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的自我修养》 分卷(1) 《备胎的自我修养》作者:剑指神洲 文案: #追攻火葬场# 十九岁的陈竹,生活里只有两件事儿:和徐兰庭~上床,等徐兰庭回家。 少年的爱浓烈而直白。可陈竹明白,爱得再深也是枉然,他不过是徐兰庭鱼塘里的一尾小鱼。 贫穷的少年一无所有,唯有捧出一颗真心,放肆又绝望地爱着那个游戏人间的人渣。 或许,他生来犯贱,倾尽所有去爱,支离破碎地离场 在二十岁生日那晚,陈竹一个人吹灭了蜡烛,看着空荡荡的卧室,轻声对自己说:哥哥,我不想做你的备胎了。 混蛋,我不会再等你回家了。 徐兰庭天性放荡不羁,自问从不会为谁停下脚步直到遇见了一个傻里傻气的毛头小子 起初:情场老手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吐出烟圈,放话:我对情人的要求不多,只两点:不打扰,不纠缠。 只是他没想到,陈竹做到了三点:不打扰,不纠缠,不爱他 后来:再给哥一个机会,成么?求你 一个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不爱了,你tm又死缠烂打的狗血俗套故事* 天然渣斯文败类受vs天之骄子酷哥(其实是小可怜)攻 阅读指南 1【高亮提示】渣受贱攻2.0,追攻火葬场,he 2第一章作话有详细排雷,请仔细阅读 3每晚九点更新,不更会请假 内容标签: 年下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竹 ┃ 配角:不配拥有姓名的狗男人 ┃ 一句话简介:追攻火葬场 立意:美好的人生靠自己成就 第1章 房间里有些潮湿,打火机将烟吻醒,一簇猩红在昏暗的房间燃烧。 拿烟的手骨骼修长,指节微微屈起。烟雾氤氲,男人的唇隐在烟雾后若隐若现,唇上一道浅浅的牙印。 被窝里的人咳了咳,从被子里露出一小撮凌乱的发。 男人捻灭了烟,指尖圈住那一搓凌乱的黑发,蹭了蹭。声音带着餍足后特有的沙哑。 醒了? 被窝里的人又动了动,翻了个身,面向他。 男人垂眸望着眼前人被窝里的少年微微蜷缩着,露出一双干净得跟清溪似的眼。 哪怕是刚刚睡醒,少年的眼睛也很亮,瞳仁上笼着一层水膜,朝他望过来的时候,带着寒潭清水的冷,也带着勾人心魄的干净。 少年的鼻子高挺,却不带一丝攻击性。鼻上的肌肤细腻得如同羊脂玉只是刚刚咳过的缘故,鼻尖还残留着一抹红。 不过,男人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唇。 不同于清冷干净的眼,少年的有着一张赫如渥赭的唇。 是他脸上最点睛的一笔。恰似云云写意的水墨画中,一滴朱砂入墨,晕染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干净、纯粹得如同画中仙,又沾染了一丝人间情/欲。 男人的指尖带着残留的烟草味,徐徐按在少年唇上,眼底带着欲望。 还要睡?男人有些强势地抬起少年的下巴,夺了个吻,明天我要出国。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年,眼底的欲望不言而喻。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男人忽地翻身,骑在少年偏瘦的腰身上,陈竹,你会想我么。 陈竹仰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想你。 陈竹由着男人掌控主导权,他知道,徐兰庭喜欢这样。徐兰庭这个男人,看似斯文内敛,实则骨子里还是个说一不二的公子哥。 少年的声音沙哑起来,轻声低语,现在就很想。 陈竹:徐兰庭,你总是走。他在纠缠中捧着男人的脸,咬上他的唇,控诉着他。 他看着男人狐狸般得逞的笑,陷入了被勾引的羞恼。 少年忽地发狠,将人推倒。 天地旋转,徐兰庭被按在了枕上。 嘶徐兰庭艰难地抬手,五指伸进少年的短发里,狠狠地搓了搓他微湿的发,乖,轻点儿。 在少年无声的反抗中,徐兰庭认命地躺平了。 日落,残阳的余辉烧得四野昏黄,而他们挤在窄小的床上。生锈的小窗外,可以望见大片的火烧云。 他们就是这瑰丽天地间的两片落叶,短暂地交汇,在黄昏的余韵里共享片刻宁静。 他们的人生轨迹本不该有交集。 陈竹清晰地知道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鸿沟,徐兰庭不是他能驾驭的男人。 哪怕此刻这个男人躺在他身下,忘情地仰起头,疯狂地跟他接吻。 但,陈竹明白,他永远追不上徐兰庭的脚步。至少现在,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徐兰庭的背影。 若不是遇上徐兰庭,少年可以安心地慢慢成长,凭借自己的天赋,冲破贫穷的土壤,拥有璀璨的人生。 至少,他不必像此刻这样患得患失。 可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戏弄众生。陈竹偏偏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上了徐兰庭。 徐兰庭就像他平淡生活中的惊叹号,让他所有的平淡匆匆收尾。 让他往后的人生,每一句,都惊涛骇浪。 他明白,徐兰庭是个不折不扣的豪门公子哥,天生爱玩,也有玩的资本。 出生富豪世家的子弟,或许都带着一点目不下视的傲气,从不会为什么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这只飞鸟短暂地栖息在陈竹的小窝里,但不代表会一直停留。 陈竹心里清楚,这只飞鸟永不降落,总有振翅离开的那一天。 可是相逢一场,陈竹还是飞蛾扑火般,抱住了徐兰庭。 他明白自己很危险,却仍沉溺在名为徐兰庭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宝贝儿,气撒够了么?徐兰庭摸摸少年的后颈,用最大的耐心安抚着他,一个月而已,很快就回来了。 陈竹从他身上起来,穿好衣裤,套上外套,反手戴上棒球帽。而后拎起门口的垃圾袋,准备出门。 老旧的铁门被人推开时,咯吱咯吱地响。陈竹朝门上踢了一脚,楼道里的感应灯闪了闪,又咔嚓一声熄灭。 楼道里的感应灯已经坏了很久,陈竹只得回身,从鞋柜上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手电筒。 他一边给手电筒换电池,一边问徐兰庭: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徐兰庭点了支烟,餍足地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影,什么年代了,还用手电筒。现在的手机不都自带电灯吗? 陈竹懒得跟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解释,手电筒一支电池才五块七,还能用一个月,手机费电费钱,陈竹从来都是能不用手机就不用。 当然,生在富贵窝里的徐大公子是不会清楚这些的。 少废话。陈竹换好电池,拧开手电筒,将直长的灯光对准了徐兰庭,吃不吃? 我等会就走,下午还有事儿。徐兰庭眯了眯眼睛,灯光下,他身上满是疯狂后的痕迹。 如同一张洁白的画布,被人肆意地泼上了欲望的颜色。 但徐兰庭可不是什么纤纤少年。他身形看似偏瘦,可一旦撕开他那身斯文的外衣,就会看见他斯文外表下,那极具张力的线条。 倒三角身材,腰线劲瘦,腰身两侧是流畅的鲨鱼线。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用陈竹的话来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斯文败类。 随你。陈竹转身就走,将铁门关得震天响。 啧,小屁孩脾气见长。徐兰庭吐出烟圈,拿起床头的rolex看了看时间。 嗯,胡闹了整俩两小时混蛋玩意儿,这么能折腾。徐兰庭享受又嫉妒,陈竹就是那正当头的烈日,而他么,就像窗外的夕阳,只能认命躺平。 不过一开始,徐兰庭可没这么淡定。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小屁孩儿给按着艹。 不过,见到陈竹的第一眼实在惊为天人。只一眼,徐兰庭就再也移不开眼。 京城十六中,坐落于东三环。作为最出名的重点高中,每年的开学典礼,都会邀请往届校友参加。 当然,还有各方校董。徐兰庭正好是杰出校友,又占着个小股东的名头,便抱重游母校的心回了趟十六中。 礼堂里并不喧闹,这群新生并没有初来乍到的好奇。他们每个人都是各个中学的翘楚,面对庄严隆重的场合,也自带学霸的淡定。 他们整整齐齐地坐成一排,目不斜视,严肃活泼。 徐兰庭抱着胳膊,闲闲打量这届的学弟学妹们。身边同行的人凑过来跟他交谈,诶,听说这届高三出了个贼牛比的小子,好像叫什么来着 是么。徐兰庭对这群小屁孩儿可没什么兴趣,他兴意阑珊地扫过一旁的新生。各个穿着一身肥大的校服,蓝蓝白白一排排,跟小萝卜开会似的。 忽地,一个格外出众的侧脸映入眼帘。 那人分明也是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却意外好看。 纵使是徐兰庭这样见惯漂亮皮囊的人,也不由眼前一亮。 他昂首,眯了眯眼。身边那人的声音跟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对,好像叫陈竹。 让我们欢迎陈竹同学上台发言。 陈竹同学不仅这次的全国物理竞赛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更是在多校联考中获得了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希望这位优秀的学长,能给各位学弟学妹们一些鼓励和学习上的建议。 少年穿着一身宽松的校服,修长高挑的身影站得笔直,如同一根破土而出的竹子,迎着春风,迎着所有人或羡慕或敬佩的目光,傲然挺立。 他缓缓走上台前,台下顿时一阵骚动,那群自诩不凡的淡定学霸们,也忍不住偏头议论起来。 全国联考第一,牛啊。 听说物理竞赛那天他还发着高烧,不然也不会是第二。 成绩这么逆天,还长得这么好看,还让不让人活。 是啊,我一男的都快心动了。这届的学妹们跟咱们无缘咯。 话筒里一阵电流音,随后,少年清晰的声音回响在宽广的礼堂。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我是三年一班的陈竹。 台上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冷涩,或许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是如此。但冷涩之余,陈竹的声音,又有着独特的清澈。 君子当如竹,无论冬寒夏暖;无论顺境逆境,都当不卑不亢,宁折不弯。愿各位学弟学妹,无论遇上何样的挫折,都能秉承百折不摧,迎风傲立之精神,奋勇向前,逆流而上。 台下掌声雷动,议论喝彩的声音更是越来越大。教导主任都不得不站起来维持秩序。 而陈竹在发完言后,便云淡风轻地走下台。少年的身姿好像永远挺拔如竹,正如同他自己所说,无论顺境逆境,都淡定自如,不卑不亢。 人如其名。 陈竹徐兰庭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少年。 陈竹似一汪不知从哪个深谷里奔涌而出的清溪,忽地涌入了徐兰庭阅尽尘世的心。 第2章 傍晚的菜市场虫蝇乱飞,老菜叶子铺了一地,根本没地儿下脚。 不过,选择这个时候来买菜的,是不会介意这污七八糟的环境的。 陈竹在一堆皱巴巴的番茄里挑挑拣拣,摊子上的大妈认识他,好心地多给了他一捆大葱,你还是学生吧,怎么天天自己买菜呀?你家里人呢? 谢谢。陈竹脸都没抬,利索地将菜装进袋子里,给钱,走人。 卖菜老太跟旁边卖猪肉的唠嗑,小伙子生得多俊呐,还在读书呢,天天得自己买菜做饭,真是可怜。 卖猪肉的挥手赶苍蝇,叹了口气,一年到头也没见他买几块儿肉,家里困难嘛。他想起自己那个花钱如流水的宝贝女儿,笑道,唉,我们家那个,简直不能比! 陈竹走路很快,一路上探究的视线匆匆扫过他的脸,而后被他甩在身后。 他习惯了被人瞩目的生活,也习惯了独来独往。 旁人的议论声从来不会入他的耳,他亦从来不会对他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所谓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他明白,这世上人生百味,从来都得自己尝。冷暖霜寒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与旁人并无半分关系。 忽地,方才还走得飞快的少年,顿住了脚步。 陈竹淡定得如同看破红尘,却到底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他眼前的橱窗里,贴着一张红彤彤的打折海报。架子上崭新的篮球贴着直降一百元的红色logo。 红彤彤的打折海报,终于动摇了陈竹的心。 上个月还二百的篮球,这次直接打了五折。陈竹把手伸进兜里,默默数了数钱。 钱不够陈竹拧着眉头,盯着那个篮球看了会儿,然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还差三十多,够他攒一个多礼拜。 陈竹捏着口袋里皱巴巴的钱,谈不上多失望,因为从一开始他就降低了自己的期待,也做好了篮球被其他人买走的心理准备。 可忽然的降价,让他有了一种自己也能买得起的错觉。等到期待落空,失落的情绪在少年的心里砸出一个小坑,不甘心,也不爽。 还没来得及长齐羽翼的少年,品尝着求而不得的苦涩滋味。 他捏着口袋里的钱,静静地在橱窗外站了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低落的情绪在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消失不见,陈竹愣愣站在门口,看着半靠在床头打游戏的人。 徐兰庭腾出一只手弹了弹烟灰,瞥见门口站着的人,挑眉一笑,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陈竹沉默地拖鞋关门,将手电筒好好收在柜子里,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徐兰庭怀里,猛地将人扑倒在床上。 他声音闷闷的:不是要走么。 徐兰庭招架不住,烟头险些烧着陈竹的头发,他撇了烟,一只手按着陈竹的额头将人推起来,宝贝儿,这么舍不得我,嗯? 陈竹一口咬在他肩头,轻轻用牙齿磨了磨。 分卷(2) 德行。徐兰庭任他啃咬,一手继续打游戏,一手摸着少年手感极好的短发。 他能感觉出陈竹变化的情绪。 徐兰庭混的圈子里,各个是精英。跟他打交道的都是些人精,他混迹情场这么多年,陈竹这种毛头小子在他跟前,透明得跟溪水似的。 陈竹沉默之下的的委屈、兴奋,被徐兰庭一眼看破。 徐兰庭按死了对面的貂蝉,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了? 没怎么。 徐兰庭瞥见门口装着菜的袋子,随意开口:钱不够用?他拍拍陈竹的脑袋,将床头的rolex扣在陈竹手腕上。 只是,这个动作不知道触碰到了少年哪根敏感的神经,陈竹一把挥开他的手,冷声说:不要。 徐兰庭啧了一声,没有勉强。 陈竹一向如此,连根线头都不肯要他的。 刚在一起那会儿,徐兰庭给了陈竹不少卡,加起来不少于百万。只是陈竹轴得很,怎么都不肯要,也不肯花他的钱。 两人为此吵过,翻过脸。不过,后来徐兰庭一想,他不要是他的事儿,自己给了,他不用,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徐兰庭没有再勉强他。虽然卡上的钱陈竹都没动过,但还是每个月给他汇入一笔巨款。 钱货两清,谁也别欠谁。 倔。徐兰庭无心了解少年脆弱的内心世界,反正钱他给了,做到了问心无愧,便不用承受心理负担。 陈竹自己爱吃糠咽菜,节衣缩食,徐兰庭便随他去。 说到底,萍水相逢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行乐,何必为不值当的小事儿吵架? 徐兰庭:得得得,你爱怎样都行。他不再僵持,看似退让,实则是不在意。 陈竹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说: 你就像那颗篮球。 艹?徐兰庭气笑了,你说老子是球? 一开始我很想要,可是我买不起。陈竹说,后来我就一遍遍告诉自己,我也没那么喜欢,不一定非要买。慢慢地,好像就真的没那么想要了。 徐兰庭笑了,被他的小孩儿心性逗得不行。他按着陈竹的脖子,将人拉近些。 徐兰庭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又亲昵地蹭了蹭陈竹高挺的鼻尖。 原来是想买篮球不够钱,啧,小可怜。徐兰庭内心不知名的地方被狠狠地摇了摇,露出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眼神,小朋友还差多少钱啊? 叔叔给你买。徐兰庭轻轻揉着陈竹的耳垂,哄他,嗯? 陈竹推开他,转身拎上门口的袋子,进了厨房。 翻脸不认人。徐兰庭无奈地趟回了床上。 最近小朋友越来越难哄了,他心里有些莫名,却不急着去找寻答案。 反正,玩腻了就下一个。 他没打算花太多心思在陈竹身上,更没想过吊死在一棵树上。 毕竟,外边儿花花世界,天宽地阔,还有无穷无尽的冒险和乐趣等着他去探索。 晚餐很简单,一盘西红柿炒蛋,一碟灼青菜。 徐兰庭也不娇气,给什么吃什么,一碗饭很快见底。 看着大口吃饭的人,陈竹心里那点儿莫名的恼怒风吹一般散了。 徐兰庭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倒没有半点儿少爷架子。老旧的巷子,破烂的小屋,简单的饭菜,他安之如怡。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游刃有余。因为家底够厚,所以短暂的穷困并不会让他感到不适,反而有种体验生活的新鲜感。 陈竹不一样,他急于摆脱窘迫的现状。 从前,他还可以告诉自己慢慢来,可当徐兰庭出现在他的生命中,陈竹便一刻也不想等。 他想快点长出羽翼,他想马上长大,想出人头地,想破茧成蝶。 他想快点配得上徐兰庭。 饭后,徐兰庭自觉地洗了碗,然后便缩手缩脚地挤进了浴室洗澡。 说起来,徐兰庭也算半天没能下床。这种被小年轻按在床上干得双腿发软的日子,他还真有些吃不消。 浴室里传来徐兰庭意味深长的声音,陈竹,你最近是不是到了磨牙期啊。 这么能折腾。 哥这腿都快给你弄折了。 陈竹没搭理他,翻开试卷开始刷题。 刷试卷刷到半夜,陈竹闻到烟草的气味。他按了按笔尖,转身看见徐兰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搁床头一边抽烟,一边注视着他。 混沌的烟雾中,徐兰庭的脸变得模糊,唯独那张薄薄的唇,张合着,吞吐白雾,像个勾人的狐狸精。 陈竹盯着他的唇,醒了? 嗯。白天折腾得过火,徐兰庭腰酸背痛,衬衣懒懒散散地敞开,白玉似的皮肉上面满是痕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写作业呢? 陈竹将试卷收好,刷了几道几何题,下个星期得考。 徐兰庭轻笑一声,按灭烟头,从床上下来。 他坐到他身后,虚虚抱着陈竹略瘦的腰身。 这小鬼头,成天省吃俭用的,在该长身体的时候却没有足够的营养。 徐兰庭记得自己长身体那会儿,饭量大得惊人,可陈竹,好像就没怎么大吃大喝过,身材么虽然还不错,但还是能明显感受到骨骼。 啧,还是不行,得监督这臭小子吃饭。 徐兰庭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脑袋靠在陈竹肩上,随手翻了翻陈竹的教辅书,要不要哥给你画重点? 嗯。陈竹知道徐兰庭成绩优异,之前还给他补过英语。徐兰庭附在他耳边,用一口纯正的英伦腔朗诵情诗的声音,陈竹每每想起来就心悸不已。 徐兰庭的手指生得又长又白,廉价的圆珠笔在他手里都莫名变得贵气。 他在教辅书上画了几个重点,说:这些,你回头找几个类似的题再做几遍。 嗯。陈竹这时候是最乖的,徐兰庭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给了徐兰庭一种错觉,仿佛忘记了陈竹的固执难驯,觉得他是个乖崽。 徐兰庭:你听话,卡里的钱该用的时候就得用。你现在还在长身体,有的东西不能省,知道么,嗯?乖乖的,长高点儿。 陈竹虽一米八几,但还是比徐兰庭矮一截。 少年敏感的自尊心被一戳,有些恼怒地推开身后的人,不关你事。 徐兰庭被推得险些栽倒,他看着陈竹冥顽不化的背影,气得发笑。 得,狗崽子蹬鼻子上脸,一言不合就咬人。 乖?陈竹要是乖,就不会死犟着住在这破烂小屋子里了! 怎么就不关我事儿了?徐兰庭抬手,轻轻捻了捻陈竹软软的耳垂,你说说。 陈竹不爱搭理他,收拾好桌子上的练习题,抬手拉灭了台灯。 小屋子陷入黑暗之中,徐兰庭看不清陈竹的脸,只听见陈竹让人火大的声音。 你不是说玩儿腻了就散么,管那么多干什么? 成。徐兰庭眼眸一眯,笑说,随你。 他确实没有必要管这小孩儿的死活,倔驴一头,饿死活该。 第3章 嘭!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弧度,空心入框! 操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陈哥牛比!陈竹好帅!学长加油! 十六中是重点高中,三天一小考,一礼拜一大考。能在高三还空出时间搞篮球的,全年级也就陈竹。 当然还有高三体育班的特训生,但人群的焦点永远只有陈竹。 他实在是太耀眼,一米八/七的身高,骨骼匀亭,一身普通白色运动服,却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 大多数时候,陈竹是内敛的,如同扎根在寒山中的修竹,幽静而坚韧。 但是,当他起跳投篮的时候,高高抬起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年轻的身躯像一张绷紧的弓,蓄满了力量,下一秒就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点燃全场。 又是一个三分球!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欢呼。 对面临时叫停了比赛更换战术。 中场休息,陈竹拧开水瓶仰头喝水,引得旁观的一群小学妹一阵哄闹。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姐妹加油。快上! 一个满脸通红的妹子被众人推了出来,她忐忑地走到陈竹身边,却不敢靠得太近,粉扑扑的脸蛋上微微出了些汗,看着水蜜桃似的。 学长,给你,纸巾。 陈竹扫了眼一旁围观的众人,他从不会当面让人难堪。更何况,眼前的女生看着实在太过害羞,仿佛下一秒就能羞得哭出来。 于是,接过女生手上的纸巾,陈竹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再管人群中的哄闹,陈竹专心回到了赛场。 一场比赛下来,陈竹所在的队伍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有人嚷嚷着要聚餐庆功,一群人勾肩搭背,在日落的赛场上尽情享受胜利的喜悦。 只有陈竹,安静地将一次性水瓶拧紧,放进书包内。 体育班的方旭跟陈竹打过几场球,两人还算熟。 他冲过来勾着陈竹的肩,大大咧咧地笑起来,陈哥,吃饭去? 陈竹不喜欢汗哒哒的感觉,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方旭的触碰,不了,回家刷题。 靠,学霸就是学霸。方旭挠挠自己毛乎乎的寸头,忽地瞥见了陈竹脚上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子洗得很干净,但鞋底已经开胶。 啊方旭有些尴尬地望望天,又看看地。 有502么。陈竹忽然开口。 啊?方旭没想到陈竹会忽然这么问,他挠挠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陈竹抬抬脚,毫不避讳地说:鞋底开胶了,有502么。 方旭看着陈竹坦然的模样,忽地为自己方才的尴尬感到莫明羞耻。 没有。方旭挠挠头,他没想到,陈竹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贫穷,一般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少年人,装逼都来不及。 哦。陈竹淡淡地应了一声,忽地喊住了前面嚷嚷着要去吃饭的同学,谁有502? 方旭眼看着陈竹借到了鞋胶,而后淡定地坐在长椅上,将破破烂烂的鞋子脱下来,慢慢地将胶水滴在开胶的地方。 他甚至没有一丝窘迫,平静地在一群穿aj的同龄人当中,一丝不苟地补好了那双开胶的帆布鞋。 方旭想:陈竹牛比。 临近放学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 陈竹看着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又看看脚上刚粘好的鞋,有些犹豫。 身后忽地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陈竹,怎么还不回家? 教导主任是个生得很面善的中年女人,身材小巧,典型的南方女人,却是全校学生最怕的人。 传闻她凶起来连校长都骂过。 但是对陈竹却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是不是没有伞? 不是。陈竹礼貌地站在了走廊外侧,让出过道,怕鞋子沾水。 哦。教导主任看了看陈竹的鞋,过了一阵,有些犹豫地开口,陈同学,你申请的贫困生补助这几天就发下来了,到时候,你来我办公室。尽量嘛 教导主任拍拍陈竹的肩膀,说,不要让同学知道。主任带了这么多届学生,自然明白,这个年龄段的人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陈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主任,我并不想瞒着大家。 少年即使身处屋檐下,也站得笔直,我想。像我这样的贫困生在学校还有很多。如果我都遮遮掩掩,那么另外的同学始终会认为,领取贫困生补助是一件低人一等的事情。 可是,这是国家对家境困难学生的补助,是一份来自国家的关怀。而且我个人认为,贫穷并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丑事。 所以,我个人并不希望隐瞒。这样,至少能让其他同样面临困境的学生,和同学相处时能够坦荡一些。 教导主任沉默了很久,最终,拍拍陈竹的肩膀,叹息,陈竹,好样的。 雨停了,陈竹避开水坑,徐徐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旁的车辆开得飞快,溅起的水花险些将陈竹的衣衫打湿。 但他并不气恼,来自有钱人的傲慢,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身后传来一声鸣笛声,陈竹下意识往绿化带里让了让。 那辆黑色的法拉利放缓了速度,尾巴似得跟在了陈竹身后。 陈竹只差跳进绿化带里,那辆车仍缓缓地跟在他身后。 他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朝车窗里扫了一眼。 车子里,徐兰庭那张招摇的脸,一下子出现在眼前。他像一只蓄谋已久的狐狸,嘴角的笑意都恰到好处地勾人。 喂,帅哥。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消失了近一个月的人忽然出现,说不开心是假的。陈竹猝不及防,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一个清澈的笑。 因为徐兰庭的出现,他平静的生活再一次翻起波澜。 车子里有些闷热,但并不妨碍两人发狠地亲吻对方。 陈竹用力抱着男人劲瘦的腰,长久积蓄的思念骤然爆发,将徐兰庭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儿。 宝贝儿。徐兰庭偏过脸,深深喘了口气,想我么。 回应他的,是陈竹更加发狠的亲吻。他深深地纠缠着徐兰庭的每一寸,像是要将眼前人全部吞吃才能稍稍缓解胸中的燥热。 热烈的吻中,陈竹想,自己并没有众人眼中的那样坦荡。 他隐藏着最为失格的爱意,怀抱着一份罪大恶极的感情。陈竹知道,自己终有被审判的一日。 但,他心甘情愿。 终究,他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一个越过了道德界限的小人。 徐兰庭,就是那个让他丢盔弃甲的狐狸精。 嘶。徐兰庭舔着唇上的血珠,好气又好笑地捏着陈竹的脸,将人推开,咬人,嗯? 分卷(3) 陈竹唇上也同样惨不忍睹,被狠狠吮过的地方丝丝冒出血色。 得,谁也别怪谁。徐兰庭笑了,抬指捻去陈竹嘴边的血色。 都他妈饥渴得要命。 但徐兰庭是属狐狸的,陈竹越是渴,他就越喜欢袖手旁观看这小子着急上火。 他发动车子,抱怨,刚刚下飞机,好歹让哥吃口饭。 哦。陈竹应了一声,便安静地坐好。 徐兰庭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这厮竟然翻出试卷刷题呢。 没办法,狐狸也干不过一个要高考的尖子生。 不过,徐兰庭确实饿了。他领着陈竹去了一家常去的私房菜馆子,准备先吃顿好的,再干顿爽的。 酸菜鱼,梅菜扣肉,老鸭汤,蒸芋头糕 看着徐兰庭报菜名儿似地点菜,陈竹开口打断他,吃得完么? 徐兰庭挑眉看他,犹豫了一会儿,妥协了,其他的不要,就这仨,谢谢。 并不是徐兰庭好说话,跟过徐兰庭的人都清楚,这位公子哥看着斯文得体,骨子里却是个二话不说的大爷,得小心伺候。 但陈竹不同陈竹犟得与众不同。 刚开始那会儿,徐兰庭带着陈竹吃饭,大手大脚习惯了的公子哥点了一桌子菜,吃没两口就想走。 谁知,一向沉默的陈竹却死犟着不肯动,非得让人来打包。 他们那天去的是徐兰庭熟人的餐厅。打包?传出去徐兰庭怕是颜面无存。 不打包?行,陈竹一筷子一筷子,慢慢地将剩下的菜塞进嘴里。 徐兰庭想跟他分辩两句,陈竹还拿话噎他,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 徐兰庭叹为观止。 从那儿以后,徐兰庭算是领教了陈竹的本事。 饭菜上桌,徐兰庭哪怕是饿极了,也吃得慢条斯理。 陈竹看着吃相优雅的男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他忽地想起自己攒够了钱,朝徐兰庭说:等会儿,你陪我去买点儿东西。 嗯?徐兰庭放下汤匙,擦擦嘴,买什么。 篮球。陈竹言简意赅。他没有告诉徐兰庭,自己攒了很久,才攒够钱,终于能够买下橱窗里自己惦记了很久的篮球。 好。徐兰庭答应下来。 法拉利一路飞驰,陈竹捏着试卷的一角,指节有些发白他有些晕车。 不同于徐兰庭斯文的外表,他行车的速度堪称疾驰。早年间,好歹也是山路上玩儿过车的人,虽然早就不在圈子里混,但一路踩油门的习惯还在。 又是一个急转弯,陈竹隐隐头疼。 车子终于停下,陈竹抬眼望见高楼大厦,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条小破巷子。 宝贝儿。徐兰庭对待情人一向绅士得无可挑剔,不过,陈竹算是其中之最。他拉开车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哥带你去玩儿。 西单大悦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大街上豪车无数。 陈竹跟在徐兰庭身后,身边匆匆走过一个时髦女人,女人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味,陈竹胃里翻涌,仍是强撑着,跟徐兰庭走进了一家运动器材店。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徐兰庭买完走人。 说起来,他也没少陪徐兰庭逛街,一般都是徐兰庭花钱如流水,他则找个凳子等着就好。 可徐兰庭却将陈竹从椅子上扯起来,勾起一个宠溺的笑,过来看看,有喜欢的么? 嗯?陈竹这才察觉,这家店不只是这家店,甚至是这层楼,都空无一人。 当然,他们身后跟着一排穿戴整齐的导购。 徐兰庭随意将架子上的篮球取下来,拿在手里抛了抛。 这个怎么样?他回眸,朝陈竹一笑,不是想买个篮球么,自己挑。 陈竹看着徐兰庭手上限量版的斯伯丁,抿抿唇,没有说话。 不喜欢?徐兰庭啧了一声。像徐兰庭这种大少爷,就算再绅士,也不过是出于家教涵养,对小情儿的耐心素来有限。 见陈竹兴致缺缺,徐兰庭也没了兴致。甚至有些不被领情的不爽。 不知怎的,在国外的那几天,陈竹买不到篮球的小可怜模样勾得他惦记了好几天。 于是,徐兰庭一回国就特意包了场子,想着哄哄自家小朋友。 不曾想,徐大少爷也有被人扫面子的一天。 这款呢?徐兰庭耐着性子,勾着陈竹的肩膀将人带到跟前,哄他,那二百多的质量可没有这个好。听话,买个贵点儿的,还能多玩儿几年,还划算。是不是? 陈竹木着脸,没有说话。 啧。徐兰庭失去了耐心,松开人,抱着胳膊往前走。 陈竹则似一条影子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长久的沉默横在两人之间,似一条天堑。 路过商城巨大的广告牌时,陈竹瞥见了自己那双洗得发白的,破破烂烂的帆布鞋。 广告牌上的明星穿得光鲜亮丽,摆着不羁叛逆的造型,旁边闪耀着几个大字年轻,就是这个范儿。 陈竹看着自己粘满了502,甚至鞋底都鼓起来的帆布鞋,抿了抿唇。 第4章 再次回到那个橱窗前时,架子上摆了很久的篮球,已经不见。 嘿,这不巧了么,刚给一小孩儿买走咯。老板岔着腿坐在风扇底下,笑说,你小子,三天两头往这儿瞅,打量我不知道呢?可惜,那球儿是最后一个,刚刚人小两口买走给孩子当生日礼物咯。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陈竹礼貌地道了声谢,抬脚走出了店子。 买走了啊,生日礼物那小孩儿,该挺开心呢吧。 少年的唇抿成一条线,绷着脸,没有露出一丝失落。 挺好,陈竹想,不用瞎惦记了。 回到家,按部就班地刷题刷试卷,做饭,打扫卫生。 夏夜的风吹得人燥热不已,陈竹将陈旧的风扇叶子拆下来,一片片洗干净,喷上点儿花露水。 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带着凉意,徐徐吹在陈竹脸上。 一个人在家,陈竹便光着膀子,坐在小板凳上,对着老旧的风扇背英语范文。 dear mingmi b wi射s for you 错了。男人低醇圆润的发音,轻轻擦过少年的耳朵,这儿,用tob wi射s to you。 陈竹闭了闭眼,听着老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却陷入了徐兰庭柔情蜜意的的魔障之中。 苦涩的烟草味、潮湿昏暗的房间、低声的、断断续续的吟诵。 we are made oh what we toud 色e啊男人的声音轻而沙哑,隐匿在床板的吱呀声中,神秘地、沉醉地、隐秘地勾着人,沉沦在这潮湿的夏夜。 ,轻点,嗯 陈竹睁开眼,抬手将风力调到最大。 热风打在他温热的眼皮上。冷静下来,陈竹便看清徐兰庭温柔表象下的残忍。 男人笑着,眉眼那样深邃,那样好看,眼底却是戏谑。 成,随你喜欢。他抬手,漫不经心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事儿,今儿不陪你了。走,送你回家。 陈竹不要他的施舍,徐兰庭便也不要他的陪伴。 毕竟,上赶着陪徐兰庭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听话的,懂事儿的,热情的,会来事儿的。 反正,不会有人像他这般不识抬举,固执得很,又不会陪着笑脸哄大公子开心。 陈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心里默背英语单词。 qui,quily 背单词一直背到深夜,直到将三千个单词都铭记于心,陈竹才起身冲澡。 他并非天生聪慧,在旁人看来的轻而易取,不过是日日夜夜的不断努力。 浴室很小,对于一米八几的人来说,得蜷缩着才能勉强站在花洒下。 陈竹微微躬着背,脊背上骨骼隐隐若现。他身形偏瘦,尤其是在长身体的年纪,身上的骨骼感更加明显。 他垂着头,任水珠飞溅在脸上。这样,那些堪称矫情的心酸,委屈,就能藏在水珠底下,假装不是眼泪,缓缓流落脚下,流入无人在意的角落。 抬手时擦脸时,肩胛处的蝴蝶骨微微扇动着,似一双未长全的幼小翅膀。 年少、一无所有、没有羽翼遮蔽,便只能躬身缩在一寸见方的天地里,跟自己较劲。 连哭的声音,都得小心地藏起来,才能勉强维持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好在,陈竹很少用手机。所以,他不必整晚整晚地等着徐兰庭的信息;不必看着他朋友圈里的热闹而辗转难眠;不必患得患失地等着男人从指间施舍出来的时间。 他仰头躺在窄窄的床上,闭上眼,陷入片刻的宁静之中。 挺好,陈竹闭着眼想,徐兰庭或许也有忽然被人买走的那一天吧。 那么,他就站在橱窗外多看一会儿,就多看一会儿,也挺好。 日光下,篮球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短暂地遮云蔽日,嘭地一声,干脆利落地进了框。 欢呼声中,赢得决赛的队伍激动地抱成一团,他们高喊着胜利的口号。 不知谁喊了一句陈哥牛比! 陈竹便被众人簇拥着,围在了中心。 陈竹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方旭那小子头一个上来架住了他的胳膊,接着,几个体育班的也蜂拥而上。 风声快速地划过耳廓,陈竹仰头,望见湛蓝的天。 他被人高高抛起,在重心下落的那一刻,又被无数双手稳稳接住。 这样刺激的体验,让陈竹慌乱之余,又生出一种快意。 无限接近天空的那一刻,陈竹终于露出爽朗的笑意。 方旭接住人,又抱着陈竹撒欢儿似地转了几圈,陈哥,你咋这么牛比!哥们儿,从今儿个开始,我方旭认你做大哥哈哈! 众人哄闹着,都开始管陈竹叫大哥。要不是他们身上还穿着校服,陈竹都要以为自己落进了什么匪窝。 走,大哥!让小弟我请你吃一顿!方旭大喇喇勾着陈竹的肩膀,挥挥手一呼百应,走,今儿个我请客,校门口状元烧烤走起。 陈竹被人揽着,颇为不适地挣了挣,他正想找个由头避开,远远看见姜健仁走过来。 说起来,姜健仁原本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从十六中初中部开始,就是铁打不动的年级第一,升高中那会儿全校师生都以为,这次的中考状元该是他。 谁也没想到,陈竹忽然冒出来,以一分优势超过了他,成了新的焦点。 高一一开学,这俩人就双双以优异的成绩参加了当时的奥数夏令营。 原以为,这俩学霸得争得你死我活。谁知道,这俩人为了学校的荣誉,连夜刷题,互相给对方查漏补缺,甚至熬夜押题。 之后的三年,无数的竞赛夏令营、冬令营,两人没少凑一块儿参加。 高中三年,姜健仁算是陈竹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 陈竹,这次小考后面的大题,你的解题思路和我的不一样。姜健仁也带着些轴劲儿,开门见山,也不管一旁那堆体育生的虎视眈眈。 他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不偏不倚地挡在方旭跟前,走,自习室。 陈竹这才挣开方旭的手,抱歉,我得刷题去了。 扫兴。方旭当然是对着姜健仁说的,他不满地瞥了一眼忽然冒出来的人,又看着陈竹,大哥,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改天,看情况。陈竹敷衍了几句,心里都是试卷最后那道大题。 看着姜健仁跟陈竹肩并肩离开,方旭将篮球往地上一砸,艹! 方旭,烧烤还吃不吃啊? 不吃。方旭将书包甩在肩上,老子回家做作业去!谁还不是个学霸啊。 姜健仁掏出钥匙,打开自习室的门。自习室的钥匙只有全年级前十的学生才有,这是学校专门给学霸们准备的复习地点。 不过陈竹很少过来,这种特殊待遇他并不喜欢。比起落针可闻的自习室,他还是喜欢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刷题。 陈竹放下书包,从试卷夹里按照日期找出了小考的数学试卷。 我简化了一个步骤,不过思路确实没有你的这么流畅。姜健仁对这陈竹的试卷仔细看了一遍。 两人讨论着题目的难易程度,等陈竹将一张试卷都过了一遍后,他才发觉,外头的天都擦黑了。 陈竹收拾好书包,跟姜健仁一起走出了自习室。 他跟姜健仁相处了三年,虽说是朋友,但也止步于讨论学习。 学习以外的东西,两人甚少谈起。 一来姜健仁是个典型的做题机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刷题人;二来,陈竹也不习惯跟人聊自己的事儿。 他们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天生合拍,彼此相处都不会令对方尴尬。 这次的重点都是立体几何,我估计下次的大题 姜健仁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远光灯直直照在眼皮上。 他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听见身边的陈竹顿住了脚步。 车门被人重重关上,碰地一声。徐兰庭高挑的身影背光而立,他生得眉眼深邃,不笑的时候,眉头压得低,轻轻一扫就能让人感到压迫感。 谁啊?姜健仁不满地眯着眼睛,有没有公德心? 抱歉,小同学。徐兰庭缓缓走近,模样斯文得体,眼底的神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轻轻扫了姜健仁一眼,我来接陈竹回家。徐兰庭不远不近地站着,身上带着宴会后独有的酒香。 细腻的气味,不着痕迹地包围着陈竹,让他无处可逃。 阿竹,徐兰庭揽过陈竹的肩膀,亲昵地唤他,走吧。 分卷(4) 他用着只有在床上才会用的称呼,狡猾得如同一只狐狸,隐秘地勾引着陈竹。 姜健仁:你是他哥哥吗? 徐兰庭勾唇一笑,嗯。特别亲的,哥哥。他一字一句,将哥哥二字轻轻含在嘴里,尾音意味深长。 上车后,徐兰庭捏着陈竹的下巴,指腹轻轻蹭了蹭陈竹细腻的肌肤。 跟同学玩儿得开心么。他只口不提那天的不欢而散,像是从未有过隔阂般,做着亲昵的举动。 陈竹偏过脸,嗯。末了,他补充一句,送我回家,我要写题。 这样啊。徐兰庭挑眉,将下巴搁在陈竹肩上,微微抬眼,以一种仰望的姿态看着他,这么忙啊。 不得不说,徐兰庭的的确确是上天的宠儿,或许老天创造这个男人的时候,就打定了要他将众人都踩在脚底的心思。 徐兰庭的奶奶是个俄罗斯女人,所以,徐兰庭眉骨带着西方人的高挺,眼眸深邃,瞳仁浅,鼻梁挺。 唇薄,且颜色浅天生一副凉薄相。 不过,徐兰庭的脸型是东方人独有的温柔轮廓。至少,他笑起来,眉眼低垂时,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陈竹,徐兰庭抱着陈竹的腰,淳淳善诱,能陪我一小会儿么。 不可否认,徐兰庭有着超凡寻常的情智,尤其善于洞察人心。 他巧妙地避开了陈竹所有的尖刺,一下下,撩拨着陈竹柔软的内心。 随你。陈竹闭上眼,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一路上,徐兰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陈竹听得出来,徐兰庭试探着,想跟他和好。 还有,徐兰庭似乎在旁敲侧击,打探姜健仁的信息。 陈竹没心思跟他兜来兜去,姜健仁是我朋友,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搞。 他意有所指,徐兰庭却不气恼,反而淡淡一笑。 陈竹,我说过,咱俩在一块虽然是玩儿,但越界的事儿,我不会做。 确实,徐兰庭虽然花花肠子多,但,跟陈竹在一块儿,他并未违背专一的底线。 陈竹心里莫名一刺,玩儿 对啊,他们确实从一开始就说好了,玩玩儿么,何必当真。 他陈竹怎么配当徐兰庭正儿八经的恋人,更不会是徐兰庭这种富豪的最终归宿。 说得好听些,陈竹是徐兰庭短暂的栖息之地,说难听点儿。 不过一个备胎。 陈竹睁开眼,望着窗外的夜色,当然。你要是踩线乱搞,那还有什么玩儿下去的必要? 他陈竹,也不会贱到那个地步。 第5章 楼道里的灯无人修理,一切都陷在黑暗之中。 一片漆黑中,陈竹掏出钥匙摸索着钥匙孔。走廊窄小,他能感觉身后徐兰庭若有若无的靠近。 男人身材高挑,微微俯身,便将陈竹拢在怀中,以下巴轻轻蹭着陈竹柔软的发。 老旧的铁门嘎吱一响,陈竹前脚刚迈进家里,便被重重按在了门上。 徐兰庭带着酒香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唇上。 起初,只是轻轻地蹭着,贴着,像是哄,带着些讨好。 后来,辗转缠绵,吻里渴望的意味深重,渐渐沾染了欲望。 徐兰庭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陈竹感觉自己的衬衣被推了上去,男人的手带着夏夜的微热,指腹下的温度让人颤栗。 一吻尚未深入,抽屉里的老式小灵通忽地哔哔叫起来。 陈竹推开徐兰庭,按住他胡乱点火的手。 我接个电话。陈竹转过身去,徐兰庭欲念深重的眼隐匿在黑暗中。 姜健仁一般不会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找陈竹。可最近各个名校的保送名额有了些风向,两人聊的东西便也多了起来。 那边的自主招生在下个月,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试试。 好。陈竹答应下来,心里合计了一下车费旅宿费,但我不确定。 姜健仁问他:你是在等保送的名额吗?虽然你保送没什么问题,但是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 陈竹避开徐兰庭幽深的目光,走到一旁,我会好好考虑,谢谢。 他一挂断电话,徐兰庭的吻便又覆了上来。 陈竹心里有事儿,匆匆结束了这个吻。 我,我还有事儿。陈竹松开徐兰庭,平复着胸中的热。 他起身拧开床头的小灯,眼前是徐兰庭发红的唇,和男人意味深长的笑。 陈竹,你不是不爱用手机么,徐兰庭嗤笑,怎么,跟姜同学这么多话聊啊。 他记得,陈竹这厮为了省电、省话费,平时连个电话都不会给他打,更别提什么通讯软件,远程视频。 起初,徐兰庭觉得省事儿,现在回过味儿来,却品出了一丝不对味儿。 哦,同学打电话就舍得,跟他就舍不得钱? 陈竹在心里默算着参加自主招生需要的费用,没空搭理徐兰庭。 在徐兰庭眼里,少年固执地背对着他,甚至不肯多解释一句。 陈竹正打算记个账规划规划,笔还没拿出来,腰间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禁锢,接着,他整个人忽地悬空竟是被徐兰庭一把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陈竹被重重地抛到了床上,本就老旧的铁架子床,发出一声巨响。 陈竹,你够可以的。徐兰庭气笑,强势地将人按在枕头上,俯身,眼里暗流涌动。 从来,没有人,这么能惹他生气。 徐兰庭自诩修养良好,从不会为不值当的事儿失去对自己情绪的控制权。更遑论,是情情爱爱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可陈竹,却轻易地让他生出愠怒。 怎么,跟同学就有说有笑,跟我,无话可说?徐兰庭屈膝压在他腿上。 陈竹被重重压住,还没怎么反抗,就被带着怒意的吻堵住了唇。 不同于徐兰庭惯有的循序渐进,这次的吻直白地宣泄着男人的怒意。陈竹被抵在枕上,几乎难以喘息。 他能够感受到男人的愠怒,却不明白为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挑起徐兰庭的火气。 够了。陈竹往后缩了缩,承受不住男人过于强势的攻势,疼。他的手被按在了两侧,手腕被握得隐隐发疼。 我跟姜健仁能有什么关系?陈竹耐着性子,解释,不过是聊几句学校的事儿。 聊几句?徐兰庭冷笑,所谓的聊几句,就是聊到天黑一起回家,就是回家后还拿着那个破手机说个没完? 陈竹:学校,有自主招生,我他舔舔唇上的血迹,一阵刺痛,钱不够,想打听打听消息。 陈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坦坦荡荡地显露自己的贫穷,唯独,徐兰庭,是他不想示弱的那个人。 可此刻,他别无他法,只能将自己的困苦一一铺开,摆在徐兰庭眼前。 钱不够,我想跟他打听打听车旅费,听说坐高铁要花不少钱。陈竹说到最后,已经无法正视徐兰庭的目光,他微微偏过头,盯着床头那盏旧旧的台灯。 难堪、窘迫,少年人本就脆弱的自尊,此刻已经摇摇欲坠。 可惜,徐兰庭哪儿有心情理会少年人眼底的难堪,一听见姜健仁的名字,徐兰庭心里只有方才被忽视的怒意。 呵,自主招生?很了不起么?徐兰庭露出鲜有的傲慢,陈竹,你求他,有用么? 眼前,男人薄情的唇张合着,陈竹听见他漫不经心的调笑,要是你听话点儿,想去哪个学校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陈竹静静看了他一会,沙哑出声,徐兰庭,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还是轻而易举就能碾死的蚂蚁? 或者,是一个不自量力,企图自己改变命运的笑话? 徐兰庭松开手,昏暗的灯光下,他那双浅浅的瞳仁里,沾染了夜色的深邃。 陈竹,你现在是我的,懂么?徐兰庭捋了捋陈竹凌乱的发,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他的目光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乖,听话点儿,别惹我生气。 陈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抬手遮住了眼。 到底是谁在受气呢? 那个永远也买不到的篮球; 那双上不得台面的帆布鞋; 偷偷藏在浴室里的眼泪; 被无数次忽视的自尊心; 无数个带着思念无法入眠的夜晚; 那个,他等了无数次,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到底,谁该委屈呢。 陈竹遮着眼,被咬出了血丝的唇紧紧抿着。他静静地躺在枕上,一丝细微的水迹,顺着他微湿的额发,落在枕上。 洁白的枕上,一圈水色晕开。 陈竹?徐兰庭起初有些反应不过来,意识到陈竹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显露出些许懊恼,陈竹 一向坚韧得如同顽石般的人,正在静静地哭。 陈竹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就那样默默地用手遮住双眼,只有脸颊两侧的枕上,晕开一丝水迹。 安静得让人心碎。 徐兰庭起身,沉默了片刻,又躬身,抬起袖子擦擦陈竹湿润的脸颊。 抱歉,我他的心莫名一紧,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沿着他的理智攀爬。哥哥错了,对不起。 对不起,宝贝。 他一下下吻着陈竹湿润的鬓角,将苦涩的泪水一一吻去。 阿竹,别哭了。徐兰庭轻声哄着怀里的少年,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神态,别哭了,宝贝。 房子里,热得让人发慌。 夏夜里闷热而长久的沉默,让徐兰庭束手无策。 陈竹始终闭着眼,直长的睫毛被沾湿,一绺一绺,还挂着水珠。他眼尾泛着哭过后的红,嘴角也带着被欺负过后的痕迹。 小可怜徐兰庭轻轻吻着陈竹红晕未消的眼尾,懊悔方才自己的失态。 回想起来,他亦不知,自己竟会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同陈竹大动干戈。 甚至,还将人惹哭。 无人在意的潮湿角落,用泪水浇灌出来的土壤,不知名的情愫悄无声息地,在粘腻的、闷热的夏夜,悄然生长。 陈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而绵长,就在徐兰庭以为陈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地被怀里的人一把推开。 老旧的铁架子床咯吱一响,徐兰庭险些滚下去。他撑着胳膊,看见陈竹偏瘦的背影,消失在了浴室门后。 将门反锁后,陈竹拧开水龙头,等了一会儿,才等来冰凉的水。 他鞠起水,一下下拍在自己脸上。 他脸上残留着水迹和徐兰庭吻过后的粘腻。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将整张脸都抵在了水龙头下。 冰冷的水花飞溅在身上,陈竹半边身子都湿透,才稍稍清醒。 浴室门外传来徐兰庭隐约的呼唤。 陈竹拧紧了水龙头,想着,到底不能浪费水。 陈竹,我们聊聊。 陈竹吸吸鼻子,望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狼要同羊讲道理,有必要么? 阿竹。徐兰庭的手指按在门上,缓缓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我们聊聊,行么? 陈竹看着徐兰庭一贯的伎俩,胸中莫名恼怒,他忽地上前,嘭一声拧开门。 徐兰庭也没想到陈竹会忽然开门,手指还停留在半空中,有些反应不及。 聊什么。陈竹的声音带着水润过后的冷涩,聊我怎么不自量力,聊我怎么穷,怎么费劲儿高攀你么? 他一面说着,一面绕过眼前的人,朝外边儿走。 腰上忽地环上一双手,陈竹被徐兰庭抱在了怀里,耳边,是男人低沉,轻哄的声音。 宝贝,哥错了。不生气了,嗯?徐兰庭渐渐懂得了陈竹所谓的固执、不驯背后的缘由。 不过是少年人不愿在心爱的人跟前低头。 徐兰庭何其聪明,当然看出陈竹眼里的热烈,明白少年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 从前他不懈理会,今夜不知怎的,看着陈竹微微发红的眼尾,徐兰庭意外生出了许多从未有过有的心思。 他松开陈竹,径自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笔下的字迹娟秀端正。 片刻,徐兰庭将写好的纸张递到陈竹眼前,附赠一张开好的支票。 别误会。在陈竹拒绝之前,徐兰庭缓缓说,借你的。 陈竹没有想过,一向目中无人的男人,竟也会小心地捧起他的自尊,露出那样小心试探的目光。 他低头看了看徐兰庭写好的借条,和支票上并不算多的数目。 为什么。他问。 徐兰庭缓缓走到陈竹跟前,吻在少年紧蹙的眉心。 他没有回答,指腹按在陈竹心脏的位置,缓缓地,轻轻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第6章 贫困金发放的那天,陈竹特意写了一封感谢信,刊登在了校园报上。 报纸刊载那日,陈竹和无数个上学的日子一样,一身宽松的蓝白校服,脚底还是那双破旧的帆布鞋。 陈竹走进校门的时候,门卫朝他露出一个赞许的笑。 陈竹,叔等你考上好大学的那一天,加油。 灿阳下,少年昂首挺胸,微微一笑,谢谢。 他的生活,一如往常。一张又一张试卷,一份又一份专项练习题,一封又一封,五颜六色的、带着香味的情诗。 却也有不同。窗外时不时路过的学弟学妹,老师或同学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就连校长,都背着手,在教室门口转了几圈。 陈竹本就是学校里万众瞩目的人物,这次这样高调的行径,更是招来了无数的关注。 就连方旭也偷偷摸摸跑到他们班,哥们儿,你咋这么牛呢? 也许,在别的学校倒也没这么稀奇。但十六中不同,这儿个个都是精英家庭出来的学霸,表面上虽不攀比,但是十几岁的小孩儿,哪能有不攀比的心思呢? 分卷(5) 就算都套着一身肥大的校服,但手上戴的表,脚底下踩的鞋,甚至是女生头上的那条细细发绳儿,都暗藏玄机。 有钱的跟有钱的玩儿,没钱的,也没心思玩儿,忙着刷题还来不及。 唯独陈竹,像一阵穿堂而过的风,冷涩涩地,却涤荡出少年人如竹般的坚韧。 陈竹连头都没抬,在草稿纸上列下方程式,让让,当着光了。 方旭扭到一边,支着下巴看陈竹写题,唉,我啥时候能有你这样的思想觉悟。不知怎的,方旭总觉得,在陈竹跟前,自己就跟个二百五似的,幼稚、且没脑子。 明明都是同龄人,可陈竹却有着超凡的淡定和沉着。 姜健仁敲敲陈竹的课桌,陈竹,老师找我们有点事儿。他看了看方旭,补充了一句,自主招生的事儿。 嗯。陈竹放下笔,在方旭有些不爽的视线中,跟着姜健仁去了老师办公室。 姜健仁推了推眼镜,不着痕迹地扫了方旭一眼。 靠。方旭不爽极了,得瑟个屁!不就是自主招生么,老子也去!反正他家里有钱,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儿! 陈竹的班主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圆圆的红鼻上,一副黑框眼镜,满面红光,活像个圣诞老人。 松老师。 看着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男人摸着胖乎乎的肚腩,笑得像个弥勒佛,这次的自主招生定在下礼拜,上海那边的题目嘛,难度是要高一些。不过,相信对于你们来说不是问题。 松老师转了转办公椅,朝陈竹说:不过陈竹啊,你这英语 陈竹是在南方水乡里长大的孩子,乡下教育落后,陈竹虽凭借着努力追上了大城市的教育进度。 但英语这种受教育环境影响的学科,陈竹实在没办法,只能靠死记硬背。至于更高深的语感、发音,那就真的是听天由命。 老师,我会抓紧时间提高的。陈竹抿唇,直到六年级才接触英语的他,虽然已经很努力追赶,但,成效不大。 姜健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老师,自主招生前,我可以帮陈竹同学补习英语。 松老师一愣,问:姜同学,你真的愿意?自主招生名额有限,说好听点儿,两人是并肩战斗的同学,说现实点儿,那就是竞争对手。 嗯。 那行,晚自习你俩就坐一块儿。陈竹,姜同学愿意帮你,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陈竹看了眼身边的朋友,发自内心地感激他,谢谢。 自主招生的时间确定了下来,陈竹全身心投入在了复习之中。甚至每天睡觉前,脑子里都是一串串英语单词。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努力。 一方面,是得益于徐兰庭的资助,他不用操心钱的事儿,另一方面,姜健仁这么花时间帮他,他也不能让人的精力白费。 但,少年隐秘的内心,还有点儿小心思。他不想让徐兰庭的钱白花,他想取得更好的成绩,给徐兰庭看看。 又是一个复习到一点半的夜晚,陈竹揉着发涩的眼睛,将自己摔在了床上。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 床头一向安静的小灵通却哔哔叫唤了一声。 陈竹翻了个身,不想理。 哔哔陈竹有些烦躁,他抬手按开手机,见上边有两封短信。 一个是联通的充值信息有人给他充了十块钱话费。 一个是徐兰庭发来的。 陈竹坐起来,揉揉酸涩的眼睛,点开短信。 【哥想你了。聊个十块钱的?】 不知怎的,陈竹忽地笑起来。他几乎能看见徐兰庭狡猾的双眼,像个狐狸似地抬起爪子,晃着尾巴来挠他。 徐兰庭最近不知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以一种陈竹无法拒绝的方式宠着他。 十块钱的话费,不算多,陈竹不会因此难堪,但却确确实实减轻着少年肩头的负担。 不得不说,当徐兰庭费劲心思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没人能逃脱他编织的甜蜜陷阱之中。尤其,陈竹这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 很快,电话打来。陈竹闭着眼睛,重重地躺在枕头上,很困。 陈旧的手机,连带着听筒那端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如枕侧低语,在陈竹耳边响起,阿竹,想我了么。 陈竹嘴角一勾,实话实说,还行。 电话那头,男人低声轻笑,勾得陈竹耳畔一阵酥麻。 小没良心。徐兰庭的声音有些模糊,如同夏夜里,绵长的叹息。 陈竹:最近一直忙着复习,没空想你。少年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不过午休的时候,会抽十分钟出来,想你一会。 啧。徐兰庭说,这么忙啊。 嗯。陈竹脑子木木的,全是白天姜健仁给他灌进去的语法、单词,english is so difficult 小可怜。徐兰庭特意走到宴会的角落,这样能更加清楚地听见那话那头,少年清澈的声音。 徐兰庭:要不要我帮你补习啊。他舔舔唇,不收费,请哥吃水果就行。 嗯?陈竹迷迷糊糊地,睡意昏沉,你想吃什么,苹果吗?正好最近超市苹果打折,他买了几个又大又甜的。 男人的轻笑声扫在他耳边,慢慢悠悠地,意味深长地,轻声说,脐橙。 嗯陈竹打了个呵欠,现在也不是吃橙子的季说到一半,他忽地明了了徐兰庭话里的深意。 大半夜的,非得让他不安生。陈竹无奈又气恼,他的耳垂隐隐泛起红色,被男人轻易地钓上了勾。 陈竹:徐总贵人事忙,我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顿了顿,他说,老师请了同学给我补习,这几天,我背了不少范文,要不,你听听我发音准不准? 徐兰庭却准确地捕捉到了陈竹话里的讯息,同学?谁这么好心,我得谢谢他。 陈竹在徐兰庭温柔的引导下,缓缓说出了姜健仁的名字。 哦。男人的声音明显沉了沉,又是他啊。 嗯。陈竹说,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帮我,等考试后,我得好好谢谢他。 他真的困极了,侧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好累,我睡啦。 徐兰庭忍了忍,最终,笑着说,宝贝儿,晚安。 出发那天夜里,陈竹仔仔细细地将行李都收拾好。他有些忐忑,又十分期待。 毕竟,他从未去过上海。说起来,这算是他第一次出远门,陈竹心里描绘着另一个大城市的影子,直至入梦。 翌日,陈竹早早地到了高铁站,他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包里的行囊并不多。 可方旭就不一样了,光行李箱就仨,那架势简直像是要搬家。 他吭哧吭哧地将背上的双肩包卸下来,又指使着身边的人将他的行李一一看好活脱脱一个大少爷。 望见陈竹的那一刻,方旭双眼一亮,振臂一挥,正想喊,眼前却出现了姜健仁那张万年不动的冰山脸。 公共场合,不要随意喧闹。姜健仁说完,拖着行李箱站在了陈竹身边。 陈竹,你复习得怎么样?语法都背会了么? 陈竹点点头,这几天姜健仁尽心尽力地给他补习,他心里很感激,两人的接触也变得多了起来。 等会上高铁,你再把昨天的那几篇阅读复习一遍姜健仁说着,余光扫到一个高挑的身影。 男人的身材高挑,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低调又休闲。 他缓缓走到陈竹身边,在陈竹讶异的目光中,勾唇一笑。 徐兰庭揽过陈竹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将姜健仁挡在一旁,你好,我来送自家小朋友考试。 你好。姜健仁莫名感受到了一丝敌意。 陈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男人,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徐兰庭垂眼,幽深的眼眸里,倒映出陈竹有些呆愣的脸。他笑说,怎么,哥哥送弟弟去考试,不行么? 行陈竹舔舔干涩的嘴唇,脸上一派淡定,喜悦却从眼底悄悄地跑了出来。 徐兰庭卸下陈竹的背包,拉开看了看果然,里头除了一堆复习资料,就只有一瓶水。 站这儿等我。徐兰庭一手拎着陈竹的背包,一手揉揉少年柔软的发,仿佛真是一个来送自家弟弟上学的可靠大哥。 看着男人走远,姜健仁才出声:他,是你哥哥吗? 方旭也被忽然出现的男人惊了惊倒也不是惊吓,而是徐兰庭相貌实在出众,很难不让人好奇。 哇,你哥也长这么帅么?你们家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方旭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一旁的几个学霸也在偷偷打量陈竹这个忽然出现的哥哥。 陈竹笑而不语。 你跟你哥姜健仁推推眼镜,感情真好。 嗯。陈竹说,看着拎着一大袋零食走来的男人,陈竹露出笑意。 徐兰庭,确实是个完美的情人。 至少,此刻,陈竹感到很幸福。 第7章 由于徐兰庭的到来,原本的小宾馆是不够住的。陈竹跟着男人来到了上海昂贵的五星级酒店门口,他捏了捏双肩包的带子,犹豫着。 徐兰庭看出了他的心思,勾着陈竹的肩,附在他耳边,房费我出,你,请哥吃水果就成。 男人的唇不经意擦过陈竹的耳垂,惹得少年一阵心悸。 五星级酒店风光无限,落地窗前,可以一眼将整个上海尽收眼底。 可陈竹眼底,只有男人一下下俯冲下来,极具冲击力的线条,汗水,和男人张合着,发出沙哑声音的薄唇。 陈竹仰躺着,望着徐兰庭,望见了自己所有的欲/望与欢喜。 男人俯身,同他接吻,哄他,阿竹,叫声哥哥来听听。 这是徐兰庭独特的癖好,在极致时,一定要听陈竹叫他哥哥。 陈竹艰难地张嘴,沙哑地,轻声说,哥哥 男人绷到了极致,在喟叹之中,显露出餍足的美感。 他揉着少年湿润的发,轻叹,好乖。 折腾得精疲力尽后,徐兰庭靠在床头,透过朦胧的烟雾看着陈竹坐在桌前复习。 陈竹简单地冲了个澡,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一本正经地背英语范文。 他唇上,脖子上,都残留着不可言说的痕迹,可陈竹却坐得笔直。那认认真真背书的模样,和他身上的痕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徐兰庭心头一动,按灭烟头,走到陈竹身边。 男人身上残留着古龙水的余韵,强势的味道淡去,却留下独有的冷淡气息。 陈竹喜欢徐兰庭身上的味道,顺势靠在了徐兰庭怀里。 英语好难。 徐兰庭从身后环着他,笑说,小可怜。他拎起毛巾的一角,轻轻地擦拭着少年半干的发,来,背来听听。 陈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背范文。 mingmingb wi射s陈竹脑子一木,有些懊恼地皱眉,竟不敢看徐兰庭的眼。 到底是b wi射s to 还是 for 来着? 陈竹像个被老师抽背课文,又半路卡壳的小学生,心虚地撇开眼,不敢看老师的眼睛。 男人的轻笑声传来,不轻不重地咬了咬陈竹微微泛红的耳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 陈竹被徐兰庭一说,羞恼地挣开了男人的怀抱,坐得笔直,我忘了。 理不直,气也壮。 啧,背错了就耍赖撒泼。徐兰庭将人抱回自己怀里,阿竹,你不是要做小君子么?君子可以耍赖么? 陈竹闷着头没说话。 徐兰庭逗够了人,才慢条斯理地拿起书,一句一句,读给陈竹听,纠正他的发音和断句。 b wi射s徐兰庭嗓音低醇,薄唇贴在陈竹唇边,轻轻一吻,to my sw heart。 这句话的意思,是男人静静将书放下,捧着陈竹的脸,一下下吻他,把最好的祝福,送给我的,小阿竹。 记住了么。徐兰庭在接吻的间隙,出声,阿竹,是用to,还是for,嗯? 陈竹低声说:是用to他想,这回他算是牢牢地记住了。 这辈子,都不会忘。 在徐兰庭两句一吻,三句一啃的非常规补习下,陈竹总算是将英语复习好,精神奕奕地走入了考场。 一场考试下来,除了英语有几道选择题不太确定,陈竹总体发挥得还不错。 姜健仁盯着陈竹唇上的痕迹,开口:陈竹,你,嘴 天气太干燥。陈竹舔舔唇,转移话题,考得如何? 姜健仁推推眼镜,还可以。 方旭也嚷嚷着,我也考得还可以,上海卷也不过如此嘛。 当然,两人还可以的程度,是天差地别的,一个是学霸的谦逊,一个是学渣的盲目乐观。 大家想在考完试聚一聚,陈竹,你去不去? 众人期盼地望着陈竹,毕竟陈竹很少参与聚餐,想跟他一起吃个饭,简直比登天还难。 或许是初来乍到,亦或许是不想驳那么多人的面子,陈竹破天荒点点头。 晚上我会过去。 方旭高兴得跳起来,大喇喇勾着陈竹的肩,大哥,你终于肯 分卷(6) 姜健仁将方旭扯下来,公共场合,注意言行。 方旭本就憋着一股子不满,见着姜健仁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不爽,这下,彻底忍不住,什么注意言行?你就是见不得我跟陈竹好呗,要我说,你自己还不是三不五时粘着我陈哥? 你说什么?姜健仁万年不动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裂缝,眼见动了火气,请你不要胡乱污蔑人。 那你说,你为什么每天晚自习都非得跟陈哥坐一块?方旭一脸欠揍样,陈竹扯了扯他,也没拉住。 那是老师让我给陈同学补习。姜健仁深深喘着气,显然很生气,倒是你,不要总是拉着陈同学乱混,耽误他学习。 我!方旭指指自己又指指姜健仁,我什么时候耽误他学习了?你还不是借着学习的名头,粘着他?我就不信,你这么好心给陈哥补习,还不是为了跟他坐一块! 两人吵架的方向逐渐向小学生他是我朋友,不是你朋友的方向一路彪去,陈竹无可奈何,只得背起书包,径自离开。 却不曾想,一转身,就看见徐兰庭抱着胳膊,眯着眼,靠在车子前。脸色不是很好,看样子是等了好一会儿。 陈竹背着书包,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等多久了? 徐兰庭一笑,笑意却未曾到眼底,他抬手拎过陈竹肩上的书包,没,刚到。 你同学?徐兰庭挑眉,昂首,望着不远处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 嗯。陈竹有些不好意思,方旭和姜健仁都算是他相熟的朋友,没想到,能吵成那样。 啧。徐兰庭揉乱陈竹的发,没想到,我家小朋友这么受欢迎啊。 陈竹咳了咳,他们,就是爱闹,不是,那什么。 哦?徐兰庭眼睛一眯,哪什么? 陈竹拉开车门,好累,想回去补个觉。 徐兰庭不再追问,他一向聪明,自然懂得把握进退分寸。 他从不会让自己在感情中处于弱势,更遑论,吃醋这种幼稚而没趣的事儿。 所以,徐兰庭没再多问。即使,心里某个角落,生出一根倒刺儿,隐隐不爽。 晚上的聚餐约在了一家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陈竹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围成了一桌,正点着菜。 陈哥,这儿!方旭远远就望见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少年,高高地扬起手,陈哥! 陈竹在众人的目光下,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一群人本来就是结伴来考试,讨论的话题无非是这次的题目。 不过,几杯啤酒下肚,再加上席上有方旭这样儿会来事儿的,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空空的酒瓶转动,在一群人的低呼声中,酒瓶口直直对准了陈竹。 陈哥,真心话,还是喝酒? 陈竹扫了一眼众人兴奋的眼神,预料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问题。 无非是关于爱情。 陈竹大可以撒谎说直接没有喜欢的人,可,脑海中,男人轻佻而勾人的笑,让他无法说谎。 他想,虽然不能光明正大,但至少,他不想刻意遮掩。 于是,在众人殷殷期盼的视线中,一向淡定的学神,竟犹豫着,拿起了桌子上的雪花啤酒。 不是吧,陈哥!方旭喊了一声。 陆陆续续也有人出声:要不算了吧,陈竹。 不用,愿赌服输。陈竹不想因为自己而扫兴,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违背规则,他仰头,将一罐啤酒喝尽。 从未喝过酒的人,骤然喝下一罐啤酒,度数虽不高,但陈竹还是后知后觉地头昏脑胀起来。 他坐得愈发笔直,眼睛里方旭的脑袋却一个变俩,俩个变仨。 陈竹清醒地知道,自己喝醉了。 局是什么时候散的,陈竹已经没了印象。待他稍稍清醒的时候,已经被方旭架着,来到了马路边。 夜风拂面,陈竹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耳边是方旭聒噪的声音。 诶,陈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不知道你一杯倒啊,早知道就不玩儿那什么破游戏了。方旭揽着陈竹的胳膊,对了,哥你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 陈竹眨巴眨巴眼,看清了方旭那张小麦色的脸后,便徐徐将人推开,而后,一丝不苟地站直。 看着眼前站军姿般的人,方旭傻眼了。他知道有人醉酒后会撒泼,会哭,会闹,万万没想到,陈竹喝醉是这样的。 不哭不闹,却固执地,在夜风中站着军姿。 陈哥?方旭知道不能跟醉酒的人讲道理,咱们该回家了。 陈竹木着脸,严肃地摇摇头。 哈?方旭挠头,为啥啊? 贫且益坚,陈竹憋了半天,忽地冒出这么一句,不坠青云之志。 哈? 陈竹迎着寒风,头上几簇短发被风吹得支棱起来,他嗓音低沉,一板一眼,一本正经,玉经磨琢多成器,剑拔沉埋便倚天。 一向沉稳的人醉酒后竟然是这般模样,方旭有些崩不住,索性蹲马路边,瞅着陈竹一本正经地背诗。 姜健仁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陈竹背着手,像个小学生似地背书,而方旭则蹲在一边,陈竹背一句,方旭就叫一声好。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好!鼓掌。 姜健仁脑仁疼,他一把将站在风口里的陈竹拽回来,一边掏出手机,一边问,陈竹,你哥电话号码多少? 陈竹一腔豪情壮志还未抒发,骤然被打断,也不气恼,只是木着脸,望着姜健仁。 姜健仁重复一句:你哥哥,电话号码,记得吗? 起先,陈竹茫然了一会儿,片刻后,想起某人幽深如海的眼眸,忽地一笑,点点头。 姜健仁一边拨打着徐兰庭的电话,一边让方旭把陈竹拉住,不让陈竹乱跑。 当然,陈竹除了嘴里念念有词,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任由方旭和姜健仁将他带到路口。 徐兰庭来的路上有些堵车,听见陈竹喝醉,便将车停在了几个路口之外,自己一路走过几个街口。 他远远地便看见站得笔直的陈竹,和陈竹身边两个阴魂不散的人。 徐兰庭走到陈竹跟前,陈竹的眼神才盯在了他脸上,像是刚刚才发现男人的到来。 少年的眼眸一亮,缓缓地,轻声,喊了声,哥哥。 徐兰庭心里的倒刺儿一下顺了,脸色缓和了些,抱过陈竹偏瘦的腰身,朝姜健仁和方旭道了声谢。 一路上,陈竹都十分安静,乖乖地跟在徐兰庭身边,除了走路有些摇摇晃晃,根本不像是喝醉。 不过,徐兰庭看一眼陈竹,就知道陈竹是真的醉了。 因为,陈竹实在是太乖了。一般陈竹这样乖,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床上,一种,就是现在这样。 失去了清醒时的尖刺儿,软趴趴地,谁都能戳他一下。 徐兰庭揽着陈竹的腰,看着他绯红的耳朵,不由问他,这是喝了多少,你们那帮同学可真够意思的。 陈竹没有说话,像是没听懂,安静地靠在徐兰庭怀里。 徐兰庭看着乖得过分的人,勾唇一笑,阿竹,哥问你,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乖乖的少年愣了愣,忽地停下了脚步,朝徐兰庭望去。 徐兰庭也不急,一手将人扶稳,又问了一次。 陈竹看着徐兰庭张合的嘴,双眸微微一垂,摇摇头。 嗯?徐兰庭哄着他,像只道行高深的狐狸,说说么。 不能陈竹很轻很轻地说。 徐兰庭一笑,不能说么? 陈竹:不能,喜欢。 少年在男人跟前低垂着头,没有了方才朗诵不坠青云之志的不卑不亢,只有小心捧着一颗真心,不敢交付的懦弱。 他说,徐兰庭,我不敢喜欢你啊。 第8章 夏夜的风,像情人漫不经心的吻,慵懒地,轻轻拂过少年白净的面颊。 风过不留痕,而徐兰庭,就是陈竹永远也抓不住的,夏夜的风。 在这段感情里,徐兰庭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男人像飘忽不定的风,偶然落在少年生锈的窗外,便掀起一夜夜的波澜。 待云消雨歇,风停了,徐兰庭就像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不见。 陈竹知道,徐兰庭的世界很大,徐兰庭的世界五彩斑斓,被鲜花美酒簇拥,被热闹喧嚣包裹。 而只有在男人疲惫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个破烂小屋里,等他回家的人。 陈竹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因等待而失眠的夜晚。他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认清,徐兰庭,并不属于他。 徐兰庭属于那个光怪陆离的上流社会,属于富丽堂皇的摩登大厦,属于被鲜花所点缀的另一个世界。 而陈竹,拥有的,不过是一颗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真心。 他留不住生来向往自由的飞鸟,留不住徐兰庭这样的花花公子。 看着眼前人鼻尖发红,徐兰庭又怕将人惹哭,于是耐着性子,哄他,宝贝,跟哥回家了。 陈竹站着没有动。 徐兰庭叹了口气,认命般,躬身背对他,来,哥哥背你。 陈竹看着男人宽阔的肩背,吸吸鼻子,慢悠悠趴在了徐兰庭背上。 哦,原来是不想自己走路,还要背要抱,才肯回家。 德行。徐兰庭咬牙,陈竹,你就可劲儿闹腾吧。 趴在背上的人很安静,像是没听见徐兰庭的数落。 陈竹将脸埋在徐兰庭温热的肩窝,鼻尖是男人一惯清爽的古龙水味道。他很喜欢,于是深深吸了口气。 徐兰庭一笑,你吸狗子呢? 陈竹又换了一边,猛地吸了吸,还真像吸某种大型犬类。 男人的肩背很结实,看似轻佻的人,却意外稳当可靠。陈竹安心地趴在徐兰庭背上,昏昏沉沉的视线中,只有徐兰庭高挺深邃的侧脸。 他忽地凑近,啵地一声,像小孩儿似的,吻在徐兰庭脸颊。 陈竹的眼睛亮亮的,褪去了平日的冷涩,变得格外清澈。 他笑着说:哥哥,你好漂亮。 徐兰庭一顿,印象中,还没有人敢用漂亮这种轻佻的词儿夸他。不过,陈竹的那双眼睛实在太干净,徐兰庭倒是没那么介意。 陈竹圈着徐兰庭的脖子,仰头望着城市夜空上寥寥无几的星子,上海,也好漂亮。 他拖长了尾音,醉昏昏地说,京城,也漂亮。 你报地名儿呢。徐兰庭被这醉鬼逗得一笑。 但是,我最喜欢的,是贵州。陈竹蹭蹭徐兰庭的肩窝,自言自语般,贵州的房子没有这儿的高,也没有这儿的漂亮。可我还是最喜欢那儿。 少年陷入了童年的回忆,变得啰嗦起来,那里有我的小表弟、小表哥、小表妹。我最喜欢,姑姑,姑父,还有 陈竹皱皱眉,脑海里浮现出爷爷板着脸教训他的模样,我最害怕爷爷。爷爷叫我三省吾身,还要我君子坦荡荡、君子和而不同,克己复礼是为仁。 听着人开始一句句蹦诗词,徐兰庭岔开话题,哦,为什么怕爷爷啊。 陈竹忽地顿住,蔫儿吧唧地倒在徐兰庭肩上。 就在徐兰庭以为这人终于消停睡着了时,陈竹忽然蹦出一句:因为你。 几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徐兰庭脸颊上,徐兰庭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陈竹带着哭腔的控诉。 我不是君子了。 徐兰庭看着背上一通乱扯还委屈上了的家伙,哭笑不得。 行,你今儿是大爷,你闹,可劲儿闹。徐兰庭将人往上颠了颠,你不是要做君子么,哪个君子像你这样动不动就哭的,嗯? 陈竹没有反驳,沉默地抵在徐兰庭肩窝。徐兰庭生平头一遭如此畏惧一个人的眼泪,他只得左哄右哄,拿陈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乖,宝贝儿,别哭了,嗯?徐兰庭耐着性子,哄他,你喜欢上海是不是?哥哥改天带你去更漂亮的地儿玩,成么? 少年含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和丝丝缕缕的委屈。 好 好不容易将人弄回酒店,徐兰庭刚想歇口气儿,躺在床上的人忽地一个翻身,抱他在了怀里。 徐兰庭索性就地躺平,任陈竹像抱狗子似地一通揉搓。 少年的指尖摸索着,最终停留在男人薄薄的唇上。 我爷爷说,嘴唇生得薄的人,不好。陈竹侧躺着,干净的眼睛,静静望着徐兰庭。 嗯。徐兰庭有些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枕边人窸窸窣窣的声音。 哥哥,你不要睡。陈竹抬手,撑起徐兰庭的耷拉的眼皮,固执地说,听我说话。 徐兰庭懒懒地睁开眼,望着陈竹白釉似的脸。看在陈竹出色的那张脸上,不打算跟他多计较。 好。他像一个耐心的大哥哥,听着枕边小朋友没有丝毫逻辑可言的醉话。 你喜欢黄果树瀑布吗?陈竹眼睛直勾勾望着徐兰庭。 成,还得一问一答徐兰庭叹息,懒懒地嗯了一声。 我就是在那儿长大的。小时候,表哥和表弟都会把好吃的让给我,他们对我都很好。 徐兰庭:嗯他昏昏欲睡,勉强撑着一丝清明。 可是,我还是很想爸爸妈妈。陈竹抱着徐兰庭的胳膊,声音轻轻的,爷爷说,爸爸妈妈是英雄,为国做贡献。可是,我还是很想他们,我想他们回来。 徐兰庭终于睁开眼,他记得,陈竹的父母都已逝去。 分卷(7) 当初跟陈竹在一块儿之前,他自然将陈竹的背景资料都查了一遍。 徐兰庭只知道,陈竹的父母双双离世。至于缘由,当时徐兰庭并没有细查。 不过一个情儿,知道他家世背景干净就成,至于更多的,徐兰庭不打算花更多的心思了解。 徐兰庭半撑起身,伸手摸着陈竹柔软的额发,低声问:阿竹,你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儿的人啊。 陈竹懵懵懂懂地望着徐兰庭,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爷爷说,有爸爸妈妈那样的人,黄果树瀑布才会有人去看,贵州才有钱,不会像以前那么穷。 可当年陈竹不过一个小孩儿,他怎会明白父母心中的追求和信仰? 幼小的陈竹不知道别人口中的英雄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的妈妈爸爸永远地埋葬在了那一次的滚滚沙流之中。 他还来不及伤心,就被严厉的陈文国拎起来,丢进了晦涩难懂的君子之道中。 陈文国对陈竹严厉到苛责的地步,即使年幼的孩子饥饿难耐,也得将绕口难懂的诗文背过了,才能上桌吃饭。 可也正是如此,才养就了陈竹的一身风骨。 陈文国用最狠心的方式,教会了陈竹,何为仁义礼智信,何为君子之道,何为贫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陈竹后来才明白,自己当时失去的是父母,而爷爷,失去的,也是自己的儿子儿媳。 可陈文国依旧选择留在了贵州,继续着自己儿子儿媳未完成的事业。更是狠着一颗心将陈竹养大,小小的少年终于也长成仁人君子模样。 陈竹畏惧爷爷的严厉,却从心底里敬仰着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的老人。 你爸妈徐兰庭揉揉陈竹软软的发,猜测出了陈竹父母的身份,确实是英雄。宝贝,他们也会为你骄傲。 陈竹望着徐兰庭,可我不是君子。 徐兰庭好笑,他不懂陈竹为何那么执着地想要当所谓的君子。 但心里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徐兰庭将人抱在怀里,哄他,我们阿竹会成为君子的。他低头,在少年额前落下一吻,乖,睡了。 徐兰庭轻言细语的安抚,抚平了着陈竹飘荡了一夜的心。 男人的话像是有魔力,陈竹安心地闭上了眼,沉沉陷入了酣睡中。 陈竹醉酒后,除了啰嗦些,倒没有多闹腾。徐兰庭混过无数酒局,自然见识过各种清醒时一本正经,喝醉了就肆意发疯的人。 尤其是前几个看似乖得什么似的小情儿,一喝醉,连敢跟他求婚的都有。 他们的下场,无非是从徐兰庭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连再见徐兰庭一面的机会都无。 可以说,徐兰庭宠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摘星捧月,做出一个完美情人的模样。可那人一旦越了界限,无论徐兰庭多喜欢,就只有退场的份儿。 所以,徐兰庭才这样喜欢陈竹。 因为,陈竹最省事儿。 从不刻意打扰,不掺和他的私事儿,不过问他的家庭。甚至,连徐兰庭是否真的爱他,陈竹都从来没问过。 陈竹像一个永远为他敞开的巢穴,只要徐兰庭愿意,就能随时停留,又能随时离开。 徐兰庭吻了吻沉睡的少年,至少此刻,他喜欢眼前这个干净而清澈的灵魂。 只要陈竹不过界,他倒不介意一直这样下去。 第9章 宿醉的滋味儿并不好受,陈竹是被胃里的酸水给刺醒的。他按着刺痛的胃部,艰难地从床上下来,去了卫生间。 简单地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酒味儿,陈竹才好受些。 徐兰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像是刚刚从会议上下来,一身暗灰的衬衣,头发利落梳起,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 男人耳上戴着蓝牙耳机,有条不紊地交代着公务。 初步的合同我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徐兰庭懒懒地翻阅着当地的财经报纸,深邃的眉眼隐匿在薄薄的镜片之后,显得意外冷漠疏离。 陈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他怕打扰徐兰庭,打算先吃点儿零食顶顶饿。 可男人一早就看见了他,朝他招招手。 陈竹慢慢走上前,站定在徐兰庭跟前。男人却忽地一把将陈竹扯了过去,将人按在了自己大腿上。 宿醉后的脑子转得有些慢,陈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徐兰庭大腿上,耳边是男人漫不经心谈论公事的声音。 嗯。先跟他们那边压百分之十的预算。一亿,也够他们折腾的了。徐兰庭缓缓说着,手却摸上了陈竹的胃部,轻轻揉了揉。 陈竹有些坐立难安。他并没有喝断片儿,昨夜的种种,他一丝一缕全都记得。 包括不顾众人劝阻硬要搁马路边背诗经论语。 还有跟徐兰庭诉说的那一大通心事。 徐兰庭会不会在意,陈竹不清楚。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徐兰庭在意,还是希望徐兰庭像没事儿发生般,一如往常。 好了,要陪我家小朋友吃饭,就这样。徐兰庭摘了蓝牙耳机,双手搂着陈竹的腰,还不怀好意地颠了颠腿上的人。 嗯?还没酒醒呢。 得,看来徐兰庭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昨晚的事儿。陈竹坐直些,板着脸,没。 徐兰庭嗤笑一声,怎么,昨天折腾我折腾得这么起劲儿,今儿不打算认了? 抱歉。陈竹撇过脸,望着落地窗外雾色朦胧的城市。 嗯徐兰庭在陈竹背上蹭了蹭,轻声笑他,翻脸不认人,还是喝醉的时候乖。 陈竹喉结一动,眼神始终没有看徐兰庭。 昨儿你叫哥哥的样子,可真乖。徐兰庭颠了颠腿上的人,再叫声听听。 少年抿着唇,沉默地坐得笔直。徐兰庭眼见着陈竹的耳尖越来越红,心里好笑,终于闹够了人,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哥订了早餐,等会儿有人送上来,你要是头晕就再去躺会。 话音未落,陈竹就急着从徐兰庭腿上起来,似乎片刻也不想多待。 陈竹背对着徐兰庭,掏出自己包里的水,灌了几口。 徐兰庭以指抵着额头,噙着笑,望着那个强装无事发生的小崽子。 陈竹抓着水瓶,咳了咳,打算略过昨晚丢脸的种种。 学校放了三天假。 明儿我得去一趟国外。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陈竹愣了愣,而后了然,他闷头应了一声,那我自己回去。 本想着,至少能再跟人多待三天,可徐兰庭的时间从不是陈竹能够主宰的。 徐兰庭的公事也好私事儿也罢,皆排在陈竹前面。陈竹没有资格计较,只有往后退的份儿。 看着陈竹将水瓶拧紧,然后慢慢地放进书包,而后弓着腰,沉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徐兰庭忽地出声,你跟我一块儿。 话说出口的时候,徐兰庭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陈竹更是没反应过来,他拉拉链的手一顿,不解地望着徐兰庭,似乎不懂男人忽如其来的邀请。 徐兰庭看着陈竹疑惑的表情,忽视了心里那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朝陈竹勾勾手指,过来。男人将陈竹抱在怀里,勾唇一笑,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叫声哥哥,就带你去。 陈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上午他还在上海吃早餐,下午,飞机就稳稳地降落在了爱尔兰机场。 从一个国度到另一个,远比他想的简单得多。 望着机场里穿行来往的人,陈竹有些恍惚,恍若置身另一个世界。 他跟在徐兰庭身后,眼神流连于路过的行人、陌生的建筑、路牌上的英文,甚至连匆匆走过路人的谈话,都令他好奇。 他们说着陈竹听不懂的语言,长得也是千篇一律,陈竹压根分不清那些人谁是谁。 嗯?徐兰庭终于发现身后的人走得太慢,于是抬头揉揉他的短发,笑说,跟紧点儿,别走丢了又要哭鼻子。 陈竹无视了徐兰庭话语中的打趣,我,不太会说英语。 没事儿。徐兰庭揽着陈竹的肩,悠哉悠哉地行走在dublin的街头,就是一个老朋友的婚礼。 婚礼?陈竹更没想到,这次竟是来参加徐兰庭朋友的婚礼。 毕竟,他连徐兰庭的朋友都没见过。他们二人的圈子一向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徐兰庭不关心陈竹的朋友圈子,陈竹也没资格过问徐兰庭的种种。 陈竹笑笑,那,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放心,有哥在。徐兰庭怎会看不出陈竹眼底的紧张,不过,他还挺享受陈竹全然依赖自己的感觉。 陈竹这人,自强自立到了极致,从不会为任何事情跟徐兰庭服软,坚韧得如同顽石般。甚至有时候,徐兰庭都拿他没办法。 不过,异国他乡,徐兰庭忽然成了陈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徐兰庭心情颇好地领着人,一步一步地走在dublin的街头。他们像无数个普通的小情侣那样,亲昵地牵着手,漫无目的地压马路。 路过一家电影院的时候,徐兰庭停下脚步,问他:要不要看电影? 这是一家专门播放老式电影的旧影院,门口的装潢都带着点儿七八十年代的气复古气息。 陈竹:可是我听不太懂英语。 徐兰庭一笑:darling,我是你的专属翻译。 影院里的人很少,前来观影的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背靠一张老旧的红布座椅,用来打发无聊寂寞的夜晚。 徐兰庭带着陈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在他耳边轻声说:傻子,情侣来电影院,哪里是专门来看电影的? 情侣电影开场的声音盖过了男人低笑的尾音,荧幕微蓝的光线落在少年眼眸中,清溪沾染了海的幽深,泛起层层涟漪。 是情侣吗?陈竹垂眸,不敢多想。 电影讲了什么,陈竹不太清楚。不过,他再一次见识了徐兰庭的本事。 昏暗的影院里,男人的气息变得格外撩人,他温热的掌心在陈竹身上游走,薄唇似不经意擦过他发红的耳尖。 阿竹。他用只有在床上的称呼,唤他,知道么,这儿的老电影院,是没有监控的。 男人的手不安分地抓住了陈竹,使得陈竹不由往后坐直了些。 不要。陈竹不喜欢这样,这里是公共场合,还有别的人在无一不在挑战着陈竹的底线。 徐兰庭玩儿得开,但陈竹不是。常年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这样放肆。 嗯?徐兰庭看似斯文,实则是个再强势不过的人,手下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嗤笑,这么害羞啊。 不。陈竹弓起身,推了推徐兰庭的手,我不喜欢。 男人顿了顿,叹息一声松开了手。 啧。徐兰庭坐了回去,陈竹一如既往地喜欢扫他的兴致。 电影还没看完,徐兰庭便带着陈竹离场。 陈竹有些不解,电影还没结束。 徐兰庭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你又听不懂,看个什么劲儿? 原来如此所谓的情侣把戏,不过是为了寻求刺激。陈竹释然,方才竟冒出那样的幻想,是他太不知好歹。 徐兰庭的男朋友,他怎么配? 陈竹清醒了些,看着前面背影挺拔、身形修长的男人,他又想到了那个自己错过的篮球。 不属于他的东西,他远远地看看就好。 陈竹想,至少,他再也不必揣测徐兰庭飘忽不定的心,不必为一句轻飘飘的甜言蜜语心神不宁。 婚礼定在了一个高尔夫球场,据说,是因为两位新人是在高尔夫球场相识、相爱。 宽广的草坪放眼望去,一路繁花点缀,彩色的气球迎风飞舞,高高的香槟塔酒香四溢。 婚礼现场不算喧闹,到场的人都是双方各自的亲友。 不过,徐兰庭一到场,氛围明显热闹了许多。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纷纷投来视线。 三三两两的人举着酒杯过来搭讪,说着陈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徐兰庭带着得体的笑,从容应对。他生来备受瞩目,面对这样的场合也只是将陈竹的腰搂紧了些,叫他不要紧张。 austin!一个清亮的声音,使得陈竹不由回头。 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色西装,身材瘦小的男人朝徐兰庭笑着招手,脸上的喜悦满溢而出。 男人一张东方脸孔,笑起来颊边的酒窝浅浅一汪,在一群浓眉大眼的西方人中,显得格外亲切。 他朝徐兰庭小跑过来,停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并没有越过徐兰庭的界限显然很了解徐兰庭的脾气。 我真没想到,你能来!男人笑得很灿烂,我真的很开心! 徐兰庭一笑,还未等他说话,男人的视线移到了他身后,陈竹的身上。 或许是少年的气质太过干净,那样静静站在徐兰庭身边,似一块儿温润的玉,不争不抢,纯粹清澈。 男人笑着问:hello,你是austin的朋友吧?欢迎欢迎! 陈竹也不局促,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男人笑着伸出手,眨眨眼我是austin的前男友哦。 第10章 眼前的男人开玩笑一般,话里的真假陈竹不知道,但徐兰庭没有否认,只是朝男人扫了一眼,别惹我家小朋友,难哄得很。别给我找麻烦啊。 男人哈哈一笑,带着得逞的狡黠,谁叫你招蜂引蝶呢。说毕,男人收了收笑意,正式朝陈竹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sam,也是 说着,身后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扯住了sam的胳膊,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陈竹听不懂的话,似在埋怨。 抱歉,我得暂时离开咯。sam朝陈竹眨眨眼,小朋友,徐兰庭可不是什么好人,别被这老男人骗咯。 分卷(8) 徐兰庭:就你话多。他放在陈竹腰间的手轻轻蹭了蹭,带着点儿安抚的意思。 徐兰庭懒懒一笑,说:新婚快乐。 sam笑着挥挥手,挽着身边人的胳膊离开。 一时之间,陈竹不知道该讶异于徐兰庭来参加前男友婚礼,还是结婚的竟是一对同性恋人。 嗯?徐兰庭捏捏陈竹后颈,吃醋了?男人一笑,陈年往事了。当年不过是玩玩儿而已,也算是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陈竹抿唇,分手之后,就能云淡风轻地将过往的种种轻易揭过,而后当无事发生么? 陈竹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 但,他似乎看见了自己往后的命运。 当徐兰庭玩儿腻了,轻飘飘一句以后还是朋友,便足以打发他。 男人向来游刃有余,一句话,便能兵不血刃地将他撕碎。 徐兰庭见陈竹的脸色不好,心里门清,他何其狡猾,知道不能继续这个话题,便带着陈竹四处看风景。 你还有两天假吧,明儿,我带你去 不必。陈竹回绝了徐兰庭的好意,淡淡地说,我没心情跟你换着地方寻求刺激。 昨天看电影已经是前车之鉴,徐兰庭怎会好心带着他体验情侣间的亲密,不过是换着法子体验刺激罢了。 我没有生气。陈竹一字一句,徐兰庭,我已经成年,你不必拿哄小孩儿的把戏哄我,我自己心里有分寸。 人是他自己要喜欢的,心,也是他自己弄丢的,怪不得旁人。 要怪,就怪他自己,得了一点儿没尝过的甜,便以为是世上最好的滋味,竟甘愿沉沦在这甜蜜的深渊中。 徐兰庭一顿,随后双眸一眯,是么。这样最好。 陈竹望着他深邃的眼,男人看似温柔多情的眼眸中,实则只有漫无边际的幽深。 没有人,能真正懂这个男人的心,或许,也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婚礼进行到了最浪漫的仪式,身着西装的两个男人,近乎虔诚地望着对方。 陈竹望着台上的新人,这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的眼神,是那样的。 而徐兰庭,似乎从来没有那样望向过自己 人群忽地哄闹起来,陈竹回过神来,原来是sam站在台上高高举起了手里的花束。 众人嬉笑着,纷纷推着着身边的人上前去抢捧花。 陈竹虽然生长于小村落里,但电视电影里上演过无数次的情节,他还是懂的。 据说,抢到了捧花的人会被爱之神眷顾,寻觅到自己的另一半。 花束被高高抛起,香槟玫瑰在蔚蓝的天空下,显得明媚而纯洁。 彩色的气球纷纷扬扬,簇拥着那捧蕴含着幸福意味的花束,从高空徐徐坠落。 朝它伸出的无数双手之中,有一双手格外修长。 玫瑰花束稳稳地落在了那人手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gratulation! 陈竹兴致不高,却也不由朝人群中望去。 众人散开,男人手捧花束,肩头还残留着几瓣散落的玫瑰,他在众人的簇拥下,朝陈竹遥遥一笑。 男人眉眼幽深,昂贵西服下的身形高挺而修长,似一尊精心雕刻过的塑像,又似从名贵油画中缓缓走出的贵族。 徐兰庭薄唇轻启,低醇而甜蜜的话语,能轻易勾起任何人对于爱情的幻想。 b wi射s to my sw heart。 纯洁的玫瑰落在了陈竹怀里,掀起一阵甜腻的风。 陈竹垂眼手上的花束,又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周边是众人起哄祝贺的声音。 他耳边,只有徐兰庭那一句,sw heart 不知名的恼怒涌起,陈竹抿着唇,握着徐兰庭递过来的花束,沉默地隐忍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蠢得冒烟的兔子,被徐兰庭一次又次一地捉住,戏弄,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落入狐狸的陷阱之中。 他分明没有越界,可徐兰庭却一次次踩在界限的边缘。 说玩玩儿不过界的是他,伪装神情模样的也是他;说好聚好散的是他,拿拙劣把戏哄人的也是他。 徐兰庭游刃有余地将爱情当作游戏,可进可退,攻守不定。只有,陈竹傻傻地当了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不要。陈竹将花束还给了徐兰庭。 他根本不明白徐兰庭这样做的意义,也不喜欢这样虚假的、带着明显目的讨好。 徐兰庭身形一顿,眯眼看着跟他作对的人,叹息这小孩儿可真是越来越难哄。 他失去了耐心,拽着陈竹的胳膊,将人带到洗手间的角落。 由于是高尔夫球场,这儿的洗手间同更衣室相连,偌大的穿衣镜前,陈竹看见了自己不悦的表情,也明白了徐兰庭的恼怒的缘由。 是啊,驳了他徐大少爷的面子,何其不知好歹,何其没有眼色。 陈竹被按在了镜前,男人压过来,他只能被迫仰起头,望进徐兰庭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陈竹。徐兰庭音色冷冷,像裹着糖衣的药,褪去了表象的甜蜜,露出了原本的苦味。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气倒挺大啊。 陈竹用力偏过头,挣开徐兰庭按在他下巴上的手指。 给我甩了一天的脸子,说说,哪儿不痛快了?徐兰庭靠近,逼视着陈竹。 手腕被男人轻易地反扣在了身后,陈竹奋力地挣扎,想将人推开。 眼前人拒绝的动作惹火了徐兰庭,徐兰庭抬手卡住陈竹的下巴,将人拉近。 二人呼吸相缠,却彼此都沾染着怒意。 陈竹,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 被禁锢的人忽地爆发出一阵力量,嘭一声,将徐兰庭推开,撞在了更衣室的柜子上。 滚开! 陈竹丧失了生平修养,头一次说出这样重的话。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得紧紧攥住了双拳,控制着自己,不要丧失自己最后的修养。 徐兰庭被撞得狠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偏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陈竹。 男人缓缓地、阴沉地,开口,滚?陈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陈竹看着徐兰庭慢慢站直,抬手,将不慎崩开的扣子徐徐扣好。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一身狼狈,恢复了斯文得体的模样,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留给陈竹。 不知在更衣室站了多久,陈竹回过神,发觉天色渐晚。 他慢慢走出来,看着散落一地的花瓣,看着宴席散去,看着满地的酒水带着欢快过后的落寞。 陈竹后知后觉,他被独自留在了这个陌生的高尔夫球场。 门口的保安说着陈竹听不懂的话,但陈竹明白过来宴席已经结束,他不应该在这里停留。 sorry。陈竹说着蹩脚的中式英语,企图让保安明白自己的意思,samwhere d sam? 毕竟sam是婚礼的主人公,找他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保安听见sam的名字后,果然点点头,然后带着陈竹去了楼上的宴客厅。 隔着大大的玻璃门,陈竹望见了sam和他的丈夫。 虽然有些难堪,但陈竹只能求助于这个只见过一次,并且还是徐兰庭前男友的人。 sam倒没有多惊奇,或许是见惯了徐兰庭身边人的遭遇,他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看着少年清澈如泉的眼眸,sam真不明白,这样乖巧干净的少年怎么会将徐兰庭惹怒。 你先坐一会儿,我安排人送你回去。sam笑起来十分具有亲和力,脸颊边的酒窝很招人喜欢。 或许,这就是徐兰庭当初跟他在一起的缘由吧。 乖巧,听话,甜。不就是徐兰庭喜欢的模样么。 陈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有些好笑,徐兰庭会看上他,大约,也是被他看似干净温驯的外表所迷惑。 如今,徐兰庭领略到了自己的温驯下真面目,怕是追悔莫及。 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被放在了陈竹手心,陈竹抬眼望了望sam,低声说了句谢谢。 sam挥挥手,坐在一旁翻阅着手边的杂志。 就在陈竹以为sam不会跟自己搭话时,sam忽地出声:你,挺喜欢徐兰庭的吧? 陈竹愣了愣,随即垂眸,盯着手里的杯子,没有说话。 sam一笑,翻阅杂志的手停了下来。他微微起身,将杂志摊开,上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小模特。 你知道他么? 陈竹看了眼杂志上光鲜亮丽的人,摇摇头。 sam叹了口气,说:应该算不上男朋友是徐兰庭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他嘛,长得不错,又被徐兰庭那老狐狸哄得昏头转向,以为自己是徐兰庭最特别的人,以为,自己能够驾驭得了徐兰庭那种花花大少。 sam耸耸肩,跟我当初差不多。不过,他比我傻竟跑去跟徐兰庭求婚。 sam意有所指,陈竹聪明,自然听得出来他话里规劝意味。 陈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了声谢谢。 小朋友,sam合上杂志,意味深长地说,徐兰庭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他那种男人,你还是 陈竹出声,打断了sam的话,谢谢你。但是这些,我一直都很明白。 是我自己犯贱。少年眼眸里的光亮渐渐熄灭,脊背却依然笔直,不曾弯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但是 陈竹望向sam,苦笑,你当初,也没能轻易放手,是么? sam愣了愣,随即一笑,叹息,是啊,遇上徐兰庭,谁能轻易放手呢? 那捧名为徐兰庭的烈焰,吸引着无数为之倾倒的飞蛾,绝望却义无反顾地为他献出生命。 当初的sam逃不过,如今的陈竹,也逃不过。 第11章 午后,校园广播站放起了《光阴的故事》,罗大佑慵懒而随性的声音在校园回响。 窗边飞来一只枫叶般火红的蝴蝶,它短暂地停留在少年的桌前,又振翅,从一张张凌乱的草稿纸上,轻飘飘飞走。 陈竹写公式的手一顿,偏头望了望窗外红似火的斜阳。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身边有人低声跟着哼歌,也有窸窸窣窣的笑声。 咋,春秋冬都有了,夏天不配拥有姓名嘛? 陈竹扯了扯粘腻的衣襟,午后的热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整首歌都在唱夏天呢,傻比。有人如是说,青春不就是夏天么! 明媚,灿烂,甚至带着点儿灼人,是夏天的模样,也是青春的模样。 只是,陈竹的夏天,似乎格外短暂。 就像那只停留在他桌前的蝴蝶,还未待他看清其中的纹路,便振翅飞走。 陈竹将草稿纸一张张规整好,一丝不苟地收拾好书包,走在放学的林荫小道上。 瑰丽的黄昏余韵中,少年的身影被无限拉长,拖出一道长长的,夏天的尾巴。 陈竹!姜健仁疾步走上来,教导主任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陈竹停下脚步,回眸的时候短发被风吹起,落日下,他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应该是保送的名额下来了。姜健仁推推眼镜,望着眼前过分优秀的人,露出诚挚的笑意,我提前恭喜你了。 保送的学校是京城的最高学府,像十六中这样的重点高中,全校也不过三个名额。 陈竹是免试保送,接下来的高中生活会轻松许多。 是么。陈竹终于露出一丝生动的笑意。 自从回国之后,他不是埋头写题,就是望着窗外发愣,整个人都像被夏日的闷热包裹,透不过气。 陈竹,恭喜你。姜健仁走上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拥抱了陈竹。 陈竹僵了僵,一来他并不习惯太近的肢体接触;二来,拥抱这种热情的表达方式,不是姜健仁的风格。 不过,陈竹还是抱了抱这个帮助过自己的朋友,谢谢。相信你也可以去到自己心仪的学府。 姜健仁:陈竹,你想去哪所大学啊?按理说,不会有人拒绝京城最高学府的邀请。 但,如果对方是陈竹的话很难说。 姜健仁偶然听陈竹提起过,想要去科大。 当然,陈竹的理想姜健仁尚不清楚,但他确定,像陈竹这样的人,未来一定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国家。 阳光下,少年的眼眸倒映着瑰丽的颜色,连影子都如此笔直。 还不确定。陈竹一笑,不过无论去到哪里,我都想为国家做点儿贡献。 姜健仁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人,这话要是从其他人嘴里出来,他会觉得突兀,但陈竹说得那样诚挚,只会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敬佩。 姜健仁:陈竹,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他顿了顿,又说,愿我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随着保送名额到来的,还有陈竹的奖学金。 陈竹数了数钱,又仔仔细细地将柜子里存的钱取出来,将一沓钱认认真真数了好几遍。 他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有些发皱的餐费,一张张抚平。 陈竹将所有的钱用信封装好,连本带利,打算一齐还给徐兰庭。 说起来,回国之后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徐兰庭。 不过,陈竹早就习惯了那人动不动就消失,也习惯了在没有徐兰庭的日子里,孤单却简单的生活。 上次将徐兰庭惹得那样生气,陈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徐兰庭清出了局。 他将钱小心地藏在书包夹层,而后拎起钥匙,穿好鞋,出门。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徐兰庭,陈竹想,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分卷(9) 电话那头依旧是模糊的电流声,过了很久,就在陈竹以为徐兰庭不会接电话的时候,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喂您好。 陈竹听出来,是徐兰庭助理的声音。回国那天,就是这位助理安排了一切,从头到尾,徐兰庭都没有再出现。 你好。陈竹还是第一次主动打扰徐兰庭,他思索着,这种时间,对方应该还在忙,不然也不会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陈竹:我是陈竹,徐总在忙的话,我下次 还未等陈竹说毕,电话那头的助理就出声:是你啊!没事没事,你过来吧。 电话那头一阵杂乱的声音,陈竹似乎听见助理在询问什么人,随后,是男人模糊的声音,安排车去接。 助理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陈同学,方便给个地址么,我这边好安排车去接您。 陈竹知道徐兰庭的公司一般人轻易进不去,于是答应下来。 原本以为助理会送他去徐兰庭的公司,没想到,车子一路驶入了东三环的酒吧街。 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陈竹不适地握紧了书包带子。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这些地方,大约是徐兰庭长混的地儿,司机熟练地找好了车位停好车。 陈竹被人领这进了一家还算清净的酒吧,不过,由于没有所谓的入场券,他只能暂时等在包厢外。 少年一身干净的衬衣运动裤,跟周围绚丽的色彩格格不入,他安静地坐在吧台的角落,背着一个有些老旧的书包,眉眼微垂。 又是漫长的等待有时陈竹都不明白,为何徐兰庭总是让他等。 等他回家,等他一句偶然的关心,等他迟到的温柔,等他忽然兴起的甜言蜜语。 时钟终于指向十二点。陈竹意识到,徐兰庭可能已经忘记,还有一个人在门口傻傻地等着他。 陈竹起身,朝包厢外的保安说:徐兰庭在里面吗? 保安准确的说,是徐兰庭的保镖,恪尽职守地没有透露徐兰庭的行踪。 不过,陈竹还是听见了包厢里隐约传来的声音。 诶,徐哥你最近改吃素了,这么绝的妞你看都不看一眼? 男人的声音有些模糊,不过陈竹还是听出来,是徐兰庭独有的懒散语调。 今儿有我弟弟在,你们都收敛点儿啊。 弟弟,哪门子的弟弟啊?诶,实话实话说呗,你俩啥时候订婚啊? 订婚 陈竹懵了一瞬,似被人当头一棒。 一下秒,他奋力朝高大的保镖一撞,顺着保镖后退的力道,咬着牙,将包厢门撞开一条缝隙。 少年的声音穿过嘈杂的音乐,响彻整个包厢。 徐兰庭! 陈竹还没来得及喊第二句,就被保镖按着推了出去。 而就是那一瞬间,陈竹从窄窄的门缝里,看见男人慵懒地坐在沙发的中心,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 分明是是匆匆一眼,陈竹却看得那样清楚。他清楚地看见两人隔得那样近,看见徐兰庭宠溺地朝着另一人笑。 他看见,那个喝醉了的漂亮男人,醉醺醺地靠在徐兰庭的肩头。 他看见,他们姿态亲昵得如同恋人一般。 刺目的画面如同慢放,一帧一帧,清晰地倒映在陈竹眼底。 保镖也没想到,看似温驯的少年会忽然爆发。他下了狠手,嘭一声,将陈竹反手按在墙面上。 陈竹听见自己骨骼扭动的声音,尖锐的疼痛刺破了少年最后一点点自尊。 当徐兰庭慢悠悠走出来的时候,陈竹下意识闭上眼,不愿意面对如此狼狈、近乎残忍的场面。 按着他做什么,放开。 身上的禁锢消失,陈竹双腿一麻,险些当场跪在徐兰庭面前。 但是,他咬紧了牙关,强撑着靠在墙壁上,不允许自己倒下。 他闭着眼,闻见男人混杂这着各种香水的气息。 陈竹深深呼吸,咬牙强迫自己睁开眼,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陈竹不想多说一个字,他极力压制着发颤的胳膊,缓缓拉开书包拉链。 藏在夹层里的信封被压得有些皱,陈竹将厚重的一叠钱拿出来虽然对于徐兰庭来说,不过一顿早饭钱。 他站直了些,在男人幽深的目光下,重重地,将钱拍在了徐兰庭胸口。 而徐兰庭闲闲地抱着胳膊,没有接,只是偏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一沓存了很久的钱,似一堆无人问津的废纸,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捡起来。陈竹冷声说。 金钱对于徐兰庭来说不过是可以踩在脚底的玩意儿,可对于陈竹来说,是自小就被刻在骨子里、应当珍惜的东西。 徐兰庭怎会明白陈竹的坚持和信仰,他嗤笑一声,没有动作。 男人轻蔑的姿态,彻底惹怒了陈竹。他一把揪起徐兰庭的衣领,恨不得将他斯文的伪装彻底撕碎。 不过,陈竹还存留着自己的修养和底线,他沉声说,钱,捡起来。 一旁的保镖大约没见识过有人敢这样对待徐兰庭,正想上前,却被徐兰庭挥挥手打发走。 徐兰庭任由陈竹扯着自己的领子,看着陈竹眼底的怒意,他竟还有心思打量陈竹这些天是不是长高了些。 徐兰庭。陈竹隐忍着,沉沉出声,你就是个人渣。 徐兰庭还以为他要憋出什么骂人的话,听罢不由一笑,是啊,我人渣,你君子,这不正巧了么。 徐兰庭丝毫不避讳自己是个人渣的事实。不然也不会狠心,故意让陈竹等在门外。 他知道,陈竹早就到了门口,可连日来的冷战让徐兰庭察觉出陈竹愈发叛逆难驯。 男人打定主意,要拔一拔少年身上过分尖锐的刺儿。 不过,看人真的怒了,徐兰庭竟也没有往日征服猎物的成就感,反而被莫名的情绪包裹着。 憋闷得很。 陈竹咬着牙,一字一句:徐兰庭,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看来,确实是将人惹过火了徐兰庭抬手拂过陈竹紧紧抿着的唇,笑说:你艹人渣不也艹得挺爽的么,嗯?他勾起狐狸般的笑,小君子。 第12章 包厢门被人重重推开一个醉醺醺的人影扑了过来。 陈竹认出来,是刚刚靠在徐兰庭肩头的漂亮男人。 那男人生得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双目沾染着酒意,看着十分干净乖巧。 陈竹轻叹,徐兰庭的口味还真是一如既往,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专一。 喝啊,哥儿几个都是怎么了,继续啊!漂亮男人晃晃悠悠地拽着徐兰庭的胳膊,用最乖巧的脸,说着最粗的话,艹,好不容易出来放风,老子不喝死你们几个菜鸡! 徐兰庭一手捞住要往撞上来的人,知夏,你喝醉了,哥哥给你叫了车,你等会儿自己回去。 知夏亲昵得连旁人听了都觉得他们天生该是一对儿。陈竹冷冷看着徐兰庭半抱着人,将那个漂亮男人送上车。 好了。徐兰庭送走了人,呼出一口气,朝陈竹开口,轮到咱俩的事儿了。 他走到吧台高脚凳前坐下,一双长腿随意踩在一旁的凳下,将凳子踢到陈竹跟前,随后咬了根烟,坐下好好说说,我怎么人渣了,嗯? 陈竹不理会男人眼中的戏谑,将书包背好,准备离开。 事情再明显不过,徐兰庭已经有了新欢,他绝不会贱到去做三儿。 见人要走,徐兰庭按打火机的手顿了顿,随即起身握住了陈竹的手腕。 陈竹。男人终于露出一丝正色,我们聊聊。 又是聊聊,陈竹想,也是该好好聊聊。毕竟只有说清楚了,才能好聚好散。 陈竹跟着徐兰庭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包厢,他刚坐下,徐兰庭就靠了过来抬腿坐在了陈竹大腿上。 男人骨骼匀亭,身材高挑,虽然坐在陈竹腿上,反而像是将怀里的人禁锢住,让他无处可逃。 徐兰庭本就生得高,陈竹不得不仰起头,才能望见男人低垂幽深的眼。 徐兰庭。陈竹忍了忍,才没有说粗话。他抬手推搡着腿上的人,这就是你聊聊的态度? 推搡之中,男人的衣襟被弄皱,微微敞开,露出直长的锁骨。 徐兰庭敞着领口,一副衣冠不整的颓靡模样,懒懒地凑近,却又强势得不容陈竹拒绝:阿竹,人渣说的话,你也信? 陈竹推不动人,更不想看见徐兰庭那双招摇的眼睛。他索性双眼一闭,沉声说:徐兰庭,我们散了吧。 散,怎么散?徐兰庭圈住陈竹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陈竹,你放不下的。他早已窥破少年隐藏的深情,一语道破陈竹的死穴。 徐兰庭捏着陈竹的后颈,缓缓揉搓,淳淳善诱:你会很伤心,会睡不着,会日日夜夜都想着我或许,还会躲在你的小浴室里天天哭。他低声问,陈竹,你想这样么? 当初说好的,玩够了就散。可现在,不是还没到散的时候么?他俯身,吻在陈竹脸颊,诱哄,阿竹,游戏不是这么玩儿的,懂么? 包厢很宽敞,陈竹却觉得几乎窒息。他闭着眼,难以喘息。 他感觉到徐兰庭的唇缓缓游弋着,从脸颊一路到耳尖,陈竹有种被毒蛇缠身的错觉。他被困在徐兰庭的怀里,只能紧闭双眼,任由他肆意地亲吻。 而浅浅的吻,却始终无法深入。正如他们荒唐的感情,最终也只能止步于肤浅的欲念,轻易搁浅在残忍的真相中。 徐兰庭啄吻着少年柔软的唇,试探着,咬在了陈竹嘴角。 可眼前人像一尊失去了感情的顽石,一动不动,没有一丝丝回应。 徐兰庭辗转着,始终无法打动陈竹。 男人渐渐失去了耐性,捏着陈竹的下巴,迫使他昂起头,乖,张嘴。 陈竹睁开眼,静静盯着徐兰庭薄薄的唇看了一会儿。 他忽地回想起爷爷的话来阿竹,我们虽不可以貌取人,但面相薄情者,能避则避。 起初,他只觉得爷爷再通晓诗书,也难免被老派思想禁锢。可如今,陈竹却不得不信。 徐兰庭的心太浅、太薄,浅得谁也装不下,薄得轻轻一碰,便泡影般散了。 徐兰庭。陈竹声音沙哑,他仰头望着自己生命中最无法释怀的人,却说,你放过我吧。 他只想在自己平凡的日子里活出一点儿色彩,他只想稍微尝尝糖果的甜味,他只是,和无数个期待爱情的少年人一样,期盼着有一个人冒着风雨而来,只为他而来。 可是,陈竹却遇上了徐兰庭。 欲/念的色彩过于耀眼浓烈,糖果甜过了头变成了毒/药,少年的真心被踩在脚底,没有人奔赴他而来,他只能傻傻地等在屋檐下,独自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风雨。 徐兰庭的动作顿了顿,一向能言善道的人,竟意外沉默。 或许是陈竹实在太过可怜,亦或许是徐兰庭忽地生出了一点儿良心。 他松开捏在陈竹下巴上的手,掌心拂过陈竹脸颊。 陈竹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和徐兰庭无奈却又混蛋的言辞:陈竹,要怪,就怪你实在太招人喜欢。他说,抱歉,我暂时不能放你走。 陈竹怒极反笑,他极力克制着,尽量让自己不要太过狼狈,徐兰庭,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贱到做你的地下情人?是,我是放不下你,可那又怎样?一辈子那么长,我总会认识新的人,爱上其他 话还未说完,陈竹唇上一痛徐兰庭狠狠地咬了上来,近乎狠心地在陈竹唇上撕咬着。 男人用最粗鲁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怒意。他褪去了白日里斯文的伪装,正如他一身昂贵西装下野蛮的身材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被踩了尾巴,就要反身咬人。 陈竹在疼痛中看清了徐兰庭的真面目,愈发用力地推拒着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吻。 他奋力偏过头,在徐兰庭强有力的禁锢下,获得了一丝新鲜空气。 陈竹深深喘息着,嘴角的血迹被徐兰庭抬指,重重捻去。 陈竹,我们何必闹成这样。徐兰庭缓缓压过陈竹的唇,余怒未消,顺其自然,不好么。 陈竹嗤笑一声,抬手,点在男人的胸膛,直直戳在徐兰庭心口的位置,徐兰庭,你这儿装的只有你自己,却想让我一辈子忘不了你么?你不配。 一辈子太长,阿竹徐兰庭俯身,抱着陈竹,我只要你的朝夕。 徐兰庭靠在在陈竹肩头,陈竹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只听见徐兰庭惯有的慵懒语调。 所有的误会、委屈、怒火,我都有办法让它们消失。他说,可是,陈竹,你得再多陪我一阵子。 徐兰庭蹭蹭陈竹的肩窝,仿佛方才步步紧逼的人不是他。 你知道的,我不会爱任何人刚刚那个男人是我发小,不过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徐兰庭抱着少年劲瘦的腰,缓缓说,我虽不会爱你,但也不会爱别人。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天生如此。 陈竹怔了怔,他跟徐兰庭床头夜话无数次,听过他的轻哄,听过他的甜言蜜语,也听过他偶然提起的过去。 却不曾真正听过徐兰庭的真心。 可此刻,徐兰庭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姿态,剖白着自己的真心。 陈竹,你听过一种无脚鸟么。它们永不降落,直到生命的尽头,也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儿。徐兰庭说。 陈竹:所以,你就是永不降落的无脚鸟。 男人摇摇头,笑说:知道为什么我的vx名字叫landing么? 陈竹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徐兰庭的任何社交账号。 徐兰庭:我不是不想降落,而是不能。他说,陈竹,只有在你这儿,我才能短暂地休息一会儿。阿竹,让我再在你那儿多待一会儿,就一小会,行么? 分卷(10) 陈竹没有说话,他能够镇定自如地应对徐兰庭的威逼利诱,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一向强势之人的示弱。 他不得不承认,徐兰庭手段高超到了极致,死死捏住了陈竹的命脉,一点儿不肯放过他。 昏暗的包厢,潮湿的空气,令人窒息的氛围。 陈竹想结束这一切,却无从下手。 为什么。陈竹陷落在徐兰庭的怀中,他甚至能听见徐兰庭有力的心跳,却知道,那个地方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位置。 他不懂。或许是徐兰庭太复杂,亦或许,是陈竹太傻。 在陈竹的世界里,向来爱憎分明,非黑即白。可徐兰庭却在他的世界里划下了一条长长的灰色地带。 道德的界限渐渐模糊,真心可以被忽视,爱意和敷衍真假参半,一切都变得模棱两可。 我喜欢你,陈竹。徐兰庭吻在陈竹的眉心,再多陪我一会儿,我会放你走的。 陈竹要不来答案,眼前只有男人蛊惑般深情的眼眸。 他下意识闭上眼,不敢看,也不想看。 过了很久,很久,陈竹才睁开眼,绝望地看着徐兰庭,所以,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徐兰庭叹息:陈竹,你何必想这么多。我又不会一辈子拴着你。说来讽刺,从来只有旁人挽留他的份儿,如今风水轮流转,也算是报应。 陈竹没有说话,以沉默应对着男人。 可是他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 徐兰庭没玩够,他就只能陪他玩到底。 徐兰庭的吻落下来,他摸着少年柔软的发,轻轻撬开了他抿着的唇。 陈竹盯着徐兰庭直长的睫毛看了会儿,最终,闭上了眼。 他已在局中,走不脱,放不开,忘不掉。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将自己丢入深渊,任烈火焚烬他对这个男人最后的爱意,耗尽他对徐兰庭剩下的所有期盼。 唯有置之死地,才能重获新生。 徐兰庭,我陪你玩儿。 陈竹清晰地听见自己灵魂深处,某个地方碎裂、崩塌的声音。 他像一只飞蛾,怀揣着破碎的真心,绝望地飞向了自己的宿命。 第13章 送走陈竹后,徐兰庭独自在包厢待了很久。空气里还残留着陈竹身上独有的皂角味,一如既往的干净、清爽。 破天荒,徐兰庭并不想让烟味儿破坏鼻尖的气味,他丢了手边的打火机,仰躺在沙发上。 周围丝丝缕缕的气味,恍若陈竹还躺在他身边。 无数个夜晚,徐兰庭就是在这样干净的气息里入眠,身边,是少年沉稳平缓的呼吸声。安静,舒服,偶尔的叛逆固执也许,这就是徐兰庭如此喜欢陈竹的缘由。 不同于徐兰庭相处过的任何一个情人,陈竹带着点儿固执劲儿,带着点叛逆。 他说不清其中深意,可徐兰庭就是喜欢陈竹的那一份与众不同。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新鲜感。 既然保鲜期还未过,徐兰庭自然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保镖叩门进来,手里拿着那封厚厚的信封,徐总,这钱 徐兰庭斜斜瞥了一眼,忽地嗤笑一声。他想起来陈竹那副固执刻板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中一动。 他缓缓起身,抬手将凌乱的衣襟扣好,又恢复了人前得体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强势又卑鄙的人不是他。 拿过来。男人伸出手,眼神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保镖跟了徐兰庭很多年,深谙眼前男人的性子。在人前,徐兰庭永远一副进退得当、斯文有礼的温和模样,可是,私底下无人的时候,这个男人往往面无表情,眼底的幽深任何人都无法窥破。 他看似对所有人无微不至,实则是个再冷血不过的人。所有的温柔不过停留在表面,男人深邃眼眸下,是一望无际的冰河。 不过,今天那个忽然闯进来的少年,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同。 保镖看着徐兰庭将那封脏兮兮的信封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随后露出一丝苦笑。 你看,他是不是很倔。徐兰庭打开信封,看着里面发皱的十块五块,噙着笑,眼底却冷得让人发寒,还真是一点儿不肯欠我,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保镖站在一旁,不敢轻易接话。 徐兰庭扫了他一眼,缓缓说:下次见着他,不准动他,明白么? 在男人幽深的视线下,保镖却不禁后背发寒,点头,是。 保镖看着徐兰庭将那一沓并不算多甚至,对于徐兰庭来说不过几张废纸的钱,慢慢地收好,动作间,甚至流露出难以察觉的仔细。 保镖觉得可能是在看花了眼。毕竟,谁都有可能浪子回头,唯独徐兰庭,这个在红尘里浪荡了十几年的人,绝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上半场的局因为陈竹的到来,闹出了点儿乱子。徐兰庭向来会做人,熟稔地包圆了下半场,领着一群人去更高级的会所接着玩儿。 高级会所里,香槟美女应有尽有,热闹的派对、刺激的游戏,让一群玩儿惯了人都感慨于徐兰庭是真的会玩儿。 可徐兰庭本人却像是没什么兴致,懒懒坐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 要是不了解徐兰庭的人,还真要以为他在借酒消愁。不过,在场的人都了解徐兰庭,估摸着这位爷大概是玩儿累了,想清净清净。 大家都了解徐兰庭的脾气,没人敢轻易去打扰他。 偏生就有不知好歹的,大喇喇坐在徐兰庭旁边,不知分寸地套近乎,徐哥,咱俩都多久没见了,来,我敬你。 徐兰庭噙着笑,捏着高脚杯的手晃了晃,却没有喝。 好家伙,刚刚那男的是你新欢吧,啧,长得可真他妈带劲儿。来人仗着自家在圈子里混得还不错,家中又有权有势,说话也没有顾忌。 徐兰庭的性向在圈子里是公开的秘密,他们这群人什么都见惯了,更何况是玩男人。 更有甚者,为了图刺激,还会特意找男人体验新鲜感。 来人便是其中一个,为了好玩、刺激,男女通吃,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喜欢玩儿。 徐哥,还是你看人的眼光好。要我说,那些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有什么滋味儿?还是这种带点儿男人味的,玩儿起来才带劲儿。 方才那个少年生得眉眼干净,俊得让人看一眼就心神动摇。男人臆想着少年运动服下高挑的身形,愈发心痒。 真他妈带劲儿。 徐兰庭没有说话,扫了那人一眼。 一旁的人见状,忙不迭将那人扯起来,喝醉了放什么洋屁呢,徐哥的人也是你能乱嚼舌的? 那人不明所以,诶?我徐哥的情儿,我夸几句怎么了?他又转头对徐兰庭一笑,再说了,情人哪有哥们儿重要。兄弟如手足,区区一个小情儿能比么? 他记得有一次,徐兰庭的一个新欢不小心惹怒了其中一个公子哥,没过几天,那个小情儿就消失在了徐兰庭的圈子里。 众所周知,徐兰庭对待身边人一贯如此,看似温柔深情,实则薄情到了极致。 男人接着说:徐哥,今儿那个多少有点儿不识好歹,来来来,要不要兄弟几个帮你教训教训? 叮一声,酒杯骤然被放在了玻璃台上。轻轻一声,却令四周都静了片刻。 徐兰庭起身,一边扣着扣子,一边缓缓往外走,天色不早,散了吧。 方才还吆五喝六的男人,一下子愣住,有些困惑,诶,不就是一个小情儿,你不会认真了吧 徐兰庭回头扫了他一眼,男人的说到一半的话,登时噎在了嗓子里。 印象中,徐兰庭还没有哪一次是如此直接地甩人脸子。 圈子里的人都是人精,见徐兰庭起身离开,也纷纷意兴阑珊地离场。 走咯,下次再约! 谢谢徐哥请客,徐哥,下次再约啊。 众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方才那个忽然出现的少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 要知道,能让徐兰庭这么明目张胆维护的人,十个手指头怕都数得过来。 有人朝方才那个男人投去同情的目光毕竟,惹了徐兰庭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车上,徐兰庭仰头靠在椅背上,回主宅。 司机在徐家多年一向会看人脸色,见徐兰庭脸上明显的不悦,也没敢多说什么,一路稳稳地驶往紫玉山庄。 说起来,徐兰庭甚少回主宅,除非是节假日,或是父母生日。甚至,他在陈竹那儿待的时间,都比在紫玉山庄多。 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徐兰庭忽地有些疲惫。他揉揉眉心,脑子里却全是刚刚那人的混账话。 区区一个小情儿、不过一个小情儿、情人哪有哥们重要 徐兰庭,你不会认真了吧。 若是以往,徐兰庭大概会一笑而过。可今夜不知怎了,心里却无端生出愠怒。 不知名的情绪纷纷扰扰,让徐兰庭有些头疼。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一遍遍默念陈竹的名字。 陈竹阿竹少年干净透彻的眉眼浮现在脑海中,却掀起一阵莫名的苦涩。 徐兰庭叹息,陈竹此刻,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紧紧抓着陈竹不肯放手,到底是为什么。 车子一路驶入寂静的别墅区,高大瑰丽的建筑映入眼帘,徐兰庭脑子里却全是陈竹那小破屋子里昏暗的台灯、掉漆的柜子、老旧的架子床、窄小德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浴室 啧。徐兰庭叹了口气,下了车。 深夜,别墅复古的塔尖上依旧亮着灯。明亮的灯火下,高大的欧式建筑如同城堡般华丽。 徐兰庭缓步走入,见大厅里还亮着灯。他抬眼,望见皮质沙发上躺着做美容的女人。 女人身形窈窕,面容年轻,周围围着四五个美容师,正徐徐在女人白皙的脸上涂抹着护肤品。 回来了。女人眯着眼,由于脸上敷着昂贵的面膜,她只是轻轻扫了徐兰庭一眼,便闭上眼,继续享受来自美容师的按摩。 徐兰庭一边脱下外衣,一边缓缓走到吧台前,要了杯冰水。 他喝了点儿水,缓了缓,才问:爸呢。 女人满不在意一笑,虽覆着厚厚的面膜,可却看得出来跟徐兰庭如出一辙的轻蔑神态。 谁知道在哪个小情儿那呢。女人催促着身边的人,差不多了,洗干净就成。 徐兰庭握着水杯,楼上有人? 女人洗干净脸,朝徐兰庭挑眉一笑,又不会打扰到你。她走到徐兰庭身后,轻轻抱了抱已经高出自己一大截的儿子,宝贝,早点睡。 而后,女人迈着欢快的步子,一步步走上楼。 徐兰庭看着她温柔纤细的背影,余光里,是客厅里那副偌大婚纱照上相依相偎的男女。 那年,男人眼里还有光,女人望向男人的目光也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或许,爱情的本质不过就是皮囊间的相互吸引,无论一开始有多轰轰烈烈,到最后,不过都是相看两厌。 徐兰庭缓缓喝光杯子里的水,他没有上楼,而是随意找了间客房睡下。 他闭着眼,眼前忽地是父母年轻时恩爱的模样,又忽地是陈竹朝他回眸一望,轻轻一笑的模样。 徐兰庭闭着眼,一夜未眠。 陈竹闭着眼,迟迟未能入眠。 他辗转了一会儿,索性起身拧开台灯,坐在了桌前,翻阅着晦涩难懂的英文小说。 在旧书市场捡回来的书,纸页泛黄还带着霉味儿,却是陈竹唯一能负担得起的阅读材料。 少年并不在意眼前的贫穷,他知道,只有跨越了眼前的困境,才能在未来过得好一点儿。 陈竹的桌前,贴着陈卫国亲手题的字天道酬勤。 这几个字似爷爷手里的戒尺,一次次鞭策着陈竹不断向前。 陈竹轻轻扫走了纸页上的书蚁,笔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将看不懂的生字圈起来。 看书到深夜,迟来的倦意涌上来,陈竹终于放下笔,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床头的小灵通哔地叫唤了一声。 陈竹若有所感,没有点开看,直接将信息删除。 而徐兰庭唯一一次真心实意的想你,就这样轻飘飘地,落进了垃圾桶里。 第14章 保送名额下来之后,陈竹的时间充裕了许多。他刷题的速度很快,完成每天的试卷量之后,便会读一会儿英文小说。 倏忽间,他的世界慢下来许多。窗外的云,街边的树,还有老旧巷子里的流浪猫,都是陈竹从前不曾留意过的风景。 从前,他那样匆忙地追赶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如今停下来看看,才发觉,其实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节奏。 他不应该那样慌忙地长大,而是应该慢慢地,按照自己的步伐朝未来走去。 陈竹定了心,便不再像从前那样卑微而急躁。 倒是徐兰庭,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这些天时不时透过电话、信息,在陈竹跟前找存在感。 当然,那些散乱而难以捉摸的言辞统统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 陈竹估摸着,按着徐兰庭的性子,还得过上一阵子那人才会屈尊降贵地亲自过来找他。 欲擒故纵的把戏,徐兰庭玩得炉火纯青。不过这次却在陈竹身上失了手。 他再也藏不住狐狸尾巴,敲开了那扇老旧的铁门 徐兰庭像是算准了时机过来的,陈竹才刚洗完澡,毛巾还挂在脖子上,短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陈竹倒是没料到徐兰庭会来得这么早。毕竟离上次不欢而散,才过去一个礼拜。 按着以往徐兰庭骄傲的性子,晾他一个月都算是少的。 来人仍是一身休闲的衬衣长裤,深邃的眉骨下,一双狐狸似的眼藏着笑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撩人的气息。 陈竹说不上哪儿不同,但他总觉得徐兰庭比从前更像狐狸。 他沉默着让人进了屋,徐兰庭像是看不见少年眼中的冷漠,自顾自进了屋子里,这么热,不开风扇么。他回眸,扫了一眼陈竹外衣下的线条,意味深长,热。 分卷(11) 陈竹看了眼刚换的新床单,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而后转身,拧开了浴室门,朝徐兰庭说:过来。 徐兰庭勾唇一笑,缓缓解开扣子,修长的手指一路划过,衬衣轻轻落在了地上。 窄小的浴室里,冷水飞溅,冲走了夏日的燥热。 花洒下,陈竹刚刚擦干的短发,再一次被水淋湿。 男人抬手将头他湿漉漉的额发扶上去,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阿竹,想我么。徐兰庭一下下吻着他,声音在水声中给变得模糊而悠长。 陈竹没有说话,将人转过去按在了墙壁上 他始终低垂着眼,视线停留在徐兰庭线条流畅的腰背上。 陈竹没有去看徐兰庭那张招摇的脸,连多余的亲吻都没心思回应。 最后,在徐兰庭悠长的叹息中,陈竹毫不留恋地松开了人。 他转身拿起花洒,简单冲洗了一番,随后便一面擦着头,一面穿上了外衣,朝门外走去。 陈竹一如既往地搬了张小板凳,坐在窗台前的小风扇下看书。 浴室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陈竹却没有回头,他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书籍之中。 徐兰庭何其聪明,他自然不会往陈竹的刀口上撞,更不会自取其辱地质问。 他一如常往,静静抽完了烟,便靠在床头凝望着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背影。 长长的沉默横陈在两人之间,连夏日的蝉鸣,都在此刻隐没了声息。 房间里,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陈竹有些费力地辨识着一个又一个复杂的长句,下意识念出了声。 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气味,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嗯这么厉害,全英版的anne ables? 陈竹微微偏过头,男人的吻错过了他的脸颊,落在了他的耳尖上。 不过,徐兰庭并不在意似地,修长的指尖徐徐划过泛黄的纸页。 对于陈竹来说冗长而又晦涩难懂的长句,在徐兰庭嘴里,就像是诗歌般,带着优美而浪漫的语调。 徐兰庭从他身后拥着他,一句一句,轻声诵读,io e 男人咬词圆润,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沙哑低醇,蛊惑般,在陈竹耳边缓缓响起,似情人温柔的蜜语,my me摸ry of youis like a star ,il露mina挺 my lonely life 陈竹耳背发麻,在心悸之前,一把推开了身后的人。 他坐直了些,没有看徐兰庭意味深长的神色,徐兰庭,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浪费徐兰庭顿了顿,似乎不明白陈竹的意思,时间? 陈竹回眸,直直看着徐兰庭,你还想要么? 良久,徐兰庭才反应过来陈竹话里的意思。他忽地嗤笑一声,怎么? 陈竹见徐兰庭没有再脱衣服的意思,便又背过身,徐徐翻书: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艹。徐兰庭低笑着,眼神却寒潭般。 陈竹,我把我当什么徐兰庭眯了眯眼,又说,或者说,你把你自己当什么,嗯? 既然是玩儿,那又何必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陈竹翻过一页书,说,你既然爽够了,就可以走了。我不是什么需要哄的小孩儿,你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回头看徐兰庭,问他:徐总,游戏难道不是这样玩的么? 再一次见到徐兰庭是一个月后。 临近高考,学校不再以大量的习题作为重点,而是注重给学生减压。 教室里,松老师背着手,咳了咳,行了别做题了,都抬起头来,来松老师走到窗边,昂昂首,眺望远方,放松放松视力。 很多人这时候才留意到,窗外的斜阳已经徐徐退场,整个天宇都笼罩在一片油画似的瑰丽之中。 好好看看自己的母校,将来走出去,别给咱们十六中丢脸。松老师笑呵呵地说着,不知为何,眼眶却有些发红,不过,还是那句话,无论将来你们走到哪儿,都要记着咱们十六中的精神。 班级里,已经有女生偷偷擦起了眼泪。 逆流而上,勇往直前。有人高喊了一句,其他的人也纷纷应和,老松你放心,我将来要是去工地搬砖了,一定不会透露您的名字! 松老师笑着瞪他一眼,就你,那瘦胳膊瘦腿还搬砖?说毕,一向乐呵呵的人收起了笑脸,走到陈竹身边,珍重地按了按陈竹的肩,加油啊,同学们。 陈竹感受到了来自师长的期盼。他的肩上,不止是松老师的期盼,还有那个看似凶巴巴却真心实意为同学做事的教导主任、有些好面子却实实在在关心学生的年级主任、校长,甚至是校董。 他们无一不在关注着陈竹,无一不期盼着这个少年可以冲破贫穷的桎梏,生出双翼,飞向属于他的蓝天。 放学后,陈竹罕见地没有离开。而是坐在窗边,望着远处,思绪纷杂。 姜健仁走到他桌前,见陈竹闷着不说话,抬手在陈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我再给你补补英语? 陈竹笑笑,说:不是。 姜健仁索性坐在了陈竹旁边,但他一向少言寡语,憋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得木头似地坐着,顺着陈竹的视线去看窗外的云。 这云姜健仁推推眼镜,说,真大。 陈竹忍俊不禁,终于露出笑脸,喂,这就是来自语文143学霸的遣词造句? 哈哈。姜健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低头,我不是看你,好像有点儿郁闷么。 陈竹:没有。他不过,是觉得自己矛盾到了极致罢了。 他恍若带着两幅面具,在校园里,他是众人瞩目,师长喜爱的栋梁之材,是他人口中的君子;而在那间小破屋子里,他是徐兰庭的秘密情人,是陪那个花花公子玩儿低劣爱情游戏的小人。 愧疚、矛盾,无一不困扰着陈竹,他甚至没有办法坦坦荡荡地对自己的老师说一句,我会努力成为母校的骄傲。 可是,来不及陈竹多想,门口就响起了那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徐兰庭靠在门口,闲闲抱着胳膊,看着并排而坐的两人,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陈同学,放学了,该跟哥哥回家了。 姜健仁:陈竹,你哥哥来接你了。 哥哥陈竹在心底冷笑。他嘲笑自己的虚伪,也嗤笑徐兰庭的低劣把戏。 他跟着人走出了教室,原以为徐兰庭又会将他带到哪个酒店或是会所,可男人却悠闲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步伐缓慢,散心一般。 徐兰庭忽地开口:我们读书那会儿,这片还没有这么多监控,下了晚自习,那块儿树林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小情侣亲嘴儿。 陈竹没有回应,他便似自言自语般,唉,转眼毕业这么些年,想起来,还是读书的那阵儿好,无忧无虑。 来,陪哥再走一回,就当回忆回忆青春。徐兰庭站在鹅卵石小道上,朝陈竹伸出手。 陈竹忽地说:我想,在这条路上跟你牵过手的人应该不少。他没有上前,而是朝校门口走去,你可以去找他们来帮你回忆回忆。 身后的男人过了很久才跟上来,陈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至少,也要教训他几句。 可没想到,徐兰庭却意外沉默。 落日下,他们靠得很近,身后两条直长的影子像两条平行线,各自朝自己的轨迹行走着,像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汇的那一天。 第15章 车子一路朝陈竹不熟悉的方向驶去。陈竹没心思猜测徐兰庭的心思,索性闭着眼靠坐在椅背上。 说起来,陈竹其实并不喜欢搭徐兰庭的车。 徐兰庭看似外表斯文,实则内里狂野,开车的速度每每都让陈竹心惊。次次到最后下车的时候,陈竹都是头晕脑胀。 可这次,徐兰庭却开得意外平稳,车子缓缓驶入了一个像是训练场的地方。 陈竹望着四周的平坦的场地,有些莫明。 来。徐兰庭将车钥匙丢给陈竹,哥教你学车。 陈竹拿着手里沉甸甸的钥匙,说:这也在玩儿的范畴里么? 徐兰庭气笑,抱着胳膊冷冷说:是。你不仅得陪老子玩儿,还得给我当司机。这个解释满意么,小君子? 表哥!远处跑来一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场子都给你清出来了,你男人话说到一半,看见了站在徐兰庭身后的少年。 徐兰庭昂首,朝陈竹扫了一眼,带他转几圈。 啊?不是你自己来玩车啊?徐兰庭的表弟一脸疑惑,合着让他把赛车场都清空,就是为了给这小子让道? 也没见徐兰庭对哪个小情儿这么上心啊? 不玩儿。徐兰庭带着人往车厂里挑车,带他来学车。 徐江一时语塞,感情是拿他专业的赛车场,给一个毛头小子练车? 这行吧徐江看了眼陈竹,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来都来了,且徐兰庭还闹出这么大阵仗,陈竹只好挑了辆低调的宝马,坐在了驾驶位。 科目一他已经在空闲时间里考过一次,但是学车的费用他暂时负担不起,便搁置下来。 陈竹记性好,基本的操作都了然于胸,但也止于理论知识,这无异于纸上谈兵。 他缓缓发动车子,正犹豫间,副驾驶的门被人打开。 陈竹本以为会是专业的教练,没想到,徐兰庭竟就那样悠哉悠哉地上了车,抱着胳膊目不斜视:踩油门啊。 你陈竹有些无语,你会教么? 徐兰庭挑眉,哥哥在山道上漂移的时候,你幼儿园还没毕业呢。不就是转转方向盘,踩踩油门么,很难么? 陈竹一面转动着方向盘,一面低声碎碎念,我没上过幼儿园。山里的小孩儿大多是在爷爷奶奶手底下长起来的,泥巴栅栏围成的小屋子,就是他们的幼儿园。 咳徐兰庭掩唇咳了咳,坐直了些,放心,我教你。 意外的,徐兰庭教得还不错。他熟悉陈竹的个性,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让他加速,或是转弯。 陈竹开车太过谨慎,而徐兰庭又分外狂放,两人竟达到了意外的平衡。车子在空旷的车道上顺畅前行,稳稳当当地绕了一圈。 训练一直持续到晚上,陈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还未说话,便被徐兰庭忽然的靠近弄得往后一缩。 男人忽地靠近,清淡的气息一下子萦绕在陈竹鼻尖。 你陈竹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 哒一声,安全带被轻轻解开。 而徐兰庭就像无事发生般,闲闲退了回去,靠在椅背上,行了,今儿就练到这儿。 思及徐兰庭前科累累,陈竹不愿再跟他待在车上,免得又闹出什么强迫的戏码。 陈竹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哪怕徐兰庭没有出格的动作,陈竹也能感受到徐兰庭眼底深深的渴望。 徐兰庭是玩儿惯了的人,陈竹却恪守着礼义廉耻的底线。他不愿配合徐兰庭,也不愿跨越自己的底线去寻求所谓的刺激。 怕什么。徐兰庭下了车,舔舔嘴唇,幽幽望着陈竹,我能吃了你么。 陈竹避开徐兰庭的视线,望着车厂里各种名贵的车子,你今天,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徐兰庭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性子,他缓缓抱上陈竹的腰,低声说,晕车的人学会开车之后,就慢慢不会晕车。 阿竹。男人手掌在陈竹脊背上游弋,少年单薄的肩背,让他放轻了手上的力度,以后上大学要用到车的场合很多,你得学会开车,知道么? 莫名的,陈竹生出一种将要与眼前人离别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或许上大学之后,徐兰庭的对他的新鲜感也已经耗尽。 陈竹知道自己仍放不下眼前的男人,但他确信,时间会治愈一切。 他是徐兰庭生命中的过客。 徐兰庭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本就萍水相逢,浪潮翻涌,该散就散。 只是,不知那时他们会以何种方式收场,不知是好聚好散,还是不欢而散。 陈竹没有多想,只是跟在徐兰庭身后。看着男人高挑挺拔的背影,陈竹想,至少,那只蝴蝶短暂地,在他小小的窗前停留过。 青春里过于浓墨重彩的人,擦肩而过,惊鸿一瞥,足以。 回家途中仍是徐兰庭开车,哪怕徐兰庭已经放缓了车速,但陈竹还是有点儿头晕。 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听见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你这样儿,以后怎么出远门。 陈竹不适地坐直了些,眉头微蹙。徐兰庭见状,将车停在了路边,倾身过去,张嘴。 陈竹以为徐兰庭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一睁眼,却看见男人手心里的薄荷糖。 他下意识张开嘴,清凉的薄荷味瞬间让脑子清醒了不少。 徐兰庭揉揉陈竹的短发,乖,好好学车。适应了就没这么难受了。 嗯。陈竹含着薄荷糖,声音含糊。 徐兰庭一笑,这回怎么这么乖?他手指一下下敲着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从前不是什么都要算清楚么,怎么,这回肯领情了? 说起来,陈竹实在是他所有情人中最倔的。不肯要他的钱,不肯收礼物,连他偶尔提出要带他出去玩儿,陈竹都以自己钱不够而拒绝。 这回不跟我计较钱了?徐兰庭笑说。 陈竹含着糖,嘴里是清清冷冷的薄荷味,我陪你上床,你给我钱。他周身都是薄荷清凉的味道,连声音也愈发清冷,难道不是这么玩儿的么。 分卷(12) 车窗缓缓降落,打火机擦出一簇火,点燃了男人嘴里的烟。 良久的沉默。 徐兰庭望着窗外灯火阑珊的城市,侧脸隐没在飘渺的烟雾之中。 陈竹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也不想看,他嚼碎了糖,开车,我还有试卷没写完。 男人徐徐吐出一口烟雾,沉默着发动了车子。 街道车流如海,再昂贵的跑车汇入车海之中,亦不过沧海一粟。 陈竹透过后视镜看着徐兰庭招摇的眉眼,他告诉自己,就算眼前这个男人再优秀,亦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过客。 但愿,等徐兰庭汇入人海之中,他可以体面一点儿地转身离去。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被一次次擦去,时间奔涌而去。 教室里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所有人都绷紧了弦,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精确到分钟。 这时候,也只有陈竹还算清闲,偶尔还能在篮球场上看见少年挺拔的身影。 他甚至在紧张的复习之余考过了科目二,且积极地准备着最后的科目三。 由于学车的缘故,陈竹难免跟徐兰庭相处的时间变得多了许多。 不过,大多数时间,男人都稳稳地坐在陈竹的副驾驶上,漫不经心地指导着陈竹的行车路线。 训练完,男人就狐狸似地一转攻势,温柔却强势地吻过少年的眉眼,领着他睡遍了京城几乎所有的五星酒店。 看着凌乱的床单和床上叼着烟的男人,陈竹生出些许疑惑。 从前忙得个把月都见不着人影的人,好像忽然多出了许多时间。 徐兰庭带着他学车,带着他逛街,几乎每夜都要枕在他身边。 陈竹擦干了头发,将毛巾晾起来,挂在了酒店的阳台上。 身后传来男人苦涩的烟草味,下一刻,陈竹被徐兰庭轻轻抱在了怀里。 陈竹没有说话,双手搭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风景。徐兰庭也意外安静,只是轻轻蹭着陈竹的肩窝。 万籁俱静中,两人静静地相拥。 过了一会儿,徐兰庭才啄吻着陈竹的脸颊,喜欢这儿么。 陈竹诚实地点点头,毕竟六位数的酒店,风光自然无限好。 下次,带你去紫玉山庄,那片儿风景更好。 紫玉山庄若是陈竹没有记错,那儿是徐家主宅。 感受到怀里人明显的僵硬,徐兰庭笑了笑,紧张什么,你不想去我长大的地方看看么? 扪心自问,有哪个满怀爱意的少年,不想真正走进对方的生活中呢? 可偏偏,对方是徐兰庭。 徐兰庭的爱意真假参半,时有时无,像风中抓不住的蝶。陈竹自问,没有那个本事驾驭这个生来向往自由的男人。 我不想去。陈竹强逼自己清醒。他像行走在刀尖上的人,一不留神,就会落入名为徐兰庭的深渊中。 口是心非。男人的手游弋至少年的胸膛,感受着指尖的力度。 徐兰庭:陈竹,你在害怕什么。 陈竹注定不是徐兰庭的对手,却胜在从不会用虚伪掩饰自己的真心。 他回过身,直面徐兰庭,我当然怕。我怕自己陷进去;怕到时候被你玩儿够了丢在一旁时,还要犯贱去挽留你;怕一不小心,就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陈竹皱着眉,真心实意地说:徐兰庭,算我求你。不要再撩拨我。 少年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破碎的真心放在了男人面前。 徐兰庭,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要不是我弄不清爱和喜欢的分别,我也敢说我爱你。 陈竹将徐兰庭推开些许,严肃地说:你要是不想被我缠上,你要是还想要自由,就不要撩拨我。我们玩儿归玩儿,等该散的时候,就好好地散,行么? 徐兰庭愣了愣,苦笑。 局是他自己设下的,如今作茧自缚,也算活该。 徐兰庭叹息,吻上陈竹的唇:陈竹,这样的话,不要再说第二次。 他咬了咬陈竹能说会道的唇,强忍着心里莫名的情绪。 我不喜欢听。徐兰庭说。 第16章 毕业咯! 无数张试卷在蔚蓝的天空中飞扬,雪花般落在教学楼上空。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落幕,青春最后的舞台是六月初,那一场关于未来的考试。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陈竹也终于拿到了自己的驾照。 很快,徐兰庭发了个酒吧地址过来。 徐兰庭在电话那头意味深长地说:第一次,得留给我。 陈竹忽视了男人话里的深意,谨慎地发动车子,在城市的街道缓缓行驶。 意外的,没有徐兰庭在副驾驶悠哉悠哉地说话,陈竹还有点儿紧张。 他专心致志地留意着路面的情况,将车子开得很稳。 到酒吧的时候,陈竹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徐兰庭的保镖不在门口,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朝他跑过来。 陈竹认出来,是徐兰庭的表弟。 徐江气喘吁吁地拉开车门,有些急地将陈竹扯下了车,得得得,你先进去吧,我来找车位。 怎么了?陈竹见他一脸慌乱的模样,不由疑惑。 徐江嚷嚷起来,有个傻比惹事儿,看着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力气贼大,给我表哥一顿揍啊 话还没说完,徐江就见少年一路小跑着进了酒吧。 嗐。徐江叹气,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儿自言自语,毛头小子哪儿玩儿得过千年的狐狸。 陈竹穿过人群,努力在昏暗的灯光中分辩着人影。 终于,他看见了徐兰庭。 却是见到徐兰庭被人按在墙上按着他的男人身形高大,眉目间满是凶狠暴戾。 眼见男人的拳头要朝徐兰庭脸上砸去,陈竹来不及多想,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撞开了男人。 以暴戾解决问题素来不是陈竹的风格,他只是挡在了徐兰庭跟前,偏瘦的身躯还没有长出丰满的羽翼,却拼尽所有,保护着身后的人。 徐兰庭望着陈竹单薄坚定护着自己的背影,眼神一动。 蒋明卓,你疯了吗?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陈竹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上次在酒吧遇见的那个漂亮男人。 他记得,那人名叫沈知夏,貌似是徐兰庭的发小。 沈知夏扯着男人的胳膊,脸上愤怒却又心虚,蒋明卓,我真的,跟他没什么! 男人甩开沈知夏的手,冷冷地朝他扫了一眼,你闭嘴。 陈竹弄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也不知道徐兰庭的圈子到底有多复杂。但是,他扪心自问,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徐兰庭受伤。 陈竹上前,推开了冲上来的男人。 男人没有将陈竹放在眼里,只狠狠盯着徐兰庭,沉声说:滚开。 陈竹并没有因为男人眼底的凶悍而退让,仍一动不动挡在徐兰庭跟前。 身后,徐兰庭靠近,附在陈竹耳边低语:没事儿。 肚子上挨了一拳,徐兰庭微微弓着腰,脸上却云淡风轻,开车来的? 陈竹闷声应了一句。 徐兰庭抱着陈竹的腰,哥没事儿。他半靠在陈竹身上,面上竟流露出笑意,走吧。 扶着徐兰庭往外走的时候,陈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两个男人。 当见到沈知夏在哭,而那个男人却无动于衷的时候,陈竹明白,走到尽头的感情,是再多的眼泪都无法挽回的。 考得怎么样。徐兰庭系好安全带,丝毫没有坐新手车的紧张。 陈竹:正常发挥。 这么谦虚啊。徐兰庭伸了伸腿,却不慎扯到了伤口,疼得眉头一簇。 陈竹握方向盘的手一顿,随后问他,你,真的不用去医院么? 看着陈竹严肃的神情,徐兰庭莫名一乐。想当年他被丢进部队里摔打的时候,这孩子怕还在上幼儿 哦他忘了,陈竹没有上过幼儿园。 嘶。徐兰庭轻轻叹息,没事儿,回头抹点儿活络油就成,不用费事儿去医院折腾。 陈竹闻言,便不再多言。 一直等到车子稳稳停好,徐兰庭也没等来对方的询问,他双眼一眯,没有下车的意思。 怎么,不问问今儿是怎么回事? 狐狸亲手布置好了陷进,猎物如愿上钩,却没有挣扎。 倒有些无趣了。 陈竹一错不错地盯着徐兰庭,开口:和我有关系么? 徐兰庭一笑,方才陈竹的袒护和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说陈竹不在乎他,怎么可能呢? 哦?徐兰庭靠近,薄唇若即若离地擦过陈竹的耳尖,那你不问问,我跟沈知夏到底是什么关系,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受伤,不问问 徐兰庭轻笑,我更在意谁么? 陈竹自嘲一笑,这些问题,他有问的必要么? 再者,他有什么资格问他徐大少爷的私事儿? 徐兰庭,你想要我答案,我早就给你了。他不懂徐兰庭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耍他玩儿很有意思么? 陈竹不再跟这人费口舌,径直将人推开,解开安全带,下车,嘭一声关门。 车子里,徐兰庭似自言自语,啧,不上钩呢。 他缓缓打开车门,又换上一副斯文败类的嘴脸,朝陈竹一笑,他勾着陈竹的腰,将人往酒店带,伤口疼,你给我揉揉,嗯? 他们默契地绕过了陷进,也错过了敞开心扉的机会。 本以为揉伤口不过是嘴上的情/趣,可看着人真的拿出一瓶活络油来,徐兰庭难免愣了愣。 衣服,掀起来。 徐兰庭幽幽看着少年低头时,露出的后颈。 眼前的人,像一只引颈就戮的猎物,不反抗,不挣扎,任由他揉圆搓扁。 一时之间,徐兰庭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他手指一挑,解开衣扣,而后靠在床头,盯着陈竹动作。 徐兰庭的身材线条流畅,一向很有美感,再加上男人刻意的撩拨,一切都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奔去。 汗水中,陈竹吻着徐兰庭的脖子,低声说:徐兰庭,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他握着徐兰庭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所以 陈竹已经退无可退,年少的猎物交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爱意,徐兰庭,放过我。 他说:求你。 陈竹像即将粉身碎骨般,终于将自己的所有奉上。 徐兰庭意外沉默,闭着眼,温柔地吻过陈竹的眼。 徐兰庭,我爱你。陈竹如他所愿,将所有的爱抛入深渊,将粉碎的真心一并奉上。 少年放肆又绝望地,任由自己沉沦在男人虚假的爱意之中。 他听见了沙漏里细沙流逝,听见了离别的脚步声。 所以,他抱着徐兰庭,在最后的时刻,低声,喊了他一声哥哥。 徐兰庭揉着陈竹细软的发,叹息,乖。他夺取着陈竹所有的欢喜和悲伤,吻去了陈竹脸上的汗水,亦或是隐藏在汗水之中,少年易碎的眼泪。 阿竹,别怕。他说。徐兰庭勾着陈竹,将人抱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你会好好长大,会有灿烂光明的未来,会有一切你想拥有的。 陈竹沉默着,埋进徐兰庭的怀里。 那一句可我想要你。始终没有说出口,少年卑微的爱意,最终还是夭折在了贫瘠的土壤里。 他知道,这是注定无法宣之于口、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或许,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局。 陈竹精疲力尽地闭上眼,任由自己倒了在温柔的假象之中。 潮湿的房间里传来烟草的苦涩气息。 徐兰庭瞥了一眼身边闭着眼的人,温柔地圈起一簇少年柔软的发,宝贝,你想去旅游么。 被窝里的人动了动,往被子里缩了缩。 没有等来回应,徐兰庭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自顾自地说:你不喜欢出国,我们就在国内转转。 阿竹,你父母徐兰庭捏了捏陈竹的耳垂,轻声说,在西北那块儿工作过吧。 他说:要不,我们去西北 徐兰庭。被子里的人终于出声,却有些不耐,我很累,很困。 徐兰庭一笑,按灭烟头,倾身抱着他,好。他轻轻吻在陈竹耳尖,看着陈竹微湿的发,想起方才疯狂时少年眼里的破碎。 徐兰庭还想说些甜言蜜语哄人,宝贝 被子猛地被人掀开,陈竹朝徐兰庭伸出手,卡。 徐兰庭一愣,不待他动作,陈竹熟练地从床头拿过他的钱包,掏出一张黑卡。 怎么?徐兰庭双眼一眯。 前一刻的疯狂如泡影般散去,如同火山喷发后,再炙热的岩浆也会凝结成漆黑的石。 陈竹已经套好衣服,淡淡扫过来的眼神,哪里还有方才的绝望和脆弱? 你还要么? 徐兰庭气笑,沉默地盯着他。 我不喜欢烟味儿。陈竹穿上鞋,还有,既然你爽够了,就少做那些多余的事儿,没必要。 徐兰庭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下来,多余? 陈竹朝门口走去,我说过,我陪你玩儿。他回眸,朝徐兰庭看了一眼,挥挥手里的卡,你给我钱,我们两清。 第17章 天微微亮的时候,陈竹床头的小灵通哔哔响了起来。 他翻身,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姑姑带着浓浓家乡口音的声音。 爷爷快不行了。女人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传来,五月份他就从坡上滚下来,摔伤了腰椎。他人要强不肯去医院,强撑着最后连路都走不得了才去的。 分卷(13) 陈竹一瞬间清醒过来,他起身,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现在呢?是什么情况? 不行了,不行了竹子你快回来吧,我们也是憋到你考试完才敢跟你说啊,你快回来吧。 那一瞬间,陈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生平头一次,脑中一片空白。 其实,从小到大他最怕的人便是陈文国。 陈文国素来严厉,对待陈竹更是如此。可陈竹要离开家去往京城读书的那天夜里,却无意中看见陈文国偷偷往他行李箱中塞钱。 陈竹永远记得,这个不服老、要强了一辈子的老人,弓着身子费力地将一叠皱巴巴的钱放进他行李箱的画面。 从前陈竹不明白,为何爷爷连些许笑意都吝啬给予,直到陈竹渐渐长大,才明白陈文国严厉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一个年少失怙寄养在他人屋檐下的孩子,要养出一身君子风骨何其难。 陈文国用最极端、却也是最无奈的法子,逼着陈竹成为了期盼中的模样。 陈竹的肩上有陈文国的期望,也有陈文国不动声色的爱。 我现在订票。陈竹冷静地说着,收拾行李的手却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忙乱中,陈竹无意瞥见书桌上,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天道酬勤是陈文国悬在陈竹头顶的一把戒尺。 陈竹知道陈文国的严厉、知道他的固执、刻板。 却从没想过,陈文国会有倒下的一天。他从来没有想过,伟岸如山的人,也会在一夜之间倒下。 陈竹还没有做好准备,生死的议题就迎面朝他扑来。 他连夜赶到火车站,到了售票窗口才发现自己所有的钱都加起来,也负担不起一张高铁票。 沉重的担子将少年的脊背压弯,他弓着身子,跟售票员商量:您好,我能不能跟您借一百块,我 不行不行。窗口的售票员挥挥手,不耐地将人赶走。 陈竹不得不打开行李箱,有些狼狈地翻找着什么。 终于,他看到了那件衬衣口袋里的黑卡。 他没有犹豫,或者说,不敢多想、不敢在这个时刻犯矫情。 陈竹拿出那张卡,毫不犹豫地付了钱。 他第一次,用了徐兰庭的钱。 列车上,陈竹疲惫地闭上眼。他想,他终究是要欠徐兰庭。 高铁票会所里,男人坐姿慵懒,喝过酒的缘故,眼角还残留着一抹醉红。 但,他看清了手机里的讯息后,散漫的神情一瞬间收敛,双眼一眯。 给我去查,他去哪儿了。徐兰庭冷着声,将手机丢给身边而后起身,立刻查。 陈竹的行踪很快被查得清清楚楚,包括陈竹连夜回贵州的原因,也很快有了消息。 徐兰庭要了杯冰水,吩咐底下人将单包了,抱歉,临时有点事儿。单我买了,大家继续玩儿。 有人挽留徐兰庭,这种深夜的派对,主角离场多少有些扫兴。 徐兰庭却摒弃了往日的圆滑,一反常态地扫了人的面子,让开。说毕,他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什么玩意儿,被扫了面子的人多少有点儿不爽,说心情不好要聚的是他,玩儿到一半要走的也是他。 啧,我看徐兰庭这样子,怎么像急着去哄女朋友呢? 开玩笑。那人笑着摸摸身边妹子的腿,他徐兰庭能为小情儿闹成这样,老子就地给你磕仨响头! 天微微亮的时候,陈竹走出了高铁站。省城去乡下的车不少,陈竹还算顺利地搭上了车。 但陈竹晕车晕得厉害,强忍了一路。不过,正如徐兰庭说的,学会开车后他真的没有以前那样晕得厉害,他强撑着忍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下车的时候,陈竹远远看见了姑姑和姑父的身影。 甚至来不及寒暄,姑父拎起了陈竹的行李箱:箱子我给你送家里,你先去医院。 姑姑牵着陈竹,三年未见,曾经瘦小的少年已经高出她一大截。 她强忍着眼泪,竹子,快去看看爷爷。 爷爷的情况怎么样?陈竹一边走,一边强忍着头晕的感觉,医生怎么说? 姑姑终于忍不住,抬手擦擦眼泪,都说做不了手术,听天由命。 马上给爷爷办转院。陈竹冷静地说,我包了车子,现在立刻可以去省城,省城不行就去京城。 姑姑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省城那边我们去问过,手术费最少也要二十万。女人绝望地闭了闭眼,要是可能,我就是卖了这条命 陈竹揽过姑姑,轻轻抱了抱她,姑姑陈竹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有钱。 蹭亮的皮鞋不慎陷进了泥沼中,男人不耐烦地抬起腿,啧。眼见裤子上都是泥点子,徐兰庭皱了皱眉。 身边的保镖见状,试探着开口:徐总,要不我背您过去? 徐兰庭扫了他一眼,保镖瞬即闭上了嘴。 艹徐兰庭重重叹了口气,认命般一脚踏上泥泞的小路,不再管已经满是泥巴的裤子鞋子。 从小生长在富贵乡的人,又何曾领略过山区的落魄? 要不是徐兰庭亲眼所见,他是不会相信,在这个年代还会有这么落后的地区。 路边的小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泥巴鼻涕糊了一脸,好奇地朝徐兰庭张望着。 拉着牛车挽着裤脚的老人、蹲在菜地里刨地的女人、破败的茅屋、崎岖难行的山路 一旁的保镖已经出了一身汗,徐兰庭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一路寻到村子里,但由于语言不通,废了半天劲儿才问出陈家的住所。 又拐进了几条小路,徐兰庭终于停在了一家木屋前。 屋子一看就是自家搭的,瓦片凌乱地堆砌在屋顶,透露着日晒雨淋的斑驳。堂屋门敞开着,可以看见里头连一块砖头都没铺的泥土地。 一眼望到底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小小的井,生锈的取水器滴答滴答地漏着水。 徐兰庭见屋子里像是没有人,径自走到水井边,想打点儿水洗手,却无从下手。 谁?一个带着浓浓口音的声音传来。 徐兰庭回头看见了一个身形细瘦的男人。 你是陈竹的家里人?徐兰庭不慌不忙,想将手伸进水井里。 男人一把拦住徐兰庭,你是谁?这样说着,却还是好心地给徐兰庭打了一盆水。 徐兰庭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我是陈竹的朋友。他抬眼,不着痕迹地打量打量了男人,缓缓说,你是阿竹的姑父吧?我听他提起过你。 男人起初半信半疑,但在徐兰庭高超的伪装下,天性良善的姑父还是相信了眼前看似彬彬有礼的男人。 陈竹,他现在在哪儿? 唉。姑父叹了口气,接过徐兰庭手里的水盆,在医院呢。他爷病咯,他在卫生院照顾他爷。 哦?徐兰庭淳淳善诱,我听陈竹提起过他是回来看他爷爷的。就是不知道,在哪家医院? 村里就一间卫生院,就路边那个杂货铺往前走,没多远。 男人露出得体的笑意,好,谢谢。他将外衣脱下交给一边的保镖,你在这儿等我。 徐兰庭弯腰挽起裤脚,又将手上名贵的表脱下一并交给保镖。 他看了看保镖脚上的运动鞋,说:鞋子脱下来给我。 卫生院人不少,走廊里全是抱着孩子的女人、或是蹲在地上等着看医生的男人。 陈竹穿过人群,在一间八人间的病房里寻找着。 终于,他看到了靠墙的那张床上,闭着眼睛满头是冷汗的陈文国。 陈竹深深吸了口气,跟一旁的姑姑说:姑,你去联系医生帮我们转院,我他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着转过了身。 好。女人红着眼眶,犹豫着,又问了一次,竹子,你的钱 够。陈竹咬咬牙,要多少有多少。 等到姑姑离开,陈竹才缓缓直起身,朝陈文国的病床走去。 爷爷。陈竹无助地扯了扯陈文国的衣袖,期盼老人能睁开眼看他一眼。 然而陈文国的腿已经肿得变了形,连日的折磨让他疼得几乎睁不开眼。 昏迷之际,陈文国低声说着什么。 陈竹缓缓俯身,凑近。他听见陈文国生平头一次叫着他的小名。 是经年戒尺下从未有过的温情。 竹子小竹儿 几乎是一瞬间,陈竹再也忍不住眼泪,他跪倒在病床边,无声地痛哭起来。 卫生院人声嘈杂,有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啼哭,也有成年人隐忍着的低声呜咽。 爷爷陈竹的肩膀塌了下来,少年像是承受不住负荷,脊背弯曲着,绝望地跪在了生死面前。 忽地,一双手缓缓扶在了少年单薄的肩背上。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京城最好的医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卫生院的车太慢,我叫了专车,我们现在马上给你爷爷转院。 阿竹。男人一声声唤着他,将少年拉回了人间,阿竹,听见我说话么,嗯? 陈竹抬起眼,透过水雾,看见了徐兰庭那双深邃的眼。 徐兰庭抬手擦干了少年的眼泪,稳稳地将人抱在了怀里,不怕,我在。 第18章 我联系了私人飞机,省城的医疗设备要是跟不上,就立刻去京城。车上,男人揽着陈竹的肩,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全国最好的骨科大夫已经在省城,我们过去之后,他们那边立刻会给你爷爷看诊。 陈竹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悬了一日的心,缓缓落了地。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徒劳地说了声谢谢。 陈竹的眼眶仍红着,可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或许是习惯了生活的碾压,在面临困境之时,哪怕再崩溃他都能做到冷静沉稳。 可越是这样,徐兰庭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换做任何一个同龄人,面对这样沉重的担子,再坚强的人都很难不崩溃。 可陈竹无声无息地哭过之后,便默默地背负起了一切。 阿竹。徐兰庭忍不住将人抱在怀里,吻着他的额头,别怕,嗯? 陈竹没有声音。过了很久很久,徐兰庭才察觉到衣襟的湿润。 少年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潮湿的角落,不知名的种子渐渐冒出了头。 徐兰庭叹息,他何其聪明,连身边人都察觉出他对陈竹的与众不同他怎能毫无察觉? 只是,徐兰庭没想过,在花花世界流浪了这么些年,最后的栖息之地是这样贫瘠而幼小的土壤。 但是,他还是抱住了陈竹,抱紧了这个冥冥之中注定要将他拖入红尘的少年。 他摸着少年柔软的发,想,从今以后他得让这小子有个能靠着哭的肩膀。 省城的医疗设备还算可以,几个专家会诊过后,商量出了初步的手术方案。 得先把腰椎那块儿的伤治好。徐兰庭尽量用大家听得懂言语解释,然后再去京城用专业的设备做后续的治疗。 连日的奔波操劳后,姑姑已经没了主见,她扯了扯自己男人的袖子,想跟人商量商量。 但是陈竹却开口:就按你说的,今天手术,然后转院。 姑姑有些不放心,她担忧地望着自己拉扯大的孩子。陈竹的条件她怎能不知道?平时在学校连午餐钱都要省着花的孩子,哪儿来的钱负担这一切? 钱的事儿您不用担心。徐兰庭露出善意的笑,陈竹在我这儿存了一笔理财基金,我们公司可以协助他支付手术费用。 两个老实憨厚的人被徐兰庭唬得一愣一愣。 姑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高挑的男人,而后恍然大悟,你,你就是那些保险公司卖保险的吗?我们竹子,在你们那儿买了保险吗? 徐兰庭挂在嘴边的笑容一僵,而后,在两人纯朴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对,卖保险徐兰庭悠悠地说着,朝朝陈竹看去。 陈竹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难怪你穿得这么正式。姑姑放下心来,看着也像。 看着也像徐兰庭生平头一遭失了语,一旁的陈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而后朝徐兰庭无声地张张嘴。 谢谢。 徐兰庭挑眉,他要的,可不只是陈竹的一声谢谢。 看着陈文国被推进了手术室,陈竹愣愣地站在手术室门外,无力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身旁传来男人安抚的低语,他们都是专家,你放心,你爷爷一定会没事。 嗯。 当着姑姑姑父的面,徐兰庭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只是拍拍陈竹的肩,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乖,等你爷爷好了,还能带他上京城玩儿一圈。 在徐兰庭细致的安抚下,陈竹渐渐放松了下来,坐在了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他看见姑姑眼眶下的乌青,姑姑,你跟姑父先回去休息休息。他怕姑姑硬撑,便接着说,我的行李还在家里,要是之后去京城还得给爷爷收拾要用的东西。 好。女人双手按了按眼睛,清醒一些后,便起身,我先回去收拾,有什么事儿你要快点儿告诉我,别自己抗晓得不? 陈竹点点头。女人看着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孩子,心里既心酸又欣慰。 陈竹是她一手带大,从小懂事。这孩子像是生来就懂得如何不给他人添麻烦,在其他兄弟姊妹都在父母怀里哭闹的年纪,就独自背着手站在泥巴地里一句一句背着诗文,乖得让人心疼。 分卷(14) 竹子,你好好的。姑姑摸摸陈竹的头,眼眶微红。 陈竹朝姑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嗯,你别担心,爷爷会没事的。 女人轻轻叹息,好。 姑姑姑父离开后,手术也进行到了尾声。 有护士出来,陈竹连忙问了问里面的情况。 虽然是小手术,但由于陈文国拖的时间太长,加上老人家的年纪大了骨质有些疏松,手术还是有些棘手。 好在没什么大问题。护士说完,便小跑着离开了。 陈竹松了口气,缓缓坐回了长椅上。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轻轻揉了揉,我说过,你爷爷不会有事儿。徐兰庭的话像是有魔力,让陈竹渐渐安定下来。 两人并排坐在手术室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陈竹生出一种错觉。 仿佛浮世之中,他终于也有人可以依靠。 徐兰庭。陈竹开口,他想了一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终于到了嘴边,我该怎么报答你? 他了解眼前的男人,哪怕徐兰庭看上去再温柔多情,陈竹心里也清楚得很,这只狐狸从来不会为没有意义的事儿多费半分力气。 所以,陈竹开门见山,直接问出了这份善意背后的标价。 徐兰庭抱着胳膊,悠哉悠哉地说:怎么,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么? 我不喜欢欠人。陈竹说,尤其是你。 徐兰庭挑眉一笑,揽过陈竹的肩,可是怎么办呢,我们已经纠缠不不清了呀,小竹子。 你说。陈竹坐直了些,严肃地看着徐兰庭,你想要什么? 徐兰庭嘴边的笑意渐渐收敛,罕见地,他也坐直了些,跟陈竹肩并肩挨在一起。 陈竹。徐兰庭沉声开口,我们试试。 试试陈竹茫然地望着男人深邃的眼,一个答案涌上心,却被他极力按了下去。 在陈竹的认知里,徐兰庭绝不可能为他停留。 看着发愣的人,徐兰庭好笑又心疼,怎么,不愿意? 他抱着胳膊,靠回了椅背,反正你欠我的,不答应也得答应。 徐兰庭,你到底什么意思? 嗯?徐兰庭好笑地看着他,你说呢?咱么一定要在这儿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么? 忽地,陈竹起身,拉起他,朝医院的楼梯间角落走去。 陈竹将人按在门后,逼视着眼前狡猾的狐狸,说清楚。 徐兰庭站直了些,他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经抽条许多,跟他差不多高了。 陈竹。徐兰庭收敛了平日里懒散的调调,我说,我们在一起。 陈竹眨了眨眼,问他,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在一起,就是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每天早上醒来我第一眼要看见你睡在我身边; 你每天得给我做饭,不过我会洗碗。 徐兰庭每说一句,陈竹的防线便坍塌一点。 最后,男人虔诚地吻在陈竹的唇上,竟带着一丝恳求。 陈竹,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不是小情人,也不是床伴,不是徐兰庭任何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徐兰庭无数的灰色地带中,骤然闯入一束洁白无瑕的光。 陈竹割裂了他的人生,让他前半生显得无比荒唐,又让他后半生显出许多的不确定和期待。 陈竹沉默了很久,而后低声说:为什么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不敢。在领略过徐兰庭的世界后,陈竹一直清醒地知道两人之间的鸿沟。 就连经济差距,都算是他们之间最微不足道的障碍。 徐兰庭的家族、徐兰庭的圈子、最沉重的,莫过于徐兰庭那颗浪荡不羁的心。 那一句我不会爱任何人如同魔咒,紧紧地封死了陈竹的心,他不敢向前一步,只得后退。 徐兰庭骤然献上的爱意,陈竹无论如何,也不敢伸手去接。 我陈竹像只走到了陌路的小兽,茫然又无措地望着步步紧逼的猎人。 最终,少年低声、沙哑、徒劳地开口,我没有钱,很穷 他说:你也不会跟你的朋友打交道,我,我不可以 陈竹的爱意如此赤城,却卑微到了谷底。 傻子。徐兰庭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他笑着,哄着他,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小君子,前途一片光明,有什么不可以的? 徐兰庭:以后我挣的钱都给你花徐兰庭顿了顿,又说,你挣的钱也给我花,行不行? 陈竹嗅着徐兰庭身上干净的味道,一向清冷的古龙水气味里,沾染上了些许泥土的气息。 他看见徐兰庭挽起的裤脚上已经干涸凝固的泥巴,看见一向斯文得体的人,穿着一双并不合脚的运动鞋,鞋子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陈竹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份忽如其来的爱意。却清楚自己的心,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在此刻推开眼前的人。 过了很久,陈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缓缓地,轻声说,那,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 他说:男朋友。 那只飞鸟终于落入了滚滚红尘之中,降落在了他的怀里。 第19章 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但陈文国毕竟上了年纪,麻醉过后意识还没有那么清醒,陈竹暂时还不能跟他说话。 陈竹坐在床边,用湿帕子一点点给爷爷擦洗着。 记忆中陈文国宽大有力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是老茧,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包裹着萎缩的骨头。 那双拿着戒尺催着他成长的手,也曾别别扭扭地抱着他去看过春花,玩过溪水。 如今,陈竹再次牵起陈文国的手,却是相顾无言。 他不能让时间倒流,只期盼自己能快点儿长大。 不过这一次,陈竹不再像从前那样急躁不安,他像是终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得了一丝喘息的生机。 好,你那边尽快把相应的设备都准备好。男人回头,朝陈竹露出安抚的笑,而后继续不慌不忙地安排着一切,私人飞机就位后,我们这边立刻过去。 陈竹握着陈文国的手,轻声说,爷爷,我犯了个很大的错,对不起。 但是,陈竹低声自语,我不后悔。 转院的事情在徐兰庭的安排下异常顺利。一下飞机,陈文国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陈竹签完接受手术治疗同意书后,早就准备好的几个专家便立刻对陈文国的病情展开了讨论,商量出了初步的手术方案。 看着爷爷被推入手术室,陈竹提着一颗心,紧张地等在门口。 即便知道手术的风险并不大,但他仍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等待着命运的终审。 男人有力的双手从后将他搂住,陈竹陷入了徐兰庭温柔的怀抱之中。 别怕。徐兰庭不厌其烦一遍遍安抚着怀里的人,他非但没有一丝不耐,反而喜欢这种被陈竹的依赖的感觉。 陈竹靠在徐兰庭怀里,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 乖,听哥哥话。徐兰庭半抱着人,将人带到隔壁的休息室,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会过去的。 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抗的人,骤然被人从暴雨中抱进了屋檐下,有片瓦遮头,陈竹如何能不动容。 徐兰庭像是命运给他的挑战,予他欢喜,予他痛苦,予他绝望,又予他希望。 在徐兰庭薄唇下,陈竹终于品尝到了人间的温情。他在男人轻轻的吻中,短暂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手术室的灯缓缓熄灭,徐兰庭捻灭了烟,如何? 基本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对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有影响,主要看后续的康复治疗。 嗯。徐兰庭朝身边的助理说,之后的康复治疗全部都要最好的理疗师。 助理:徐总您放心,之后的所有治疗我们都会安排最好的。 徐兰庭吩咐完,正想回休息室叫醒陈竹。可手里的私人电话却忽然响起。 他皱眉看着备注为阿竹同学的来电,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是个带眼镜的男生。 你好?徐兰庭有些不耐,毕竟姜健仁留给他的印象并不算好。 姜健仁在电话那头平静地开口: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不待徐兰庭回绝,姜健仁便说出了一个咖啡厅的名字。 我知道你不是陈竹的哥哥。姜健仁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在咖啡厅等你。 徐兰庭沉默了一瞬,随即沉声,你想做什么? 我等你。说毕,电话挂断。 徐兰庭看着窗外瑰丽的黄昏,眯了眯眼。 陈竹醒来的时候,从助理口中得知了手术的结果,他悬了一日的心终于缓缓落地。 但是老人家还要在icu观察几天,您暂时还不能探病。 陈竹点点头,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朝四周张望着。 助理似乎看出了陈竹的疑惑,笑着说:徐总刚刚有急事,暂时离开了。 咳被人窥破心事,陈竹难免有些尴尬,他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等助理走后,陈竹拿起手机,给徐兰庭发了个短信。 在哪? 短短的两个字,却是陈竹生平头一次询问徐兰庭的行踪。 他终于能正正当当地,以男朋友的身份发问。 很快,徐兰庭的信息回了过来。 在外面,很快回来。乖。 他们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来来回回地、不厌其烦地说着生活的琐事。 晚饭吃什么、披萨会不会太腻、想吃炸鸡 陈竹无意中瞥见反光墙面上,自己此刻的模样。 他分明没有笑,可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陈竹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的藏不住。 他忽然很想吃糖,哥哥,我想吃甜品。 徐兰庭:小屁孩儿。 隔着屏幕,陈竹都能想象出徐兰庭此刻慵懒又温柔的神情。 很快,徐兰庭又发过来一条讯息:这么喜欢吃甜的,等你生日到了,哥亲手给你做个蛋糕。 陈竹才想起来,自己的生日快到了。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陈竹回头想想,自从父母离世,他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作为孩子的资格,再也没有吃过生日蛋糕。 陈竹:哥,谢谢你。 徐兰庭没有再回复,缓缓放下手机,眼底哪里还有一丝方才的温柔?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姜健仁放下杯子,推推眼镜,说:离开陈竹。 徐兰庭嗤笑一声,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边。 因为,姜健仁手里忽然抛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陈竹的身影很模糊,但是却清楚地照映出少年绯红的侧脸。 少年跟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在树荫下忘我地亲吻。 在一瞬间的愣神之后,徐兰庭很快恢复了如常的姿态。 他指尖轻轻一挑,徐徐翻看着照片。久在商圈里混的人很快淡定下来,眼底暗流涌动,面上却不露声色。 徐兰庭平静地等着对面的人亮出底牌。 果然,姜健仁见徐兰庭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忍不住带了怒气开口:徐兰庭,你想玩自然会有大把的人送上门,但你不能耽误陈竹。 姜健仁冷冷地说:陈竹他跟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哦?徐兰庭笑道,莫非你觉得,他跟你是一路人? 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又怎是徐兰庭的对手,姜健仁恼羞成怒。 这跟你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耽误陈竹的未来。姜健仁义正言辞,他是所有老师的骄傲,也是我们十六中的骄傲,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跟你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他,是怎样的人徐兰庭像扔废纸一样将手里的照片一扔,我又是怎样的人? 徐兰庭,我了解过你的背景,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姜健仁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徐兰庭是京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且私生活极其混乱,姜健仁:徐兰庭,你要是想玩大可以找其他人,何必耽误陈竹? 耽误徐兰庭嗤笑,合着陈竹跟他在一块儿就是耽误? 徐兰庭抱着胳膊,没有将眼前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哦?要是我就是不肯呢? 你!姜健仁握紧了拳头,咬牙,你就是个人渣。 姜同学,偷偷跟踪、暗地偷拍、背后威胁,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怕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吧。 姜健仁深深吸了口气,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敌意,是,我是卑鄙。但我只想让陈竹回归征途。你根本不知道陈竹身上背负着多少人的期望,你也不知道,陈竹的追求和梦想。 终于,男人眼神一动。姜健仁说的确实不错,徐兰庭从未了解过枕边人的追求和理想。 可那又如何?他跟陈竹才刚刚开始,从今往后,这些他自然会一一了解。 姜健仁。徐兰庭坐直了些,微微倾身逼近。 男人周身的气场一变,姜健仁忽地顿住,直直望着忽然变得强势的人。 正如你所说,你在背后打听过我,那你凭什么觉得靠这些照片能动得了我,嗯? 确实,徐家家大势大,想要碾死姜健仁这样的蝼蚁简直轻而易举。 姜健仁冷冷地说:我是拿你没办法。可是,如果陈竹死不悔改,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将他拉回正途。 分卷(15) 他一辈子都记得初见陈竹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卑不屈地走上领奖台,讲台的灯光下,少年整个人都在发光。 从一开始的不服,到最后的惺惺相惜,这三年里陈竹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真心佩服的人。 直到,姜健仁无意中看见陈竹跟他口中所谓的哥哥在无人的角落里接吻 姜健仁震惊又不解。他不明白陈竹为何要跟徐兰庭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更不能理解陈竹这样自甘堕落的行为。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姜健仁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陈竹被徐兰庭这样的人渣糟蹋。 你可以不在意身边人的眼光,姜健仁将照片一张张收好,陈竹呢? 天之骄子,十六中之光,翩翩君子姜健仁望着徐兰庭,眼神阴暗而偏执,背地里却出卖自己身体、甘愿做你徐兰庭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那些对陈竹寄予厚望的老师、那些崇敬陈竹的学生、甚至,是陈竹的家人你觉得,他们的眼光和看法,陈竹会不会在意呢? 对面的男人沉默着,姜健仁却莫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极力坐直,不避不让地直视着徐兰庭的目光。 这样啊。男人嗤笑一声,似乎没有将姜健仁的话放在眼里,他陈竹的名声,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姜健仁身形一僵,便听见徐兰庭漫不经心的语调,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徐兰庭抬眼,面上风云不惊,可放在膝上的手已经隐隐冒出青筋。 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该明白,陈竹在我这儿到底几斤几两重。徐兰庭满不在意地一笑,你们眼中所谓的栋梁之材在我这儿,不过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除了在床上有几分滋味儿 在姜健仁暴怒之前,徐兰庭逼近,眉眼压低,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涌动。 陈竹在我这儿,不过是个小玩意儿。 在我玩儿腻之前,他只能留在我身边,懂么?徐兰庭拿起车钥匙,起身,你这些小屁孩儿的把戏,留着给自己慢慢用。 男人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并没有理会身后那人的怒意和威胁。 第20章 阿竹。男人点烟的动作一顿,而后缓缓将打火机抛在了一旁,你想出国留学么? 陈竹翻身抱住男人劲瘦的腰,懒懒地开口,我又不会英语,出国做什么。 这样徐兰庭习惯性地揉揉陈竹微湿的发,那,我陪你呢? 陈竹仰头,借着昏暗的夜色望着男人的眉眼,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徐兰庭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没。 你成绩也快下来了,他说,到时候再看看吧。 陈竹松开徐兰庭,仰躺在枕上,望着头顶斑驳的天花板缓缓说:哥哥,我不想出国。 男人的手一顿,指节微微屈起,蹭了蹭陈竹带着余温的脸颊。 陈竹陷在一片温柔中,徐徐敞开了封闭多年的内心:小时候有一回过年,我爸爸妈妈年三十都没有回家,我知道他们忙,可是过年别家都热热闹闹的,只有我们家,连热饭热菜都没有。 小可怜。徐兰庭以为陈竹要跟他撒娇,诉说童年的委屈,可陈竹却笑着摇摇头。 没有的。陈竹眨眨眼,我那时候太想他们,就趁爷爷跟对门伯伯下棋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那是我头一回见着他们工作时的样子。陈竹仰头,枕在了徐兰庭身上,你知道吗我妈,一个连鸡鸭都不敢捉的女人,跟我爸,一个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他们俩,一个扛着水泥,一个拿着钉耙,领着一群人在泥巴地里挖路。 陈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笑了,那时候我都走到他们跟前了,他们才认出我。 一时间,徐兰庭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隐隐预料到了陈竹接下来要说的话。 刚开始,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宁愿丢下我,也要成天在泥巴地里费工夫。陈竹渐渐收敛了笑容,说,后来,当我从山里转学去京城,车子开上那条盘山路时,我心里就明白了。 陈竹仰头看着徐兰庭,眼神坚定,或许刚开始,有些东西是爷爷强加在我肩上的,可现在我长大了,我能明白他们的坚持和信仰,因为 陈竹缓缓说:那也是我的坚持和信仰。 少年眼底似有星点火花,炽热而澎湃。 徐兰庭:所以,你想成为叔叔阿姨那样的人? 嗯。陈竹握着徐兰庭的手,又有些忐忑,哥哥,你说,我能做到么? 徐兰庭罕见地没有出声,他沉默着,俯身在陈竹额上落下一个吻。 在徐兰庭的精心安排下,陈文国从手术完后便开始了康复治疗。 常年奔波劳动的缘故,陈文国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加上他个性要强,往往都是强撑着做完整套康复训练,才停下来休息。 一个月不到,陈文国便能勉强坐起来一会儿。 填志愿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哪怕是坐在病床上,面上还带着憔悴的病色,陈文国在陈竹跟前也依旧是那个严厉的长辈。 陈竹低着头削苹果,他的手很稳,苹果皮长长地拖到了地上。 保送名额下来了,我应该会去。陈竹一边动作着,一边说,不过,如果科大也招我的话,我会去。 老人不动声色地压下了眼角眉梢的喜色,咳了咳,坐直了些,依旧板着脸,还算有出息。 陈竹对陈文国的一言一行了然于胸,他笑笑,爷爷,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学校转一圈。 学校有什么好看的。陈文国这样说着,手指却轻快地一下下拍在床上。 陈竹抿着笑意,继续低头削苹果。 对了,这次手术费了不少钱,你那些钱都是从哪里存出来的? 啪嗒一声,果皮忽地断开,陈竹手中的小刀一错,险些将手指划伤。 徐兰庭那套荒诞说辞骗骗姑姑姑父都勉强,但是陈文国常年在基层工作,怎么可能会相信? 我陈竹舔舔嘴唇,贷款 果然,陈文国眼中的笑意消失无踪,他沉下声,问陈竹:哪个银行贷给你一个穷学生的? 陈竹背上起了一层冷汗,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爱意纠缠,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陈文国跟前泄露半分。 陈文国的目光似箭一般刺在陈竹脊背上,你去借了高利贷? 没有。陈竹急急否认,慌乱中,手里的小刀不慎滑落,瞬即在胳膊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血珠徐徐滴落,陈竹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文国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下意识用自己的衣袖去堵陈竹胳膊上的伤口。 这么大个人,削个水果都能给自己闹出点儿颜色!陈文国一边数落着陈竹,一边费力地去够床头的纸巾。 爷爷,对不起。陈竹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 陈文国一面用纸巾给陈竹擦伤口,一面叹气,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我自己心里有底。 老人叹息的声音似一把尖刀,直直刺在陈竹胸口。 他愧疚得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 陈竹,你已经成年。你的事儿我不会过问,但是,道德和法律的界限,你自己心里也要有底。 陈竹低着头,年少的他尚不能分辩徐兰庭的真真假假,更不可能窥破徐兰庭皮囊下复杂的灵魂。 他亦不知道,这份禁忌的爱是不是陈文国口中的道德边界。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明白,徐兰庭朝他奔赴而来时,他无法拒绝。 爷爷。陈竹说,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放心。 陈文国见状,没有再追问。但陈竹知道,他有生之年最大的一次叛逆,迟早会被陈文国发现。 但愿陈竹想,那时候爷爷能理解他,也接纳徐兰庭。 出国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男人远眺着京城的高楼,偌大的窗前,他的身影孤独又高傲。 徐总,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助理察觉出徐兰庭压抑的气场,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学校那边看了陈竹的资料,也都表示愿意给一个offer,只要通过最后的面试就好。 徐兰庭久久伫立在窗前,沉默着,思绪纷杂。 最后他开口:暂时不要让陈竹知道。 明白。 助理离开后,徐兰庭回到办公桌前处理着他大伯给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徐兰庭的大伯是徐家长子,却在经年累月的势力争斗下败下阵,现在还得看徐兰庭这个晚辈的脸色。 徐家家大业大,豪门大家中的人各个八面玲珑,又怎能心甘情愿让出自己手里的权势? 徐兰庭接过公司后,他这个大伯便一日都没有消停过。 这回更是搞出了个烂摊子丢给了徐兰庭。 徐永连手底下的一个大工程拖了太久,楼盘烂尾,大批的业主联合起诉。 并且,徐兰庭还查出他这个大伯背地里也没闲着,公司的款项一笔一笔,都进了这个烂尾楼项目里,前前后后近一个亿的资金,就这样不翼而飞。 徐氏是家族企业,这样的企业内部往往各自成团,里面都有着理不清的复杂关联。 徐兰庭年纪轻轻当家,背地里自然有人处心积虑地要给他下马威。 不过,徐兰庭善于笼络人心,加上私底下手段阴狠,硬是将徐家老总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徐永连算是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跟他对着干的。 徐兰庭看着手里的账面,气笑了,他就这么肯定,我不敢把他送进局/子里么。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得往下压。cfo皱眉,不然你们家的股票得跌成什么样? 徐兰庭揉揉眉心,先赔付所有的款项,尤其是那些业主的损失,尽快赔偿。 他缓缓抬眼,至于我那个不安生的大伯,秋后的蚂蚱,先不急。 气氛压抑的办公室,忽地传来一声轻快的铃声。 徐兰庭挥挥手,你们都先出去。看见手机上的号码后,他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电话那头,陈竹的声音有些模糊,哥。 嗯。徐兰庭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想我了么,宝贝儿。 陈竹的手机太过老旧,窸窸窣窣的电流声后,少年低低的嗯轻得如同晚夜的春雨。 哥哥,你在哪儿啊。陈竹抬手,看了看胳膊上长长的血色伤口。 以往摔破了头都不哼一下的人,此刻却闷声说,我想见你。 他被莫名的情绪包裹着,不安、迷茫。 如果可以,陈竹想下一秒就见到徐兰庭。 可是徐兰庭却有着自己的事业和生活节奏。他看着桌子上乱如麻的账目,不由头疼。 宝贝,你先回家,哥晚点儿去找你。末了,徐兰庭习惯性地说了声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陈竹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缓缓垂下了手。 他怀揣着满腹心事,独自走在黄昏的小巷中,直到日落西山,也没等到徐兰庭出现在巷子的尽头。 从前,他还能淡然地面对徐兰庭的失约,可现在有了所谓男朋友的身份,陈竹却愈发难以释怀。 他落入了徐兰庭的网中,无力挣扎,无从挣扎。 他没有等来徐兰庭,却远远看见了姜健仁。 第21章 徐总,那边爆料的人还没有查到。助理将报纸递到男人眼前,但是舆论已经压不住了。 报纸上,徐氏旗下工程烂尾的新闻几乎占了整个版面。 传统纸媒的消息传播速度不算快,但是影响力却极大。 徐兰庭派人压下了热搜,但是徐家的股票已经开始动摇。 几个股东也在背地里开始玩儿小动作。 徐兰庭沉默着,指尖缓缓翻阅着报纸。助理见状,开口:我现在就去查爆料的人! 不必。徐兰庭丢开报纸,他一眼就看出是谁在幕后玩阴招,注意舆论走势,公关那边今天十点之前出一份解决方案。 是。助理带着一行人离开。 徐兰庭手边的电话响起,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接起。 徐先生,您前几天安排我们预备的生日晚会,我们已经准备妥当。酒店广场上的庆生烟花晚会和烛光晚餐 徐兰庭冷淡地打断了酒店经理的话,全部取消。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愣,而后小心翼翼地问:是,全部都取消么。 徐兰庭望着窗外成群而过的飞鸟,缓缓说:全部,取消。 他好像终于想起来陈竹的事儿,又将助理叫了进来。 徐兰庭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单独处理陈竹的事儿,他一面处理工作,一面问:陈竹的事儿,你简单说说。 姜健仁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当然,我们这边不会让他有曝光的渠道。助理顿了顿,又说,但是,陈竹的老师和家人那边,我们确实不能保证他们全然不知情。 毕竟,姜健仁从来不是想曝光这件事,而是想通过陈竹的身边人的压力,迫使两人分开。 助理:但是徐总您放心,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波及到您。 徐兰庭从薄薄的镜片后抬眼,目光冰冷。 助理很快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紧紧闭上了嘴。 分卷(16) 留学的事。徐兰庭扫了他一眼,又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 留学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只要陈竹肯出国。 徐兰庭身形一顿,是啊,最主要的是陈竹根本不愿意出国。 只要陈竹肯离开,国外天空海阔,他们身后京城里那些无关紧要的老师、朋友、同学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 倘若陈竹稍微没那么倔,那么他们也不会走到这种困境之中。 想起陈竹固执又坚定的眼神,徐兰庭无端烦躁。 他冷着声,说:必要的时候,送他走。 见徐兰庭神色严肃,助理也明白了徐兰庭的意思,陈竹的意愿此时已经无关紧要,徐兰庭会用尽手段让他妥协。 助理在心里替那个少年感到惋惜,惹了徐兰庭这样的人,算是半只脚踩进了深渊。 徐兰庭草草解决了陈竹的麻烦,终于能全心全力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他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尽全力推动着徐氏往前走。 在他忽视的那些未接来电中,陈竹的号码显得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陈竹放下手机,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拿起手机,机械般地拨打着徐兰庭的电话。 我们试试。 陈竹,做我的男朋友。 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 可是男人低声承诺的声音,被冰冷的忙音取代。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听着电话那头冰冷的声音,陈竹有些不懂。 徐兰庭所谓的真心究竟是什么。 告白的是他,说要试试的是他,要以男朋友身份相处的是他。 可,连着好几天音讯全无的人是他,电话不接短息不回的人也是他。 温柔深情的是他;虚情假意的也是他。 陈竹放下已经快要没电的手机,仰头靠在了沙发上。 他闭上眼,耳边却回响起姜健仁愤怒的指控。 陈竹,你难道不知道徐兰庭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为什么就是要跟他搅和在一起,你知道这样会毁了你自己吗? 你的理想,你追求,你的操守,你的信仰呢?陈竹,你全都忘了吗? 陈竹睁开眼,房间的灯坏了,他整个人都陷在黑暗之中,满眼的夜色萧索。 姜健仁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陈竹的热烈,也将他从臆想的甜蜜之中,一棒打醒。 陈竹,你知道在徐兰庭眼里,你究竟是个什么么? 姜健仁抛给陈竹的录音笔,陈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听了。 他独自缩在小小的房间,听完一遍,又听了第二次。 陈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徐兰庭面对姜健仁的威胁时说出的话,其实是在保护陈竹。 徐兰庭越是不在意,那么陈竹就越安全。 道理陈竹都明白,但,或许是徐兰庭的演技实在是太过高超,陈竹难免入戏。 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似一把把小刀子,一下下刺在陈竹胸口。 即使知道背后的缘由,陈竹也急于亲耳听到徐兰庭的解释。 他也想告诉徐兰庭,旁人的眼光、陌路人强加在他肩上的期许,他并不在意。 所谓的君子之道他陈竹修了十几年,没有哪一条是告诉他,不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陈竹自问坦坦荡荡,也强压下对徐兰庭的犹疑和失落。 哥,姜健仁来找我了。录音我听了,我知道你在保护我。 可陈竹发给徐兰庭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他没有等来徐兰庭的回应。少年按捺着所有的情绪,一次次拨打着徐兰庭的电话。 他想,哪怕一句话,哪怕一句解释,就足够。 可徐兰庭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陈竹陷落在夏夜之中,手机里一次次回响的忙音,在窄小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终于,熟悉的来电声再一次响起。 陈竹睁开眼,立刻接了起来。可是电话那头却是照顾陈文国的护工。 老人家忽然说要见你!你放心,他人好好的,就是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陈竹一面穿好鞋,一面说:好,我马上过去。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走廊上冷冷清清,只有来去匆匆的步伐声。 陈竹推开病房门,见陈文国微微躬身坐在窗前的躺椅上。 陈文国再要强,也已经年迈,背影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伟岸,却依旧极力坐得笔直。 看着爷爷不再挺拔的背影,陈竹心头一动,他自问面对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光明磊落,可唯独在陈文国跟前,他像一个犯下了大错的孩子,愧疚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 爷爷。 过来。陈文国没有回头,跪下。 陈竹愣了一瞬,随即脑子里一片嗡嗡声。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陈竹沉默着,跪在了陈文国脚边。他低着头,视线定格在陈文国因为受伤而肿起的脚腕上。 说吧。陈文国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徐兰庭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陈竹握紧了双拳,他是我的男朋友。 意外地,陈文国没有一丝怒意,反而冷笑,男朋友? 陈竹,你是什么样的人,徐兰庭又是什么样的人?陈文国终于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孩子。 没有怒火,没有苛责,只有心疼。 竹儿。陈文国叫出陈竹小名的那一刻,陈竹终于忍不住,眼泪嘀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是爷爷不开明,要是换做其他人,我顶多揍你一顿。陈文国抬手擦去陈竹脸上的泪,叹息,可徐兰庭是什么人呐?陈竹,你觉得他跟你在一起,图的是天长地久,还是一时新鲜?那些公子哥儿玩的把戏,你怎么就 陈竹握住了陈文国的手,极力解释着,不是的,爷爷,我们正式在一起了,不是玩玩。 这话说出来,陈竹才发觉,连他自己都做不到底气十足。 说到底,男朋友的身份,跟情人的身份究竟有什么分别呢? 陈竹这些日子,还真没领略到其中的不同。 徐兰庭依旧是那个可望不可及的幻影,陈竹仍然日复一日等着男人从指尖施舍出来的温情。 爷爷陈竹无措地握着陈文国的手,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说过的,我们是正式在一起。 陈文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将陈竹抱在了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陈文国像是终于能狠下心来,他按下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陈竹,你今天就跪在这里好好看清楚,徐兰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说毕,陈文国强撑着起身,在护工的帮扶下狠心离开。 陈竹茫然地望着电视,耳边是冷冰冰的新闻。 徐氏股票一跌再跌,徐氏掌权人却疑似与沈氏有联姻意向。 徐兰庭秘密男友曝光,对方疑似沈氏小公子。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 陈竹忽地耳鸣起来,他抬手捂了捂耳朵。 声音消失,画面就变得格外刺目。 电视上两个男人并肩行走在落日的校园里,他们靠得很近,身后的影子被阳光拖得很长很长 近日,两人重游母校,恋情疑似曝光。 重游母校陈竹看着电视上自己跟徐兰庭的背影,想起那天徐兰庭朝他微笑的模样,朝他说陪哥重游母校的话语。 陈竹忽地抿唇,自嘲一笑。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电视上,徐兰庭身边那个模糊的身影是他,却也不是他。 陈竹成了沈知夏的影子,被徐兰庭和沈知夏当成备胎一样踩在脚底。 他像一个替身演员,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便被抛在一旁。 而沈知夏,才是那个跟徐兰庭站在一起的男人即使,新闻上真正站在徐兰庭身边的那个人,是陈竹。 他陈竹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如何能跟徐兰庭出现在一起? 徐兰庭不愧是徐兰庭,男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击碎了陈竹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竹绝望地闭上眼,擦去了最后一次为徐兰庭而流的眼泪。 他跪了很久很久,直到膝盖失去了知觉,直到陈文国打骂着、强硬地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陈竹,起来! 陈竹似不知道疼,他由着人将自己按在了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 爷爷。陈竹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他清了清嗓子,爷爷,我先回去了。 陈文国看着陈竹,最终缓缓开口:竹儿,你自己好好想想。 好。陈竹起身,跪得太久的缘故,他的膝盖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文国忽地说:竹儿,钱的事儿你不用管,用钱的是我,就当是我欠他的。 陈文国顿了顿,又说:你要知道,无论何种境地,你身后,都还有爷爷陈文国没有说下去,他素来要强,哽咽的声音自然不会叫陈竹听出来。 陈竹没有说话,轻轻合上门。 走到一楼大厅时,医院里的电子钟滴滴响了几声。 十二点陈竹望着荧幕上的时间,二十岁了啊。 陈竹轻叹,这就是他二十岁迎来的人生么? 少年望着扑面而来的二十岁,在心里轻声对自己说了句,生日快乐 第22章 【三更合一】 徐总, 公关部那边把能用到的渠道都用上了,舆论基本都转移到了您和助理顿了顿,才接着说, 徐家和沈氏有联姻倾向的事情上。 财务部总监总算松了口气,还好,现在市场的信心还不错。股价虽然跌, 但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事情看似顺利解决,一切也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徐兰庭的脸色却依旧阴沉。手底下的几个人都不敢轻易出声, 一时间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周遭的氛围十分压抑。 徐江抱着替父请罪的心情, 看见这种状况, 不免更加忐忑。 等众人都走了, 徐江才期期艾艾地出声:堂,堂哥 男人的眼徐徐抬起,幽深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直直扫过来。 徐江登时后背冒汗,他就不明白自家老爸怎么偏偏要跟这么个活阎王作对! 徐家眼看都是徐兰庭的掌中之物,徐永连就算心里再不忿, 那也注定不是徐兰庭的对手。 徐江咽了咽口水,想先找个话题闲聊几句。他脑子里忽地闪过陈竹的脸,想起前段时间徐兰庭似乎对那小子还挺上心。 我说,你这打着联姻的名义稳定了市场信心, 你那小情儿不会生气吧哈哈。徐江挠挠头,笑得一脸尴尬。 长久的沉默,使得徐江的笑声格外突兀。徐江咳了咳,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那个,堂哥对不起, 你也知道我爸那人,他 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徐永连求情,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徐江坐立难安,要是他今天就这样回去了,那么可以预见他爸之后会是什么下场。 堂哥,你就当看在咱们好歹是一家人的份上徐江自己都觉得这话十分荒谬,想当年,徐兰庭一家为了躲避他爸的势力,徐兰庭直到三岁才在徐家有了姓名。 徐江话锋一转,又说:好在,这次全靠您神通广大,咱们家这不是啥事儿也没有么。徐江想了想,又说,下次,下次我组个局,给你赔个不是。诶,对了,下次你再带着陈竹一块儿去我车厂,厂子里的车随便他挑,想怎么玩儿怎么玩! 提起陈竹,徐兰庭眼里才有了一丝人味儿。他抬手取下眼镜,有些疲惫,你可以回去了。 徐江见徐兰庭神色不佳,也不敢再乱说话,成,下次你就带着陈竹来玩啊,我随时恭候哈哈! 徐兰庭闭眼捏了捏鼻梁,分明事情已经完美解决,可他心里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徐兰庭眼里,所谓的联姻不过是逢场作戏,他没有去想这一切对于陈竹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徐兰庭一直刻意没有去想。 就算是所谓的男朋友,在整个徐家、在徐兰庭的事业面前,也不得不暂时退让。 甚至为了消息的真实性,徐兰庭还通过校方调取了他跟陈竹同游母校的监控。 在徐兰庭的生存法则中,必要的时候,任何人或事都可以是手里的棋子。 所以,沈知夏代替了陈竹,成为了那个阳光下走在徐兰庭身边的、名正言顺的恋人。 而陈竹,则是他隐藏在阳光下,那一抹见不得光的影子。 他亲自安排了一场好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重游母校,徐兰庭凭借对市场和舆论的敏锐度,成功地蒙骗了所有人、将公司从危机之中解救出来。 明明,一切都那么顺利而理所当然。可徐兰庭却在功成名就之后,罕见地没有体会到半分成功的喜悦。 他总有一种一切本不该如此的错觉。 他本该在昨晚就预订好了鲜花美酒,在浪漫的星空下与自己心爱的人相伴,共同欣赏专门为陈竹准备的烟花秀。 那个看似固执实则心软的小君子说不定还会感动得眼泪汪汪。 而后他们会忘情相拥,在璀璨的烟火下接吻。 他本该,至少,在陈竹迈入二十岁的那一秒,说一声生日快乐。 啧。思及此,徐兰庭头疼地皱了皱眉,按捺着心里莫名的烦闷和愧疚。 徐兰庭可以尽情地享受爱情带来的快乐,却本能抗拒爱情带来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这种无法自控的情绪、不由自主想要为对方放弃一切的冲动,让徐兰庭本能察觉出危险。 分卷(17) 他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这种不可控的、危险的境地之中。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了陈竹的来电,甚至连一句简单的回应都不曾给予。 说白了,徐兰庭并没有全然交付自己真心的打算。 他自觉,对陈竹已经足够特别。至于更多的,他需要时间的验证。 至少目前,徐兰庭并不愿意将自己的所有和盘托出。 徐兰庭闭着眼,打算冷静下来后,再耐心地去哄那个肯定生气了的小鬼。 从医院出来后,远处忽地传来烟花刺破夜空的声音。 陈竹仰头望去,望见市中心的led灯牌徐徐变换,他伫立在冷风中,猜测或许是哪个土豪在跟自己心爱的人求婚。 不一会儿,随着烟花升空,led灯牌也变换成为两个人相依相偎的画面。 marry me 陈竹看着夜空中璀璨的英文字符,不由露出笑意。 能被这样爱着的人,应该很幸福吧。 明目张胆的爱,热烈的、毫无保留的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的爱,是陈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没关系,陈竹想,他今天刚满二十岁,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一定会有人毫无保留地、热烈地爱他。 陈竹静静站在原地,抿着唇,独自观赏了一场旁人的盛大爱情。 兜里的手机微弱地响了几下,陈竹掏出快要没电的手机,看着来电人不由一笑。 徐兰庭的离开和到来,永远都是那么不合时宜。 在他满心热烈的时候,对方消失不见;在他奄奄一息快要断电的时候,徐兰庭又想起角落里还有一个名为男朋友的他。 您好,您是陈竹陈先生吧? 陈竹闻着空气中烟火坠落后,残留的硫磺味,慢慢应了一声。 是这样的或许助理也觉得实在荒唐,他整理了一下措辞,才缓缓开口,由于徐总觉得您的高考成绩实在是太过优异,所以呢,我们这边帮你申请了几个国外的大学。 陈竹打断了对面的言辞,冷冷出声:徐兰庭呢。 毕竟,那位大总裁的危机差不多已经解除,难不成,还空不出多余的时间来处理他这个小麻烦? 助理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陈同学,是这样的我们徐总的意思是想让您去国外的高等学府进修一段时间 所以,你是来通知我的。 也不是这个意思。助理紧张地望了望办公室的方向,这个事情,是徐总特意交代过 陈竹:行了。他知道徐兰庭在公司的行事作风一向狠辣,也不想为难他手底下的人,请你们徐总有时间,亲自跟我说。 陈竹苦笑,毕竟,我好歹是他的男朋友,对么? 助理连声应下,他的余光不由自主瞥向办公室的方向那里联通着线路,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跟陈竹的对话。 不一会儿,男人起身接过了电话。 阿竹。徐兰庭按着额角,压抑着烦躁的情绪。 陈竹相对冷静,他缓缓走在夜色中,头顶上方的夜空中,绽放出一簇又一簇的烟花。 少年像是行走在深蓝色背景下的画布中,画布上却是旁人的欢喜,上面每一簇盛开的喜悦,都与他无关。 他走马观花般,路过了别人的幸福,却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不幸。 徐兰庭,你现在有空了么陈竹的声音在刺耳的烟花声中有些模糊。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随即轻声叹了口气,宝贝,你是不是生气了,嗯? 徐兰庭舔舔唇,手指一下下轻轻扣在桌面,柔声说:宝贝对不起。晚点儿我过去,我们一起庆祝一下,好么? 徐兰庭。陈竹走到了一家便利店前面,他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见自己微微发肿的一双眼睛和胳膊上还未愈合的伤口。 你可以解释了。他没心思跟徐兰庭兜圈子,也无意浪费多余的时间在一个并不在乎自己的人身上,录音的事,留学的事,还有,您要订婚的事。 男人沉默了一瞬,沉声说,阿竹,你那么聪明应该不会产生误会。 陈竹冷笑:是啊。录音是为了保护我;留学是为我的前途考虑;联姻是权宜之计徐兰庭,他咬紧了牙,理由我都帮你想好了,是不是很省事儿? 阿竹 闭嘴!陈竹握紧了拳头,低吼着说,徐兰庭,你的时间那么宝贵就不必浪费多余的口舌在我身上。你直接说吧,要是我不肯去留学你会怎么对付我? 陈竹:既然在你眼里,我理想和追求那么不值一提,想必无论用什么方法你都会把我送走,对吗?徐总! 徐兰庭也带了愠怒,陈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要不是为了维护你的名声、维护你天之骄子的称谓、保全你在你老师同学面前的尊严 ,我何必废这么多事儿? 是。陈竹仰头看着璀璨的夜空,忽地生出无力感,在你眼里,我陈竹的全部就是这些了对吗?老师眼里的栋梁之材,十六中之光?呵陈竹苦笑,失去了这些光环,你徐兰庭是不是就觉得没新鲜感了,没有征服的成就感了,对么? 陈竹将连日压在心里的情绪,全部倾倒而出,徐总,您当初看上我也就是因为这些吧。没了万众瞩目的光环,我陈竹怎么能配上你的床? 陈竹相信,那段录音里徐兰庭所说的话是为了保护自己。 可他却很难说服自己全然不在意。 不过一个小玩意儿,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你们眼中所谓的栋梁之材在我这儿,不过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除了在床上有几分滋味儿 那段话,或许不是现在的徐兰庭所说的。 但是,却是从前的徐兰庭,说给陈竹听的。 几乎可以预见,要是从前的徐兰庭遇上这样的情况,以那个男人一贯的作风陈竹会是什么下场。 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而后像徐兰庭无数个小情儿的下场一样,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像无人在意的废弃品一样被丢在角落。 他们二人在最开始的地方就是错的。 陈竹本以为,错误的开始也可以求出一个正确的值。 可现实告诉他,错误的先决条件只会导向更加错误的结果。 所以无论怎么迂回着去够那个正确答案,都只会南辕北辙,离正确值越来越远。 陈竹,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么?徐兰庭沉下了声,失去了哄人的耐性。 陈竹:没必要。他缓缓靠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像一只误入了陷阱的猎物,只能任人宰割,你说吧,徐兰庭徐总,你对我的安排是什么? 有人敲门,徐总,徐永连那边有情况。徐兰庭眉头紧皱,挥挥手。 陈竹还在等徐兰庭的答复,可换来的是男人敷衍的哄骗。 阿竹,你别多想电话那头一阵杂音,紧接着是徐兰庭不耐的声音,让他们等着! 陈竹听见男人熟稔地用着哄人的那一套说辞,乖,等我回去我们好好聊。宝贝,等我。 未待陈竹出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冰冷的忙音。 夜风扑面而来,分明是夏夜,可陈竹却觉得浑身都冷透了。 在烟花升空的嘶鸣声中,二十岁的少年走进了那家便利店。 他在货架之中缓缓穿梭,企图找到一点儿合适自己的甜。 终于,陈竹在前台的橱窗前看见了一只孤零零的纸杯蛋糕。 它像是被挑剩下的,奶油已经微微融化,原本可爱的小兔子耳朵蔫儿吧唧地垂着。 陈竹指了指那个剩下的小兔子纸杯蛋糕,你好,我要这个。 不好意思,我们店是不卖隔夜的蛋糕制品的。 陈竹看看店里的时钟,说:也才过了二十分钟,不可以吗? 或许是陈竹的模样太过可怜,亦或是俊美的皮囊俘获了店员的心。 那要不,你加我微信。店员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你吃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这边可以第一时间帮您解决。 陈竹结了账,抱歉,我没有微信。 身后,店员可惜地轻叹一声,果然,帅哥都是这么高冷这年头谁还没个微信啊,真敷衍哼。 陈竹拎着那只落单的小兔子回了家,他小心地将纸杯蛋糕放在了桌上,然后搬来板凳,将老旧的灯泡取了下来。 他专心致志地换好了灯泡,房间重归明亮,就愈发显得孤单冷清。 陈竹看着桌子上那个同样孤单的小蛋糕,抿了抿唇。 阿竹,生日那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男人的甜言蜜语如犹在耳,宝贝,到时候你只管好好享受,剩下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好。 陈竹听信了徐兰庭的哄骗,所以他翻箱倒柜才发觉,自己连根生日蜡烛都没有买。 他才发觉,自己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等来。 陈竹苦笑,自己明知徐兰庭薄情寡义却还是信了那个男人的鬼话,落到这种境地也是活该。 陈竹疲惫地坐在纸杯蛋糕的对面,眼看着指针一一圈圈转动。 时针每转动一圈,桌上的奶油就融化一点儿,而少年关于爱情的幻想也随之融化。 最后睡意涌上来,陈竹索性闭上眼沉沉睡去。 而那个桌子上的小蛋糕,也最终在少年的梦境中一点点融化,粘腻的奶油散了一地,无人问津。 日上三竿,陈竹才被电话声吵醒。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睁开眼看见是爷爷打来的电话。 陈竹愣了愣,从医院出来以后,他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陈文国。 陈文国拿着戒尺一步步逼他成材,对陈竹的期望颇高。 可是陈竹却给出了一个最坏的答案。他辜负了陈文国的期许,不仅跟徐兰庭那种人渣纠缠不清,更是深陷泥潭难以脱身。 爷爷陈竹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得不像话,他顿了顿,才打起精神,你身体好些了么。 陈文国起初也是沉默着,但听见陈竹沙哑的声音,心头一软,陈竹,今天是你的生日。 陈竹吸吸鼻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小辈的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文国却板正地说:二十弱冠,好歹是个整岁怎么能敷衍? 老人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宠爱着陈竹:你过来,爷爷带你过生日。 陈竹将桌子上那个融化的蛋糕收拾好,刮去了上面的奶油,下面的巧克力蛋糕胚看上去还不错。 好。陈竹想着,他也该去看看爷爷。 可陈文国却在电话那头高声说:不用来医院,我好得差不多了,在医院住着费钱费事儿。 陈竹:可是,康复治疗 那些都没必要,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指望能跑能跳不成?陈文国杵着拐杖,从售票大厅出来,能活着就成。你来,爷爷带你去吃顿好吃的。 听着电话里陈文国老迈却要强的声音,陈竹心里太不是滋味。 要不是因为担心费用,担心陈竹欠徐兰庭太过,陈文国又怎会提前出院? 可是,陈竹的肩背太薄,连自己都还没有能力独自承受风雨,又如何能为家里遮风挡雨? 陈竹抿着唇,将那个残破不堪的蛋糕小心地收好。 爷爷,我想吃那家的河粉。陈竹搀扶着陈文国,指着对面的一家沙县小吃。 陈文国望着那家装修得还算干净,但十分窄小的馆子,不满地说:我餐厅都订好了,就你主意多。 陈竹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沙县小吃里带,我就爱吃那口。末了,他又说,今天是我生日,爷爷,你就听我的啊。 成。孙儿大了自己有想法。陈文国板着脸,在陈竹的搀扶下找了个位置坐下。 爷爷,我想吃这儿的河粉很久了。陈竹指指餐牌,您刚出院,就喝个骨头汤吧,清淡。 本想吃油拌面的陈文国一听,不乐意地哼了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陈竹抿着笑,好歹又加了一笼煎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文国的严厉和刻板在陈竹眼里都带着点儿小孩子气。 老小孩老小孩,陈竹想,原来就是这么个道理。 等吃完,即使是在窄小的馆子里,陈文国也坐得端正,我就回乡里去了。 陈竹不肯,爷爷,你的病还需要后续的治疗。 陈文国沉了脸,冷声说:我的事你别管。还有,治疗的费用全部都是我花的,理当是我欠那个人的,我自己还。 爷爷 陈竹,这事儿没得商量。陈文国拍了板,不许陈竹多说,你一个大学生,能有几个钱去还?我好歹是村里的干部,有些个工资。 末了,陈文国板着脸,叮嘱陈竹:陈竹,听话。爷爷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书念好,等有了文凭,你才有能力说其他的。 陈竹低着头,一口口吃着碗里的粉。 陈文国怕他不听,又说:陈竹,听到没有? 嗯。陈竹轻轻应了一声,他看着陈文国已经不再伟岸的肩背,一阵鼻酸,听着了。 送陈文国上车前,陈竹接到了姑姑和姑父的电话。 电话那头还参杂着几个弟弟妹妹嬉闹声。 竹子哥什么时候回来呀!;竹哥哥生日快乐!;竹子,你回来哥带你去沙子坝那边摸鱼吃,那片儿最近好多人去钓鱼 姑姑好不容易抢回了电话,叮嘱了几句就被陈文国打断。 分卷(18) 二十岁的大人了,你还担心他着凉感冒做什么。这样说着,陈文国却还是看了眼陈竹身上的衣服,心里盘算着过冬的时候该寄些暖和的鹅绒大衣给他。 陈竹一一应下,在姑姑和姑父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将陈文国送上了车。 陈竹看着车子发动,陈文国忽地将胳膊伸出来,朝他丢过来一个纸袋子。 爷爷!陈竹有些茫然地看着缓缓驶去的车子,陈文国朝他摆摆手,赶紧回去,别送了! 等到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陈竹才低头去看手上的纸信封。 他都不用拆开,便已知晓里头是什么。 陈文国的爱永远是这样不动声色,又细水长流地包裹着陈竹的每一步成长的路。 陈竹捏着手里那一沓钱,深深地吸了口气。 要快些长大啊,陈竹想,一定要快些长大。 烈日下,少年在一家又一家的招聘广告前停留。 夏风拂过少年白皙的脸颊,吹净了他额角的汗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要的长期工,不找暑假工。 你这样的来搬货能行么?不成不成,你找其他的工吧。 我们酒吧只招女服务生,不好意思。 陈竹找了个相对凉快的屋檐,一张张翻看着手里的招聘传单。 撇出那些一看就是骗人的公司,最后也只有一家补习社看上去比较适合。 陈竹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却要他的高考成绩和录取大学的通知书才能给他一个面试的机会。 由于高考成绩还没出,陈竹只能估算个大概:我的成绩大约在市里前三 还没等陈竹说完,电话那头的人就嗤笑着挂断了电话,临了还嘲讽一句,高考状元我们可请不起。 陈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嗤笑而灰心,而是接着拨通了第二、第三、第四家补习社的电话。 最后,一家小学补习生得知陈竹是十六中的学生后,表示会考虑考虑。 没有人会知道,十六中的那个天之骄子会躲在一方小小的屋檐下,为了一份微薄的工资低头。 可少年的肩背挺得笔直,即使是困境之中也不曾弯折。好的,谢谢您。好在还是有了一丝希望,陈竹并不气馁。 他缓缓走在落日的街头,平静地走过一家家富丽堂皇的奢侈品店,途径那家曾经张望过无数次的篮球店,少年也终于没有停下脚步。 他走过繁华的大街,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窄小而破旧的小家。 指针滑向了十一点,陈竹擦着半干的发,打开那本快要读完的英文书。 耳边传来嘀哒嘀哒的钟表声,陈竹将视线定格在那一串串英文字符上,心却起起伏伏,思绪纷杂。 他想过徐兰庭的薄情,却没想过徐兰庭会将他放在这样低的位置中。 对于陈竹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来说,这种将过生日的男朋友晾一整天的事情,太过残忍而荒唐。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就是高估了徐兰庭的真心。 即使是徐兰庭亲口所说的男朋友,也不会是陈竹所期望的那样。 徐兰庭口中的恋人,不过是比小情儿要强一些的身份罢了。 徐兰庭的事业,他的圈子,他的朋友甚至是徐兰庭临时起意的兴趣,都排在这个所谓男朋友的前面。 陈竹望了眼时间,自嘲,他竟妄想徐兰庭这样的男人为自己停下脚步,简直是自不量力。 指针指向十一点半,陈竹合上书,拿出自己破旧的小手机。 他不愿意再等下去。 电话那头仍是助理客套的说辞。陈竹淡淡地说:告诉你们徐总,我要跟他分手。 这回倒算快,男人愠怒的声音传来,陈竹,你到底在闹什么? 陈竹绝望地闭上眼,轻轻说:徐兰庭,你当初为什么要我做你的男朋友啊。 难道看着他满怀期待,而后坠入深渊很有趣么? 陈竹本可以在徐兰庭玩腻了之后,体面地退场。他或许会难受上一阵子,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 可徐兰庭却不依不饶,凭借着一点点承诺击碎了陈竹的防线,骗走了陈竹的爱意。 男人以百分之一的真心作为筹码,却要走了陈竹百分之百的爱意。 而陈竹却傻傻地相信了男人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最后,错误地交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一脚踩入了深渊。 徐兰庭顿了顿,沉声说:陈竹,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难道还不够吗?他以手抵额,耐着性子说,是,我这几天确实有些忙可能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你再等我一会儿,乖,我处理完 不。陈竹冷声说,我不会再等你。 电话那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说:陈竹,你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的事生气了?等我回去,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 解释什么?陈竹冷笑,是你不打算强行送我出国,还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都是幻觉? 陈竹深深吸了口气,隐忍着,还是,录音里的话不是你说的? 徐兰庭:你知道,那些话都是为了保护你,陈竹,你不要乱想。 是啊。陈竹说,为了保护我可是,徐兰庭我问你,那些话真的是凭空而来吗?他苦笑,不是的,对吧。从一开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的一个玩意儿,一个穷小子,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情儿。 长久的沉默,令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而后,陈竹听见男人低沉的、冷淡的语调,陈竹,这些道理,从一开始你难道不知道么? 是啊陈竹想,他是知道的,不过是他自己犯贱,上赶着让徐兰庭糟蹋自己罢了。 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徐兰庭在感情中绝非全心全意之人,陈竹也做不到虚情假意陪他玩感情游戏。 所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陈竹闭上眼,徐兰庭,那你现在玩儿够了没有? 阿竹,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徐兰庭淳淳善诱,我们不是在玩,我们是在试着交往。 试着交往。徐兰庭永远如此,做什么、说什么,永远会给自己留三分余地。 不是正式交往,也不是恋爱,更不是公开恋情而是可笑的试试。 陈竹无端愠怒,凭什么徐兰庭可以这样进退有余,而自己却傻得为了一个可笑的男朋友身份,就束手就擒,甘愿做了徐兰庭的手下败将。 陈竹以为的天长地久,不过徐兰庭的一时兴起。 他终于清醒过来,不再跟徐兰庭绕来绕去,徐兰庭,出国的事你不用费心给我安排,我不会去。 阿竹,你别意气用事。你知道,这些事情曝光之后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徐兰庭叹息,你还小,还不懂社会的险恶。 险恶?陈竹冷笑,他此刻不就是不在领略人心险恶么? 徐总,陈竹打断了男人的话,我不过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名声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徐兰庭:陈竹,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倔呢?他叹了口气,陈竹,你别耍小孩儿脾气,出国我会陪你,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留学之后依然可以回来建设祖国。 男人将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一切看上去也都十分妥当。 可是,他唯独,没有将陈竹的意愿考虑在内。所谓的为你好,不过是徐兰庭独断专行的借口。 徐兰庭耐心地解释着:这几年徐氏内部有些不安份,我们不能让任何人抓到把柄,知道么? 原来如此在徐兰庭放出要与沈氏联姻的消息后,又怎么会让陈竹这个正牌男友的身份曝光。 陈竹注定只能隐藏在角落里,做个小小的备胎。 确实,是挺麻烦的。陈竹说,徐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您摆脱这样的困境。 在徐兰庭开口之前,陈竹缓慢而坚定地说: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这样,你不必担心我身份曝光给你的公司带来损失,我也不用因为你而患得患失,两全齐美。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分手,各自都好。 说毕,陈竹掐断了电话。男人愠怒的尾音消失在了电话的忙音之中。 如噩梦初醒,又如踏入了另一个噩梦。陈竹望着渐渐熄灭的手机屏幕,静静地坐了很久。 直到午夜的钟声快要响起,这平凡又特别的一日即将结束,陈竹才如梦初醒。 他洗了把脸,翻出了刚刚在楼下买的生日蜡烛,将保存在水盆里的小蛋糕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打火机噌地将蜡烛点燃,陈竹关上了灯,在昏暗中,孱弱的烛光摇摇晃晃。 斑驳墙面上,少年的影子摇晃着,孤独地融在夜色中。 陈竹就那样坐着,看着蜡烛一点点燃尽,看着最后的光摇摇欲坠。 而后,他倾身,吹灭了蜡烛。 昏暗的夜色中,少年的声音冷涩而悲伤。 哥哥,我不想爱你了。 他说:混蛋,我不会再等你回家了。 这一夜,二十岁的陈竹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囊,带着陈文国给的一点儿钱,离开了破旧的小屋。 他离开了等待徐兰庭栖息的巢,走向了自己的未来。 桌子上,那个没有吃完的蛋糕,正如当初橱窗里那个错过的篮球,陈竹全都不想要了。 蛋糕他不想要了,篮球他不想要了。 徐兰庭,他也不想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火葬场走来了! 入v啦,可以虐徐渣渣咯!(开心得转圈圈 谢谢姐妹们一路的支持,这章随机发200个红包! 第23章 夜里下了点儿小雨, 紫玉山庄隐匿在雨色中,似一座高大的孤影,庄严又孤寂。 车子一路驶入山庄大门, 徐兰庭抬眼,瞥见两侧伫立的保镖和停在门外的车子。 看来今天阵仗挺大。徐兰庭嗤笑,慢悠悠系好衬衣扣子, 走吧,去看看我那个大伯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主宅里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可却静得可怕, 衣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周遭几乎落针可闻。 老管家看见徐兰庭的车, 早早地等在了门外, 毕恭毕敬,三公子回来了。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徐兰庭身上。 而徐兰庭就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中,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踏入了大门。 坐在主位的两个老人见徐兰庭进了门, 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上位的老人招手让徐兰庭坐到自己身旁。 爷爷。徐兰庭看了看一旁的女人,又用俄语叫了一声奶奶。 austin!奶奶起身抱了抱高大的孙子,亲切地拉着人坐在自己身边,用带着口音的话数落着一旁的丈夫, 你爷爷太闷了,跟奶奶坐! 徐兰庭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缓缓坐下,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人,爸,妈。 那两口子的演技还算不错,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夫妻和睦一如当年。 徐兰庭像是没看见坐在对面的徐永连,直接跳过了他那个脸色不佳的大伯,跟桌上的长辈一一打过招呼。 徐永连的脸色愈发难堪。 一桌子人都心知肚明,却也不揭穿,只是一团和气地聊着家常。 徐兰庭抱着胳膊没有出声,他并不准备先发制人,猎物已经在网中,又何必着急? 不曾想,有人却自不量力妄图将徐兰庭拖下水。 话说我们austin前段时间跟那个沈家的小少爷走得挺近,你们现在是什么打算啊?联姻的事儿怎么不先跟家里说呀,我们这些三姑六婆也好准备准备。 是呀,我在报纸上看到消息的时候都吓着了,哈哈。兰庭,你什么时候将人带回来给大家看看呀? 他们有心想化干戈为玉帛,跃过前因后果,谈起了徐兰庭的婚事。 在他们眼底,既然危机已经过去,最好就将徐永连这一茬揭过去轻轻放下。 荒唐至此,徐兰庭冷笑,以沉默应对着对方的居心叵测。 主位上的男人咳了咳,脸色一沉:吃饭就吃饭,多余的事也轮不到你们管。他看似维护徐兰庭,言下之意,却并非如此。 一桌上徐兰庭爷爷的辈分最大,徐兰庭的婚事轮不到旁人管,那么便是他这位爷爷管了。 徐永连见状,趁机朝自己的父亲开口求情:爸,这回是我对不住小庭,我先自罚三杯。说毕,他仰头喝干了杯子里准备好的清酒。 在徐永连要接着喝第二杯的时候,徐兰庭终于出声。 他懒洋洋地坐直了,像是终于想起今天来此的目的,大伯,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男人微微抬眼,眼尾利落地收起,眼底藏着暗锋,酒,也不是这么喝的。 徐兰庭转着手里的酒杯,幽幽说:咱们是一家人,您犯的事儿我自然不会计较。他一笑,话锋一转,可违法乱纪的事儿,我可管不着。 徐兰庭意味深长,大伯,小辈承不住您这一杯酒,您也不必给我赔罪。 对面的人面上还算稳得住,可握着酒杯的手却隐隐冒出青筋。 徐兰庭说毕,朝主位上的男人一笑,爷爷,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可不能偏心啊。 话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徐家老爷子也不好明目张胆地维护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只得喝下了徐兰庭敬的酒。 既然公司的危机已经过去。徐老爷子板着脸,狠狠瞪了大儿子一眼,又朝徐兰庭说:后面的事儿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但是徐兰庭你得明白,咱们这样儿的大家庭,一荣俱荣。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儿不能放到外头丢人现眼。 好。徐兰庭淡淡应下,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按照公司的规矩,先让大伯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分卷(19) 徐兰庭放了话,不等众人反驳便挥挥手,还有人等着我,就不陪大家吃饭了。 正好我也有事儿,咱们一起走。徐兰庭的母亲起身,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跟身边的男人坐在一起,将夫妻和睦的戏码做足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路上,徐母挽着徐兰庭的胳膊,在自家儿子高大的身形衬托下愈发像个小女人。 你顺路送我一程,我正好也要去市中心。女人挽着徐兰庭的手,亲昵地说,约了人,不能太迟。 徐兰庭有些无奈:你今年就不能定下来?这都换了几个了? 定什么定?女人懒懒散散的语调,跟徐兰庭如出一辙,你怎么不去说你爸?再说了,玩玩儿而已这么较真做什么? 徐兰庭:成,随你喜欢。他低头看了眼时间。 跟陈竹争吵过后,时针已经跨过了午夜迈向了新的一天。 意识到错过了陈竹的生日,徐兰庭眉头紧皱,忽地对身边的女人说:我叫司机送你,我还有点事儿。 这个时间你还能有什么事儿啊。女人促狭一笑,忙着哄小情儿吧。 他徐兰庭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是我男朋友。 女人挑眉,笑说:庭庭,你是什么样儿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男朋友?她嗤笑一声,成,你跟你那小男朋友玩儿去罢。 妈徐兰庭不耐烦地将人送上了车,别叫我小名儿。 送母亲离开后,徐兰庭去车库里挑了辆布加迪威龙,一路疾驰着往陈竹家赶去。 超跑轻易地超过了路面上的车子,徐兰庭将油门踩到底,一路风驰电掣。 可就在车子飞驰而过的时候,他没有看见街头那个拖着行李箱孤单的身影。 他们在夜色里擦肩而过,一个是迟来的奔赴,一个却是攒够了失望的离开。 当徐兰庭站在陈竹家楼下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该怎么哄那个生气的小朋友。毕竟这一次是他做得太过分,他理当跟陈竹道歉。 可走到那扇紧闭的铁门前,徐兰庭却前所未有地踌躇起来。 徐兰庭想起陈竹冷声说的那一句分手,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方才还能八面玲珑应对饭局上明枪暗箭的人,此刻却在铁锈斑斑的门前暗自忐忑。 终于,徐兰庭想起陈竹曾经提起,会把钥匙藏在门口的花盆底下。 徐兰庭缓缓躬身,从底下掏出钥匙。 他猜测陈竹已经睡下,便轻手轻脚打开了门。甚至,想趁着夜色好好抱抱那个多日未见的小君子。 可惜,映入徐兰庭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房子。 他顿在原地,看见整洁的床铺,看见那个老旧的电风扇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看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书桌,上面摆着一本翻阅到尾页的《绿山墙的安妮》一眼望尽的房子里,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却唯独少了那个会一夜夜等着他回家的人。 徐兰庭低头,拿出手机,拨打陈竹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很好,没人接徐兰庭缓步走到书桌前,抬指轻轻划过陈竹写字的地方。 指尖触碰到一张字条,徐兰庭一行一行看过去,不由发笑。 陈竹的字迹不似他人那样端正,笔锋处带着点儿叛逆的飘逸。 正如陈竹这个人,看似温和端方,可骨子里却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 共欠七十一万八百八十六圆整。徐兰庭指尖徐徐划过陈竹的借条,笑意停留在嘴边,寒意却从眼底溢出,连本带利,十年归还。 男人指尖一顿,忽地狠狠揉皱了手里的纸。 徐兰庭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吩咐人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将陈竹找出来。 陈竹徐兰庭隐忍着,暗自低语,你到底想怎样? 他分明已经承诺了要跟他试试,也给予了对方正式的身份? 为什么,陈竹还是不满足? 为什么,要在他准备正视这段感情的时候,离他而去? 京城的夜永不眠,陈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头。 远处的篮球场还有篮球入框的声音,和人群的欢呼声。 陈竹拖着行李,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之前听方旭说过,有人会在夜里聚在一起打街球。 秉着试一试的心理,陈竹挤进了人群中,跟边上坐着的裁判说,您好,我可用上场试试吗? 裁判见他长得俊身材又高挑,便吹了个口哨,高声说:这儿有人想加,你们谁带带他? 不是。陈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来赚钱的。 裁判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笑说:成,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来来来,有谁想教这位小朋友做做人? 陈竹将行李箱放在了角落,而后俯身系好了鞋带。 之前的鞋实在是破得不能走路,爷爷回乡前还特意给他买了一双新鞋。 不料,有人吹了声哨,笑道:回力?牛比啊兄弟,来来来跟哥玩儿几局。 那人说:输了不收你钱,赢了,他抬抬脚,哥脚上这对aj归你。 陈竹想着,码数怕是不太合适,不过也没有拒绝。 他慢慢地起身,挽了挽袖子,可以。 一场球结束,陈竹脚边多了一双不合脚的aj。 少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了汗,对那位大哥说:能折现么? 毕竟是别人穿过的鞋,还不合脚,陈竹不太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七十一万八百八十六气死你886:) 谢谢姐妹们的爱~抱起来举高高 感谢在20210215 14:30:00~2021022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林野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5个;一色 3个;永昼都、深林讯鹿、嘟嘟、heihei.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23495、死了要开学了、凤七 10瓶;自锁 6瓶;伤心酒店 4瓶;爱你呦、重汌 3瓶;爱吃糖的猫、七言小绝句 2瓶;无名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街球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众人都因为那个忽然出现的少年而兴致高昂。 只见那个身形高挑的少年强冲突破防线,一个暴扣主宰了正整场比赛。 牛比!喝彩声响彻了整个赛场。 陈竹才拿下比分,就忽地被身后的人一个急冲撞在腹部。 忽如其来的钝痛让少年不由躬身, 他抬眼,看着那个蓄意惹事儿的人。 街球不像正式的比赛那样规矩,细微的犯规并不会被裁判叫停, 冲突反而让比赛更具有观赏性。 小白脸。那人一脸不服气,撞了人反而一副耀武扬威的嘴脸, 懂什么是街球么, 回你的学校跟那帮小朋友玩儿去吧。 陈竹直起身, 扫了他一眼。既然群狼环伺, 那他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 接下来的比赛堪称针锋相对,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陈竹身上,试图截断他手里的球。 陈竹没有正面跟他们撞,抢到球后,直接在三分线外起跳。 众人屏息以待中,篮球空心入框! 热烈的喝彩声随即响起。陈竹在欢呼声中回头, 扫了一眼那个喜欢玩儿阴招的男人。 那眼神里,直勾勾地写着你是个垃圾。 一场球打到最后,比分已经毫无悬念。但陈竹还是难免受了些伤,打街球玩儿的都是野路子, 受伤难以避免。 不过,看着手里的钱,陈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怕吃苦,更不会畏惧困境中的磨难。 说到底,能正真伤害他的,不过是感情中的一次次失望罢了。 他小心地将钱收好, 拖着行李箱走到角落,挽起衣袖简单地包扎着手上的伤。 活络油的味道有些刺鼻,陈竹下了些劲儿揉着手上的淤青,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要是现在不将伤口处理好淤青的手腕第二天就会肿。 动作间,陈竹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竹! 陈竹抬眼,循声望去,见到一个剃着寸头、晒得漆黑的人朝自己跑过来。 正当他疑惑时,那人已经冲到了陈竹跟前,大喇喇勾着陈竹的脖子,兴奋极了,大哥!我真没想到今儿竟然能在这儿遇到你! 陈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犹疑着,方旭? 哈哈!方旭挠挠自己青青的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嗐,前段时间去三亚浪了一阵,稍微黑了点儿。 稍微,黑了点儿陈竹看着他白花花的牙,露出一丝笑意,你怎么在这儿? 我可是这片儿的常客!方旭很得意似的,上一届的路人王 是你?陈竹问。 是我,一个特好的哥们儿。方旭嘿嘿笑着,揉揉鼻子,又看看陈竹脚边的行李箱,一惊一乍,靠!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拉着个行李箱要去哪儿啊? 陈竹淡定地放下袖子,收好活络油,去宾馆。 啊?方旭见陈竹拖着行李箱要走,也顾不上问其他的,连忙拉住了人,住什么宾馆啊?陈竹,你是不是不拿我当兄弟? 他说:半夜三更,你都撞见我了,我还有让你住宾馆的道理?方旭素来是个有啥说啥的性子,虽然偶尔太过热情让陈竹有些不适,但他本性纯良,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方旭二话不说,抬着陈竹的行李箱就往外走,走走走,上我家去,正好我妈这几天念叨咱们学校的几个风云人物,我跟她说我俩是兄弟,她不信还笑话我! 陈竹:这么晚去打扰,会不会 不会!方旭咧嘴一笑,我爸不在家,我妈这会儿还在迪厅蹦呢,都没功夫管我。 蹦迪一时之间,陈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旭实在热情,加上现在去找宾馆一来不划算,二来也不方便,陈竹想着好歹先方旭家里借宿一晚,之后再做打算。 陈竹知道方旭家里富裕,却不曾想,车子一路驶入了中关村公寓。 他记得,这片儿是徐兰庭常住的地方。 不过,陈竹想着他跟徐兰庭素来缘浅,想必不会如此凑巧再次相遇。 夜里方旭还兴奋地想拉着陈竹上酒吧嗨,陈竹委婉地拒绝后,他也不强求,只是拉着陈竹非得跟他打游戏。 超级马里奥蹦蹦跳跳,整个荧幕都是缤纷的彩色。 陈竹拿着游戏手柄,如实说:我没有玩过这个,不太会。 啊?方旭简直不敢相信,这年头还有人连电子游戏都没玩过,不过,方旭回忆着陈竹平时朴素的为人,想想也挺合理。 陈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特佩服你。 陈竹还在研究手里复杂的游戏手柄,方旭忽如其来的表白让他一顿。 但看着方旭亮晶晶的眼,也不似在说谎。 陈竹不由疑惑:佩服我什么? 你看啊,方旭难得正经,咱们十六中少说得又一千人吧,但是整整三年,你硬是做到了将那帮打小上补习班的精英们踩在脚底! 整整三年!方旭夸张地比了个手势,整个学校的中心都在你那儿。 倒也没有这样夸张。陈竹淡淡地说,旁人的眼光与他而言不是荣誉,甚至,偶尔还是一种不知名的负担。 方旭仰着头,长叹一声:想当初我多少还是有点儿看你不爽的。啧,你说你这人吧,万众瞩目就算了,还无形之中自带一股子淡定气质,搁谁看着都不爽。 不过后来方旭当初看陈竹,不过觉得那小子仗着成绩好又长得俊,故作低调,装逼于无形。 可后来他才发觉,陈竹是真的低调。 分明只有十九岁的少年,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稳重。不同于任何一个同龄人,他不骄不躁,如空谷流水,静静流淌在自己的道路中。 他可以坦坦荡荡地面对自己的贫穷,也能够淡定自如地接受各种褒奖。 在方旭为数不多的词汇中,也就能拎出个翩翩君子来形容他眼中的陈竹。 陈竹意外地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陈竹想告诉他,其实他并不是众人想象中那样洁白无瑕。 所谓的翩翩君子,只不过是他人对陈竹的期许。 陈竹的温良谦逊之下,亦像所有少年人那样向往着热烈,甚至带着点儿叛逆不羁。 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陈哥,我要是有你条件,我尾巴都得翘上天咯!方旭笑着说,我还真羡慕你。 羡慕陈竹不由一笑,方旭似乎忘了他刚才是在大街上将自己捡回来的。 羡慕他什么呢?羡慕他差点儿露宿街头么? 陈竹看着方旭没心没肺的笑容,心底里那点儿苦涩淡了许多。 或许人都是如此,当身在局中才会格外羡慕局外之人,殊不知,局外人亦被困各自的牢笼之中。 身边的方旭喋喋不休了一大堆话,声音渐渐小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昏睡去。 这时候,陈竹才想起来兜里的电话已经关机近一天。 他慢慢打开手机,看见无数个未接来电,还有短信。 而后,陈竹逐个逐个删除了一条条未读的短信。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拉黑那人。 毕竟,他还欠着徐兰庭一笔钱。 见方旭睡下,陈竹不想再打扰他,索性合眼躺在地毯的一角,微微蜷缩着身子睡去。 分卷(20) 弓着身子的缘故,陈竹肩胛处的蝴蝶骨微微凸起,似一双孱弱的羽翼,在血和泪中渐渐丰满起来。 陈竹躬身在他人的屋檐下,睡得却意外安稳。 或许是不用再绝望地等待,不用再在漫长的夜里反复地思索男人话里的真假,陈竹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翌日,陈竹在方旭的提议下,跟他去了一个更加正规的篮球比赛中心。 不同于街球,场馆里的人都是各个篮球俱乐部的球员,进攻的方式更加具有技巧性。 陈竹才打了两场,就已经领略到了其中的不同。 中场休息的时候,好几个教练都朝他递了名片。 不过方旭像个大喇叭似地,你们想招他还差点儿意思,人家可是未来的市状元。 有人认识方旭,大方地说:闲着没事儿过来练练球也行,工资日结。 陈竹刚刚答应下来,准备再上场打一会儿,手腕却忽地被人摁住。 他回头,见到了徐兰庭的贴身保镖。 保镖手下没敢用力,只是低声在陈竹耳侧说:徐总在外面等你。 知道了。陈竹没有一丝意外,毕竟他面对的是徐兰庭,是个能轻易在京城掀起风雨的人。 他没有为难其他人的意思,却也不喜欢被人这样打扰。 等我打完这场。说毕,陈竹系好了鞋带上了场。 可是 陈竹:告诉你们徐总,我等了他这么多次,让他等个三十分钟应该不算很久。 他没有再理会其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的篮球上。 陈竹在场子上扣篮时,男人在远处点了枝烟。朦胧的烟雾中,徐兰庭的眼神冷得可怕。 成,我等。徐兰庭冷笑,抬腿坐在了观众席上。 一场比赛结束,陈竹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看见了远处坐着的男人,一面擦汗,一面朝方旭说:我去换身衣服。 方旭看着有些不对劲儿,但也没多说什么。 陈竹拎着背包,径自走进了更衣室。 男人紧随其后,保镖尽职尽责地堵在了更衣室门口。 嘭一声,更衣室传来一声响,保镖目不斜视,站得笔直。 徐兰庭,放手。陈竹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他知道自己挣不脱,便索性靠在了柜子上,撇过眼不想看徐兰庭那张狐狸似的脸。 徐兰庭抬指按住陈竹的下巴,将人转过来,动作强势不容拒绝,声音却温柔得像是两人从未撕破过脸。 阿竹,对不起。徐兰庭低声道歉,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哥错了,别生气了好么? 徐兰庭。陈竹看着男人幽深的眼,却没有了当初的撕心裂肺,只是无力又无奈,你放过我。 徐兰庭手下的力度一重,陈竹知道,眼前的人正极力地按捺着怒意。 但是,陈竹并不打算再跟他纠缠不清,徐兰庭,要是你还搞不清楚状况,那么,我今天正式跟您说一声。 他说:徐兰庭,我们分手。 陈竹只想过平凡点儿的生活,甚至,苦一点儿也没关系。 只要,徐兰庭肯放过他。 话音未落,陈竹就被迫仰起了头,男人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 几乎是一瞬间,陈竹就尝到了血腥味。 男人压过来的力度容不得他反抗,陈竹奋力挣扎,却被徐兰庭死死地按在了身后的柜子上。 滚陈竹费力撇过头,话语却被堵在了嗓子里。 更衣室外忽地传来方旭的大嗓门,陈哥,你怎么了? 方旭看着眼前面露凶相的保镖,有些担心里边的状况,陈竹!你没事儿吧? 陈竹正想出声,却被徐兰庭一把按在了门上。 男人的吻从陈竹的唇边肆意往下,阿竹,你朋友知道,你私底下,是这个样子么? 陈竹仰着头,隔着门,他能清澈地听见方旭焦急的声音。 他极力压抑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些,方旭,我没事,你 忽地,陈竹哑了哑,徐兰庭掀起了他的外衣 他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说:我有点儿私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再三确认陈竹无事后,方旭才离开。 陈竹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才攥起拳头,狠狠砸在了徐兰庭脸上。 滚!陈竹低吼,别碰我! 徐兰庭被打得偏过头去,他缓缓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陈竹,徐兰庭眯眼看了看指尖的血迹,就这么恨我么。 徐兰庭,我不恨你。陈竹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从前是我自己识人不清,上赶着犯贱。 所以,我不恨你徐兰庭。陈竹抬手,狠狠抹着唇上的痕迹,我就是,厌恶你罢了。 他皱着眉头,擦去了唇上的痕迹。 徐兰庭看着陈竹几乎厌恶的动作,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彻底准备将他清扫出局。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包裹着徐兰庭,让他难以喘息。 陈竹。徐兰庭缓缓说,你说分手,是认真的么? 陈竹拎起自己的背包,整理好衣衫,起身朝门外走去,欠你的钱,我会连本带利全部还给你。 少年眼里的炽热已经熄灭,只剩下冷涩的寒意。 他说:徐兰庭,我们分手。 徐兰庭这才意识到,陈竹是认真的。 他这才发觉,少年望过来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热烈。 少年往后的每一步,都不会再向他奔赴。 那一句,我不会再等你回家,原来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姐妹们的慷慨解囊!也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感谢在20210221 21:00:01~20210223 20:5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heihei. 2个;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永昼都 2个;晨光唯熹、林大伟、云秀、坐望天涯、小可爱、小纸、tuzi、一颗沉默的橘子树、清池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匸 37瓶;重新做人 11瓶;人 9瓶;死了开学了 8瓶;重汌、呼呼呼呼呼 5瓶;浪漫逃生通道、晨光唯熹、晏子今天不使楚 4瓶;可爱攻可爱多、小黄鸡爱吃肉啊 2瓶;某某、无情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手腕忽地被紧紧拽住, 陈竹没有回头,徐兰庭也只是握着他的手腕久久地沉默着。 一句分手,让素来能言会道的男人失了语。挽留、道歉、甚至是诱哄, 都显得这样苍白无力。 最后,徐兰庭只能发出一声叹息,低哑着问他:为什么? 他自问对陈竹已经足够特别。从一开始两人就说好玩玩, 到后来彼此都上了心打算试试,这其中徐兰庭看不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或者说, 常年身居主导地位、习惯了接纳他人爱意的人, 还没有意识到, 感情的天枰上是需要相等的砝码才能获得平衡。 他将陈竹的等待视作理所应当, 肆意挥霍少年满腔爱意, 任由他的期望一次次落空,又一次次恩赐似地给予少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白了,徐兰庭习惯玩弄感情,当陈竹热烈的爱摆在他眼前时,他根本不会正视也不会在意。 徐兰庭在意的, 永远是自己。他永远会为自己保留余地,永远不会像陈竹那样飞蛾扑火般地去爱一个人。 可真的看见陈竹离开的背影,徐兰庭生平头一遭产生了不安的情绪。 他问出了最无力、最多余的话语。连徐兰庭自己都觉得可笑。 从前都是旁人追问他为何分手,如今风水轮流转, 也转到他头上来了。 为什么陈竹冷笑,甚至不想回头看他,徐兰庭,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无辜啊? 陈竹狠狠甩开男人的手,冷声说:没有为什么。他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在徐兰庭这样的人身上,因为徐兰庭永远不会明白, 感情是需要平等,他只想享受,而不会付出。 我玩儿腻了。陈竹将书包甩在肩上,开门,就这样。 体育馆外,陈竹看见方旭还在等他。 此刻,他不得不面对来自方旭的质问,他甚至已经准备好接受方旭的唾弃。 毕竟,他曾经的好友姜健仁,在得知他跟徐兰庭纠缠在一起后,闹出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陈竹自问坦坦荡荡,可年少的他还没有强大到将他人的想法踩在脚底。 尤其,对方还是在自己困难时伸出援手的朋友。 陈竹,你方旭皱眉看着陈竹撕裂的唇,和他脖子上绯红的痕迹。 陈竹没有遮掩,也不打算遮掩。他淡淡地说:如果你想听一个解释,我可以解释。如果,你不想,还要麻烦你带我回一趟你家,我的行李还在你家 话还没说完,方旭忽地冲上去,揪住了陈竹的衣领:我特么陈竹,在你眼里我方旭就是个不分事理的傻比是吗? 他怒得青筋暴起,几乎是吼着说:那人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说! 陈竹没有想到方旭的第一反应是维护自己,他愣了愣,缓缓说:没有。 他知道徐兰庭在京城的势力,我没事儿。陈竹不想让方旭卷进来。 没有?方旭气得很,他松开陈竹就想往馆子里冲,在老子的地盘上动我朋友,丫不想活 方旭!陈竹叫住了他,顿了顿,又说,先回家,成么? 方旭看了看体育馆二楼的落地窗,隐约瞧见男人修长的身影。他隔空指了指对方,大吼着说:傻比!你给老子等着! 陈竹看不清徐兰庭的神情,却能感觉落地窗前,那个男人森冷的气场。 他强拉着方旭上了车,逃离了男人的视线,才缓缓说:我没事儿。还有,你别去招惹他。 方旭向来是个快言快语的人,他搞不懂陈竹怎么会跟徐兰庭纠缠在一起,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陈竹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陈竹认可了方旭对徐兰庭的评价,但是并不想将无辜人卷进这场风波之中,但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方旭,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我并不想连累你。 方旭见陈竹一本正经,心里也没了底,他,到底是谁啊? 你听说过徐氏么?陈竹舔舔唇,嘴上的伤口一疼。 听过啊,这不京城有名的龙头企业么?方旭呆呆愣愣地点点头,等着陈竹的后文,那人跟徐氏有关系?那难怪这么嚣张,直接在体育馆就把人堵了。 嗯。陈竹抬指捻过唇边的血迹。 靠,背后有人了不起么?方旭气愤,狗仗人势么! 陈竹看着他,艰难地开口,他,不是背后有人。 他就是徐氏的老总。 方旭愣了愣,问他:他,不会就是那个谁吧? 徐兰庭的名字在圈子里人尽皆知,不仅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独揽整个徐氏,更是因为他外貌出众,加上为人处事圆滑世故,懂进退、明分寸,想跟他搭上线的人从二环能排到五环开外。 方旭如何也不能将方才那个阴森森的男人,同传闻中英俊斯文的徐氏掌权人联系在一起。 不是,我印象中徐氏老板不是挺好说话的么? 陈竹冷笑,这就是徐兰庭聪明的地方。男人永远以一副温柔得体的面貌示人,叫人对他生不起防备心,还落得个年少有为的好名声。 可谁又能知道,徐兰庭私底下的阴狠和强势? 方旭看着陈竹嘴边的伤,皱眉,真他妈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是啊陈竹想着,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看清那个人渣的真面目呢? 过了一会儿,陈竹才开口问他: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么? 他依然记得,当初姜健仁拿着录音来质问他,口口声声、字字句句都是不理解陈竹为什么要跟那个人渣搅和在一起。 谁知,方旭叹了口气,一副我懂的表情,霸道总裁爱上你呗唉,我之前还羡慕你在学校人气高呢,没想到你这人气都高得顶天儿了都。 方旭:那帮富二代公子哥闲的没事儿找新鲜,怎么就找到你身上来了!艹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要是个女的,我也稀罕你。谁见着你这样的都容易生出歹心来。 陈竹听着他的胡言乱语,有些好笑,又有些庆幸。所谓患难见真情,经过这一遭,他看清了人心险恶,也看见了真心真意。 方旭,谢谢。陈竹郑重地,将这个朋友放在了心上。 方旭勾着陈竹的脖子,大喇喇说:谢什么,都是兄弟,应该的! 车子一路驶入了中关村,陈竹下车后,郑重地朝方旭道了声谢就准备提着行李搬走。 怎料,方旭反而来劲了,死拉硬拽着不肯让陈竹走。 你这时候自己一个人,万一那人渣又找上你,你就完了!那架势,仿佛陈竹马上就要羊入虎口,被徐兰庭生吞活剥了。 陈竹拗不过,只得跟他说:方旭,我不能连累你。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么?方旭拍拍胸脯,我告诉你,你就在我家安安心心地待着,好歹我也是有点儿家底的,他就不信他徐兰庭能上门抢人! 陈竹拒绝:不行。 分卷(21) 方旭僵了三秒,随即抱着陈竹的行李箱,一路朝家里狂奔。 他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妈!妈!你看我给你带了个大宝贝回来! 方旭的母亲似很年轻的女人,不仅打扮得时髦,连思想也十分前卫。 她一见到自家儿子拐来的人,不由捂着唇,惊喜又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崽崽,你终于迈出这一步了。 女人热心地揽住陈竹的肩膀,好言好语地带着人进屋,孩子你别怕,阿姨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我家方旭,你别看他傻不拉几的,其实啊他人还是老实的。 妈!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哥们!陈竹,就是那个我常跟你说的学神,陈竹! 女人的眼睛瞪得更大,尴尬之余又有些喜悦:你是,陈同学啊,欢迎欢迎!我还以为 方旭推着女人上楼,无奈地说:妈,我真不是gay,求求您了,别再误会我跟我哥们关系不纯洁了行么?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方旭母亲一面说着,一面瞪自己儿子。 陈竹看着有说有笑的二人,心里莫名安定下来。都说家是港湾,陈竹很喜欢这样的家庭,也向往这样的氛围。 他希望,自己以后的小家也可以这样温馨而简单。 在方旭的强烈挽留下,陈竹还是在方旭家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不过,为了不连累方旭,陈竹并不打算久留。虽然方旭和方旭的母亲都十分热情,但正因为如此,陈竹才不能让徐兰庭对他们下手。 饭桌上,陈竹提出给方旭补课作为报酬。 虽然方旭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方旭母亲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并且在家族群里询问了一番,以高价让陈竹给一个初中的小孩儿补课。 陈竹原本不想收钱,但方旭的母亲挥挥手说: 他家有钱,不赚白不赚。 如此,也行。陈竹笑了笑,在温暖而快乐的氛围下,心情也轻松不少。 陈竹暗自祈祷,但愿,往后余生他也能拥有一个这样快乐的家庭。 不需要大富大贵,能两个人在饭桌前开开心心地聊聊天,或者吐槽吐槽遇到的奇葩事儿。 分享彼此的烦恼和快乐,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雨和阳光。 简简单单,开开心心,就好。 徐总,陈竹那边的行踪来人弓着腰将资料送到男人面前,紧张地说,忽然有些模糊。 什么意思。 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切断了我们的眼线 男人嗤笑一声,不自量力。他抬指,轻轻点在照片上陈竹的脸上,我的人也想动 徐兰庭冷下了声,吩咐,二十四小时,将那个叫方旭的人查清楚。还有再找不到陈竹的踪迹,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明白。 过了片刻,男人忽地放下手里的合同。此时此刻,他竟满心满眼只有陈竹的脸,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线索断了,他失去了陈竹的行踪 不知道第几次因为陈竹而分神,徐兰庭索性将手边的工作搁置下来。 他起身,朝助理说:准备车子,去一趟平安巷六栋。那儿是陈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如今人去楼空,徐兰庭却将整栋楼都买了下来。 助理看了眼行程表:徐总,等会儿还有股东会议。 徐兰庭双眼一眯,助理不再多话,抱着资料离开。 车子一路驶入窄窄的巷子里。老巷子还是没变,路边的地摊上廉价又甜腻的糖葫芦;拐角处堆成小山的垃圾堆;还有陈竹眼巴巴张望过无数次的小破烂运动器材店。 从前,徐兰庭从不会多看一眼的风景,如今,却成了他久久凝望的景象。 他这才发觉,这一年多里,自己对陈竹的了解少得可怜。 陈竹常去的店、喜欢的篮球、常买的菜这些徐兰庭一无所知。 他看着摊子上甜腻腻、亮晶晶的糖葫芦,疑惑着,陈竹似乎提起过喜欢吃甜? 可徐兰庭从未见陈竹买过摊子上的糖葫芦。 徐兰庭下了车,用一百块买走了剩下的糖葫芦。 他提着一袋子糖果,慢慢地走在漆黑的楼道里。 若是他早一点儿给他的小朋友买糖果,早一点儿给他买那个架子上的篮球那么现在他打开门,陈竹是不是还会在那个老旧的书桌前等他? 徐兰庭失笑,为自己忽然生出的后悔情绪感到可笑。 房间的摆设几乎没怎么变过,徐兰庭将糖葫芦放在了床头柜上,整个房间读弥漫着甜甜的糖果香。 但是,徐兰庭还是嗅到了一丝异味。 他朝角落的垃圾桶看了一眼,才发觉,里头似乎有一个像是装过甜品的盒子。 徐兰庭走近,看见了那个已经发霉腐坏的纸杯蛋糕。 陈竹那样俭省的性子,竟一口也没吃。 哥哥,我想吃甜的。 蛋糕?我没吃过蛋糕,那我生日那天可以吃么? 徐兰庭缓缓俯身,蹲在了那个脏兮兮的垃圾桶前,他望着里头已经坏掉的蛋糕,久久未能回神。 陈竹就像一把钝刀,起初并不怎么锋利,轻轻地划过心上也不觉得疼。 直到那把刀直直地剜进了徐兰庭的心里,钝痛的感觉才缓缓传来,悄无声息、又毫不留情地折磨着徐兰庭。 活了二十几年,徐兰庭终于品尝到了悔痛。 他看着的那个坏掉的蛋糕,忽地想起,他的阿竹,是生在农历七夕的小孩儿。 七夕情人节,满街的鲜花蛋糕,满眼的烟火璀璨。 徐兰庭闭了闭眼,苦涩地想,可他的少年,却连一朵可怜的小花都没有收到。 男人后知后觉,他或许比自己想的,要更爱那个有着君子风骨、却也会闹脾气,偶尔叛逆的少年。 第26章 徐兰庭蜷缩着身子, 长手长脚地在小沙发上挤了一夜。失眠了多夜,如今在这老破小屋子里倒睡得意外安稳。 直至日上三竿,徐兰庭才从深梦中缓缓醒来。他睡得有些恍惚, 下意识伸手去摸枕边,宝贝 手上只摸到残破的沙发皮,徐兰庭才渐渐清醒过来。 不知何时开始, 徐兰庭已经习惯陈竹睡在枕边,每早一伸手就能摸到少年柔软的发。 如今枕边空了, 徐兰庭心里也空下来, 干什么都提不上劲。 他总有一种, 一切本不应该如此的错觉。尤其是坐在空荡荡的老旧房子里, 入眼的都是旧影。 陈竹坐在小板凳下, 吹着风扇认真背单词的模样;伏在书桌前刷试卷的背影;一字一句读英文书的声音 影子,气味,声音少年无孔不入,细细地折磨着徐兰庭那颗圆滑而世故的心。 陈竹离开得愈久,那把横在徐兰庭心头的刀就愈发锋利。 后悔的情绪似苦茶的回甘, 起初很淡,越到尾声便越发浓烈,让人喉头发苦。 若是他早一些给他的小朋友一个名分;若是早一些,回应少年青涩却浓烈的感情;若是 若是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能够早一些看清自己的心。 徐兰庭明白后悔最是无用, 却抑制不住地想,若是他能在七夕那天,在陈竹最需要他的那天好好地抱抱他。 至少,给他过一个像样的生日,哪怕说一句生日快乐 那是不是,此刻他醒来, 他的阿竹还会安然地睡在他的枕边。 电话响起,徐兰庭本以为是有了陈竹的消息,不曾想却又是徐永连的事儿。 徐永连被停职之后,他手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就算了,可站在他那边的几个经理股东也联名要求徐永连重回公司,不断给董事会施压 徐兰庭揉着眉心,沉声:知道了。他打断了助理的话,顿了顿,才说,陈竹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助理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将公事看得大过天的人,会直接忽略董事会那边的态度,转而去问一个小情儿的事儿。 助理整理了一下手头的资料,才紧张地说:暂时还没有。他小心翼翼地说,徐总,我们这边查到,是背后有人故意切断和隐藏了陈同学的行踪。 所以,徐兰庭无名火起,你们就跟个废物一样,连个人都找不到? 助理忙解释:已经尝试 徐兰庭没耐心听完便挂断了电话,他暴躁地抓起桌子上的水杯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最终,男人泄气,缓缓地将水杯放下。 这个杯子,是陈竹攒了一个礼拜的钱,专门买回来给徐兰庭用的。 徐兰庭前所未有地懊丧起来,抬手搓了搓脸。 如今的他,哪怕再累、再疲惫,也再也没有可以栖息之地。 没有了陈竹,他就只能盘旋在寂寥的高空,独自面对凄风苦雨。 永不降落。 方旭,你程式写错了陈竹笔尖点在方旭杂乱的字迹上,微积分 方旭终于忍不住哀嚎:我靠!我为啥要学大学的课程啊!他好不容易从十六中逃脱,想着能趁假期好好浪一把,没想到这儿又来了个陈竹! 我要去飙车,我要去蹦迪!方旭不忿地说,我妈自己倒蹦得起劲儿,非得让我在这听和尚念 陈竹扫了他一眼,一向大喇喇的人瞬间闭紧了嘴,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啥,我不是说你是和尚啊,他蔫搭搭地垂着头,我就是看着这些个数学题就眼花头晕! 陈竹苦口婆心:你本来基础就差,要是现在还不努力跟上,那到时候你上大学就只能 行行行!方旭头疼地拽着试卷,师傅别念了啊,我写我写还不成么。 陈竹盯着他写完了一页,才缓缓说:方旭,你现在辛苦点儿,以后就能舒坦些。 方旭挠挠头,呐呐地说:陈哥,实话不满你说,我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产的,其实我学不学甚至,不上大学都没什么关系。 方旭。陈竹一笑,你知道为什么越有钱的人,越看重教育么? 方旭挠头,又摇摇头。 思维。陈竹点点额头,一时的富贵可能要靠运气,可是一世的富贵,甚至是世世代代的富贵,都是需要紧跟时代的思维。 而学习,不断进修,才能更上一层楼,看得更远、更高。 方旭被陈竹唬得一愣一愣,傻傻地说:陈竹,你真是从云贵那块出来的么?你祖上,是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土财主啊? 陈竹一笑,将习题翻过一页,不是。不过是穷怕了。陈竹从小就见到一批批山区的孩子因为没有上学的机会而永远地困在山里,他深刻地知道,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 当然,徐兰庭虽是个人渣,却也无形之中教会了陈竹一些道理。 他透过徐兰庭看到了另外一种世界。那就是精英阶层的世界。 许多人都会认为有钱就可以无忧无虑,一世不愁吃喝。 可真正的富豪们,往往十分重视教育徐兰庭在剑桥毕业后,还前往哈佛进修了西方哲学和心理学。 这也是为什么徐兰庭总是能洞察人心,甚至是在无形之中让对手陷在自己的思维之中。 就算以后你要继承家产,跟那帮精英打交道的的时候也不能任人忽悠。陈竹看着方旭傻愣愣的模样,不由一笑,那群人精可不是好对付的。 而陈竹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精英正被困在山沟沟里,一只脚踩进了田埂里 真他么徐兰庭深深吸了口气,忍着恶心将皮鞋从泥巴地里拽出来。 来乡下是临时起意,徐兰庭当时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于是他一反常态取消了股东会议,撇下成堆的工作连夜包车进了村。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山沟沟里吃泥巴,可越靠近陈竹的老家,他的心便安定一分。 真特么疯了。徐兰庭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这泥泞的小路。 不知拐过了多少个崎岖的山路,徐兰庭凭借着记忆找到了上次的小路。 还是那个熟悉的水井和茅草屋。徐兰庭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心境却全然不同。 他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小屋,看着小屋旁一条条痕迹,仿佛看见了小小的陈竹站在屋前一定是站得笔直,一次次地度量身高。 还有门前的那个水井,小小的孩子踮着脚努力压下比自己高的水泵,使出全身的劲儿才能将水泵出来。 你谁!一个尖细的声音令徐兰庭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见一个长得跟西红柿似的小孩儿。个头矮,脸圆,颊边红彤彤。 一时间,徐兰庭竟分辩不出眼前的孩子是男是女。 不过,很快便有人冲过来将孩子抱走,春芽! 徐兰庭见来人眼熟,恍惚记得眼前是人是陈竹的姑姑。 你好,我未等徐兰庭做自我介绍,女人就抱着孩子跑远了,一面跑还一面喊自家男人,那个骗子来了,来要债来了!孩儿他爸! 徐兰庭愣在原地,他分明记得上次见面,自己的形象还算不错。 不一会儿,他就见到那个高瘦的男人扛着锄头奔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就是你骗了我们竹子买你的保险!你还好意思上门要债咯! 徐兰庭头疼地耐着性子解释,可两人的嗓门出奇地大,完全盖过了男人的声音。 你就是看我们竹子人善好骗,你连小孩儿都糟蹋你还是个人?! 徐兰庭:我想你们误会了。 误会?姑姑叉腰大骂,咱竹儿爷爷都跟咱说了,就是你这个狗东西骗咱家孩子,现在他爷爷还没日没夜上外头干散活儿还债呢! 徐兰庭沉默着,似乎明白了什么。陈竹的爷爷,看来是知道了陈竹跟他在一起的事儿 分卷(22) 吵闹间,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喊起来:吵什么! 徐兰庭转身,看见陈文国弓着腰,挽着裤腿,一身泥泞地站在远处。 老人似乎是刚从田地里干活儿回来,脚上的泥巴还未干涸。 陈文国一见徐兰庭,心里就门清,他挥挥手叫两人都进屋。 姑姑还想骂,却被男人拽着进了屋,孩子跟前,算了算了,咱爸心里有主意,听爸的。 死骗子!姑姑骂骂咧咧地进了屋,抱着孩子进了卧房。 陈文国负着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徐兰庭。上回进京城看病他没留意,可自打知道了徐兰庭跟陈竹的关系后,陈文国才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生得一副薄情寡义的相陈文国背着手,走进了屋里,冷冷地说:你来有什么事儿? 陈文国找了个板凳坐下,似一尊门神挡在了屋前,不叫徐兰庭进屋,你要是来要债的,我手里头攒了一笔钱,你拿去就是。 不是。 陈文国皱眉,呵斥道:长辈说话,你好好听着就是! 毕竟当了多年的干部,陈文国骨子里的威慑力还在,话语间寸步不让,你要是来找陈竹,就别想了! 老人尽力挺直了腰背,以微薄力量给自家小孩儿撑腰。那一句你还有爷爷并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是老人发自肺腑的真心。 我家孩子,我自己知道。你觉着他是个小玩意儿看不上他陈文国咬着牙,狠狠瞪着徐兰庭,可他行的正坐的端,前途大好,为人正直! 这些徐兰庭都认同,可是老人接下来的话却似一把刀刺进了他的心里。 可你,除了有几个钱?你的品行、操守、为人,那一点儿比得过我们竹儿?老人越说越气,陈竹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好不容易养成个端方有礼的君子,却被个花花公子祸害了,陈文国心里憋着气,话里都是刀子。 撇开你的家世,单看你这个人陈文国一字一句,你配不上我家的孩子! 从来,是徐兰庭配不上陈竹。 徐兰庭沉默着,一向能言善辩的商界传奇,在一身泥泞的老人跟前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他只能徒劳地问: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文国本不想多跟他废话,可想起那天夜里陈竹绝望的眼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时候?陈文国冷笑,就是在你订婚的那天,也是咱们小竹儿生日那天知道的。哼,陈竹那小子,还苦口婆心地劝我,说你人好,对他好,说你俩是认真的。 那天徐兰庭想起来,那天放出联姻消息后拒接的电话、忽视的短息,和刻意冷落的少年。 徐兰庭不知道陈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听到那样难堪的录音,被一次次拒接之后,还帮着徐兰庭说话。 他不知道,他的小少年,在那一天到底暗自吞下了多少眼泪,咽下了多少委屈。 那天,是陈竹的生日,是情人节,却是陈竹人生中最痛、最苦的一天老天似乎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将所有的苦痛都在陈竹二十岁生日那日全部奉上。 徐兰庭闭了闭眼,哑着声音,对不起。 他抱着迟来的歉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取得原谅。 第27章 从陈文国家里出来后, 徐兰庭却没急着走。他缓步行走在脚下贫瘠的土壤上。 举目望去是青山绿水,可青山背后是无数个走不出大山的穷苦人家,绿水流过的地方却浇灌不出新的生机。 徐兰庭站在田埂上, 看着远处的孩童挑着担子给田地忙活的大人送饭。 他想起陈竹曾经提起过的童年。在陈竹的口中,他的童年幸福而美满,可徐兰庭见到的却是贫穷而困顿。 他不禁想, 他的小少年是不是也这样以小小的脊背挑起担子,行走在田间给家人送饭? 是不是成日跟黄土地为伴, 是不是穿着破烂的草鞋翻山越岭去上学? 徐兰庭这才发觉, 自己对陈竹的了解少之又少。 他曾经, 甚至不明白那个睡在他枕边的人, 为何那样俭省, 为何固执地不肯剩一粒饭,为何连双新一点儿的鞋都舍不得买。 如今,徐兰庭看着眼前的景色,仿佛见到了那个瘦小的少年在这里的成长。 他的阿竹定不会抱怨眼前的贫困。他永远向阳生长,贫而不困, 穷而不苦。 少年的脊背永远笔直,即使在贫瘠的土壤里也能成长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君子。 徐兰庭欣慰又心疼。 陈文国的话徐兰庭没有反驳,也无从反驳。陈竹是生长在阳光下的翩翩君子,而他却是行走在阴暗深渊里的花花公子。 陈竹像一道光, 照进了那道深渊,让男人不得不直面自己颓靡的生活。 少年又像一面镜子,毫不留情地折射出徐兰庭的阴暗与不堪。 所以,那一句是你配不上陈竹令徐兰庭无从反驳。 手机里传来手底下人的汇报,徐兰庭看着邮件里陈竹的行踪,总算是定了定心。 可是, 紧接着,他看见了那个在背后护着陈竹的人方旭。 他想起体育馆那天,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子对陈竹的维护,不禁眼神一暗。 自不量力徐兰庭看着那边发过来关于方旭的资料,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我下午回京城。徐兰庭吩咐手底下的人准备车子,却不是为了处理公事,去中关村。 徐兰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竟然近在咫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另一个男的在一起。 球场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陈竹面对的是篮球俱乐部的职业球员,进攻难免吃力,手里的球一次又一次被人截断。 好在他向来沉得住气,整场都盯着对面的前锋,看准时机一跃而上,成功拿到了球。 陈竹胜在投篮正确率极高,往往拿到球就意味着拿到分。 只见少年一个飞跃,快得似一道白影嘭一声,球入框。 兄弟牛比!方旭就是个行走的大喇叭,只要陈竹一进球,他的声音绝对比场外的拉拉队还响亮。 弄得陈竹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面的人实力很高,他能拿分也有运气的加成。 一场球下来,陈竹流了多少汗,方旭就喷了多少唾沫星子。 陈哥陈哥!方旭一把扯过陈竹,压根没心思管围在一旁蠢蠢欲动的拉拉队员们,就拉着人往外走,走走走,今儿个咱们上洪记好好庆祝一顿! 身后传来女生焦急又无奈的议论,那人怎么这样啊弄得她们连个跟帅哥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陈竹掀起衣襟随意擦擦汗,笑了,好,我请你。 那哪能啊。方旭一面走,一面蹦起来去摸篮筐,我请我请!我给你庆祝嘛。 陈竹坚持说:我请你。这些日子他住在方旭家,又在方阿姨的介绍下找到了补习的工作,加上篮球场陪练的工作也是方旭介绍的,陈竹从心底里感激他。 方旭帮了他太多,不仅仅是金钱方面,他大喇喇的性子更让陈竹想清楚了许多事儿。 方旭的洒脱豁然影响着陈竹,也给予了他许多力量。 正好我今天领工资。陈竹说,就让我请你吧。 方旭无奈地摆摆手:成成成,听大哥的。 陈竹不禁一笑,你不是比我大么。他从方旭母亲口中得知,方旭这个学渣因为成绩太差,竟然从小学三年级就踏上了留级的道路。 你说什么,你可别污蔑人啊,老子才十八!方旭厚着脸皮飞快地跑起来,一面跑,还一面哼哼唧唧地唱歌,十八岁的少年一枝花 少年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一声怒吼:你他妈来做什么?滚! 陈竹听见声音,快步上前,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的男人。 丫老狗/逼,你还敢找上门来!方旭已经怒骂着冲了上去,陈竹来不及阻止,就看见方旭一拳砸在了徐兰庭那张矜贵的脸上。 完了陈竹咬着牙,跑上去抱住了方旭,将人往回拉,方旭,冷静! 个王八蛋!方旭本就重情义,又格外喜欢陈竹,弄清楚陈竹跟徐兰庭之间的纠葛后,心里头就存着一口恶气,如今看见徐兰庭还要来纠缠陈竹,他再也忍不住。 他看见徐兰庭那张似笑非笑的狐狸脸,心里的火就止不住地往上窜,人渣,你还有脸来找陈竹! 方旭!陈竹架着人,重重将人拦腰抱住,才堪堪拉住了要往前冲的人,你冷静一点。 陈竹你别拦着我,我今儿就要替天/行道 一声嗤笑轻轻响起,男人抬指捻去了唇边的血迹,眯眼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 小鬼徐兰庭的目光下移,盯着陈竹抱着方旭的那双手,眼中寒意四起,不想死的,就让开。 徐兰庭的目光实在太过阴毒,陈竹下意识挡在了方旭跟前,他转头对方旭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儿的,方旭,你先去更衣室那边等我。 方旭不肯,陈竹又抬手按了按他的肩,放心,信我。 受到陈竹淡定态度的影响,方旭也冷静了下来,他闷闷出声,那你快点儿。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大声喊救命! 陈竹被他逗得一笑,点点头。 一旁的徐兰庭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眼中的寒意愈深。 很好,这么快就找到了靠山徐兰庭长眸一眯,阴森地扫了方旭一眼。 就凭这种不自量力的毛头小子,也想从他手里抢人,可笑 徐兰庭极具耐心地等在一旁,哪怕眼底的恶意满溢而出,也保持着恰当的分寸。 他在等,等着陈竹朝自己走来。 等着他的小朋友,自己走过来。 可陈竹却站在原地,远远地跟他对视一眼后,便将肩上的背包取下来,低头翻找着什么。 徐兰庭沉默着看着少年的动作,思绪纷杂。 这里是三万块。陈竹数了个整数,递到徐兰庭面前,收条我已经写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原来,他们之间只剩下这些。徐兰庭沉默着,本不想理会陈竹手里的钱。 可想起上一次那一沓掉落在地上的钱,想起曾经少年愤怒的模样,徐兰庭顿了顿,还是伸手 男人的指尖修长却冰冷,接过钱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从陈竹掌心划过。 陈竹攥了攥拳头,忽略了手心里那一抹余温,只是仔仔细细地将书包收拾好。 他甚至没有多跟徐兰庭说一句话,背起书包就要往门外走。 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他毫无意外地听见了徐兰庭漫不经心的威胁,阿竹,你想在这儿被我按着强吻么。 陈竹停住了脚步,望着远处,连余光都不曾舍予徐兰庭。 钱我暂时只能还你这么多 陈竹,徐兰庭站直了些,缓缓靠近,我们聊聊,好么? 陈竹竟从徐兰庭的语气里察觉出一丝祈求,他都怀疑是否自己听错。 但陈竹不得不提高了防备,因为眼前的男人心思缜密、诡计多端,是个最捉摸不透的人。 徐先生,我想您时间宝贵,就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阿竹。男人不远不近地站着,维持着恰当的距离,我们聊聊。 不 陈竹话还未说话,就听见男人缓缓地说,如果你不想你朋友因为打人留下案底的话。 陈竹咬牙,终于转头看向徐兰庭。陈竹为人正直,实在弄不明白男人是如何做到以最温柔的语调,说出最狠毒的话。 阿竹,徐兰庭叹息,我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过难堪。可是陈竹将他拒之千里,根本不让他有任何靠近的机会。 徐兰庭只得不择手段,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陈竹跟另一个人并肩离开。 陈竹看着男人缓缓朝自己靠近,有种被毒蛇缠身的错觉。 你想谈什么。 徐兰庭笑着,直直望着陈竹,我们去车上说。 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竹别无选择,握紧了书包带子上了车。 车子里的空间很宽裕,可陈竹却无处可躲,只能坐在徐兰庭身边。 他冷冷开口:徐先生,你想聊什么。 陈竹听见男人悠长的叹息,和略显疲惫的声音,聊什么呢聊聊,我这些天有多想你么。 陈竹起身就想走,却被男人抬手拦下。 阿竹,你就这么恨我么。徐兰庭试探着,步步为营。 可陈竹却并不接招,谈论这些没有意义。他坐远了些,好在徐兰庭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深深地望着他。 陈竹等了一会,没等来男人的下文,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儿 陈竹。徐兰庭终于靠近了些,让我抱抱你。 还没等到陈竹拒绝,一双手就轻轻地,甚至是小心翼翼地抱上了他的腰。 不同于从前的热烈,这个拥抱更像是男人累极了想找个肩头靠一靠。 陈竹听见徐兰庭带着浓浓疲倦意味的声音,阿竹,我很想你。 徐兰庭弓着腰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陈竹身上独有的清爽皂角气息,连日飘忽不定的心才终于缓缓落地。 少年的肩头温暖可靠,可声音却冷得让人发寒,徐兰庭,你别逼我。 徐兰庭苦笑着松开了手,逼你? 徐兰庭,我们已经分手。陈竹冷漠得像是变了个人,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想我们没必要见面。 分卷(23) 是没必要见面,还是你不想见我呢? 陈竹如他所愿,冷声回答:我不想见你。他顿了顿,又说,徐兰庭,我不恨你。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跟你有过多的纠葛。 陈竹望向他,眼里一片冰冷,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男人沉默着不置一词,可就在陈竹伸手按上车门的那一刻,他腰上被一双手用力地抱住。 接着天旋地转,陈竹被按在了椅背上,眼前是徐兰庭那双幽深如海的眼。 徐兰庭没有说话,可陈竹却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暴风雨前的平静。 陈竹知道,徐兰庭是真的生气的。而惹怒了这个男人的人往往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陈竹曾经亲眼看着徐兰庭云淡风轻,挥挥手就让人身败名裂。就因为那个人曾经在饭桌上借着酒意,朝徐兰庭骂了几句脏话。 陈竹闭着眼等着男人的狂风暴雨,不曾想,却久久没有等到。 他不由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徐兰庭深深凝望着他。 我去了一趟贵州。徐兰庭轻声说,去了你曾经上过学的老校区,看了你说的黄果树瀑布,还有,你的表妹就像你说的一样,像个小西红柿,很可爱。 阿竹,我很想你。徐兰庭俯身,吻在了陈竹额心。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自己的思念。 徐兰庭竟有些茫然,问陈竹,陈竹,我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爱你。男人的吻一路往下,阿竹,我该怎么办呢。 陈竹却偏过头,他不再是那个因为徐兰庭的三言两语就动摇的人,尤其是在见识过徐兰庭的虚伪阴狠。 那就请你管好自己的心,不要打着爱的名义来打扰我。 他不想跟徐兰庭有任何的瓜葛,哪怕眼前的人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深情。 可迟来的深情就像是那个过了期的蛋糕,只配在垃圾桶里待着。 徐兰庭懂得太晚,而陈竹又成长得太快,他们注定只能走失在人海。 放过我,你还有更广阔的天地。陈竹推了推男人,徐兰庭,你要的不就是自由么?现在如你所愿,你又何必将自己困在牢笼里。 徐兰庭望着陈竹,久久没有说话。 最终,徐兰庭还是放开了陈竹,在陈竹离开之际,缓缓说:从前,是我想错。 陈竹听见徐兰庭沉沉的声音,听见他迟来的爱意和歉意,抱歉。 但是,阿竹,你于我而言并不是牢笼。徐兰庭说,而是my kiss landing。 作者有话要说:kiss landing:软着陆(本来想用soft landing 但这个听上去比较浪漫哈哈谢谢姐妹们的支持!抱住亲亲~ 感谢在20210223 20:55:15~20210226 15: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绒w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喜欢酸菜牛肉面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3个;阴性杆君 2个;吃最美味的瓜、卡卡、清池、为别人的绝美爱情痛哭、仙骨生秋、34465201、桫椤静晚、商陆、斓零、小兔侦探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 200瓶;pc_玉碎 75瓶;深海有光、七海 20瓶;商陆 17瓶;鱼鱼鱼鱼 12瓶;季遇他老婆 11瓶;兵长老婆、含笑酒泉、庄睿的眼睛、浮云游子意 10瓶;胭脂蕾丝团何灼、沐清风翕、48847720 9瓶;壳星 7瓶;染歌、斓零、那一抹丿淡然 5瓶;兔飞飞和猫丞丞的小馒、飛霜 4瓶;舞蹈鲨我、可爱攻可爱多 3瓶;无情、为别人的绝美爱情痛哭、鹿丸、陌韶九、笙歌落、凌波薇步 2瓶;愿世界温柔相待、阿竹、淦、洛仙人、阳光下的星、穆以成舟、36468346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徐兰庭看着手里崭新的三沓钱, 苦笑,那小子能有几个钱?全部给了他,就没想过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么? 难道, 他宁愿睡大街也要跟自己断干净么。 可入了他徐兰庭心里的人,又怎能轻易地逃脱?徐兰庭摸着手里的钱,若有所思。 车子一路朝十六中驶去, 还未到,徐兰庭就打了个电话给十六中校董会负责人。 陈竹之后上学的费用, 学校怎么安排的。 校方那边表示陈竹已经保送, 如果陈竹选择就读京城最高学府, 那么大学四年的费用都是免费, 并且还有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但徐兰庭眼前浮现出少年热烈而向往的眼神, 他隐隐觉得,陈竹不是那种会选择安逸道路的人。 要是他放弃保送名额,选择科大呢? 校董负责人不以为意:那可是京城最好的大学,我想陈同学不会 我是说如果,徐兰庭说, 他要是选择了科大,之后的费用是不是会很高? 这要看科大那边的意向了。毕竟我们这边也没有权利跟科大交涉。负责人翻阅着陈竹的资料,不由感慨着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不过就算科大将学费免去, 但是一般来说奖学金一年最高也不超过八千。 还是太少了,少年肩上的担子太过沉重,这样杯水车薪的补助根本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或者陈同学可以继续申请贫困生补助,那样的话 徐兰庭:不必。就算加上贫困生补助,陈竹前前后后也只有几万块钱。 而陈竹执意要还债,还要省出费用给陈文国治病。这样就意味着陈竹的大学生活会过得更为艰辛。 想起陈竹上高中那会儿成天吃糠咽菜, 连一双像样的鞋都穿不上,分明长个子的年纪却连口肉都不上。 徐兰庭不想让他再过那样的日子。 陈竹可以对苦难甘之如饴,可徐兰庭却不愿意再看着他省吃俭用,为钱受苦。 陈竹肩上背负了太多,而一向固执的人也不愿意接受徐兰庭的任何好意,执意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挑起生活的重担。 啧。徐兰庭隐隐头疼,他清楚自己爱上了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君子,这是他爱陈竹的原因,却因此让自己屡屡头疼。 要是换做从前,徐兰庭还能以恋人的身份替他分担些许,可如今陈竹对他避之不及,别说接受徐兰庭的钱,就是多跟徐兰庭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这样,徐兰庭只能迂回着,精密地筹算着一切,我会以个人的名义资助陈同学,不过资金要以校董会的名义捐助给他。 不得不说,徐兰庭要是想费心讨好一个人,以他的情智,往往能以最好的方式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是,从前的他却不愿意多花一分心思,只是简单粗/暴地将金钱堆在陈竹眼前,一次次伤害着少年的自尊心而不自知。 或者说,从前的他并不在意少年所谓的自尊。 但,徐兰庭的爱意、歉意、弥补,都来得太迟,显得无力又轻贱。 款项很快批了下来,徐兰庭不敢一次性给得太多而引起陈竹的怀疑。 不过这笔钱到底能缓解少年眼前的困境。 当然,徐兰庭也藏着私心。他将陈竹的性格摸得很透彻,有了这笔钱陈竹便不会再待在方旭家中。 陈竹向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一定会第一时间搬出去自谋出路。 自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男人深深地吐出一白雾,指尖的烟一点点燃尽。 陈同学,这笔钱是校董开过会后一致决定发放给你的。 陈竹看着近五位数的奖学金,不由心生疑惑,可是我的高考成绩还没有下来,而且,之前保送时的奖学金也已经发过了。 负责人一时哑然,一般来说要是其他人得了这么大一笔钱,早就美滋滋地感恩戴德了。 可陈竹却并没有被忽如其来的金钱砸昏头脑,甚至思维愈发清晰,而且,这笔钱好像走的不是之前的账户。 负责人顾左右言他地应对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陈竹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钱,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是他实在是缺钱,这笔奖学金无疑是雪中送炭。 不出徐兰庭所料,在拿到足够的钱后陈竹提出自己可以出去找地方住。 但,徐兰庭算错了一步,就是方旭这人的赖皮程度。 我不管。方旭趴在陈竹的行李箱上,黏的跟口香糖沾在头发丝儿上似的,你还得给我补课啊大哥!你不是怕我以后被那群精英欺负么,你走了,我找谁撑腰啊。 陈竹:我可以每天过来给你补习。 不!方旭转了转眼珠子,咧着嘴笑,陈哥,我这程度你不得二十四小时随时给我补啊,十全大补啊! 陈竹实在不好意思一直待在方旭家,但看着方旭的模样又未免好笑,方旭,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方旭见陈竹态度动摇,打蛇随棍上,你不是给我补习呢嘛,未来的市状元给我补习,我可捡着大便宜咯。 是么陈竹看着方旭一副热爱学习的模样,仿佛那个对着试卷打呵欠的人不是他。 方旭诚恳地点点头,而后他听见陈竹铁面无私地说:那好,以后的补习时间从两个小时加到五个小时。 末了,陈竹微微一笑,就当给房费了。 咳咳咳方旭忽地被去呛住,还不忘强撑着说,没,没问题啊。我,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这样说着,脸上的神色堪称精彩。 陈竹不由一笑。多亏了方旭这些日子的陪伴,才让他没有沉溺在过往感情的深渊中。 他可以安心地入睡,可以定下心来规划自己的未来,可以怀揣着希望行走在天地间。 这样的日子对于陈竹来说,太过难得。如果可以的话,陈竹愿意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不是在方旭家里生活。 而是,在没有徐兰庭的地方生活。 虽然暂时借住在方旭家中,但是陈竹到底得另外想办法解决今后吃住的问题。 体育馆的赛季已经结束,陈竹只能另寻出路。 开学后的费用、爷爷治病也需要钱、加上陈竹身上还背着一笔债务,他不得不又开始满世界找能做的工作。 简历一封封发出去,都石沉大海。陈竹没有灰心,一面继续投简历,一面打些零工攒钱。 派传单、在机场做临时搬货工、甚至是在游乐场外穿着厚重的玩偶服跟人合影。 没有人能想到,十六中叱诧风云的人物会在炎炎烈日下奔波,无名无姓地奔跑在城市的角落。 抱歉,你的资历还不够。 不好意思,要不您等高考成绩出来再联系我们这边? 不行、没资历、不符合资格陈竹吃了无数次闭门羹。 他站在偌大的招聘广告牌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 但是陈竹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被拒绝了就换一家,电话打不通就再打。 少年拼命丰富着自己的羽翼,在这个格外漫长煎熬的夏天飞速地成长着。 陈竹不怕吃苦,可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却拧紧了眉头。 徐兰庭看着手底下人发过来的照片,他心心念念的人正顶着烈日,站在街头派传单。 修长的指尖徐徐翻阅着照片,陈竹流着汗扛着货物的模样,掀开重重的玩偶头套坐在树荫下休息的模样 无一不刺痛着男人的眼。 不是给他钱了么。徐兰庭森森扫了底下的人一眼。 负责人急忙解释:奖学金确实发给陈同学了,这个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啊。 是么徐兰庭按捺着怒意,将照片甩在了桌子上,那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助理犹豫着,将一张汇款单递上去。 徐总,就在陈竹收到钱的第二天,您的这个账户上就多了一笔钱。 那一笔钱,陈竹原封不动,一分一毫全部还给了徐兰庭,并且细心地写了张一式两份的收条交给了助理让徐兰庭签字。 好,很好徐兰庭冷笑,他费尽心思给陈竹的钱,陈竹竟全部用来还债。 徐兰庭越是不想跟陈竹一刀两断,陈竹就越是距他千里之外。 男人看着一桌的照片,低声说:他最近在找工作? 助理:是的,但是除了一些不需要学历的散工,其他的企业都不愿意收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助理看着徐兰庭的脸色,识相地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样徐兰庭手指轻轻敲在照片上,思绪转动,那就让他有一份工作。 徐兰庭不愧是在残酷豪门中厮杀出来的赢家,深谙敌退我进的攻守之道,缜密地安排着一切。 不出三天,陈竹便收到了一家新成立的传媒工作室的电话。 就是简单的文员工作,我们这边是新成立的小企业,所以薪酬方面不会太高,不过要是接到了大单子分红也是很多的。 陈竹已经吃了太多闭门羹,如今总算找到了一家还算靠谱的工作。 工资合理,对面的态度也算诚恳。 好,我什么时候过去面试? 就今天吧。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急切。 陈竹考虑到他们是新成立的小公司,或许,确实很缺人手。 好的,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徐总,陈竹那边答应了,马上就可以入职。助理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助理将这口气喘匀,就听见徐兰庭说:方旭那边的情况。 这助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解释说:陈竹同学,好像,暂时,还没有从方旭家里搬出来。他没敢说,不仅如此,方旭还跟个保镖似的,每天上下班都接送。 分卷(24) 要不是方旭并没有过界的行为,他都要以为方旭是个gay看上了陈竹。 果然,男人的脸色一沉。 徐兰庭怒极反笑,他就这么喜欢那狗皮膏药似的小子?男人捻灭了烟,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方家的背景都打听清楚了? 就是名下有一条酒吧街,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产业。 好。徐兰庭仰头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先等陈竹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是。 他可以忍受陈竹的拒绝,也有耐心等着陈竹回心转意。 但是,徐兰庭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于触犯了他的人,徐兰庭从来不会手软。 方旭成为了挡在眼前的障碍,徐兰庭闭着眼,想起方旭跟陈竹并肩走在夏日下的身影,想起陈竹对方旭的百般维护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下手太狠。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跪舔需要循序渐进,不然人物立不住,总之,信我~(顶锅盖跑走~ 第29章 陈哥, 为了庆祝你找到一份好工作,我请你去酒吧蹦迪。方旭抓着陈竹的胳膊就将人往外拽。 这人陈竹看着手里出错率几乎百分之百的试卷,铁面无私, 庆祝可以,你今天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行,行吧。方旭跟蔫了似地, 坐在成堆的书前,向命运低头。 在方旭愁眉苦脸对着试卷打呵欠的间隙, 陈竹拿过手边的平板开始处理工作。 新媒体的工作陈竹没有接触过, 所以, 当公司特意给他发了个平板, 并且告诉他可以在家里完成工作不需要天天上班打卡的时候, 陈竹虽然心存疑惑,却也慢慢接受了这份新工作。 加上工作量不小、工资也不算高,陈竹心里的那点儿疑惑也慢慢消减。 当然,他又如何能想到,徐兰庭会特意注资成立一个新媒体公司, 千方百计、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解陈竹眼前的困境。 陈竹低估了徐兰庭的心机,也没有估量过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分量。 他在无知无觉中,一步步走入了徐兰庭铺下的天罗地网中。 京城酒吧街不胜其数, 往往还没走到街尾就能望见新的灯红酒绿。 方旭家的酒吧街格外热闹,街头到街尾人头躜动。 一下车,方旭就跟得了水的鱼,一下子活了过来攥着陈竹就往自家酒吧跑。 大哥,你放心跟着我就是。方旭喜气洋洋地拉着陈竹进了一家他常混的酒吧,他想起陈竹不能喝酒便朝酒保要了一杯橙汁。 吧台上的人都不由朝他们望去。陈竹本就长得一副招人模样, 还一本正经地在酒吧里喝橙汁,四周的视线基本都盯上了这个气质干净的男孩。 昏暗灯光下的人蠢蠢欲动,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上前勾搭。 甚至,陈竹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热情似火的目光。 但不知为何,过了许久都没有人能接近陈竹。 陈竹还以为是方旭提前打好了招呼,其实,你不用特意这样,本来就是出来玩,你玩得尽兴最重要。 结果方旭一脸迷茫,啊? dj的音乐响起,方旭一面不由自主地蹦哒起来,一面大声嚷嚷:你说啥! 陈竹捂了捂耳朵,总算明白了方旭嗓门大的缘由。 你去蹦,不用管我。陈竹看着方旭蠢蠢欲动又不敢胡乱造次的模样,不由好笑,他又不是教导主任,我在这儿喝点东西就行。 好!方旭想了想,又叮嘱,大哥你可千万别喝酒啊。免得喝醉了又搁大马路上背诗经论语,他可遭不住。 眼见方旭嗖一下混进了舞池里,且扭得跟条麻花似的,陈竹不由低声笑起来。 可他嘴边的笑意还未到眼底,就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曾经跟在徐兰庭身边的人。陈竹跟他打过几次照面,隐约记得那人是徐兰庭的心腹。 陈竹的脸色瞬即冷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杯子,借着余光去看远处盯着他的男人。 只见那人抬手拦下了一个人,强势地挡住了要上前跟陈竹搭讪的人。 陈竹总算是明白了这一晚上的情况。不知名的怒火涌上心头,陈竹沉默着起身,直直朝那人走去。 那人见陈竹走来,竟也不避不让,没有一丝跟踪人的心虚。 不愧是徐兰庭的心腹,连行事作风都一样。永远一副高高在上,无所顾忌的嘴脸。 陈竹径直走到那人跟前,一句废话都没有,拽着人的衣领将那人推着走了出去。 一路将人推搡着来到后门的角落,陈竹揪着眼前人的衣领,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是在问眼前的人,而是在问他背后那个男人。 陈先生,我们没有伤害您的意思,请不用担心。 陈竹气笑,所以呢?我还要感谢你们是么? 未待那人接话,陈竹一拳砸在了那张可恨的脸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陈竹有原则和底线,却不代表他是个没有脾气的木头疙瘩,可以任人揉搓摆布。 那人显然没想到陈竹会忽然出手打人,没有任何防备地被砸倒在地。 陈竹缓缓蹲下,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递到那人耳边。 叫徐兰庭过来。他冷声说着电话那头很快传来男人低醇的声音,怎么,陈竹那边如何? 咳那人艰难地开口,徐总,陈先生他 他怎么了?徐兰庭的声音沉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陈竹将电话接过来,徐兰庭。他现在连叫出男人的名字都觉得恼怒,给你十分钟,过来给我一个解释。 不然陈竹知道徐兰庭手眼通天,但仍相信法律和公道,我们警察局见。 这次,徐兰庭没有让人多等。很快,酒吧门外传来一阵哄闹,限量版的阿斯顿马丁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徐兰庭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男人斯文又英俊的皮囊无往不利,能够轻易地勾任何人的欲/望。 但陈竹看着徐兰庭走近,却从心底里生出逃跑的念头。 他想逃。他恨不得马上逃离徐兰庭的世界。 可徐兰庭又怎会轻易放过他?陈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跟着男人进了包厢。 徐兰庭,你到底想怎样?陈竹开门见山,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在他身上,如果你觉得头一次被人甩心里不平衡,那好,那换你来跟我说分手。 陈竹退无可退,男人却步步紧逼。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分手。徐兰庭本能抗拒这个话题,狐狸似地逼近,陈竹,我又不会害你。 见徐兰庭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陈竹前所未有地憎恶起眼前的男人。 徐兰庭永远都是这样。自私自利,自以为是。 他不想陷入爱河的时候,就肆意挥霍陈竹的真心;他想品尝爱意的时候,又信手取走了陈竹破碎的心;他发觉自己爱上陈竹后,便不顾陈竹的心意自作主张安排好了一切。 徐兰庭永远是那个主宰一切的人,习惯了所有事物以自己的意愿为准。而陈竹是超脱他掌控之外的特例,让他无从下手,却又偏执地不愿意松手。 徐兰庭身处高位多年,行事作风是来自上位者的傲慢与独断。男人的爱是强势而不容拒绝的。 就算他爱陈竹,也从来不是甘愿默默付出、细水长流的爱。 作为常年混迹商界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带着鲜明的目的。他想要陈竹,那便是不择手段、机关算尽也要得到。 陈竹,虽然这句话说得有些迟徐兰庭步步靠近,按住了陈竹往后退的肩阿竹,我爱你。 爱?陈竹抿唇,他忽然觉得十分可笑。 眼前的男人滥情又自私,从他口中说出的爱显得太过廉价,陈竹听着都觉得可笑。 徐兰庭,你懂什么是爱么?陈竹苍白又无力地朝男人低吼,你配说这句话么? 他推开徐兰庭,扬起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 多年来的修养还是让陈竹冷静了下来,挥拳打人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已经是上限,他不允许自己成为只会靠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好,你说爱我是么?陈竹缓缓垂下手,说,那你放我走。 陈竹,我不懂你的意思。徐兰庭不明白、或者说,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爱是放手这样的道理。 陈竹嗤笑一声,看吧,这就是你徐兰庭的爱。霸道,自私,自以为是。陈竹攥紧了拳头,按捺着心中的怒意,徐兰庭,我不需要你的爱。 或者说,你根本不配爱人。 徐兰庭阴阴望着他,那谁配?他森森说出方旭的名字,那个毛头小子么? 陈竹意识到徐兰庭的手已经伸向了他身边人,他警觉地后退几步,徐兰庭,你一定要这样么? 嗯?徐兰庭偏头一笑,怎样?我不过是在挽回自己心爱的人罢了。陈竹,难道你觉得我会大度到任由你躺在别人怀里么? 好在陈竹还没有给你方旭有过界的行为,不然徐兰庭只要一想到陈竹会投入他人的怀抱,就阴鸷得想杀人。 男人内心阴狠,却以深情温柔的姿态步步靠近,陈竹,从前是你等我。现在,换我等你。 他说:阿竹,让我有一个爱你的机会。 少年被逼到了角落,却再也不复从前的柔软,更不会因为男人的三言两语而动摇。 徐兰庭的靠近,只会让他想逃。 但陈竹按捺着,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徐兰庭惹怒,否则,别说方旭,就是整个方家的产业也会陷入危机之中。 他太明白徐兰庭的手段,所以不会轻举妄动。 方旭灿烂的笑容浮现在眼前,陈竹反复告诉自己,他还有需要保全的人,所以他需要冷静。 徐兰庭,你就不能放过我么? 徐兰庭没有再绕圈子,答得很干脆,不能。看着陈竹缩在角落退无可退的模样,男人冷硬的心动了动,却始终僵持着不肯低头。 陈竹,我愿意等。 昏暗的包厢中,少年低垂着眼眸,神色未明。 良久,陈竹忽地低声说:徐兰庭,这都是你自找的 陈竹的声音混杂在吵闹的音乐声中,徐兰庭听不分明。 于是陈竹凑近,靠在徐兰庭耳边,缓缓说,哥,我需要时间考虑。 理智告诉徐兰庭陈竹的话真假参半,可当陈竹缓缓靠近的那一刻,徐兰庭丢盔弃甲。 男人喉结一动,深深望着陈竹,你说 我需要时间。陈竹缓缓说,哥,给我点时间考虑。 忽如其来的浪潮扑灭了徐兰庭仅存的理智,他难以避免地陷落在陈竹久违的温柔里。 好。徐兰庭抬手想碰碰陈竹白净的脸,可陈竹偏过头明显的拒绝,让他停住了手,多久我都愿意等。 那你等着吧。陈竹低声说。 当然,徐兰庭并没有察觉向来纯良之人,那冷冰冰的眼神。 他不会知道,陈竹说出需要时间的那一刻,正是少年打定了主意,要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情场老手自己把自己玩儿进去么?敬请期待下回分解~ 第30章 从酒吧回家的路上, 陈竹接到了陈文国的电话。 家里人睡了,趁着没人我才打这个电话给你。 陈竹眉心一皱,爷爷,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我还想问你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陈文国拿起桌子上的东西,放在灯下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个徐兰庭, 最近难为你么有? 陈竹顿了顿,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他找家里麻烦了? 他敢陈文国叹了口气, 镇上的医院忽然给我送了些东西, 我心里有些不安定。 什么?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就是几张医疗劵。但陈文国常年扎根基层, 深谙农村的医疗政策,他一看那几张免费用药治病的医疗劵就觉出了不对头。 陈文国一生奉献基层,受尽爱戴,身边都是纯朴的乡民。除了徐兰庭,陈文国也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有这个心机手段。 爷爷, 您先别担心,我没事儿。陈竹猜到了背后的缘由。 原本,受人恩惠合该感激报答,可徐兰庭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触犯着陈竹的底线。 他的家人, 他的朋友,都被徐兰庭一手拿捏着。陈竹无力反抗这个手段通天的男人,只能暗自咬紧牙关,强撑着不肯认输。 安抚好陈文国的情绪后,陈竹又想起自己那份处处是漏洞的新媒体工作。 他都不用细查,心里便明白了。所谓的随意的办公时间、新成立的公司需要新人材、年轻人适合做的行业都是徐兰庭一步步算计好的。 徐兰庭步步为营, 精心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着收获自己的猎物。 若陈竹再迟钝一些,或许未来等着他的,就是徐兰庭的图穷匕首见。 徐兰庭陈竹无力地闭上眼,你一定要这样逼我么。 男人算得又准又狠,却独独没有将陈竹的意愿考虑在内。 徐兰庭的所谓的挽回付出,在陈竹看来无异于强迫,一步步,都要将人逼上绝路。 这是你逼我的。陈竹睁开眼,夜色中,少年的身影恍若漂浮在流光里的尘埃。 分卷(25) 但,蚍蜉尚能撼树,尘埃钻进心里,就是一道阴霾。 徐兰庭一心要将陈竹攥在手心里,殊不知少年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屈服。 陈竹连夜买了站票离开了京城。走之前他简单地跟方旭解释了自己的情况。 他并不想隐瞒方旭,徐兰庭不会放过我。方旭,我知道你重情义,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再留在你家。 在方旭怒骂徐兰庭是个人渣的间隙,陈竹再一次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踏上了流浪之路。 临别前,方旭紧紧地抱了抱陈竹,他这才发觉,看似高挑的人实则肩背单薄。 方旭才发觉,就算陈竹平时表现得再成熟稳重,说到底也才刚刚过了二十岁的生日。 二十岁的男孩以单薄的肩背独当一面,承受着生活的重担。 若说从前是盲目地崇拜陈竹,可如今看着那人背着行囊孤身走入夜色中,方旭打从心底里敬佩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陈哥。 兄弟。方旭高喊,嗓门依旧很炸,保重! 夜色里,陈竹没有回头。他挥挥手,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未来。 高铁驶入贵州的时候,陈竹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尊敬的旅客您好,列车前方到站 他整理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下车后,给方旭报了个平安。 陈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而后三言两语向徐兰庭交待了自己的行程。 回贵州,勿扰。 短信刚发出去,徐兰庭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陈竹索性按了关机,而后拖着行李出了站。 从省城到村里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陈竹一路颠簸,好在没有晕车。 看着窗外渐渐熟悉的风景,陈竹焦躁不安的心定了下来。 车子一路进了村。陈竹打开车窗,清风扑面而来,带着夏雨后的泥土清香,不知名的野花一路相迎,即使无人欣赏也依旧热烈绽放。 陈竹眷恋地望着自己生长的土地,它贫瘠、困苦,却浇灌出一颗颗最纯真善良的心,养育了一代又一代贵州人。 无数人挑灯夜读走出了大山,却又倦鸟归巢回到这里。 竹子哥!赤着脚的小娃娃奔过田野,红扑扑的脸蛋像一颗圆圆的西红柿,哥哥,哥哥! 爷爷,竹子哥回来咯! 大树后、田野间、石头堆底下,小孩儿们一个个窜出来,跟雨后的小蘑菇似的。 陈竹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小孩儿围成一团。 哥哥,你放学了呀?、竹子哥幸好你现在回来,不然水坝里的鱼都被摸完了!、竹子,哥新添了辆摩托,明儿带你转一圈去。 陈竹抱起小西红柿,笑说:春芽是不是长个了,重了。 远处,姑姑早就一路小跑着过来,娃儿回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哟,我叫你姑父去镇上接你咯。 姑父一手接过陈竹的行李,笑呵呵的,春芽儿,你快下来别累着你哥。 春芽趴在陈竹肩头,抱着自家哥哥的脖子不肯撒手,傻呵呵地笑。 这个时候回来做甚。陈文国腰上伤没治疗彻底,落下了旧疾,如今走路还得拄拐。 饶是如此,老人也迈着颤巍巍的步子过来接陈竹。 想回来看看。陈竹抿了抿唇,岔开话题,洪生哥电话里说家里的鱼苗苗都长大了,叫我回来吃鱼。 姑姑也护着陈竹,就是,竹儿回来一趟多好。到时候上了大学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一面。 说起大学,一向沉默的姑父接了腔,竹子,考试成绩还没有下来吧? 嗯。陈竹淡淡一笑,还有几天。 将来,是留在京城还是去别的地方姑父话还没说完,走在前头的陈文国哼了一声,无论走到哪儿,都得有一颗报效祖国的心!咱们穷山穷水地方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受国家政策照顾的?做人必须知恩图报。 陈文国扭头看了陈竹一眼,叮嘱他:莫忘初心。 嗯。陈竹闷声应下。 夜里吃过饭,陈竹抱着春芽出去转了一圈。 寨子里的人都怕热,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乘凉。陈竹一路走在熟悉的小道上,耳边是家长里短,眼前是长长的水泥路。 风中,是炊烟飘过后,人间烟火的余香。 陈竹放下春芽,脱了鞋,赤脚踩上冰凉的水泥路。 哥哥,哥哥。春芽跟个小尾巴似地,拎着陈竹的一双鞋晃晃悠悠地追在他身后跑。 穿鞋,凉。春芽抱着陈竹的小腿,跟个缠脚猫似的。 芽儿。陈竹摸摸春芽的头,说,你知道这条路是怎么修起来的么? 春芽懵懂地点点头,伢伢,嬢嬢。 嗯,是哥哥的爸爸妈妈,带着好多人一起修的。陈竹半蹲着,说着春芽听不懂的话,芽儿,哥哥是从他们修的这条路走出去的,你将来,也要从这条路走出去。 但是,你别学哥哥。陈竹淡淡笑着,不要被寨子外头的坏人骗。 陈竹光着脚,抱着春芽,一步步走在窄窄的水泥路上。 他的父母魂埋此处,离家前,他也该到父母跟前走一走,也算有个交代。 寨子里的人都歇得早,陈竹回到家时,陈文国已经睡下。 换做平时,他是不敢去扰陈文国的。 但,陈竹的满腹心事也只有跟他这个威严板正的爷爷说。 阿爷。陈竹瞥了眼陈文国床头的拐棍,小心翼翼地推醒了陈文国。 陈竹趁着陈文国睡意朦胧的间隙,出声说,我跟你说件事儿。 不一会儿,小屋里一声闷响。 拐棍狠狠敲在背上的声音,如闷雷,在寂静的夏夜炸开。 不读书?陈文国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怒火,不读书你上哪儿去?回来下田锄地,放牛砍柴吗?! 陈文国指着陈竹的鼻子,我养你一世,不是让你活成个窝囊样子!为了一个男人,你要毁了自己的前程! 陈竹被打得匍匐在地,缓了许久,才撑着胳膊缓缓跪直。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闷头挨着陈文国的打,听着他的骂。 打骂到最后,一切都显得太过无力。陈文国长叹一声,直直坐在床边,就一年 陈竹紧绷的脊背缓缓蹋了下去,他听见爷爷沉重的叹息,听见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老人,无奈又苦涩的哀叹。 就一年啊徐兰庭跟你纠缠了一年陈文国老泪纵/横,怎么就毁了你一辈子呢 陈竹终于忍不住,伏在爷爷膝头失声落泪。 阿爷,他不愿放过我。 徐兰庭不愿放过陈竹,企图以爱之名,囚他一生。 他陈竹的朋友,家人,甚至是前途未来,都被男人死死拿捏在掌心。 若不是走投无路,陈竹怎能自毁前程? 徐兰庭是他的劫难。 是陈竹有生之年最大的灾难。 爷爷,我不愿弓着脊背在他的掌心窝囊一辈子。陈竹咬牙,他抬手擦干了眼泪,我们陈家人,没有一个是弯着脊梁骨活的。 他徐兰庭要折我的脊梁骨。陈竹冷声说,我就诛他的心。 说毕,陈竹朝陈文国磕了个头。 阿爷,您从小教我以仁义立心,以君子行事。陈竹背上挨了闷棍,疼得他不由自主地打颤,可我沾上徐兰庭的那一日起,就违背了您的教导。 他被徐兰庭温柔深情的假象迷惑,一脚跌入了背/德失礼的深渊。 陈竹:坏了的树苗得砍,脏了的骨肉也得剜。他弓着身子,脊背弯成一条细细的线,颤抖着,却坚定地说:壮士断腕,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陈文国又抄起手边的拐棍,高高扬起可看着陈竹颤抖的身子,这个严厉了一辈子的老人,生平头一遭狠不下心来。 陈文国用二十年的时间,教会了陈竹仁义礼智信,养出了这孩子的一身风骨。 可陈文国没想到,正正是这一身君子骨绊住了陈竹。 若是换做旁人,得了好处、信了徐兰庭的哄骗、威逼利诱之下,哪有不低眉垂眼任徐兰庭揉搓的呢? 可陈竹自小不会向苦难的命运低头,如今,就更不会向徐兰庭低头。 拐棍被丢在了一旁,陈竹被抱住。 竹儿。陈文国一双老眼满是泪水,他抱着自己的骄傲,也抱着自己所有的希望。 陈文国用尽一生栽培的人,最终却夭折在了一段荒唐的感情中,我的竹儿啊 天露了鱼肚白,汽车停在了陈家门口。 姑姑还穿着睡衣,不满地抱怨着陈竹,特意回来一趟,连个饱觉都不睡就急着走嘛。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油糍粑粑、报纸包着的腊肠、鱼干、笋干往车子后备箱装。 阿竹,往后进了大学里头要好好跟同学处,这些好吃的也拿给你那些同学尝尝。姑姑忙里忙外地收拾着,眼见后备箱都快满,她才被陈竹拉住。 陈竹:姑姑,你陈竹强忍着鼻酸,你今后,好好保重身体,田里的活悠着点干,忙的时候叫隔壁的帮帮忙,别一个人强撑。 诶。姑姑别过脸,抬起手擦了擦眼,都晓得的,晓得的。 车子引擎发动,陈竹望了望陈文国黑漆漆的屋子,爷爷 姑姑扯出一个笑,红着眼说,你爷怕是还在睡,我叫他去。 算了。陈竹低下头,盯着脚上半旧不新的回力鞋,爷爷累就让他睡吧。 陈竹拉开车门,朝司机师傅说:去高铁站。 黎明到来前,将将归巢的倦鸟又一次离巢,飞向未知的天地。 那条窄小的水泥路承载了无数人的期盼和理想,也栽着陈竹走出了大山。 他看着车子缓缓行驶在路面,感受着来自脚下土地的颠簸。 走一程,陈竹便回头望一程,望一程,离家的路就远一程。 而就在车子驶往拐角处,要出村的时候,陈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弓着腰、拄着拐杖、走得极其缓慢的身影。 爷爷陈竹趴在车窗上,透过朦胧的雾气看见那个老人赤着脚,一步步踩在脚下的土地。 陈文国用力举起拐杖,蹬了蹬那条小路。 陈竹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论飘荡至何方,陈竹的根都扎在这片土地里,陈竹回家的路永远为他敞开。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陈竹拖着行李箱直接去了老房子。 陈竹推开门,本以为会是满室尘埃,不曾想,屋子里却一切如旧。 甚至,他桌子上那本书都没换过位置。 但陈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屋子,就放下行李箱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要用到的证件。 他一边整理,一边向公司那边提交了辞呈。用的理由,是要开学不方便继续工作。 在跟徐兰庭摊牌之前,陈竹必须做到不动声色。 所以,在徐兰庭提出要见面聊聊的时候,陈竹风云不惊地奔赴了那场鸿门宴。 本以为徐兰庭跟从前一样约在餐厅,可车子却缓缓驶入了紫玉山庄。 看着眼前奢华到极致的景致,陈竹有种踏入了不属于自己世界的错觉。 这就是徐兰庭的世界么高大豪华的复合式建筑,塔楼上日夜长明的明珠,道路两旁馥郁的鲜花和梧桐。 威严耸立的大门徐徐敞开,身穿制服的保安伫立两旁,男人从人群中缓步行至车前,为陈竹打开车门。 阿竹。徐兰庭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衬衣,鼻梁上还架着银边眼镜,像是刚从会议中下来。 陈竹闻见风中混杂的花香,轻轻打了个喷嚏。 嗯?很冷?徐兰庭朝一旁的人吩咐,把中央暖气打开。 没有。陈竹拒绝了男人的好意,有点花粉过敏。 这样徐兰庭转而说,吩咐花匠,把家里的花都他看了眼陈竹,改口,捐出去。 陈竹对男人兴师动众的行为无动于衷,淡然地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踏进了徐兰庭的世界。 主宅大门敞开,陈竹本以为会被看到一大家子人,进去了才发现,偌大的房子里冷冷清清,只有佣人和工人来来往往。 今天家里没人。徐兰庭带着陈竹到了窗边的小阳台前,坐吧。 说是阳台,可这个地方却比陈竹的屋子都要宽敞,边角处甚至还嵌了一个小型的喷水泳池。 想喝什么。陈竹寻着徐兰庭的声音望去,才发觉这儿还有咖啡机和冷饮机。 不用。陈竹坐直了些,不想浪费时间,徐兰庭,你找我来想聊什么? 徐兰庭背对着陈竹,慢条斯理地磨着咖啡豆。男人的肩背宽阔挺拔,衬衣下的线条流畅地收在了腰身处,愈发显得他肩宽腰瘦,身形出众。 陈竹想,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否再一次栽倒在男人的西装裤下? 而看着徐兰庭缓缓转过身,低眉朝他温柔一笑,陈竹就知道,就算从头来过,凭借徐兰庭的手段他也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心。 从徐兰庭看见陈竹的第一眼起,一切就都已注定。若结局和睦美满,就是一见钟情,佳偶天成;可到了今日这样的地步,则是见色起意,一段孽缘。 阿竹,徐兰庭低头抿了口咖啡,喉间一阵苦涩,我们,能聊聊以后么? 以后陈竹一顿,从他提出分手的那一晚起,他们之间的故事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是徐兰庭一意孤行,妄想在尾页撕开一个新的开始。 分卷(26) 可以。陈竹如徐兰庭所愿,编织着两人虚幻的未来,我们或许可以重新试着认识。 陈竹:我会好好考虑跟你重新开始的可能性毕竟,你也不会放过我。而我,也只想安安稳稳地上大学。我不会自找苦吃跟你作对,你放心。 话不是这么说的。徐兰庭轻轻放下杯子,被陈竹重新接纳后,他没有体验到预期中的快乐,却隐隐觉得不安,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这话说出来,陈竹只觉得可笑。 没有强迫?男人暗中跟踪,百般纠缠; 调查他的朋友,以此威胁; 甚至将手伸向了年迈的爷爷要不是陈文国发现得及时,或许,徐兰庭还会自以为是,以恩赐的姿态朝陈竹的弟弟妹妹们下手。 如今,徐兰庭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陈竹的学业那笔奖学金的来由他已猜到。 陈竹怎么能忍,又如何再忍? 徐兰庭。陈竹说,你解过数学题么? 陈竹:只要起始条件不变,无论过程如何变换,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淡淡地扫了徐兰庭一眼,说到底,我最终都会落在你手里,那我何必浪费时间挣扎? 说不清哪儿不对,徐兰庭总觉得,以陈竹的性子,绝不会这样轻易地屈服。 陈竹是温柔的,是善良的;却也有固执难驯的一面,甚至有时还很叛逆不羁。 少年的风骨自成一派,从不拘泥于条条框框,他是良善的,是正直的;却也会醉酒失态,肆意地爱一个不该爱的人,一时冲动跟人干架。 徐兰庭见过陈竹的柔软,也见过陈竹的不羁,却从未见过陈竹此刻的模样束手就擒,轻易屈服见徐兰庭眼中犹疑,陈竹失了耐心,一把扣住男人的后颈,将人拉向自己。 陈竹按着徐兰庭,简单粗/暴地吻上了男人的薄唇。 他狠狠地,重重地咬上去,肆意夺取着徐兰庭为数不多的理智。 徐兰庭勉强支撑着,疑问到了嘴边又被陈竹重重堵了回去。 此刻,纵使徐兰庭再心机深沉、善于洞察人心,当陈竹微微俯身靠近,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时,他还是下意识闭上了眼。 徐兰庭。陈竹低声说,我们,就从这个吻,重新开始吧。 徐兰庭睁开眼,盯着陈竹清澈如水的眸子,阿竹 对视片刻,男人终于陷落在少年的眼眸中,缓缓闭上了眼。 夏日的黄昏,天宇瑰丽,树荫婆娑。 他们在昏黄的天地中相拥接吻。 飞鸟落入了网中,却以为寻得了栖息之地,甘心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会读书,会虐渣,会建设祖国(别慌 第31章 局已经设下, 陈竹以身为饵,轻易勾得男人入了局。 陈竹狠狠吮过男人的唇,辗转之中, 兵不血刃地击溃了徐兰庭引以为傲的理智。 他甚至能感受到徐兰庭微微的战栗。在男人意乱情迷之际,陈竹微微睁开眼,看着徐兰庭沉沦在热烈的吻中。 陈竹想, 他从前,是不是也是如此。轻易地陷入男人的勾引中, 还被当成玩物欣赏。 如今却恍如身份颠倒, 陈竹是那个清醒着的旁观者, 而徐兰庭却难以自抑地落入了网中。 可陈竹并非徐兰庭那样以玩弄人心为乐的人渣, 他盯着徐兰庭微颤的睫毛看了一会儿, 复又缓缓合眼。 陈竹被男人搂进了怀中,鼻尖是熟悉的清冷气息。一吻加深,心如止水。 一吻过后,徐兰庭眼底暗潮涌动。陈竹当然明白男人的意思,但他并不打算更进一步。 今晚住下。徐兰庭意犹未尽地抚过着陈竹的脊背, 放心,我给你安排了客房。 陈竹微微退开些许,闷声,嗯。他偏头避开了徐兰庭的吻, 没有心思继续跟男人纠缠。 我累了。陈竹起身,客房在哪儿? 徐兰庭明白不能急,也知道让陈竹在短时间内全然接纳他绝无可能。所以,他选择了暂时的退让。 跟我来。徐兰庭一面抬手整理衣襟,一面领着陈竹朝主卧的方向走。 客房在另一栋别墅区,徐兰庭嘴上说带陈竹去客房, 可还是别有用心地将人安置在了自己卧室旁边的主卧里。 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入眼的是精致的花圃园林,陈竹极目远眺,却望不见山庄的尽头。 此处天宽地广,却似一个偌大的、冰冷的牢笼,囚人于无形。 但陈竹并不急着逃,因为他的对手是徐兰庭,一味的逃避只会一步步走入死局。 他静静地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壁炉上的铃铛晃动,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陈竹起身,有些疑惑。不一会儿就有佣人敲门进来,先生,您想在房间用餐还是下楼跟三公子共进晚餐? 陈竹不由感慨,富人的生活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我有点累,就不吃了。陈竹既没有拒绝徐兰庭的邀请,也没有赴他的晚宴,而是聪明地避开了男人的试探。 说毕,陈竹礼貌地询问了浴室的位置,便取下衣架上专门为他准备的睡衣,朝浴室走去。 楼下,徐兰庭一身低调闲适的白衬衣,指尖轻轻敲在桌边。 他似乎于往常并无不同,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管家还是从徐兰庭的动作间看出了丝丝不寻常。 徐兰庭身上的衬衣虽然低调,可领口是修身的v领,露出直长的锁骨,锁骨上那颗红痣在雪白的衬衣下若隐若现,透着与生俱来的色/气。 管家想到今天徐兰庭亲自接进门的那个男孩,心中明白了几分。 三公子,需要去地窖取酒么? 徐兰庭:不必他知道陈竹不胜酒力,可想起陈竹醉酒那日的模样,男人顿了顿,又改口,嗯就取一瓶我出生那年的。 小朋友醉酒的模样实在太招人,徐兰庭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可等到佳肴上桌,徐兰庭等来的不是机会,而是陈竹的拒绝。 且,拒绝的理由叫徐兰庭生不出一丝怒意。 陈先生好像很累的样子,或许是舟车劳顿,很早就去了浴室洗漱。 徐兰庭看着杯中色泽极佳的酒,抬手捏着杯脚轻轻晃动,这么好的酒,可惜了。 男人独自坐在一桌佳肴前,鼻尖上好的酒香却勾不起他一丝兴致。 他空坐了会儿,既没有动筷的意思,也没有离去的架势。 身边的老管家从未见过眼前人露出如此落寞的一面,那样子,就像是满怀期待地等待恋人赴宴,却等来一场空欢喜。 老管家是看着徐兰庭长大的,甚至比徐兰庭的父母还要了解这个男人。本以为会在花花世界里晃荡一辈子的人,却悄无声息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噩运。 但愿楼上的孩子是个善良的家伙老管家叹息,可转念一想,那孩子折在了徐兰庭手里,也不知是福是祸。 老管家躬身,上前为徐兰庭撤去了酒水,好酒要等到对的时候喝,才能品出来。管家聪明地宽慰着徐兰庭,陈先生总不能一直不吃饭,不喝水。 徐兰庭沉着脸,挥手叫人将饭菜都撤了。陈竹没有胃口,他也没了用餐的兴致。 看着满桌的菜一碟碟撤走,连桌上的鲜花蜡烛都尽数消失,徐兰庭苦笑,原来期盼落空是这样的滋味 一直等到佣人们将桌布都收走,徐兰庭才沉默着起身。 一片冷清之中,徐兰庭想,陈竹是不是也这样等了他许多次。 陈竹是否也是如此,等到最后,徒留一桌冷饭冷菜。 他不知道,陈竹曾暗地里独自吞下过多少委屈和心酸。 从前的徐兰庭不懈去问,如今的徐兰庭不敢去问。 徐兰庭被迟来的悔意和不安缠绕,那把日渐锋利的刀并没有因为陈竹的回心转意而消失。 相反,理智回笼后,徐兰庭隐隐觉出异样。 他深谙陈竹的脾性,理性告诉他陈竹不可能会轻易回头。 可只要陈竹一个吻,甚至是一个眼神,一句口头的承诺,徐兰庭就再也按捺不住,轻易地丢盔弃甲,任由感性占领着智商高地,肆意沉沦。 陈竹曾在徐兰庭心里种下过一颗小小的、孱弱的幼苗。曾经的他以爱意和泪水浇灌,却在收获之际转身离去。 然而,也就是在陈竹转身的那一瞬,枝叶疯狂生长,在徐兰庭的心里深深扎根。 爱意长成参天大树,肆意生长,枝繁叶茂。 徐兰庭站在陈竹紧闭的房门前,手抬起又落下。 他回身靠在栏杆处,手边的烟燃尽了一支又一支。 他怕惊扰了少年沉酣的梦,可陈竹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沉睡,徐兰庭沉寂了多日的心欲/念深重,躁动和不甘地驱使着他,在陈竹门前久久徘徊。 他忍不住想起那间破旧窄小的老屋,想起他们在那间屋子里的疯狂、肆意。 陈竹绷到了极致时的眉眼,哑着声音,难耐地唤他哥哥。 哥哥 不知有多久没听过那样缠绵、沙哑的低语。徐兰庭狠狠吸了扣烟,胸肺间都是燥热。 徐兰庭像一只饿极了的狼,焦躁地巡视着猎物的领地,却畏惧着什么似地不敢靠近。 所谓爱生忧怖,徐兰庭生平头一遭如此如履薄冰,陈竹令他生出无限的欢喜,又将他置入无尽的忧怖之中。 不同于徐兰庭的孤枕难眠,陈竹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睡了个好觉。 直到壁上的铃铛响起,陈竹才悠悠转醒。他先是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上香槟塔似的顶灯,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缓缓地,从床上起身。 他不再窝在那个破烂的小屋,而是踏进了紫玉山庄这座豪宅。 陈竹踏足在徐兰庭的世界,没有从前的喜悦,也没有一丝探究的心思。 他径直进了浴室简单洗漱后,就跟在佣人身后下楼吃早餐。 餐桌上,徐兰庭难得没有像从前一样处理公务,而是专心致志地照顾着陈竹。 男人将切好的面包抹上果酱,轻轻放在陈竹的碟子里,而后取下手边加热器上的牛奶,倒在了杯子里,递到陈竹面前。 早上多补充一些蛋白质,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徐兰庭像一个可靠的哥哥,一丝不苟地照顾着对面的小朋友。 连系餐巾这种小事,徐兰庭都亲力亲为,他似乎很享受照顾陈竹的过程,动作间堪称周到至极。 若不是陈竹神色实在冷淡,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热恋期的恋人,正在甜蜜地共进早餐。 阿竹,今晚会有一个小聚会。徐兰庭抬眼,一边切面包,一边说,都是我相处了十几年的发小。 徐兰庭等着陈竹的反应,可对面的人只是慢慢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你不知为何,徐兰庭竟有些紧张,想去喝点儿东西么? 眼见陈竹仰头,一口一口地喝干净了杯子里的热牛奶,而后慢条斯理地抬起餐巾擦嘴。 徐兰庭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攥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如果你觉得进度太快,那 可以啊。陈竹扫了男人一眼,态度随和,反正我现在在等成绩,闲的很。 可你知道,我带你去见发小意味着什么吗徐兰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男人只是扯起一个淡淡的笑,你能去,我很开心。 陈竹任徐兰庭的话落在了地上,没有回应。他放下杯子,说:我先上楼了。 阿竹。徐兰庭叫住了他,反正你自己待着也是无聊,不如我带你去周围转转。 徐兰庭顿了顿,又补充,对面五楼是体育馆,你可以去玩玩儿。 说好了要重新开始,陈竹自然不会拒绝徐兰庭好意的邀请。 他一如从前乖乖地跟在徐兰庭身后,穿过正门,行走在园林中。 有没有发现这儿有什么不同?徐兰庭回过头,朝陈竹微微一笑,是不是好受很多了? 陈竹不明所以,徐兰庭解释说:昨天花匠连夜将这片的玫瑰都移栽去了别处,剩下难以移栽的,都捐了出去。 为什么话说到一半,陈竹才想起昨天进门时,那一句随意出口的花粉过敏。 那不过是陈竹敷衍徐兰庭的话,可男人却兴师动众,大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红颜一笑的昏君调调。 陈竹有些无语,愈发沉默地跟在徐兰庭身后。 顶级富豪的世界确实是陈竹无法想象的,他跟着徐兰庭在宅子里晃悠了小半天,才逛完了主宅区。 而后,他又得知山庄的范围还涵盖了住宅区后的几座山,里面有天然温泉、人工沙滩、养马场 一天下来,陈竹几乎麻木,到最后徐兰庭提出带他去徐家对外开放的家族藏宝博物馆逛一圈,陈竹都再生不出什么惊讶的心思。 陈竹再清楚不过,从金钱的程度上来说,他跟徐兰庭确实是云泥之别。 这也是为何,从前的陈竹满心只想快些成长起来,好配得上徐兰庭,跟上男人的步伐。 难以想象,若是换做从前换做陈竹深深爱着徐兰庭的那段日子,少年若是踏进这个流光四溢的豪宅会是什么心情。 怕是从见到那张十余米长的餐桌时,少年就会难以避免地生出自卑吧。 好在,陈竹只是参观旅游一般,新奇之余,再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已经不会再为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而焦躁不安。 陈竹早已不再仰望徐兰庭,亦不再向往他的世界。 豪门一日游到了尾声,陈竹意兴阑珊,闭着眼都是他们家藏宝库里的那些瓶瓶罐罐。 累了?男人低醇的声音游弋在耳畔,你睡会儿,进山还有一会儿。 徐兰庭想带着陈竹去山里的避暑庄避避暑热。 车子一路驶入山里,却一丝颠簸都无。陈竹靠坐在皮沙发上,昏昏欲睡。 就在他睡意昏昏,缓缓朝一旁倒去时,徐兰庭下意识抬手,一把抱住了陈竹。 分卷(27) 不同于任何一次拥抱,徐兰庭抱着怀里的人,感觉眼前人轻得似一根羽毛,轻轻一碰就会飞走。 徐兰庭抱着人,默不作声地低垂着眼,眼神放肆地流连在陈竹白釉似的脸上,动作却很轻,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人弄醒。 男人抬起手,拨开贴在陈竹额间微微湿润的发,夏夜闷热,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徐兰庭正想借着驱热的由头解开陈竹衣领的扣子,忽地,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陈竹衣服上的口袋。 啪一声轻响什么东西落在了地毯上。 徐兰庭看着地上的身份证件,双眼微微一眯。 薄薄的纸皮里,夹着陈竹的身份证、上次出国办的签证、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卡、文件证明 男人盯着那张签证看了良久,抱着陈竹的手渐渐收紧 或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陈竹意外睡得很沉,等到他悠悠转醒的时候入眼的是氤氲的水雾。 鼻尖还有隐隐的硫磺味,陈竹吸了吸鼻子,慢慢地从榻榻米上起身。 醒了。徐兰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背对着陈竹,靠在温泉室门边,不知在想什么。 陈竹正要起身,忽然,瞥见了摆放在矮上几的东西他的证件,签证,整整齐齐,全都在上面。 第32章 嗯。陈竹淡定地将自己的证件都收好,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徐兰庭以指尖捻灭了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没舍得。 水雾氤氲着,男人的身形在薄雾后若隐若现,陈竹静静盯着徐兰庭修长的身影看了一会儿。 徐兰庭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浴袍, 斜斜倚在木门边。从他的肩头望去, 是连绵的山和薄薄的雾。 画一般的景色中,徐兰庭恍若水墨中的寥寥一笔, 竟有些孤寂落寞的意思。 陈竹透过水雾望见门外嵌着一池涌泉, 估计这儿就是徐兰庭先前说要带他来的避暑山庄。 只是山路漫长, 陈竹实在太疲惫不留神睡了过去,结果露出了些许马脚。 陈竹确实是打定了主意要逃。 自从踏进了紫玉山庄,他身边都是陌生的环境,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将所有的证件都藏在身上。 如今漏了马脚, 陈竹只能见机行事。他面对的是徐兰庭, 越是着急,就越容易被看穿。 见徐兰庭默不作声地站在门边,陈竹摸不清楚男人的心思。 陈竹沉下心,起身朝男人走去。他站在徐兰庭身后,抬手,轻轻碰了碰徐兰庭的尾指。 徐兰庭, 陈竹试探着说,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徐兰庭回眸,眉间隐隐有怒色,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但男人一向善于伪装。他利落地藏好了自己的阴郁, 垂首抵住陈竹的眉心,唇有意无意地蹭过少年的嘴角。 阿竹,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陈竹:没有。 他们像棋盘上的对手,陈竹直率而锋利,徐兰庭圆滑又老道。 没有么。徐兰庭以退为进,那算了。他温柔地说着,却拧着陈竹的下巴,重重地夺了一个吻。 陈竹也不挣扎,他知道男人已经生气,我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还能从你徐兰庭手心里翻出去么? 男人噙着笑,眼底却暗流涌动。他动作强势地抱住了陈竹,语调却温柔似水,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只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开始。 陈竹,我爱你。徐兰庭说,别走。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再回头看我一次 徐兰庭生来就习惯了被人挽留,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挽留眼前人。 他像一个只会强取豪夺的坏人,死死抓着陈竹不肯放手。 嗯。陈竹看似乖巧地伏在徐兰庭肩头,眼底却静如深潭。 泉水涌动,陈竹从水中一跃而起,连瞳仁都似盛满了水雾。 他甩开一身水珠,水花渐了男人一脸。 徐兰庭趴在水池边,眯着眼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少年褪去了青涩,骨骼长开,肩背也渐渐有了成年人的宽阔。 尤其是陈竹的一双眼,就像是从水里洗出来的玉石,干净清澈,不染尘埃。 徐兰庭耐着性子静静地观赏了一会儿,作为一个肉食动物,他已经忍到极致。 他朝陈竹昂昂首,带着些哄的意味,阿竹,让哥抱抱你。 陈竹心里门清,没有如他的意。他躬身取过岸边跌落的浴袍缓缓穿好。 陈竹严丝合缝地系好了袍子,游完有点累,我想先去睡会。他顿了顿,想起徐兰庭说晚上要带他去见人,等你朋友到了,叫我就行。 如一阵夏风短暂地拂过脸颊,余热残留在脸颊,风却已经吹向了远方。 徐兰庭幽幽看着少年的身影走远,隐隐头疼地按住了眉心,长叹一口气。 来日方长,不能急。徐兰庭按捺着想要将人困住的阴暗念头。 徐兰庭想陈竹想得快发疯,陈竹却无知无觉。 他慢悠悠穿行在走廊间,随意找了个房间。 鼻尖的木质调香味让人心神安宁,陈竹寻了个舒适的榻榻米坐下,整理着思绪。 以徐兰庭的情智,从看见陈竹掉出来的证件就肯定明白了一切。 陈竹本已经做好了迎接男人怒火的准备,甚至,是被徐兰庭以非常规的手段控制自由。 可,或许徐兰庭还有一丁点儿良知;又或许,男人多少了解陈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脾气,不敢轻举妄动。 无论如何,徐兰庭的按兵不动给了陈竹一丝喘息的空间。 陈竹躺在柔软的榻榻米上,蓬松的软枕让他放松下来。 不得不说,跟徐兰庭那样的人斗,不死也得脱层皮。陈竹每每吻过男人的薄唇,都有种以身饲狼的错觉。 陈竹抬指,拂过被徐兰庭咬过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隐隐的痛。 这就是徐兰庭带给陈竹的所有痛 清晰的痛;钝痛;钻心的痛,悔恨的、愧疚的、自卑的全都是痛苦。 陈竹无意害人,他只想逃离徐兰庭,他只想在没有徐兰庭的世界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他想要,正常的,平静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云端般不真实;每日都在男人的掌心挣扎,暗自咬牙忍受着男人的强势和独断;还要畏惧泡影的破灭谁又知道飞鸟这次的停歇,是归宿,还是短暂地栖息呢? 谁又知道,飞鸟何时会再次飞走呢? 陈竹厌倦了等待,也厌倦了追赶徐兰庭的步伐。 他更厌恶徐兰庭的独断专行,手眼通天。 陈竹相信,等将那个男人彻底从骨血中剜去,他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他依旧会全心全意地奔赴,会以浓烈的爱意浇灌,会肆意地去爱。 他会像爱徐兰庭一样,去爱另一个人。 哪怕曾经遍体鳞伤,少年的心依旧向阳,依旧清澈。 本以为晚餐会是鱼龙混杂的聚会,陈竹却被徐兰庭揽着,来到了山庄后的一个露天草坪。 已经有几个男人在岸边钓鱼,见徐兰庭来了,吹了声口哨笑着说:哟,等这么些年,人渣终于从良了嘿。 其中一个男人气质格外出众,一身漆黑的冲锋衣,寸头下一双狭长的凤眼,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股子锋利。 他手里拎着条黄花鱼,路过徐兰庭的时候,沉声喊了声三哥。 这是霍焰。徐兰庭介绍说,从小一起混大的,看着凶,其实 徐兰庭缓缓一笑,说,确实挺凶,轻易别招惹他。男人握着陈竹的肩,缓步行走在草坪上,不过惹了也没关系,他轻轻凑近陈竹耳边,如情人之间亲昵的低语,我来收拾他。 啧啧啧。另一个男人促狭地朝这儿瞥了一眼,老男人就是会啊,瞧把人小朋友羞成什么样儿了。 来来来,来哥这儿,别被那老骗子三言两语哄得没边儿咯。 意外的,在场的三个人都挺随和,在徐兰庭跟前也没有外头那些人那般恭敬。 杨毅,杨鹏这是俩异父异母的兄弟,他们家情况复杂,我回头跟你说。徐兰庭带着陈竹坐下,朝那俩兄弟说,钓着了没,别饿着我家小朋友。 德行!杨毅回过身去,懒得搭理他。 不过,在场的三个人心里都清楚,徐兰庭带着陈竹来见他们的意味着什么。 虽然他们嘴上不说,可看向陈竹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带着惊奇和打量。 陈竹姿色的确出众,气质也干净得跟白云似的。 可杨毅怎么也想不出来,徐兰庭能为了这么个毛头小子收心。 不过,很快,三人就信了。 他们仨都是跟徐兰庭从小一起混到大的兄弟,对徐兰庭的脾气甚至比他的父母还清楚。 他们见惯了徐兰庭混迹情场的不羁,也习惯了徐兰庭身边的人一茬一茬地换。 徐兰庭对情儿确实好,可那种好,跟对宠物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当徐兰庭将少年跟前的啤酒换成橙汁儿时,且一丝不苟地为陈竹撇干净碗里的鱼刺儿,几个人心里都明白了几分。 徐兰庭坐在陈竹身边,看似随意,可手却若即若离地搭在陈竹手边。 当男人的指尖无意拂过陈竹的手背,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惬意。 那一副想靠近,又不敢轻易触碰的模样,让杨毅简直怀疑自己看错。 艹,浪子还真他妈能回头。 来来来,哥几个都喝一个,就当庆祝咱这浪了十几年的人渣终于收心了啊。 几个人都很直爽,杯子里的酒一下子见了底。 陈竹想,徐兰庭这样狡猾世故的人,结交的朋友却是直来直往的率性之人,也算是新奇。 喂。一直坐着没说话的霍焰,忽地朝陈竹说,徐兰庭不是什么好人。 他接着说,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陈竹听懂了前半句,点点头,谢谢。 霍焰望着陈竹看了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对徐兰庭说了声恭喜。 一餐饭吃得很简单,不同于徐兰庭再外头的应酬,大家伙闲聊了几句,就舒舒服服地散了。 入夜,山间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格外清爽。 山间的小路都铺着整齐的石子,走起来并不滑脚。 所以徐兰庭带着陈竹走了一会儿,他一面走,一面笑着说,小时候我常在这片儿玩,有一段时间,这片的鸟都迁走了。 为什么。陈竹问。 徐兰庭勾唇一笑,杨毅那孙子喜欢掏鸟窝,这附近的鸟窝都被掏了个遍。 这里头怕是也有徐兰庭的功劳,陈竹想到徐兰庭上树掏鸟窝的模样,不由一笑。 他的心神在清风中渐渐松懈。 而男人的试探,见缝插针,陈竹,你小时候也爬过树吧。 嗯。陈竹说,不过不是去掏鸟蛋,而是去砍柴。 小可怜。徐兰庭靠近了些,累么。 不累。两人闲闲地聊着,似从未有过隔阂间隙。 不过,你生长在山里见过的风光自然比这里人造的要好许多。徐兰庭缓声说,想不想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就当散散心,看看不同的风景。男人状似不经意地挑起旅游的话题,阿竹,我们一起去旅旅游怎么样? 陈竹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男人接着说,上次的爱尔兰之行太多遗憾,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嗯? 出国,旅游,签证徐兰庭的心计实在高深,要不是陈竹早有防备,很有可能就被男人掌握了所有的自由。 好啊。陈竹说,等成绩出来之后,我们,一起去。 陈竹:过几天成绩就出来了,我想回学校先看看老师。 我陪你 别。陈竹拒绝,我不想再让人误会。 徐兰庭忍了忍,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不用。陈竹皱眉,徐兰庭,你在害怕什么?我只是想回学校好好跟老师同学告个别。 陈竹:再说了,谁能在你徐兰庭眼皮子底下逃脱? 好了徐兰庭隐隐头疼,他无奈地、徒劳地说,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陈竹,你 徐兰庭:你想去就去吧。 嗯。陈竹别过脸,你放心,我不会自找苦吃。 他不会自找苦吃,却决意要度过这道劫难。 哪怕注定要彼此伤害,陈竹也不会后退,更不会手软。 第33章 我们可以先从dublin出发, 沿着海岸线去翡翠绿岛,餐桌上,徐兰庭一面翻阅着当日财经报纸, 一面不经意地挑起了旅游的话题,出发的时间看你喜欢。 陈竹静静等着徐兰庭的狐狸尾巴露出来,果然男人接着提到了签证。 买机票的事情交给助理去做就行。徐兰庭翻过一页报纸, 你只用把证件给他。 给他, 还是给你?陈竹重重放下杯子,餐桌上一阵嘭一声响, 徐兰庭, 我已经说过我们重新开始, 你何必处处算计? 打着旅游的名义要证件和签证,如此就能一步步将陈竹彻底捏在手心。 徐兰庭打着爱的名义步步紧逼,陈竹又怎会甘愿将自己囚在牢笼? 陈竹:徐兰庭, 我们说好了重新开始, 这就是你重新开始的态度? 分卷(28) 又不是不还你, 徐兰庭轻轻揭过陈竹的怒意,陈竹,你这么介意做什么。 陈竹不会在这个时候激怒徐兰庭,纵使心里已经怒火丛生,上次去爱尔兰的回忆,你觉得很好么? 陈竹冷冷说:再去一次又什么意义。而且我也快要开学, 没心思去国外折腾。 少年的话直直刺在徐兰庭的七寸上,叫他无从辩驳。 徐兰庭幽幽叹息,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既然你不想去那算了。 毕竟上次的回忆确实算不上好,徐兰庭至今都在刻意回避将陈竹独自丢在dublin的回忆。 他已经被后知后觉的回忆折磨得够呛, 再多的,徐兰庭不想再想下去。 我为上次的不愉快跟你道歉。他缓缓起身,行走到陈竹身边,抬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但是阿竹,我们说好了重新来过,你可不能食言。 徐兰庭缓缓说:不然,我会很生气,知道么? 陈竹避开男人幽深试探的目光,盯着餐桌上软绵绵的奶油蛋糕,知道了。 不得不说,徐兰庭常年磨砺出来的直觉强大到可怕。 哪怕陈竹一退再退,做出再乖巧的模样,他迷惑得徐兰庭一时,但,也绝不可能轻易骗过徐兰庭的眼。 徐兰庭的试探,接近,算计,从未停止。 陈竹看着桌上的奶油缓缓融化。他此刻就是徐兰庭的盘中餐,若不能自己挣扎出一番新的天地,那么就只会融化在男人的餐盘之中,彻底失去原本的模样。 全国高考落幕后的第二十五日,一场新的浪潮掀起。 高考成绩出来的当晚,查分网站几乎瘫痪。 高考成绩出来的翌日,无数家长和孩子守在电话前,听着播报员报成绩的声音,几乎落泪。 当日下午,各省份的新闻媒体辗转于各个重点高中,只为拿到省状元的第一手资料。 十六中校门外各大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这所重点高中。 来往的学生面对镜头有些局促,却散发着脱胎换骨般的光。 繁忙紧张的高中的生活画下句号,迎接他们的是全新的未来。 可十几家媒体连夜扎点了三天,都没等来十六中最受瞩目的那个传奇。 你好,这里京城见闻带来的前线报道。也就是在今日,我们得知今年的市状元就是来自十六中的陈竹同学 蹲点的记者频频张望,也没见着这个市状元的影子。 有记者打算先采访陈竹的同学同学你好,请问在你眼里,陈竹同学平时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学神呗。、好几年的全国联考冠军,我的偶像。、我觉得陈竹是一个很乐于助人的人,经常在晚自习的时候抽空给同学讲题。 我觉得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出现在镜头里,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担当,有信仰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因为小小的阻难而停下脚步,他会一直向前。 记者被他有些莫名的言辞噎住,尴尬一笑,看来陈竹同学平时跟你关系不错。 我们是对手,也是朋友。说话的正是姜健仁,我希望他能够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他顿了顿,又说,不要被不相关的人或事绊住脚。 电视关闭,卧室里陷入冷清。 身处舆论关注的焦点,陈竹并没有太过的喜悦,甚至,在得知自己考了全省第三,全市第一时,陈竹的喜悦很快被遗憾淹没。 他的理想近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 可是陈竹却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前途,断送了自己的今后。 贫且益坚,陈竹低声自语,不坠青云之志。 眼泪悄无声息地划过少年的脸颊,苦涩的夏天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名为徐兰庭的噩梦太漫长,陈竹擦干净脸,起身,他必须从深渊里爬出来,哪怕脱一层皮,丢半条命,也在所不惜。 哥哥。陈竹敲开徐兰庭的房门,朝男人一笑,我成绩出来了。 陈竹说: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吧。 少年的鼻尖一抹残红,看着可怜又勾得人想狠狠欺负,徐兰庭舔舔唇,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 陈竹依言坐在了徐兰庭身边,以全然放松的姿态靠近了恶狼。 哭过了,嗯?徐兰庭轻声呢喃着,将人抱在怀里,小可怜。 陈竹闭着眼,缓缓开口,以蜜糖编织陷阱:徐兰庭,我其实一直很爱你。但是我讨厌一直仰望你,也不想一直跟在你身后追逐你的脚步,我会累,会痛。 爱意真假参半,成为了陈竹刺向徐兰庭心脏的利刃。 也成为了陈竹此后今年,心上挥之不去的阴翳。 男人的身形一顿,随即抱紧了怀里的人。 陈竹:可是,我现在好像可以站在你身边了,是吗? 只要你想,你想站在我前面都可以。徐兰庭抱紧了怀里的人,低头吻在陈竹红红的鼻尖上,阿竹,一直是我配不上你。你不必仰望我,也不必追逐我,明白么? 当然陈竹闭着眼,不叫男人窥破自己的内心,他此生都不会再仰望徐兰庭,更遑论追逐。 他只想逃。 哥哥,等我从学校回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行么?陈竹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全心全意爱着徐兰庭的少年,他仰头看着徐兰庭,眼底残留着雾气。 徐兰庭再也忍不住,将人按在了沙发上,阿竹 你可知道,我做梦都想跟你从头来过。 陈竹承受着男人过于强烈的吻,直到嘴里品出了血腥味,他也没有将人推开。 以身饲狼,才能徒手杀狼。 徐兰庭一个翻身,将陈竹抱在腰上,似甘愿引颈就戮般,让出了主导权。 男人自下而上地望着他,掌心在陈竹脊背游弋,阿竹,我想要你。 可是陈竹低头,嘴唇张合,唇色似上好的宝石染出来的朱红,杀人于无形,哥,你还有工作要做 去他妈的工作。 回应陈竹的,是徐兰庭抬手,用力将人按下,近乎疯狂地吻着陈竹的每一寸。 陈竹有种要被猛兽吞吃的错觉。 男人的气息,动作,吻,无一不透露着强势和不容拒绝。 陈竹早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他在纠缠中,缓缓闭上眼 只要,只要徐兰庭失去理智 陈竹在近乎窒息的热吻中无比清醒,只要徐兰庭先一步踏进网中,他就能逃脱。 宝贝儿,徐兰庭仰起头,眼底波涛翻涌,阿竹 哥哥,陈竹如他所愿,冲破了徐兰庭一以为傲的防备和理智,我爱你。 徐兰庭的爱轻贱如草,陈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男人说过无数次爱他,说爱他的纯情,爱他的眉眼,爱他干净透彻的灵魂可那不过是花花公子的一时兴起,陈竹却当了真。 如今身份颠倒,陈竹以一句轻飘飘的爱,夺走了徐兰庭的心。 他将过往伤痛,如数奉还。 从天亮到天黑,从黄昏到午夜。 他们似只剩下一日生命的末日狂欢者。 做到最后,陈竹看着近乎承受不住的男人,缓缓地结束了一切。 徐兰庭懒懒散散地趴在枕上,肩背处满是痕迹。他被满心的爱意和柔情包裹着,整个人都陷在了甜蜜的漩涡里。 阿竹。男人拖长了尾音,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陈竹看着天边两相遥望的日月,感慨,原来太阳和月亮还是有短暂交汇的时刻。 但也只能是短暂的交汇,否则就是灾难。 陈竹俯身,吻了吻徐兰庭,自后抱着男人的腰身,睡吧。 他低声说:我去学校填完志愿,就回来跟你庆祝。 那我得好好准备准备,你有什么想要的么?徐兰庭的声音渐渐低沉,已经带了浓浓的睡意。 陈竹轻声说:哥哥,我想吃蛋糕。他将眼泪埋进了男人的肩头,好想吃生日蛋糕啊 徐兰庭回身,紧紧抱住了他,一次次吻过少年红热的眼皮,乖,不哭了。哥哥亲手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嗯。陈竹乖乖地应下。 宝贝,等你从学校回来,我们就好好庆祝。徐兰庭向他承诺,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好。陈竹说,等我。 等我,赐予你一场空欢喜。 宝贝,徐兰庭昏昏欲睡,别让我等太久。 竹对不起枕上夜话如同梦里的呢喃。陈竹听着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模糊的呢喃。 等男人陷入陈竹亲手编织的甜梦中,陈竹毫无留恋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衣物,慢慢穿好。 他打开门,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门,缓缓地关上,一声闷响。 似命运的低叹。 作者有话要说:分手pao 虽然我短小,但咱家竹儿长(咳咳,bu侍 第34章 这一日, 徐兰庭推掉了手边所有的工作。 他像是终于等来了弥补的时刻,等来了填补过往遗憾的机会,竭尽全力地为自己心爱的宝贝准备着惊喜。 奶油的味道甜蜜而馨香, 可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厨艺不佳,做出来的失败品不计其数。 连老管家都看不下去,想动手帮忙。 徐兰庭却意外坚持, 他揉揉发酸的手腕, 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系着米黄色的围裙,手上、脸上都沾上了面粉, 久违地沾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啧。徐兰庭无奈地挽起袖子, 这打发个奶油看着容易, 怎么中间的度如此难掌握? 看着打发得太过已经不能用的奶油,老管家站在不远处偷偷笑了笑。 咳徐兰庭在厨艺方面的信心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不再盲目自信, 徐伯, 你过来, 他有些尴尬地敲了敲碗边,教教我 好的,三公子。老管家压着笑意,走到徐兰庭身边,要把握打发奶油的时间,其实用计时器就好。 是啊。徐兰庭竟无语凝噎, 自己这是犯浑了么? 他此刻就是个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傻子,心里眼里都是陈竹,满满当当,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 订的花到了么?记得让花匠先做除粉工作。徐兰庭低头摁着装奶油的碗,一面打发奶油, 一面吩咐,还有,卧室里的玫瑰花瓣也处理干净些对了,叫人开私人飞机去请的那支乐队,到了么? 老管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几个酒店的顶级大师傅都已经在路上,厨房那边也已经在准备食材。 佣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那架势,竟比徐家家宴还繁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徐家大少准备在今晚求婚。 徐兰庭终于完成了做蛋糕的第一步,长长出了口气。 鼻尖的味道甜蜜柔软,让徐兰庭不禁想到了婚礼蛋糕。 他缓缓出声:徐伯徐兰庭指尖挑起一抹奶油,舌尖被甜蜜包裹,你说,我要是今天跟他求婚 老管家看着徐兰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心中感慨,孤身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徐兰庭也终于有了归宿。 您放心,我相信陈先生肯定不会拒绝您。毕竟那个孩子看上去那样温驯而美好。 徐兰庭苦笑,我不是怕他的拒绝。他叹了口气,我是怕 他畏惧的,是一个不小心就戳到了少年敏感而脆弱的自尊。 徐兰庭曾经给过陈竹无数的金钱财富,都被陈竹一一拒绝。那时候的他只觉得不爽,却不会害怕。 而如今,徐兰庭却怕自己与生俱来的傲慢会伤害到陈竹。 想起少年连一个篮球都不肯收他的,徐兰庭犹豫起来,若是此刻献上一枚贵重的戒指,陈竹会怎么想呢? 算了徐兰庭压下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安,晚一点儿再说吧。 今天,是他宝贝最重要的日子,徐兰庭打定主意要让这一天成为陈竹此生最幸福、最开心的一天。 鲜花、美酒都必不可少,乐队和美食都是顶尖的。但最重要的,是陈竹心心念念的蛋糕徐兰庭忙活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大功告成。 虽然,那个小兔子蛋糕在一桌佳肴中,显得有些不专业。 徐兰庭没掌控好力度,将兔子耳朵做得有些歪歪扭扭。 好在徐兰庭绘画技术优异,在蛋糕上画的那一颗小竹子还算看得过去。 男人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番,连杯子的摆放角度都精心设计好要让窗外的光线打在杯缘,低度数的鸡尾酒就会折射出炫目的色彩。 等会音乐响起,就将蛋糕送上来。徐兰庭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流程,比招商会还仔细谨慎,还有,花不要摆在风口,等会起风了你们要注意调整位置。 底下人都随着徐兰庭的严肃态度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他们要迎接是未来徐家少夫人。 只有管家始终含着笑意,看着徐兰庭像个准备迎接重要考试的小学生一样紧张忐忑。 说起来,老管家上一次见徐兰庭如此紧张,还是他小学三年级参加小提琴比赛的时候。 好了徐兰庭打量着四周,确认一切无误后,才缓缓入座,应该没什么问题。 万事俱备,只等他的阿竹从学校回来。 徐兰庭不禁想象着陈竹走进家门,踏上鲜花铺就的道路,身边繁花锦簇少年穿过一路的繁华,款步朝自己走来,脸上,或许会带着久违的笑意。 分卷(29) 他们,应该也能摈弃过往的伤痛,重新携手,共度未来。 徐兰庭深深吸了口气,思绪纷杂。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兰庭极富耐心地坐在桌前,静静等着陈竹的到来。 他的阿竹等了他那么多次,徐兰庭想,这次就换他来等他。 中午十二点,徐兰庭吩咐人将快要融化的蛋糕放入冷藏室暂时储存。 下午一点,桌子上几样精雕细琢的糕点需要撤下重做。 下午两点徐兰庭起身,站在大门前,朝绵长的山路望了半个小时。 下午三点,陈竹还是没有回来。 去问问学校那边是怎么回事。徐兰庭迟钝了多日的本能渐渐觉醒,心里的不安愈发汹涌。 沉睡了多日的恶狼终于从美梦中幽幽转醒。 陈竹班主任说,陈同学早上去看过他,并且填过志愿后,就离开了。 徐兰庭:几点离开的。 早上九点。 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整整六个小时就算是走也该走回来了。 陈竹,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被蒙蔽多日的敏锐直觉终于觉醒,他迅速打开平板,浏览着今天上午的记者采访。 视频中,那个全市第一的天之骄子,在镜头里的脸丝毫不亚于任何电影圈小生。 少年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和淡定,未来的志向么如此说着,陈竹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船到桥头自然直。 陈竹顿了顿,似乎想借着镜头说些什么,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贵州彝族乡。 那里的水很甜,鱼很鲜,那里的人都很热情。我就是从那个小乡村走出来的孩子。 我希望,未来有更多像我一样的孩子能够走出大山,靠知识改变命运。 也希望,有更多的人去看看贵州的山水风光,风土人情。 记者一笑,看来这又是未来建设祖国的好苗子,那陈同学今后的打算呢?不知道哪所大学能够得到咱们市状元的青睐呢? 镜头里的少年抿了抿唇,声音冷涩,我想 陈竹挺直了脊背,直直望向镜头,透过那个漆黑的小圆孔,他似乎看见了爷爷的眼睛,看见了家乡的山水,看见了那条窄窄的水泥路。 我想,无论今后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永远铭记自己的来处,我的根永远深深埋在贵州的土地里。我希望,也坚信,在我有生之年里一定能够回到家乡建设祖国。 镜头里的少年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他永远有一颗赤子之心,历尽磨难也绝不转移。 陈同学不愧是十六中的骄傲。记者似乎被触动,那我们就祝你前程似锦,理想成真。 前程似锦,理想成真陈竹垂下眼,笑了笑,谢谢。 我得走了。他抬眼,透过镜头不知在看向谁,再见。 再见再见?徐兰庭直直望着镜头里的那个少年,目光似乎要将屏幕钉穿。 原来如此。徐兰庭怒极反笑,原来如此 所谓的重新开始、所谓的妥协,所谓的束手就擒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都是陈竹为了蒙蔽他而编织的谎言! 可笑他徐兰庭精于算计,竟如此轻易栽倒在陈竹的三言两语中 可是陈竹,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男人起身,拿起车钥匙。 布加迪威龙闪电般穿过山路,油门被踩到了底,引擎轰鸣,飞驰在绵长的山路间,毫无畏惧地在转弯处一次次漂移。 陈竹,陈竹徐兰庭被迟来的不安包围,耳边全是陈竹用来对付他的甜言蜜语。 徐兰庭,我们重新开始。 哥哥,我其实一直很爱你。 徐兰庭,我爱你。 甜蜜的糖衣褪去,苦涩的滋味扑面而来。 那些爱意,那些甜蜜,都是用来迷惑他的利刃。 就连陈竹眼底的温柔,乖顺,妥协,都是假。 爱是假,甜蜜是假,唯独陈竹那颗想离开的心是真。 徐兰庭紧紧握着方向盘,似握着最后挽留陈竹的一丝希望。 但,徐兰庭早已用尽了命运赐予的所有希望。 在他错过那个篮球的时候;在他错过那串糖葫芦的时候;在他一次次失约的夜晚;在徐兰庭错过了那场七夕的烟花,错过了少年二十岁生日的那晚。 他就已经出局。 徐兰庭紧握着虚无的希望,飞速转动方向盘。 广播里传来航班信息,xxx次航班将在三十分钟后起飞 徐兰庭咬牙听完,几乎怒吼着吩咐手底下的人。 给我拦住他,就算是绑也得把他绑住! 可是徐总,机场这边还没有找到陈先生的影子他是不是已经 闭嘴! 一个急转弯,徐兰庭不但不踩刹车,反而一脚油门下去 嘭! 一声巨响之后,是死寂般的沉默。 电话那头的助理惊慌地大喊:徐总?徐总你怎么了? 徐兰庭是在高速路口出的车祸,跑车直接撞上了护栏,整个车头都变了形。 好在徐兰庭还存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在快要撞上栏杆的时候凭借着本能打了方向盘。 男人捂着渗血的额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距离机场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不顾周围人的劝阻,奋力冲向了机场。 男人额上的血迹一路蜿蜒至脸颊,衬衣凌乱,手上一条长长的血痕,血珠滴答滴答落了一地。 没有人会想到,京城权势滔天的徐氏当家人,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机场。 人呢?徐兰庭极力望去,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像他的阿竹,人呢! 男人像是从炼狱里出来的恶鬼,脸上、衣服上、都是血迹,就连眼底都是血色。 他再没有一丝往日的斯文得体,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杀人。 陈竹,在哪?徐兰庭沉声问,神色阴鸷得可怕。 助理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保镖接了话,怕是已经进了登机口。 徐兰庭双眼一眯,甩去了手上的血珠。 他一字一句,缓缓说:给我冲进去,被把人带出来。 这手底下的人毕竟不是走黑路子的,他们如何也不不敢如此行事。 徐兰庭迈开步子,走向登机口,你们按住人,我自己进去。 说毕,男人疾步冲进了登机口,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快速越过了安检口。 他像狼一般巡视着四周,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怒吼,陈竹! 终于,他透过血色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少年所有的行囊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双肩包。他站在远处,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 阿竹!徐兰庭很快被安保人员控制住,但他从小在部队长大,两三下掀翻了压制自己的人,陈竹,你回头! 陈竹缓缓回过头,看见徐兰庭几乎满身是血的模样。 少年的眸子微微一动,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停留。 陈竹,陈竹!徐兰庭疯了一般往里冲,别走 几个安保从地上爬起来,奋力按住了徐兰庭,借着巧劲儿将男人绊倒在地。 徐兰庭几乎是半跪着求陈竹留下。 徐兰庭:陈竹,你不会英语,也没有多少钱男人的眼眶一红,你一个人,你能去哪儿啊。 你想走可以,但你把大学好好读完行不行?徐兰庭脑子混乱,无力又徒劳地挽留着渐渐走远的人,求你。 陈竹,你不是说过重新开始么。男人狼狈地跪伏在地,绝望地说:陈竹,我求你。 重新开始 陈竹看着男人的歇斯底里,目光怜悯又绝情。 他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却叫徐兰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嘴型。 骗你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断裂,徐兰庭失血过多晕倒前,眼里是陈竹淡淡的那一句骗你的。 这句话,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心魔,伴随着血和泪,在徐兰庭圆滑无比的心上烙下一个深深的血印。 徐兰庭没能握住流沙里最后一粒沙,眼睁睁看着陈竹消失在人海。 少年像一场穿堂风,轰轰烈烈地吹过,又干干净净地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徐兰庭发疯预备(啊~果然虐人渣我的字数就噌地上来了 第35章 谁也没有想到, 随着徐氏的股票再创新高新闻之后的,是徐氏掌权人进派出所、入医院的惊天消息。 徐兰庭在机场的动静闹得太大,被以寻衅滋事罚款接着进了医院缝针的消息, 怎么压也压不住。 或者说,徐兰庭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在医院简单地缝过针,处理好伤口后, 徐兰庭一刻也没有多停留。 他一面动用所有能用到的人手去追综陈竹的下落, 一面回主宅想找找陈竹离开前留下的蛛丝马迹。 紫玉山庄像是尚未从喜悦中醒过来,沿途的鲜花铺满了整座山庄。 徐兰庭一下车, 心就往下沉了沉。他眼前, 是鲜花铺就的路, 是伫立两旁迎接的仆从,连乐队的乐师都翘首以盼,静静等待。 所有人, 都在等。 都在等陈竹回家。 徐兰庭深吸口气, 沉声说:都撤了。 老管家一见徐兰庭的模样就吓了一跳, 他也没敢多问,忙不迭叫人将装饰物都撤下。 徐兰庭缓步走进大厅,饭桌上的菜肴已经热了很多遍,鸡尾酒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他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忽地一笑。接着男人抬手,狠狠扯下桌布。 盘子叮咚碎了一地, 酒水泼洒,桌上的蜡烛沾了酒精轰地烧起来。 底下人都吓得不轻,眼见火舌一路顺着桌布烧到了窗帘,众人尖叫着、慌忙地找水救火。 混乱之中,男人站在火光前, 幽深的瞳仁里满是烈焰的倒映。 他眯了眯眼,颓然地看着他精心准备的一切化为灰烬,看着那个小兔子蛋糕飞速地融化在火光中。 三公子老管家担忧地望着面无表情站在火光前的男人,三公子? 徐兰庭低头,以手抵住额心,冷声说:徐伯,将家里这几天的监控全部调出来,还有陈竹的房间他一边说,一边朝陈竹曾经住过的卧室走去。 男人异常的冷静更加让人担心,老管家只能按着徐兰庭的吩咐将监控都调了出来。 可是他看着监控里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怎么也弄不懂,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老管家敲开房门,本以为徐兰庭会竭尽所能地将房间查个底朝天,可一推门进去,他只看到徐兰庭有些颓丧地坐在飘窗的小沙发上,目光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公子?老管家说,监控都已经调好了,您看看? 男人的声音沙哑,不用了。 徐兰庭的状态实在是太差,老管家有些不放心地走近。 走近了,老管家才发现小沙发上还有一张字条。 徐兰庭苦笑一声,字条边缘已经被他捏得发皱。 食宿费、医疗费徐兰庭忽地低声笑起来,可那声音却带着隐隐的崩溃,他还真是,什么都不想欠我。 欠条,徐兰庭咬着牙,又是欠条我们之间的全部,就是这么一张欠条。呵 男人忽地垂下头,将脸埋进掌心。 那一张欠条轻飘飘落在了地上,老管家俯身捡起,看见上面笔锋凌厉的字迹,不曾想,看上去那样温柔的孩子字迹却如此不羁。 欠条上将这几天的食宿费都算在了其中,老管家叹了口气,三公子,陈竹先生既然写了欠条,就表明他不会一直消失,总有回来的一天。 是啊。徐兰庭抬眼,眼底满是红色的血丝,可是徐伯,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不堪他宁愿放弃前程,离开家人,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再也说不下去,徐兰庭根本不敢想,他的阿竹连英语都说得磕磕跘跘的小孩儿,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国外,要怎么活下去。 比起愠怒,更折磨徐兰庭的是迟来的自责和心疼。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他自问已经竭尽全力地挽留,也做好了跟陈竹共度余生的打算 甚至,只要陈竹愿意,他们马上就可以为彼此戴上那枚象征永恒的戒指。 徐兰庭终于肯将自己的所有放入天枰之中。 精于算计的男人生平头一次不计代价地交付自己的全部。 可徐兰庭等来的,是陈竹的离开。 陈竹以最狠,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打碎了徐兰庭关于他们未来的全部想象。 徐兰庭不明白,他的全心全意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迷茫至极,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的阿竹回来呢? 迷茫、不安、自责愧疚所有软弱的、徐兰庭曾经鄙夷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囚困着他。 他一脚踏入了红尘中,跌入了陈竹亲手布下的深渊。 他无从挣扎,也不想挣扎。 随着舆论的发酵,徐兰庭进派出所的新闻迅速传遍了整个圈子。 而徐兰庭没有一点休憩的间隙,他必须整理好所有的情绪,飞快地应对一切。 否则,那群时时刻刻紧盯着他位子的人,随时会跳出来撕咬。 可徐兰庭只是久久地坐在飘窗前,迟迟没有动作。 三公子,夫人刚刚打来电话问你这边的情况。老管家看着徐兰庭黯然的模样,叹息,她说,您再不给外界一个交代,家里那群人 徐家群狼环伺,徐永连更非良善之辈。徐兰庭必须随时以万全的的姿态面对一切,否则一着不慎,他这些年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 分卷(30) 可徐兰庭只是淡淡地说:你说我现在放下一切去追他还来得及么 阿竹是不是还在因为我错过了他的生日生气? 那我现在放下一切去挽留他,还来得及吗? 老管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男人,竟有些不认识徐兰庭。 他所认识的三公子,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放下徐氏。甚至是徐兰庭自己,都排在徐氏之后。 寂静的卧室,一声沉重的叹息。 徐兰庭起身,老管家以为他要去公司。结果男人说:准备车,我要去一趟中关村。 他没有丝毫要料理徐家那群人的心思,驱车去了中关村。 他绕过了自己家的方向,将车停在了方旭门口。 上一次见方旭,徐兰庭还游刃有余,以高高在上俯视的态度,看待这个微不足道的情敌。 而这一次,徐兰庭却站在他家楼下,仰视着那个窗口的位置。 男人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是要强行闯入方旭家里的架势。他只是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望着那扇落地窗。 徐兰庭知道方旭一定看见了自己。 如男人所预料,方旭按捺了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掀开窗户朝着他大吼了一声,滚! 男人嘴边挑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无知无觉地站在原地,对于方旭的怒吼无动于衷。 天色渐晚,徐兰庭带着一身伤孤身站在夜灯下,像是等不到方旭下来就会一直站到天亮。 论起算计人心,方旭到底不是徐兰庭的对手。 凌晨时分,方旭带着一身怒火冲到了徐兰庭跟前。 混蛋王八你到底想干什么?方旭揪着徐兰庭的衣领,奈何男人生得太高,他不得不踮着脚,不过气势还是很足,你别以为我会怕你,你们徐家想动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 徐兰庭不避不让,垂眼看着怒气冲冲的方旭,只问他,陈竹,在哪儿? 方旭一听见徐兰庭提陈竹就气得不行,高声吼:你还有脸提他,要不是你逼他说着,方旭扬起拳头狠狠砸在了徐兰庭脸上。 徐兰庭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瞬间冒出血丝。 但是,他只是抬手捻去了血迹,像是不知道疼,陈竹,男人反复地问,在哪儿? 方旭想起今天早上陈竹来告别,临行前那副落寞的模样。 少年本该有灿烂光明的前途,却不得不背井离乡。 就因为这么个人渣,就因为徐兰庭这个人渣 方旭狠狠推开徐兰庭,狗东西,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不是有本事吗?你不是有权有势,不是无所不能么?方旭狠狠朝徐兰庭吼,我告诉你,就算我知道,我也绝对,绝对不可能告诉你! 滚!别站这儿碍老子的眼! 方旭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而徐兰庭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方旭的辱骂,便转身上了车。 至少,他从方旭的口中知道陈竹还没有定下来,大约,是不想被他发现行踪所以要中途辗转好几个国家。 逃徐兰庭能够深刻地感觉得到,陈竹在逃离他。 陈竹像对待洪水猛兽一样对待徐兰庭这比任何人的谩骂都来得锋利,狠狠地划过徐兰庭的心口。 徐兰庭极力摒弃涌上来的阴郁,咬紧牙关,去了下一个地方。 姜健仁被一群人推搡着带出来的时候,还穿着一身睡衣。 他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戴,走近了才发现半夜忽然闯入自己家的人是徐兰庭。 你,你想干什么?姜健仁看着眼前的阵仗,不由脊背发寒。 徐兰庭扫了姜健仁一眼,而后挥挥手示意手底下的人开始动作。 一群人按住了姜健仁,开始翻找着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姜健仁吼到一半,看见有人轻易地破解了他的电脑,随即他电脑里的所有资料被一扫而空。 而后,一支藏在柜子里的录音笔被翻找出来。 徐兰庭扫了一眼,问他:填志愿的那天,你有没有碰见陈竹? 姜健仁咬着牙:没有 那他放弃学业的事情,有没有跟你说过? 姜健仁愣了一瞬,随即不敢相信一般,不,不可能。陈竹明明有最好的未来,怎么可能 不可能,他都已经被保送了。姜健仁错愕地抬起头,试图从徐兰庭的眼里分辩真假,他明明,还有那么伟大的志向,他的理想还没有实现 姜健仁意识到什么:是不是你?是你把他 闭嘴。徐兰庭沉着脸,卡住了姜健仁的脖子,姜健仁,当初你在我跟陈竹之间挑拨离间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男人手上的力度加重,姜健仁几乎窒息。 说,陈竹走之前,你有没有看见过他? 姜健仁忍着窒息感,恶狠狠地瞪着徐兰庭:是你,是你毁了他。你知道他是多少人的希望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盼着陈竹出人头地!你为什么要逼走他! 呵徐兰庭冷笑一声,缓缓松手,你以为,你跟陈竹说的那些话,不是在逼他么。 徐兰庭双眼一眯,所谓的天之骄子,十六中之光、未来栋梁,你将这些东西强加在陈竹身上,威胁他跟我分手。 姜健仁从窒息中得救,咳嗽着,几乎跪在了地上,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我是为了他好,我是为了陈竹的未来 说着,姜健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低声哭泣着,我没有想过要把他逼走,我只是想让他走上正道。 徐兰庭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再给他,在确定姜健仁手里没有能威胁陈竹的东西后,他转身准备离开。 徐兰庭。姜健仁忽地出声,你知道要是陈竹当初要是没有遇见你,他会是什么样么?他会有简单却快乐的高中,会有精彩的大学生活,他往后的人生会和理想为伴,他会过得很幸福。 姜健仁缓缓说:可是,你却在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了陈竹的生命中。你的出现,就是陈竹人生中最大的灾难和污点。 离开姜健仁家中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徐兰庭疲倦地靠在椅背上,他合着眼,却一丝睡意都无。 方旭的话,姜健仁的话糅杂在一起,在徐兰庭的脑子里横冲直撞。 还未等徐兰庭理清思绪,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徐兰庭微微坐直了些,您好。陈先生。 陈文国也是一夜没睡,电视里反复播放着陈竹的采访,他每看一次,心上的钝痛便多一分。 你是,徐兰庭吧。陈文国按着陈竹给的联系方式,拨通了对面的电话。 我是陈文国,是陈竹的爷爷。陈文国缓缓说,我想你是记得我的。有些话,我虽不想来赘述,但想到你不择手段也要将陈竹捏在手心里,我不得不再说一次。 他说: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一定要绑着陈竹不肯放手。徐少爷,我想问您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徐兰庭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沉默着,没有出声。 陈文国叹了口气:你的为人我了解过,感情对于你来说不过就是这个相处得不好,就换了下一个。你就,不能放过陈竹吗? 难不成,就因为陈竹先离开了你,你觉得被人打了脸心里不松快? 陈先生,徐兰庭终于出声,您别这样说。 陈文国冷冷说:怎么,你徐兰庭的脸就打不得么? 徐兰庭。陈文国想起陈竹孤身在国外,心里就一阵阵地疼,你放过我们竹儿,放过他,成么? 陈文国:我教养他一场也算历经艰难万苦,他能从这山沟沟里走出去也十分不容易。你要是还有一丁点儿良心,放过他,放过我们陈竹行吗? 徐兰庭忽地说不出一句话,直到电话挂断,他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陈文国的一字一句,都尖锐地扎进了徐兰庭的心口。 他缓缓弓着身,长长地呼吸着,愧疚感几乎将他的脊背压弯。 对不起,男人徒劳地,无力地,低声说,阿竹 原来,他的爱才是原罪。 第36章 深夜, 寂静的公共电话亭。一个高瘦的身影微微弓着身,缩在窄小的电话亭中。 你爷爷没事儿,就是学校的老师唉, 他们都以为你是因为没钱上大学,还自发举办了一次筹款,可到最后也没找到你这事儿就搁置了对了, 听说你们班主任还辞了十六中的工作!也不知道为啥, 说要去什么什么彝族支教 陈竹吐出一口白气,莫斯科的天气实在太冷, 他回身关上了电话亭的门, 电话里方旭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还有姜健仁那王八蛋, 当初拿着录音威胁你的是他,现在他跑出来充什么好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听说还差点儿上你老家找你, 不过, 很快就被被那谁给拦下来, 听说还给教训了一顿,现在老实了点儿。 陈竹沉默地听着方旭说着国内的种种,他的家人,他的老师,都是他日夜牵挂着的人。 只有想着这些人,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的地方, 陈竹才觉得自己还是有归处的,不会随波飘荡。 唯独,听方旭提起徐兰庭,陈竹心里那一点点恶意才会被唤醒。 他无法不恨徐兰庭,恨着徐兰庭的同时, 他也在恨当初那个贪图温柔的自己。 徐兰庭,陈竹沉声说,没有找你麻烦吧? 怎么可能?方旭怒气冲冲地将徐兰庭在他家楼下堵人的行为说了一遍。 陈竹担忧地说:那后来呢,他对你家出手了吗?按陈竹当时的计划,徐兰庭是不会朝方旭出手的。 按着徐兰庭的性子,男人应该很清楚,陈竹写下了欠条,两人之间还算有一丝微弱的联系。 可徐兰庭要是敢再动陈竹身边的人,那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那一天。 那倒没有方旭回想了想,好像那天他打了徐兰庭之后,徐兰庭也没有回过头来报复他,他好像,好像,只想找到你。 那就好。陈竹放下心来,他看了看窗外,见到一片银白的天宇中开始落下雪花。 好什么啊方旭嘟嘟囔囔,你都被他逼成这样了,他还不肯放过你,艹他么的,人渣混蛋! 陈竹听着熟悉的脏话,不由低声一笑,他不会找到我的,你放心。 陈竹看着窗外尘埃般的雪花,淡淡地说:徐兰庭那种人,一时兴起就一定要得到,他对我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等那位大少的新鲜感过去了,或者,等他有了新欢,自然就会忘记我。 那时候,他就可以回家了 方旭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想起徐兰庭失魂落魄站在他家楼下的模样,叹了口气,但愿吧,但愿徐兰庭对你只是一时执念。 可方旭想起这几天徐兰庭的动作,还是说:但你还是要小心些,徐兰庭,他,他 陈竹:怎么了。 他像发疯一样满世界找你。方旭站在落地窗前远眺,市中心的最大的led大屏上,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阿竹,求你回家】 不仅如此,方旭打听到就连国外的好几家媒体都刊登了寻人启示。 而且,近期徐兰庭还有出国的打算,就是不知道被徐家哪方势力绊住了脚,暂时还没有动身。 知道了。陈竹眨眨眼,不想多提徐兰庭,对了,我在这边找了一个临时工,也暂时有了住处,你方便的话,给我爷爷递个消息。 放心。方旭说,那人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我方旭的电子设备他也别想动。最近,方旭雇了一打程序员日日夜夜盯着自家服务器,搞得跟谍战似的。 陈竹笑了笑,方旭,大恩不言谢。等我回我们再好好聚。 成!方旭摸了摸寸头,开朗的笑声驱散了电话那头少年淡淡的乡愁,蹦迪安排上,就等你凯旋归来。说得跟陈竹是去打仗似的。 好。陈竹笑着挂断了电话,他的笑意凝在嘴边,等到出来的时候,便渐渐消失 少年拢了拢身上的鸭绒大衣,戴上厚厚的帽子,顶着满头风雪融入了夜色中。 莫斯科冷得入骨,国内还在秋老虎的余热中,这边就已经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路边有不少喝醉的人,摇摇晃晃,时而大声吼几句陈竹完全听不懂的话。 陈竹加快了脚步,穿过漫长而漆黑的地下隧道,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他住的地方不算差,是外来劳工的聚集地,还有不少来打工的中国人。 小伙儿这大冷天的你还出去接活儿啊?跟他寒暄的是一个东北大哥,一口冰碴子味十分亲切。 陈竹摇摇头,跟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还特意跑出去打电话?东北大哥好心说,小伙子,下回你再往家里打电话就用哥的手机。没事儿啊,你这年纪轻轻就出来挣钱,也是不容易 陈竹道了声谢,在莫斯科这几天一切都还算顺利,遇到的人,事都挺好。 他并不是畏惧艰难困苦的人,所以无论是在贵州的山沟沟里,还是在莫斯科的冰天雪地中,少年都能在逆境中生长。 似乎,只有徐兰庭是他生命中最黑暗、不幸的一段时光。 现在陈竹如愿的脱离了徐兰庭的掌控。他久违的感觉到了天地的宽广和对未来的期盼。 分卷(31) 小伙子,澳洲那边的果园已经到了要采摘的季节,到时候咱要不结个伴一起过去?几个结伴在外打零工的大哥向陈竹发出了邀请。 陈竹想了想自己在莫斯科停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也是时候换一个地方。 好。陈竹笑说我还没去过澳洲呢。 澳洲那地儿可没这边这么冷,一年四季都跟春天似的。夜里太冷,几个人都没什么睡意,聚在一起侃起了大山。 是啊,澳洲那边环境也忒好,满大街都能看见袋鼠在哪儿晃悠,跟人似的。 有人叹了口气,哪儿都好,还是自己家最好。 众人沉默了一瞬,几乎都陷在了无穷无尽的乡愁中。 陈竹拢了拢被子,出声问:你们都为因为什么原因出国打工,国内不是还有很多城市也可以找工作么? 嗐,还能是为什么没钱呗。像我们这样儿大字不识几个的,在乡里没活儿可做,钱也挣不到,到了城里就更难找工作,就只有往外跑跑,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 是啊,要不是咱乡里实在太穷,谁也不乐意离开家在外头风吹日晒。 陈竹了解到,这几个人都是来自东三省的贫困县。 经济滞后就会导致大量的人才流失,留不住人,经济就会更加滞后,这是恶性循环。陈竹一番话,一群人都听得要懂不懂,可是,现在国家的扶贫项目已经在实施,东三省的很多贫困县都已经脱贫。 有人听懂了扶贫,恍然大悟,是啊,国家的政策是挺多,也挺想着咱们那穷地方。就是咱们那儿实在是没钱,好不容易修了个卫生站还被暴雪给压垮咯,唉 陈竹: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他想了想,说,我想,在将来政策会一步步更加完善,到时候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陈竹只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够奉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 希望,到时候徐兰庭已经忘记了他,将他当作生命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但陈竹所不知的是,方旭所说的,徐兰庭发疯一般地寻找他,是如实描述。 自从陈竹消失后,徐兰庭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维持所谓的斯文体面,毫不留情地将惹怒他的几个徐家人革了职。 甚至,还不顾徐老爷子的脸面,快刀斩乱麻地将徐永连送进了局子里。 所有挡在徐兰庭跟前的人或事,他都以最狠戾,最绝情的手段解决了。 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心思跟那一群人虚与委蛇,也不再浪费时间维系所谓的周全。 徐兰庭似一台骤然停止运转的精密仪器,将所有的能量都只供给关于陈竹的一切。 徐总,我们最近在一家外籍劳工中介所查到了一些踪迹。 徐兰庭接过来人手中的资料,扫了几眼,皱眉,怎么消息这么模糊? 那边毕竟是国外,我们的人已经尽力在查,但是他们那边的保密工作很严格,所以我们这边也只有一个大概。 莫斯科徐兰庭低声自语。那么冷的地方,陈竹在哪儿能干什么呢? 搬货物、跑工地徐兰庭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无法想象,陈竹那双翻书拿笔的手,是怎么扛起一件件沉重的货物。 莫斯科那么冷,那边的风雪几乎能将人淹没。徐兰庭不知道,陈竹孤身一人要如何面对那样艰难的境地。 虽然他知道,他所认识的陈竹向来百折不饶,从不向命运低头,但是,越是如此,徐兰庭的心就越疼得厉害。 他本可以将少年捧在手心里,将世上所有的美好都一一献上可是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少年已经不再需要徐兰庭的一切,他振翅飞向了肃杀的天空中,独自和风雨为伴。 徐兰庭看着中介公司主要介绍的工作,铲雪、清理街道、搬运货物男人极力克制着才不至于崩溃。 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倒下。 马上安排去莫斯科的机票。徐兰庭想了想,说,还有,叫那边的人盯紧一点,不要出什么差错。 徐兰庭无数次打探到陈竹渺茫的踪迹,而后消息又石沉大海。 他一次次燃起希望,又瞬间被抛入深渊。 徐兰庭品尝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却又忍不住在再一次获得陈竹消息的时候,去追逐那人的踪迹。 他已不再是飞鸟,而是飞蛾。 陈竹就是让他甘愿粉身碎骨的那一簇烈焰。 第37章 私人飞机连夜降落在莫斯科的机场。 因为暴雪而停飞的民航都挤在一起, 只有一架不怕死的私人飞机在此时落地。 有人看见那架降落的私人飞机,振臂高呼,这是喝了多少伏特加, 不要命的混球! 一排身着西装的黑衣人冒着夜雪从机舱里走出来,他们举着伞,护送里头的男人走出来。 徐兰庭步履匆匆, 甚至连衬衣都没来得及换, 眼下有明显的乌青,神色疲惫至极。 他们一刻也没有停留, 加长宾利在机场门外等待, 男人一上车, 便飞驰而去。 车上,徐兰庭闭着眼小憩,出声问:那边的中介怎么说, 还是不肯透露消息么? 对接人头疼地说:这边的保密工作太严格, 我们蹲点好几天才查到了陈竹常去的一家货运公司。 货运徐兰庭闭着眼, 心沉了沉,先去那家公司看看。 他想了想,又说,就以徐氏的名义,先以合作名义跟他们老板接触。哪怕疲惫得连眼都睁不开,徐兰庭周密的算计从未停止。 就在男人费尽心思筹谋着如何见到陈竹时, 窗外的风雪骤然停歇。 而停滞多日的航班,也就在这一夜恢复了航行。 又一次,他们擦肩而过。 徐兰庭的满心欢喜化为尘埃,落进了绝望的深渊中。 人走了?徐兰庭眼底满是红血丝,凶恶的眼神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 你们,就这样放他走了 徐先生,我们没有义务做这些负责人话还没说完,徐兰庭忽地暴起,掐住了那个俄罗斯男人的脖子,他去哪儿了? 徐兰庭脸上甚至没有多少怒意,可指尖的力度像是要将人送上黄泉。 你疯了吗?放开我!货运公司的负责人是个身形高挑的俄罗斯人,奈何徐兰庭身高更有优势,又是练过的,负责人几乎快被徐兰庭掐死。 那个,那个小伙子俄罗斯男人艰难地说,他应该,应该是去了澳洲 手上的力度骤然松开,负责人深深地呼吸了几口,随即暴怒着朝徐兰庭挥拳,你这个疯子,滚! 徐兰庭也压着火,不由分说地将人按住,用流利的俄语说:告诉你们的老板,在明天之前将陈竹的行踪告诉我,否则,你敢保证你们会在一个星期之内全部失去工作。 负责人简直没有见过这样恶毒阴狠的人,高声大骂着叫徐兰庭滚蛋。 而徐兰庭却没有急着走,他缓步行走在厚厚的雪地上,视线扫过一辆辆货运车箱。 那里面是成堆的冷冻罐头,一箱有上百个罐头,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 徐兰庭轻轻吸了口气,空气里的冰冷如冰刺一般刺进肺里,冷得人五脏六腑都疼。 他拢了拢大衣,躬身上了货运车。 徐兰庭抬手按了按箱子的四角由于是装罐头的货箱,箱子四角都做得很厚实。 可抗在肩上,却能轻易地将人的肩膀割伤。 箱子很重,徐兰庭试着抬了抬,常年健身的男人都觉得吃力,他根本不知道以陈竹单薄的肩背是如何挑起这些重担的。 他仿佛看见一个倔犟的身影,费力地搬起货物按着陈竹那样的性子,是肯定不会偷懒叫人帮忙的。 少年被压弯了脊背,吃力地穿梭在一架架货车之间。 徐兰庭记得,陈竹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 他不敢再想下去,低头从货车下下来。 回程的路上,徐兰庭沉默得可怕,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敢轻易出声。 一时间,只有靴子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离开前,徐兰庭忽地出声:去问问,陈竹做事儿的时候,穿的是什么鞋 话未完,男人又很快地说,算了。他像是逃避般跃过了这个话题。 徐兰庭:既然陈竹换了地方,那么方旭那边很快也会有动静,这两天盯紧一点。 是。 有人出声问他:徐总,我们现在是要回国吗? 嗯。徐兰庭顿了顿,他望着银白的天宇,竟有片刻的失神。 一时间,徐兰庭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没有陈竹的地方,与他而言都只是一堆钢筋水泥堆砌而成的牢笼。 他缓步行走在莫斯科的大街上,不知道着自己走过的地方、踩过的雪、见过的风景会否跟那个人重合。 去那个外籍劳工居住所看看。徐兰庭停在了一个小小的电话亭旁,仰头看了看昏暗的天宇。 底下人都愣了愣,既然陈竹已经离开,那么去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而在他们的认知里,徐兰庭永远不会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 徐兰庭扫了几人一眼,怎么。底下的人不敢多耽搁,立马安排车将徐兰庭送进了那个有名的贫民窟。 车子刚刚拐进街道,就有喝醉的壮汉上来拍车窗。 徐兰庭心思没有理会,目不斜视地跨过地上的垃圾堆,来到了房子楼下。 甚至,这儿也算不上房子,而是一个旧工厂改造的楼房。 没有暖气不说,寒彻骨的冷风可以毫无障碍地吹进窗子里。 徐兰庭一层一层往上走,见到拐角处爆开的水管已经整个冻住,甚至有半人高。 越往里走,男人的步子就越慢。 终于,徐兰庭缓缓停在了一扇敞开的门前,里头一个俄罗斯老太太正在收拾房间。 徐兰庭三言两语了解到老太太是这儿的房东,房子里的人刚刚搬走。 刚刚搬走徐兰庭给了老太太一些钱,让自己在这儿避避风雪。 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位一身贵气、没有一丝落魄之态的年轻人,半信半疑地接过钱,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房间不算窄,但是住四五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徐兰庭细细打量着房子,凭着直觉站在了那张明显很整洁的床前。 他抬手,拂过枕边,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余温。 徐兰庭缓缓在床上坐下,伸手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膝盖忽地,空气中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 男人缓缓低头,看着膝盖上老旧起球的毛毯,几乎一瞬间红了眼眶。 是阿竹的气息。清爽、干净、久违的温暖。 他苦笑一声,将脸缓缓埋进毯子里,任由那些堪称懦弱的情绪一点点浸湿了毯子。 莫斯科被风雪笼罩,在被冰雪包围的城市里,一个肮脏不堪的小房间中,徐兰庭紧紧抱着一条旧旧的毛毯,隔着千山万水抱着错过的珍宝。 徐兰庭!一下飞机,一张报纸就雪花般落在徐兰庭眼前。 徐兰庭抬眼,看见母亲愤怒的眼神。 姜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些天的所见,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儿子这是着了什么魔,竟为了一个小情儿将整个徐家抛在脑后! 为情人大闹机场、深夜千里追夫、孤身在街头落寞抽烟?姜瑜越说越气,半点没有平日的小女人模样。 姜瑜:徐兰庭,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把徐永连送进了局子里,你知道这几天关于徐家的舆论发酵到了什么地步吗? 女人大骂了一通,徐兰庭却眼皮都没抬,径自走进了车内,朝司机说:去中关村。 你这个时候不回公司去那边做什么?姜瑜也拉开车门,徐兰庭,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徐兰庭这才抬眼看她,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扯起一丝笑意,是啊,我疯了。 在陈竹那一句轻飘飘的骗你的之后,他徐兰庭就已经彻底失控。 姜瑜看着徐兰庭,心疼又生气,儿子,妈妈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她抱了抱徐兰庭,接着说,可是徐家需要你,你的家人也需要你。 一直以来,徐兰庭肩上背负的都并非他自己的志向,而是整个徐家。 他像是生下来就是为了徐家而活,家人父母,甚至他自己都要排在徐家之后。 徐兰庭确实不负众望成为了徐家的掌权人,他进退得当,情智极高,圆滑善处事,又会算计人心,理所当然地将整个徐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直到陈竹的出现,一切都开始偏航。 或者说,直到陈竹的离开徐兰庭才发觉一切早已偏航。 他会在会议上想起少年青涩干净的笑;会在工作的间隙安排一次隆重的约会;会莫名心情愉悦,也会一时被怒意支配着,非理性的言辞脱口而出。 起初,一切都润物细无声;后来,丝丝入骨,徐兰庭才发觉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入了自己的骨血。 妈,我不欠徐家什么。徐兰庭叫司机开车,而后朝自己的母亲说,徐家少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 话未说完,徐兰庭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姜瑜冷冷看着他,就为了一个小情人,你要背弃你的家族,你的父母? 徐兰庭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可是陈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妈,我说过,徐兰庭直直望向女人,他是我心爱的人。 心爱?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看着自己可怜的儿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爱这种东西,她何曾没有体会过? 分卷(32) 可人心最是难测,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连山海都有可能转移,而脆弱的人心又如何能做到十年一日? 你还不懂。女人焦急地想将儿子拉回正途,儿子,你还不懂。是,你就算是真的爱他,可是,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并不是爱情啊 够了。徐兰庭头疼极了,眼看着快到中关村,他急着要下车,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下车前,徐兰庭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妈,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难道,徐家那一群人、徐氏的权利、金钱就可以是生命的全部了吗? 女人被徐兰庭的话噎住,一时也没能留住徐兰庭,眼睁睁看着徐兰庭走远。 姜瑜透过徐兰庭高大的背影,仿佛看见当年那个义无反顾的自己。 她长长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 桌对面,方旭以看仇人的眼神望过来。 徐兰庭摒弃了往日的客套周全,开门见山,陈竹是不是去了澳洲。 靠!方旭大骂起来,那群程序员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牛,妈的,老子的设备还是被你这个狗东西渗透了! 徐兰庭被他吼得一阵耳鸣,他按捺着情绪,问他:陈竹跟你联系没有?末了,徐兰庭低了低头,又改口说,他,安顿下来没有,过得,好不好 呵。方旭冷笑一声,猫哭耗子,黄鼠狼给鸡呸,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他将陈竹教的成语几乎都用上。 方旭: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就算拿刀搁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徐兰庭说,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只想知道,那个一向节省的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没有好好睡觉; 有没有生病; 异国他乡,会不会被人欺负。 怎料,一向大喇喇的方旭忽地严肃起来,他坐直了些,缓缓说:徐兰庭,你知道陈竹遇见你之前是什么模样吗? 他说:全校的人都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有一段时间,也有人在背地里鄙视他。可是,没几天,他就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没有一个人方旭伸出手指摆了摆,敢在背后笑话他。十六中所有人,都将他视为目标,甚至是偶像。 是,他是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穷小子,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可是他一直有爱他的爷爷,疼他的家人,还有对他很好很好的老师,朋友。 方旭咬牙说:直到你的出现。 知道一个名为徐兰庭的灾难出现,陈竹的世界忽然掀起了风雨。 曾经不以为意的贫穷、困顿,都日日夜夜困扰着陈竹。 你看着像是陈竹生命里的最为特别的存在。方旭说,可事实是,你是陈竹生命中最为灰暗的存在。 徐兰庭,你以为你的出现能帮到陈竹、甚至是拯救他吗?方旭毫不在意地击碎了徐兰庭的一厢情愿,你才是陈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你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爱他,方旭说,你就应该从他的世界消失。 没有徐兰庭的存在,陈竹的世界天宽地阔,未来一片光明。 过了很久,就在方旭以为徐兰庭会恼羞成怒时,对面的男人只是一言不发地起身。 徐兰庭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却也是徒劳地,苍白地说:是我对不起他。 生平头一次爱人的徐兰庭,还不知道如何将那只名为独占欲、控制欲的猛兽关进牢笼。 他眼睁睁看着它们撕碎了陈竹的未来,也撕碎了他们之间微弱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读者们,也感谢慷慨解囊的读者们,谢谢大家的支持! 谢谢姐妹们,妇女节快乐! 感谢在20210302 20:00:00~20210308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4个;榴莲真香 2个;我真的想花钱、是憨憨呀、上清童子、一色、heihei.、攻宝就是最叼的、仙骨生秋、双木、都给我闭嘴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c_玉碎 34瓶;南柯铭文 30瓶;世纪 20瓶;夏夜清梦 16瓶;啊这 15瓶;丞飞一生推 14瓶;庄睿的眼睛 10瓶;郁青 8瓶;穆骆、一米六也是攻!、七言小绝句 5瓶;仙骨生秋 4瓶;一个夏天的西瓜 3瓶;熊叽大王、重汌、是憨憨呀、至尊粪饼 2瓶;我不要秃头、考试及格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十六中开学典礼顺利落幕, 感谢各方校董的出席,也感谢众多师生的到场 主持人的甜美嗓音在空旷的礼堂回响,而徐兰庭却只记住了方才那个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 他起身, 慢条斯理系着西服扣子,李校长,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见见那位高三代表。 男人如愿来到礼堂后台, 准备室里老师学生来去匆匆。 徐兰庭缓步走进的那一刻, 人群有一瞬间的停滞,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身上。 你好, 我想问问陈竹同学在不在。男人一身笔挺深黑西装, 眉眼深邃容色俊逸, 匆匆一瞥,惊艳众生。 陈竹,有人找你! 话音落下, 一个白色的身影越过人群, 匆匆出现。 幕布后主持人的声音模糊, 也感谢本届优秀高三代表,陈竹同学的分享和鼓励。希望各位新生都能如这位学长一般,秉承着君子般的精神,逆流而上 少年的身影从模糊的话筒音中变得真实可见。他身形挺拔,脊背笔直,肩背虽然单薄却不弯不折, 看着真像根迎风招展的小竹子。 残夏余热未散,夏风粘腻而燥热。 可他一步步走进,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似一阵穿堂风,轻轻地吹散了周遭的闷热。 丝丝缕缕,浸润着男人浮躁的心。 声音、气味、颜色陈竹在徐兰庭生命中的初次亮相,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陈竹以最惊为天人的姿态来到徐兰庭身边,脸上干净的笑意是最杀人无形的利刃,让人瞬间沦陷。 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徐兰庭从瞬间的怔然中回过神,噙着笑意,伸出手,我是徐兰庭,也是你们的学长。 陈竹看了看男人修长的手,有些莫名,带着犹豫,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掌心相握的那一刻,男人久违地露出一丝真心的笑。 很高兴认识你。徐兰庭说。 陈竹顿了顿,一笑,谢谢,也高兴认识你。 少年诚挚的笑似一阵清风拂过人心上,让人欲罢不能。 徐兰庭缓缓松开陈竹的手,状似不经意地说:陈同学,我很欣赏你刚才的发言,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跟你一起吃个饭不要误会,我就是想了解这届高三学生的情况。 陈竹想了想:谢谢,可是我还要上课 那我等你下课。徐兰庭一笑,别有用心地靠近、不动声色地勾引。 那行。陈竹说,不过我时间不多,就在食堂吃吧。 好啊。狐狸舔了舔唇,漫不经心地说。 徐兰庭就这样将陈竹从神坛上拽下了人间,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赐他以温柔,伤他以绝情。 阿竹,跟我在一起。 好。 梦醒,徐兰庭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昏暗。 他下意识去摸枕边,空荡荡,冷冰冰。 梦境里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人,像是一阵冷涩涩的穿堂风,匆匆略过徐兰庭的世界,不留痕迹。 徐兰庭沉默着起身,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 大梦初醒,耳边似乎还有时光的回响。徐兰庭仿佛又听见陈竹开学典礼的发言。 君子如竹,君子如竹他的阿竹本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你才是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你放过我们家竹儿、 陈竹他本应该专心致志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徐兰庭忽地有些头疼,他深深吸了口气,肺腑里是无穷无尽的阴暗和燥郁。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给予陈竹最好的未来,他想弥补、想呵护着少年好好长大。 可方旭给了他当头一棒,徐兰庭不得不面对是自己毁了陈竹这个事实。 是啊,若不是徐兰庭的出现,陈竹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徐兰庭一直在刻意逃避、忽略的真相,就这样被人残忍地揭开。 放手,似乎是徐兰庭弥补陈竹唯一的方式。 可,想起陈竹那干净清澈的笑徐兰庭如何也做不到与他相忘人海。 徐兰庭颓丧地叹息,指尖的白烟似迷雾缠绕在男人眼前,他眯了眯眼,思绪纷杂。 直到清晨六点助理发来航班信息,徐总,去澳洲的机票已经给您订好了。 徐兰庭看着手机上的航班信息,良久,良久 直到指尖的红热变成一簇暗淡的灰色。 男人按灭了烟,也熄灭了手机。 他得把自己关起来徐兰庭想,他得把那只蠢蠢欲动的野兽关进笼子里 陈竹!陈竹! 陈竹从斑驳的树荫里抬起头,大片大片的光散落在他眉间,清风扶过,一阵果香。 大喊着陈竹名字跑来的,是一个金发褐眼的混血小子。 在果园里忙碌了一天,他却丝毫不疲惫,挥舞着草帽朝陈竹灿烂一笑:juice time! 果园的主人每天中午都会请所有人喝果汁。 但陈竹却很少休息,他总是在众人小憩的时候闷头干活这样陈竹就能早一点收工回家。 可金发男孩却以为陈竹是不好意思,于是每天都会抱着一杯红澄澄的西瓜汁,跟在陈竹身后。 今天是watermelon juice,金发男孩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灿烂的喜悦,陈竹,你喝。 谢谢你,叶熙。陈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挽起袖子,接过了冰凉解渴的果汁。 金发混血男孩名叫叶熙,他的父亲是个中国人,所以他能说一些中文,加上为人热情又乐于助人,很快便跟陈竹成为了朋友。 或者说,他单方面跟陈竹成为了朋友陈竹实在太忙,大多数时间,都是叶熙小尾巴似地跟在陈竹身后问东问西。 你每天收工都会去哪呀? 回家。 那岂不是很无聊?我知道,很好玩的地方,你去吧我们去吧? 陈竹淡淡拒绝:不了。 叶熙并不气馁,那下一次。 下一次也没时间。 再下一次。叶熙一双深邃的眼直勾勾望着陈竹,下下一次次? 陈竹被他的发问惹得一笑,说:我很忙,没有时间。 忙什么呢?叶熙摆摆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一晃一晃,他天真又诚挚地望着陈竹,一次都不可以吗? 不行。不是陈竹冷淡,而是他时间紧迫。 这段日子陈竹一面工作一面还在学习英语,另外,他还在自学雅思和一些专业的书籍。 来到澳洲之后,陈竹接触到了很多趁着假期来打暑假工的留学生,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留学的信息。 陈竹知道自己的条件还远远够不上那些顶尖学府,但他还是买来了一张哈佛大学的明信片。 当他将哈佛大学的明信片贴在宿舍破旧床头的那一刻,一些想法渐渐涌上心头。 他每天都会留意国内的时政新闻,关于贫困乡镇的改革,关于脱贫攻坚的政策贵州脱贫的步伐也渐渐开始加快。 陈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这一刻,在异国他乡隔着千山万水,他才愈发清晰。 陈竹将爷爷写的大字重新挂在了自己床头天道酬勤。 而在那张发黄的纸张背后,还有陈竹俊逸潇洒的一行字。 科技脱贫,科技兴邦。 他从前人手中接过了训诫,继往开来,试图谋求一条新的道路。 少年在逆境中定下了一个远大的目标,全身心地朝那个未来奔赴。 陈竹?叶熙忽地伸手,点在陈竹微微皱起的眉心,你不高兴。 陈竹微微后退,叶熙低声说了句抱歉,抬眼小心地看了看陈竹。 那样子,让陈竹莫名想到曾经见过的,一只犯了错的二哈 陈竹,你总是不高兴。叶熙跟在陈竹身后,一边帮陈竹抬着果篮,一边说,我想你高兴。 陈竹终于回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不得不说,叶熙生得很讨巧一副天真面善的小甜心模样,笑起来颊边还有一汪小酒窝,看着就十分好亲近。 但这个小甜心身材却十分高大,薄薄的背心下肌肉线条流畅而鲜明。 所以,每当叶熙用一副可可爱爱表情的上前搭讪时,陈竹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陈竹,陈竹 陈竹听着那人开朗的声音,好像烈日带来的燥热也没那么让人焦躁。 啊!叶熙忽地低呼了一声,陈竹不由回头看他。 只见叶熙直直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 怎么了?陈竹走近几步,还以为他中暑了。 叶熙崩溃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好像下一秒就要泪撒当场。 分卷(33) 虫,虫子 陈竹上前,轻轻挥走了那人肩头的毛毛虫。 唔!叶熙下意识冲进陈竹怀里,吓死我了! 腰间那双手的力度几乎将陈竹勒得喘不过气,叶熙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身材的高大,像只傻乎乎的二哈一样冲过来,差点给陈竹绊倒。 叶熙,放手。陈竹艰难地抬手,推了推人竟推不动! 金刚芭比么陈竹有些好笑,你放开我,我要被你勒断气了。 哦。叶熙低着头,收手时指腹不小心蹭过陈竹的衣角。 指尖与皮肤骤然的接触让陈竹一顿。 要不是叶熙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惊魂未定,陈竹都要认为他是故意。 好了,毛毛虫没有了。陈竹指了指叶熙的肩膀,又转身专心做事。 陈竹,你好厉害! 厉害挥走一个毛毛虫就是厉害么,陈竹不禁一笑。 当然,陈竹没有看见方才还花容失色的小可怜,一边说着厉害,一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作者有话要说:混血小甜心(划掉)绿茶小狼狗欢迎走进动物世界,观看大型《老狐狸与小狐狸的巅峰对决》 第39章 霍焰赶到紫玉山庄的时候, 老管家正焦心地等在门口。 霍总,您总算来了。我们家三公子都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他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霍焰说着,敲了敲徐兰庭卧室的门。 里面一丝动静都无。 姜瑜也站在房间门口,一脸焦急地拍门:徐兰庭, 你到底怎么了? 她知道徐兰庭陷了进去, 却没想到他能陷得这么深。 女人无法想象自己一手培养的徐家掌门人,有朝一日会将整个家族都抛在脑后! 徐兰庭,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毛头小子, 放弃自己的这么多年的事业吗?你知道徐家现在都乱成什么样了 阿姨。霍焰制止了女人的抱怨, 您先回避一下,我来。 说完,霍焰撞了撞门, 门锁随之颤动。 徐兰庭, 等会我撞开门你要是跟我动手, 我随时奉陪。霍焰说着,又狠狠地将门一撞。 在那扇门摇摇欲坠的时刻,门锁终于轻轻转动。 门打开的一瞬间,霍焰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他从未见过徐兰庭这样落魄的模样。男人眼中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眼下一抹乌青不过几个月没见,徐兰庭就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形容憔悴。 你,霍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一向不善言辞,更不善于安慰人,你他妈 徐兰庭微微避过身, 让他进了房间。 一进门,霍焰才察觉这儿似乎并不是徐兰庭的主卧,房间里温馨得过分,明黄的色调并不是徐兰庭一贯的风格。 徐兰庭虽憔悴得不像样子,但到底没有霍焰想象中的崩溃失控。 男人徐徐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水,今天你来得正好。 霍焰看着徐兰庭冷静得有些诡异的模样,说:徐兰庭,你确定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徐兰庭轻轻放下水壶,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又死不了。 你 好了,我不会有事。徐兰庭在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握,姿态还算轻松。 可他说的话却并不那么轻松,有一件事,你得帮帮我。 霍焰:关于陈竹? 嗯。提起陈竹,男人心里一紧,他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我想请你帮我盯着他。 霍焰眉头紧皱,徐兰庭,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不是。徐兰庭幽幽说,我只是想让你看顾他的安全。他现在一个人孤身在国外,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我只是,想让你确保他还好好的,没有受伤,没有生病,没有遇到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霍焰:首先,他是一个成年人,而且我觉得他的性子不会是一个怕吃苦的人;再者,你为什么不自己做这些? 嗯,道理我都懂。徐兰庭看了霍焰一眼,但是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你应该,也深有体会。 霍焰顿了顿,没有说话。 徐兰庭接着说:我不能再去打扰他说着,他隐隐头疼起来,心里的燥郁几乎将他淹没,我不能。 男人微微低下头,叹息,我不能再去找他,我得从他的世界消失 所以,徐兰庭抬眼,眼底是死寂一片,霍焰,你帮帮我。 好。霍焰还是答应下来。 徐兰庭郑重地说:就算哪天我拿刀指着你,你也别把他的行踪告诉我。 男人的声音绝望又无力,算我求你。 他只有将自己所有的眼线都斩断,将那只不受控制、贪婪的猛兽关起来将他自己关起来,陈竹才是安全的。 霍焰看着徐兰庭这副样子,无奈地说:知道了。还有,徐家你还管不管? 说到徐家,徐兰庭眼眸里终于露出一丝凶狠,当然。 正好他闲得很,心里的阴鸷无处发/泄。 眼下,徐兰庭便打算拿些个上窜下跳的老头子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接下来一个月,徐兰庭三下五除解决了公司里几个联名要召开股东会议的人。 他一边惩治异心之人,一边杀鸡儆猴,安抚那些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叫公司内部的高层再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徐永连被送进监狱的事情闹得太大,几乎成了家族丑闻。 徐老爷子被气得进了医院,徐家的股票也一落千丈。 但很快,徐兰庭不顾徐老爷子的意愿,将徐家同徐永连彻底切割。 一篇堪称大义灭亲的报道很快出现在公众视野。 徐兰庭甚至在采访中坦言,是自己在徐永连亲自送进了监狱。 任何违反国家法律法规的人都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没有人能够游走在法律之外。 翌日,业界哗然,舆论沸腾,徐家股票终于停止了跌幅。 徐兰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徐家从危险的边缘重新拉了回来。 不仅如此,他还以巧妙的言辞劝服了徐老爷子,半是威胁,半是安抚地让徐老爷子放弃了对徐永连一案的上诉。 徐兰庭似乎生来就善于笼络人心、引领舆论。短短一个月,一场不小的风暴渐渐停歇。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没有谁会知道,那个白日里圆滑周到、能言善辩的徐氏大佬,会在夜深人静抱着一条破旧的毯子,一夜夜地失眠。 没有人会知道,徐氏那个强势的掌权人,总会深夜驱车去到一个破旧的老房区,一夜又一夜地沉浸在痛苦中。 一遍又一遍地在回忆里自找苦吃。 真的么。陈竹躬身缩在电话亭里,听着方旭描述这几天徐家的动静,徐兰庭,真的打算放过我? 方旭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仔仔细细地查过了,确信徐兰庭已经没有再出国寻找陈竹的打算。 就连,徐兰庭安排在他们家附近的那几个眼线,这几天也都没有再出现过。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先别回来。方旭说,谁知道这不是那个老狐狸的什么什么缓兵之计呢? 跟方旭通话总能让陈竹不由心生笑意,他听着方旭生搬硬套的成语,轻轻一笑,嗯,我知道。 陈竹说:爷爷他们都还好吗? 方旭说拍拍胸脯,高声说:你放心,有我在呢。就是学校的老师你知道咱们年纪的那个教导主任吗?平时看着挺凶一女的,听说你没有上大学,连着跑了好几次教育局要求保留你的学籍,还有校长也是,想尽办法地将你的学籍保留了下来 没由来地一阵鼻酸,陈竹吸吸鼻子,谢谢。 通话结束后,陈竹缓步行走在墨尔本寂静的街头。 眼前都是陌生的面孔,耳边皆是陈竹听得一知半解的语言,不同的文化也让陈竹颇为不适应。 不过陈竹没有停下脚步,他的身后有家人,有老师,有朋友,有那么多支撑着他前行的动力。 前往下一个国家的机票他已经买好,没有了徐兰庭的阻碍,陈竹的步伐愈加坚定。 他生来就落在贫瘠的土壤里,早已习惯了从困境中汲取养分努力成长,所以,对于未来的不确定,陈竹并没有多少忐忑。 他甚至,充满斗志和期盼。 正如陈文国所教导他的,只要知道自己的来路、知道自己的根在何处,就不会在困境中迷失方向,就能够坚定地走向自己的未来。 夜晚,果园主人举办了一场晚宴派对,犒劳辛苦了两个月的一群人。 陈竹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他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冰凉可口的果汁、焦香四溢的烤肉、舒缓的音乐都让人心情愉悦。 当然,还有热情洋溢的金发小甜心。 即使离别在即,叶熙也依旧笑得十分灿烂,他一一跟桌上的人拥抱,一张甜嘴让果园主人笑得合不拢嘴。 summer,你真是个开心果!果园主人笑着说,脸上洋溢着被哄开心后的喜悦。 那是我的荣幸。叶熙说着,躬身行了个绅士礼,逗得在场的人都乐呵呵笑起来。 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不少人都开始相邀跳舞。 看着热闹的人群,陈竹会心一笑。 说实话他也挺喜欢叶熙,阳光、灿烂、开朗又大方,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有感染力,似乎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跟叶熙相处,陈竹总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虽然有时候会制造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麻烦,但陈竹还挺喜欢他这个朋友。 跟所有人都拥抱过后,叶熙耳尖一红,他走到陈竹身边,轻声说:陈竹,轮到我们的拥抱了。 陈竹起身,原本打算轻轻抱抱这个可爱的朋友,不曾想却被那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似乎,仿佛叶熙刚才跟别人的拥抱不是这样的 陈竹挣了挣,隔着薄薄的衣料,他都能感受到叶熙身上坚实的肌肉,和热乎乎的体温。 叶熙?陈竹察觉出了叶熙意外的沉默,有些莫名。 过了一会儿,陈竹肩上一阵湿润。 他听见叶熙带着哭腔的声音,哥哥,我舍不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叶熙:悲伤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竹儿实在是太香了,可把孩子馋坏了 第40章 派对十分热闹, 可叶熙的眼泪却让陈竹有些无措。 陈竹,我有话要对你说。 看着叶熙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水和红红的耳尖,陈竹也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陈竹没忍心拒绝这个小可怜的邀请, 还是跟着叶熙来到了果园的的葡萄架下。 葡萄园现在还没有到采摘的季节,细长的藤蔓蜿蜒成一方小小的天地,晚夜的风一吹, 抬眼是零零碎碎星子圆月。 葡萄藤下, 叶熙仰头望着头顶点点星光,哭过的原因, 眼睛里很亮很干净, 鼻尖还残留着一抹绯红。 陈竹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等着叶熙开口。 过了一小会儿,叶熙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朝陈竹说:陈竹, 我想让你快乐。 陈竹手里还握着一杯冰凉的西瓜汁, 冰冰凉凉的西瓜气息让人身心舒畅。 其实, 叶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手里的西瓜汁能够驱散夏日的燥热,让心里的每一个褶皱都变得熨帖。 但陈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不是快乐,或者说,不是这种短暂而不确定的快乐。 在陈竹看来,叶熙的喜欢是一时兴起,就像这场夏夜的风, 轻轻吹过,心头舒畅。 但是夏天总会过去。陈竹也总要向前走。 我也很喜欢你。陈竹说。 叶熙急得跳了跳,他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急切地说:没有但是,没有但是, 对不对? 陈竹,叶熙靠近了些,身上暖洋洋的气息让陈竹不由后退,所有以虽然但是开始的句子,都是拒绝,我不想听。 陈竹无奈一笑,说:好吧,那我不说。 叶熙有些低落地垂着头,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说:陈竹,你总是不快乐,我想让你快乐啊 叶熙。陈竹站直了些,他放下了手里的饮料,抬手,按在了叶熙肩上,我当然相信爱情可以让人快乐。 哪怕是被狠狠伤害过,甚至被上一段感情耽误了未来,陈竹依旧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期待并相信爱情的美好。 遍体鳞伤的少年依旧相信爱情。 夏夜的风凉爽而轻快,一跳一跳迈过山野,穿过田园,带着一路的香气掠过鼻尖。 陈竹的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夜空下他干净漂亮的眉眼,几乎能让人瞬间沉醉。 都说漂亮的皮囊跟有趣的灵魂难两全,但陈竹却在时光的沉淀下,洗涤出愈发干净漂亮的眉眼和灵魂。 他缓缓说:叶熙,风月之外还有理想,爱情让人快乐,理想也一样。 陈竹:我并没有不快乐。他轻轻一笑,眼底似有星辰,而是在追逐属于我自己那一份永恒的、长久的快乐和幸福,叶熙,你懂吗? 叶熙当然听懂,毕竟,他并不是个真正没心没肺的傻白甜。 分卷(34) 陈竹,你还是拒绝了我。叶熙垂下眼,修长的睫毛扫下一圈淡淡的阴影,他失落地说,我就是廉价而短暂的快乐,你不需的要对不对? 陈竹啼笑皆非,摸摸他柔软的发,说:并不是,跟你相处我很愉快。但我不会为你停下脚步这样说或许有些残忍,但是,我还有自己的理想要去追求。 叶熙不满地说:我才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他站直了些,跟陈竹比肩而立,我可以站在你的身边,跟你一起追求理想啊。 陈竹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顿了顿,出声问他,叶熙你知道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你要去美国。叶熙靠近,握紧了陈竹的肩膀不让他后退,我也跟着去不就行了?陈竹,我要的很简单,就是跟你在一起。 叶熙确实是个简单又纯粹的人,在他的世界里似乎什么难题都很容易解决。 遇到喜欢的人就告白,不想分别就追随对方的脚步。 叶熙的喜欢简单纯粹,直白热烈。 或许是男孩眼里的赤诚似曾相识,让陈竹狠不下心拒绝。 陈竹想了很久,最终,缓缓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慢慢建立快乐的基础。 就像你喜欢玩的乐高,要拼出完美的主体,是不是得先嗯 陈竹话还没说话,就被兴奋得不行的小狼狗一把抱进了怀里。 哈哈哈!叶熙开心得大笑,陈竹,我好开心! 叶熙甚至抱着陈竹转了一圈,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心情,耶!我们要一起去美国咯! 你真的要离开了吗? 陈竹已经在卡梅尔这个小镇待了近一个月,小镇里的日子确实很闲适,充满艺术氛围的楼房街道,绵长靓丽的海岸线。 他上班的地方是一个本地的小报社,而陈竹的工作就是将报纸分发到各个地点。 黄昏收工之后,陈竹都会骑着自行车沿着海滨长廊吹吹海风。 但是,小镇并不是他停留的终点,在确定徐兰庭那边没有动静之后,陈竹便打算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老板很喜欢这个勤劳肯干的小伙子,甚至提出加薪来挽留他。 陈竹的英语能力已经提升了许多,但是委婉的言辞他还并不熟练,他直白地袒露了自己的去向。 我想去宾夕法尼亚那边闯一闯,因为那边有免费的公开课和图书馆。 老板看了看陈竹,朝陈竹竖起大拇指,,祝你幸运。说完,老板回身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他给了陈竹一笔额外的钱,不算多,却足够他在新的城市生活一阵子。 那叠钱下方,是一本书《月亮与六便士》 老板叉着腰,语气带着点儿骄傲,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充满了干劲儿,不过,我缺少了一点儿坚定。,愿你可以坚定地、充满信心地去追逐自己的月亮。 陈竹接过来,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他确实在坚定地、充满热忱地追逐着自己的月亮。 哥哥,我们可以去好时小镇逛上一圈!那里的巧克力非常好吃!听说要去宾夕法尼亚,叶熙兴奋极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十分可爱。 陈竹还来不及说他可爱,就见叶熙一脸可可爱爱地抗起了陈竹的行李箱,轻松地放进了后备箱。 那个行李箱中几乎全是书,加起来绝对超过一百斤 而叶熙放好了行李箱后,又哼着小曲儿将陈竹那辆自行车三下五除地折起来,单手扛着放进了后备箱。 看着陈竹静静地站在原地,叶熙拍拍手上的灰尘,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挽着陈竹的手,摇摇陈竹的胳膊,撒娇:哥哥,我特别喜欢吃巧克力,我们去吧去吧! 咳猛汉撒娇什么的,陈竹禁不住觉得好笑。他压着笑意,说,可以。原来你喜欢巧克力,之前你都没有说过。 那我现在说了,叶熙抱着陈竹的胳膊,像个粘人的小狗,你要好好记住哦。 嗯。陈竹在心里记下。毕竟他答应了叶熙,要建立基础,要好好了解彼此,那么他也会试着去了解这个看上去可可爱爱,其实力大无穷的小甜心。 在宾夕法尼亚的日子的确更加艰难,高昂的房租和昂贵的物价,对于陈竹来说都是挑战。 他租了一个靠近郊区的房子,那里离市中心有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而陈竹的自行车显然要更慢。 好在陈竹找到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薪金足够他生活,加上客人的小费,还能够让陈竹存上一点儿钱。 虽然每天遥远的通勤路程让陈竹疲惫,但他还是会在夜晚点起一盏小灯,一点点汲取知识的养分。 无论白日上班有多累,回到那所小房子中,陈竹都会捧起一本本晦涩难懂的书籍。 有时,陈竹甚至会伏在书桌上睡着,被进来送早饭的叶熙叫醒。 哥哥,你怎么又在书桌上睡啊。叶熙皱着眉头,一边将做好的三明治拿出来,一边心疼地说,你这样也太累了。 在叶熙看来,陈竹简直努力到了变态的地步。 在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还没有见过将自己逼到这样地步的人。 叶熙当然提出过要帮助陈竹,但被陈竹委婉回绝。 他更加不解,为什么陈竹要让自己那么辛苦。 他从身后抱着陈竹,嘟嘟囔囔地说:哥哥,再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的。 陈竹伸展着蜷缩了一个的肩背,顺手揉了揉肩上小甜心的柔软的发,我没事。 他回身看见桌上的三明治,谢谢。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陈竹发觉叶熙看着大大咧咧,却意外很细心,甚至还会反过来照顾他。 哼,叶熙似乎有些生气,你总是这样。 嗯?陈竹有些莫名,那下次我给你做早餐,我厨艺虽然算不上好 不是!叶熙起身,不满地说,你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要硬撑的样子,人都是需要休息的,你又不是机器,怎么能一直这样?你就是喜欢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抗,陈竹,我,我也想帮你啊 说到最后,叶熙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 陈竹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心疼自己。 看着叶熙眼尾发红的模样,陈竹心里一阵莫名的柔软,他缓声安慰说:那,我这个周末休息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好时小镇。 不。叶熙凑近,看似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强行挤进了书桌的空隙间坐在了陈竹的大腿上,你需要休息,不需要带我出去玩。 腿上的重量让人无法忽视,陈竹坐直了些,缓了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叶熙 有点儿重,陈竹实在是吃不消 叶熙一双漂亮的眼底还残留着水雾,他眨眨眼,状似懵懂地望着陈竹。 哥哥,怎么了呀? 无辜又天真。 陈竹跟那双无辜的眼对视了片刻,咬了牙咬,说,没事。 哥哥叶熙看似趴在陈竹肩头,实则将人牢牢抱进了怀里,他伏在陈竹的肩窝,笑得意味深长,我好喜欢你啊。 嗯陈竹一边深呼吸,一边坐直了些。 金刚芭比就金刚芭比吧陈竹想,他实在不忍心朝着那样一张无辜可爱的脸颊说出从我腿上滚下去的话。 滚。 助理弓着腰将地上散落的文件捡起来,交给项目的负责人。 几个负责人已经面色灰暗,被徐兰庭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说过,从房地产转型。徐兰庭面上并无愠色,声音却冷得可怕,你们后一脚就将手伸进了新楼盘? 领头的负责人额上已经浸出了汗,他忐忑解释:这个项目确实不是我们招进来的,但,但,我觉得能赚钱,所以 所以你就打起了在贫困县动土的心思? 负责人解释说:现在政策下来了,那个县很快就能摘帽,我们要是抓准这个时机,以后那儿的房价一升 闭嘴。徐兰庭以手抵额,已经懒得发火,他沉声说,今天下午之前,解散整个小组。 这个项目,作废,懂么?男人抬眼,睨了对面的人一眼,几个负责人登时脊背生寒。 几个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好的买卖为什么不做,明明钱就在眼前有什么理由不去拿? 想当初,好几个公司都抢着要这块地。就等着贫困县的帽子一摘,政府修路修地铁,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负责人是公司里颇有声望的人,还跟徐家沾亲带故,所以哪怕徐氏现在严令底下从房地产行业脱身,进行科技转型。 但张寸光还是冒着违背徐兰庭意愿的风险,执意抢下了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前期的资金已经投了进去,眼看就要动工,而他张寸光也能进一步在公司站稳脚跟。 张寸光畏惧徐兰庭,可在金钱面前,他还想争取争取,可是前期投入的资金已经很多,如果现在撤资对于公司就是损失 徐兰庭一个眼风扫过,他本能地闭上了嘴。 滚出去。徐兰庭深吸一口气,将鼻梁上的眼镜挑了下来,扔到一边。 张寸光不甘地叹了口气,出去前,不着痕迹地望了徐兰庭一眼。 他早就看不惯徐兰庭的独断专行,徐氏是所有人一起努力建立起来的,不是凭他一个大少爷三言两语就成为了京城的龙头企业的。 可张寸光别无他法,只得抱着自己辛苦得来的项目离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一室人都出去后,霍焰才从隔间背后走出来。 思想觉悟挺高。他缓缓给自己倒了杯水,万恶的资本家准备做慈善了? 徐兰庭:身后有余要缩手,莫等无路才回头。 有些钱,看着是钱,实则是一把刀,谁碰上去,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徐兰庭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却胜在聪明,从不会去谋眼前的利益,他的目光永远望着长远的方向。 这也是为何京城那么多豪门渐渐落寞,而徐氏却日渐风生水起的缘由。 但,徐兰庭没有承认的是,枕边风的余韵犹在。 当初,陈竹可没少跟他灌输少赚黑心钱的思想。 什么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不义之财不可取 一个毛头小子,竟一本正经想让资本家从良,想来也是好笑。 徐兰庭一笑,好歹跟人小君子睡了这么些日子,就是个恶鬼,也该沾染上几分仙气。 看着眼底带笑的徐兰庭,霍焰叹了口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 霍焰是知道徐兰庭性子的,能忍,对自己也够狠所以他才能狠下心不去问陈竹的一切,老老实实地蜷缩在笼子里。 可是,霍焰知道,徐兰庭之所以是徐兰庭,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本质,还是一只恶兽。 就算他再能忍,听到陈竹踪迹消失的消息后也难免霍焰叹了口气。 怎么?徐兰庭抬眼看了他一眼,霍焰这个人简单,有什么情绪都在脸上,徐兰庭一眼看出他的犹豫,心里一沉,陈竹怎么了? 果然,提起陈竹,男人一扫方才的游刃有余,变得草木皆兵。 他,霍焰不会拐弯抹角那一套,直接说,他的行踪被人动过了,大概有一个星期没有找着人 霍焰话音未落,徐兰庭便冲了过来。 男人眼底是骤然迸发的疯狂,人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徐兰庭几乎低吼着说:不是叫你好好看着他吗! 霍焰:徐兰庭你冷静点。 他又火上浇油,一股脑将所有和盘托出。 你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他现在身边有人照顾我查了查,是纽约一个富豪的儿子,叫叶熙,陈竹跟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什么。徐兰庭似乎没听清,他看着霍焰的嘴张合,耳边却一阵空白。 有人照顾、叶熙、陈竹身边有人了 一瞬间,徐兰庭精于算计的脑子竟一片空白,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几个词语,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 呵徐兰庭眼底集聚起风暴,他缓缓松开霍焰,声音冷得可怕,这么快就有新欢了么。 霍焰:徐兰庭,你当初也说了要放手,现在,不如顺其自然。 放手?徐兰庭抬眼,眼尾带着刀子般的锋利,可是怎么办呢,我做不到。 当他听见陈竹跟别人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徐兰庭真实地感受到了想杀人的冲动。 或者说不是冲动。 他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在那一瞬间是真的想杀了那个叫叶熙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徐老狗发疯预备,小绿茶就位,修罗场就位,请各位系好安全带,抱好小西瓜,搬好小板凳。 前排出售纸巾、瓜子、作者从评论区捡来的一堆爪子、作者从评论区捡来的一堆花花~ 第41章 宾夕法尼亚大学每个星期都有免费的公开课, 陈竹每逢周末都会去旁听。 而叶熙不愿意听那些老教授念经,每回都找理由躲进咖啡厅等他下课。 这个周末,陈竹却递给了他一张去哈佛的机票。 陈竹:哈佛公开课的资格我申请到了, 我们一起去听听。 哇!叶熙夸张地睁大了眼,星星眼般望着陈竹,哥哥好厉害! 说毕, 叶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去蹭课的机会:哥哥, 我会打扰到你。为了你能够专心地听课,我就在角落里等着你就好啦。 分卷(35) 陈竹也不指望这个小鬼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自己去听课, 却想逗逗对方, 没关系, 我不会分心。 会的会的!叶熙拽着陈竹的胳膊晃啊晃,哥哥,我很善解人意的, 不会给你添麻烦。 陈竹看着他绞尽脑汁逃课的模样, 不由笑起来。而叶熙也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被看穿, 不由一阵娇羞。 他猛地扑到陈竹怀里,差点儿没给陈竹撞倒。 叶熙像小狗一样嘤嘤撒娇:哥哥! 好了,不逗你了。陈竹险险站稳,他笑着,空出手摸了摸叶熙金色的短发。 他想了想,说:不过哈佛那边来回有些远, 我们可能得再那边过夜。 叶熙漂亮的眼微微一动,唇边勾起笑意:哥哥,那我们要住在一起吗?他说,我,我准备好了 未等他说完, 陈竹笑着说:我这个星期刚刚领了工资,订了一个豪华双人间就当是犒劳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嗯,我听说酒店下面还有泳池呢。 双人间叶熙神采奕奕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他在陈竹怀里拱了拱,含糊地说:我想要的犒劳,可不是这个。 嗯?陈竹被叶熙拱得频频后退,听不清这个小鬼嘀嘀咕咕的声音,你,不喜欢么? 家里就是做顶级豪华酒店生意的叶熙表示:我好开心!豪华酒店耶,期待! 陈竹一笑,抱了抱他,我也很期待。跟叶熙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被快乐包围,陈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开朗的大男孩。 比起跟徐兰庭在一起时的步步为营、如履薄冰,陈竹更享受此刻全身心的放松。 他想,他所期望的爱情就是这样简单而快乐的。 飞机降落后,叶熙佯装自己晕机,编出了一万个理由不肯去听课。 然而一下飞机,刚刚还楚楚可怜的某位晕机人士,忽地扛起好几十斤重的行李一路狂奔。 他一边跑还一边朝陈竹眨眼,哥哥,我会在酒店乖乖等你哒! 说毕,还大大咧咧地给陈竹来了个飞吻。 叶熙的一通迷之操作,惹得一旁的行人纷纷朝陈竹投去窥探的目光。 金发混血小伙子跟东方男孩再加上两个人都生得一副好皮囊,不由更加引人瞩目。 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陈竹失语又好笑地收拾好书本,极力忽视了周遭或好奇或含笑的目光,前往哈佛大学。 哈佛是顶级学院,前来听课的人都不免/流连在庄严又典雅的建筑中。 陈竹也很喜欢这儿浓厚的学术氛围,在等待开课的间隙,他四处逛了逛。 附近有很多社团在招新,不少人在派发社团宣传单。 陈竹抱着好奇心过去转了一圈,他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却也想感受感受曾经向往的大学生活。 一圈下来,陈竹手里多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宣传单,诗社、辩论社、舞蹈社陈竹倒是听说过。 但是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社团吃货协会、披萨研究社、中国留学生组建的麻将社 陈竹一面觉得好笑,又一面有些失落。 毕竟,这也是他曾经憧憬过的大学生活的一部分。 陈竹将宣传单张都收好放进了书包,开课在即,讲座厅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入座。 就在陈竹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社员叫住了他。 hey!有兴趣加入我们的心理学小组吗?我们社团 陈竹接过宣传单,还未解释自己并不是大学生,那位热情的社团成员就开始了滔滔不绝的介绍。 对方的语速很快,加上一些专业术语,陈竹也只是一知半解。 直到那位忽然说:你知道有一位著名的优秀校友,也曾经是我们社团的社长!接着,那位社团成员又递过来一张深蓝色的册子。 或许是为了增加社团成员的人数,小册子上都是曾经参加过这个社团的优秀校友。 陈竹猝不及防,在那张小册子上看见了徐兰庭。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见到徐兰庭那张脸。 身边的团员还在极力介绍着,austin不仅是我们心理学的出色校友,还是我们社团成立以来最为优秀的以为社员。 我想,如果你见过austin的话,一定会爱上那个男人,他是个非常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陈竹回想起徐兰庭轻描淡写地提起过,在哈佛进修过一段时间。 但从旁人嘴里听见的,却不似徐兰庭说起时的那样云淡风轻。 杰出校友、优秀社员在哈佛这样人才济济的学院里,还成为了人人都知晓的风云人物。 不得不说,徐兰庭确实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但这份优秀,陈竹既不羡慕,更谈不上佩服。 因为,徐兰庭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 在经历了莫斯科的寒冬、澳洲的烈阳、卡梅尔的温暖,人心上再深的伤疤都会慢慢结痂。 时间用最残忍的方式,也是最快的方式,将陈竹破碎的骨肉剜去,让他重获新生。 陈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怀抱着怨恨度日的人,他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宁愿遗忘也不会长久地恨。 所以,当再次看见徐兰庭那双狐狸似的眼,陈竹心里只是飘过一丝绵长的叹息。 就像春风穿过山野,刮起一阵窸窣的响动,却不会为林间的一株小草停留。 陈竹收好了宣传册,跟对方说了声谢谢,便风云不惊地走进了公开教室。 当初深可见骨的伤,如今也只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上课的间隙,叶熙发来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波光粼粼的泳池,镜头前叶熙那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 男孩头发湿润,脸颊上还残留着水珠,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心上的阴霾被清风吹过,一下子散去。 陈竹露出一丝笑意,他回了叶熙一个小太阳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陈竹收到了叶熙的回复。 哥哥,太阳在中文里,是不是日的意思啊? 陈竹想不到他竟如此虚心好学,于是认认真真地打字,太阳,也有日的意思,代表着光明,其实你名字中的熙 还没等陈竹发送,叶熙就接着说:哥哥,你给我发日,是什么意思啊?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对面脑补了一场什么奇奇怪怪的小剧场。 叶熙回了一个娇羞的表情。 【哥哥,我准备好了。】 然后是一个盖上被子躺好的动图表情包。 陈竹打字的手一僵,有些无语地关闭了屏幕。 原本以为叶熙不过是玩笑,公开课结束后,陈竹却接到了叶熙的电话。 对方神神秘秘地说:哥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陈竹失笑,有些无奈地说:不会是惊吓吧。 毕竟叶熙爱搞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他的惊喜往往都是惊吓。 叶熙有些委屈地说:才不会呢。 陈竹半信半疑,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好吧,我快到了,你在房间吗? 嗯!叶熙意外郑重,哥哥,推开门,我等你。 电梯门缓缓开启,陈竹刚想说什么,电话便被挂断。 随着忙音传来的,还有悠扬的小提琴声。 陈竹抬眼,望见走廊上鲜花铺就的道路,和排列在一旁的小提琴手。 他缓缓踏上柔软的地毯,耳边是悠扬的圆舞曲,陈竹的心情也如同跳动的音符般,变得雀跃欢快起来。 他知道叶熙是个小甜心,却没有想过对方也会有这样浪漫的一面。 陈竹带着笑意,按照叶熙的指示缓缓推开门。 不同于走廊上散落的玫瑰花瓣,房间简直是一片花的海洋,艳而不俗的花一簇一簇,似云朵般点缀在各处。 房间的顶灯被换成了星星散灯,星光下,是一个巨大的爱心。 陈竹走近了,才发现那个爱心是由无数张照片组成的。 那些照片,有他在果园里采摘的背影;有他坐在田野上远眺的侧脸;还有他蹲在角落里看书的模样。 原来,在陈竹未曾留意的那些瞬间,一直有一人在默默地关心着他,静静地喜欢着他。 陈竹原以为叶熙的喜欢,就像小孩喜欢心爱的玩偶一样,虽然真诚,但难免幼稚。 但看着眼前的一切,陈竹才发觉,那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家伙,是这样喜欢他。 叶熙的爱意不曾作伪,只是掩藏。 陈竹回过神,才想起来寻找叶熙的身影。 但他很快留意到床上那个巨大的礼物盒。 陈竹不禁一笑,那个礼物箱上仿佛就写着啊,我在这里,快点过来找到我。 咳,陈竹靠近礼物盒,轻轻敲了敲,这是我的礼物吗? 那我打开了话音未落。 嘭一声,箱子被掀开,叶熙一下子蹦出来。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有多重,一跳,整个人都挂在了陈竹腰上。 supri色! 陈竹受不住力,被惯性猛地一推接着,他们便倒在了地毯上。 叶熙陈竹被撞得有些懵,还没来得及推开身上的人,叶熙那张漂亮的脸就忽地出现在头顶上方。 金发男孩一双眼睛生得十分漂亮,俯视着望过来的时候,似玫瑰花一般秾丽。 星光璀璨的房间里,无数的鲜花簇拥中,耳边欢快的小提琴曲已经变成了《爱的礼赞》悠扬绵长的音符触动着神经,让人忍不住沉沦。 一切都那么合适,一切都那么美好。 所以,当叶熙闭上眼俯身过来的时候,陈竹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陈竹能感受到叶熙的小心试探,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兴奋和紧张。 甚至,叶熙撑在陈竹两侧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为了安抚紧张的人,陈竹抬手,抚过叶熙的背,微微偏过头加深了这个吻。 馥郁的花香,浪漫的星空,云朵般的花海成了他们最好的见证者。 叶熙,做我的男朋友。陈竹率先开口。第一次的告白是叶熙,而惊喜也是叶熙制造的,陈竹不想让对方觉得失衡。 于是,他望着叶熙,说:叶熙,我不知道你对快乐的定义是什么,但我对快乐的定义,有很多。 陈竹:知识、理想、未来都是我快乐的一部分他浅浅一笑,漂亮的眉眼经过时间的沉淀,洗涤出愈发勾人心魄的纯粹。 从此刻开始,我的快乐又多了一部分,那就是你。 陈竹说完,叶熙再也忍不住,低头狠狠吻住了他。 世上怎么会有陈竹怎么迷人的家伙呢叶熙轻叹,用那样一张纯情的脸,说着这么勾人的情话,杀人于无形啊。 陈竹,你是我的了。叶熙说,他轻轻一笑,男朋友。 一吻过后,陈竹本以为按着叶熙急躁的个性,接下来的事情会想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可叶熙却意外没有强迫。 叶熙知道陈竹是个什么样的人,重情重义,却保守固执。 所以,哪怕叶熙已经馋得不行,他还是舔了舔唇,乖巧地伏在陈竹怀里,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看着意外乖巧不作妖的人,陈竹感动又甜蜜,他揉着叶熙的发,哪怕身上人的重量让他有些窒息,但好歹没有将人推开。 或许是白天听课太累,陈竹竟就在叶熙甜甜的呢喃声中慢慢睡去。 哥哥?叶熙半撑起身,看见陈竹直长的睫毛缓缓垂下,似蝶翼般,漂亮又勾人。 叶熙看着毫无防备陷入沉睡的人,无奈地叹息,真是的,这是存心勾引人犯罪呀,哥哥。 他烦恼又幸福地叹了声气,去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才又粘粘糊糊地抱着陈竹睡去。 这一晚,陈竹睡得甜蜜,又隐隐有些窒息 意外的相逢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原以为在哈佛看见徐兰庭的照片,就已是一切的结束。 不曾想,当陈竹回到餐厅上班,却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静静坐在窄小的餐桌前,周身的气质与这间有些老旧的餐厅实在不符。 还未等陈竹回忆出个所以然,眼前忽地蹦出来一张漂亮的脸。 他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朝对方一丢。 是徐兰庭的人? 陈竹飞快地朝后厨跑去,任由身后那人骂骂咧咧也没有回头。 在后厨站了一会儿,回过神后,陈竹才发觉那人似乎是徐兰庭曾经的一个朋友。 不,更准确地说,是徐兰庭的青梅竹马、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是那个男人心头的白月光。 终于,陈竹想起了那人是沈知夏。 沈知夏这个名字,曾经取代了他站在徐兰庭身边,出现在各大新闻报纸上,出现在电视新闻里,是徐兰庭名广而告之的未婚夫。 陈竹终于想起了他二十岁生日那晚,直戳胸口的那一刀。 好在,陈竹已经从那场噩梦中醒来。 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制服,打算直面不请自来的两个人。 可是,当陈竹从后厨走出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 陈竹不知道他们来这儿是什么目的,但他猜测,两人应该不会是徐兰庭派来的。 至少,蒋明卓绝不会是。 陈竹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的相逢,临近下班的时候,蒋明卓却去而复返。 男人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静静坐在靠窗的位置。 陈竹仿佛记得蒋明卓跟沈知夏在酒吧已经分手,而如今,男人却又跟沈知夏走到了一起。 他并没有心思探索他人的私事,只是觉得,蒋明卓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 可看着重新站在一起的人,陈竹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感慨,亦或是叹息。 破镜难圆,破碎又重新拼接起来的感情,还会和从前一样么? 直到店里的最后一桌客人已经买单,陈竹终于腾出了时间,坐在了男人对面。 分卷(36) 既然人都已经找上门了,那么他也不会逃避。 蒋明卓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在有些压迫的视线下,陈竹坐直了些,不避不让地开口:您好,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蒋明卓不似徐兰庭那样喜欢兜圈子、摆架势,他直白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听说你因为徐兰庭的原因出逃国外,错过高考。 直到从蒋明卓的口中听见,陈竹才发觉,自己竟已经走了这么长一段路。 那段恍若噩梦的昨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是的。陈竹说,他虽有遗憾,却不会再从前那样撕心裂肺。毕竟,再深的伤现在也已经是一道灰褐色的疤。 一切都已成定局,陈竹并不后悔拼尽一切逃离徐兰庭的掌控。 可蒋明卓却说:后悔爱上徐兰庭么。 陈竹一怔,后悔 他怎能不后悔呢,若没有徐兰庭这场劫,他原本 原本理想和机会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可是,陈竹扪心自问,重来一次,他依旧会被徐兰庭那样耀眼的人吸引。 徐兰庭是劫难,也是不可抵挡的孽缘。 蒋明卓喝了口咖啡,徐徐说:他最近在找你,你知道么。 陈竹直觉蒋明卓并不是什么坏人,即使男人身上强大又冷漠的气场让人无法靠近。 我知道。陈竹说,我也知道自己逃不了多久,毕竟对方是徐兰庭。 他说:可是,我现在不想逃了。陈竹淡淡地说,再次提起徐兰庭,他已经能够做到云淡风轻。 当初是我犯贱上赶着任由他糟蹋,被徐兰庭磋磨也是命中注定,我别无选择。可我不后悔。陈竹说,或者说,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后悔。 他忙着长大,忙着挑起肩上的重担,忙着追逐未来和理想。 徐兰庭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蒋明卓不是个话多的人,他沉默了片刻,递过来一张名片。 来我的公司,我可以帮你。 看着桌上那张白底金字的名片,陈竹说:蒋总,我想你是知道的,我只有高中学历。 蒋明卓:你可以先来试试。 蒋明卓确实是出于好意,还有对于人材埋没的遗憾。 他看得出来,陈竹是个可用的人材,要不是被徐兰庭那种人渣骗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可陈竹骨子里的倔犟却不允许他接受这份好意。 他果决地拒绝了递到手上的橄榄枝,蒋总,如果您足够相信我,就等我取得了正真配得上这份工组的资历。 过了十九岁的那个夜晚,少年褪去了青涩,不再是少年。 可陈竹眼里依旧带着当初的纯粹。 他身体力行地做到了当初的那一句玉经磨琢多成器,在磨砺中洗涤出愈发透彻明亮的灵魂。 蒋明卓:我等着那一天。 能从徐兰庭那样的人渣手里过一遭,还活下来,看样子还活得不错这样的人,也不需要他费尽心思的帮助。 不过,稍微帮他躲一躲人渣,还是很有必要。 本以为徐兰庭很快会找上门来,可接下来的两个月陈竹竟过得意外平静。 他知道,那个看着冷漠疏离的蒋总,其实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 哪怕只有几面之缘,还是选择了出手帮他。 陈竹趁着这段暴风雨前的宁静,载着叶熙去了几次海滨长廊。 两人在沙滩上看日落,看海,看潮汐。 绯红的圆日从海岸线徐徐降落,每当这个时候,叶熙都会偏过头,在日落的余辉中跟他接吻。 片刻的宁静,被一声铃声打断。 陈竹摸了摸叶熙皱起来的眉心,没事儿,应该是诈骗电话。 可打电话的人却是蒋明卓。 陈竹接起,听见电话那头蒋明卓平静的声音。 徐兰庭知道是我暗中切断了他的线索,他应该很快会找到你。 男人顿了顿又说,他已经在我公司楼下,你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找我。 陈竹道了声谢,又隐隐觉得徐兰庭去蒋明卓的公司,怕不是要暗中针对蒋明卓。 他见过徐兰庭太多阴暗肮脏的手段,那个男人狡猾又善于洞察人心,往往能轻而易举地将对手拉下谈判桌。 陈竹不太清楚蒋明卓那边的情况,不由有些担忧,他没对您怎么样吧,徐兰庭那个人很狡猾 没有。电话那头的男人嗤笑一声,他跟人打起来了。 陈竹一顿,似乎不太明白,什么。 蒋明卓嘲讽地说:那只老狐狸跟我家的傻狗正打架呢。你要看看直播么。 正好他的落地窗视线不错,正好能看见徐兰庭暴戾偏执里的模样。 不必。陈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兰庭,沈知夏,打起来了? 他们,不是彼此的白月光么? 陈竹愣神之际,叶熙眯了眯眼,笑着问他:哥哥,徐兰庭是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咩有修罗场提示,因为接下来每一章都是修罗场哈哈哈 第42章 说,陈竹到底在哪儿!狡猾的狐狸失去了耐心,一反常态,不顾身份和场合跟人扭打在一起。 徐兰庭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他风尘仆仆,形容憔悴,一双眼睛迸发出要杀人般的狠意。 他反手以胳膊将沈知夏压住,如同行至末路的困兽,理智摇摇欲坠,我知道是蒋明卓在背后搞的鬼,你要是不想蒋明卓的公司出事,最好将陈竹交出来。 沈知夏更是不遑多让,他像一只失去控制的恶犬,只管撕咬眼前的人。 两人都是练家子,打斗间,拳拳见血,都恨不得将对方弄死一般下了狠手。 徐兰庭一心只想快些找到陈竹,他不顾沈知夏挥过来的拳头,下狠手按住了沈知夏的脖子。 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嘴里很快尝到了血腥味,但徐兰庭并不在意。 只要,只要能快点找到陈竹 沈知夏,徐兰庭死死将人按住,他压着翻涌的阴鸷,咬牙,陈竹在哪儿? 沈知夏偏头吐出一口血水,这么想知道啊。他阴森一笑,要是我就是不说呢。 两人脸上、身上都受了伤,他们像两只失去理智只会撕咬的兽类,闹得狼狈不堪。 徐兰庭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他的忍耐,正一点点耗尽,陈竹,在哪。 呵,徐兰庭当初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的时候,你跟个人渣似的将人家抛在脑后,现在知道后悔了?艹,你以为人还会在原地等你么? 这番话,是沈知夏对徐兰庭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当初不知道珍惜,等人离开了又百般纠缠,不是犯贱是什么? 沈知夏能感觉到徐兰庭的动摇,他挥手推开徐兰庭,一拳砸在徐兰庭那张招摇的脸上。 男人竟没有反抗,或者说,已经懒得跟他扭打。 徐兰庭捻去嘴边的血丝,他衣襟上、袖子上都是血迹,脸上也泛着青紫。 舟车劳顿的缘故,男人眼底一圈深深的乌青,神色憔悴,眼底压抑着偏执和疯狂。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沈知夏见过对方在酒桌上谈笑风云,见过他的斯文得体,见过他面对危机时的雷霆手段。 却从来没见过徐兰庭这副鬼样子。 沈知夏不遗余力地敲击着徐兰庭的理智。 你不是想知道陈竹在哪儿么?他如同恶魔般,笑着靠近。 沈知夏俯身,在徐兰庭耳边轻声说:我确实见过他。不过很可惜,徐兰庭你来得太晚了陈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的金发小男孩。 他低声说:我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他会等陈竹下班,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哦他们还会在无人的角落接吻呢。 徐兰庭诡异的平静让沈知夏仍不尽兴,他接着说:这个时间点,陈竹应该还在那人怀里吧 话音未落,徐兰庭骤然暴起,将沈知夏一把撂倒在地,他眼底已经一片漆黑,俨然彻底失去了理智。 沈知夏挨了重重的一拳,耳边甚至一阵嗡鸣。 但他却快意地笑起来,他嘲笑着徐兰庭的狼狈,仿佛也在嘲笑当初的那个自己。 活该,你他妈活该。 不过,你确实应该亲眼去看看,沈知夏笑着,说,去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将陈竹推入别人怀里的。 *** 哥哥!金发男孩一蹦,猛地冲进少年怀里。 或者说,不是少年了如今的陈竹已经长出了丰满漂亮的羽翼,在苦难的岁月里,沉淀出如竹般的清幽。 少年曾经单薄的肩背,如今隐隐有了成年人的宽阔。骨骼匀亭,挺拔坚韧。 陈竹高了不少,眉眼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流露出玉碎般的清澈纯粹。 如同璞玉掸去了灰尘,露出了正真的皎洁无暇。 他好似变了许多,气质、眉眼、嘴边的笑又好似什么也没变,风骨、谈吐、言行、灵魂 徐兰庭望着那个高挑出众的身影,企图从模糊的岁月中,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寻得,自己曾在陈竹身边停留过的,一丝丝痕迹。 可是那个人好像全然遗忘了过去,他无所顾忌地拥抱着那个金发少年。 甚至,偏过头,亲了亲金发少年浅浅的酒窝。 陈竹开朗的笑容里,徐兰庭留下的伤不见了,痛不见了,绝望不见了。 回忆消失,过往消失徐兰庭在陈竹身上留下的一切,包括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徐兰庭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了无痕迹,像一页废纸被轻轻揭过。 他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也不再是他的。 哥哥,我最近有没有瘦一点点呀。金发少年坐在单车后座上,大大方方抱着陈竹的腰。 很重。陈竹这样说着,眼底却带着宠溺的笑意,抓紧了。 自行车穿过宾夕法尼亚的街头,沿着长长的海岸线驶过。 海风吹拂,陈竹白色的衬衫被风吹起,像蝴蝶的翅膀幽幽飞舞。 斜阳下,金发男孩的笑容灿烂干净,抱在陈竹腰上的那双手很紧,很紧 很刺眼。 更刺眼的,自行车上两人开朗的、无所顾忌的笑。 而徐兰庭则如同一抹暗淡的影,藏身在无数人向往的名车中,双眼腥红得像是要滴血。 自行车停在了沙滩边,金发少年像是一刻也等不及,跳下车,从身后紧紧抱着陈竹,粘粘糊糊地凑上去。 亲密的,甜甜的吻,放肆地占领着在徐兰庭曾经抱过无数次、亲吻过无数次的人。 你确实应该好好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吧陈竹推入别人怀里的。沈知夏的如犹在耳。 活该,你活该啊。 徐兰庭看着他的阿竹,正被另外一个人抱着,光明正大地亲吻着。 甚至,陈竹抚摸着那人金色的发,温柔地、宠溺地,任人为非作歹。 他没有一丝抗拒地敞开怀抱,笑着跟自己的恋人拥抱接吻。 陈竹分明笑得那样好看,可他的笑容却是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杀进徐兰庭心口。 好了,不是还要看日落么?陈竹按住那人乱蹭的脑袋,说,走。 余辉下,两人的剪影都是如此般配。他们闲适地坐在柔软的沙子上,彼此依偎,眼底有落日,也有对方温柔的笑。 谁看了不说一句登对,感慨一声岁月静好 疼痛是有度数的徐兰庭曾经的心理学教授如是说,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疼痛,都跟杯子里的酒一样是有度数的。 当疼痛超载,大脑会自动关闭痛感神经人就会昏厥。相应的,当心理的疼痛超载,人也会出现应激反应,来对抗这种疼痛。 可是,疼痛真的有度数么。徐兰庭深信不疑的理论知识,被陈竹一个笑轻轻摧毁。 当陈竹离开的时候,疼痛度数就已经达到了顶点。 可如今,徐兰庭只体会到了更加深重的、生不如死的痛。 原来,酒精浓度到达一百后,还会往上升。 原来,伤痛没有尽头,大脑也不会自动关闭那个该死的痛觉神经,让他哪怕好受一点儿。 徐总,需要把人带过来么? 有那么一瞬间,徐兰庭是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深深吸了口气。直到胸腔里有了一丝空气,徐兰庭才出声,不必。 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面对一切。 残忍又血淋淋的真相,就这样摊开徐兰庭眼前。 他曾经抱过的人、吻过无数次的唇、亲过的眉眼、思念得发疯的人,都陷在了别人怀里,不再属于他。 他的阿竹,已经靠在了另一个人的肩头,吻着另一个人,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陈竹不再是他的。 徐兰庭闭上眼,沉默了很久。 陈竹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徐兰庭都没有察觉。 或者说,他不敢再看。 直到漆黑的夜色降临,男人才像活过来一般,沉声说:回住宅。 不知为何,今夜的叶熙变得有些急躁。 陈竹跟他确定关系后,两人的进展一直是细水长流,徐徐图之。 牵手,拥抱,亲吻,都跟无数个普通的情侣一般。 可今夜,陈竹能明显地感觉到叶熙的焦急。 哥哥,我就上楼坐坐,什么也不干呀!叶熙眨巴眨巴眼睛,眼底分明藏着坏,看上去又机灵又好笑。 陈竹忍不住摸摸他软软的金发。其实,早在答应做叶熙男朋友的那一刻,陈竹就已经全身心地接纳了这个可爱的男朋友。 分卷(37) 如今,也算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陈竹并不是什么封建保守的人,否则,他当初也不能违背所有人的意愿跟徐兰庭纠缠。 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也有肆意张扬的叛逆。 陈竹勾了勾叶熙的下巴,轻声说:真的什么也不干? 在那样的眼神下,叶熙再也忍不住。 他几乎是发狠地咬上了陈竹的唇。 哥哥,你是我的叶熙充满占有欲地在陈竹肩上留下一个牙印。 他们一路纠缠着进了门。 陈竹的房间算不上宽敞,却胜在干净整洁,一推门,窗口的花香徐徐飘来。 嘭一声,门被狠狠撞上。 嗯叶熙。意识到叶熙太过急躁,陈竹不得不将人推开些许,我身上都是汗,去洗个澡 可叶熙却没让陈竹将话说完,他急急堵住了陈竹的唇,宣誓主权般的动作,让陈竹唇上一痛。 陈竹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偏过头,叶熙,你怎么了? 他知道叶熙是热情而冲动的,但叶熙的热情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不会让人受不住。 可今夜的势态,俨然已经不对劲。 叶熙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一味地占有进攻,忽如其来的强势弄得陈竹有些无措。 叶熙?陈竹看着忽然沉默低着头的人,抬手捧起对方的脸,在叶熙的酒窝上亲了亲。 陈竹能感受到叶熙忽如其来的不安和急躁,却找不出原因。 他只能抱着叶熙,一下下安抚他。 你看,我工作了一天身上都是味儿,洗个澡再会更好。陈竹望着叶熙低垂的眉眼,偏头问他,还是你喜欢这个调调? 叶熙终于被逗得一笑,他耍赖似地趴伏在陈竹肩头,蹭了蹭,才不是。哥哥身上所有的味道我都喜欢。 他埋在陈竹肩头,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低落地叹息,哥哥,你生气了吗? 陈竹笑说:怎么会。面对叶熙那样无辜又天真的一双眼,陈竹很难生气。 他说:只是,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陈竹认真地说,你心里有事就说出来,不要闹脾气。 叶熙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哄的人,也很少有人会哄他,而此刻,他却真实地感受到了陈竹的宠溺。 在这个男人面前,好像无论他做错什么,对方都永远是一副包容接纳的模样。 叶熙自问,见到陈竹的第一眼是见色起意,可日久深长的相处,他的灵魂终于在陈竹润物细无声的浇灌下,全然融化在男人脚下。 他甘愿做陈竹的裙下臣,甚至,交出主导权,沦为弱势也甘之如饴。 叶熙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陈竹。 所以,他今夜才会如此焦急。 因为叶熙嗅到了自己的领地里,有其他人的气息。 强势,危险,不可预测叶熙能感受到来自那人的威胁。 他急于将陈竹占为己有,却不小心伤到了陈竹。 叶熙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哥哥,对不起。他又抬抬眼,望见陈竹唇上的血色,眼泪一下子决堤。 叶熙哭着去擦陈竹唇上的伤,哥哥,疼不疼?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对不起 热乎乎的泪珠一滴滴砸在陈竹衣襟上,他抱了抱叶熙,叶熙,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任何事情都应该跟我说。 陈竹也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他给叶熙的安全感不够,才会导致叶熙的焦躁不安。 不是的。叶熙鼻尖红红,他心疼地看着陈竹的唇,愧疚又伤心,哥哥,是我太坏了。 叶熙低头认错:自从,那天我问过你跟你前男友的事情 陈竹想起来,前不久他才跟叶熙坦白自己跟徐兰庭的往事。 他自认为毫无保留,就能让叶熙相信自己已经放下。却没想过,这样也同样会伤害到叶熙。 叶熙抱着陈竹,声音带着哭腔听上去十分可怜,我当时说我不介意,其实是假的。我其实特别特别伤心,哥哥,我是不是很虚伪很小气? 叶熙,你是不相信我么?陈竹想解释,叶熙却急急否认,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绝不会一心二用,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叶熙有些失落地说:是我在心里不平衡而已。 他说:哥哥,我要是能早点遇到你该多好啊。 叶熙睫毛上还残留着水珠,哭过的原因,眼尾也红红的,那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经历那些事情,也不会受那么多伤。 而我,也不必因为那个男人而嫉妒得快要发狂。 早一点遇见陈竹倒是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头看的人,所以才不会陷在回忆里反复折磨自己。 陈竹的眼永远看向未来和远方,至于生命中的过客,从不会让他停下脚步。 哥哥,我不该这样对你。叶熙小心翼翼地擦去陈竹唇边的血迹,低头认错,对不起。 陈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朝叶熙张开手,过来。 哥哥叶熙蜷缩着身体,扎进陈竹怀里。 叶熙,没能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感是我不好。但,你心里藏着事儿不说,还发脾气,也有错。陈竹抱着叶熙,言辞虽然严厉,语气却很温柔,更像是情人间的亲昵。 但是,在恋爱中犯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陈竹笑笑,亲了亲叶熙。 叶熙望着陈竹干净明亮的眼,心里那点儿火气消散无踪。 说着,陈竹顿了顿,耳尖有些发红,而且我们是情侣,亲密的事情理所应当,你急什么。 真的吗?在叶熙看来,陈竹是个保守至极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叶熙才会如此着急上火急于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霸王硬上弓或者说弓硬上霸王。 在得到陈竹肯定的答案后,叶熙愧疚又觉得方才自己着急忙慌的模样可笑至极。 是啊,陈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急于一时又是何必。 他们之间的节奏,不能轻易被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破坏! 叶熙还精心准备了一切,酒店,鲜花,音乐,就连那啥都是最好的,都是经过他精挑细选的。 他打定了主意要跟陈竹有最棒最好的回忆。 甚至,叶熙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爱心小本本,记录着最好的天气和场所,就是了那个时刻。 他们,本就应该拥有最美好的第一次。叶熙哼了哼,抱着陈竹的腰,那,哥哥你要等我准备准备。 嗯?本以为水到渠成,陈竹手都伸到小狼狗的腹肌上 叶熙却眨眨眼睛,我要,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回忆呀。 咳陈竹被叶熙郑重其事的态度弄得啼笑皆非,不知道对方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叶熙带来的所有惊喜、惊吓、意外,陈竹都会欣然接受。 叶熙嘟嘟囔囔地说:哥哥,抱着我睡呀。说着,他乖乖躺好,还不忘将陈竹的手搁在了自己充满线条的腰上。 陈竹失笑,搂着人亲了亲。叶熙抬眼望着陈竹,悄悄地说:不出意外的话,下个礼拜,温泉度假村,九点十一分 叶熙的小计划周全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九点十一分我们可以开始唔 陈竹抬手捂住了叶熙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叶熙不出意外的完美计划,因为一个男人的到来而彻底崩盘。 男人身形高挑,即使在一堆高大西方人之中也毫不逊色。 他一身随意低调的衬衣,领口处却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枚价值不菲的胸针。 当男人躬身走进小餐馆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吧嗒一声,陈竹手中的圆珠笔被人碰掉,那支笔骨碌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男人脚边。 sorry陈竹正弯腰去捡,而另一双修长的手,却先一步将笔捡了起来。 对上徐兰庭那双狐狸眼的的时候,陈竹有一瞬间的晃神,忽如其来的重逢,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在陈竹动作前,男人缓缓伸手,将那支笔轻轻挂在了陈竹衣襟口袋上。 指尖不经意的触碰,让陈竹不由后退。 徐兰庭。时隔一年多,再次叫出这个名字,陈竹意外冷静。 他警惕地后退几步,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了叶熙桌前叶熙每天都会来等他下班,点一杯果汁静静地坐在那儿,不吵也不闹。 徐兰庭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陈竹脸上,仿佛没有看见陈竹以身护住的那个金发小鬼。 他慢悠悠寻了个位置坐下,将一身戾气收敛得干干净净。 男人将眼底的风暴藏得滴水不漏,仿佛一切只不过是故人重逢。 要不是前几天才听蒋明卓说过,徐兰庭才跟沈知夏打了一架,陈竹都要相信男人眼底的温良无害。 你想做什么?陈竹按住了叶熙,安抚似地摸了摸叶熙的发,乖,等我。 徐兰庭看着陈竹放在那小鬼头上的手,双眼一眯,嘴边的笑僵了僵。 叶熙意外乖巧,他乖乖地藏在陈竹身后,眼神不经意跟男人对视。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只一瞬间,徐兰庭就摸透了那个看似无害的金发小鬼。 因为叶熙的眼里,带着陈竹不曾见过的冷厉。 徐兰庭了然,视线依旧望向陈竹。他实在太过思念眼前的人。 入骨的思念折磨着他,日日夜夜,徐兰庭没有一刻不想他。 他如此思念他,可陈竹却将另一个人护在了身后 徐兰庭,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语气都这样冷、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真是寒心啊。徐兰庭一惯从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无人在意,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债主,上门要债不是理所当然么。 陈竹顿了顿,没想到徐兰庭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口。 徐兰庭老练地抛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和回避的问题。 你想要钱,我给。陈竹说,当初说好十年内还你,我不会食言。 可我现在,缺钱用啊。徐兰庭坏透了,拿捏着陈竹的软肋,让他没有理由再逃,陈先生,可以约个时间谈谈我们之间 男人的眼不经意扫过陈竹身后那人,眼神轻蔑又无礼,我们之间的私人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第一轮押宝辣! 老狐狸vs小绿茶~谁会更胜一筹呢! 我先压一个爪爪(评论区捡来的!)我选小绿茶! 第43章 再次坐在男人对面, 陈竹心情意外平静。 往事揭过,再看徐兰庭那张精致如初的脸,陈竹心无波澜。 原来, 在深的伤口愈合后, 也只不过是一道灰褐的痕迹。 这里是我这一年里存的钱。陈竹将存好的支票拿出来, 他其实也在等一个机会, 将这笔钱还给徐兰庭。 十万块, 对于总欠款来说不过是十分之一, 却是陈竹从莫斯科到宾夕法尼亚吃过所有苦的总和。 男人接过支票, 看着上面的数字, 意外沉默。 薄薄的一张纸, 上面的数字连徐兰庭一顿正式的晚餐都支付不起。 可这张纸, 却像一座山一样压过来,重如千斤, 狠狠碾过男人的心。 陈竹还以为徐兰庭嫌这笔钱太少, 抱歉, 我暂时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会尽快 怎么存起来的。徐兰庭的声音有些哑。 陈竹顿了顿, 并不想跟徐兰庭挑起额外的话题,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儿 搬货,跑工地徐兰庭没有抬眼, 视线停留在那张薄薄的支票上,眉眼压得很低,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要日常开销。为了躲我,还要买机票、车票。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摩挲着支票上陈竹俊逸的字迹。 陈竹,他始终没有看陈竹, 恨我么。 陈竹忽地觉得荒诞,最近总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恨徐兰庭么,怨徐兰庭么。 蒋明卓问过,叶熙问过,方旭问过,就连沈知夏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跑来问他。 陈竹甚至不明白,事到如今,事实之外的情感有那么重要么。 徐兰庭毁他、伤他、还试图囚他这些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而陈竹也已经给出了自己答案。 分手、离开、跃过名为徐兰庭的深渊独自成长。 陈竹: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他冷声说,我恨你,一切于事无补;我不恨你徐兰庭,你不会觉得我们就能回到过去吧? 是啊。徐兰庭抬眼,眼底的锋利化作流水,强势的男人变得没有一丝攻击性,于事无补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弥补自己的亏欠,连赎罪都是一种奢望。 陈竹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希望你能够放过我,那也是放过你自己。 他不愿意再跟男人多说,起身,钱我会尽快还给你,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他们原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忽然的错轨,意外的交汇,带来的是一场灾难。 如今,陈竹终于从这场浩劫里死里逃生,而徐兰庭却被困在了那个短暂却绚丽的夏天。 陈竹准备离开,袖子却被轻轻扯住很轻的一下,瞬即就松开。 分卷(38) 他不解地回头,徐兰庭却没有看他,视线停留在眼前瓷白色的杯子上。 不用尽快还的。男人的语气,陈竹从未听过,愧疚、悲伤太多的情绪混杂,让他的声音都变得嘶哑,我知道你不想欠我,这钱我收下。但是 徐兰庭知道陈竹的性子,将债务一笔勾销是对陈竹更大的侮辱。 所以,徐兰庭缓缓说:一个月,还一千。这是他在打听过本地的物价、陈竹这个阶层的消费水平之后,得出的一个数字。 不会太少,也不会太多。 男人小心地掌握着分寸,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既然徐兰庭已经划出了分界线,也退让到了陈竹的界限之外,陈竹不再多言,知道了。 陈竹走到收银处,结了自己的那杯咖啡钱。 一推门出去,叶熙就火急火燎地冲上来,抱着陈竹左看右看。 叶熙眉头紧紧皱起,一副护食的小狗模样,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他是不是拿钱威胁你? 说着,叶熙的视线跃过陈竹,透过咖啡厅偌大的玻璃窗,盯在那个男人身上。 徐兰庭幽幽跟他对视,不避不让。 不同于在陈竹面前的小心翼翼,男人生来的傲慢强势展露无遗。 那眼神里,分明是挑衅和不懈。 叶熙咬着牙,就要往里冲。 敢在他的地盘上欺负他的人!叶熙骂了句脏话,放开陈竹就要去推门。 好了。陈竹抬手勾住叶熙的脖子,揉了一把叶熙气呼呼的脸,我没事。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只能在徐兰庭掌心挣扎的毛头小子。 有了社会的淬炼和摔打,陈竹在面对徐兰庭的时候,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底气。 他可以气定神闲地跟那只老狐狸谈判,也可以不动声色地避过男人设下的陷阱。 可以说,徐兰庭现在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 不过一个陌路人,何必为此费心神? 陈竹揽过叶熙的肩,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不是还要跟我介绍你的爱之温泉计划吗?走吧,计划通。 叶熙被哄得一丝脾气都没有。他也觉得神奇,从来没有人能够三言两语就打散他所有的怒意。 可是,那个坏男人 陈竹淡淡一笑,不过一个债主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结完账,正走到门口的徐兰庭僵了片刻,他抬起的手,又缓缓垂下。 债主不用放在心上 徐兰庭苦涩一笑,静静等在门后。 直到二人相携离去,他才如同获得赦免一般,缓缓推开门,上车离开。 一路上,叶熙都过分乖巧,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着陈竹的手也没有胡作非为。 终于,陈竹抬脚停了车,他偏头看着安安静静的人,笑说:你放心,下个月的假我已经请好了,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打扰我们。 那哥哥下次可不能再去见那个狗坏男人了。叶熙低声撒娇,我会不开心。 陈竹想了想说:我答应你,除了每个月还钱,我不会跟他有任何多余的接触。 可恶,要不是他,我们在昨天的九点十一 陈竹即使捂住了叶熙的嘴,笑得一脸无奈,好好好,下个月下个月行不行? 陈竹笑说:只要你想,今天 不!叶熙倔犟地压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坚定之中带着莫名的可爱,哥哥,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一定要有一个非常棒,非常美好的回忆! 他打定了主意,要在陈竹心里留下一个甜甜的、深深的印记。 叶熙太过注重仪式感,陈竹虽哭笑不得,也只能由着他去。 他的小男朋友喜欢浪漫,那么他也乐意奉陪。 复活节快要来临的缘故,餐厅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兴旺。 原本在破产边缘挣扎的小餐厅,也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连门口都多了一个可爱的彩蛋装饰。 叶熙每逢进门,都要手欠去摸摸那颗圆滚滚的彩蛋,跟个小孩儿似的。 诶。陈竹提醒他,刚刚有个小孩儿在上面撒了泡尿。 omg!叶熙吓得跳起来,拼命地甩着胳膊,惹得餐厅里的人一阵哄笑。 陈竹含着一丝坏笑,下次不要随便摸外面的东西。这家伙就是手欠,不吓一吓不长记性。 餐厅经理也很喜欢叶熙这个开朗的大男孩,看着叶熙眉头紧皱的样子,笑着说:,你也太坏了。 叶熙反应过来,松一口气之余,又哀怨地看着陈竹:哥哥!他抱着胳膊,气呼呼地坐在了自己的专属座位上。 陈竹给他倒了杯水,笑着摸摸他的头。 哼。叶熙舔舔唇,哥哥你太坏了。他仰头,眨眨眼,明晚你要好好补偿我哦。 明晚陈竹想到明晚就是假日,也是他跟叶熙约好了去泡温泉的日子。 陈竹笑而不语,勾了勾叶熙的下巴就去忙了。 看着陈竹高挑挺拔的背影,叶熙舔舔唇,不动声色使坏后,还如此淡然自若,真是太 他停止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免得在公共场合出丑。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叶熙发觉他的哥哥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样保守古板。 陈竹当然是正直而优秀的男人,可叶熙对陈竹的了解越深,越能感受到陈竹风骨之下的不羁。 那是独属于陈竹的气质,他是空谷里徐徐流淌的江河,清澈纯粹,却也有浪潮拍岸、激流冲石的叛逆不羁。 翩翩有礼、不枝不蔓的陈竹叶熙很喜欢,可正真让叶熙沉沦的,正是陈竹生活中的小坏、是旁人不曾了解过的,陈竹的张扬、肆意。 叶熙越靠近一层,便愈陷落一分。 他知道自己爱上了陈竹,深深地、无法自控地爱着陈竹。 或许叶熙想,他能够懂得那个男人为什么执意不肯放手。 陈竹的干净纯粹、偶尔的不羁洒脱,无一不让人失去理智。 要是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哪怕只是短暂地惊鸿一瞥,爱意也会日久弥新,泛滥成灾。 这个星期的公开课是讲ai与社会的发展关系,叶熙,你陈竹一边翻看自己的计划表,一边说。 话还没说完,陈竹肩上一沉,他偏头,看见靠在自己肩头昏昏欲睡的家伙。 说要陪他熬夜看书的人,刚刚坐下就困得脸眼睛都睁不开。 陈竹合上本子,揽过叶熙的肩头,试着抱了抱 很好,没抱起来。 陈竹无奈叹息,扯过毯子盖在了叶熙身上,任由叶熙呓语着蜷缩进了自己怀里。 他半抱着人,翻开满是笔记的书。 怀里是叶熙暖烘烘的温度,陈竹的心也变得柔软。 哪怕他即将面对的是极具挑战性的雅思,此刻他也能够定下心来,不慌不忙地规划着一切。 十六中保留了他的学籍,陈竹的确多了一条路。 他原本打算在徐兰庭安分之后,再战高考。 可看过了外面的世界,陈竹的眼界也愈发开阔。 科技兴邦,科技兴国。陈竹有了更加明确的、细致的目标。 陈竹选择了一条更加艰苦,却更加适合自己的路。 他将哈佛大学的明信片从澳洲带到了卡梅尔。又从卡梅尔带到了宾夕法尼亚。 从寒冷的莫斯科到哈佛的路有多长,陈竹没想过。 但他坚信,他会带着这张明信片走进哈佛的课堂。 道阻且长,陈竹似苦行僧般踏上了一条崎岖难行的路。 但无论前途如何,陈竹知道自己的归途只有一条。 就是乡间那一段窄窄的水泥路。 离开家乡那晚,陈文国的教诲陈竹不曾忘记过一丝。 脚下有根,心有所系,知晓来路,才能迈向未来。 他重新背负起希望,拾起了理想,缓慢却坚定地行走着。 唔,哥哥抱。叶熙呢喃着拱了拱,陈竹看了看指向一点半的时钟,抬手翻过一页书。 寂静的初秋,窗外落叶簌簌作响,街角的流浪汉都已在梦中沉眠。 而陈竹房间的灯却迟迟没有熄灭。 男人吐出一口烟雾,透过朦胧的雾,那扇小窗变得模糊。 可陈竹认真看书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他仿佛能看见陈竹眉眼低垂,目光在一行行文字间行走,遇到难解的题或许眉头还会微微蹙起 不要命么。徐兰庭低声说,白天工作,晚上熬夜看书。他记得,陈竹高考时都没这么累过。 一旁的人出声问:需要帮 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淡淡的眼风扫过,那人闭上了嘴。 自以为是的事儿,别做。徐兰庭说,不知是在告诫手底下的人,还是在提醒自己。 如今,能够远远地看上那人一眼,徐兰庭都觉得是难得的恩赐。 他甘愿放低姿态,抛下尊严,似一道暗淡的灰影被陈竹踩在脚下。 只要,只要陈竹还好好地站在他眼前。 虽然,徐兰庭还是痛得想杀了那个抱着陈竹的人,但,他竟从这份痛苦品尝出了快意。 就是要这样痛,就是要这样 徐兰庭近乎强迫地,将自己按在了残忍的真相面前。 他自我折磨着,仿佛在报复当初那个不知珍惜的自己。 沈知夏说得不错,是他自己亲手将陈竹一步步逼上绝路、推入别人的怀抱。 徐兰庭疲惫地闭上眼,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痛就痛吧,都是活该。 报应来得格外快,格外汹涌。 徐兰庭看着坐在桌对面的两人,有那么一瞬间,能言善辩的男人竟失去了语言能力。 你好,我是陈竹的男朋友。叶熙乖乖地做了自我介绍后,就像是对徐兰庭失去了兴趣,只是翻开菜单嘟囔着,哥哥我好饿,你们谈,我吃东西不会打扰你。 怎么会。陈竹握了握他的手,朝徐兰庭说,抱歉,我们今天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所以就约在了吃饭的地方见面。 陈竹没有多想,他只想将钱还给徐兰庭后,跟自己的男朋友度过这特殊又美好的一天。 他没有浪费时间,将钱连同收条一起递过去,你看看数目,然后签个字就可以了。 徐兰庭沉默着,接过了钱,却迟迟没有动作。 未等陈竹出声,一旁的叶熙就叫来了服务员,他先是熟练地点好了陈竹爱吃的菜,然后要了两份甜点。 布朗尼和布丁叶熙说着,笑着朝对面的男人说,叔叔,你不会要和我们一起用餐吧? 叔叔 徐兰庭:不必。 那就好。叶熙耸耸肩,松了口气一般,免得麻烦。 哥哥。叶熙自动忽略了对面存在感极强的男人,自顾自跟陈竹聊起了天,你爱吃的我都点啦,但是你放心,这里的菜分量不多,我们能吃完不会浪费的。 乖。毕竟有外人在场,陈竹只是轻轻朝他一笑,没有过多亲昵的举动。 但陈竹那一声轻飘飘的乖,似细小的匕首,轻轻地,缓缓地刺进了对面那个男人的心里。 他没有看见,徐兰庭眼底片刻的空白。 还有什么问题吗?陈竹见徐兰庭久久没有动作,不由出声问。 没有。徐兰庭的声音竟有些沙哑。微微俯身,从衣襟上取下钢笔,不疾不徐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徐兰庭一边签字,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还未问过,你男朋友他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叫什么名字。 徐兰庭问的是陈竹,叶熙却粘粘糊糊抱着陈竹的胳膊,回答了他:我叫叶熙,英文名叫summer。 叶熙看向陈竹,一笑,哥哥,你上次说我的名字有太阳的意思,我的英文名正好就是这个意思哥哥,你好厉害。 summer?徐兰庭轻轻一笑,我家的狗,也叫summer。 说毕,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抱歉,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如此说着,眼里却没有一丝歉意。 叶熙在徐兰庭的眼中看见了明晃晃的不懈,甚至是挑衅。 他舔舔唇,天真一笑,像是没有察觉男人话里的嘲讽,叔叔,你家还养狗吗?哥哥 叶熙朝陈竹说:我不喜欢狗呢,我们以后的家里,能不能不要养狗呀。 这个陈竹竟没有开口的余地,未等他接话,徐兰庭幽幽出声,小朋友,陈竹可是很喜欢狗呢。 他仍然记得,陈竹每次跟着他在公园遛狗,都挺开心。 哥哥,你喜欢狗吗?叶熙有些遗憾似地,那也没关系。 叶熙笑着说: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嘛,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男人一眼,我又不是那种霸道自私、独断专行的人,两个人生活的话,彼此迁就都是应该的。 见男人没有说话,叶熙眨眨眼,很好奇似地:叔叔,你还没介绍自己呢。 他笑嘻嘻地说:叔叔,你今年多大呀? 作者有话要说:肉nd1:绿茶胜! 下一场:温泉修罗场,会是谁胜呢? 来来来押宝押宝(作者掏出键盘,默默压了小绿茶嘿嘿 第44章 修罗场预警 叔叔看上去挺年轻的, 不过应该比哥哥大很多吧。 怎么,你对我很感兴趣?男人将钢笔缓缓旋入笔帽中,不疾不徐地收条递到陈竹跟前。 他扫了一眼陈竹身边的人, 一笑:我想, 作为一个有男朋友的人, 还是不要对别的男人表现出多余的兴趣。 分卷(39) 不得不说, 在嘴皮子功夫上, 叶熙还不是徐兰庭的对手。 但是叶熙胜在底气十足,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也是, 毕竟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将男朋友三个字刻意说得很缓, 可徐兰庭除了最初之时的片刻失神, 便恢复如常。 徐兰庭绅士地将名片放在桌上,当然, 初次见面我也应当做个自我介绍。不过我看你们时间宝贵, 就不耽误二位。 不过, 如果你实在想了解我, 多看看财经报纸或是留意国内的新闻他起身, 朝叶熙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将情绪藏得滴水不漏, 叫人根本看不透,enjoy your date。 直到男人起身离去,陈竹才有了开口说话的间隙。他好笑又无奈地揉揉叶熙的金发,是我不好,不应该叫他过来。 叶熙摇摇头,心虚地看着陈竹,哥哥,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呀。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刚拆完家的二哈。 嗯?陈竹不解,在他看来叶熙的小脾气不过是因为年纪小,爱闹爱折腾罢了。 而且,陈竹还挺喜欢叶熙的闹腾。 陈竹的生活枯燥乏味,而叶熙的热情就是他苦涩生活里的一点甜。 他并不需要多轰轰烈烈,只要一点点甜,足矣。 哥哥。未等陈竹说什么,叶熙就像个犯了错的小朋友,撅着嘴在陈竹脸颊上啵了啵。 他抱着陈竹的脖子,蹭了蹭,我下次不会闹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呀。 没有生气。看见甜品上桌,陈竹舀了一口布丁,尝尝,很甜的。 叶熙凑上去,张嘴却是跃过勺子,吻在了陈竹唇上。 是很甜呀。叶熙笑着舔舔唇,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咳陈竹有些不适应在公众场合的亲昵,但看见叶熙颊边甜甜的酒窝,还是随他去了。 原以为叶熙所谓的小计划又是一次啼笑皆非的闹剧。 可叶熙却郑重其事地拉开车门,朝陈竹伸出手,哥哥。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马上要前往教堂结婚。 陈竹被他牵着,一步步走进了当地有名的温泉度假村。 分明是假日,可度假村却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 没有了旁人的打扰,度假村里的环境分外清幽,温泉池里冒出氤氲雾气,一阵风吹过,茂密的树叶簌簌作响。 石子道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植,陈竹留意到,低矮绿植的背后,是一片清幽的竹林。 哥哥,喜欢么? 嗯。陈竹点点头,叶熙却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块儿黑布蒙在陈竹眼上,狡黠一笑,哥哥,你先闭上眼哦,有惊喜。 陈竹安心地闭上眼,任由叶熙牵着一步步往前走。 许是到了室内,流水声和树叶窸窣声都消失。 陈竹闻到空气里的花香,微微一笑。 有小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陈竹有些好奇,叶熙? 叶熙没有做声,只是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灯光亮起,四周忽然传来乐声但是乐声很淡,更像是背景音乐。 直到,陈竹听见老人颤巍巍的声音。 竹儿。 蒙在眼前的黑布一瞬间揭开,迷雾散去。 陈竹看见眼前大银幕上,是爷爷和姑姑姑父的笑容。 老人依旧坐得很直,可头上的白发却变得明显,他望着镜头,半是新奇半是关切。 陈文国身后,一群小孩儿已经高兴得蹦蹦跳跳,姑姑却红了眼眶。 爷爷。陈竹张了张嘴,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下意识站直了些,爷爷,姑姑,姑父 陈文国沉默着,一旁的姑姑一时也说不出话。 离别像一道长长的刀痕,再重逢,只有相顾无言,彼此都极力地掩饰着身上的伤口。 我,我挺好的。陈竹望了望陈文国,我在准备重新考大学,不会放弃的。 不累,一点都不累。 嗯,我已经在这边安顿下来瘦了么没有瘦,镜头里显得瘦。 陈竹扯起一个笑,爷爷,你好好照顾身体。 陈文国不动声色地坐直了些,声音也洪亮起来,我身体好着呢。村里最近事少,清闲得很。 那个叶熙,陈文国倾身往前,似乎这样就能将对面的人看清楚些,也在吧。 未等陈竹出声,叶熙就轻车熟路地叫了声爷爷! 关于叶熙,关于在宾夕法尼亚的生活,陈竹早已前前后后将一切跟家里交代过。 甚至,叶熙也早就在电话里问候过陈竹的家人。一家子人也都对这个热情洋溢的小伙子心生喜欢。 爷爷你好呀,姑姑好,姑父好!叶熙又弯弯腰,朝后面的小朋友挥挥手,小可爱们好呀! 陈文国虽固执地没有说话,可陈竹知道,这个固执了一生的老人已经默默接纳了叶熙。 毕竟叶熙是个开朗又阳光的男孩,光是朝人一笑就十分讨人喜欢。 看着对面夜色渐浓,陈竹才不舍地跟众人告别,结束了通话。 哥哥。叶熙从身后抱着陈竹,低声,语气里竟是安慰,你别担心,我想办法在村里搭了个临时的信号接收站,你以后可以经常跟他们见面。 他偏头吻在陈竹红热的眼皮上,哥哥,以后你想家的时候,别一个人闷着好么?我的肩膀也可以给你靠呀。 陈竹不知道叶熙是通过什么办法,制造了这一场惊喜,却知道这一切的背后肯定不容易。 要在山区搭建一个临时信号接收器,并且保证收讯良好就已经很困难,更何况,还要妥当地安排这次时隔多年的见面。 陈竹没想到,自己这个看着小可爱男朋友,会有这么可靠的一面。 依靠陈竹抿唇,原来有人可以依靠是这样的感觉。 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勾住叶熙的脖子深深地吻住了眼前人。 哥哥,你这么热情,叶熙舔舔唇,我会忍不住的。 忍什么。陈竹说着,抬手就要扯他的衣服。 叶熙哈哈笑着后退,捂着衣领,一副良家妇女模样。 哥哥,先忍一忍嘛。金发少年颊边的酒窝盛满了蜜糖,轻易叫人沦陷在他的笑意之中。 陈竹站在原地,看着叶熙推来一个餐车,车轮骨碌碌滚过地面。 餐车上,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碟子,金色的盖子下,传来一阵奶油的馨香。 哥哥,打开看看。 陈竹轻轻揭开盖子,看见银色的盘子上,蹲着一只奶油小兔子。 小兔子白白嫩嫩,脑袋上还顶着一颗红红的胡萝卜,乖巧地坐在绿色的草地上。 而小兔子脚边,是一株挺拔葱翠的小竹子。 陈竹跟叶熙说过自己二十岁生日的遭遇,但他并未说过其中的细节。 可叶熙却将陈竹轻轻揭过的往事,郑重地存进了心底。 他捧起那个小兔子蛋糕,眼睛亮亮的,竟跟小兔子的眼睛有些相似,哥哥,虽然这个蛋糕迟到了很久,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 叶熙俯身过来,吻在陈竹脸侧,二十岁的哥哥你好,我是你未来的男朋友,我叫叶熙。 我知道你很伤心、很难过,但是不要担心呀,我会准时出现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出现在你二十一岁的那一年。 叶熙诚挚地望着陈竹,他捧着那个小兔子蛋糕,捧着陈竹错过了的那份甜、那份遗憾。 他说:陈竹,从今往后,你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分担,你的遗憾、你受过的伤都由我来弥补。 再也无需多余的言语,陈竹一把扯过叶熙的衣领,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 哥哥,昏暗中,叶熙握着陈竹的手,珍重地亲了亲,我爱你。 他俯身跟陈竹接吻,像是不知疲倦,在陈竹耳边一次次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陈竹仰头,望见叶熙如星般璀璨的眼,和他极具张力的线条。 叶熙金色的发被汗打湿,软塌塌地贴在脸颊边,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绯色。 他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或是壁画上,神父怀里的天使。 陈竹想,叶熙大概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叶熙,陈竹说,我也很喜欢你。 他仰头,勾住叶熙的脖子,深深地吻着他的小天使。 抱歉先生,今晚度假村已经被人包了场。 徐兰庭递出自己的名片,我想,订场的人已经特意交代过,可以让我进去。 门卫低头看了看名片上的字迹,又问:austin先生,您介意出示一下身份证么? 徐兰庭嗤笑一声,明知是局,明知是深渊,可他还是来了,还是往里跳。 他鄙夷自己的愚蠢,却别无他法。只要前面是陈竹,哪怕是断崖深渊,他也会一脚他进去。 徐兰庭将身份证递过去,我要是现在往回走,估计你们的主人还会不乐意。 毕竟,叶熙打定了主意,要在今晚诛他的心。 茶室里很安静,炉子上的茶水是凉的可以看出来,主人并没有好好招待客人的意向。 徐兰庭坐在一桌冷茶前,幽幽抿了口苦茶。 苦涩的味道让他清醒,可此刻,徐兰庭却只想喝酒。 徐兰庭嗤笑,自己竟懦弱到需要用酒精,他缓缓放下茶杯。 木质的房门隔音效果有限,月夜死寂,只有流水声轻轻划过耳畔。 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声音。 徐兰庭起身,抬手推开门。 走廊很长,或许是为了营造氛围,灯光昏黄,一路上都铺满了瑰丽的玫瑰花瓣。 只是,尽头那扇门前的玫瑰花散乱一地,像是被凌乱的脚步踩过,留下一地狼藉。 昏暗的光投在男人宽阔的肩背上,他一步一步,毫不留情地踩着一地玫瑰,朝那扇门走去。 男人像一只行走在夜色中的鬼魅,带着一身阴森冷厉,缓缓靠近。 忽地,徐兰庭停住了步子。 已经足够清楚了。他已经听见了,独属于陈竹的声音。 不同于陈竹平日里的冷涩清澈,此刻陈竹的声音十分沙哑。 像是一块雪白的画布骤然被泼上浓烈的色彩。 纯粹干净的白,摄人心魄的红,还有一点儿恰到好处的,撩人心扉的水色。 徐兰庭驻足在那扇门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听见陈竹那一声我也喜欢你 徐兰庭忽然想抽烟,可想起自己已经在戒烟,手边不会随时带着那支细细的解药。 他想解脱,却又想让自己在深渊里多待一会儿。 徐兰庭素来心狠,只是手段全都用在了旁人身上。 可今夜,他将淬炼多年的狠决,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叶熙裹着袍子出来时,一眼看见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的徐兰庭。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微微垂着眼,眼底的神情被深深掩藏。 叶熙看着门边的男人,有些惊讶。毕竟他请徐兰庭过来,是为了让他远离陈竹,而不是让人过来听墙角。 他睡了。叶熙拢了拢袍子,沉声说,我不想在这儿跟你争执。 徐兰庭沉默着,抬眼看向他或者说,跃过他,看向房间里。 男人抬起眼的那一瞬间,叶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但他还是侧身挡住了男人的视线,将门缓缓合上。 我们去茶室聊。 徐兰庭:不必。他走近,闻见了陈竹的味道从另一个人的身上。 徐兰庭。叶熙不想将陈竹吵醒,他压着声音,我在今晚让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陈竹已经是我的人,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打他的主意。 徐兰庭竟勾唇一笑,只是笑意在昏沉的灯下,阴森得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小朋友。男人眼底,带着风雨欲来的危险,今晚之前,你对我说这些我或许会勉强听听,但是,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为人。 徐兰庭:跟一个人渣讲道理,你需要祈求,而不是威胁。 祈求?叶熙觉得简直荒谬,我现在是以陈竹男朋友的身份在警告你。 男朋友徐兰庭眼中忽地迸发出强烈的阴鸷,他抬手,近乎发狠地将叶熙摁在了墙面上。 但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叶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叶熙看着徐兰庭的眼,毫不怀疑,若是此刻有一把刀,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可,谁又能在得到陈竹之后,轻易放手呢? 徐兰庭如此,叶熙亦如此。 叶熙满不在意地一笑,眼神里是陈竹都未曾见过的凶狠,徐兰庭,你已经出局。你最好不要打陈竹的主意。 否则,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徐兰庭偏头,思索着此刻将人弄死的可能性。 直到房间里忽地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唤。 如梦初醒。 徐兰庭松开手,叶熙也收起一身的戾气。 叶熙放低声音安抚房间里的人:哥哥,我去上个厕所。 嗯。陈竹懒懒地翻了个身,又陷入睡梦中。 叶熙转头对徐兰庭说:你走吧。他已经意识到,今夜将徐兰庭找过来,无异于引狼入室。 你不会,还想听第二轮吧?叶熙冷笑。 而徐兰庭只是阴恻恻地盯着门,就在叶熙以为他要破门而入时。 徐兰庭却只是自嘲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温泉之行结束后,陈竹又全身心投入到了考试的准备中。 分卷(40) 他原本薄弱的英语基础,在环境的熏陶下已经好了很多。 但陈竹仍觉不够,他看着攒下来的钱,犹豫着该不该用来报班。 但是还债的期限在即,一千块虽不算多,但给出去之后陈竹便再无一分多余的钱。 即使如此,陈竹还是将那一千块装进了信封,给徐兰庭发了信息。 原本,两人见面的地点都是在陈竹工作餐厅旁边的咖啡厅。 可下班之后,陈竹却没能等来那个男人。 他等不及因为约了叶熙要一起吃晚餐。 叶熙最近厨艺大有长进,今天早上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做一桌好菜好好给陈竹补补身体。 至于,为什么忽然要补身体按叶熙那家伙的话来说,就是心疼他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熬夜看书。 当然,陈竹没点破他三不五时的勾搭。 陈竹等不及,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意外的,徐兰庭很快接起了他的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男人时时刻刻在等陈竹的电话。 有事?男人的声音有点儿哑,像是感冒了。 陈竹:今天是还钱的日子。他想了想,猜测徐兰庭早就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毕竟他向来贵人事忙,你也可以叫人过来拿。 电话那头窸窣了一阵,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陈竹看着昏暗的街道,迟疑地说:你,还没起来? 男人沉沉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后话。 陈竹不耐地说:地址发来,我过去。 他没心思浪费时间,在收到徐兰庭的地址后,便蹬着自行车出发。 或许是徐兰庭这些日子以来的不打扰;或许是徐兰庭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越界。 陈竹没有多想,被男人伪装出来的分寸感蒙蔽,径直走到了徐兰庭家楼下。 我到了,你下来。陈竹停靠在门口的栅栏边,深深喘了口气。 徐兰庭的居住的地方是当地有名的别墅区,陈竹光是骑车进来就花了近二十分钟。 什么你到什么。徐兰庭的鼻音更重,陈竹听了半天,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叶熙已经在催促,陈竹索性推开栅栏,按了按门铃。 徐兰庭?陈竹皱眉,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就在陈竹考虑要不要报警的时候,门开了。 门后的男人乌发凌乱,浅色的瞳仁里是淡淡的疑惑,似乎不太明白陈竹为何会忽然出现。 陈竹瞬间就闻见了扑面而来的酒味。 但徐兰庭虽然有些憔悴,好在跟平常并没什么两样。 依旧一副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模样。 陈竹没有进门的打算,他将信封递过去,收钱,签字。 话音未落,陈竹就被忽然发力的男人,一把扯了进去。 徐兰庭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忽然,陈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男人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徐兰庭!陈竹低吼,放开我。 嘘徐兰庭微微眯着眼,手上的力度很重,脚下却轻飘飘,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稳。 男人轻声说:别出声他说,我不想这么早醒过来,求你。 徐兰庭梦见过他很多次,可就连梦里的陈竹,都是冷漠而疏离的。 每一次,每一晚,徐兰庭刚刚将人抱在怀里,就被陈竹恶狠狠的语气惊醒。 所以,徐兰庭低垂着眼,近乎祈求,阿竹,求你,让我多抱一会求你。 陈竹反应过来,徐兰庭喝醉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徐兰庭喝醉的样子,印象中,徐兰庭在酒桌上永远是是一副谈笑风云,运筹帷幄的模样。 当然,也没有人敢去灌徐兰庭。所以,徐兰庭几乎没怎么喝醉过。 徐兰庭,你清醒一点。陈竹挣了挣,将徐兰庭推开些许,他看见男人的眸子里并无醉意,又有些疑惑。 难道,真的有人连醉酒后都能带着平日里的防备和假面么? 陈竹抬手,在徐兰庭眼前挥了挥,徐兰庭? 徐兰庭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既然如此,下次吧。陈竹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将手按在们把手上的那一刻,徐兰庭开口了:阿竹,别走。 陈竹顿了顿,没有回头。 陈竹执意离开的背影终于将徐兰庭仅存的理智击碎。 你!陈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就被身后的男人堵住了唇。 男人的力气很大,从身后抱着他时,陈竹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毫无章法的吻,狠狠地落下来,陈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避开了徐兰庭的唇。 徐兰庭你疯了么?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笑,我早就疯了啊陈竹,在你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彻底地疯了。 徐兰庭毫无顾忌地扯开了他的领口,语气是十足十的人渣口吻,那样的小鬼,能满足你么,嗯? 扣子不慎被扯落,骨碌碌滚在地上。 徐兰庭,徐兰庭!陈竹鼻尖是浓重的酒味,耳边是男人坏到令人发指的语调,陈竹也被激起了怒火,你他妈找死 他偏过头,却看见徐兰庭腥红的眼。 徐兰庭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像一只骤然出笼的猛兽,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嘴边的猎物。 可男人腥红的眼里却残留着一丝诡异的温柔。 阿竹,我好想你。说着,徐兰庭倾身过来 慌乱之中,陈竹摸到了手边的花瓶。 就在他举起花瓶的那一刻,徐兰庭忽地顿住。 男人像是忽地被泼了一身冷水,僵直地站在原地,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陈竹锁骨上 陈竹的脖子,锁骨,肩背,无一不是另一个人的痕迹。 看着衣衫凌乱,满脸怒火的人,徐兰庭像是终于清醒过来。 他徒劳地,僵硬地抬了抬手,试图将陈竹敞开的衣襟扣上。 可陈竹只是后退几步。 酒醒了? 徐兰庭没有做声,陈竹冷声说:醒了就好,否则你下次醒过来就是在医院。 男人垂着眼,直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随即移开了视线。 抱歉,我大概,是喝醉了。 有没有喝醉,徐兰庭自己心里清楚。借着酒意说出的话,出格的举动,徐兰庭心里都清清楚楚。 陈竹狠狠擦了擦唇,而后将钱甩在了徐兰庭身上,给我一个卡号。他皱眉扣好了一衣服,下次我打在你卡上。 离开前,陈竹冷冷地说: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 陈竹离开后,徐兰庭站在原地,看着满室的狼藉,沉默了很久。 最后,男人颓丧地蹲下,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钱捡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肉nd2小绿茶胜! 肉nd3~ 押宝啦押宝啦!(我压你们猜? 第45章 门一打开, 一个高大的人影就扑了过来。 陈竹被人一把抱紧,耳边是叶熙叽叽喳喳的声音,哥哥, 你怎么才回来!他抱着陈竹左摇右晃, 蹭来蹭去。 有事耽搁了。陈竹摸摸他柔软的发, 鼻尖嗅到了鲜美的炖汤味儿, 好香, 做了什么好吃的? 香干炒腊肉忽地叶熙闻到了陈竹身上的酒气, 哥哥, 你刚刚去哪啦?他埋在陈竹肩头嗅了嗅。 看着小狗似的人, 陈竹好笑。 但想到方才徐兰庭出格的举动, 陈竹不想叫叶熙多想。 刚才去见了徐兰庭, 陈竹按住叶熙,尽力平静地解释, 他没有时间, 所以我去他家找他。 叶熙烂漫的笑意一瞬间消失, 他欺负你了? 他大约是喝醉。陈竹没有隐瞒, 却也没有细说。 毕竟, 这不过是一场意外,他之后也不会再跟那个男人见面。 陈竹不想为无关紧要的人破坏此刻的气氛。 哥哥, 叶熙望着陈竹,你的扣子?他的声音忽地冷了下来,是陈竹从未听过的语气。 陈竹坦白:徐兰庭发酒疯。他顿了顿,我之后不会再见他。 嗯。叶熙扯了扯嘴角,笑意卻未到眼底,哥哥先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辣子鸡丁。 叶熙没有多问, 转身去端菜。 陈竹是贵州人,嗜辣。但远在他乡,宾夕法尼亚连辣椒酱都是甜滋滋的,陈竹已经很久没吃过地道的贵州风味。 没想到叶熙做了一桌地道的贵州菜。陈竹看着熟悉的干笋腊鱼,心里一阵暖。 你怎么会做这些菜?陈竹有点感动。 叶熙:哥哥喜欢吃的,我当然要想办法做到哇。他眨眨眼,一笑,姑姑寄来了很多特产,我就跟她学了几个菜。快尝尝,看看我学的成果如何? 陈竹:谢谢你,叶熙。 他曾经说过,叶熙就像太阳一样,灿烂温暖。跟叶熙在一起,陈竹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饭后,叶熙一面收拾餐桌,一面状似不经意地挑起搬家的话题。 反正你也要去其他地方上学了呀。叶熙低着头擦桌子,正好我们搬过去。 洗碗池前,陈竹的身影顿了顿,他偏过头,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叶熙擦桌子的手停下,他闷着头,没有看陈竹,我们搬走吧,哥哥。 他说:我不想你再被徐兰庭欺负,也不想看见那个男人来纠缠。 陈竹身上的酒味,凌乱的衣襟,崩坏的扣子,让叶熙无法不乱想。 是因为今天的事吗?陈竹意识到,自己的一语带过,或许伤害到了叶熙,他擦干净手,走到叶熙身后抱着他,我可以跟你解释。 叶熙回过身来,哥哥,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徐兰庭。 其实,叶熙跟徐兰庭也就见过几次,但叶熙能够感觉得到男人压抑的渴望、对陈竹的,强烈的占有欲。 徐兰庭太过狡猾,手段也十分阴狠,叶熙不得不防备。 陈竹能够理解叶熙的心情,毕竟徐兰庭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可我现在的钱还不足够去市中心租房子。陈竹抿了抿唇,偏过头说,我再,努力存一段时间。 哥哥。叶熙试探着说,我不想你那么辛苦。他舔舔唇,接着说,你欠徐兰庭,不如欠我。 嗯?陈竹皱眉,我欠他近一百多万,你哪来的钱?就算叶熙有钱,陈竹也不会用他的钱去还债。 但是,陈竹并没有想过,一百万对于叶熙来说不过半个月不到的生活费。 叶熙垂了垂眼,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没有坦白,到后来,连解释都不知从何说起。 叶熙烦躁地皱了皱眉,如今,他根本不敢跟陈竹摊牌。他像一个犯了错不敢告诉家长的小孩儿,忐忑又不安。 尤其是,随着徐兰庭的出现,叶熙愈发觉得不安。 叶熙。陈竹捧着叶熙的脸,看着眉头紧皱的人,缓声说:我已经跟徐兰庭说过,我不会见他。至于还债,我会直接打到他卡上。 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见他了,好么? 嗯。叶熙靠进陈竹怀里,闷声应了一句。陈竹太过温柔,他似乎能包容叶熙的一切。 可陈竹越是温柔,叶熙心里就越是不安。 要是哪天陈竹不再对他这样温柔呢?叶熙埋首在陈竹肩头,吸了吸鼻子,他想,要是陈竹收回了所有的爱意呢? 那他该怎么办? 爱情让人变得患得患失,让人变得软弱无能,就连张口承认自己的错误都变得如此困难。 叶熙拱了拱陈竹,闷闷地说:哥哥,你会不要我么? 陈竹以为他又在撒娇,于是轻轻地吻了吻少年柔软的脸颊,不会的。他说,叶熙,我很喜欢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真的吗?叶熙望着陈竹,忽地伸出手指,幼稚地说:哥哥,拉勾吧。 好。陈竹无奈一笑,抬手,轻轻勾住了小男友的手指。 一桩不大不小的风波,似乎就这样轻轻揭过。 陈竹的生活一如既往,甜蜜又忙碌。 跟叶熙在一起的这个秋季,似乎寒潮都不再那样刺骨。 秋夜里,金发少年会暖烘烘地跟陈竹挤在小床上,将陈竹冰冷的手脚抱紧,用自己的热烈将陈竹的冷涩完完全全地包裹起来。 他们会聊起街角的那只流浪猫,和街对面鲜花店的新品种,还有澳洲的那段日子。 当陈竹说起莫斯科的暴风雪,叶熙总是默默地将人抱得更紧。 哥哥,你现在有我啦。叶熙总是轻轻在陈竹耳边这样说。 少年的灿烂和阳光,一点点治愈着陈竹。陈竹终于品尝到了曾经所期待的甜,生活简单而甜蜜。 唯一让陈竹烦恼的,就是进修班的事儿。 宾夕法尼亚进修班的课程,陈竹试听了几次,并不能达到他的要求。 而更加专业的进修班远在哈佛,单说学费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更别提每天的车旅费。 陈竹看着卡里所剩无多的钱,还是咬咬牙,将那笔钱打到了徐兰庭的账户。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旁人,陈竹不会这么固执倔犟,但对方是徐兰庭,陈竹绝不会在徐兰庭面前低头。 自从那日醉酒后,徐兰庭识相地没有再来打扰他。 两人的交集,好像也止步于每个月账户上,那一串不算多的数字。 陈竹以为,这就是他跟徐兰庭最终的结局。 分卷(41) 兜兜转转近两年,从京城到宾夕法尼亚,陈竹也从少年蜕变成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在陈竹看来,徐兰庭的不打扰,不纠缠,便是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儿体面。 他以为,这就是那段荒唐岁月的休止符。 哥哥,电影快开场啦!叶熙一手抱着大大的爆米花桶,一手揽着陈竹往电影院走去。 不过,陈竹本来想看的是最近上映的一部国内电影听说,还是蒋明卓那个不学无术的男朋友拍的。 不过叶熙一来到电影院,就直奔科幻片,脸上带着小孩儿似的兴奋。 冬兵最后逃跑了叶熙津津乐道地跟陈竹讲解这部科幻片的前情提要,美队就是在那个时候 陈竹听得正认真,叶熙的目光却微微偏移。 嗯? 陈竹顺着叶熙的视线看去,却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儿。 怎么了。陈竹问。 叶熙摇摇头,说:没事,哥哥,我们入场吧。 叶熙心里憋着事儿,陈竹也疑惑于他忽然的沉默,一场电影看下来,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屏幕上那些华丽的特效上。 陈竹最终忍不住,起身,带着人离场。 说吧,怎么了?陈竹将人带到无人的角落,他见叶熙低着头,于是抬手捧起对方的脸,叶熙? 谁曾想,叶熙的眼眶却通红一片。 陈竹心里一紧,沉声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哥哥。叶熙眼底满是害怕,他忽地撞进陈竹怀中,声音微微发抖,我害怕。 叶熙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原本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一直都没有说。可是,最近那个男人却越来越过分。 那个男人几乎是一瞬间,陈竹眼前就浮现出徐兰庭那张脸。 他怎么了?陈竹的声音愈发冷,若是若是徐兰庭敢动他的人陈竹抱紧了叶熙,缓声安慰他,没事,有我在。你好好说清楚。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看错,可后来我发现,每次我去找你,或者从你家出来的时候,身后都跟着几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叶熙的描述很详细,刚刚进场前,我又看见了那几个人。哥哥,我想不出来,除了徐兰庭还有谁会安排人跟踪我。 又是徐兰庭惯用的伎俩,陈竹听着,气得发笑。 徐兰庭,徐兰庭那个男人总是要将一切都掌控在掌心才罢休。 仿佛任何人都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运。 陈竹如是,陈竹的家人、朋友如是。现如今,连陈竹的身边人,都遭受到了同样的控制。 你放心。陈竹压抑着怒火,咬牙,有我在。 哪怕拼个你死我活,陈竹也在所不惜。 他已经在徐兰庭的牢笼中待够了,徐兰庭休想再将他的恋人也关进笼子里。 你在这儿等我。陈竹撂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哥哥叶熙没有没想陈竹会如此冲动,他根本拉不住人,哥哥你现在去找他也没有用的。 他没有想到,一向冷静的人会忽地发怒,连一句多余的话都听不进去。 因为陈竹现在满脑子都是将徐兰庭按在地上揍一顿的冲动。 陈竹!直到叶熙奋力从身后抱住了他,你冷静一点。你想想,你现在过去找他又有什么用?我们没有证据,而徐兰庭有钱有势想要对付我们轻而易举。 他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远离那个男人。叶熙缓声说,哥哥,我们搬走吧,搬到徐兰庭看不见的地方,你相信我,只要我们暂时搬走,我保证,他不会再找到我们。 叶熙。陈竹的声音冷得可怕,你可能还不太了解徐兰庭那种人,他不会罢休的。 说着,陈竹挣开他的手,就要往前走。 陈竹!叶熙急了,他吼了一句:我有办法让他的眼线全部消失,只要你肯,我们可以一辈子生活在没有徐兰庭的地方。 陈竹顿了顿,他缓缓回过头,皱眉看着叶熙。 眼前的叶熙,不再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太阳,他双眼通红,眼神强势。 他说:哥哥,我们搬走。 陈竹双眼一眯,心沉了沉。 而后,他当着叶熙的面,拨通了徐兰庭的电话。 你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你。 叶熙眼睁睁看着陈竹拨通了男人的电话,咬了咬牙,哥哥,你为什么要叫他过来? 陈竹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回想跟徐兰庭重逢的种种,似乎除了男人醉酒的那一晚,徐兰庭就像一只收起爪牙的狐狸,没有过界。 他会伤害你。叶熙扯住陈竹的胳膊,我们,还是走吧。 说到底,叶熙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再深的心思,被轻轻一戳,脸上就露了馅。 陈竹抱着胳膊,看着眼前无辜又天真的人,我们等他过来。 电影已经散场,人们从影院里出来,脸上都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而原本对这场电影无比期待的叶熙,却似一朵蔫了的花,垂眉丧眼地坐在陈竹身边。 流动的人群忽地传来一阵躁动,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陈竹不用仔细去寻,都知道事徐兰庭来了。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近三个月,而徐兰庭却好似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依旧一副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斯文模样。 仿佛那天抱着陈竹撒酒疯的男人不是他。 徐兰庭一坐下,叶熙的眼神就变了。 从前陈竹没有留意过,可今天,他终于察觉,叶熙看向徐兰庭的眼神除了对于前任的敌意,还有他从未见过的,隐隐流动的狠意。 小朋友,好久不见。意外的,徐兰庭没有率先跟陈竹打招呼,而是朝叶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男人似乎早就被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他慢条斯理地将一个usb放在了桌子上。 替人背锅,吃哑巴亏的事儿,我可从来没做过。徐兰庭笑得像个人渣,说的话也的的确确是人渣,想让我做替死鬼的,你是头一个,不过很遗憾,小朋友,你的道行还不够。 叶熙捏紧了拳头。 陈竹俯身,将usb拿在手里。 如果不出他所料,这里面是徐兰庭这段日子的全部行程。 其实,叶熙的心思很浅,还很幼稚,十分好猜。 从他急躁地想要搬家那一刻起,陈竹就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可以包容叶熙的小性子,可以任由他闹腾,可一段感情中最重要的原则,陈竹不能由着他胡来。 所以,陈竹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一来是为了让叶熙长长记性;二来,他确实信不过徐兰庭,只有亲眼见到徐兰庭的证据,陈竹才能相信,这个男人没有耍阴招。 叶熙。陈竹捏紧了手里的usb,沉声说,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认错。 叶熙终于忍不住,低头掉起了眼泪。 对不起,他低声哭着,身体微微颤抖,是我撒谎,我不该诬陷别人。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再见徐兰庭。 徐兰庭嗤笑一声,对他卖惨的把戏嗤之以鼻。 可是,你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在乎你,对吧。陈竹说。 徐兰庭笑不出来了,双眼一眯。 陈竹:叶熙,我以为,我表现出来的已经够多。他叹了口气,看着一滴滴砸落在手背上的泪珠,说,叶熙,我已经尽我所能对你好,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我不是不相信你。叶熙抬起头,双目通红地扫了徐兰庭一眼,我是不相信他。 徐兰庭是什么样的人渣,你应该比我清楚,哥哥,你不会着的以为他已经放下你,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吗? 小朋友,徐兰庭顶了顶腮帮子,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话可不能乱说。 难道不是吗?叶熙跳起来,指着徐兰庭的鼻子,连日来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你他妈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什么一个月还一次钱,不过就是为了接近陈竹的借口!还亲自上门讨债,徐总,我想你没有这么缺钱吧! 徐兰庭不避不让,直直盯着叶熙,这就是你欺骗陈竹的理由?你以为,你那些小伎俩,就能将人留在身边么不妨告诉你,你这一套都是我玩儿剩下的,你以为,陈竹看不出你那点儿龌龊的心思? 够了陈竹隐隐头疼起来。 而叶熙却被徐兰庭激怒,上前要跟他动手,陈竹是我的人,你凭什么来纠缠他? 徐兰庭偏头避过叶熙的拳头,抬手狠狠握住他的手腕,一个肘击将人撂倒。 你的人?徐兰庭鄙夷地俯视着他,你以为你像狗一样在陈竹身上咬几口,做点儿记号,他就是你的了?小鬼,你太天真。 够了陈竹疲惫地望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竟没有多余的精力阻止。 陈竹起身:行,你们慢慢打。他看了看时间,进修课的最后一次试听快要开始。 宾夕法尼亚的进修课他不能落下。 他得去听课,陈竹想,都他妈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竹儿:都滚,老子要去建设祖国。 第46章 哥哥, 对不起。半夜,叶熙在门外轻轻挠门,小狗似的, 对不起, 对不起。 陈竹缓缓翻过一页书, 拿起笔, 将上课时听得不太懂的地方圈了起来。 论气候条件对农作物的影响陈竹低声翻译着课上的内容, 日照和雨水 叶熙将头抵在门上, 悲伤极了,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陈竹笔尖一顿,墨点晕开,字迹模糊。 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外的枯树被寒风摧折,嘎哒砸在路边的车上, 鸣笛声响彻整个街道。 陈竹叹了口气,说:门没有关。他也不是那种天寒地冻将人关在门外的人。 可叶熙却闷闷地说:哥哥,我不敢进去啊,我怕你生气。与其说是怕陈竹生气,其实他更害怕的是看见陈竹冷漠而失望的眼神。 那比揍他一顿更让他难受。 陈竹继续做笔记,连头都没抬, 既然你喜欢吹冷风,就吹着吧。 门被轻轻推开,叶熙不敢跟陈竹犟,他进了门,却跟面壁思过似地贴墙根站着。 叶熙没有出声,就那样静静地罚站。 直到午夜的钟声滴滴作响叶熙心疼陈竹总是熬夜,每晚都要督促他在十二点准时睡觉。 陈竹按停了闹钟, 像是终于想起来站在墙根的小鬼。 他起身,朝浴室走去,经过叶熙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等着的。 哦。叶熙吸吸鼻子,低着头,嘴角微微向下撇。 他是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中宠爱着长大的孩子,别说站墙角,就是重话也没听过几句。 可在陈竹跟前,叶熙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里隐隐委屈。 不一会儿陈竹一边擦着半干的发,一边收拾书桌。 他虽没有看叶熙,却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只是问他:知道错了么? 嗯。叶熙闷闷地说,我不该吃醋。 陈竹身形一顿,原来是吃醋么。 他转身,慢慢走到叶熙跟前,你吃什么醋?陈竹不解,难道他给的安全感不够么? 他已经跟徐兰庭几乎完全没有联系,而徐兰庭也没有再来打扰过。 叶熙很委屈,他是你的前男友。 所以呢?陈竹说,他跟他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顿了顿,气笑了,你不会觉得他耍耍心计,玩玩儿手段,我就跟个哈巴狗似地又回到他身边? 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可对方是徐兰庭。叶熙已经领教过徐兰庭的心计和手段,他只想带着陈竹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是徐兰庭又如何?陈竹有些头疼,叶熙对于徐兰庭的恶意更准确地说是防备,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陈竹沉声说:叶熙,你知道我喜欢你,正是因为你的赤诚和开朗。 陈竹确实是个温柔完美的恋人,可被触及到底线时,却不会留情。 你这样玩儿心计耍手段,我很不喜欢。他不喜欢隐瞒自己的情绪,更不喜欢另一半隐瞒情绪,他必须将一切摊开来说,你这样跟徐兰庭又有什么区别?叶熙,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么? 哥哥!叶熙急哭,他又生气又着急,我不是徐兰庭那样的人!你不要这样说我。 金发男孩低声哭起来,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迷茫又无助,我不是,哥哥,你别生气。我不会再这样了。 看着眼前哭泣的人,陈竹叹气,还是说:别哭了。 他的目的并不是将叶熙拒之门外否则,今晚这扇门不会为叶熙敞开。 反而,陈竹将这件事儿摆开在明面上,看似叫叶熙下不来台,其实是希望以这样残忍直白的方法,叫叶熙因此长个教训。 陈竹的目的,一直是希望两人拥有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 徐兰庭给陈竹的阴影太大,那段畸形的感情似一道阴霾横在陈竹心头。 他已经受够了徐兰庭的虚伪狡诈,并不想这段刚刚建立起来的感情,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再一次误入歧途。 所以,任何在感情中跟的隐瞒、欺骗、耍手段、玩儿心眼,陈竹都格外反感。 陈竹严肃地说:你心里介意徐兰庭,就需要直接说出来;你想让远离徐兰庭,搬去另外的城市居住,可以跟我商量、甚至跟我一起努力存钱。陈竹冷声说,可是叶熙,你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 分卷(42) 陈竹厌恶被人欺骗,而叶熙这次的举动堪称是算计。 哥哥。叶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急急扯着陈竹的袖子,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我不会再骗你了。 陈竹:我要的,是我们一起面对困难。他的确生气,可看着叶熙鼻尖通红,陈竹明白,说到底,是徐兰庭的出现让他们的生活变得不平静。 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得一起面对,知道么?陈竹低头,取下毛巾,胡乱擦了擦叶熙眼泪斑驳的一张脸,叶熙,不要再骗我。 嗯。叶熙闷闷应一声,张了张口,却始终不敢在这个档口坦白。 说到底,他太过在意陈竹,哪怕是一丁点儿风险,都让他诚惶诚恐。 叶熙抱住陈竹,将脸埋在陈竹肩头,他想:等过几天吧,他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一个完美的地点,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的家世,他的背景,还有他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叶熙太过畏惧陈竹的冷漠,也害怕陈竹的失望,所以他在最不该后退的时候,选择了后退。 他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冥冥之中,将陈竹越推越远。 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楼上的灯熄灭了。 司机费力地将砸在车上的树枝都搬开,而后,弓着身子走到车窗前,低声问:徐总,还要继续守么? 徐兰庭的身影隐没在昏暗的车厢里车子被砸坏,车里的感应系统出了问题导致四周一片漆黑。 不过徐兰庭生来就属于黑夜,他并不会因为死寂的夜色而不安,反而愈加清醒。 他一手懒懒地搭在车窗边,指尖夹着一支烟,已经快要燃尽。 司机看着黑乎乎的街道,心里发怵,不由问说:徐总,楼上的灯都熄了,大约都睡下了。不如您先回去?这车坏了我给您安排一辆新车? 徐兰庭像是没听见旁人的话,深邃的眼眸透过夜色,直直地望着远处。 忽地,男人开口说:他还是这么心软。 陈竹好像对所有人都分外宽容,格外温柔。 哦,除了对他 在面对徐兰庭的时候,陈竹心狠到了极致,莫说宽容,就是回头看一眼都不愿意。 你说,他这样儿软的一个人,怎么就对我怎么狠呢。徐兰庭说毕,又很快自嘲一笑,啊,是我活该。 男人狠狠吸了口烟,短暂的火光让他的眼眸在夜色中一现。 徐兰庭眼底一片腥红,眼神跟凶狠的兽类相差无几,可语气却平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只一眼,男人眼底的疯狂、偏执、隐隐的崩溃,就让人脊梁骨都生出寒意,一步也不敢靠近。 司机吓得后退几步,紧紧攥着拳头,一句话也不敢接。 徐兰庭嗤笑一声,似乎所有人都对他避之如猛虎:陈竹、叶熙、方旭、还有徐家那一群白眼狼。 他就这么讨人厌么,徐兰庭勾着笑,眼底却是苦涩。 凭什么那个小子就能轻易取得所有人的喜爱呢?难不成,就因为那该死的、看上去像傻子一样的笑容? 可那样的笑容,是徐兰庭注定无法拥有的。 从他出生在徐家那个狼窝里,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地长出獠牙,生出利爪。 他注定要行走在黑夜里,无法与阳光下的陈竹并肩。 行了,安排车。徐兰庭往后一趟,闭着眼陷入浓厚的漆黑之中。 楼上的灯已经熄灭,风平浪静。没有徐兰庭预料中的分道扬镳;没有他所期待的撕破脸皮;更没有分手。 这一切,只不过是人家两人小情侣之间的小吵小闹。 徐兰庭能感觉到,陈竹挺喜欢那小子。 不然,按着陈竹的性子不会将一切都来摊开说。 徐兰庭亲眼看清了陈竹跟叶熙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坦诚的,互相包容的,真心互相喜欢的,彼此珍惜这段感情的。 男人眼前忽然浮现陈竹离开前假意乖顺的笑。 同样是犯错,叶熙得到的是陈竹坦坦荡荡的责怪。 而徐兰庭,却是陈竹的假意原谅,蓄意离开。 在机场的那一天,他徐兰庭以此生最为狼狈的姿态恳求陈竹留下。 而陈竹却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刀,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样狠决,那样残忍。 从那以后,徐兰庭清楚地知道,正真的离开,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 而大吵大闹之后,往往是还能走下去的。 比起跟徐兰庭在一起时的阴暗扭曲,这段感情看上去那么干净,那么纯粹 思及此,男人深深喘了一口气,皱着眉等一阵阵强烈的痛感过去。 陈竹,你就这么喜欢他么。徐兰庭低声自语,他缓缓抬手按在心脏的位置,那里太疼。 疼得他想杀人。 午夜两点,酒吧街的夜色才刚刚开始。 嘈杂的鼓点声一下下振动着耳膜,白日里一本正经的人都在舞池里忘我地舞动。 徐哥你可真不够意思啊,来这儿这么久了才联系哥几个。带着墨镜的男人靠在沙发上,身边搂着一肤白貌美的洋妞,活脱脱一副二世祖模样。 包厢里的音乐并不嘈杂,只有隐隐的鼓点声,一下下,似心跳在振动。 这不是刚闲下来。徐兰庭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跟那人喝了一杯。 知道您贵人事忙,墨镜男一口喝尽杯子里的酒,怎么样,徐家那帮老家伙不好对付吧?啧,也就我徐哥能治得了他们,换个人试试,不得脱层皮。 徐兰庭淡淡地寒暄吹捧几句,等过场走完,他才慢悠悠地问起对方的生意。 就瞎开了几个店,挣点儿零花钱。墨镜男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女人细细的腰上,一只手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儿。 他挑眉,笑说:怎么,徐哥也打算一块儿玩玩儿? 墨镜男名叫周继宇,看着是个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富二代,实则在早年间,他算得上是徐兰庭最大的对手。 当年两人没少明里暗里地斗,不过合作也不少,甚至私底下交情还不错。 不过后来徐兰庭势大,国内的市场基本都被徐兰庭捏在了手里,周继宇才出国开展生意,将重心放在了国外。 周继宇心里憋着气儿,嘴上调笑,心里却藏着几分烦躁。 随口一问,听说你打通了这边的留学业务。没想到当年你出国闯,能这么快闯出名堂。徐兰庭从不会将底牌率先亮出,他漫不经心地喝着酒,闲聊似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周继宇:谁说不是呢,这不风水轮流转么。他笑眯眯地往女人脸上亲了一口,徐哥,你就直说呗,是不是想一块儿挣钱? 徐兰庭仰头,微微垂眼,俯视着对方,怎么个玩儿法? 嗐,我徐哥想加入还不简单么?周继宇笑着给徐兰庭倒满了酒,喝几杯的事儿。 徐兰庭看着杯子里近五十度的龙舌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仰头喝了个干净。 哟,难得徐大少怎么爽快。周继宇笑着又给人满上,啧啧啧,这洋酒可是个好东西,我刚来那几年可没少喝,那滋味儿,永生难忘啊。 徐兰庭没有废话,举杯又喝了个干净。 第三杯下肚,徐兰庭喉间已经被烈酒烧得发疼。 但他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仰头又喝了第四杯。 场子上的人都看傻,这样的喝法,不得把人喝死? 周继宇好歹停了手,他不过想出出气,徐兰庭也心知肚明,给足了他面子。 说吧。周继宇这才坐直了些,手也从身边女人的腰上撒开了,啥事儿。 宾夕法尼亚,我投钱,以你的名义,开新分店。徐兰庭一字一句,酒精几乎将他的神志抽空,可他眼底却风平浪静。 宾夕法尼亚。周继宇摸摸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否决,那块儿就一高等大学,有这钱,投在哈佛更划算。 周继宇摸出支烟,递给徐兰庭,徐哥,你可从不做亏本买卖,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徐兰庭婉拒了递过来的烟,抱歉,最近在戒。 他实在头晕,顺势靠在了沙发上,微微眯着眼,就当帮我个忙。 什么周继宇觉得荒唐,有生之年竟能从徐兰庭嘴里听到这种话,徐兰庭你他妈疯了吧。 徐兰庭抬手抵住额头,皱眉,钱我全出,你只管 话未说完,徐兰庭抬手狠狠按住了胃,烈酒几乎将他的胃灼伤,强烈的疼痛叫他说不出一句话。 周继宇傻眼了,这眼看着是把钱往水里砸,都未必能听着响。 他一面叫人照顾徐兰庭,一面见鬼似地看着徐兰庭睁开眼,说,就这么定了。 一张卡轻飘飘落在台面上,周继宇更加无语。 成,你爱砸钱。周继宇接了钱,反正亏的是你。 谢了。徐兰庭强忍着胃里的恶心,说,把人撤了,我清净清净。 艹这是老子组的局,可真有你的。周继宇也不敢太放肆,毕竟这人是徐兰庭。 这样说着,他还是叫来侍应吩咐人好好照顾里头那位大爷,而后就带着妞儿撤了。 霍焰赶到酒吧的时候,徐兰庭正扶着沙发吐得昏天暗地。 男人的衣襟微微敞开,整个人都被酒熏得通红,他额上青筋暴起,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谁这么灌你?霍焰见徐兰庭这副鬼样子,火大地说,徐兰庭,你到底在做什么? 徐兰庭灌了口水,虚脱般倒在了沙发里。 霍焰见他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徐兰庭这样狼狈。 哪怕是小时候,徐兰庭也像是比旁人多生了一个心眼,莫说吃亏,就是一丁点儿不如意,也会暗地里找机会找补回来。 徐兰庭踏入徐家后,更是混得风生水起,雷霆手段将一群吃里扒外的人清除得干干净净。 生意场上,只有旁人阿谀奉承徐兰庭的份儿,莫说灌他酒,就是一块儿喝酒玩儿,所有人的杯子都得乖乖垂下,低于男人的杯口。 霍焰想不出,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非得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未等他出声,徐兰庭又偏头这次,竟是吐了口血出来。 看着地面上鲜红的血色,霍焰低声骂了句脏话,二话不说,背起徐兰庭就往外跑。 徐兰庭,你给老子撑住了。霍焰一边跑,一边低吼。 徐兰庭张了张嘴,殷红的血浸湿了霍焰的衣襟。 混乱之中,霍焰仿佛听见徐兰庭说了什么。 帮我照顾竹儿 妈的!霍焰咬着牙,将人塞进了车里,你他妈自己照顾去,滚蛋! 可徐兰庭却紧紧地握住了霍焰的手腕,死撑着,一字一句,算我求你。 他可以死,可他的阿竹,不能再受苦。 徐兰庭分明已经快要休克,可一双手仍死死抓着霍焰,嘴里来来回回,全是陈竹。 闭嘴!霍焰忍不住,他不忍心再看徐兰庭咳嗽着往外吐血,抬起胳膊按住了男人的嘴,竹你妈,闭嘴! 霍焰扭头朝司机说:要出人命了,快! 司机也被吓得一身汗,重重地踩着油门。 车子一路飞驰在黎明的街头,载着近乎昏厥的人,进了急诊室。 icu的灯终于熄灭。 人救回来了。霍焰松了口气,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傻比玩意儿这几天连饭都不吃,一上来就玩命似的喝酒,妈的五十度的龙舌兰霍焰顿了顿,喘匀了气儿,徐兰庭真他妈疯了。 我艹。杨毅听得一身冷汗,他知道徐兰庭爱上了个人,却没想到是这么个要死要活的爱法,霍焰,你看着点儿他。我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 是啊霍焰回想着这一晚,按着徐兰庭的性子,出入这种场合这么可能一个人都不带? 更何况,在喝醉的情况下,徐兰庭竟就将自己直接撂在了包间,连个人都不找。 这不是存心找死呢么? 霍焰恨不得将那人扯起来揍一顿,可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再多的怒火,也化作了一声叹息。 霍焰,你想想办法。杨毅挠挠头,试探着说,大不了再找个差不多的,分分他的注意力? 霍焰沉默了一瞬,最终叹气,他再明白不过,陷进去了就是陷进去了,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坑里跳,别无他法。 没用。霍焰说,徐兰庭他栽了。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他们都心知肚明。 徐兰庭这回算是彻底栽了。 他栽在了那个名叫陈竹的少年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点儿更啦! 谢谢姐妹们!爱你们木啊木啊木啊~ 感谢在20210313 20:00:15~20210318 15: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春山伊椋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喜欢酸菜牛肉面、追夫火葬场一级爱好者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op 2个;我犯困、斓零、甜酒吃酒、嘟嘟、makeprogress、不喜欢酸菜牛肉面、qzu色r、巴拉拉小魔仙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穆林 28瓶;pc_玉碎、春山伊椋 20瓶;阿绒w 14瓶;丞飞一生推 6瓶;水镜、穆骆、qzu色r 5瓶;逆旅者、咕咕泡泡 3瓶;你真的骂不过我 2瓶;穆七声、莫挨老子兵线!、时光微扬、猫猫可爱爱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门铃叮叮一声响, 每日邮报准时地落入门口的信箱。 为了紧跟时事和准备考试,陈竹订了当地的报纸和每日邮报。 晨间,他一边吃粉, 一边翻阅报纸。 分卷(43) 哥哥, 好吃嘛。叶熙撑着脸, 坐在陈竹对面。 他知道陈竹吃不惯西餐, 比起面包牛奶更喜欢热乎乎的汤粉面, 所以, 叶熙特意学了一手地道的贵州米粉。 每天早晨,陈竹都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米粉。 叶熙,周末我有空,你想不想去好时小镇?陈竹抬起眼,看了看叶熙。 毕竟吵了一架,就算和好, 叶熙都难免有些无措。 陈竹不想叶熙因为这次争吵而不舒服,他还是更喜欢看见那个阳光的、开朗的少年。 而不是此刻小心翼翼的小可怜。 想去么?陈竹翻过一页报纸,手上沾染了漆黑的墨迹。 叶熙伸手,用纸巾一点点擦拭着陈竹指尖的污迹。他摇摇头,说:哥哥,你需要休息。 可我也想让自己的男朋友开心啊。陈竹垂眼一笑, 顺势勾了勾叶熙的小指,轻声说,我们可以去吃巧克力。 叶熙眨眨眼,眼里分明已经动摇,可嘴上还是说:我怕你太累了呀。 不累。陈竹抬手,想摸摸他的脑袋,可看着手上的墨点子, 还是收回了手。 而叶熙正等着被摸摸头,见陈竹伸手过来下意识往上蹭。 结果蹭了寂寞。 两人都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笑起来。 傻子。陈竹一边笑,一边刮了刮叶熙的鼻尖。 叶熙心里的那点儿阴翳,轻易消散在陈竹温润的笑意中。 他原本以为,爱情就是轰轰烈烈,要爱得死去活来才算是爱,可跟陈竹在一起后,叶熙却在这份细水长流的感情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们的生活简单到甚至有些枯燥,陈竹很忙,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学习,而叶熙只能见缝插针地取得一些关注。 但叶熙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只要跟陈竹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嗯?低着头看报纸的人微微低语。这是陈竹的小习惯,每当遇到不懂或者疑惑的部分,都会下意识发出一声细小的轻哼。 叶熙撑着脸,偏头问,怎么啦。 没事。陈竹一笑,不知道是谁,每天都会花钱在邮报上刊登一则情诗。 陈竹低声读起那个匿名者的情诗,一美元的玫瑰。 如果我的口袋里只剩下一美元,我会用最后的一美元买下那朵娇艳的玫瑰。 亲爱的,我愿意陪你浪漫至死。 情诗每天都会出现在报纸的小角落,起初陈竹并没有留意到,直到近几天才发觉。 那个匿名者的情诗往往只有短短的几行字,简单、甚至还带着点儿幼稚。 却日复一日,从未间断,像是有诉说不完的爱意。 陈竹简单地阅览过,便随手翻过,继续浏览新闻。 好浪漫啊。叶熙捧着脸,笑着说。 陈竹:浪漫?他淡淡地说,如果只剩这么点儿钱,他应该去买一块儿面包,或者是牛奶,然后再找份工作,才不至于饿死。 叶熙噎了噎,说:我是说,在报纸上写情书很浪漫呀。他眨眨眼,跃跃欲试似的,能被人每天这样告白,是不是很幸福啊。 陈竹翻阅报纸的手一顿,莫名想起某一年,某一夜那场璀璨热烈的烟火。 那年的他孤身站在街头,耳边是永远打不通的电话,眼前是旁人盛大的欢喜。 当时陈竹那样羡慕,那样向往。他看着满天璀璨的烟火,想着,要是能被人那样轰轰烈烈、坦坦荡荡地爱着,该是多么幸福。 如今回想起来,只剩淡淡的叹息。如同烟火散尽后,也不只不过是徒留一地狼藉。 二十岁以前的陈竹喜欢盛大的浪漫,二十岁那晚过后的陈竹,穿过了莫斯科的寒冬和澳洲的烈日,拥抱的,是平静而细水长流的爱情。 陈竹看着眼前热热的汤粉,和叶熙阳光般的笑意,他想,也许浪漫的方式不止一种。 轰轰烈烈的爱固然令他向往,但终究,平平淡淡才是真。 陈竹:我们比他幸运。你不用费尽心思在报纸上写诗,我就在你身边,可以随时倾听你的情话。 说毕,他跃过餐桌,在叶熙额上落下一个吻。 我上班去了。陈竹轻轻笑着说,下个周末,哥哥带你去玩儿。 好!叶熙灿烂一笑,他确实更加幸运,他的爱人就在眼前,他的幸福触手可及。 叶熙快乐地想,能跟陈竹这样好的人在一起,这世上大约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 上班的路上,陈竹看见路口的商场在装修。 那儿原本是个繁华的贸易市场,可不知为何却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只剩下装修工人忙碌的身影。 陈竹推着车子从楼盘支架下绕过,他无意中瞥见初见雏形的门店。 那个立在门口的logo竟然是全美有名培训机构的标识。 陈竹忍不住走近多看了几眼,确认是那间十分专业的留学公司旗下,最专业的培训机构。 忽如其来的幸运让陈竹有些无措,毕竟,这儿是宾夕法尼亚最靠近郊区的位置。 陈竹没有想到,他期盼已久的那间进修班,会一夜之间出现在他家楼下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范围之内。 一夜之间,陈竹眼前最大的困境迎刃而解。 他不必再为高昂的车旅费发愁,也不必为搬家租金的事情苦恼。 他可以安心地上班挣钱,下班后有大量充裕的时间汲取知识。 这样一来,陈竹不必背负过多的经济压力,对于未来的方向更加清晰。 您好!一个黑影忽地从角落里窜出来。 陈竹后退几步,他没想到没装修好的办公室里竟还有人。此刻他不过是刚好经过,那人却忽然冒出来。 那架势,像是特意在等他似的。 陈竹看着那人掏出一张传单,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进修班新开业有免费试听课,同学,想了解一下吗? 要不是门上的那个logo确实是那间专业的进修班,陈竹都要以为这是什么坑人的机构在忽悠人。 陈竹接过传单再三确认,是进修班无疑。他迟疑地问起了费用。 那人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团,开业大酬宾,费用很实惠。 陈竹:那,试听课有多少节? 你想要多少节那人咳了咳,尴尬一笑,这个嘛,要看您的成绩。 那人一本正经:不妨告诉您,我们正在开展偏远地区的业务,为了在本地提高知名度,凡是在联合模拟考试中取得前三的留学生,学费全免。 陈竹:学费全免他顿了顿,又问,联合模拟考试是什么时候? 那人一笑:下个月。 时间可以说是非常紧迫,但陈竹却久违地燃起了斗志。 他看见了希望,好的,谢谢。陈竹将传单收好,又问那人要了一张报名表。 机会和挑战往往是并存的,陈竹不会因为挑战而退缩,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挑战就等同于机会。 那人朝陈竹挥挥手:同学,祝你成功。 嗯。b wi射s 陈竹顿了顿,改口说,good 露e 虽这样说着,但陈竹从来不会将希望寄托于所谓的幸运女神。 无论是在那个穷山沟里,还是在徐兰庭的掌心的那些日子,陈竹从来没有向命运屈服过。 他不信命,也不认命。 然而老天似乎格外喜欢磋磨不认命的倔骨头,在陈竹踌躇满志的年岁,让他遇见了徐兰庭。 赐他虚假的温柔深情,折他不甘屈服的脊梁骨,伤他敏感脆弱的自尊。 毁他近在咫尺的理想。 可尽管如此、哪怕陈竹在命运中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曾低过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陈文国教给陈竹的第一个处世之道。 陈竹的一身傲骨,也来源于此。 谢谢。陈竹填好报名表,踩上单车。 他徐徐行驶在海滨路上,一路秋风相迎,落英缤纷。 而在陈竹离开后,那个派传单的人摘下墨镜,看着报名表上陈竹飞扬的字迹。 啧啧啧。周继宇感叹,就冲这一张脸,别说五十度的龙舌兰,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徐兰庭也得上赶着去。 周继宇意味深长地一笑:徐兰庭那种人渣居然还真特么栽了,怪好玩儿的。 他也不介意,让一切变得更好玩儿。 周继宇往总部传了封邮件,叫那边派遣机构里最有名的讲师过来。 徐兰庭周继宇笑着发送了邮件,看在你喝得够爽快的份儿上,哥们就帮你到这儿了。 趁着上班的间隙,陈竹迫不及待跟叶熙分享这个好消息。 电话那头的人却沉默了一瞬,随即轻声地问:那,我们不搬家了吗? 陈竹一顿,他原以为叶熙会替他感到高兴。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陈竹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原本满腹的喜悦也都落了空。 说到底,叶熙心里的疙瘩还在,他最在意的始终是陈竹跟徐兰庭的关系。 那一道阴翳深深地横在叶熙的心上,无论陈竹如何给他安全感,叶熙都无法释怀。 慢慢来吧陈竹叹了口气,躬身拎起垃圾袋推开后厨的门。 餐厅的后门是专门安置厨余垃圾的地方,平时除了倒垃圾之外,很少有人出现。 可陈竹却意外瞥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他还以为是哪个同事在那儿休息,转身想走,却被那人叫住。 陈竹。是中文,听着很低沉的男声。 陈竹回过头,眼前的男人身穿黑色运动服,剃着寸头,凤眼,神色不善。 他想起来,这人是徐兰庭的发小。 陈竹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这个面色不善的男人。 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来挑事儿的。霍焰知道自己生得凶,刻意放缓了语气,有件事儿,我想,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 陈竹冷声:什么事儿?关于徐兰庭的一切,他都无心了解,也不想知道,如果是徐兰庭的事儿,那没必要说。我不关心,也不想听。 他转身就要走,却听见霍焰淡淡的声音。 那孙子进医院了,胃出血,昨儿夜里才抢救回来。 抢救陈竹眉头微皱,他偏过头,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本能地回避着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但陈竹骨子里终究不是一个冷血之人。 他沉默着,等着霍焰的下文。 废话我就不多说,不耽搁你时间。霍焰想起徐兰庭那死撑着的模样,叹息,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没空那就算了。 陈竹想了想,还是说:抱歉。 看着转身离开的人,霍焰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陈竹,你就当拉他一把。 什么?陈竹疑惑,甚至有些荒唐,对方可是徐兰庭,是无所不能、将人玩弄股掌之中的老狐狸。 他需要人拉一把? 陈竹: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时间。 霍焰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陈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恨不得将徐兰庭的傻比事迹一股脑都跟陈竹交代清楚。 可想起医院里,刚睁开眼睛就叮嘱他不许多说的那个混蛋玩意儿,霍焰无奈地闭上了嘴。 临近离开的时候,霍焰想了想,还是将徐兰庭的住院地址留给了经理,嘱托他交给陈竹。 他没有再打扰陈竹的生活或者说,是遵照徐兰庭的意思,不去打扰陈竹平静的生活。 他懂徐兰庭的意思,所以没有多问,也不会多说。 回到医院的时候,徐兰庭刚打完营养针。 失血过多的缘故,徐兰庭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瓷釉,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三天之内您都不能进食,只能开营养针维持基本的能量,所以您不要有过多的运动,最好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医生交代完后,又叮嘱霍焰,千万别让他四处乱跑。 或许医生也是被徐兰庭前几天的动静弄得有些发怵。 那天徐兰庭刚醒过来,不知道抽什么风,在医生护士离开后,竟不要命似地打开了电脑,说是要跟进一个什么狗屁工程。 最后,还是霍焰发现了险些晕倒在电脑前的人。 在霍焰火气冲天的逼问下,徐兰庭才要死不活的地说了一句:怕周继宇那小子食言,得盯紧点儿。 霍焰这才知道,徐兰庭为了在陈竹家附近开一家分店,竟跑去跟周继宇打交道。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徐兰庭喝得烂醉的缘由。 似乎看穿了霍焰的心思,徐兰庭阴阴地说:你别去陈竹那儿找事儿。 成,我不去。霍焰气笑,反正是你自己上赶着找死,随便你。 不是。徐兰庭有些虚弱,他缓了缓才说,他那人,性子倔,要是知道是我,肯定不肯去。 徐兰庭扯起一个自嘲的笑,我在他眼里,连过街的老鼠都不如,哪还敢在他跟前现眼。 霍焰。徐兰庭严肃地说,算哥们求你,别去打扰他。 他的阿竹,有远大的志向要追求,有光明的未来在等待,还有一颗赤诚的报国之心。 他已经毁了陈竹一次,不能再毁他第二次。 徐兰庭帮不上太多的忙,也不敢明目张胆出手。 但徐兰庭却甘愿做陈竹成功路上,那一小节阶梯,为陈竹的前途尽一点儿力。 是弥补,也是徐兰庭隐藏在阳光之下的忏悔。 命运磋磨着陈竹,也同样打磨着徐兰庭。 分卷(44) 曾经傲慢得眼高于顶的男人,如今甘愿匍匐在心爱之人的脚下,哪怕默默无闻,也心甘情愿。 霍焰夺走了徐兰庭的笔记本,警告他,你再这么玩儿命,等你哪天把自己玩儿死了,也算是成全了陈竹跟他那个小朋友。 徐兰庭长眸一眯,冷笑,叶熙?不能是他。 那小鬼看似无害,可徐兰庭一眼就看透了叶熙眼底隐藏的凶狠,那人绝非什么纯良的小白兔。 陈竹的干净纯粹是从骨子里透出来,是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而叶熙则是一个喜悦只流于表面,凶狠却掩藏在心底的人。 徐兰庭绝不允许这样的人,站在陈竹身边。 能不能都是陈竹说了算,你凭什么干预。霍焰无奈地打开监控,替他盯着开工的机构,人家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你倒好,搁医院演苦情剧也没人搭理你。 霍焰毫不留情:徐兰庭,你就是死这儿,人陈竹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他皱着眉,说,所以,你他妈最好别搞寻死觅活那一套,你想要陈竹就赶紧好起来,捆也好,绑也好,将人弄在自己身边。 徐兰庭知道霍焰想让自己振作起来,一笑,捆也好、绑也好,说得可真有底气,你怎么不去捆,不去绑。 艹霍焰低声骂了一句,有些同病相连,都他妈是命。 徐兰庭收敛了笑意,跟霍焰说:那天,我确实有点儿丧。 有点儿?霍焰想起那天的事儿就来气,你分明是诚心找死。 一个人孤身去酒局,五十度的龙舌兰不要命地灌,喝醉了就躺那儿等死。 霍焰:徐兰庭,你知道自己在阎王跟前走了一遭么。 徐兰庭沉默了一瞬,笑着说:放心,祸害遗千年,这不是好好的么。他闭着眼,像是累极了想休息,实则,实在不想再旁人跟前流露出软弱。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发小,是他最值得信赖的哥们,徐兰庭也做不到将自己的软弱流露哪怕一丝。 在人前,他永远是那个谈笑风云、运筹帷幄的徐家掌权人。 那是刻在徐兰庭骨子里的高傲,是徐兰庭的母亲姜瑜花了近十年时间,灌输给徐兰庭的道理。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配在世上里生存。 而爱情,则是最杀人意志的利刃,姜瑜不许他碰。 她要的,是一个能在徐家站稳脚跟的接班人,是一个能将徐永连送进牢笼的当家人。 徐兰庭一直做得很好。他面善心狠,虚情假意,身边的小情儿流水似地换。 他飞鸟似地游戏于人间。 直到,一个晴朗的早晨,在那个嘈杂的礼堂,出现了一个名为陈竹的少年 徐兰庭分明虚弱得很,却没事儿人一样,轻飘飘开着玩笑,就是死,我不得拉个垫背的,我可不能让那小鬼得逞。 这样说着,可徐兰庭心里却清楚,那天的一切有酒意上头的缘故。 但,内心深处,他确实想通过这种方式放过陈竹。 他知道,就算没有叶熙,也会有其他人出现在陈竹的生命中。 光是想想,徐兰庭就痛得近乎窒息。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深入骨髓的绝望,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 但徐兰庭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就算再痛,也精心布置好了陷阱,等着叶熙一脚踩下去,让那个虚伪的小鬼从陈竹身边滚开。 可,最终醉意上头,徐兰庭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种一切都已了结的错觉。 陈竹会有很好很好的未来,会有一个更爱他,更合适他的恋人。 他们会一直幸福地在一起。 方旭的话、陈文国的话、甚至是姜健仁的话都萦绕在徐兰庭耳边。 要不是你,陈竹会有最好的未来。、你就当放过我们家竹儿、你才是陈竹人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徐兰庭醉倒在了一片漆黑中,昏迷之前,他想:陈竹光明未来的前提,是徐兰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有他消失了,陈竹才能安安心心地奔向那个圆满的、幸福的结局。 就是那一瞬间的颓丧,几乎要了徐兰庭的命。 当然,徐兰庭清醒过来之后,又是那个死死抓着陈竹,哪怕是下地狱也不肯松手的恶鬼。 徐兰庭淡淡一笑,说:当时脑子犯浑,再不会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笑着说:阎罗殿里没有他,我可不去。 徐兰庭:他在人间,我就在人间。 他是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却抓住了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灵魂。 从此地狱不再是他的归途,他向往的,是这个虽然无趣至极,却有陈竹的人间。 第48章 餐厅经理递过来一张纸条, 一个男人托我交给你的。 陈竹扫了一眼,心里清楚那是什么。 他伸手接过,却没有拆开看, 只是攥成一团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人各有命,徐兰庭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陈竹生性良善,却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跟一个陌路人纠缠。 哥哥。叶熙照例乖乖地等在老位置上, 等着陈竹下班。 他看见了经理塞给陈竹的纸条,话到嘴边,却莫名没有出口。 叶熙只是笑着挽过陈竹的胳膊, 辛苦啦,今天我载你吧。 已经是深秋,海滨长廊灰蒙蒙一片,海风瑟瑟,带着初冬的寒意。 灿烂而明媚的夏季终究还是过去了。 陈竹拢了拢衣服, 说:回头换条路走吧,这儿风大。 嗯。叶熙缓缓踩着单车, 顿了顿,才开口,哥哥,那个进修班, 你一定要去上吗? 陈竹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叶熙不会告诉他,就在今天, 他也跟着去了那个所谓要拓展新业务的著名进修机构。 不得不说,徐兰庭手段实在高超。男人在不经意间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让叶熙瞬间明白了一切。 叶熙看见了门口抱着胳膊抽烟的张继宇,一时间, 觉得荒谬又愤怒。 他早就将徐兰庭的背景或者说,徐兰庭刻意摆在明面上的背景了解得清清楚楚。 张继宇跟徐兰庭的关系,叶熙很清楚。 能让张继宇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段开分店,这背后是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男人无声地将一切摆在了叶熙面前,却又叫他找不出一丝实质的证据,明目张胆地挑衅着叶熙。 若叶熙跟陈竹告状,而又拿不出一丝证据,他跟陈竹之间不过平白多添一笔隔阂。 若叶熙往深处查,就算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徐兰庭也有把握,叶熙不敢跟陈竹和盘托出。 一来,叶熙清楚徐兰庭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他绝不会轻易同他正面交锋;二来,叶熙也不会亲手毁了陈竹的前途。 徐兰庭的确是算计人心的高手,他稳稳拿捏住叶熙的软肋,叫叶熙束手无策。 男人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就等着叶熙一步步走入局中。 叶熙忽地停下,一双长腿踩在单车两侧,他偏过头,问陈竹:哥哥,你真的打算去那间进修班吗? 叶熙,你到底怎么了?陈竹皱眉,他不解,这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对方非但没有替他感到高兴,反而显露出不赞成。 陈竹:叶熙,我知道你想马上搬走,远离徐兰庭。可是你得考虑现实的问题,搬走后的租金,还有新的工作这些都是问题。 可我都能替你解决,只要你肯离他远点儿!叶熙咬着牙,没有做声。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向陈竹隐瞒自己的身份。 现如今,也算是他自己作茧自缚。 不是的。叶熙扯起一个笑,我就是怕你太辛苦啊,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复习,哪里还有时间去上课呢。 是这样么陈竹心中一软,摸摸叶熙金色的短发,没事儿,我不怕吃苦。他试图缓和气氛,笑着说,你放心,我就是再忙也会好好陪你。 叶熙鼻尖一酸,世上怎么会有陈竹这样好的人呢,简直好得有些傻。 他自己分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还是耐着性子去哄莫名闹别扭的小男朋友。 陈竹的良善温柔,似流水般缓缓包裹着叶熙。 叶熙感受着男人不动声色的宠溺,心里的愧疚和无措就愈深。 哥哥,对不起。叶熙低着头,慢慢踩上了踏板。 他载着身后的人,缓缓行驶在秋风萧索的街头。 原本以为漫长得没有尽头的炎夏,好似一夜之间消散了个干净。 街头的落叶纷纷扬扬,飘荡在冷涩的秋风里。 陈竹又瘦了些,坐在后座轻飘飘也似一片落叶。可叶熙却觉得,自己载着的,是世上最宝贵,最重的情义。 他不能对不起陈竹叶熙甘愿落入了徐兰庭的圈套中,无从挣扎。 回到家,叶熙捂了捂陈竹被风吹得冷冰冰的脸颊,哥哥去洗个热水澡吧。 他小蜜蜂一般忙碌起来,一边将陈竹的衣服换下来去洗,一边煲热水,热牛奶。 看着少年忙碌的背影,陈竹从背后抱了抱他,又偏头亲亲叶熙软软的脸颊。 叶熙,以后你有什么事儿,都别憋在心里好么?陈竹温柔地低语,我不喜欢去猜,也不喜欢你不开心。 好。叶熙转身跟他接吻,哥哥,我会跟你坦白的。他的尾音轻轻淹没在这个吻里,模糊而低沉。 热水洗去了一身的疲惫,陈竹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听见门外叶熙叮叮当当忙碌的声音,心里踏实又温暖。 哥哥,你外套里还有东西吗?我要洗衣服了哟。叶熙家教不错,哪怕是跟亲密的人一起生活,也保持着恰当的分寸。 陈竹没有多想,一边擦拭着短发,一边打开门,应该没有,你看看。 洗漱过后一身清爽,陈竹闲适地窝在沙发里,慢慢地擦着头发。 哥哥,牛奶要记得喝哦。叶熙按开了洗衣机,应该是准备洗衣服。 陈竹看见桌上热乎乎的牛奶,心里一暖,谢谢。他这个小男朋友,看似没心没肺,是个不靠谱的小朋友,实则,在生活中对陈竹的照顾无微不至。 连陈竹自己都觉得,叶熙比他更会照顾人。 叶熙。陈竹想着得劳逸结合,今夜就好好休息一会儿,他翻找着柜子里的碟片,看电影么。 他记得叶熙很喜欢科幻片,便会三不五时买一些碟片回家。两人经常在饭后窝在沙发上,彼此依偎着静静地看电影。 叶熙?陈竹没有等到回应,转身看向阳台,却只见到叶熙愣愣的背影。 寒风吹过,叶熙只穿着一身家居睡衣,衣摆被风吹起,他却像是不知道冷,只是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手里好像捏着一张纸条。 陈竹:你他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白天收到那张字条后,就随意塞在了口袋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竹走近,将人从地上扯起来,是 谁知,叶熙却淡淡一笑,率先开口:哥哥,我们去医院看看他吧。 嗯?陈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不懂一向对徐兰庭避之如蛇蝎的人,怎会一反常态。 陈竹当然不懂,那张字条在叶熙看来,无异于明晃晃的挑衅。 一次又一次,徐兰庭频频的动作,已经彻底激怒了叶熙。 他已经忍无可忍,只想狠狠撕碎徐兰庭那张虚情假意的面具。 叶熙扯起一个牵强的笑,哥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他低头,叹了口气,一把年纪还进了医院,怪可怜的。 陈竹哭笑不得,你不是讨厌他么,何必呢。他勾着叶熙的脖子,轻轻揉了揉,叶熙,他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你没必要这么在意。 过客?叶熙在心里冷笑,那个男人怕是死都不会放过陈竹,又怎会甘心成为陈竹生命中的过客? 就像你说的,你们当初没能好聚好散。叶熙抱着陈竹,闭上眼,将眼底的恨意掩藏起来,这次,就当好好告个别吧。 陈竹倒没什么所谓,他不愿去,是不想扰乱自己平静的生活。 可叶熙执意想去,陈竹也就随他去了。 就如叶熙所说,就当好好告个别。 陈竹从霍焰口中听说徐兰庭的伤势时,心里只是微微一惊。 可真正见到了人,陈竹才意识到,徐兰庭是真的差点死在了那个晚上。 隔着icu病房的玻璃,陈竹才真正触碰到了生死的质感。 不是霍焰口中轻飘飘一句胃出血,进了医院,而是犹如实质的,生命的流逝。 男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只靠营养针维持体能,瘦了一圈,眼底是深深的倦色。 那双原本招摇的狐狸眼,此刻微微垂着,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医生在简单地交代过几句后,霍焰就带着两人进了病房。 陈竹能感觉到,霍焰看向叶熙时眼底深深的不善。 他牵起了叶熙的手,安抚说,别怕。 叶熙淡淡一笑,朝男人举了举手里的花,路过家门口花店的时候买的,希望叔叔喜欢。 探病送白花,霍焰抱着胳膊冷笑一声,难得你费心。 叶熙不解地问:抱歉,我自小在这边长大,不太懂。 霍焰:家里没死过人么,不懂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花好看,就叶熙没有说话,握着花的手缓缓垂下,他耷拉着眼去瞧陈竹。 陈竹安抚地朝他一笑,说:小孩儿不懂事,抱歉。 路上叶熙心血来潮说要买花,陈竹也没多想,现在看来,确实有些不妥当。 叶熙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儿,抱着陈竹的胳膊,低着头。 分卷(45) 而徐兰庭,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竹。 从陈竹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徐兰庭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 也许是在阎王跟前走了一遭,再看那人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岁月残酷又无情,时移世易,那个曾经靠在徐兰庭肩上哭的少年,如今倒成了别人的依靠。 原来,陈竹保护别人的样子,是这样的。徐兰庭竟有心思欣赏起来,就是心里有些发闷,叫他几乎难以喘息。 他静静地看着两人成双成对地站在眼前,看着陈竹对叶熙的明晃晃的维护。 就这么怕他么徐兰庭苦笑,虽说他是个人渣,却也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哦,或许在徐家人面前的确是,但在陈竹跟前,他不过是一只丧家犬。 一只连爪子都不敢伸出来的败犬。 叶熙从陈竹身后冒出一张小脸,犹豫着说:叔叔,你不会生气吧? 他妈的霍焰气不打一处来,你 霍焰。徐兰庭终于出声,示意他别为难陈竹。 对付叶熙这种小朋友,徐兰庭有的是办法,可叶熙身前还有陈竹,徐兰庭不想惹事儿。 德行。霍焰实在没眼看,扫了叶熙一眼,便打开门出去了。 霍焰出去后,病房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寂静的房间里,几乎能听见点滴嘀嗒落下的声音。 陈竹看着徐兰庭手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张嘴想说什么,迟疑了一瞬,还是从叶熙手里将那束不合时宜的花,丢进了垃圾桶。 他牵着叶熙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又意识到这样的距离有些近,便往后坐直了些。 徐兰庭怎会没察觉陈竹下意识的避让,他扯起一个虚弱的笑,哑声同他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叶熙开口说,原本哥哥是不想来的,但我想来看看您。 哦?徐兰庭面上并无多余的神色,淡淡地问,难得你有心。 倒也不是。叶熙握紧了陈竹的手,我就是,想让你跟哥哥好好告个别,你们之间的事情哥哥都跟我说过了,我觉得,你们当初收场得太过难堪,我不想哥哥以后想起来难过。 叶熙缓缓将刀子抵在徐兰庭胸口,哥哥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得去上大学,得好好生活。但是,只有将肮脏的过往都收拾干净,才能好好地向前走,不是吗? 男人沉默了一瞬,轻笑,所以,你是来当和事佬的。 徐兰庭并没有看叶熙,他始终望着陈竹。 这样近的距离,是他梦里都不曾有过的,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陈竹眼底那一层清澈的水膜。 陈竹。徐兰庭忽地唤了他一声,可等陈竹看向他时,徐兰庭却下意识垂下了眼。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他不愿意叫陈竹看见自己的狼狈。 即使,他的狼狈已经无处可藏。 徐兰庭缓缓说: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他顿了顿,强撑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毁了你的前途,毁了你的人生,这些,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抱歉能揭过的。 男人两只手都打着点滴,神色苍白,形容憔悴,他逃避似地避开了陈竹的眼,像是不敢跟他对视。 陈竹,我知道我不配说一声弥补,就连赎罪都是奢望。徐兰庭低声说,但,到底是我欠你,算我求你 徐兰庭闭了闭眼,将眼底的通红藏起,求你,别再还钱。 他说:就当,拉我一把,成么? 陈竹从未见过徐兰庭这样颓丧的模样,他手心一缩,却被叶熙紧紧握住。 都已经过去。陈竹说,我他忽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从来没有想过,徐兰庭会有连看都不敢看他的一天。 徐兰庭的姿态太低,甚至是卑微。 陈竹可以面不改色地跟强势的徐兰庭对抗,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卑微到谷底的男人。 钱,是我欠你的。陈竹还未说完,就听见徐兰庭深深的叹息,陈竹,你不如杀了我。 他终于睁开眼,叫陈竹看清了他眼底的红。 陈竹,算我求你。男人深深看着他,深邃的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软弱,别再还钱。 自始自终,都是他欠陈竹,他又如何能心安理得收下陈竹用汗水换来的一笔笔钱? 徐兰庭顿了顿,用陈竹能接受的方式说:如果,没有当年的事儿,你现在应当是在科大上学。以你的能力,每年都当有一笔丰厚的奖学金,还有各种比赛的奖学金,随便给哪个高中生补课的工资这些加起来,大约也有几十万。 陈竹静静地听着,徐兰庭描述得那样翔实,甚至超过了他自己对于大学生活的幻想。 仿佛,男人已经在心里试想过无数次,他上大学的模样。 你毕业后的工资,年薪不会低于百万。徐兰庭握紧了手,慢慢地说,陈竹,一直是我欠你,对不起。 对不起、抱歉、忏悔,都太过苍白无力。 陈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债务,就算了吧。 男人微微松了口气,淡淡笑着说:说起来,我还得算一笔钱还你。 不必。陈竹拒绝,当初的决定,到底是我自己做的。 而且,他也不想再跟徐兰庭有过多的牵扯,话尽于此,多说无益。 他跟徐兰庭之间,那一点儿微弱的联系,也终于斩断。 好。徐兰庭深深看了陈竹一眼,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陈竹正想起身离开,而他身边一直沉默的叶熙却幽幽开口:谢谢叔叔。 叶熙握紧了陈竹的手,说:从今以后,你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纠缠牵绊,我想,叔叔也可以从哥哥的世界退场了。 他又回过头朝陈竹一笑,说:哥哥,今天是不是还要去进修班试听?我陪你去。 他将进修班说得很清晰,叫徐兰庭听得清清楚楚。 而徐兰庭也只是勾唇一笑,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叶熙:叔叔,谢谢你这些日子的不打扰,让哥哥能安安心心地上学、上班。 徐兰庭拿捏着他的软肋,叶熙也同样清楚徐兰庭的。 他话里话外,都在警告徐兰庭不要再出现,扰乱陈竹的生活。 只要徐兰庭不再打扰,那么陈竹去哪儿上课都没有关系。 可偏偏,男人睁开眼,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叶熙心里登时火起,他就知道,这事儿没完。 人都离开后,霍焰也刚好抽完了一支烟,他带着一身的寒风进了门,声音也冷涩涩的,怎么样,琼瑶戏演够了? 徐兰庭忽地偏头咳嗽起来,刚才一直强压着,此刻肺里都快要缺氧。 见人咳起来,霍焰也不数落他了,寻了位置闷头坐着。 徐兰庭喘匀了气儿,低声说:放心,死不了。不仅如此,他还得赶紧好起来,叶熙那样的人不能久留。 霍焰冷冷地说:你倒是会算计,那毛头小子眼看着就要憋不住。他想起叶熙离开时的眼神,冷笑,都他妈是狐狸,非得装小白兔。 所以,他不能留在陈竹身边。 霍焰无语了一瞬,说:徐兰庭,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别说那是陈竹自己的事儿,就算你是他老子,他也有恋爱自由。 嗯?徐兰庭居然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陈竹在床上有没有喊过他爸爸 很遗憾,陈竹的道德感不是一般的高,被逼急了,也只是哥哥、哥哥地喊几声。 霍焰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徐兰庭的美梦,冷声说:没了叶熙,还有下一个,徐兰庭你得明白,陈竹到底得跟人定下来。 要真有那么个合适的人,真有那一天,你总不能又去毁他。霍焰这样说,却知道,徐兰庭不会。 这些日子,他看得很清楚,徐兰庭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人。 男人似一匹拔去了獠牙,收起了利爪的狼,叼着嘴里的兔子,不敢下嘴,也不舍得放。 真有那么一天徐兰庭阴森森地说,我会祝福他。 霍焰冷哼一声,我信你个屁。 确实,徐兰庭自己都不信,他心里清楚得很,这辈子,哪怕是死,他都放不开陈竹。 徐兰庭叹息,被自己这样的人渣爱上,陈竹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试听课结束后,陈竹心满意足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 讲师的水平非常高,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无债一身轻,陈竹安心地踏上了求学之路,当然路过花店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给自己的小男朋友买上一束艳丽的玫瑰。 一美元一朵。花店老板娘说。 陈竹掏出口袋里的最后一美元。 付过钱后,他忽地想起在报纸上看到的那行情诗亲爱的,我愿意陪你浪漫至死。 陈竹看着手上火红的玫瑰,心念一动。 他走到报亭,翻看着今日的邮报。 那个匿名者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再写过情诗,不知道是终于追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还是终于放弃追逐那份无望的爱。 陈竹凭着记忆,去看报纸的角落。 意外地,消失了几天的情诗再一次出现。 devil love陈竹低声读着,恶魔之爱? 情诗照旧只有短短的一行,却让陈竹失神了一瞬。 恶魔像疯了一般爱着你, 但是,亲爱的别怕, 恶魔已经败给了爱情。 第49章 初冬, 昼短夜长。六点时分,窗外的天宇还沉浸在夜色之中。 陈竹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俯身亲了亲沉睡中人的脸颊。 最近他要上早课, 而天气太冷, 陈竹不愿意叫叶熙大冷天里还起来给他做早餐。 陈竹匆匆啃了几口面包, 将冰箱里的牛奶放进热水里过了一遭, 等没那么冻得下不了口,就着面包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晨光微曦, 陈竹套上大衣, 开门的时候听见房间里叶熙细微的呼唤。 陈竹:你再睡会儿,我去上课。 哥哥。叶熙还没睡醒,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怎么这么早哇,我想陪你一起去呀。 陈竹:试听课一共有十节,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就都安排在了同一天。 叶熙强撑着爬起来, 十节免费课、还是全美最专业的免费课, 也就只有单纯的陈竹会相信,真有这种近乎是做慈善的活动。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叶熙匆匆换好衣服, 叼着面包冲出来。 看着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人,陈竹好笑又感动, 你不是不爱听课么。 他可记得,当初这小子连哈佛的公开课,都想尽办法躲。 夜黑风高的,叶熙拿起钥匙, 换鞋,我得保护你呀。 看着分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的人,陈竹忍不住俯身揉了揉他凌乱的发。 原来有人陪伴虽然对方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当场睡过去,陈竹也会觉得安心而温暖。 意外的,叶熙整堂课都十分清醒。 抱歉,dr edward请了病假,这个礼拜的课程暂时由我代讲。 讲台上,男人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沈清渠,来自麻省理工大学。说着,年轻的男人转身,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清渠这个名字,除了陈竹,在场的人都并不陌生。 有人兴奋地低声议论起来,终于见到本人了,好帅啊。、可是他不是在哈佛那边讲课的吗、不枉我今天特意从哈佛那边跑过来,终于见到传闻中的金牌讲师了。 沈清渠对于众人的议论声置若罔闻,他打开笔记本,鼻梁上的无边镜片泛着一层微光。 男人确实生得好看,骨子里透出一种别样的书生气质,文质彬彬、斯文有礼。 但陈竹更关心的是他的讲课水平,毕竟他原本是冲着edward的实力来的。 陈竹甚至后悔将所有的试听课都安排在了今天,因为他并不清楚沈清渠的水平。 ok沈清渠的目光在薄薄的镜片中透出沉稳和冷静,我相信大家来这里的目的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同未来。他扫了一眼偷偷拍照的几个学生。 所以,请大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今日的内容中,而不是我本人。 课堂里一阵细微的哄笑。 今天,我们的主题是沈清渠淡淡一笑,开始讲课。 哥哥。叶熙低声在陈竹耳边说,这个人你认识吗? 陈竹忙着做笔记,不认识。他客观地说,不过水平应该是不错的。 沈清渠讲课的速度很快,删繁就简,往往能一言道破问题的核心。 大部分人都不太适应这样快的节奏,频频举手发问,沈清渠也没有不耐,一一细心地解答。 半个小时的试听课暂时结束,陈竹原以为叶熙已经睡着,没成想,一偏头,就对上了叶熙直勾勾的眼神。 嗯?陈竹好笑,你困了就睡。 叶熙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望着陈竹:不要。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叫沈清渠的人,更不喜欢沈清渠在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对陈竹的夸赞。 陈竹太过优秀,似乎到哪儿都是人群中最闪耀的存在,叶熙为此骄傲,却也因此不安。 没想到,更令叶熙烦躁的是,沈清渠竟朝陈竹走了过来。 男人身上萦绕着木质香的尾调,有点像淡淡的墨水香。 分卷(46) 沈清渠站定在陈竹跟前,又看了看叶熙,微微一笑,同学你好,你们是一起来听课的? 有什么想报考的大学么?沈清渠不过是闲聊几句。 叶熙扯起一个笑,说:我是他男朋友,我来陪他听课的。 男人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微微颔首,这样。他的视线缓缓看向陈竹,留学机构不仅有进修班,也提供关于留学的途径,如果你想报考本地的大学,我建议你可以跟相关的人员咨询。 陈竹正低着头整理笔记,闻言,从一堆书本中抬起头,我是自修生。 是么。沈清渠这才有些惊讶,来上课的一般都是家里提供资金、有意向出国留学的在读高中生、或者一些本地衔接班的学生。 陈竹的水平很高,沈清渠还以为是哪个国内顶尖的高中送过来的留学生。 没想到,陈竹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自修生的路很难走。沈清渠说,愿你一切顺利。 陈竹一笑,没有多说,继而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下一趟课的资料上。 等沈清渠离开后,叶熙忽地靠近了些,他抱着陈竹的腰,静静地看着陈竹做笔记。 嗯?陈竹感受到了叶熙的沉默,还以为他困极了,叶熙,你休息一会儿,不用这么陪我的。 不。叶熙双眼微微眯起,他的哥哥太过吸引人,他一刻都不能松懈。 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沈清渠收拾着资料,班里的大部分都围了上去,打着问问题的幌子,跟他搭讪。 而另一小部分人,则不死心地盯上了陈竹,奈何陈竹身边的金发少年存在感极强,将上来打扰的人一个一个全都赶走。 陈竹还沉浸在方才的考题当中,对于教室里的哄闹无动于衷。他徐徐翻阅着试卷,眉心微微蹙起。 怎么了,是有哪里听不懂? 沈清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陈竹循声望去,见他已经摘了眼镜。没有了镜片的遮挡,男人眼里的书卷气反而更重。 没有。陈竹知道,像沈清渠这样的金牌讲师每一分钟都无比宝贵。现在已经下课,他不想占用对方的私人时间。 或许是沈清渠不想让陈竹这样优秀的人才被埋没,总之,他展现出了意外的耐心。 如果你想通往最好的大学,还是要有一个桥梁作为接轨。沈清渠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或许,你可以给你的母校写一封信。有名校的推荐信,还有过往的获奖证明会更加好。 沈清渠想了想,又说:最好的话,你可以用原本的学籍,跟班上那些准备留学的同学一样参加这边的考试。这样能少走很多弯路。 对于沈清渠的善意,陈竹道了声谢。他收拾好书包,牵起叶熙的手,我会试试的,谢谢您。 不客气。沈清渠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平时也会做一些留学方面的咨询,你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叶熙伸手接过了名片,灿烂一笑:谢谢叔叔。 嗯。沈清渠笑说,祝愿你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到时候edward应该很愿意免费教你。 陈竹一笑,牵着叶熙离开。 路上,叶熙困倦地靠在陈竹肩头,懒懒地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想继续在进修班上课? 嗯。陈竹说,这间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通过联考取得免费生的名额。 叶熙内心腹诽,别说联考了,就算陈竹不去考,背后的那个男人也有千百种噱头,叫陈竹免费上课。 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叶熙皱着眉头,徐兰庭分明是居心不良,他不能看着陈竹陷入徐兰庭的阴谋诡计中。 我想,打个电话回母校。陈竹忽然说。 叶熙一怔,他知道,当年那个优秀保送生忽然的消失对于十六中师生是很大的打击。 而陈竹这些年也一直因为愧疚,而没有联系自己的老师。 哥哥,你是想保留学籍吗?叶熙不是没有打听过这条路,可是现实告诉他,很难。 除非,当时有那个手眼通天的人,强行保留了陈竹的学籍。 陈竹想起当年班主任对自己的期盼,他听说,自从自己消失后,那个和蔼的班主任竟辞去了工作,孤身去了云南山区支教。 而一向严厉的教导主任也四处奔波,想将陈竹的学籍留下。 陈竹不确定,自己这个时候联系他们是否合适。 谁又不想金榜题名,荣归故里呢? 哥哥。叶熙看出了陈竹的犹豫,灿烂一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知道,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你所期待的那个未来。 陈竹心中一暖,是啊,为了那个美好的、光明的未来,他要做的不仅是埋头苦学,还要学会面对自己的过往,接受充满遗憾的那段日子。 报亭旁的邮箱里,又多了一封薄薄的信。 从莫斯科到美国,又从美国返归故乡,那封信,就是陈竹这些年交给母校的答案。 他并没有因为苦难而退缩,如今,他要重新启航,重新开始。 陈竹原以为,他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可就在信件到达国内的当晚,陈竹便接到了十六中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教导主任,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语气难免惆怅。 陈竹。教导主任的声音远隔重洋,却依旧亲切,当初的事情我不会多问,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会走上那样的一条路,肯定是有你自己的难处。 被莫斯科的暴风雪砸得头破血流都不曾流泪的人,在一瞬间红了眼。 陈竹几乎说不出一个字,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说,对不起。 他辜负了太多人的期待,而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当年那个满怀志向的自己。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宽慰了他几句。 不过,我也不知道当年你的学籍是否还保留在十六中。教导之人想起为了这件事当初跑遍了京城几乎所有的门道,保留学籍需要你本人签字,或者校董出面给你做担保人。 可是谁又会在那个时候冒着被舆论淹没的风险,给一个忽然消失的学生做担保人呢? 教导主任:我回头去学校问问,你先等几天。她顿了顿,又说,但是我相信,无论你将来的路如何崎岖难行,凭你的能力,理想成真只是时间的问题。 夜色温柔,陈竹抬眼看了看窗外雾蒙蒙的秋色,说:谢谢。 这一生,他要感谢的人太多,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亦或是现在在他枕边沉睡的恋人,都以一颗真心待他。 陈竹自问不是个善于交际之人,却收获了这样多诚挚的情谊。 似乎,只有徐兰庭是他生命中最为灰暗的存在。 哥哥叶熙睡得迷迷糊糊,仰头望着他,你在想什么。 陈竹躺下,摸着他柔软的发,我在想,上天虽磋磨我的意志,却将你们带到了我的生命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叶熙听得迷迷糊糊,翻身抱住了陈竹,谁都不能欺负你,就是老天爷也不行 陈竹低声一笑,吻了吻他的眉心。 待陈竹的呼吸渐渐平稳,原本熟睡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熙俯身静静看了陈竹一会儿,轻声说:哥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 只是,年少的叶熙还不懂改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他只是热烈地,掏心掏肺地捧出一切,却并不知道陈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叶熙擅自从公司挪用资金,暗中竞拍下附近的一块地皮。 又一间留学机构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街对面,似乎在跟对面的机构叫板。 一场无声的较量暗自拉开帷幕。 嗯?医院里,恢复得差不多的男人看着手头的资料,皱眉,那小子 徐兰庭脸上的病色不复存在,哪怕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也挡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势。 更何况,他已经隐隐愠怒。 叶熙他是在玩儿火。徐兰庭低声骂了句脏话。 他转身拨通了自己助理的电话,盯紧叶福来,要是他去找陈竹,务必给我拦下。 而助理却迟疑了一瞬,说:那位叶总的公司好像传出了一些风声,说是一笔资金不翼而飞。 徐兰庭闭上眼,以手抵额,咬牙,接着说。 叶总,已经去到陈竹工作的地方了,我们正要跟您 徐兰庭挂断了电话。他一把扯下碍事儿的病号服,不顾医生和护士的劝阻,提前出了院。 给叶福来那边放出消息徐兰庭一边扣上袖扣,一边沉声说,要是他敢动陈竹,就等着全美的市场份额被徐氏瓜分。 餐厅内,陈竹看着莫名出现的中年男子,有些疑惑:您好?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眼前人,而后缓缓地说:你好,我是叶熙的父亲。他说,也是id酒店的老总。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爱写修罗场~大家应该不介意三个人行(bu侍! 说一万道一千,狗男人们互相残杀,不会波及到咱们竹儿哒(竹子:都滚开,老子要去建设祖国 第50章 陈竹没有想到, 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叶熙的父亲。 跟叶熙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能够感受到叶熙家境的殷实, 但陈竹还是没有想到, 叶熙的父亲竟全美五星连锁酒店的老总。 叶福来上下打量着餐厅的装修, 虽没有多说什么, 但眼底的丝丝缕缕的不屑陈竹又怎会看不懂。 他当然明白,这间濒临倒闭的小餐厅, 也入不了叶福来这种有钱人的眼。 但是, 对方毕竟是叶熙的父亲,陈竹想到叶熙开朗单纯的性子, 估计着他的父亲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陈竹跟经理请了会儿假,他利用午餐的间隙,坐在了叶福来对面。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家长,陈竹不由坐直了些, 你好, 我是叶熙的男朋友,我叫陈竹。 叶福来显然没有料到陈竹能这样坦坦荡荡地承认他跟叶熙的关系。 他在美国建立事业和家庭,思想虽受外来文化影响多年, 但骨子里还是带着点儿守旧和保守。 这样。叶福来一早知道了儿子的性向,最开始也是不能接受,但叶熙已经离家出走许久, 他也是拿那小子没办法,这段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你跟我儿子的事儿我都知道。叶福来转了转杯子,正想喝口水,可看见杯子上细微的裂口, 又慢慢地放下。 陈竹留意到叶福来的动作,不慌不忙地起身,我给您换一杯。 叶福来没有做声,静静看着陈竹淡定地起身,重新进了后厨。 也是奇怪,一般像陈竹这样的小年轻遇到了全美有名的富豪,就算表面上端得住,也很难做到全然淡定。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有着超凡寻常的沉稳淡然。 叶福来心底一笑,不愧是他儿子看上的人,虽然穷了些,但也许是一支绩优股。 不一会儿,陈竹端来了一杯新的水。 叶福来小饮了一口,眯着眼睛打量着陈竹。 眼前的年轻人身量高挑,生得倒是十分俊,人看着也干干净净的,也难怪叶熙那小鬼为他闹出这一场。 叮一声,水杯被轻轻放在了桌上,叶福来微微往后仰着,垂眸看着陈竹:方便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叶福来说的是英文,陈竹不明白,分明他们都是中国人,为何要用英文交谈。 陈竹顿了顿,还是用中文回答他,我叫陈竹,今年二十一岁,跟叶熙已经交往半年。他看见叶福来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接着交代了两人在澳洲的相识。 no。叶福来摆摆手,我不是要了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想了解的是你。 陈竹并没有因为男人傲慢的态度而放低姿态,他习惯性地坐得很直,淡淡地问:不知道您想了解什么,不妨直说。 叶福来:我听说,你孤身一人出国打拼,现在也有一年多了,怎么样,对于未来有什么规划? 正准备考大学。陈竹不太喜欢这种类似于企业面试般的对话,他简单地说了一句自己的打算,也没有将自己在全美联考取得的好成绩细说。 陈竹素来低调,他并不喜欢孔雀开屏似地在外人面前妆点自己。 所以,陈竹并没有将自己的雅思、托福成绩近满分的成绩说出。 当然,陈竹的低调在叶福来眼中就变了味儿。 一个在餐厅打工的穷小子,但还算有点儿志气叶福来自以为老练地给陈竹贴上了标签。 你跟叶熙的事儿,我不会多问。毕竟你们年轻人嘛,感情来的快也去的快,我们做父母的要是次次都干涉,那跟那些封建的老古板又什么区别。叶福来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叶福来收敛了笑意:叶熙给你花的钱,我就当是投资好了。小伙子,你好好干,以后做出点儿成绩,会有很多机会。 一瞬间,陈竹竟僵了僵,他迟疑地、困惑地开口,叶熙,给我花的钱? 陈竹想起叶熙制造的那几次浪漫,但这些不过是情侣间相处的日常,陈竹接受了叶熙的好意,却也在背地里付出了同样的心力。 房租、水电费、甚至是去超市采购,陈竹都以一己之力,默默负担了起来。 他的小男朋友喜欢浪漫,他就陪他浪漫,可生活还有很多现实的因素需要考虑,陈竹也背负着现实。 他从不觉得自己跟叶熙是不平等的关系。 叶福来的这句话,不偏不倚,狠狠撞在了陈竹堪称强悍的自尊心上。 叶总,我不知道叶熙到底在背后做了些什么,陈竹抿了抿唇,皱眉说,但是,我跟他之间,从来不是您所想的那样。 分卷(47) 哦,这样。叶福来轻轻点了点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竹,那小子为你花钱建培训班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陈竹更加疑惑,他现在所在的培训班是全美最有名的机构,而叶熙就算再有钱也做不到以一己之力在郊区开分店。 未等陈竹说话,叶福来就笑着挥挥手,算了算了,这笔钱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也算不得什么大钱 确实算不得什么大钱。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竹回眸,就看见了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刚刚出院的缘故,徐兰庭的脸色算不上好,但是比起当时在医院的憔悴,如今男人眼底的神采又恢复如初。 天气算不上热,可徐兰庭大约是一路赶过来,鸦黑的西装闲闲地搭在腕上,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整个人闲散而慵懒。 叶福来见到徐兰庭,先是微微疑惑,而后忽地想起对方的身份。 毕竟都是名流富豪,多多少少在酒局上见过几次。 他起身,笑着跟徐兰庭握了握手,徐总,好久不见,不曾想竟能在这种地方看见您。 这种地方?徐兰庭嗤笑一声,懒懒地坐在了陈竹身旁。 当然,男人没有靠得太近。一来是不敢,二来是不想叫陈竹的处境更加尴尬。 徐兰庭笑着说:这地方您儿子来得最勤。他毫不介意地端起那个裂了口子的水杯。 哪怕是最廉价的白胶杯,在徐兰庭的手里也像是忽然贵气起来。 男人慢悠悠地喝了水,朝陈竹说:我跟叶总有话要说。 徐兰庭看似下了逐客令,实则不动声色地给了陈竹一个台阶,叫他不必面对如此窘迫的时刻。 叶福来笑着,用英语朝陈竹说:希望下次见面,你已经凭借着这三千万干出了一点儿成就。 言外之意,他陈竹若不能出人头地,是没有资格踏入顶级富豪家门的。 陈竹握紧了拳,又松开。他压着眉眼,看着叶福来,正想说什么徐兰庭忽地开口朝对面的人说:都是中国人,放洋屁就没意思了,是不是叶总? 叶福来笑意一僵,徐兰庭接着说:听说您儿子挪了三千万要建个什么培训机构?徐兰庭嗤笑一声,不过三千万,就当给他创业的第一桶金,他自己爱瞎折腾着玩儿,叶总,您可别赖在旁人身上。 叶福来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陈竹却坦坦荡荡、不避不让地跟他对视、任他打量。 反倒弄得叶福来有些尴尬起来。 看着叶福来用那样的眼光打量陈竹,徐兰庭放在膝上的手微微屈起,语气愈发不善:我听说,你那大儿子光是包游艇开派对就花了近三千万。叶总,您这家底可不是一般的厚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小儿子花您一点儿钱,您就不乐意了?徐兰庭噙着笑意,张口闭口都是软刀子,叶福来的脸色渐渐难堪起来。 徐兰庭寸步不让,继续说:不过就是些小钱叶总,您连这点儿蚊子腿儿肉都要赖在不想干的人身上,格局小了点儿啊。 叶福来连着喝了好几口水,等徐兰庭一通话说毕,他水杯里的水也空了。 小竹,再去给我倒点水。叶福来想支开陈竹,毕竟当着这么个小子的面还是自己儿子的男朋友,被徐兰庭明目张胆地讽刺,让他十分没有面子。 陈竹躬身去拿水杯,一只手却盖在了杯口。 他来不及缩手,就那样摸在了徐兰庭的手背上。 男人的体温一如既往地偏低,徐兰庭曾自嘲自己是个冷血动物,冬天的时候还非得抱着陈竹,故意逗他,拿冷冰冰的手往少年脖子里伸 陈竹回过神,收回了手。 徐兰庭抬手盖住了杯口,没有看他,只是低声说:你先去忙。 他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点儿哄的意思,好像生怕陈竹受委屈。 可陈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哄,需要安慰的小孩。 他已经成年,而且他的成长,是在暴风雪中完成的。 陈竹朝叶福来望了一眼,顿了顿,还是秉持着端方有礼的底线,扯出一个得体的笑。 他站得很直,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贫穷带来的窘迫。 陈竹从来是坦荡的,在十六中是如此,现如今也是如此。 叶先生,作为您儿子的男朋友,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跟您解释清楚,免得您误会。陈竹徐徐说,首先,我是您儿子的男朋友,不是他心血来潮找的小情儿,也不是他一时兴起贪玩找的床伴。 徐兰庭瞳仁微微一缩,心尖狠狠一痛。 小情儿、床伴男人不由自主攥紧了双拳,眼底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再者,他为我花钱办培训班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想必您也不会相信。陈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递到叶福来眼前,这是我在其他进修班的成绩。 手机里是一封来自进修班的通知。 内容无非是祝贺陈竹在全美模拟考试中取得前十的好成绩。 邮件后面还跟着一张电子支票,是近五万美元的奖学金。 我想,我已经表述得很清楚。陈竹淡淡说,他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但叶福来领略到了陈竹的言外之意,像陈竹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帮扶。 因为他依旧足够优秀,甚至,优秀到连叶熙都要仰望的地步。 叶福来讪讪一笑,将手机还给了陈竹。他顿了顿,转口说:你这个成绩确实很好。 叶福来想了想,又说:年轻人很有斗志嘛。不过你这么有天赋,不如就去我的公司先做着,免得吃这么多苦,走那些个弯路。 抱歉。陈竹收好手机,我的英语水平应该达不到贵公司的要求。他淡淡地说,毕竟我做不到在一个中国人面前,还要用英语交流。 说毕,陈竹像是看不见叶福来脸上的难堪,起身离开。 经过徐兰庭身边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的手轻轻拂过他的手背。 很轻很轻的一下,似羽毛被风吹起,不经意地触碰在肌肤上。 男人的声音更轻,如同秋叶落在湖心,微微荡起一点儿涟漪。 他说:别怕。 陈竹以为自己听错,回眸去看他,徐兰庭却神色如常。 就在男人那双狐狸眼要看过来的时候,陈竹默默转过了身。 徐兰庭是不能触碰的深渊,陈竹想,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一句似是而非的安抚,被随意丢在了秋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烂丁别怕,没了叶熙,还有沈清渠(狗头下一章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嘿嘿 第51章 徐总怎么忽然跑到美国来了, 不知道是看中了这边的什么业务,还亲自过来。 过来散散心,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叶总。徐兰庭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娴熟地应付着对面的人。 男人看似在跟叶福来寒暄客套, 可余光却一直不曾离开餐厅里, 那个忙碌的身影。 陈竹似乎并没有受叶福来这个不速之客的影响, 短暂的休息之后,依旧认认真真地工作。 说来, 徐兰庭也算是头一次这么真切地见到陈竹工作, 不是从模糊的照片中,不是从手下人三言两语中。 陈竹穿着宽大的黑色制服, 虽然是在小餐厅里,可从头到脚都收拾得很干净。 当然,这人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是一丝不苟,尽职尽责。 靠近窗边那一桌的客人为了多看陈竹几眼,频频挥手找事儿。而陈竹也耐着性子, 一次次解决他们琐碎的要求。 徐兰庭自然知道陈竹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备受关注的存在, 可亲眼看着那群人频频没事儿找事儿,男人不耐地蹙起了眉。 他朝餐厅的经理招招手,将人叫到跟前。 我跟老朋友有事儿要谈, 劳驾。徐兰庭掏出一张支票,用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方式将那群人打发了。 大部分时候,钱都是徐兰庭最趁手的武器。 也只有在陈竹跟前, 徐兰庭才会觉得手里的权势一无是处,甚至是阻碍。 餐厅里的人忽然少了很多,陈竹也总算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他朝叶福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两人还没有走的意思。 徐兰庭貌似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经理朝陈竹招招手, 趁现在没什么人,你赶紧去吃点东西。 陈竹收回思绪,去了后厨。 刚刚为了应付叶福来,陈竹连午餐都来不及吃。他进后厨端了一碗汤、一块儿烤鸡肉,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吃饭。 正吃到一半,陈竹就听见了门外的哄闹声。 他听见了叶熙的声音,更确切地说,是叶熙跟他父亲吵架的声音。 说来好笑,叶福来在外人跟前端着老总的架子,一口一句纯正的美式英语,骂起自家的小崽子来,仍是国骂来得顺口。 陈竹想了想,还是先吃完手里的食物。他不想浪费粮食,也知道自己现在出去,也不过是火上浇油。 等两人的声音都渐渐弱了下去,陈竹碗里的汤也喝完了。 他在经理担忧的目光下一笑,说了声抱歉。 经理劝他不要出去,陈竹却只是淡淡一笑:谢谢,但是我不喜欢逃避。 陈竹一从后厨出来,就见到叶熙正暴跳如雷地跟叶福来吼:你要教训我尽管来,可你要是敢动陈竹,我就再也不会回家! 小兔崽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为难他了?叶福来没了老总的架子,被这个无法无天的熊儿子气得眼冒火光。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忽地,叶熙余光瞥见了陈竹的身影。 陈竹静静地站在远处,甚至,脸上连多余的神情都不曾有。 哥哥叶熙脸上还残留着怒火,声音沙哑,他疾步走到陈竹跟前,握着陈竹的肩,视线在陈竹脸上巡视,我爸,是不是说了很过分的话?他有没有为难你? 陈竹摇摇头,缓缓说: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叶熙,你能不能他看了看叶福来,那个原本趾高气昂的老总,神态堪称狼狈。 从未有过的负担感沉沉压在陈竹心上,他没有想过,会因为自己,而导致旁人家庭的不幸。 你跟你父亲好好说话。陈竹说,不要发脾气。 叶熙追问他: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用钱压你了? 叶熙太清楚陈竹的性子,也知道陈竹的底线。所以,他才这样慌张,这样害怕。 他怕自己的父亲伤害了陈竹的自尊,更怕因此,让他跟陈竹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 陈竹无奈叹息,叶熙,你先跟你的父亲回家,行吗? 餐厅里的员工都偷偷摸摸在远处观望,他们都在看这对父子的吵架为了一个男人吵架。 陈竹只想让叶熙先离开,他不想将事情闹大。 叶熙。陈竹严肃地说,你先离开。 或许是陈竹的神情太过冷漠的神情,叶熙忽地哑了声,他茫然地望着陈竹,心头一沉。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叶熙双目通红,我才不要跟他回家,你在哪儿,哪里就是我的家。 陈竹: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你不要这样说。 叶福来却已经听到了叶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摔碎了桌子上的花瓶。 嘭一声,餐厅有一瞬间的死寂。 随后是叶福来扇在叶熙脸上,清脆的巴掌声。 叶熙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一瞬间渗出血来。 他回过头,看着叶福来,难道不是吗?你永远有你自己的事业,有你的客户,你的合作伙伴。那个家,有一丁点家的样子吗 叶熙!陈竹出声制止了叶熙的话,他一把将叶熙扯到身边,够了,不要再说! 叶熙素来听话,可偏偏今天的事儿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深深爱着陈竹,却不曾想,会因为自己的原因给陈竹带去伤害。 叶熙将陈竹挡在了身后,直直正对自己的父亲:我现在就告诉你,钱是我从公司挪用的,也是我瞒着陈竹建的培训班,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叶福来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只是咬牙指着自己这个从小被娇惯坏了的儿子。 那个家,我再也不会回去 话音未落,叶福来的拳头就已经砸了过来。 叶熙不避不让,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他没想到,陈竹会忽地一把扯过他,将他推开。 事情闹到这一步,陈竹不曾料到,他亦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他们父子决裂。 叶熙自以为了解陈竹,却不懂,陈竹骨子里的风度和修养。他更不懂,陈竹让他走、让他离开,其实是不愿意看见他们父子因此决裂。 十八岁的少年,跟二十一岁的陈竹相差不大,可他没有经历过苦难,是个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爷。 遇见陈竹前,他获得肆意而洒脱,遇见陈竹后,他才慢慢学会了收敛。 可两人考虑事情的方式终究不同。 叶熙蜜罐里养出来的率性,又怎会理解陈竹风暴中沉淀出的稳重? 所以,当陈竹将他推开时,叶熙一脸迷茫。 叶福来的拳头眼看要落在陈竹脸上。 陈竹下意识闭上了眼。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一拳要是打在他的眼角,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只知道,他不能成为那个导致别人家庭破裂的罪人。 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陈竹睁开眼,现实看见一个男人宽阔的肩背,而后,视线上移,看见的是徐兰庭抬手,掌心紧紧按住了叶福来的拳头。 徐兰庭没有用力,连语气都是淡淡的,叶总,公共场合注意影响。分明,男人眼底的狠意藏都藏不住,可他却意外地没有发作。 他按下叶福来的手,仿佛只是经过,顺手帮了个小忙,不能因为饭菜不和口味就为难服务员吧。 分卷(48) 徐兰庭三言两语化解了僵局,一边忽悠着暗地里偷听的员工,一边暗自警告叶福来。 叶总想上明日的头条报纸么? 原本僵持不下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叶福来意识到自己被气昏了头,双眼瞪了瞪叶熙,转身离开。 只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将那个左右为难的陈竹放在眼里。 傲慢得连一句抱歉都无。 徐兰庭咬了咬牙,叫住了叶福来,叶总。他双眼微眯,您这可算是波及无辜,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些失礼? 叶熙闻言,气得想冲出来,却被徐兰庭抬手按在了原地。 徐兰庭甚至懒得回头看那个小鬼,只是静静地盯着叶福来,这位服务员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您去差点打伤了人家。 男人的话说得慢,却一字一句,叫餐厅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竹才是受害者,而不是导致他们父子反目的罪人。 在徐兰庭不动声色的敲打下,叶福来顿了顿,随即挂上不尴不尬的笑,走到陈竹跟前。 不好意思。叶福来毕竟是当家多年的老总,就算是道歉也做不到真心,他转身看了看餐厅里的众人,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真心抱歉。 徐兰庭回眸,扫了叶熙一眼,低声说:带着你爸,滚。 叶熙没心思跟他吵,他已经反应过来这场闹剧给陈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叶熙匆匆跟陈竹说了声抱歉,便强拽着叶福来离开了餐厅。 闹了这么一出,围观的人都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就等着徐兰庭下一步的动作。 连陈竹都不明所以,直直站在原地,皱眉看着徐兰庭。 徐兰庭却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朝他轻轻一笑,说了句:不用谢,见义勇为罢了。 说毕,男人也推开门离去,好像真的只是路见不平,顺手解了一个陌生人的围。 徐兰庭的出现、离开,都掌握着最好的分寸,他没有留下一丝叫旁人胡乱猜疑的痕迹。 只有陈竹知道,徐兰庭离开前看他的那一眼,深沉得如同秋夜。 !经理看见陈竹在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不由担心,小心,别划到手。 话音未落,陈竹掌心就多了个细细的血口子。 经理低声叫了句上帝,连忙让陈竹去后厨包扎。 只不过是个小划痕。陈竹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没关系。 经理皱眉看着他,欲言又止。 对于吃惯了苦头的陈竹来说,手上细细的划痕确实算不得什么,他混不在意,继续低头工作。 没想到,半个小时后,经理接到了有客人要包场的消息。 听说是要包场给心爱的人庆祝生日。 经理火速地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安排几个侍应生留下服务包场的客人。 陈竹本以为自己也会留下,没成想经理却没有点他的名。 提前下班就意味着没有了半天的工资,陈竹还想争取争取,经理却悄悄在他耳边说,,是带薪下班,别担心。 陈竹有些疑惑,以往也有客人包场,可提前下班的人是不会享有当天的工资的。 经理朝他眨眨眼,说:那个客人很大方。 陈竹心中莫名,但想到能提前回家学习,也很快去更衣室换好了衣服。 已经是初冬,宾夕法尼亚的气温降得很快,早晨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却挂起了森冷的寒风。 陈竹早上出门没有带外套,他搓了搓胳膊,准备顶着寒风跑回去。 冷风瑟瑟,陈竹将卫衣的帽子套上,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忽地,一个低醇的男声,穿过风,在他耳畔响起。 陈竹。 隔着风声,男人的声音模糊而遥远,让人生出岁月不曾流逝,时间仍在当年的错觉。 陈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徐兰庭身形高大,站在他跟前,挡住了街口扑面而来的冷风。 上车。徐兰庭言简意赅。 陈竹只是后退。他本能地排斥徐兰庭的靠近,哪怕男人已经夹起尾巴,收起利爪,陈竹也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瓜葛。 更何况,今天的状况已经超出了陈竹的预料,徐兰庭看似退让和不打扰,却真正扰乱了陈竹的思绪。 不陈竹的拒绝还未出口,就被男人一把揽过,带到了一辆黑色宾利前。 徐兰庭身上的气息、触感、甚至是他的呼吸,都让陈竹下意识地抗拒。 陈竹挣脱了男人的手,皱着眉头。 他正要说话,却被徐兰庭抬指点在眉心。 轻轻一触,却叫陈竹一怔。 徐兰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不自禁,很快缩回了手。 他只是,不喜欢陈竹一见他就眉头紧皱的疏离模样。 徐兰庭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了身后,指尖微微圈起,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人短暂的温度。 徐先生、阿竹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对彼此的称呼,都微微一愣。 陈竹后退几步,说:无论如何,今天的事情都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要回家,请你让开。 好。徐兰庭意外很好说话,可他嘴上答应着,人却没动。 陈竹见状想离开,徐兰庭抬手扯住了他的胳膊。 陈竹。在陈竹跟前,徐兰庭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就连徐兰庭自己都鄙夷这样踟蹰懦弱的自己。 你,还有事? 徐兰庭垂眼看着他,不知是风吹,还是旁的原因,男人眼底微微泛红。 他说:你手上伤了,风又大徐兰庭轻声说,算我求你,上车吧。 陈竹:徐兰庭 徐兰庭手上的力度很轻,在陈竹的声音冷来的那一刻,就松开了他。 只是,男人低着头,红着眼,像是在哄一般,低声说:我不上车,司机会送你回去。 这辈子都服过软的男人,磕磕跘跘地学着爱一个人。 他低声下气,近乎哄着他,算我求你了,祖宗。 第52章 好不容易将人哄上车后, 徐兰庭靠在街边,点了支烟。 许久没尝过尼古丁的滋味儿还有点儿不习惯。徐兰庭随意咬着烟,透过朦胧的白雾, 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陈竹淡淡的余温, 他不由自主攥紧了手, 似乎这样, 就能让那人的温度停留在手里。 徐兰庭自己都意识到这样像个傻比,却又不由自主地磨蹭着掌心, 沉浸在方才短短的触碰中。 sir!餐厅经理追出来, 礼貌地询问徐兰庭是否需要准备生日蛋糕。 徐兰庭:不必。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客人包场,更没有人要过生日。 徐兰庭掏出支票, 再一次嘱咐:我希望这次的包场不会耽误所有服务生的工资,所以,他们的工资算在我这儿。 男人微微一笑,说:还有,我希望这些您可以保密。 经理一头雾水, 还是点点头。 徐兰庭捻灭烟头, 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意,很抱歉,我约的人今天大概不会赴约。 那, 生日派对还要安排吗? 不了。徐兰庭仰头看了看长街的尽头,有机会的话下次吧。 车子靠在路边停下,陈竹还未下车, 就见到了等在楼下的那个身影。 他默默叹了口气,跟司机说了声谢谢,准备付钱。 但司机却一脸惊慌地拒绝了陈竹的钱,陈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怕钱。 想来, 徐兰庭积威深重,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敢忤逆男人的意思。 陈竹没有再为难司机,起身下了车。 车门一打开,陈竹就看见叶熙远远地望过来。 金发少年站在风中,衣衫被风吹得凌乱,他茫然又不解地望着陈竹,像是不敢相信一般。 他的哥哥,怎么会从徐兰庭的车上下来? 徐兰庭似乎成了叶熙的心魔,他为了跟狡猾的男人对抗,做尽了丢脸的事儿。 说到底,这次的事儿,也是因为叶熙不想让陈竹在徐兰庭的眼皮子底下上课,才一意孤行,闹出来的。 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成了一场闹剧。叶熙一次又一次幼稚荒唐的行径,将陈竹越推越远。 哥哥。叶熙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的酸楚,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回家吧。 叶熙。陈竹轻轻拂开叶熙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叶熙红着眼眶,极力装作镇定,哥哥,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看见陈竹温柔的眉眼渐渐冷了下来,叶熙心里沉了沉。 他想伸手抱住陈竹,可抬了抬手,却没敢动作。 他知道,陈竹虽然温柔至极,却自有一套原则底线,一旦触碰到他的的底线,没有能够例外获得原谅。 徐兰庭不例外,他叶熙,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工地停工了么?陈竹皱眉问他。 叶熙吸吸鼻子,闷声说:你都不会去上,我还开工做什么。他的所有计划,都因为叶福来的出现而破碎。 陈竹点点头,又问:还有什么想说的,或是想解释的没有? 叶熙慌乱地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他摇摇头,乖乖地等着陈竹发话。 良久,他听见一身无奈的叹息。 叶熙红着眼,忍不住扑进陈竹怀里,哥哥,我知道错了。 想到陈竹在自己父亲那里受的委屈,叶熙就后悔莫及,他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小少爷,考虑事情从来是由着自己的喜好。 叶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无法无天,会伤害到他最爱的人。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求求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陈竹沉默了很久,他缓缓推开叶熙,看着对方红红的鼻尖,心里一阵难受。 还有什么想说问么?陈竹问他。 除了道歉,除了后悔,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其他话可说了么? 叶熙摇摇头,他金色的发软软地贴在脸上,漂亮的眼眸里积满了泪水。他望着陈竹,难受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陈竹抿唇,缓慢却坚定地说,我们都需要冷静,你今天先回家。 叶熙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满溢而出,眼泪大滴大滴地砸落。陈竹顿了顿,还是抬手替他擦去了颊边的泪珠。 陈竹真的不知道该跟叶熙说什么,说来说去,都绕不开徐兰庭。 他已经疲于解释自己跟徐兰庭毫无瓜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叶熙才能获得那份虚无渺茫的安全感。 叶熙总是习惯了仰望他,却不知道陈竹也会有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的境地。 陈竹不知道该怎么跟叶熙相处下去,所以他只能将叶熙暂时推开。 哪怕,叶熙给他带来的快乐无与伦比,哪怕,叶熙的细心周到让陈竹感到安心。 可是叶熙的猜疑和嫉妒,已经让陈竹太过疲惫、太过心累。 需要我送你吗?陈竹问他。 叶熙只是低着头,泣不成声。他扯着陈竹的衣袖,像一只迷途的小羊羔,慌张又无措。 说到底他也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小少年,无意走进了陈竹温柔却复杂世界中,他被忽如其来的爱情砸得昏头转向,又因为陈竹的优秀终日惶惶不安。 这份爱情起初是甜蜜的,就像当初澳洲果园里冰凉可口的西瓜汁。 可夏季终究会过去。 哥哥别,别不要我 陈竹叹了口气,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叶熙抿着唇,哭着说:哥哥他鼻尖通红,脸上满是愧疚和委屈,你别这样好不好。 又是在逃避,又是在道歉陈竹终于发怒,抬手甩开了叶熙的手。 他沉声说:在餐厅的时候徐兰庭为什么来帮我,晚上回家我为什么会从徐兰庭的车上下来陈竹失望至极,叶熙,我不相信这些你都不在意。 叶熙当然在意,他在意得发疯。可面对陈竹的一再追问,叶熙却习惯性逃避。 你心里在意,为什么不直接问我?陈竹含着怒意,眼眶也红了,叶熙,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徐兰庭并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从来都不是! 陈竹:真正让我们越来越远的,是你的猜忌和不坦诚。 可是徐兰庭根本没有放过你的打算!叶熙终于爆发,他握着陈竹的肩,眼眶通红,就算他表面再这么装乖,再如何避嫌,他都从来没有打算放过你啊。 无力感笼罩着陈竹,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叶熙沟通。 叶熙年纪小,他不会懂一段感情中出现的危机,并不是靠一味的逃避就能轻易跃过的。 年少的叶熙还不明白,当遇到敌人时,他需要做的是跟陈竹坚定地站在一起,而不是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只要他们能携手站在一起,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会不攻自破。 说到底,叶熙不够信任陈竹,也太过忌惮徐兰庭。 叶熙,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可是而比起短暂的快乐,陈竹需要的是能够长久跟他相互扶持、彼此依靠的恋人。 跟叶熙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可这份快乐太过短暂。 就像那个夏日,那样美好,那样短暂。 似乎,陈竹的夏季总是格外短,短得令人心碎。二十岁那年如此,二十一岁这年,亦如此。 陈竹低声自嘲一笑,冷声说:可,你这么在意徐兰庭,他抬眼,徐徐推开叶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抱歉。 陈竹转身上了楼,不想再理会站在风中凌乱的叶熙。 哥哥!叶熙哭着喊他,陈竹! 分卷(49) 陈竹的身形一顿,一瞬间红了眼,他叹了口气,没有回头。 只是低声对叶熙说:叶熙,当初跟你在一起,好像永远都不会有烦恼,好像永远都能那么开心。 现在这份快乐不见了。陈竹苦笑,你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真正地笑过一次了吗? 陈竹叹了口气,叶熙,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真正地笑过一次。 寒风中,陈竹的声音分明那样温柔,可叶熙却彻彻底底地冷了下来。 他双眼直直地盯着陈竹的背影,听着陈竹一向冷冷清清的语调,心里像是忽地被人刺了一刀。 他听见陈竹缓缓地说:叶熙,你是属于夏天的,不必蜷缩在我的寒冬里。 不必蜷缩在我的寒冬里叶熙咬着牙,眼泪瞬间决堤。 他的哥哥,已经不再需要他。 因为他失去了快乐的能力,他违背了当初要让陈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诺言。 阿嚏! 陈竹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最近换季,他又忙得昏头转向,一个没注意便有些感冒。 陈竹吸了吸鼻子,继续埋头写题。 为了追赶即将到来的全美升学考试,进修班的课程十分繁重,陈竹几乎每天都有满满当当的课。 好在,他通过全美的模拟考试获得了免费的上课机会,在学费几乎全免的情况下,陈竹肩上的担子也轻了很多。 他能够全力以赴,奔向自己的目标。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只是阿嚏!陈竹拿纸巾捂着嘴,又打了个喷嚏。 嗯?沈清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陈竹课桌边,生病了? 陈竹:换季有点鼻敏感,过几天就好。 沈清渠没有再出声,只是抬手点点陈竹写错的一个单词。 陈竹才反应过来,匆匆改正。 这段时间,他也领略了沈清渠的上课风格。沈清渠上课从来不拖泥带水,将一般的基础知识几句带过,就带着学生攻克一些复杂的难题。 沈清渠课程的节奏很快,能跟上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冲着他皮囊而来的迷弟迷妹都不得不默默退出。 不同于沈清渠斯文静雅的外表,他对学生的要求到了严苛的地步,细微的错误,都逃不过男人薄薄的镜片。 跟不上进度的人,也会被男人无情地分配去其他的班级。 如今,班上也只剩下十几个人。 临近全美公开考试,作为麻省的高材生,沈清渠几乎是每天都亲自编写课题,让学生提前适应考试的节奏。 可以说,整个机构里,只有沈清渠带的学生学得最快,也最好。 时间到。沈清渠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刚刚已经将你们的试卷粗略看过。 男人狭长而漂亮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陈竹身上。 陈竹的出错率最低。沈清渠修长秀气的手指捏着一张试卷,他垂眸,看着上面飞扬的字迹,其他人的出错率太高,翻开课本对比教材重新改正再交。 沈清渠将陈竹的试卷收进文件夹,言简意赅,时间到,下课。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沈清渠斯文下的严厉,闻言只是叹气,这么难的题,是怎么全部写出来的? 说实话,我看到题目的时候都在怀疑自己这些天到底学了些什么、不用怀疑了,我是个学渣。 陈竹默默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有同学好心提醒他,外面正在下雨。 寒冬天里的雨冷得刺骨,要是没有伞,强撑着跑回去肯定得生病。 可是陈竹来不及多停留,他下午还要上晚班。 谢谢。陈竹看了看几个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估摸着他们也没有带伞。 咬咬牙撑过去吧陈竹背上了书包,走出了教室。 可门口的助教忽地叫住了陈竹,,你的伞。 陈竹有些疑惑地接过助教的伞,谢谢。 不是我给你的。助教说,是dr shen叫我给你的。 说着,助教递过来一个袋子,陈竹看见里面有一件纯黑色的外套。 dr shen说不想看见因为你生病而耽误课程,助教说,拿着吧,他说下次上课还他就好。 陈竹四处望了望,并没有见到沈清渠的身影,估计他已经离开。 他不好拒绝,只得接过沈清渠细水无声的照顾,替我向他说声谢谢。 车子里,司机看着那个遁入雨中的身影,有些紧张地开口:徐总,还要接人吗? 徐兰庭双眼一眯,笑了。 不必。他噙着笑,眼底发寒,这不是已经有人上赶着了么。 第53章 沈老师, 谢谢您的衣服和伞。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陈竹从室外带进来的一身寒气渐渐消散,身上干燥而温暖。 他将洗好的大衣跟伞还给了沈清渠。对方脸上并无多余的神情, 甚至, 视线还停留在学生的试卷上。 那, 我先走陈竹还未说完, 沈清渠从一堆试卷里抬眸,薄薄的镜片下, 男人秀气狭长的眼睛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你学籍的情况如何?沈清渠摘下眼镜, 揉了揉鼻梁,公开考试迫在眉睫, 你学校的老师给你回信了没有? 陈竹想起前几天教导主任的话,他的学籍似乎是被某个校董给保住了,但是这事儿做得很保密,教导主任也打听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 见陈竹沉默着,沈清渠翻了翻手里的试卷, 似在安慰他, 当然,选择自修往上走也是一条路。 但陈竹明白,像哈佛这样的名校, 没有强大的母校和过往学历作为支撑,是很难迈进去的。 陈竹:我再想想办法。他想,既然那个校董秘密保留了他的学籍, 无论如何都是出于对陈竹的保护。 我会再跟学校里的人联系,尽量快一些将事情弄清楚。 沈清渠:你不用急,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毕竟沈清渠是麻省的高材生,又是备受导师学生喜爱的风云人物, 他能接触到的人、拥有的渠道很多。 他甚至可以帮陈竹要到著名教授的推荐信,这样一来,陈竹的大学之路也会好走很多。 只是,陈竹没有想过沈清渠会这样帮助自己。 沈清渠确实人如其名,是个十分透彻干净的人,可是陈竹能感受到男人独属于文人的清高。 除了课业上的接触,沈清渠几乎从来不会跟学生有过多的交流。 他跟所有都保持着良好的距离,不疏远,却也叫人无法亲近。 沈清渠是斯文有礼的好老师,却也是目不下视的名校风云人物。 这样的人忽地提出要帮助他,陈竹疑惑,也有些莫名。 陈竹顿了顿,迟疑着问:沈老师,您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帮你?沈清渠长眸一抬,淡淡地说,惜才之心人皆有之。 而且沈清渠说,陈竹,我应当大不了你多少,你不必这么拘谨。 谢谢陈竹想了想,改口说,你。 沈清渠朝陈竹望了一眼,嘴边泄出一丝笑意,他素来冷清的脸也变得生动起来。 不用谢,陈同学。沈清渠笑着说,他抬手将厚厚的试卷交给了陈竹,恭喜你又是最高分,劳驾把试卷发给他们。 沈清渠叹了口气,似在低声自语,分明都是一样教的,差距这么大 走出办公室后,陈竹就给教导主任发了封邮件。 他想弄清楚背后那个保留他学籍的校董,一方面,考试在即他确实很需要母校和学籍的支撑。 但是另一方面,陈竹确实有私心,他很想感谢那个在背后帮过他一把的人。 陈竹当初走得十分仓促,在那样的情况下,强行保留住学生的学籍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不仅仅是舆论的隐患,还要承担法律的风险。 陈竹实在想不出,谁会为了他这么铤而走险。 徐兰庭! 姜瑜在电话那头几乎嗓子都快吼破,她眼睁睁地看着徐兰庭甩下公司这么久,实在是忍不住将人吼了一通。 徐永连都申请到了减刑!姜瑜懒得跟自己这个死脑筋的儿子讲道理,半是威胁半是祈求,他一出来,我们全家的日子就都完了,徐兰庭,你真的要看着整个徐家落在别人手心里吗? 电话被放在桌子上,徐兰庭慢悠悠地磨着咖啡豆。 等电话那头的女人吼得没了力气,徐兰庭一边将咖啡粉装进机子里,一边说,哦,减了几年? 姜瑜:他本来就判的不重,估摸着,还有一年多就出来了。 当年迫于徐老爷子的压力,也是出于对徐家整体的考量,徐兰庭并没有将徐永连按死在牢里。 就是他下个月从里头逃出来,又如何?徐兰庭慢条斯理地按下开机键,听着咖啡机细小的碾磨声,公司里的人都清理得差不多,他徐永连成不了什么气候。 姜瑜:防患于未然,这样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 防患于未然徐兰庭挑眉,眼前忽然浮现出陈竹披着那件黑色大衣遁入雨中的身影。 又是借衣服又是借伞的,陈竹单纯看不出什么,可徐兰庭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电话那头的女人喊了他几声,都没见徐兰庭回应,最后气急败坏地摔了手机。 破碎的声音中,徐兰庭听见了姜瑜最后的警告。 你现在能护着陈竹是因为什么?徐兰庭你别忘了,离了徐家,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徐兰庭嗤笑一声,他早就,什么都失去了 童年、天真、纯粹、亲情还有爱情这些,徐兰庭都从来没有拥有过。 当然,他曾经拥有的那一份纯粹、热烈的爱,也粉碎在了他尖锐的爪牙之下。 姜瑜说他背靠徐家,才能走到今天。 可走到今天,却是牺牲了徐兰庭的所有。 徐兰庭记得,小时候姜瑜总爱拉着他的小手,半是哄骗,半是认真,婷婷,你看看,这条是事业线,你的事业线很长很长,将来要做大老板的,知道吗? 年幼的孩子还不懂母亲眼神里的期盼,疑惑地问:可是我我想做小提琴家,或者是画家。 母亲温柔却坚定地打断了孩子的妄想,婷婷,你会成为徐家最优秀的孩子,到时候,整个徐家,都会是你的。 她说,婷婷,你要听话,知道吗? 嗯孩子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掌心,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 徐兰庭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条细细的纹路,好似看见了自己漫长又无聊的一生。 大老板徐兰庭嗤笑一声,只有权势值得拼尽所有去追求,而爱情,就不值得么? 徐兰庭笑着想,要是告诉自己的母亲,他此刻宁愿做陈竹的一条狗,也不愿去成为徐家的狼 那么,想必那个心高气傲的女人,会被徐兰庭吓得怀疑人生。 男人低声笑着,慢悠悠喝了口咖啡。 助理一进门,就撞见徐兰庭森冷的笑意,一时间竟不敢轻易靠近。 怎么?徐兰庭也早已习惯人人对他避之如蛇蝎。自然,谁又会对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产生近亲的心思? 也只有,当初被他虚伪外表蒙骗的小少年,才会掏心掏肺地付出所有,企图感化一个冷血动物。 陈竹的事儿。助理言简意赅,三两句交代清楚,他准备参加这边的公开考试,需要调出当年的那份学籍。 助理将担保书和学籍一并交给了徐兰庭,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资料么? 文件夹里,是陈竹的学籍,还有各种各样、近几寸厚的获奖证书。 徐兰庭抬指拂过证件照上,那个眉目清澈的少年。 陈竹,最近如何?徐兰庭一直刻意没有去打扰陈竹,他知道陈竹现在是冲刺考试的关键时期,他的任何一个无心之举,都有可能伤害到陈竹。 霍焰曾经笑他爱得卑微,像个夹起尾巴的败犬。 当然,霍焰嘲笑完徐兰庭后,就狗模狗样地上赶着去某人那儿犯贱去了。 不是徐兰庭卑怯,而是他清楚陈竹的性子。 徐兰庭的杯弓蛇影,如履薄冰,都是陈竹那一年的离开带来的后遗症。 男人生怕自己又一个不留意,而毁了陈竹。 那样的噩梦,徐兰庭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也不想陈竹经历第二次。 徐兰庭犹豫着,将担保书拿出来看了看。 他的签名简洁流畅到看不出原本的字体,而陈竹也没有见过徐兰庭签过的公示文件。 徐兰庭想了想,还是将所有文件都收好,找个机会,让 他思索了一会儿,一时间竟找不出一个完全值得信赖的人。 徐兰庭将陈竹的资料看得比公司最高机密都要重要,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不如,您就说顺路给他送过去。助理试探着说。 助理也有些犹豫,毕竟一向雷厉风行的老板总是在陈竹的事儿上格外谨慎。 男人垂眸,看着照片上的人,思索了一会儿。 最好,他还是起身,拿起桌上的资料,安排车,去进修班。 徐兰庭想了几个方案,都一一否决,交给任何人都不是最优解。 他不动声色地将爱意掩藏,久久地踟蹰后,这才找到了放纵自己、再见陈竹一回的理由。 一天的课程结束,陈竹皱眉转了转手腕。 由于大量写作的原因,他的指腹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书茧,手腕也因为刷了一天的题而酸痛无比。 分卷(50) 桌边,一杯热咖啡被轻轻放下。 陈竹抬眸,看见沈清渠冷清的眼眸。 下周就是考试,你留下。沈清渠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不介意熬个夜吧? 陈竹看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心中一暖,谢谢。 但是,这里九点就要关门。 沈清渠平静地说:我让人将教师留了出来。 陈竹还是头一次见到将公权私用运用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不由一笑。 那,谢谢老师。 沈清渠从薄薄的镜片后抬起眼,说:一个月之后,你就该改口。 为什么?陈竹看着沈清渠一本正经的模样,意外觉得好笑。 沈清渠一边将资料分给陈竹,一边说,等你考上哈佛,我们会是校友。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点儿不为人察觉的小骄傲,我申请到了哈佛的进修资格,过几天就要开新的研究课题。 恭喜。陈竹领略到了沈清渠的优秀,也佩服这样优秀的人。 好了,这些题你扫几眼。沈清渠的教学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飞速,有不会的,我帮你。 沈老师,谢谢你。说毕,陈竹俯身投入了题海,他没有察觉,坐在身边的沈清渠已经偷偷红了耳尖。 午夜,街灯昏黄。 漆黑低调的宝马停靠在街边良久,已经吃了好几张罚款单。 司机擦了擦汗,望了望车座后,那个神色不佳的老总。 徐总,要不要进去找找人?司机不明白,明明陈竹就在教室里,徐兰庭却只是固执地等在门口。 徐兰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扫了司机一眼。司机叹了口气,对徐兰庭阴森的性子都快习以为常。 若是从前,司机肯定会被徐兰庭一个眼神吓得再也不敢出声,甚至后背发寒。 可在亲眼见过徐兰庭在陈竹跟前的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后,司机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又多了一些。 再冷硬的心,都注定有更狠的人来打磨。 徐兰庭遇见陈竹,就是遇见了那个注定要让他的高傲灰飞烟灭,让他甘心俯首的人。 手边的咖啡已经冷却,难以下口,徐兰庭索性将自己精心研磨了一个上午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陈竹也不缺他这一杯咖啡,早已经有人上赶着照顾他。 徐兰庭咬着牙,静静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可是,他等来的,是陈竹跟那个陌生的男人一齐走了出来。 沈清渠脸上并无多余的神情,甚至,在旁人看来还有点儿冷清。 可徐兰庭一眼就看穿了沈清渠冷清外表下,眼底的温柔。 沈老师我回去了。 沈清渠:嗯。他默默将热腾腾的牛奶递到陈竹手上,路上冷,握着捂捂手也好。 谢谢沈老师。陈竹确实有些冷,他接过杯子,笑了笑,又说,谢谢 其实沈清渠微微蹙眉,顿了顿,才缓缓说,你不用跟我怎么客气。 徐兰庭看得分明,那个男人的眼底,已经有了不该有的情愫。 他听见沈清渠冷冷清清,却意味深长的声音。 我挺欣赏你的,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 徐兰庭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那个该死的男人。 而陈竹的话,却击碎了他,可以啊,我也很佩服你。陈竹换了称呼,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沈清渠。 呵徐兰庭气得发笑,眼神阴鸷得快要滴血。 司机没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男人发话。 可意外的,徐兰庭只是看着陈竹离开,甚至沈清渠开车离去的时候,也没有为难他的打算。 徐总?司机问他,要不要追上去? 徐兰庭合眼,冷笑,追,怎么不追。 就是死,他也得将陈竹追回来。 他做不到看着陈竹一次又次一投入其他人的怀抱,再这样下去,徐兰庭知道自己一定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儿。 他可以做到暂时不去打扰陈竹,可以暂时收敛,却不可能像个懦夫一样,永远蜷缩在角落,等着陈竹偶尔的回眸。 更何况,陈竹根本就不会回眸! 徐兰庭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跟上他。 车子徐徐驶入夜色,缓缓跟在了陈竹身后。 陈竹捧着热腾腾的牛奶,一路走,一路在心里复习今天补课的内容。 鸣笛声忽地打断了他的思绪,陈竹被车灯刺得微微眯起了眼。 背着光,陈竹只看见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 都不必等人靠近,也不必等那人出声,陈竹就已经感受到了独属于徐兰庭的强势压迫。 他后退几步,看了看漆黑的四周。 我又不会吃了你。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夜色中恍若恶鬼低语,透着隐隐的阴森,躲什么。 陈竹又退了几步,或许是陈竹的退却和抗拒太过明显,徐兰庭没有再靠近。 借着夜色,男人将自己的阴鸷隐藏得很好。他端着虚伪,藏着爱意,公事公办一般拿出手里的资料。 校方那边没有放弃过你,这些资料,是我顺路带过来的。 陈竹接过手里沉甸甸的资料,有一瞬间的愣神,这是他的学籍? 陈竹没有想到,自己惦记了那么久的事儿,会如此轻易、快速地解决。 是谁叫你带给我的?陈竹眼底的喜悦,让徐兰庭有片刻的失神。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陈竹如此开心的模样。 徐兰庭舔了舔唇,深深地、近乎贪婪地望着眼前人,语气却冷静得如同夜风,不知道。 男人混不在意地一笑,说:谁知道是哪个傻比呢。 作者有话要说:婷婷:傻比就是我自己:) 第54章 牛皮纸袋很厚, 白色的细线缠绕在封口处。 陈竹抬手,缓缓解开了文件袋。里面有他的学籍、获奖证书、还有一封十六中的校长推荐信。 他将所有的文件一一铺平,摆在了书桌上。看着证件照上那个十九岁的自己, 陈竹有些感慨。 当时年少, 意气风发, 踌躇满志, 陈竹细细看了看照片上的自己,虽然外表不曾改变, 可如今陈竹的眼底, 不似从前那样懵懂。 二十一岁的他,已经褪去了青涩, 扛起了生活的重担,眼底沉淀出的,是岁月淬炼出的稳重。 陈竹静静将证件收好,他又看了看那张至关重要的担保书,试图从潦草的签名中找到那个幕后帮助自己之人的蛛丝马迹。 他皱眉端详了一会儿字迹, 隐隐觉得熟悉, 可再往下想,却是一片空白。 罢了,陈竹想, 既然那个人不想露面,或许也有其自己的缘由。 但陈竹还是郑重地将这份帮助记在了心中,期盼着有生之年能跟那人说上一声多谢。 下周就是公开考试。沈清渠站在讲桌前, 他依旧一身雪白的衬衣,鼻梁上一副无框眼镜,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稳定心态。 沈清渠让助教将资料都发放给学生,有空的时候就看看资料复习复习, 不要太过紧张。 但,这毕竟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考试,而且,对于陈竹来说,更是实现理想的紧要关头。 陈竹捏着手里的复习资料,出声问:之后没有课了么? 沈清渠淡淡一笑:陈同学,我知道你好学,但是也要适当地放松自己。 或许是为了宽慰紧张的众人或是某人,沈清渠随口提起了自己当初考试时的事儿。 当时紧张得一晚上没有睡好,沈清渠慢悠悠地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陈竹身上,一笑,满脑子都是纠结和犹豫。 那老师你是怎么克服紧张的呀?底下有人出声问。 沈清渠一笑,说:不用克服。他说,紧张是无法避免的情绪,面对就好。 有同学低声笑起来,原来学霸考试前也会失眠呀。 沈清渠望着陈竹,缓缓说:嗯,当时确实很烦恼。他习惯性地以指尖一下下叩着讲桌,被同时保送到麻省和哈佛,确实很纠结。 底下的学生登时哄笑成一团,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清渠能这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陈竹也不禁低头一笑,他主要是被沈清渠绷着一张脸还想逗学生们开心的模样给逗笑。 一向不苟言笑的人还有这样堪称可爱的一面,大家都不由放松了许多。 有人出声问,沈老师,那你当初选了麻省,后悔么? 沈清渠挑眉,秀长的眼眸中含着笑意,一点点,毕竟麻省的食堂没有哈佛的好吃。 说毕,又是一阵哄笑。沈清渠:所以大家在选择学校的时候,记得将这个因素也考虑进去,毕竟这关系到你们将来四年的伙食问题。 有人笑着说:沈老师,我听说你打算去哈佛开课题了,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在众人的笑声中,沈清渠的目光徐徐落在那人身上,哈佛很美,春夏秋冬的景致都别有一番趣味。 沈清渠顿了顿,眼底是不为人知的深意:听说,挺适合恋爱。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纷纷问沈清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嗯。沈清渠移开视线,匆匆结束了休息时间,你们可以开始复习了,等会抽人上来做题。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被沈清渠淡定地扑灭,但仍挡不住有人小声议论。 沈老师这么优秀,那他的恋人应该也很优秀吧,说不定是我们机构的哪个老师? 我怎么觉得沈老师喜欢的是、嘘!沈老师走过来了,小声点。 沈清渠叩了叩陈竹的桌子,低声说:出来一趟,有事情跟你说。 这几天沈清渠都会在私底下帮陈竹补习,在升学上也给了很多中肯的建议。 陈竹能够感受到沈清渠对自己的照顾,他很感激自己能够遇到沈清渠这样的良师。 当然,这一切在局外人的眼中就变得格外不同寻常。 沈清渠虽然温和,可班上的人都清楚沈清渠骨子里的高不可攀。 可以说,除了在课堂上沈清渠还有几分耐心,在课堂之外那人就是一朵高岭之花。 但偏偏,沈清渠的高冷在陈竹跟前消失无踪。他对陈竹似乎格外有耐心,班里的人都纷纷猜测,你说,沈老师喜欢的,会不会是陈竹啊? 我也觉得,你知道吗?我上次亲眼看见沈老师在哪儿泡咖啡,还是两杯!那人一脸兴奋地说,能让沈老师亲自泡咖啡的,除了陈竹还能有谁! 咖啡机叮一声,沈清渠一边倒咖啡,一边跟陈竹说:你手续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也问过了学校里招生部的老师,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陈竹接过沈清渠递过来的杯子,说了声谢谢,他顿了顿,又说:真的很谢谢您,沈老师。 嗯?沈清渠笑说,今天是最后一节课,你还要叫我老师么? 陈竹:一日为师,终生 打住。沈清渠隐隐头疼,他可不想当他的老子。 陈竹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握着咖啡杯想了想,缓缓说:那我以后,叫你清渠,可以吗? 男人背着身,白色衬衣下的身形偏瘦,拿着杯子的手腕秀气而白净只是,在陈竹脱口而出的清渠之后,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嗯沈清渠仍背对着陈竹,他故作镇定地喝了口咖啡,却不慎被烫了一下,低声哼了一声。 陈竹没有察觉沈清渠的失态,只是心怀感激地朝沈清渠说:谢谢你,清渠老师。 清渠老师?沈清渠哭笑不得,转过身,幽幽看着他,陈竹,我不想做你的老师,别再叫我老师。 说毕,沈清渠放下杯子,好了,要上课了,进去吧。 陈竹没有细品沈清渠话里的深意,只是道了声谢,也放下了杯子,转身去了教室。 只是,陈竹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沈清渠仍站在咖啡机前,看着眼前的杯子出神许久。 考试的日期很早就定了下来,陈竹也提前去了考场踩点。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陈竹还是在头一天就收拾好行李,租了考场周围的一间旅馆。 当天夜里,陈竹躺在旅馆的小床上,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 他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犹豫该不该索性通宵复习时,沈清渠发来了一段语音。 沈清渠冷清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如同一汪细细的流水,缓缓淌过陈竹紧绷的神经。 听说哈佛主校区的食堂有中餐,味道还不错,我提前跟你预约,到时候见。 陈竹听着沈清渠带着笑意的语调,也缓缓一笑。 未等他回复,另一个电话就拨了进来。 是叶熙陈竹看着熟悉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意外的,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纠缠的意思,叶熙的声音明亮而开怀。 哥哥,我知道你肯定睡不着哈哈。叶熙似乎是在海边,电话那头有海浪的声音。 哥哥,你要不要听听海浪的声音。叶熙轻轻地说着,随后将手缓缓举高。 下一面,陈竹听见了悠长而舒缓的海浪声,浪花跳跃着,在沙滩上起舞,浪潮涌动,拍打着礁石 陈竹闭上眼,仿佛也置身在海边。 良久,叶熙的声音传来,哥哥,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 嗯,谢谢。陈竹说,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叶熙也没有开口说话。 分卷(51) 良久,叶熙的声音传来,哥哥,晚安。伴随着海风,少年的淡淡的惆怅消失在了电话那头。 陈竹看着挂断的电话,静静闭上了眼。 他意外平静了许多,渐渐地有了一丝睡意。 原来,被善意包围的感觉,是这样安心而温暖。 陈竹闭着眼,浅浅的梦中,往事如同电影胶片,一帧一帧,一幕一幕。 他一会儿看见莫斯科狂野的寒风、一会儿是澳洲灼人的烈日。 窄小的地下室,干硬难以下咽的面包、冻成了冰的鞋子、搬不完的货物 忽地,一双招人的狐狸眼浮现在眼前。 还是那间窄小的小房子,男人敞着衣襟,靠在床头。 他漫不经心咬着烟,吐出白雾,烟雾朦胧中,狐狸似地朝他一笑。 这么晚了,还刷题呢。 小君子,叫声哥哥来听听,嗯? 陈竹是在一片冷汗中惊醒的,他睁开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久久失神。 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梦见徐兰庭。 陈竹叹了口气,感慨于那人的阴魂不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想起那个男人。 他缓了缓,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五点半。 陈竹睡得还算好,他看了看窗外沉寂的夜色,想了想,还是起身穿好了衣服。 他套上厚实的外衣,戴上棒球帽,穿好鞋,打算出去走走。 清晨的街道人烟稀少,只有报亭的灯依稀亮着。 陈竹呵出一口白雾,走到报停旁边的贩售机买了一贯热牛奶。 正准备离去时,陈竹莫名心念一动。 他走到报亭边,缓缓翻阅着今日的邮报。 报纸的一角,是熟悉的短诗。 我怀着无望的爱意,绝望地爱着你。 但亲爱的,我愿你的未来充满希望。 若世间真有神明寻在,我愿奉上我的一切, 换我所爱之人,前程似锦,未来光明。 陈竹喝了口牛奶,花一美元买下了这天的报纸。 前程似锦、未来光明,听着还挺吉利,陈竹想,就当买个好彩头吧。 作者有话要说:徐老狗:我爱你balbalabala 竹子:嗐,还挺吉利,买 =w 第55章 公开考试持续整个月, 这一个月里,当地的图书馆、自修室爆满,就连平时无人问津的公园都满是抱着电脑书籍复习的人。 陈竹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的那日, 初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绒花似的白雪簌簌飘落, 似一层甜蜜的糖霜, 落在街头的每个角落。 陈竹拢紧了大衣, 闯入风雪中。他的肩头瞬间落满了雪花,连睫毛上都是一层薄薄的冰雾。 瑞雪兆丰年啊。电话那头陈文国感慨, 这边儿都穿上春衣咯。 陈竹呵出一口白雾, 是啊。一转眼,他离家快有两年。 陈文国当然无比思念自己的孙子, 可这个倔强要强的老人却不肯露出一丝软弱,只是说着山里的果子熟了、鱼苗苗都大了、寨子里的孩子们都成天见嚷嚷问竹子哥去了哪儿。 老人家不动声色的思念,陈竹当然明白,他笑着说:等这边安定下来,我就买机票。 昨日如梦, 梦如昨日。离开故土太久, 陈竹夜夜的梦里,都是那条窄小的水泥路。 陈文国明显高兴了许多,嘴上却说:大老远的, 瞎折腾他顿了顿,又问,那个叶熙, 他跟不跟你回来?咱们这边儿穷是穷了点儿,玩儿的地方也不少。 叶熙陈竹心里沉了沉,自从那夜跟叶熙提出分开冷静后,他就刻意关闭了关于叶熙的所有。 遗憾也好、失落也罢, 陈竹将所有的情绪都打包整理好,归入了角落里。 如今考试结束,迟来的失落瞬间笼罩着陈竹。 他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口白气,他陈竹犹豫着说,他可能,不会跟我回去。 陈文国了解陈竹,一听陈竹犹疑不定的语气,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竹儿,我们老一辈思想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但是有一句话,爷爷还是得啰嗦一句。陈文国说,爱情,很多时候是锦上添花。 陈竹明白陈文国的意思,从小到大,陈文国教给陈竹的都是修炼自身、立志报国。 在陈文国教授的君子之道中,从未提及过风月,而陈文国也似乎刻意避开了这些。 陈文国:将来你要投身的事业,需要的是能够跟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他太了解陈竹,知道这孩子从小孤苦,内心缺乏温暖和爱。 可温柔乡最消磨人的意志,无用的温柔只会绊住陈竹前行的脚步。 陈竹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更被陈文国的话刺中了内心。 他热烈而纯粹的爱,都是经年孤苦下压抑太久的火山,一点点火星,就让陈竹爆发沦陷。 他曾经向往轰轰烈烈的爱,也曾期待细水长流的情义这些都是他被压抑了太久的、对于刻板规矩的反抗。 从前他背着所有人跟徐兰庭在一起,不顾一切地奔赴、不管不顾地沉沦,无外乎,是被徐兰庭的那一点点火星,勾起了压抑已久的热烈。 时移世易,在茫茫的雪色中,陈竹望着朦胧的天宇,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或许,他生来就不该为任何人停留。 有些人,天生不属于爱情。 陈竹想,或许他就是那类人。 雪色朦胧的天宇下,陈竹似乎望见一只落单的飞鸟。 飞鸟永不降落。 陈竹从前觉得飞鸟太过绝情,可在领略过为梦想疯狂的滋味儿、尝过了风云中的肃杀、经历了暴风雪的摧折。 谁说,宽广的天宇就比不上温暖的窠臼呢? 风月之外还有理想,爱情让人疯狂,理想亦如是。 陈竹:爷爷,我他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只变成一句郑重的承诺,我会尽快学成归国。 好。陈文国清楚自己对于陈竹太过狠心,甚至是绝情。 可他要培养的,是能够推着这个国家前行的一份子,而不是沉溺于情爱中的庸碌之辈。 残忍也好,无情也罢,陈文国狠着一颗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期盼陈竹能完成他自己的使命。 考试月终于过去,陈竹第一时间咨询了沈清渠,对方在看过他大致的答案后,给出了结论,成绩是达标的,但是名校的录取还要考虑成绩之外的很多因素。 陈竹知道,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无非是等待。 他无愧于心,也无愧于自己这些日子的拼命努力。 电话那头,沈清渠似乎有些犹豫,他先是问过了陈竹近期的时间,又提到了机构里要举行一些颁奖典礼。 不过那些都要等考生的成绩出来之后,才举行。沈清渠习惯性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犹豫着开口,在这之前,倒是可以大家私底下聚一聚。 陈竹回想了一下班级里的人,其实很多不过是点头之交,大家都忙于跟成堆的试卷打交道,并没有太过的交集。 嗯沈清渠似乎也清楚之一点,可他还是想争取些什么,或者说,无法轻易放弃,简简单单聚一聚,就当告个别。 陈竹倒是没有迟疑,一来他已经辞去了餐厅的工作,时间还算充裕;二来沈清渠确实帮了他很多。 那时间地点定下来,你告诉我。陈竹说,我会去的。 电话那头的人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是轻微的咳嗽,似乎是被水呛到。 那好。沈清渠鼓作镇定地说,我会发邮件通知大家。 陈竹一笑,老师,私底下聚餐而已,不用这么正式。要不我去群组里说一声吧。 沈清渠反应过来,也一笑,真是糊涂了他笑着说:我来说吧,请你你们吃饭,自然是要老师来说的。 聚餐的时间很快定了下来,班上的同学倒也很给沈清渠面子,纷纷答应下来,还嚷嚷着要带礼物谢谢沈清渠。 陈竹也反应过来,他确实应该给沈清渠带一个礼物。 他翻了翻户口里的钱,近一年的时间里,陈竹省吃俭用也算存了一笔钱,学费和大学第一年的生活费都不成问题。 陈竹估摸着沈清渠也不会收太过贵重的礼物,他想了想,比起价格,似乎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起身,从书架上找出宣纸。 陈竹提笔,墨色在柔软的纸张上晕开。他的笔锋向来洒脱,这次下笔却端得稳重。 纸上四个大字,是陈竹对沈清渠的感谢,也是陈竹对自己的提醒。 这一路帮助他的人很多,无论是那个不露面的校董,还是沈清渠,甚至是起早照顾他的叶熙这些人,陈竹都一一放在心上。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陈竹好生将这副字晾干,又细细地装裱好。 陈竹,你到哪儿了?沈清渠打来电话问。 陈竹带上礼物,套上外衣,我现在出发。陈竹想了想,忽然送礼或许唐突,还是提前跟沈清渠说一声比较好,嗯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没想到,沈清渠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你发个地址,我去接你。 不一会儿,陈竹就在街边看见了沈清渠的车。 寒风肆虐,陈竹没想到沈清渠还亲自下车,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柄漆黑的打伞在头顶撑开,沈清渠像是不知道冷,只是将陈竹拢在伞下,走吧。 车上的暖气很足,将车外的寒潮阻隔开来,温暖而干燥。 陈竹还未将自己的礼物拿出来,眼前就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嗯?陈竹有些疑惑地望着沈清渠,而对方却镇定地发动了引擎,淡淡地说:给大家准备了点儿小礼物,这是你的。 沈清渠顿了顿,缓缓转动方向盘,回家再看。 谢谢。陈竹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收好,而后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雪。 这么些年,他虽然学会了开车,可上了车还是难以避免地会有些头晕。 头晕就看看窗外,分散分散注意力。 那个人曾经漫不经心地握着方向盘,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油门踩到底。 男人似乎从不会在意旁人的感受,他追求速度,那么无论身边的人再头昏脑胀,他也不会慢下来哪怕一点儿。 许是紧绷了多年的神经忽地松懈,这些日子,陈竹总会想起徐兰庭。 徐兰庭的坏、徐兰庭的很、徐兰庭的招摇、放肆、无情 记忆苦涩的回甘,久久地停留在喉间,不痛,却经久不散。 沈清渠咳了咳,状似不经意地挑起闲聊的话题,你给我准备了,礼物? 嗯。陈竹回过神,从包里拿出自己装裱好的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自己写的。 沈清渠缓缓地将车子倒入车位,扫了一眼陈竹手上的东西,嘴角轻轻一抬,你自己写的? 谢谢。沈清渠停好车,转身,望着陈竹,他漂亮而狭长的眼眸里倒映出陈竹干净的笑容,我很喜欢。 沈清渠礼貌地询问,可以拆开看看么?说着,他低头,看着手里包装得十分用心的礼物。 可以。陈竹看着沈清渠忽然绯红的耳尖,有些莫名。 男人小心地拆开了外层裹着的彩纸,入眼的是端方的四个大字。 沈清渠嘴边的笑意一顿,恩山义海? 嗯。陈竹点点头,他见沈清渠脸上神色不似开心,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但,我 没有。沈清渠微微咬紧了后牙,扯出一个笑,朝陈竹说,写得很好,很好。 恩山义海,很好,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后面的竹儿醉酒,明天修好了再发菜鸡落泪jpg 第56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末尾新增了一些剧情。 沈清渠追出来的时候, 陈竹正抓着书包带子立在墙角,站得笔直。 寒风中,陈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 没有一丝醉意。 沈清渠叹了口气, 将外套披在了陈竹肩上, 怎么这么急着走? 我, 我喝醉了。陈竹撑着一丝清醒,却因为喝醉, 眼神变得直白又单纯。 在陈竹直勾勾的注视下, 沈清渠毫不意外地红了脸。 当然,他不会知道, 那样直白的目光,全然是因为陈竹真的喝醉。 沈清渠掩饰地咳了咳,偏过头,片刻,又咬着唇, 对上陈竹的目光。 陈竹, 以后,你别叫我老师。沈清渠说着,将陈竹手里捏着的盒子拿过来, 亲手拆开上面的带子。 沈清渠缓缓打开盒子,递到陈竹眼前。 在陈竹清亮的目光下,沈清渠有片刻的瑟缩, 可最终,他还是将礼物递到了陈竹手上。 陈竹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上的东西。 唔,似乎, 好像是一枚精致的,徽章? 陈竹记得,爷爷也有一枚勋章,红彤彤的,是光荣的象征。 好想爷爷,好想回家陈竹吸吸鼻子,眨眨眼,直勾勾地看着盒子里价值不菲的宝格丽玫瑰金胸针。 看着感动得红了眼眶的人,沈清渠靠近了些,抬手握住了陈竹的手腕,我很欣赏你。 沈清渠垂眼看着陈竹水红色的唇,喉间一滚,我希望,你可以 阿竹。夜色里,一个低沉强势的声音闯了进来,将暧昧的气氛打碎。 沈清渠回眸望去,被跑车的车灯晃得眯了眯眼。 分卷(52) 全球限量版阿斯顿马丁在繁华的唐人街格外惹眼,而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似乎比那辆招摇的跑车更加惹眼。 来人一身休闲低调的衬衣黑裤,沈清渠却看出来,那是阿玛尼今年最新的春季高订。 无论是男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还是随意别在袖间的顶级袖扣,无一不透露着对方崇高的身份。 您好,您是阿竹的老师吧?徐兰庭伸手,礼貌地打着招呼,可目光却徐徐盯住了沈清渠身后的陈竹。 沈清渠跟他握了握手,只是短短一瞬的交锋,他就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强势。 男人的手宽大而有力,不轻不重地给了沈清渠一个下马威。 而沈清渠在不清楚徐兰庭身份的情况下,也流露出一丝防备。 哦,您可能不认识我。徐兰庭带着得体的笑意,我叫徐兰庭,是男人的目光一寸寸,缠紧了陈竹,阿竹的,哥哥。 他像一只蓄谋已久的狐狸,精致得连每一丝毛发都收拾得妥妥贴贴。 如果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得带小朋友回去了。徐兰庭说着,就要朝陈竹伸手。 不行。沈清渠挡了挡,他微微皱眉,抱歉,毕竟我不认识你,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亲自送他回家比较好。 嗯?男人只是轻声一笑,狡猾地说,沈老师,您不会还要占用学生的私人时间吧? 徐兰庭随即挑眉,看了看目光清醒,靠着墙站得笔直的人,我是不是还得跟您证明,我是他哥哥? 说着,徐兰庭端着无害的笑意,跃过沈清渠,走到陈竹身边。 他没有轻易触碰陈竹,只是垂眸看着眼前人。而徐兰庭视线徐徐下移,很快瞄见了陈竹手上贵重的小礼物。 徐兰庭咬了咬牙,端着笑朝沈清渠说:沈老师,能让让么? 沈清渠犹豫了一瞬,开口问陈竹:陈竹,你认识他么?他还不清楚陈竹喝醉的程度,毕竟,陈竹的醉意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陈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绕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徐兰庭身上,无他只因为,徐兰庭胸前那枚亮晶晶的胸针吸引了陈竹的目光。 他直勾勾地看着徐兰庭的胸针,抿着唇,一言不发。 看来,还是我亲自送陈竹回家比较稳妥,抱歉。沈清渠正欲上前,徐兰庭偏身,将人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徐兰庭有些无奈地说,我家小孩儿喝醉了就这样,没办法。他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回眸,朝陈竹说,阿竹,我问你 男人一字一句,说:玉经磨琢多成器 未等徐兰庭语毕,陈竹下意识接了一句,剑拔沉埋更倚天。 沈清渠哑然,徐兰庭勾唇,又说:阿竹,君子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克己复礼 克己复礼是为仁。 一食一饭 够了。沈清渠出声,他皱眉,看着结对子似的二人,觉得荒唐又不对劲,可又挑不出什么错。 徐兰庭耐心一向有限,他也懒得跟沈清渠绕圈子,一手将陈竹肩上的书包接过,一手握住了陈竹的胳膊。 那,沈老师我们就不打扰了,祝您桃李满天下。徐兰庭半抱着人,扫了沈清渠一眼,便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陈竹。 他说:阿竹,回家好么? 怀里的人尖刺收敛,显露出让人心痒的乖巧,点点头,嗯。 车子里的暖气开得低,不至于让骤然从寒风中入座的人觉得发晕,徐兰庭等陈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调高了暖气。 他没有再看向陈竹,刻意强逼自己移开了视线。 跑车引擎轰鸣,就在围观人群准备一览超跑炫酷的跑姿时,车子却乌龟似地往前挪了挪。 路边举着手机,准备抓拍跑车的众人一愣,就这? 围观的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而车子却始终以龟速向前挪动着。 一旁的自行车轻易超过了赛车级别的超跑,风里留下一句,亲爱的你看,四轮的还跑不过咱二轮的呢。 男人才不在乎四周异样的眼光,慢慢行驶了一段路后,才渐渐加速。 他一边踩油门,一边透过后视镜看着陈竹的脸色。 陈竹迷迷糊糊地趴在车窗边,看着纯白无暇的雪色天宇,呵出的白气,在窗户上结成一小圈水雾。 见人并没有晕车的迹象,徐兰庭放下了心,缓缓地将车驶入了高速路。 而就在车子驶入高速的时刻,陈竹忽地出声:我头晕。 徐兰庭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随即放缓了声音,很晕么?能忍十分钟吗? 不能。 阿竹,现在是高速路,我不能停车。徐兰庭握紧了方向盘,徒劳地哄他,你乖,很快就到了,行不行? 不行。 宝贝,你忍一忍,嗯? 不 徐兰庭急中生智,脱口而出,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陈竹说毕,木着脸望着窗,不能。 徐兰庭无奈地叹息,他看了看左右的车道,思索着将车停下的可能性。 谁知,陈竹忽地说:开窗啊。 他抬指,在雾气凝成的小圈上,画了个更小的圈,开窗。 天寒地冻的,要是开窗徐兰庭估计两人身上马上就能结出冰渣子。 很冷。徐兰庭想了想,还是开了一点儿小缝隙,而后又抬手将暖气调高。 我不怕冷的。陈竹说着,伸出手,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手指。 他似乎有些疑惑,眉头紧紧地皱着。 徐兰庭怕陈竹晕车,一路逗着他说话,怎么了? 不见了。陈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随即淡淡一笑,手上的冻疮没有了。 徐兰庭身形一僵,肺里吸入的分明是暖洋洋的气流,可却像是瞬间置身暴风雪中。 莫斯科、暴风雪、冻疮 男人失语了片刻,他深深吸了口气,哑着声音,问他,还有呢。 陈竹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头抬起自己的裤脚,看了看,又捋起衣袖,看了看。 男人一瞬间就明白了,手腕、脚腕、甚至是脚趾,都曾经被冻伤过。 还有徐兰庭缓了缓,才说,还有哪里疼? 陈竹却忽地淡淡一笑,都没有了。他迷迷糊糊,见到自己身上的伤都不翼而飞,开心得咧出一个笑容。 没有地方疼了,不会再疼了。 陈竹舒了口气,安心地闭着眼,靠在了椅背上。 而徐兰庭始终紧紧咬着牙关,眼眶瞬间泛红。 阿竹。徐兰庭声音沙哑,哥对不起你。 那些年陈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剑,一下下剜着男人的心,近乎凌迟。 车子下了高速,徐兰庭便再也撑不住,他将车停在了路边,缓缓低头,靠在了方向盘上。 男人原本挺拔的肩背颓丧地弯折着,死一般的寂静围绕着他,几乎将他吞噬。 陈竹睡得并不舒服,他不耐地动了动,发出细小的哼声。 昏沉中,车子开合的声音模模糊糊,陈竹似乎听见男人下车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 是谁呢陈竹企图抓住一丝清醒,却忽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人的力度很大,却也只有一瞬,下一秒,他就轻轻松开了些许,像是抱着易碎的珍宝,珍重地将人拢在怀里。 还冷么。 陈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头疼,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让他有些抗拒,他挣了挣。 可男人虽然抱得很小心,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挣扎了一会儿,陈竹就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强迫的滋味。 陈竹板着脸,言辞严肃,非礼勿碰。他戳了戳男人的胸膛,我要生气了。 陈竹的话音一落,徐兰庭便缓缓松开了他。 他不是怕陈竹生气,而是怕他难受。 陈竹晃晃悠悠从车上下来,被冷风吹得一哆嗦。 上车好不好?男人想将人哄回车子里,外面很冷。 不好。陈竹倔得很,固执地想自己走回家。 徐兰庭脱下外衣,套在陈竹身上,拢着人,偏身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车上暖和,我们上车,嗯?徐兰庭敞开大衣,将人拢在了怀里,一遍遍哄着陈竹。 陈竹眼前一片漆黑,鼻尖嗅到了熟悉的古龙水尾调。 他忽地发狠,一把推开了徐兰庭。 陈竹将人推开后,回头就想跑,可雪路地滑,他还未跑几步,就朝地面栽去。 陈竹下意识抱着头,想减轻疼痛可他却没有感觉到痛。 徐兰庭从冰冷的雪地上挣起来,半抱着人,无奈叹息,成,比从前更能折腾人。 他一把扯起陈竹,将人背起。 陈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已经趴在了男人宽阔的肩背上。 不坐车喜欢吹风,成,徐兰庭咬着牙,将人往上颠了颠,一步步踩在雪地上,咱们就吹风。 背上的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徐兰庭呼出一口白雾,时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夏日。 醉酒的少年哭哭闹闹,可一到背上,就安静得不行。 徐兰庭偏头,鼻尖碰了碰陈竹白净的面颊,还是要背,才肯听话,是不是? 陈竹眨眨眼,直勾勾地跟他对视,不是。 徐兰庭看不得那样的眼神,偏过头继续走,成,你最乖。 过了一会儿,就在徐兰庭以为陈竹睡着了的时候,背上的人慢慢地辩驳着,从唐人街到高速路车费是十六美元。 高速路口还要收费,加起来超过二十五美元。陈竹精确地算到了自己家的车费,太多钱,我没有钱啊。 陈竹小声地辩驳,我没有钱。 男人停下了脚步,红了眼。 他缓了许久,才不至于在陌生的街头失态。 徐兰庭:乖,不怕。他背着出走多年的人,慢慢走在繁华的、却不属于他们的街头。 阿竹很厉害,现在有钱了。徐兰庭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不怕了,宝贝。 第57章 聚会结束之后, 沈清渠脑子里还是男人那张招摇的脸,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陈竹要是有个这么有钱的哥哥,又何至于过得那样拮据? 而那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不仅一身贵气, 举手投足间也可以看出不是什么寻常人。 疑点越来越多, 沈清渠心里的不安愈深。 就在他打算去陈竹家里看看时, 一个熟悉的金发少年跃入了视线之中。 自从叶熙陪着陈竹上过一节课后, 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沈清渠从陈竹的言行中, 也看出了两人已经分手。 没想到, 叶熙却抱着一捧黄灿灿的向日葵,出现在了火锅店门口。 沈老师您好。叶熙很有礼貌地跟沈清渠打了个招呼, 我是来找陈竹的。 沈清渠凝眉望着他,找陈竹?他们分明已经分手 嗯。叶熙抱着花,笑得腼腆,眼神却真挚而执着,我听说他考试结束, 我想, 想跟他说声恭喜。 成绩还没有出来。沈清渠淡淡地扣好大衣扣子,掏出车钥匙,准备开车去陈竹家里看看, 陈竹已经被他哥接走了。 什么叶熙嘴边的笑意消散无踪,他高声说,陈竹哪里来的哥哥? 闻言, 沈清渠一惊,问他:陈竹是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接走的,你认识么? 艹!叶熙甩手将花摔在了地上,低声骂了句脏话。 不用多想, 叶熙都知道那个所谓的哥哥是谁。 徐兰庭。叶熙咬紧后牙槽,扭头就要走。 沈清渠拉住了暴走的人,他听出来,那个男人可能不是什么好人,徐兰庭是谁? 来不及跟你多说,叶熙瞥见了沈清渠手上的车钥匙,他来得匆忙,也没有吩咐司机等自己,你开车,我带你过去。 沈清渠反应过来,打开车门,担心地说:陈竹是不是有危险? 叶熙飞速地系好安全带,冷笑,危险? 被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叼回窝里,能不危险么? 沈老师,麻烦您开快点儿。叶熙只怕等他们赶到,男人会将陈竹吃得连渣都不剩。 沈清渠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他不禁疑惑,那个男人言谈举止都斯文得体 叶熙看出了沈清渠的疑惑,咬牙说,徐兰庭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也不怪沈清渠被男人的外表迷惑,徐兰庭手段高超,轻易就能将人心玩弄鼓掌之间。 而沈清渠却是个在象牙塔住惯了的人,他又如何能看出,徐兰庭衣冠楚楚的假象下,衣冠禽兽的真面目。 妈的,畜牲。叶熙愤懑不已,趁他喝醉他难以再说下去,红着眼,咬着牙,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半跪下来,脊背微微一偏,小心地将人安放在了沙发上。 徐兰庭只穿着一件薄衬衣,却背着人走了一路,但他像是不知道冷,将陈竹放在沙发上后,就半蹲着在陈竹跟前。 分卷(53) 他抬手,拭去了陈竹眉眼间的霜雪,轻声问:还难受? 陈竹已经在男人背上睡了一觉,此刻倒没什么困意,就是说话的节奏出了问题。 他又分不清男人是谁,只得小声自言自语,不难受,不想睡觉。 陈竹直勾勾地盯着徐兰庭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你是谁。 我徐兰庭意识到不能跟着醉鬼的逻辑乱走,只是一笑,还冷么?屋子里暖气很足,将外界的冷空气完全隔绝。 可徐兰庭却像是犯傻,还是怕陈竹觉得冷,嗯?冷不冷? 陈竹眨眨眼,迟钝的神经缓缓地转了一圈,而后点点头。 徐兰庭以为他冷,正要去升壁炉里的火,却听见陈竹答非所问:嗯,有一点点饿。 陈竹坐直了些,鼻头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眼睛却雪洗过般澄亮,火锅。 陈竹是贵州人自然喜欢吃辣,今天好不容易遇上火锅局,却因为喝多了没敢多停留。 他现在还想着方才错过的肥牛呢。 但徐兰庭却不打算给他吃火锅。陈竹喝了酒胃里受不住辣,男人怕这人挑食不肯吃别看陈竹平常珍惜饭食,可徐兰庭却知道,陈竹不爱吃的东西很多。 喜欢吃西红柿却不喜欢吃被焗烤过的西红柿;喜欢吃肉但不喜欢太肥腻的肉;爱吃糖倒是什么糖都喜欢 但陈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吃,就浪费粮食,哪怕是再不喜欢的食物,他也会吃得干干净净。 徐兰庭想了想,吩咐助理将附近所有五星级酒店的招牌菜都订一份送过来。 半小时之内送过来。徐兰庭转身看了看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的人,眼神中是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温柔。 吩咐完后,徐兰庭拧干了热毛巾,将陈竹的手心翻过来,先仔仔细细地将他的手擦干净,又替他把鞋子脱下。 陈竹脚腕上被冻伤的痕迹已经淡了很多,只留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徐兰庭半跪着,放缓了手中的力度,像是不知道伤疤已经痊愈,小心翼翼地抬起陈竹的脚背,轻轻吹了吹,他低声说:不疼了。 吹一吹,就不疼了。 男人红着眼,低头吻了吻浅浅的痕迹,发誓以后都不会再让他疼。 啪!徐兰庭猝不及防,脸上挨了一巴掌。 陈竹连打带踹,狠狠推开了徐兰庭。 这是他下意识的防范动作,在异国他乡,陈竹遇见的好人很多,可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没有坏人? 陈竹戒备地看着举止诡异的男人,警告他,不要碰我。他狠狠地蹬开徐兰庭。 不然揍你。陈竹凶极了,要不是眼神依旧飘忽,徐兰庭都要以为他已经酒醒。 成,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变。 看着温驯无害,实则是个又倔又烈的性子。 没变徐兰庭笑着,眼眶却愈发红,他擦擦嘴角的血迹,默不作声地将毛巾捡起来。 好,不碰你。他半是哄,半是骗,外套湿了,脱下来,好不好? 陈竹警惕地盯着他,却没有动作。 而男人一伸手,陈竹就皱起鼻子,死死地盯着靠近自己的那双手。 成徐兰庭叹了口气,实在拿他没办法。 他起身,转了一圈,走到柜子前。徐兰庭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纸袋上印着红彤彤的老北京冰糖葫芦字样。 徐兰庭每个月都会订一柜子的冰糖葫芦。 等冰糖化了,就又订一柜子。 男人抱着虚无的妄念,从刀尖上品尝着短暂的甜,又一次次看着甜蜜的假象破碎,融成一滩腥红的血色。 但他仍执着地、近乎偏执地用这种方式折磨着自己。 只有痛,才能让他清醒,才能让他还感觉自己活着。 徐兰庭低头,细细拆开一支糖葫芦。 他终于,将那串迟到了很久很久的甜,捧到了陈竹眼前。 男人举着糖葫芦,在陈竹眼前晃了晃。 陈竹坐得端正,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可那双雪亮雪亮的眼睛,却被晶莹剔透的糖果吸引,跟着徐兰庭手腕的动作转来转去。 小屁孩儿。徐兰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揉了揉陈竹的发,将糖葫芦递到陈竹手上。 吃吧。徐兰庭又半跪下来,仰头看着陈竹,都是你的。 可陈竹拿着糖葫芦,却只是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又看了看。 嗯?徐兰庭以为陈竹不舍得吃,心里一阵苦涩,不怕,吃完了,还有很多。 可举着糖葫芦的人却罕见地低了低头,他眨眨眼,问徐兰庭,怎么吃啊。 手上的糖果看着太漂亮而精致,外头一层透亮的蜜糖,里面是饱满的草莓,红彤彤的山楂。 酒精软化了陈竹的意志,叫他生平第一次露了怯,他举着糖果,竟有些无措。 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骤然得到了世上最精致的甜蜜,迎来的不是喜悦,却是尴尬和无措。 男人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抬起一双通红的眼,望着陈竹。 哥哥教你吃。 他偏头,从陈竹手上咬下一颗鲜红的草莓。 在陈竹愣神之际,男人俯身 ,凑近。 唇上的甜蜜徐徐而至,陈竹新奇又紧张地望着徐兰庭。 而徐兰庭却闭着眼,像是不敢看他。 透亮的糖衣缓缓融化,一滴滴滑落,粘腻地,甜甜地擦过唇边。 柔软一触即分,徐兰庭很快退开些许。 好吃么?男人的声音已经沙哑,像是强忍着什么。 陈竹舔舔唇,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好吃。 他忽地伸手到徐兰庭唇边,指尖拂过男人唇边残留的糖渣。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陈竹一本正经地说着,天真又无辜地将手指递到徐兰庭嘴边,不可以浪费。 男人的胸膛起伏,他像一只在黑夜中潜伏太久的野兽,压抑着疯长的欲/望,徐徐靠近。 徐兰庭张嘴,咬上那一节瓷白的指尖。 就在男人控制不住,将手按在了陈竹腰上时门铃一响。 他还饿着肚子徐兰庭反复告诉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男人像是逃避似地起身,背过身,抬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外头的助理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徐兰庭开门。 男人并无什么异样,可助理却莫名觉得今夜的徐兰庭格外危险。他不敢有一丝耽搁,赶紧叫人把车上的餐都送过来。 食物都用小餐车装着,一排排,被推进来。 食物的香气很快吸引了陈竹的注意力,但他喝醉,想起身,却又跌回了沙发上。 徐兰庭挥挥手示意人离开,而助理离开前,看见男人推着餐车,走到陈竹跟前,躬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男人哄着他,亲昵得不像话,先喝点汤,嗯? 见他妈鬼了小助理下意识闭上了眼,不敢看,慌不择路地离开,离开前还不忘紧紧地关上了门。 原以为陈竹饿极了,可等食物真正到了他眼前,陈竹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嗯?徐兰庭端着汤碗,坐在他身边,不喜欢吃这个?他又起身,想换一碗。 可陈竹却抿着唇,将手伸进了口袋。 他低头看着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张钱,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徐兰庭缓缓放下碗筷,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可他的阿竹却不是。 阿竹的三餐,无外乎是简单而平常的面条米饭。 加上陈竹本就在餐厅工作,对于他来说,这样精致而美味的食物,是需要付钱的。 对不起。徐兰庭低声说,宝贝,对不起。他俯身,目光对上陈竹的,低声说,阿竹,哥哥给你做吃的,好不好? 徐兰庭从自己擅长的食谱里,找出了一个合适的选项,他鼻尖蹭了蹭陈竹,轻声说,阿竹是不是喜欢吃米粉? 陈竹迟疑地、莫名地望着这个对自己极好的男人。 记忆中,似乎也有人给他做过正宗的米粉。 哥哥你喜欢吃米粉,我特意跟姑姑学的,你尝尝看,是不是你家乡的味道。 陈竹眨眨眼,迟钝地点点头嗯。 谢谢叶熙他正想开口,男人却已经转身进入了厨房。 陈竹看着男人的宽肩窄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熙不是已经跟他分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竹儿:从前你拿我当备胎,今天你就是替身:) 当然叶熙已经出局,工具人罢了(竹儿心里只有祖国和理想~ 第58章 不得不说, 徐兰庭的手艺像是专门跟老师傅练过。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竟将一碗肉燥米粉做得口味正宗,竟和家乡的味道重合。 米粉煮得偏软, 肉臊子是卤过的鸭肉切成的肉末,浇头是熬得鲜香的鸡汤,配上酸甜的腌萝卜丁、酸豆角, 开胃极了。 徐兰庭只做了小半碗,被陈竹吃得干干净净。 陈竹抱着碗, 看了看徐兰庭, 犹豫了一会儿, 轻轻说:我还饿。 好。男人嘴上答应着,却端来一碗醒酒汤,哄着陈竹喝,再吃一碗。 陈竹鼻尖嗅到的味道不一样,尝到的味道也不是刚才的, 他皱着眉头觉得疑惑,却不愿意浪费食物。 他一面纳闷,一面闷着头将醒酒汤喝了个干净。 男人抬指, 轻轻捻过陈竹唇边, 阿竹, 他轻轻说,还饿不饿? 醒酒汤下肚,陈竹胃里暖了些,看着他摇摇头。 去睡觉了,好不好?男人声音沙哑,不等陈竹出声就将人抱起来。 少年的骨架已经完全长开,褪去了曾经的料峭单薄, 血肉丰满,骨骼匀亭。 陈竹不适地挣了挣,却被男人抱得更紧。 滚唔陈竹眼前忽地出现一支亮晶晶的棒棒糖。 唇间骤然被甜蜜包裹,陈竹眯起了眼,专注力瞬间被甜滋滋的糖果勾走。 男人熟练地用软刀子融化了陈竹的防备,抱着人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一室漆黑,而男人也没有开灯的意思。 走到床边,男人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沉重,像是野兽饿极了的鼻息。 随着徐兰庭脚步一顿,陈竹手里的棒棒糖被忽地拿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松雪般柔软的被褥之中。 好舒服陈竹闭上眼,伸手摸了摸想找个被子盖上。 可男人却欺身而上,将他禁锢在了怀里。 陈竹没找到被子,迷迷糊糊地抬手,碰了碰那人身上暖烘烘的温度。 好像还挺暖和的 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被睡意裹挟着,就要睡过去。 可男人似乎存心不让他好睡,陈竹昏昏沉沉中,只觉得唇上一阵轻微的痛。 陈竹不耐地偏过头,对方却变本加厉,唇上的力度发狠。 嘶陈竹被咬得一痛,他微微睁开眼,昏暗的夜色中,对上了男人血红如野兽般的眼。 也只是一瞬,温热的手掌就覆盖了陈竹的视线,叫他又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中。 混沌中,耳边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下一秒,男人的手松开,陈竹透过片刻的光亮,看见了眼前漆黑的领带。 陈竹再一次被布料遮挡了视线,眼前是一片漆黑,于是感官变得格外敏感。陈竹甚至能够听见对方胸口有力的心跳。 男人微凉的唇似毒蛇般游弋。 陈竹偏过头避开他的吻,抬手想将人推开可他的手很快被按在了两侧。 男人的吻克制又热烈,陈竹偏头避开,可男人却没有放过他,陈竹只觉得脖颈间一阵微热,而后热烈的吻一路游弋着,占领着 在酒精的余威下,陈竹晕晕乎乎地想,这是哪儿他是谁 男人不容拒绝的禁锢,让陈竹几乎难以喘息。 这似曾相识的窒息感,叫陈竹有些恍然。 窒息却熟悉的感觉 陈竹张了张嘴,轻轻地低哼了一声。 喘不过气曾经几乎有很多个夜晚,陈竹都是陷落在这样窒息的甜蜜中。 男孩甜甜的声音如犹在耳,哥哥,我会不会很重呀!、哥哥,你抱抱我呀! 可恍惚间,陈竹又似乎看见男孩通红的眼,他哭泣着,祈求着。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哥哥你别不要我。 陈竹挣扎着低唤了一声,叶熙 嗯?男人骤然一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息。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陈竹无奈又恍惚地低声呢喃,叶熙你好重。 男人明显僵住,狠狠压制在陈竹手腕上的一双手,微不可察地一颤。 陈竹的记忆被打乱,他习惯性地放缓了声音,没有不要你他只是不想看见原本开朗少年悲伤的脸。 那样的神情,太过绝望,太过相似。 乖,不哭叶熙我 手上的禁锢忽然一松,陈竹终于挣开了男人。 脸上的布料缓缓滑落,他透过细小的缝隙,迷迷糊糊地盯着人夜色中,男人模糊的脸。 相似的肩背,模糊的五官,陌生却似曾相识的窒息感,陈竹不知今夕何夕,低声说:叶熙你能不能先下来。 陈竹被压得胃里不舒服,他偏头喘了口气,难受地说:我有点儿难受。 他委婉地提醒着对方,不曾想,男人却忽地下了狠手,卡着陈竹的脸,叫他转过脸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语调却阴森冷淡,阿竹,你叫我什么,嗯? 分卷(54) 陈竹还来不及出声,唇上就一阵钝痛。几乎一瞬间,他就尝到了血腥味儿。 男人忽如其来的怒意叫陈竹莫名,而他骨子里的叛逆也被激起,奋力挣扎着。 叶熙!陈竹仰起头,缓了口气,你别这样 我不喜欢。陈竹憋得脸通红,难受 话还未说完,陈竹就顿住男人的锐齿,猛地压在了他的喉结上。 如同被猛兽咬住了命脉,只要男人一念之差,陈竹顷刻间就会被撕咬得粉碎。 危险的气息叫陈竹清醒了些不会,不会是叶熙。 叶熙是向阳而明亮的,而男人身上浓郁的阴鸷、暴戾竟像是徐兰庭! 可徐兰庭,早已从陈竹的世界淡出,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势、压迫,全无徐兰庭平日里的淡然自持。 陈竹隐隐头疼起来,他皱着眉,企图抓住一丝丝清醒的意识。 要真是徐兰庭,今晚,他恐怕凶多吉少。 就在陈竹咬着牙,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意志时,他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男人起身,迅速地扯过被子,牢牢地将陈竹裹好。 这是阿竹,这是陈竹徐兰庭闭上眼,缓缓喘了口气,不可以,不可以 男人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唇,才抑制住了骨子里的疯狂。 陈竹在被子里睁开眼,借着夜色望向徐兰庭,他脑子还有些晕,却本能地抗拒着这个男人。 陈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男人猛兽般的背影。 可徐兰庭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就缓缓朝门口走去。 他甚至没有回头,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再不敢回头看床上的人一眼。 直到看着门缓缓关上,陈竹浑身的尖刺儿才渐渐收敛。 他忽地有些不确定,真的,会是徐兰庭么? 要真是徐兰庭,他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酒精的作用下,强烈的的困倦再次裹挟着他,陈竹皱着眉闭上眼,却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昏昏沉沉间,他似乎又陷入了怀抱中。只是这一次,男人身上的气息很冷。 冷得像是刚从冷水里泡过一般,冻得陈竹缩了缩。 车子稳稳地驶入夜色中,午夜的钟声,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音符。 十二点,王子拥有灰姑娘的时间随着钟声消失。 漏斗里的最后一丝沙流尽,夜色褪去。而掩藏于黑暗中的偏执、欲/望、疯狂终会在太阳底下消散无形。 徐兰庭属于黑夜,而陈竹在奔向光明。 光与影可以交汇,但却无法相融。 十二点零五分,跑车脱着黎明的尾巴,载着沉睡的灰姑娘,朝他原本的城堡驶去。 一阵尖锐的耳鸣让陈竹睁开了眼,他捂着隐隐作疼的头,胃里虽然酸涩但好在没有灼烧感。 宿醉的感觉有点难受,陈竹强撑着起身,想洗个澡清醒清醒。 他拧开的浴室的门,但由于重心不稳,险些磕在洗手台上。 陈竹双手撑着洗手台,缓缓抬眼 忽地,他看见了自己脖子上似有若无的红痕。 那痕迹很浅,不是吻痕,更像是被狠狠摩擦出来的红。 陈竹拧着眉头,抬起脖子细细看了看。 昨晚他喝醉,此刻又不算清醒,实在想不起来昨夜离开火锅店后的细节。 他只记得,似乎是被司机接走记忆在这里彻底断开,依稀是寒风和雪花,还有 还有男人宽阔的肩背。 陈竹冷着脸,拧开水龙头,就着冷水狠狠地搓了搓脸。 冰冷的水花,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 我是他哥哥。 阿竹,玉经磨琢多成器 成,你爱吹冷风,哥陪你吹。 是徐兰庭 陈竹脸色一白,狠狠地将水龙头拧上。 他猛地凑近镜子,冷冷看着自己脖子上浅红色的痕迹。 但,他又有一瞬间的犹豫。 陈竹清楚地知道徐兰庭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自己要是真落在他手里 那么,按着徐兰庭的性子,陈竹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陈竹却好好地在自己的房间醒来,衣衫齐整,身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一丝痕迹除了脖子上疑似被摩擦过的红痕。 陈竹抬手,缓缓拂过那片浅红的皮肤要是徐兰庭真的做到了那一步,按着男人惯来无法无天的性子,他怎么可能停下? 徐兰庭是匹恶狼这一点陈竹从未怀疑。 一个穷凶极恶的狼,会轻易放过到嘴的肥肉? 要么,就是徐兰庭忽然丧失了某种能力; 陈竹咬牙想着,要么,就是徐兰庭真的对他没了那个心思,昨夜只是顺路送了他一程。 这两个结论,一个比一个荒唐。 陈竹思来想去,还是选择相信了第一个原因。 毕竟,那个人是徐兰庭,放着到了嘴边的猎物却不吃,那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他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徐兰庭,不行# 什么都没写,就亲一下都不行??? 第59章 思绪纷杂间, 陈竹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还有叶熙焦急而沙哑的声音。 哥哥,你在里面吗陈竹! 接着是沈清渠略显疲惫的声音,报警吧。已经过了一整晚, 手机关机、家里和路边都找过了 叶熙又拍了拍门,哥哥!他焦急地转了转,说, 肯定在徐兰庭手里,只是那个狗东西还是不肯把人交出来。 报警。沈清渠越想越不安, 他打开手机, 火速地按下 就在这时, 门缓缓地打开。 陈竹脸上还残留着倦色,方才洗过脸的缘故,发尖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而他的神色虽然不佳,却没有过多的憔悴。 除了宿醉带来的疲惫感, 陈竹似乎没有任何不妥。 叶熙看见陈竹,双眼一亮,哥哥, 你没事吧。 嗯。陈竹只是看了他一眼, 就移开视线, 朝一旁面露忧色的沈清渠说,你们昨晚一直在找我? 叶熙点点头,含着怒意,徐兰庭那个王八蛋把你给带走了,我们找到他家,他却说已经送你回家,可我们怎么敲门你都没应,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说着,叶熙的声音小了下去,眼眶也红了一圈。 我没事。从叶熙的话里,陈竹也明白了昨晚的大致经过。 好在,大约是有惊无险。 昨晚我喝醉,可能没有听见你们敲门的声音,抱歉让你们担心。 徐兰庭能好好地将他送回家,陈竹虽惊讶,也释怀。 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们彼此,大约也就到此为止。 陈竹叹了口气,朝叶熙说:天气很冷,你快回家吧。叶熙找了他一整晚,他的家里人大约也该着急了。 哥哥叶熙吸吸鼻子,你都不让我进去坐坐么你就这么讨厌我? 陈竹无奈:叶熙,我们已经分手。 如果叶熙再了解他一些,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竹确实是个完美的恋人,可一旦分手,就绝没有轻易回头的可能。 徐兰庭如此,叶熙也是如此。 好在,叶熙看见了徐兰庭胡乱纠缠的下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红着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叶熙离开,陈竹偏身,朝沈清渠说:沈清渠,进来吧。他见沈清渠唇色都被冻得发白,心里有些愧疚。 沈清渠进屋后,并没有乱看,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你想喝点什么?陈竹从厨房里探出头,不过我这里只有牛奶和咖啡。 温水就可以了,谢谢。沈清渠放在膝上的手屈起,轻轻一下下叩在膝头,有些紧张似的。 骤然闯入陈竹的房间,让他紧张又有些难以抑制的欣喜。 可一想到昨夜那枚胸针、那一句没有说完的告白,沈清渠咬了咬唇。 他还不清楚陈竹的态度。 水杯被放在了茶几上,轻微的响动叫沈清渠回过神来。 他一抬眼,就看见陈竹一边擦着半湿的发,一边说:我弄了点儿早餐,你要是不介意就一起吃点吧。 男孩干净的眉眼被水浸湿,愈发透亮清澈,加上一身宽松的居家服,没有了平日的端正,反倒多出了些生活气。 这是沈清渠不曾见过的一面,他几乎被那双漂亮的眼睛摄住,难以移开视线。 陈竹看着一动不动的人,还以为沈清渠初来乍到有些拘谨,他俯身,将餐盘递到对方跟前。 随便做的,你先吃点吧。 哦好。沈清渠这才低下头,耳尖发热。他看着桌子上简单的吐司面包和温水,还有一叠水果。 你喜欢吃苹果?沈清渠喝了口水,盘子里的苹果都被切成了整齐的小块。 陈竹笑着摇摇头,他小口小口地抿着牛奶。宿醉后,胃里难免不舒服,所以他吃得很慢。 不喜欢吃沈清渠想了想,了然,苹果是本地超市里最便宜的水果,还经常打折促销。 沈清渠心上被细细一戳,他抿了抿唇,问陈竹:昨天,送你的胸针,喜欢么? 嗯?陈竹这才想起来,昨天那份价值不菲的小礼物,当时他喝醉,糊里糊涂就收下。 现在他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陈竹:那枚胸针太贵重了,我恐怕,不能收。说着,陈竹就要起身 陈竹。沈清渠抬手,扯住了他的手腕,他也意识到这样的触碰有些出格,于是很快又松开手,我送你的,就收着吧。 沈清渠顿了顿,又说:大家都有的。 可其他人的不过是钢笔,唯独陈竹的是昂贵的胸针。 陈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毕竟从小到大向他表白示好的人很多,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沈清渠这份与众不同的礼物意味着什么。 回想上课那段时间的特殊照顾,陈竹心中的猜测也愈发清晰。 沈老师,陈竹还是将那个盒子拿出来,放到了茶几上,这礼物太贵重,我他顿了顿,我不想收。 不是不敢收,也不是不能收,而是不想。 沈清渠何其聪明,自然明白陈竹话里委婉的拒绝,他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即只是扯起一个淡淡的笑。 他说:就当,我作为老师给你的一份小礼物,也不行吗? 抱歉。陈竹俯身,将盒子推到沈清渠跟前,我不想要。 这样沈清渠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难堪地将盒子接过来。 他想过被陈竹拒绝,却没想过自己被拒绝后,心里会这样难受。 或许,他比自己预期的更喜欢这个百折不挠、逆流而上的人。 沈清渠的神色实在是太过失落,陈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沈清渠也算是陈竹艰难道路上遇到的贵人。 陈竹想了想,还是选择坦白地说清楚。 他放下杯子,起身朝书桌走去。 沈清渠看着陈竹躬身翻找着什么,随后,看见对方抱着一个偌大的相册走了过来。 这是我去年在澳洲果园打工时,叶熙给我拍的。 沈清渠不明所以,却还是不由自主打开了相册,翻看着一张张满是阳光和笑脸的照片。 照片上的金发少年笑得格外开朗,仿佛整个夏天的光,都落在了他眼底。 而陈竹也同样快乐,手里的西瓜汁承载了一整个夏天的甜蜜。 你们,沈清渠感慨,从前还挺,挺好的。 是啊。陈竹笑着,点点照片上的金发少年,他是个开心果,只要他一笑,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沈清渠望着陈竹的笑颜,轻轻蹙眉。 陈竹知道对方的疑惑,是啊既然这样快乐,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实话不满你说,昨天那个来接我的男人,是我的初恋。陈竹苦笑,单恋,也算是初恋的话 陈竹缓缓说:跟他在一起,我感受到的是任何人都无法带给我的甜蜜。他低头,轻轻抿唇,接着说,我很爱他曾经很爱他。那时候我记得,似乎世上所有的快乐加起来,都比不上他朝我微微一笑。 似乎,所有爱情的甜蜜都如此相似,只要对方一个笑容,似乎全世界的光都落在了眼底。 可褪去了甜蜜的糖衣,苦涩的味道又各有不同。 徐兰庭是让人断肠的毒/药;叶熙是午夜梦回淡淡的惆怅。 陈竹经历了轰轰烈烈,也拥有过平平淡淡,可最终,结局都无法圆满。 沈清渠。陈竹郑重地说,我依旧相信爱情带来的快乐,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他的目光坚定而冷漠,只是,我还有更长远的追求。说现实点儿,现在爱情于我而言,是在浪费时间。 短暂的、轰轰烈烈的快乐确实很吸引人,人向往爱情再正常不过,从前的陈竹也为之飞蛾扑火。 可风月之外,理想还在等待。 沈清渠听明白了陈竹的意思,他讶异于陈竹的坦白,也正是因为陈竹的坦白,沈清渠才愈发不想放手。 陈竹的魅力,不仅仅是外表,还有那厚重的、赤诚的灵魂。 我知道你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沈清渠说,我理解。 他直直望着陈竹,笑着说:陈竹,我并没有奢望你能立刻答应我的追求。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陈竹:沈清渠,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分卷(55) 可是,陈竹你有没有想过,沈清渠微微倾身,靠近了些,他的耳尖已经通红,语气却十分坚定,你尝试过仰望的爱,也体会过俯视的爱,但,或者,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你并肩的恋人。 并肩陈竹确实没有想过,他跟徐兰庭在一起,是飞蛾扑火;跟叶熙在一起,是短暂而热烈的甜蜜。 他从未想过,孤独成长的道路上与人并肩会是怎样的风景。 沈清渠:一个跟你势均力敌、并肩站在一起朝未来进发的恋人他顿了顿,说,我有这个自信,在你追逐理想的道路上,成为你的同伴。 一时间,陈竹的思绪被他扰乱,他曾经拒绝过很多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眼前这个分明十分优秀,却将姿态放得极低的男人。 沈清渠也知道,追逐陈竹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端起水杯么,喝了口水。 来日方长,他相信,陈竹会是他的。 啧,你这小情儿还有点儿本事。张继宇身为顶尖教育机构的老总,掌握着全美教育机构的资料。 他第一时间就弄到了名校的拟定录取名单。 看着名单上陈竹的名字,张继宇也总算明白了,徐兰庭费尽心思在这人身上下的功夫。 模样好的情儿一抓一大把,可像陈竹这样外貌和才气都顶尖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徐兰庭翻开张继宇送来的资料,看见面试通知上陈竹的名字后,紧绷的神经松了松。 他抬眼,扫了张继宇一眼,嘴巴放干净点儿。 男人眼神里警告意味深重,张继宇起初还不明所以,而后才反应过来,是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小情儿触怒了他。 不就一个称呼么?犯得着这样么张继宇无奈,成,人家大学也考上了,徐总就要过河拆桥咯。 还有最后的一轮面试。徐兰庭想了想,说,你找人给他写封推荐信。 张继宇嗤笑:徐兰庭,你别登鼻子上眼啊,感情我是你的跑腿儿? 这个季度的分红我全投进去。徐兰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推荐信三天之内弄到手。 艹张继宇心里早就不平衡,徐兰庭你到底在国内赚了多少啊?你都不问问这个季度的利润,就他妈全不要了?感情我的家底,在你那儿连蚊腿肉都比不上? 徐兰庭:废话少说。他开始给往届校友写邮件,借着举办校友会的名头,寻找着可以利用的资源。 张继宇见徐兰庭这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就来气。 但他转念一想,很快就挂上了一个喜滋滋的笑,诶,甭瞎操心了,陈竹的推荐信简单得很。 他缓缓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说:咱们机构里有个麻省的高材生,跟陈竹关系好得什么似的,只要一句话的事儿,人家准能拿到老教授的推荐信。 张继宇在徐兰庭的雷/区来回蹦,嘶,好像叫什么来着,哦,是叫沈清渠。人长得斯文,学历又高,跟陈竹站一块儿看着贼般配 他话还没说话,衣领一紧,整个人瞬间腾空。 徐兰庭的目光似毒蛇般,阴冷而危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徐兰庭语气很淡,可隐隐透出的阴森,却叫人脚底发寒,沈清渠确实是个好老师,不然你以为我会容他到今天? 男人冷笑一声,眼底的阴鸷几乎将人钉穿,不过就像你说的,过河拆桥,现在他失去了利用价值,你觉得,我还会允许他在陈竹身边转么? 张继宇自知不是徐兰庭的对手,他也不过是一时嘴欠,没想到徐兰庭的反应这样大,成成成,你是大爷,我不说了还不成么?用得着摆出这要杀人的架势来么?疯了吧你! 告诉你那高材生,最好别打陈竹的主意。徐兰庭松开手,俯视着对方,眼底暗流涌动,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发什么疯。 徐兰庭淡淡地笑着,或许,哪天失手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徐兰庭:说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儿抱抱在这段时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呀! 感谢在20210318 15:00:13~20210324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梧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伟王 4个;﹏;丷楠℡ 3个;仙骨生秋 2个;qzu色r、鹿之时、坐望天涯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梧鹊 74瓶;璞深 24瓶;主攻有点香 20瓶;软耳 10瓶;慕昔 7瓶;情深、﹏;丷楠℡、丞飞一生推 6瓶;晚睡专线 5瓶;米飯、苦夏、一个夏天的西瓜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爱你们! 第60章 哈佛那边最近在举办校友会, 电话那头的沈清渠顿了顿,说,你还有最后一轮面试, 不如先去熟悉熟悉环境? 陈竹知道沈清渠是想帮助自己,若是换做从前,他不会拒绝这样好的机会。 可现在沈清渠的帮助, 对于陈竹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谢谢,可是我还是 沈清渠徐徐说:就是一个小聚会, 我去年在学校跟哈佛那边的俱乐部一起搞了点儿活动, 所以今年才有机会去参加他们的表彰会。 他解释着:我想带你去, 不仅仅是因为私人原因,你以后也会是哈佛的一份子,你早点熟悉环境,说不定之后我还要找你帮忙。 陈竹思索了一阵,沈清渠又说:你就当陪我去参加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 陈竹也没有再纠结,好,谢谢你。 沈清渠淡淡一笑, 陈竹, 是我该谢谢你。 沈清渠静水流深的关照, 成熟又理智的爱,无声地包围着陈竹。 通话结束后,陈竹又看了几分面试的资料,口语一直是他的短板,虽然现在交流书写不成问题,可他思维的方式还是有些慢。 受思维的桎梏,面试官的题目他都得先在脑子里过一圈, 才能反应过来,而后应答。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反复练习问答。 除了面试,还有搬家的琐事和在那边找房子工作的事儿。 陈竹不仅要准备面试,还要发简历找工作和寻找合适的房子。 越是靠近成功的时候,往往越是艰难。 但他却并不觉得累,忙碌反而令他心无杂念,内心平静。 这样,他就不必细细想醉酒那晚的种种,也不用揣测那个男人那天的心思。 过往烟消云散,不必回头看,来日方可期。 校友会要持续近一个月,沈清渠挑了个周末陈竹有空的时间,才开车过来接他。 路上,沈清渠只问了问陈竹面试准备得如何,却并没有更近一步,去打探陈竹的私事儿。 并不是他不关心,沈清渠知道什么是进退之道,所以保持着恰当的分寸,不做出格的事儿。 陈竹原以为在经历了那一场表白之后,两人再见面多少会尴尬,可没想到,沈清渠还是一如既往,温和而有礼,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 这样相处,倒也舒服。 车子不能驶入校区,但陈竹远远地就望见了哈佛古典庄严的建筑。 两人下了车,并排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因为是校友会的缘故,四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西装人士,十分热闹。 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我之前的老师。沈清渠笑着,不经意握住了陈竹的胳膊,拉着人往礼堂里走去。 礼堂里倒是很安静,气氛庄严。沈清渠带着陈竹在入口登记了资料,才带着人往里走。 走廊两旁的照片,都是是往届获得校友会哈佛奖的人士,陈竹一眼扫过去,看见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面孔。 忽地,在一排排照片中,一个东方脸孔十分惹眼。 男人的眉眼带着西方人的深邃,轮廓却柔和,那双招摇的眼睛在肃穆的氛围中,竟显得格外斯文。 沈清渠也留意到了那张照片,他疑惑地说:他怎么不过,想到男人那晚的言谈举止,确实也不像是一般人。 只是沈清渠没有想到,徐兰庭竟阴魂不散到了这种地步,连参加个校友会,都能撞见。 人群中,男人在一众优秀校友中侃侃而谈,唇边是游刃有余的笑意,低醇的声音优雅而迷人。 austin!一位老教授上前,笑着按了按徐兰庭的肩膀。 而徐兰庭也就是在这时回过头,望见了陈竹和陈竹并肩站在一起的沈清渠。 他的眼眸微不可察地一眯,眼底的阴森一闪而过,随即是得体的笑意。 徐兰庭一边跟老教授攀谈,余光却丝丝缕缕,缠绕着不远处的人。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见他。沈清渠纵使修养再好,也难免有些不快。 陈竹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冷声说:没事儿,井水不犯河水。 只要徐兰庭能知好歹,不要再来打扰他。 而陈竹不知道的是,这一场鸿门宴都是徐兰庭一手促成,男人从未打算放过他。 短暂的寒暄之后,表彰大会的主理人站在了礼堂中心。 沈清渠怕陈竹觉得无聊,偏头跟他说话:等会要公布这届的校友会奖获得者,大约是去年参加过他们俱乐部活动的人。 陈竹不太懂里头的门道,却听得很认真,他隐隐听到了沈清渠的名字,而后有些讶异地望着对方。 嗯,我也参加了。沈清渠向来低调又谦虚,只是轻轻说,教授推荐我去的,就当增加社会经验,以后你有机会,也可以参加,我相信你可以做得更好。 两人在人群中偏头耳语,虽然隔着座椅,姿态也算不上亲昵,可徐兰庭的眼神还是渐渐地沉了下来。 austin,你刚才说要介绍一个优秀的学生给我,他到了吗?老教授四处看了看。 徐兰庭挑眉一笑,嗯。但他的笑意搁浅在了唇边,眼底一片冷涩,跟他的朋友在一起。 徐兰庭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背影,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成绩很好的那个学生。 陈竹微微侧坐着,侧脸轮廓清晰,鼻梁挺拔。 oh!老教授点点头,我对他有印象。 嗯?徐兰庭笑说,莫非已经有人跟你推荐过他? 老教授:前几天我已经收到了京城那边的推荐信,那边的校长也推荐这个学生给我。 徐兰庭放下心来,那封推荐信自然是校长自愿写的,他不过是在校董会上随口提了一句。 加上陈竹本身就十分优秀,他相信,陈竹会顺利进入哈佛的校门。 至于沈清渠徐兰庭扫了一眼不远处频频朝陈竹靠近的背影,指节微微屈起,攥紧。 表彰会结束后,沈清渠提出带陈竹四处去转转。 这边的图书馆非常多,不过平常人都很多。沈清渠缓缓地走在陈竹身边,已经是下午时分,暖冬的斜阳余辉犹在,细碎的光线散落在林荫路面、肩头、脸侧。 沈清渠偏头,看见了陈竹肩头的落叶,抬手,却又犹豫了一瞬 陈竹也反应过来,匆匆扫落肩上的梧桐叶子。 抱歉。沈清渠忽如其来的歉意,让陈竹不解。 沈清渠淡淡地笑着,修长的指尖捻起一片树叶,落日的余辉下,男人俊秀的眼眸沾染了些许惆怅,我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坦坦荡荡地在世间行走一辈子。现在我才明白,爱情让人变得卑鄙又自私。 他拂去落叶,树荫下沈清渠的眼眸变得温柔缱绻,陈竹我今天带你来,除了想让你熟悉环境,其实,也是想接近你。 沈清渠坦荡地说出了隐藏的小心思,笑着说,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陈竹,我太过喜欢你,所以我还是这样做了。 坦坦荡荡的、毫不掩藏的爱意,就这样徐徐在陈竹眼前展开。 沈清渠行走在树荫下,目光远眺,我真的很希望,在哈佛的每一天,都能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见到你。 他轻轻地说:陈竹,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沈清渠抿了抿唇,这样卑鄙地接近你么? 陈竹无意于风月,却还是被沈清渠的坦诚所打动。 自始自终能够打动陈竹的,从来不是漂亮的皮囊、滔天的权势。 而是跟他一样,赤诚而坦荡的灵魂。 陈竹想了想,还是说:或许,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他觉得,比起恋人,沈清渠更像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 他也期待着能够有一人,在他成长汲取知识的道路上,与他并肩而行。 可那个角色,却不一定要是恋人。 沈清渠苦笑:陈竹,别对我这样残忍。他做不到压抑自己的内心,只是跟陈竹做朋友。 抱歉。陈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朝沈清渠一笑。 或许,没有拒绝也是一种回应,沈清渠苦涩地想,至少,他还有机会。 来日方长沈清渠相信,比起偏执的徐兰庭、幼稚的叶熙,他会是最后留在陈竹身边的那个人。 表彰会之后,还有酒会。陈竹不会喝酒,正好找工作的中介打来了电话,陈竹便跟沈清渠告别,想先离开。 我送你。沈清渠说。 陈竹知道沈清渠还有很多人要认识,他不愿意耽误他的时间,拒绝了,就在附近,我搭地铁就能到。 附近?沈清渠有些狐疑,能住在校区附近的人非富即贵,就算是要请家教也会请在校的大学生 沈清渠有些不放心:注意安全。 好。陈竹穿好外套,正想说什么,电话又打了进来,他只得朝沈清渠挥挥手,便朝那户人家赶去。 陈竹看着眼前五层高的别墅,再三确认对方没有找错人,才上前按了按门铃。 分卷(56) 似曾相识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冲了过来。 曾经有很多个夜晚,陈竹从一天的忙碌中脱身,就是这样的脚步声迎接他回家 哥哥!门打开,叶熙灿烂的笑容让陈竹晃了晃神。 你 叶熙让开门,低声说:哥哥,你不要生气,你先进来行么? 陈竹皱着眉,站在门外,并不打算进去,叶熙,你想做什么? 叶熙慌忙地摆摆手,焦急地解释:我爸爸说我不争气,我就想证明给他看看,正好今年我也要高中毕业,就想找个人补习,后让我爸对我,刮刮脸,看看 是刮目相看。陈竹有些无语,说,那你还是另外找别人吧。 那怎么行呀。叶熙低着头,面露难色,我家里经常没人,要是那个家教不靠谱,对我或者把我绑架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放心啊。 陈竹扫了一眼他健硕的肌肉线条,是么。 哥哥。叶熙咬唇,他欲言又止,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就帮帮我吧。 从前,他仰望着陈竹,抱着怀里的人却患得患失,惶惶不安。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令他不安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没有足够的底气站在陈竹身边。 叶熙举起手掌,发誓,我跟你保证,我真的会好好学习,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叶熙的目光真挚,正如他所说,在他能够堂堂正正站在陈竹身边之前,叶熙也不敢越过边界线半步。 你确定?陈竹当然不信叶熙找他单纯是为了学习。 叶熙点点头,你放心,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好好学习。我要配得上你 陈竹无奈叹息,他想了想,让我考虑考虑。 好。叶熙粲然一笑,身后似乎有小尾巴在疯狂摇晃,哥哥,我会很乖很乖的! 夜色渐浓,陈竹搭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车窗边,眼前是城市流转的光晕,耳边是街边簌簌的叶落声。 忽地陈竹瞥见一辆熟悉的车子。 全球限量版阿斯顿马丁,很难不让人瞩目。 sir,麻烦下一站停一下。尾班公交车,车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陈竹忽然出声,让昏昏欲睡的几个人都望了望他。 车子停下,陈竹裹紧大衣,套上棒球帽,背上包,下了车。 他静静地站在路边,看着不远处的超跑徐徐驶了过来。 徐兰庭。陈竹罕见地主动出击,朝车子里的人冷声说,出来。 车门打开,男人修长的腿迈了出来,接着是一阵似有若无的酒气。 陈竹也不看他,只是领着人,进了附近一家二十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陈竹坐在了便利店靠窗的位置上,攥紧了拳。 就在今夜他冷着心想,徐兰庭必须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男人徐徐在他对面坐下,陈竹才抬眼,扫了徐兰庭一眼。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徐兰庭眼尾还残留着一抹酒红,显得那双狐狸眼愈发招摇。 阿竹 徐兰庭。陈竹冷冷地开口,沈清渠跟我告白了。 他没有看男人一瞬间暗下来的眼神,只是转头看着窗外的落叶,叶熙,也来找我。大概是想复合。 陈竹淡淡一笑,望向徐兰庭,叶熙开朗而阳光,沈清渠文采修养俱佳,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哦,是么男人放在膝上的手颤了颤,随即紧紧攥成拳。 陈竹:无论是叶熙,还是沈清渠,我都会认认真真地考虑。当然,就算没有他们,未来也会有更优秀的人,跟我并肩站在一起。 陈竹徐兰庭咬紧了牙关,别再说,别再说了 可陈竹的声音化作了一把利刃,直直地穿透了徐兰庭的胸腔。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但唯独,你不行。 陈竹别过眼,顿了顿,才继续说:徐兰庭,那个人不可能是你。 为什么!男人压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吼,陈竹 男人眼眶发红,如同野兽走到了绝境,无望地挣扎,叶熙?叶熙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陈竹,阿竹,我也会改 他的姿态近乎祈求,卑微到了极致。 陈竹却冷笑,甚至连一丝余光都吝惜舍给对方,你配么? 伤我,毁我,囚我陈竹攥紧了拳,冷笑着问徐兰庭,徐兰庭,你不会以为,我陈竹还会回头跟一个人渣在一起吧? 是,徐兰庭忽地垂下眼,低声说,我确实是个人渣。 他深深喘了口气,缓缓说:所以,你连弥补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了,是么? 陈竹看着低下头的男人,指节已经攥得发白,感情的事儿,从来都是一笔烂账,算不清。他也不想算。 伤痕已经存在,陈竹从来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陈竹坐直了些,严肃地说:徐兰庭,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我要的人,品行端正、光明磊落都是其次,但至少,不能违法乱纪、只手遮天。 他的一句话,直直点在了徐兰庭的死穴。 徐兰庭苍白一笑,我什么时候违法乱纪了嗯?他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手段,将不合心意的人除去 在男人的生存法则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陈竹懒得跟他迂回,索性挑明了一切:徐兰庭,我不会要一个人渣。 无论是叶熙。还是沈清渠陈竹望着窗外,就连路边的那个流浪汉,他们都比你光明磊落,比你坦荡。 陈竹说毕,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徐兰庭,徐兰庭,你做过的那些事儿,这辈子洗得清么? 你觉得,你配么?他甚至没有多看徐兰庭一眼,便推门离去。 不配徐兰庭颓丧地望着被掐出了血的掌心,苦涩一笑,是啊,只有我不配。 寒风随着门打开,冷冷地刺在了徐兰庭脸上。 阿竹,徐兰庭低声叫住了陈竹,如果,哪一天我能洗清所有的罪孽,你是不是,就能正眼看看我 陈竹闻言顿了顿,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知道,今晚的这一刀,已经够深。 足够让徐兰庭从他的世界退场。 作者有话要说:遵纪守法徐兰庭:) 谢谢支持,感恩 感谢在20210324 23:59:59~20210330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沉默的橘子树、仙骨生秋 2个;phamnhadoan、世界第一锦鲤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ooood 66瓶;主攻饿饿饭饭 52瓶;鹤唳华亭 20瓶;小月公子 12瓶;七言小绝句 9瓶;自锁 8瓶;雨中 5瓶;茄麦岁客、一个夏天的西瓜 3瓶;头七 2瓶;璞深、卿启、时光微扬、笙歌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我没事, 已经到家了。陈竹接到了沈清渠的电话,对方的语调很慢,像是喝多了。 工作, 还顺利吗? 陈竹没有隐瞒,如实说:找我的人,是叶熙。 对面沉默了一瞬, 问他:那你的意思呢? 陈竹有些疲惫,他推开浴室门, 拧开水龙头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 还不确定, 不过 他忽地哑声,水流哗哗冲过他的手心,殷红血迹顺着水珠缓缓滴落在洗手台上。 是徐兰庭的血 男人手掌的温度恍若还残留在他胳膊上,冰冷的掌心,微凉的血 陈竹?沈清渠走到礼堂外, 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陈竹你怎么了? 哦没事。陈竹撑着洗手台,抬眼, 看见了自己眼底的落寞, 就是有点累。 好, 那你早点休息。沈清渠是个很体贴的人,他没有追问陈竹忽如其来的失神,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礼堂外,沈清渠望着随风起伏的落叶,想起方才酒会上男人伪善的笑意。 比起叶熙,你确实好那么一点儿。徐兰庭随手取过侍应生的递过来的鸡尾酒,缓缓抿了一口。 男人不动声色的打量, 令沈清渠愠怒,我跟陈竹之间,用不着你管。 你跟陈竹?徐兰庭嗤笑,目光锋利似刀。 就在沈清渠以为徐兰庭要失态的时候,男人却抬手,碰了碰他的杯子。 酒杯相碰,较量的声音清脆响亮。 徐兰庭挑眉,陈竹不会喝酒,你这酒量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如此,沈清渠也不遑多让,仰头喝尽了手上的酒。 以后喝酒的场合,自然有我替他挡着。 徐兰庭静静地望了他很久,礼堂的灯光极亮,他浅色的瞳仁却深邃如海。 他,会晕车。徐兰庭放下酒杯,缓缓将掌心松散的纱布系紧了些,叫他考个驾照,自己开车。 沈清渠莫名其妙,捏着酒杯,这些不劳您费心。他沉声说,以后,我自然会慢慢了解他。 徐兰庭抱着胳膊,偏头俯视着他,慢慢?他冷笑,你最好别叫他受委屈。 男人慢条斯理地走近些,一双精明的眼轻易地将沈清渠看透。 他有些遗憾,可惜,这人还算是个好人 这样,他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停留在陈竹身边。 般配徐兰庭静静地看着沈清渠斯文俊秀的脸,冷冷地想,这就是陈竹所谓的配得上么? 没有复杂的家庭背景,单纯顺遂的童年,正确的三观,还有跟陈竹相似的、对于理想纯粹的热爱 徐兰庭的目光毒蛇般巡视着,沈清渠莫名有种被对方看穿的恶寒。 但沈清渠不避不让,站定在徐兰庭跟前,任他打量,说到受委屈,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是徐先生你吧。 陈竹受过的所有委屈、灾难,都是来自于这个男人。 那又如何?在外人跟前徐兰庭一向傲慢至极,哪怕心里的愧疚已经决堤,几乎将他淹没。 他跟陈竹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来轮不到外人指点。 徐兰庭甚至可以在陈竹面前下跪,却绝不会在旁人跟前低头。 男人收敛了笑意,冷声说:你想站在陈竹身边,第一,别挡他的路,第二他的声音忽地哑了些,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不 徐兰庭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亲手将陈竹推进别人怀里。 正如陈竹所言,他确实是个卑鄙至极的人渣。 既然是人渣,他又怎么会轻易向善,放过陈竹呢? 除非一脚踏入地狱,从人间消失。 徐兰庭放下酒杯,孤身来到洗手台前。 掌心的纱布已经微微渗出了血,而徐兰庭像是不知道疼,缓缓抬手,按在了受伤的位置。 疼,让他清醒。 而陈竹带来的疼痛,徐兰庭甘之如饴。 他掏出手机,吩咐手底下的人,事情都做得干净点儿,别让他发现。 是啊他注定是深渊中的人,做任何事都无法光明正大。就连对自己心爱的人好一点儿,都只能耍手段、玩儿心计。 而陈竹的坦荡,就是那道照进他深渊里的光,照见他的不堪、肮脏、阴暗。 徐兰庭抬手,看着掌心的血迹。 这双血迹斑斑的手,还配去抓握那束干净的光么? 水流哗哗冲洗着陈竹的掌心,他看着胳膊上残留的血迹,失神片刻。 从便利店离开前,徐兰庭扯住了他,望着他的眼神一片死寂。 男人掌心已经渗出了血,可像是失去了痛觉,声音诡异地冷静。 如果,我能洗清一身罪孽 罪孽徐兰庭干过的事儿,没有一件不是在挑战陈竹的底线。 自从在国外重逢,那些晦暗的过往、痛苦的往事,陈竹一直刻意没有再想,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停下脚步。 好在,徐兰庭也没有越过他的底线。 可是醉酒的那一晚,却让陈竹意识到,徐兰庭的退让、克制下,掩藏的是男人的疯狂和偏执。 混沌中的吻和痛,仿佛又将陈竹拉扯回了那个夏天。 那个痛苦的、绝望的夏天。 他已经被徐兰庭毁了一次,而这一次,陈竹不会再甘心落入徐兰庭的罗网之中。 该放的狠话都已经说尽,要是徐兰庭能从此安分最好。 陈竹闭了闭眼,要是徐兰庭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俯身,将胳膊伸到水龙头下。 淡淡的血色被流水冲净,徐兰庭留下的,那一点点细微的痕迹,也就这样消散无形。 再高傲的人,也有跪伏在爱情脚下的卑微; 再温顺的人,也有冷着心,一脚将真心踩碎的狠决。 徐兰庭曾是陈竹的劫难;风水轮转,陈竹是摘下他高傲王冠的人,是他心上朱砂,也是他的劫。 搬家公司费用昂贵,好在陈竹之前工作过的餐厅经理正好也好搬家。 经理跟他关系还算好,两人便平摊了费用。 陈竹将剩下的一半钱先垫付了租房的费用,又仔细算了算头一个月的花销,才发觉,这个月竟还有余钱。 分卷(57) 原本陈竹想将钱寄一部分回家,可陈文国在电话那头将他骂了一通,陈竹只好作罢。 而后,陈竹又想起帮了他的经理,他记得经理搬家的位置跟他离得不远。 陈竹想叫他一起吃个饭庆祝庆祝,就当谢谢他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电话那头,经理有些为难,我暂时还没有住进去的打算呢。 陈竹一笑,没事儿,等你入住了,我再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的人噎了噎,含糊地说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嗯?陈竹看着挂断的电话,有些不解,而就在这个时候,叶熙打来了电话。 哥哥!叶熙像是在泳池里,周围还有水声,你今天能来给我补习么? 我 未等陈竹出声,叶熙就扑腾着上了岸,我爸爸今天又骂我了,说我不学无术他顿了顿,又说,气得我索性玩儿了一天。 叶熙忙说:不过哥哥你别生气,我还是做了点儿功课的!而且我游泳也是为了强身健体。 以后好保护你 哥哥,你今天有空吗?叶熙小跑着回了卧室,我预支给你一个月的工资好不好? 还有这种上赶着送钱的生意陈竹有些好笑,问他,你做了什么功课? 唔写了一篇作文,题目是给环保局写信,建议在公园种树我念给你听哈! 陈竹听着叶熙一字一句地读作文,这才相信,这个小鬼是真的开窍肯用功了。 我今天没有空,陈竹说,后天周末,我过去 在叶熙嚷嚷之前,陈竹接着说:还有,你信件的落款写错了,是b wi射s to 陈竹顿了顿,一瞬间恍然又听见男人低醇而沙哑的声音。 b wi射s to my swheart 最好的祝福给我的小竹子男人吻在他的耳尖,记住了么?是用to,还是for,嗯? 用to哥哥,别咬我 咳,陈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改口说,正式信件的结尾,用yours faith妇lly 他没有再理会电话那头叶熙的胡搅蛮缠,转身开始收拾房间。 他租的地界虽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但每天早起半个小时,骑车过去,也可以赶上图书馆人少的时候。 搬家、租金、工作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陈竹俯身,将陈文国书写的大字挂好。他看见箱子底下,那张跟随了他很久的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是未来,背面是少年当初立下的志向。 科技脱贫,科技兴邦。 踏入校门的那一刻,不是他远航的起点,而是他返乡的归途。 哈佛录取信件到达的那天,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天色依旧阴涩,门口送牛奶的货车发出喧闹的轰鸣,对门的小情侣似乎又在吵架。 有人敲开了陈竹的房门,随着当日邮报送来的,还有一封薄薄的信件。 陈竹接过信件,目光落在上面精致的校徽上。 报纸被风吹起,陈竹抬手按住,却无意瞥见了版面上,一串秀气的英文字体。 有人花钱买下了今天的头条版面,却只写了一行字。 一切苦难终有尽头 o my swheart 第62章 哈佛开学典礼上, 陈竹再一次见到了徐兰庭。 露天的讲台下,人声喧闹。来自世界各地的新生聚在一起侃侃而谈,各个学院的研究生则跟随着教授跟各方人士打交道。 一片黑压压的西装人士中, 陈竹却一眼就看见了徐兰庭。 男人坐在次席,身边是一群优秀校友。 徐兰庭姿态闲散,系着纱布的手随意放在膝上, 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偏头与人交谈时, 薄薄的镜片反射出细微的光。 隔着人海, 命运的细线轻轻一动。徐兰庭若有所感, 朝那片新生区偏了偏头。 而就在男人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陈竹身上时,陈竹垂了垂眼眸,而后移开了眼。 徐兰庭轻轻一笑,收回了目光。 他们心照不宣, 彼此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 哪怕两年前他们无数次亲吻对方的眉眼,哪怕他们共度了无数个汗水、潮热交织的夜 此刻,他们连在人群中的目光, 都不动声色地错开。 下面, 我们要邀请中国的留学生, 来发表他对未来的展望和期待! 掌声雷动,人声鼎沸。 一个东方面孔出现在了大银幕中。 青年徐徐起身,神态淡定,举止稳重。 他缓步走上台,跟校长、教授一一握手后,便从容地走到了讲台前,抬手微微调高了话筒的角度。 一阵细碎的电流音, 接着是他干净如高山流水的声音,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作为中国留学生代表发言。 他先是用中文介绍了自己,而后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好帅,他是哪个院的?、听说是爱德华教授从化学院那边抢过来的,当天面试就让他跟着去了实验室参观。 他叫什么名字? 嗯?徐兰庭微微回神,身边的校友还在追问,看上去很优秀,他叫什么名字? 徐兰庭勾唇,眼底是由衷的欣慰,他叫陈竹。 陈竹? 徐兰庭:君子如竹的竹。男人的目光不曾离开过演讲台上的人,不枝不蔓,宁折不弯。 时光错位,带着苦涩后的回甘,涌上喉间。 我是三年一班的陈竹 君子当如竹,无论冬寒夏暖;无论顺境逆境,都当不卑不亢 少年的青涩褪去,在光阴的淬炼中,幼苗终于长出了自己的脉络,朝着更高的天宇伸出了枝桠。 谢谢大家。陈竹上前几步鞠躬敬礼,而后转身再次跟校长拥抱。 看着缓步走下台阶的人,徐兰庭有片刻的失神。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徐兰庭还是那个高高在上,被众人簇拥着的徐家大少;时光流转,徐兰庭却连仰望他的资格都失去。 当陈竹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走过,徐兰庭连开口说一声恭喜,都是妄想。 接下来为我们演讲的是国际关系研究生代表,沈清渠先生。 沈清渠走上台,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陈竹身上。 陈同学的发言十分精彩,让我们再次为他鼓掌。 陈竹笑了笑,镜头捕捉到他清澈的笑意,大银幕上,他的眉眼格外温柔。 幽默而风趣的开场白后,沈清渠开始步入正题。 陈竹听得认真之际,余光却忽地瞥见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他微微偏过头,男人低醇的声音却盖过了台上沈清渠的演讲,在陈竹耳边响起。 陈同学,不知你是否有时间,我有些事想跟你谈。 陈竹握紧了拳,克制住了当众叫他滚的冲动。 就在陈竹以为徐兰庭要步步紧逼的时候,男人却低下头,以祈求的姿态,望着陈竹。 这辈子,最后一次徐兰庭顿了顿,笑着说,小君子,给个面子好不好? 良久,陈竹开口:你想说什么? 徐兰庭只是望着他,静静地,等着陈竹一言定生死。 这辈子,陈竹起身,缓缓地说,最后一次。 杂物间的门被狠狠摔上,而后,门上一声闷响,随即是压抑着的低吼。 徐兰庭你他妈人渣! 陈竹被反剪了双手,重重地压在了门上。 他奋力地挣扎,抬脚,膝盖狠狠撞上徐兰庭的腹部。 男人闷哼一声,随即满不在乎地一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他偏头,扯下领带,噙着笑,仔仔细细地将陈竹的手缚在了门把手上。 陈竹正想高喊求救,却被徐兰庭按在了唇上。 阿竹,徐兰庭手上的力度很重,声音却温柔似水,我好想你。 无耻陈竹根本无法想象徐兰庭是怀着什么样的心,说出这样无耻至极的话。 怒火灼烧着陈竹的理智,他张口,狠狠地咬在了徐兰庭缠着纱布的手掌上。 血迹顺着徐兰庭的手腕,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而徐兰庭竟露出一丝快意,咬得再狠些,再痛些 只要是陈竹给的,痛也好、恨也罢,他都甘之如饴。 徐兰庭凑近,索性咬住了纱布的一角,狠狠一扯,将伤口完全暴露在陈竹的齿下。 他低头,抵着陈竹的额,望着他狠决的眼,噙着笑意,坏得透骨。 没错,我就是人渣。徐兰庭忽地松开手,以唇围堵住陈竹的声音,既然是人渣,那么 他是不是就可以这样放肆一回,踩过道德的边界线,再欺负他一次 陈竹细碎的声音,被男人狠狠地堵住。 混蛋陈竹挣扎着,发狠地咬着徐兰庭。 血色之中,男人却只是微微眯了眯眼,而后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陈竹极怒之下,又狠狠踹了徐兰庭一脚,可男人像是不会疼的恶鬼,进一步索取着他的全部。 但是,对于陈竹的撕咬,男人满不在乎,反而将人抱得更紧,一丝空隙都不留给陈竹。 紧密的拥抱、热烈的、不留余地的吻,让陈竹近乎窒息。 终于,徐兰庭狠决的攻势下,陈竹再也支撑不住。 唔动作间,陈竹忽地被呛住,偏过头重重地咳起来。 一时间,他感觉肺里的空气都几乎被徐兰庭摄去。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而徐兰庭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缓缓抬手,一下下拍着他的背。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男人手下的动作温柔极了,仿佛刚才压着陈竹狠吻的人,不是他。 陈竹喘匀了气儿,回眸,冷冷地看着徐兰庭。 他冷冽的目光,充斥着恨意和愤怒,像一把利剑穿透徐兰庭的胸膛。 徐兰庭 而就在陈竹出声之前,徐兰庭忽地俯身,他靠过来,坚实的肩背压在了陈竹身上。 男人缓慢而珍重地将陈竹抱在了怀里。 礼堂的钟声敲响,开学典礼举行到了尾声。 校长浑厚的声音,透过广播传来。 所有嘉宾的演讲已经结束,此刻,正在举行落幕致辞。 陈竹听见徐兰庭轻声说:还有二十一分钟。 什么还未等陈竹反应过来,男人手上的力度重了些。 徐兰庭紧紧地抱着他,脸颊轻轻碰了碰陈竹的肩窝。 徐兰庭陈竹挣了挣,却被男人抱得更紧,你 忽地,陈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他的肩窝,一阵湿润。 徐兰庭静静地抱着他,无声地埋在他的肩头。 眼泪,从徐兰庭记事起就没有再出现过的东西,此刻正缓缓地浸湿陈竹的肩。 陈竹偏过头,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他静静地望着杂物堆中,那个破破烂烂的篮球。 你就像那颗篮球。 艹,你说老子是球? 一开始我很想要。可我根本买不起,后来我就反复告诉自己,我也没那么喜欢,渐渐地,我就真的没那么想要了。 陈竹叹了口气,仰头闭上眼。 寂静的小房子里,是他们无声的诀别。 礼堂的钟声再次敲响,礼花轰然炸开的声音热闹喜庆。 在最后一分钟,徐兰庭终于放开了不属于他的灰姑娘。 陈竹偏头不想看他,余光却瞥见徐兰庭腥红的眼,男人的睫毛很长,被水迹结成一绺一绺,颓丧地耷拉着。 谩骂、质问、警告都卡在喉间,化作一声叹息。 陈竹腕上一松,随即,被男人宽大的掌心包裹。 徐兰庭轻轻揉了揉他的手腕,开口,想说些什么,却也只是徒劳地说了声抱歉。 毁了你一生,抱歉。 伤过你的心,忽略过你的自尊,一次次的消失,又忽然地出现。 抱歉 从一开始,那个热得发昏的午后,蓄意的接近。 从一开始就是错。 徐兰庭曾经不信,偏执地想将一切拉回正轨,现在,他终于明白陈竹的那句错误的起始条件,求不出正确的值。 他松开了死死握着陈竹的手,极力地压抑着疯长的偏执。 抱歉。徐兰庭的泪砸落在陈竹腕上,陈竹僵了僵,而后,缓慢、坚定地推开了他。 无论是抱歉还是忏悔,亦或是徐兰庭今天的纠缠,陈竹始终未置一词。 该说的话,早就说得清清楚楚。 纠缠多年,此刻却是相顾无言。 陈竹已经听见了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寻找着,来到了杂物间的门口。 他抬手,徐兰庭却快他一步,缓慢地推开了门。 男人的唇擦过他的耳畔,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耳尖。 走吧。徐兰庭哑着声音,推开门。趁我后悔之前 他说:阿竹,别怕了。门外的光线刺痛了徐兰庭的眼,他眯起了眼,像恶鬼见了光,只能重新回到昏暗的角落。 我会把自己好好关起来的。 他轻轻推了推陈竹的肩,眼底噙着泪,唇边却是由衷的笑,阿竹,别回头。 陈竹攥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而后转身。 就在他的身影融入光亮之中时,身后的男人忽地喊了喊他的名字。 分卷(58) 陈竹。 陈竹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双手。 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男人喉间颤动,这一声,是追悔,也是祈求。 阿竹 可惜,一切都太迟,太迟。 陈竹闭了闭眼,终究是没有回头。 第63章 初入哈佛的前几个月, 陈竹忙得晕头转向。 大学的课堂跟高中全然不同,尤其是一些老教授的课,学生的思维要极其敏锐, 才能从教授删繁就简的内容中,剖析出核心。 而课后的夯实基础,答惑解疑, 都要靠自己。 就这样,陈竹每天三点一线, 忙碌却充实。 他沉浸在浩瀚磅礴的知识海洋中, 拼尽全力地汲取着养分, 沿着科技创新的道路,一步步,坚定地前行着。 哥哥,我还是在你们学校的cafe等你。叶熙每个周末下午,都会准时过来, 找陈竹帮忙补习。 陈竹原本打算再找一份工作,好在叶熙的学习态度很端正,学习成绩也渐渐地有了些起色。 他也实在忙得抽不出时间找中介, 于是就每个周末帮叶熙补习, 挣点儿生活费。 陈竹到的时候, 叶熙已经点好了两杯咖啡,正低着头检查上一节课陈竹留给他的功课。 哥哥!叶熙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陈竹,眼睛顿时就亮了,他挥挥手,高高兴兴地让出位置给陈竹。 这次的题目好难,叶熙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望着陈竹, 哥哥,我要是做错了,你别生气啊。 嗯。陈竹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批改他的功课。 叶熙看着陈竹微微蹙起的眉心,抿了抿唇。 他并不是因为陈竹批改他的功课而紧张,而是陈竹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 叶熙不是没有见过陈竹用功的模样,可那时的陈竹就算再忙再累,也会骑着小自行车,吹吹海风。 或者买上一杯西瓜汁,为苦涩的生活添上一点儿甜。 可现在的陈竹叶熙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却直觉,陈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叶熙捏着咖啡杯,思绪纷杂。 还行。陈竹言简意赅,精确地指出了叶熙的弱项,但是,你的行文逻辑还需要大量的练习。 好。叶熙乖乖地点头,眼神却停留在陈竹微微蹙起的眉心。 陈竹,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呢? 叶熙按了按笔,听着陈竹给他讲题。 陈竹的声音天生带着冷意,可说话的语调确实最温和。 然而,最近叶熙发觉,那份隐藏在冷清下的温柔,好似越来越少。 陈竹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埋头于书海中,对万事都毫不在意的冷淡。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呀叶熙眨眨眼,视线从试卷上,偷偷溜到陈竹脸颊。 陈竹头也不抬,轻轻敲了敲桌子,专心。 对!就是专心!叶熙说毕,意识到自己胡言乱语,立刻捂住了嘴,眨巴着眼睛看着陈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走神的。叶熙的声音闷闷的。 他终于发觉,陈竹对所有的事儿,都专心得过了头。 一本书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不抬眼,一道题一解就是一天,甚至,有时连饭都忘记吃。 陈竹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飞速地转动着,推着他不停地往前走。 他一刻不曾停下,好像一旦停下,就会被什么绊住脚。 所以陈竹日以继夜,不曾停歇,也不敢停歇。 叶熙闷闷不乐地上完了课,又念念不舍地跟陈竹道别。 哥哥,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呀。叶熙朝他挥挥手,眼神落寞。 他什么时候,才能以拥抱,去安慰他的哥哥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声问候,都要思虑再三才敢说出口。 我会好好学习的。叶熙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他要更加努力才行,他要快点站在陈竹身边,好好地护着他。 给叶熙补完课后,陈竹忽地闲了下来。 他抿了几口咖啡,却不敢多喝,怕晚上没有睡意。 就在陈竹打算去图书馆度过整个下午的时候,沈清渠发了个信息,约他一起吃饭。 想起已经推辞过对方太多次,陈竹犹豫了一瞬,还是答应下来。 而从沈清渠字里行间的措辞来看,陈竹隐隐觉得,这顿饭,怕不是那样简单。 凡事不破不立。陈竹收拾好书包,沈清渠愿意跟他当朋友最好,至于更多的,他实在是给不了。 餐厅是校门外的一家中式餐厅,很多中国留学生都会在周末得空的时候过来吃饭。 陈竹到的时候,正是饭点,餐厅里十分热闹。 沈清渠今天穿了一身修身的衬衣,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胸针,他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秀长的眼睛没有了遮挡,灯光下,眼神干净而透亮。 其实,从沈清渠的身上,陈竹或多或少能够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们志同道合,一样赤诚,同样为了理想奋进。 如果,能够跟沈清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陈竹是很愿意的。 可沈清渠却从身后拿出了一束花。 一朵娇艳火红的玫瑰。 沈清渠知道分寸,所以没有浮夸地买上一大束让陈竹为难。 一个小小的见面礼。沈清渠笑着,今天路过后边校区的时候,见到一个小女孩在卖花,就随手买了一朵。 路过、顺手、恰巧,沈清渠的每一个字,都拿捏着适当的分寸。为了不让陈竹为难,男人一言一行都谨慎而细致。 谢谢。陈竹接过花,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来一支新买的钢笔,回赠给男人。 沈清渠修长白皙的手指,徐徐拂过笔身,他低头,笑着说:礼尚往来?陈竹,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欠人情。 你想吃点儿什么,陈竹翻开菜单,我请客吧。沈清渠帮了他不少,他一直都想着得请他吃顿饭。 沈清渠:晚餐我已经安排好了。他将陈竹送的钢笔戴在了衣襟口袋。 饭店里人声鼎沸,沈清渠觉得有些吵闹,但他知道陈竹喜欢这样有烟火气的地方。 所以,比起安静的西餐厅和华而不实的烛光晚餐,沈清渠还是选择了热闹的饭店。 虽然,在这样喧闹的地方告白,难免有些难为情。 但沈清渠在饭菜上桌的时候,还是给服务生递了个眼色。 服务员低笑一声,走到陈竹身边,先生您好,我们店里最近来的大师傅是贵州人,希望今天的菜您能喜欢。 贵州人?陈竹看着桌上熟悉的菜色,笑了,还真是。他尝了口粉蒸肉,味道还算正宗。 喜欢么?沈清渠垂着眼,望着他。 嗯。很久没吃这么正宗的家乡菜了。陈竹笑着,你也尝尝。 沈清渠不太会吃辣,但还是尝了几口。 看着嘴唇都辣得发红的人,陈竹有些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喜欢吃辣。 不,沈清渠擦了擦嘴,仍旧温温柔柔地看着陈竹,我喜欢。 他缓缓说:只是,凡事都会有一个过程。我想,以后吃惯了 学长。陈竹知道沈清渠想说什么,抱歉。 沈清渠先是愣了愣,随后了然。他自然知道陈竹不会轻易答应他,他也有耐心等待。 既然陈竹还没有准备好,那么,沈清渠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陈竹却罕见地皱紧了眉,沉默了许久。 没关系的,陈竹。沈清渠说,我愿意等。 可我不愿意。陈竹依旧皱着眉。 他闭上眼,眼前是徐兰庭腥红含泪的眼 徐兰庭这个男人心肝里都藏着毒,他的眼泪、他压抑的哭腔,还有那天绝望的眼神,都是无色无味的毒,慢慢地侵蚀着陈竹。 男人确实如陈竹所愿,从他的世界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出现得轰轰烈烈,离场也闹得轰轰烈烈。 好在,徐兰庭似乎真的没有再纠缠陈竹的打算,彻底如陈竹所愿,消失不见。 可徐兰庭就是这样狠,就是要退场,也不甘心默默无闻。 他宁愿陈竹恨他,也要霸道地在陈竹的心上留下片刻痕迹。 学长。陈竹有些迷茫地看着沈清渠,我他顿了顿,只是叹了口气。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徐兰庭的存在感都太强。男人的强势、热烈,霸道又毫不讲理地在陈竹的生命里,为非作歹。 没事儿。沈清渠耐心地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他望着陈竹低垂的眉眼,缓声说,再深的伤,不都痊愈了么? 沈清渠一语中的,陈竹苦笑,徐兰庭不愧是徐兰庭,就是退场也要搅得他心神不宁才甘心。 陈竹叹息,笑着说,没错。 他知道,两年前的风暴他都挺了过来,现如今,不过是小小波澜,他的心,也终究会静下来。 只是,他并不喜欢这样被人影响的感受。 陈竹需要的,是理智,是冷静,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扰乱他的思绪。 所以,陈竹索性将自己的每分每秒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只要一直朝前跑,那些晦暗纷杂的思绪,就能被抛在脑后。 陈竹只想静下来 静下来饭店里忽地安静了一瞬,电视里播放着国内的新闻,主持人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陈竹的耳中。 近日,徐氏前任经理徐永连刑满释放,徐永连在出狱后便又回到了徐氏 徐永连没有接受记者的采访,只是在经过媒体的时候,微微扫了一眼镜头,目光阴毒。 陈竹算了算时间,徐永连已经出狱近一个月。 而就在这一个月内,徐氏风波不断,公司内部也动荡不安。 徐永连疑似与徐氏总裁反目成仇,就在徐永连出狱后不久,就发起了对徐兰庭的诉讼 陈竹闻言,眉间一蹙。 以徐兰庭的性子,早该在徐永连出狱的那一刻就将人按死,更别说让徐永连进公司。 而现在舆论已经发酵到这种地步,徐兰庭却没有丝毫动静。 周围已经有人在议论,一家人还能这么自相残杀,不愧是豪门。、你不知道吗?徐永连就是被徐兰庭亲手送进牢里的。、真的么? 这种豪门里的恩怨,真的太复杂了,也不知道徐兰庭这些年都是怎么坐稳总裁的位置的。 耳边人声吵闹,陈竹锁着眉,继续看电视里的报道。 可是媒体对于徐家内部的纷争所知也不多,只是大概得出了徐兰庭以非法的手段进行商业竞争 非法手段、商业竞争不知为何,陈竹忽地想起那天夜里,自己为了跟徐兰庭撇清关系,脱口而出的那些话。 他对徐兰庭的指控都是事实,男人确实不择手段,游走在法律的边界线上。 你就是个人渣、你以为,我陈竹会要一个人渣么? 徐兰庭当时的眼神,陈竹刻意没有去看,却依旧记得徐兰庭沙哑的声音。 要是,我能洗清这一身罪孽 嘭陈竹手边的瓷杯不慎被他碰倒,水迹撒了满桌,滴答滴答地砸落在陈竹的手腕。 陈竹缩了缩手,水珠落在他手腕上触感,像极了那天男人的眼泪 够了。 陈竹忽地起身,匆匆跟沈清渠道了个别,就冲出了餐厅。 夜风呼啸,陈竹站在风口,耳边的风声变得模糊,徐兰庭决绝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回荡。 阿竹,别怕了。、往前走,别回头 陈竹深深喘了口气,闭了闭眼,强压着什么。 可是,回忆就像决堤的水坝,奔涌着,在陈竹脑海里掀起波涛。 那天醉酒片刻的失忆,其实,后来陈竹都记了起来。 他记得徐兰庭家里一柜子的糖葫芦;记得徐兰庭挽起袖子为他熬汤的背影;记得男人半哄半骗地让他喝醒酒汤。 陈竹记得徐兰庭那晚的冒犯、也记得风雪中,男人稳稳地背着他,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 男人的肩背很宽,看似轻佻的人,却走得很稳很稳。 陈竹趴在他的肩头,听着风雪呼啸,却没有受一丝寒意侵扰。他被徐兰庭紧紧地背着,身上裹着徐兰庭厚厚的大衣。 温度、气味、呼吸陈竹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记得,徐兰庭耍无赖似地抓着他的手,在白雾朦胧的橱窗上写字。 徐兰庭爱陈竹徐兰庭自己写完还不算,又抓着陈竹的手,按在上面。 徐兰庭怕陈竹受冻,只是让他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陈竹也爱徐兰庭,对不对?徐兰庭透着坏,故意引陈竹说话。 陈竹要睡,他就轻轻颠一颠他,反复地问,陈竹,也爱徐兰庭,对不对,嗯? 最终,陈竹不耐地哼了一声,徐兰庭便笑起来。 男人自欺欺人地将陈竹的回应,当作宝贝揣进了心窝。 哥哥也爱你,宝贝。 陈竹,全都记得。他记得那夜的胡闹、纠缠 还有雪夜里,徐兰庭落寞的低叹。 竹儿,哥哥真的好爱你啊。徐兰庭呵出一口白雾,将陈竹往上颠了颠,鼻尖蹭蹭他的脸颊。 我该怎么办啊,阿竹 第64章 电话那头陈文国有些咳嗽。 爷爷, 我暑假回去。陈竹捏着手机,眉头紧皱。陈文国年纪大了,可偏偏老人家又爱逞强, 不服老,生病了不听劝,还是要上山下田的。 陈文国喘着气儿, 嘴硬骂了他一痛,不许陈竹回去。 分卷(59) 陈竹抿着唇, 心里难受。陈文国知道陈竹是个重情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 陈文国才不许陈竹在这个时候回来。 家乡的山水最是温柔,人一陷进去了,心肝就被泡软了,脚也就跑不动了。 道理陈竹都明白,可是陈文国病得厉害又没人劝得住。 爷爷, 那您得好好吃药,不然我明儿个就买机票回去。 晓得咯!陈文国拿拐棍敲了敲地,你这两年就安心读书, 别老想着回家。 好。陈竹顿了顿, 问起了徐氏的事儿。 你管他呢。陈文国冷哼一声, 那些个有钱人家里,三天两头窝里斗有什么稀奇? 听说这次是因为利用职权非法盈利? 陈文国虽然不懂豪门里的弯弯绕绕,对国家的法律却极懂,要真是这样,徐兰庭估计得吃上好几年牢饭。 陈竹沉默了一阵,问爷爷:那现在国内的形势,怎么样了? 陈文国冷笑:那祸害要这真进去改造改造也就好了。这只不过是他们集团内部敲山震虎, 做出个样子,实际上还是搞夺权的那一套。 陈竹,你不会陈文国冷了声,却转念一想,陈竹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拿得起放得下,更何况是徐兰庭这样的人渣。 陈文国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陈竹说,随口问一句罢了。对于徐兰庭,他早已放下,也绝不会回头。 陈竹真正介怀的,是徐兰庭甘心引颈就戮的原因。 他总是在想,如果不是他当初说的那些话,徐兰庭绝不会这样束手就擒。 陈文国听着陈竹的语气,觉出不对劲,陈竹,你得明白,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儿是什么。 爷爷,我知道。陈竹说,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两年前他已经因为徐兰庭扰乱过自己的步伐,两年后的今天,他绝不允许自己再踏入深渊。 陈竹闭上眼,狠下心,他的事,与我无关。 哈佛课业繁重,开学季过后便是接二连三的考试周,几乎每个月都是deadline。 考试、论文、pre色ation、小组作业时间被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连喘息的间隙都只有短短的用餐时间。 陈竹亲眼看着很多一起踏入这座学府的人,中途离场。 因为跟不上教授的进度,因为无法承受沉重的课业,也有一些富二代选择暂时休学,继承家业。 踏入大学只是一个开始,而正真的苦旅才刚刚开始。 ,下周就是pre色,我们还要不要再讨论一下? 陈竹从一沓期刊中抬起头,不是已经开过很多次小组会议了么?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这个教授很严格,前几个小组拿的分都不高。 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不用太紧张。陈竹微微一笑,他刚开始虽然也很吃力,但好在现在已经适应了哈佛的节奏。 也对,毕竟有你这个大学霸在! 别这样说。陈竹淡淡一笑。说毕,他继续埋头于书海中。 一沓又一沓的资料,简单的三餐,陈竹的生活忙碌,却宁静。 又是一个在图书馆坐到日落西山的下午。 陈竹看着书上昏黄的余辉,顺着光线抬眼,入眼的是瑰丽壮阔的云海。 金红一片的天宇,云海翻涌,落日渐小,一弯银灰的小月与之遥遥相望。 陈竹走在图书馆后的林荫小路,打算去附近的食堂打包一份饭菜,去宿舍吃。 和暖的风徐徐拂过他的面颊,陈竹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寒冬已经退场。 又是一年春夏。 一载星霜转瞬即逝,陈竹一直奋力前行,如今停下脚步回望,才惊觉时间过得这样快。 一年了啊陈竹望着眼前的碧绿青翠,算了算时间。 徐兰庭已经消失了大半年。 而自从那次得知徐氏动荡之后,陈竹就刻意避开了关于徐兰庭的所有消息。 不是不在意,陈竹并非铁石心肠之辈,再冷硬的心,也难免动摇。 可也就止步于此动摇、细微的在意、那些荒唐又混乱的回忆 还有那个醉酒的雪夜。 但正如沈清渠所说,时间会治愈一切。 不仅是时间,还有铺天盖地的课业,都细水无声地冲刷着男人留在陈竹身上淡淡的痕迹。 而陈竹不会为一时的情绪停下脚步。 所以他不去看,也不去听。 毕竟,那个人是徐兰庭,是强大而无畏的徐氏老总。 时光如流水,在接二连三的考试中,陈竹在哈佛的第一年,匆匆过完。 暑假期间,陈竹在沈清渠的介绍下,得到了帮一位老教授整理资料的兼职。 他一边帮叶熙补习,一边兼职,手里的钱有了富余,陈竹也没有乱花,而是一笔一笔地存起来。 偶然间,他数了数自己这几年的存款,竟发觉,也有了一笔不小的小金库。 陈竹穷困了很久,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不必这样拮据,每天精打细算着过日子。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有了钱,也坚定着朝着自己的理想之路前行。 一切都很顺利,陈竹想,这或许就是他原本就该拥有的生活。 哪怕这份顺遂来得迟了些。 在哈佛的第二年,陈竹意外收到了一个熟人的邮件。 他没有想到蒋明卓会朝他抛出橄榄枝,让他进入明夏集团实习。 陈竹看着这份忽如其来的offer,期待又忐忑。 蒋明卓的公司最近在跟进一个环保项目,而相关的科研设备、科技团队都是一流的专业团队。 能够跟着这样的团队,哪怕只是在一旁看看,跟着长长眼界,也是难得的机会。 陈竹考虑了一番,便答应了下来。 蒋明卓在电话那头跟他说:陈竹,我想过你会出人头地。但你成长的速度,还是超乎了我的预料。 谢谢。陈竹想到当初跟蒋明卓的初见,仍记得男人看似冷漠却意外善良,也谢谢您当初的帮助。 蒋明卓正想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模糊的哥哥。 陈竹听出来,是沈知夏的声音。 他一时间,竟愣住。 当年分明走到了尽头的两个人,居然还能破镜重圆,重修旧好么。 蒋明卓交代了几句公事,随后无奈一笑,好了,期待你来公司的那一天。 哥哥,你说完了没有呀?沈知夏抱着蒋明卓的脖子,饭我都做好了。 陈竹识相地挂断了电话。 到蒋明卓公司报道的那天,不出意外,陈竹又见到了沈知夏。 只是再次相见,沈知夏眼神虽然依旧嚣张,但站在蒋明卓身后,不声不响,倒也算乖巧。 陈竹扫了沈知夏一眼,微微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 陈竹,这位是项目的负责人,你的工作交接就是她负责。蒋明卓素来秉公办事,虽然特例招了陈竹进来,也是看重了他的工作能力。 陈竹跟负责人一一打过招呼,便跟着他们进入了试验场地。 走了一圈看下来,陈竹才深刻地意识到,科技将会是未来引领人类前进的最大助力。 他还沉浸在那些运转的机器前,而沈知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陈竹身边。 陈竹,好久不见啊。沈知夏靠在墙边,抱着胳膊看着陈竹。 陈竹没有心思搭理他,只是朝他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熟悉自己未来的工作环境。 沈知夏似乎也没心思跟他消磨时间,只是提了一句,徐兰庭要进局子了,你知道么? 陈竹的背影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心真狠。沈知夏说,不过,好在你是个心狠的,不然,迟早得被徐兰庭玩儿死。 对付徐兰庭那种老狐狸,只有心如铜墙铁壁,才能不掉落男人的温柔陷阱里。 沈知夏看着陈竹不再单薄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因为蒋明卓对陈竹的格外照拂,他原本一肚子的酸醋。 可看着陈竹从泥泞里挣扎出这样一番天地,沈知夏虽然醋得头顶冒烟,也只能压着。 小心徐兰庭。沈知夏抱着胳膊,从陈竹身边走过时,忽地说。 陈竹沉默着,没有再跟他搭话。徐兰庭已经从他的世界退场,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 沈知夏却像是看出了陈竹的不屑,补了一句,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曾经也有过死都不会放手的念头。 他缓缓地说着,目光看着远处的蒋明卓,就算是下地狱都绝不会放手。当初的我是这样,我想,徐兰庭也好不到哪儿去或者,他比我还坏,就是下地狱,也得拉着你一起。 陈竹静静地听着,未置一词。 不过,沈知夏偏头看看他,你比蒋明卓心狠。他一笑,徐兰庭就是把自己折腾死,也没辙。 蒋明卓察觉陈竹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抱歉。陈竹绕过沈知夏,没有理会沈知夏酸唧唧的眼神。 蒋明卓知道陈竹的时间也紧,所以只是带他转了一圈,至于之后的工作,他交给了手底下的人让他们慢慢教陈竹。 谢谢你,蒋总。陈竹今天来公司,已经明白了几分。 像蒋明卓这样专业的团队,哪里轮得到他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掺和。 蒋明卓这样做,是想培养人才,也是对他的照拂。 我也有自己的打算。蒋明卓说。 男人依旧一身板正的西装,从头到脚都透着生人勿近。 可陈竹却意外觉得他和善。 无论是当初的顺手帮助,还是现在的随手提拔,陈竹知道蒋明卓看似冷漠,实则良善。 所以,陈竹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迟疑了一会儿。 怎么,还有什么不懂?蒋明卓问。 陈竹看见了远处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蒋明卓身后的人。 蒋总。陈竹说,您,为什么会跟沈知夏这种私人的事儿,陈竹问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 谁料,蒋明卓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沈知夏,眼神里多了些无奈。 缠得厉害,没办法。蒋明卓言简意赅,短短一句话,就将那些爱恨纠缠说尽。 蒋明卓向来开得开,所以,只是淡淡地说,破镜重圆,也不是当初的那面镜子。但,比起扎自己一手血,还是粘起来省事儿。 只是,蒋明卓跟沈知夏是一回事儿但徐兰庭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蒋明卓按了按陈竹的肩,但是有些人是例外,能不碰,就别碰。 尤其是徐兰庭这种从里到外都透着毒的恶鬼。 陈竹点点头,但愿吧。 但愿,前路顺遂,再不遇歹人。 作者有话要说:歹人徐兰庭: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只能坐坐牢希望小祖宗原谅这样子 题外话:怎么说呢,我觉得真正的内心强大,并不是我不在意,而是我虽然在意,但是不好意思,我还有星辰大海需要奔赴。 总之,谁都不能阻挡竹儿建设家乡的脚步~ 谢谢宝贝们!鞠躬! 感谢在20210331 00:00:00~20210406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几何徒刑一年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说爱折花 2个;﹏;丷楠℡、追夫火葬场一级爱好者、phamnhadoan、林野、月是天心不愈伤^、淮上烟尘初敛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x魏三岁 56瓶;主攻有点香 50瓶;呼呼呼呼呼 10瓶;瓜瓜、几何徒刑一年 8瓶;情深、﹏;丷楠℡ 6瓶;我真的不吃辣 3瓶;灵毓、焚灾、淮南 2瓶;至尊粪饼、周诗涵、嘻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快门声咔嚓一声。相机里, 身着学士服的人明眸皓齿,眉眼如玉。 ,恭喜你提前毕业! 陈竹在这三年多里成绩优异, 不仅在大四的实习中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甚至获得了校长荣誉毕业生的身份。 在人才济济的哈佛,他仍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 闯出了一条光明的坦途,优秀得让人望尘莫及。 完成了绶带仪式后,陈竹给蒋明卓打了个电话。 他能有一份这样出彩的实习简历,蒋明卓帮了他不少忙。 那你之后的打算呢。蒋明卓似乎很忙, 电话那头是断断续续敲击键盘的声音。 哪怕是这样, 男人还是耐心地跟他说了几条出路。 你可以继续在环保部跟进研发进度, 但我想,你的志向更高远, 所以, 前几天国内一支研发队伍跟我这边合作的时候,我向他们推荐了你。 陈竹:真的吗?或许其他人会选择留在美国赚钱, 可陈竹却日夜都想着回到家乡,回到那个贫瘠却温柔的土地上。 蒋明卓笑了,看来, 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过, 那边招人的门槛不低,我只是做个中间人, 之后的,得靠你自己。 但,蒋明卓知道,以陈竹的优秀资历,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发光发热。 我会努力去争取这个机会的!陈竹有些激动,他摸了摸学士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一定会尽力争取。 好。蒋明卓一笑。面对理想时,一向沉稳的人仍旧赤诚得像个小孩儿。 分卷(60) 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可陈竹的赤子之心却不曾转移。 这也是为什么蒋明卓会帮助这个孩子的原因,身怀理想,立志报国的人,值得所有人尊重。 蒋明卓:那我就祝愿你,理想成真。 谢谢。陈竹想了想,改口,蒋哥。 蒋明卓:甭谢,咱们回国见。 您也要回国吗?陈竹记得蒋明卓早在多年前就将公司总部挪到了美国。 嗯。我之前说的那个环保项目,是要在国内开展。蒋明卓那边有电话打进来,所以他言简意赅,好东西不能便宜了外人,正好国内有市场需求。 好。陈竹知道蒋明卓很忙,所以没有再多问。 可蒋明卓却多说了一句,不过,你这次回去要小心徐氏。 嗯?陈竹这几年对徐兰庭的了解,都止步于电视里匆匆播过的新闻。 他会驻足在电视机前,报亭前,透过上面的只言片语猜测徐兰庭的遭遇。 短暂的停留后,陈竹选择继续行路。 他做不到全然不在意,但也止步于匆匆一瞥的关注。 几年前的那个少年,已经不会将自己局限在风月中。 从前的少年抱着破碎的心,飞蛾扑火般朝徐兰庭奔赴;如今的陈竹,奔赴的是星辰大海、远方的波澜万里。 听说,徐兰庭那个大伯仍死咬着不肯放手,这场诉讼案也拖了好几年。蒋明卓说。 陈竹:徐兰庭虽然没有进监狱,但他的行动受限,他 那个男人答应过他,要放手消失,大约也不会再来纠缠。 蒋明卓:不是徐兰庭,是徐永连。男人顿了顿,还是打算将国内的情形跟陈竹说清楚。 你们贵州那边这几年在脱贫的情况,我想你是知道的。今年,上头下了文件要全面铺盖信号站,修建铁路。 这些陈竹都知道,可蒋明卓的语气却有些沉,陈竹隐隐觉得不对劲。 但是这几天,我听到了一些风声徐永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人,打算在那片搞房地产。只要那边贫困县的帽子一摘,就准备动手。 什么?陈竹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 建设生产还没有起来,这帮吸血鬼就要打炒房的主意,真他妈 蒋明卓揉了揉眉心,现在徐家内部斗得厉害,趁机钻空的人太多。 那块地是徐氏一早就搁置了的项目当时徐兰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手里所有的房地产项目都收回、撤销。 但,这次徐氏里头鬼名堂太多,徐永连的人又不知道从哪里将这块地找了出来。 他虽然厌恶徐兰庭,却不得不承认,有徐兰庭把持的徐家还勉强像个样子。 至少,不会赚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钱。 油锅里的钱也敢去捞。蒋明卓冷笑,不要命。 陈竹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那没有人管么? 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蒋明卓说,但要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陈竹咬牙,嗯。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单薄,但要真是如此,就是粉身碎骨,陈竹也要挡在那群为非作歹的人跟前。 因为这件事儿,陈竹将回国的时间又往前提了不少。 他迅速地理清了所有的手头工作,推掉了无关紧要的社交,就连沈清渠提出要请他吃饭庆祝,陈竹都推辞了。 时隔多年,陈竹终于如愿踏上回家的路。 漂泊在外的游子,终于有了归家的一天。 机场登机口,沈清渠又问了几句陈竹回国后的打算。 问到最后,沈清渠还是不放心,情形有些复杂,要不我跟你一起,正好我也有认识的教授在国内 不用。陈竹很感激他的帮助,但是沈清渠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年底就能从副教授转正。 而且,沈清渠帮他的已经太多。 学长真的很谢谢你,但是这些事儿,我得自己去面对。陈竹不想将气氛弄得这样沉重,一笑,贵州菜可辣得很,学长你吃不惯的。 沈清渠闻言,无奈一笑。 他只能帮陈竹将行李都送去托运,而后便陪着陈竹在登机口等航班。 叶熙,他没来? 陈竹摇摇头,无奈,他一听说我要回国,连大学都不肯上,听说这几天被他爸关禁闭呢。 小孩儿脾气。陈竹笑着说,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 沈清渠垂下眼,叶熙的荒唐胡闹,大约也只有他能理解了吧。 就连素来自恃稳重的沈清渠,也有丢下一切去追逐陈竹的冲动。 陈竹太过优秀而耀眼,纯澈而赤诚的灵魂能轻易叫人陷落、追逐。 纨绔的叶熙能为他刻苦求学,只为配得上他。 而人渣徐兰庭都能甘心束手就擒,许是为了博陈竹的同情,许是真的打算改过自新,干干净净地站在陈竹身边。 无论是叶熙,还是徐兰庭都飞蛾扑火般纠着陈竹不肯放手。 沈清渠点开自己发送的求职邮件,他看着自己的求职邮件,犹豫了一瞬。 他不是难以舍弃现在的名利,而是怕自己真的放下一切跟随陈竹回国,对于陈竹,会不会成为一种负担? 沈清渠的爱谨小慎微,却细细流淌了多年。他没有叶熙的轰轰烈烈,也没有徐兰庭的不择手段。 知道你忙着赶最早的航班。沈清渠拿出保温饭盒,吃点垫垫肚子。 饭盒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瘦肉粥,点缀着葱花香菜,开胃也养胃。 这就是沈清渠给陈竹的爱,平凡却温暖,不会给陈竹增添任何负担。 谢谢。 看着陈竹微微垂着眼,慢慢吃饭的模样,沈清渠攥了攥手,克制住了想抱抱他的冲动。 各位旅客您好,本次航班即将开始登机 陈竹看了看航班信息,起身,学长,我 他话还未说完,竟看见沈清渠微微红了眼眶。陈竹一顿,随即拍拍沈清渠的肩,又不是永远不见面了。 好。沈清渠望着陈竹,含泪一笑,陈竹,万事小心,一切平安。 临近走入登机口的时候,陈竹回头看了看沈清渠,他想了想,还是说:谢谢你,沈清渠。 沈清渠抿着唇,上前,轻轻拥抱了他。 啪一叠照片甩在了方桌上。 徐永连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瞧见没有?徐永连笑起来脸上横肉堆砌,左脸上的刀疤随之弯起,似一条攀爬的蜈蚣,痛快不痛快? 徐永连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徐兰庭为陈竹做的事儿,自以为抓住了徐兰庭的把柄。 男人垂着眼,眼尾横直,睫毛落下的阴影将瞳仁掩藏。如此,他的神色便隐藏在了灰色的阴翳中。 照片上,沈清渠正和陈竹在机场拥抱。 不仅如此,还有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的背影;在食堂用餐的身影;在图书馆一起看书到深夜。 徐永连来回踱步,这几年他已经跟徐兰庭耗了太久,但是徐兰庭油盐不进,既不出手,也不退让。 比起窝里斗,徐永连愈发觉得,徐兰庭似乎是在拖延着什么。 所以,他这几天更加焦躁,恨不得从徐兰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窥探出点儿什么。 爱情和事业不可兼得啊,徐兰庭,你在这儿跟我耗,你那小情儿徐永连冷笑,就要落在别人手里。 徐永连大发慈悲似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过是想让你离开徐氏,也不是诚心想让你吃牢饭毕竟一家子人,老爷子那儿也难交代。 他缓缓按了按徐兰庭的肩膀,端起长辈的架子,从前的事儿,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肯放手,我就成全你跟你那个小情儿。 男人低垂的眼眸终于略抬了抬,不痛不痒地扫了徐永连一眼。 徐兰庭甚至懒得跟他费口舌,唇边泄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徐兰庭,现在公司里的人已经换了一轮。徐永连咬牙,你以为你还能翻身吗? 徐兰庭挑眉,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敲着,面上一派宁静。 眉宇间却沾染了细腻的温柔。 他的阿竹,终于顺顺利利地毕业了。 他的那只飞鸟,终于要回家了。 徐兰庭被束了三年多的手脚,终于懈了劲儿。 他扫了徐永连一眼,冷笑一声,起身离去。 自始自终,他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徐兰庭从来不屑同自以为是的蠢才较劲。 他跟徐永连耗这些年,一来是为了找个牢笼关着自己;二来,他得为陈竹将前路硌脚的尖刺挑一挑。 开庭的日期近在眼前,徐兰庭是被告方,只能短暂地出来透透气。 又是一年夏,烈阳滚滚,徐兰庭长眸微眯。 张寸光那边如何? 来接他的人是霍焰,霍焰一面盯了盯周围,一面压低了声音,上钩了。 很好。徐兰庭冷笑,可以准备开始了。 张寸光当初要在油锅里捞钱,拿着一块贫困县的地皮准备邀功。 当时,徐兰庭就驳回了张寸光的项目不曾想,徐氏一乱,张寸光就拿着那份项目投靠了徐永连。 当初被徐兰庭驳回的项目竟又开始筹资。 墙头草。霍焰低声骂了句脏话,这种人干脆 干脆不了。徐兰庭慢悠悠地往拘留他的酒店走,张寸光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徐家内部盘根错杂,张寸光又沾亲带故,还有点儿声望。 所幸,徐兰庭是比他们更恶的存在,没人能在徐兰庭眼皮子底下玩儿心眼,斗心计。 张寸光自以为是,徐兰庭便将计就计。 张寸光是徐兰庭亲手递到徐永连手里的一把刀。 一把将徐永连赶尽杀绝的利刃。 霍焰冷哼一声,徐永连看着蠢,这次,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点儿门道陈竹的照片你看了? 徐兰庭这才有了些正色,盯着点。要是徐永连敢对陈竹下手 一直都暗地里盯着徐永连,你放心。霍焰知道徐兰庭不许任何人去打扰陈竹,所以只是盯紧了徐永连。 霍焰抱着胳膊,长眉一压,我问的是,你怎么样?他撞撞徐兰庭的胳膊,怎么样,看着陈竹跟别人搂搂抱抱的,别又寻死觅活啊。 我什么时候寻死觅活了,徐兰庭一笑,我可惜命着呢。他的阿竹还好好地在人世间,他怎么可能甘心下地狱。 我还等着小君子,可怜可怜我呢。徐兰庭含着笑,在一群便衣的带领下回到了酒店。 开庭的前夜,徐兰庭终于等到了他的小君子。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陈竹静静地看着这个消失了三年的人。 许是这些年折腾得厉害,徐兰庭瘦了些,人看着也没那么强势头发长了些,发尾微卷,愈发显得眉宇高挺,徐兰庭奶奶俄罗斯人的异域风情,在徐兰庭身上显露无遗。 怎么,不认得了?徐兰庭抱着胳膊,偏偏头,一笑。 陈竹缓缓坐在他对面,掌心攥起。 他盯着徐兰庭看了一会儿,你这几年的事儿,我都知道。 徐兰庭敛眸,随即低头一笑。 是啊,闹得满城风雨的,哪里能不知道呢。 你被徐永连起诉,我知道;差点败诉,我也知道;被关押,我都知道。陈竹一字一句地说。 他顿了顿,接着说,徐兰庭,我全都知道。 徐兰庭出声:好了,别说了。陈竹却像是听不见,徐徐说:但是,我还是没有回来。 徐兰庭,陈竹说,你现在明白,我是什么人了么? 良久,男人才抬起眼眸,辗转牢狱多年眉间都没动一下的人,瞬间红了眼眶。 知道。徐兰庭红着眼,笑着说,语气里有无奈、有宠溺,早就知道了。 风月之外,还有理想。徐兰庭还不清楚陈竹的性子么? 所以,我今天来的目的,陈竹拿出国内研究团队的拟录用通知,按在了玻璃上,不仅仅是来看你。 徐兰庭眼帘微微一颤,盯着那页薄薄的纸看了一会儿。 而后,男人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了几年来唯一真心的笑。 恭喜你。 陈竹垂眸收起纸张,说:我们要调研的地方,就是徐氏盯上的那块地皮。 如果,徐氏的工程一旦开工,那么我们做得再多都没有意义。陈竹说着,抬眼看向他,徐兰庭,那块地不能动。 徐兰庭舔舔唇,笑着说:哦,原来是来求人的。他撑着下巴,眨眨眼,陈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 陈竹捏紧了手里的纸张,坐直了些,你想要多少报酬,我都会尽力 嗯?徐兰庭挑眉,轻笑着,压低了声音,这些话,你不是该坐在哥哥的腿上,慢慢地说么? 徐兰庭绝不会允许任何挡在陈竹跟前,但这不妨碍这个狡猾的男人,借此发挥。 毕竟,他想陈竹,已经想得快要发疯。 你,陈竹起身,怒目看着他,徐兰庭 徐兰庭仰头,直长锐利的眼尾,变得格外勾人。 他舔舔唇,笑说,不过,看在咱们那么熟的份儿上,男人倾身,点了点玻璃,就隔着玻璃,亲一口吧。 分卷(61) 说毕,徐兰庭的目光一寸寸,盯在了陈竹赫如渥赭的唇上。 男人贴近了些,微微眯起了眼,明目张胆地勾着他下地狱,徐永连的资料,还有他背后那个张寸光 他笑着,像一只狐狸,阿竹,过来。 陈竹手掌抬起又落下,攥紧又松开。 徐兰庭的眼睛深邃似海,浅色的瞳仁下,暗流涌动。 他是勾人下地狱的恶鬼,是步步为营的狐狸,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却也是,陈竹年少时,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伤他最重的人,也是爱他最深的人。 陈竹垂眸看着他,徐兰庭的脸在玻璃后,变得有些模糊,男人秾丽的眉眼若隐若现,薄而浅的唇,轻轻停在玻璃前。 阿竹,我很想你。男人哑声说。他幽深的眸中,波澜翻涌,眼底的思念几乎要决堤 眼泪陈竹不愿再看见徐兰庭的眼泪,他闭上眼。 隔着一层微凉的玻璃,隔着三年的分离,隔着五年的爱恨纠葛 陈竹似乎又尝到了徐兰庭淡而冷的气息。 他分明闭着眼,却好似看见了男人漂亮的眼微微弯起;似乎能够感受到,徐兰庭微凉的唇,落下,挨紧 够了陈竹站起身,下意识用指尖捻了捻唇,他皱着眉,我该走了。 哦徐兰庭拖长了尾音,额头贴在玻璃上,眼巴巴地看着陈竹离开,脸上一副公子,再来啊的狐狸精模样。 他微微趴在玻璃窗前,抬高了点儿声音,阿竹 怎么?陈竹以为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一回头,却看见了徐兰庭有些怔愣的神情。 徐兰庭怔了片刻,随即垂下了通红的眼。他低声自语,嗓子忽地沙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头 他不知在梦里这样呼唤过陈竹多少次,而每一次,陈竹留给徐兰庭的,都是渐行渐远的背影。 明天开庭。徐兰庭忽地说,你 我会去看看的。 不,徐兰庭仍旧垂着眼,缓缓说,别来。 他可以在任何狼狈的境地,都端出一副淡定自如的虚伪模样。 唯独,不想叫陈竹看见落魄的自己。 陈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撂下一句话,别把自己玩死了。 好啊。徐兰庭轻快地说。 能玩死我的,从来只有你啊,小祖宗。 第66章 脱贫县的情况比陈竹想象得要更加严重, 不仅仅是徐氏在盯着这儿,还有不少企业在暗中蠢蠢欲动。 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将徐氏先解决了,那么那些暗中窥伺这片土地的恶狼们就会前仆后继。 生产建设、人材、工作机会都还没有建立起来, 不能让房地产商钻空子。 所以这些天,陈竹跟着调研团队跑了好几个乡镇。 山路崎岖难行,车子进不去, 就只能靠双腿跋山涉水。 陈竹看着几个老教授都已经精疲力尽,于是就带着几个年轻点儿的,继续往深山里走。 山里村支部的人见他年轻,还以为是来支教的老师。 这儿的学校不招老师咯。老校长背着手, 弯着腰, 无奈地说, 就六个学生,也没地方给你们住。 陈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又见了当地的几个村干部。 他发现贵州的山水并不匮乏, 而这片土地上的人也并不怕吃苦。 他们需要的,是一条路, 一条连接外界的坦荡之路。 而这条路、这个机会眼见就要到来。 往回走的时候,陈竹望见一群小孩儿正在地里干活儿。 那群孩子看样子都只有十来岁,面黄肌瘦, 浑身都是泥泞。 陈竹站在田野边, 他们都不上学么。校长说学校里只有六个学生,那么这些小孩儿呢? 一旁的支书叹了口气, 劝了,家里不让。 一切都不必再多说,陈竹也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人,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些贫苦家庭上学的困难。 一来是没钱, 二来是觉得上学也没有未来。 山里的孩子要出人头地,不仅仅需要有人进来,还需要可以走出去的路。 陈竹望着连绵的高山,遮天蔽日的大树,感慨于自己的渺小,可心里的信念却愈发坚定。 哪怕再渺小,他也得做那个挡在资本面前的人,哪怕螳臂挡车,也义不容辞。 任重而道远陈竹无声地挑起了这份沉重的担子,立志要投身于这片贫瘠的土壤上。 回程的路上,一个瘦瘦小小、背着竹篓的小孩儿朝陈竹跑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截甘蔗,咧开一个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一行人。 伢伢喊我拿给你们吃。小孩儿举起甘蔗,脸上通红,说谢谢你们。 陈竹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笑着说,谢谢你,小朋友。 小朋友。陈竹蹲下,望着小孩儿花猫似的小脸,上学了么? 小孩儿摇摇头,陈竹又问:想读书么? 小孩儿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为什么? 小孩儿说:伢伢说地里的活儿干不完,没空读书写字。 陈竹点点头,他心里思索着,就算这群小孩儿有读书的机会可一旦县里开始建厂修路,那么他们读书的机会,还是会被剥夺。 比起看不见希望的求学之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去厂里干活打工。 陈竹起身,摸摸他的头,你知道吗,哥哥就是从山里走出去的。 不仅是小孩儿,就连随行的一群调研人员也有些惊讶。 陈竹的简历太过优秀省重点高中毕业,哈佛的优秀毕业生,全球五百强公司的实习经历。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陈竹的来路,竟然是这样贫瘠的土地。 陈竹淡淡一笑,跟身边的人说,我小时候,比这小孩儿好不了多少,连一双像样的鞋都没有但是,知识改变命运,不是一句空口无凭的话。 我还是希望,等马路和厂子修起来,村里的思想工作一定要做到位,教育,一定要放在第一位。 陈竹垂眸,朝那个小孩儿一笑,以后好好读书,知道吗? 小背篓轻轻一晃,眨眨眼,似懂非懂地望着眼前这个神仙似的大哥哥。 既然是神仙说的话,那就是真的吧小孩儿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一天下来,陈竹的脚底和脚后跟都已经磨出了血,而跟他一起调研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有崴伤了脚的、也有水土不服吐了一天的、还有被虫咬了浑身过敏的。 我还以为咱们来,就是看看这边的气候条件,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没想到那人说着,又开始吐。 陈竹本来就晕车,他这么一吐,陈竹胃里也一阵翻涌。 老教授呵呵一笑,脸上带着些得逞,我要是早跟你说,你怕是老早就跑咯!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陈竹,以为这位哈佛的高材生也想跑路,怎么,受不了了? 陈竹咬着唇,点点头。老教授苦口婆心:年轻人啊,我们做这些事儿的意义 老教授正要开讲,陈竹再也撑不住,也吐了。 一车子的人,吐的吐,过敏的过敏,哎呦哎呦地喊成一团。 他们都是在实验室里呆惯了的高材生,从小又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老教授叹了口气,拍拍陈竹的背,无奈地说:算了,大道理不跟你们讲咯,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想走的,写申请书,下个月还是回校区做实验 话音未落,陈竹强撑着出声:不。他死犟着不肯,我不走。 啊?老教授诧异地看着前一秒还吐得死去活来,下一秒就攥着他手,死犟死犟的人。 接着,一路上都哎呦喊疼的、脸肿得嘴都张不开的、也嚷嚷起来,我也不走。 老师,我也不走。 不走! 一车子人,争先恐后地嚷嚷起来,他们都那样年轻,眼里还有光,心里还有火。 老教授红着眼眶,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哎哟!陈竹,你先松开我。 他们就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少爷兵。存着立志报国的心,就算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哪怕赤手空拳,也愿意冒死上阵。 不负祖国的培养,不负脚下的山河。 陈竹没有跟一群人住酒店,依旧跟着车队回了乡里。 半路上车子进不去,陈竹便下了车,沿着那条水泥路往家里走。 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家里,每天奔波完,无论再累再晕车,都要回家。 陈文国老早就在村口等着了,他年迈,这几年不太走得动,就远远地站着等陈竹沿着那条小路走回家。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陈竹儿时,瘦瘦小小的娃娃天天早出晚归,而严厉的爷爷就板着脸,等在家门口。 进门之前,还得问一问功课,端的一副苛刻严厉的架势,手掌早就将小孩儿背上重重的书包接了过来。 陈竹走近了,陈文国才回过神,抬着眼看这个不再瘦小、已经长成坚韧高挺模样的孩子。 吃饭吧。陈文国驻着拐棍,盯着陈竹脚上的血迹看了好几眼,赶紧吃了饭,睡一觉。 陈竹胃里还是难受,可闻到熟悉的饭菜味,多少有了点儿胃口。 姑姑一见到陈竹脚上的伤,就急得撇了锅铲,哎呦喂地喊起来。 孩儿他爸,打水来。啊哟!姑姑急得要哭,这脚上怎么都是血口子! 陈竹坐在小板凳上,端着饭,缩了缩脚,没事儿。磨皮了点儿皮。 袜子都给血泡胀了!姑姑抹了抹眼,低声自语,不是找了份好工作么,怎么这么折腾人,比我下田里干活都累。 陈文国冷着脸,说:走基层谁不磕磕碰碰的,他又不娇气,哭什么,好了吃饭! 这样说着,陈文国的眼却始终没离开过陈竹脚上的伤,他蹬着拐棍,走进走出,不一会儿,就拿着一瓶碘酒、一副厚棉袜子,一沓纱布回来了。 吃了饭,洗澡上药。陈文国顿了顿,来我屋里,跟我说说话。 陈竹低头吃了几口饭,拿起桌上的药,好。 唉。陈文国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又疼又酸。 晚上,陈竹将白天遇到的事儿跟陈文国说了,又将徐永连手里捏着地皮的事儿说了个大概。 这个你放心,国家有政策,他动不了那片地。陈文国想了不想,又担忧地说,不过,徐家就不好说了。 徐氏的势力滔天,在京城眼皮子底下都无所畏惧,更何况是这小山沟里? 陈竹将从徐兰庭那里拿到的一手资料,一一交给本陈文国看过。 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们徐氏本事再大,也翻不过天去。只要掌握了他们所有的项目细节,就是到时候打官司,也不怕。 陈文国看了看陈竹,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一手培养的小孩儿,好得出乎了他的意料。 忧的是,陈竹宁折不弯的性子,行走在这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人世间,以后少不了要吃苦受挫。 陈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自己做主。陈文国看着他脚上厚厚的纱布,强忍着,自己注意身体。 爷爷。陈竹说,我这些年在国外,确实很辛苦。那儿的饭菜不好吃,刚开始讲话也听不太懂。 在陈文国跟前,陈竹才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刚去那会儿,天天吃土豆泥儿,吃得我嘴里都没味了。 陈竹笑着说:当时确实很苦可现在,就算让我成天喝风吃沙,我也不觉得苦。 胡说。陈文国敲敲他的脑门,眼底却也带着笑意。 陈竹眼底依旧水色温润,干净得一如当年。 他坚定又倔强地说:真的,我不怕吃苦。他笑着,爷爷,你知道我每天回家,都要在那条水泥路上走一走,这儿是我们陈家人几代的根,也是我甘心奉献一生的地方。 陈竹:我不怕苦,只怕这一生不够长,怕时间不够,怕壮志未酬。 可想到今天那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陈竹又说:不过,前人开路,后人继往开来。我相信,咱们这地儿会迎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一年,信号站全面覆盖贫困山区所有的乡镇; 工程队进驻到山沟深处,从山野里开辟处一条条玉带似的公路,蜿蜒于山色之间。 无数人的前仆后继,无数双手奋力劳作,将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贫瘠阴霾一一回去。 拨云见日,在山里埋了半辈子的眼睛,终于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也是这一年,徐氏纠缠了三年的诉讼案终于迎来了终审。 原告方因证据不足,罪名不成立,被告无罪释放。 随着陈竹的归来,徐兰庭终于从牢笼里挣扎出来。 他像野兽般,嗅着陈竹的气息,脚步轻缓地朝他靠近。 怎么样?徐兰庭将微长的发剪短了不少,整个人又恢复了英气强势的模样,徐永连那帮杂碎翻出天了没有? 姜瑜抱着胳膊,面无表情,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家里公司一团乱。现在公司里你的人基本都被摘了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她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徐兰庭往火坑里跳,要不是徐兰庭言行还正常,她都要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看看他儿子是不是真的疯了。 直到,最近陈竹回国,徐兰庭才活过来似地有了动作。 姜瑜一瞬间就明白了徐兰庭这些年是为了什么,她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 分卷(62) 她的儿子愿意自缚手脚,甚至冒着进局子的风险,也要成全那个叫陈竹的小孩儿,能有一个平平稳稳的大学生活。 说白了,是徐兰庭这小子自己怕管不住自己的手脚,所以就干脆将自己绑了起来。 这样狠,这样绝。 姜瑜想起徐兰庭小时候,为了读书不分心,竟将自己反锁在了阁楼的小房间里。 姜瑜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下午她找到徐兰庭时,年幼孩子眼里的狠决。 妈妈。年幼的孩子已经饿得头脑发昏,可眼神却似淬毒,他们想害死我,我不会如他们的意。 那时,姜瑜知道她一直期盼的事情终于来临,小狼已经长出了锐齿,学会了用利爪厮杀。 可姜瑜,却在那天哭得泣不成声。 她养出了一个徐兰庭,却永远地失去了徐兰庭。 见姜瑜不说话,徐兰庭缓缓绕到桌边,我的人?徐家从来就没有我的人。不过都是些棋子,现在他们能为徐永连所用,将来,就能为我所用,你还信不过我么。 是啊姜瑜自嘲一笑,这徐家,从来没有你的人。 徐兰庭,一直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好了。姜瑜叹了口气,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全是为了这些事儿那个陈竹,他手里的资料有用么? 姜瑜知道陈竹在徐兰庭心里的地位,要是你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去 没想到,徐兰庭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这样的温情目光,是姜瑜多年都未曾见过的。 他有这个能力。徐兰庭说,陈竹不需要任何人的特权,他有自己的行事方式,也一定能够用他自己的方法,解决徐永连。 男人说着,眼底燃起消失已久的光。 他的阿竹,从来都不需要任何的扶持。 曾经的少年逆流而上,百折不挠。 如今归来,仍是一颗赤子之心,不曾转移。 第67章 这怎么可以!那块地是我们这些天调研出来, 最适用来建农作物大棚的位置!老教授气得怒发冲冠,那架势,恨不得顺着电话线过去跟人干架。 陈竹听着他们的对话, 猜到了是徐永连那边已经开始动作。 他确实拿到了徐永连工程的第一手资料,但徐永连背靠徐氏,想要解决他还是很有难度。 陈竹细细地翻看着他们工程的招商方案, 这份方案是好几年前的,当时被徐兰庭驳回,后又被徐永连捡了起来。 投资商还不少陈竹在心里冷笑,想赚黑心钱的还不少。 但好在, 这个国家无论何时都有愿意为之奉献、深深热爱着这片土地的人。 小刘, 你跟着我去一趟京城。老教授着急忙慌地将自己的衣物团成一团, 塞进行李箱,剩下的人陈竹, 你带着他们继续调研。 陈竹站起来, 帮教授收拾行李,教授, 我跟您去京城。 你?教授狐疑地看了看这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儿,摇摇头,这次他们过去八成是要吵个不可开交, 带这么个书生去, 怕是不行。 他们这群人里,也就小刘还壮实些, 能撑住场面。 陈竹一笑,教授,我们又不是去打架。他想了想,说, 我跟徐氏有过接触,他们公司的门道我知道。 教授扶了扶眼镜,看了陈竹一会儿,真的? 嗯。陈竹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解决方案,但是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底,我跟您去。 好!老教授继续团他的衣服,气愤地说,那帮家国败类,我这次去,非得要好好教育他们! 飞机降落在京城。 老教授这几天上山下乡,还憋着一肚子火,加上舟车劳顿,一到下榻的酒店就有些支撑不住。 在陈竹的再三劝说下,老教授终于肯休息休息。 您放心,我先去跟他们沟通沟通。陈竹将热水放在教授床头,温和地说。 老教授看着陈竹这斯斯文文的模样,心里担心,你要是吵不过他们,就算了,千万别跟起冲突啊 要是打起来,也没个帮手,忒吃亏。 嗯。陈竹温和一笑。 调研队那帮老顽固,徐永连摸着手感极佳皮质沙发,坐在徐兰庭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前几天就吵个不停,今天又来挡咱们的财路。 办公桌前,张寸光谄媚一笑,徐总,他们也就只会吵吵几句,翻不出花儿来,您放心。 徐永连:听说,今天那边有人要亲自上门了? 嗐,来的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张寸光说,他一来,我就让他在会议室等着,现在也差不多仨小时了。 嗯,就是要给他们个下马威。徐永连冷哼,白纸黑字的合同,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份儿! 徐永连:你去,给那个小子点儿教训,叫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看着工程队就要进驻,只等那地儿的贫困县帽子一摘,这就是闭着眼收钱的项目。 肉到了嘴边,徐永连哪里有松口的可能? 别手软,收拾他一顿。徐永连目光森冷,出事儿了,我自然有办法。 张寸光点头哈腰,忙忙答应下来。 就一个毛头小子,容易得很。 嘭! 半透明的会议室玻璃前,倒映出一个狼狈匍匐的身影。 接着,是男人凄惨的喊叫。 陈竹一脚抵着张寸光的背,一手捂住他的嘴。 他三两下将人按在地上,抬手卡在张寸光的脖子上。 再叫一个试试。 张寸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从进门到现在,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这个看似斯文的毛头小子给撂倒在地。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这是徐氏!张寸光忍着剧痛,法治社会,你这是做什么? 正当防卫。陈竹说着,将人提起来,按在了会议桌前。 陈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说:张经理,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么? 酒店房间里,老教授正裹着毯子喝着热水。 这几天他一直为脱贫县的事儿悬着心,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理想抱负。 就是看着山里孩子们那一双双雪亮的眼,他也得咬着牙,拼着老命把这件事儿办成。 教授一页页翻阅着手头的资料,贵州啊好山好水的贵州。 不能毁在他们手里。 门被敲响。老教授搁下眼镜,一开门,见陈竹肩背挺拔地站在门外。 怎么样?老教授先是看了看陈竹的胳膊腿儿,确定他没跟人发生冲突后,先是松了口气,又急急忙忙地问,怎么样,他们那边是个什么打算,还是不肯停工? 陈竹进门后,先是洗了把脸,一面擦着脸,一面说,他们内部已经生了间隙,过几天我们再搬出政策一压,没准就成了。 啊?老教授瞪大了眼睛,怎么就不合了?他眨眨眼,疑惑地看着陈竹,离间计? 陈竹忍俊不禁,笑着说,嗯,离间计。 张寸光一看到陈竹手里详细的招商资料就有些晃神,但他毕竟是在徐氏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也没有当场露出马脚。 直到陈竹的一番话,才叫他彻彻底底生出了疑心。 这么内部的资料,还是能叫你们吃上一官司的文件你就不好奇,是怎么落在我手里的吗? 陈竹一脸正直,义正言辞,实话不满你说,是你们内部的人亲手交到我们手上。这世上,确实有你们这样顾头不顾尾的黑心资本家,却也有尚存一丝良心的好人。 在张寸光疑心四起的节骨眼,陈竹趁机煽风点火,当然,出了事儿徐永连自然可以独善其身,毕竟他背靠徐家可是,他有后路,你有吗? 陈竹像是陈诉事实一般,将张寸光唬得一愣一愣,到时候,他也只能杀你这只小卒来保全他自己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没有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机密的内部资料,会落在我们手里? 徐永连早就想好了退路,他是想挣钱,但也不想完全得罪我们所以也只能派你出来做恶人。 是,这份资料确实不能奈何你们,可陈竹目光凝聚着光,我告诉你,不要低估任何一个科研人的决心。 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走着瞧。 威逼利诱,环环相扣。陈竹一通说辞,先是叫张寸光跟徐永连离心,又狠狠挫了张寸光那伙人的锐气。 很好!教授猛地拍了拍陈竹的背,不愧是咱们贵州出来的崽子,有勇气有魄力! 陈竹咳了咳,教授头也不晕了,也不想吐了,拉着陈竹说要带他下馆子。 陈竹礼貌地拒绝了,我还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老教授说,私事儿么? 算是吧陈竹顿了顿,有个人帮了我,我得去谢谢他。 霍焰抱着胳膊站在岸边,看着已经游了好几个来回的人。 你犯得着这么折腾自己么? 哗一声,男人从水里挣起来,他随意地捞过一条毛巾,流畅喷张的线条掩藏在了布料之下。 看屁。徐兰庭裹着袍子,一面擦着发,一面走向吧台。 艹。霍焰皱着眉,谁看你。你他妈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吃了几年看守所的饭,一身的犯罪气息。 徐兰庭转过头一笑,犯罪气息?你这几年让江海潮干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男人徐徐灌了几口水,老子这是人渣的气质。 你他妈霍焰咬咬牙,成,你有气质,忒有气质。徐大少刮刮你那胡子吧,再长点儿您就能上梁山拜把子去了。 徐兰庭摸摸长出来的胡茬,浑身都透着没劲儿,懒得折腾。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收拢自己手上的势力,哪怕是这样,他还是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于是,徐兰庭就可着劲儿折腾自己,不是跑步就是游泳。 就是不能再这个节骨眼儿上,去绊陈竹的脚。 你真的不打算出手?霍焰抱着胳膊,按照徐兰庭对着陈竹就要死不活的性子,他能忍着不去帮他? 徐兰庭淡淡地说:我吃的教训还不够多么。他最厌恶的,就是我掺和他的事儿。 他不是厌恶你掺和他的事儿。霍焰一针见血,就是单纯厌恶你这个人。 滚。徐兰庭又灌了几口酒。 看着徐兰庭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霍焰叹气:人没回来的时候,你成天丧着个脸,现在回来了,你也这副德行。 是啊徐兰庭垂着眼,晃了晃酒杯。 他想陈竹想得发疯,也怕他到了极致。 矛盾和爱意拉扯着他,徐兰庭变得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无论如何,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耽误他。对于那年夏天的悲剧,男人始终没能释怀。 他太害怕悲剧重演,所以时时刻刻草木皆兵。 徐兰庭,霍焰皱眉,要么你就放手,要么你就上。别婆婆妈妈。 你现在是上岸了。徐兰庭嗤笑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说着,挑眉,不对,腰也挺疼的吧。 霍焰一时语塞。 把人怼得没话说后,徐兰庭撑着胳膊,半靠在吧台前。 他怎么可能不想把陈竹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陈竹才是那个永不降落的飞鸟。 他的阿竹,有未来和抱负,有理想和远方。 而徐兰庭能做的,只有等待和仰望。 男人的睫毛上还残留着水珠,发肆意地散着,一双眼睛被湿发遮掩,神态阴郁,浑身都透着颓靡的姿态。 呵。霍焰举起手机,咔嚓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他倒要看看,徐兰庭这爱惜皮毛的狐狸,气得跳脚的模样。 发朋友圈记得屏蔽我妈。徐兰庭满不在乎,免得她又哭着喊着说愧对我。 霍焰冷笑,朋友圈?谁发那玩意儿。 嗯?徐兰庭挑眉。 霍焰挥了挥手上的手机,徐大少,这可是您的手机。啧,这小祖宗是谁啊?抱歉,手滑发给他了。 霍焰。男人猛地扑过来,飞快地抢过手机,想撤回。 他妈的,千万,千万 手机叮咚一声。 【小祖宗】徐兰庭,你什么意思? 【小祖宗】别再发这种可怜卖惨的照片,我不吃你这一套。 【小祖宗】还有,我并不觉得胡子拉碴的样子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63、64、65三章修改完毕! 补上了之前忘记写的一个情节(悲泣),大家回头看看吧!(球球了) 谢谢姐妹们一直以来的包容和支持,本章评论区发100个红包给大家! 祝大家看得开心,鞠躬~ 第68章 霍焰是被徐兰庭赶出来的, 他回头,看着男人着急忙慌找剃须刀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徐兰庭有救了, 霍焰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 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霍焰就在路上遇见了陈竹。 多年不见, 陈竹除了高挑了些,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分卷(63) 跟徐兰庭口中描述的小可怜、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瘦了一大圈、全身都是伤大相径庭。 霍焰从车子里探出头,跟陈竹打了个招呼。 你好。陈竹说,除了面对徐兰庭, 在所有人面前陈竹都是那个翩翩有礼的得体之人。 霍焰:挺多年没见。他又看了看陈竹, 真觉不出什么变化。 他又不善于寒暄, 憋出这一句话已经是极限。 陈竹倒是淡定得很,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不跟你多说了, 我先走了。 哦。霍焰重新回到车子里。片刻,他疑惑地想, 刚才陈竹手里的,是安神补脑液么? 安神补脑液、六个核桃还有一篮子土鸡蛋。 徐兰庭眯了眯眼,偏身, 进来坐。 陈竹将礼物放在了桌子上, 却没有坐,我是来跟你说声谢谢。这些土鸡蛋营养价值很高, 给你补补身体。 嗯。徐兰庭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谢谢。 陈竹放下东西,也不打算久留,总之, 谢谢你给的资料。徐兰庭给的内部资料,是切开徐永连和张寸光的一把利刃。 陈竹受了徐兰庭的帮助,没理由再冷脸相对。他放缓了声音,真的很感谢,我也替贵州贫困县的人民向你道谢。 忽地,男人靠近,微凉的指尖压在了陈竹的唇上。 徐兰庭的指尖还残留着水汽的冰凉,轻轻地按在陈竹的唇上,透着丝丝冷意。 阿竹。徐兰庭说,我可没有你这么远大的抱负。我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资本家,你跟我做的是交易。 男人的眼微微一弯,似星海涌动。 阿竹,你已经谢过我了,不是么。 那个隔着玻璃的,冷冰冰的吻 陈竹退开些许,偏过头。 那天,那天只不过是被男人刻意勾引,加上沉寂了多年的恻隐之心 陈竹告诫自己,不能再被这个狐狸引诱。 我还有事陈竹感觉耳垂被轻轻一捏,接着,徐兰庭的气息缓缓靠近。 来都来了。徐兰庭从身后,不远不近地挨着他,陪陪我。 他分明没有碰他,可陈竹却感觉浑身都是男人视线游走过的痕迹。 徐总,抱歉我还有事。 徐兰庭嗤笑一声,徐总?他抱着胳膊,斜斜站在门口,挡住了陈竹的去路。 我现在已经不是徐氏的总裁。徐兰庭低垂着眼眸,竟有些可怜似的,阿竹,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躬身,凑近了些,陪陪我,行么? 咖啡机轰鸣着运作,徐兰庭背对着陈竹,衬衣下的线条窄窄地收拢在腰间,一双长腿随意地撑在高脚凳下,姿态悠闲。 一点儿也没有没夺权的落魄,悠哉得很。 你方才说,你已经不是徐氏的总裁。陈竹皱眉,徐永连已经上任了么? 徐兰庭淡淡地说:嗯。他好似全然不在意徐氏的死活,只是一心一意地磨着咖啡豆。 可是,你手底下的人呢?陈竹记得,徐兰庭在徐氏的根基深厚,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得了的。 除非是他自己让权。 革职的革职,跑路的跑路。徐兰庭满不在意,手里的动作温柔又和缓,阿竹,你喜欢甜一点儿的,还是苦一点儿的? 陈竹根本没心思,随意应了一句,又问:那你之后呢?就这样将徐氏交给徐永连了么? 徐氏对于徐兰庭来说有多重要,早在很多年前陈竹就已经领略过。 这个男人为了徐氏殚精竭虑,机关算尽。陈竹曾经亲眼见过徐兰庭为了一个项目整整一个星期只睡三个小时。 当然陈竹也深刻地体会过,徐兰庭为了徐氏可以牺牲一切。 这个男人甚至将自己都放在了徐氏之后,所以陈竹才想不通,他为何会这样轻易放弃。 陈竹难免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场决绝的审判。 陈竹当时狠心控诉徐兰庭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渣,不配站在自己身边而后,徐兰庭回国,交权,吃官司。 三年间,徐兰庭几乎都是在看守所度过。 陈竹咬牙,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可是徐兰庭的行为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他无法不多想,徐兰庭,你这是何必。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淡淡一笑,阿竹,你知道,我回国那天,一下飞机做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 什么 徐兰庭转过身,深深地望着陈竹,就是买回程的机票。 男人缓慢而优雅地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入壶中,眼底是诡异的宁静。 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去徐兰庭垂着眼,眼底暗流汹涌,将你绑起来,囚困起来。 你,陈竹皱眉,徐兰庭 徐兰庭笑着舔舔唇,就在卡梅尔小镇,那里有你喜欢的街道和风光,你会稍微没那么生气或许吧。 你会被我关在濒临海边的别墅里,我们日夜相对,你逃无可逃 咖啡机停止了轰鸣,醇厚香浓的咖啡缓缓流出。 徐兰庭往杯子里加着炼奶,一脸平静,我会捆了你的手脚,将你按在房子里的各个角落当然,还有我最喜欢的面朝大海的,那面落地窗 够了。陈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不明白,徐兰庭怎会会用这样平静的口吻,说出这样荒诞的事情。 仿佛,男人已经在脑子里幻想过无数次。 徐兰庭一笑,将热腾腾的甜咖啡递到陈竹手里。 怎么,这就害怕了?男人看着他,勾唇一笑,所以,别再问了。 他靠近些,身上冷冰冰的气息寸寸侵蚀着陈竹。 阿竹,不要企图去窥探一个恶鬼的灵魂。徐兰庭眯了眯眼,叹息,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说:我没有什么值得可怜,更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善良。徐兰庭挨近陈竹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上去。 我对这个人世间表现出来的,每一丝温情良善,都是为了靠近你。 恶鬼又怎会爱这人世间呢? 他不过,是爱着人间的某个人罢了。 陈竹放下杯子,抿了抿唇。 阿竹不高兴了徐兰庭眉间一蹙,他能从陈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准确地捕捉到陈竹的情绪。 是啊这样阴暗而偏执的念头,任何人听了都不会高兴。 更何况,是本就厌恶他的阿竹。 陈竹冷声开口:徐兰庭,你别跟我扯这么一大堆。也不必告诉我你有多冷血、多无情。他没有想过徐兰庭会坦诚地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恶,摊开在自己眼前。 男人再没有虚伪的掩饰,也不再维持优雅的假象。 徐兰庭近乎残忍地撕开了自己的假面,强逼着自己,在陈竹面露出了锋利的爪牙、阴暗的内心。 那个在徐兰庭脸上戴了二十几年的面具,就这样被他摘下,踩碎。 他的恶、他的阴郁、他黑暗而绝望的灵魂,毫无保留,展露在陈竹眼前。 男人似乎刻意回避着陈竹的态度,在陈竹出声的时候,就垂下头搅拌着咖啡里的方糖。 似乎不敢看他冷冰冰的视线, 他自暴自弃般地抛弃了全部的伪装,以折磨自己的方式,履行当初说的,要坦坦荡荡地站在陈竹跟前。 陈竹看着男人低垂而直长的睫毛,他看不清徐兰庭眼底的神情,却仿佛又看见了那天,男人通红的、绝望的眼神。 徐兰庭。陈竹放下杯子,桌面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你抬头,看我。 男人顿了顿,随后,徐徐抬眼。 徐兰庭的眼睛依旧漂亮得像是盛满了整个夜空的星海。 可是,却没有了从前的狡黠得意。 却依旧叫人难以看透。 你想,陈竹顿了顿,说,你想站在我身边? 徐兰庭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可以跟我并肩的恋人。陈竹说,如果,你想 陈竹话还未说完,就被徐兰庭按倒。 接着,热烈得让人窒息的吻,发狠地、强势地占领了陈竹的唇。 陈竹没有防备,忽地被按倒,双手也被男人按住,下巴被抬起,被迫承受着男人暴风雨般强烈的吻。 陈竹。徐兰庭背着光,眼神黑得可怕,你为什么要同情一个人渣呢。 你知道,你踏进门的那一刻意味着什么么 你知道,你这样毫无防备的模样,有多危险么? 你知道,一脚踩进觊觎你多年恶狼的领地,后果是什么么? 陈竹被禁锢着,在近乎窒息的吻里,感受到了徐兰庭的危险和可怕。 你看,这就是你招惹恶狼的下场。徐兰庭露出凶残的笑意,狠狠地咬住了陈竹的唇,尽情地摄取着他想要的一切。 阿竹,我就是这样坏,坏得透了骨。 只有剜下这一身罪恶的骨血,才能干干净净地站在你跟前啊。 但是,在这之前 徐兰庭发狠地吻着他,决堤的思念,都化作了唇齿间的纠缠。 他像毒蛇般缠紧了陈竹,不肯放过他的每一寸。 徐兰庭陈竹修长的手指徒劳地、无力地按在男人的肩上,不要这样。 他仰头,跟徐兰庭四目相对,不要这样。 陈竹的唇已经渗出丝丝血色,眼尾也被激得泛红。 男人低头,深深地望着他,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陈竹的。 陈竹太干净,太纯粹。 他当然不会明白,徐兰庭坐在他对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脑子里反复地撕扯着他。 他那身纯白得雪一般的衬衣,早已在徐兰庭眼中被撕碎了无数遍。 所以,当陈竹用那样干净的双眼望过来,徐兰庭的理智紧紧地绷成一线。 徐兰庭:宝贝,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抬手盖住了陈竹干净的眼,颤抖着,吻在了那朱红的唇上。 这样,只会让我更想狠狠地、肆意地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纲,我知道自己在写什么,谢谢大家,鞠躬! 【照例发一百个红包】谢谢姐妹一路的支持 求求审核,就亲了一下,求求了(卑微jpg) 第69章 【一更】 徐兰庭 徐兰庭卡住陈竹的下颌, 迫使他仰起头。 男人下手很凶,神情却透着诡异的温柔。 他用沙哑的、温情的语调,轻轻在陈竹耳边说:陈竹, 看清我的本质了么? 徐兰庭:我就是这么个人渣。 时时刻刻觊觎着你,连下地狱都想拉着你一起。 阿竹,你看清了么? 说着, 男人抬指捻过陈竹唇上的血迹,轻微的刺痛让陈竹清醒过来。 陈竹咬着牙,狠狠推开徐兰庭。 混蛋。他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 陈竹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心, 才会相信男人愿意放下屠刀做个人。 可人渣就是人渣。徐兰庭的本质, 依旧是个坏得透骨的恶鬼。 陈竹挣扎着起身, 他低头,看着自己衣襟崩开的纽扣, 狠狠地扫了徐兰庭一眼。 徐兰庭, 我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有改过自新的心。 说毕,陈竹抬手按住散开的衣襟, 转身男人却拥上来,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徐兰庭哑着声音,说, 就抱一小会儿。 反正已经担了人渣的名声, 那么,再强迫他一次也无所谓。 只要, 能再多留住一些陈竹身上的温度。 三年前哈佛分别时,那片刻短暂的纠缠,是徐兰庭着绝望三年中唯一的、撑着他走下去的念想。 而如今他能抓住的,也只是陈竹片刻的、短暂的温度。 在这一刻, 陈竹确实感受到了徐兰庭的异样男人抱着他手很用力,却在轻轻颤抖着。 他微微偏过头,凝视着徐兰庭低垂的睫毛,徐兰庭,你到底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竹想问,可徐兰庭却用一句不要试图窥探一个恶鬼的灵魂,封住了陈竹的口。 这一刻,陈竹竟不知该拿这个男人怎么办。 阿竹。徐兰庭闭着眼,抱着陈竹,汲取着片刻的温柔,我很脏。 什么?陈竹皱眉。 徐兰庭:而你太干净。他轻轻地说,我知道,我还不配站在你身边。 在陈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徐兰庭忽地放开了他。 男人按着陈竹的肩,轻轻推了推。 就像三年前那个混乱的、绝望的下午。伴随着礼堂的钟声,男人抬手,轻轻推着陈竹的肩膀,将他推离了自己的深渊,放他走入了光明的前路。 走吧。徐兰庭的声音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个绝望又阴郁的人不复存在,记着了,下次不要这么毫无防备地跟坏人打交道。 陈竹抿了抿唇,唇边的刺痛提醒着他,方才的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可是,这一次却好像有些许的不同。 陈竹终究是回头看了徐兰庭一眼,他望着那个跟自己纠缠了多年的男人,莫名心中一紧。 分卷(64) 徐兰庭,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关心。陈竹说,但是你答应过,不会把自己玩儿死。希望你说到做到。 徐兰庭抱着胳膊闲闲一笑,他轻哼一声,似乎是回应。 可是阿竹,人渣的承诺,怎么能信呢? 经过陈竹在徐氏的一番离间后,徐氏内部果然开始动摇。 徐永连手底下的人,大多是临时集结的乌合之众,见利而上,遇险就散。 徐氏内部本就不稳定,加上张寸光的动摇,原本铁板钉钉的项目卡在了紧要关头。 徐永连不断施压,才将张寸光手里的资金都归拢,将工程队的人送进了山区。 可施工队的人越靠近那块地,张寸光跟徐永连之间的矛盾就越多。 他们一个指责对方急功近利,一个呵斥对方胆小如鼠。 徐永连跟张寸光各自心怀鬼胎,于是,施工的日期还是被压了下来。 不过,最多也就一个月。毕竟徐氏的资金已经投了进去,要是时间拖得太长资金无法回拢,对于他们两人都没有好处。 所以,陈竹跟老教授连夜又赶回了贵州。 一行人摸着夜路,赶在施工队进村前,在寨子口的水泥路前搭了个临时住所。 老教授连写了好几封信跟上级汇报,一群年轻的后生也不再喊苦叫累,一边考察,一边连夜写报告,企图争取在徐氏有所动作前将大棚搭建起来。 陈竹。小刘拧开保温水壶,给陈竹倒了杯热水,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身体要紧啊。 热腾腾的水汽氤氲着,将陈竹的眉眼染成一片雾色,他浅浅一笑,眼底是比水色还明亮的光泽。 没事,我整理完今天的考察的材料就休息了。陈竹比对着这个小乡村不同地域的土壤条件、地势、河流走向,心里的想法有了一个隐约的雏形。 所谓兵不厌诈。能之示其不能,不能则示其能。 既然徐永连这么执着要抢这块地,与其跟他硬碰硬,不如索性来个空城计。 陈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教授,老教授虽犹豫不定,可眼见那轰鸣的挖掘机就要进村,他沉默了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年轻人鬼点子多,陈竹我信你但是,也希望你担得起这份信任。 陈竹握了握拳,咬牙说:教授您放心,就是螳臂挡车,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他们。 他们这群人面对的,是金钱、利益、权势构成的巨大齿轮。 站在这庞大的齿轮前,他们的力量微小而孱弱。 可陈竹知道,要是不去阻拦那么今天是贵州、明天就是湖南、云南 贪婪的资本家不会放过任何吸血的机会。 面对利益,他们恨不得敲骨吸髓。 又怎会理会深山里那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又怎会低头看看,脚下如蝼蚁般挣扎着求生的人。 雨夜,搭建在村口的帐篷连夜撤去。 通向山区的道路豁然敞开。 徐永连冷哼: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我还在寻思,是不是得意外死几个人,吓吓那帮不知好歹的家伙。 徐总,我看要不再观望几天?张寸光心中怀疑的种子是陈竹亲手埋下,他看着徐永连迫不及待的模样,心中的疑惑愈加深重。 徐永连究竟是想挣钱,还是想利用他这个项目,在徐氏站稳脚跟呢? 张寸光被人利用的感觉越来越深,他不愿做那个被徐永连用来打头阵的马前卒,更不想白白当炮灰。 所以,陈竹提出要见他的时候,张寸光很快答应了下来。 桌子对面的青年依旧一派温和良善的模样,要不是张寸光亲身经历过被他狠揍,张寸光也不会相信,陈竹温良之下的嚣张。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那块地你们想要就拿去吧。陈竹抱着保温杯,叹了口气,过去是我们想错了。 张寸光盯着陈竹手上的超大号保温杯,透过朦胧的雾气,望着这个叫人捉摸不定的家伙。 陈先生,我们都是聪明人,不如直接一点? 陈竹一笑,缓缓吹散了热气,慢慢地喝了口水,嗯,张经理确实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徐永连那种人的手底下自保到现在。 话音一落,张寸光眼前就出现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他翻开一看,随即眉头紧皱。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看在那天你还算有一点儿良知亲自接待了我的份上,给你提个醒,别被人卖了还忙着给人数钱。 张寸光手里的,是调研队这几天的考察的地区地势。 当然,陈竹不会傻到拿着一份造假的资料去诓骗张寸光毕竟他们那边的人,也有团队会考察。 陈竹拿出来的,确实是一份调研资料只不过,他精心地在里面设计了一点儿小把戏。 他相信自己的专业水平不会轻易露馅,但是,陈竹更多的,是在赌。 他赌的就是这份真假参半的材料,其中的真话张寸光信几分,当中的假话,张寸光又会信几分。 你是说,这一片的山石都有松动的痕迹,随时可能爆发泥石流? 不仅如此。陈竹捧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说,实话不满你说,我们筹备搭建的大棚也已经停工。 什么?张寸光心中疑窦丛生,他直勾勾地看着陈竹,企图从他干净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 可陈竹只是徐徐抬眼,不避不让地跟他对视,这块地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地下水贫瘠、土质疏松留不住水还容易引起山体滑坡。 陈竹喝了口水,你们愿意要,就要吧。他笑着摇摇头,没想到忙活了这么些日子,都是白忙。 张寸光细细地翻看着资料,可是明明他们这边的考察团队说过,这片除了荒草乱石多了些,没有任何问题。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陈竹扣上保温壶的盖子,不过,你们内部的资料靠不靠谱你自己心里也该有数。连我一个局外人都能拿到的资料,呵 张寸光,不管你是选择相信徐永连,还是我们专业的调研团队,都与我无关。 陈竹起身,拍了拍衣角的泥沙,我今天给你这份资料,一来就当是给你们内部那些还有些良心的人提个醒,趁早收手,免得做徐永连夺权的棋子。 陈竹冷笑一声,接着说,二来,我实在是看不惯你这副被人卖了还喜上眉梢的蠢样子。 你!张寸光拍桌而起,可陈竹却似浑然不在意,只是悲悯地扫了他一眼,拧开门,离开。 张寸光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资料,沉默了许久。忽地,他的电话响起是徐永连他的手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没有接那通电话。 妈的!张寸光这个傻比在做什么?徐永连气得踢翻了脚边的貔貅摆件,调研队的都滚了,他还在拖拖拉拉的干什么? 尤其是,最近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一丝风声,沉寂已久的徐兰庭,正在迅速收拢资金。 徐兰庭要卷土重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公司上上下下都慌了神。 徐永连是气得双目通红,徐兰庭在老子手底下吃了三年的牢饭,他还能翻出什么天儿来! 这样说着,徐永连心里却更加没底。 他只得气急败坏地催促着工程队的进度,恨不得自己开着挖掘机进山。 甚至在接连暴雨的好几天,徐永连也不肯让手底下的工程队停工,反而催促着张寸光加快进程。 徐总,万一闹出人命来张寸光对于山体滑坡的资料半信半疑,却也不敢顶着暴雨天,以身犯险。 徐永连气得骂了他一通,上头早就修好了防滑建筑你他妈担心个屁! 小心驶得万年船。 张寸光,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徐永连来回踱步,咬牙说,哦,是想着徐兰庭要回来了,还想跟在他身边做事儿? 徐永连吼出声: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一口否决了你的项目!徐兰庭当初一脚把你踢开,是老子又把你调回了总部! 张寸光却在这个时候冷静了下来。是啊徐兰庭都否决的项目,为什么徐永连又要捡起来呢? 连徐兰庭都不愿意欠碰的项目,徐永连却接了过来。 张寸光越想越不对劲。 当初他辛辛苦苦筹备的项目被徐兰庭一脚踢开,张寸光确实很不甘心所以在徐兰庭失势后,张寸光便投靠了徐永连。 可是,冷静下来客观地想想,徐兰庭把持徐氏那么多年,他的能力远在徐永连之上。 所以,选择相信谁,一目了然。 加上调研队的人说走就走,似乎真的抛弃了这块没有任何价值的土地。 张寸光对于陈竹的放出来的资料,从原本的半信半疑,到现在,已经相信了七成。 而徐兰庭要卷土重来的消息一出,张寸光瞬间就后背发寒。 不能张寸光回过神,忽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我不能,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牺牲品。 理智的崩塌往往就在一瞬间,陈竹亲手种下的疑虑破土而出,令张寸光瞬间就失去了判断力。 慌张之中,张寸光匆匆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帮我订最早的一趟航班,我要去美国。 经理,您确定吗?您现在不是要 闭嘴!张寸光提起行李,几乎是落荒而逃,我让你订你就订! 飞机起飞,尘埃落定。 随着航班起飞离开的除了张寸光本人,还有他手里大笔的资金、投资商的合同、和项目的所有资料。 挖掘机的轰鸣声,在一个雨后初霁的清晨,终于停止。 陈竹望着一片蔚蓝的天宇,长长地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解决了小波ss,就要打大波ss啦!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波ss:我鲨我自己(主要是怕小祖宗手疼 第70章 【二更】 贫困了近百年的土壤, 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风。 今年雨水很足是好事,但是防涝工作还是要做到位。老教授赤脚踩在泥地上,笑呵呵地说, 明年这个时候路也该修起来了,运输的问题一解决,这儿 老教授指了指郁郁葱葱的山林, 感慨,还有这儿,就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修路、建学校、建卫生院、建工厂 一簇又一簇的火光,照亮了这片土地上无数人前行的路。 那条玉带似的盘山路, 是无数人走出去的希望, 也是无数人甘愿走回来的归途。 陈竹曾经沿着那条窄窄的水泥路, 沿着父辈搭建起来的桥梁,凭借着不屈的意志走了出去。 如今, 他背负着肩上的信仰、怀揣着满心的抱负再次沿着这条路, 走了回来。 他知道,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闭塞多年的山沟。 但陈竹相信, 也会有更多人跟他一样,沿着那条路再走回来。 陈竹,有人找!小刘站在搭建大棚的木架子下, 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 一脸凶相的男人。 是霍焰。陈竹微微皱眉,霍焰来这里做什么? 陈竹尚未走近, 霍焰就不顾脚下的泥坑,几步走了过来,沉声说:陈竹,我有事儿找你。 陈竹四处看了看, 手头的事儿还没忙完,他暂时也走不开,很重要的事儿么? 嗯。霍焰见陈竹迟疑,开口,徐兰庭出事儿了。 什么陈竹放下手里的培育苗,问他,他怎么了? 霍焰扫了一眼四周,前几天我就觉得他不对劲。我知道他要重回徐家,所以帮着他收拢手里的资金可是,徐兰庭的速度太快,甚至顾前不顾尾。 徐兰庭的动作很快,竟然在徐永连还未完全退出徐家的时候,就几乎清空了他手里的资产。 他手起刀落,将公司里的大小股东手里所有的股权都一一归拢。 他这次太奇怪。霍焰皱眉,得罪了不少人,公司里也不太平。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凡事都百般算计、徐徐图之的徐兰庭。 男人一反常态的雷霆手段,与其说是夺权,更像是忙着清整所有的资产。 可是,徐兰庭那么着急清整手里的资产,是为了什么? 霍焰思来想去,脑子里一团乱却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徐兰庭可能,霍焰沉重地看着陈竹,不会再回徐家。 那他这么急着夺权做什么陈竹忽地顿住,一瞬间明白了。 要是没有徐兰庭忽然的夺权,徐永连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罢休。 陈竹用手段逼退了张寸光,让张寸光带着他的项目逃去了国外。 可是徐永连那么轻易放手,是因为徐兰庭忽然的动作逼得徐氏内部乱了起来,这样徐永连才没有心思再打这块地的主意。 陈竹,我实在是拿那个疯子没有办法。霍焰看着陈竹。 陈竹一身泥泞,脚底的鞋都已经被磨破,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 可陈竹的眼却未曾变过,依然水洗般干净。 就是这样一个人,叫徐兰庭甘愿抛弃所有。 抛弃了自己多年的修养、尊严,抛弃了徐家、抛弃了手里的权势。 甚至抛弃了自己。 徐兰庭以燃烧自己为代价,去照亮陈竹的前路。 徐兰庭就算想帮我,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可他为什么还不收手?陈竹忽地想起,那日徐兰庭抱着他,微微颤抖着的手。 男人卑微、近乎祈求的姿态,像极了三年前绝别的模样。 只是三年前徐兰庭是为了按住自己的手脚,不去打扰陈竹。 而这一次陈竹咬牙,徐兰庭,你到底要做什么? 分卷(65) 不知道。霍焰握了握拳,将话又吞了回去,只是说,徐兰庭疯起来没人管的住,你要是,要是算了。 霍焰叹了口气,他直觉徐兰庭在自断后路,却别无他法。 这是徐兰庭的选择,霍焰想,或许自己本就不该来打扰陈竹。 这么多年过去,陈竹终究也有自己的人生。 徐兰庭,在哪?忽地,霍焰听见陈竹冷冰冰的声音。 他回头,有些错愕地看着陈竹。 陈竹依旧板着脸,眉心紧紧蹙起,他在哪? 公司,股东会议霍焰还未说完,就见陈竹挽起裤脚,大步跨过了小坡。 教授,我请两天假。陈竹将手里的工作都完成得很好,他留下来也无非是帮着小刘整理资料。 教授看着陈竹匆匆离开的背影,朝他喊了一声,这几天你太累,多休息几天小刘! 小刘应了一声,老教授接着说:你监督陈竹,让他休息。 诶,诶?小刘眼见着陈竹换好了衣服鞋,就匆匆开始收拾行李。 陈竹,你这是要去哪? 陈竹利索地收拾好东西,皱眉,有人要找死,我得去拦着。 什么?小刘吓了一跳,谁这么想不开!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做事要做得这么绝? 陈竹按捺着怒火,耳边是徐兰庭挥之不去的声音。 阿竹,我很脏、 你太干净,我暂时,还配不上你。 所以,就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自己断自己的后路么? 那天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是手头的事情太多,陈竹根本无暇顾及徐兰庭背地里的心思。 陈竹叹息,他已经猜出徐兰庭要做什么。 无非是斩断他跟徐家的所有联系,顺便将徐家打包成一团要么推入火坑烧个干净,要么就是将徐氏内部清洗干净。 无论是哪个方向徐氏都必定会脱一层皮,而徐氏在京城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到时候,徐兰庭又该如何呢? 陈竹按住了纷乱的猜测,闭上眼,打算在飞机上小憩一会儿攒足精神后,再去对付那个疯子。 徐兰庭你这是什么意思?会议室里,传来老股东的谩骂。 我看你是想把徐氏往火坑里推!、徐兰庭,你这是疯了吗!、你对得起徐氏,对得起你爷爷吗? 徐兰庭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面对众人的指责也面不改色。 风雨欲来,他却意外平静。 第一,徐氏早就保不住。你们以为,徐永连做出那样的事儿,瞒得过上面的眼么? 第二,我想我爷爷的见过的风雨还算多,这点儿事,吓不倒挺老人家。你们,也崩想着用老爷子来压我。 男人徐徐转了转椅背,笑着说:各位挣的钱,就是花几辈子也足够,手何必伸得这么长? 一时间,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徐兰庭淡定地坐在一堆谩骂声中,大有泰山崩于眼前也岿然不动的架势。 有人敲门进来,附在徐兰庭耳边说了一句话。 而刚刚还一派淡然自若的男人,下一秒就坐直了些。 谁让他来的? 人已经在门口,助理为难地说,拦不住。 主要是,也没人敢拦那位祖宗。 胡闹。徐兰庭起身,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利落地将大股东们全部撇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徐兰庭,这、他这是要翻天啊! 嘈杂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后,徐兰庭的目光追寻着那个朝他走来的人。 或许是匆匆赶来的缘故,陈竹脚上的鞋还没换,他刚刚迈出一步,就顿住。 光洁的地面上明晃晃一个泥印子。 陈竹不想给保洁添乱,于是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徐兰庭。 四目相对,徐兰庭却只是站在那,像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境况。 说来可笑,他能面不改色地将徐氏推入火坑,游刃有余地对付那帮贪心不足的老油条却在陈竹跟前,卑微到了极致。 甚至,连靠近,又要斟酌再三。 好,很好陈竹咬牙,忍着怒意,朝徐兰庭勾勾手指。 过来。陈竹说。 于是,玻璃门后的股东们、茶水间休息的员工、赶着上来送资料的cfo 整个徐氏的人,都眼睁睁看着他们面冷心黑的老总,被人勾勾手指就上赶着凑了上去。 阿竹徐兰庭垂着眼,企图从陈竹的脸上看出他的喜怒。 当然,他很快察觉了陈竹眉宇间的怒火接着,脸颊上就狠狠地感受到了陈竹的怒火。 徐兰庭偏过头,侧脸一片火辣。 徐兰庭,你疯了是么?陈竹揪住他的衣襟,先是料理了徐永连,接着是徐氏,然后呢? 陈竹:然后呢徐兰庭?他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襟,你是不是还得把自己也 他再也说不下去,徐兰庭躬身抱住了他。 徐兰庭将陈竹打横抱起,眼风一扫,周围的人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阿竹,徐兰庭稳稳抱住了陈竹,这么想我,嗯?还千里迢迢跑过来,怪让人心疼。 徐兰庭,放我下来。 徐兰庭抱着人,随意踢开了一扇门。 阿竹,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往狼窝里跑。徐兰庭猛地将陈竹抵在了办公桌上。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徐兰庭坏笑着,舔了舔唇。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二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69、70】再发一百个红包! 第71章 【一更】 桌子上的文件、资料通通被扫落, 哗啦啦散了一地。 陈竹被按在实木桌子上,后背却被徐兰庭的手腕稳稳地抱着,几乎是被男人拢在了怀里。 他的后颈落在了男人手掌下, 不得不微微仰着头,徐兰庭 嘘。徐兰庭俯身,压住了他的唇。 恶狼叼住了嘴边的兔子, 哪里有轻易松口的。 薄薄的衬衣被轻易撕碎,扣子崩落,骨碌碌在桌上滚了一圈,叮叮当当落在了男人的皮鞋下。 徐兰庭的吻一如既往, 强势而热烈。 徐兰庭陈竹扬手狠狠给了他一下, 男人却只是偏过头闷哼了一声, 继而沉默地转过身,更加细密地吻着他。 男人几乎要将陈竹的每一寸呼吸都摄夺。 在近乎窒息的吻中, 陈竹微微抬眼, 凝视着徐兰庭直长微垂的睫毛,和男人眼底深深沉沦的痴狂。 比起过去徐兰庭的自持, 甚至是自缚手脚来压抑自己的情感,男人这几次的进攻都丝毫不留余地。 他不再压抑自己疯狂的思念、决堤的欲/念。 徐兰庭的肆意、疯狂,在陈竹看来更像是末路前的狂欢。 如同穷途末路前最后的放肆。 可徐兰庭心深似海, 陈竹只能隐隐才出个大概, 却终究难以窥探男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徐兰庭,你到底要做什么? 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儿, 陈竹抬手按住徐兰庭的肩,偏过头深深喘了口气。 徐兰庭没有松手,依旧紧紧抱着陈竹。只是捏在陈竹后颈的手松了松,等陈竹喘匀了气儿, 指尖下滑。 陈竹只觉得脊背一阵微凉,反应过来的时候,衬衣已经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徐兰庭。陈竹往后退了退,皱眉看着他。 这个人,真的要在办公室里发疯么? 陈竹推搡着不断靠近的男人,冷冷地说:徐兰庭,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来的目的,可不是被徐兰庭按在这儿欺负。 男人嗤笑一声,鼻息扫在陈竹肩窝,一阵温热。 没什么。不过是想把他那一身雪白的衬衣撕开,将他绑住、囚住 徐兰庭低头,偏头亲了亲陈竹的脸颊,阿竹,我很想你。 够了徐兰庭。陈竹避开男人的唇,皱眉,我今天不是 徐兰庭噙着笑,轻轻堵住了他的唇。 他的阿竹,终究还是良善。 他负他、毁他,陈竹本该将他千刀万剐,推入深渊。 可是陈竹出走多年,归来仍存一颗赤子之心。 他没有因为仇恨而转移本性,更没有因为挫折而屈服于命运。 陈竹的内心强大而柔软,灵魂干净而纯粹。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竹今天才会站在这里,坦然地面对徐兰庭。 他的坦坦荡荡,照见了徐兰庭阴郁森冷。徐兰庭抱着陈竹,像是抱住了全部的光。 阿竹,我很想你。男人一遍遍地低声呢喃着,啄吻着陈竹脸颊。 陈竹本以为徐兰庭要发疯到底。 可男人一路吻过陈竹的肩窝,却忽地顿住,凝眉看着陈竹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男人抬指,按在陈竹手臂那儿包着一圈纱布,纱布下的伤口已经结痂,却还是能看出来,当时伤得不轻。 不用问,也知道是天天在山沟里上山下河弄伤的。 这就是陈竹追求的理想么? 徐兰庭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又抬起陈竹的腿将他的裤脚拢上去果然,腿上深深浅浅的痕迹,都是不知道哪里磕碰出来的淤青。 这就是陈竹拼尽全力也要奔赴的前途么? 在徐兰庭以利益为中心的价值观里,陈竹的追求和理想,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真的有人愿意奉献一生,只为那片贫瘠的土壤么? 徐兰庭俯身,轻轻吻在了他肩头的伤口上。 他哑声在陈竹耳边问他,还疼么? 你先放开我。陈竹垂手去够地上的衣服,衣服已经碎成几片。 陈竹拧着稀碎的衬衣,紧紧地抿着唇。 生气了徐兰庭垂眼,脱下西装,将陈竹拢在外套中。 陈竹被宽大的外套拢住,衣服上还留着男人的体温。他被徐兰庭的气息和温度包裹着,抬眼看着徐兰庭。 怎么又用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徐兰庭双手撑在桌上,完完全全地将陈竹拢在怀里。 他低头,鼻尖蹭了蹭陈竹的侧脸,我会忍不住的。 陈竹坐直了些,虽然极力端正,可脸上被吻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红痕。眼尾、耳尖都因为男人的欺负沾染了殷色。 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陈竹一本正经,冷冷地开口,唇上隐隐一道齿痕,徐兰庭,你是不是打算将徐家毁了? 徐兰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良久才出声。 嗯? 他确实没听清陈竹说了些什么,注意力全都在陈竹张合的唇上。 陈竹抿着唇,皱眉凝视着他。 宝贝,徐兰庭微微收敛了视线,将桌上的人抱起,咱们坐着好好说。 再不哄,就真的要发火了。 徐兰庭稳稳地抱着人,慢慢往办公室的里间走。 走到沙发前,徐兰庭却没有放手的意思,而是直接抱着陈竹坐下。 陈竹被男人半抱在腿上,很气,皱眉看他徐兰庭半天。 而男人无知无觉,颠了颠他,来,说吧。 想说什么,坐在哥哥腿上慢慢说。 陈竹挣了挣,男人看似温柔,实则将他抱得死死。 他不想再跟徐兰庭拉扯个没完,只能先说正事,你忽然归拢所有的资金,夺了大部分股东手上的权,真的只是为了跟徐永连斗? 凭借徐兰庭的心智手段,想要弄走徐永连轻而易举。 可徐兰庭却偏偏选择了最直接、最得罪人的方法,以雷霆般的手段收拾了徐永连。 就是这样还不算完,现在徐氏上下人心惶惶,徐兰庭却没有半点儿支撑起徐家继续前行的意思。 反而,更像是想将徐氏打包好,然后一窝端。 这样做,对徐兰庭有什么好处? 陈竹悬着心,难道,就因为当初的一句要洗清所有的罪孽,才配得上你? 徐兰庭笑着,亲昵地靠在了陈竹肩头,是啊,我都是为了你啊。 他笑着说:张寸光卷钱跑了,没了他,还有下一个只有把徐永连按死,你们那边才真的清净。 陈竹正要开口,徐兰庭就出声,接着说:我知道你有办法对付那个老不死的,毕竟,我的阿竹最厉害。 男人轻声低语,硬是将谈论公事搞得如同情人在办公室幽会。 可我就是坏啊。徐兰庭挑眉,这不,你欠了我人情,就放不下我了,对不对? 他不仅仅要陈竹放不下他,还要陈竹在没有他日子里,忘不了他。 徐兰庭轻声说:阿竹,别把我忘了,行不行? 陈竹不打算跟徐兰庭插科打诨,而是按着自己原本的目的,开口问他,可现在徐永连已经对我构不成威胁,你为什么还接着收拢资金?徐兰庭,你不要糊弄我。 这可是徐氏的内部机密。徐兰庭坏笑着眨眨眼,你想知道? 陈竹垂眸,深深望着徐兰庭。他知道,只要徐兰庭想,任何人都无法窥破这个男人的真实目的。 陈竹紧紧攥住了徐兰庭的衣领,问他,徐兰庭,你是不是想毁了徐氏,然后毁了你自己? 男人眼中毫无波澜,只是深情款款地望着陈竹。 陈竹:徐兰庭,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赎罪的方式,那么我告诉你,我不接受。 分卷(66) 徐兰庭,陈竹咬牙,你这不是在赎罪,你是在逼我。 逼你?徐兰庭讪笑,我有什么资格。 他缓缓拂过陈竹的脊背,陈竹的脊梁骨何曾弯曲过? 莫斯科的暴风雪都摧折不了的脊梁骨,他徐兰庭又有什么本事,能逼迫这样一个人。 徐氏从根上就已经开始腐烂。徐兰庭缓缓说着,京城或者说,咱们国家,需要的不是这样一手遮天的强权企业。 徐兰庭不愧情智高超,一句话,就点中了陈竹的心。 徐氏今天能打贵州贫困县的主意,明天就能在湖南、山西总有上头顾不到的地方。徐兰庭冷静地分析着,他不再是那个为了徐氏甘愿付出所有的公子哥。 而是,甘愿匍匐在陈竹脚下的裙下臣。 徐氏如同附骨之蛆,只有连骨带肉将它狠狠地剜去徐兰庭慢悠悠地说,这样,你才能他顿了顿,改口,咱们国家才会繁荣昌盛。 陈竹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徐兰庭的话说得再冠冕堂皇,陈竹也想明白了徐兰庭隐藏在光明正大背后的私心。 无非,是为了杀鸡儆猴。以徐氏为代价震慑所有的企业,好让陈竹之后的路好走一些。 连徐氏都因为跟调研队作对,而被惩处那么其他的企业,也会乖乖藏好自己的贪婪,不会再去挡陈竹的路。 可以说,徐兰庭是用整个徐氏,给陈竹铺好了路。 陈竹听着徐兰庭报效祖国的言论,冷笑一声,眼却红了。 人渣,王八蛋谁要你做这些 阿竹,我就是个人渣、 我是个恶鬼、 陈竹,别企图去窥探一个恶鬼的灵魂 徐兰庭是个人渣,陈竹再清楚不过。 恶鬼又怎么会爱这个人世间? 他不过是爱着着人间的某一个人罢了。 陈竹一直以来逃避的、不去理会的,来自徐兰庭浓烈而深入骨血的爱意,再一次扑面而来。 汹涌而热烈的爱,让他避无可避。 徐兰庭确实坏得透骨,玩弄感情的是他、心思深沉的是他、带给陈竹灾难的人也是他。 可浪子回头的是他、将整个夏天的浪漫偷偷藏在报纸上的人是他。 陈竹打工间隙的片刻喘息,是男人一次次所谓的包场庆祝生日。 那个一个月要过无数个生日,却没有现身过一次的小寿星,是徐兰庭拙劣的掩饰。 陈竹求学路上忽然亮起的明灯,背后是徐兰庭跟人拼酒、四处周旋,最后胃出血差点丧命。 那份莫名其妙出现的学籍,那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校董,陈竹都不用再问,也不用再查。 他费尽心思维护着陈竹的尊严,放出了无数的迷雾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而所有的迷雾散去,陈竹终于还是看见了躲在角落的徐兰庭。 是那个伤他、毁他;又爱他、助他的徐兰庭。 放肆疯狂的是他;克制又卑微的,也是他。 徐兰庭的爱正如他这个人,复杂而矛盾、偏执又狠决。 面对这样的一份爱,这样的一个人,陈竹一退再退,却也退无可退。 陈竹攥紧了徐兰庭的衣襟,沉声开口,徐兰庭,徐氏可以死。 他顿了顿,说,可你答应过我,不会把自己玩儿死。陈竹望着徐兰庭,缓缓说,你骗了我那么多次,这一次,不可以。 傻子徐兰庭再也忍不住,抬手压住了陈竹的后颈。 陈竹被徐兰庭紧紧抱在了怀里。男人的怀抱算不上温暖,每一次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这一次,陈竹却感受到徐兰庭的细微的温柔,和男人若有若无的叹息。 徐兰庭抱着他,埋在陈竹的肩窝,低叹,阿竹,你怎么这么好。 好得他死都不甘心放手。 阿竹,你放心。徐兰庭再一次咬上了陈竹的唇,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狠决的话,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放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绿色文明,和谐健康! 就亲了一下【全都是脖子以上的描写】求审核放过! 第72章 【二更】 怎么样, 小祖宗哄好了?霍焰在电话那头调侃。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徐兰庭之后的打算。 嗯。徐兰庭低笑, 现在不仅仅是霍焰,整个徐氏上下都知道,他们的总裁有个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 怕得要命,也宠得要命。 怎么样。霍焰说,哥们劝不动你,陈竹的话你可得听吧。 徐兰庭无奈:为什么你们个个都觉得我会去送死?他垂眸, 看着膝盖上陈竹穿过的外套, 霍焰, 这么多年,你见我什么时候撒过手? 无论是三年前, 还是三年后的今天, 徐兰庭都没有动过放开陈竹的念头。 说他偏执也好、说他狠决也罢。徐兰庭认定了陈竹是他的,就死也不会放手。 他不过是, 想叫陈竹未来的路好走些,提前替他清除一帮尖刺儿。 徐兰庭知道陈竹有能力,但他想到徐永连的嘴脸就觉得恶心, 宁愿自己下手, 也不想脏了陈竹的手。 张寸光、徐永连,徐兰庭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然, 他也不会放过陈竹最大的阻碍他自己。 霍焰半信半疑,却也在心里衡量。按着徐兰庭那疯劲儿,让他放过陈竹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现在陈竹就在他眼前。 可徐氏是你一生的追求, 你怎么向你妈交代,怎么向那一大家子交代? 霍焰。徐兰庭缓缓起身,沉声说,我想你一直弄错了一件事儿,在遇见陈竹之前,徐氏确实很重要可,现在陈竹才是我一生的追求。 霍焰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肉麻。随后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他可没心情听徐兰庭搁那儿山盟海誓要死要活。 徐总,股东们都到齐了。助理敲门。 徐兰庭将外套穿好,还有一场大仗要打他卯足了精神,缓步走向会议室的大门。 先解决了这帮老家伙,再惩罚他自己吧 酒店里,陈竹也刚刚跟教授通完电话。 教授的意思是陈竹平时太照顾那群人,就因为陈竹曾经在乡下长大,所以有什么事儿都第一个冲在前头。 也该让他们历练历练,正好,你这几天休息帮我整理资料。 陈竹想着实地考察也完成得差不多,之后的工作大多是在实验室,于是便答应下来。 他一边帮教授整合资料,一边起草了一份初步的农作物后续种植、运输、出售的计划书。 关于种植和运输方面,是陈竹的专业范围之内,可是后续的商业邻域他难免觉得吃力。 农作物生长起来之后的价值,远远不止满足山里人民的温饱,还要发挥它们的商业价值。 深山里的花开在山头那就只是好看而已,要走出去让人看见,才能变成致富的财宝。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陈竹和老教授都是一心只搞科研的读书人,关于销售的门道都是一知半解。 他们只知道将农作物种好,对于销售、推广渠都是一无所知。 偏偏山区的建设尚在进行中,很多事儿都只能靠自己。 没有完整的运输、销售部门,就只能先靠我们自己寻找出路。陈竹有些犯愁,我这几天正好在京城,我会去找找门路你们有认识的人脉也动用起来。 小刘感慨:我来之前,还以为只用在实验室研究研究幼苗,顺便四处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山河。他也发愁,没想到啊陈竹,你说我们天天待在实验室里的,谁会卖蔬菜啊? 陈竹也被他逗笑,是啊,晚上实验室,白天菜市场。 小刘也哈哈大笑起来。但笑过之后,更多是对于未来的迷茫。 你说,我们能做到吗? 陈竹认真想了想,理论上来说,可以。他坚定地说,可以做到。 在陈竹的价值观里,只要肯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所谓天道酬勤,有志者事竟成。 好。小刘也定下心,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陈竹比他还年轻,却总有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气场。 小刘振作起来,徐氏咱们都应付过来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他笑着说,你放心,我会尽量找出路的。 好。 陈竹短暂地发愁了一会儿后,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找门路。 怎么卖,卖给谁都是问题。 他忙了一晚上,临睡前才想起自己还未吃晚饭。 陈竹入住的酒店是五环开外的中等酒店,附近交通虽然便利,但是吃的却不如市中心那样多。 好在陈竹吃惯了干面包冷牛奶,现在就是一碗简单的开水面条,他都能吃得很香。 就在陈竹打算去便利店买点儿泡面对付一晚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悠长的铃声中,陈竹愣了一瞬。 他带着不可置信又隐隐笃定的念头,打开门。 门外,男人仍旧一身熨帖的西装,头发收拾得干净利落,露出深邃英俊的五官,连脚上的皮鞋都蹭亮。 如同一只精心打扮过的狐狸,每一丝每一寸,都在不动声色地勾人。 你来干什么?陈竹说着,却挡在门前,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引狼入室这种事儿,他吃过亏,可不会傻到再去做。 徐兰庭将他的小心思都看在眼底,幽幽一笑,宝贝,这么怕我? 他倚着门,懒懒散散地靠着,狐狸尾巴一晃一晃。 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陈竹没有做声,仍挡着门。 徐兰庭舔舔唇,笑得十分坏,从来都是你吃我啊,阿竹。他抬手,徐徐拂过陈竹按在门把手上的手指。 男人的手徐徐滑过陈竹的指尖,得寸进尺地沿着陈竹的手腕,缓缓向上 阿竹。徐兰庭幽幽地说,我很想你。 徐兰庭。陈竹避开,你干什么? 找你干啊徐兰庭低声一笑,收回手。 他说: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还在高速上堵了很久。徐兰庭这样说着,一只脚轻轻地蹭了蹭陈竹的裤腿。 好饿。徐兰庭状似无辜,脚下的动作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说着饿,眼里明晃晃想将陈竹吞吃入骨的凶饿。 陈竹气笑了,感情他这是奔袭千里,但求一艹? 饿了?陈竹说着,却反手取了房卡,嘭地关上了门,正好我也要去吃东西,一起吧。 他走了几步,回头见徐兰庭还站在原地,冷笑一声,不是饿么?走啊。 哦。徐兰庭憋了半天,闷闷地跟在陈竹身后,目光幽怨,如狼似虎。 然而陈竹根本没将他的幽怨放在眼里,只是抱着胳膊,淡定地走进了电梯。 徐兰庭挑眉,状似不经意地往前站了站,又转过身这样,陈竹便不知不觉,被男人堵在了角落。 男人噙着得意的笑,正要说点儿什么,陈竹却率先捂了捂肚子。 陈竹一本正经,我很饿。 或许是为了逃脱男人的勾引,陈竹发挥了毕生最好的演技将眉头一皱,眼睛一眨,喉结一滚。 他说:连晚饭都没吃。 一物降一物。 本以为徐兰庭不会罢休,可见陈竹真的饿了,他没有再多说,而是带着陈竹去了一家看上去还算过得去的餐厅。 已经是深夜,餐厅里的饭菜都是白天卖剩下的。 陈竹没觉得有什么,徐兰庭却蹙起了眉。 有汤么?陈竹问。 服务员:有。先生是想吃面吗? 嗯,随便做点儿汤面吧。晚上有些冷,陈竹就想吃点热热的汤粉面。 点过菜,徐兰庭忽地出声:我去趟洗手间。 过了十分钟,一碗热腾腾的肉臊子面被端了上来,汤底虽然是清汤,可是葱花和香菜都切得细细的,还有开胃的酸豆角和腌萝卜。 陈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仿佛又看见了那天夜里,徐兰庭一边哄他,一边给他下面的场景。 徐兰庭呢?陈竹问身边的服务员。 服务员有些尴尬,那位先生,他,他 成了,我知道了。陈竹好笑,八成是怕自己不肯吃他做的食物,所以躲了。 陈竹挑起一筷子面,他一边觉得好笑,鼻尖却发酸。 好歹是个大公司的总裁,胆小鬼 勾引人的时候,也不见这么小心翼翼。 混蛋。 后厨里,徐兰庭的手机一震,他点开vx 【小祖宗】还不出来,我就走了。 【小祖宗】面很好吃,谢谢 徐兰庭收起手机,眼底盛满了笑意。 他快步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人,不远不近地跟在陈竹身边。 夜色撩人,晚风拂面,鼻尖都是草木的清香。 徐兰庭。陈竹忽地开口。 嗯。 你做过的事儿,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陈竹说,那样太对不起我自己。 知道。 陈竹踢开了路面的小石子,低着头说,所以,别再企图赎罪。他说,没意思。 好。男人应声。 过了很久,快走到酒店楼下,陈竹才又出声,徐兰庭。 分卷(67) 我在。 陈竹又喊了他一声,徐兰庭沉声应下。 最后,陈竹淡淡地说,你要是早点回应我,该多好。 一句话,就叫徐兰庭哑了声。 陈竹转身朝酒店门口走去,徐兰庭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 就在进门的前一刻,陈竹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竹张张嘴,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他轻易将徐兰庭推入深渊,又轻易将他救赎回了人间。 谢谢你。陈竹说。 第73章 确定徐兰庭不会再作妖后, 陈竹便全身心开始找销售渠道。 他几乎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商户,还找了当地的运输商。 一般的货运渠道都是要经过经销商,陈竹揉了揉眉心, 有中间商赚差价,到农民手里的钱会缩水。 教授也犯难,毕竟他们不是专业的销售人员, 只有去找中间商手里的农作物才有路子卖出去。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教授妥协,只要能卖出去。 陈竹却有些不甘心,农民们有多辛苦他们都是亲眼所见,面朝黄土背朝天, 辛辛苦苦一年才获得的劳动果实, 自己却只能赚点儿零头。 可是一旦这样的销售模式形成, 之后就会成为固定的模式。陈竹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既然是新希望, 就应该有新的途径。 我觉得, 我们可以再试试别人没有走过的路。 教授问他:难道,你真的打算自己去菜市场买菜? 陈竹一笑, 不是。他想了想,如果不经过中间商,直接找当地的超市、菜市场呢? 教授深思了一会儿, 而后感慨, 不破不立,也只有你们这群年轻人才有这样打破陈规的魄力。 这样做要吃多少苦, 要得罪多少人,都难以预计。 可偏偏陈竹就敢打破原有的规则,谋求新的出路。 不仅仅是陈竹,还有那一群搞科研的后生, 都默默地挑起了销售的担子,四处寻求出路。 有的人甚至将身边的三姑六婆都用上,家里人还以为自家搞科研的小孩儿忽然转行去买菜,连夜打电话给教授,就怕哪天看见自家孩子真的在菜市场卖菜。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陈竹的四方打探下,还真被他找出了一家新兴企业。 生鲜快送?陈竹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家成立才几年的公司,隐隐看到了希望。 他在网上查到了这家企业的幕后老板,看见新闻页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陈竹忍不住笑了。 方旭这小子,闷声干大事儿啊。 餐厅里,一个穿着潮牌,剃着寸头,脚上一双炫酷回力鞋的男孩蹦起来,朝门口招招手。 大哥! 听着这熟悉的梁山好汉般的称呼,陈竹心里一阵乐。 方旭这些年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陈竹回国以来两人之间的通话也没少。 不过,这还是两人时隔多年的头一次相聚。 陈哥!方旭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冲过来就是一通熊抱,哥们总算见到你了!你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么! 陈竹拍拍方旭的肩,笑着说,怎么,你破产了不成? 方旭愣了愣,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什么?陈竹皱眉,他将方旭按在座位上,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你的酒吧街出事儿了? 嗐。方旭挠挠头,早晚的事儿!他叹息,你当初跟我说,要多读书才能有更高的眼界,不能坐吃山空我他妈,也算是给你丢脸了。 当时,酒吧街的经营其实就已经遇到了问题。 同行竞争大,然而客源就这么多,如果不及时扩充产业,那么酒吧的营业额一旦跌落,就是灭顶之灾。 后来,我才明白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人的眼界真的决定了他的高度。方旭说,我当时吧,就觉得家里的钱花上几辈子都不用愁可谁知道,破产来得太快就特么跟龙卷风似的。 陈竹哭笑不得,问他,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见方旭的模样,不像是落魄,心里也就安定了些。 我跟你说!方旭一扫颓靡,一下子来劲儿了,我现在在创业呢!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商机,就是农超对接模式还是我去乡下看你爷,得到的启发。 当时陈文国并没有安慰这个落魄的小少爷,而是让他去帮着锄锄地,喂喂鸡。 在连着干了三四天农活后方旭悟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是破产了,也比那些日夜耕作的穷苦人家要幸福得多。 那天下午回程的时候,方旭很是不客气地运走了一大箱新鲜的蔬菜。 一路上,他对着那些新鲜水灵的白菜又哭又笑。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灵机一动!方旭伸出食指,摇摇晃晃,我还可以去卖菜呀! 陈竹对于他清奇的脑回路见怪不怪,但是,方旭的思路是正确的。 也真是误打误撞,正合了陈竹的心意。 方旭,我也有一个思路。陈竹将自己的想法跟方旭简单地说了,我有货源,你有销售渠道,我们合作一定可以把这个模式搞起来。 对啊!方旭一拍脑门,你种菜,我卖菜!咱俩就是天作之合! 方旭嗓门儿有些大,餐厅里的人听到他那一句振聋发聩的天作之合都投来了好奇又新鲜的目光。 陈竹扯扯嘴角,偏头避开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在跟方旭确定了初步的合作方向后,两人又天南地北了聊了很久。 最后,方旭像是终于憋不住,忽地问起了徐兰庭。 那个老狐狸,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吗? 没有。陈竹说毕,又想起来这几天徐兰庭的所作所为,莫名有些尴尬,他,挺安分的。 安分?方旭一脸不可置信,他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那个狗贼方旭顿了顿,又咳了咳,有些为难,那个老男人精明着呢,陈竹,你得小心。 陈竹看着方旭忽上忽下的态度,有些好笑,怎么了? 就是,怎么说呢,嗐怪丢脸的。方旭向来藏不住事儿,就是,就是我酒吧街遇到困难那会儿,忽然有个大老板给我投了一笔巨款。 真的是巨款,好几千万的投资。 那架势,简直是铁了心把钱往水里砸这也是为什么酒吧街虽然年年亏损,但到现在还是勉强维持着营业,没有倒闭。 你说,他给你投资?陈竹皱眉,以徐兰庭那种睚眦必报的个性,当初被方旭打了一拳,男人不去报复已经算是难得。 徐兰庭竟然,还伸手帮了方旭么? 陈哥,我给你丢脸了。方旭有些难为情,但是,我并不是想要他的钱。我的酒吧要是忽然倒闭,我是可以靠着家里的家底过日子,可是我手底下还有好几千人,靠这份工作吃饭,我不能 方旭也是自己挑起了重担才明白,有时候支撑着自己走下去的,并不是金钱而是别人的期盼。 方旭,你真的长大了。陈竹笑着说,时移世易,他也终于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 方旭颇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嗐,这有什么。他想了想,又说,陈哥,虽然我知道徐兰庭肯定爱你爱得要命,而且,我还受了他的帮助,但我始终是你这边的人,是你的哥们。 方旭一扫嬉皮笑脸的模样,有些严肃地说,作为哥们,徐兰庭要是再敢欺负你,我还是会跟他拼命! 嗯。陈竹知道方旭是个真心实意的好兄弟,一切都不必再多说,他笑着按按方旭的肩,谢谢你,方旭。 回到酒店,陈竹算了算日子,他的假期还剩三天。 陈竹准备在这三天里将销售的事儿先定下来,无论如何,要先迈出第一步试试看。 是成是败,尽力而为,就无愧于心。 教授听过陈竹的方案后,率先行动了起来他们迅速召集起当地的乡民,将农作物的种植、采集、运输工作都一一交代清楚。 所有人都看见了希望,看见了温饱之后,更加崭新的未来。 陈竹啊,我们肩上背负的,是这一方山水的期盼啊。 这句话,陈文国说过,老教授说过,也是陈竹日夜对自己说的话。 他早就无声地肩负起了这份期盼,从哈佛毕业的那一刻 或者更早,在某个决心踏入哈佛的夜晚、在写下科技兴邦的那一天。 在莫斯科的街头、在澳洲的果园 甚至,从寨子里那条水泥路,走出大山的那个下午。 陈竹的赤子之心,从未变过。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道长且阻,但陈竹的上下求索不会停止。 故人重逢令人欣喜,但并不是所有的故人,都是值得重新相遇的。 遇到姜健仁的那个清晨,陈竹正从方旭经营的的生鲜市场里出来。 姜健仁名校毕业,想来也已经成为了他追求的人上人,一身名贵的西装,身边还跟着一行大腹便便的老总。 他们似乎在谈生意,而姜健仁只是从人群远远地看了陈竹一眼。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陈竹没有停留,抱着合同从他身边经过,目不斜视。 可姜健仁却忽地叫住了他。像是从来没有隔阂,只是老友重逢。 陈竹,好久不见。 陈竹面无表情,冷淡地打过招呼后,就打算离开。 可姜健仁却跟身边的人赔了个不是,朝陈竹追了过来。 陈竹,当年的事儿,我想跟你 陈竹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已经过去。 他从来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所以,对于姜健仁的愧疚也好、抱歉也罢,陈竹都不想理会。 姜健仁握了握拳,陈竹,当年的事儿是我做错,我没有想过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他低估了陈竹的傲气,也高估了自己分量。 姜健仁徒劳地说了声抱歉,又解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那些东西毁你,我,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陈竹气笑,姜健仁,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自以为是。 人和人之间的分寸感,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吧。陈竹冷声说,我的理想、追求、志向,与你何干? 陈竹:你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自以为众人皆醉你独醒。姜健仁,你扪心自问,你所谓的对我好是你自己不甘心,还是真的为我好? 说到底,姜健仁是接受不了陈竹偏离他预期的轨道,不接受陈竹打碎他的幻想。 在姜健仁的认知里,陈竹就应该一尘不染、目空一切他又怎会接受陈竹热烈地爱着一个花花公子。 姜健仁自己的幻想被打破,便要极力将臆想中的陈竹再拼凑起来。 没有人告诉过你,陈竹说,不要多管闲事么? 陈竹打破了姜健仁最后一丝丝臆想,冷笑,老子愿意跟谁睡跟谁睡,爱艹谁艹谁,关你什么事儿? 翩翩君子也好,背德失礼也罢,不过都是世人强加在陈竹身上的想象。 他们看不见陈竹暗流涌动的叛逆,也看不见陈竹属于少年的肆意飞扬。 他们要的是一个循规蹈矩的道德楷模,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真实的陈竹。 但是,陈竹也是人,是滚滚红尘中的一个凡人。 血肉之躯便有七情六欲,陈竹亦如是。 陈竹懒得跟他废话,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吝惜。 姜健仁却不依不饶,陈竹,对不起。他说,但是你要知道,徐兰庭根本不是个好人,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他都只会是你人生中的污点。 这几年我在商界听过他不少事儿,他贪图权势、不择手段地对付所有跟他对着干的企业,你看看徐氏一手遮天的架势,难道不是徐兰庭一手造成的么? 姜健仁苦口婆心:陈竹,我知道我说的话你未必爱听,可是你是要走正途的,这样的一个人只会拖累你你高考的那年,不就是被他拖累的吗? 姜健仁。陈竹扫了他一眼,很多话到了嘴边,都只化作一声嗤笑,你怎么不去扫大街? 管得这么宽,道德感这么强。陈竹冷笑,去路边捡捡垃圾,为地球做贡献不是更加能满足你无处安放的道德感么? 姜健仁哑然,眼睁睁看着陈竹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认识的陈竹,是个彬彬有礼、端方自持的君子。 到底是陈竹变了,还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呢? 陈竹,对不起。姜健仁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望着陈竹的背影走远。 他年少时的道德标杆,终于破灭。 姜健仁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不懂。 回到酒店,陈竹脑子里还是姜健仁欠揍的话。 人生污点? 陈竹嗤笑,什么人才会懦弱到被旁人轻易左右自己的人生? 徐兰庭确实是他人生中的一场灾难,可陈竹的本性并没有因此改变过半分。 一个真正强大的人,就算深陷泥泞也能够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污点陈竹莫名升起一股子荒唐。他的人生从来是他自己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指指点点? 陈竹仰头躺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了片刻后,随手打开了电视。 分卷(68) 酒店里只有本地的财经、娱乐频道,陈竹正打算找一部电影看看,却无意在电视上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就是几天前答应过他不再作妖的,徐兰庭。 陈竹冷笑一声。 呵,狗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徐顶级狗男人作妖王兰婷:徐兰庭答应的事儿,跟我婷婷有什么关系(汪汪狡辩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离骚》谢谢姐妹们的支持!感谢! 感谢在20210407 00:00:00~20210413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梧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说爱折花、饕餮父子、森林 2个;phamnhadoan、巴拉拉小魔仙、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南风未恋、追夫火葬场一级爱好者、我犯困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林 50瓶;小芳芳爱世界 20瓶;化身孤岛的鲸、璞深、至尊粪饼 5瓶;我犯困、小可爱^^ 3瓶;余鱼一一一 2瓶;再过几年飞天成风、饕餮父子、沃尔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双更合一】 徐氏原总裁触犯国家法律, 企图在贫困县开发房地产行业被逮捕 男人取了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轻轻将报纸折起,噙着笑, 这个记者的文笔还不错,这篇报道,您可以好好读一读。 徐永连梗着脖子, 强撑,徐兰庭,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这是整个徐氏的危机! 哦?徐兰庭失笑, 按您的意思, 还得我来给您收拾烂摊子? 徐永连冷笑一声:给我收拾烂摊子?徐兰庭, 分明是你再背后搞鬼,才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否则一个区区调研队, 也敢跟他对着干? 徐兰庭对他的误解不置一词, 他可不想不同傻子论长短。 他的这位大伯可不会明白什么是立志报国,虽死不悔的意志, 徐永连的思维早已被金钱禁锢在了小小的商业斗争之中。 这个在权利场中沉沦了半辈子的男人,又怎么会承认,自己会被一群怀抱理想的毛头小子所打败。 见徐兰庭不出声, 徐永连便趁势而上, 徐兰庭,现在徐氏跟我, 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想要挽回徐氏,就得将这事儿压下去! 话音未落,徐兰庭却笑出了声。他好笑地看着徐永连, 您是不是觉得,我还是跟当年一样,得忍着恶心给你收拾乱局? 当年,徐永连丢给了徐兰庭一个烂尾楼,而徐兰庭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将徐氏从危机的边缘挽救回来,可以说是用尽了手段。 那一年,为了解决那一场所谓的危机,徐兰庭被徐氏、被整个徐家绊住了脚。 那年七夕,徐兰庭错过了满天的烟火,错过了精心布置的生日宴会,错过了,他小少年的二十岁生日。 他错过了陈竹。 徐兰庭,从前的恩怨都是小事,徐永连怕将话说得太狠,没了回转的余地,于是语调一转,说到底,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闹,怎样都不怕,可是现在事情闹大了,整个徐家都会遭殃。 徐永连又搬出了那一套陈词滥调,无论如何,家丑不可外扬,不然你也不好跟你爷爷交代。 没想到,徐兰庭却忽地笑了。 看守所内本就昏暗寂静,徐兰庭的笑就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徐兰庭,你笑什么?徐永连不明所以,后背却隐隐发凉。一时间,他竟莫名畏惧起眼前的男人来。 徐兰庭叹息,笑什么?他抱着胳膊,慢悠悠说,徐永连你真的不知道么? 他起身,缓缓将报纸放在了徐永连眼前,我见过脸皮厚的,但是,您还是还晚辈大开眼界啊。 徐兰庭按住了徐永连的后背,将人缓缓压在了那篇报道前。 您好好看看,触犯国家法律这几个字,认得么? 你!徐永连被狠狠地按在了桌子上,眼前是明晃晃的日报头条。 徐永连:徐兰庭,你什么意思? 呵。徐兰庭收回手,厌恶地擦了擦,徐永连,你不会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还可以背靠徐家,逃过一劫吧? 徐兰庭轻描淡写地击碎了徐永连的幻想,别说是你,就连整个徐氏,都要接受调查。 什么?徐永连不可置信地低吼,徐兰庭,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徐永连忽地暴起,将报纸撕得粉碎,不就是区区一个报社,不就是动了一块地?我们徐家屹立京城那么多年,怎么可能 他忽地顿住,抬眼盯着徐兰庭,是你,是你!徐永连气急败坏,徐兰庭,你要亲手毁了徐家! 徐兰庭!你这样做对得起徐家吗,对得起徐家所有的长辈、对得起你爷爷吗? 你知道这么大一个家业是靠多少人一代代传下来的!你怎么敢! 面对徐永连愤怒的指责,徐兰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家族企业。徐兰庭冷静地说,内部互相勾结,拉帮结派,互相撕咬。 徐兰庭冷笑,就连处罚一个小小的hr,都得摸清他背后的势力,跟徐家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样的企业,徐兰庭嗤笑一声,你以为,要是没有我,能撑到今天么? 徐永连正欲分辩,徐兰庭就摆摆手,多说无益。他今天来,本就不是为了跟徐永连斗。 您只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死刑、或者终身□□。徐兰庭缓缓亮出了利刃,徐永连,这是你最后的选择机会。 徐永连早已是一枚弃子准确地说,整个徐氏都已经是弃子。 徐兰庭要做的,就是利用完他们最后一点点价值,为陈竹铺好路。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徐永连移开了视线,望着看守所外来来去去的人,死刑?哼,徐兰庭你别以为我不懂,我就算是进去了,最多也就是个终身□□。 徐兰庭沉声,徐永连,你可以试试。你动他,你还能不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你徐永连没想到自己在背后的小动作,这么快就会被徐兰庭察觉。 这是徐永连最后的砝码,也是徐兰庭最后的软肋。 所以,徐永连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亮出这张底牌,他面上强撑,不愿意承认,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以为,你那些小把戏能瞒得过我?徐兰庭偏头,目光如毒蛇尖牙般刺破了对方的伪装。 对于陈竹的事儿,徐兰庭从不松懈,他步步紧逼,您不会还想背一个非法跟踪、盗取他人信息的罪名吧? 徐永连向来老道狡猾,可他的对手偏偏是徐兰庭。 眼见所有的筹谋通通被人揭穿,徐永连终于坐不住,好啊,你去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徐兰庭,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的确确掌握了陈竹的资料,你要是不想他身败名裂,就最好 忽地,徐永连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喉咙被人狠狠地卡住,空气迅速变得稀薄,令他难以呼吸。 徐兰庭侧身挡住了门,面无表情地加重了手里的力度。 呃!徐永连双目瞪圆,绝望又恐惧地望着徐兰庭。 徐兰庭的脸色阴鸷得可怕,语调却依旧平静,诡异的平静。 徐永连,你想用陈竹威胁我。徐兰庭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徐兰庭慢慢捏紧了他的脖子,你大概低估了陈竹在我心里的份量,或者,高估了我的理智。 多年前,也是有这么一个人,拿陈竹威胁他。 可徐兰庭自作聪明,自以为可以用圆滑的方式解决问题。 所以他用一句轻飘飘的小情儿,将陈竹贬得一文不值,自以为那就是最好的保护。 可是,徐兰庭伪装的不在意,却狠狠伤害了陈竹。 徐兰庭恨极了自己的虚伪、圆滑。 他冷冷地想,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 明明只要杀了他们,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男人的手冰凉而有力,似一条毒蛇紧紧缠在了徐永连的脖子上。 随着手上力度的收紧,徐永连的视线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呃!徐永连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前所未有地害怕起来,拼命从喉咙里憋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颤音。 求你、不要 徐永连确信,要是再不求饶,徐兰庭是真的会杀了他。 徐兰庭凝视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认真思索在这儿弄死徐永连的可能性。 好在,徐永连的求饶看上去还算诚恳,徐兰庭考虑了一会儿,慢慢地松开了手。 咳咳!徐永连因为脱力跪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徐兰庭缓缓坐下,静静等着徐永连喘匀了气儿。 我,我确实在背后调查了陈竹。徐永连四肢发麻,根本无法起身,只能狼狈地跪在地上,他,他最近就要升职 徐兰庭踢了他一脚,别说废话。 陈竹升职要经过层层审批,他的学历和背景都没有问题。但是,他曾经跟你有过一段的事儿,会是他职业生涯上,最大的污点。 所以,徐兰庭说,你就搜集了一些所谓的证据打算毁了他。 徐兰庭,要不是你做得这么绝徐永连又咳了几声,我也是被你逼的。 徐兰庭打断了徐永连的自白,问他,都有些什么。 徐永连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陈竹穿着校服坐在你豪车上的照片,还有一个颁奖晚会的合照,抓拍到了你跟陈竹一起出现在后台,还有,还有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亮出了最后的底牌,还有一个陈竹的同学,作为人证。 高中生、豪车、颁奖晚会后台跟校董姿态亲密、老同学的佐证 还真是,人证物证俱全。 徐兰庭冷笑,这一盆脏水泼出去,就算陈竹再清清白白,也会被无数断章取义的人污蔑。 陈竹靠实力取得的奖项,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陈竹靠知识改变命运的人生,会被人诟病成出卖色相,一步步走上高位的桃/色新闻。 都不必要多亲昵的罪证,只要几张模糊的照片、一个所谓老同学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语媒体自然会将这一切包装起来,成为一份大餐送到大众视野前。 一个清清白白,坚韧不屈的灵魂,就此被粉碎成一地污水。 谁。徐兰庭强忍着,压抑着,问他。 徐永连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那个人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他听说我在调查陈竹,就给我发了封邮件,说在必要的时候会给我提供帮助。 一切都水落石出,徐兰庭一瞬间在脑子里锁定了一个人的名字。 姜健仁。 早年前的那份录音、那些照片早就被摧毁得干干净净。 但是徐永连门路多,还是找到了些细微的蛛丝马迹。 姜健仁徐兰庭握成拳的指骨咯吱作响。 姜健仁或许已经心理扭曲,陈竹打碎了他的幻想,他便索性毁了那个不符合他期待的陈竹。 不自量力,徐兰庭松开了拳头。 既然姜健仁上赶着送死,那么他也不介意顺手多解决一个隐患。 从看守所出来后,徐兰庭一路上都沉默得可怕。 霍焰怕徐兰庭闹出大事儿,所以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他一见徐兰庭脸色不好,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 车上说。 车上,徐兰庭三言两语说完了徐永连的那点子小算盘。 霍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你放话,京城的这些媒体谁敢动你的人? 不。徐兰庭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对于陈竹,他不能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引擎的轰鸣声中,徐兰庭想起了很多人的话。 陈文国的、方旭的、甚至还有姜健仁的。 你是他人生的污点、你毁了陈竹、要不是你,竹儿他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徐兰庭!霍焰低吼了一声,徐兰庭才忽地踩下了刹车。 骤然刹车,车轮发出尖锐的嘶鸣,在路面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霍焰还没来得及骂他,徐兰庭就冷声说,霍焰,你帮我去解决一个人。 他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京城不,让他在国内都待不下去。徐兰庭按了按隐隐作疼的头。 不能杀人,不能杀人 至少在现在不能。 他还有很多事儿没做完。 他深深喘了口气,说,让他消失。 霍焰大概明白了,这简单。 只是,徐兰庭的脸色实在是可怕,霍焰放心不下,又说,徐兰庭,你可别发疯。 霍焰想了想,说:陈竹,还在京城。 陈竹徐兰庭从一片阴暗中抓住了一丝丝光亮,是啊,他的阿竹,还在这人世间。 他得去找他。 可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将那些事儿都处理干净。 他得干干净净地站在他的小君子跟前。 徐兰庭,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是这么多年兄弟,我就说一句,霍焰望着车窗外,咬牙,徐永连、徐家,你爱毁就毁。 分卷(69) 他说:徐兰庭,别把你自己毁了。 忽地,徐兰庭哑声一笑。他自嘲地笑着,眼尾发红,霍焰,这是我唯一的方式。 他罪孽深重,满手脏污,这是他唯一能够站在陈竹身边的方式。 之前是姜健仁,然后是徐永连,下一个呢?徐兰庭缓缓闭上了眼。 他才是那把悬在陈竹头顶的剑。 姜健仁能握住剑柄,徐永连也能,任何一个嫉妒陈竹的人,都能利用这把剑。 想要保全陈竹最好的、唯一的方式,就是毁了那把剑。 良久的沉默,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出声。 忽地,霍焰狠狠地砸了徐兰庭一拳,低声骂了句脏话。 而后,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哪怕是死,也要保全心里的那个人这种心情,也许只有霍焰能够理解。 霍焰没有再阻拦,他闷头下了车,狠狠地摔上了车门。 车子发动前,霍焰低声说了句,徐兰庭,活着出来。 他说:就算是为了陈竹。 徐兰庭没有答他,只是沉默着踩下了油门。 走进派出所的前一刻,徐兰庭望了望水洗般的天色,仿佛看见了陈竹干净的眼眸。 他早就该来了,只不过,徐兰庭次次都放不下那片刻的温柔。 他像一只贪婪的兽,虽走到了穷途末路,却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头,一遍又一遍沉沦在那双干净的眼眸中。 但,结局早已注定。 沙漏里的最后的时间也已经用完。 翌日,徐氏掌权人自首的新闻传遍全国。 据报道,徐氏总裁徐兰庭在昨日自首。他透露自己曾以非法的手段囚禁、侵害他人人身自由。 徐兰庭亲口证实,自己的确非法拘禁他人、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以不正当的手段包括威胁、恐吓,与强行与人发生关系。 而受害者的信息警方已经做了保密工作。 受害者 受害者陈竹看着电视机里的报道,握着遥控器的手指已经发白。 这就是徐兰庭给保护他的方式吗? 徐兰庭以徐氏为代价,以自己为代价,为陈竹铺好了一条坦坦荡荡的道路。 不是跟徐兰庭纠缠不清的旧情人、不是靠后台上位的金丝雀 而是一个被徐兰庭逼迫、威胁,却凭借着自己不屈的意志顽强抵抗的完美的受害者。 要是我能洗清一身罪孽,是不是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 几乎每个台都在转播徐氏这次的巨大风波。 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案件,徐兰庭也取得了保释权 陈竹忽地关掉了电视,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他静静地坐在一室昏暗中,忽地有些恍惚。 仿佛还是多年前的那个晚夜,他一个人坐在窄窄的房间里,对着融化的蛋糕发呆。 霍焰发来信息,说徐兰庭保释后就失联,去向不明。 不用找。陈竹说,我知道他在哪。 平安巷似乎窄了些,街道两旁的摊贩也少了很多。 曾经的运动器材店,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家蛋糕店,奶油味和香浓的面包混杂在一起,整条巷子都是甜甜的奶油香。 只是,楼道里的感应灯依旧习惯了装死,怎么蹬脚都不会亮。 原先掉漆的铁门被人重新油了一遍,看着倒没之前那样寒碜。 陈竹没有敲门,而是搬开了门前的小花盆。 呵,钥匙居然还在。 门锁转动,陈竹缓缓推开了尘封多年的往事。 徐兰庭,你怎么老是来得这么晚?、徐总,这么忙还过来干什么?、这道题你给我讲讲 还有那些隐匿在夏夜里的,沙哑、甜蜜的低语。 陈竹闭了闭眼,又睁开。 那个原本空荡荡的沙发上,男人微微缩着手脚,靠在椅背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桌子上摆着一个有些粗糙的小兔子蛋糕。 巧克力、奶油、糖果做蛋糕的人似乎想将全世界的甜都放上去,小兔子的背上堆了个小山包似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蜡烛摇摇晃晃,男人深邃的眼底盛满了烛光。 他朝陈竹一笑,灿烂得像一场夏夜的烟火。 徐兰庭说:阿竹,生日快乐。 男人说着,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陈竹沉默着,坐在了徐兰庭身边。 两人就这样看着蜡烛燃烧、熄灭,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许了什么愿望。徐兰庭问他。 陈竹一笑,天下太平。 徐兰庭也笑了。他笑着,将通红的眼隐匿在了夜色中。 还有呢?男人环上了陈竹的腰,轻轻将人挪到了自己的腿上,咬着陈竹的耳垂,还许了什么愿望? 徐兰庭一下下吻着陈竹的脸颊,吻去了他颊边的湿润。 世界和平。 二十岁那年呢,嗯?男人的声音轻轻颤了颤,问他,那天晚上呢? 混蛋 陈竹红着眼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徐兰庭,你他妈混蛋! 徐兰庭被打得偏过头,低声笑了一下。 男人按住了陈竹的手掌,吻了吻他的指尖,还有更混蛋的呢。 徐兰庭攥紧了陈竹的手,野蛮地扯下了自己的领带。 在陈竹带着哭腔的低骂声中,徐兰庭利索地将陈竹的手禁锢在了沙发上。 沙发很窄,陈竹被徐兰庭半抱在怀里,一只脚还撑在地面。 男人的气息一如既往,强势又冰冷,却沾染了一丝奶油的甜蜜。 唔陈竹皱着眉,在甜蜜的苦涩中,微微扬起了头。 黑暗中陈竹看不清徐兰庭的脸,只听见男人的喘息声。 男人低醇的声音带着一丝快意的痛苦。 阿竹,他抬指,捻去了陈竹眼尾的湿润,宝贝儿,别哭。 徐兰庭的吻如雨般降落,一寸寸拂过陈竹的脸颊,吻去了他所有的苦涩。 陈竹听见他半哄半骗,不会太久,顶多一两年。不哭了,嗯? 再哭,老子心都要碎了。 徐兰庭,你个骗子。陈竹闭上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男人顿了顿,随后压抑着低叹了一声。 他咬着陈竹,也吻着他,哄着他,说,哥哥是不是很坏? 就是要这样坏,这样狠,这样痛,你才会记住我啊。 恨也好,恨,也比渐渐淡忘要来得好。 陈竹说不出话,他睁开眼,望着黑暗中男人一滴滴滑落的汗水、或许,还有未知的、苦涩的泪。 最后,在男人沉沉的叹息声中,陈竹似乎听见徐兰庭恍若梦话般的低语。 阿竹,要是我没有那么不堪,那该多好。 可偏偏,他生来就是恶鬼。 那就将恶鬼关进笼子里吧徐兰庭抬手,揉揉陈竹微湿的发。 这样,他的阿竹才能降落在这浪漫的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徐兰庭:非法囚禁、非法bao养、非法恋爱非法脐橙 第75章 【结尾新增剧情】 一室寂静。奶油融化, 一滴滴砸落,徒留一地粘腻。 陈竹是被嘀嗒的水声唤醒的,手上的束缚已经不见。入眼的, 是那个融化了的小兔子蛋糕,还有满地凌乱的衣物。 没有徐兰庭的影子。 陈竹撑起身,转了转酸痛的手腕。 曦光透过玻璃散成一道道细碎的光晕, 窗帘飘动,满室风动。 恍惚间,昨夜的荒唐好似一场梦。 可手腕上的红痕、唇边的刺痛,无一不提醒着陈竹, 那个男人强势而霸道的占有。 他起身, 想找件衣服穿。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也没找到自己昨夜穿过的衬衣。 倒是徐兰庭的衬衣摆放在枕头上,叠得整整齐齐。 陈竹拿起男人的衣服, 嗤笑一声, 又放了回去。 他打开衣柜,随意找了件旧衣服裹上。 手机里的未接来电足足有十几通, 陈竹先是给教授回了个电话,交代了自己今天要回程的事宜。 其他人陈竹实在没心力应付,便索性关了手机, 打车回了酒店。 刚走进酒店大堂, 陈竹就看见了等在电梯口的霍焰。 视线相对,陈竹一时噎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说自己拦不住徐兰庭发疯, 还被 还是说徐兰庭已经自顾自安排好了一切,他根本无力阻止? 言语太过苍白无力,而昨夜的一切都荒唐得像是一场幻梦。 霍焰沉默着看了陈竹一会儿,拿出了一沓东西。 陈竹, 这是徐兰庭留给你的。 陈竹扫了一眼他手上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又看了看霍焰身后跟着的,律师模样的一行人。 呵,陈竹苦笑一声,成,他倒要看看徐兰庭所谓的赎罪到底能疯到哪一步。 这些资产都是干净的。霍焰言简意赅,跟徐氏不沾边,都是徐兰庭这几年 他没有继续说,只是将那一沓厚厚的资产转让合同放在了桌面上。 陈竹只是扫了一眼,而后看着霍焰,弥补、悔过,还是愧疚? 不。霍焰说,或者说,不全是。在这个世界上,他能信任的,甘心交出一切的对象,只有你。 霍焰嗤笑一声,那个混蛋,看着朋友遍四海,到头来他全心全意信任的,也只有你。 陈竹抿着唇,没有说话。 律师出声问:陈先生,如果您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可以随时咨询我们。 几个人见陈竹没有签字的意思,多多少少有些不解,要是换做其他人,见到这么一笔巨款,就是不想要也会好奇。 可陈竹从头到尾,也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甚至连打开看的意思都没有。 签不签字随你。霍焰说,他也没指望陈竹能收下徐兰庭的东西。 徐兰庭交待的事儿他已经完成,其余的,就任他们两个折腾去罢。 霍焰离开后,陈竹便上了楼。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戴着蓝牙耳机跟方旭沟通合作的事情。 之后我要去其他乡镇考察,所以合作的事情最好在这个月定下来。 陈竹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市场和供需要求,他镇定如常,仿佛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可是,在看见那一沓厚厚的资产转让协议的时候,陈竹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玻璃杯。 杯子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陈哥?方旭听见动静,出声问,你,没事儿吧。 徐兰庭自首的事儿,方旭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能够感觉得到陈竹似乎在刻意回避,所以方旭识相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可是,陈竹却久久地沉默了。 良久,方旭才听见陈竹有些颓丧的声音,他说,方旭,你有试过对一个人恨到了骨子里,却又爱到了骨子里么? 陈竹的声音很低,方旭听得模糊。 什么? 没什么。陈竹淡淡一笑,什么都没有了。 爱也好,恨也罢,在陈竹弄明白这一切之前,男人就狠心地、擅自为他做出了选择。 所谓的,最好的选择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么?陈竹闭上眼,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徐兰庭暗哑低沉的纠缠。 恨我么?那就恨吧,也好过被你忘记。 徐兰庭爱陈竹,陈竹也爱徐兰庭,对不对? 嗯?对不对男人哄着他,骗着他出声,无耻又狡猾。 徐兰庭陈竹将脸埋进了掌心,我恨你。他低声说。 贫困县建设的进程飞速,正如这个时代发展的脚步,飞一般拥抱着全新的未来。 陈竹回来的头一个月,盘山公路竣工、农作物生产基地搭建完毕、第一批农超合作的蔬菜搭上了货运车,顺顺利利地出了山。 也是在这个月,徐氏总裁非法拘禁案开庭,舆论沸腾。 陈竹在大棚里种下第一茬培育苗,京城法院开始受理徐氏案件;货运车凯旋归来的那一天,陈竹在庆功宴上被点名表扬,教授告诉他,上面同意给他升职。 也就是在同一天,徐兰庭一案初审。 陈竹成立自己的调研小组那日,他请了所有人吃饭。 他将所有生命中相助过自己的人,一一谢过。 方旭、叶熙、沈清渠,还有当初那个卡梅尔小镇帮助过他的报社老板,餐厅经理 陈竹将感谢信寄出的时候才发觉,这一路走来,他并不孤独。 或许曾经迷茫,或许夜里难眠,但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陈竹从未想过放弃。 现在回头看看,原来已经走出了这样长、这样灿烂的一段路。 b wi射s to you陈竹在每一封信的结尾,都附上了这句祝福。 b wi射s最后,陈竹在一张空白的纸页上,写下一句短短的话,to you 这封信,没有署名,没有地址,甚至没有任何内容。 只有一句简单的,短短的祝福语。 陈竹写完才发觉,笔尖停留得太久,字迹的末尾晕开了一圈浓墨。 而无意写下的那句austin就这样被淹没在了漆黑的墨色中。 陈竹沉默了片刻,将信纸收好,放进了角落。 竹儿,来吃饭咯。姑姑知道陈竹升职成为科研小组的组长后,又是哭又是笑,里里外外张罗了好几天,弄了一桌子好菜。 村里的人都过来道喜,屋里屋外坐了好几桌人。 分卷(70) 陈文国也破例铺张了一回,将埋了好几年的陈酿拿了出来,招待乡里。 陈竹不会喝酒,大家别让他喝。陈文国按住了陈竹的酒杯,明目张胆地护短。 大家都是相识了几十年的邻里,也不讲那些假客套。 可陈竹却举起酒杯,爷爷,我敬你。 陈文国眼中泪花一闪,随即挥挥手,不许逞强,浅浅抿一口就行了。 谢谢爷爷。陈竹抿了一口,喉间顿时一阵火辣。 陈竹,听说你之后就要去京城搞科研了,小伙子真有出息,给咱们寨子长脸! 是啊,陈竹从小就是读书的好苗子,我家娃儿要是有他一半肯用功就好咯。 席上,人声纷杂。陈竹喝得不多,醉得不算厉害,只不过耳边嘈杂了些。 竹儿,去了京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姑姑红着眼,给他夹菜。 陈竹捏紧了筷子,顿了顿,还是说,我还没那个打算。 他朝陈文国说,爷爷,我决定先去下一个贫困县调研。 比起天天埋头在实验室里,陈竹更需要的是实地考察。 从起啊陈文国怕陈竹不肯吃苦,可如今 ,陈文国却怕陈竹吃太多苦。 这个严厉了快一辈子的老人,生平头一遭生出了些软弱的心思。 好好做科研,成天泡在山沟里做什么。 爷爷,陈竹说,您能明白我的。 众人都疑惑,放着好好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怎么还要自找苦吃? 有人劝,也有人附和。 可陈竹都只是沉默地听着,陈文国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人,又感慨,又无奈。 最终,陈文国按了按陈竹的肩。 爷爷无声的支持,算是给陈竹吃下了一剂定心丸。 他可以不理会所有人的误解和指责,却始终在意爷爷的态度。 因为,只有陈文国懂得陈竹的抱负、理想。 谢谢爷爷。 陈文国傲气地哼了一声,往陈竹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夜里,陈竹帮着收拾碗筷后,便被姑姑推出了厨房。 你爷爷吃多了不消化,陪他去外头走一圈。 陈竹明白姑姑的意思,离家在即,最舍不得陈竹的,还是陈文国。 夜风凉爽,水泥路上成群的小孩儿光着脚,跳绳的跳绳,嬉闹的嬉闹。 陈竹搀扶着陈文国,缓缓地走在田野间,看着暮色四合,孩童玩闹。 陈竹。陈文国停下,叉腰望着连绵的群山,有件事儿,我得问你。 陈竹还以为陈文国要问他工作,没成想,陈文国却提起了徐兰庭。 他的新闻我看了,是他自愿的,还是 陈竹没有说话,或许是实在无话可说,或许,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陈文国叹了口气,说:我也猜着了,那小子狐狸似的狡猾,要不是他自愿,谁能动得了他。 陈竹,陈文国一言说中了陈竹这几天沉重的心事,君子立身,在其行,其心,并不在他人之口。 陈文国骄傲地说:我养大的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孩子。当初,不过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何错之有? 一瞬间,陈竹红了眼眶。 流言蜚语,指责谩骂,哪怕千夫所指其实,陈竹根本就不在意。 陈竹的脊梁骨,不会因为世人的指责而弯曲。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他站在天地间,堂堂正正,从未做过一件有愧于心的事,何来污点一说? 所有人都希望陈竹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美玉,是个端方有礼的君子。 可他不过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何错之有?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段剧情没写完,明天补 第76章 暴雨之下, 山石倾轧。 村庄在滚滚流沙下顷刻覆灭,遍地狼藉,满眼沙砾。 尖锐的痛却唤不醒混混沌沌的意识, 流沙裹挟着狂风将人推入深渊。 陈竹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 睁不开眼,看不见天光。 他像一只被裹在砂石里的茧, 冲不破禁锢的牢笼。 混沌中, 他只记得自己被砂石淹没的前一刻, 是村长狠狠地将他推开。 泥石流!快跑哟,快走! 而朝他滚来的巨石,砸在了屋顶。 前一刻还是一派青山绿水,下一刻便是天塌地陷,四野轰鸣。 呃一片昏暗中,陈竹听见自己痛苦的低哼。 仿佛灵魂抽离,陈竹看见自己被淹没在一片废墟中, 右腿被倒落的房梁压住,而暴雨还未停歇,积聚的水潭就要淹没他的口鼻。 醒不来, 也动弹不得。 陈竹在可怕的昏暗中挣扎着, 意识已经摇摇欲坠。 忽地, 耳边一声微弱的哭声。 似乎是小孩儿在抽泣。 爷爷, 爷爷小孩儿哭着,低声呼唤着。 谁?陈竹细细去听, 那声音却飘忽不定,似有若无。 我想爸爸妈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小孩儿哭着问。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回来? 我想他们。 爷爷 年幼的孩子牵着大人的衣角, 哭得鼻尖通红。 陈竹,陈竹 陈竹听见有人在唤他,是,是是陈文国的声音。 爷爷陈竹想张口,可他拼尽全力,也说不出话。 爷爷,我不要背诗,我不要背论语,我要爸爸妈妈。 陈竹你听着,从今天开始,爸爸妈妈就回家了。陈文国抱着年幼的孩子,指着长长的水泥路,他们就在那儿,你想他们就去那儿站着,他们看着竹儿呢。 不要,我不要!一向乖巧的人放声哭起来,我要爸爸妈妈! 竹儿,竹儿乖,听话。 竹儿乖陈文国的声音渐渐淡去,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那是陈竹模糊记忆里,隐隐约约的温暖。 竹儿乖。那条长长的水泥路上,似乎真的有两个人影,男人身姿挺拔,女人缓缓朝陈竹走来。 女人俯身,朝陈竹伸出手,竹儿乖,过来。 小孩儿奔向了母亲的怀抱,跌入了久违的温柔之中。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为什么! 女人抱着他,面容依旧是老照片上温婉年轻的模样,她笑着摸摸孩子的头。 阿竹,阿竹乖。女人眼里似含满了泪水,她回答不了孩子的问题,只能一声声告诉他,要乖,要听话。 要像这世上所有幸福的孩子一样,开开心心地长大。 男人牵起女人的手,按着孩子的肩,陈竹,快些长大吧。长大了,你就懂了。 孩子崩溃地想握住女人和男人的手,不要,不要!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竹儿,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等你肩披风雨,身负期盼,历经暴风中的肃杀。 等你跃过无知的孩童时代,奔赴向滚滚的时代洪流之中。 你会懂的。 我懂,我懂的陈竹张张嘴,尝到了满嘴的泥沙腥味。 可是,我还是很想你们。 他从混沌中挣扎出一丝清明,望着越来越模糊的人影。 光与影交织,父母的身影化作了连绵的山,奔流的河,还有那条承载着无数人期盼的小路。 父辈的骨血埋在了青山绿水之中。 从此,天地江河就是孩子的父母。脚下的土地是父亲的肩,拂过的清风是母亲的吻。 可陈竹还是很寂寞,他度过了一个漫长、寂寞的童年。 而在某个孤寂的夏夜,一只狡猾的狐狸摇晃着尾巴,蹿进了少年灰暗的世界中。 陈竹,他听见男人的声音,如梦似幻,如假似真,陈竹 陈竹! 男人的低吼像一声惊雷,在陈竹耳边炸开,将他从混沌的深渊中一把拽了出来。 陈竹!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山风,在山谷里回响。 一声声,将他带回了人间。 徐兰庭,爬行高度不够!直升机轰鸣着,在废墟之上盘旋,杨毅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 杨毅揪着徐兰庭的衣领,你找死么! 徐兰庭狠狠甩开杨毅的手,松开! 杨毅也急红了眼,听说陈竹被困的第一时间,徐兰庭就找到了他。 杨毅家里跟部队有点儿关系,灾区救援队也有他。 可杨毅没有想到,徐兰庭能疯到连命都不要。 暴雨天,直升机达不到飞行的条件,救援队就只能一步一步往灾区赶。 无数人前仆后继,奋不顾身,在第一时间挽救着无数被砂石淹没的人。 可是重灾区是在人迹罕至的山沟,救援队的速度没那么快。 杨毅还没理清思绪,就听见直升机的轰鸣声要不是他动作快,徐兰庭就真的一个人开着直升机去了灾区。 简直就是不要命! 徐兰庭!杨毅捏着徐兰庭的跳伞包不肯让他去送死,你冷静点! 杨毅。徐兰庭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放手。 在看见脚下那一片废墟后,徐兰庭竟意外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理智,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疯。 男人像一台恢复运转的机器,精密地算计着一切。 风力太大,我拿不准降落的位置。 就在杨毅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听见徐兰庭说,降低飞行高度,放绳梯。 徐兰庭,你什么意思? 叫你降低飞行高度,放绳梯的意思。徐兰庭的眼始终望着脚下泥沙遍地的山河,竟妄想在茫茫四野中,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先不说这样有多危险,就算你下去了,你也找不到他徐兰庭,你自己好好看看,底下有多大,有多乱! 徐兰庭:那又如何? 天地再大,他也能找到他的光。 看着徐兰庭固执异常的神色,杨毅拦也拦不住,只得大吼一声,徐兰庭你他妈找死! 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化作陈竹耳边的一声声嗡鸣声,聒噪地,强势地将他从昏睡中唤醒。 杨毅,徐兰庭回头,深深看了杨毅一眼,要是帮我照顾我妈。 滚!杨毅红着眼,你给老子活着回来。 徐兰庭沉默着,朝他一笑。 而后,男人在一片轰鸣声中,义无反顾地抓住了绳梯。 徐兰庭的身影在风雨中剧烈地摇晃着。 磅礴的山河中,他像一只渺小的飞蛾,在洪流中奋力挣扎,朝自己的那一簇烈焰奔赴。 剧烈的痛后知后觉地爬上陈竹的神经,他挣扎着睁开眼,眼前是混浊发黄的污水。 污水还在积聚,一点点没过陈竹的下巴,嘴角。 陈竹仰了仰头,发觉自己是被困在了一处狭窄的三角区,他的四肢都被泥沙死死困住,可好在,除了右腿被房梁压住,并没有其他大伤。 可是暴雨还在继续,陈竹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看着越来越高的水线,奋力扬起了头。 不能睡,不能睡 陈竹将舌尖死死咬住,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头顶的房梁在暴风的摧残下,似乎有塌落的迹象。 陈竹能够感觉到脊背上的重量越来越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能陈竹倔犟地仰着头,他不甘心就这样埋身于废墟。 他不甘心就这样认命。 实验室的培育苗还没发芽,山区的调研还没完成,走出大山的农产品还没有打开市场。 这片土地上,还有地方被贫瘠的阴霾笼罩;还有好多孩子没有见过山外的世界;还有太多的人饥餐露宿。 不甘心,我不甘心!陈竹咬着牙,在血腥味中保持着清醒。 风雨中,被困的人凭借着一身孤勇,顽强地对抗着天灾。 不知过了多久,陈竹呛了第一口水。 污水已经爬上了他的鼻尖,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少。 由于缺氧,陈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边是连绵的雨声,一滴一滴,砸向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他知道自己不能低头,可是意识薄如蝉翼,只要轻轻几滴雨水,就能将他推向深渊。 不可以陈竹昏迷前,似乎看见了爷爷严厉又心痛的神情,看见了老教授眸子里期盼,看见了很多人眼中的失落。 还有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朝他望过来。 男人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模糊而飘渺。 陈竹,陈竹! 陈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看见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正奋力地撑起他头顶的房梁。 他已经分不清是幻梦还是真实,被雨水打湿的眼勉强睁开,酸涩的眼中倒映出男人狼狈的脸,还有他满是鲜血的手。 陈竹的脸被男人捧起,在风雨飘摇中,他的唇被男人撬开。 徐兰庭贴着他的唇,将空气徐徐灌入他的胸腔中。 随着第一口空气灌入肺腑,陈竹猛地咳嗽起来,积压在肺里的浊水一口一口地被吐了出来。 阿竹,哥哥来了,男人捧着陈竹满是泥水的脸,珍宝似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不怕。 阿竹,对不起。陈竹听见男人强撑着冷静的声音,宝贝,哥哥带你回家。 分卷(71) 房梁发出一声诡异的巨响,泥沙随之流动。 危机四伏中,陈竹隐约看见徐兰庭以肩膀撑住了慢慢塌落的房梁,一双手奋力地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泥沙。 禁锢着四肢的泥沙被男人一下下推开,徐兰庭咬着牙,徒手将陈竹从砂石中一点点挖了出来。 每当陈竹要闭上眼,徐兰庭就俯身亲亲他的眼皮,一遍遍跟他说,阿竹,别睡。男人拉着他,扯着他,不准他陷入昏睡。 风雨飘摇,徐兰庭以肩背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陈竹感觉身上的重量渐渐消失。 徐兰庭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撕下衬衣,将陈竹受伤的腿包扎好。 或许是疼痛夺取了陈竹的防线,他痛得发出一声哭腔。 疼 徐兰庭咬咬牙,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 乖,马上就好。男人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陈竹痛苦地挣了挣,唇上已经被咬出了血。 男人捏着他的下巴,不许他咬自己。 好疼,好疼昏沉中,陈竹仿佛变回了那个幼小又无助的孩子,绝望又无助地喊着疼。 不要,我疼。陈竹紧紧揪着徐兰庭的衣角,脸色惨白。 阿竹徐兰庭徒劳地将人抱紧,心疼得难以喘息,对不起,对不起。 徐兰庭不肯让陈竹再咬自己的唇,混乱之中,陈竹咬住了徐兰庭递过来的手掌,他很快尝到了血腥味,因为徐兰庭的手也已经血肉模糊。 疼痛中,陈竹脸上冰冷的雨水被男人遮挡,却仍感觉得到有水珠砸落在他脸上。 水珠带着微微的热度,一滴滴,沿着陈竹的脸颊滑落。 乖,哥带你回家。男人颤抖着,将陈竹抱起。 暴雨倾盆,在疾风骤雨中,陈竹被裹进了宽大温暖的外衣中。 风雨被遮挡在外,陈竹陷入了久违的温暖之中。 不疼了,不疼了徐兰庭隔着衣服抱紧了陈竹,哥哥带你回家。 阿竹,对不起。 风雨声中,陈竹似乎听见了徐兰庭压抑着的哭腔。 第77章 完结章(上) 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 但狂风仍穿行在山谷中,鬼啸一般。 怀里的人有些发抖,徐兰庭抱紧了人, 低声说:阿竹? 呃陈竹眉头紧皱,痛得说不出话。 阿竹, 还冷么?徐兰庭找到了个勉强能遮风的茅草屋准确地说,只是狂风过处残留的一个茅草篷顶。 徐兰庭背对着风口挡住了外头的狂风, 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 有了片瓦遮头, 肆虐的山风也不再那么刺骨。 可陈竹还是微微颤抖着, 无论徐兰庭抱得再紧,他身上的温度都越来越低。 因为陈竹腿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他腿上的伤不是割伤而是要命的贯穿伤,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腿没废都算是老天开眼。 徐兰庭想将陈竹的伤口在扎紧些,可是他一抬手去碰陈竹的伤,怀里人痛苦的低呼犹如一把小刀,直直钉在徐兰庭的手腕上, 叫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剜心之痛的滋味儿,折磨着陈竹,更折磨着徐兰庭。 阿竹?徐兰庭紧紧握着陈竹越来越冷的手, 拢着呵了口气, 阿竹 陈竹听见男人的呼唤, 可失血过多的缘故, 疼痛的感觉渐渐麻木,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牙关发颤,陈竹根本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抬眼望了徐兰庭一眼。 陈竹的眼睛原本那样漂亮而干净, 像是清水里浸了上千年的玉石,可痛苦笼罩了他原本的神采,清澈被阴霾笼罩,连眼尾都泛着病态的红晕。 徐兰庭俯身吻了吻他的眼,低声说:阿竹,你忍一忍。 说毕,男人闭上眼,手下动作堪称迅速将陈竹腿上渗着血的纱布裹紧一圈,牢牢地用木头固定好。 陈竹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只是死死地闭上了眼,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却没有咬到自己的唇,徐兰庭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的手掌递了过来。 好了,不疼了。徐兰庭额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他几乎不敢去看陈竹痛苦的脸色,只是闭着眼,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痛。 可陈竹很快松开了口,剧痛之后,脱力地昏在了徐兰庭怀里。 阿竹?徐兰庭轻轻摸了摸陈竹惨白的脸,低声唤了几声,也没能将人叫醒。 他紧紧地捏着陈竹的手腕,感受着指下那细微的脉搏跳动才不至于失控。 睡一会儿也好,徐兰庭将人拢紧了些,睡着了,就没那么疼了。 他像是穷途末路的兽,死死抱着唯一的希望,但是阿竹,你不能睡太久。徐兰庭吻了吻陈竹汗涔涔的额头,低声说,哥哥还要带你回家。 夜渐渐地深了,救援队却没有因为夜色而停下脚步。 老教授和调研队的人也守在了灾区,他们自发组成了志愿者,帮着医疗队搭建临时救助帐篷、统计伤亡人数。 黄金救援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小刘颓丧地坐在地上,他的身边立着一块板子,上面是遇难者的名字和人数。 老教授按了按他的肩膀,陈竹他年过半百的人也红了眼,再也说不出话。 他就是个傻子,大傻子。小刘哭得声嘶力竭,好好的实验室不去,偏偏要在山沟里吃沙喝风。 老教授叹了口气,抹了抹眼睛。陈竹傻,可小刘这几个人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这群人跟着下乡调研的小年轻,没有一个不傻的。 一身孤勇,一腔热血,一股子傻劲儿。 老教授:陈竹不会有事。他望着漆黑的夜色,拍了拍小刘的肩,他是我见过命最硬的人,这样的人,阎罗王可不敢收。 随着救援队救出的人越来越多,时间也慢慢地流逝着。 最后,在统计人数的时候,就只剩下灾难发生时正在实地考察的几个干部和陈竹,下落不明。 那里是重灾区,人能生还的可能性不大。杨毅从救援队上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泥,但是,有人已经进去救人了,你们也别太担心。 什么?老教授又惊又慌,他也是经历过好几次天灾的人,当然知道在这种狂风暴雨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有跳伞队去救援,那无疑是送死。 杨毅来不及多解释,只是按照那人的交代,说,您跟陈竹的爷爷有联系的话,跟他爷爷说一声,就是死徐兰庭也会把人救出来,叫他老人家不用太担心。 在老教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毅已经跟着大部队赶往了下一个救援地点。 徐兰庭?老教授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五味陈杂,徐氏的总裁,徐兰庭? 徐兰庭不知过了多久,陈竹终于没那么冷得厉害相反,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好似火焚,热得眼皮发红。 一条冰冷的帕子搭在了额头,丝丝缕缕的凉意传来,陈竹抬眼,望见了徐兰庭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 乖,别乱动。男人说着,又拿出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布帕子,仔仔细细地将陈竹身上擦干净。 陈竹这才发觉,脚边有一簇篝火也不知徐兰庭是怎么做到的。他身上的湿衣服都换了下来,只盖着一件男人宽大干燥的外套。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被仔细地处理过,一身的泥泞也擦洗得干干净净。 陈竹自己身上倒是干净清爽,可徐兰庭却截然不同身上的衬衣被撕得破破烂烂,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灰褐色,脸上、手腕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 陈竹还从未见过徐兰庭如此狼狈的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徐兰庭将他额头上的帕子换了,朝他扯起一个笑,乖,睡一会儿,等出去了让你看个够。 脚上的伤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陈竹望着徐兰庭,说:我的腿,会截肢么? 男人收敛了笑意,沉下声,不会。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决坚定,那架势,仿佛要将别人的腿折下来给陈竹装上也在所不惜。 莫名地,陈竹在徐兰庭那双有些狼狈的眼里,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陈竹吃过太多的苦,一路走来,疾风骤雨无一不是自己强撑着面对。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该如此,风雨也好,暴雪也罢,都要独自面对。 可是这次,他却在另一人的眼里找到了安全感。 或许是火光冲散了男人与生俱来的强势,灯火下,徐兰庭的眼底像是盛满了整夜的星光,温柔得如同夏夜的清风。 陈竹望着他许久,轻声说:徐兰庭,我好疼。 男人闭了闭眼,吻在他的眉心,低声应了一句。 徐兰庭,我疼。 徐兰庭说不出话,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克制不住地发颤。 徐兰庭,陈竹苍白的脸上,汗珠丝丝滑落,你混蛋腿上的伤口被牵动,陈竹便抿紧了唇,再也说不出话。 后悔、愧疚、心如刀绞怕也不过如此。 阿竹,徐兰庭抱紧了疼得发颤的人,连呼吸都放缓,我确实是个混蛋。 徐兰庭抱着人,声音微微颤抖着,阿竹,等回家了你再骂我,嗯?他抬手拂去了陈竹脸上的汗,乖,好好睡一觉,醒过来就到家了。 呃陈竹张张嘴,却溢出一丝痛苦的低哼,他咬牙,强撑着说,混蛋。 骗子、混蛋、不守信用的王八蛋。 说好的,说好的不会把自己玩儿进去,答应过的事儿就跟放屁一样不算数。 谁要你自作多情的保护? 什么狗屁名声,什么完美受害者,自作聪明的混蛋王八。 陈竹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可抬眼望向男人那一双眼睛,却抑制不住地落下眼泪。 委屈、不甘、愠怒,伴随着疼痛一瞬间溶解了他摇摇欲坠的意志,软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滴砸落。 混蛋陈竹哽咽着,绯红的眼尾泪水一滴滴砸落。 几乎砸穿了徐兰庭的理智。 阿竹,徐兰庭抱着他,声音发颤,对不起。 他俯身,啄吻着陈竹红热的眼尾,将那些委屈苦涩一一吻去。 不哭了宝贝,徐兰庭吻着他,低声哄着他,哥哥知道错了。 死寂的山野里,在天灾席卷过后的废墟中,男人抱紧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生平头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的阿竹有着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勇气,可徐兰庭却拘泥于世人的眼光,自以为是地维护着陈竹所谓的名声。 他早该知道,陈竹的温润如玉之下,是怎样千锤百炼的钢筋铁骨。 这样一个人,又在会在意路边野狗的犬吠? 是爱意蒙蔽了徐兰庭的眼,让他如履薄冰,让他瞻前顾后。 直到一场忽如其来的天灾,撞碎了徐兰庭所谓的保护罩子,让他的那些精明的盘算显得那样幼稚而可笑。 我不该放开你的手。徐兰庭抵着陈竹发烫的额头,就是死,也不该放开你的手。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谁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他的人,又怎么能交给旁人照拂?就是真的下了地狱,他也应该爬出来,生生世世地守着他的阿竹。 既然有执念,既然放不下,那便将人死死抓紧,永生永世都不要放下。 反正他又不要成佛,戒什么贪嗔痴,洗什么一身罪? 在混乱中睡了一会儿后,陈竹被轻轻的颠簸给弄醒。 他靠在男人熟悉的肩背上,徐兰庭一手拖着他受伤的腿,一手稳稳地背着他。 陈竹往下看了看,被暴雨摧残过的土地泥泞难行,徐兰庭的小腿几乎被泥沙淹没,艰难地行走在一片废墟之上。 背上的人许久没有反应,男人的步子顿了顿,又轻轻颠了颠陈竹。 徐兰庭微微侧过脸,鼻梁蹭了蹭陈竹的脸颊,阿竹? 嗯。陈竹虚弱得只能发出一丝气音,低低地应了他一声。 徐兰庭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气,沉沉地喘了喘,继续走路。 一路上,陈竹都昏昏沉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腿上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呛过水的肺火烧一般、可浑身却像是泡在冰水中,冷得刺骨,热得发慌。 可,每当陈竹的意识要陷入泥淖中时,男人都会轻轻晃一晃他,扯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勾着他,引着他,不许他再睡。 阿竹,你看天是不是快亮了,你看看天上的云,好看不好看。 陈竹不答他,他便侧过脸,用鼻尖蹭蹭陈竹惨白的面颊,低声一遍遍地问。 直到陈竹懒懒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哼,男人才安心了似的,一步步往前走。 竹儿,我都想好了,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会去爷爷跟前请罪,任他打也好骂也罢,我徐兰庭都不会再放过你。 陈竹听得哭笑不得,这是请罪还是讹人呢? 怕是不得把陈文国气背过去。 然后啊,哄也好,骗也好,再把我的阿竹带在身边不对,应该是我死缠烂打也要跟在你身边。 混蛋陈竹扯起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当他是小孩儿么,哄一哄就跟你和好了? 王八蛋,一辈子不原谅你。 男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咬牙忍着脚下钻心的痛,嘴上却依旧不着调,我知道,我们阿竹看着脾气大不好亲近,可是心最软。 徐兰庭说着,又晃了晃背上昏昏沉沉的人,哄一哄就心软了,对不对? 不对但陈竹没力气说话,只是闭着眼,在男人的摇摇晃晃之中,强撑着一丝清明。 分卷(72) 嗯?徐兰庭不肯叫他睡,对不对? 陈竹只虚弱地发出一丝哼声,像是不满。 那也没事儿,徐兰庭加快了步伐,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走,一年哄不好,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听着男人不着调的话,陈竹好气又好笑。 谁要你哄,滚蛋。 徐兰庭:再不行,就哄一辈子。 忽地,陈竹鼻尖一酸。 一辈子,好远啊,他还能不能等到啊 眼前的路太长,他的血流得太快,黎明来得太迟。 陈竹附在徐兰庭耳边,脆弱得像是即刻就要断线的风筝。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徐兰庭说:徐兰庭,天怎么还不亮。 怎么还看不到回家的路? 他们,真的还有一辈子么? 男人的身形僵了僵,随后,他奋力地在一片泥泞中小跑来。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徐兰庭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肺里因为缺氧已经满是灼烧感。 但他一刻也不能停下,他必须再快一些。 颠簸中,陈竹似乎看见了天色渐渐泛白。 徐兰庭,陈竹闭上了眼,因为他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好好活着。 陈竹,徐兰庭冷下了声,我告诉你,就算下黄泉我也不会放过你。 所以,求你,求你撑下去。 这人世间,有你眷恋的温柔,有你未完成的事业,还有无数牵挂着你,爱着你的人。 昏迷之际,陈竹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呼吹过,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穿破混沌,一声声在耳边响起。 陈竹,你就当救救我,男人的声音满是哀求绝望,你要是不在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是陈竹眷恋的人间,却是徐兰庭了无生趣的深渊。 若着唯一的光都熄灭,那他徒留在深渊又有什么意义? 徐兰庭从未觉得眼前的路这样长,无论他怎么跑,怎么争,都看不见希望。 难不成,是他一生作恶太多,老天竟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 徐兰庭背着人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水声四溅,泥土乱飞,他的腿上已经满是血口子。 可他像是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疼,仍旧疯了一般朝前跑。 徐兰庭不信命,更不甘就这样屈服于老天所谓的惩罚。 他的阿竹这样好,这样干净,凭什么要为他这样的人渣偿命? 陈竹,我不信命,你也不可以信。徐兰庭脸上已经是煞白一片,陈竹,活,我们一起活着,死,我跟你一起死。 许是徐兰庭要死要活的威胁,唤起了陈竹的一点儿无奈。 陈竹靠在徐兰庭肩上,死死撑着胸腔里的一口气。 就在徐兰庭濒临崩溃的时刻,远处终于传来一声高喝,有人! 救救他徐兰庭脱力地跪伏在连绵的群山下,可抱着人的手却死死没有松开。 救援队的人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死死地抱着另一个男人,奋力地在泥泞里挣扎。 男人一身的血,从头到脚无一不是伤,连他的眼都似要滴出血来。 他一身泥泞,满手鲜血,仿佛真是从地狱里逃脱出来的恶鬼。 徐兰庭眼前,是奔来的救援队,身后,是埋骨无数的地狱。 他垂眸,怀里是他此生唯一的希望。 阿竹,天亮了,天亮了。 徐兰庭抱着陈竹,满天晨光泻下,光明中,有人朝他们奔来。 救救他徐兰庭的视线变得模糊,他抱着陈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救救我的阿竹,救救他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徐兰庭隐约听见了救援队高高低低的呼声,听见了陈竹的低哼。 他听见他的阿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徐兰庭听见高阳穿破云层,降落在人间悠长的回响。 第78章 完结章(中) 霍焰赶到医院的时候,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徐兰庭像一只孤魂野鬼,坐在医院的长廊上。 男人的脸色煞白,眼底一片空白。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只剩一具躯壳留存在人间。 哥们儿,霍焰按了按徐兰庭的肩, 陈竹一定会没事儿的。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握紧了徐兰庭的肩, 无声地安慰着男人。 在电话里, 霍焰听杨毅说徐兰庭暴雨中跳伞救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徐兰庭算是交代在那儿了。 可没有想到,徐兰庭硬是在绝境中,闯了出来。 还将陈竹从坟里刨了出来。 陈竹是重灾区唯一的幸存者如果他今天能平安从手术室里出来的话。 不得不说,徐兰庭这个人很绝。 他似乎总能在绝境中,凭借着一股子狠劲儿闯出来。 霍焰从前不明白, 陈竹跟徐兰庭这样有着天壤之别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现在,他似乎懂了一点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们俩都是一样的狠角色, 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不认命的桀骜。 虽然一个是君子, 一个是人渣。 你放心, 你的人,阎王爷不敢收。 徐兰庭像是终于有了一丝知觉, 眼眶里的眼珠动了动,最终落在了远处手术室的大门上。 已经请了国内最好的专家过来,霍焰说, 陈竹的伤算是包扎得及时,人送来的时候也还有一口气,你别太 徐兰庭忽地出声,霍焰。他望着那扇门,却又似目空一切,什么也没放在眼底。 你知道么,男人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喊了我一声哥哥。 霍焰一时哑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兰庭面无表情,音色平淡,你说,我这样的人,上辈子得积多少德,才能碰见陈竹这么个傻小孩儿。 他似呐呐自语,自顾自地说:你知道么,我背着他从灾区一路跑出来的时候,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徐兰庭说着,眼底却一派平静,诡异的平静,可现在,我却忽然不怕了。 徐兰庭,你冷静点儿。 徐兰庭拍拍霍焰的手,淡淡地说:我想明白了,人间也好地狱也罢,只要我不放手,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霍焰:徐兰庭!他算是听明白了,要是今天陈竹没挺过来,徐兰庭是真的会跟他一块儿去死。 男人嘴边扯起一个淡淡的笑,他自嘲,就是不知道,我一生做尽坏事,跟他走的是不是同一条黄泉路。 徐兰庭目光空洞,冷冷地说:我是要下地狱的,可阿竹他垂下眼帘,望着自己满是血痕的手,没有再出声。 霍焰看着他这隐隐发疯的架势,也没有再出声。他只在心底祈祷,陈竹能活着从里头出来。 手术从白天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时间像是停滞的死水,死气沉沉地笼罩着四周的一切。 霍焰已经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徐兰庭却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连目光都不曾变过一分。 他像是被钉在原地的一具空壳,等待着命运的答案。 是继续在人间,还是下地狱,都是一瞬间的事儿。 手术室门口不断地有人过来,也不断地有人离开。 有人劝徐兰庭去休息,也有人叹息着按按徐兰庭的肩,沉默着离开。 恍惚间,徐兰庭似乎听见了很多人的哭声。 这场天灾带走了太多人,那些埋身泥沙之中的人,有丈夫、有父亲、有母亲他们每个人,都还有留在人世间的牵挂。 但最终,被留下来的那个,才是哀莫大于心死。 徐兰庭算是他们之中最为冷静的,因为他根本不会做那个被留下的人。 此刻,竟意外平静。 直到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徐兰庭才发觉自己根本一点儿也不平静。 他骨子里的疯狂一瞬间暴涨,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盯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那眼神,连医生都看得愣了愣。 这位先生,您是病人的 未等医生说完,徐兰庭冲上去却是跃过了医生,冲入手术室的大门。 他死了,他死了对不对?徐兰庭眼前忽地一片黑暗,他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耳边只有陈竹昏迷前微不可察的一声呼唤。 他的阿竹,他的阿竹还是离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为什么要陈竹来承受这样的结局? 徐兰庭的理智原本就紧紧绷成了一条线,在揭开答案之前,他就再也撑不下去,彻底地崩溃。 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徐兰庭半跪着,不知该向何处告解自己的罪恶,不知该如何将那个干干净净的人,从地狱里换回来。 他一点儿也不想陪着陈竹去死,因为该死的那个从来是他。 陈竹活着,徐兰庭去死,这才是最公平的答案。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先生!护士拉住了徐兰庭,本以为男人要强冲进去,可就在那一瞬间,男人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忽地倒在了地上。 徐兰庭!霍焰冲过去,一把拽起昏死过去的人,你的陈竹没有死,听见了没有?徐兰庭! 霍焰看着脸色惨白的人,焦急地朝医生说:他是不是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医生。 医生蹲下来,探了探男人的脉搏,疲惫地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事儿,疲劳过度,睡一觉就没事儿咯。 艹,霍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恨不得往徐兰庭脸上来一拳。 冷静理智都是假的,早就疯魔了才是真的。 霍焰谢过了医生,犹豫了一会儿,又说,能不能,在陈竹那边搭个床位? 啥子? 这人见不到陈竹就得发疯。霍焰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叹气,要是方便的话,给他俩安排一个病房吧。 有水声,滴答滴答地在耳边响起。 陈竹转动着眼珠,仿佛看见了又满天的雨帘,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家仍被困在废墟中。 可是,他隐约记得,有人死命将他从废墟里挖了出来,背着他,从深渊里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徐兰庭,徐兰庭 他想动,可是四肢像是被灌了水泥,僵硬无比。 好冷陈竹能够感觉得到,有冰冷的水滴一点点汇入自己的血液中,汇入他的五脏六腑,冷冰冰地凿开他虚弱的肺腑,将生机灌入他的骨血中。 实在是冷,陈竹下意识想蜷缩起来,可他睁不开眼,也动弹不得,只有指尖微微颤抖着。 忽地,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将热度一点点融进他的脉络。 先生,输完血之后您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只发出一声单调的嗯。 身体没有那么冷了,指尖的温度就愈发难以忽视。 男人握着他的手,呵了口气,又吻了吻。 陈竹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阿竹,你看看我,好不好? 男人一遍遍地唤着陈竹的名字,不知疲倦地吻着他的指尖。 你睁开眼,看看哥哥。 阿竹,你还不醒,我就要害怕了。 如同在徐兰庭背着他的那晚,男人也是这样,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一次次哄着他不要睡。 四肢有了点儿力气,陈竹挣了挣,沉重的眼皮被艰难地推起,他望见了男人憔悴而苍白的脸。 男人的神情由最初的怔愣,到重获新生般的喜悦,都似慢放般,在陈竹眼前晃过。 阿竹,徐兰庭见陈竹睁开了眼,一边叫医生,一边摸着陈竹的脸,阿竹 陈竹艰难地别过脸,他毫不怀疑,要是他再这样盯着徐兰庭看,男人下一秒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下来。 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可不想陪着徐兰庭发疯。 医生来了一趟,检查了各项数据后,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陈竹看着医生奔忙的背影,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灾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显然,徐兰庭并没有关心这些,他只是望着陈竹,浅色的瞳仁里只有陈竹一人的倒影。 陈竹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我想见见教授。 好。徐兰庭意外柔和,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便转身吩咐人去叫人。 老教授赶过来的时候,衣服上的泥都还没干,他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握着陈竹的手都在打颤。 灾区陈竹艰难地开口,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充满希冀的面容 死伤是避免不了的。老教授叹了口气,他知道陈竹性子倔,不得不简单交代了几句现在的情况。 陈竹凝神听了一会儿,指尖握得发白。 老教授说完,看了看那个静静坐在一旁的男人。 这几天,他基本明白了男人和陈竹之间的纠葛,要说以前,他是绝不会任由陈竹跟徐兰庭这样背景复杂的男人扯上关系。 可当他看见,徐兰庭将陈竹从灾区背出来,日夜不休地守在陈竹身边,灾区的血库告急,这个男人不要命似地给陈竹输血。 眼前的男人,跟传闻中面慈心黑、手段狠毒的徐氏总裁相去甚远。 这几天,徐兰庭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一个只会守着陈竹的影子,寸步不离地守在陈竹身边。 教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但就冲着陈竹这一身风骨,老教授心里的疑虑也渐渐散去。 加上徐兰庭望着陈竹的眼神实在有些可怜,就像是荒漠中的人望着最后一杯水,老教授心里也难免多了些同情。 分卷(73) 既然是陈竹身边的人,总不会是个坏人。 教授错误地给徐兰庭贴了个好人的标签,宽慰完陈竹后,又拍了拍徐兰庭的肩。 好了,现在人醒了,你也别天天守着他哭得死去活来,睡一觉吧。 徐兰庭先是顿了顿,随后嘴角一扯,谢谢,教授。 果然,教授离开后陈竹就低低笑了起来。 哭得死去活来?陈竹一想到徐兰庭抹着眼泪,一副小寡妇般要死要活的模样,就止不住想笑。 可是笑过之后,陈竹却意外沉默了许久。 良久,陈竹才看向坐在角落里,一直盯着他看的徐兰庭。 陈竹淡淡一笑,看够了没有。他无奈地说,徐兰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胆小两个字还未出口,陈竹就被忽然上前的男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徐兰庭埋头在他肩窝深深地喘了口气,像是要闻见了陈竹身上的活气,才能确认,他的阿竹是真的回来了。 他这次,是真的从绝境中博出了一条生路。 陈竹陷在熟悉的怀抱中,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晚的狂风骤雨。 那晚,徐兰庭也是这样抱着他,一遍遍地吻着他,哄着他。 那是陈竹生平第一次生出软弱的心思,他陷落在了徐兰庭的怀里,陷落在了男人温柔的眼眸之中。 风雨飘摇,终于有人在风雨中为陈竹撑起了一片天地。 他不必再逞强,不必再独自面对一切。 他可以喊疼,可以哭,可以示弱。 陈竹闭上眼,感受着徐兰庭温热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这才真正有了一丝死里逃生的感受。 那噩梦般的雨夜终于过去。 他们,都还活着。 徐兰庭的那一句带他回家,总算是没有骗他。 徐兰庭,没事了。陈竹感受到了男人的细微的颤抖,抬起手,缓缓地放在了徐兰庭的背上。 说起来,徐兰庭背过他很多次,每一次,都是那样刻骨铭心。 男人的肩背,陈竹再熟悉不过,手掌下的温度曾经支撑着他走出绝路。 陈竹叹了口气,无奈将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背上。 这辈子,能背着他走这么长一段路的人,也就只有徐兰庭了。 肩上一阵湿润,陈竹忍着鼻酸,笑着说:看来教授说你天天哭得死去活来,也不是假话。 男人身形僵了僵,随后侧过脸,就要吻他。 陈竹抬指,按在了徐兰庭的唇上,他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徐兰庭,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好。徐兰庭吻了吻他的指尖,也是,他的阿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他在一起。 他必须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可以看见希望的未来。 还有一份迟来的,郑重的道歉。 在某人坚持不懈的游说下,陈竹被转移到了京城做康复治疗。 陈竹腿上的伤虽然是贯穿伤,可好在骨头碎裂的程度不算严重,加上救治及时,后续只要好好复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住院期间,陈竹也没闲着,他一边遵从医嘱做治疗,一边不遗余力地为灾区的重建出谋划策。 好在,徐兰庭并没有介入他工作的意图确切地说,是不敢。 这几个月,陈竹没有过问徐兰庭在做的事儿,徐兰庭也没有逾矩的行为。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陈竹知道,徐兰庭一直在背地里筹划着什么,只是他无需再过问他的一切。 陈竹需要做的,就是等着徐兰庭给他一个解释,一个交代。 辗转多年,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可这一次,陈竹却有耐心等着徐兰庭将他们之间的一团乱麻理清楚。 只有彻彻底底地理清楚,才能坦坦荡荡地在一起。 陈竹在等,徐兰庭也同样在等。 但是这一次,他们不是在等答案,而是在等时间的到来,等一个水到渠成。 陈竹专心地做着康复治疗,而徐兰庭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保姆兼保镖的角色。 偶尔空闲下来,徐兰庭就抱着他晒晒太阳,温柔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好像心肺都暖起来。 徐兰庭仿佛有一肚子的情诗,一阵花香吹过、一道阳光洒落,他的爱意便倾泻而出。 那些年隐匿在小小报纸上的情愫,也终于有了站在阳光下的机会。 一美元的玫瑰,生而为恶鬼,一个孤独者的自白徐兰庭轻轻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朵火红的玫瑰,宝贝,情诗里的秘密你破解了,那玫瑰里的呢? 陈竹看着眼前的玫瑰,又看了眼男人伤痕还未消退的手掌。 玫瑰是带刺的,想要得到就必须披荆斩棘,奋不顾身,哪怕满手是伤,也要得到。 这是徐兰庭的执念,也是徐兰庭疯狂的爱意。 宝贝,你敢接么?徐兰庭吻了吻陈竹的脸颊,拿着玫瑰的手却没那么坚定。 他怕陈竹不接,又怕陈竹接。 陈竹说过,自己需要的是并肩而立的爱人,可他徐兰庭除了偏执而疯狂的爱,一无所有。 他怕陈竹的抛弃,更怕陈竹委曲求全的妥协。 忽地,陈竹探出手,一点点将玫瑰下的刺拔除。 徐兰庭,陈竹淡淡地笑,你见我怕过什么? 徐兰庭顿了顿,随即靠在陈竹肩头,笑了,是啊,我们阿竹比我勇敢多了。 他敢在最年少的时候摔得粉碎,也敢在囚笼之下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他又有何不敢面对世人的质疑,面对徐兰庭的爱,面对自己的心? 陈竹的爱同样轰轰烈烈,一点儿风吹,便能燎原。 阿竹,徐兰庭珍重地吻在了陈竹的额上,谢谢你。 谢谢你的勇敢、温柔、坦荡、热烈。 徐兰庭抱着陈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闻着花香,像是能这么过一辈子。 在徐兰庭细心的照料下,陈竹恢复得很快。 住院期间,陈竹也感受到了男人无微不至的温柔,徐兰庭对他几乎是千依百顺,将人宠到了溺爱的地步。 连过来探病的霍焰都看不下去,你就惯着他吧,早晚有一天成个妻管严。 徐兰庭意味深长地一笑,夫管严,谢谢。 在霍焰错愕又惊讶的眼神中,徐兰庭淡定地打开保温盒,将炖好的大骨汤倒入小碗中,递到陈竹手边。 你,你霍焰瞪着徐兰庭看,又瞪着陈竹看,吱唔了半天,扭头就走了。 看着活见鬼一般离开的人,陈竹失笑,有什么惊讶么。 徐兰庭摸摸他的头,没有跟他说,当年陈竹清瘦又白净,还比徐兰庭矮半个头。 谁能想到,徐氏的老总能被陈竹这样的小屁孩儿给 徐兰庭揉揉陈竹的发,温声说,好了,快点喝汤。 绝大部分时间,徐兰庭都是这样一副柔情似水的娇妻模样。 不过,在陈竹坚持熬夜的时候,徐兰庭才会流露出久违的强势,一把将人抱起拢在被子里。 陈竹这才想起徐兰庭才不是什么洗手作羹汤的贤妻,而是能抱着他走完楼下整个公园的硬汉。 好了,睡觉。 陈竹被徐兰庭按在枕头上,闻言有些不满地挣了挣。 陈竹:我刚刚还在开会。 嗯。徐兰庭充耳不闻,利索地将他打着石膏的腿高高吊起。 徐兰庭,现在灾区受损的情况很严重,陈竹动弹不得,只能跟他讲道理,我必须 你必须睡觉。徐兰庭抱着胳膊,站在陈竹床边。 陈竹抿着唇,别过脸。 见人真的生气,徐兰庭叹了口气,躬身将陈竹的被子盖好。 隔着被子,男人俯身,缓缓抱紧了他。 徐兰庭低声在陈竹耳边哄着,祖宗,你就别折腾了,嗯?他叹了口气,你先睡,灾区重建的事情我帮你一起处理。 徐兰庭探出手,捏捏陈竹柔软的耳垂,笑着说,我当你的秘书,给你打下手,成不成? 陈竹躲了躲,却被男人抱得更紧,他没好气地说:哪里敢劳烦徐总给我打下手,屈才了。 就徐兰庭那翻天覆地的本事,走到哪儿都是腥风血雨,他可受用不起。 说毕,陈竹无奈地闭上眼,慢吞吞地开始酝酿起睡意。 良久,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拂过。 就是做你脚底的泥,我也心甘情愿。 男人的话轻得如同风一般,轻轻在陈竹心上挠了挠。 第79章 完结章(下) 尽管陈竹在电话里再三交代, 自己的伤没有大碍,可是陈文国却不肯听,执意买了火车票要上京城去看他。 陈竹拗不过陈文国, 又不放心他一个老人独自北上。 在陈竹打算找人去接陈文国的时候,徐兰庭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给爷爷包了专机, 下午就能到。徐兰庭慢悠悠地将骨头汤倒在小碗里,面上丝毫看不出紧张。 陈竹想了想, 还是说:你, 要不要避几天? 徐兰庭失笑, 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他混似不在意,没事儿,大不了被他老人家用拐棍捶一顿。 随你。陈竹默默喝汤。他知道,徐兰庭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从容。 但,这是徐兰庭迟早要面对的,陈竹不打算多说什么。 谁叫徐老狐狸之前这么混蛋呢? 出来混, 总是要还的。 陈文国到的时候,陈竹刚刚做完康复训练。 已经是饭点,陈竹想着自己恢复得差不多, 便想带着陈文国去餐厅吃点儿好的。 徐兰庭却拎着保温饭盒进来, 将人按在了床上, 乖乖吃病号餐。 你陈竹下意识看了眼陈文国, 本以为徐兰庭至少会先躲一躲,避避风头。 他没想到徐兰庭竟就当着陈文国的面, 照常将用餐板打开,而后慢慢地将清淡的饭菜一一摆好。 仿佛真就只是个尽职尽责的护工。 陈竹扫了男人一眼,他就不怕被老爷子一拐掍锤死在这儿么? 徐兰庭的神态倒是很淡定, 动作也十分熟稔。 在安顿好陈竹后,他轻轻地握了握陈竹的手,朝他一笑。 徐兰庭说过,会成为陈竹脚下支撑他的土壤,那么他就不会再逃避。 他要用尽全力,朝他奔赴。 放心。徐兰庭说着,朝陈文国露出一个十分礼貌的微笑,吃住您都不用担心,我陈竹都已经安排好。您奔波劳累,让晚辈带您去吃点东西? 陈文国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用餐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高级餐厅,而是一个干净漂亮的家常菜馆。 陈文国看着对面的小子点好了菜,又细心周到地倒好了茶。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其实,陈文国已经知道徐兰庭拼死将陈竹从灾区救出来的事儿,而徐兰庭照顾陈竹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陈文国也不是不明白。 明白归明白,可陈文国心里的缺憾却不是一时能被抚平的。 徐兰庭坐直了些,微微垂着眼,爷爷,我想重新跟陈竹在一起。 陈文国握着拐棍的手紧了紧,也难为你说得出口,他冷声说,你真觉得我不敢打你? 徐兰庭微微一笑,您老人家想打也好,骂也好,晚辈悉听尊便。 只是,徐兰庭放在膝上的手缓缓屈起,语调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这辈子,我绝不会放开陈竹的手。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徐兰庭都做不到放开陈竹。 他知道自己肮脏,也知道自己阴鸷,可他还是紧紧抓着照进深渊里的那一束光,不肯放手。 陈文国握着拐棍的手紧了松,松了紧。 良久,他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徐兰庭:说我卑鄙也好,不择手段也罢。爷爷,我没有办法将陈竹交给任何人。 这是他在那个风雨夜中,用血泪买来的教训。 这个世界上,徐兰庭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他必须自己亲手护着他的竹子,亲自守着他,看着他。 这会子知道说漂亮话了,陈文国叹息,冷声说,当初有人拿捏着陈竹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 陈文国冷眼看着徐兰庭,话里话外都是刺,你倒是会做人,宁愿把自己搭进去也想保全陈竹。怎么,这会子又转了心意,就不怕有人往竹儿身上泼脏水了 本以为徐兰庭会假模假样说上一堆漂亮话,或是忏悔,或是保证。 可徐兰庭只是微微握紧了拳,目光坚定地看着陈文国,陈竹是我的人,谁也动不了他。 敢动他的人,来一个我按死一个,谁都别想挡陈竹的路。徐兰庭说,我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跟他在一起? 他不再是那个满口圆滑世故的徐兰庭。 这一次,他想给陈竹的爱,是坦坦荡荡,毫无保留的。 徐兰庭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谁动陈竹,谁死。 他就是要这样疯狂地,极端地爱他。 不会有人敢去动疯子手里的珍宝。 陈文国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人。眼前的人,褪去了那张虚伪和善的假面,眼神里的坦诚和炙热,竟跟陈竹相似。 终究,那一束照进深渊里的光,将徐兰庭从黑暗中剥离了出来。 一向步步为营的人,也终于学会了坦荡地爱人。 陈文国: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就是不知道徐氏总裁要入狱的事儿,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分卷(74) 证据不足徐兰庭这才流露出一丝迟疑。他知道,陈文国是个正直的人,任何凌驾于法律和道德之上的事儿,这位老人都不会接受。 哼。陈文国缓缓喝了口水,当年你的所作所为,一句证据不足就揭过? 徐兰庭喉头一紧,正想说话,陈文国却出声:要不是这次你拼了命救了竹儿想到陈竹差点儿丧命,陈文国顿了顿,依旧后怕得脊背发寒。 不是我救了他,徐兰庭缓声说,似乎也不敢回忆那晚的种种,是他救了我。 陈竹活着,徐兰庭才能活着。 若陈竹不在人间,于徐兰庭而言,这人间便是炼狱。 陈文国深深看了徐兰庭一眼,随后,终于端起徐兰庭倒的茶,浅浅抿了一口。 徐兰庭紧握的手终于松了松。 饭菜上桌,陈文国没有再多说什么,一顿饭吃得倒也算平静。 吃过饭后,徐兰庭开车将陈文国送到了酒店楼下,照顾您的人是我的助理,您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吩咐他。 徐兰庭想了想,又说: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陈文国沉默着下了车,又眼见徐兰庭对那个小年轻助理吩咐了许多事儿。 就连酒店热水的温度不能太高,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一一交代妥当。 徐兰庭安排好一切,朝陈文国微微一笑,爷爷,我就不留下来陪您了,陈竹晚上还要工作,我要是不去盯着他,他估计又得忙活到天亮。 陈文国看了他半晌,眼神尖锐得像是要穿透徐兰庭的表象,看见男人深藏的内心。 竹儿是个心善的,陈文国忽然说,你做过的那些事儿,他放得下,但是作为竹儿的家人,你叫我怎么放得下? 徐兰庭笑意一敛,微微垂眸。 拐棍扬起,不轻不重地甩在徐兰庭腿上,陈文国板着脸,冷冰冰地说:混蛋小子,下回 陈文国顿了顿,冷哼一声,没得下回。这辈子,你要是再敢糟蹋竹儿,我就是闭了眼也不会放过你。 徐兰庭一时哑声,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您身体康健,一定长命百岁。 哼,陈文国一向不服老,听他这么一说,眼里神采奕奕,那是,怎么也得看着竹儿成了家,立了业。 谢谢,徐兰庭说,爷爷。 陈文国拄着拐杖,摆摆手,朝酒店走去,得了,能应付了我这个老家伙也不容易,你走吧。 看着陈文国老迈却依旧不服老似地,挺得笔直的脊梁,徐兰庭终于明白,陈竹那一身风骨是从何而来。 陈竹出院后不久,陈文国就念叨着地里的活儿不肯再多留。 将人送上车后,陈竹回头看着身后站得恭恭敬敬的男人,不禁一笑。 感情搁那儿站军姿呢。陈竹笑着说:行了,少装相。 徐兰庭揽过陈竹的肩,这不是得给咱爷爷留个好印象 嗯?陈竹笑说,什么时候成了咱爷爷?陈文国没揍他都算是性情大变,陈竹可不指望爷爷能接受徐兰庭这么个混蛋。 自然,徐兰庭挨的那一拐棍陈竹是不知道的。徐兰庭状似深思了一会儿,而后开口:或许,是看我爱你爱得要死要活,心软了? 咳陈竹看了看车站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打算跟身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保持一段距离。 徐兰庭却跟上来,甚至为非作歹地揽住了陈竹的肩,阿竹,今晚不用睡医院 我有地方去,陈竹一眼看穿了徐兰庭那点儿小算盘,就在老房子里住几晚。 贫困县受灾的地区正在重建,正是支援的时候,陈竹没有久留在京城的打算,一心一意想回去帮忙。 徐兰庭盯着陈竹看了一会儿,男人的眼窝本就带着异域的深邃,眼型又招摇得不像话,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谁都受不住。 徐兰庭,我要回家了,松开。陈竹避开男人过于幽深的视线,奈何男人看似轻轻搭在他肩上的手,实则占有欲强得很,一点儿也挣不开。 徐兰庭轻笑的声音,在陈竹耳边响起,我也回家啊。 那是我家。陈竹面无表情。 徐兰庭低声在他耳边勾引,我给你暖被窝。 今天三十度。陈竹扫了徐兰庭一眼,顿了顿,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陈竹离开的这几年,那间老旧的房子确实是徐兰庭在住。 位高权重的徐氏总裁,放着豪宅不住天天缩在那小破房子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 回家途中路过那家蛋糕店的时候,陈竹望见了橱窗里那个雪白的小兔子蛋糕。 陈竹看着街上的糖果店、糖葫芦小摊,篮球专卖店,忽地说:徐兰庭,你说实话。 嗯?徐兰庭盯着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竹儿,要不要吃糖葫芦? 徐兰庭,陈竹隐隐头疼,你别告诉我,你把这条街买了下来。 咳,徐兰庭罕见地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牵起了陈竹的手,挠了挠,又挠了挠。 成,混蛋玩意儿还真的给他买了条街。 陈竹没有再理会他,径自走入了楼道。这回楼道的感应灯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噌地一下就亮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陈竹无声一笑,拿出钥匙打开门。 一进门,男人就从身后将他抱住,埋在肩窝处的呼吸轻轻扫过,带着暧昧的热度。 阿竹,我们回家了。 陈竹闭了闭眼,想起风雨夜里徐兰庭背着他,一遍遍说着要带他回家。 是啊,终于还是回家了。 徐兰庭这个混蛋骗了他这么多次,这回却用性命兑现了一次诺言。 陈竹微微侧过脸,目光拂过男人的眉眼,鼻梁,还有那浅色薄情的唇。 还是一副薄情寡义的面相,可那双轻佻狐狸眼底的深深的爱意是骗不了人的。 他细细地看了徐兰庭一会儿,徐兰庭朝他挑眉一笑,一双漂亮的眼里只有陈竹一人的倒影。 嗯?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男人舔唇,一笑,不怕我吃了你? 陈竹:我只是 他只是在想,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时间却像是一个光滑的圆。 带着他走遍了异国的山水,又带着他回到了这间破旧的小屋。 陈竹无奈一笑,兜来兜去,没想到还是这个王八蛋老狐狸。 我就是在想,你怎么这么混蛋。 那没办法,徐兰庭笑起来,狐狸似地勾了勾陈竹的下巴,不混账一点儿,怎么留得住你? 陈竹别开眼,淡淡地说:劳烦徐总先放开我,饿了。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很自觉地挽起衣袖进了厨房。 看着男人肩宽背阔的身影,却套着一身跟他气场十分不服的碎花围裙,熟练地洗手作羹汤,陈竹缓缓坐在了沙发上,轻轻一笑。 徐兰庭曾经说过,他是一只无脚鸟,一生都无法停歇。 原来陈竹想,无脚鸟停下来的模样,是这样的。 晚上吃过饭,徐兰庭抱着陈竹挤在窄小的铁架床上。 徐兰庭的手搭在陈竹的腿上,轻轻按揉着陈竹的伤腿。 在陈竹养伤的期间,徐兰庭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一手按摩的本事,专业度简直快赶上理疗师。 本以为这个老狐狸要趁机卿卿我我,没想到,男人意外认真地按揉着伤处,陈竹因为长期打石膏而变得僵硬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 男人的手掌温暖极了,恰到好处的力度让陈竹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陈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阿竹,徐兰庭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点儿难以察觉的犹豫,还疼么? 陈竹迷迷糊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 男人的手拂过陈竹曾经被冻伤留下的痕迹,哑声问他,宝贝,还疼么? 夜色中,陈竹终于睁开眼,他转身跟徐兰庭面对面躺着。 疼啊。陈竹眨眨眼 ,说。 徐兰庭紧抿着唇,握在陈竹脚踝上的手紧了紧。 陈竹提起那段惨痛的往事,语气却平淡得像是在讲睡前故事,我刚到莫斯科的时候,没想过那儿会那么冷,鞋底板都能冻掉。但是我也没钱买鞋,想着将就穿着,等发工资再做打算。 起先我还没什么感觉,后来回到宿舍才发现脚上全是冻出来的淤青。陈竹轻轻一笑,幸好没把脚趾头冻掉,不然就那点工资,真是亏大发了。 徐兰庭没有出声,只是搂着陈竹的手微微一紧。 他静静地听着陈竹,将那些年受过的苦一一说出。 有一回不知道怎么的,大半夜的特想吃糖葫芦。陈竹轻轻一笑,似乎觉得自己那时候幼稚无比。像个小孩儿似的。 陈竹轻轻说:我就去市场里买了一袋子草莓,放在雪夜里冻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冷得都下不了嘴。他叹息一声,可惜了。 嗯。徐兰庭揉了揉陈竹的发,声音沙哑,还有呢? 那些委屈,那些痛苦,在陈竹轻描淡写的诉说中,却像一帧帧真实的画面,一点点浮现在徐兰庭眼前。 暴风雪之下被冻伤的脚踝,思乡难眠的夜晚,艰难困苦的求学之路 陈竹轻轻地说,徐兰庭静静地听。 后来啊,我的债主就找上门来了。陈竹说着,抿唇一笑,是个老狐狸。 徐兰庭也轻轻一笑,窗外已经隐隐有了曦光,两人竟是聊了一晚。 男人将陈竹圈入怀里,吻了吻他的发顶,一时无言。 陈竹陷落在徐兰庭的怀抱之中,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又似乎重新拾起了什么。 他问徐兰庭:徐兰庭,心疼么? 男人的呼吸一窒,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沉声,嗯。 陈竹抬眼,望着徐兰庭幽深的眉眼,活该。 徐兰庭低头,吻在他的眼皮、鼻尖、嘴唇,不同于以往的热烈强势,温柔得如同夏风拂过,带着难以言喻的追悔和心疼。 是啊,我活该。徐兰庭说,活该我得心疼你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陈竹闭上眼,无声地笑了笑。 宝贝,睡吧。男人亲吻着他,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哄一个孩子,声音低醇而让人安心。 在天光大亮之前,所有的痛苦终于倾诉完毕,那些艰难的岁月也都静静沉入了漆黑了夜色之中。 陈竹靠在徐兰庭怀里,安心地睡下。 倦鸟归巢,倦鸟归巢 辗转多年,他终于飞回了属于自己的巢。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谢谢大家支持正版,一路陪伴! 暂定三个番外【求婚】、【徐老狗一朝翻车,终身被压】、【婷婷和竹竹奇妙的童年相遇】还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哟~渣渣作者尽量写(秃子憨笑评论区发一百个喜糖叭~ 【预收】 【六月一号,海子哥闪亮登场】 江海潮人如其名,是个名副其实的海王。 娱乐圈有多大,他的前男友就有多少: 名校校草见到他就咬牙切齿; 新晋流量一跟他同台就结巴; 著名主持人在采访他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 江海潮:别问,问就是都爱过。 报应来得尤其快,海王在浪了二十多年之后,终于翻车被人挂上了热搜#江海潮渣男#,#论被影帝渣过的那些小可怜们# 就在众人准备大口吃瓜时,某位常年跻身富豪榜的大佬,终于想起了他的web账号。 霍焰:不爱你不是他的错,分手后纠缠并不理智。 当晚,热搜三连爆,#亿万富豪霍焰和江海潮曾在国外结婚!# ,#江海潮前夫#,#被大佬保护是什么感觉# 夜里,号称理智冷静的某亿万大佬敲开影帝的房门。 江海潮失笑:霍总,你的冷静理智呢? 男人自嘲一笑,抬手解开衬衣扣子:江海潮,我一直很理智、也很清醒。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往火坑里跳,理智地在他面前犯着贱。 江海潮:仇人找上门,第一件事儿就是脱衣服是什么情况qwq翌日,舆论反转#江海潮离婚原因#,#影帝原来才是那个小可怜?# 吃瓜群众迅速脑补好一场富豪爱上灰姑娘,却惨遭家里人反对!最后江海潮无奈离婚、远走高飞、专心事业、从此游戏人间,变成渣男的豪门狗血剧。 众人:原来你是有苦衷的! 校草:哥,你当初跟我分手,是因为不相信爱情了吗? 主持人:我愿意等你走出来。 小鲜肉:哥哥,我们去旅行吧!旅行能让人忘记烦恼。 江海潮:呵#肾虚# 喜新厌旧潇洒离婚的江海潮:谁能想到当初天天只能吃榨菜的前夫,会成为金融圈大佬啊?! 感谢在20210414 00:00:00~20210420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犯困、追夫火葬场一级爱好者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肚子好饿 4个;一颗沉默的橘子树、森林 2个;说爱折花、atlahelot、phamnhadoan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清雅 35瓶;白巧克力、穆七声 20瓶;40554974 18瓶;萤火、团子圆圆、主攻有点香 10瓶;嘻 9瓶;从山、慕昔、安绎 5瓶;一个夏天的西瓜 4瓶;我犯困 3瓶;wink行、情深 2瓶;闲来无事献殷勤、至尊粪饼、淮南、璞深、时光微扬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分卷(75) 第80章 【求婚番外】 没有了中间商赚差价, 咱们这儿运出去的第一批果蔬赚了不少,眼看着乡亲们口袋里有了钱,孩子们上学的事儿也就好解决咯。 老教授在电话那头喜滋滋地说, 自从方旭跟陈竹的农超合作模式定了下来,贫困区的经济就一点点跟了上来。 眼下学校和卫生院都建了起来, 老教授顿了顿,又寻问陈竹那边的情况, 灾区重建之后, 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陈竹抬眼, 眼前是工程队挖掘机高高扬起的机械臂,废墟之上,新的希望拔地而起。 实地考察的工作已经完成,不过老村长的伤还没好全,建大棚的事儿还得等一等。,他想了想,又说, 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之后这片地区的发展方向。不过,不管怎样, 我们都会先尽全力帮助灾后的重建。 老教授沉默了一会儿, 感慨:陈竹, 有你这样的后辈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幸运。 自从那场天灾之后, 他们无一人退缩,逆流而上, 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一簇簇燃起的火苗、希望。 这片土地上,无论是千百年前还是千百年后的今日,都有无数可敬的人为此奉献、奋斗。 陈竹的父辈将那簇希望的火光穿到了他手上, 如今,他便是下一个传承人。 理想的雏形渐渐浮现,陈竹脚下的步子也愈发坚定和稳重。 农业是这片土地发展起来的第一步,特色农产品,品牌、口碑、成熟的商业产品才是之后发展的方向。 陈竹心里大概有了些打算,他跟小刘商量该怎么将贫困区的农产品发展成特色。 其实通过媒体打广告是最直接便捷的方式,小刘说着,将这些天整理的企划书翻了出来,倒是有几个广告商愿意帮助我们,但是我对这方面也不是很了解。 毕竟,他们这群搞科研的谁也没想到扶贫的路这么复杂,这样艰难。 陈竹翻阅着广告商的资料,当看到一家刚刚成立的广告工作室的时候,眼前一晃。 他指着那家工作室,问小刘:你怎么找到这种小工作室的? 小刘也有点儿迷糊,直愣愣地说:啊,我记得当初是这间工作室主动找上门的,说是,说是哦对了!说要为贫困山区做贡献,可以免费帮我们宣传。 做贡献陈竹噙着笑,无奈地说,也难为那家伙,忽悠这么一帮专业团队窝在这样一间小工作室里,还免费。 陈竹收好资料,说:行了,推广的事情我会负责。他拍拍小刘的肩,这几□□苦了,等忙完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小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陈哥,要请客也是我们请你啊。 陈竹一愣,才想起来过几天就是自己的生日。 他一笑,说:到时候再说吧。 小刘想了想,又说:那广告宣传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弄? 陈竹扬了扬手里的资料,眉眼带笑,难得有资本家要报效祖国,我就成全他这一次。 在施工地吃过中饭之后,调研队的人就要跟着施工队的人进入山区。 小刘知道陈竹这个时间点会有半个小时的空余,陈哥,我们先走了。 嗯。陈竹没有抬头,山区信号不好他只能通过手写来整理资料。 小刘看着陈竹认真的模样,在心里默数五、四、三、二、一 果然,帐篷外的公用电话准时响起,一秒不迟。 陈哥,电话。小刘笑着说,虽然他不知道每天定时定点打电话过来的那位神秘人物是谁,但他猜想,八成是陈竹的恋人。 小刘在心里叹息,当陈竹的女朋友也太难了陈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每天几乎都沉浸在工作中,留给对方的时间就只有这短暂的半个小时。 而且,陈竹还不一定有空接电话。 小刘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陈竹。只见陈竹先是微微蹙眉,而后不疾不徐地收拾好资料。 他缓缓走到电话前,面上并无多余的神情,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热情,不知道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嗯。陈竹的回答通常都很简单,吃过了,跟组里的人一块儿吃的。 他表情依旧淡淡的,可小刘却莫名觉得,他们老大眉宇间的疲惫好像消散了一些。 宝贝,累么?男人温柔低沉的声音传来,陈竹仿佛能感觉到徐兰庭正从身后抱着他,轻轻耳语。 陈竹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灰扑扑的鞋子,跺了跺脚。 能不累么,陈竹说,天天上山下河的。 男人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阿竹,我去陪你 还未等徐兰庭说完,陈竹就熟练地拒绝了他,你来能干什么? 他一个富贵乡养大的少爷,怕是从小到大连乡下都没去过,更别提跟着调研组去深山里。 这大老板过来,难道要帮着工程队开挖掘机么? 陈竹一笑,要是你会开挖掘机,我或许还会考虑叫你帮忙。他笑着说,徐总,好好在你的新公司待着吧。 徐氏已经在那场风波里被连根拔/起,徐永连终身监、禁,徐氏参与过房地产项目的全部革职,张寸光至今被通缉。 就在众人都等着看徐兰庭落魄的好戏时,徐兰庭却轻而易举地又登上了新的台阶。 新成立的公司一夜之间跃过了京城了众多企业,以数百亿的资产跻身全球五百强。 不仅如此,徐兰庭手下的资产也以惊人的速度上涨。 谁也没有想到,徐兰庭能在覆巢之下保全自身,并且作为黑马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打败仗的时候。 当然,除了在陈竹跟前。 徐兰庭头一次生出了要去学挖掘机的想法。 听着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陈竹失笑,徐兰庭,你不会真的要去报班学挖掘机 宝贝,徐兰庭若有所思,如果我过几天开着挖掘机去见你,你会不会生气? 陈竹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嘀嘀的声音,徐兰庭扶额,有些无奈。 他的阿竹是个追梦少年,徐兰庭一直都清楚,只是清楚归清楚,三天两头见不到人也真是够折磨人的。 徐兰庭靠在椅背上,仰头,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 助理敲门进来,见徐兰庭正眯着眼小憩,一时不敢出声。 无论是在徐氏,还是在如今的公司,徐兰庭的行事作风一如既往,对外,他是周到圆滑的狐狸;对内,他是雷厉风行的徐总。 只是,从前人人都畏惧徐兰庭的狠决,而如今,在经历了巨大的风波后,他们对徐兰庭又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敬畏。 徐兰庭天生就属于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他的手段和智商几乎无人能及。 他能在深渊中轻易脱身,也能将那些暗中伺机而动的小人,狠狠踩在脚底。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人支撑公司,众人虽畏惧,却也多了敬佩和忠心。 助理敲了敲门,徐总,您找我? 这几天他们正在忙着收购一家以建筑为主的公司,助理猜想,徐兰庭难不成是要玩儿阴招? 恐吓、拉拢、离间、威逼利诱?助理揣摩着徐兰庭一向的行事作风,大有跟着老大干一票大的的决心。 他挺了挺肩背,信心满满:徐总,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得很干净。 男人低垂的眉眼略抬了抬,面无表情,生日会的事儿,准备得如何? 助理愣了片刻,一腔雄心壮志卡在了喉咙里,我,我准备 感情特意把他叫过来,是为了给别人过生日? 徐兰庭冷眼扫了他一眼,提醒他,什么叫做得干净点?他缓而慢地点了点桌面,冷声说,你当我们这儿是黑、帮? 助理一愣,从前可不就是这样么? 啧。徐兰庭不耐地拿起手边一沓厚厚的文件,拍在了助理身前,我给好好看。 末了,徐兰庭又吩咐,给全公司人都发一份,熟读熟背,作为业绩考核的一部分。 助理慢慢地翻开文件夹,迎面而来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几个大字。 心别那么脏。他们现在可是为祖国实体经济做贡献的优秀企业,徐兰庭嫌恶地挥挥手,滚吧。 徐兰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深邃的眼眸望着落地窗,若有所思。 自家小孩儿在外头这么久,总不回家也太不像样子。 不过陈竹的倔性子徐兰庭可不会轻易去碰。 山不就我我就山。 徐兰庭眯了眯眼,恨不得立刻就把人叼回狼窝 他思索了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哥,上次的广告商有消息了么? 推广农产品的事项进行得还算顺利,但也只局限于小范围推广,这样的力度还远远不够。 陈竹筛选了好几家广告公司,选来选去,还是那间神秘的广告公司最好。 那间公司的专业度堪称是顶级,却分毫不收。 这种无异于做慈善的行为,出自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陈竹无奈地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某只老狐狸的如意算盘打得这么好,盛情难却。 陈竹想着,眼底的笑意更深。 有人掀开帐篷进来,朝陈竹说:老大,有人找。 陈竹对这群家伙奇葩的称呼见怪不怪,收起资料,起身,谁? 那人有些犹豫,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说是广告公司的人,过来跟我们洽谈。 按理说,这种商务洽谈怎么也得找个像样子的地方好好谈,哪有追着来山沟沟里谈合同的? 陈竹愣了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朝帐篷外走去。 身后那人还跟小刘嘀咕,现在广告公司的人气场都这么强的么?那排场活像个上司公司的老总。 有这么夸张么? 千真万确,那人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我都不敢上去打招呼。 跟活阎王似的。 活阎王站在田埂上,远远地望见陈竹,眼底寒冰化作一滩春水,满眼的温柔。 看着笑得惬意温柔的男人,陈竹却看出了徐兰庭温柔之下的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那是一种勾人又汹涌的欲、念。 陈竹一时顿在原地,眼见着徐兰庭靠近,本以为男人要不管不顾地做点什么,徐兰庭却生生地克制住了。 他停在离陈竹一步之遥的地方,奔波的缘故,额上的头发垂下来几绺,有那么点儿斯文败类的意思。 他微微垂眼,望着日思夜想的人,眼神在对方脸上游走着,最终停留在那张朱红的唇上。 男人的眼神分明已经在撕扯陈竹的衣衫,嘴上却维持着虚假的礼貌,陈先生,你好。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徐兰庭的声音低了低,无端暧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合作的事儿。 唔 无人而隐秘的帐篷里,陈竹紧紧地咬住了唇,才不至于发出声音。 男人的唇狠狠地吻过他的脖颈,肩背,而后又迷恋地一次次停留在他的眼尾。 帐篷里的架子床容不下两个高大的男人,徐兰庭便抱着他,将人压在书桌上。 独属于徐兰庭的气息细密地包裹着陈竹,男人有些强势的吻让陈竹心跳得越来越快。 桌上的圆珠笔滚了几圈,轻轻掉落在地,不堪重负的桌子发出吱呀摇晃的声音。 徐兰庭,陈竹偏了偏头,别,还有人。 徐兰庭垂首看着陈竹被亲得绯红的唇,气息沉重,宝贝,想我么。 未等陈竹答他,男人又俯身,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看来是没有。 小没良心。 平时连个电话都接得断断续续,忙起来的时候,就更想不起还有个想他想得发疯的人,正日日夜夜地等着他回家。 陈竹抬手,轻轻按在男人宽阔的肩背上才不至于掉下去。 想我么,徐兰庭不依不饶,陈竹不说话,他就问一句,亲一口,直到对方的耳背染上一丝暧昧的红,也不肯罢休,想哥哥么? 陈竹被亲得连连后仰,不得不闷声应了一句,嗯。 想还是想的。 山区的日子并不好过,饥餐露宿也不是没有过。 每次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的时候,那双远在千里之外的漂亮狐狸眼,是陈竹万般苦里的一点儿惬意。 徐兰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狐狸尾巴一晃一晃,抱着人,慢悠悠地找了个凳子坐下。 看着男人按在自己腰上的手,陈竹失笑,徐总,你平时跟人谈生意都是这副德行? 徐兰庭颠了颠他,将人抱得更紧,跟别人,得面对面坐着谈。 你么,男人舔了舔唇,低声说,当然是在哥腿上坐着谈。 也是,陈竹想起什么似的,淡淡一笑,跟别人那是做生意,到这儿,徐总是来做慈善的。 一早就知道了?徐兰庭确实是那个神秘工作室背后的掌权人,但他本人并没有出面,一来是为了哄一哄陈竹,二来,徐兰庭不想再在明面上跟陈竹有往来。 在徐兰庭看来,以自己的身份也就只能藏在无人的角落里,默默守着陈竹。 但,即使如此,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陈竹的追求远大前程,他的追求是陈竹。 陈竹明白徐兰庭这样做的意义,他也懂男人不动声色的守护。 只是,一向众星捧月的男人如今却甘愿蜷缩在他的脚底,充当一抹灰色的暗影。 陈竹抿了抿唇,搭在徐兰庭肩上的手微微屈起,徐兰庭 分卷(76) 他们原本是两条永不交汇的平行线。陈竹是永远向阳的国之未来,而徐兰庭是阴诡狡诈的资本家。 可恶鬼也有向爱意屈服的一天,徐兰庭收起了爪牙,臣服在恋人脚下。 作为他影子,陪伴着他。 每次来见我,都得藏,陈竹望着徐兰庭,问他,委屈么。 陈竹已将自己的所有献给了国家,就注定给不了徐兰庭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光明的坦途下,徐兰庭只能作为影子存在。 阿竹,徐兰庭凑近,轻轻抵上他的额头,抚平陈竹轻轻蹙起的眉,我心甘情愿。 曾经以为永失所爱,如今却失而复得,于徐兰庭而言便是最大的恩赐。 徐兰庭笑得坦然,小孩儿才计较身份,他再一次吻上陈竹的唇,我要的,是你。 他要的,是抱得着,亲得到,看得见的那个陈竹。 宝贝,你知不知道,徐兰庭发狠地吻着他,只要你勾勾手指,命都给你。 陈竹反咬了咬徐兰庭的唇,环住了男人的肩。 什么要死要活的,肉麻的老狐狸。 陈组长和徐先生在帐篷里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的友好交流,终于将合作的事儿定了下来。 小刘见陈竹从帐篷里出来,隐隐担心,看来事情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啊。 他们老大的嘴皮子都磨破了,脸上还泛着红,难不成是吵得面红耳赤合作黄了? 未等小刘发问,徐兰庭慢悠悠地才能够帐篷里晃出来。 男人不避不让地迎上小刘忐忑的视线,带着某种心满意足的神色,慢条斯理地扣好了扣子。 他跟小刘握了握手,表示合作很顺利。 男人的视线扫过陈竹微微发红的唇,意味深长,期待下一次,更深入,的合作。 小刘舒了口气,谢谢!谢谢您! 徐兰庭不动声色地勾唇,一笑,不用谢。 陈先生,徐兰庭朝陈竹伸出手,合作愉快。 看着装模作样还乐在其中的男人,陈竹心里那点子不痛快消散不见,分明,徐兰庭就是打着假公济私的算盘来的。 他还同情这老狐狸做什么? 陈竹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唇上还残留着被男人咬过的轻微刺痛,合作愉快。混蛋 徐兰庭俯身,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耳语:记得回家,我很想你。 陈竹偏过头,垂眼沉默片刻。 最终,他还是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远在京城的小破房子,成了陈竹的家。 或许,是房子里多了一个日日夜夜盼着他回去的人吧。 陈竹的假很快就批了下来。 一来,贫困县的工作进展顺利;二来陈竹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上头的领导很快就答应了陈竹的请假要求,还额外批示,要他好好休息,陪伴家人。 陈竹并没有急着回京城,而是先在贵州陪了爷爷几天。 临上京城的那一晚,陈文国罕见地沉默。 陈文国什么都没说,但陈竹心里都懂。 他俯身跪在爷爷身边,眼里流淌的光一如当年。 爷爷,我知道您担心我。陈竹扶着陈文国的膝头,郑重地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您失望。 二十岁的陈竹一无所有,可二十五岁的陈竹拥有一切。 他不再畏惧那份炽热的爱,也不再是那个轻易被粉碎的少年。 陈文国皱眉,你从未让爷爷失望。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陈竹永远是他的骄傲。 竹儿,爷爷跟你说实话。陈文国叹了口气,直到现如今,我还是恨那个毁了你前途的混账东西。 我是老了,不能看着你一辈子,陈文国摇摇头,叹气,说实话,把你交给谁爷爷心里都不踏实。好在,我们竹儿长大咯,往后好好走自己的路。 陈文国语重心长:爷爷还是那句话,爱情无非锦上添花,理想才值得用一生去追求。 我知道。陈竹明白陈文国的意思,陈文国无法原谅徐兰庭,却也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不会阻住陈竹跟自己爱的在一起。 陈竹:谢谢爷爷。他说,我不会让您失望,从前不会,往后也不会。 年迈的老人依旧坐得笔直,沟壑横生的脸上,却流露一丝软弱。 陈文国要强了一世,此刻,却抬手摸了摸陈竹的头。 咱们竹儿,从来都是爷爷的骄傲。 车子稳稳地驶入郊区,车上的人闭着眼,唇边一道残留的吻痕。 徐兰庭揽过人,将陈竹轻轻抱在怀里,累得厉害? 说来,陈竹身形高挑,肩背宽直,可每每都能被徐兰庭轻易抱在怀里。 陈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徐兰庭,忽然问他:我明明长个儿了。 怎么还被徐兰庭按着、抱着,生生把他这一米八/七的高挑个子,衬得跟一米六似的。 男人看着陈竹迷迷糊糊的样子,笑说:你在我这儿,永远是个小孩儿。 说着,徐兰庭还抱着他晃了晃,眼底满是宠溺,叫声哥哥来听听。 陈竹闭上眼,专心休息,闭嘴。 原以为徐兰庭要带他去紫玉山庄,可车子却驶向了平安巷。 陈竹睡了一路,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那条熟悉的小巷子。 细看却又有些不同。 街道两旁的店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陈竹上高中的那个夏天。 永远在打折的运动器材店,橱窗里的篮球摆放得整齐,老板坐在空调底下抱着半块儿西瓜。 菜市场不像从前那样脏兮兮,却依旧让人熟悉。 就连街头卖糖果的店铺,都重新出现在眼前。亮晶晶的糖纸包裹着一颗颗甜蜜,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恍然间,时光仿佛从未离去,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离家的少年归来。 就连陈竹望着身边的男人,站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当年的模样。 眉眼英俊漂亮,脸上的笑意温柔深情。 男人仿佛站在原地等了好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他的少年回头看他一眼。 徐兰庭朝陈竹伸出手,说:阿竹,欢迎回家。 陈竹看着徐兰庭残留着伤痕的掌心,那是当初在灾区救他时,落下的伤疤。 他缓缓伸出手,两人掌心触碰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受到了对方灵魂的颤动。 陈竹垂眸,看着徐兰庭的手,不知是感慨还是叹息,好多年啊。 他隐去了眼里的水色,轻轻说:徐兰庭,我们,错过了好多年。 徐兰庭执起陈竹的手,缓缓吻在他的指尖,不怕,我们还有好多年。 足以弥补所有的遗憾和空缺。 陈竹吸吸鼻子,轻声应了。 他看了看街道两旁的店铺,笑着说:你盘下这条街,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将那个充满泪水和甜蜜的夏天留住; 为了弥补二十岁那年吃不到蛋糕的少年; 为了,让陈竹灵魂中那道淡淡的伤痕彻底消失。 徐兰庭没有回答,他牵着陈竹,缓步走在属于他们的回忆里。 陈竹忍不住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时光的温柔,触摸到了光阴的脉络。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头那道细小的口子,正缓缓地、轻轻地愈合。 嗯?陈竹驻足在篮球橱窗前,他不再是那个买不起篮球的少年,却依旧在那么多篮球里,看见了一个特殊的、甚至有些破旧的篮球。 徐兰庭,你陈竹有些惊讶,那个篮球他再熟悉不过,可他明明记得,当年已经被一个小孩儿买走。 咳,找到了小孩儿,用糖换来的。徐兰庭三言两语交代了个大致。 可陈竹却明白了过来,当初他因为篮球的事儿跟徐兰庭闹过一场,原以为男人本不在意。 可,可是 什么时候的事儿? 徐兰庭状似不经意,慢悠悠地揭过了话题,不记得了。 那篮球虽然破旧,却好歹还能用。 陈竹思索着,大约是在他出国那阵。 当年陈竹走得干脆,从未想过回头。他也从未想过,徐兰庭会在他走后,一点点将他破碎的真心捡起,小心翼翼地拼好。 陈竹吸了口气,笑说:破成那样了,都打不了了。 祖宗,徐兰庭无奈一笑,抬指揉揉陈竹的发,才刚养好腿,可别再瞎折腾了。 走,徐兰庭揽过陈竹的肩,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跟哥哥回家了。 穿过狭窄的楼道,徐兰庭走到门前,门锁转动,男人的语气竟有些紧张。 阿竹,你徐兰庭顿了顿,说,先把眼睛闭上。 哦。陈竹倒是很淡定,他估摸着,按着徐兰庭的性子,八成是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想给他点儿小惊喜。 陈竹闭着眼,听见铁门缓缓开启的声音。 而后,是男人有些忐忑,却坚定的声音,阿竹,过来。 陈竹被徐兰庭牵着,缓缓走进房间里。 他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却不太确定。 直到男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宝贝,生日快乐。 接着,是礼花灿然绽放的声音。 陈竹睁开眼,眼前是缤纷的彩色礼花缓缓降落,还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陈竹,生日快乐。、哥哥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无数祝福的声音围绕着陈竹,每个人脸上都是最真挚温暖的笑意。 巨大的幸福落入怀中,一下子砸在陈竹眼前,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沈老师,叶熙,教授陈竹的视线缓慢地转动着,一一望着眼前的人。 这些人都是在他人生中最困难、最艰辛的时候,朝他释放出善意和温暖的人。 也正是因为有那么多善意,陈竹艰难的求学之路,才有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徐兰庭将世上所有的温柔都一一搜罗,放到陈竹手上。 男人从身后抱着陈竹,在这场盛大的惊喜面前,他珍重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徐兰庭:b wi射s to my swheart. 阿竹,生日快乐。 喂!姓徐的这么多人呢,你能不能矜持点儿!方旭拎着个偌大的袋子,递到陈竹眼前,大哥,生日快乐! 陈竹接过礼物,笑着说了声谢谢。而后,他的视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 哥哥!叶熙虽然笑得勉强,但眼底的真挚是藏不住的,他上前几步,犹豫着,伸出手,好久不见呀。 陈竹倒没那么拘束,叶熙陪伴着他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纵使两人不再是恋人,在陈竹心里,也十分感激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快乐的阳光少年。 谢谢。陈竹说着,大大方方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短暂的触碰却叫叶熙红了眼,可他却依旧用最灿烂的笑容,朝陈竹说:哥哥,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哦,我以后不会再耍小孩儿脾气 男人不着痕迹地揽过陈竹的肩,垂眸看着叶熙,勾唇一笑,阿竹,我们去看看生日礼物? 叶熙盯着徐兰庭,笑容微微收敛,徐叔叔,你要对哥哥好哦,不然,我随时会把他抢走的。 你?徐兰庭挑眉,还没那个本事。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不对劲,陈竹索性避开了这么剑拔弩张的场合。 房子里显然重新修整过,保留了原有的格局,也装饰了一番。 而沈清渠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陈竹。 沈老师,好久不见。陈竹跟他打了个招呼。 沈清渠一笑,陈竹,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 陈竹顿了顿,反应过来,也是,现在你已经是教授了。 沈清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乌黑的小盒子,递给陈竹,陈竹,生日快乐。 陈竹打开盒子一看,有些怔愣,里面是当年沈清渠送给陈竹的那枚胸针。 当初,陈竹拒绝了这份贵重的礼物,也无形中拒绝了沈清渠的爱意。 陈竹,沈清渠淡淡笑着,坦坦荡荡地说,那句话说的不错,人一生一旦遇上了那个惊艳的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做朋友吧,沈清渠说,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这是沈清渠最后的坚持,他抬手轻轻抱了抱陈竹,陈竹,生日快乐。 谢谢。陈竹说,但,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要。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盒子。 陈竹将胸针还给了沈清渠,收下了那个漂亮的礼盒。 从始至终,陈竹都没有想过要接受沈清渠的心,却留给了沈清渠最后的体面。 沈清渠无奈一笑,陈竹,谢谢。即使不曾爱过,不曾践踏过他的真心。 怎么,霍焰嗤笑,抬起胳膊撞了撞身边的徐兰庭,自己把人请过来的,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兰庭皮笑肉不笑,只要我们阿竹开心 哦,是么?霍焰说,那你刚才怎么一副要弄死沈清渠的表情? 霍焰:好朋友之间,抱一抱怎么了? 他的话音未落,男人就已经起身,走到了陈竹身边。 徐兰庭牵起陈竹的手,朝沈清渠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两人之间。 阿竹,我们去切蛋糕。 分卷(77) 沈清渠看着两人执手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一旁的叶熙倒看得开,风水轮流转,只要活得比那老狐狸久,我就还有机会。他拍拍沈清渠的肩,一脸惋惜,可惜,您没我这么年轻,怕是熬不死徐兰庭那个狗男人。 沈清渠没有叶熙那么孩子气,只是说:只要陈竹幸福,就好。若徐兰庭辜负了陈竹,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闻言,叶熙哼哼唧唧地嘀咕了一阵,也没多说什么。 是啊,他们所希望的,不就是陈竹快乐、幸福么? 烛光摇曳,蛋糕前,陈竹看向徐兰庭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一切。 祝你生日快乐。 陈竹被簇拥着,被温暖包围着,被所有的美好环绕着。 还有,他爱的人,陪伴在身边,告诉他,阿竹,许个愿望吧。 陈竹闭上眼,眼前不再是漆黑,而是温柔的暖黄。 愿望 世界和平,国泰民安。 还有,还有 陈竹想求一个一辈子,一辈子,和那个人的一辈子。 和徐兰庭的一辈子。 宝贝。听见男人的呼唤,陈竹睁开眼。 眼前,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默默退到了一旁,男人身形高挑,从人群中朝他走来。 暖黄的烛光中,徐兰庭的眉眼格外温柔。 他朝他走来,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男人手里多了一张薄薄的信纸。 陈竹不知道徐兰庭要做什么,但看见对方隐隐颤抖的指尖,陈竹不禁心头一动。 二十岁的阿竹徐兰庭眉眼低垂,直长的睫毛扫落一圈阴影,让他的眼眸隐匿在一片昏暗中。 很抱歉,哥哥是个混蛋。这一年的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可偏偏,我在最不会爱人的时候,爱上了你。 徐兰庭顿了顿,抬眸,望向了陈竹。 男人的眼底似星河翻涌,那一年的遗憾、愧疚、痛苦,他都没有说出口,可陈竹都一一在徐兰庭的眼底,看得分明。 过往已经是过往,徐兰庭顿了顿,深深地望了陈竹一眼,而后,接着往下说,阿竹,我想我终身都无法抵达你的高度抱歉,我永远不懂你的信仰、你的坚守,我只是个爱你,很爱你的人渣。 爱你,并且因为爱你,而爱着你的信仰,你的坚持,是我徐兰庭这辈子做过的,最为伟大的事。 陈竹看着徐兰庭缓缓屈膝,而后,男人在众人或诧异或遗憾的视线中,单膝跪伏在了陈竹跟前。 徐兰庭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坦荡而热烈的爱,双手奉上。 阿竹,男人仰起头,高挺的鼻梁上一层细腻的汗,让我一直爱你,好么? 一枚金色的戒指出现在眼前,戒指简单而朴素,陈竹从那熟悉的纹路上,认出来,这是爸爸妈妈结婚的婚戒。 父辈的爱情承载了理想和信仰,又在光阴的角落里沉寂了多年。 而徐兰庭将这份信仰上的灰尘拂去,在戒指的内侧刻上了属于他们的印记。 这就是他们的爱情。 陈竹抬指,按在戒指上,问徐兰庭:徐兰庭,你曾经说过自己是无脚鸟,永不降落。 陈竹,徐兰庭郑重地将戒指缓缓推进了陈竹的指节,我也说过,你是我的kisslanding 徐兰庭:陈竹,我无法做到同你比肩而立,也不是你近旁的那株木棉,他低头,吻在了那双历经风雨的手上。 但,我甘愿做你脚底的泥。 阿竹,你可以肆意地朝高阔的天宇生长,你尽情地去寻找你的蓝天流云。 你的头顶有希望和未来,脚下,有坚实的支撑,有我。 徐兰庭说:竹儿,这就是我能给你的爱。 陈竹,我爱你。 金色的戒指徐徐套入指尖,套住了年少时的梦,也套住了那只永不降落的飞鸟。 人群都散去后,陈竹懒懒地躺在徐兰庭怀里,听徐兰庭念那封信背后的一首诗。 那是一首关于理想、关于爱情、关于彼此成就的,很美很美的诗歌。 作者有话要说:就亲了一下审核放过我吧 谢谢宝贝们,爱你萌~ 感谢在20210421 00:00:00~20210427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深林讯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林讯鹿 6个;琛琛、主攻有点香、说爱折花、一颗沉默的橘子树、故度、phamnhadoan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365067 100瓶;小芳芳爱世界 10瓶;小扬今天上分了 8瓶;莫笙、wink行、璞深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童年番外】 近一个月的假期, 是陈竹这几年过得最为懒散的一段日子。 徐兰庭对他的宠溺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要不是陈竹反对,男人几乎能撇下公司, 二十四小时陪着他。 我又不是小孩儿,陈竹推了推身后的男人, 不知道第几次声明自己是个成年人,徐总 嗯, 叫我什么? 浴池里泛起水花, 涟漪沿着两人四周蔓延开来。 陈竹被温泉泡得雪白的手腕攀在泉边, 一下下扣着边缘细小的石子儿。 男人的手劲儿挺重,陈竹抿着唇,说不出话。 这段日子,徐兰庭每天都会带着陈竹泡温泉,在天然的泉水里,细心地给他按腿。 其实,陈竹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可徐兰庭却认为年轻时落下的伤病,到老了还会犯。 于是,陈竹每天都会享受到来自徐兰庭专业的手法。 陈竹就不明白了, 平时连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他的男人, 按起他的伤腿来简直铁面无私, 无论他怎么反抗, 都毫无用处。 嘶。陈竹被微微的刺痛激得蹙眉,徐兰庭, 轻点儿。 徐兰庭按着他的腿,不让他乱动,乖, 他放缓了手劲儿,痛则不通,忍一忍。 陈竹皱着眉,不耐地挣了挣,不按了,疼。 男人撩起水珠,按了按陈竹的肩膀,示意他乖乖地,不许乱动。 宝贝 陈竹不肯听话,抬手捂住了徐兰庭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蹬了蹬腿。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而后,陈竹掌心一热徐兰庭笑得狡黠。 陈竹松开手,转身就要朝岸上跑,流氓。 接着,哗一声,陈竹被男人强拽着拖入池子里。徐兰庭强势地将人抱在怀里,跟抱着一尾滑溜溜的鱼儿似的,一不留神就会溜走。 阿竹,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徐兰庭叹了口气,一手圈着陈竹的腰,一手捏上了陈竹的伤腿。 就在陈竹要喊疼之际,徐兰庭偏头,轻轻堵住了那张不听话的唇。 男人吻着他,感受着唇上的刺痛,嘴边却浮现一丝笑意。 曾经碰得头破血流,都不会哼一声的人,也只有在徐兰庭面前才会流露出骨子里的任性。 徐兰庭的手离开了陈竹的腿,渐渐往上。 嗯陈竹闷哼一声,偏过头,按着徐兰庭的肩。 阿竹,撒娇可不是这样撒的,男人舔了舔唇,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得叫哥哥,知道么? 水色中,徐兰庭的侧脸泛着一层清润的水波,幽深的眼眸沾染了陈竹的影子,勾人至极。 陈竹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一会儿,而后闭上眼,凑上前 水声中,一声低低的声音,疼,别按了。 哥哥 在温泉山庄里折腾了小半天,两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色昏黄。 陈竹仰靠在徐兰庭怀里如今他已习惯像个小孩儿似的,被男人搂在怀里。 没办法,徐兰庭总有一万种法子让他就范。 他看着车窗外瑰丽壮阔的天宇,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又是一年夏,夏日的黄昏像是要占尽四季的风采,将所有华丽壮阔肆意泼洒在人间。 陈竹格外喜欢夏日的黄昏,他眯着眼,像只懒洋洋的猫儿似的,躺在徐兰庭怀里。 宝贝,徐兰庭附在陈竹耳边,低醇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等会想吃什么? 陈竹闭上眼,笑着说:徐兰庭,你是不是报了厨师班? 徐兰庭的下厨的手艺堪称一流,不仅将贵州菜做得有模有样,最近还开始倒腾川渝菜,麻辣鲜香无一不是陈竹喜欢的口味。 嗯陈竹作势想了想,还浸润着水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浑然不觉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勾人。 徐兰庭忍不住又将人按在后座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专心致志地目视前方,不敢多看后视镜里纠缠的身影一眼。 这几天陈竹都跟徐兰庭住在紫玉山庄,一来是徐兰庭坚持要他疗养,而紫玉山庄的温泉最是养人;二来,陈竹最近想了很多事儿,徐兰庭几乎每一天都在全力地朝他奔赴,知他所知,想他所想,徐兰庭越来越懂陈竹,几乎似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陈竹的人。 而陈竹却发觉自己还不够了解徐兰庭徐兰庭最为阴暗的那段时光,陈竹也只是一知半解。 男人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哪怕陈竹开口问,徐兰庭也只会轻飘飘三言两语地带过。 仿佛那些伤痛不曾存在过。 看着徐兰庭利索地将排骨焯水,放进砂锅里,陈竹抱着胳膊,倚在厨房料理台前,徐兰庭,你小时候会做饭么? 嗯?徐兰庭十指修长,拿刀的姿势十分赏心悦目,没有。 徐兰庭勾唇一笑,阿竹,这辈子我也就为你做过饭。 哦。陈竹对男人的甜言蜜语已经习以为常,他接着问,那,你小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闻言,徐兰庭顿了顿,而后满不在意地一笑,还能做什么?学习,考试。 陈竹起了好奇,徐兰庭,我还没看过你小时候的作业呢。 不愧是学霸男人无奈一笑,连他的功课都要查。 在我小时候住的房间里,徐兰庭专心地处理着手上的食材,叫徐伯带你去。 老管家闻言,尽职尽责地带着陈竹进了电梯,公子原来的房间在阁楼,可能会有点窄。 阁楼?陈竹不免有些诧异,徐兰庭小时候住那儿? 在陈竹的印象中,徐兰庭是站在徐氏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怎么会沦落到住又窄又矮的阁楼? 徐家主宅规模堪称宏大,不可能连个孩子的房间都空不出来。 老管家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笑着,眼底却是惋惜,毕竟那时候,小公子还是个孩子。 陈竹听得不甚明白,直到推开了那间阁楼的小门,他才懂得了老管家话里的意思。 阁楼里只有一张简单的睡床、一个书桌、一口半旧不新的皮箱。 陈竹站在书桌前,上面甚至连台灯都没有。整个房间居然比他那间破旧的老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可以想象得到,那时,年幼的徐兰庭被母亲当成棋子般推入了徐氏这个偌大的棋盘之中,那时候的徐兰庭还太小,他没有可以依附的势力,没有父辈的庇护。 像一只爪牙还没长齐的小狼,在狼群中艰难地生存。 陈竹并没有在阁楼里多留,房间里的物品少得可怜,一览无余。 他只是叫老管家帮忙,将那口皮箱子搬了下去。 楼下,徐兰庭仍专心投入在下厨的事业中,见陈竹抱着个巨大的皮箱子,笑说,怎么样,你老公的成绩过关了么? 老公陈竹无语地扫了他一眼,徐兰庭若有所感,即使是背对着他,也扬起手,转了转无名指上那枚金灿灿的戒指,都过了明面了,阿竹,你什么时候能改口,嗯? 陈竹坐在沙发上,一面按开箱子上的扣子,一面冷嗖嗖地说:改口可以,称呼不能乱。他扫了徐兰庭一眼,徐兰庭,该叫老公的,是谁? 男人转过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好啊,他意味深长,今儿晚上,哥哥叫给你听。 你想听多大声的,我就 徐兰庭,陈竹即使打断了徐兰庭的话,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当着别人的面上高速,闭嘴。 徐兰庭闻言,轻轻一笑,熟练地用雕花刀三两下雕出一只小兔子来。 咳咳,陈竹掀开箱子,纸页翻动,灰尘飞扬,他一面咳嗽,一面将一张张试卷拿出来,考得不错啊。 徐兰庭的试卷收纳得很整齐,跟什么重要文件似的,一沓一沓都是用资料夹封好的。 从小学到高中,分门别类,就像是公司的业绩表似的,要交给什么人检查一般。 陈竹翻了翻,发觉所有的试卷几乎都是满分。 他看了几张当年的高中模拟试卷,又怀着好奇,翻开了徐兰庭小学时的作文试卷。 原以为会有什么惊喜,可徐兰庭这人简直无趣极了,连小学作文都规规矩矩,没有一丝童趣可言。 陈竹还是第一次见人将游记写得跟旅行报告似的人。 记洞庭湖一日游,记长城一日游陈竹感慨,你去过的地方倒挺多。 徐兰庭如实说:多半都是跟着我妈去各地考察,要么,就是跟着我爸做慈善,没什么意思。 看出来了。陈竹说着,默默阅读着徐兰庭的童年游记,那是他从未触及过的,关于徐兰庭的过往。 即便那些文字中都只是机械般的记载,但陈竹还是想从中窥探出点儿什么。 然而,徐兰庭的童年似乎并没有一丝惊喜,从那些年幼的笔墨中,陈竹只看到了一个被父母逼着快快长大的小孩儿。 分卷(78) 就在陈竹想要放弃的时候,眼前的纸页上忽然出现了贵州两个字。 你,陈竹有些惊讶,还去过彝族乡? 嗯?这回,连徐兰庭都有些诧异,他放下刀,洗干净手,凑到了陈竹身边,我怎么不记得了。 贵州彝族乡是陈竹生长的地方。 陈竹细细阅读着作文纸上的词句,再一次确定,徐兰庭确实去过陈竹的家乡。 那一年,徐兰庭就要小学毕业,而陈竹也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原以为十九岁那年的相遇,是命运的错位,不曾想,冥冥之中,缘分早已露出端倪。 徐兰庭想了想,依稀记得姜瑜那些年确实带着自己去了很多地方做慈善。 而那时候的彝族乡还十分贫穷,哪怕徐兰庭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诧异于山区的落后。 当年的徐兰庭,也不过是个刚刚学会人情世故的孩子,尚做不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陈竹几乎能想到,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忽然被丢进了山沟沟里,那狼狈又强撑着不露怯的模样。 想着想着,陈竹嘴边的笑意慢慢溢出,他望着徐兰庭,老实说,当年有没有哭鼻子? 哭鼻子倒不至于,徐兰庭自己也很好奇,于是翻出箱子底下的一沓相册,顶多是不耐烦。 徐兰庭刚要翻开相册,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手上的动作一顿。 接着,男人不动声色地将相册挪到了一旁,俯身过来,抱着陈竹,诶,你再看看,说不定我当年还遇到你了呢。 我那时候才刚刚学会说话,能有什么陈竹瞥见了徐兰庭的小动作,心下一动,缓缓凑近,鼻尖触及了徐兰庭的脸颊。 陈竹轻轻吻了吻徐兰庭的侧脸,不过,要是有你小时候的照片,说不定我能想起来当年遇见过你。 什么徐兰庭被他忽如其来的亲吻勾了魂,下意识想吻过去。 不料,陈竹只是偏头,越过徐兰庭的肩,抬手将男人藏在身后的相册拿了过来。 你,徐兰庭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阿竹 陈竹回头,啵地亲在了徐兰庭的唇上,哥哥,给我看看。 徐兰庭一时竟语塞,被一声哥哥收拾得服服帖帖,眼睁睁看着陈竹翻开了他的黑历史。 嗯?陈竹看着相册上的小姑娘,一时有些不解,还以为这是其他人的相册。 他又回头看看相册上的名字。 婷婷生日快乐?陈竹疑惑,问徐兰庭,这是送给你们家哪个姐妹的生日礼物? 可陈竹分明记得,徐家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徐兰庭罕见地沉默着,似乎有些尴尬。 陈竹看了看徐兰庭,又看了看照片上长得浓眉大眼的漂亮女孩。 他问:你妹妹? 徐兰庭答:嗯。 哪个妹妹? 忘了。 陈竹失笑,忘了?他笑着,心中却忽地有了一个答案。 他细细地看了看照片上一脸冷漠的漂亮妹妹,唇红齿白,一双狭长却带着点儿英气的眼睛,加上那双手揣兜的姿势,和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好家伙,这位妹妹他曾见过的。 陈竹看看徐兰庭,又看看漂亮妹妹,而后低声笑起来。 徐兰庭陈竹笑得止不住,他一边翻看着徐兰庭的黑历史,一边撞了撞徐兰庭僵硬的胳膊,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是个女装大佬。 咳,行了。徐兰庭想抢回相册,却架不住陈竹的攻势,哥哥,我想看。 陈竹主动躺进了徐兰庭怀里,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儿。 他仰头,眼睛里干干净净,望着徐兰庭,哥,我想听。 在陈竹的视线下,徐兰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抱着陈竹,幽幽地说:成,你看,随便看。 没法子,自己宠出来的祖宗,只能由他去了。 陈竹先是将照片从相册里取了出来,而后又拿到眼前,看得十分认真。 其实,乍看之下确实像女孩儿,加上徐兰庭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服,还留着一头过耳的卷发,活脱脱一个混血小可爱虽然那冷漠的表情跟可爱沾不上关系。 可陈竹仔细一看,还是能从徐兰庭的眉眼中,看出一丝英气。 他不禁有些疑惑,你小时候,为什么叫婷婷?陈竹记得上次跟姜瑜吃饭的时候,姜瑜似乎也无意中叫了婷婷。 当时,陈竹还以为自己听错。 我这一辈恰好是兰字辈,徐兰庭捏着陈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就随便取了个婷,亭亭玉立的意思。 所以,你原来的名字,叫徐兰婷? 徐兰庭笑着叹息,对。 陈竹更加疑惑,若说徐兰庭小时候打扮得像女生是母亲的恶趣味,可竟然连名字都是女生? 他思索了片刻,想起徐伯的那一句话,小公子那年,也不过是个孩子。 一直以来,陈竹对徐兰庭的认知,无非是狡猾、强悍、斯文败类,他没有想过,年幼而弱小的徐兰庭该是什么模样。 陈竹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年,在徐家掌权的,是徐永连? 嗯。徐兰庭抱着陈竹,沉声说,你知道的,徐家是个虎狼窝,养虎为患的道理,他们都清楚。 所以,年幼的孩子为了生存下去,被剥夺了性别,被篡改了姓名,被迫以一个无害的、不构成威胁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小时候,陈竹望着徐兰庭,想从男人的眼底看出点儿什么,却只望见一片幽深的海,都是以女孩儿的身份生活的? 没办法。徐兰庭自嘲一笑,徐家就只有小女孩儿还能喘口气儿。 陈竹看着照片上那个神情冷漠的徐兰庭,手指轻轻拂过那张年幼的脸庞。 他知道在徐家长大、生存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却没想过会艰难到这种地步。 在尚未懂事的年纪就要被迫戴上假面,戴上约束天性的镣、铐,在家族巨大的齿轮下,小心翼翼地学着讨好、算计、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陈竹将照片放回了相册,又将相册合上。 怎么,不看了?徐兰庭还以为陈竹得笑上一天才肯罢休。 嗯。陈竹转身,搂住了徐兰庭的脖子,轻轻地抱住了他。 徐兰庭顿了顿,眉眼一动,而后抬手环住了怀里的人。 早知道你会心疼,徐兰庭笑着说,我就早点儿拿出来给你看。 谁心疼。陈竹埋头在男人的肩窝,蹭了蹭,饿了。 徐兰庭拍拍陈竹的背,成,哥哥给你做饭去。 陈竹抬起头,望着徐兰庭,眨眨眼,哥哥。 嗯。 他又唤了一声:哥。 徐兰庭这次没应他,只是环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 哥,陈竹说,我给你一个家吧。 他说:明天是周一,我们去领证。 徐兰庭哑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张了张嘴,只说出了一句,好。 年逾三十的这一年,徐兰庭终于有了家。 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天夜里,徐兰庭抱着陈竹,跌入了几十年前的一个梦里。 下过雨的山间,小路上泥泞难行,一群大人都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夫人,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会儿?跟在姜瑜身边的助理实在走不动,转身指着身后的小孩儿,小姐还小呢,走不了这么长的山路。 他身后的小孩儿,一身蓝白相间的宽松运动服,裤脚挽起,底下的运动鞋已经被泥巴包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姜瑜走到小孩儿身边,半蹲下来,捋了捋孩子卷卷的长发,婷婷,累不累? 还没到变声期的孩子,声音清脆,却带着寒潭似的冷漠,不累。 姜瑜张开手,妈妈抱你去休息? 孩子抱着胳膊,漠然地后退几步,不用。 母亲尴尬地收回手,朝众人摆摆手,就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 助理寻到了一户人家,经过询问后,那家人热情地搬出了桌椅板凳让他们休息。 茅草屋下,姜瑜热情地跟主人家攀谈了几句,对方是个年轻的女人,常年做农活的缘故,手脚要比一般女子的粗壮些,身上背着个背篓。 正聊着,那小背篓里忽地传出咿咿呀呀奶娃娃的声音。 女人颠了颠背篓,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意,这是我侄儿。说着,背篓里冒出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小猫崽儿似的,眨巴着眼睛着朝姜瑜看。 那娃娃生得白白嫩嫩,眼睛跟黑葡萄似的,一见人就咧着嘴笑,半点都不怕生。 这孩子几岁啦?姜瑜莫名喜欢这小孩儿,问,是个小女孩儿吧? 是个男娃。女人笑着把人抱出来,晃着胳膊将娃娃举高高,诶哟,刚刚哄着睡了一会儿,估计是想伢伢嬢嬢咯。 小娃娃被颠得咯咯直笑,女人将他放下,摸摸他刺啦啦的头,竹儿,叫姨姨。 小孩儿听话地叫了人,又伸着脑袋四处看。女人笑着叹了口气,同姜瑜讲:孩子的爸妈都出远门做事儿去了,娃娃离了父母,这几天一直找呢。 姜瑜:那他还挺乖。也不哭也不闹,就只拿眼睛四处看,似乎还不明白爸爸妈妈怎么忽然不见了。 竹儿,女人揉揉小娃娃的脑袋,哄他,水缸里的小鱼儿醒了,你去看看? 陈竹听见小鱼儿,开开心心地点点头,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水缸里有两条鱼,都是他的好朋友,一条叫白白,一条叫黑黑,陈竹每天都要跟白白黑黑玩儿一会儿,才肯睡午觉。 可今天,他的小伙伴们却遭了秧。 陈竹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一身运动服人,不明所以。 徐兰庭扫了一眼那小屁孩儿,继续弯腰将水缸里的水舀出来,慢慢地将鞋子上的泥巴冲干净。 陈竹看看水缸里的小伙伴,又看了看舀水的人,想说些什么,奈何词汇量不够,只吚吚呜呜说了几句家乡话。 小孩儿,四下无人的地方,徐兰庭暂时放下了虚假的礼貌,露出了些许小孩子脾气,你吵什么? 见对方又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方言,徐兰庭索性不再搭理他,洗完了鞋子,又将手伸进了水缸。 忽地,另一只肉乎乎的手也伸入了水里,先是摸了摸受惊的小鱼,又摸了摸徐兰庭的手。 徐兰庭一向不喜欢被人触碰,可当陈竹的小手探过来的时候,他罕见地没有不耐烦。 许是小孩儿的手软乎乎让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不曾想,那软乎乎的手忽地用力,捏住了徐兰庭的手背,哗一声,将他的手甩了出去。 徐兰庭被甩了一脸水,有些怔愣地看着陈竹。 对面的小孩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嘴里嘀嘀咕咕,是徐兰庭听不懂的方言。 但,徐兰庭聪明地从小屁孩儿的语气里听出了愤怒。 哦,原来是动了他家的鱼,生气了。 哼,徐兰庭也起了脾气,很是手贱地摸了摸鱼尾巴,见小孩儿急了,便笑起来,我就摸,怎么了? 姜瑜还在外头跟女人闲聊,女人没有出过大山,对一行人都很是好奇,你们家的姑娘长得好漂亮哟,还那么有礼貌,还是你们大城市里好。 那孩子确实挺有礼貌的。姜瑜笑着说,也肯吃苦,这么多天也没见他抱怨一句。 那还是乖哟。女人说,还不忘夸夸自己家的小孩儿,我家娃娃也怪,在家也从不闹腾,听话得很哟。 后院里,两个乖孩子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升级成了互相泼水。 陈竹一心想要保护自己的小鱼,抱着水缸子不肯撒手,而徐兰庭在山里憋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了点儿乐趣,贱嗖嗖地去抓水里的鱼。 一来二去,水缸倒了,两条遭殃的小鱼在地面扑腾着,而罪魁祸首咧着嘴笑得一脸开心,当然他也没笑多久随后小孩儿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艹!徐兰庭大喊了一声。 方才还夸自家小孩儿乖的两个大人,均是嘴角一僵,赶到后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淋成了落汤鸡的两个孩子。 诶!竹儿,你咬姐姐做什么!女人跑过去,抱开了陈竹。 姜瑜板着脸,婷婷,你在做什么? 徐兰庭甩了甩被咬的手,抿着唇没说话。 女人抱着陈竹,颇有些不好意思,哎呀,竹儿快跟姐姐说对不起呀,不能咬人。 姜瑜扫了徐兰庭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女人说:大姐,这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家的鱼这样吧,我赔你钱。 嗐!多大点事儿,女人利索地将两条扑腾的鱼儿又放回了水缸里,倒了些水进去,没事没事。 大人们互相道着歉,小孩互相瞪着眼。 徐兰庭俯视着豆大点儿的小屁孩,皮笑肉不笑,对不起啊,我就是想洗个手。 说着他抬了抬还残留着齿痕的手掌,你怎么这么凶啊。 陈竹瞪着他,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坏。 徐兰庭笑着,很是大度地摸摸陈竹刺啦啦的头,没关系,也不怎么疼。 陈竹皱着鼻子,张嘴还没咬着,就被姑姑一把抱起来,好了,竹儿不能咬人,女人说着,朝姜瑜一笑,他平时也没这样。 分卷(79) 姜瑜笑得尴尬,徐兰庭平时也不这样 大人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陈竹趴在女人肩头,盯着那个坏透了的人。 徐兰庭偏头,朝他一笑,那双漂亮得雌雄莫辨的眼睛里,微光闪烁。 小孩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陈竹见徐兰庭笑了,也跟着咧了咧嘴。 傻乐。徐兰庭冷哼一声,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他抬手捏了捏小孩儿圆乎乎的脸,小屁孩儿。 女人笑着颠了颠陈竹,哄他,竹儿,快叫人呀。 陈竹盯着徐兰庭看了一会儿,嘴甜甜地咧开,哥哥。 哥哥徐兰庭身形一僵,而后愣愣地站在原地。 陈竹又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姜瑜和女人都笑起来,一旁乘凉的大人们都笑了。 只有徐兰庭,愣愣地看着那个眼睛圆圆的孩子,良久,才轻轻应了一声。 哥哥。 嗯。 作者有话要说:婚后 陈竹:叫老公。 徐兰庭:好的,老婆~~~ 绿色文明!和谐健康!审核大大求求了! 全文完结啦,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