乡这些话我也只有对着您,我最亲切的老领导才说出来,我在外的时候就想过,我不怕牺牲,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坚持回来,只有回到我的祖国,看到她的繁华盛世,我此生才不虚,感谢您,感谢共和国,我沈遇強此生幸甚,甚幸啊! 浑浊的老眼迸出汹涌的泪水,看上去让人无比心酸,又无比感动。 堵塞的道路终于开始通行,纪寒川覆住顾珩北又放到方向盘上的手:要不我来开? 没事,顾珩北坐直身,车身缓缓往前滑,他笑了下,语气很是轻松地说,我说没事就没事,你还信不过我么? 我当然信得过你,纪寒川抬手把顾珩北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往上拨了下,目光注视前方陪他一起留意前方的路况,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我们家顾珩北最坚强了! 顾珩北敲了下方向盘,继续问纪寒川:你说沈遇強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嗯!纪寒川重重点了下头,然后他又迟迟疑疑地看着顾珩北,要不还是我来开吧?我怕你听到后面的事会激动 顾珩北冷笑了起来,那冷意自然不是对纪寒川散发的,他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你回来京都后出的那场车祸就是沈遇強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概念非原创。 第102章 从张晖找上门而自己同意监护纪寒川开始,顾珩北就一直怀疑mss内部有问题,正司级国家干部和世界级企业家在三级警卫的保护下出行居然出了意外,这种事故在整个建国史上都是个稀罕事。 有能量制造出这种事故的人不多,但也能数出不少,可要做得滴水不漏到让mss调查不出来一点痕迹的,那就屈指可数了。 顾珩北之前列举嫌疑人的时候把他自己老子都给算进去了。 纪寒川登时哭笑不得:不是你爸爸。 你以为我老子会因为私怨而做掉你吗? 顾珩北下颌紧绷,神色异常肃穆,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包裹着寒冰的子弾一般呼啸冷硬,直击纪寒川的心脏: 你知不知道mss一般不做湿活,但要是做了那就三代不留!你父母一天不平反你就是叛徒之后,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当年的主事人有责任对你斩草除根,这是规矩!纪寒川,到了顾航远那个位置,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要按照规矩来,他必须要用最小的代价去扼杀最大的风险,你手里有个normou,你又是韩杰和林素的儿子,这两个身份重叠在一起,足够整个mss倾巢而出要你的命!宁错杀也不会错放! 今天韩杰和林素是冤枉的,但假如明天有相似的情形发生,牺牲最少部分的人保证最大的国家利益,永远是顾航远这种人的第一选择,这里面没有是非对错,更没有一个人的命和一群人的命谁更值钱的哲学争议。 华夏就是这样一个以保障大多数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为最高宗旨的民族,无数英雄儿女以此为信仰前赴后继,才有了我们的今日河山和太平盛世。 我不想为我的父亲做辩解,顾珩北转动方向盘,汽车切进另一条车道里,阳光转移到驾驶位的侧窗投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冷峻锋利的阴影,他平静地说,你相信吗?如果有一天被牺牲的是顾进南或者我,顾航远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哪怕他知道我们可能是冤屈的,甚至是不愿意的,但只要存在着试错成本更高的另一个可能,他就能毫无犹豫! 我相信,纪寒川侧眸望向顾珩北,瞳孔微微有些压紧,专注而诚恳,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父亲。 顾珩北看着前方笔直的道路,清冷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微妙的光芒,比起纪寒川坚定的嗓音,他的声音低得仿佛耳语:所以我也没有怪过他。 这不是道德绑架,也不是情义压迫,这是深镂在他们骨子里的观念,是流动在他们血液里的共识,但凡有一点不一致,有一点不情愿,他们两个都不可能走下去。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魂伴侣吧,顾珩北想。 其实mss好像也没你说得那么可怕。纪寒川忽然说道。 嗯?顾珩北有种不妙的预感,你跟他们打过交道了? 嗯。纪寒川点头。 纪寒川在回国之前做过的事还真不少,他的身份之所以被沈遇強察觉也是因为他给mss现任的部长周光瓒发了匿名邮件,他把当年韩杰和林素曾经拿到毒株的事告诉给了周部长。 顾珩北恨不得现在就打开车窗把纪寒川扔出去,他的食指用力戳纪寒川的太阳穴:你简直不知死活!周光瓒但凡果断一点就会直接派人做了你! 纪寒川摸着被戳痛的太阳穴委屈地解释: 我观察周光瓒这个人很久了,沈遇強在mss二十多年树大根深,周光瓒是空降下来的太子爷,沈遇強一直对他很不满,也很不服,而且他们两个人的政见和行事手段大相径庭,非常不合。沈遇強前线出身心狠手辣,信奉斩草除根,周光瓒的风格却是控而不打,哪怕他不信任我,也会力求控制我而不是直接把我杀掉。 顾珩北冷哼一声,不得不承认纪寒川说得倒也有理。 纪寒川发出去的是接收五分钟后便自动销毁的,起初京都这里悄无声息,纪寒川还失望了一阵,直到几个月后沈遇強被调离了九局局长的位置,虽说官至副部,实权却大大降低,其实是明升暗降。 你走周光瓒这步棋是对的,顾珩北按了下喇叭,前方的车子不知为什么停着不动,其他人都越过他的车超过去,平时早就急躁起来的他今天却格外耐心,这么多年mss几乎都在沈遇強的控制之下,作为部长的周光瓒一直想整顿mss,你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也是为数不多有底气敢动沈遇強的人。 周部长通过调离沈遇強的举动向匿名举报人传达出态度,纪寒川便再次和周光瓒联系,他告诉周光瓒自己手头有重要证据要当面提交给他。 什么证据?顾珩北下意识问。 没有证据。 打草必惊蛇,沈遇強搞了一辈子的情报,mss里大半精英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他的警觉和直觉非常人可比,假如没有这次调离,沈遇強原本该接周光瓒的班,mss部长才该是归属于他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调职让沈遇強调动起所有的警惕,他居然比周光瓒还快一步锁定到纪寒川,并且确认了纪寒川的身份。 如果沈遇強还在九局,他只要一份报告就可以越过周光瓒直接向更高上级申请格杀纪寒川,偏偏他已经离开了mss,再也鞭长莫及。 我知道自己被监听了,也猜到监听我的人是沈遇強,才故意跟周光瓒那么说。当年的事情已经完全死无对证了,除了我母亲跟我讲这件事时的视频,我没有任何证据,可想要扳倒沈遇強那个级别的人谈何容易,所以我 纪寒川望着顾珩北越来越冷厉的神色,乖觉地闭了嘴。 顾珩北颊边咬肌狠狠迸起,宛如大理石雕塑般精致而冷硬的脸庞深深扭曲:所以你故意引沈遇強出手,指望他自己露出破绽? 啊。纪寒川一边承认一边抱住头,顾珩北挥过来的巴掌只打到了他的手背上。 后来的发展也的确如纪寒川所料,沈遇強自以为黄雀在后,在纪寒川到达京都的第一天就先发制人地出手了。 作死!前方终于跳跃出红灯,顾珩北踩下刹车,车轮轧在停车线上发出嘎吱的一声,他松开安全带,粗鲁地勾过纪寒川的脖子狠狠吻了上去。 短短的一分钟纪寒川的嘴巴就被顾珩北咬肿了。 我真想把你吃下去!顾珩北凶巴巴地撂下一句,又把纪寒川的脸当果冻似地吸了一口,才重新发动车子。 纪寒川茫然地摸着火|辣|辣的唇瓣,被啃得一脸懵逼。 这这是惩罚他吗?那也太爽了吧! 顾部啊,我必须要向您做出深刻的检讨,沈遇強从自己的中山装里取出一方蓝白格子的手帕擦拭潮湿的眼角,他这样的年纪和身份,表现出这样的举动和神态,本该是让人很动容的,顾航远也真的差点被感动了如果沈遇強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因为我的疏忽,韩杰和林素这对变节者的后代才遗留了下来,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在mss了,但是我请求您还能允许我来处理这件事,之后我会向组织提出辞职 老沈 顾航远转了转手中的青瓷茶杯,他的年纪其实比沈遇強大,面相却比沈遇強显得年轻,顾家两兄弟的好相貌都遗传自他,轮廓深邃,眉眼锋利,只是他常年身居高位,做多了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的表情,给人一种脾性温和的错觉,以至于沈遇強突然被他在极近的距离盯着看的时候,竟是心头悚然一惊。 分卷(110) 顾珩北罕见地打断了沈遇強的话,语速很慢地问道,这件事,你跟周部报备了没? 沈遇強层层眼皮遮盖下的瞳孔微缩了下:那倒还没有。 你看,青瓷茶杯搁到玻璃茶几上,放出轻轻的碰撞声,顾航远沉声说道,现在你我都不在mss,真正该对这件事负责的人是周部长,你该把情况如实反映给周部,他会调查清楚,做出正确的决定。 但韩杰和林素的事涉及绝密,周部当年并没有接手,沈遇強挪动了一下坐姿,他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沈遇強出身自mss,面前这位一路提携他的老领导又何尝不是,但他至此已经无可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按照规矩,您是有权限直接进行处决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顾航远摇着头笑了起来,语调也转为轻松,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喽!何况纪寒川这样的人,也不是说处决就能处决的,悠悠众口,兹事体大,咱们草草率率做出一个决定,让外|交部的同志怎么交代?让周部怎么看待?你说是吧? 可是沈遇強额上渗出一点细汗,被他用手帕擦去,纪寒川手里有normou,他要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他觉得他会向全世界承认他的父母是华a两国的叛徒? 他当然不会这样承认 那你觉得一个小小平台能够对我国土安全和人民利益造成重大损害? 自然不能 是嘛,有些事可以事急从权,有些事,还是要按部就班,顾航远在沈遇強冰冷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微笑道,一切按照程序来,我们应该相信周部。 现在看来,1205隧道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里到达现场的那组调查员当中必然有沈遇強的人,在最后一个红灯前,顾珩北摩挲着自己的下颌陷入了思考,他还记得那几个调查员的名字,张晖、于滇、陈文顺、葛桥、方子轩、刘锐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人借着调查的名义在抹除相关证据,会是谁呢? 纪寒川的初衷是引蛇出洞,沈遇強确实也动手了,但是那场车祸被做得天衣无缝,唯一的突破点就在于mss里和他做内应的人。 张晖应该是值得信任的,纪寒川说,他是周光瓒的人。 顾珩北摇头:我谁都不信,谁都怀疑。 他伸出一只手去和纪寒川交握,在沈遇強倒台之前,你不能离开我半步知道吗? 纪寒川把顾珩北的手放到嘴边吧唧亲了口:知道! 顾珩北笑了下,心里却依然很沉。 纪寒川还是对京都的政圈不太了解才能那么乐观,顾珩北却是知道想扳倒沈遇強这样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而且严格说来沈遇強还算是顾航远的嫡系,除非有充足的证据能够证明沈遇強才是当年真正的变节者,否则就算把这桩车祸扣到他身上都很难把他定死。 如果周光瓒发现纪寒川承诺过的证据是骗他的,这位现任的mss部长又会不会对纪寒川重下殺手呢? 周光瓒和顾航远表面上虽然一派和气,但谁都知道未来的掌事人争夺战里必有他们两个的一席之地,不论是剪除顾航远的嫡系沈遇強,还是弄死顾航远的儿媳纪寒川,对于周光瓒都百利无害。 顾珩北,纪寒川看到顾珩北目光涣散地漂浮在半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攥紧他的手,你是不是在为我担心? 你说呢?顾珩北没有否认。 纪寒川闷闷地说: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顾珩北沉吟了几秒,问道:你还记得你十八岁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纪寒川偏着头回忆了下,他十八岁那天顾珩北跟他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但顾珩北既然这么问,那句话一定有特别的意义纪寒川的眼睛倏然璨亮,像是车外的阳光全都揉进了他的眼睛里。 想起来了?顾珩北笑瞥他一眼。 纪寒川又重重亲了亲顾珩北的手背,眉开眼笑:嗯! 在纪寒川满十八周岁的那一天,他们在珠宝店意外相遇,两个人为对方套上莫比乌斯环戒指,顾珩北当着满店的店员对他说: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老爷们儿,你就是我的老爷们儿,我们恋爱一起狂,有事儿一起扛,哪个做不到,哪个是怂包! 长街的尽头坐落着此行的目的地某部委大院,顾珩北缓缓踩下刹车,降下车窗露出脸。 门口两个警卫都认得顾珩北,只让副驾驶上戴着帽子的人出示身份证登记下就行了,顾珩北把纪寒川的身份证递过去,看到证件名字的时候饶是训练有素的警卫也禁不住愣了好一会。 这年头只要是个上网的就一定听说过纪寒川的名字,警卫琢磨着,这个纪寒川是他知道的那个纪寒川吗? 有什么问题吗?顾珩北彬彬有礼地探身问。 没有。登记的警卫镇定地把身份证递还回去,直到黑色的汽车在他的视野里终于彻底消失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让我来猜猜他的心理活动 顾珩北咳了一声,然后鼓了鼓脸,又挤眉弄眼地活动了下面部表情,才夸张地喊起来,哎呀妈呀!纪寒川被我们顾部长家的二公子带回家了!纪寒川被性别男爱好男的顾二公子带回家了!这是带回来见家长呢还是见家长呢还是见家长呢? 两个人一路讨论的话题过于沉重,纪寒川知道顾珩北是想逗他笑,于是他果然笑得前仰后合: 人家兵哥哥无波无澜的一张酷脸,怎么被你讲得这么八卦?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嘛,兵哥哥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累得跟死狗一样躺到床上时叨逼叨逼长官了你那什么表情?还撇嘴,不信啊?顾珩北乐了起来,我三哥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每年回来探亲,三句话不离狗日的队长,我到现在没见过他队长一根毫毛,但是我知道他队长屁股上有个水蜜桃形状的胎记,萌死人 纪寒川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急跳两下,他不悦地眯起眼:你干嘛要去关心人家屁股上的胎记?还萌死人? 顾珩北对于纪寒川的脑回路感觉到不可思议:难道这个故事的重点不是在于人家的胎记是水蜜桃形状,天生的蜜桃臀吗? 我就知道你的重点在屁股上! 就算重点是屁股,我又不是看到,我只是听说 听说也不行!纪寒川霸道地说,脑子里想一想都不行! 你真是顾珩北满脸一言难尽,别人家是醋瓶醋桶,你这整个一醋缸!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矫情 纪寒川噘着嘴,一字一顿:就、是、不、行! 行行行,不行就不行诶你个醋包!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又笑又闹。 顾珩北的家在这个大院最深处的小院里,数米高的围墙上有一扇拱形的门,一应外来车辆只能停到这个门外。 顾进南的车停在靠近拱门的位置,旁边还有辆黑色的公务车,顾珩北和纪寒川都认出那车牌,俩人脸上的笑容唰一下被抽得精光。 顾珩北本来打算直接掉头离开,但他转念一想还是解开安全带,又给纪寒川解开:沈遇強肯定是来告诉我爸你的身份,我必须进去探探情况你在车里等我,有事立刻打我电话,记住了,除了我过来,谁让你下车都别下,知道吗? 知道,纪寒川乖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是小孩子,顾珩北往前面车牌醒目的汽车上又掠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但你是个小傻子。 纪寒川嘟起嘴唇:那小傻子要北北亲亲,不亲我就哭了! 第103章 纪寒川嘟起嘴唇:那小傻子要北北亲亲,不亲我就哭了! 你这傻蛋。顾珩北笑着捏住纪寒川的鸭子嘴,凑过去嘬了嘬。 纪寒川不满意地嘟囔:好敷衍啊。 嗯哼?顾珩北修长浓密的眼睫末梢微一勾挑,挠得纪寒川心头生痒,那你来个不敷衍的。 纪寒川扣住顾珩北的后脑往深里吻,柔软湿猾的舌尖破开他的牙关,噬顾珩北的每一颗牙齿序列,然后像一条狡黠而顽皮的小鱼卷住他的舌头,缠绕嬉戏,越游越深。 你现在学坏了顾珩北攥住纪寒川插進他后裤腰里的手,低笑地咬了咬纪寒川的下唇,有你这么坏的小傻子么,嗯? 带着薄薄茧子的指腹不死心地磨挲着顾珩北的皮肤,纪寒川把额头抵在他的颈间蹭了又蹭:咱们回家吧,我一分钟都不想跟你分开。 顾珩北心头直发软,不过还是理智战胜一切。 我会早点出来,顾珩北在纪寒川冒着青青发茬的脑袋上亲了一口,一边拧开车门把手一边叮嘱,无聊了你就玩手机,坐累了就躺着,一会我让顾聿泽出来给你送吃的 小叔叔!说曹操小曹操到,顾聿泽活泼泼的小嗓音跟个铃铛似的咯铃铃传过来,小叔叔!小叔父! 顾珩北往车外一看,小孩儿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你个小家伙,顾珩北推开车门,你怎么出来了啊? 顾珩北才伸出去一条腿就被热情的小侄子奋力扑抱住:我听到你的车子响啦! 这个小人精,一个女人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熟悉的笑意,在屋里听到有车子进来了,马上就说是他小叔叔,跟个小火轮似地滚出来了! 杨婶?顾珩北惊喜,您今儿也过来了? 是啊,杨婶走上前来,她已经快六十岁了,但相貌还是五十出头的样子,眉疏眼阔十分爽朗,她拉着顾珩北仔细瞅了瞅,满意地点头,这小脸儿气色不错,杨婶上次教你煲的花胶鹧鸪汤有效吧! 顾珩北哪里煲过什么花胶鹧鸪汤,他的气色好全靠爱情滋养,不过顾珩北还是点头如捣蒜:有效,特有效! 顾珩北指了指站在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年轻男子,他也是跟在杨婶和顾聿泽后头一块出来的:那位是? 杨婶往后看了一眼:那是小罗,你沈叔叔新配的司机 小罗对着顾珩北有些拘谨地笑了笑,顾珩北点了下头。 杨婶的声音忽然顿住,她张口结舌,这、这是 纪寒川坐在副驾驶上眨巴着眼睛,无措极了。 这是纪寒川,顾珩北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纪寒川出现在这里有多么理所当然,您还记得吧?小时候我经常带他去您那儿蹭饭吃呢! 当、当然记得啊! 杨婶一句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差点脱口而出。 女人的表情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一忽儿高兴一忽儿又像要发怒,她的眼睛在纪寒川身上盯了许久又移到顾珩北的脸上,嘴唇哆嗦了半天却没能说出话来。 杨婶是顾珩北的长辈里为数不多和纪寒川经常接触又非常喜欢他的人,一开始她只当纪寒川是顾珩北的好朋友,直到这俩孩子出了国,他们谈恋爱的事情才陆陆续续流传了小半个京城。 起初杨婶也很震惊,但她是眼看着这两个男孩感情有多好,后来她还跟顾珩北的爷爷奶奶说过纪寒川不少好话。 但是顾珩北爷爷临终前要见纪寒川结果纪寒川没有回来这件事着着实实刺伤了很多人的心,杨婶这会看见纪寒川真是又爱又恨,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现在在生病,不太认得您,顾珩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煞有介事地说,正治着呢,等治好了,就会叫人了。 原本已经张开嘴巴的纪寒川只得把那声杨婶又咽回去,他睁圆了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睛,满面无辜地望着杨婶。 杨婶的表情就更加纠结了,她心疼又不无活该意味地瞪了眼纪寒川,然后重重地一跺脚,转身要走。 这一转身她又一眼看到顾聿泽只穿着细细软软的羊毛衫站在那儿仰着小脑袋,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贴了贴脸,心疼道:我的小祖宗诶!穿这么点站外面冷不冷哟! 杨婶说完抱着小孩健步如飞地走了,纪寒川丧丧地低下了头,顾珩北知道这孩子心里委屈,但是不远处那个叫小罗的司机还一脸好奇地朝这边望着,他只能一闭眼轰上车门。 纪寒川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看着顾珩北狠心把他抛下。 顾珩北出门的时候急吼吼根本没有仔细打理过,但就算随便套了件大衣赶往老子家吃饭,他依然好看得不像话。 小院的围墙边种着参差错落的植物,不论高的矮的绿的黄的梢头上都夹杂着细细碎碎的雪,放眼望去一派凛冽清冷,而顾珩北就是这满目萧索里唯一的彩色。 他穿着靛蓝色的牛角扣大衣,那是一种明亮到几乎透出红来的蓝色,学院风的制式让他整个人更显得年轻活泼,黑色的牛仔裤紧贴着双腿笔直修长的曲线,一直没入到深棕色的小牛皮短靴里。 纪寒川看到顾珩北慢悠悠地往顾进南车子的方向走过去,步伐又帅又骚,纪寒川在车里坐着瞅着,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那点小委屈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然而下一刻纪寒川蓦然瞪大眼睛,气血上涌,差点冲出车门去。 他看到顾珩北和那个叫小罗的司机凑得极近,后者正擦着火机给顾珩北点烟,顾珩北抬手挡风的时候还碰到那个司机的手! 分卷(111) 烟和其他男人,都是纪寒川禁止顾珩北碰的东西,顾珩北仗着这里是他老子的家门口,是要反了天吗? 纪寒川气咻咻地捋起袖子,他刚想去开车门,却听嘀的一声,车门被顾珩北在外头锁上了! 你姓罗?顾珩北走到小罗身边时弹了根烟过去,那是他在顾进南车里摸出来的黑石林。 小罗接到烟的时候手都在抖,黑石林,香烟中的红|旗l5,有钱都买不到,当然没钱更买不到。 是,我叫罗昊,罗昊受宠若惊,顾二少你好。 顾珩北笑了下:我还是习惯人家叫我顾四。 四少。 罗昊拿出火机给顾珩北点烟,迟疑地往那辆黑色的卡宴里看了一眼,顾珩北漫不经心地说:甭管他,让他在里面待着。 那不是您朋友吗?罗昊面露困惑。 顾珩北眉心鼓点般跳动了下,他眼底微芒闪烁,正要开口说什么,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起来。 顾珩北拿出手机看到号码,背过身去捂住听筒:嗯? 纪寒川气呼呼:顾珩北!你不许抽烟! 哦。顾珩北只淡淡吐出一个字。 也不许和别的男人靠那么近! 嗯。 讨厌么,纪寒川一下子就明白顾珩北的目的了,他咕哝道,你不要挂电话,我也要听。 行。 顾珩北把电话放进大衣口袋里,问罗昊:你刚说什么? 啊?罗昊慢了好半拍才想起来,我说那不是您朋友吗? 朋友?顾珩北缓缓地挑起眉梢,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他含糊道,嗯,算是吧。 罗昊顿时了然,他到京都虽然不久,但是听来的世家传闻轶事着实不少,一开始看到顾珩北他都没联想到这就是传说中顾部长家的同性恋公子,现在把人对上号了不由心里一阵唏嘘。 这么好模好样看上去正常得不得了的一个贵公子怎么是同性恋?同性恋就同性恋吧,怎么还喜欢玩弄人家好好的男孩子?那么大一个男孩被锁在车里也太可怜了 这些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果然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罗昊给自己也点了烟,一边摇头一边跟在顾珩北后头往拱门里走。 你是才跟沈叔叔的?顾珩北很随意地问,以前没见过你,你多大了? 26。罗昊答。 你家哪儿的啊?罗昊这个年纪能给沈遇強这么高级别的领导开车,要么是部队里立过功下来或者身上有非常牛逼的一技之长,要么就是家里其实也有点背景,顾珩北直接问他是哪家人,好像一眼瞅着他就觉得不像个有本事的。 罗昊抿紧嘴唇:我以前在舟桥旅。 啊,顾珩北眼神有了明显变化,他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小罗一会,语气是唏嘘和敬佩相掺和的那种,那边很苦啊。 还好。说是这么说,罗昊却把肌肉厚实的胸膛挺了挺。 你立过功? 集体二等功。 厉害!顾珩北翘了翘大拇指,我就喜欢能吃苦又有本事的人! 罗昊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现在转业了?就这么几步路两人已经走到了顾家的小楼门口,顾珩北手上的烟才抽了半截就被他掐在了门口的花圃里。 是。罗昊迟疑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半根烟。 烟抽完了人就得进屋,他总不能让顾四少自己先进去或者站着等他抽完烟,罗昊有些不舍地也想把半截烟往花圃里掐,顾珩北却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来放进嘴里。 然后罗昊只觉得脖颈猝然一沉,顾珩北居然勾着他的脖子拉高他的手,一点不嫌生分地就着他的烟火把自己的烟点着了! 罗昊: 你不是京都人吧?顾珩北点着烟也不把胳膊挪开,他半眯着眼睛吐出一个浅浅的烟圈,闲聊似地说,我三哥念书的时候有回带家来一个同学,跟你口音挺像的,他是金陵人。 罗昊下意识道:我也是金陵人。 那位哥可真是个牛逼人,学校里出来的,军区大比武居然拿了第二!长得还特别帅!我那会特别喜欢他!诶?你们两个看起来倒长得有点像 顾珩北亢奋地抬手掐了下罗昊的后脖子这个动作产生于两个普通男性之间并不显突兀,但是对于两个认识还不到五分钟又有显著地位差距的男人来说就有些过分自来熟了。 罗昊眉心突突跳,他告诉自己他一定是想多了,顾四少虽然是个同性恋,但绝不可能 顾珩北却在下一句兴致勃勃地问他:你们金陵人是不是长得都挺帅的? 没有吧,罗昊干笑了一下,我们男人不用太关注长相,四少您说对吧? 我就爱关注这个,我就觉得你很帅,很合我眼缘,顾珩北狭长带笑的眼睛好像钩子似地直勾勾盯着罗昊的脸,低哑的笑声更是饱含嗳眛,当过兵的人,看起来就有一股子英气,特别招人 没有没有!罗昊只觉得一股冰凉的寒气骤然从脊椎上升起,他猛地往旁边跨出一大步子,嗓子都抽紧了,四少您过奖了,其实其实我觉得你们京都人才是最帅的! 是吗?顾珩北迈了下脚,把罗昊拉出来的一步距离又填平了,那你说说,你在京都都见过哪些帅哥? 您、您就长得很帅啊,罗昊的瞳孔抽风似得颤动,还有您您车里坐的那位,那个特别帅 唔,那个帅是帅,顾珩北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颇有点嫌弃地撇了下嘴,就是脑子不太清爽,没你看着机灵! 我不机灵,这个类比让罗昊顿时大惊失色,他咕咚咽了口唾沫,我就一傻大兵! 你能傻啊?顾珩北眼梢斜挑,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要是个傻的沈部能挑着你? 还好香烟此时烧到了尾,罗昊赶紧把烟蒂往花圃里摁,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逃,顾珩北却再度从他后面捞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往罗昊耳边凑近,凉凉地吹了口气,惊得罗昊差点没跳起来:你知道你们沈部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顾珩北贼似的,好像跟特务在接头一样用气音说: 沈部可是专门看人的,他看人可准了,能被他挑中的人那都是万里挑一,以前我爸爸的司机和警卫全都是他帮着挑的,你说我让我爸爸把你调到这来怎么样?我爸爸是沈部的领导,官儿比他大 四四四四少罗昊终于哆哆嗦嗦着说,我不是我们领导挑的,我真的特别普通,其、其实我是走关系户进来的 关系户?顾珩北饶有趣味地问,你有什么关系? 我表哥他可是领导的老部下了 你表哥?顾珩北懒洋洋地问,你表哥是哪个啊?他长得跟你像吗?也跟你一样帅吗? 顾四少听到个男人就打听人帅不帅的作风真是让直男罗欲哭无泪了:我表哥快四十了,一点也不帅 我不信,顾珩北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你诓我! 我没诓你!! 顾珩北板下脸:沈部是从mss调上来的,他的老部下我见过的不多,但也不少,他手下就没有年近四十的金陵人 我表哥不是金陵人,他是我姑姑家的,他是祭城人。 祭城人! 顾珩北那没骨头似的身体瞬间绷直了,他好像一下子对罗昊失去了所有兴趣那样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罗昊甚至觉得这位公子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完全是一种错觉。 你先进去吧,我还有半根烟抽完,顾珩北看罗昊站着不动只迷惑地瞧着他,不由咧嘴坏坏一笑,怎么,还舍不得走? 不不不罗昊赶紧逃似地进了顾家小楼。 顾珩北直到罗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把手机拿出来:寒川 顾珩北!顾珩北才只开个头,纪寒川的咆哮如狂怒到极点的狮吼般在听筒里炸开,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就勾搭男人!你是当我死了吗? 靠!顾珩北赶紧把手机拿开,大拇指按了按嗡嗡作响的耳膜,缓了好半晌才把手机重新贴近,他捂住话筒,低声道,你个憨批别瞎几把吃醋!沈遇強这个司机的表哥是于滇,他应该就是沈遇強在mss的内应,你让穆南城的人跟住他! 顾珩北不知道沈遇強和顾航远谈了些什么,但他能猜到他们谈话的结果一定让沈遇強很不愉快,这个发现让顾珩北很愉快。 老沈啊,你咋这个时候走呢?杨婶菜都摆了半桌了,听到沈遇強告辞,不满道,有多大的事啊火急火燎的,吃完再走啊,你看我做了这么多菜! 沈遇強苦笑道:刚接到的通知,要回去开会,对不住了老姐姐,下次,下次一定! 老顾,你看他杨婶看向顾航远。 顾航远又挽留了几句,但沈遇強是真心告辞,主人家也没办法。 顾珩北抱着顾聿泽跟着顾进南一块出来送沈遇強,直把他送到汽车边上。 留步,留步吧!沈遇強这话是对顾家兄弟说的,但他经过顾珩北的车时自己却顿了下步子,顾珩北的车刚贴过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但是他却微妙地觉出车里有一双刀片般锐利的眼睛在盯视着他,不过他只停留了那么一瞬,就若无其事地坐上了自己的车。 公务车缓缓发动,沈遇強探手到窗外对顾家兄弟挥了挥:回去吧你们! 小泽,顾珩北笑着举起孩子的小手,跟沈爷爷说再见! 沈爷爷再见! 再见! 等到汽车消失不见,顾家两兄弟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 顾进南狠狠瞪了顾珩北一眼,警告道:现在这个时候,你最好别让他进家门! 顾珩北一怔:哥你是不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顾进南冷哼一声,抱过儿子先回了屋。 顾珩北心里却琢磨开了,顾进南虽然是做生意的,但论跟其他二代三代的交情,他哥可比他人脉深厚,比如周晏城钟烬这些每家最核心的继承人,他们对顾珩北就跟对弟弟一样,但是有重大事情他们却只会跟顾进南商量,顾进南能接触到的资源和信息是顾珩北比不了的。 顾进南早上的时候就知道顾珩北要把纪寒川带回来,但那时候他除了挂掉电话什么都没说,现在却来了一句最好别让他进家门,这是让他避嫌? 顾珩北监护纪寒川在明面上是有mss这顶大旗罩着的,那顾进南让他避什么嫌?联想到沈遇強在顾航远这里碰了钉子,顾珩北心中不禁翻腾起来。 也许沈遇強遮住的那一片天,很快就会亮了。 嘭嘭嘭,嘭嘭嘭,车里传出一阵阵拍窗户的声音,顾珩北笑着开了车锁,纪寒川气势汹汹地打开车门把顾珩北一把拽了进去,用力咬住他的嘴唇:顾珩北!我要气死了!你这个坏蛋啊啊啊! 顾珩北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能不能想点正经的事?我跟你说唔! 纪寒川把顾珩北嘴巴咬得肿肿的还不够,满脑袋在顾珩北胸口打着滚:你居然说他长得帅?说他长得招人?说我脑子不清爽,没他看着机灵?还有那个什么军区比武第二名,那又是谁?你什么时候喜欢过这个人?你是个爱情的骗子嘤嘤嘤 傻逼!顾珩北在纪寒川脑袋上猛敲一个爆栗,我那都是编出来哄他的!要不是这样我能把于滇给诈出来? 你再说一遍?! 沈遇強忽然厉声怒喝,罗昊吓得猛踩下刹车:领导? 你说你告诉顾四少你有个表哥在mss,是祭城人?沈遇強脸色铁青得几近骇人! 是是罗昊眼睫快速眨着,他们离开顾家后,自家领导就问他有没有看到顾四少车里是否有人,罗昊便回答了,沈部听到顾珩北还和他说话以后便要求他一字不漏全背下来,罗昊只得臊着脸把能记得的每句话都转述出来,谁知沈部竟是勃然大怒,他急切地想解释,是顾四少他 你个蠢货!沈遇強恨不得直接一枪毙了这个人,他立刻拿出手机拨号。 嘟嘟几声连线后,听筒里传来低沉戒慎的一个喂字。 沈遇強直奔主题:你暴露了! 对方屏息了数秒,嗓音微颤:明白我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还闹生病呜呜呜 第104章 这年的春节前夕很有些兵荒马乱的意味,国际金融市场上刀光血影金鼓齐鸣,以桥石基金为首的空头机构终于发现normou背后的护盘手来自华夏,这让他们无比愤怒又愈发亢奋,尤其这个时间点和几年前的两洲金融战又微妙巧合得碰撞到一起,宿命般的新仇旧恨,不共戴天。 分卷(112) 诸位怎么看?同样是在桥石基金的大会议室里,主持人依然是霍华德,他面沉如水,深沉幽暗的眼眸扫视过桌边众人。 宏时资本太狂妄了!同样是在桥石基金总部的会议大厅里,来自rd资本的勒布朗双手用力拍打在冰凉沉重的漆黑大理石桌面上,他有一双宛如蓝色大海般的眼睛,然而那双眼里此刻燃烧着暗烈的火焰,发出嗜血般的红,这一次我们必须连同周晏城一起教训!否则那些黄皮猪真的以为他们可以踩到我们的头上! 但是几年前的两洲金融战余威尚在,有一种人听到周晏城三个字就瑟瑟发抖,威廉姆斯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小心翼翼地说,这次行动以来出了太多意外,国会并没有关停ff,normou最新的财报也很正常,nm视频的流量已经是世界第一,宏时资本又在护盘,就基本面而言 就基本面而言,舒尔茨打断威廉姆斯,冷静分析道,normou的估值最多也不能超过150块,纪寒川那一套天真的经营方式无法将normou的流量完全变现,除非他能有新的效益增长点,但这几年纪寒川和老威尔逊、三木斗得你死我活,凡是纪寒川主张的项目老威尔逊就反对纪寒川从一开始就和老威尔逊签错了合约,处处受制于人,如果说纪寒川本来是一只能生金蛋的鸡,那他现在就是被威尔逊阉了蛋的鸡! 这一次参会人数比之前又多了好几位,都是桥石总裁霍华德请来的新盟友,舒尔茨的说法引得满堂大笑。 这种说法虽然粗糙,但却是很有道理,normou的发展早早到了天花板,就是因为创始人和大股东之间无可调和的激烈矛盾,这也是之前桥石等基金能多次成功做空normou的契机之一。 一个内部忧患重重的企业,是没有多余力量迎战外部入侵的。 威廉姆斯被舒尔茨打断话却没能打断焦虑,他提醒众人:因为我们的做空,威尔逊出手了大量的normou股份,现在normou最大的股东已经是穆南城了。 穆南城除了能给纪寒川投票,他还有什么用?勒布朗不以为然,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穆南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吸纳normou股份?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周晏城会进来护盘?威廉姆斯反问,纪寒川现在是真傻假傻我们还不清楚,穆南城可一点不傻! normou的生死早已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决定的,穆南城不能,纪寒川也不能,说话的是a国第三大银行mg银行的执行总裁罗伯特,这是个带着金丝眼镜斯文俊美的犹太人,本来舒尔茨联系我的时候我还认为他太小题大做,一个normou即使是掏空了也不过小菜一碟,感谢宏时资本的慷慨,这个游戏到现在才真正好玩了! mg银行几年前曾经在宏时资本手上吃过大亏,直到近两年才缓和过来,那时候周晏城联合了几乎整个东洲的财阀绞杀西方资本,但这次周晏城显然来得仓促,反而自己这方筹谋已久兵多将广,罗伯特知道他想报当年的一箭之仇,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舒尔茨面露惊喜。 没错!罗伯特镜片后的绿色眼眸闪烁着犹如毒蛇般阴鸷贪婪的光芒,他微微一笑,华夏的兵法书上有一个说法叫做围魏救赵,霍华德,你们继续加大做空normou,我会联合老西林他们从后路砸宏时的盘,自己的老家被抄了,周晏城一定会撤出normou的资金回援宏时,到时候我们两头齐攻,这一次行动斩获的全部收益所有人都按照比例均分,我们得让他们知道,不是只有他们华夏人才会团结! 这句话成功地让几个心生退意的人又目光灼亮,所有的怯意全都转成了狂热。 随着normou股价不断被推高,做空normou能够带来的收益已经远远低于它的风险,而一个宏时资本的市值可是四五个normou的总和,只要有足够的利润誘惑,就是让这群人亲手编织出绞死他们的麻绳他们都甘之如饴! 在资本市场里,永远上涨和不灭的,唯有慾望。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normou的股价继续霸占着国内国外所有媒体的热搜头条,这支股票每天的行情刺激万分瞬息万变,时而山崩地裂一泻千里,时而火山贲发熔岩四溢,溅得全世界烽烟四起。 然而,就在mg银行又联合几家机构准备好资金即将大举做空宏时资本时,mg银行先一步被做空了! 桥石基金深陷normou做空泥潭,a国金融市场发起多米诺骨牌效应,mg银行被神秘势力看空,第二次金融战争再次打响的悚人标题一夜之间遍布全球热搜! 如果说围绕着normou的轧空只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那突如其来的众多游资对mg银行的围剿就让整口油锅都爆|炸了开来。 国际金融市场一时风起云涌,各方势力粉墨登场,恍如五代十六国战乱再现,不到最后一刻,谁也难料王者是谁。 与此同时,全世界最大的政治中心之一京都城,一场惊心动魄拨云散雾的清理行动正在共和国最上层深处悄然进行。 京都机场灯火通明,从京都飞往某个北欧小城的航班在半个小时后即将起飞,检票口前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牵着个小女孩正随着排队的人群缓缓向前移动。 当她到达检票台时,她应工作人员的要求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头脸,工作人员对比了护照后定定看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敲下章:下一位。 女人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回身的时候通红的眼睛望向大厅的某一个方向,先前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她和孩子的男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翟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丈夫于滇突然之间就要她带着孩子离开华夏,给她的护照还不是她自己的名字,就算再一无所知的人也能明白家中发生了大事。 妈妈,你怎么哭了?小女孩不过才五六岁,抬起小手抹翟玲的眼睛。 翟玲笑道:没有,妈妈刚才放箱子的时候碰到了眼睛,有点疼。 那我帮妈妈揉揉。 乖。女人把孩子抱进怀里。 时间静静地流逝,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十五分钟,十分钟,五分钟空姐在过道里提醒乘客们关闭手机系上安全带,甜美的声音稍微抚慰了躁动忧惧的心。 翟玲把女儿放到旁边的座椅上,给孩子系好安全带,孩子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坐飞机? 爸爸还有工作要忙。 飞机还有两分钟就要关舱门了,翟玲往机窗外望去,然而舱外的空间如浓墨般深重,什么都看不清,她意识到自己就要离开这片土地,不知道什么才能回来,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能好好地等着她回来,泪水再度决堤,模糊的视线里她忽然看到舷窗上出现一个万分熟悉的面容,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冻凝成冰! 张叔叔!孩子率先叫出了来人。 翟玲猛然转头:张张晖! 一身简衣便服的张晖站在过道里,身上还沾着湿寒的气息,他微弯下腰,怜惜地摸了摸小女孩柔软的头发,然后才看向翟玲,轻声说道:嫂子,这班飞机到不了你们要去的地方,你先跟我走吧。 天穹之下,一只只翻云覆雨手无声过招,半个地球的经济和□□势在明枪暗箭中变幻风云,而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纪寒川却深居在京都某个普通小区的房子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得逍遥无比。 今天少做点甜的,顾珩北躺在儿童城堡的橡胶垫上,大半个身体都淹没在五颜六色的球海里,懒洋洋地冲着厨房喊,我这个星期胖了三斤了! 那排骨不做糖醋的,炸椒盐排条好不好?纪寒川站在厨房门口,穿着围裙举着锅铲。 顾聿泽,顾珩北问正从滑梯上滑进球海里的小侄子,你吃椒盐排条吗? 小孩儿一下子滑到顾珩北旁边,胖嘟嘟的小身体整个往顾珩北身上一扑,咯咯笑:我要吃红豆沙! 诶唷我的乖,你都圆得跟那球一样了还吃那么甜!顾珩北被小肉墩撞得胃都猛一哆嗦,他把侄子抱在肚子上颠了颠,一边捏那软绵绵肉呼呼的小肚腩一边对着纪寒川喊,还是做糖醋排骨吧,那个汁儿泡饭特好吃!红豆沙里少放冰糖,给他放点陈皮! 纪寒川应了声,舞着铲子又回去了。 这儿童城堡搭起来可真是费了纪寒川和顾珩北不少功夫,里面所有的设施都是充气式的,偌大的空间占去了客厅的一半地盘,他俩足足充了一周才完全搞定,本来这种家用装的城堡没有那么多橡胶球,但是纪寒川说那个球海躺着特别舒服,顾珩北将信将疑地又买了几千个小球回来。 结果他自己往里面一躺,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这日子过得,有点腐|败啊!顾珩北忧愁地张开嘴,把纪寒川喂过来的火龙果咬住,两口落了肚。 沙发上姓顾的叔侄俩挺着肚子瘫着手脚,把葛优躺的精髓吸收了十足十,纪寒川坐在茶几上,左手里托着个玻璃碗,红草莓黄香蕉绿的猕猴桃白的火龙果装了满满一碗,他给大的喂一颗樱桃,再哄小的吃一块西瓜,叔侄俩都嫌猕猴桃酸,被他一个人吃完了。 然后顾珩北就忽然发出了这么一句感慨。 哪里腐|败了?纪寒川笑着说,酒|色财气,咱们可什么都不沾,一点不腐|败! 有些话说时无心,一出口就暧昧横生,两簇成年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碰撞,摩擦出呲呲燃烧的小火苗。 家里有个小孩的坏处就在这里,两个年轻男人血气方刚乾柴烈火,简直快要憋死了。 但是自从上次被顾聿泽撞见亲亲之后顾珩北和纪寒川就心有余悸,为了下一代的性取向自由,他们做叔叔的必须时时克制。 熬得苦不堪言。 顾聿泽,顾珩北抬起脚踢了下小孩儿,爬起来动一动! 孩子拖着奶腔:为什么呀? 顾医生理论充足:你人小,吃完动动才长得高! 小男孩对于长高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顾聿泽果然从瘫着转为趴着,好像个小乌龟似的从长沙发的这头往那头爬。 顾珩北趁机用光着的脚尖蹭了蹭纪寒川的小腿,促狭带笑的眼尾魅光流动,他用气音一字一顿地说:酒,色,财,气,你还想沾什么呀? 纪寒川眼睛盯着小孩,空出的一只手飞快地向下抓住顾珩北的脚踝,拇指在他的脚心旋了半个圈,然后沿着小腿往上一直摸到顾珩北的膝盖窝孩子一个掉头,他赶紧松手。 顾珩北这些天被养得水光皮滑,纪寒川就摸了那么一手,心猿意马得刹都刹不住,所有的血气都往脸上涌。 哦哟,你脸红什么呀?顾珩北歪着头,状若不解。 纪寒川知道顾珩北是在逗他,不答话,但还是不自觉笑得柔软。 顾珩北意味深长地微笑:我知道你为什么脸红。 纪寒川挑起一角眉梢。 小孩儿在这个时候慢吞吞地爬了过来,在纪寒川面前伸长脖子要吃草莓,纪寒川喂了半颗过去,孩子叼着草莓又爬走了。 纪寒川倾身过去盯着顾珩北的眼睛笑:你说我为什么脸红,顾医生。 唔,顾珩北食指勾着纪寒川的下颌,一本正经地,据本医生的判断,纪总的脑子里黄了,脸就红了。 纪寒川笑着往嘴里放了一颗草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上顾珩北的嘴唇,顾珩北下意识张口咬住,充沛饱满的汁水沿着嘴角流了下来,纪寒川熟门熟路地抬手用拇指给他揩拭,顾珩北嘴角抽搐,又气又笑地拍开纪寒川的手,骂道: 你这爪子刚抓了啥?啊?刚抓了啥? 纪寒川先是怔了一下,等到反应过后来不由哈哈大笑,他按过顾珩北脚心又沾着草莓汁水的手指追着顾珩北闪躲的脸还要再抹,纪寒川学着顾珩北的口吻坏笑道:哦哟!甭管抓了啥都是你的肉嘛,你自己的东西还有贵贱之分吗? 第105章 不分贵贱,顾珩北气得把脚丫子直往纪寒川脸上怼,我看你分不分贵贱! 纪寒川才不嫌弃呢,张嘴在顾珩北脚脖子上咬了一口,顾珩北又笑又骂,小孩儿一看俩叔叔玩得那么高兴,颠颠儿地也扑过来加入。 哟,顾聿泽这脚长得可真好玩!顾珩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捏着侄子一只脚玩。 小娃娃的jiojio胖嘟嘟肉呼呼,确实是很可爱。 纪寒川捏着小孩另一只脚:你小时候是不是也长这样? 应该吧。 孩子怕痒,被两个怪叔叔捏得咯咯笑。 沙发上,小朋友躺在顾珩北肚子上,顾珩北枕在纪寒川胸口,纪寒川两只手把大的小的都环抱在怀里,三个人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像是一窝慵懒而愉悦的猫。 几点了?顾珩北眯着眼睛。 纪寒川往后面的挂钟看了眼:九点不到。 顾珩北打了个呵欠。 纪寒川垂眼看他:去楼上睡? 不想动。 纪寒川贴着顾珩北耳朵:我先把小泽抱上去。 顾珩北低头一看,孩子睡得呼哧呼哧,口水都流他的棉睡衣上了。 他回头看进纪寒川深幽带笑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亲纪寒川的眼皮。 纪寒川把小家伙抱起来,顾珩北简单拾掇了下茶几,关掉客厅的灯,两人一块上楼。 淋浴房里开着炽亮的浴霸,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蒸腾袅袅的热气蒙在磨砂玻璃上,模糊了身体的轮廓。 顾珩北的脸颊贴着冰凉的瓷砖,双手几乎无处着力,纪寒川从后面覆住他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切进他的指间,与他牢牢相扣。 两只莫比乌斯环紧紧相贴,在灯光下折射着细碎的光彩。 急促的气息萦绕在耳廓,逼仄的空间把视觉外的其他感官都放大得极为强烈,顾珩北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快要被撞碎,心脏随时都会迸射出来。 顾珩北。纪寒川被晴欲浸透的嗓音沙哑欲裂。 顾珩北不合时宜地想到纪寒川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好像惟有三个字俱全才显得郑重而珍重,少一个字都不行。 分卷(113) 而叫他北北的时候纪寒川的声音就会轻快活泼很多。 顾珩北忽然挣扎起来,纪寒川按住他,差点手忙脚乱,甚至惊呼起来:你要弄死我啊! 谁他妈弄死谁啊 水流没进喉管里,却像是有火在烧,顾珩北笑得岔了气,他终于转过身,湿润的手指抚摸过纪寒川的脸庞和脖颈。 纪寒川迷醉地望着他,不住地吞咽着唾沫,紧绷的脖颈上筋脉汩汩,喉结频繁而急促地滚动。 川儿顾珩北在哗哗的水流声里沙沙地笑起来。 纪寒川又是困惑茫然又是意亂情迷:嗯? 快点,顾珩北紧搂住他的脖子,来弄死我! 两人一直混到快十二点才准备睡觉,顾珩北临睡前习惯性看一眼手机,神色一凛。 纪寒川察觉:怎么了? 顾珩北压低的声音掩不住兴奋:于滇被抓了! 于滇是在自己家中的书房里落网的,当时他刚写好遗书,□□里面装上子弾,推开保险,枪口即将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枪声穿透夜空,击碎玻璃,□□应声掉落在地板上,于滇捂着血淋淋的手臂震惊地望向书房的窗户,网裂状的玻璃平面中心一颗小小的圆洞像是尖锐而嘲讽的眼睛,向他宣告他早已在密不透风的监视当中,生死难逃。 同一时间张晖拧开房门大步而入,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军装荷枪实弹的军人,张晖走到书桌边拿起上面的遗书一目而过,然后连看一眼于滇都没有过,只沉痛一挥手:带走! 于滇在遗书中交代自己是1205案主谋,他声称谋杀纪寒川是为了拿到暗网赏金,把所有的罪名都独揽在自己身上,然而此案是由最高权力中心亲自下达指令,总参二部指挥,mss协同调查,共和国最顶尖的两大情报机构联手,没有撬不开的嘴。 隔天上午十点,前mss第九局局长,现任**部副部长沈遇強在某政府大楼的会议室里被带走。 顾珩北和纪寒川坐在车里,看着沈遇強从宽阔的部位大厅里走出来,一步一步踱下台阶,铁灰色的身影苍老佝偻,他的双脚仿佛被地上生出的无形藤蔓缠绕住,举步维艰。 顾珩北看向纪寒川,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看着那个害他家破人亡父母蒙冤的凶手目光平静得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天网恢恢,顾珩北的手心覆在纪寒川的手背上,叔叔阿姨英灵在上,可以安息了。 纪寒川握着顾珩北温暖柔软的手,在自己的面颊上静静贴了一会,他说:你注意到了吗?沈遇強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 顾珩北听纪寒川这么说又往窗外看去,还好长阶很长,沈遇強还在慢慢走,顾珩北点头:是,我们平常人走路双臂会随着身体摇摆,但你看沈遇強只有左臂摆动,而他的右手始终保持着一个略微弯曲的弧度静止着 那叫做快枪手步伐。他们两人异口同声说。 顾珩北若有所思:沈遇強早年在cia潜伏多年,很多特工出身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姿势,为了快速拔枪。 是啊,纪寒川轻笑了下,这大概是沈遇強身上唯一遗留下来的,他曾经是个伟大特工的痕迹了。 伟大和罪恶,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揭露这薄薄的一张面具,纪寒川在鬼门关走了一个轮回。 他最终还是倒在1205案,顾珩北心头弥漫着难以遏制的酸楚疼痛,是你用血的代价让他暴|露,给你爸妈报仇雪恨,让他们沉冤昭雪了! 纪寒川的额头抵着车窗,这个姿势让行驶中的汽车有一点震动都会传荡到他的大脑。 于是顾珩北把车速放得极慢,一辆又一辆汽车从他们身后越过去,纪寒川的声音就在小小的空间里慢慢回荡: 我妈妈直到离世都没有怀疑过沈遇強,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彼此生死依托。顾珩北,人死了不会有灵,我也不希望他们有灵,我希望我爸爸在死的那一刻是自豪的,我希望我妈妈临终前想的是我以后会幸福而感到欣慰,我不想让他们背负着不甘和怨恨离开,正如我妈妈一直要求我不要为他们报仇平反,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谓沉冤昭雪告慰不了死去的人,它成全的是我们活着的人,顾珩北,我只想未来和你一起,全力以赴地好好活着,直到我们一起白发苍苍,了无遗憾地迎接死亡。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葬到你家的皇陵里,如果你觉得无所谓,那我们就跟我爸爸妈妈一起葬到红枫别墅,或者把我们的骨灰揉在一起,一半葬皇陵,一半埋红枫别墅,你说好不好? 纪寒川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顾珩北,满面向往的表情就像他和顾聿泽一起拆盲盒时希望下一个拆出的奥特曼是个隐形款那样期待雀跃。 顾珩北微闭了下眼,他笑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蔚蓝的天空被连日的雪水洗刷得如宝石般清湛透亮,灿金色的阳光从稀疏的木枝间斑驳洒下,将一条条笔直端立的身影拖曳在黑沉的大理石地面上。 纪寒川作为英雄韩杰和林素的后人给组织上提出的唯一请求是希望顾珩北能够陪同他参加他父母的落葬仪式。 总参二部和他对接的那位大校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纪寒川坚持他只有这一个要求,西山陵园除了英雄遗属只有军部以及安全部的最高级官员才能够进入,大校必须要向上级报告审批。 军线电话一直打到二部老大顾衍章那里,顾将军沉默几秒后对大校说:你去问顾航远,他同意就行。 大校按照流程亲自拜访了顾部长宅邸,请顾部长在文件上签字,落笔的那个时候他微妙地觉得一向和蔼近人的顾部长面容有明显的扭曲,那个神情很像是卖了儿子似的肉痛。 无名陵园的衣冠冢从十二座变成了十四座,新落成的两座墓碑前摆满了黄色和白色的花朵,墓|穴|里是两套用国|旗包裹的衣物,墓碑上空空如也,无名无姓无照片。 敬礼! 鹤唳云霄的一声吼,数位肩膀上扛着金光闪闪肩章的将军同时后退一步,脚跟重重一磕,身体拔直如标枪,他们神情肃穆,对着两座墓碑致以共和国最高将领的最高敬礼。 纪寒川和顾珩北身着黑色的西装,胸前别着小小的白花,手臂上各自缠了一条两指宽的白布,在墓前齐齐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等到他们起身后,几位将军一一上前和他们握手。 共和国会永远铭记他们!最后一个和纪寒川握手的人是顾衍章,他拍了拍纪寒川的肩膀,沉声说道。 纪寒川点点头,微鞠一躬。 顾衍章转身要走,顾珩北出声:大伯,还有我呢? 其他将军离开前都跟顾珩北握过手了。 顾衍章轮廓硬挺,冷峻坚毅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抽搐,老将军一双厚重粗糙如铁钳的手把顾珩北的手重重一拽,直把他最小的侄子拽得一个踉跄。 顾珩北对着顾衍章也鞠了一躬。 顾衍章僵硬地回身,一眼就看到走在他前面的几个同侪齐刷刷抬头望天,一个个无辜的表情都写满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们什么都不好奇,你们顾家老四给韩杰林素戴孝磕头真的特别正常! 直到所有的人离开,纪寒川和顾珩北被允许在陵园多逗留半小时。 等到以后解密了,他们的名字就可以刻在上面了。深冬的天里,顾珩北说话的时候呵出白白的雾气。 纪寒川拉过顾珩北的手摸了摸:冷吗? 不冷。 纪寒川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走吧。 不多待一会吗?以后想要再来就很难了,需要层层审批。 纪寒川摇摇头:你手太冷了,回家了。 好吧。 俩人并肩往山下走,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说话。 顾珩北感觉到纪寒川的手比他还凉,小火炉不发热了,需要充电。 宝贝儿。顾珩北攥了攥纪寒川的手。 诶。 顾珩北侧着头,枕在纪寒川肩膀上,两人挨得好像一对连体婴,一边走路一边看着彼此的眼睛:今晚回去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不要都可以,来,我们来讲故事,顾珩北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山道幽静,能够把他的磁性的嗓音传出很远,有一只狐狸看到一只小兔子,兔子长得非常漂亮,狐狸很喜欢,于是狐狸对兔子说兔子兔子我想和你做朋友,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你猜,兔子会怎么回答他呢? 纪寒川想了想:唔,兔子说,我想吃黄金圆土豆泥。 你确定这是兔子想吃的吗?顾珩北眨了眨眼,狐狸说这顿饭我们不带小狐狸,就我们两个吃哦! 那纪寒川沉思了下,兔子说,我想吃柠檬鱼! 好的!顾珩北打了个响指,狐狸说,我不是很会做柠檬鱼,但是我可以学,你吃了我做的柠檬鱼就要跟我回狐狸窝喽! 嗯,纪寒川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可是兔子有一点害怕,他说狐狸你请我吃饭是不是想把我喂胖了再吃掉我呀? 狐狸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但是在吃掉你之前,我要先给你戴花花,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哒! 两人此时走到了山脚下,顾珩北随手从路边揪了一朵没有名字的小花别在了纪寒川的耳朵上,他定睛看着,不由笑弯了眼,真是只漂亮的小兔子,我们家那群老狐狸哪个再欺负你哪个瞎! 纪寒川直视着前方,表情怪异。 怎么了?顾珩北顺着纪寒川的视线回头一看,顿时被劈了个灵魂出窍,大伯,您怎么还在这? 顾衍章面无表情地举了举手机:你爸打你电话没人接,打到我这里,他让我告诉你今晚小年夜,记得回去吃饭! 哦,顾珩北摸了摸鼻子,那您和三叔去吗? 顾衍章:去。 顾珩北:哦。 还有,顾衍章漠然转身,晚上有黄金圆土豆泥,也有柠檬鱼,吃完了没人欺负兔子! 顾珩北: 纪寒川: 宏时资本和桥石基金围绕着normou进行的多空之争到最后演变成两洲资本的又一次鏖战,就在双方拼得刺刀见红难分难解之时,normou宣布其董事会主席、执行总裁纪寒川康复痊愈,并将于周一中午十二点半召开新闻发布会。 那天顾珩北回了趟医院,程克里和王慧芬眼见顾珩北不可能回心转意,只好放弃,顾珩北去给程克里签单出院。 签完之后顾珩北又被程克里一家约出去一起吃饭,他是在饭店包厢的电视上看到的这场新闻发布会直播。 屏幕上的纪寒川西装革履,面色冷峻,浓墨重彩的五官丝毫不受发型的影响,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被他帅得嗷嗷叫。 程家三口盯着电视犹如见了鬼,程牧不能接受地大喊:他真的是纪寒川?! 顾珩北耸耸肩,含笑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屏幕。 纪寒川话不多,简洁利落地表达自己曾受重伤、现已痊愈,为自己的病情给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向大众致歉,向所有关心他的人表示感谢,然后直奔主题: 接下来请大家关注我们normou即将上市的最新产品。 纪寒川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投影屏幕唰一下展开,白底蓝字的几个字母在扉页上缓缓浮现 同时一声叮咚,清脆甜美的女机械音朗读出这款软件的名称,hellu! 十二年前,一个少年为了给他最好的朋友送上生日礼物,曾经不眠不休奋战了几近十五个日夜做出一套生理解剖图,由此产生出制作一个整合全国医疗信息系统的想法。 当时他除了一腔热忱别无所有。 十二年来,他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完善这款软件,而现如今的他,除了拥有最顶尖的技术,最庞大的市场,他还拥有了游说了政府和各大医疗机构的资源和人脉,他更有取之不竭的资金支持当年顾珩北列举出的所有条件,他全都具备了。 normou的产品经理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个系统将会为万千病人带来怎样的福音,他说不久的将来,人们再也不用拥挤在医院的挂号台前,无论你得了什么样的病,都可以在软件上查询到适合自己的医院,预约到适合自己的医生,机构和病人的一切信息都可以达到适当程度的共享这些信息精确到某个病人在某医院做过某种仪器检查,那台仪器购自哪个国家哪个厂家甚至仪器编号。 病人、医生、医护,药品、仪器、手术,所有的环节都会整合为一体,大大提高病人和医疗机构双方的效率,同时为进一步的医疗技术研发提供海量数据。 至于数据安全方面,normou向所有允许hellu发行的国家做出承若 条条框框巨细无遗,这显然是一个经过长期规划的成熟而可行的项目,随着在场的记者将直播画面传递出去,互联网、医疗和财经界齐齐震动,外盘的normou最先应声而涨,势如破竹。 纪先生,无数相机和镜头对准主席台上的纪寒川,记者纷纷提问,请问hellu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发的,为什么之前贵公司几次产品计划会都没有提及该项目? 这款产品的上市计划得到normou董事会通过了吗?现在normou最大的股东穆南城和您关系如何? u首发地在是在华夏吗?您什么时候和华夏政府进行过洽谈,这个系统能获得推广批准吗? 分卷(114) 为什么这款产品叫hellu?这位顾医生是确有其人吗?纪先生,麻烦您回答一下 咦?纪寒川人呢? 各位各位!产品经理顶着圆润润的胖脸,笑得牙不见眼,我们纪总大病初愈,请大家多给他一点休息的时间,有什么问题都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正文的倒数第二章啦,明天完结。 第106章 周一至周三,normou海外股价暴涨60%,曾经扬言要让normou退出纳斯达克的桥石基金宣布平仓,随后不久tg基金也宣布清除normou所有空头头寸。 有媒体进行盘点,这一次国际游资做空normou,光桥石和tg两大基金就在账面上亏损了三百多亿,至于其他规模较小的基金和机构,早就在这三天里接连爆仓了。 无往不利的世界最大做空集团高举白旗,输得灰头土脸。 金融市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米诺骨牌效应摧枯拉朽,桥石基金在normou上折戟,整个公司的资金流都出现重大断裂,不得不从其他项目上回撤资金,更多的资本闻血而来,争相对冲桥石持有的其他仓位,这里面甚至还有他们同条船上的盟友反咬一口。 资本市场利字当头,盟友算个屁,大家都被咬得缺胳膊断腿,借盟友回回血,死道友不死贫道。 除桥石和tg,这当中损失最惨重的当属借贷出大量资金给空头集团暂时无法回拢却又惨遭重仓做空的mg银行。 周晏城的宏时资本又一次在巅峰博弈中大获全胜,坐稳全球风投机构最大独角兽的王座。 宏时资本在春节放假前夕宣布将斥巨资投资hellu,华夏卫生部也在同一天发言会积极推动全国大中小城市的医疗机构数据整合,这两大利好消息将normou股价进一步推高。 有人掉下万丈高楼,有人鲜花着锦烈火喷油。 normou总裁纪寒川像往年一样在春节前夕通过邮件的方式发表了一篇致全体员工书,起首句是亲爱的北岭人。 很多国外的新员工都莫名其妙,后来再一打听他们才知道公司的中文名称其实是北岭科技。 normou的员工群里,老员工1科普:【以前老板的告员工书都是称呼我们北岭人,大概是四年多前,变成了亲爱的normou的伙伴们,现在又换回来了,你们品,你们细品】 新员工1:【有什么区别吗?】 老员工2:【北岭里的岭据说是川的意思,代表了老板的名字,北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新员工2:【是我们的原始股东吗?】 老员工3:【不止】 新员工3:【哗!不止?不止什么?】 新员工4:【同求问】 新员工5:【同求】 哈哈哈哈哈,shelly,我要给你讲个笑话,你知道我们公司最近又多了个什么稀奇古怪的谣言吗? 大洋彼岸那端,normou总部新来不久的营运总监gavin在和公关部总监沈若瑶讨论完当天的公事后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居然说咱们boss从小时候就有一个心上人,爱得天崩地裂要死要活!他们几年前分手了,现在又和好了,连我们公司的名字里都有那个人的名字哈哈哈哈哈! gavin喘了一口气,然后爆|发出更加夸张的大笑: 更离谱的是,他们说那个人是个男人哈哈哈哈哈!更更离谱的是,他们居然说hellu这个系统是boss送给心上人的礼物!你们华夏的新年要到了,你们是想用这个笑话来笑上一年吗哈哈哈哈哈!! 沈若瑶坐在对面,微笑地看着gavin,如果gavin足够敏锐,他就会发现沈若瑶那种蜜汁奇妙的表情是在说我就静静看着你傻逼,但绝不告诉你。 gavin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对了shelly,你订的哪天机票回华夏?如果你看到我们亲爱的boss,记得提醒他这个笑话,我很期待看到主上大人那张冰块一般从不动容的脸上出现尴尬震惊雷霆动怒的表情,如果你能把他的表情拍下来,等你度假回来我请你去玛莎餐厅吃饭! 沈若瑶微笑颔首,其实我更期待你得知真相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会记得拍下你的表情。 那么祝你回国愉快,啊,还有,春节快乐!gavin最后用蹩脚的中文对沈若瑶笑道。 谢谢。惜字如金只默默微笑的美女总监终于吐出宝贵的两个字。 gavin离开之后沈若瑶开始收拾桌面的东西,她的飞机订在两个小时后,再过十几个小时,她就能见到她期盼已久的老朋友,她真是相当期待啊。 沈若瑶最后去关电脑的时候看到自己屏幕上还显示着她的邮箱,一封刚阅读不久的邮件已经拉到底,上面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 命运自然不是绝对公平,但所有历经颠沛苦难而百折不挠到最后的人,终将会获得命运的馈赠,只要我们初心不改。by 纪寒川。 这一年的春节对于纪寒川来说是前所未有过的热闹。 纪寒川从小年夜就跟着顾珩北吃酒席,大舅二舅大姨小姨轮番请,相比顾家那头顾珩北这个老幺得宠是得宠,但大事小事着实没他太大话语权,母家郑家这头就不一样了。 郑家没人敢对顾珩北指三道四,也没人能对纪寒川看不上眼。 纪寒川不论走到哪里都大包小包,情面礼节面面俱到,顾珩北把他往哪里一按他就乖乖坐着,眼睛只跟着顾珩北转,顾珩北的大姨小姨大舅妈小舅妈都对他稀罕得不行。 顾珩北那个嘚瑟啊,他这个人其实骨子里还是带傲,从小就是样样比人强,前两年每到过年走亲访友,七大姑八大姨就没有不拽着他唏嘘的,大致意思都是心疼他年近三十了还终身虚悬,那种语气既有真心实意的心怜心疼,也不乏有你这么好的条件都还没定下对象我们家谁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的微妙优越和得意。 更别说顾珩北跟纪寒川当年那档子事弄得风雨满城,虽然从没人敢当面嘲笑,但他自己知道有不少人背地里在笑话他。 u一问世,但凡是个认识顾珩北的,都能猜到这个软件是怎么回事,normou大肆渲染该软件是纪寒川十二年泣血之作,有心人一捋时间就都恍然大悟了。 人的心可以很坚硬,他们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他人,人的心也可以很柔软,他们乐见这世间所有的情深花好月圆。 顾珩北一下子就从被渣男辜负的可怜人摇身一变成了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的男人。 所以这个年顾珩北过得那叫一个扬眉吐气,每天把纪寒川打扮得花儿一样到处秀。 纪寒川到了哪里都话不多,他模样好,又正当盛名,不管往谁家一坐都有一堆人围着瞧,尤其是比顾珩北年纪小的弟弟妹妹外甥外甥女,都把纪寒川当个爱豆似的又要他签名又跟他合影。 纪寒川有求必应,不论大孩小孩都发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啊!!!一声尖叫来自顾珩北刚上初中的外甥女郑璇,把整个大厅的人都吓着了。 你鬼叫什么呐疯丫头?郑璇的老妈作势要揍她,有点规矩没有? 啊啊啊啊啊!郑璇抱着手机又叫又跳,我的视频上热门啦!我有一百万赞啊啊啊啊! 什么视频啊?其他人听了都很好奇,一看视频顿时大惊,删了删了,赶紧删了! 郑璇居然把纪寒川在家里做客的视频发到ff上了!并且短短半小时就冲上了热门推送! 没关系,纪寒川微笑道,只要ff审核通过的视频都可以发。 这不会有麻烦吧?郑璇的妈妈有点忐忑。 他说没关系就没关系,顾珩北坐在纪寒川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往他嘴里塞了颗橘子,顾珩北并着两指点了点郑璇,警告道,你别把地址暴露了,还有,别随便跟人说他跟咱们家的关系,到时候麻烦的是你自己! 我不会的!郑璇高兴极了,她坐在纪寒川身边,两只手托着腮,满眼睛都冒着梦幻的小星星,小纪叔叔,我们学校可多人喜欢你了!我们班最少有一半男生崇拜你!他们刚都问我在哪见到你呢,我都没说你就在我家! 小姑娘一只手捂住嘴巴悄悄跟纪寒川说,小纪叔叔,你跟我小舅超配的! 纪寒川眨了眨眼,然后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大红包塞给郑璇。 郑璇多机灵啊,领了红包脆生生喊:谢谢小舅父! 小孩儿们一拥而上,稀稀拉拉地跟着喊小舅父小叔父,哪个喊了纪寒川就给哪个发红包,一直掏到兜里没红包了,他又用手机给孩子们发。 姨妈舅母连声喊着别发了别发了,又忍不住捂着嘴巴笑,礼多人不怪,谁不喜欢会来事儿的年轻人。 人心尽收。 小年三十晚上,顾珩北带着纪寒川在小阿姨家吃完饭后赶赴下一场聚会,他们到达红都会馆时包厢里气氛正嗨到最热。 虽然这是一群不缺钱的男人,但是钱对于他们来说仍然越多越好,宏时资本打的这场漂亮仗当然不是周晏城自己拿私房钱出来单打独斗,与座各位人人有份,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从桥石纠集各大机构来势汹汹开始,顾珩北就布下了三步反杀,先是让纪寒川露脸借助市场逼空桥石,又故意让纪寒川留下破绽,一步一步把做空机构越套越深,再从后方反做空他们的大粮仓mg银行,每一步都在顾珩北的计划之中。 那时候让徐进目瞪口呆的正是顾珩北的第三步,normou成立这么多年遇到无数上门踢馆的对手,从来都是只求自保,顾珩北却是一出手就要端掉别人老巢。 顾珩北这个圈子里的人龙蛇混杂,不是每个都道德彪炳,也不是每个都精明能干,他们自己也拉帮结派各有利益,偶尔斗起来你死我活,但这帮人有个共性,就是一旦面对外部敌人,那绝对能拧成一股绳众志成城,不计代价死磕到底。 空仓是有交割期限的,normou基本盘在那里,只要有足够的资金,这场持久战大概率是对多头有利,顾珩北计划大胆,周晏城精于微操,但那也只是理论上小有胜算而已,金融游戏从来都是收益和风险并存。 池子里汇入越多游资,离场时就越一地鸡毛,最后谁来接盘有没有足够的人来接盘什么时候才能接盘都有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意味,谁能想纪寒川还藏了这么个大招,一脚定乾坤。 现在谁还想离场啊,normou的股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怕都要成为硬通货了。 一场逼空大战对于normou来说意义非凡一箭多雕,股价上涨财报喜人还只是最其次,normou不是桥石做空的第一家公司,全世界诸多企业苦空军已久,normou这一战打得敌人溃不成军,打得友军欢欣鼓舞,它真正从一个侥幸出头的爆发公司成为名实相当的业内领头羊,在这个行业里拥有了话语权。 最重要的是,normou内部高层势力被彻底清洗,老威尔逊和三木几个原始大股东本来想借空头获利一波,他们打着等normou股价跌到最低再趁机回吸的如意算盘,尽皆落空。 没有了老威尔逊、三木的掣肘,完全掌控在纪寒川手里的normou前途就更加不可限量。 纪寒川小年夜是在顾部长家过的这个消息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当晚兄弟们差点把顾进南电话打爆,顾进南烦得要死,最后也只能撂一句仨老头子都不说话了,我他妈能说什么! 所以此时纪寒川出现在这里,顾珩北的一票哥哥虽然没有表示出热切欢迎,但也没什么人给他脸色看。 我们家这位不太会喝酒,顾珩北一落座就接过某哥递过来的杯子一饮而尽,他春风满面,秋波荡漾,今天哥哥们都冲我来! 吁满座皆嘘。 我介绍一下,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位是谁,但第一次见面为表郑重顾珩北还是要做个介绍,他拉着纪寒川站起来,揽着纪寒川的肩膀,一开口就笑场了,纪寒川,我那个谁 什么叫那个谁?费扬叫起来。 顾珩北来之前就跟几个刺头打过招呼,他虽然不能把纪寒川的身世给说出来,但纪寒川当年收到死亡威胁,顾珩北随时会被牵连这个情由也足够让顾珩北的兄弟们理解了。 都是聪明人,纪寒川已经名分山定,整个顾家都认了,其他人再拿张作致就没意思了。 费扬大笑着逼问:讲清楚,那个谁是个谁?是哪个谁?我们听不懂! 其实顾珩北只要说个男朋友就可以了,他在郑家就是这么介绍的,但当着一群更知根知底的兄弟,顾珩北又觉得男朋友三个字好像还是不够近,可要说纪寒川是自己老婆或者老公,顾珩北又都觉得怪怪的。 一向嘴溜舌滑的顾四少卡了词,他刚想怼费扬一句那谁就是那谁,自己体会去,脸颊蓦然一热,他转过头就见纪寒川亲完他正笑吟吟望着他。 灯光下纪寒川明润的眼眸像是浸了水的黑曜石,闪烁着动人的光彩,顾珩北只觉得自己要被这双含情带笑的眼睛吸进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去,他脑子也不过地脱口道:纪寒川,我男人! 哇喔!!!包厢里霎时口哨与尖叫齐飞,酒杯酒瓶磕着玻璃茶几并着啪啪啪啪的巴掌声响得要把天花板上的灯都给震下来。 在其他人听来,顾珩北这个我男人的概念跟别的男人介绍我女人的意义是一样的,起哄不过是闹个气氛,但是顾珩北心里头有点小猫腻,他把纪寒川当媳妇培养那么多年,最后床上被压不算,名分上自己还把纪寒川抬了一头。 顾珩北心上汩汩冒起了一点小气,谁知费扬头一个回应,端起酒杯管纪寒川喊了声弟妹,纪寒川居然面不改色点着头应了。 顾珩北整张脸都亮了,身心那个舒泰,头顶那个蓝天,他二话不说跟费扬碰了个杯,老爷们气场爆棚:这酒我替他喝,走起! 分卷(115) 开场白过去后面就简单了,纪寒川面带微笑,跟着顾珩北一个个叫哥,他五官深浓气质也偏冷,但姿态放得很低,一个福布斯榜上赫赫有名的大佬,在顾珩北旁边垂眉敛目乖乖巧巧,有一种折人心魄的反差。 这下子所有人都对顾珩北的眼光服气了,毕竟在这个年代,一个长得漂亮自带身价,还能乖成这样的媳妇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君不见这一群人里,妻管严那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再座大半人都带了家属,纪寒川发现顾珩北身边的人gay还真不少,除了他们两个,场上至少还有三对男人是两口子。 分组活动的时候,纪寒川跟何沿靳尧还有徐羡分到一桌打麻将。 纪寒川身在牌桌心在隔壁,今晚聚会的主题一是庆功二是顾小四正式把他的人带进圈子,主角都是他们这一对,纪寒川真的一点不能碰酒,炮火就都集中到了顾珩北身上,纪寒川看到顾珩北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屁股就有点坐不住。 每一局麻将后纪寒川都要借故离席去顾珩北旁边坐一下,摸摸头摸摸手,让他吃点小吃压压酒。 好在他的三个搭子都是脾性很好的人,每结束一局都能耐心等他几分钟,纪寒川心里过意不去,打牌的时候就很有眼力劲儿,轮番喂饱三家,除了他自己不胡,雨露均沾。 人不管多有钱,打牌赢钱都是开心的,何沿靳尧和徐羡两圈麻将过后就都很欣赏纪寒川,直把他当成自己人。 顾珩北不知道喝下去多少酒,渐渐的开始上脸,情绪也很亢奋,纪寒川又一次去隔壁嘘寒问暖送关怀时,顾珩北舌头都大了,他操着一副不太耐烦的口吻呼噜着纪寒川的脑袋:你跟嫂子们玩去,我们老爷们儿喝酒,你们甭多管了! 牌桌上的嫂子们齐刷刷看过来,目光都非常慈蔼亲切。 嫂子们的家属齐刷刷低下头去,恨不得每人头顶一行大字,以上发言仅代表顾小四独家,与我无关。 纪寒川再回到牌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头皮有点莫名的发炸。 纪寒川,徐羡直截了当地推给他一张卡,倾着身小声道,这是杨家武馆的年卡,我每周二六在那里上课,你记得来,最多半年,我保证仨顾小四绑一起都不是你的个儿! 纪寒川:??? 何沿点头附和:徐羡的功夫在京都散打圈认第二没人能认第一,你看楼逢棠那傻大个,体型比你还壮实,追徐羡八百天有七百天是在医院里过的! 纪寒川:!!! 靳尧挺了挺本来就很笔直的脊背,微笑道:本来我是想传授你两招的,但想想顾小四也罪不至死,徐羡教你的够用了。 纪寒川: 何沿一只手托着下巴,出了张东风,淡淡道:这年头不学点功夫傍身就贸然跟男人在一起,虽说勇气可嘉,但男孩子 何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要懂得保护自己啊。 虽然说男男平等,徐羡漫不经心,但老攻这种东西不调教是会上天的,你性子越好他就越蹬鼻子上脸发财。 碰,发财碰,靳尧把河里的发财拿到自己面前,接口道,一般情况下我不太喜欢使用冷暴力,但喝多的男人不算人,该分房分房,家里没多的房间要果断把他锁厕所。 纪寒川: 其实我们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何沿说。 就是实在有些看不过眼。靳尧道。 你在家里不会还要洗衣做饭拖地扔垃圾给他端茶倒水按摩吧?徐羡问。 纪寒川愣愣地点头。 仨人齐齐倒抽一口气,看着纪寒川的眼神又是哀其不幸又是怒其不争:你得改一改! 啊?纪寒川茫然地摇头,不、不用 不改不行,你要知道一切社会地位都是自己争取来的,被压迫的人必须要懂得反抗!何沿目光爱怜,握拳给纪寒川加油,你要先在心理上强大起来,藐视他! 虽然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但人心也都是犯|贱的,听说你们分开过四年,就这样顾小四还对你颐指气使的,靳尧目露杀气,他是真的还没被教训够! 所以啊兄弟,徐羡啪地推牌,卡七筒自摸! 徐羡摊开自己的手掌,意味深长地对纪寒川说:咱们玩牌自摸开心,你让他自摸三五七八天,看他滚不滚着过来求你! 纪寒川咕咚咽了口口水,他一边抱拳感谢诸位嫂子指教,一边暗下决心从今以后绝不让顾珩北跟他们打麻将! 顾珩北上次喝得酩酊大醉是元旦,那天他喝到见人就哭,今天到了最后他抱着谁都呵呵笑。 过了凌晨就是大年三十了,市中心大街上水静河飞,会所门口只有他们这群人,一半人清醒一半人醉,清醒的人把醉的送回家,彼此之间一一道别,再见就是明年。 纪寒川是买单的人,包厢里面有很多昂贵的陈设,退房的时候需要服务员一一核对检查,因此他下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散了,只有顾进南还陪着顾珩北站在车子旁边。 顾进南一手揽着顾珩北一手拿着瓶矿泉水喂他,纪寒川跑过去,把人接过来。 哥顾珩北还认得人,他一手拉着顾进南一手拉着纪寒川,眼睛瞪得溜圆,身体摇摇晃晃,嘴里絮絮叨叨,这是我给你找的弟媳妇,他叫纪寒川! 顾进南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苍蝇:我他妈认得他是谁! 顾珩北笑嘻嘻:你弟媳妇漂亮吧?我特别喜欢他! 顾进南不耐烦:你爱喜欢喜欢,赶紧上车回去! 哦,对,顾珩北把顾进南的手和纪寒川的手放到一起,你们两个握个手,以前的仇恨唔,仇恨 顾进南眼中冒火,纪寒川面无表情,两个人都盯着对方。 顾珩北念叨仇恨念叨半天,咕哝了一句算了:只要你们两个别打起来别打起来 我们不打,纪寒川把顾珩北搂进怀里温柔地拍了拍,好了,咱们回家了。 咦?顾珩北腿发软,全靠纪寒川撑着他,他抓着纪寒川的胳膊仰着头问,帅哥你是谁啊? 纪寒川脸一僵。 顾进南噗嗤笑出声来,他只要看见纪寒川吃瘪他就高兴。 纪寒川直接把顾珩北横抱起来,低头轻声说:我是你的心肝宝贝肉啊。 顾珩北呵呵笑,两手搂纪寒川的脖子搂得死紧,吧唧在他脸上亲了重重一口:你是寒川啊,我的宝贝儿 诶!纪寒川也在顾珩北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看向他的大舅子,用一种得意的,抑扬顿挫宛若唱歌似的腔调说,我带北北回家了,再~见~啦~。 顾进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今天能完结结果没能 第107章 纪寒川把顾珩北抱上后座,习惯性地先给他给系上安全带,顾珩北难受地挣了挣,嘟着嘴抗议:讨厌,不要绑我。 被酒意薰透的嗓音沙哑而软糯,顾珩北脸颊潮|红,倔强天真的神情好像个小孩儿,纪寒川头一回看到他这个模样,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高烈度的酒浸泡得通透。 纪寒川摸了摸顾珩北的额头,满手汗渍:喝这么多,难受不难受。语气薄责里带着心疼。 我没喝多!顾珩北嚷。 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喝多。 纪寒川打开汽车暖气,等车里温度上来才把顾珩北的大衣脱掉,他喂顾珩北又喝了点水,然后用毛巾细细擦拭他发汗的头脸。 顾珩北仰着脸笑,昏黄的路灯映照着他绯红的脸,漫天的灯光和星光全部揉进了他弯弯的眼睛里,有一种快乐从他身体的最深处漫溢出来,像水流一样包裹住他。 这么高兴啊。纪寒川笑着亲他的眼皮。 顾珩北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重重点头。 为什么这么高兴?纪寒川柔声问他。 顾珩北一下子抱住纪寒川的脖子哈哈笑起来,滚烫的脸也贴住他,大声地喊:我真喜欢你! 纪寒川托抱住顾珩北的背,他在极近的距离里从顾珩北水润幽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纪寒川故意问:我是谁? 寒川 顾珩北软着嗓子,酒精将他薄薄的嘴唇浸染得鲜红欲滴,纪寒川情不自禁地覆上去,舌尖探进去翻搅,清烈的酒味混合着迷乱的气息在两个人的口腔里蔓延辗转。 我也喜欢你,纪寒川紧紧拥住顾珩北,亲吻他的侧脸和耳边的鬓发,最喜欢你了。 顾珩北趴伏在纪寒川的臂弯里,喃喃地说:我喜欢你好多年,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 纪寒川心里软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抱着顾珩北像是抱着一只绵软乖巧的猫,覆着薄茧的手指不停揉捏他的耳朵和面颊:我也是,我也喜欢你好多年。 你喜欢我顾珩北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纪寒川,他竟然露出一种很惊奇的表情,仿佛不可思议不能置信一样,你、你喜欢我 当然,纪寒川意外,难道你现在还会怀疑这一点吗? 为什么?顾珩北歪着头,一脸困惑。 什么为什么?纪寒川失笑。 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好啊。 顾珩北捧起纪寒川的脸盯着他看,傻呵呵地笑,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憨态可掬的样子引得纪寒川的心底一片酥软,他低头在顾珩北的眉心印下一吻,继而向下亲吻他的眼睑、脸颊和嘴唇。 你这么好,我怎么能不喜欢你。这句话纪寒川是贴着顾珩北的耳廓呢喃出来的,凝聚着所有难以道尽的缠|绵和情意。 顾珩北却晗着纪寒川的下唇咬了咬:你个小土炮,直得就跟升旗台上的旗杆儿一样 你这是穿越到哪年去了?纪寒川终于把顾珩北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串联起了一个逻辑,他把顾珩北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好笑地揉了揉他后颈上的一块皮肤,真是醉了。 我没醉 是,你没醉,你只是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认识十二年了顾珩北,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整整十二年了。纪寒川低头凝视他,温润的眼底浮动着深情的笑意。 啊,顾珩北一霎间恍然,是哦,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纪寒川的声音一下子放得极低,声带里仿佛有细微的小颗粒在沙沙地磨,再也不离开你了。 顾珩北没有再说话,纪寒川以为他睡着了,扯过安全带想给他再系上,顾珩北却哼唧了一声,他双手搂紧纪寒川的腰,整个人更深地贴进纪寒川的怀里,下颌搁在纪寒川的肩头。 纪寒川偏头看顾珩北紧闭的眼睛,耐心地又等了许久,当他第三次去扯安全带要给顾珩北系上时,顾珩北轻微慵懒地唤了声: 川儿 嗯,我在,纪寒川亲了亲顾珩北的耳朵,哄他,我们回家睡觉好不好? 顾珩北摇摇头。 不想回家?纪寒川耐心十足,那就在车里睡吗? 顾珩北的双手悉悉索索地摸|索着。 要找什么?纪寒川的嗓音轻若烟尘,生怕吓到他似的,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找。 顾珩北却握住了纪寒川的大拇指,紧紧攥着。 纪寒川忍不住笑了,然而下一刻他却听到顾珩北说: 你吃苦了。 喑哑黯淡的嗓音,每个字都很飘忽,落在纪寒川的耳里却像是有重重的钝器在敲击。 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从胸腔的最深处迸发出来,纪寒川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犹如覆了层薄薄的磨砂纸:没有。 如果你没有认识我,就会少吃点苦 不会的,纪寒川的下颌在顾珩北的发顶上轻轻蹭动,他用力地咽下喉头滚烫的硬块,咬着舌尖微微笑道,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好的事。 但是我顾珩北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其实根本没有在听纪寒川说话了,他的意识正在被困顿占据,嗓音也越来越含混不清。 顾珩北蹙着眉,几乎是挣扎着说,我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 纪寒川把顾珩北的身体翻转过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躺好,顾珩北眼睫半阖,强撑着一眨一眨,红润柔软的嘴唇还在不甘地翕动,纪寒川把耳朵贴到顾珩北的唇边,终于听到他呢喃的最后那句话:我把你带回家了 车厢里静谧极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纪寒川就那么抱着顾珩北,专注倾听着顾珩北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数着他们两个人应和在一起的规律而舒缓的心跳。 分卷(116) 纪寒川把自己的脸庞紧紧贴着顾珩北的,眼睛贴着他的眼睛,面颊贴着他的面颊,嘴唇贴着他的嘴唇,直到顾珩北动了动,发出一声不太舒服的嘤咛,纪寒川才直起身。 纪寒川把顾珩北调整到一个相对舒服的睡姿,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捋平他凌乱的短发,拿过一旁的大衣盖在他的身上,最后低头在他细如白瓷的脸蛋上亲了亲,才摸出手机叫代驾。 这回顾珩北睡得很沉,什么动静都没能把他惊醒,他像是感知到一种无比安全而温暖的气息,眉目舒展,唇角洋溢着清浅的笑,全身笼罩在柔和飘渺的光晕里。 纪寒川特意让代驾师傅开得慢点,霓虹流光如水般掠进车里,在顾珩北熟睡的脸颊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切割出一帧又一帧让他无法移开视线又爱不释手的画。 一道闪亮的炫光忽然穿过车窗映亮了整个车厢,纪寒川下意识抬手遮住顾珩北的眼睛,他往外面看去,漆黑的夜幕上正在绽放金色的暴雨,无数烟花拖曳着流星般璀璨的尾巴划过长空,接二连三的炮竹声隐隐从城市的更远方传来。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万物辞旧。 纪寒川微笑起来,他抱紧了怀中的人,望着前方的路,那里有漫漫黑夜,更有星火点点,风声呼啸裹卷着焰火繁花,天地之间有雷霆更有鼓乐。 那是他们回家的路。 求婚?方婷把手里的瓜子往茶几上一泼,激动地从顾珩北右边的沙发挤到顾珩北的旁边,你要跟纪寒川求婚? 这天是大年初五,方婷是初四回来的,她在京都有自己的房子,不过顾珩北这个小窝实在是太舒服了,纪寒川那一手厨艺更是让她垂涎不已,所以方婷再不肯带孩子回自己那冷锅冷灶的公寓去,她心安理得得母凭子贵,跟着宝贝儿子一起蹭住在顾珩北家了。 今天京都有个漫展,要出一批限量版的周边,什么奥特曼海贼王火影忍者,资深动漫爱好者纪寒川和顾聿泽当然不能错过。 本来顾珩北是要陪着去的,但是纪寒川看别人一早发出来的视频,据说排队的人有半个长城那么长,纪寒川怎么也不让顾珩北跟他们一块去受这个罪。 顾珩北只能勉为其难地和方婷一块留在家里。 方婷惊呼起来的时候顾珩北正埋头在平板上试用hellu这款软件,闻言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老头子说,我们顾家是正经人家,要有规有矩,他说我把纪寒川到处带,该见的亲戚全见过了,红包都发出去几百个,都到这份上了我就得正正当当给人个名分,不然太不像样。那我想着我马上就要上班了,这一忙就要从年头到年尾,不如趁年假没结束,把这事儿先定了。 方婷兴致勃勃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怎么求婚? 顾珩北无所谓地耸耸肩:就一切从简吧! 这样不太好吧,方婷说,虽然形式这个东西不重要,但形式能代表一个人在你心目中重不重要,你要是做得太简陋了人家会伤心的。 都老夫老夫了,有什么好伤心的,纪寒川没那么矫情的,顾珩北摆了摆手,他把平板扔到一旁,然后从茶几下面的隔层抽了张顾聿泽的画纸,还拿了根水彩笔,时间有限,我也弄不出太复杂的,只有个粗糙的计划,不过有些道具不太好弄,我不想惊动别人,你看看你能不能帮我搞过来。 方婷是国际大公司的秘书,手上有许多难能可贵的公关资源。 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点,求婚是大事,不要太草率,这种一生一世的事情千万不要留遗憾 方婷还想劝一劝顾珩北,却眼见着顾珩北先在纸上写了个数字1,然后唰唰几笔跟着写了个游艇。 方婷眨了眨眼,你打算用游艇求婚? 对啊,是不是太俗了?顾珩北难得涨红了一点脸,这么俗气而没有创意的求婚方式让他觉得有点羞耻。 呵呵,方婷笑起来,俗是俗了一点,不过你时间有限嘛,就这么随便弄弄呗。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珩北赞许地点头,然后他继续往下写。 方婷看着一个个飘逸漂亮的方块字在顾珩北的水彩笔下流泻出来,铺满了雪白的纸张,笑容渐渐凝固,眼神渐渐呆滞,内心渐渐狂奔出千万匹草泥马。 那张纸上的部分字是长这样的 【求婚道具(草案)】 【1、游艇一艘】 【2、黑色蔷薇(若干,铺满甲板);白色蔷薇(若干,铺满船舱大厅)】 【3、孔明灯(若干,覆盖以游艇为圆心十公里为半径海域)】 【4、某某指定乐队(纪寒川的偶像)】 【5、气球、烟花(若干)】 顾珩北接连写了十七八条后终于停下手给水彩笔套上笔套。 顾珩北拎起墨迹未干的纸张吹了吹,端详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差强人意道:先这么凑活吧! 你觉得怎么样?顾珩北期待地看向方婷,这些东西不难搞吧? 方婷扯了扯嘴角:我就一个问题。 嗯哼? 这场求婚,你预算上限多少? 没预算,无上限,顾珩北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方婷,都弄得这么粗糙了,还要计较钱,你真当我是个渣男了? 方婷深吸一口气:那你打算哪天求婚啊顾凡尔赛医生? 正月十五吧,人月两圆。 求婚?徐进和沈若瑶同时惊喜,你要向顾学长/小顾哥求婚? 纪寒川看了看不远处坐在地毯上吃着冰淇淋看动漫的顾聿泽,示意徐进和沈若瑶小点声,那小孩可机灵了,听到点什么东西就能囫囵学回家去。 今天的确有漫展,但是纪寒川让别人替他去排队买周边了,自己带着顾聿泽来到徐进家,沈若瑶也是提前接到通知过来会合。 老大,沈若瑶激动地搓着小手手,你打算怎么求婚? 我就是还没决定好,才叫你们一起来商量,纪寒川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他咬开笔帽摊开本本,向徐进和沈若瑶展示本本上的内容,plana,广场求婚! 这个好!徐进打了个响指,用无人机飞过京都城的上空,彩烟剂在天上拉出你们两个人的名字,公告天下,炫! 既然是在广场上,那当然少不了京都最高建筑双子星大楼的led屏!沈若瑶兴奋地补充,我们可以买一天双子星的广告屏,直播求婚现场,以前有人这么干过! 纪寒川顿时皱眉,毫无犹豫地划去plana,拾人牙慧,pass。 徐进和沈若瑶面面相觑,天底下这么多人求婚,怎么可能完全有不跟人重复的? 纪寒川示意徐进和沈若瑶看下一条:planb,校园求婚。 纪寒川和顾珩北是在学校里认识的,这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地点,纪寒川的计划是将顾珩北带到当年的小操场,将他们相识的场景重现,然后在京大全校师生的见证下求婚。 沈若瑶弱弱地举手。 纪寒川笔尖指着她:说。 老大,你们那个东操场有多大,能装得下整个京大的人吗?还有还有,京大要二月底才开学,你要是想让学校同意配合,至少得等人家学校工作都上正轨了,那最少要到三月吧 纪寒川划去planb。 纪寒川一点不慌,毕竟他还有plancdefg,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planc,游轮求婚。 这个好!徐进啪啪鼓起了掌,漫漫星空,汪洋大海,金碧辉煌的游轮,美轮美奂,浪漫!这绝逼是最好的求婚地点! 沈若瑶双手呈祈祷状抵在下颌,满目梦幻: 我们可以以公司庆功的名义把normou的员工都聚到游轮上,小顾哥也会盛装而来,红地毯从码头一直铺到甲板上,整个甲板铺满清香扑鼻的鲜花 徐进:无人机也可以在这里派上用场,荧光彩烟剂在碧海夜空间拉出你们的名字,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沈若瑶:还有music!小顾哥不是最喜欢那个狗头乐队吗?我们把这个乐队请过来,围绕着他奏乐,就在他惊喜万分的那刻,老大你从船舱里走出来,捧着戒指单膝跪地 徐进像个指挥家似地扬起双臂:全体normou员工就在这个时候一起高喊marry him 沈若瑶尖叫:小顾哥一定会泪流满面,点头say yes! 纪寒川看着自己密密麻麻的小本本,紧抿的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涡,英雄所见略同,徐进和沈若瑶想到的点他基本也都想到了。 还有一点,纪寒川的笔尖点着小本本,最后海面上要升起无数气球,烟花绽放,火树银花 徐进和沈若瑶同时比着双手往外重重一划:完美! 纪寒川差强人意地点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毕竟我的重头戏在婚礼上,那个时候时间会比较充足。 那老大你准备把求婚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正月十五吧,人月两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北川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陪伴。 尤其有好几位小天使从我开文至今就一直陪伴着我,三个多月不离不弃,请接受我深深的感谢,鞠躬。 北川后半卷的内容因为是裸更,有很多地方没有处理好,小墨可能要进行大修,等到正文标注完结后大家可以把后半部再看一下,改动应该会比较大。 番外的话可以肯定要写的是婚礼,因为v文改动后字数只能比之前多,本来准备好的年少时期的番外可能要插叙到正文里面去,v文修改起来真的太麻烦了,以后我再也不裸更了5555。 不出意外的话小墨三月会开《全家重生后我成了bking》,请大家帮忙加一下预收,是的,这个文名真的2,捂脸 还有一本《屠狗》,帮派强强,疯狗攻和白狼受,年下养成,大概意思就是一个帮派大佬养大了一个打手弟弟,最后被打手弟弟酱酱酿酿的故事,如果有人心水这个设定,也可以收一下咩。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来年赚钱多多身体好好每天都开开心心! 爱你们。 第108章 番外 消失的四年 (一) 顾珩北离开a国的那天城市里阴雨连绵。 纪寒川一早就坐在机场二楼的subway靠窗最后一个座位上,这个位置能够把整个安检区都尽收眼底。 顾珩北是上午十点的飞机,纪寒川在九点四十分看到了他的身影。 从出租车停靠点到大厅有很长一段距离,顾珩北外出有很多的小毛病,冬天不戴围巾手套,雨天也不爱打伞,无论多远的距离他总是一身轻装。 所以踏进机场大厅的那一刻顾珩北沾着一身水汽,潮湿的头发显得格外乌黑,又衬得他的脸色分外白皙。 他把外套脱下来翻个面简单叠了叠塞进背包里,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把背包送到安检传送带上,然后走到安检员面前张开双臂。 安检员拿着金属探测器在他身上扫了两下放他过去,顾珩北拿过自己的背包,径直走到检票口。 n市的机场大厅里人来潮往,顾珩北穿着一身浅蓝格子的棉布衬衫,黑色的牛仔裤,白色的板鞋,肩上松松地背着书包,站在人群里,除了样貌过分好看些,和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不同。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仰头望着前方的航班动态屏幕,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淡然,后面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去跟对方交谈,末了还笑了笑。 他看上去一切都好。 顾珩北那天走得很顺利,也很决然,他从进入机场大厅到消失在检票口统共不超过十分钟,除了和身后的人交谈了两句他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四年,走时孑然一身,似乎全无留恋。 你找的老婆心肠不是一般的硬,坐在对面的穆南城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不咸不淡地说,你不怕过不了多久,他就把你彻底忘了? 纪寒川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移到穆南城手边的手机上。 嗡嗡两声震动,穆南城的电话果然有了动静,他拿起手机看了看短信,言简意赅道:人上飞机了,冯至会跟着他,直到京都那边有人接手。 纪寒川点点头,他拿起外套站起身:走吧。 经过顾珩北检票的那个通道时纪寒川停下来往后看了许久,直到穆南城说真这么舍不得你就再追回去,他才摇了摇头。 我认识他的时候也是九月份,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彼此喜欢,然后在一起。 倾盆大雨冲刷着整个城市,穆南城靠着汽车后座椅闭目养神,耳边冷不丁就响起纪寒川的声音。 穆南城睁开眼,侧头看过去。 纪寒川在轻微晃动的车身里正襟危坐,微微垂着眼帘,车壁顶上昏黄的灯光把他的轮廓圈出柔和的质感: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懂,就觉得他对我很好,还很奇怪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后来我知道他喜欢男孩子,我很尴尬,也很惊慌,我没有想过男孩子也是可以喜欢男孩子的,当时我几乎是逃走的,我让他很难堪 穆南城知道纪寒川这样的述说并不需要自己回应,于是只静静地看他。 但他后来还是来找我了,那天是他十八岁生日,我也十六岁了,他跟我说他喜欢过我,但因为我是直的他早就放下了,他只想和我做兄弟,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但他对我特别宽容,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处处让着我 分卷(117) 纪寒川的唇角勾勒出极淡的笑意,沉浸在似忧还喜的回忆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心安理得得和他做兄弟,他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只是一心对我好,他看上去也把自己过得特别好,不给我任何负担,不让我有半点内疚但其实我知道他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心肠一点都不硬,他只是习惯把所有的软肋都隐藏起来,不愿让别人看到。 穆南城问:所以你是被他感动了? 不,纪寒川摇摇头,我喜欢他,可能会比他喜欢我来得晚一点,但不会比他少一点。 他的伤都在这里,纪寒川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眶红透,笑容凄楚,只有我能看得到。 那你还让他走?你在冒险,他未必会能一直在原地等你,穆南城淡漠道,年岁走得越远,人心也会越远,他身边可能会出现别的人,会有别人缝合他的伤口,到时候他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穆南城的经验之谈,他曾经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心肝宝贝推到别的男人手里去了。 他已经失去得够多了,他本来什么都有,和我在一起以后,一样样的,都失去了,我能给他的,不过是一点安定和快乐,但是现在我把他留在身边,可能连这一点安定和快乐都不会有了 你知道如果我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他会怎么样吗?纪寒川咬了下嘴唇,对着穆南城笑了笑,那个笑容很微妙,掺杂着得意和羞怯,甜蜜和苦涩,他会说宝贝儿别怕,一切有我,我看谁他妈能在我手上把你给欺负了! 那你还怕什么?穆南城问。 我怕他受委屈,我怕他难过,我怕他有危险,我怕耽误他的前途我曾经以为总有一天我能够弥补他失去的一切,但是现在往前看,麻烦竟是没完没了,我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彻底解决,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不能拿他的生命和前程来赌,我也不能把他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像我父母当年把我藏在红枫别墅那样,他是顾珩北,他以后会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医生。 如果他真的把我忘了 纪寒川埋下头,呢喃的哽咽几不可闻,一颗滚圆的泪珠啪嗒掉在车内的地毯上,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声息。 (二) 顾珩北和纪寒川的决裂在normou内部掀起过不小的风浪,顾珩北是继威尔逊、三木、纪寒川、穆南城之下的normou第五大股东,纪寒川在normou海外总部的话语权本来就不足,如果顾珩北和他的对手站到一起,那纪寒川在董事会中将会更加被动。 很多人明里暗里地联系顾珩北,想要买走他手上的股份,连徐进都觉得以顾珩北激烈的个性是一定会报复纪寒川的,每个人都提着一口气等着顾珩北挥出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顾珩北最后却通过律师和徐进联系,把所有的股份都转卖给了徐进股份给了徐进就是给了纪寒川。 徐进在和律师完成交接后长长松出一口气:我以为顾学长会把股份给别人,或者捏在手里不卖,专门跟你作对添堵呢! 那时候纪寒川站在窗边,正望着雨后呈现青灰色的天空出神,闻言他回过头:顾珩北不会把私情置于大义之上,normou不是我一个人的,他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不会帮外人来对付我。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徐进难过地说,在这件事上,我永远不能支持你。 纪寒川沉默着又转过身去。 那些天纪寒川几乎受到了所有朋友的责难,连他的妹妹纪苗苗都跑到办公室来跟他哭闹了一场,沈若瑶说她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李楚除了公事都不主动找他说话。 在所有人眼里,纪寒川成了一个见异思迁薄幸寡义的负心人。 面对这些指摘他从不驳斥,近似默认。 然而与此同时他在公事上的作风却越来越强硬,从前的纪寒川有太多掣肘,normou像是他抱在怀里的玉瓶,这个瓶子里有宝藏,也有鼠蚁,他想打鼠蚁却总顾忌碰坏玉瓶,但是现在的他百无禁忌。 纪寒川不再微笑着倾听股东的意见,他的每一个决策也不再耐心细致地向股东们说明,他把自己的职权范围运用到了极致,他大刀阔斧地开除那些与他意见不合的下属,他还威胁所有人如果你们不满意我就把我撤掉,我乐得跟你们一样,在家里躺着数分红。 他甚至学会了无赖式的混不吝,他像是一夜之间明了自己的价值,他说normou反正不是他一个人的,没有normou他姓纪的懂技术会管理到哪里都饿不死,但是显而易见的normou现在不能没有他。 纪寒川细数自己为normou鞠躬尽瘁,他在董事会上哭诉暗网上他的人头价码节节飙升,他一边示弱卖惨一边大手一挥坚决行使一票否决,normou的几大股东终于发现他们养大的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如果说之前的normou是君弱臣强的周天子时代,那纪寒川就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拨乱反正,和各大诸侯分庭抗礼。 这帮老王八蛋,我以前搞不过他们就是因为太要脸! 那一年的圣诞节雪花飘飘,纪寒川躺在穆南城家阳台上的摇椅上,他手里晃着一个高脚酒杯,杯子里浅浅晃着一点红色液体。 那你现在怎么学会不要脸了?穆南城凉凉地问。 纪寒川抱着酒杯,脸颊发红,目光恍惚:我要脸,他们就要我的命,反正顾珩北都不在了,我要脸干什么 穆南城知道纪寒川不能喝酒,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能喝,只不过半杯红酒,纪寒川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纪寒川拿着手机,对着话筒大声喊顾珩北你好吗,前几天我过生日了,这是你没能陪我的第一个生日,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也不能陪你过,但我会给你准备礼物。 他说今天圣诞节n市下雪了,我在下面堆了两个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手拉着手哦。 他说我很想你啊,我不想让你走,你回来吧。 纪寒川问你怎么不说话,纪寒川说你说句话好不好,他反反复复了快有几百遍,穆南城终于忍无可忍抢过他的手机: 顾珩北这个号码已经销号了你个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就这样过去了,懒惰的日子真的好不舍呀555 但是开始码字的日子也很开心,因为又可以和你们约会了! 第109章 消失的四年2 (三) 顾医生,我能不能留你的电话和微信?以后方便向您请教。 顾珩北正在看病历,闻言头也没抬:可以。 他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病人,我微信号就是手机号。 那位病人离开没多久后顾珩北收到一个微信好友添加的通知,备注名正是病人的名字,他想也没想地通过了。 【顾医生你好,我是李柱国】 【你好】 顾珩北随手回应了下,就没再理,直到中午的时候有个外卖员敲响他的办公室门:顾珩北,外卖! 那会顾珩北的办公室里还坐着病人,他一脸莫名:我没点外卖。 外卖员看着订单确认:京都三院门诊大楼六楼神经外科顾珩北,是不是你? 是。 那就是了。外卖员把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到他的桌上。 顾珩北翻看了下外卖单,上面送货的地址姓名果然是他本人,单子最后还有备注顾医生,工作再忙也不能忘记吃饭哦,李柱国。 顾珩北打开微信,果然看到李柱国在半小时前就提醒他到吃饭时间了,只不过顾珩北一直在忙,根本没有看过微信。 【顾珩北:谢谢你的午饭,你太客气了】 顾珩北道了谢,又把午餐钱打给了对方。 【李柱国:微笑.jpg】 顾珩北诧异地发现李柱国给他点的外卖竟然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而且所有的配菜里都没有生姜葱蒜。 他眉眼处的青筋很隐蔽地跳动了一下。 不过当顾珩北再一次打开李柱国的微信时他发现对方把那个红包接收过去了,这个举动又打消了他短暂的疑虑。 每一个长期病人都会千方百计和主治医生搞好关系,打听到顾珩北的饮食习惯并不是什么难事。 顾珩北遇到过比李柱国更热情更殷勤的病人和家属,帮忙点个外卖还真不算什么。 李柱国在顾珩北的朋友圈里是一个不怎么凸显但不容忽视的存在。 他很少会找顾珩北聊东聊西,但是顾珩北的每条朋友圈他都会点赞,节日的时候也总是第一时间送上祝福,他会给顾珩北发很小的红包,也会接收顾珩北的红包,他是一个很主动友好但绝对知分寸懂进退的病人。 哦对,他还喜欢给顾珩北点外卖。 (四) 分手后的第一个春节比往年来得晚一些,纪寒川每年回陵县都是从京都转机,这一年也不例外。 冬天的首都布满雾霾,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这种天气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大部分的行人都戴着围巾口罩,两个相识的人擦肩而过都认不出对方的脸。 下午三点,司机把车停在三院门口,纪寒川独自下车,他走进门诊大楼,乘坐电梯到了六楼。 整个六楼分为东西两区,神外科在东区,中间接待区的连排长椅上坐着很多人,正前方有个滚动屏,上面显示着病人的挂号牌和对应的医生,纪寒川看到了顾珩北的名字。 长廊的入口挂着一个照片墙,神外科医生的照片和简历都在上面,纪寒川静静看着顾珩北的照片,他伸出手指,在顾珩北的照片上轻轻碰了一下。 顾珩北的办公室在东区的最后一间,虽然外面很冷,但是顾珩北还是敞着办公室的门,纪寒川走到门口就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后,和一位病人低声交谈着。 他的脸庞清瘦了些,眉眼依然棱角分明,只是神态被日光灯映照得很柔和,他对病人说话的时候非常耐心,声音低低的,充满了安抚和沉稳的意味。 毫无预警的,顾珩北忽然抬眼往门口看来。 纪寒川闪了下身,背抵着长廊的墙壁,心脏剧跳,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闭上眼,缓缓地平复着呼吸。 纪寒川没敢再站到门口,就一直倚墙立着,听顾珩北在里面和别人说着话。 顾珩北是在六点下班的,天空飘起了雪,他一如既往地不撑伞,沿着街边的道路往家里走。 细细密密的雪浅浅铺在他的肩头上。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好像很不怕冷,只有纪寒川知道,他此刻的手一定是冰凉的。 年关下人潮汹涌,车海奔流,顾珩北自然也没发现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纪寒川看到他进了一间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包烟。 他在便利店门口点燃烟,然后接了电话,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烟雾,冷气,和飘零的雪花全都缠绕在一起,模糊了他所有的表情。 纪寒川被一股冲动驱使着,他推开车门走出去。 他要去摘掉顾珩北含在齿间的香烟,他要把顾珩北消瘦的身体抱进怀里,他要把顾珩北冰凉的手焐热 然而最终他从顾珩北的身边走过,没敢多停留一秒。 顾珩北那时候低着头,也没有看他一眼。 纪寒川一直走到前方的岔路口才停下脚步,大雪迷蒙了满眼,混合着热泪肆虐。 抽完烟后顾珩北的脚步比先前快了几分,很快就走进三院的家属楼里。 纪寒川透过满是雾气的玻璃往上望,其中一个窗户在顾珩北进楼不久后就亮了起来,他拿出手机,半晌后,一条中规中矩的微信发送了出去。 【李柱国:顾医生,小年夜辛苦,请你吃晚饭,微笑.jpg】 ps:老地方有夫夫相性一百问,千万不要漏看啦! 纪顾夫夫相性一百问 本文正文已完结,欢迎来磕!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今天我们请来了《北上寒川》中的人气主角顾珩北和纪寒川,为他们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大家欢迎!我们话不多说,直奔正题。 1 请问您的名字? 顾珩北:顾珩北。 纪寒川:纪寒川。 2 年龄是? 顾珩北:29。 纪寒川:27。 3 性别是? 顾珩北:男。 纪寒川:男。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顾珩北:这个问题太笼统了吧?小主持,没人教过你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吗? 小妖墨(开场就让主持人吃瘪,真不愧是毒舌顾呢) 纪寒川(好脾气):简单地说,他的性格近似于火,我的性格近似于水。 顾珩北(赞许):这个总结有点意思。 5 对方的性格? 顾珩北:他是外表很锋利,但内里很绵软的一个人。 纪寒川:他是表面什么都不在乎,但心思特别细腻的一个人。 小妖墨:你们喜欢对方的性格吗?顾珩北/纪寒川:喜欢!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顾珩北:我十七岁遇到他,在学校的东操场上。 纪寒川:我刚上大学就遇到他,在操场的小篮球场上。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顾珩北:这小孩真漂亮! 纪寒川:这人讹我钱,是个坏人啊。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顾珩北:要是只能说一点的话,那肯定是脸啊,他太漂亮了! 纪寒川:哪点都喜欢。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顾珩北:我觉得他没什么缺点,所以没啥好讨厌的。 纪寒川:哪里都不讨厌。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顾珩北:好啊。 纪寒川:特别好。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顾珩北:寒川,宝贝儿,川儿,川川。 纪寒川:顾珩北,北北。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顾珩北(笑):都可以啊,毕竟他连爸爸都叫过。 纪寒川: 小妖墨:请回答问题纪寒川。 分卷(118) 纪寒川(小声):其实我很想听他叫老公。 (声音太小没听清)顾珩北:嗯? 纪寒川:怎么叫都喜欢。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顾珩北(思索):他性格还挺复杂的,不过在我他面前很多时候都像狗,很忠诚,很粘人,爱撒娇。 纪寒川(没有犹豫):猫,很高贵,很骄傲,一点就炸,但其实毛特别软。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顾珩北:要送?一直有送啊,看到什么好的东西都会想送给他。 纪寒川:每天送他一支笔,是我的承诺。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顾珩北:其实我从十七岁那年就有个幻想 纪寒川(纯真地望着顾珩北):你想要什么? 顾珩北:回家告诉你。 纪寒川:好。 小妖墨:纪寒川呢?想要什么礼物? 纪寒川:他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顾珩北:他总是会把很多事情闷在心里,独自去解决,这样不好。 纪寒川:没有任何不满。 17 您的毛病是? 顾珩北:我这个人吧,其实挺自私挺自我的 纪寒川:没有,你特别好。 小妖墨:那纪寒川呢?你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 顾珩北(瞪眼):他没任何毛病! 18 对方的毛病是? 顾珩北:他没任何毛病! 纪寒川:他没有一点毛病! 19 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顾珩北:瞒我骗我这种事让我很不爽。 纪寒川:我错了 小妖墨:纪寒川请回答问题。 纪寒川: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我不快。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顾珩北:有吗,嗯? 纪寒川:没有。 小妖墨:但是纪寒川有吧 纪寒川:他不喜欢我隐瞒他,以后不会了。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顾珩北:我求婚了,他答应了。 纪寒川(红脸,笑):嗯。 小妖墨(搓手):所以最后到底是顾珩北先求婚了吗? 顾珩北:当然!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顾珩北:这个怎么算?是正式确立关系之后吗? 小妖墨:是。 顾珩北:那应该是在春江小区吧? 纪寒川:对,你陪我加了一会班,然后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顾珩北:挺好。 纪寒川:特别好。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顾珩北:他连接个吻都呼吸困难你说能到什么程度? 纪寒川(羞):像其他情侣一样,牵手,接吻。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顾珩北:早年的时候就是他公司和我家。 小妖墨:那后来呢? 顾珩北:后来多了个医院吧。 纪寒川:如果说是专门的约会,其实去餐厅啊,电影院啊,景区旅游啊,都有的。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顾珩北:做好吃的,送礼物啊,那一天都会让他说了算毕竟年年过,也翻不出天大的花了。 纪寒川:嗯,对。 小妖墨:就这么简单? 顾珩北:你还想怎么复杂?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顾珩北:每次都是我。 纪寒川:他,但其实我也是那么想的。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顾珩北:十七岁就喜欢他,然后就看不上别人了。 纪寒川:这辈子只喜欢过这个人。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顾珩北:当然。 纪寒川:很爱很爱。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顾珩北:他每次瘪着嘴,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我喊我顾珩北,都很让我很没辙。 纪寒川:我也是。 顾珩北(狐疑):我有那样过? 纪寒川(耐心):你真的会那样的,很可爱的。 顾珩北(没辙):好吧,你说有就有吧。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顾珩北:我跟他撕逼了啊,你们不是都看到了? 纪寒川(羞愧低头) 小妖墨:纪寒川回答问题。 纪寒川(茫然):我很难过。 小妖墨:那你会怎么做呢? 纪寒川:如果他喜欢别人的话我就是很难过。 小妖墨:你不会想办法除掉情敌吗? 纪寒川(低头):除掉情敌,他只会更不喜欢我。 小妖墨:那你会放手咯? 纪寒川:当然不啊! 小妖墨:那你会怎么做呢? 纪寒川:我做得比别人好,他当然就会继续喜欢我啊。 小妖墨:那你有点怂啊。 纪寒川:(眼眶红红) 顾珩北(不满):他这个人道德感很强烈,想不出什么阴招损招! (握住纪寒川的手,安慰):乖,你没有情敌!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顾珩北:不可以。 纪寒川: 小妖墨: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纪寒川:如果他变心了,也是我的错,我会把他追回来。 小妖墨:纪寒川你很卑微啊。 顾珩北(怒):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非得挑拨离间搞点事情你才满意是吧?川儿我们回家了! 小妖墨:好吧,我们换下个问题。 顾珩北(对纪寒川):这主持人很没素质! 纪寒川(委屈点头)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顾珩北:十分钟不到我就找过去。 纪寒川:等他。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顾珩北(笑):其实他性感的样子很多的 小妖墨(搓手期待):比如? 顾珩北(鄙视地晲过来一眼):比如他在码程序的时候,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性感。 小妖墨(失望):那纪寒川呢? 纪寒川:他给我发过一张照片,他在镜子里,咬着自己的衣服下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性感。 顾珩北:这么久远的事你都记得? 纪寒川:当然,那张照片我还保存着。 顾珩北:回去给我看看,我那时候十七岁,皮肤嫩得能掐出水。 纪寒川(笑):你现在也嫩得能掐出水。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顾珩北:他这张脸,就是我的心跳加速器。 纪寒川:我也是,只要看着他,就觉得心跳很快。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顾珩北:一日,三餐。 纪寒川:一日三餐,同床共枕,相濡以沫,都是最幸福的事。 39 曾经吵架么? 顾珩北:吵过啊。 纪寒川:很少。 40 都是为些什么吵架呢? 顾珩北:众所周知,我们有两个不省心的哥,一个蠢,一个坏,但其实吵得很少也就那一次吧? 纪寒川:对,后来我们就有了默契,过我们的,不去管他们。 41 之后如何和好? 顾珩北:怎么好的我都忘了。 纪寒川:我先跟你道歉了啊。 顾珩北:哦,这样啊。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顾珩北:希望。 纪寒川:如果真的有转世,我希望和他生生世世在一起。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顾珩北:每时每刻都觉得。 纪寒川:一直都这么觉得。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顾珩北:还是那样啊,一日,三餐。 纪寒川(有点奇怪顾珩北的顿句方式):对,我也是。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他已经不爱我了? 顾珩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确这么觉得。 纪寒川:对不起。 顾珩北:你真的很算了,不翻旧账。 纪寒川:么么。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顾珩北:其实白莲花这个东西如果没被玩坏的话,我觉得挺适合他的。 纪寒川:他像罂粟,荼蘼艳丽,让人沉迷。 顾珩北(皱眉):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啊。 纪寒川:只是一种比喻,比喻我碰到你,就再也戒不掉了。 顾珩北(摸摸鼻子):好吧。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顾珩北:以前有,以后? 纪寒川:以后绝不会再有。 顾珩北:乖。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顾珩北:那是什么东西? 纪寒川:我也不知道。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顾珩北:亲友圈里是公开的。 纪寒川:我们不适合向公众公开,他不该被过度打扰。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顾珩北:一个男人最该花心的时候我们都没花心 纪寒川:所以以后也不会,我们会长长久久只爱对方。 51 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顾珩北:靠! 纪寒川(捂嘴,小声):这个问题他不喜欢,过! 52 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顾珩北(眯眼):决定什么? 纪寒川(赶紧):他让我的。 53 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顾珩北:你他妈觉得呢? 纪寒川:你真的别再问了,他真的会揍你的。 54 初次h的地点? 顾珩北:能在哪?天上吗? 纪寒川:当然是床上啊。 55 当时的感觉? 顾珩北(翻了个白眼) 纪寒川(瘪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 顾珩北(勉为其难):很好。 纪寒川(抿嘴笑):特别好。 56 当时对方的样子? 顾珩北(回忆了下,笑了):妈的,他哭了,搞清楚,是他上我啊 纪寒川(急了):是因为你一直喊疼 小妖墨(激动得要喘不过气,炯炯有神):所以攻是哭着上受的吗? 顾珩北:滚! 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顾珩北:几点了? 纪寒川:醒了?饿吗?渴吗? 58 每星期h的次数? 顾珩北:谁去数这玩意? 纪寒川(小小声):两到三次。 59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顾珩北:我从我的专业角度告诉你,性生活一周两次最健康。 纪寒川:我听他的。 60 那么,是怎样的h呢? 顾珩北:是晋江不允许出现的h。 纪寒川:学长说得对。 小妖墨: 61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顾珩北:这用问?每个男人的下三路都很敏感。 纪寒川:学长说得对。 62 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顾珩北:他的脖子和耳朵特别敏感,一亲浑身的寒毛都炸。 纪寒川(小声):你也是哦。 63 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顾珩北:那只能用性感形容了。 纪寒川:很柔软,那时候他像水一样。 64 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顾珩北:跟他就喜欢啊。 纪寒川:很喜欢。 65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顾珩北:两口子不在家do难道每天出去开房吗? 纪寒川:家里。 66 您想尝试的h地点? 顾珩北:每个男人都会想在车里,阳台,办公室,商场的公共厕所隔间,地铁和公交车 纪寒川(睁大眼,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67 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顾珩北:不一定。 纪寒川:有时候在前有时候在后,大部分在前,清洁有益健康。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顾珩北:全套不能超过两次,会影响上班。 纪寒川:学长说得对。 69 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顾珩北:没有。 纪寒川:没有。 70 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顾珩北:我要是这么想,在他十五岁就把他办了。 纪寒川:反对哦。 71 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麽做? 顾珩北(炸毛):滚你大爷的! 纪寒川(冷脸):谁敢欺负他,我会杀人! 72 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顾珩北:你在搞笑吗? 纪寒川:很早的时候是会的,但是现在不会了。 73 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顾珩北:我想不出我有哪个好朋友会跟我这么拎不清。 纪寒川:我不会同意。 74 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顾珩北:如果你指的是我能不能让他舒服,那我应该是很擅长吧?(询问地看向纪寒川) 纪寒川:对的! 小妖墨:那纪寒川呢? 纪寒川(抿嘴笑,略有得意):我们智商超过180的人学习能力是很强悍的! 75 那麽对方呢? 顾珩北:如果你指的是他能不能让我舒服,那他也是很擅长的。 纪寒川:是的,就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都很擅长。 分卷(119) 76 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顾珩北:说点粗话?那样会比较带感,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纪寒川(脸红):叫我的名字就很好。 77 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顾珩北:我知道你想听什么答案,但我就是不说。 纪寒川:他什么表情我都喜欢。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顾珩北:不行! 纪寒川:不行! 79您对sm有兴趣吗? 顾珩北(瞬间冷脸):我给你脸了是吧? 纪寒川:我们没有兴趣,你不要问这个问题了。 小妖墨(惭愧):抱歉抱歉,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 (os:索林那死小子干的好事,他们两个对这点都非常忌讳) 80 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顾珩北:那我会觉得他最近很累,让他停下工作,陪他休息,旅游,锻炼身体。 纪寒川:我会觉得我是不是丑了或者胖了,然后改进自己。 81 您对强|奸怎麽看? 顾珩北:强|奸biss! 纪寒川:违法行为,必须严惩! 82 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顾珩北:两情相悦,有什么痛苦的? 纪寒川:不会痛苦,那是很美好的事。 83 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顾珩北:最兴奋的,是在他老家那次吧,在他的房间里,很简陋的地方,他的家人就在隔壁的屋子里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纪寒川:每一次都很兴奋,没有焦虑过。 84 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顾珩北:滚蛋! 纪寒川(抿嘴笑,小声):经常。 85 那时攻方的表情? 顾珩北(懒得搭理) 纪寒川: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么样,但是我心里特别高兴。 86 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顾珩北:没有。 纪寒川:没有! 87 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顾珩北:说了没有! 纪寒川:没有做过的事哪来的反应啊? 88 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顾珩北:纪寒川,他满足了我所有的幻想。 纪寒川:顾珩北。 89 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顾珩北:符合。 纪寒川:他就是我的理想。 90 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顾珩北:没兴趣。 纪寒川(茫然):道具? 91 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顾珩北:29,靠。 纪寒川:27。 92 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顾珩北:是。 纪寒川:是。 93 您最喜欢被吻到哪裏呢? 顾珩北:手。 小妖墨:手? 顾珩北:对,手,他好像个小孩,很喜欢吃我的手,那时候会让我很心软。 小妖墨:那纪寒川呢? 纪寒川:脖子和耳朵。 94 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裏呢? 顾珩北:脖子,耳朵。 纪寒川:手。 95 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顾珩北:天下男人都一样。 纪寒川:嗯。 96 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顾珩北:会想这个世上也只有这个家伙,能让我这样了。 纪寒川:我好爱他。 97 一晚h的次数是? 顾珩北:23次,最佳频次。 纪寒川:我听他的。 98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顾珩北:谁的手闲着谁脱。 纪寒川:他的衣服我脱得多,我的衣服他脱得多。 99 对您而言h是? 顾珩北:生活的一部分。 纪寒川:我爱他和他爱我的表达方式。 100 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顾珩北/纪寒川:ccbb3344。 第110章 迟来的番外 (一) 婚礼定在五一。 顾珩北年假休完开始上班,筹备婚礼的事全都交给了纪寒川,他也挺心安理得,毕竟求婚是他来的,满城张灯结彩烟花齐放的,搁古代,那就是妥妥的立太子妃普天同庆。 纪寒川本来想找个国外的小岛或者城堡来办婚礼,但顾家那边的亲戚好多不方便出国,最后只能把婚礼地点定在了海南。 纪家这头已经没长辈了,纪寒川请了顾珩北的两个小姨做参谋,从议亲,下定,彩礼,到筹备婚礼,一套流程走得面面俱到。 俩人一个出生簪缨世家,一个是通吃东西两洲的资本新贵,认识的人手拉手能围京都城绕一圈。 不过拟定的宾客不到一百人,都是关系最好的至亲死党。 顾航远送了套三环的房子出来,房产证写的是纪寒川的名字,作为聘礼。 纪寒川的嫁妆就有点厉害了,顾进南找了两个精算师估算过后,得出的价值超过十位数。 于是顾进南大手一挥,划拨给了顾珩北同等价值的股份,绝不让自己的宝贝弟弟高娶了。 结婚这个事有多麻烦谁结谁知道。 两个人都穿黑的,或者都穿白的,或者一黑一白,简单大方,顾珩北走在医院长廊上,白大褂衣角带风,一手拿着病历一手拿手机,声音因为不耐烦扬得有点高,二姨,我是结婚,又不是选美,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 只有黑白颜色也太单调了,而且敬酒还要换三套礼服呢!三套礼服的颜色最好不一样,顾珩北他二姨在电话那头不满道,你能不能上心一点?礼服肯定要让师傅给你量过再做,你就报个尺寸算怎么回事?还有款式也得好好挑 纪寒川选什么款式我要一样的就行了,顾珩北打断她,二姨,我现在就要进手术室 顾珩北把手机一抛扔给小护士。 喂喂,我是顾医生的助理护士,阿姨,顾医生进手术室了! 这臭小子!二姨对着电话里的盲音怒道,就这种态度还想娶媳妇! 这要不是我亲外甥,我铁定给他搅黄了!一直在旁边听电话的三姨也愤愤。 两个人齐齐看向乖乖坐在沙发上眨巴眼睛的纪寒川,又欣慰地笑起来:总算还是有个乖的! 太可怕了!吃晚饭的时候纪寒川委屈地跟顾珩北告状,二姨和三姨给我选了一堆大红粉红桃红的还有紫的衣服,腐女太想当然了,不是每个gay都喜欢粉红和紫色的! 小可怜儿,顾珩北安抚地捏了捏纪寒川光滑溜溜的脸蛋,不过你这几天跟着俩姨做美容,皮肤是真变好了! 我以前皮肤不好吗? 你刚出院那阵有多糙,你自个儿没点儿数啊? 顾珩北你讨厌么,纪寒川哼唧着歪在顾珩北身上,又去抓他的手来咬,说好了不提黑历史的。 顾珩北吃着饭,被纪寒川扒着胳膊有点伸不开手,便推了他一把:好好吃饭。 纪寒川正闭着眼靠在顾珩北肩上,闻言睁开眼睛,慢慢坐直,嘴巴撅了起来。 怎么了你? 纪寒川撇过脸,不说话。 吃得好好的闹什么脾气?顾珩北莫名。 二姨说得对,纪寒川转着圆溜溜的眼珠,慢吞吞说,这都还没结婚呢你就这么敷衍我了,以后你肯定要变渣的。 顾珩北翻了个白眼:你作。 哼! 顾珩北把筷子塞进纪寒川手里:好好吃饭! 不吃! 不吃饿着! 你已经开始对我不耐烦了! 嗯哼,顾珩北吃自己的,他最近发现纪寒川有点婚前焦虑症,每天晚上爱黏着他哼唧也就算了,还总脑补一些不靠谱的东西,他越搭理纪寒川就越矫情,我无情我残酷我无理取闹你的台词我帮你说完了,你可以给自己减戏了。 纪寒川凶巴巴瞪着他:顾珩北,你再对我不好,我就 你就怎么地? 纪寒川踢开自己的椅子站起来,然后身子一挤歪,坐到顾珩北椅子上去了。 顾珩北乐:我发现你现在开始走沙雕风了。 哼哼,那你怕不怕? 我怕你传染给我。 纪寒川凑过去亲顾珩北的嘴唇:那就传染给你! 狗起劲,顾珩北笑骂,你别瞎顶。 就顶。 我都纳闷了别人都十七八岁发清你的青春期怎么还延后十年了呢? 啪嗒啪嗒。 等我吃完 吧唧吧唧。 靠,这椅子硬得一比 (二) 这天晚上顾珩北难得的先下班到家,他给纪寒川打电话,纪寒川疲惫的声音生无可恋:我跟二姨三姨在买东西,你要是饿了就先吃饭,不想做点个外卖。 买什么啊?顾珩北纳闷,你们早上八点不就出门了吗?这么长时间恒隆燕莎都够你们搬回来了吧! 唉,纪寒川深深叹口气,回去给你看啊。 晚上九点,纪寒川拖着两个大红箱子,咣当咣当地进门了。 不是,顾珩北看着眼前的东西,俊脸扭曲,这玩意儿是给你戴还是给我戴? 客厅的茶几上金光闪闪,放着龙凤大金镯一对,粗金链子两条,比顶针还粗的金戒指一双。 此外还有代表两人属相的金狗金猴,金碗、金筷子、金算盘、金帆船、金元宝 除了这些,还有呢!纪寒川打开另一只箱子,琳琅满目的皮带、领带、领带夹、袖扣、手表,闪瞎了顾珩北的眼。 所有物品无一例外,不是鲜亮的大红色,就一定镶着黄金。 这两个红箱子,纪寒川木然着脸,二姨和三姨说,我出门那天得带着这俩箱子,婚礼上要用的东西都得装箱子里。 顾珩北抿紧嘴唇绷紧脸,喉结上下滚动。 不用憋着,纪寒川幽幽瞅他一眼,想笑就笑。 顾珩北哈哈笑出声,他一勾手把纪寒川抱在怀里爱怜地揉搓,不停捏他的脸颊和耳朵:真是难为你了。 纪寒川本来还一肚子委屈,被顾珩北揉揉搓搓,心情顿时就好了。 他把那只雕龙琢凤的大金镯子套到顾珩北的手腕上,然后笑了。 顾珩北手长得好看,肤色白,腕骨的骨骼线条跟画出来似的,那么俗气的一个镯子戴他手上都赏心悦目得不行。 纪寒川把整套三金都挂到顾珩北身上:好看。 好看不能白给你看。顾珩北把纪寒川推靠在沙发椅背上,自己骑到他的身上。 川娃子这些天可被折磨坏了,顾珩北不心疼是假的。 纪寒川扶着他的腰,弯弯的眼睛里都是涌动的笑意:不白看,那你想要什么报酬? 顾珩北挑眉坏笑,不老实的手指顺着纪寒川的衣襟伸进去。 两个人亲得渐渐喘起来。 麻蛋!顾珩北气恼地说,下面又要河蟹了。 讨厌!纪寒川也烦得不行,审he的都是大总管,他们全家都是大总管! 顾珩北不太甘心:我到现在都还没点题呢! 纪寒川咕哝:我不是让你在上面了么 顾珩北咬他耳朵:你给我装傻? 宝贝儿,纪寒川好不容易喘口气说话,拉灯了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拉灯的小行家。 灯亮了。 顾珩北趴在沙发上,一只手臂顺着沙发垂在地毯上,金灿灿的镯子还在一闪一闪发着光。 光|裸的脊背上铺着薄薄的汗。 后脑勺的发梢上全是湿的。 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性|感的味道。 纪寒川一点点给他擦。 顾珩北扭过头,目光严厉:老实点! 纪寒川努了下嘴,把不老实的那个家伙挪了挪,他靠在顾珩北的耳边,低低笑着说了句话。 靠,顾珩北的额头抵着手背,肩头颤抖,微哑的嗓子底发出含混的闷笑,你现在是越来越流|氓了。 都是学长教得好。 修长的指节有力地按压着身上的穴位,顾珩北被揉捏得昏昏欲睡。 纪寒川想把他抱床上去睡,顾珩北睁开了眼。 嗳。顾珩北懒洋洋地出声。 嗯。 顾珩北勾住纪寒川的脖子。 纪寒川亲了下他的眼皮:嗯? 顾珩北啧了一声:你让纪宁生也来吧,他毕竟是你哥。 纪寒川愣住,迟疑地看着他。 我还是看他烦!顾珩北把脸埋在纪寒川的脖颈里,但那天,你得有人送嫁。 纪寒川把顾珩北抱起来,一直送到卧室的床上,他拉过被子,把两个人裹在里面,面对面地贴着。 顾珩北动了动:你热不热。 分卷(120) 纪寒川的反应是用两条腿把他夹住,俩人贴得更严丝合缝了。 柔柔的灯光洒在床头,纪寒川的嘴唇贴着顾珩北的额头,久久没有说话。如水一般的宁静和心安笼罩着两人。 顾珩北想到了什么,忽然乐起来:你说就纪宁生那小身板儿,他到时候背得动你吗? 大舅哥背新娘,是很多地方的习俗。 纪寒川咬了咬顾珩北的嘴唇:那顾进南也得背你。 行啊,顾珩北翻了个身,让他背。 纪寒川笑着抱紧他的腰:顾珩北。 嗯。 我爱你。 呵呵,换句更好听的。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听? 叫声老公来听听。 顾珩北轻踢一脚过去:叫啊! 纪寒川翻身而上:这么不想睡,那就你先叫!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一直处理到今天,这个番外来得好迟,鞠躬。 最近要开始准备新文了,计划五月初开,应该不会有变,新文大纲写得很爽,是一种全新的风格。 修罗场广播剧第一期月底上线,ed主题曲已出,在wb上,我自己听了觉得还蛮好的。 第111章 五一番外 小刘, 晚上有时间吗? 护士站里,三院一枝花顾珩北单手撑在门框上,站姿风度翩翩,眼神深情款款。 新来的实习护士刘雯雯面红耳赤, 看都不敢看他。 顾医生刘雯雯紧张地捏着护士服的衣角, 有什么事吗? 扑通, 扑通心脏跳得好快,她们跟我说顾医生是gay,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谣传, 她们都是妒忌顾医生对我另眼相向 顾珩北笑容迷人:想请你吃个饭。 刘雯雯快要不能呼吸了,点头如捣蒜:有空!有空的! 不止有空吃饭, 还有空看电影,逛街,陪你打游戏, 我还会游泳,跟你妈一起掉下河不用你救,买房子一起还贷 朱姐, 顾珩北偏头对站在后方的护士长朱晓楠说,晚上值夜班加小刘一个, 对了, 帮她订份鳗鱼温泉蛋拌饭, 我请。 呼吸停止。 刘雯雯: 刘雯雯:??? 刘雯雯:!!! 别太伤心, 你不是第一个,贾源安抚地拍了拍刘雯雯僵硬的脑袋, 叹息着说,迷人又冷酷的顾医生啊, 是每个新护士的劫,过了这一关,以后你就对男人死心了! 凌晨一点,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医院的走廊更是空无一人,死寂死寂的。 走廊上有只白炽灯坏了,一闪一闪。 真不该来三院的,刘雯雯想。 她坐在前台,手托着腮,盯着那闪来闪去的白炽灯看。 她觉得她的青春在这一天死去了。 她想过来自社会的毒打会很残酷,但没想到会那么诛心。 她对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再也不报任何期望了。 从此以后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护士。 这里的灯怎么坏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从前方响起,刘雯雯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长时间盯着白炽灯看的眼睛有些发花,她用力揉了揉。 迷茫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 !!! 她的青春又复活了! 她来三院真是无比英明的选择! 她对这个世界又有期待了! 纪寒川仰头看着坏掉的灯泡,又低头看了一眼面前有点傻乎乎的护士,微蹙眉:你不报修吗? 啊?刘雯雯呆呆地望着他,从来没看过这么帅的男人,还有点眼熟,就像是林黛玉初见贾宝玉,两个人像是上辈子就遇到过似的。 金玉良缘,上天注定。 这么高瓦数的灯闪来闪去,很伤眼睛,走路的人被晃到眼,再磕到碰到怎么办? 天呐,他对我好温柔,好体贴。 我、我马上打电话 纪寒川耐心地等护士打完电话。 对、对不起,小护士磕磕巴巴地说,维修部现在没有人,要等明天才能来修 年轻男人好看的剑眉深深地折起,让人想拿熨斗帮他烫平。 护士站里应该有备用的灯泡吧?纪寒川问。 啊?啊,好像、好像是有 也有备用的折叠梯。 是、好像是 你把灯泡和折叠梯拿过来,我来换。命令式的口吻显得有些强势。 男人把手上提的东西放在前台上,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食盒。 他捋起袖子,露出线条清晰,肌肉匀停的小臂,淡淡的语气里有一丝无奈的宠溺。 谁来给我送点氧气刘雯雯捂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 俊美宛若神祇,温柔和霸道的综合体,戴着百达翡丽的钻石表,提着香飘四里的食盒,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灯泡坏了,他也要亲自帮我换掉! 我愿意! yes,i do! 孩子冠你的姓,用我的名 去啊。男人催促她去拿灯泡和折叠梯。 但我怎么能让他为我这么做呢? 他宽大的手掌是要承载我的未来,不是用来换灯泡的。 没、没关系,嫣红的小脸热得要爆|炸,小护士结结巴巴地说,换灯泡太危险了,还是等到天亮让维修部的人来做 纪寒川莫名:这有什么危险的?你新来的吧?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知、知道 知道就去拿。 我的霸道总裁来迎娶他的护士小娇妻了。 刘雯雯飘进护士站,先拿了备用灯泡出来,再飘进去扛起折叠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娇躯猛然一震,把折叠梯放下,弱弱地对着门外喊:对不起,我拿不动折叠梯 纪寒川熟门熟路地进来把折叠梯搬出去,架好,然后拿着灯泡俐落地攀了上去。 刘雯雯站在下方,只看到一双长得不可思议的腿,黑色的西裤布料在灯光下闪烁着流动的光泽。 脸好帅,手好帅,腿好帅! 帅到宇宙爆|炸! 我老公! 纪寒川换好灯泡,下了□□,满意地拍了拍手。 他把折叠梯送回护士站,一出来就看到那个瓜兮兮的护士正凑着头贴近食盒,陶醉地闻着食盒里掩盖不住的香气。 我只做了一人份的。纪寒川走过去,意思很明显,抱歉,不够分给你的。 没关系,刘雯雯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我吃的不多。 纪寒川: 刘雯雯羞涩地抿了一下嘴,伸手要去开食盒。 纪寒川:? 这护士是怎么回事,不给她吃还想明抢不成? 他刚抬手要护住食盒,却听到后面有人唤他的名字。 寒川! 顾珩北刚下手术台,身上的手术服都没换,脚上还蹬着防滑拖鞋,满身的疲惫在见到纪寒川的那一刻全部消散。 眉眼粲然生辉。 纪寒川立刻迎过去要抱他。 别碰,顾珩北举着双手避了下,脏,全是血,沾你身上洗不掉。 纪寒川拉住他的手,两个人看着对方笑。 都如春风拂面。 和顾珩北一起回来的还有朱晓楠等其他几个陪同手术的护士,纷纷跟纪寒川打了招呼。 纪总好啊。 纪总又来陪顾医生值夜班啊? 纪总真是二十四孝好未婚夫! 纪寒川客气地回应每个人,拉着顾珩北的手一起往顾珩北的办公室走。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对话: 累不累? 无所谓,习惯了。 饿不饿? 唔,挺饿的。 经过前台时纪寒川自然地拿起食盒,献宝似地说:我给你带了宵夜,你想吃的海鲜粥,鸡翅包菇、糯米白玉卷,还有芝士麻糬条 你自己做的? 嗯,都是我做的。 真贤惠。 快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纪寒川才想起来,他远远地冲朱晓楠说:朱护士长,请你帮我订几份鳗鱼温泉蛋拌饭给大家,我请。 我讨厌鳗鱼温泉蛋拌饭。 把最后一口拌饭舀进嘴里,刘雯雯悲愤地想,过了今晚,我再也不会吃鳗鱼温泉蛋拌饭了。 就让鳗鱼温泉蛋拌饭和我的青春与爱情一起埋葬在残忍的三院里。 小刘,一个护士过来敲了敲前台桌面,过十分钟你记得去通知顾医生,他三点还有个手术。 刘雯雯看了眼对面的钟:现在才两点二十啊。 你两点半就得去叫,护士提醒她,然后每隔十分钟再去叫一次,直到他出来。 为什么要我去?刘雯雯闷闷地说。 她真的不想跟那两个负心人说话。 你这样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要多磕糖才会想要找男朋友,年长的护士摇摇头,不像我们这些年纪大的,每次被暴击后只想回家离婚。 刘雯雯:??? 虽然失恋了,但是工作还是要做的。 也正是失恋了,才要更加努力工作。 两点半,刘雯雯敲顾珩北办公室的门:顾医生,你三点钟还有个手术。 没回应。 睡着了? 刘雯雯去拧门把,锁上了。 她提高声音:顾医生,蒋护士让我告诉你,三点钟有手术! 顾珩北终于出声:知道了 声音沙哑得好像他刚才在办公室里嚎叫了半小时似的。 难道顾医生和他的未婚夫在办公室里唱k? 什么情趣啊真是。 刘雯雯奇怪地走了。 十分钟后她又去敲门:顾医生,你三点钟有个手术。 嘭!有什么特别沉重的东西砸到了门板上。 刘雯雯吓了一跳:顾医生? 门板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不明声响,像是摩擦,又像是水声? 刘雯雯:顾医生,你在里面吗?你睡着了吗? 好半晌后,顾珩北才艰难发声:知、知道了 为什么这个声音如此痛苦?像是在经历着重大折磨一样? 顾医生,你你没事吧? 没事 刘雯雯迟迟疑疑地走了。 两点五十,其他护士都陆续从休息间里出来,开始做术前准备,助理医师也到位了。 每个人的动作都训练有素,又急又快。 小刘!朱晓楠风一样地穿梭在护士站和前台间,去叫顾医生!三点钟手术!告诉他现在两点五十了! 哦。 刘雯雯最后一次来到那扇已经无比熟悉的门板前,她刚抬起手,就听一声悠长的,婉转的,销|魂的声音短促又无比清晰地传出 啊 那一瞬间刘雯雯的灵台仿佛遭受十万伏电击,她终于悟了! awsl。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7 08:27:16~20210503 07: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6个;北北和川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