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每天都盼着失宠》 第一章 纨绔子弟——洛长安 京陵城是北凉的都城,日夜喧嚣热闹。 用老百姓的话说,京陵城遍地是黄金,到处能找乐子。 洛长安俏生生的靠在巷子一角,掌心里托了一把瓜子,没滋没味的嗑着,好不容易甩开身后的跟屁虫,她得去闯点祸,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奸贼之子”的名头。 哦,忘了说。 她爹洛川河,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杀了不少人,就连当今圣上,都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用只手遮天来形容,真是半点都不为过。 当然,老天爷长了眼,坏事做多了,别的副作用没有,子嗣凋零倒是真。 他爹笼统五十年的岁月里,妻妾成群,可除了十七年前难产而死的发妻,给他生下一个孩子,也就是洛长安本尊,后院里的其他女人……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相府这么大的家业,不能没有男丁,于是乎,心狠手辣的相爷老爹,擅自给洛长安“定”了性别。 洛长安,男,相府长子。 “呸!”洛长安啐一口瓜子皮,瞧着街头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们,心里越发的不痛快,上前就拦住了小姑娘。 京陵城内,谁不认得洛长安这张脸? 俊俏小生,肤白如玉,就是矮了点,明明是个男子,却顶着一对狐狸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邪气,勾得小姑娘们心痒痒。 “哟,妹妹……”洛长安伸手就抹上了小姑娘的脸,“啧啧啧,滑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怎么着,跟爷乐呵乐呵?” 小姑娘到底是没出阁的,瞬时红了脸,红着眼躲闪。 这一躲,洛长安便来了兴致,“哎哎哎,别走啊……” “大胆!”白衣书生忽然跳了出来,指着洛长安破口大骂,“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这狂徒竟然戏弄良家妇女,眼里还有王法吗?” 洛长安眉心突突的跳,京陵城什么时候多了个多管闲事的? “狂徒?骂我?”洛长安自指。 书生愤然,“骂的就是你,你这……哎呦……” 话未完,洛长安抬手就是一拳过去。 书生羸弱,身子一晃便以猝不及防之势,倒向一旁的面摊桌子上,倾翻了桌子,惊得众人尖叫着四散。 洛长安揪着书生的衣襟,将人压在地上,捏着拳头便要继续揍。 谁知腕上一紧,“这位兄……” “兄个屁!”洛长安瞧也不瞧,转身就是一拳。 只听得一声闷响,伴随着刺穿耳膜的尖叫声,“啊啊啊,主子!” 倒地的是个少年人,年纪与洛长安相仿,只是这穿着嘛……白玉嵌金冠,上等的绸缎料子镶金边,金丝玉带翡翠珏,还有掩在摆子下面,露出一角的金丝绣龙吐珠暗纹黑靴。 洛长安眉心一皱,非富即贵,大富大贵! 思及此处,洛长安转身就跑。 “抓住他,抓住他!”身后传来尖锐的喊声。 整个京陵城,就没有她不熟的地儿。 想抓她? 门儿都没有! 别看她身段瘦小,跑起来路来却是衣袖带风,呼啦就跑得没影了,不过现在她可不敢回去,绕着京陵城跑了两圈,一直到了傍晚日落时分,才悄悄的溜回丞相府。 到了丞相府后门,洛长安快速猫下腰,手脚并用的钻进狗洞。 蓦地,一双黑靴立在眼前。 洛长安心头一颤,咬着后槽牙嘀咕,“这该死的吾谷,出卖我!” 这狗洞就她和随身的小厮知道,若不是小厮出卖,爹怎么可能逮着她? 不过这样也好,闯得祸多了,爹一定会大发雷霆,把她送出京陵城,送回老家阳安县,到时候她就能离开京陵城,就真的自由了。 想想,真是兴奋。 匍一抬头,洛长安所有的笑容,皆凝在唇边。 “怎么是你?!” 第二章 皇帝套路深 “臣教子无方,请皇上恕罪!”边上,洛川河行礼。 洛长安被炸得外焦里嫩,怎么都没想到,大街上狗拿耗子,挨了自己一拳的少年人,竟然是当今皇帝? 准确的说,是她爹洛川河一手扶上皇位的新帝——宋烨。 “还不快滚进来行礼!”洛川河没眼看她,丢人。 被这么一吼,洛长安连滚带爬的,以最狼狈的姿势爬到了宋烨面前,磕头行礼,“洛长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犬子……” 宋烨抬手,示意洛川河不要说话,徐徐蹲下来,注视着浑身脏兮兮的洛长安,“接下来,朕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洛长安忙道。 宋烨皱眉,“嗯?” 洛长安忙改口,“是!” “戏弄良家女子?” “是!” “当街斗殴?” “是!” “仗势欺人?” “是!” “对朕动手?” “是!” “跟朕回宫?” “是!”洛长安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盯着他,“嗯?” 洛川河急忙上前,“皇上,洛家唯有这一脉,还望皇上手下留情。” “朕又没说让你儿子当太监,丞相急什么?不过是小惩大诫,代为管束罢了!”宋烨起身,揉了揉唇角的淤青,小东西下手够狠,那一拳打得,嘴里的皮都被牙磕破了。 彼时满嘴的血,把他身边的奴才们都吓坏了! 结果呢? 这小子倒好,跑得比兔子还快。 “带走!”宋烨转身就走。 洛长安歇斯底里,“爹啊……” “嚎什么?”宋烨冷喝,“只是让你进宫,去太学堂好好的待一阵子,也算是丞相收一收,您儿子的性子。丞相没意见吧?” 太学堂那是什么地方?皇室太傅亲授学业的地方,只有皇亲贵胄,以及一品以上大员的嫡子,才能进去。 一听太学堂,洛川河当即行礼,“臣,谢主隆恩!” “爹?爹!”洛长安急了。 那地方,幼时爹要送她去,她死活不肯,最后装病、撒泼、打滚,连绝食都用上了,最后洛川河没办法,只得随了她。 此番,洛长安是被抬着进宫的,进去之后就是一顿板子。 不多,十板子。 洛长安揉着疼痛的屁股,乖乖当了回孙子! “洛公子,这是乾元宫偏殿,您呢就在这儿住着,皇上若是有什么传召,自然第一个落在您身上,您可要警着心!”乾元宫的管事太监曹风,笑盈盈的说着话。 洛长安听着不太对,“我进宫不是来伺候皇上的。” “丞相大人说了,公子进了宫,就好好的服侍皇上,先从皇上的御前陪读做起。”曹风转身就走。 洛长安不解,“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陪读吗?” 闻言,曹风叹口气,回眸时讳莫如深的告诫,“皇上说需要,那便是需要,洛公子……记住了吗?” 这不是商量的口吻。 洛长安摸着疼痛的屁股,不想再挨板子。 小皇帝敢打她,必定是她爹点头的,至于她爹会说什么……那些话,她都能倒背如流,“犬子不才,还望皇上多多照拂,予以束缚,老臣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临了,她啐一口,一瘸一拐的爬到床榻上。 屁股疼,只能趴着睡。 窗外,有人影悄然撤去。 第三章 冤家路挺窄 “相爷!”影子行礼。 洛川河负手立在书房内,瞧着窗外漆黑的夜,面色微沉,“如何?” “公子在乾元宫偏殿歇下,挨了十板子。”影子低头说,“要不要把公子接回来? 谁不知道,公子是相爷的掌心宝,平时骂两句便舍不得,遑论挨板子…… 洛川河却觉得,让这丫头在皇帝身边待着,长长眼挺好,兴许还能看到很多……平常看不见的东西。 皇帝到底年轻,果真是个沉不住气的! 只是这太学堂嘛…… 太学堂,院门口。 丁太傅瞅了洛长安半晌,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皇帝要这么惩罚自己。 当年洛川河非得送她去太学堂,于是乎,洛长安干了件惊天动地的事,几个点了火的酒瓶子扔进了茅房,然后……茅房炸了! 当时整个太学堂臭气熏天,那味道……足足半个月都没散。 现如今,丁太傅瞧着洛长安,都隐约觉得空气中,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屎臭味! “丁太傅!”洛长安嘿嘿一笑。 丁太傅掉头就走,惹不起躲得起! 皇帝暂时没有皇子,现在学堂里的学子,皆是王公贵族和官宦之子,因着年龄不同学业不同,上课的时间不同。 这会坐在学堂里的,都是跟洛长安年纪相仿的。 洛长安斜靠在最后一桌,这一溜的纨绔子弟,她都认得,前面第一桌是御史王大人的幼子,第二桌是年侯爷的儿子,自己跟前这个……是冤家对头,刘太师的儿子——刘满天。 “洛长安,真巧!”刘满天满面嘲讽。 洛长安轻哼,“腿好了?” 不久之前,两人在街头打架,洛长安砸断了刘满天的腿,这梁子便是这么结下的,皇帝把他安排在这,是给她找不痛快? “洛长安!”刘满天冷哼,“这里我说了算!” 洛长安翻个白眼,趴在桌子上睡觉,丁太傅絮絮叨叨的讲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催眠曲。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盆冷水从头淋下。 “刘满天!”洛长安狠狠拭去面上的水。 秋末冬初的天气,风一吹,冻得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刘满天随手将盆丢给随扈,“上课睡觉,该罚!” 上课? “你故意的!”洛长安愤然,转而环顾四周,人都走完了,还上个屁的课! 刘满天歪着嘴,笑得猥琐,“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你能怎么样?谁不知道,你犯了重罪被皇上抓进宫,连你爹都没法子,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洛公公!” “呸你的公公!”洛长安挥手就是一拳。 刘满天猝不及防,“哎呦”一声便捂着眼睛往后仰。 趁此机会,洛长安撒腿就跑,身后传来刘满天的怒喝,“抓回来!” 洛长安滑得像泥鳅,别看她不学无术,可逃命的三脚猫功夫却练得炉火纯青,这辈子她只翻不出她爹的手掌心,其他的……哼! 单手扶栏杆,一个漂亮的凌空翻,稳稳跳到了后院,脚踩假山,宛若灵猴,纵身跳出高墙,稳稳落地。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洛长安不熟悉宫禁,只知道拼命往前跑,瞧着墙内伸出来的树梢,灵机一动,两脚一蹬就上了墙头,沿着树干滑到了墙内。 “看你们怎么追!” 只是这地方,似乎没什么人。 在爬进一个院子的时候,洛长安愣怔了一下,竹木茂密,将一池温泉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条鹅卵石小径,直通池子。 四周雾气氤氲,迷蒙如仙境。 眼见着四下无人,洛长安快速褪了外衣,爬进了温泉池里泡着。 洛长安靠在池阶上,悠哉悠哉的泡着温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蓦地,有脚步声骤然响起。 第四章 舌头不安分 洛长安如同被踩着尾巴,骇然坐起身,回头便瞧见了迷雾中有影子靠近,现在想躲起来,已经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她快速捏住鼻子,悄无声息的潜入温泉池底。 有人走下了白玉石阶,渐渐的下了水,然后洛长安便看到了,清澈的池水里多了一双白花花的腿,以她最直观的判断,应该是……男人的腿。 那双腿一步两步的朝她走来,已将洛长安逼退到了池壁。 下一刻,肩上陡然一沉,洛长安被人提出了水面。 “谁?” “你大爷!” 不得不说,洛长安的反应能力,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家刚把她提出水面,她一个深呼吸,便把人扑进了水里。 池底暗涌迭起,洛长安只瞧见他的墨发,在水底张牙舞爪,只是……对方好似不会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便往池底沉。 洛长安慌忙往对方嘴里渡气,唇齿相濡,唇瓣紧贴,她可不想闹出人命。 待把人搁在白玉石阶上,洛长安连滚带爬的上了岸,捞起角落里的衣服就跑,从始至终,她都没敢拨开男人散覆在面上的头发。 爬出墙的那一瞬,洛长安沿着原路,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手忙脚乱的换衣服,也不知道那男人是谁? 将将换好衣裳,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 “洛公子?”曹风笑盈盈的站在门外,“您既然从太学堂回来了,请往乾元宫侍驾!” 洛长安皱着眉,满脸不情愿。 乾元宫。 “皇上,洛公子来了。”曹风行礼。 宋烨抬了头,瞧着那白衣少年徐徐走近。 抛却她面上的玩世不恭,诚然是个标准的俊俏小生模样。 五官精致,唇红齿白,身量纤瘦,腰肢细弱,往他跟前这么一站,宋烨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楚王好细腰! 腰若流纨,只堪盈握,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 洛长安抿唇,少年帝王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削薄的唇勾起浅薄的弧度,正挑了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看她。 宋烨,先帝第四子,生母是卑微的奴婢出身,生下宋烨之后便溘然长逝,所以宋烨是由养母,也就是当今太后洛氏抚养长大的。 太后洛氏,是洛长安的亲姑母! 若真论起辈分,洛长安尊宋烨一声表兄,亦不为过。 洛太后并非没有子嗣,只是孩子幼时夭折,此后无所出,直到先帝驾崩,她膝下也只有养子宋烨,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不扶他还能扶谁? 好在,宋烨并不怎么在意朝政,登基之后,大权旁落于洛川河手中,亦没多说什么。 洛太后便放了心,安心在后宫颐养天年。 所有人都觉得,宋烨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好风花雪月,不屑权位,可洛长安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宋烨成了真正的帝王,君临天下,然后…… “坐!”宋烨单手抵在桌案上。 洛长安猛地回过神,瞧着宋烨转头吩咐曹风,“再拿一副碗筷。” 曹风愣怔,“皇上,此举于礼不合,万万不可!” “废什么话?”宋烨嗓音慵懒,瞧着洛长安的时候,眼神平静得出奇。 不多时,曹风便取了一副碗筷。 洛长安也不客气,没必要跟五脏庙过不去,夹了菜便往嘴里送。 “你似乎很怕朕,是因为朕让人打了你板子?”宋烨尾音拖长,忽然凑近她。 属于男子的温柔磁音,瞬时钻进洛长安的耳朵里,惊得她一口咬在了舌尖上,她快速捂住了嘴,疼得眼泪星都出来了。 “怎么了?”宋烨面色陡沉,快速掰开她捂嘴的手,“咬到舌头了?” 下一刻,他的指尖探进了她的口中,轻飘飘的勾了一下她的舌。 洛长安赫然瞪大眼睛,他在做什么? 第五章 下回我请客 曹风当即退了出去,做奴才的该懂进退,不该看的绝对不能多看一眼。 “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宋烨撤了手,捏了一旁的帕子,不紧不慢的拭手,“伤得不重,不妨事。” 洛长安,谁都不怕,但不能不怕皇帝。 皇帝是谁? 那是天下之主! 抖了抖身子,洛长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巴巴的仰望着宋烨,“皇上!” 宋烨削薄的唇微微勾起,一双桃花眼里,蓄着春日华光,秾艳得足以迷人眼,他不说话,单手抵着额,半倚着桌角,慵慵懒懒的瞧她,“吃饱点,有力气。” 洛长安面上的巴巴之色,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皇上,临王殿下在宫门外求见。”曹风在门口行礼。 宋烨瞧她一眼。 洛长安识趣的站起身,乖顺的站在边上。 临王宋墨,虽说是先帝之子,但自小养在宫外,至于为什么养在宫外,倒是没几个人知道。 宋墨性子爽阔,但与先帝诸子都不太往来,唯独与宋烨交情甚深,据说是那年林中狩猎,宋墨遭袭,幸得宋烨相救。 当中周折如何,洛长安未曾细究。 “皇兄!”宋墨进门行礼。 论相貌,宋墨与宋烨倒是极为相似,只是宋墨放浪形骸,眉宇间尽显不羁之色,而宋烨因着一对桃花眼,更添妖冶秾艳。 宋烨抬了一下手,口吻略带责怪,“还知道回来,此番离京多久了?” “三个月!”宋墨眼角余光落在洛长安身上,嘴里却说着没心没肺的话,“反正也没人惦记,臣弟跑出去多远都不成问题,哪日没了盘缠,自然会回来。” 宋烨摇摇头,“御史大夫家的幼女,去年及笄,此前同你提过……” “皇兄!”宋墨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烨,“您放过臣弟吧?就臣弟这性子,会害了人家姑娘,您饶了臣弟,放过御史大夫。依臣弟愚见,皇兄若是喜欢,纳入后宫也好!” 一旁的洛长安别过头,憋着笑,一张小脸如三月桃花,泛着淡淡的绯红。 “胡闹!”宋烨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从洛长安身上掠过。 洛长安舔了舔自己的唇,终于压住了唇角的笑意。 “跟朕来!”宋烨起身往外走。 宋墨垂头跟着,瞧着一副乖顺的模样,实则双手负后,冲着洛长安伸出食指。 二人一走,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出了殿门之后,她也没走远,就在宫门外的墙根底下站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宋墨终于从门内出来,她低吹了一声口哨,宋墨提着衣摆就跑了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洛长安诧异。 宋墨双手环胸,“没钱花了,自然是要回来的,倒是你,你说你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栽在皇兄手里呢?” “呸,我这叫忍辱负重,没瞧见皇上很器重我?连用膳,都让我在边上伺候。”丢人不能丢了气势,她可是洛长安。 宋墨轻嗤,“真能往脸上贴金,改明儿我跟皇兄求求情,放你出宫!” “真是好兄弟,下回风月楼我请客,让胭脂姑娘好好招待你!”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 宋墨盯着她看了半晌,耳根微红的点头,“好!” 远处,曹风快速转回。 “皇上,奴才看到临王殿下和、和洛公子有说有笑。”曹风低声回禀。 宋烨漫不经心的逗弄着檐下的画眉,薄唇轻勾,“老七是回来为她解围的。” 这话说得,何其轻描淡写。 曹风愣怔,皇上……早就知道?! 有小太监疾步上前行礼,“皇上,太后娘娘病了。” 宋烨指尖一滞,容色未改。 第六章 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太后早不病,晚不病,这个时候病了? 曹风挥手,退了报信的小太监,略显犹豫的望着自家主子。 “带上洛长安,出宫一趟。”宋烨放下手中的瓜子,慢条斯理的转身。 “是!” 事实上,宋烨不止出宫,还出了城。 曹风回头瞧一眼身后带着的侍卫,不多,就一支小队,虽说与平素出宫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出城,似乎有点……城外,可都是难民啊! 北方大旱,又逢蝗灾,颗粒无收,流民失所。 路边有不少或瘫、或倒伏在地的难民,老弱妇孺皆衣衫褴褛,满面尘泥。 看到马车从城内出来,有些吃力的攀爬起来,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一个个唇瓣干裂出血,嗓子里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行行好,给点吃的……” 洛长安坐在车前,半垂着眉眼,不为所动。 马车绕着城门外跑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林中溪边,此处风景甚好,时值秋日,枫红如火,放眼望去,成片的枫林若云霞迭起,很是壮观。 几间小竹屋伫立其中,极为僻静雅致。 宋烨倒也没说什么,领着洛长安穿梭在枫林中。 脚下铺得厚厚一层的落枫野,用千层底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窸窣声响。 洛长安喜欢这样的感觉,清幽静好,不似城内的繁华喧嚣,煮一杯清茶,掬一捧落枫,只是……皇帝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此处如何?”宋烨拂袖落座。 洛长安如实回答,“甚好!” 枫树下,小方桌,茶香渺渺。 宋烨玄衣墨炮,衬得那张脸比女儿家还要娇艳几分,他挑了眉梢,拿一双桃花眼斜斜睨着她。 曹风早已将屋内的物什取出,一一摆在案头。 小炭炉火,温清水。 宋烨捋袖,提着白玉壶清洗茶具。 洛长安望着宋烨露出一截手腕,眉睫陡然扬起,忙捋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皓腕雪白,其上空空如也,她的红绳环怎么在皇帝腕上? 那是娘亲留给她的遗物,爹千叮咛万嘱咐,断然不能弄丢。 坏了! 是……温泉?! “坐!”宋烨薄唇轻挽。 洛长安默不作声的坐下,身子微微下俯,想看清楚他腕上的红绳环。 “看什么?”宋烨问。 风吹红叶落,正巧飘到他手边,颜色鲜艳如血。 “皇上坐拥天下,什么金银珠宝没有,怎么……”她指了指他的手。 宋烨捋起袖子,将红绳环展露在她面前,“那日……在温泉池边捡到的,怎么,认得?” 洛长安心头咯噔一声,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所以说……那日被她拖下水的是皇帝?完了完了,打了皇帝,还拖皇帝下水,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不、不不认得,就是觉得、觉得挺别致的。”洛长安赔笑,随即扯出一张二皮脸。 要是承认这东西是她,到时候皇帝一顶“弑君”的帽子扣下来……不知道爹这丞相之位,扛不扛得住“弑君之罪”呢? “朕也觉得挺别致,很是欢喜!”宋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洛长安寻思着,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红绳环拿回来?要不然温泉池的事儿,肯定会穿帮。 “主子,户部尚书来了!”曹风上前行礼。 “你先进去!”宋烨开口。 洛长安快速起身,转身进了小竹屋,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皇帝手腕上的红绳环,别的……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户部尚书来这儿,自然是宋烨授意的,然则紧随而至的,是户部尚书后面的影子,此刻正悄然蛰伏在林中。 宋烨半倚着小方桌,若有所思的瞧着小竹屋方向,很好! 第七章 小皇帝与老油条 户部尚书亦是觉得奇怪,皇帝召见臣子,一般都在御书房,或者金殿议事,要么就是偏殿,在这荒郊野外的,倒是头一遭,这感觉倒像是……半路被劫? “皇上!”户部尚书行了礼,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北边旱灾,朝廷急需拨粮款赈灾,对百姓而言,是天大的恩典,是救命的好事,但对于朝堂上的人来说,这事不管落谁头上,都是肥差。 丞相和太师,互不相让,还有个镇国将军府也想分一杯羹,皇帝不好抉择,今儿一早朝堂上说了句“押后再议”便退了朝。 现在,皇帝传召他到这儿,不就是想避人耳目,探探他的口风,又或者,拉拢! 谁不知道朝廷大权三分,两文一武。 文为:丞相洛川河,太师刘良。 武为:镇国将军府。 论朝上的勾心斗角,镇国将军府到底是武将,很多事情真真比不上,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丞相和太师! 户部尚书揣着自己的小九九,面上还算恭敬,小皇帝刚登基没多久,根基未稳,现在站在皇帝这边,无疑是与那三位作对。 “此处不是金殿,李爱卿不用如此拘礼。”宋烨音色温和,从容饮茶,“朕闲来无事,出城查看民情。” 说到这儿,宋烨幽然轻叹,“难民亦是朕的子民,朕身为天下之主,却不能庇佑自己的子民,委实惭愧!” “此乃天灾,非皇上之过!”户部尚书躬身,“臣未能为皇上分忧解劳,实乃臣无能,臣……臣罪该万死!” 宋烨挑了一双桃花眼,视线不经意的掠过小竹屋,薄唇轻挽,“李爱卿所言不无道理,朕思虑良久,既然天灾不可避免,不如早早的处置赈灾之事,以解朝廷燃眉之急,百姓生死之忧。” “是!”户部尚书蹙眉,低声试探,“臣愚鲁,请皇上明示,此事该、该交付哪位大人最为妥当?” 交给丞相府,太师府不满意;交给太师府,丞相府不答应;若是交给镇国将军府,人家是武将,委实也没这脑子,回头搞砸了,自己这户部尚书也得被牵连其中。 “朝中不乏有能力的大臣,只是朕觉得,此事辛劳,得赶赴北边亲自处置,年迈的放一放,吃不得这样苦,让年轻的臣子去试试。”宋烨温和的开口,“李爱卿觉得,今年的殿试头名如何?” 户部尚书愣怔,皇帝说的是殿试头名…… 今年的殿试头名——陈词,乃是太师的得意门生,于今年秋试中一举夺魁,眼下在翰林阁任“翰林供奉”一职,可谓前途无量。 “陈供奉委实不错,只是……臣担心其没有经验,怕是处理不了北边的突发之事。”户部尚书原就是依附着太师府,对于皇帝的提议自然举双手赞成。 可……赞成归赞成,咱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该推诿的时候,得假意推诿一下,免得以后出什么事,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难,调拨有经验的大臣,加以帮扶便罢!”宋烨把玩着手边的红叶,神色淡淡的,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户部尚书行礼,“臣,遵旨!” “李爱卿。”宋烨拂袖起身,负手朝着小竹屋走去,“朕没别的要求,只是不希望朝堂上有太多的纷争,既然都是为了天下百姓,理该齐心协力。” 户部尚书连连躬身,“皇上所言极是!” 话音刚落,骤然一声弓弦崩拉之音。 曹风骇然惊呼,“小心!” 门内的洛长安本能的往外冲,竹木小门刚推开,骤觉得一股冷风“嗖”的从耳鬓间划过,身侧的门面上,赫然扎着一支冷箭。 箭羽直颤,嗡声长鸣。 “有刺客!救驾!救驾!” 第八章 有点扎嘴 侍卫们第一时间冲上来,护着众人进了竹屋。 洛长安一脚踹翻了桌子,快速将宋烨推到桌子后面,竹屋外发出刺耳的“咚咚咚”声响,那是冷箭扎在木柱上的声音。 “皇上快走!”曹风嗓音轻颤,“走小门!” 洛长安这才惊觉,竹屋后面有道小门,当即拽住宋烨的胳膊,“走!” 侍卫分成两拨,一波护送皇帝离开,一波留下抵御刺客。 户部尚书抖如筛糠,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洛长安只顾着拽了宋烨跑出枫林,跑进一旁的深林中。 刺客纷纷落下,侍卫奋力迎上。 林子里,刀光剑影,厮杀不休。 “你穿得一身黑,入了林子就能更好的藏起来!”洛长安跑得飞快。 宋烨不得不承认,洛长安逃命的功夫确实了不得,就这么一会,把他的带来那些侍卫都甩开了…… “朕,朕跑不动了!”宋烨喘着气,扶着树干摆摆手,“实在没力气了!歇会!” 洛长安抬手拭去额角的汗,插着腰环顾四周,城外她不是太熟悉,但听说那些进城贩兽皮的猎户说,林中多毒蛇猛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再回头,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了?” 宋烨慢慢滑坐在地,面白如纸,哑着声音说,“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我看看!”洛长安快速上前,蹲下来挽起了宋烨的裤管,冒着黑血珠子的血痕,让她瞬时头皮发麻,“这是……” 蛇? 两齿? 有毒! 宋烨靠在树干处,额角的汗不断渗出。 “忍着点!洛长安撕下衣角,勒住伤口上方位置,从靴里取出小折刀,在宋烨的伤口上,划了十字痕放血,“是毒蛇!” 宋烨面白如纸,“朕、朕是不是快死了?” “皇上,若是大难不死,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洛长安揉了一下鼻尖。 宋烨喘着气儿,唇色发黑,好似已经意识不清。 “晕得真是时候!”洛长安咬咬牙,当即俯身。 属于女子的薄软朱唇,轻轻落在宋烨的腿上,温软的感觉与周身的凉意产生强烈的碰撞,他靠在树干处,长睫微抬,狭长的眼缝里,倒映着她光洁的额,小巧的鼻尖,两颊微凹着。 将一口毒血吐在地上,洛长安换口气,继续吮着毒血。 如此反复,反复如此。 未察觉,头顶上方那道晦暗不明的目光,始终盯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曹风带着人找到他们的时候,洛长安嘴角带血,依旧保持着蹲坐在地的姿势。 许是沾了些许蛇毒的缘故,她有些精神迷惘,双手撑在地上,身子有些轻微的颤,“还活着,就是……有点扎嘴!” “洛公子?” “洛长安!” 闭上眼睛的时候,洛长安隐约闻到了极是好闻的茶香,淡淡的,让人闻之心安。 皇帝遇刺之事,很快便传回了城。 丞相府内。 洛川河面色发青,猛地揪住暗卫的衣襟,“谁让你们动手的?” “相爷,咱们、咱们是照您的吩咐跟着皇上,没敢动手!事发当时,咱们、咱们已经尽量小心,确保公子逃出生天,才敢撤离啊!”暗卫惊慌失措。 相爷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若是公子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人都得跟着陪葬! “相爷,当务之急得确定公子是否无恙。”随扈——简丰,快速上前,“还是先进宫看看吧!” 公子是被抬回宫的,宫中众人皆有目共睹,如今太医齐聚乾元殿偏殿,怕是……伤得不轻。 洛川河转身就走,周身杀气腾然,“备车,进宫!” 若是长安有什么闪失,他绝不罢休。 第九章 呸,亲爹! 洛川河进宫之后没直奔内殿,而是跪在了宫道上,泣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皇上安然无恙,老臣不负先帝所望!” “皇上?”曹风紧了紧手中的拂尘,“丞相大人跪在宫门外不肯起身。” 宋烨面色依旧苍白,微跛着腿往外走。 及至宫门口,宋烨亲自搀起老泪纵横的洛川河,“丞相的忠心,朕甚为感动,丞相放心,朕已经下令太医院,务必治好您的爱子!” “长安得皇上如此垂爱,死亦无憾,老臣、老臣谢皇上恩典!”洛川河拭泪,带着哭腔问,“老臣能不能去看看犬子?” 宋烨点头,“曹风!” “丞相大人,这边请!”曹风躬身行礼。 洛川河疾步进殿,只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洛长安,生生愣在原地几秒。 “丞相大人?”曹风轻唤。 洛川河回神,当即推开曹风,直奔床前,“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小公子中了蛇毒,因救治及时,已无大碍,只需好生将养着,排出余毒便罢!”曹风恭敬的回答,“请丞相大人放心。” 放心? 洛川河怎么敢放心,进个宫而已,竟险些丢了命。 “长安?”洛川河低唤。 曹风躬身退下。 “长安?”洛川河握住女儿的手,“长安呐?” 洛长安意识微沉,恍惚间好似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竟真的瞧见了自家老父亲,“爹?!” “醒了就好,觉得如何?”洛川河忙为她掖好被角,“爹平素是怎么教你的?”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爹,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当时皇帝中了毒,我若是只求自保,回头还以为是我弑君,那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到时候还得连累丞相府。” 洛川河进宫的时候便想好了,趁着这次救驾有功,让皇帝放了她,可现在一看,成日闯祸、浪荡不羁的洛长安,好像有点开窍,知道以大局为重了? 他不觉得这是皇帝的功劳,应该是上了太学堂的缘故! 果然,多读书是好事! 但若是出了宫,这小子肯定又疯又野,绝不会再回太学堂。 “爹?”洛长安巴巴的望着他,“我跟你说话呢!” 她还不知道她爹? 他一犹豫,肯定又打什么坏主意。 “长安啊!”洛川河语重心长,“爹也想让皇上放了你,可皇上此番遇刺,外头诸多流言蜚语,爹现在把你带出宫,万一有人中伤你与为父,说咱们贼喊抓贼,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洛长安撑起身子,“爹,每次你都说为我好,最后都坑我!” “真的真的,爹什么时候骗过你?”洛川河拍着她的手背,“爹现在跟你太后姑母商议一番,保证你在宫里不会吃苦,回头爹把吾谷也给你送进来,在边上伺候你,如何?” 洛长安轻嗤,抱紧了床柱,极是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爹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如何?我又能如何?弱小,无助,如果不是我娘走得早……” “爹去找你姑母!”洛川河提着衣摆就走。 洛长安啐一口,“呸,亲爹!” 不过这会,太后正训着皇帝。 “不知道城外难民成堆?万一出个什么事,你让哀家如何跟先帝交代?”洛太后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皇帝,做事为何这般没分寸?” 宋烨奉茶,“母后莫要生气,朕知错了!是朕思虑不周,下次……” “还有下次?”洛太后哪里喝得下这杯茶。 宋烨躬身,“母后教训得是,下不为例。” “太后娘娘!”婢女来报,“丞相大人来了!” 洛太后无奈的看了皇帝一眼,幽然叹口气,“快请!” 太后寻思着,得好好劝着自家兄弟,皇帝再有错,那也是皇帝,断然不可以下犯上。 谁知…… 第十章 您现在是皇上的人 洛川河是来规劝太后,感恩皇帝的。 别说是太后,饶是宋烨本人,也跟着愣怔了一下。 “太后娘娘,犬子自小顽劣,缺少管束,现得皇上隆恩,入太学堂受教,老臣感激涕零。”洛川河眼角湿润,何其情真意切,伏跪在地,“老臣谢主隆恩,谢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张了张嘴,皱眉回望着宋烨,一时半会的真不知该怎么开口。 “丞相大人快快请起!”宋烨亲自上前,将洛川河搀起。 太后叹口气,“丞相放心,哀家会让人好好照顾长安,让长安……踏踏实实的进太学堂,好好念书,来日也算给你个交代!” “有太后娘娘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洛川河也担心,暗自捏了把汗。 自己生的混账东西,是什么性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仗着救驾有功,洛长安肯定要借势出宫,出了宫就是脱缰的野马,再想拴住她……可就不容易了! “洛公子救驾有功,朕想同母后商议,许洛公子一个头衔,方便其在宫中行走,母后以为如何?”宋烨带着询问的语气。 太后点头,“论功行赏,赏罚分明,是该如此!只是,皇帝要许一个什么头衔?” “不如让洛公子当个御书房行走?”宋烨细想,“丞相大人意下如何?” 洛川河思量片刻,当即行礼,“老臣没有异议,谢皇上!” 闻言,宋烨桃花眼微挑,薄唇轻挽。 诸事敲定,为洛长安搏了个身份,洛川河这才放心的往宫外去。 “相爷不去跟公子说一声?”简丰近前。 洛川河冷哼,“去找骂?” 白眼狼要是知道他又坑了她一把,骂起人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皇上许了公子御书房行走的身份,公子岂非……要入宫籍?”简丰担虑,“依着公子的性子,还不对闹得天翻地覆?” 洛川河也是没法子,“本相若不给她下一剂猛药,经过这次折腾,出宫之后……铁定没影!” “公子打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就一门心思的想离开京陵城,委实奇怪!”简丰小声嘀咕。 洛川河也觉得奇怪,之前洛长安胡闹归胡闹,的确没动过要离开京陵城的念头,但是前两个月跟人赛马,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 罢了! “去查,看这次到底是谁下的手?”洛川河黑着脸,“尤其是太师府!” 简丰行礼,“是!” 弑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洛川河寻思着:当时户部尚书也在,莫不是太师府那头,误以为户部尚书与皇帝私相授受,行背叛之举,所以一并了账? 想来想去,刘良那老顽固,似乎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是镇国将军府? 洛川河前脚刚走,吾谷后脚便进了宫,直接送到了洛长安身边伺候。 乍见自家公子躺在床榻上,吾谷眼眶一红,狠狠吸了两下鼻子,带着哭腔干嚎两声,“公子……” “别号丧,好着呢!”洛长安掀开被褥,麻溜的下了床,“我只是吃了点不该吃的,有些闹肚子。我爹把你送进宫,自个脚底抹油跑了?” 走之前都不来看她一眼? 肯定又在她背后坑她,看给心虚的。 吾谷皱了皱眉,“公子,皇上业已下令,您现在是御书房行走,相爷想带您走……那也得过皇上这一关。” “什么御书房行走?”洛长安倒了杯水,顾自喝着,“我救了皇上,待会去磕两个头,求皇上放过我出宫,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吾谷解释,“公子,御书房行走是官职!” “噗!”洛长安喷了他一脸水,呛得浑身直哆嗦,“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吾谷抹了把脸,委屈的瞧着她,“主子,您现在……是皇上的人!” 第十一章 她的狗胆包天 “我要见皇上!”洛长安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真的做了皇帝的近臣,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京陵城,没跑出爹的手掌心,还栽在了皇帝的手里, 何其憋屈。 “公子,您别冲动!”吾谷慌忙劝着,“紧着自个的身子!” 洛长安可不管这些,今日她非得见着皇帝不可,然则…… “太后娘娘懿旨,请洛公子前往安康宫觐见!” 洛长安:“……” 御书房内。 “皇上,太后娘娘将洛公子留在了安康宫。”曹风行礼。 宋烨连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笔杆子,一笔一划,苍遒有力,直到收笔的那瞬,他才站直了身子,“玺印!” 朱砂玺印落下,诸事皆定。 明黄色的圣旨,盖着帝君的玺印,等同昭告天下。 待洛长安陪着太后用了晚膳,摸黑从安康宫出来,帝王令已晓喻天下,整个京陵城的人,都知道她洛长安成了皇帝的御书房行走。 “嘘!”转角处,宋墨吹了声口哨,“这里!” 洛长安面色微沉,咬着牙走过去。 “你没事吧?”宋墨忙问。 洛长安摇头。 “怎么就成了御书房行走呢?”宋墨有些着急,“你不是想出宫吗?” 洛长安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乐意?又不是我自个求来的。” 谁知道她那亲爹跟皇帝说了什么,竟给她求了这么个官职?这不是摆明了要把她困在宫里?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宋墨低声问,“真要留在宫里,伺候皇兄?” 洛长安招招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帮我弄点东西。” “你想做什么?”宋墨还不知道她,一肚子坏水。 瞧着他这般模样,洛长安撇撇嘴,“不帮就算了,小爷不求你!” “哎哎哎,没说不帮忙。”宋墨慌忙拽住她。 但凡她想做的时候,你若不依着,她也会悄摸着办了,与其让她去找别人,倒不如他来办,省得她“麻烦”别人。 今夜,皇帝翻的是刘昭仪的牌子。 眼下时辰还早, 宋烨还在御书房内。 身为新任的御书房行走,洛长安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御书房外,睨一眼正端着茶水,准备往内送的曹风,“我来!” “洛公子,您身为御书房行走,不一定要做这些杂事,奴……” 还不待曹风说完,洛长安已经夺了他手里的杯盏,大摇大摆的进了御书房,这地方她不曾来过,瞧着什么都是新鲜的。 宋烨着墨色常服,临窗而坐,修长的指尖,正捻着一页黄卷,长睫半垂着,时而凝眉,时而舒展,夜风盈面,吹动宫灯罩内的烛火,略显光影斑驳。 安静的书房内,只听得书页在他指尖翻转的声音。 宋烨没抬头,以为是曹风。 直到…… “皇上!”洛长安毕恭毕敬的奉茶。 宋烨指尖一顿,合上手中书册,扬眸看过来,光影打在他面上,桃花眸泛着潋滟波光,“长安很有觉悟。” 觉悟个屁,没瞧见她憋着一肚子气? 将杯盏搁在桌案上,洛长安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他的手腕,她要想个法子把红绳环拿回来,“皇上,您腿上的伤还痊愈,太医说要好生休息!” “长安,你觉得今日这批刺客,会是什么人?”宋烨放下书册,慢条斯理执杯浅呷,“朕思来想去,着人查了查,竟没有半点眉目!” 洛长安哪懂什么朝政,可皇帝问了,她总不能像个傻子一样杵在这儿,想了想,便随便捡两句坊间流言搪塞,“那不如换个思路,兴许他们想杀的不是您,是户部尚书咯!” 宋烨执杯的手稍稍收紧,目光晦暗的瞧她,“何以见得?” 这话刚问完,宋烨骤觉得肚子“咕噜”叫了声,有点抽抽的疼…… 怎么回事? 第十二章 做贼心虚 宋烨眉心紧皱,下意识的单手扶着桌案,额角微微渗出薄汗,自己这是怎么了? “皇上?”洛长安低唤,“您怎么了?” 宋烨摆摆手,面色略显青白,“无妨,你继续说!” “哦!”洛长安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户部执掌钱粮,眼下北边旱灾,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赈灾之事,说好听了,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说难听了,谁都想分一杯羹!” 宋烨只觉得腹痛如绞,脊背微蜷,中气不足的低斥,“洛长安,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 “皇上?”洛长安快速上前,“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马上去太医!” 宋烨咬着牙,“扶、扶朕到后面去!” “是是是!”洛长安忙不迭搀起宋烨,亦步亦趋的朝着后殿走去,“我马上让曹公公去找太医,您撑着点!” 后殿内竹筒倒豆子般的声音,听得洛长安很是心情舒畅。 曹风急急忙忙的去请太医,洛长安则往嘴里塞了一颗药,然后将皇帝没喝完的茶,咕咚咕咚的喝个干净。 这一折腾便折腾到了半夜,皇帝受罪不轻,刘昭仪的侍寝也泡了汤。 “太医,皇上这是何故?”曹风低声问。 太医解释,“皇上白日里中了蛇毒,余毒未清,又临着窗户吹夜风,难免肠胃受凉!我现在开了两副药,皇上喝完药好好歇息,明儿便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曹风送了太医出门。 宋烨白日里中了蛇毒,如今又腹泻不止,此刻连睁眼的气力都没了,躺在龙榻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洛长安缓步近前,皇帝好似睡着了?! 深吸一口气,她做贼似的捋起宋烨的袖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腕上的红绳环,这原就是她的东西,她不过是拿回来罢了! 可是…… 红绳环套在她手里,尚有不少空余,但是套在宋烨腕上,竟是不大不小,几乎严丝合缝,想摘下来根本没那么容易。 洛长安用力的扯了两下,红绳环纹丝不动。 有那么一瞬,她真想咬断他的手…… 蓦地,宋烨忽然反手,一把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睛,赫然抬头望着徐徐睁开眼的宋烨,他掌心的烫,紧贴着她手背上的凉,灼得她呼吸微促,被现场抓包的心虚,让她瞬时僵在原地。 “你在干什么?”宋烨气息孱弱。 洛长安握紧宋烨的手,极是关慰的凑近,“皇上,您现在觉得如何?” “朕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宋烨又不是傻子,她那么大动静,是个人都会有感觉。 洛长安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皇上的手真好看,比女子的手更白皙滑嫩,让人瞧着好生欢喜!” “皇……”曹风眉心突突的跳,站在原地不敢吱声,脑子里嗡了一下。 皇上怎么和洛公子……手牵手?? 洛长安快速撤了手,“皇上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回来!”宋烨吃力的坐起身,“今晚,由你守夜!” 洛长安瞪大眼睛,伸手自指,“我?” “在朕面前,长安要自称为臣!”宋烨薄唇轻挽,嗓音靡靡,“记住了吗?” 洛长安原本想趁他虚脱,把红绳环拿回来,谁知反而把自己折了进去,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关键……今晚怕是没得睡了! 曹风很是懂事的搬了软垫,搁在龙榻前,“委屈洛大人了!” 瞧,称谓都变了,都叫上了“大人”二字。 洛长安咬咬牙,极不甘心的跪在软垫上,“臣……遵旨!” 第十三章 背着她上学堂 守夜是个苦差事,洛长安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还没到一个时辰,就宛若小鸡啄米一般,听着宋烨呼吸均匀,洛长安直接伏在了床沿,痛痛快快的阖上眼。 宋烨倒是没睡,在龙榻上侧过身瞧她,安静下来的她,看上去顺眼多了,没那么聒噪也没一肚子坏水。 真以为他不知道,她在他的茶水里动了手脚?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 洛长安是怎么做到,连太医都查不出病灶? 可见,是有点本事的。 若小扇子般的羽睫,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抖动,许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洛长安舔了一下唇,嘴里哼唧了两声,“不醉不归……” 宋烨:“……” 劣性难驯! 天擦亮的时候,洛长安才被曹风推醒,晃晃悠悠的回自己房间。 皇帝要上朝,她要去太学堂。 “公子,可别睡了,听说丁太傅不喜欢学子迟到!”吾谷絮絮叨叨。 洛长安闭着眼靠在床柱上,任凭吾谷的给她喂饭,她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想理睬。 “公子!来,再喝口粥。” 宋墨歪着脑袋站在门口,旋即扶额轻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残废,都这般年纪了,还得旁人给你喂饭!” 听说她昨夜给皇帝守夜,他不放心,一大早就进了宫,谁知……竟看到这样的画面。 “看见没有?”洛长安自指,“看见没有,我这眼下乌青?” 宋墨想说,之前在外头花天酒地,彻夜狂欢的时候,也没见着她喊累! 皇帝有令,洛长安必须每日去太学堂报道,所以…… “上来,路上睡会。”宋墨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脊背。 吾谷骇然,“王爷,使不得使不得!” “上来!”宋墨说。 洛长安倒也不客气,伏在宋墨的肩头,由他背着去太学堂,风吹着她微凉的面颊,紧贴着他脖颈上的肌肤,两条胳膊无力的耷拉在他肩头,随着他的行走而晃晃悠悠。 “睡得跟死猪一样。”宋墨轻嗤,“就你这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了多少苦,回头传到太后耳朵里,怕是要心疼坏了。” 洛长安闭着眼,单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话,我困!” 宋墨呼吸一窒,在原地驻了驻,终是闭了嘴,小心翼翼的朝着太学堂走去。 于是乎,今日太学堂里的所有人,连带着丁太傅,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瞧着临王殿下背着呼呼大睡的洛长安进入室内,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 “王爷?”丁太傅行礼,众人皆躬身。 宋墨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将书册竖起,挡在了趴在桌上的洛长安前面,“你们说你们的,她睡她的,不妨事!” 坐在前方的刘满天颇为不甘,上次没能抓住洛长安,此番又有临王护着……这小子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许是趴着睡,容易做噩梦。 洛长安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满脑子都是甲胄声,大批的军士包围了丞相府,然后……火光冲天,鲜血满地,有人在喊。 喊什么呢? 仿佛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皇上有命,丞相洛川河谋朝篡位,罪该万死,罚没家产,诛九族! “呼!”洛长安猛地直起身,小脸煞白如纸。 宋墨正在翻看桌上的书册,被她生生吓了一跳,“怎么了?做噩梦了?” 洛长安两眼茫然,俄而喘口气,伸手拭去额角的汗,“没事!” “累的!”宋墨低声道,“带你出宫走走?我去帮你向皇兄告假,说你病了!” 洛长安连连点头,“好!” 因着今日朝堂上商议赈灾之事,宋烨自然没心思顾及洛长安,然则一直到了天黑,宫门都快落钥了,洛长安都没回来。 “还没回来?”宋烨问。 曹风躬身行礼,“许是、许是在回宫的路上。” 宋烨轻呵,会回来才怪! 第十四章 他说,再跑,打断腿! “底下人说,今儿是殿下背着洛大人……进的太学堂,所有人都瞧见了!”曹风低声开口。 两个大男人,如此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密,委实有伤风化。 宋烨拂袖而去。 “皇上?”曹风心惊,赶紧跟上。 出了宫的洛长安,什么困啊累的,早就抛诸脑后。 风月楼内风光好,莺歌燕舞尽妖娆。 端坐在胭脂姑娘的雅阁内,洛长安面颊微红,慵慵懒懒的倚在桌角,瞧着喝得醉醺醺的宋墨,笑呵呵的问他,“这次打算待多久?” 谁都知道这位临王殿下,是只没有脚的小鸟,喜欢四处游历,绝对不会在京陵城久留。 “想留下来,可没人留我啊!”宋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洛长安笑了,“这话说得,皇帝不是说,让你娶了御史大夫家的女儿?若是成了亲,不就有理由留下来了?” “我不娶她。”宋墨撑起身子,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一屁股跌坐在她身边,将脑袋靠在她肩头,“就算要成亲,我也……嗝,也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洛长安顾自斟满酒杯,“那你找到了吗?” “找、找到了!”宋墨撑起身,托腮瞧着她,“有机会的话,我想……” “爷,这儿呢!” 羽睫骤然扬起,洛长安骇然,这好像是曹风的声音?她忙不迭转头望向门口,一道身影快速由外而至,走进雅阁。 俊逸的男子,一惯墨衣玄裳,掀开帷幔走到她面前,周身微寒之气,刺得人心头微颤。 宋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继而又将视线落在,依在她肩头的宋墨身上。 “送临王回去!”宋烨弯了弯唇角,“玩够了吗?” 曹风一挥手,当即有人进屋,不容分说的将宋墨抬出去。 “洛公子,您这就要走了呀?”胭脂俏生生的站在一旁,端着杯盏,上下打量着宋烨,“这位公子好面生,似乎不常来?” 洛长安揉着鼻尖站起身,歪着身子冲胭脂笑道,“这位爷有的是钱,好生伺候着,亏待不了你!” “爷?”胭脂扭着细腰上前,挡在了洛长安与宋烨中间,“爷,要不要喝两杯?来咱们风月楼的,都是找乐子的,奴家……会好好伺候爷,保准让爷舒坦。” 说时迟那时快,洛长安身子一闪,登时窜出房门。 宋烨也不着急,负手而立,慢悠悠的往外走。 外头,洛长安瞧着眼前这一溜的便衣侍卫,瞬时酒醒了大半。 “再跑,打断腿!”宋烨从她身边经过,淡淡然的抛下一句话。 她爹倒是经常说这话,可洛长安不怕,因为她知道,爹只是吓唬她,绝对不敢动她一根毫发,否则她就抱着娘的灵位去祠堂哭,搅得洛家的老祖宗,一个个死不瞑目。 但是宋烨说这话,她便有些怂了。 君无戏言,他是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还不走,等着临王回来背你吗?”宋烨回头,口吻不善。 洛长安极不甘心的跟上,哪知还没走几步,边上的房门骤然打开,紧接着便是一个黑影猛地扑上来。 “混蛋!”她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挥手就是一拳。 只听得“怦”的一声闷响,那人瞬时趴在了地上。 谁不知道丞相府的小公子,惯来脾气不好,谁敢招惹,谁就死定了!今日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位太岁爷头上动土? “怎么不动了?” “是不是被打晕了?” “哎呀,血……血!” 洛长安心头猛地漏跳半拍,她的拳头有毒?上次打了皇帝,这次……打死人? 宋烨一皱眉,曹风赶紧上前查看。 谁知…… “李大人?”曹风骇然。 洛长安愕然,“户部尚书?!” “他……死了!” 第十五章 不是我打死的 洛长安可以举三根手指头发誓,她真的没有用多大的劲儿,怎么就把人碰死了呢? 一听人死了,整个风月楼都炸了锅。 这还了得,赶紧报官:丞相府的小公子,在风月楼当众杀人,杀的,还是当朝户部尚书。 这事儿闹大了,那还得了? “曹风,封锁风月楼,不许任何人进出!”宋烨当即下令。 曹风领命,当即领着人,把所有的客人和姑娘都推回房间,着风月楼的护院帮忙看护,务必留住今夜风月楼里的所有人。 宋烨的视线一直落在洛长安身上,不得不说,她此番的冷静,委实出乎他的意料。 看似纨绔不羁的相府公子,蹲在地上,吃力的户部尚书的尸体翻转过来,猛地愣道,“他不是被我打死的,他是被毒死的!” 宋烨就站在她身后,瞧着户部尚书唇角那一点黑血,旋即蹲下来,谁知他的手还没碰到户部尚书,就被洛长安一把拽住。 “也不怕沾了自个?”洛长安声音微促,“毒分很多种,有些沾之必死,有些见血封喉,在没确定户部尚书所中何毒,绝对不能触碰他的尸身。” 听得这话,宋烨眸色微沉,收了手。 “你要如何确定他所中何毒?”宋烨问。 洛长安半垂着眉睫,问胭脂姑娘要了一方帕子,细细的检查户部尚书的口鼻,然后捏起他的指尖翻看。 期间,宋烨一直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不得不说,如果洛长安认真的模样,让人很是欣慰,她其实很聪明,就是不愿认认真真的做好一件事。 在户部尚书待过的雅间里,洛长安找到了被打翻的酒壶,但最后,她却将视线落在白烟袅袅的香炉处,指尖轻轻弹开香炉的盖子,葱白的指腹绕着香炉边缘抹了一圈,然后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宋烨瞧得清楚,她皱了一下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京陵府的府尹领着衙役和仵作,急急忙忙的赶来。 若是寻常人死了倒也罢了,偏偏是户部尚书,眼下朝廷正在争议,关于赈灾之事,户部尚书一死,不知道要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言外之意,这桩案子必须尽快找到凶手,否则别说他的乌纱难保,只怕性命亦堪忧。 宋烨坐在大堂内,单手搭在桌案上。 “皇……皇上!”府尹扑通跪地,面上血色尽褪,“臣、臣失职,臣该死!” 宋烨漫不经心的瞧他一眼,“天子脚下,巍巍京陵,死了一个三品京官,这算个什么事?” 府尹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 “京畿重地,说杀人就杀人,连朝廷命官也不放过,该是怎样的穷凶极恶,才能做出这种令人发指之事?”宋烨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桌案,“你身为京陵城府尹,有什么解释?” 洛长安默不作声的站在后面,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谁想杀户部尚书? 还有,户部尚书一死,谁是最大的获益人? 别误会,她可不想当好人,去替死人申冤,纯粹是这事撞她身上了,到时候这帮废物查不出真相,回头把杀人这么大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皇上恕罪,臣该死!”府尹完全没头绪,急得肝胆剧颤。 谁知道那短命的尚书,到底是谁杀的?! 蓦地,府尹抬头,目不转瞬的盯着洛长安。 洛长安心头一钝,瞧,她说什么来着?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皇上,报案人说,尚书大人是被洛公子一拳打倒在地,所以洛公子……”府尹喉间滚动。 这两位都是他惹不起的爷,可他没法子,总归得有人先把锅背了。 反正,洛长安有丞相护着! 得,就她了! 第十六章 朕默默的看你演 宋烨指尖一顿,敲桌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口,丞相洛川河,太师刘良,疾步近前行礼。 “臣,叩见皇上!” 宋烨抬了手,“尸体在二楼,自己去看!” 闻言,洛川河和刘良对视一眼,一前一后上了楼。 只一眼户部尚书的尸体,二人双双变了脸色,转身下楼,回到宋烨跟前杵着。 “看明白了!”宋烨道,“是打死的,还是毒死的?” 刘良:“打死!” 洛川河:“毒死!” 宋烨不怒反笑,“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两位想好了再说。” “李大人面上有印子,显然是挨了重击!”刘良挺直腰杆。 刘良曾为先帝师,伺候、辅佐先帝数十年,其后先帝驾崩,他与洛川河同为辅政,别瞧着这老头两鬓斑白,做起事来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刘太师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连李大人唇角的污血都没瞧见。”洛川河在来风月楼的路上,便已粗略的知晓了事发的经过。 知子莫若父,洛长安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 打死一个三品尚书? 她还没这个胆子! “皇上!”洛川河躬身行礼,“老臣以为,李尚书乃是中毒而死!” 仵作上了楼,一番验查下来,哆哆嗦嗦的下楼回话,“启禀皇上,诸位大人,据小人初步验证,李大人有中毒迹象,小人方才以银针试探,毒入咽喉,应是有人在饮食上下毒。” 闻言,洛川河斜睨刘良一眼,“可见,刘太师是真的老了!” 刘良冷哼,“皇上,就算李大人是被毒死的,那洛公子出现在风月楼里,怕也逃不脱嫌犯之名。皇上,李大人忠心耿耿,却无故枉死在此,万望皇上查明真相,还其公道!” “长安,你不是在宫里吗?”洛川河低声问,“为何会在这里?” 洛长安心虚,总不好说,跟临王宋墨偷跑出宫厮混吧?挠挠后颈,某人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父亲有所不知,自皇上遇刺之后,我一直心存疑虑,总觉得尚书大人应该知道点什么,听闻尚书今夜会在风月楼,我便求了临王殿下,请他带我出宫查察此事。” 说到这儿,洛长安一声长叹,眼角余光偷瞄着宋烨。 宋烨也不吭声,仿佛是看戏一般,等着她演。 “谁知事没查明白,李尚书就被人杀死了!”洛长安连连摇头,眼角发红,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这挨千刀的凶手,若是落在我手里,我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曹风心头腹诽:编得跟真的似的,差点就信了! “你跟着临王殿下一起出来的?”洛川河愣怔,当即环顾四周。 洛长安点头,“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好把临王殿下搅合进来,所以皇上……就让临王殿下,先行离开了!爹,我只是想查明皇上遇刺的真相,真的没有杀尚书大人!” “你说没有,就没有?”刘太师轻哼,“空口白牙,谁信?” 洛川河愤恼,“刘太师,说话要有证据,你不也没证据,证明犬子同尚书之死有关吗?” “别吵了!”宋烨起身,“朕觉得两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只是此事疑点重重,一时间无法论断。李爱卿一死,户部尚书之位空缺,赈灾之事又迫在眉睫……朕决定,擢户部侍郎高盛,暂替尚书一职,待赈灾结束再择良才,至于尚书的案子……” 他顿了顿,桃花眼微微眯起,眸色晦暗的瞧着洛长安。 某人把牛都吹好了,他若不成全她,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洛长安的脑瓜子嗡嗡的,皇帝这眼神不对…… 坏了! 第十七章 宋氏挖坑大法 “朕刚封了长安为御书房行走,总归不能让她空有其名,免得旁人不服气,以为长安只是仗着救驾之功便搏官职。 ”乍一听,宋烨这皇帝当得,委实用心良苦。 唯有洛长安知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查出来了,是皇帝慧眼识人。 查不出来,呵……她有负皇恩,办事不利,罪名不轻啊! 好在…… 洛长安瞧了刘太师一眼,想来这刘太师是绝对不会看着她平步青云的。 果不其然,刘太师义正辞严的进谏,“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洛长安无任何办案经验,尚书之死,兹事体大,于情于理都该交付刑部查察,岂有交给黄口小儿之理。” 听听这话说的,连洛长安都想鼓个掌,确实说得很有道理嘛! “刑部查察行刺之事,洛长安负责尚书之事,两者并不冲突,甚至可以相互帮扶,有何不可?朕意已决,太师不必多说。”宋烨袖子一甩,算是拍板! 洛川河倒是没多说什么,皇帝给洛长安机会磨炼,他这个当爹的就该赞成,何况刑部……刑部尚书是他的人,委实不怕长安吃暗亏。 往长远点想,自己百年之后,若是长安无半点自保能力,怕是…… “皇上?”洛长安愣怔,“臣怕是能力有限,不敢当此重任!” 宋烨拍着她的肩膀,问,“方才是谁一眼就看出来,尚书是中毒而死?” “是洛大人!”曹风躬身。 宋烨又问,“又是谁,第一个检查尚书的尸身?” “是洛大人!”曹风又答。 深吸一口气,宋烨负手而立,似笑非笑的注视着面色发青的洛长安,桃花眸中掠过一丝清冽,“又是谁,第一时间检查案发的房间,掌握第一手的证据?” 曹风毕恭毕敬,“还是洛大人!” 洛长安咬着牙,难怪方才他一声不吭,敢情又是给她下套? 狗皇帝! “都听到了?”宋烨横一眼众人。 刘太师如鲠在喉,憋得胡子轻颤,攥紧了袖中拳头,愣是吐不出一句话来。 “长安聪慧,对办案之事颇有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大才!”宋烨拂袖而去,“朕许你特权,案情不必逐级上报,可直送御书房!” 洛长安立在原地,两道眉几乎拧到了一处。 “喝酒了?”洛川河近前一步,“身子没好,还敢喝酒?” 洛长安瞪他一眼,压低声音狠狠道,“您是我亲爹,怎么能帮着外人坑我?” “咳咳,爹这是望子成龙!”洛川河满脸期许的望着她。 洛长安愤然,抬步就走。 “洛大人,该回宫了!”曹风拦住了洛长安的去路,“皇上的车辇还在外头呢!” 哪有让皇帝等着的道理。 洛长安咬咬牙,跟着曹风离开。 眼见着侍卫们悉数撤离,洛川河面上的喜色瞬时消失得干干净净,转头冷睨着刘良,“太师很心痛吧?” 户部尚书原就是依附着太师府,如今死在风月楼,等同折了太师府一臂。 说不心痛,太假。 可刘良身为太师,自然不愿在死对头面前,露出任何情绪,“丞相大人好本事,连亲儿子都往皇上身边送,真是应了那句……那句叫什么来着?哦,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过,丞相大人要小心,免得到时候赔了儿子又折兵!” 洛川河负手冷笑,“多谢太师提醒,本相会记在心里,奉为金玉良言,只是……太师一定要长命百岁,免得瞧不见那一天。” “哼!”刘良甩袖,愤然离去。 洛川河眯了眯眸子,刘太师还没有蠢到,会在这个时候,自断臂膀,到底是谁……杀了李尚书? 第十八章 她眼里有光 回去的路上,洛长安坐在车前,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让她去查尚书的案子,这不是把她往朝堂上拽?尚书之死没那么简单,若是牵扯到了一些人……出头的是她,死的也会是她。 身后传出敲窗的声音,紧接着是宋烨的声音响起,“进来!” “洛大人,进去吧!”车夫忙道。 洛长安爬起来,猫着腰进了马车。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龙御,但内里装饰依旧不容马虎,车壁被封得严严实实,上好的毯子铺盖在地,而那位尊贵的九五之尊,单手倚在软榻上,长睫半垂,半眯着眼望向她。 洛长安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词来:妖孽! “皇上!”洛长安行礼。 宋烨抬手,“坐到朕的身边来!” “臣不敢!”她垂着眉眼。 瞧着是乖顺的绵羊,实际上呢? 宋烨冷呵,收起獠牙的狼始终是狼。 “嗯?”他尾音拖长,“抗旨?” 洛长安微怔,起身走到软榻前,尽量靠着边沿坐着。 “朕会吃了你吗?”宋烨幽然起身,“还是说,酒壮怂人胆?” 洛长安扭头望他,“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那几口黄汤,能将她灌醉? 笑话! 长这么大,她洛长安就没喝醉过。 “尚书的案子,看出什么来了?”宋烨是谁,她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帕子里收了点香灰,是想带回去让太医瞧瞧?” 洛长安愕然,略显愣怔的盯着他。 “皇上,都瞧见了。”她将折起的帕子从腰间取出,在小方桌上摊开,“这东西,寻常不可见,我也是第二回瞧见,仵作所说的话不可尽心,毒发……可能不是吃下去的,也可能是吸进去的。” 宋烨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不闯祸,不闹腾,不发脾气的时候,她也是……有闪光点的,比如现在,谈及案子的时候,眼底的光芒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羽睫扬起,明亮的眸子里,若碎了漫天星辰,洛长安盯着他,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小得意,“单单吸入,并不会当场死亡,但若是喝了酒,等到酒劲上头,可就不一定了!” “世间还有这样的东西?”宋烨倒是第一次听说。 洛长安轻嗤,“皇上整日住在四四方方的地方,哪里晓得这些腌臜勾当,这些东西原就不是寻常人可有,是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江湖?”宋烨皱眉。 洛长安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折回去,边折边道,“我呢,三教九流都有些朋友,所以知道一些门道,其实江湖中人也特别憎恶这些手段,若是放出消息,估计能有收获。” “这叫什么?”宋烨问。 洛长安想了想,“好像、好像叫醉红尘,名字特别好听,实际上特别阴狠,算是江湖上的禁用之物。” “放出消息?”宋烨挑眉瞧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你就担心吗?” 洛长安不解,“担心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 “知道太多,会被灭口。”宋烨兀的凑近了她。 突然间的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宋烨的温热呼吸,喷薄在她面上,以极快的速度,渗进她的肌里。 洛长安猛地回过神,瞬时后退,谁知身形不稳,登时仰摔在地上,所幸车内铺着厚厚的毯子,倒也不疼。 待她爬起,愤恼的去看宋烨。 妖孽半倚着软榻,修长的手指半抵着额角,露出腕上的红绳环,望向她的眸中,似有万千桃花盛开,浑身上下极尽妖冶之色。 他就这么瞧着她,心头疑窦丛生。 相府之子,识得三教九流,懂得这些下三滥之物,且看她之前检尸之态,并不似第一次做…… 洛长安,你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第十九章 她,死于新婚之夜 待回到宫内,洛长安回了自己的偏殿。 “皇上?”曹风轻唤,瞧着洛长安离去的背影,不由的心里微悬,“洛大人似乎懂得不少。” 宋烨负手立在檐下,夜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墨衣玄裳,衬得他周身淡漠,极尽疏离,他看着她的身影淹没在暗夜里,眉心的轻皱始终没有舒展。 “皇上,刘昭仪宫里的人,来过两回了!”曹风一回来,小太监便汇报了此事。 昨夜原是要召刘昭仪侍寝,但经过洛长安一折腾,宋烨便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现如今曹风提起,他才想起,还有刘昭仪这么个人。 “皇上?”曹风低唤。 “去承和宫。”伸手压了压眉心,宋烨兀的指尖一顿,若有所思的瞧着曹风,“待会,办件事!” 曹风一愣,主子刚回来,这是要办何事? 承和宫。 刘昭仪乃刘太师之女,本名刘嫣然,生得花容玉貌,是京陵城内数一数二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捏来,性情温柔,秉性纯良,实为大家闺秀的典范。 京陵城内,不知有多少男儿倾慕之。 奈何出身太师府的高岭之花,看得见摸不着,谁人可高攀? 唯皇家尔! 听得外头一声高喊,刘嫣然旋即起身,躬身相迎,“臣妾恭迎皇上!” “爱妃平身。”宋烨亲自将其搀起。 刘嫣然唇角含笑,明眸璀璨,说不出的美艳娇柔,“多谢皇上!” 待落座,刘嫣然趁着奉茶之际,悄悄打量着宋烨。 不得不说,宋烨这副皮相,对女子而言确实很致命,尤其是倾慕于其的女子。 打从进了宫,刘嫣然便将自己归列为他的所有物,眼前这个男人,是君是夫,是她的天,也是她下半生所有的依靠所在。 当然,她还有一桩心愿,宋烨至今未有立继后之意。 宋烨初初登基,唯立先王妃为“端仁皇后”,所谓先王妃,便是宋烨的发妻。据说当时宋烨极是喜欢先王妃,然则先王妃身子不济,在奄奄之际,宋烨力排众议将其迎娶过门。 可惜天不从人愿,新婚之夜,先王妃病死在新房之中。 从此,宋烨再无妻。 后位空悬,对于后宫女子而言,便是希望,谁不想与君执手,母仪天下? “皇上,臣妾白日里想去看看您,可您忙于公务,臣妾不敢打扰,现下龙体觉得如何?”刘嫣然温声柔语,低声浅问。 婢女上茶。 宋烨执杯浅呷,淡然道了一句,“倒也没什么大碍,有些疲累罢了!” “听宫人说,皇上出宫了。”说到这儿,刘嫣然神情一震,慌忙行礼,“臣妾该死,臣妾不该……” 宋烨抬手,示意她不必紧张,“宫外出了点事儿,朕今夜还见到了太师。” “您去了太师府?”刘嫣然愕然。 宋烨眸色幽邃,骨节分明的指尖,轻夹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倒不是去太师府,户部尚书死了,恰好死在朕面前。” 刘嫣然手一抖,指尖的精致糕点,瞬时抖了成片的碎屑,“死了?” “赈灾在即,户部尚书却出了事,朕颇为心烦。”宋烨叹口气。 一松手,杯盖“怦然”落回杯口,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嫣然面色发白,怯生生的喊了声“皇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愣愣的瞧着他,紧咬着唇瓣,真真将“我见犹怜”发挥到了极处。 “皇上,时辰不早了。”半晌,刘嫣然红着眼眶看他。 宋烨勉强一笑,“自然!” 曹风急急忙忙的冲进来,慌张的行礼,“皇上,洛大人出事了!” 第二十章 离你近一点 刘嫣然有些懵,她知道这些日子,丞相府的小公子进了宫,后来救驾有功,成了御前行走,想来曹风所说的“洛大人”应该就是这位小公子。 “主子,这……” 刘嫣然瞧一眼自家丫鬟,“你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是!”小丫头急急忙忙的往外跑。 事儿,倒是不大。 只是…… 洛长安灰头土脸的站在院子里,瞧着侍卫和太监提着水桶扑火,气不打一处来,“还说什么宫禁森严,我呸,森你个鬼,差点没把小爷烧死!” “公子,没事了没事了!”吾谷赶紧提了一桶水过来,拧了把湿帕子递上,“您擦擦脸,人没伤着就好!” 洛长安愤然接过,瞧着立在回廊里的宋烨,当即大步流星的朝他走去。 “哎呦洛大人,您没事吧?”曹风赶紧上前拦着。 瞧洛小公子的神色,这是要吃人呢?御前犯上,那可是重罪! “烟熏火燎的,就差上点料,改明儿天气好,往院子里一挂就成了腊肉,你说我好不好?”洛长安正在气头上。 曹风眉心突突的跳,这小公子委实了不得,指桑骂槐还不带脏字? “您没事就好!”曹风揣着明白装糊涂,“皇上一听您这儿出事,就赶紧过来了。” 洛长安双手环胸,“是谁说,知道太多会被灭口来着?” “老奴可没说!”曹风嘀咕。 宋烨挑了一下眉,这话是他说的,“天干物燥,走水是意外,曹风,今夜是何人当值?这般不小心,立刻打发出去。” “是!”曹风行礼。 吾谷心肝直颤,自家公子怎么敢跟皇帝杠上,眼见着洛长安正欲开口,吾谷赶紧拽了一把,“公子,慎言!这是皇宫。” 风光了十多年的丞相府小公子,终于感受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多谢皇上!”洛长安躬身行礼。 当然,她可不是吃亏之人,转而又满脸为难的瞧着宋烨,“只是皇上,既然寝殿被烧毁,想必一时半会也无法恢复,臣想……不如回丞相府居住,免得惹皇上烦心。” “长安所言极是,朕方才也在思虑此事。”宋烨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曹风,收拾一下,把长安的东西都搬到朕寝殿的耳房去。” 洛长安唇角的笑意渐渐冻结,耳房?? 别说是洛长安,饶是曹风也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耳房是个特殊的存在,与主卧相连,不过是一门之隔,在宫内,原不该有这样的格局设计,偏偏宋烨喜欢,其寝殿内的耳房,是他特意吩咐匠人另劈出来的。 皇帝的耳房,不是谁都可以进的,算是宋烨自个的小房间,平素也只有曹风以及其手底下信任的小太监,偶尔进去打扫。 “皇上,臣可以拒绝吗?”洛长安凑近了问,“臣以为……” 宋烨睨曹风一眼,眸色带了几分冷戾,“还愣着干什么?” “奴才这就去!”曹风慌忙行礼,当即吩咐人去搬弄洛长安的东西。 “皇……”洛长安张了张嘴。 宋烨面色陡沉,“抗旨?” 抗旨是不敢的,毕竟洛长安骨子里也怂! 住得近也好,到时候偷红绳环就方便多,偶尔还能听听皇帝的春风曲,倒跟逛风月楼没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洛长安便觉得,住在耳房内也没那么不舒服。 只是皇帝这耳房甚是奇怪,空空荡荡,只在正中央搁一张蒲团,一件家具都没有,难怪要让人收拾一下,若不收拾,她今夜就得打地铺! 洛长安挠挠额角,“皇上,这耳房什么都没有?” 宋烨瞥她一眼,“不是有个你?” 洛长安:“……” 第二十一章 小爷受得起 洛长安觉得,皇帝似乎早就预料到会着火一般,一声令下,床榻、被褥、茶几、方桌,一样不少的搬进了耳房,且这家居摆设…… “这花瓶倒是跟公子在相府卧房里的差不多。”吾谷笑道。 洛长安当即上前,瞧着搁在窗边方桌上的花瓶,上好的官窑白瓷,瓶身绘着描金夕颜,所以吾谷没瞧错,这东西着实跟她相府闺房里的……极为相似。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富贵人家,多半喜欢富贵花,而夕颜花朝开夕落,蕴意不好,当初她从街上抱回来这花瓶,父亲还训了她两句,说这花不太吉利。 丞相府尚且这般忌讳,遑论宫闱。 皇帝,这是在警告她吗? “公子,怎么了?”吾谷低声问,“是不是方才烧着哪儿了?要不要去请太医?” 洛长安回过神,“没事,今日宫里着火,天亮之后你去相府报个信,让我爹放心,免得他到时候急吼吼的。” “是!”吾谷行礼,满脸的兴奋。 如相爷所说,公子好似真的不太一样了,会考虑相爷的感受了? 这可真是稀罕事! 一门之隔,是皇帝寝殿的外阁,再往内便是皇帝的寝殿,吾谷不敢在内逗留,待伺候完洛长安,便安分的退出了寝殿,在耳房的后窗位置候着。 洛长安趴在房门口听了好半天,确定外头没有动静,这才躺在床榻上。 环顾室内熟悉的一切,脑子乱哄哄的,她得赶紧把户部尚书的案子查清楚,然后远离皇宫,远离皇帝。 狗皇帝连她卧房里的摆设都知道,相府内外肯定有皇帝的耳目。 天还未亮,而房内忽然传出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吃痛的闷哼。 这个时辰,宋烨已穿好朝服,听得动静,当即命曹风推开房门。 洛长安吃痛的趴在地上,被褥半卷在身,应是从床榻上摔了下来,匍一抬头,她当即龟缩在被子里,“出去出去,有什么可看的?是床太小。” “这床,睡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宋烨立在门口,未有踏入房中。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吃力的裹着被子,从地上爬起来,“同我家里的那张相比,委实小了太多。” 闻言,宋烨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饶是要查尚书的案子,也得去太学堂!” 一听太学堂,洛长安瞬时蔫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吾谷,兴奋的提着自家公子的书包,屁颠颠的跟着,“奴才终于能陪着公子上学堂了!” 可不,他跟着公子连狗洞都钻过,就是没上过学堂。 “哟,今儿怎么没瞧见临王殿下?”刘满天双手环胸,站在院子里,歪着头冷睨着洛长安,“他是不是知道你杀了人,所以怕了你?” 一听杀人,众学子面面相觑。 “你放屁!”洛长安啐一口嘴角的草叶,插着腰慢悠悠的走近刘满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连皇上都将这案子交到了我的手里,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污蔑于我!刘满天,你是在质疑皇上?” 刘满天心神一震,当即面露怯色,“我没有!” “你质疑皇上的决定,那就是犯上!敢问诸位,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洛长安冷哼,“水仙不开花,你搁这儿装什么蒜?我再不济,也是皇上亲封的御书房行走,你刘满天算个什么东西?!” 那一瞬,刘满天的面呈猪肝色,抖着唇吐不出半句话来。 “以后见到我,尊一声洛大人,我受得起!”洛长安大摇大摆的走进学堂。 刘满天咬着后槽牙,袖中双拳紧握。 一个废物,不就是仗着救驾之功? “早晚有你哭着求饶的时候!” 第二十二章 不走寻常路 丁太傅讲了什么,洛长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坐在那里提着笔杆子画了不少虾。 待下了课,吾谷皱着眉头问,“公子是不是想吃虾?” “我让你送的消息,可都送出去了?”洛长安继续画虾,神情严肃,委实认真。 吾谷点头,“送了。” “甚好!”最后一笔落下,洛长安放下笔杆子,俯身轻吹,让墨渍干得更快些。 吾谷挠挠头,公子今儿怎么起了作画的雅兴?瞧这一尾尾的虾,活灵活现的,跟一条条长了腿的蚯蚓似的,委实可爱。 “哟,画蛇添足呢?”刘满天一开口,周遭众人瞬时哄笑一堂。 洛长安没理会他,将画卷轻轻收起,“把这个东西送回府,交给冬衣。” “是!”吾谷赶紧收好,塞进怀中。 被洛长安忽视,刘满天猛地拍着桌子,“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北凉天下只有一条龙,你最好谨言慎行,免得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落一个亵,渎皇室的罪名!”洛长安轻嗤,“你们呢?还想跟着他一块哄笑吗?” 笑? 哪笑得出来。 亵,渎皇室,有几个脑袋? “你!”刘满天被怼得面色青白。 洛长安懒得搭理他,疾步走出了学堂,紧随丁太傅而去,“小爷没空理你,你好自为之!” 丞相府和太师府本就是对头,被洛长安压了一头,刘满天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可洛长安有句话说得很对,她有官职在身,而他刘满天……不过是个贵家之子,仅此而已! “太傅!”洛长安疾步上前。 丁太傅两鬓斑白,见着洛长安的时候,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书册,见鬼般的盯着她,“你、你想作甚?” “怕什么?我长大了,不会再炸茅房!”她翻个白眼。 吾谷想,还好当时自己不在,否则那场面……定会终身难忘,如眼前的这位丁太傅一般。 “个子是高了。”丁太傅喉间滚动,“洛大人,你想、想怎样?” 洛长安上前一步,冷不丁将胳膊搭在丁太傅肩头,圈着他往前走,“老头,我真的改了,你好好说话,别那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难说!”丁太傅扯了唇角,几欲拂开她的手。 洛长安眉头一挑,猛地揪住丁太傅的衣襟,“别给脸不要脸,回头惹急了,炸你太傅府的茅房!” 丁太傅:“……” “在书房等你,赶紧过来!”洛长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丁太傅手一松,怀中的书册“吧嗒”落地,额头薄汗微涔,一把年纪了还要遭受这样的惊吓,真是…… “造孽啊!” 书房内。 洛长安坐在靠椅上,双腿交叉搁在桌上,手中把玩着案头的镇纸,吊儿郎当的痞态,与从前并无任何区别。 “老头,你是用爬的吗?走得这么慢!”洛长安勾勾手指,“过来,我有事要请教你!” 请教? 丁太傅哆哆嗦嗦,这是向人请教的样子? 倒像是问供! “洛大人,你想问什么?”丁太傅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这会腿都是软的。 吾谷赶紧端了一张凳子,“太傅大人,您请坐!” “我爹说过,丁太傅是三朝元老,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洛长安的舌从后槽牙处舐过,“现在我想请教一下丁太傅,关于朝中局势。” 丁太傅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户部尚书李明海是太师的门生,平素与太师府走在最近,他一死,朝中局势会如何转变?”洛长安盯着他,目色微沉,翻涌着凌厉寒光,“如实回答!” 有没有撒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二十三章 泼你一身落墨 说不震惊,那是骗人的。 丁太傅眉心紧皱,上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洛长安。 户部尚书昨夜被杀,洛长安奉命追查真凶, 整个京陵城都知道了,可这小子不去刑部不去府衙,竟跑到这儿找他问话,这办案方式委实出人意料。 “问你话呢!”洛长安兀的将镇纸丢在桌上。 一声震响,惊得丁太傅身子一颤,差点没从凳子上滑下来。 “太傅大人,您没事吧?”吾谷赶紧去倒了杯水。 丁太傅紧了紧手中的杯盏,“朝中局势,我委实不知道。” “算了,我还是去太傅府吧!”洛长安双腿落地,站起来就走。 丁太傅骇然,慌忙拦住她去路,“别别别……” “不去啊?”洛长安皱了皱眉头,笑嘻嘻的问,“真不让我去?” 丁太傅敢让她去吗? 洛家小公子是出了名的顽劣,整个京陵城,谁不晓得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若是黏上了你,那是甩都甩不掉,不整得你家宅不宁、鸡飞狗跳,绝不会罢休。 这样一位爷,谁敢招惹? “吾谷,研墨!”洛长安重新坐回去。 吾谷一愣,“公子,您要记下来?” “又不是我用的。”洛长安轻呵,“太傅大人,说说吧!” 丁太傅重新落座,拂袖拭去额角的冷汗,面色惨白。 房门紧闭,伏在外头委实听不太清楚内里的动静,刘满天可劲的扒拉着门缝,恨不能削尖脑袋钻进去。 洛长安到底想干什么?这都进去半个时辰了。 忽然间,房门骤开,紧接着便是劈头盖脸的一盆墨汁。 刘满天惊惧厉喝,“洛长安!” “哟,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原来是刘公子,失敬失敬,浇了您一身落墨!”洛长安端着杯盏,“不着急,我给你洗洗!” 快速往嘴里含一口水,紧接着便是…… 噗! 院子里的所有人,皆笑得人仰马翻。 刘满天怒不可遏,“洛长安,我杀了你!” “住手!”宋墨急奔而来,“刘满天,你想干什么?” 刘满天的拳头,停在洛长安的面前,顶着满脸的墨色,对上宋墨怒火中烧的目光。 “还不退下?”宋墨低喝,唇角紧抿。 底下人赶紧拽了刘满天一把,“公子,快去洗洗吧!” 这个样子,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家。 待刘满天恨恨的离去,洛长安将手中杯盏递给吾谷,得意的吹了声口哨。 敢偷听,小爷帮你长长记性! 宋墨当即笑出声来,“亏你想得出来,泼他一身墨,怕是不好洗!” “读那么多书,连非礼勿听都不懂,我这是替太傅大人,教训教训他!”洛长安走出房门,“你的酒醒了?” 宋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若是我早知道,会出那样的事,定然不敢喝多,一定会陪着你。险些让你背了罪名,是我的不是!” “你又不知道户部尚书会死在那里,怎么能怪你呢!”洛长安拍着他的肩膀,“好兄弟之间,无需这般见外,不过,你若是真想帮我,陪我去一趟尚书府。” 宋墨颔首,“行!” “太傅,谢了!”洛长安头也不回的离开。 有那么一瞬,丁太傅觉得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怎么瞧着瞧着,便觉得眼前的洛长安,跟以前那位讨人嫌的小公子,不太一样? 尤其是提及朝堂局势,和北凉形势,她竟听得那样津津有味…… 尚书府,满目缟素,风吹着门前的“奠”字灯笼肆意摇晃。 洛长安往宋墨身后躲了躲,“你走前头。” “这是作甚?你是奉旨查案。”宋墨不解。 洛长安扯出一抹苦笑,“户部尚书脸上,还留着我的拳印呢!” 宋墨哑然失笑。 第二十四章 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墨走在前,洛长安跟在后。 户部尚书李明海的棺椁就摆在灵堂,仵作早已验过尸,但因为尚书身份特殊,未查明真相之前虽不能下葬,但也不该安置在义庄,便送回了尚书府。 尚书夫人悲伤过度,已然卧床不起,为宋墨和洛长安领路的,是尚书府的管家,“这就是我家大人的卧房。” 推门而入,洛长安一眼便瞧中了紫檀木的屏风,“小叶紫檀,苏绣,哎呦呦,还是金丝银线镶边的?!乖乖,价值连城呢!” 一个户部尚书家中,竟有这般好东西,傻子也知道是怎么来的。 “长安,你是来找线索的。”宋墨眉心微蹙。 之前也没见着她这般贪财,瞧这眼神,恨不能把整个人都挂在屏风上,莫不是皇兄给惩得狠了,导致心性大变? 洛长安不甘的回过神,摸了摸屏风的边角,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 房间里并无太多线索,除了屋子里那些华贵的装饰,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可疑。 “带我们去书房看看!”洛长安道。 管家看了宋墨一眼。 “去书房!”宋墨开口。 管家行礼,领路书房。 进了书房之后,洛长安便停在了古董架子前,怎么都不肯再挪脚步,这满目琳琅的好物件,每一件都贵重无比,价值千金,价值万金。 “鱼肠剑?”洛长安刚要伸手。 温暖的掌心,兀的贴在了她的手背上,生生摁住她,“洛长安,你是来查案子的,若是不能查出凶手,皇上会扒了你的皮做灯笼。” 洛长安讪讪的收了手,极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 “你先下去,有事会叫你!”宋墨吩咐。 管家行礼,转身离开,只是没走开两步,又回头瞧了一眼,可惜……宋墨已经快速合上了书房大门。 “你觉得户部尚书是因为什么死的?”洛长安翻找着书桌。 宋墨摇头,“不知!” “去风月楼,有两种情况。”洛长安拿起一本书册,信手翻着,“一种是寻,欢作乐,另一种是密谈。” 宋墨皱眉,“人来人往的,怎么密谈?” “这你就不懂了,人越多越热闹,越不容易让人怀疑。”洛长安指尖一顿,书册里夹着一朵风干的梅花,她低头凑上去嗅了嗅,“淡淡的,挺好闻。” 宋墨瞧了一眼,当即笑道,“你喜欢梅花?” “闻一闻就算喜欢,那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洛长安合上书册,瞧着搁在案头的墨笔,便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随手递给了宋墨,“我帮你研墨,你写两个字。” 宋墨不解,狐疑的望着她,“在这儿?” “这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你还跟死人客气?”洛长安轻嗤,捋起袖子便捏了墨条开始研墨。 宋墨紧了紧手中的笔杆子,缓步行至桌案前,捋起袖管摆好写字的姿势,“你要写什么?” “写我的名字罢了!”洛长安说。 虽然不知道洛长安要做什么,宋墨还是照做了,笔尖蘸墨,龙飞凤舞的写下了“洛长安”三个字,“还要写什么?” “这就够了!”洛长安将墨条搁下,瞧一眼白纸上自己的名字,“写得真好看,我怕是练一辈子都比不上。” 宋墨笑着将笔搁在青瓷白底的笔洗中,慢悠悠的将纸张卷起,“每次教你,你都不肯学!” “我若是学会了,还怎么向你讨墨宝,你岂非少一桩趣事?”洛长安瞧着墨汁在水中一点点的晕开,将笔洗里的水,彻底染成墨色。 眉心微凝,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 他要杀我 “你在看什么?”宋墨不解,她这古古怪怪的样子,弄得他有些心慌,“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有了什么线索?” 洛长安努努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宋墨打量着桌案,指了指黑乎乎的笔洗,“你是说这个?” “这个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洛长安在书架上乱翻一通,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瞅瞅那个,乍一眼瞧着,全然不像是在找线索。 宋墨双手环胸,“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脸上写着一个字?” “什么字?”洛长安问。 “贪!” 听得这话,洛长安轻嗤,“贪杯的贪?” “贪财的贪财!”宋墨扭头,“走吧!” 的确,这书房内什么线索都没有,留在这里也只是让洛长安眼红罢了。 “你说你丞相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跑这儿眼红什么?”宋墨极是不解,“难道你爹最近断了你的口粮,亏待你了?”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傻子才嫌钱多,你要是视钱财如粪土,来来来,往我身上砸,我最喜欢这人间粪土!” 出了书房,绕过回廊,便到了后花园,沿着林荫小道走,景色委实不赖。 只是……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宋墨皱眉。 洛长安双手环胸,瞧着水桥上拉扯的一男一女,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金镶玉缀东珠,上等的琉璃宝簪,金玉楼的好东西,比我爹送给后院那女人的,还要精致贵重!” “你在说什么?”宋墨问。 洛长安指了指,“那女人头上的发簪!还有那耳铛,嵌着红石,少说也得百两银子!旁的不说,就这两样东西,便够寻常百姓八辈子不愁吃穿。” 宋墨愣怔,这都能认出来? “王爷!”管家急急忙忙的跑来,“王爷,洛大人!” 洛长安睨了管家一眼,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那两位是……” “是梅姨娘和……和公子!”管家眼神闪烁了一下,“两位,是要走了吗?” 洛长安笑了笑,“巴不得我们走?” “洛大人,眼下府中在办丧事,委实不便招待两位!”管家躬身,极尽恭敬。 哪知,这话刚说完,便听得哗然声响。 “落水了!”宋墨疾呼。 果不其然,方才还在争执的两个人,这会都在水里扑腾。 “来人,来人!”管家瞬时急了,当即招呼着底下人,赶紧把人从水里捞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拿竹竿的拿竹竿,跳水的跳水,好一番折腾,总算把两个人湿漉漉的从水里拖出来,那位李公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位梅姨娘便没这般幸运了。 大概是掉下去的时候,剐蹭到了桥墩或者桥栏杆,额头上一道血痕,鲜血一个劲的往外涌,瞬时染红了半张脸。 血色蜿蜒,瞧着很是触目。 “梅姨娘?梅姨娘?”管家连喊两声,梅姨娘都没反应。 娇颜惨白,双眸紧闭,瞧着好似…… “闪开!”洛长安当即捋起袖子,快速朝着梅姨娘的腹部摁去。 管家急了,“洛大人,不……” “没看到长安在救人?”宋墨一把拽开管家,“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什么?” 只听得“哇”的一声,梅姨娘呕出两口水,总算睁开了眼,呼吸急促的望着眼前众人,神情恍惚至极,隔了好半晌,她的嗓子里才匍出一句话来,“救、救命,他……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所有人的视线,瞬时落在李家公子身上。 梅姨娘落水,众人有目共睹。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没有推她!” 第二十六章 眼睛太毒 “先去换身衣裳。”洛长安起身,缓步退回到宋墨身边,“一会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管家使了个眼色,底下人赶紧搀起了梅姨娘和李公子。 “洛大人,王爷,此乃家务事,怕是不方便与两位细说,两位若是没别的事儿……” 还不待管家说完,洛长安嫌恶的皱眉,“你当我们是苍蝇呢?一个劲的赶?瞎了你的狗眼,也撒泡尿照照,看看自个是什么身份!这是临王殿下,我乃皇上亲封的御前行走,怎么着……要我带你去皇上跟前辨个理吗?” “老奴该死!”管家扑通跪地。 洛长安发起脾气来,连她家丞相老爹都得扶额,还能让这帮狗奴才欺负了去? “送两位去换衣裳,待会去花厅。”洛长安拂袖转身,“谁敢不来,后果自负!” 柳姨娘和李公子各自被搀下去,底下人悄声问,“管家,这怎么办?洛小公子可不是好惹的,何况还有个临王殿下护着!”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马上去找夫人,就说……家丑不可外扬!”管家黑着脸。 被洛长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了一顿,他这尚书府的管家,委实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若任由洛长安在尚书府内颐指气使,那还了得? 花厅内。 洛长安呷一口清茶,“上好的雨前龙井,不错不错!” “人家的家务事,你作甚掺合进来?”宋墨不解,“何况,管家说的没错,尚书府正在办丧事,你这一闹腾,等于把尚书府的家丑往外杨,到时候外头流言蜚语折腾起来,怕是不好收场。” 尚书刚死,儿子和爹的妾室打架落水,不得让外人笑掉大牙? “那个女子,是自己跳下去的!”洛长安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杯盏。 宋墨愣怔,“你又是从哪儿瞧出来的?” “磕着额头,说明跟水桥有所碰触,那么你落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洛长安问。 宋墨细细的想了想,“抓住点什么!” “指甲修剪得极好,极好的凤仙花汁染就,没磕着没碰着,连一丝花都没有,何况……在梅姨娘落水之前,你方才听到呼救声了吗?”洛长安问。 宋墨紧了紧手中杯盏,未有言语。 “反正我没听见!”洛长安徐徐凑近他,压低了声音开口,“我怀疑,这梅姨娘和户部尚书的死,有点关系,就算没有关系,她应该也知道点东西。” 宋墨愕然,“何以见得?” “待会你就知道了。”洛长安瞧着率先进门的李家公子,当即身子一歪,斜靠在小方几上,“李公子,杀人是要掉脑袋的,你不打算为自己辩白两句?” 瞧得出来,李家公子还算有礼,进门之后,先是冲这宋墨和洛长安作揖,然后才站直了身子,“在下李道芳,乃是府中二公子,上面有一个兄长,底下还有个年幼的弟弟。” 顿了顿,大概是有些气愤,他抖了抖唇,厉声道,“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同我没关系!” “你们究竟为何事争吵?”宋墨不解,“尚书大人尸骨未寒,你却跟他的妾室……” 李道芳急得面红耳赤,“她、她……” 宋墨竖起耳朵,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可这人却没了下文,“她她”了两下便打住了。 宋墨:“??” “她外穿白,内里红,对你爹不敬,所以你看不过去。”洛长安接过话茬,淡淡然喝口茶,“我说的对吗?” 李道芳不敢置信的望着她,旋即又敛了神色,闭嘴不言。 “夫君尸骨未寒,她却带着华贵的珠钗,打扮得花枝招展,傻子都瞧出来了!”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你不是正室所出,是庶子吧?” 李道芳愣怔,“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七章 书房之谜 “李家的大公子经常出入风月楼,我识得!”洛长安撇撇嘴,“你再看看你自己,鞋底儿都磨成这样,可半点都不像李家大公子这般讲究。都是一个娘生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洛长安顿了顿,“再者,你一进来就冲着我二人行礼,可见骨子里的卑谦,你那兄长可没这好脾气,进了风月楼便吆五喝六,动辄一掷千金!” “洛大人慧眼如炬!”李道芳行礼,“道芳佩服!” 洛长安摆摆手,“一个庶子,去找姨娘的麻烦,应该不是为了家务事,家务事自有管家和夫人操持,你应该是为了点……别的!” 最后那两个字,她咬得格外重,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蕴。 “我……”李道芳面色铁青。 洛长安瞧了宋墨一眼,嘿嘿一笑,“瞧,都让我猜中了吧?” “唉!”宋墨长长叹口气。 门外,梅姨娘面色发白的被人搀进来,额头的伤已经缠上了绷带。 即便带伤,亦不掩姝色。 福了福身,梅姨娘哀哀戚戚的开口,嗓音里带着些许的媚,“见过王爷,见过洛大人!” “还好只是伤着额头,若是伤着脸,倒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洛长安眼睛放光,“啧啧啧,没想到尚书府里还藏着这样的尤,物,比风月……” “咳咳咳!”宋墨横了她一眼。 老毛病又犯了?! 洛长安伸手压了压眉心,“梅姨娘是什么时候入府的?” “此事,跟我家老爷的死有关?还是跟……”梅姨娘美眸轻瞥,横了李道芳一眼,“跟他要杀我有关?”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尚书大人很喜欢你!” 提及户部尚书,梅姨娘泫然欲泣,捏着帕子抵在唇边,“我家老爷……老爷死得好惨,洛大人,王爷,你们可一定要为他做主,还他一个公道!” “自然!”洛长安这话是冲她说的,可视线却落在李道芳身上。 她清晰的看到,来自于尚书府庶子的不屑,以及努力压制的怒气。 “你家老爷是突然离开府中,去的风月楼吧?”洛长安开口。 梅姨娘嘤嘤啜泣,“妾身不知。” “读书人有个习惯,练完字之后会把笔杆子丢进笔洗里,而不是搁在案头。”洛长安掀开杯盖,瞧着嫩绿的芽尖儿在水中沉浮,“书房被收拾得很干净,却偏偏漏了这一点,真是不应该!” 梅姨娘神色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能让尚书大人,在第一时间抛却习惯,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来的是要紧的人,他迫不及待的想放下手里的东西,带着点小激动;二则,他还没写完……可我们在桌案上,没有发现尚书大人留下的只言片语,这不是很奇怪吗?”洛长安笑盈盈的望着梅姨娘。 梅姨娘赶紧别开视线,“妾身不知。” “书册里夹着一朵风干的梅花,梅姨娘是去年冬日里进的府?”洛长安笑问。 李道芳掷地有声,“回洛大人的话,是!” 梅姨娘骇然扭头,恨恨的瞪着他。 “用情至深,令人感动。”洛长安皮笑肉不笑,“可见,尚书大人真的很喜欢梅姨娘,想必梅姨娘也能随意进出尚书大人的书房吧?” 李道芳忙回答,“爹的书房,素来不许我们踏入,连夫人也很少进去。” 语罢,他目色沉沉的盯着梅姨娘。 言外之意,能在第一时间,将书房里的东西收拾干净,除了管家,便是眼前这位最得宠的梅姨娘。 “梅姨娘,你真的……”洛长安笑得邪邪的。 梅姨娘面色青白,外头忽然响起了一声冷音,“尚书府的家务事,就不劳烦洛大人操心了!” 第二十八章 狡猾的小狐狸 管家搀着尚书夫人,款步走进花厅。 “叩见王爷!”尚书夫人行礼。 宋墨起身,“节哀顺变!” 事实上,宋墨空有王爷之名,而无任何实权,咋呼咋呼底下的奴才倒也罢了,若真的要计较起来,他这个王爷还真不好使! 尚书夫人怨毒的眼神猛地扫过来,洛长安咻的站起身,心里有点虚。 毕竟户部尚书脸上那一拳,是她的手笔! “洛大人,家夫冤死风月楼,虽说是被毒死的,可您当时那一拳也不轻呢!”尚书夫人眸色猩红,“皇上让您查察此案,可没说让您来府上肆意作乱,搅得尚书府鸡犬不宁!您若是怀疑什么,大可传了咱们去公堂,尚书府所有人,定会全力配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洛长安也没脸面再留下来。 “尚书夫人言之有理,打扰了!”宋墨睨了洛长安一眼,算是给了洛长安一个台阶下,“走吧!” 洛长安沉着脸,跟着宋墨走出尚书府。 二人敢赶出门,尚书府的大门怦然合上。 “我这暴脾气……”洛长安气不打一处来,捋着袖子就想往回走。 宋墨赶紧拦着,“他们家死了人,难免伤心过度,言辞激烈了点!” “哼,看在你的面上。”洛长安愤然,疾步离开,这么晦气的地方,若不是为了案子,她才不屑进去,“里面一帮鬼东西!” 宋墨侧过头看她,“你是觉得,凶手是尚书府的人?” “那个李道芳肯定知道点东西,还有那个梅姨娘,我提及书房的时候,她显然没料到出了纰漏,愣是一句都答不上来!”洛长安轻嗤。 宋墨点头,“有道理!只是,你这么一说,那柳姨娘岂非要毁灭证据?” “山人自有妙计!”洛长安负手而行,大摇大摆的朝着街头走去。 宋墨皱眉,“那不是回宫的方向。” “出来一趟不容易,不好吃好喝好玩的一通,我才不回去。”洛长安摆摆手,“要回你就自己回!” 宋墨叹口气,“等等我!” 百乐赌坊。 洛长安双手环胸,绕着牌桌走了几圈。 “大!大!” “小!小!” 宋墨甚少来赌坊,有些不自在,“你来这儿做什么?” “进了赌坊难道是找姑娘吗?”洛长安轻嗤,“自然是手痒,来玩玩!你猜,这次是大还是小?” 宋墨犹豫了一下,“大?” “豹子!”洛长安笑了笑,“你看着点!” 宋墨愕然,“我?” “盯着看,不要走神,不要眨眼!”洛长安指了指色盅,“看好了!” 宋墨深吸一口气,猫着腰,盯着桌案上的色盅,果真是全神贯注,丝毫不敢眨眼。 “开!豹子!通杀!” 宋墨骇然,竟然真的是豹子?一回头,早已没了洛长安的踪迹。 “长安?”宋墨慌忙拨开人群去找,“长安?长安你在哪?” 然则,任他找遍整个赌坊,也没找到洛长安的踪影,这小子甩下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洛长安是从后巷出去,吾谷的马车就在此处等着。 “公子!” 洛长安攀上马车,钻进车内,“走!” “是!”吾谷压了压斗笠,半遮着脸,快速驱车朝着城外而去。 出城之后,马车绕着城外走了几圈,确定无人跟着,这才驶向一条小径,摇摇晃晃的朝着远处的山脚下行去。 御书房内。 曹风急急忙忙的进门禀报,“皇上,探子来报,洛大人出城了!” 笔尖一顿,墨色滴落,折子上瞬时晕开一朵墨晕。 宋烨随手便将御笔丢进笔洗,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二十九章 诡异的钥匙 洛长安的马车停在当日的枫林中,所幸她记性好,来时路都记得一清二楚。 “公子,这地方不太安全,您紧着心!”吾谷小声叮嘱。 踩着窸窣的落叶,洛长安朝着枫林中的小屋走去,“这是皇帝地方,若是带临王过来,被皇帝知道,非得拔了我的舌头不可!” “倒也雅致!”吾谷环顾四周。 当初以为是刺客弑君,如今想来,可能不是冲着皇帝来的,只是皇帝比较倒霉,正好赶上了! “那些人可能是想杀户部尚书,谁知道皇帝微服在此,于是乎一不做二不休!”洛长安站在竹屋前,用力拔出扎在木门上的箭。 吾谷捡起地上的箭头,“分量有些不太对。” “是有点!”洛长安将箭搁在掌心掂了掂,“分量有点沉,是不是行伍所用?” 吾谷摇头,“不可能,奴才给您做的那些弓箭,都是按照军中所用,分量都是十足十的,但与这些完全不同。依奴才的经验来看,这些应该是弩枪发射的。” “弩?”洛长安瞧着手中的箭。 吾谷解释,“您看,箭矢尖细而倒刺锐利,箭身长度以弩枪为准,与寻常的箭相较,短了大半截,并且无尾端箭羽,这都符合弩枪的要求,轻便、锐利、伤害大!” “是专门杀人的暗卫!”洛长安叹口气。 吾谷点头,“弓弩要求精准,除非有图纸,否则无法制作,而弓弩所配备的暗箭,更得精打细琢,连咱们丞相府的暗卫,都未有配备弩枪。” “我爹都用不起……”洛长安撇撇嘴,“真是厉害死了,你回头给我做一把!” 吾谷愣怔,“公子要这个作甚?” “防身!”洛长安环顾四周,“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吾谷连连点头,主仆二人绕着竹屋走了几圈,除了早前留下的干涸血迹,那些人什么都没留下,因为当初被断定为刺君,所以这些刺客的尸体亦被朝廷处置干净。 进了竹屋,吾谷赶紧将翻到的桌椅板凳扶起,“公子累了吧,坐!要喝水吗?奴才去车上拿。” “嗯!”洛长安点头。 闻言,吾谷跑出竹屋。 洛长安托腮,扫一眼屋内四周,这里还是当时的模样,满地狼藉,她记得自己和宋烨就躲在这张桌子后面,而户部尚书则躲在边上的柜子后面。 想了想,洛长安站起身,学着当初户部尚书的模样,躲在柜子后面。 从这个位置去看,正好能瞧见门口,也不知道当时户部尚书,是否心中清明,知道这些人是来杀他的? “公子,您躲在那儿干什么?”吾谷拎着水袋,愣愣的站在门口。 洛长安扶着墙站起身,“我就是想试试,当初户部尚书躲在这儿,是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吾谷上前。 洛长安挠挠额角,“大概是怕死的心思!” 蓦地,她忽然弯腰,“吾谷,把这个柜子挪开点。” 吾谷赶紧放下水袋,用力的将柜子挪开些许。 “停!” 柜子的后面,藏了一样东西。 “钥匙?”洛长安回望着吾谷,“你对这些破铜烂铁比较在行,看看是什么地方的钥匙。” 吾谷双手承接,左右细看,“类似于一些箱门的钥匙。” 二人环顾四周,竹屋内并无任何箱子,连个锁扣、锁眼都没有,所以这钥匙肯定不属于这儿,是有人特意塞在这儿的。 “公子,您说这是不是尚书大人留下的?”吾谷问。 洛长安挠挠头,“什么钥匙如此重要,需要他拼了命的藏?” “好在没被人搜了去!”吾谷庆幸。 洛长安将钥匙收入怀中,“朝廷的人光顾着抓刺客,谁知道这儿藏了东西,估计户部尚书是想等到事情平息之后再来取回,谁知没机会了!” “公子,天色不早了!”吾谷开口,然则下一刻,面色骤变,“小心!” 第三十章 快乐神仙丸 洛长安快速一个凌空翻,箭从她的眼前划过,“咚”的扎在身后的竹墙,嗡声长鸣。 户部尚书死后,这帮人不惧朝廷搜捕,还敢在这儿出现,说明钥匙里的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他们必须拿到的。 “走后门!” 洛长安快速窜出后门,谁知对方早就拦住了去路。 “公子先走!”吾谷抽出腰间软剑,“奴才殿后!” 洛长安纵身一跃,几个漂亮的凌空翻,堪堪跃出包围圈,回头看一眼持剑与黑衣人纠缠的吾谷,她哑声喊了他的名字,“吾谷!” “公子快跑!”吾谷厉喝。 一咬牙,洛长安撒丫子窜进林子。 上次,他们是冲着户部尚书来的,但这次……是冲着她手里的钥匙来的,就算此刻丢掉钥匙,他们也不会放过她,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凌乱而急促。 洛长安不敢回头,没命的往前跑。 忽然脚下一空,身子骤然下陷。 恍惚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快速裹住了自己,当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好似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长安?长安!洛长安?”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待双眼适应了黑暗,洛长安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我的脚!”腕骨处剧痛难忍,疼得她浑身战栗,当即蜷起身子,攥紧了他的衣裳。 男人松开她,伸手去摸她的脚踝,音色轻缓而低柔,“别动,我看看!” 微光亮起,这儿似乎是个山窟,因为光亮范围有限,她能看清楚的只有四周阴森森的岩壁,至于这个男人…… 诡异的罗刹面具,将他的容脸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乍一眼格外瘆得慌。 他将她的鞋袜褪去,温厚的掌心托着她的脚踝。 微光中,洛长安白嫩的脚丫,色白如瓷,光滑如绸,脚踝处有一抹刺眼的紫红色,大概是崴着了。 他稍稍一碰,洛长安便疼得脊背发寒,“轻点!轻点!” 男人低声,“没伤着骨头,只是脱臼了,别动,我帮你接回去。” “等等等,等会!”洛长安急了,慌忙去摸随身的小包,“我怕疼,你先别碰,我……我的小包呢?你快去把我的小包找回来。” 男人愣怔,口吻微凉,仿佛带着些许责怪,“都这个时候了,还找什么小包?” “我包里有个小竹管,里面的药丸能暂时止疼,你快给我找找!”她记得上回挨了皇帝十个板子,用掉了两颗,应该还剩下一些。 男人犹豫了一下,终是起身去她掉下来的位置,翻找所谓的小包。小包掉在角落里,男人从内取出小竹管,将药丸倒在掌心,摊开掌心将药丸递给她,“吃吧!” 洛长安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塞进嘴里,生生用口水咽下,“你轻点!” “好!”男人将小包丢在她身边,徐徐扶起她的脚踝,忽然道了一句,“其实你认识我的,且猜猜我是谁。” 洛长安呼吸微促,“你是……啊!” “咯嘣”一声,骨头正位! 男人快速将一旁的木枝捡起,撕了一片衣角将她的脚踝轻轻绑住,“没事了!” 现在是没事了,但也是真的疼。 洛长安红着眼,在心头暗骂:师父是个骗人精,不是说这药即吃即效?差点没疼死! 抓起身边的小包,洛长安忽然瞪大眼睛,从包内取出两根小竹管,“怎么是两根?” 耳畔骤然回响起胭脂的笑声:公子,这是快乐神仙丸,服一粒,能让人快乐似神仙,别说是人,牛都扛不住! “神仙丸?”洛长安哆哆嗦嗦的问,“你刚才给我吃的,是哪个管子里的药丸?” 第三十一章 上辈子欠你的 男人已经为她绑好脚踝,听得这话便迟疑了一下,抬眼去看她手中的两根竹管,“怎么有两根竹管?你吃的,好像是你左手的那个!” 左边? 完了! 洛长安慌忙伸手去抠嗓子眼,可方才她就是生咽下去的,就算用力抠又有什么用?这东西入口即化,哪里还能抠得出来。 “你干什么?”男人快速扣住她的手腕,话语急促,“吃错药了?” 身上渐起的燥热都在昭示着,生理上的变化,洛长安欲哭无泪,“你滚远点,都怪你,你这个睁眼瞎,你给我吃的不是止疼丸,是神仙丸,神仙丸啊!呜呜,一颗神仙丸,快乐似神仙,完蛋了!” 饶是傻子,也该明白她口中的“神仙丸”是什么东西,怪只怪她自个贪玩,把这种风月之物放在身边,这下倒好,真应了那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男人快速撤了手,如同见鬼般,连退数步。 风月楼给的,自然是好东西。 这些东西,原就是为了供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们享用,洛长安喘了几口气,便觉得一股燥热快速从丹田窜出,以最快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浑身上下都着了火一般。 男人呼吸微促,转身便走。 身后,渐起低哑的嘤咛,如同刚出生的小猫儿,用柔软的猫爪子,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挠着人的心肝肝,以最强势的姿势,侵蚀着人的理智。 “我……我有点热!”洛长安挣扎着站起身。 天旋地转,她看到男人手中明灭不定的火折子,耳朵里嗡嗡作响,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因着脚踝受伤,她只能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有风的方向,就是出口,只是她现在满脑子浆糊,哪里分得清楚,风从何处吹来? 没走几步,洛长安脚下一软,跌坐在男人脚下,她半伏在地上,身上沾了尘泥,葱白的指尖无力的拽住了男人的裤脚,她仰头看他时,羽睫止不住抖动,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帮、帮我……” 男人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翻涌着异样的情绪,似犹豫、似隐忍,在她扑在自己脚背上的瞬间,万般皆休。 他弯腰,钳起她滚烫的下颚,迎上她那双迷离的眸,喉间滚动,“可知道,我是谁?” 她滚烫的柔荑,抚上他的手背,刹那间笑靥如花。 男人终是将她从地上抱起,缓步朝着一旁的石堆走去。 怀里的人儿失了神志,滚烫的指尖,抚过他的脖颈,由北向南蜿蜒前行。 她在他怀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寸寸燃起的灼热,像极了那年夏天的毒辣日头,炙烤着,要将一切活物焚烧殆尽。 洛长安被放在平整的大石头上,早已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实和梦幻,任由冷热支配着,梦里……有人伏在她耳畔低语。 那声音温柔而缱绻,落在心里软软的。 他说,“别怕,是我!上辈子欠你的,都一点点还你……可好?” 洛长安神思恍惚,上辈子? 上辈子是什么? 噩梦里的上辈子:是家破人亡,是九族皆灭,是血淋淋的断头台! 有微凉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唇,轻轻、软软的,很是舒坦,然后沿着她的脖颈,抵在她的动脉上,跳动的脉搏合着温凉的气息,于黑暗中,生出了别样的滋味。 第三十二章 这个男人是谁? 洛长安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滔天大火,她赤着脚奔跑在长长的回廊里,歇斯底里的喊着父亲。 回廊的尽处,却忽然冒出个女人,那女子生得极好,就这么站在大火中,目不转瞬的盯着她,那眼神仿佛淬了毒,要将洛长安拆骨入腹。 洛长安心想,这大概……是恨! 噩梦还在继续,洛长安陷在浑噩之中,恍惚间,她好似摸到了什么鼓鼓的东西,像……疤?! 殊不知,外头已然闹翻了天。 吾谷负伤归来报信,丞相洛川河差点没把整个京陵城都掀个底朝天,那可是丞相府的独苗苗,若有什么闪失,丞相府就会绝后。 京陵府,丞相府,连宫里都下了令,务必在最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洛长安。 “洛长安!”刘满天坐在酒楼二楼的栏杆处,瞧着街面上急匆匆过去的军士,顾自惬意的端着杯盏,“按我说,死了才好,这般混账玩意,干啥啥不行的,活在世上也没什么用。” 随扈刘贵凑上前,“公子,临王殿下出城了!” “临王这个蠢货,见过这么多世面,还成日跟在洛长安屁股后面转悠。分明是皇子,却活成了丞相府的奴才!”刘满天深吸一口气,“咱们的人出城了吗?” 刘贵略显犹豫,“公子,若是被太师知道……” “知道个屁,你不说我不说,谁敢在我爹面前嚼舌头?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是我爹的老来子,他只会帮我遮掩!”刘满天踹了他一脚,“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刘贵挨了一脚,赶紧行礼退下。 只是,还不到片刻,刘贵又蹭蹭蹭的跑了回来,“公子,回来了!回来了!”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不是让你……” “公子公子,看大街上!”刘贵忙道。 刘满天转头,探出了半个身子瞧着外面的街头,“临王?” “闪开!”宋墨策马狂奔。 洛长安被厚重的披风紧裹着,只留出一张惨白的容脸在外,双目紧闭的靠在宋墨怀中。 急促的马蹄声,惊得街头的百姓四散,朝着街边退去。 及至丞相府门前,宋墨打横抱着洛长安跳下马背,直冲门内,“大夫,快让大夫过来!” “快,快通知相爷,公子回来了!快找大夫过来!快!”管家疾呼,“关门,把府门关上!” 丞相府内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得先封锁消息。 洛川河正在六部衙门,急得发飙,听得府内奴才来报,当即往回赶。 进了府,进了院,进了洛长安的房间,骤见着洛长安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上,洛川河脚下一软,所幸身边的管家和简丰搀扶得及时。 “长安?我的长安!”洛川河面色铁青,几乎是扑在床沿的,第一反应是哆嗦着手,去探洛长安的鼻息。 宋墨立在床头,“长安还活着,只是掉下石窟的时候受了伤,暂时昏迷不醒。”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洛川河眸色猩红,他现在对洛长安的最低要求便是——活着! “都是些皮外伤,脚踝有些扭擦伤,老夫已经给公子上了药,静养一段时日便罢。”大夫将方子递给底下的丫鬟,“照方抓药,待公子醒了,老夫再来看看!” 洛川河点头,“多谢!” 许是石窟太深,洛长安的额角,手背上,脖颈上,都有不同程度擦伤,有些淤青发紫,有些皮破出血,面上倒也罢了,可这胳膊……白皙纤细,伤口便显得特别明显。 “怎么会掉下石窟呢?”洛川河定了定神,这才起身,想起来冲宋墨行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敢问您是在何处找到长安的?” 宋墨面色微沉,“在石窟外头,我找到长安的时候,她躲在石头后面,已然昏迷,大概是自己走出来的,最后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地!” “长安没什么大碍,底下人会照顾好她,王爷若是没什么事,不如先回宫替下官陈禀皇上,免得皇上心忧!”洛川河这是逐客令,却是字字句句都在理。 这毕竟是丞相府的家务事,宋墨只得点头,离开丞相府。 “王爷?”小厮阿衡牵马上前,“王爷,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宋墨皱眉望着丞相府紧闭的大门,面色微沉的叹气,“我倒是想再待会,想等到她醒转,可丞相不许,我又有什么法子?” “您好歹也救了洛公子!”阿衡小声嘟哝。 敛眸,宋墨翻身上马,“先进宫去见皇兄。” 门后的管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疾步转回洛长安的房间,“相爷,王爷走了!” 洛川河拧着眉,瞧着女儿身上的斑驳伤痕,面色愈发难看到了极点,“定然与上次的刺客是同一批人,否则不会这么凑巧,出现在那片林子里?他们,肯定在找什么。” “公子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管家指了指桌案上的托盘。 上头摆放着洛长安归来之后,所换下的衣服饰件,连根头发丝都没敢扯下来,血迹、尘泥犹存。 “你先下去吧!”为洛长安掖好被角,洛川河便起身走到了桌案前。 “是!”管家行了礼,快速退出房间。 简丰知道自家主子要做什么,细致的将衣裳铺开。 只一眼衣服上细微的血色,便让洛川河怒火中烧,恨不能将这帮混账东西,碎尸万段。 “公子的鞋底没有拖拽痕迹,可见她不是被拖到石窟的,而鞋底的尘泥与衣服上的差不离,应该出自同一个石窟。”简丰如实回答,俄而又犹豫了一下,“相爷是怀疑临王?” 洛川河生性多疑,除了身边的简丰和管家,以及洛长安身边的吾谷,对外委实不怎么相信,尤其是皇室中人,包括……临王宋墨。 “人是他带回来,你觉得事情有这么巧吗?本相派出去的人,还有京陵府与朝廷那么多侍卫,谁寻着长安的踪迹了?”洛川河呵笑两声,“就凭这一点,他宋墨也脱不了干系。” 简丰点头,“那相爷您的意思是……” “长安需要休养,趁着这个机会,查一查这些年,临王都去了何处。”洛川河回望着床榻上的女儿,转而又翻了翻洛长安的那个小包。 内里的东西,她一惯看得紧,从来不许旁人触碰,也不知这丫头装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钥匙?”洛川河皱眉,瞧着手中的钥匙,“去把吾谷叫来。” 平素也没见着这丫头,有带钥匙的习惯! 第三十三章 烧干净点 吾谷之前并未吐露分毫,毕竟担心着公子的周全,如今瞧着洛川河手中的钥匙,当即扑通跪地,一五一十的将之前的事,交代得干净。 “你是说,就因为这把钥匙,那帮黑衣人玩命的追杀公子?”简丰诧异,“这是什么钥匙?” 吾谷摇头,“奴才不知,只是瞧着外观,像是某些箱钥匙之类,公子推测,这定是户部尚书留下的! ” “起来!”洛川河将钥匙放回小包内,“这东西,本相放回去,该怎么处置随她,哪怕来日丢了也罢,但是关于这钥匙的去向,你得如实向本相汇报!” 吾谷行礼,“是!” 床榻上,忽然传出了闷响。 洛川河当即挥手,吾谷与简丰快速退出房间。 “长安啊!”洛川河坐在床沿,“醒了?” 洛长安还有些懵,眼皮子眨了两下,又徐徐合上。 “长安,我是爹!”洛川河温声低问,“想不想喝水?还难受吗?脚还疼吗?觉得如何?你跟爹说说话,说句话,让爹放心!” 洛长安睁开眼,干涸的嗓子里,匍出沙哑的字眼,“爹……” 她这一声爹,喊得洛川河心都软了,“欸,爹在呢!爹给你倒杯水,你别动,脚上还有伤呢!” 语罢,洛川河赶紧去倒水,小心翼翼的将洛长安扶坐起来,将杯盏递到她唇边,“你慢点喝,慢些……别太着急!” 谁能想到,外人眼中冷漠无情,手段狠辣的丞相大人,关起门来就是女儿奴。 “清醒了吗?”洛川河问。 洛长安点点头,小脸依旧煞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放下杯盏,洛川河为她掖了掖被角,又往她身后塞了软垫子,让她能靠得舒服点,“以后可不敢擅自行动,人世险恶,你涉世未深,有些事得跟爹说,别自个担着。” 他想说她担不起,又怕话太重,让她心内失望。 “我摔下了一个山洞!”洛长安握紧袖中手,“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洛川河皱了皱眉,“有人救了你?” “是!”洛长安点头。 洛川河急了,“是谁?” 是谁? 这个问题,洛长安也想知道。 她摇摇头,“不知道,后来我晕过去了,再醒来就在这儿了。” 看吧,不是她自己走出石窟的,所以临王宋墨的嫌疑……更大了些! “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洛长安换了话茬,伸手摸着生疼的唇角,许是动作有些重,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嗤!” 洛川河忙摁住她,“作甚?身上都是伤口,莫要轻易触碰,唇角可能是磕着了,有些破皮,但是不打紧,很快就会痊愈。是临王救了你,说是你晕倒在石窟的洞口,便凑巧将你捡了回来!” “这么巧?”洛长安抿唇。 洛川河握了握她的手,“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爹会进宫代你向皇上告假,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出去!” “爹,我……” 还不待洛长安开口,她家老父亲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多时,吾谷与简丰进门。 简丰行了礼,端着桌案上的脏衣服便退出了房外,留下吾谷在房内伺候。 “你没事吧?”洛长安忙问。 吾谷行礼,“只要公子没事,奴才死亦无怨!相爷知道了钥匙的事,奴才是公子的人,不敢瞒着公子!” “我爹怎么说?”洛长安忙问。 吾谷照实回答,“相爷说,随您处置,丢了也无所谓。” “那就是说,我爹也不知道户部尚书留钥匙的用意?”洛长安诧异,“这京陵城,竟还有我爹不知道的事儿!真是稀罕!” 连爹都不知道的事,唯有两种可能。 要么,微不足道;要么,事关重大! “公子,您好些了吗?”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好,做了一场迷梦,梦里有人说要还她点什么?然后又做了一场噩梦,噩梦中陷在大火里的女人,眼神怨恨。 迷梦太真,噩梦太假,身上某些疼痛,好像真的、真的些不太一样?! 只是,她到底有没有被…… 无解! “相爷,公子的这些衣服如何处置?”简丰问。 洛川河目色森森,瞧着裤子上的点点血迹,杀气腾腾的转身,“烧干净!” “是!”简丰行礼。 清泉阁外。 曹风躬身行礼,“王爷,皇上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旁人在场,您这是有什么急事?” “洛长安找到了,已经送回了丞相府!”宋墨知道宋烨的习惯,立在台阶下开口,“请皇兄放心,丞相府那头没事了!” 清泉阁惯来只供帝王,以及备受恩宠的妃后沐浴,旁人断然不敢靠近。 “老奴这就进去禀报,王爷稍后!”曹风行礼,快速朝着竹苑的大门走去。 进了门,曹风沿着鹅卵石小径行至温泉池边,周遭白雾氤氲,“皇上,临王殿下在外头候着,说是已经找到了洛大人,且已经送回了丞相府,请您放心!” 池水叮咚,有身影从对面的池壁处凫过来,颀长的身躯从浮出水面,步上白玉石阶,水珠儿沿着喉结而下,漫过胸前,滑过腰腹处的人鱼线,健硕的身段真真极好。 曹风赶紧取了边上的浴衣递上,快速为宋烨覆上,“皇上!” “让宋墨去暖阁候着。”宋烨也不急着出去,上了岸便朝着不远处的软榻走去。 曹风行礼,“是!”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宋墨才在暖阁里等到缓缓而来的宋烨。 “皇兄!”宋墨上前一步,“长安受伤了……” 宋烨指了指凳子,“不着急,坐下慢慢说!” 曹风上前奉茶,毕恭毕敬的退到一旁候着。 “我在城外石窟的洞口找到她,就把她送回了丞相府!”宋墨面色微沉,咬着牙狠狠道,“若是让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下的手,定不会饶了他!” 宋烨慢条斯理的端起杯盏,优雅浅呷,“你跟洛长安相识已久?” “皇兄,我……”宋墨神情一震。 宋烨意味深长的瞧他一眼,“你怎么会在城外?怎么会这般凑巧?丞相府和朕派出去的人,竟都是废物!” 宋墨默默端起手边的杯盏,垂眸浅呷,“臣弟……” “朕没想到,素来放浪不羁的你,竟跟洛长安生出这般情义?”宋烨眼角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睨他,“以前,为何没听你提起过?” 宋墨放下杯盏,只瞧着宋烨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桌案,一颗心瞬时提起。 第三十四章 烧鸡好吃,不好藏! “皇兄,我……”宋墨畏缩的躲避着宋烨的目光,面色略显慌乱,许是因为紧张,他端起杯盏猛灌了两口,却因为茶水太烫,冷不丁烫了舌头。 再抬头时,眼眸微微泛着红。 宋烨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淡然从容,安然自若。 “我与长安算是不打不相识,当时在风月楼,她与人争夺胭脂姑娘,最后大打出手,我不过说了句公道话,她便动手连我一起揍了!”思及此处,宋墨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眼角。 细微处还能隐约瞧见,当时磕楼梯扶手上,留下的痕迹。 “这倒符合她的性子!”宋烨淡淡然道一句。 闻言,宋墨趁热打铁,“皇兄,既然长安受了伤,臣弟斗胆,替她告个假!” 宋烨搁下杯盏,桃花眼微微眯起,“可见,你也是个健忘的!” 宋墨的眉睫陡然扬起,赫然惊见宋烨眸底的冷色,猛地想起宋烨的警告:朕允许你肆意,允许你不羁,唯独朝政,沾不得碰不得,否则后果自负! “皇兄!”宋墨快速起身行礼,“是臣弟僭越,臣弟该死,请皇兄恕罪!” 宋烨拂袖起身,“会有人替她告假,你操的哪门子心?过两日便是万菊宴,你且好好准备,御史大夫家的女儿也会入宫,留点心吧!” 音落,宋烨抬步出门。 宋墨愣在原地,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御史大夫家的女儿? 一旦成了亲,他就得留在京陵城,皇帝这是要留他? 见着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走出清泉阁,晃晃悠悠的走下台阶,阿衡愕然,“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万菊宴?我怎么把万菊宴给忘了?早知道,就该晚点回来!”宋墨挠挠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君无戏言,宋烨素来说到做到。 “主子,万菊宴还要过两日呢!”阿衡不解。 宋墨略显不耐烦,“你懂什么,皇兄这是要借着万菊宴,为我择王妃!得想个法子,想个法子,怎么才能避开?” “这种事儿,您去找洛公子不就成了?往常的那些馊主意,不都是她给的吗?”阿衡小声嘟哝。 宋墨眼前一亮,猛地拍两下阿衡的肩膀,“对!我找她去。” “可是主子,皇上好似也去了丞相府,您得缓缓再去,免得撞上!”阿衡慌忙提醒。 宋墨愣怔,“皇兄去了丞相府?” “奴才刚刚听到小太监来报,说是丞相大人来了,皇上便随口道了一句,要去丞相府探病,所以奴才猜测,皇上现在应该去了丞相府,您要不再等等?” 宋墨犹豫了…… 丞相府。 宋烨是穿着便服去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洛川河就闹不明白,皇帝近来为何这般执念自家的长安?心里狐疑,面上仍是恭敬,不敢叫人瞧出半分不逊,“皇上如此关怀犬子,臣……感激涕零!” “长安是为了查案子而遭此大难,说起来,朕也有责任,太后为此心疼不已,若非朕亲自过来看看,怕是不能让太后安心!”宋烨说得有理有据。 洛川河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他的错漏。 皇帝进院子的时候,洛长安穿着中衣,蹲在窗口的暖几上,啃着烧鸡,那些苦哈哈的汤药,哪有手里的烧鸡好吃。 “公子,您慢点吃!”吾谷杵在门口,“相爷入宫去了,一时半会的不会回来,没人会发现。” 洛长安满嘴油花,撕下大鸡腿往嘴里送,“让我喝粥,让我吃清淡的,还喝那些苦哈哈的汤药,这不是要我命吗?我又不是和尚,吃什么素?” “坏了!”吾谷骇然,“来人了!” 洛长安正叼着鸡脖子,含糊不清的急问,“什么?” “是相爷?哎呦,还有皇上!”吾谷慌忙跑回来,“已经到院子里了!快,快藏起来!” 烧鸡的味儿这么浓,要怎么藏? “怎么办怎么办?”吾谷慌了手脚。 洛长安快速将烧鸡用油纸抱回来,揣着烧鸡,打着赤脚就跑回了床上,“快快快,给我盖上被子!” “哦哦!”吾谷快速为洛长安掖好被子。 洛长安身子测过身子,背对着外头,“就说我吃了药睡着了,没什么事儿别来打搅我,我爹心疼我,一定不会拆穿我,你千万被在皇帝面前露馅!” 狗皇帝,贼精贼精的! “是!”吾谷行礼,快速退到门口。 一开门,洛川河和宋烨已经走到了台阶下。 “参见侯爷,叩见皇上!”吾谷行礼。 洛川河定住脚步,“公子如何?” “公子吃了药,已经睡下。”吾谷垂着头回答。 闻言,洛川河已经迈进门的脚,默默的缩了回来,“皇上,长安睡下了,不如您……” “朕没亲眼瞧着,回去不好同母后交代!”宋烨迈步进门。 如此,洛川河也不好多说什么,太后是长安的姑母,姑母惦念着侄女,是理所当然之事,没什么不妥的。 洛长安躺在床榻上,背对着门外,瞧不清楚是否睡着。 宋烨压着脚步,轻声伫立在床前。 “相爷!”简丰在门外行礼,低声喊了声。 洛川河原该进去,听得这话,又退了出来,“何事?” 简丰瞥一眼守在门口的曹风,意味不言而喻。 主仆二人行至一旁,避开了曹风。 “逮住了一个可疑之人,悄悄的关押进了地牢里,您看……”简丰压低了声音,“如何处置?” 抓住了可疑人,自然是要严审,只是此事还没定论,当中可能掺杂了别的事情,洛川河暂时不想让皇帝知道太多。 “曹公公!”洛川河道。 曹风行礼,“丞相大人?” “公务紧急,本相要走开一会,烦劳曹公公守在此处,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唤人一声,本相定然马上赶到!”洛川河拱了拱手。 曹风是皇帝跟前的人,该做的门面礼数,还是应该做的。 “相爷客气了,您请便!”曹风行礼,目送洛川河离去的背影。 心道:这主仆二人避开他说悄悄话,定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再瞧着虚掩的房门,曹风往前走两步,以自身挡住门缝,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床榻上的洛长安一直闭着眼,侧耳听着房内外的动静。 她听得脚步声进来,又出去,最后渐行渐远,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徐徐睁开眼,然则下一刻…… 第三十五章 朕喜欢尝试新事物 “不装了?嗯?”宋烨坐在床边,瞧着某人被抓包时的心虚之色,面上露出些许悦色。 洛长安嘴里还含着小半截鸡脖子,腮帮子鼓鼓囊囊,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狗皇帝怎么还没走? “满屋子香味,打量着所有人都没鼻子吗?”说这话的时候,宋烨的视线落在她晶亮的唇角。 偷吃不擦嘴,还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洛川河还真是惯得紧! 洛长安脑子里滴溜溜的转,正想着怎么把这尊瘟神送走,岂料宋烨忽然伸手。 温暖的指腹轻贴在她唇角,替她拭去点点油花,下一刻,他兀的指尖轻佻,动作娴熟的钳住她的下颚,直接迫使洛长安张了一下嘴。 洛长安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只觉得口中一凉,含在口中的鸡脖子瞬时被他的指尖勾出,他另一手托着帕子,正好承接住鸡脖子,帕子一卷便搁在了床头凳上。 宋烨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临了瞧着呆若木鸡的她,挑了桃花眼,温声叮嘱,“亲手洗干净,再还给朕,懂?” “懂!”洛长安咂吧着嘴,扭头瞧着床头凳,倒是可惜了那截鸡脖子。 宋烨眉梢微挑,兀的捏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扳回来,“以后回答朕的时候,看着朕!” “懂!”她拂开他的手,嫌恶的揉着下颚。 手劲可真大,捏得她有些疼。 “身子好些了?”他将她枕边的帕子抽出,慢条斯理的拭着自己的指尖。 宋烨半垂着眼,洛长安瞧不清楚他的情绪的变化,只看到他半垂的长睫,根根分明,如黑鸦羽所制的小扇子,真真比女子的还要纤长卷翘,倒是与他这个皇帝的身份,颇为不符。 “没呢!浑身疼。”洛长安当即为自己掖好被子,眉心徐徐拧起,一副病怏怏的娇柔模样。 宋烨随手将帕子丢在边上,身子斜侧,薄唇轻挽,合着那双桃花眼,竟带着几分摄人的邪气,“真的?” “真的真的!”洛长安连连点头。 宋烨深吸一口气,“伤着何处?” “脚踝!”洛长安煞有其事,“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说了,我要静养三个月!” 宋烨的视线落在她面上,瞧着她无比认真的双眸,若不是知道她的劣迹斑斑,怕是真的要信了。 下一刻,宋烨掀开被子一脚。 “皇上?”洛长安心惊,一把摁住他的手。 若是教他发现被窝底下藏着烧鸡,肯定疑心她装病,会把她逮回宫里去!好不容易有借口留在宫外,她才不想回宫,去太学堂听太傅念经。 宋烨斜睨她一眼,眸中带着清晰的警告。 洛长安脊背骤凉,下意识的缩回手。 轻轻掀开她的裤脚,瞧着她被绷带缠绕的脚踝,淡淡的药味迅速弥漫开来。 宋烨眉心微蹙,眸底似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他定定的瞧着她的脚踝半晌,“伤着骨头了?” “扭着了!”洛长安不敢说得太严重。 断骨这种事太严重,狗皇帝万一心血来潮去问大夫,那她可就是欺君之罪,惹不起、惹不起!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宋烨沉默了。 洛长安悬心,若有所思的瞧着眼前的皇帝,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皇帝心里藏着事,而且这事同她有关。 “皇上?”洛长安突然笑嘻嘻的瞧着他,“您验过货了,现在相信了吗?这段时间,臣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宋烨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洛长安轻嗤,“臣都还没说完呢,皇上如何知晓,臣要说什么?” “你的御书房行走之职,是朕亲封,而且你接了户部尚书的案子,等同于立了军令状,若是查不出凶手,你觉得躲在丞相府便可行了?”宋烨起身,负手而立。 洛长安哑然,论吃喝玩乐,她委实内行,但论起这朝廷之事,她还真的怼不过狗皇帝。 “那臣可以提个要求吗?”退而求其次总行吧? 宋烨没回答,只挑了那双桃花眼看她。 “皇上别有事没事往丞相府跑,免得不知情的人以为,皇上有对恩宠于臣,到时候臣又得被人惦记上,闹不好您后宫的那些妃嫔也得跟着吃醋,臣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她别开头。 宋烨轻呵,“若朕不答应呢?” “皇上不会不答应!”她仰望着他,“大夫说了,臣需要静……” 她这“养”字还没出口,宋烨的脸忽然在她的视线里放大,下一刻,已近在咫尺,他的胳膊抵在她的面颊两侧,她可劲的往后靠,身后的软垫被她压得严严实实,再也无法后撤。 这世上的所有东西,越靠近越看不清楚。 如物,似人。 就好像现在,洛长安根本看不清楚宋烨的脸,模糊的只看到他长睫下,那双幽邃如墨的瞳仁,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惊诧的容脸。 时间仿佛停止,她呼吸一窒,一颗心已然蹦到了嗓子眼。 往常,都是她撩风月楼的姑娘,戏弄打趣着她们,如今摇身一变,自己好似成了她们的一员,而那个占据主动权的人却变成了宋烨。 宋烨的容脸离很近,鼻尖几乎抵上了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就这样毫无距离的,喷薄在她面上,“别惹朕生气,别总想着逃跑,乖一点,知道吗?” “皇、皇上?”洛长安眼神闪烁,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下意识的别开视线,“您这是作甚?” 宋烨勾唇,笑得妖冶而邪魅,“朕这人……喜欢尝试一些新事物,后宫三千有些腻了!” 腻了? 洛长安眉心突突跳,新鲜的事物? 皇帝是指什么? 难道皇帝是…… 瞧着她羽睫忽然扬起的瞬间,宋烨愈发笑得勾魂,一双桃花眼,翻涌着灼灼之色,他往前凑了凑,正好伏在她耳畔,磁重的声音极尽蛊惑,“安安……想明白了吗?” 洛长安呼吸微促,脑子忽然清灵,狗皇帝……是个断袖?! 安安? 安你个鬼。 洛长安攥紧拳头,挥手便是一拳。 宋烨眼疾手快,迅速抓住她的皓腕,“挨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那就是蠢!” 门外,骤然响起曹风的声音,“丞相大人!” 宋烨心下一怔,当即松了手。 谁知……“啪”的一声,响声清脆。 震得刚进门的洛川河身形一震,快速将迈进门的脚缩了回去。 第三十六章 狗啃的 “丞相大人?”曹风低唤。 洛川河是谁?朝堂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练得一身泥鳅皮,转头便冲着曹风道,“不让这小子养猫,偏生得不听教,这不,定是打碎了瓷器!” 临了,他还不忘叹口气,表示内心深处的无奈。 曹风跟着笑,随声附和,“原来洛大人喜欢养猫,只是这豢养宠物,惯来随了主子的性子,可得让洛大人看好,伤着旁人倒也罢了,皇上龙体尊贵,不可有丝毫损伤!” “是!”洛川河笑了笑,“想必皇上跟长安,正在商议户部尚书的案子,本相贸贸然进去,怕是皇上误会,以为本相要插手此事,会让皇上为难!” 曹风腹诽:老狐狸! 面上,曹风依旧恭恭敬敬,“相爷所言极是!” 屋内又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是凳子倒了的声音? “皇……” 还不待曹风开口,宋烨已经跨出了房门,只是…… 曹风与洛川河对视一眼,当即躬身行礼,再无人敢抬头看。 “丞相府的猫,真够厉害!”宋烨大步流星的离开。 一路上,无人敢直视龙颜。 及至宋烨上了车辇离开,洛川河一颗心稍稍放下,当即掉头进了洛长安房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触怒龙颜、颜……” 洛川河摆摆手,身后跟着的简丰快速退出房间,没敢再跟着。 “长安,你的嘴是怎么了?”洛川河心头咯噔一声,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洛长安红着眼眶,上嘴唇肿得跟挂了一根香肠似的,她坐在床榻上,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家憋笑的老父亲,“不许笑!” “不、不笑!”洛川河拧眉,当即换了一副面孔,满脸严肃的盯着她,“怎么回事?” 洛长安捂着生疼的唇,“狗啃的!” 想到皇帝临走前,说丞相府的猫太厉害……洛川河兀的坐在床沿,当即拽过洛长安的腕,“说人话!” “皇帝啃的!”洛长安愤然,“一向都只有我啃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啃我了?这笔账,小爷记下了,一定加倍讨还。” 洛川河倒是没她这般乐观,盯着闺女的唇瓣瞧了半晌,幽幽的叹口气,意味深长的问,“皇帝在房内这么久,没说点别的?” “爹,皇帝和后宫三千的故事,您知道多少?”洛长安拢了拢被角,免得被窝里的烧鸡凉了不好吃。 洛川河捋着袖口的褶子,“皇帝脸上那一巴掌,你打的?” “屋子里有蚊……” 洛川河低喝,“说人话!” “我打的!”洛长安轻呵,“礼尚往来罢了,谁让他断袖来着!” 洛川河慌忙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敢往外说,要不然朝堂动荡,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太师府虎视眈眈,切记慎言!” 洛长安掰开父亲的手,“那我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皇上的后宫并不多,只登基之后选了秀,那位刘妃便是太师的女儿,据说颇为得宠,为后宫四妃之首!”洛川河起身,“至于皇后嘛……先皇后早逝,皇帝至今没有立后的意向,多半是在等,看谁先怀上皇嗣,再母凭子贵的封后。但不知道为何,皇帝登基已然小半年,后宫始终没有子嗣!” 不过……洛川河瞧着自家闺女,陷入了沉思。 皇帝没有子嗣,原以为是时间问题,或者是后宫良莠不齐,亦或独宠刘妃所致,但现在看来,问题怕是出在皇帝身上! 皇帝,不行! 对女人不感兴趣?! “爹,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洛长安别开头,“出去,我要休息了!” 洛川河起身往外走,“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行刺你的人,爹不会放过他们。” “爹?”洛长安忽然喊了一声,问,“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病逝!”洛川河已经迈出了房门。 洛川河一走,吾谷便钻了进来,瞧着自家公子那嘴唇,当即愣了一下,“公子?” “不许笑,不然罚你晚上没饭吃!”洛长安哼哧哼哧的坐起,当即取出被窝下的烧鸡。 不知道是不是嘴被咬肿了,连感官都不灵敏,这烧鸡竟然不香了…… 随手一丢,洛长安往床榻上一躺,心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狗皇帝性情大变?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爹说,狗皇帝至今没有皇嗣,该不会放着后宫那么多娇滴滴的美人,一个都没碰过吧?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认知,让洛长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不敢想!不敢想! “公子,要不要奴才去拿点药,您的嘴……”吾谷低低的开口。 洛长安眉心一皱,“是有点丑,去拿点药,这个鬼样子,让我怎么溜出去?!” 若是被人瞧见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公子?”吾谷瞪大眼睛,“慎言,慎言!” 洛长安轻哼,不语。 乾元宫寝殿。 曹风仔细的为皇帝擦药,“皇上觉得如何?” 膏药覆在脸上,凉凉的,灼热感瞬时消退了不少,这会瞧着红印也跟着下去了,宋烨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指腹从唇角试过。 下手真狠,好在他当时故意撇开了些。 “洛大人怎么敢……” “是丞相府的猫。”宋烨横了他一眼。 曹风惶然行礼,“老奴失言,是丞相府的猫太过凶悍,伤及龙颜!” “人嘛,不能跟猫讲道理,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宋烨挨了一巴掌,不过心情好似不错,“这一次,她应该能安生两日!” 曹风愣怔。 安生? 是说洛大人? 事实上,洛长安的确安生了两日。 毕竟嘴肿了,委实没脸见人,不得不关在房间内养伤。 到了最后,红肿虽然消退,但却留下了一道齿痕,大夫说,要等齿痕结痂掉落,才会重新愈合。 腿伤都痊愈了,嘴上还是留着一道暗红色痕迹,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心紧蹙。 不管了,她憋了这么久,也该出去放放风。 挂好随身的小包,洛长安伸手摸了摸,掏出了包中的那枚要是,“这钥匙……到底有什么秘密?” “长安!长安!”宋墨兴冲冲的进门,“看我给你倒腾了什么好东西!你看,猫!” 洛长安:“!!” 一只黑色的,毛茸茸,肉呼呼的小猫,窝在宋墨的胳膊窝内,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发出慵懒的喵叫声。 宋墨瞧着捏着钥匙的洛长安,神情犹豫了一下,“不喜欢?” 第三十七章 以皇帝的名义发誓 “猫?!”洛长安随手将钥匙放进小包内,疾步走到宋墨跟前,“你怎么想起送我一只猫?” 宋墨抿唇,总不好说自己上次想爬墙进丞相府,隔着大老远听到什么宋烨说什么猫啊狗的,却被丞相府的奴才一棍子打出去吧? “皇兄说的,说你养了一只猫,我想着养一只太孤单,所以就让人再弄了一只,刚好与你养的凑个对。”宋墨三两言搪塞。 洛长安干笑两声,她养自己都嫌麻烦,还养猫?不过这猫倒是可爱。 “吾谷,收着!” 吾谷行礼,当即从宋墨怀中把猫接过来,“奴才明白!” “取个明儿吧!叫小宝如何?”宋墨笑问。 洛长安翻个白眼,“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宋墨愣怔,这跟公母有什么关系吗? 洛长安想了想,“不要这么娘娘腔的名字,叫黑皮!” 宋墨:“……” 吾谷想了想,自家主子不爱读书,自然也起不了那些风花雪月,文雅至极的名儿。 “就叫黑皮,反正黑黑的,还有点调皮!”洛长安伸手去勾小黑猫的爪子,“对了,户部尚书的案子怎么样了?这两日我被关在家里,都不知道外头如何了?” 宋墨跟着她往外走,“京陵府和刑部都在调查,现在还加上你这桩案子,相爷在六部衙门大发雷霆,这会朝堂上人人自危,皇上病了两日不朝,现在都是相爷和太师在做主。” 说是做主,其实是各自为政,暗自较劲。 洛长安知道她爹的性子,站在檐下的时候,她仰头瞧着墙角的枫树,枫叶被秋霜打红,红得像血一样鲜艳,像火一样热烈。 “尚书府那边有什么动静?”洛长安问。 宋墨忙道,“我正要跟你说呢,那个梅姨娘很是奇怪,每天下午都在后院发放一些馒头,送给一些乞丐吃,这些乞丐好似都知道,每日都准时等着!” “这是做善事。”洛长安不解,缓步走进回廊,“你为何要用奇怪二字?” 宋墨跟在她身旁,伸手扯了扯她肩头的披风,“今日风大,你身子刚好些,仔细别着凉了。” 转而才解释,“这些乞丐每日晨起进城,日落出城,瞧着像是统一行动,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跟尚书府的梅姨娘相识的?又或者,梅姨娘怎么会想起来,日日布施?” 乞丐嘛,偶尔给点就算了,这日日都布施的,委实奇怪,如此行径倒像是在传送消息?! “跟过吗?他们去了何处?”洛长安问。 宋墨颔首,“你交代的事,我什么时候没办妥?跟过,他们很是小心,险些将咱们的人甩了,好在还是让我查到了,就在城外的那个破城隍庙里,他们跟一帮难民窝在一起。” “除此之外,可有旁人接触?”洛长安又问。 宋墨摇头,“没有,你病着的这两日,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们日日如此,但没瞧着和外人接触。” “走!”洛长安冲他眨了一下眼,“带你琴坊听曲儿去!” 宋墨愣怔,“现在吗?” 京陵城内所有的玩乐之处,洛长安最是熟悉,她堪堪十数年的岁月,都砸在了吃喝玩乐上,不过这也不是全无好处,这张脸……等同于通行证。 哪个敢不给她点面子? 雅乐坊。 洛长安进了雅间,“来壶茶,要顶尖的!” “是是是,洛公子您来了,咱们哪敢怠慢,稍待!”伙计行了礼,笑呵呵的退出房间。 隔着珠帘,有倩影摇动。 静女其姝,琵琶遮面。 一曲琵琶音,声声扣心弦。 “欣兰姑娘的琵琶,果然是雅乐坊第一!”洛长安半倚着桌案,“赏!” 吾谷行礼,往内送了银子。 “多谢洛公子!”俏生生的女儿音,从内里传出。 隔着帷幔珠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继续!”洛长安瞧了宋墨一眼,“又不是头一回来,这么拘谨作甚?” 宋墨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要听曲了?” 伙计来奉茶,待收了打赏,便欢天喜地的离开,没有洛长安的吩咐,不会再来。 稍瞬,敲门声响起。 吾谷当即去开门,从外头领了李道芳进来。 “李公子?”宋墨诧异,“你们约好的?” 洛长安剥着核桃,头也不抬,“随便坐!” 这话,是冲着李道芳说的。 “多谢!”李道芳是文人,礼数不可少,作揖行礼。 宋墨狐疑的端起杯盏,吃不透洛长安心里藏着什么小九九,事实上,他对洛长安的了解委实太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丞相府出来的,绝非省油的灯。 “长话短说。”洛长安吹一口掌心的核桃皮,将白嫩的核桃肉塞进嘴里,伤脑筋的事儿逢着太多,总归要补一补。 李道芳颔首,“梅姨娘此人,是太师府的一个舞姬,我爹把她带回了家。她倒也有些本事,哄得我爹围着她团团转,言听计从的。原本以为是因为太师府的缘故,可后来我几番试探,发现梅姨娘对太师府并不是太熟悉。” “太师府出来的,不熟悉太师府?”靳月喝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有些说不过去。” 李道芳如遇知音,“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怀疑她有所图谋,时常留心她的动静,我发现……她会功夫!” 剥核桃的手,稍稍一滞,洛长安侧过脸瞧他,“上次落水……” 乾坤婊? 装天装地装乾坤,真能装! “我到底没有证据,只看她从墙头跳下过一次,也唯有那一次,我爹死后,她就格外仔细,再也没有露出过马脚。”李道芳叹口气,“我一直怀疑,爹的死,可能跟她有关。” 洛长安为他倒了杯茶,“喝口水,慢慢说。” “洛大人,您说过,会为我爹做主,不会让我爹含冤莫白。”李道芳目光坚定的望着洛长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洛长安嘬了一下嘴,“别说是四匹马,再加四匹马都成!” 见李道芳犹豫,洛长安当即竖起两根手指,“我以皇上的名义发誓,一定会帮你爹查出真凶,否则……” “不敢不敢!”李道芳骇然。 哪敢拿皇帝发誓,万一传出去,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是要掉脑袋的。 远在宫内御书房的某人,突然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笔尖瞬时落下点墨,于奏折上晕开点点墨晕…… 第三十八章 她的风评不好 宋墨扯了洛长安一把,“不许拿皇兄开玩笑,不要命了?” 开玩笑? 她这左一拳,又一巴掌,脑袋早就别在裤腰上了,拿他发誓和不拿他发誓有什么区别?皇帝早就磨刀霍霍要宰了她这头小绵羊,能躲哪儿去? 反正都这样了,不破罐子破摔,都对不起那个狗罐子! “你继续说!”洛长安继续剥核桃。 李道芳被她这么一闹,心里有些慌,压低了嗓音低低的开口,“那日,梅姨娘让我爹陪她去送子娘娘庙,正好我要出城,却发现马车后面还跟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因为担心,我便跟了上去。” “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宋墨追问。 李道芳解释,“探头探脑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穿得破破烂烂的,仿若乞丐,可看他们又不像是乞丐,一个个的倒像是细作,在送子娘娘庙里,我发现梅姨娘带着我爹,去见了一个人!” “见谁?”洛长安忙问。 李道芳摇头,“我趴在墙头看的,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然后他们就关了窗户,我便什么都没瞧见了。为了避免被爹怀疑,我就跑了,后来爹回府,面色不是太好,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没过多久,爹就出事了。” “送子娘娘庙?”洛长安睨了吾谷一眼。 吾谷会意,当即出门。 “是!”李道芳点头,“就是出城两里外,据说是挺灵验的,旁边还有个月老庙,香火鼎盛,很好找!” 洛长安揉着眉心,“改明儿有机会,我得去一趟月老庙,求两朵桃花才好!” “桃花?”宋墨紧了紧手中杯盏,“你这般想成亲?” 洛长安想了想,“成亲也不错,娶个媳妇给爹看咯!免得他成日叨叨,说我一事无成的,好歹是成家了,不是吗?” 宋墨:“??” 这逻辑…… “李公子,还有什么补充的吗?”洛长安问,“不要藏着掖着,凶手没抓到!” 言外之意,知道太多而不露,容易被人灭口。 “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日桥头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问她,爹的死是否同她有关,她便自个跳了水,以此来冤枉我,我……”李道芳狠狠锤了一下腿,“爹不听劝,被她迷得团团转,我身为人子,愧疚至极!” 洛长安笑了笑,“人死不能复生,你愧疚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抓住凶手,还你爹一个公道,让你爹早点入土为安。” “是!”李道芳起身,躬身作揖,“还望洛大人,能秉持公道,还家父一个清楚明白!” 宋墨忽然笑了一下,“她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她爹是谁,你可晓得?” “我知道,丞相府小公子!”李道芳站直了身子,目不转瞬的盯着洛长安,“外人皆道,洛小公子顽劣不堪,行径无耻,视同虎狼之毒,不堪与伍!” 洛长安皱了皱眉,“评价倒是挺中肯!” “那你为何信她?”宋墨不解。 李道芳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洛公子在尚书府的仗义执言,所以我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先回去吧!”洛长安道,“若是查出什么,我会告诉你!” 李道芳作揖,“多谢!” 待李道芳离开,宋墨低声笑道,“没想到,京陵城内竟还有人不怕你?” “你不也是?”洛长安翻个白眼,将核桃皮拨弄到一旁,羽睫微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没听到她聒噪的声音,宋墨有些耐不住,“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生什么气儿?”洛长安轻嗤。 吾谷疾步转回,“公子,妥了!” “让欣兰姑娘再来弹一曲。”洛长安翘着二郎腿。 吾谷行礼退下,不多时,偏门外走进一人,琵琶曲再次幽幽的响起。 “明儿是万菊宴。”宋墨犹豫了一下,“长安,你会入宫吗?” 洛长安打了个饱嗝,“入宫?想都别想!” “皇兄让我跟御史大夫家的女儿……咳咳咳,就是那个意思!”宋墨扶额,满面为难,“好兄弟,总归要帮我一把对吧?” 洛长安轻嗤,“凭我这般容貌,万一被一帮女子看中了,非要嫁给我,那可怎么好?总不能一下子娶个十七八房的妾室吧?” “呸!”宋墨学着她惯有的口吻,啐了一口,“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洛长安两手一摊,“我又不缺金子,爱怎么贴就怎么贴咯!” 宋墨:“……” 入宫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太学堂和宋烨那个狗皇帝,才不要入宫呢! 然则,天不遂人愿。 当洛长安回到丞相府,她爹将万菊宴的帖子往她手里一塞,洛长安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简直就是噩耗! “不能不去,这是圣旨!”洛川河开口,“抗旨不遵,斩!” 洛长安摸了摸自个的脖子,自从遇见了宋烨,她这脑袋就一直摇摇晃晃的,委实悬得慌。 去就去,虽然这些闺阁里的千金小姐,比不得风月楼那些娇滴滴,懂得讨人欢喜的姑娘,但好歹也是美人,赏花赏美人倒也不亏。 当然,宫里的那些点心,更是精致无比。 姑母宫里的点心就是不错,想必宴席上的,更是绝佳,到时候自己吃吃喝喝,别招惹皇帝,约莫就没什么大碍吧? 洛长安一觉睡到午后,宋墨早就在花厅里候着。 见着她慢慢悠悠的出来,宋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你不去了呢!” “圣旨啊!”洛长安举着手里的帖子,“抗旨要杀头的,我爹都没敢抗旨,我哪敢啊!” 宋墨笑了笑,“走!” 洛长安今日穿得很是素净,为了不成为众人的关注点,她也是刻意低调了很多,捡了最不爱穿的灰色袍子,连袖口的金丝滚边都没有,发髻更是简单,金镶玉冠都免了,只一个白玉簪冠。 “你今日……”宋墨皱了皱眉,“不太一样。” 洛长安撇撇嘴,“穿得花里胡哨的,回头抢了你的风头,皇帝肯定会怪罪我!” “我其实不想成亲。”宋墨小声嘀咕。 洛长安与他勾肩搭背,“男人总要成亲的,娶妻生子是必要的过程,不就是一晚上的事儿吗?你不会是不行吧?” “谁说的?”宋墨急了,面颊微红。 洛长安坏坏一笑,“逗你玩,脸红什么?” “我、我哪有?”宋墨别开视线。 第三十九章 不敢动不敢动! 今日是万菊宴,宫门口熙熙攘攘的,进出皆是达官贵人府上的车马,一辆辆华贵无比。 临王宋墨的车辇一停下来,便有不少女子俏生生的望过来。 说起这位临王殿下,身份尊贵不说,还颇得圣上宠爱,恣意潇洒、容颜俊俏,到了这般年岁还没立妃,京陵城的贵女自然虎视眈眈。 试问,谁不想当临王妃? 洛长安双手环胸,“呦呦呦,看看这一群母老虎,都盯上你了!” “我不想……哎,长安,你去哪?”宋墨惊呼。 洛长安识趣的走到一旁,“赠你一枝独秀的机会,免得到时候你娶不上王妃,皇帝又要寻我麻烦!王爷,保重啊!” “洛长安,你不仗义!”宋墨心惊胆战,瞧着快速围拢上来的小女子。 一个个容颜娇俏,一个个笑靥如花。 “王爷!” “王爷!” 皇帝早就说过了,各凭本事,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谁能挣得这门亲,皇帝便亲自指婚。 既然是各凭本事,自然是百花争艳。 “公子?”吾谷窜上墙头,将洗干净的果子递上,“您仔细脚下。” 洛长安坐在墙头,背靠着墙根长起的参天大树,乐得逍遥,“王爷是来找媳妇的,我又不急着找媳妇,自然要坐在墙头等红杏。” 吾谷:“……” 心头腹诽:这是皇宫,哪有红杏等着您!谁敢给皇帝戴绿帽子?! “这果子好甜,再去给我弄两个,我在这儿等着!”洛长安单腿曲着,吊儿郎当的靠坐着,“去吧去吧,我肯定不会乱跑!” 吾谷行礼,当即蹿落在地,仰头叮嘱,“您可千万不要走开,免得奴才回来寻不着您!” “去吧去吧,真啰嗦!”洛长安撇撇嘴。 风从墙头吹过,吹得人昏昏欲睡。 洛长安瞧着不远处的菊园,今晚的宫宴就设在园子中央,花团锦簇,丛中饮宴,果然是极好的。 不过现在距离开宴还早,宋墨又被一帮贵女纠缠着,她得尽量把自己摘出来,免得被狗皇帝看见,又得蹿出来咬她一口。 旁边是条僻静的宫道,老半天不见宫娥经过,洛长安倒也落个清静。 蓦地,底下忽然有声音传来,“入宫便是才人,刚侍寝就是昭仪,如今直接升为四妃之首,不过是仗着母家的权势罢了,得意什么?” 洛长安微侧着身子往地下瞧,不是宫女,倒像是皇帝的后妃,只是这后妃发髻上簪的是绢花,所戴玉簪色泽微暗,水头不好,可见位份不高。 才人,昭仪,四妃之首? 洛长安咂摸着,貌似爹提过一句,刘妃是四妃之首,也就是刘太师的女儿,听这女子言说,刘太师的女儿升为四妃之首,是最近的事? “主子,慎言!”底下的小丫头低声劝慰。 谁知…… “你给我闭嘴!”女子轻斥,“连你都敢教训我吗?” 小丫头吓得瑟瑟发抖,垂着头不敢开口。 洛长安啃一口手中的果子,皇帝在后宫擢升刘太师的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呢?提升太师府,威胁丞相府,对付她爹? 狗皇帝,真的狗! 身子一侧,洛长安翩然从墙头落下,啐一口嘴里的果皮,倒是把那两个小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原以为这宫道无人,谁知竟有人从墙头落下。 方才的那些话…… “小美人?”洛长安坏坏的笑着,眼角眉梢微挑,浑然一副痞子流相,“啧啧啧,好相貌,好身段,只是这宫中寂寞,要不要哥哥陪你玩啊?” “放肆,我是赵才人,休得无礼!”女子步步后退。 瞧着她又羞又恼的表情,洛长安觉得颇为有趣,“小爷在宫外,什么样的美人没戏弄过,唯有这后宫的女人,委实没占过便宜!” “你!”赵才人气急,“你放肆!仔细我告诉皇上,扒了你的皮。” 洛长安果核一丢,忽然箭步上前,瞬时将人抵在了墙壁处,单胳膊撑在宫墙处,另一手快速钳住她精致的下颚,“啧啧啧,生气的样子更招人喜欢!” “来……” “叫啊,此处前后无人,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她的指腹,轻柔的摩挲着赵才人的唇瓣,“真叫人喜欢!” 洛长安侧过脸,徐徐凑上她的唇。 下一刻,小丫头猛的反应过来,快速推开洛长安,将赵才人拽了出来,“主子?” 赵才人委实被吓傻了,断然没想到在皇宫内还能遇见登徒子,花容失色的望着洛长安,“你、你你你……” “主子,快走,若是让人瞧见了,您会没命的!”小丫头一提醒。 主仆二人撒腿就跑。 能出现在后宫里的男子,身份必定非富即贵,若是事情被捅开,只怕吃亏的是赵才人,皇帝刚刚登基没多久,势必不会对重臣之子下手。 地位,决定生杀。 这话一点都不假!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爷这是救了两条命,啧啧啧……真是功德无量!”洛长安双手环胸,颇为感慨自己的仁德圣心。 在宫里都敢乱说话,不给她们点教训,只怕会死于这张嘴! “能跳上蹿下,说明伤已经好了!”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转角处,宋烨领着曹风缓步走出。 洛长安骇然睁大眼睛,这地方也能遇见?冤家! 宋烨负手而行,步步行来,“洛爱卿,这是皇宫,你戏弄朕的后妃,倒是戏弄得很欢快嘛!” “皇上!”洛长安行礼。 这皇帝怎么走路没声音的?也不知站在那儿看戏,看了多久? 所幸身后的奴才,早早的被他驱散了,曹风背过身去,不该看的……不看! 宋烨立在洛长安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起来!” “臣……” 胳膊颓然一紧,洛长安已被宋烨抵在了墙壁上,一如方才她抵着赵才人的姿势,单臂撑在她的身侧,另一手嵌着她的下颚,“现在才记得,是朕的臣子,会不会有些晚?” “皇上,臣什么都没干!”洛长安梗着脖子,“谁瞧见了,让他站出来!” 反正除了皇帝,又没人瞧见,她耍无赖,抵死不认便对了,谁敢站出来指认丞相府的小公子,戏弄后妃?岂非找死! “朕瞧见了!”他侧过脸,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项间,“方才……你便是这般姿势,安安,你告诉朕,你当时想做什么?” 洛长安赫然绷直身子,他的唇距离她的脖颈,只有毫厘之差,她……不敢动、不敢动! 第四十章 这是什么酒?好厉害 “臣什么都没干,皇上定是看错了!”洛长安忽然推开他,耳根子烫得跟下过滚油似的,小脸微白。 宋烨由着她推,登时退开了几步,她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他的眼? “哎呦,脚疼!脚疼!皇上,臣先告退,去太医院看伤……”洛长安快速行礼,转身就跑。 明明瘸着腿,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转过来吧!”宋烨叹口气。 曹风躬身转过来,“皇上,这洛大人……” “跑就跑了吧,跑得了和尚跑不庙!”宋烨款步往前走,“没人瞧见吧?” 曹风颔首,“皇上放心!只是,皇上这般快速的升了刘妃娘娘的位份,太后娘娘那边有些不太高兴。” “只要朕不立后,母后那边也不会多说什么,不高兴只是暂时的。”宋烨勾唇。 他还不知道太后的性子? 太后姓洛,但太后不是他亲生母亲,在某些事上,太后也是有些顾忌的,养子毕竟是养子,若是哪日养子翻脸,她这个太后怕也没好日子过。 何况这天下姓宋,纵观先帝留下的其他皇嗣,死的死,囚禁的囚禁,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谁能像宋烨这般恭顺、好操纵。 人,都是畏难的,喜欢挑软柿子捏! 只是,他顿住脚步,瞧着洛长安消失的方向,目色幽邃。 洛长安一口气跑出去甚远,确定皇帝没跟着,这才停下来,抱着廊柱大喘气。 自己可能不是人,但皇帝是真的狗,走哪都能碰到! “王爷!” 隔着墙一声轻唤,洛长安猛地竖起耳朵。 先帝诸子,所剩不多,眼下在宫里的,能被称作王爷的,怕也只有临王宋墨。 宋墨? 洛长安悄悄趴在小窗口,雕花的小轩窗外,宋墨略显局促的立着,边上的黄衣姑娘生得艳丽,眉眼生动,瞧向宋墨的眼神,沾着星星点点的暖意。 可见,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叶姑娘!”宋墨退后两步,局促的开口,“本王暂时没有、没有娶亲的意向。” 洛长安感叹,傻小子这般模样,怎么能泡到姑娘?且看这姑娘,面相端正,着装嘛……哟,华彩堂的珠钗耳铛配璎珞一套,啧啧啧,身份贵重! “王爷莫要误会,臣女并无冒犯之意,只是爹受命于君,自然要为君分忧,这不……把我装扮成这样,将我送到王爷跟前,我这……”叶芷兰无奈的笑了笑,“我、我与王爷一样,实属无奈至极。” 宋墨愣怔,“原来你也不想。” “是!”叶芷兰温和从容,含笑点头,“烦劳王爷装装样子,君不欢喜,妾不忧愁,但是……” 不远处,总有人探头探脑的,等着复命。 宋墨如释重负,“那就装装样子罢!” “好!”叶芷兰笑意浅浅,“那咱们去前面逛逛,这儿怕撞见熟人,到时候不好解释!” 宋墨求之不得。 “这傻小子。”洛长安靠在窗口,瞧着二人渐行渐远,无奈的叹口气,“竟瞧不出人家姑娘看上你了,难怪娶不到媳妇!” 此处人多,她还是得寻个僻静点的地方才好,免得又被狗皇帝逮着。 假山群里的山洞,正好! 袖子里还兜了些许核桃,洛长安坐在山洞里,美滋滋的剥着核桃,一直到了万菊宴即将开宴,她才慢悠悠的走出山洞。 倒是差点把吾谷给急哭了,满宫里的找自家公子! “我这不是没事吗?”洛长安入席。 父亲洛川河身为百官之首,席位在上,洛长安则靠后一排坐着,这位置不显眼,正和她心意。 案头的琉璃盏,摆着各种瓜果点心,一旁的银壶中,盛放着宫廷御酒,还未凑近壶口,便已嗅到醇厚的酒香,比街头百年老字号的陈年女儿红,还要香味宜人。 “少喝酒!”洛川河回头睨了她一眼,刻意叮嘱。 洛长安正要伸手,当即板正坐直,“知道!” 洛川河轻嗤:知道个屁,仗着酒量好,定会贪杯! 皇帝入席,丝竹管弦之音,悠然而起,歌舞姬上台。 千妍万般开,翩翩如仙乐,红颜迷人眼,美酒醉人心。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百官笑颜开,红颜满欢喜。 宋墨坐在前席,捏着杯盏发呆,视线时不时的落在洛长安身上,面色略显愤懑,说好要两肋插刀,结果到了最后,她负责插刀…… 更关键的是,插完还跑了! “公子,相爷吩咐了,让您少喝点!”吾谷低低开口,“奴才闻着这酒,怕是劲儿太狠,您可别……” 洛长安的酒量,比那些公子哥好太多,之前在风月楼拼酒,放倒一大片的人,她还只是微醉。 “我知道!”洛长安品一小口,“很纯,这味儿倒是有些特别,好酒!唔,好酒!” 一仰头,杯酒入腹。 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样的好酒,姑母太不地道,知道我爱喝酒,也不知道给我送两坛!”洛长安捏着核桃糕往嘴里送,“还没我自己做的好吃,凑合!” 歌舞姬分散开来,哄得百官笑逐颜开,唯独不敢靠近洛川河。 “爹,你没看中的舞姬吗?”洛长安伏在桌案上,往前凑,“我觉得那个不错!” 洛川河递了她一记眼刀子,“少喝酒,少说浑话,早点回家!” 语罢,洛川河起身行礼,“皇上,臣有些身子不适,想提前告退!” “既是身子不适,丞相早些回去休息!”宋烨大手一挥,洛川河拂袖而去。 洛长安有些懵,爹不太高兴,是出了什么事? 当然,肯定不是舞姬不够漂亮,爹后院那些女人,委实不如宫里的舞姬娇媚。 “知道发生何事吗?”洛长安又倒了杯酒,顾自浅酌。 吾谷压低了声音,“据说是为了缙北的灾荒之事,太师和相爷起了争执,好像是缙北的布政司出了问题,但是太师一味的护着,您也知道,太师府与相爷不对付,这事儿便这么杠上了!” “那倒是!”洛长安杯酒下腹。 莫名的,视线里的物什都有些轻晃,丝竹声听在耳朵里,吵得她脑仁疼,胃里略似火烧,委实不怎么舒服。 她吃过神仙丸,当然知道这不是被下了药,是真的吃醉了! 捏着手中杯盏,洛长安皱了皱眉,单手抵着沉重的脑袋,含糊不清的问吾谷,“这是什么酒?委实厉害!” 第四十一章 别动,困! 吾谷一看,不对! “公子,您醉了?”吾谷惶然。 公子的酒量,怎么可能喝上两杯就醉成这样?莫非是这酒有问题?! “胡言乱语,就这么点酒,嗝……我怎么可能醉?”洛长安摆摆手,竟是将手中的杯酒一饮而尽。 没醉的总喜欢装醉,真正喝醉的总说没醉。 吾谷骇然,“公子,别喝了!您喝醉了,奴才送您回府。” “皇兄,长安喝醉了,臣弟过去看看!”宋墨行礼。 宋烨点了头,倒是没多说什么,瞧着宋墨急匆匆的跑向洛长安。 “长安?”宋墨帮着吾谷一道,搀起了醉醺醺的洛长安,“怎么喝成这样?” 吾谷也觉得奇怪,“就喝了两三杯,公子的酒量您是知道的,按理说不可能这样!” 宋墨回头拿起桌案上的酒壶,瞬时瞪大眼,诧异至极,“这是三日醉!怎么会上三日醉?这帮蠢奴才,一定是弄错了!” “何为三日醉?”吾谷不解,搀着洛长安往菊园外走。 洛长安醉了,手脚软得厉害,可脑子还算有点清醒,风一吹,她醉眼朦胧的盯着身侧的宋墨,傻乎乎的笑问,“哪儿来的俊俏小生,瞧瞧这标志的小脸蛋,真是深得我心!” 宋墨一怔,“醉成这样,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贪杯!” “王爷,公子不是故意的,您莫往心里去!”吾谷慌忙解释。 宋墨低头浅笑,哪有半分恼怒之意。 “回去之后,怕是要醉上三日,长安酒量好,大概也得醉一醉。”宋墨道,“吾谷,你定要盯着她,她……哎哎哎,你干什么?” 洛长安突然推开二人,冷不丁扑在了花丛里,一翻身便仰躺在地上,泻落满地的菊花,就这么窸窸窣窣的洒满她的周身。 “公子!” “长安!” 洛长安簪花在鬓,冲着二人傻笑,“好看吗?” “好看好看!”宋墨伸手,想把她拽起,哪知她气力这般大,直接将他拽下。 宋墨骇然心惊,若非及时撑住,只怕…… 两手撑在她面颊两侧,他低眉瞧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洛长安,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她迷醉的眉眼,微微砣红的面颊,微醺中的人儿,鬓边簪花,人比花俏。 若不是吾谷在场,宋墨觉得,自己可能会疯一次。 “王爷?”吾谷心惊。 宋墨伸手,将她鬓边的菊花摘去,伸手掸去她面上的花瓣与泥渍,他翻身爬起,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就这样出去罢,免得她又乱来。” “好!”吾谷身为奴才,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是不能这般触碰自家主子的。 宋墨神情虔诚,抱着洛长安走出了菊园,洛长安仿佛也乖顺了些,安静的靠在他怀里,醉意涌上头,脑子也跟着犯了糊涂。 长长的回廊里,风吹着宫灯摇晃,落下光影斑驳。 宋墨走得很小心,尽量保持平稳,能让怀里的人靠得舒服点,偶尔低眉望她,光影下的人儿,足以让人生出别样的心思。 宫道上的风有些大,宋墨犹豫的皱眉,“她的披肩呢?” “落在席位上了!”吾谷这才记得。 宋墨皱了皱眉,自己素来不怕冷,委实没有穿披肩的习惯,可此处风大,洛长安又喝了酒,就这样抱出去,难免会受凉。 “你去拿回来,本王在此处等着!”宋墨退两步,坐在回廊里,“宫道上风大,长安身子弱,怕是经不得!” 吾谷行礼,“奴才这就去拿!” “主子?”阿衡皱眉,“您这样抱着,万一被人瞧见……怕是有辱您的名声!” 宋墨横了他一眼,“是本王的名声重要,还是长安的性命重要?” 阿衡一愣,旋即闭了嘴。 “王爷!”曹风行礼。 宋墨心神一震,“曹公公?” “皇上知道洛大人吃醉了酒,让洛大人留宫休息。”曹风一个眼神过去,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便搀起了洛长安,“王爷您就放心吧,咱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洛大人!” 宋墨皱眉,“她要回丞相府!” “王爷怕是忘了,洛大人是皇上亲封的御书房行走,又奉命入太学堂,当日留在丞相府,是因为受了伤,眼下伤势好转,理该回宫伺候。”曹风所言,合情合理。 这是,公认的事实。 宋墨无法反驳,眼睁睁看着洛长安被曹风带走。 “王爷?”阿衡开口,“这怎么办?” 宋墨深吸一口气,“你去告诉吾谷,就说他们家公子被皇帝带走了,让他马上跟去伺候!” “是!”阿衡行礼,“那王爷您别走开,奴才马上回来!” 宋墨没吭声,略显失魂落魄的坐在回廊里,仿佛喝醉了酒,单手扶额,靠在了廊柱处。 阿衡疾步跑开,去通知吾谷。 风吹着回廊里光影斑驳,那一瞬,宋墨觉得烦躁,光影也没之前那么好看,这昏黄的光亮,竟还透着彻骨的阴凉。 远远的,叶芷兰眉心微蹙,默不作声的伫立。 “主子,王爷这是怎么了?”小丫头不解,“您不过去吗?” 叶芷兰摇头,眉心微蹙。 天晓得,她方才瞧见了什么? 临王殿下乃是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抱着一个男人?男人……抱男人? 心头微颤,叶芷兰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别情,要不然王爷为何……为何要这般,不怕别人误会吗? 那个被王爷抱在怀里的男人,似乎是洛家的小公子。 “洛长安?!”叶芷兰眉心微凝。 放浪不羁的临王殿下,竟和丞相府的纨绔公子洛长安,关系密切至此?! 联想到宋墨一直没娶妻,没有立妃,叶芷兰瞬时汗毛直立,莫非这二人…… “主子?”小丫头低唤。 叶芷兰当即转身,“快走!” 这种事,谁敢言。 欢歌悦舞仍在继续,隔了道道宫墙,越往乾元宫去,越听不清楚,逐渐安静。 洛长安走到半道,忽然就不走了,一屁股瘫坐在墙角,眼睛一闭便蜷起了身子。 “洛大人?”曹风愕然,“这样会着凉的,洛大人?” “曹公公,这怎么办?”小太监慌了。 曹风能怎么办? 皇帝说了,只能搀扶,不可触碰其他地方,也就是说,不能抬不能扛,这真是太难了!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俄而是低沉的磁音响起,“都下去!” “是!” 曹风为首,悉数退下。 宋烨蹲了下来,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真醉了?” “别动!”洛长安闭着眼,嫌恶的拍开他的手,鼻音浓重,“困……” 他勾唇一笑,弯腰将她抱起,“抱你回去睡!” 第四十二章 对皇帝下手 三日醉虽然有些夸张,但是酒量不好的人,着实要睡上两日,饶是洛长安酒量再好,亦是睡得不省人事。 曹风早早的安排妥当,一路上无人敢窥伺,不管还是奴才还是侍卫,皆背过身去。 说也奇怪,此前还颇为闹腾的人儿,这会倒是安静得很,乖顺的伏在宋烨怀中,由着他抱去耳房。 宋烨走得很是平稳,怀里的人,软绵绵的,别看平时嚣张跋扈,乖戾如今抱在怀里,竟缩成小小的一团,抱在手里几乎没什么分量。 立在床前半晌,宋烨始终保持着公主抱的姿势,乍瞧着,倒像是放不下手似的。 曹风已经铺好了床褥,躬身在侧半晌,垂头不敢吭声。 “你出去!”宋烨道。 曹风行礼,始终保持着垂首之姿,退出耳房之时还不忘把房门带上。 轻缓的将洛长安放在床榻上,宋烨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开,谁知……洛长安骤然翻个身,大咧咧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葱白的指尖,带着酒后的微灼,紧贴在他的腕上,她抱着他的手腕,滚烫的面颊轻轻的往他手背上蹭,像极了慵懒的猫儿,温柔而缱绻。 宋烨的眉心,狠狠皱了皱。 门外传来曹风的声音,“皇上,刘妃娘娘在外求见!” …… 洛长安到底是海量,旁人喝了三日醉,定是要睡上两日的,她倒是睡到日上三竿,酒劲儿便退了大半,脑子还有些晕乎乎。 “吾谷!”托着沉重的脑袋,洛长安屈膝坐在床沿,“给我倒杯水!” 吾谷屁颠颠的进门,“是!” “头疼!”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我爹没骂我吧?” 吾谷端着水杯的手,略略一滞,“公子,这是乾元殿耳房。” 洛长安:“??” 下一刻…… “笨死了,竟然把我留在宫里,不知道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皇帝吗?”洛长安一阵软拳,狠狠冲着吾谷身上招呼。 吾谷委屈,“公子,您喝醉了……” “放屁,你家公子我,什么时候喝醉过?”洛长安愣了愣,好像……是有点断片! 吾谷小心的递水,“您忘了,昨天晚上您喝醉了,王爷原是要带您出府回相府,谁知皇上半道上派人把您截下,顺道通知了丞相府!大晚上的,相爷也不好来宫里接人,所以您……” 洛长安喝口水,脑瓜子嗡嗡的。 “公子?”吾谷低低的开口,“您没事吧?奴才去给您拿点醒酒汤。” 洛长安委实头疼,幽幽摆手。 吾谷行礼,当即退出了房间。 瞧着熟悉的房间,洛长安起身,从柜子里取出衣裳,毕竟身上这股子酒味,她自个都闻不惯。 换好衣裳之后捋了两下头发,晃晃悠悠的走出耳房,洛长安心里清楚,这个时辰,皇帝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御书房,很少在寝殿。 果然,寝殿内外空空荡荡。 昨夜的酒劲委实厉害,她还没走上两步便已经伏在了窗台边,有气无力的喘着,肚咕咕叫,手脚都有些发软。 桌案上,摆着精致的糕点,还放着朱漆描绘的食盒。 洛长安随手打开了食盒,“哟,翡翠珍珠糕?” 这可是好东西,秋月斋的拿手糕点,亦是她最爱吃的,也不知宫里的翡翠珍珠糕与秋月斋相比,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小心捏了一块,洛长安美滋滋的往嘴里送,然则下一刻,她兀的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瞧着手中的糕点。 “公子!”吾谷端着醒酒汤回来,“御膳房那边,已经备下了您的……公子,怎么了?” 怎么一动不动? 莫不是,坐着也能睡着? 蓦地,洛长安“啐”了一口,将嘴里的糕点吐在地上,“把帕子给我!” 吾谷不明所以,赶紧将腰间的帕子递给自家公子,“这糕点是皇上的,公子还是别吃了!” “这糕点有问题!”洛长安将没吃完的糕点放在帕子上,仔细的包裹起来,放进随身的小包里,“回头带出去,让师父看看!” 吾谷骇然,“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糕点有问题? 言外之意,有人给皇帝下药? “这些糕点怕是不能吃!”洛长安干脆将食盒里的翡翠珍珠糕,连碟子一块端出来,凑近了一块块的嗅过去,“这是御厨房送的?” 吾谷摇头,“曹公公走之前说提了那么一嘴,说是昨儿夜里刘妃娘娘送来的。” “刘妃?”洛长安愣怔,“刘太师的那个女儿?” 吾谷点头,“这宫里,有几个刘妃娘娘?可不就是她嘛!”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惜我学艺不精,不知道这里头掺了什么!”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叹口气。 吾谷将醒酒汤往前挪了挪,“您还是先喝了醒酒汤吧,免得头疼!” 洛长安端起醒酒汤,嫌恶得直皱眉。 这糕点的事儿,得跟父亲提个醒,想了想,洛长安又把糕点放回了食盒里,盖上盖子,可劲的一顿摇晃,惊得吾谷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再打开盖子,内里的糕点已然稀碎成一片。 “这样,皇帝就不会吃了!”洛长安拍去指尖的糕点碎屑,抬步往外走,“权当小爷……日行一善!” 吾谷笑着竖起大拇指,“公子英明!” 今日后宫还算安静,前朝却不太平。 赈灾一事虽然早已敲定,但秋后算账也不能停,关于缙北灾荒未能及时处置妥当,引发难民大规模的涌向京陵城,理当追究一些人的渎职,以及贪、污、舞、弊之罪。 首当其冲,便是被人告发的缙北布政司参政,王谦和贪墨公银,中饱私囊,圈占良田等数条重罪! “皇上,臣以为案情不明,单靠一封告发密信,就断然定下罪责,委实太过轻率!”刘太师行礼,“请皇上明鉴!” 洛川河冷笑,“若本相没记错,王谦和应该是太师大人的得意门生之一,有道是举亲不避嫌,但若是知法犯法,那太师也该大义灭亲才对!” “皇上,臣没有包庇之意,臣只是就事论事!”刘太师当即行礼,神色恭敬至极。 洛川河行礼,“皇上,臣以为,空穴来风必有原因,既然告发信已经到了御前,就说明此事刻不容缓。难民之祸,如千里之堤犹存蚁穴,若处置不当,必定溃之千里。请皇上下令,查察此事,特遣专员前赴缙北,押解王谦和进京!” “押解?”刘太师面露愠色,“那不等于昭告天下,逼人认罪?” 第四十三章 洛老狐狸 “太师还敢说,不是在包庇?”洛川河双手兜起,似笑非笑的瞧着刘太师,“都说了,请皇上查察,皇上慧眼如炬,定然能辨忠奸,太师不信皇上反而信一个品行恶劣之人,这……” 刘太师面色骤变,扑通跪地,“皇上恕罪,老臣没有这个意思,老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洛川河叹口气,又冲着皇帝行了礼,“请皇上明断!” 从始至终,宋烨都没有开口,瞧着朝上两位辅政大臣,争得面红耳赤,显然,刘太师不敌洛川河,论门生之多,刘太师委实占据优势,但论及手中大权,刘太师还真是比不上洛川河。 今儿镇国将军府的那位称病告假,否则更热闹! “朕觉得……”宋烨尾音拖长,瞧一眼刘太师,又瞧一眼洛川河,再望着底下眼巴巴瞅着他的文武百官,掷地有声道,“依丞相所言,择稳妥之人前往缙北,押解王谦和进京受审。” 洛川河行礼,“皇上英明!” 瞬间,文武附和,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事上禀,无事退朝!”曹风扯了嗓子高呼。 事儿都敲定了,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退朝。 宋烨率先离开,洛川河则缓了缓,慢慢悠悠的往外走,眼见着刘太师亦是缓步前行,朝堂这帮老油条当即鱼贯而出,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这两人位高权重,谁敢招惹? “丞相大人颠倒黑白的本事,愈发了不得!”刘太师冷声低笑,“昔年赵某人指鹿为马,如今洛丞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不怕吗?” 洛川河负手而立,就这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太师博学,既知赵某人,也该晓得什么叫五十步笑百步,皇上若是嫌我这把老骨头碍事,定然会买一送一,连带着太师大人,一块送走!” “你!”刘太师咬牙切齿。 洛川河拾阶而下,“奉劝太师一句,王谦和之事乃是板上钉钉,无可挽回,您还是及早抽身为好,免得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太师冷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用意?不就是为了洛长安那个混账东西?” 洛川河的面色骤然沉下,“听说前阵子,刘太师的老来子在赌坊里闹事,不慎将人打成了残废,对方一张诉状告到了京陵府衙门,谁知被刘太师生生压下?” “洛川河!”刘太师愤然。 旁的倒也罢了,偏偏自家的老来子,那是他的心头肉,自个磕着碰着都心疼,遑论叫他人碰了! 于洛川河而言,又何尝不是呢?洛长安,也是他的心头肉。 “推己及人,太师舍不得旁人说两句,那么本相自然也舍不得。”洛川河轻嗤,压着胸口的顶膛火,“提醒太师一句,本相护短,身外物磕着碰着倒也罢了,但是我家长安啊,您最好是敬而远之,今儿是王谦和,来日是谁,可就不好说了!” 音落,洛川河拂袖而去。 真当他这个丞相白当的?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洛长安那日在城外出事,刘满天那臭小子竟也想掺合一脚,派人出了城,若不是临王及时将洛长安带回来,还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洛川河?”刘太师咬牙切齿,“这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别看洛川河在皇帝跟前恭恭敬敬,实则早就将皇帝的权力架空,自己好不容易往六部插了个户部尚书,谁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下,六部衙门又落在了洛川河手里。 随扈王胜上前,“太师,难道王大人的事儿,真的没有转机了?” “洛川河出手,绝对不会留下转机。”刘太师还不了解那老小子,既是出手,必定是置之死地,绝无回旋余地,“他这是要杀鸡儆猴,给他儿子出气!” 王胜低语,“皇上竟也惯着!” “不惯着能如何?”刘太师嗤笑,“没瞧见今日连镇国将军府的人都没来,皇帝连半点底气都没有,谈什么反驳?小皇帝太年轻,哪里是洛川河这头老狐狸的对手!” 王胜叹口气,“如此说来,只能等王大人进了京陵城之后,咱们再从中斡旋。” 刘太师面色微沉,他何尝不知,洛川河这是在逐步清除,太师府安插,进去的势力,可他没有任何法子,怪只怪王谦和自己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这样致命的错误,还叫丞相府的人抓住了把柄。 “相爷!”简丰行礼,搀着洛川河踩上杌子,“吾谷方才来报,说是公子酒醒了,只是还有些头疼。” 洛川河眉心微蹙,“昨夜的酒,是谁备下的?” “一早就查清楚了,据说是膳房那头统一调拨,且都是太医检查过的,只是有个小太监犯了混,这酒……原是要递给皇上的,但不知为何,落在了公子的桌案上。”简丰据实回答。 洛川河愣怔,“你是说,原本是给皇上喝的?” “是!”简丰颔首,仰望着自家相爷,“小太监熬不住重刑,便全招了!” 洛川河叹口气,“定然是后宫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谁知让长安中了招。” “相爷,要把人丢皇上跟前吗?”简丰低声问,“皇上怕是不知道实情。” 洛川河忽然笑了一下,“皇帝能把长安截在宫里,从临王手中拦回去,你觉得他不知情?这小子比本相预想得聪明多了,只是本相念他年纪尚轻,有些事还是要亲身经历才知道对错!” “相爷的意思是,皇上默许的?”简丰骇然,“那公子岂非危险?” 洛川河凝眸,瞧着高耸的宫墙,悠长的宫道,“皇帝想学困锁臣子,以挟臣的法子,身为臣子,自然也得配合,他想玩,就让他玩,只要当今太后,还是我洛家的人,便也罢了!” 音落,洛川河弯腰进了马车。 “相爷,不把公子接回来吗?”简丰不放心,临走前又问了句。 车内,安静如斯,没有任何的回应。 简丰垂眸,冲车夫道,“回府!” 马车徐徐驶出宫门,扬长而去。 洛长安倒是来得晚了,晃悠的跑到宫门口,自家老父亲早就回了府,只言片语都没留给她,“呸,亲爹!” 身后,兀的响起刺耳之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日日逃课的洛小公子!” 第四十四章 拉她下水 这令人讨厌的声音,除了那个狗都嫌的刘满天,还能有谁? 洛长安慢悠悠的转身,冷眼睨着靠在墙根,满脸鄙夷的刘某人,径自从他跟前走过。 “洛长安!”刘满天喊她的名字,“你很久没去太学堂了!” 洛长安不屑理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洛长安,我跟你说话,你聋了?”刘满天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态度?” 洛长安轻嗤,“你什么货色,我就给什么颜色,有意见?” “你说你的命为何这么硬,从那么高的石窟里摔下去,竟也不死!”不死也就罢了,竟还是个囫囵个的,没缺胳膊没少腿,就只是点皮外伤。 洛长安稍稍一顿,脑子里浮现出那日在石窟里发生的事情,下意识的双手环胸,握住了手肘位置,这个位置的“红痣”已经消失了,说明那不是一场梦。 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 事发之后,她派了可信之人回去查看过,如刘满天所言,石窟很深,人从上面掉下来,不死也得残废,可偏偏,她完好无损,只是扭到了脚。 洛长安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幸运,因为那个洞口正对下的位置是一堆乱石,别说是人,野兽落下来也得砸死在上头,的确是那个男人救了她! “洛长安,你怎么不去太学堂了?”刘满天眼神怪异的打量着她。 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今日的刘满天很奇怪,“你干什么?” “没怎么!”刘满天摸着自个的下巴。 还真别说,抛却别的不谈,论容色,眼前这洛长安委实算得上俊俏可人,身段也不错,腰嘛……仔细瞧着,竟比风月楼那些俏生生的姑娘还要纤瘦,与教坊司的那些舞姬有得一拼。 “难怪!”刘满天意味深长的笑着,“没想到,洛公子玩够了姑娘,倒是喜欢上了这样的稀罕事,啧啧啧,还真是让人意外!” 洛长安皱了皱眉,这厮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你还不知道?”刘满天抬步离开,“我还以为洛小公子什么都知道呢!” 洛长安被他弄得有些懵,扭头望着吾谷,“你知道他的意思吗?” 吾谷低着头,“奴才……” “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洛长安冷着脸,“吾谷,撒谎不是好孩子。” 吾谷扑通跪地,“公子,那些话听不得,您莫往心里去!” “说!”洛长安低喝。 吾谷垂着头,“外头都在传,说皇上与您有、有些不清不楚,可是公子是什么样的为人,奴才比谁都清楚,所以这话听不得!” “不清不楚?”洛长安咂吧着嘴,“说皇帝断袖也就罢了,登基至今,后宫仍是寥寥无几,小爷我出入风月楼乃是常客,怎么可能是断袖?” 吾谷眼前一亮,“对,此事肯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查查看,是谁在捣鬼!”洛长安拂袖而去。 这些日子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儿,委实太奇怪,总觉得有人在暗处捣鬼,刻意对付她,当然……也有人刻意帮她、救她,只是这双方势力,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长安!”宋墨急匆匆的跑来,“你酒醒了?我还以为你要醉上两日。” 洛长安没理他。 “长安,你为何不理我?”宋墨屁颠颠的跟上。 洛长安冷哼,“不仗义,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 “皇兄有命,我也是无可奈何!”宋墨悄默默的偷看她,“别生气了,我给你赔罪,我那有一树红珊瑚,是当年我生辰之时,先帝所赐,要不……转赠你?” 洛长安蓦地顿住脚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只要你不生气,怎么都成!”宋墨笑呵呵的瞧着她,“你现在要去哪?” 洛长安挠挠额角,“没有皇上的允准,我出不了宫,不过有了你,倒是可以……吾谷,那件事查得如何?” “如公子所料。”吾谷躬身。 宋墨一脸茫然的瞧着洛长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走!”洛长安努努嘴,“把尚书府的案子清了!” 宋墨骇然,面上的惊诧之色,全然掩不住,“清了?怎么清?” 可洛长安不说,宋墨也不好追问。 她前脚坐上宋墨的马车,后脚便有人汇报了曹风。 “皇上,洛大人出宫了!”曹风回禀。 宋烨不紧不慢的拾掇着手中的折子,连头也不抬一下,“不妨事,她这是料理尚书府的后事去了!” “后事?”曹风愣怔,“尚书府的案子,可以结了?” 宋烨没回声,瞧着桌案上的白纸黑字,这“福如东海”四个字,写得极好。 半晌过后,宋烨指了指桌案上的墨宝,“让人裱起来,过两日便是太师的生辰,送太师府去,权当是朕恭贺太师生辰之喜。” “是!”曹风颔首,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墨宝卷起,“皇上,这太师府大办宴席,邀约了不少朝中大臣,连丞相大人都在其中。” 宋烨眉头微挑,“你说洛川河也去?” “丞相大人已经接了帖子。”曹风不知道洛川河会不会去,但是帖子送到了丞相府,洛川河亦是亲手接了,既然是接了,想必是会去的。 宋烨端起手边的杯盏,悠然浅呷一口,“狐狸斗狐狸,一出好戏!” “还有,食盒里的翡翠珍珠糕,都成了碎屑!”曹风卷好了墨宝,毕恭毕敬的托在手中。 此言一出,宋烨执着杯盏的手顿时一滞,“洛长安做的?” “底下人汇报,说是……看上去像摇碎的。”曹风如实汇报。 摇碎的? “这倒像是她的作风。”宋烨放下杯盏,“出宫,朕去看看热闹。” 曹风行礼,紧随其后,出门前将东西递给心腹的小太监,让其送去翰林阁,务必精致装裱。 行至院中,宋烨忽然顿住脚步,转头瞧着曹风,“食盒处置了?” “没有皇上吩咐,谁也不敢动。”曹风回答。 宋烨点头,刻意叮嘱,“什么都别动,连食盒带碎屑,一并送回刘妃手中,别说是朕的意思,明白吗?” 曹风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当即行礼称是。 这锅,有点黑。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食盒就这样,完好无损的送回了刘嫣然的手里,当然……她自个都有些懵,待打开了食盒,便是彻底的懵了,满食盒的糕点碎屑,不知是谁弄的,更不知道把这样的食盒送回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五章 他不能死 尚书府内。 梅姨娘没想到,洛长安会带着临王去而复返,上次明明都说清楚了,这次竟还带着刑部的人。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梅姨娘瞧着满院子的人,“夫人已经关我紧闭,我这些日子可没有出去做什么,洛大人还有什么可诬陷的?” 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吾谷旋即拍手。 有人被五花大绑的推搡出来,歪歪斜斜的倒伏在地。 “认得吧?你的老熟人。”洛长安勾唇,不紧不慢的上前,吊儿郎当的坐在花坛上,“他都招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梅姨娘没想到,洛长安竟然把人抓了,而且抓到这儿来了。 “城外的庙祝!”洛长安歪着头,“嫌分量太轻?再给你整点?” 梅姨娘面色发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送子娘娘庙的庙祝,京陵城谁不认识,你为何……” “带上来!”洛长安挠挠额角。 数名乞丐被丢摔在地,一个个身上血色斑驳,可见早早的用过刑了,这会都是五花大绑,跟那气息奄奄的庙祝,并无两样。 “在庙祝的房间内,搜到了一些情书,我倒是奇怪了,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当送子娘娘庙的庙祝呢?送子,送的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是把自个的孩子往别人的妻妾肚子里送?”洛长安啧啧啧的直摇头。 庙祝生得倒是不错,眉清目秀,但是这行径委实让人不齿。 “吾谷,你来说!”洛长安嫌啰嗦,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两核桃,翘着二郎腿剥核桃,全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边上的刑部官员面面相觑,奈何这位洛小公子,谁也得罪不起,此前有个丞相老爹便也罢了,如今还有皇帝罩着,更是惹不得! 吾谷行礼,“奴才去了一趟风月楼,当时姑娘们忙着做生意,委实都没瞧清楚来人是谁,据说是个高高瘦瘦的,清秀男子,但是那香炉里的饵料残末,奴才让人做了对比,跟庙祝房中的一盒香料,相差无几。东西已经呈交刑部,诸位大人到时候可多找些人做比对。” 刑部众人颔首。 “梅姨娘当时领着尚书大人进送子娘娘庙,庙祝诓了尚书大人,说是要挑个良辰吉日,让梅姨娘成孕,才能一举得男!那日,便是庙祝派人邀约了尚书大人去风月楼,梅姨娘在尚书大人的茶里下了醉红尘,进了风月楼之后,那香饵合着酒,导致毒发!”吾谷解释。 一听“醉红尘”三个字,梅姨娘面色瞬白,“你……” 吾谷继续道,“醉红尘乃是江湖人极为厌恶之物,咱们放出了消息,便收到线报,说是发现有人私底下交易醉红尘,就在城外!人证已经送到了刑部衙门,到时候诸位大人可自辨真假!” “抓起来!”宋墨冷喝,“没想到,户部尚书竟死在你这样的毒妇手中。” 洛长安吹去手中的核桃皮,美滋滋的嚼着核桃,“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在茶里下了药吗?” 梅姨娘别开头,被人扣着,愣是没解释一句。 “我瞧过风月楼的雅阁,内里的酒壶还是满的,尚书大人的酒杯……也是满的!”洛长安瞧着进门的李道芳,“李公子,你说说看!” 李道芳行礼,然后冲着刑部众人作揖,“家父被杀的那两日,身子不适,大夫叮嘱切莫饮酒。” “真是难为你了!”洛长安瞧着梅姨娘,笑得邪邪的,“这么迂回曲折的报仇。” 梅姨娘的羽睫骤然扬起,不敢置信的盯着洛长安。 “你确实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洛长安指了指地上的庙祝,“你们猜猜看,他姓什么?!” 尚书夫人被管家搀着,颤颤巍巍的进门,“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之前就说过,尚书府没有你们要抓的凶手,你们……” “他,姓苏!”洛长安横了尚书夫人一眼,“数年前的苏家,在京陵城是大姓,诸位应该都知道,苏家被先帝抄家灭门,其中不乏尚书大人的帮忙。” 昔年的苏家,乃是富贾大户,当年的户部尚书李明海还只是个侍郎,两家相当要好,可惜边关战乱,朝廷国库空虚,没有足够的军饷拨发,所以便向城中富贾借调银两和粮食。 但是最后,李明海告发苏家里通外敌,先帝下令,将苏家查抄,罚没家产,全族上下无一幸免。 这事儿,不论隔了多少年,任谁都没敢多说。 宋墨皱了皱眉,不解的望着洛长安,先帝时候的东西,按理说都收拢在宫中成了密档,不可能轻易被人瞧见,遑论洛长安。 是皇帝让她看的? 还是洛川河开的后门? “不、不可能!”尚书夫人紧了紧手中的拄杖,“这事儿……” 洛长安笑了笑,“尚书夫人从一开始就阻止咱们进府查察,怕是早就心里有数吧?” “胡说!”尚书夫人厉喝,“我没有!” 李道芳行礼,到底是夫人,他始终要称一声母亲。 “母亲,此事已经查明,梅姨娘伙同庙祝,为昔年家族血案而杀了父亲,您就别再固执了!”李道芳低低的劝慰,“父亲在天之灵,当能瞑目!” 尚书夫人张了张嘴,睨一眼梅姨娘,讪讪的别开了头。 “梅姨娘,不打算解释两句,你可不是主谋。”洛长安负手而立,“你会武功,要杀人根本不必借他之手,苏家要报仇,无可厚非,但是你……似乎不是苏家的人。” 梅姨娘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要同他在一起,死也不悔!” 她的视线扫过周遭众人,最终掠过宋墨的脸,将目光停在了洛长安身上,朱唇微启,恶毒的诅咒,“你,定会不得好死!” “放肆!”吾谷冷喝。 然则下一刻,她眉心陡蹙,唇角赫然涌出一抹暗色。 “她想自尽!”洛长安疾呼。 到底是晚了一步,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梅姨娘“怦然”倒下,当场毙命。 “我……我……”庙祝慌了,唇角不断的有黑血涌出,“不是、不是……救、救我……” 所有人都愣了,没想到梅姨娘一死,这庙祝竟也跟着毒发。 “快,救人!”洛长安厉喝,“他不能死!” 关于梅姨娘的来历,洛长安至今未查到任何线索,那些乞丐不过是传讯的“鸽子”,这庙祝才是最后的线索。 吾谷快速上前。 第四十六章 你又不嫁我,我送什么聘礼? 到底还是来不及了,吾谷也没想到,这毒如此凶狠。 “死了!”吾谷伸手探着庙祝的颈动脉,仰头望着公子面上的怒气,“公子?” 洛长安随手将没吃完的核桃砸在地上,“该死的东西!” “公子恕罪,是奴才办事不利!”吾谷跪地行礼。 洛长安冷然,“之前就没发现,他中了毒吗?” “没有!”吾谷连忙摇头,“一切正常,脉象亦是如此,身上毫无痕迹可寻,瞧着根本不像是已经中毒的模样,是奴才不察,请公子惩处。” 洛长安狠狠皱眉,不语。 “人都死了,这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定。”宋墨拍拍洛长安的肩膀,转而瞧着刑部众人,“带走吧!接下来,都是你们的事儿!” 刑部众人行礼,赶紧把一干人证带走。 “你已经做得很好,将当年苏家的事儿都查出来,旁人是无法做到这一切的。”宋墨宽慰,“事儿结束了,出去找找乐子,别把自己气坏了!走,风月楼,还是教坊司?要不,雅乐坊听曲儿?” 洛长安没说话,黑着脸往外走。 行至尚书夫人身边时,洛长安原想开口说两句,却见着尚书夫人手中的佛串子转得飞速,身子好似、好似有些轻微的颤。 苏家人来报仇,杀了户部尚书,按理说是应该心虚或者愤怒,但是瞧着尚书夫人这般模样,倒像是害怕、惊惧,甚至不敢直视任何人,目光毫无聚焦,一直缥缈虚浮。 “怎么了?”宋墨关慰的问。 洛长安摇头,“尚书夫人,节哀顺变,尚书大人可以入土为安了。” “洛大人!”尚书夫人喉间滚动,转着佛珠的动作稍稍一顿,“好自为之,保重!” 洛长安:“??” 致谢的词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肃而沉重? “她怕是伤心过度!”吾谷解释,“公子莫往心里去。” 洛长安轻嗤,抬步就走,“小爷还不稀罕呢!” “没事了。”宋墨跟着她,“皇兄再也没有理由为难你,户部尚书的事儿了结,外头关于你杀了户部尚书的流言蜚语,应该可以就此平息。不过,你这短短数日之内,便查清楚了此事,想必整个京陵城,都会感慨一番,洛小公子年少有为。” 洛长安走在长长的回廊里,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她兀的顿住脚步,瞧着跟着他们出来的尚书府管家,口吻颇为不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去梅姨娘的卧房看看?” 管家深吸一口气,躬身行了大礼,“请!” “呵!”洛长安不再瞧他。 宋墨急了,“怎么了,为何忽然想起来要去看梅姨娘的卧房?你是还有什么存疑之处?” “我感觉怪怪的,这梅姨娘几乎没认罪,但是自戕得比谁都快,死得太干净利落。”洛长安跟着管家,重新回了梅姨娘的院子。 刑部的人都撤了,留下几个,也只是循例盘问尚书府的人,走走过场罢了! “这就是姨娘的卧房,平素不许咱们进来。”管家有些犹豫,“洛公子,咱们夫人说的那句话,您没明白吗?” 好自为之,保重? 洛长安确实没明白,从小到大,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好自为之”这四个字。 女子的卧房,推门而入便能嗅到满室馨香。 “像是花香味。”吾谷说。 洛长安站在桌案前,指尖轻捏着香炉盖子,伸手撩了两下,香气淡淡的,嗅着委实像是百花清香,“把香料带回去。” “是!”吾谷行礼,倒了杯水,扑灭了香火。 宋墨跟着洛长安,瞧着她在里屋外屋的晃悠,眉心皱得生紧,“我觉得此处煞气太重,咱还是快些走罢,免得这些污秽之气沾了身。” “我洛长安还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她拨弄着桌案上的珠钗首饰,“户部尚书对她还真是够大方的,这么多华彩堂的好东西,寻常人连看都不敢看,可贵着呢!” 蓦地,她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并未放任何珍贵之物,是最寻常不过的同心结。 红色的同心结,象征着夫妻同心,白发齐眉,不离不弃。 “这东西……”洛长安迟疑了片刻,“倒是极好的。” 宋墨笑了,“来日你若成亲,我送你一箱。” “你成亲,我送你一车!”洛长安反唇相讥。 宋墨耳根泛红,“聘礼才用车计。” “你又不嫁我,我送什么聘礼?”她将同心结收入随身的小包内,“这东西我喜欢,就当是小爷的辛苦费,收下了!” 宋墨笑了笑,没再说话。 “公子,瞧着并无任何人异样。”吾谷翻找了衣柜,床底下,凡是能藏的能收的地方,都仔细的找了,委实没有任何的异常。 洛长安立在桌案前,瞧着白纸上的一点墨色,扯了扯唇角,“这梅姨娘大概和我一样,最烦练字。” “何以见得?”宋墨问。 洛长安瞧着笔洗,“水还没换,笔还泡在水里,可见咱们来的时候,她正打算写点什么,可是呢……你看着墨汁滴落的位置,若不是由于半晌不知怎么下笔,又怎么可能点墨落纸?白糟了上好的宣纸。” “倒也是!”宋墨瞧着泡在笔洗里的笔,深吸一口气,“现在可以走了吗?” 洛长安点头,“走了一圈,心里安生了不少,他们尚书府终是可以办丧事了,咱们没送份子钱,不好白吃这顿白事酒!” “让我吃,我也不想吃!”宋墨小声嘀咕,“又不是喜酒,能凑什么热闹?” 洛长安笑了,“喜酒是没地儿吃,人家怕请了我,我会抢新娘,不过花酒嘛……我请!” “好!”宋墨含笑望她,眸色晶亮。 大摇大摆的走出尚书府,洛长安上了宋墨的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不远处,宋烨缓步行出,手中折扇轻转,“可见,是办完了差事,要去吃庆功酒了!” “皇上煞费苦心,将苏家的案宗搁在这庙祝的房内,经由吾谷的手交到洛大人的手里,这才破了这桩案子,只是……老奴觉得,洛公子可能不会领情。”曹风低语。 宋烨负手而立,“她会领情,就不是洛长安,她聪明着呢!” 尚书之案必须尘埃落定,否则牵扯出来太多,洛长安自个也担不起,所以她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洛川河那只老狐狸生出来的小狐狸,岂是省油的灯?! 第四十七章 被拖出风月楼 的确,洛长安根本不相信户部尚书被杀,是这么简单就能抓住凶手,证据是谁送到她手里的,她这厢还没查清楚呢! “想什么呢?”宋墨问。 洛长安单手抵在腿上,托腮望他,“就是觉得事情结束得太顺遂,心里不太踏实。” “结束了还不乐意?”宋墨诧异,当即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脑子进水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早点了事早点脱身!” 洛长安吃痛的揉着脑门,“轻点,疼!” “痛才好,免得你一直做梦!”宋墨轻嗤,察觉马车停下,便牵着她往外走,“别想太多,带你去喝喝茶,醒醒脑子!” 洛长安没拒绝,昨儿个酒太烈,这会再喝酒,难免伤身。 喝茶倒是极好的,坐在画舫内,喝着茶,吹着风,瞧着两岸杨柳顺水流,极是惬意。 “怎么还不高兴呢?”宋墨叹口气,“笑一个我看看。” 洛长安执杯饮茶,侧过脸瞧着舫外的景色,“有什么可笑的,烂摊子交给了刑部,我现在无事可做,明儿起就得吊死在太学堂。” 一想起太学堂,洛长安“砰”的一声,以额抵桌,恨不能死了算。 “喂!”宋墨心惊,“疼!” 洛长安将脑袋搁在桌案上,唉声叹气,“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我委实不想上学!看到那太傅,我一个头两个大,听到他讲课,我只想睡觉、吃饭、上茅房……” 干啥都成,就是不想去太学堂。 兀的,洛长安直起身,“那是谁家的船?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瞧着还挺好看。” 宋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当即解释,“是太师府的船。” “太师府?”洛长安皱了皱眉,起身立在船头。 风吹着衣摆猎猎作响,太师府的官船从侧经过,两排浪花往侧涌,荡得小小画舫止不住随波轻晃。 “小心!”宋墨惊呼。 洛长安摆手,“没事,我站得稳!” “太师生辰快到了,应该是前来贺寿,或者接来吃酒的。”宋墨仰头望着二层高的华丽大官船,“你爹不是也接了帖子?到时候应该很热闹。” 洛长安没说话,只是盯着船上的那面幡。 “你看什么呢?”宋墨不解。 洛长安指了指已经走远的大船,“载着戏班子,好像是春熙班。” “春熙班?你说的是南方那个春熙班?”宋墨好生激动,“据说他们还会变戏法,可不只是唱戏!” 洛长安回转船舱,“太师请来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肯定要最好的,想来就是南方那个春熙班,倒是真有排面,做个寿还去大老远请戏班子,回头我爹五十大寿的时候,我定也要请他们来唱,免得丢了我丞相府的颜面。” “到时候记得请我去看戏!”宋墨笑呵呵的叮嘱。 洛长安咂吧着嘴里的茶香味,心里还是有些郁结,说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最后,洛长安还是去了风月楼。 胭脂笑着为洛长安捶腿,“奴家可都瞧出来了,公子心情不好。” “写脸上了?”洛长安问。 胭脂点头,转而望着宋墨笑,“王爷您说是不是?” “写着呢!”宋墨喝口酒,放下杯盏浅笑,“你呀,就该在泡在这些地方,潇洒恣意的活着,那些朝堂上的事情,委实不适合你,你太容易较真。” 洛长安美滋滋的靠在软榻上,“谁说我心情不好,小爷心情好着呢!我就是在想,这桩事结束了,皇帝该怎么赏我,回头我该拿什么来赏胭脂姑娘!” 这话,逗得胭脂笑逐颜开,面若桃花更娇艳,“洛公子真好!” “小爷素来怜香惜玉得很!”洛长安素来大方,这是委实不是在敷衍。 只是,今儿有些奇怪。 风月楼做的是夜里的生意,按理说白日里是不接待的,但洛长安是个例外,所以胭脂姑娘才会随时陪着,左不过…… “哎哎哎,你们做什么?”老妈子在大堂里疾呼,“白日里不做生意,要寻开心,等到门外花灯挂起再来,这会子姑娘们都在休息,谁有空招呼你们?” 彪悍的护院们一拥而上,快速挡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洛长安瞧了胭脂一眼,胭脂会意的起身,站在二楼回廊里往下瞧,“妈妈,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让人怎么睡?” “哟,吵着胭脂姑娘了,不妨事,我马上把人请出去!”老妈子深吸一口气,“诸位都瞧见了,眼下不方便,夜里再来罢!” 统共大概有四五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就跟木头人似的,仰头直勾勾的盯着胭脂。 这眼神,瞧得胭脂浑身发毛,哪哪都不舒服。 “怎么了?”瞧着胭脂回来,洛长安剥着核桃的动作稍稍一滞,“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跑这儿猖狂来了?” 胭脂皱了皱眉,“奴家瞧着,怕是不太对,小公子,您要不、要不从后门走?” “怎么,是来找长安的?”宋墨旋即起身,疾步朝外头走,只一眼楼梯口与护院争执的那些人,当下变了脸色,快速转回房内,“他们穿着官靴!” 洛长安原是躺在软榻上,骤听得这话,“蹭”的一下坐起来,“官府的人?” “未必,可能是宫里的!”宋墨忙道,“你忘了,尚书府的案子结了,可你还是御前行走。” 洛长安直冲窗口而去。 “别,这是二楼。”胭脂疾呼。 洛长安瞧着后巷的街道,委实有些高,何况底下不是草坪,都是青石板,万一摔着磕着,估摸得落一残废,奈何让吾谷去办事了。 唉,谁能想到,在这风月楼还能招上事? 正想着,门外的人已经冲了进来,只一眼洛长安便直扑而来。 老妈子在外头叫嚷,“保护洛公子,快拦下他们!” “御前办差,谁敢拦阻?”对方忽然亮出令牌,周遭的声音,戛然而止。 洛长安还扒拉在窗口,一时间被他们的“御前办差”四个字给震着,待回过神,左一个右一个的挟着她,直接将她拖出了风月楼,塞进了马车。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洛长安挣扎着,奈何双脚离地,压根使不上劲。 这帮蛮子! “长安?”宋墨在马车后追着喊,奈何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街头。 洛长安气急,“你们要带我去哪?” 第四十八章 想知道?求朕! 一帮人就跟泥塑木雕似的,谁都没开口,权当洛长安是空气。 马车绕着城内瞎跑一圈,洛长安都快被马车颠吐了,所幸终于停下来了,昏昏沉沉的掀开车帘,她面色发青的被人拽下马车。 一抬头,“秋月斋”三个字震得她瞬时打了个激灵。 敢情绕了这么久,都是在兜圈子,这“秋月斋”只是跟风月楼隔了一条街而已! “你们这帮……”洛长安气急,大步流星的走进秋月斋。 秋月斋的掌柜自然认得洛小公子,赶紧上前施礼,“小公子,您今儿怎么亲自来了?” “少废话,谁在等我?”洛长安压了压眉心。 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除了那个狗皇帝,大概没人这么大胆,青天白日的把她从风月楼劫走! 果然,二楼的雅阁里,宋烨温润如玉,淡然饮茶。 洛长安憋着一肚子气,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曹风眼疾手快,赶紧合上了房门,顾自守在外头,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皇上要找臣过来喝茶,何必用这种手段,招呼一声不就得了?”洛长安磨着后槽牙,气呼呼的上前。 瞧着某人撇嘴的动作,宋烨瞧了一眼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洛长安不肯,别开头权当没看见。 “翡翠珍珠糕,刚刚出炉的,还很热乎,不尝尝?”宋烨执杯在手,呷一口清茶,举手投足间,极尽优雅从容之姿。 洛长安鼻头微微一皱,香气淡雅而透着温热,委实是刚出炉的翡翠珍珠糕。 谁不知道,“秋月斋”最负盛名的便是这“翡翠珍珠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香而不俗,内里还夹着她爱吃的果仁。 “你请?”她问。 宋烨点头。 洛长安这才捋着袖子坐下,伸手便去抓桌案上的糕点。 然则下一刻…… “啪”的一声脆响,洛长安收手不及,被宋烨的折扇生生敲了一下,瓷白的手背瞬时浮起一道红印,“君无戏言,你说话不算话!” “先洗手。”宋烨睨一眼边上的水盆,“就这么吃,不怕吃了闹肚子?” 洛长安理亏,转头擦了胰脂膏,在水盆里净了手,再用帕子轻轻拭去水渍,“这下可以了吧?” 宋烨不说话,只挑了一双桃花眼,瞧着她那双精致的柔荑,十指纤纤,修长如玉,虽未留半点指甲,但指甲边缘修剪得极是圆润,浅粉的颜色,是健康的颜色,真真极为好看。 清脆的翡翠珍珠糕捏在她葱白的指尖,她捋着袖子,露出雪白的皓腕,微微俯过身子,捏着糕点往嘴里送,朱唇微启,贝齿轻咬,淡粉的小舌灵巧一卷,瞬时将咬下的糕点卷入了口中。 动作一气呵成,极是熟稔,却又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下一刻,她扬起唇角,美丽的眸子里漾开潋滟波光,神情是那样的欣喜与满足。 “好吃!”洛长安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吃甜食委实能让人心情愉快,想来今日一直心情不佳,就是少了这一口的缘故。 宋烨手里的折扇抵在碟子上,轻轻的将盛放着糕点的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瞧着她将手中的糕点悉数塞进嘴里,笑靥明媚。 “皇上把我劫到这来,不会是单纯的想请我吃糕点吧?”洛长安低头吃着糕点。 虽说吃人嘴软,但不至于连脑子都吃了。 “交出来!”宋烨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洛长安捏着糕点的手,稍稍一滞,慌忙用另一只手托了托,险些碎了手里的糕点,扬起纤细白皙的脖颈,她仰头张嘴,将糕点塞进嘴里。 美滋滋的尝着糕点,她极是不屑的睨他一眼,“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同心结。”宋烨开门见山。 洛长安愣怔,嘴里还塞着糕点,腮帮子还微微鼓起,竟是忘了咽下。 同心结? 当时就宋墨和吾谷在,连阿衡都在院门外头,怎么皇帝会知道? “那是赃物!”宋烨似笑非笑的望她,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戏虐之色。 洛长安抿唇,纹丝不动。 下一刻,宋烨忽然起身向前,俊逸无双的容脸,忽然间在她的视线里放大,惊得洛长安下意识的身子后仰,瞪大眼睛瞧着突兀欺身的他。 温暖的指腹,轻轻揩去她唇角的碎屑,她半垂着眉眼,正好能瞧见他如黑鸦羽般的长睫,将那双桃花眼遮得干干净净,瞧不出内里的情绪波动。 她屏住呼吸,任由他举止温柔。 待回过神来,只听得“咕咚”一声,她终是将嘴里的那口糕点咽了下去。 宋烨忽然笑了,磁音低沉的问,“是觉得朕秀色可餐,饿了?” “皇上多虑,臣不敢弑君!”洛长安惶然别开头。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吾谷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说皇帝与她有断袖之癖,二人的关系不清不楚,所幸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否则这般亲昵的举动,任谁见着都得误会。 “倒是个乖顺的。”宋烨笑了笑。 然则下一刻,洛长安骤觉得不对,再回神,宋烨已经从她的随身小包里,掏出了那枚红色的同心结,就捏在他的指尖。 洛长安心惊:美男计?! “皇上如何知道,这东西便是赃物?就不许我街上买的?京陵城富庶繁华,街上什么都有,这种同心结你要一箩筐都没问题!”洛长安咬着牙。 宋烨从袖中取出一物,将其与同心结一并搁在桌案上,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现在,你还觉得这不是赃物?” “怎么会有两个?”洛长安骇然,凑近了瞧着摆在宋烨面前的两枚同心结,不管是从颜色还是大小来看,皆是相差无几。 想了想,她伸手将两枚同心结拿起,一左一右仔细对比查看,怎么觉得……连打结的手法都是一样的? “想到了什么?”宋烨问。 洛长安面色发青,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她当时瞧着这同心结便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里瞧见过,所以私底下收了起来,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这同心结真的有猫腻? “敢问皇上,这同心结可有什么说法?”洛长安心里的好奇无限膨胀,她想知道,关于这同心结的秘密。 宋烨睨着她,唇角微微勾起,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着些许莫名的情愫,“想知道?” 她连连点头。 “求朕!” 洛长安:“……” 第四十九章 为什么不能提她? 洛长安这辈子还不知道“求”字怎么写,须臾十数年的时光,素来都是旁人求她,哪用她去求人?! 见着她毫无动静,宋烨也不着急,折扇轻摇,乍一眼倒是十足十的温润书生模样。 在洛长安看来,这不是什么温润书生,这是披着羊皮的狼,一只心狠手辣,等着猎物上钩的黑心狼。 内心的小鼓敲,洛长安瞧着手中的两个同心结,终是将心一横,“臣,求皇上!” “不对,是要你洛长安求朕,而不是以君臣之名相求。”宋烨含笑提醒她。 瞧着他那笑盈盈的模样,洛长安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也不得不软了声音,低低柔柔的开口,“皇上,长安……求您了!” 平素她咋咋呼呼,嗓音极为清灵,如今软了声音便像是猫儿挠着心窝窝,勾得宋烨心下一震,免不得紧了紧手中的折扇。 “与谁学的这口吻?”宋烨问。 洛长安轻嗤,还能与谁学的? 自然是风月楼的姑娘呗! “发自内心,哪里是跟旁人学的?”洛长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皇上,您现在可满意了?” 宋烨手中的折扇“哗啦”收起,煞有其事的评价,“满意谈不上,差强人意!” 闻言,洛长安当即赠他一枚大白眼。 爱说不说! “这枚同心结是在许多年前,朕偶然得到的,据说是一妇人亲手所做,而这位妇人,恐怕你得去问问你爹。”宋烨放下折扇,将她手中的同心结取回。 洛长安有些愣怔,“问我爹?我爹的后院那么多姨娘,谁知道是哪个做的。这东西,只要肯学,教上半日也就会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每个人的行为习惯不同,所以大结的方式也不同,关键是这个同心结都出现在女人手里。”宋烨垂眸,“你这个,是在尚书府的某位姨娘房中找到的吧?!” 洛长安目不转瞬的盯着他,狗皇帝知道得可真够多。 “你就没怀疑?”宋烨又问。 洛长安是有些怀疑,梅姨娘死得太干脆,这厢都没审问,甚至于……说得难听点,谁都没听到她认罪,但她却用死亡的方式,让这桩案子落下帷幕。 “罪证确凿,唯独两名主犯当场伏法。”宋烨继续道,“不奇怪吗?” 洛长安张了张嘴,却发现……半句都解释不出来。 若说梅姨娘是因为服毒身亡,但庙祝死得太过诡异,吾谷不是傻子,亲自验看过的,明明没有任何的差池,可最后,庙祝还是死了。 死在梅姨娘之后! “苏家余孽临死前说的是,救我?!”洛长安想了想,“想要自尽的人,多半不会这么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这个时候,庙祝肯定不会扯谎,应该是真的想活,但却活不下去,除非,他也没料到梅姨娘会突然自尽。 “所以,这便是问题的关键!”宋烨循循善诱。 洛长安点头,然则下一刻,她忽然眯起眸子,盯着眼前的宋烨,“皇上不去教刑部的人如何办案,倒是在这儿使唤臣,也很奇怪!” “刑部的人,没你这般聪慧,朕何必舍近求远?这种小事,有爱卿一人足以对付。”宋烨捏起糕点,竟是递到了她的唇边,“安安莫不是……对自己没信心?” 洛长安皱眉,张了嘴,由着他将糕点塞进她嘴里,“小爷什么时候怕过?” “那便最好!”宋烨笑了笑。 待碟子里的翡翠珍珠糕吃完,洛长安便坐不住了,宋烨也随了她,任由她拍拍屁股走人。 “对了!” 及至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宋烨的声音,洛长安快速顿住脚步,回眸望着临窗而坐的少年帝王。 她回眸看他,他逆光凝视她。 “那位夫人姓谢,名……如雨!”宋烨淡淡的说。 洛长安的心头骇然一震,俄而又悄然压下这股子惊诧,转身快速离开,就冲这个名字,她便要快些回家问问父亲。 听得外头那“嗒嗒嗒”的脚步声,宋烨幽然叹口气,“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丞相府。 乍听得管家来报,说是公子回来了,洛川河眉心当即拧起,“这小子刚刚解了尚书府的案子,怎么还没回宫,还在外头瞎晃悠?” “公子不喜欢宫里,没自由。”简丰解释,“在外头多待一会是一会。” 这话倒是实情,也是戳进了洛长安的心坎里。 宫内,没自由。 “爹!” 人未至声先至。 洛川河放下手中笔杆,这小子一回来准没好事,果然,瞧着她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老父亲很是忧愁的皱起了眉头,“这么着急?又在外头欠了多少银子?” 欺负是不可能被欺负的,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挥霍无度确实可能,从小到大,哪次不是这样? 让他替她收拾烂摊子。 “这次没欠银子!”洛长安跑得太着急,这会有些气喘。 见状,简丰赶紧倒了杯水递上,“公子,水!” “怎么没见着吾谷跟着你,这小子愈发不靠谱,怎么经常不在你身边跟着,知不知道你现在……” “知道知道!”还不待;洛川河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的话,“吾谷没偷懒,是我差他办事去了,不打紧的。” 洛川河旋即黑着脸,“你能办什么事儿?上次的教训忘了?” “爹!”洛长安翘着二郎腿喝着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别这么絮絮叨叨的,简丰你先出去,我同爹有话说。” 简丰行礼,毕恭毕敬的退出去,临了还不忘将房门合上。 “怎么,闯了大祸?又把皇上打了?”洛川河轻哼,满脸的不屑之色,压根没想再理睬自家的混世魔王,反正他也没指望她干点什么正经事。 听听,她家老父亲,打皇帝这种蠢事,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挂在嘴边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弑君呢! 何况,她早改了不是! “爹,我闺名叫什么?”洛长安漫不经心的问。 笔尖一顿,洛川河捏着笔杆子的手,颓然收紧,指关节隐隐泛着瘆人的青白,隔了好半晌,他稳住情绪,可脑子里却乱作一团,哪里还能批公文? 洛川河深吸一口气,终是略显愠色的放下了笔,冷然直视洛长安,“是谁,让你问的?” 若说之前,洛长安还觉得宋烨是挑拨离间,或者不知抽了哪门子疯,那么现在……洛长安心里的狐疑,如藤蔓般快速蔓延开来。 娘已经死了,爹也娶了这么多房姨娘,未见得多情深义重,为何不能提? 第五十章 亲生的,亲生的! “爹这话说得,好似我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连问个名儿都是罪过。”洛长安佯装气恼,“若是真这般重视我娘,就该保重自身,不要什么女人都往后院领!” 洛川河心头稍懈,“谁又招你了?” “上回我赏了风月楼的姑娘一把金瓜子,您逮着我训了半天,方才我可是瞧得很清楚,您让管家端了一碟金瓜子进了后院,真以为我不知道,昨儿个您又带回来一个女人!”洛长安翻个白眼,别开头不去理他。 瞧着她一脸鄙夷的模样,洛川河仿佛能闻到一股子醋味,如释重负的叹口气,“哪个混账东西,又在你跟前嚼舌根?” “这种事还需要嚼舌根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洛长安轻嗤,小嘴微微嘟起,“爹这次的姨娘又是哪儿找的?” 洛川河皱了皱眉,“说人话!” “您都快集齐百家姓了。”洛长安起身往外走。 见状,洛川河面色微沉,“你又要野去哪儿?” “尚书府的案子结了,我回房歇会!”洛长安头也不回,“保不齐皇帝那个闲不住的,又得抓我上学……” 简丰立在门口,“相爷?” “她已经很多年不曾问过她母亲的事情了。”洛川河眯了眯眸,“定然是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否则何至于突然提及?” 简丰愣怔,“相爷的意思是,有人在追查当年的事?” “长安虽然喜欢心血来潮,但对于她母亲之事……”洛川河顿了顿,“这段时间,派人盯着她,别叫闲杂人乱了她的心智。” 所谓的闲杂人,便是某些有心人。 “是!”简丰行礼。 不过这次,洛长安还真不是心血来潮,出了书房正好逢着急急忙忙赶回来的吾谷。 “公子!”吾谷如释重负,快速行礼,“方才临王殿下说、说您丢了,险些吓死奴才!” 洛长安缓步往前走,“京陵城内,谁敢真的对我动手,除非不要命了!” “公子,这不是回您院子的方向!”吾谷皱了皱眉。 洛长安轻嗤,“谁说我要回自己的院子,我去我爹房内搜罗搜罗。” “主院?”吾谷骇然,瞬时变了脸色。 也就是自家公子,在府内横行无忌惯了,哪哪都能翻个底朝天。 但是相爷的房间可不是寻常人能进的,光院子里的那些护卫就不是好惹的,吾谷自问,没能力打赢这些凶神恶煞的门神! “公子!” 果然,门口的护院拦住了洛长安。 洛长安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的扫一眼众人,“不让进那我就爬墙了,爹的院子墙头最高,要是我一不留神摔下来,你们可得接着点,不然摔着我,我爹会扒了你们的皮!” 护院们面面相觑,公子是相爷的心头肉,更要紧的是……只要是公子想做的事儿,就会绞尽脑汁的去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就拿上次来说,他们不让公子进院子,公子直接架起梯子,上房揭瓦,当时相爷脸都青了,若是公子摔出个好歹,一个两个的下半生,都别想囫囵个。 “让不让?不让我就爬墙了!”洛长安双手环胸,站在了墙根下。 护卫们不得不让开一条道,放任洛长安大摇大摆的进去。 “公子,万一他们通知相爷……”吾谷心惊胆战,“相爷怕是要动怒!” 洛长安什么都不怕,“这是丞相府,他能拿我怎样?反正舍不得打我,最多是训斥两句,放心吧,我自然有法子对付他!” 吾谷不敢多言,进了院子也不敢四处张望,毕恭毕敬的低着头,待洛长安进了卧房,吾谷便躬身守在门口。 关于父亲的卧房,洛长安也不是头一遭来过,每次来也只是把房内的贵重物品,可劲往自己院子里搬,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洛川河都由着她,她便也没了最初的劲儿,觉得委实没意思。 立在镜前,洛长安瞧着台上的玉梳子,幽然叹口气,“果真半点有用的都没有。” 偌大的卧房,贵重的花瓶瓷器倒是不少,连案台上的徽墨皆属上乘,唯独……少了点什么,以前不曾发现,现在洛长安倒是明白了。 整个丞相府,没有一张属于她母亲的绘影。 洛长安双手环胸,面色微沉,别说是母亲的画像,除了桌案上的玉梳子,连一件属于女人的旧物都没有,“还真是个绝情的老男人!” “公子?”吾谷在外头低唤。 洛长安掐算着时间,那些护院去找她爹,这会应该在路上。 开门,出去。 站在檐下,洛长安挑眉,“走!” “公子,这是又要去哪?”吾谷叹口气。 洛长安不多说,直接去了祠堂。 这倒是出乎吾谷意料,公子今儿是怎么了?奈何洛家的祠堂,底下的奴才没得到允许,是不许踏入半步的,吾谷只能在外头候着。 “瞧好吧!”洛长安大摇大摆的进了圆拱门。 没过多久,洛川河便黑着脸站在了祠堂门外,瞧一眼跪地的吾谷,他便知道洛长安是真的进了祠堂。 “我倒要看看,她搞什么名堂!”洛川河拂袖进门。 一进去,他便瞧见了堂内,洛长安毕恭毕敬的跪在祖宗牌位前,一个人絮絮叨叨,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想了想,洛川河蹑手蹑脚的走到廊柱后面站着,竖耳倾听。 只听得洛长安哀戚戚的叨叨,“娘,你为何要走得这么早?我连你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整个丞相府连你的画像都没有……更气人的是,你夫君我老爹,薄情寡义,又带回来一个女人,都一把年纪了,还在可劲的生儿子,简直没把你放心里!” 洛川河的面色一沉:小兔崽子! “娘,你到底长什么样?”洛长安叹口气,“夜里托个梦也好,总归也是个念想,您在底下就不想我?别人的母亲都给做衣裳,都给做鞋子,就我孤零零的一个,还要看着爹风,流快活,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洛川河极力保持镇定:白眼狼! “娘,你午夜梦回的时候,能不能上来找爹,跟爹打个商量,我不想上学……” 身后骤然一声低喝,“洛长安!” 吾谷立在外头,忽然听到了自家公子吃痛的疾呼,“爹啊,疼疼疼……别揪耳朵,爹,轻点轻点!爹啊,亲生的!亲生的!” 第五十一章 背出师表! 打是不可能打的,洛川河就这么一颗眼珠子,哪舍得下手,只是她敢让私底下编排她爹,老父亲得树树威,否则她又得上房揭瓦。 洛长安被收拾了一顿,眼睛红红的。 丞相府的家法,适用于府内所有人,唯独洛长安例外,长凳上一绑,鹅毛挠过脚底板,痒得洛长安又哭又笑,真是比死还难受。 偏偏,又不会伤及她分毫! 得亏他爹,能想出这么一条家法,专门用来对付她。 提溜着鞋袜,洛长安奔命似的跑出丞相府,快速窜上马车,“走走走,进宫!” “公子没事吧?”吾谷在外头急问。 洛长安一抹眼角的泪,“有了新姨娘,就不要我了,我的命好苦啊……” 吾谷:“??” 貌似是公子自己做错了事儿,怎么……好像成了相爷的不是? 当天夜里,所有人便都晓得,丞相府的洛小公子被丞相大人施以家法,打得遍体鳞伤,连鞋袜都没穿就被丢出了丞相府。 洛川河:“??” 这是哪门子的遍体鳞伤? 若不是宋烨亲眼看到,洛长安抱着烧鸡美滋滋的啃着,他兴许真的能信了外头的流言蜚语,真以为洛川河这次真的对她动了手。 毕竟,事关谢氏。 “皇上,这不没事嘛?”曹风皱眉。 宋烨负手而立,瞧着坐在院中亭子里,认真吃喝玩乐的某人,无奈的勾了勾唇角,“真是没心没肺。” “皇上,没心没肺的,活得自在。”曹风笑道。 宋烨点了头,正欲走出进院子,谁知不远处的墙头,猛地挂出一人,只瞧着宋墨扒拉在墙头,一个劲的往院内瞅。 “洛长安!”宋墨低喝。 洛长安嘴里叼着鸡腿,瞧了一眼挂在墙头的宋墨,“这个时候宫门快下钥了,你还不出宫,是闻到味儿了,想骗我的鸡腿吃?” “你没事吧?外头都说,你爹打你了!”宋墨坐在墙头,“伤着哪儿了?” 洛长安指了指心口,“这儿!” 宋墨:“……” “老家伙伤我心了。”洛长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重色忘儿子,一把年纪了还被美,色所迷,回头我还得请出我洛家的老祖宗,好好治一治这不孝子孙!” 宋墨:“……” 到底谁才是不肖子孙? “你回去吧!”洛长安啃着鸡脖子,“我要冷静冷静!” 宋墨笑了,“你便是这样冷静的?” “化冷静为食欲,有什么错?”她振振有词,“反正这些日子,我是断然不要出宫,也不想见他!” 宋墨深吸一口气,“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对了,过些日子太师府寿辰,去不去?” “我还等着看春熙班呢!”但凡跟吃喝玩乐有关,怎么能少了她洛长安。 宋墨颔首,“好嘞,我走了!” 墙头没了动静,洛长安连头都没抬一下,顾自吃着烧鸡,一副天塌不惊,以食为天的姿态。 “皇上?”曹风察觉了,皇帝周遭阴测测的,透着一股子瘆人的凉。 宋烨转身就走,“传旨,若非必要,外臣一律不得逗留宫中超过半个时辰。” “是!”曹风行礼。 皇帝,生气了。 许是因为太师寿辰的关系,这两日太学堂倒也安静,少了一个刘满天,洛长安觉得世界都清静了。 “公子?”吾谷推搡了一下,“下课了!” 洛长安睡得迷迷糊糊的,抹一把嘴边的哈喇子,慢悠悠的伸个懒腰,“终于下……太傅!” 老学究叹口气,“洛大人其实很聪明,为何不用在正途上?” “那太傅大人觉得,何为正途?”洛长安问。 丁太傅唯有四个字,“家国天下!” “我的正途与太傅的不太一样。”洛长安冲他笑,“也是四个字!” 丁太傅不解,“哪四个字?” “混吃等死!” 得! 丁太傅扶额,“原以为你是璞玉未琢,谁知竟是朽木不可雕,您说你连尚书府的案子都破得了,证明胜过刑部那帮人百倍,便是老天爷给饭吃,何苦这般糟践?” “老天爷给不给我饭吃,我不知道,但是我爹和皇上会给我饭吃,这点我倒是很清楚!”洛长安起身,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丁太傅您是朝中的老人,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历经尚书一案,丁太傅对这小子倒是很有改观,当即点头,“问。” “你可听说过我母亲?”别人不敢吭声,是因为与她父亲同朝为官,怕得百官之首的丞相,但是丁太傅完全没有这个隐忧。 一个老顽固,成日不是啃书就是教书,跟朝政八竿子打不着。 “丞相夫人?”丁太傅盯着她瞅了半晌,“丞相府的家务事,你不去找你爹,却来问我?” 洛长安索然无味,“算了,谅你不知。” “我若是知道呢?”丁太傅清了清嗓子,抬步往外走。 洛长安愣怔,有门? “太傅太傅?太傅大人?好太傅,说说嘛!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偷懒,好好上课,好好听学,如何?”洛长安来了兴致,“说点!” “说点?”丁太傅问。 洛长安连连点头,若小鸡啄米。 “跟我来!”丁太傅招招手,“知道出师表吗?” 洛长安挠了挠额角,“什么表?装裱?” 进了书房,丁太傅将一本书丢给她,“背完出师表,老夫再跟你说你母亲的事儿。” “太傅,诓骗后生,可耻!”洛长安舔着后槽牙。 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心眼? 只是,心里的好奇就跟猫爪子挠似的,惹她热血沸腾。 “哦,还得把意思讲出来,悟透了才行!”丁太傅哼哼两声,转身走出了书房,“爱背不背,什么时候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洛长安皱了皱眉,瞧着手中书册,转头望着吾谷,“你觉得这老东西有几句实话?” “奴才不知!”吾谷摇头,“只不过,丁太傅到底是朝上的老人,先帝时候就在宫里伺候着,想必……” 洛长安叹口气,“罢了!” 背,就背! 洛小公子开始发奋读书的消息,不胫而走。 “噗!”洛川河一口茶水喷在了简丰脸上,“你再说一遍,她在干什么?” 简丰抹一把脸上的茶渍,“回相爷的话,小公子在背出师表。” “开窍了?”洛川河喜上眉梢。 看样子,让皇帝把她带进宫是对的! 不过,宋烨倒是没这么高兴。 隔着窗户,听得屋内的背诵声,宋烨的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若有所思的问曹风,“确定不是病了?” 第五十二章 教你写 “回皇上的话,绝对没有!”曹风信誓旦旦,“洛大人身心健康,晨起进膳,晌午饭食,一应事情,老奴都是派人特意盯着的,绝不敢有任何的岔子。” 若是有岔子, 别说是皇帝,丞相洛川河肯定提着刀宰了他。 “姜还是老的辣!”临了,宋烨只丢下这么一句话。 曹风低头琢磨着,大概是丁太傅。 只是,丁太傅原就是个顽固不化的糟老头子,怎么这次变得如此机灵?啧啧啧,听听这屋内的背诵声,朗朗上口,音色铿锵。 可惜丞相不在,否则准能一蹦三尺高! 吾谷托腮,心里委实诧异,“公子,您这么聪慧,为何不用在读书上?奴才瞧着您,字认得不全乎,可记性委实太好,不过是读上两遍竟可以通篇背下,假以时日,什么太傅少傅的,都及不上您的博学强知。” “小爷不稀罕。”洛长安将书册往桌案上一丢,端起杯盏就灌了两口水,“这些东西生硬无比,还不如去茶馆听上两段更带劲。” 吾谷叹口气,“要是相爷能亲耳听见,怕是要高兴坏了!” “得了,回头又得担心我读书读坏了脑子,没完没了的给我请大夫。”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瞧着蹲在地上的吾谷,“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有操不完的心思,干脆……让他习惯我的纨绔任性!” 她太过怯懦,他爹定然不放心,干脆……惹点无伤大雅的祸事,让爹能有个忙碌和训斥的借口。 “相爷其实很疼公子!”吾谷犹豫着,“公子,要不,别查了!” 洛长安没说话,瞧着桌案上的书册,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坚定的望着吾谷,“查!” 只是洛长安平素游手好闲,对于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委实知道得不多,本来还想让宋墨帮着解释解释,谁晓得…… “进不了?为什么?”洛长安颇为奇怪。 之前宋墨进出皇宫,没见着有什么阻碍,为何现在不行? “皇上已经下令,外臣入宫之后不得在宫内久留。”吾谷低声解释,“宫里人说,皇上可能就是防着临王殿下,貌似临王殿下与后妃曾在御花园私会!” 顿了顿,吾谷又着重强调,“貌似!貌似!不一定当真。” “后妃?”洛长安捋着袖子伸出五根手指,“这皇帝的后宫,得宠的就那么几个,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首先排除刘妃,人家要的是后位,肯定没心思在临王身上。” 吾谷挠挠头,“公子,咱就别纠结这个了,您要是委实不懂,这是乾元宫,何必舍近求远!” 说着,吾谷指了指外头。 洛长安一拍额头,神情如丧考妣,“忘了,这是皇帝的耳房……” 宋烨就在外阁坐着,批完了折子,得空小坐片刻。 偌大的殿内,茶香四溢。 煮一壶清茶,左右手对弈。 吾谷是从偏门溜出去的,哪敢在皇帝跟前晃悠,临走前悄悄回头睨一眼,这般踌躇倒是有点不太像自家公子! “皇上!”洛长安慢悠悠的踱过去,“哟,下棋呢?要不,我给您来一盘?” 宋烨皱着眉,隔着薄薄的茶雾瞧她,明亮的眸子里淬满了狡黠,可见是有事相求,“会下棋?” “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她翻个白眼。 外头都说她不学无术,可洛长安仔细反省过,自己也不全什么都不会,琴棋书画,她好歹占了一样! “试试!”宋烨端起杯盏,瞧着她屁颠颠的坐下,捏起了黑子。 墨色的棋子捏在她指尖,黑白相间,愈显得她指尖葱白,犹豫了半晌之后,她极是快速的落了棋子,“若是皇上输了,能否许个诺?” “君无戏言,岂能随意许诺。”宋烨不紧不慢的开口。 洛长安撇撇嘴,“不涉朝政,无关后宫,纯粹个人问题!” 下一刻,她将搁在屁股底下的书册丢在了桌案上,“这个问题!” 宋烨瞧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既想改过自新,朕岂有拒绝之理?丞相将你交给朕,朕自然得好好关照你!” 洛长安可不信他所谓的关照,狗皇帝是真的狗,谁信谁倒霉! 黑白棋子交锋,棋盘上厮杀得格外激烈。 宋烨还真是没想到,洛长安别的不会,棋风倒是严谨得很,一番缜密部署,若不是他最后侥幸赢了半子,真当要被她吃得干净。 “你还有这本事?”宋烨端起杯盏。 洛长安轻哼两声,脸色不是太好,“到底还是输了你半子。” “一回生二回熟,朕的棋子同你不熟,所以偏帮着朕。”宋烨呷一口清茶,“去那边,把出师表抄一遍。” 洛长安:“??” 太傅可没说要抄,只是背而已! “我不抄!”她梗着脖子,“我是来求解的,不是来找罪受的。” 宋烨手中的杯盏“砰”的搁在桌案上,杯盖撞击着杯口,发出清晰的脆响,于这空旷寂静的殿内尤显突兀。 连带着门外的曹风都跟着惊了一下,却在底下小太监准备探头探脑至极,一个巴掌把那不安分的脑袋给拍了回去,低声呵斥,“不要脑袋了?这是你能看的,一帮蠢东西,还不赶紧把耳朵捂上!” 刹那间,侍卫背过身去,太监们快速捂住耳朵。 殿内的洛长安倒是不怕,又不是被吓大的,摔茶杯这种事儿,平素干得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宋烨的眼神有些吓人,一双桃花眼,透着浓郁不化的墨色,隐隐有些邪气,看得洛长安脊背发凉,这种感觉就像被狼盯上了一般。 “写、写就写,不就是抄几个字吗?”她哼哧哼哧的爬下了榻。 然则,瞧着她握笔的姿势,再看看跃然纸上,比狗爬还难看的字,宋烨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下意识的捂了一下眼睛。 洛长安满脸嫌弃,别人家的字儿,长得清秀可人,她家的字……就长这样,天生的歪歪扭扭,怎么滴?! 下一刻,手背骤然灼烫,洛长安猛地僵直了身子。 宋烨立在她身后,一手握住她执笔的手,一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完美的圈在身前,温热的呼吸不偏不倚,正喷薄在她的颈项间。 他的气息,就这么一点点的,钻进她的衣服领子里,烫着她的肌肤,让她再也不敢动弹。 “笔应该这么握,字嘛……”他微侧过脸,瞧着她发红的耳根,勾唇伏在她耳畔轻声道,“该这么写!” 第五十三章 看女人很准 洛长安下意识的想避开,可她脖子一缩,身子一侧,再转过头,正好…… 唇与唇,唯有一张纸的距离。 屏住呼吸,羽睫微颤,洛长安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近在咫尺的宋烨,脑瓜子嗡嗡的。 宋烨忽然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煞有其事的问,“你在等这个?” “你你你……”她慌忙推开宋烨,心头骂了一万遍“狗皇帝”,捂着嘴连退数步,堂堂北凉皇帝,竟然喜欢男人! 这个认知,让洛长安如临大敌,如刺猬一般,快速将全身的刺立起,恨不能离他远远的。 门外传来一声尊呼,“刘妃娘娘!” 宋烨拂袖落座,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然自若的提笔写字,想了想,他又睨了洛长安一眼,“过来!” 声音冷冷的,带着些许恼意。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皇上原来好这一口。” “给朕过来!”瞧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宋烨眼角眉梢微挑,眸色冷厉,“研墨!” 曹风进了门,躬身行礼,“皇上,刘妃娘娘在外头等候。” “让她进来!”宋烨面色黑沉。 曹风跟着皇帝这么多年,当然晓得眼下气氛不对,赶紧行了礼退出去。 偌大的金陵城,什么事儿都会发生,洛长安也不是不知道,有些富贵人家或者公子哥,素有狎戏户奴的习惯,这断袖不断袖的,其实没什么打紧的,只是她没想到,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指尖从唇上拭过,洛长安漫不经心的立在桌角,捋着袖子捏起墨条,认认真真的研墨。 于是乎,刘嫣然进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立在皇帝身边的洛长安。 仲怔了一下之后,刘嫣然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宋烨音色温和。 听得动静,洛长安掀了一下眼皮,瞧着狗皇帝优雅的放下了笔杆子,跟之前那人面兽心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刘嫣然起身,“没想到洛公子也在这儿。” “娘娘千岁。”洛长安放下墨条,恭敬行礼。 这一拜,倒是出乎了宋烨和刘嫣然的意料。 这么乖? “皇上和娘娘想必有要事相商,臣告退!”洛长安脚底抹油。 宋烨的指尖轻轻敲着桌案,冷声低喝,“滚回来!” 这倒是把刘嫣然给震住了,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爱妃有何要事?”宋烨说这话的时候,将那本册子砸在了桌角,指了指面色灰败的洛长安,“待会背给朕听听,背不出来,晚上没饭吃。” 洛长安:“??” 这是真的狗! “皇上,臣妾是想请皇上恩准,出宫回母家一趟,父亲寿辰将至,臣妾……有些不太放心。”她到底是家中长女,又是四妃之首,受皇帝隆宠,若是能回去一趟,着实为太师府添色不少。 宋烨点了头,“原是该恩准的,左不过朕以为,待寿辰那日,朕同你一道去太师府贺寿更为妥当,也不知爱妃意下如何?” 刘嫣然求之不得,这不就是她以退为进,所期求的结果吗? 当然,面上还得装一装。 高兴得太早,容易让人瞧出端倪。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怕误了皇上的正事。”刘嫣然音色轻柔。 洛长安捧着书册坐在窗口,偷摸着睨了她一眼,这娇滴滴的美人,面若桃李之艳色,眸若春江漾波澜,一娉一笑皆显闺阁千金的端庄仪态,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妃子。 左不过,眸中带笑,话中推诿,倒是把这份贤良淑德劈了大半,平添了几分虚伪。 洛长安看女人,向来看得精准,绝对不会看错。 “无妨,太师的寿辰要紧。”宋烨似笑非笑,声音温柔,“你且回去准备一番,朕会叮嘱曹风,为太师备上一份厚礼。” 刘嫣然感激涕零,扑通跪地,“臣妾,谢主隆恩!” 宋烨笑了一下,“朕还有公务在身,你先下去!” “是!”为父亲求了恩典,刘嫣然自然是心满意足,只是走的时候,她又下意识的瞧了一眼留在窗边的洛长安,脑子里想起外头的流言蜚语,心里隐隐有些疑虑。 见着刘嫣然离去,洛长安放下手中书册,后宫里的女人,心思沉得很,看样子狗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后宫三千,一日应付一个,就得十年! 洛长安咋舌,啧啧啧,十年! 宋烨皱眉看她,这一脸的“同情”是怎么回事? “背给朕听听!”宋烨冷然。 洛长安默默翻开书册,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找谁不好,找皇帝释疑解惑,这不是“把鱼交给猫管”吗? 曹风就在外头候着,听得殿内的朗朗读书声,偶尔还夹杂两句皇帝的低喝,不由的心里发笑,若有所思的瞧着天边渐落的日头。 皇上,也真是煞费苦心! 翌日一早。 洛长安神清气爽的去了太学堂,丁太傅觉得脑仁疼,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倒背如流不说,连释义都一清二楚。 言辞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临了还送了一句:此子愚不可及,该取不取,白丢性命! 丁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掉头就走。 “哎哎哎,老头,别以为你假装生气,就能食言!”洛长安疾追不舍,“你自己答应过的事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丁太傅愣了愣,回头瞧着趾高气扬的洛长安,“你爹什么都没说过?” “他……”洛长安也说不清楚,爹到底是太爱母亲,所以不愿提及,还是有别的隐情? 丁太傅叹口气,“你爹不肯说,难道你就没怀疑过?” “你答应过的。”洛长安不管其他,“出师表背了,也解释给你听了,太傅不能言而无信!” 丁太傅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你跟我来!” 洛长安环顾四周,确定周遭无人,屁颠颠的跟着丁太傅进了藏书室。 偌大的藏书室,书架林立,摆着密密麻麻的书册,宛若迷宫一般,门口搁着两位管理的主簿,内里还有两个清扫的小太监。 “跟上!”丁太傅低声说。 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吾谷会意,格外留心周遭动静。 及至一个书架前,丁太傅转动了灯架,墙后便出现了一条密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一些重要的书册放在外头容易落灰,所以都收在了地下室,特意做了防潮防湿防尘的措施。”丁太傅解释,领着人往内走。 走下几个石台阶,洛长安便瞧见了如外头那般,密密麻麻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 “过来!”丁太傅从偏僻的书架上,拿下一个画匣子。 第五十四章 遗物是真的 洛长安乖顺的走过去,吾谷则立在门口台阶位置,以防隔墙有耳。 “这是什么?”洛长安不解。 丁太傅将东西搁在长桌上,徐徐打开画匣子,里面是一幅丹青。 洛长安皱着眉头,瞧了半晌,一棵树,一个女人的背影,这便是丁太傅让她瞧的好东西?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名堂。 “画功略显粗糙,色度把握得不好,怎么瞧都不像是大家名作。”洛长安双手环胸,狐疑的望着丁太傅,“不会是太傅您自个画的吧?” 丁太傅睨她一眼,“你怎知这不是谁谁谁的真迹?” “废话,家里多得是,从小就见惯了,难道还瞧不出来?”洛长安倒是没本事鉴定画作的真假,只是家里真迹见得多了,乍一眼能瞧出个端倪罢了! 丁太傅叹口气,“不觉得这画有些眼熟?” “有什么可眼熟的,又不是我爹画的。”洛长安轻嗤。 然则下一刻,她觉得腮帮子疼,画卷的角落里戳着两个字——忘言! 忘言是谁? 呵…… 当朝丞相洛川河,号忘言,字之渊。 “还真是我爹?” 洛长安小声嘀咕,没料到一语成谶。 “这幅画是你爹还没当上丞相之前所绘,没想到会在这儿见着吧?”丁太傅意味深长的笑着。 洛长安弯腰,细细瞧着画卷上的女子,只是个背影,其实瞧不清楚什么,但若说瞧不清楚什么,又好似不太对,因为她还是看出了些许不同。 桃花树下,倩影如斯。 长发及腰,衣袂蹁跹。 手执一柄青竹伞,盈盈而立,驻于树下,露出来的半截皓腕上,有细细的暗红色,应是腕上套着什么东西,比如……红绳环! 洛长安下意识的摸了把,自己的手腕,若这幅画上的女子,真的是她母亲,便足以证明在这件事上,爹没有骗她,这红绳环委实是她母亲的遗物。 得找个机会,把红绳环从狗皇帝手里拿回来,娘的遗物可不敢丢。 “太傅,这画是何时留在这儿的?”洛长安低声问。 丁太傅眉心跳了跳,所以说,他委实没看走眼,这小子贼精贼精的,也不问缘由,而是先问这画何时落在此处的,当即摇头晃脑,“不知!” “从我记事起,我爹甚少作画,偶尔也就是练练字,有时候公务繁忙起来,别说是练字,多瞧我两眼都没空,且看着画的意境,满是期许和眷恋之色,定然是在他与我母亲相识之前。”洛长安双手环胸。 丁太傅的眉心又跳了跳,等着她的下文。 “我父亲是在先帝二十三年当的丞相,这幅画可能是画于先帝二十三年之前。”洛长安极是肯定的开口。 这个红绳环还在母亲手腕上,说明当时她洛长安,还不知道在哪儿等着投胎呢! 丁太傅愕然,“你如何知晓得这般精准?” “前阵子跟着桥底下的瞎眼术士,学了两招能掐会算的本事,献丑了!”洛长安胡咧咧,说得跟真的似的。 不过,丁太傅这一问,确有不打自招之嫌。 “丞相府瞧不见一株桃树,我爹又留下这么一幅画,说明此处可能是他们的定情之处!”洛长安摸着自个的下巴,低声揣摩,“伤情处,睹物思人!” 丁太傅盯着她,“你爹真的什么都没说过?” “我爹该说什么?”洛长安反唇相讥。 丁太傅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没、没什么!” 洛长安发现了,不只是丞相府的人和朝臣讳莫如深,连带着这位不管闲事的丁太傅,都三缄其口,不敢轻易吐露真相。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的母亲是毒蛇猛兽,还是山精妖怪,为何提不得? “我母亲,漂亮吗?”洛长安问。 丁太傅想了想,“约莫是吧,我……只远远的见过一眼,不曾细看。” “远远的……”洛长安不解,“为什么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丁太傅叹口气,“你莫要追问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背上一篇文,总不能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吧?这幅画的事,你最好也忘了!我想,丞相大人也不希望听到这话。” “可见我爹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在太傅的手里。”洛长安勾唇一笑。 瞧着她露出那抹邪笑,丁太傅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果不其然,洛长安挠挠额角,“太傅啊,咱这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有些事,以后得通气儿,别一个人闷在肚子里。” “你……”丁太傅哑然。 洛长安抬步往外走,“当然,我这人很公平,你若不想白白便宜了我,也可以像这次一样,交给我些许任务,我定然会好好完成!” 下一刻,丁太傅愤然将《春秋》砸过去。 “公子!”吾谷眼疾手快,纵身一跃,稳稳捏在手中,“太傅大人,您……” 洛长安睨一眼吾谷手中的册子,“作为交换,下次我需要听到新的消息,不然我可是要去太傅府作客的!” 音落,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丁太傅直摇头,“果然,坏事做多了是有报应的,这小子是来找她爹要债的!” 出了藏书室,洛长安面色微沉,唇角笑意渐失。 为什么都瞒着她呢? “公子,真的要读?”吾谷毕恭毕敬的将《春秋》递上。 洛长安若有所思的瞧着手中书册,指尖下意识的从唇上拭过,脑子里兀的冒出宋烨的容脸,仿佛连手背都开始灼烫,呼吸一窒,她疾步离开,“先收着!” 吾谷诧异,“公子真的要开始读书了?” 最近的太阳,莫非都是从西边升起的?? 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洛长安真的在好好读书。 曹风是看着自家主子的眉心,一日日皱起,眸色一日日深沉,尤其是耳房里传出读书声的时候,皇帝抿起的唇角尤显锐利。 好在,太师生辰宴已至。 借着祝寿之名,宋烨拎着这位御前行走,去了一趟太师府。 一道同去的还有刘嫣然,不过帝妃并非同辇而行,洛长安穿着合适的官服,老老实实的跟在御驾边上,吾谷亦换上了宫服,小心的跟着。 今日的京陵城热闹非凡,到处能听着鼓乐丝竹声,偶尔夹杂着鞭炮声阵阵,足见太师府此番的排面有多大。 “相爷!”简丰行礼,“到了!” 洛川河走出马车,瞧着张灯结彩的太师府,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第五十五章 我饿了 “委实热闹得很!”洛川河负手立在太师府门前。 门内,太师的长子刘志得急急忙忙的出来相迎,“丞相大人,请!” “太师府还真是热闹!”洛川河进了门,瞧一眼院子里挨挨挤挤的众人。 有朝中同僚,也有对方阵营的,一帮老油条凑在一起,自然没什么好事,不过……面子上得过得去,扫一眼周遭,洛川河问,“怎么没瞧见镇国将军府的?” “老将军身子不适,来不了,由少将军替代,此刻应该在来的路上!”刘志得恭敬的回答。 洛川河点了头,瞧着一身崭新华服的老太师,立在后院的亭子里,当即笑着拱手,“祝老太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丞相大驾光临,真是让老夫受宠若惊。”到底是大喜日子,和气才是正途。 明明是对手,在特殊的场合却能相处得这般融洽,也唯有这些老泥鳅。 管家疾步行来,“太师,皇上和刘妃娘娘到!” 闻言,太师面色一紧,转而睨着洛川河,“丞相与本官一道出门相迎?” “客随主便,太师请!”洛川河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师皮笑肉不笑,当即赶去府门口。 府门口,宋烨下了御驾,转而执起刘嫣然的手,二人对视一笑,颇有些琴瑟和鸣,恩爱至极的感觉。 “老臣,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师毕恭毕敬的行礼。 洛川河今儿不是主,自然是在边上随着,“吾皇万岁万万岁!” 瞧着自家老父亲跪在那儿,洛长安忽然有种狐假虎威的错觉,好似跟前这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冲着自个朝拜,不由的喜上眉梢。 跟着皇帝,似乎也不赖! “众卿平身!”宋烨开口,“今儿是太师寿宴,太师劳苦功高,又是刘妃的生父,特来嘉奖太师!也祝老太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刘太师感激涕零,“臣,谢主隆恩!皇上,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去,洛川河刻意顿了顿,早就瞧见了自家那小子。 “爹!”父子连心,她知道父亲在等她,当即小碎步跑到了洛川河身边,“有什么交代?” 洛川河脱口便问,“听说你在读书?” “爹这话说的,读书有什么奇怪,承爹的聪慧,小爷一身过目不忘的好本事!”洛长安飘飘然。 洛川河心里美滋滋,面上不减严肃,“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今儿来的都是朝廷大员,你莫要胡来,老实本分的跟着皇帝,别擅自乱走,听明白了吗?” “爹!”洛长安最不爱听老父亲的叨叨,“我都几岁了,还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 洛川河轻嗤,“是啊,不是三岁的孩子,你四岁!” 洛长安:“……” 就是瞧不起她咯? “记住了吗?”洛川河又问。 洛长安抬步就走,极不耐烦的回他,“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世间所有的孩子,都不约而同的嫌爹妈唠叨,这是通病,没治! “相爷?”简丰低声开口,“公子变了不少。” 洛川河叹口气,“希望如此!” 进了太师府,洛长安内心深处的好奇便再也压不住了,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目不暇接,跟丞相府的精致不同,太师府多了几分幽深。 “公子,您在想什么?”吾谷低声问。 耳畔喧嚣不断,丝竹声震耳欲聋。 洛长安凑到吾谷耳畔,“我在想……什么时候开宴?” 吾谷:“……” “我饿了!”洛长安撇撇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吾谷:“……” 好吧,想着吃的,总比想着瞎晃悠好。 宋烨进了湖边雅亭里坐着,周遭侍卫林立,寻常人自然无法靠近,洛长安立在亭子外头,瞧一眼坐在亭内赏风景的帝、妃二人,顾自走到僻静处站着。 身为御前行走,她不能离开太远,尤其是身处太师府,太师府与她爹不对付,万一落了把柄便得不偿失,这点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须臾,也不知宋烨与刘嫣然说了什么,刘嫣然竟然起身离开。 “刘妃娘娘怎么走了呢?”吾谷不解。 洛长安悄悄的往嘴里塞了一把核桃,哪知还来不及咀嚼,就见着曹风走了过来。 “洛大人,皇上有请!”曹风行礼。 洛长安半边腮帮子还鼓着,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便被领到了皇帝跟前。 “进过太师府吗?”宋烨问。 洛长安摇头。 “这湖里死过人。”宋烨说。 洛长安先是一愣,然后便没了反应。 偌大的庭院,死几个人有什么奇怪的,见惯不怪。 呷一口清茶,宋烨挑了一双桃花眼,映着潋滟波光,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俄而薄唇轻挽,似笑非笑,“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洛长安“咯吱咯吱”的咬了几下,快速嘴里的核桃咽下。 “光明正大的吃!”他瞧了一眼坚果盘里的核桃,继而冲她使了个眼色。 洛长安环顾四周,“回头吃撑了,吃不下席!” “你倒想得明白!”宋烨笑了一下。 曹风远远的站着,捏着拂尘的手稍稍收紧,“自从洛大人进了宫,皇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 “曹公公的意思,皇上此前不爱笑?”吾谷凑过来。 曹风轻嗤,“小子,有些话得记在心里,可有些话得左耳进右耳出,要不然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容易沉得砸脚尖!” 吾谷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是!” 捧着怀中的拂尘,曹风面色轻松,皇帝真心的笑容委实太少,但是此刻,倒像是真的高兴。 开宴之前,镇国将军府的那位终于赶到,紧赶着来御前行礼。 少将军——赵修竹,毕恭毕敬的伏跪御前,“臣赵修竹,叩请圣安!” “平身!”宋烨开言,“听说老将军病了,如今可有好些?” 赵修竹起身,“回皇上的话,家父年纪大了,免不得病痛,有些是以前行军打仗落下的旧疾,眼下服了药,已有好转,多谢皇上关怀!” “没事就好,镇国将军府乃是北凉的中流砥柱,尔等皆为朕的肱骨之臣,缺一不可!”宋烨缓步朝着亭外行去,“只是朕没想到,你竟回来了!” 洛长安只觉得皇帝的口吻不太对,偷摸着抬了眼皮,睨了一眼“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少将军。 听说,赵修竹生得一副好皮囊。 还听说,赵修竹生性冷淡,曾慕一人,至今未娶…… 第五十六章 挡刀 当然,道听途说之事,到底有几分真假,不得而知。 洛长安抬了眼皮,正巧赵修竹亦在打量她,两个人的目光一碰撞,洛长安心虚气不虚,干脆大大方方的看他,没有丝毫畏缩之意。 赵修竹呢?不悦之色,转瞬即逝。 “皇兄!”宋墨气吁吁的跑来,“原来你领着长安在这儿呢,教臣弟一通好找。” 太师在侧行礼,“皇上,可以开宴了!” 时近黄昏,斜阳晚照。 一路上光影缭乱,踩着斜阳余晖,洛长安紧跟着皇帝,所幸她不是曹风,到时候得跟前伺候,她只需要坐在皇帝后面,安安生生的吃席便罢! “长安!”宋墨凑过来,“待会你坐我边上!” 洛长安斜睨着他,“我爹在席,回头又得训我半天,说我不懂礼数。” “我……”宋墨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同相爷打个招呼?这些日子不见你,瞧着你都瘦了不少,我席面上好吃的,都给你,据说今晚有西域贡酒。” 旁的倒也罢了,唯独这西域贡酒,洛长安有点馋。 “平素喝不着。”宋墨低声诱着她,“是皇兄为了刘妃,特意恩赐太师府的。” 洛长安点头,“到时候爹若训斥,你帮我说两句。” “好!”宋墨点头应允。 宋烨就在前面走着,对于后头的动静,权当没听见,只是这面色有些肃然。 一旁的曹风不敢吭声,时不时的偷瞄着宋墨和洛长安,心里有些惴惴。 倒是赵修竹,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身上的凉意倒是散了不少,他早就认出来了,这位穿着御前行走官服的少年郎,便是洛家小公子。 都说这位洛小公子,是出了名的顽劣不化,竟会被临王一句“好酒”给哄走! 皇帝一出现,园子里瞬时安静下来,紧接着便是高呼“万岁”之音,所有人跪地行礼,等着皇帝入席之后再坐回原位。 宋墨拽着洛长安去自己的席面,哪知下一刻,有力相阻?! “嗯?”洛长安愕然。 宋墨拽着她的手腕,宋烨亦是如此。 曹风:“……” 吾谷:“……” 饶是跟着上前的赵修竹也是愣了,这是什么场面?略有些尴尬。 “皇兄?”宋墨不解。 宋烨面色微沉,率先松了手,抬步往上座行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言既出,宋墨讪讪的收了手,“我……” “给我留着!”洛长安叮嘱。 宋墨乖顺的点头,瞧着她跟着宋烨去了上座,然后坐在了宋烨的身后,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有宋烨挡着,谁也瞧不见他身后的洛长安。 赵修竹侧过脸,清晰的看到宋墨脸上的失落,一时间还真是狐疑丛生,关系似乎有些复杂?! 歌舞升平,隔着荷花池,对面的台子上,春熙班正在唱得欢快,文武方才跪着,自然没瞧见动静,不知刚刚发生何事?! 刘嫣然坐在宋烨左下方位置,既非皇后,自然不敢与皇帝平起平坐。 “公子,吃这个!”吾谷在后头小心的伺候着。 洛长安是真的饿了,点心和美味佳肴一样样的上来,她便将春熙班的事儿抛诸脑后,光顾着吃吃喝喝,“这糖醋鱼做得不错,我喜欢!酒呢?” “公子,您没有酒!”吾谷低声回答。 洛长安咬着筷子,“你再说一遍!” “您忘了,上次您喝醉了,皇上便下令,不许您再随便喝酒。”吾谷小心的提醒,“要不,您喝茶?太师府的茶,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洛长安不高兴,托腮瞧着宋烨的背影。 这人生得好,背影也是极好,修长而笔直,瞧着格外精神。 她托腮侧过头,正好能瞧见不远处的台子,貌似正在变戏法?面色骤喜,洛长安当即放下筷子,“先收着,不吃了,那头变戏法了!” “是春熙班。”吾谷解释。 洛长安目不转瞬,聪慧如她,想看明白这些戏法的诀窍。 一场烟雾过后,戏子便消在台上。 众人皆惊,饶是洛长安也跟着愣了,“人呢?” 宋烨侧过脸,瞧了她一眼,唇角轻挽。 “人呢?”吾谷也挠头,“轻功也忒厉害了点,莫不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踏雪无痕?” 洛长安翻个白眼,“扯淡,这是障眼法!” 话音刚落,浓妆艳抹的戏子竟已在迷雾过后,出现在席中央,躬身冲着皇帝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俄而,又冲着太师行礼,“恭祝太师寿与天齐,福寿安康!” 刹那间,满堂喝彩,掌声不断。 “赏!”宋烨居高临下。 戏子起身,身段婀娜,眉眼嗔笑含艳,“谢皇上!” 皇帝一高兴就打赏,太师自然也有面子,当即吩咐身边的管家,“重重有赏!” “是!”管家行礼,正欲领着戏子退下。 谁知下一刻,戏子眸色陡冽,寒光毕现。 “小心!”洛长安疾呼,抓起手边的杯盏便砸了过去,纵身而起,眼见着明晃晃的刀子直冲父亲而起,她已什么都顾不得,“爹!” 图穷匕见,原就是最防不胜防之事。 谁能料到,太师的寿宴之上,还会出这样的事儿。 “长安!”宋墨高喊。 洛长安身如飞燕,更似冷箭离弦,直扑洛川河。 只听得“咣当”一声响,杯盏砸偏了,那人的匕首也刺偏了。 简丰抬脚便踹在戏子的腕部,匕首顿时脱手。 吾谷直扑,抢了匕首,配合简丰一个反旋踢,直接将人踹翻在地。 “护驾!”曹风骇然惊呼,“护驾!” 一切发生在电闪火石间,以至于席上众人还在惊诧惊呼中,戏子已经被御前侍卫摁住,严丝合缝的压在地上,浑然无法动弹。 “爹?”洛长安方才这一扑,直接将父亲扑在了地上,赶紧翻身查看父亲的伤势,“爹你怎么样?” “丞相?” “相爷?” 洛川河不担心自个,快速拽住洛长安的胳膊,“伤着哪儿了?快让爹看看,伤着何处?” “爹,我没伤着!”洛长安如释重负,“您没事就好!” 洛川河面黑如墨,朝堂上暗流涌动,厮杀无声,他未曾惧过半分,但是方才看到洛长安扑过来挡刀,他这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吓得连呼吸节奏都变了。 “胡闹!”洛川河低喝,嗓音带颤。 洛长安愣怔,拍着身上灰尘的动作稍稍一滞。 生气了? 爹眼睛发红,眼神好吓人! 第五十七章 别让朕说第三遍 宋墨着急忙慌的跑来,拽着洛长安的手腕,便仔细的打量着她,“伤着没有?伤着哪儿了?” “没事!”洛长安甩开他的手,“我这般机灵,怎么可能伤着,倒是先问问太师,这刺客是怎么回事?惊喜?惊吓?还是蓄谋已久?” 原本还在怔忪状态的众人,忽然都回过神来。 是了,这可是太师的寿宴,园子外头重兵防守,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退一步讲,在太师府内发生这样的事儿,太师难辞其咎。 若是追究下来,行刺之罪……足以抄家灭族! “皇上!”太师扑通跪地,连带着两个儿子,刘志得和刘满天亦是心惊胆战的伏跪在地,“臣冤枉,此事臣委实不知,臣甘承失察之罪!” 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 “洛川河!”被摁在地上的戏子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要杀了你!” 得,弑君之罪变成了刺杀重臣,风险降下一级。 洛川河确定洛长安没什么事儿,面色稍缓,沉着脸行至正中央,躬身冲皇帝行礼,“皇上,太师乃朝中肱骨,举足轻重,还望皇上能给太师一个机会,太师一定会将此事解释清楚!” 解释? 太师还不晓得洛川河的阴狠?他自个都是懵的,怎么解释? 解释不出来,岂非落一个包庇之罪! 也不对,包庇还是轻的,洛川河应该想定他一个同谋弑君之名,借此机会将太师府连根拔起,这厮心狠手辣,得了这样的好机会,哪会善罢甘休?! 宋烨一直没说话,仍是安坐在上,冷眼看着,宛若旁观者一般。 “皇上!老臣冤枉,就算给老臣十个胆子,老臣也不敢弑君啊!”太师痛哭流涕,“皇上,冤枉啊!” 紧接着,便是刘家父子,此起彼伏的喊冤声。 不少文武百官跪地,泣声为太师求情。 “老臣再蠢,也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寿宴上动手,皇上,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蓄意构陷,请皇上明察!”刘太师老泪纵横,嘶声争辩。 宋烨刚要开口,便见着刘嫣然扑通跪在了太师身边,美眸落泪,“皇上,家父冤枉,绝不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行,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海晟低低的轻唤。 宋烨起身,款步走下台阶,众臣皆伏跪在地,未敢抬头。 唯有宋墨还凑在洛长安身边,面上有些不安。 “此事,朕会派专人仔细查察,将刺客交付刑部,务必……问出实话。”宋烨的目光从洛长安身上掠过,仿佛结了冰似的。 恰洛长安抬头,正好与宋烨目光交汇,心头一惊,她赶紧垂眸,也不知狗皇帝又抽的哪门子疯,那眼神阴测测的,瞧得她脊背发毛,委实不舒服。 “回宫!”宋烨显然是动了怒,拂袖而去。 曹风迈开步子,没走两步又赶紧回来,“洛大人,还不走?” “我?” “废话,您是御前行走,自然是要回宫伺候的。” 曹风说完就走。 “哦!”洛长安撇撇嘴,站起身跟着走,俄而又回头,“爹?” 洛川河点了下头,表示无恙。 如此,洛长安在一片“恭送皇上”的喊声中,疾追上宋烨的脚步,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腰间的玉珏忽然落地,便弯腰捡了一下。 “长安?”宋墨眉心紧蹙。 他们要回宫,眼下宫门落钥,他想进宫……委实没以前这般容易,皇兄正在气头上,谁触谁倒霉,宋墨权衡再三,终是没敢再吭声。 曹风一直悄悄观察,瞧着皇帝放慢了脚步,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皇上?”刘嫣然立在御驾旁,梨花带雨,“家父……” “朕相信太师,但是此事发生在太师府,势必要有个交代,不只是对朕有个交代,还要对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有个交代,爱妃明白吗?”宋烨音色清冷。 刘嫣然点头,“臣妾明白!” “回宫去罢!”宋烨放下车窗帘子。 御驾快速离开,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姐姐?”刘满天冲出来,“爹是冤枉的,此事咱们委实不知情,定然是丞相……” “慎言!”刘嫣然训斥,瞧一眼周遭,“不要命了?信口胡诌,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朝廷重臣,爹已经被人抓住了把柄,若是再加上这桩罪,你觉得太师府还保得住吗?” 刘满天敛眸,瞧着大批的军士从皇宫方向赶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整个太师府。 “太师,多有得罪!”洛川河面色肃穆,“照规矩办事,您可别怪咱们!” 太师能说什么?冷眼瞧着被堵住了嘴,五花大绑的刺客,牙根咬得咯咯作响,这样的人能混进寿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可他,没有证据。 “暂时羁押刑部大牢,待皇上派专员来接管。”洛川河拂袖而去。 简丰搀着洛川河上了马车,当然,肯定不是回丞相府,而是要严审这刺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及公子,那可是相爷的眼珠子。 谁动,谁死! “爹放心!”刘嫣然瞧着御驾消失的放心,心内却是五味陈杂,忐忑不安,太师府之事,到底是牵连到了她。 皇帝,迁怒于她。 “你快些回去,若是有什么事,务必要……稳住皇上!”太师小声叮嘱。 刘嫣然点头,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只是,皇帝去了御书房,刘嫣然没能追上,不得不暂回承和宫。 御书房内。 灯火通明,宋烨绷着脸,瞧着立在边上的洛长安。 洛长安狠狠皱了皱眉,明明自个是受害者,怎么瞧着他这副模样,倒像是行凶者?罢了,狗皇帝喜怒无常,她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 思及此处,她别开头,没想搭理他。 “你过来!”宋烨冷然。 他突然开口,倒是把洛长安吓了一跳,猛地扭头望他,满脸的狐疑与不解。 “过来!”他嗓音冰凉,仿佛裹挟着冬日的寒风,冷得刺骨。 洛长安缩了缩脖子,唇瓣微抿,“皇上有何吩咐?” “别让朕说第三遍!” 宋烨目色幽沉,内里无光无亮,唯有微挑的眼角,溢开丝丝冷戾邪狠。 “皇上!”洛长安近前行礼。 还不待她躬身,身子骤然前倾,已被他拽到了最近处,与他的胸膛不过毫厘之距,她仰头,清晰的看到他眸中幽冷,若万丈深渊,几乎要将她吸了进去。 第五十八章 被他发现了 洛长安呼吸一窒,她又是哪里招惹了他? 曹风进门奉茶,骤见近在咫尺的二人,当即愣在原地,俄而快速低下头,将杯盏毕恭毕敬的搁在御案上,躬身便想退出去。 “去拿白玉生肌膏!”宋烨忽然开口。 曹风眉心一皱,仍是低着头,“是!” 不多时,曹风便将一小盂“白玉生肌膏”搁在了御案上,轻轻退出了御书房,顺带合上房门,老老实实的在外守着。 “过来!”宋烨一手拽着她的腕部,一手捏着药盂,领着她行至圆桌前,“坐下!” 他松手,她便坐了下来,心里却漏跳了半拍,他……瞧见了? “把袖子捋起来!”说这话的时候,宋烨的口吻温和了些许,身上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冽。 洛长安方才听得他说“白玉生肌膏”,便晓得他的用意,她也不是矫情之人,这副身子她委实珍惜得很,毕竟命就一条。 袖子徐徐捋起,露出白皙的皓腕,然后是殷红的血痕,因着秋末天气寒凉,又因着要隐藏女儿身,比寻常男子多穿两件以上,是以挽袖有些吃力。 待她彻底挽上袖子,露出成片狰狞的伤口,额角已渗出了细密的薄汗。 刚才为了不让爹和宋墨担心,她自查没有断骨,便佯装无事,洛长安自认为演技不错,至少爹和宋墨都没瞧见端倪,没想到……狗皇帝眼睛这么毒! 温润的指尖,沾了膏药,轻轻抹上她的伤处。 “嗤……”洛长安吃痛,眉心狠狠皱起。 “扑的时候,没见着你犹豫,这会倒是知道疼了?”宋烨坐下,神情专注的为她擦药,瞧着她白皙的肌肤上,擦出这么多血痕,剑眉愈发拧紧。 洛长安嘿嘿一笑,“那是我爹又不是旁人,再说了,自家人不护着自家人,难道还指着外人吗?” 洛家的人,护短。 “先别把袖子放下来。”宋烨盖上药盂,冷着脸起身,竟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小卷纱布,“给你缠两圈,不会擦着衣裳疼。” 洛长安发现了,狗皇帝的动作很轻,生弄疼了她一般,格外的小心翼翼。 “皇上,您是怎么发现臣受了伤?”洛长安低声问。 瞧着她明亮的眸,满脸的无辜之色,宋烨忽然勾唇,兀的凑近她,“想知道?” 洛长安揣着自己的小九九,“想!” “不告诉你!”宋烨已经包扎完毕,起身便朝着水盆走去,背对着她净手。 洛长安握了握受伤的位置,被纱布包两圈,委实不会擦着衣服,没方才那么刺辣辣的疼,“皇上,您觉得今晚的刺客是谁派来的?” “朕若说是你爹,你信不信?”宋烨捏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指间的水渍。 他未抬头,她自然瞧不见他的眼神,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不信!”洛长安一口否决。 宋烨动作一滞,“何以见得?” “因为我爹,不会在我面前动手。”洛长安说得斩钉截铁。 闻言,宋烨薄唇轻挽,“那就是太师府。” “是不是太师府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傻子才会将屎盆子扣在自己脑门上。”洛长安轻嗤。 这叫什么? 话糙理不糙。 宋烨不置可否,只是叮嘱她,“明日下了学堂,来找朕,换药!” “不用,这等小事,吾谷也……”话未完,洛长安猛地瞥见宋烨目色如刃,当即干笑两声,“吾谷包得哪有皇上这般仔细,臣谢主隆恩,明日再来!” 宋烨轻呵一声,走回御案前,拂袖落座,“手还没断,就来研墨。” “是是是,皇上万岁!”洛长安皮笑肉不笑。 敢情是怕她的手断了,没法帮他研墨?! 狗皇帝! “皇上,您打算派谁去承办此案?”洛长安低声问。 事关太师府,皇帝肯定不会告诉她的,所以问了也白问,明知如此,可洛长安总想说话,否则这御书房内就他们二人,委实太冷清。 尤其是上次那一吻…… 研墨的动作稍稍一滞,洛长安眉心微凝,瞧着全神贯注批阅折子的宋烨。 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黑鸦羽般从长睫,半遮着那双桃花眼;微挑的眼角,带着撩人心的邪魅;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唇角略显锐利。 明明是九五之尊,偏还能靠脸吃饭,真是让人又羡又妒! “你可以凑近点!”薄唇微启,“温馨提示,你馋朕的美,会上瘾。” 洛长安咽了口口水,默默别开头:狗·自恋帝! “曹风!”须臾,宋烨喊了声。 曹风屁颠颠的进门行礼,“皇上!” “传旨,着刑部尚书——安天光,与四方门一起,全权督办此案!”宋烨盖上御批,“限期七日,否则依法论处,绝不轻饶!” 曹风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奴才遵旨!” 若说是让刑部查察此案,洛长安倒是能理解,刑部多半是她爹的人,但是四方门嘛……四方门是独立的捕门,缉捕凶手倒是不错,专司疑难杂案。 但是那边,同镇国将军府走得较近,皇帝这么安排,是什么用意? 让丞相府和镇国将军府相互制衡?相互监督? “饿吗?”宋烨问。 洛长安看傻子一般看他,这不是废话? 还没吃饱呢,刺客就蹦跶出来了,怎能不饿! “回去吧!”宋烨道。 洛长安:“……” 就问一句饿不饿,然后、然后就没了?? 逗她玩呢? “臣,告退!”洛长安满脸不高兴的行礼,快速离开御书房。 只是,等她推开耳房的门,浓郁的烧鸡味儿,快速涌入鼻间,勾得五脏庙“咕咕”作响,连魂儿都要飞了。 “烧鸡?”洛长安一溜小跑坐在桌案边,快速打开桌上的油纸包。 果然,好大一只色香味俱全的烧鸡! “吾谷,你准备的?”洛长安欣喜若狂,掰了鸡腿便往嘴里塞,“真是饿死我了,你想的果然周到!” 吾谷皱了皱眉,凑近了回答,“公子,不是奴才准备的,是、是皇上让人,特意为您准备的。” “皇帝?”洛长安叼着鸡腿,嘴角满是油花花,略带不解的瞧着他。 吾谷连连点头,“奴才不敢撒谎。” “我知道。”她愣了愣。 皇帝对她这么好,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对了吾谷。”洛长安放下烧鸡,从腰间取出一样东西,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我在太师府捡的。” 第五十九章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她! 东西像是一截玉碎,吾谷甚是为难,“这什么东西?暗器不像是暗器,物件不像是物件,毕竟有个断口,瞧不出原本物件是什么? “认不出来?”洛长安诧异,“还有你认不得的暗器?” 吾谷惭愧的笑了笑,“公子,奴才也不是百事通,这东西瞧着,倒像是勺柄,或者是汤匙梗,可奴才仔细想想,这玩意,它也当不得暗器啊!” “上头沾了点血!”洛长安抿唇,坐在桌案前,对着烛光照了照,“血色很新,应该是我扑向刺客的时候,有人亦出了手。玉色倒是不错,瞧得出来,是好东西,可谁会用这东西伤人?” 吾谷寻思着,“许是当时情况特殊,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出手?是想杀人,还是想救人?”洛长安眉心微蹙,“随时注意我爹那边的动静,若是有消息,立刻来报我!” 吾谷行礼,“是!” “去找个小盒子。”洛长安将物件放在桌案上,“这是证物!” 吾谷当即离开,不多时便寻了一个小小的珠饰盒,将这一小节玉柄放在了盒子里,小心翼翼的用帕子裹住,“公子,好了!” “对了,你回头去大牢看一看,这刺客的身上有没有伤痕,类似于暗器伤。”洛长安指了指小盒子。 吾谷了悟,“奴才明白!” 刺客被送进了刑部大牢,这日子必定是不好过的,不管是谁派来的,进了这地方,总归要吐出点东西,才能少掉一层皮。 阴森可怖的大牢里,哀嚎声此起彼伏,痛苦的吟哦不绝于耳。 洛川河淡然饮茶,刑部尚书和侍郎皆立在边上,瞧着酷吏将滚烫的烙铁,狠狠烙在戏子的身上。 细皮嫩肉的戏子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痛,烙铁与皮肉接触,发出滋滋滋的响声,伴随着一股浓郁的焦臭味,在刑房内快速漾开。 洛川河置若罔闻,淡然放下手中杯盏,不温不火的瞧了刑部尚书一眼,“多久了?” “回相爷的话,半个时辰了!”尚书眸色闪烁。 半个时辰,是刺客被带进刑房的时间。 “往常你不是夸口,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把话从囚犯嘴里掏出来?今儿是太师府的席子太好吃,还是舍不得对这娇滴滴的戏子下手?”洛川河勾起唇角,眸色阴戾。 尚书面色一紧,“下官不敢,只是这戏子顽劣不化,受尽酷刑,仍是不肯招供,怕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一介戏子!”洛川河轻嗤,满是不屑之色。 酷吏上前,“大人,他晕了!” “冷水泼醒,继续!”洛川河徐徐起身。 这个天气,原就夜色寒凉。 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刹那间钻进了伤口里,浑身上下,乃至于脑仁都冻得刺痛。 戏子无力的抬起头,面上的浓墨重彩早已卸尽,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五官精致却容色惨白如纸的脸,长睫上沾着冷水,身上的水合着血,不断的流淌在地。 明明冻得瑟瑟发抖,明明奄奄一息,但看向洛川河的眼神,仍是那样的怨毒至极! “本相与你有仇?”洛川河立在他面前,掌心落在边上的“刺鞭”上。 所谓“刺鞭”,乃是大牢里的特制刑具,将鞭子制上倒刺,甩向犯人的时候,鞭子上的倒刺,会生生带下一块肉,疼痛与鲜血足以把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想知道?”戏子笑了,干哑的嗓子里,忽然啐了一口血水。 简丰身形一转,旋即挡在洛川河面前,“相爷小心!” 血水,落在简丰的脸上。 若非如此,定会沾在洛川河身上。 “相爷,没事吧?”刑部众人慌忙上前。 洛川河深吸一口气,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然的神色,“你们先下去吧,本相亲自问问,估计这小子害羞,你们人太多了,他……不好意思!” 众人一愣,旋即明白了洛川河的意思,行了礼便鱼贯而出,离开了刑房。 刑房的门重重合上,内外隔音极好。 简丰退到一旁,去水桶里洗了把脸,这满面的污血,委实不好在丞相面前伺候。 “这世上要杀本相的人太多,本来也没什么,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家长安受伤,所以……”洛川河捏起了泡在盐水桶内的刺鞭。 他冲戏子笑了笑,“该你了!” 动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动他的长安,当初皇帝打了长安十板子,他这当爹的便憋了一口气,如今正好能发泄发泄! “呼啦”一声起,刺鞭狠狠落下。 剧痛来袭,盐水渗透伤口,快速往皮肉里钻,那种滋味,真真是生不如死。 戏子仰头哀嚎,浑身青筋凸起,他死命的挣扎着,奈何手脚皆被绑缚在木架上,他奋力的挣扎,也只是让缚身的铁索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再无其他涌出。 “啊啊啊……” 洛川河冷笑,三鞭子狠狠甩下去,直接挂去了戏子肩头半边肉。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随手将刺鞭丢回盐水桶内,洛川河仿佛出了一口气,屏气凝神的缓了缓情绪,天知道,当他看到洛长安扑过来为他挡刀的那一瞬,他内心深处的惊慌失措。 “洛川河,你不得好死,狗贼……”戏子仰头嘶吼,满身血红。 洛川河倒是不在意,“本相是否会不得好死,你是瞧不见了,但是你的下场,却是可以预见的!就算你不说,弑君之罪亦是挣脱不了,在太师府行凶,太师就是帮凶!” “跟太师没关系!”嘶吼过后,戏子再无气力,整个人快速软瘫下来,全靠着铁索绑着,才能继续挂在刑架上,“要杀你的,是我……我也不是想弑君,我要杀的,就是你!” 洛川河当然知道,他要杀的是自己,只不过……他可不想就这样放过好机会。 “不,你要杀的不是本相,是皇上!”洛川河冷笑,睨了简丰一眼。 简丰会意,不多时便有细弱的哭声响起。 “戏班子里,不只你一个戏子!”洛川河叹口气,转身坐回原位。 打累了,喝口茶,委实心神顺畅。 “狗贼,你不能这么做!”戏子急了,“他们是无辜的,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洛川河挑了眉,“在本相这里,压根没有无辜这么一说!王!兰!生!” 第六十章 最狠不过洛川河 骤然听到“王兰生”这三个字,戏子惊恐的瞪大眼眸。 反观洛川河,浑然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不必诧异,你不说,自然会有人说,本相不明白的,自然会有人解释给本相听,比如说你是什么时候入的戏班子,又比如说谁跟你走得最近!” 被带上来的是个俏生生的女子,生得一副孱弱的模样,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惹人垂爱。 “兰生?”女子哭着喊他的名字。 洛川河漫不经心的打开杯盖,瞧一眼杯中绿芽尖儿,勾唇笑得凉薄,“喊得真好听,再多喊两声听听。” “相爷!”女子哭着磕头,发髻凌乱,一身狼狈,“您饶了我们吧!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一定是误会,兰生平素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行刺?相爷明察!” 洛川河面色微冽,华贵的靴尖忽然挑起了女子的下颚,“你的意思是,本相冤枉好人?” 女子哭声骤歇,愣是答不出来。 泪珠,“吧嗒”落在他的靴面上了,洛川河的眼底,掠过清晰的嫌弃。 他收了脚,缓缓站起身,“行刺当今圣上,依照我朝律法,应该凌迟处死,诛九族!你们这些戏班子的人,也算是九族之内,本相不介意多派几个刽子手上刑场。” “狗贼!”王兰生恨意阑珊,“你草菅人命,你不得好死!” 简丰冷然,“放肆!” “让他骂!”洛川河笑了笑,“骂出来,等同与和尚沾了荤腥,也就跟本相没什么区别了!有人修心,有人修口,本相连来世都不修,怎么会怕这几句诅咒?” 简丰垂首,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洛川河瞧了王兰生一眼,转而弯腰瞧着哭泣的小娘子,“你叫小玉,是王兰生带着你入的春熙班,据说你二人情投意合,这是……快要成亲了吧?” “你别动她!”王兰生咬牙切齿,“要杀你的人是我,你冲我来!” 洛川河嫌弃,“你饶是细皮嫩肉,又怎么能跟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比较?姑娘家家的,才是真的有滋有味,不过可惜了,若是罪臣之女,到也能入得教坊司,寻常罪妇,要么充作军妓,要么去勾栏院里,与那些下三流的人厮混!” 小玉慌了,“不,我不要去勾栏院,相爷,相爷您放过我吧!” 眼见着她扑过来,洛川河疾步退后。 简丰上前,挡在洛川河面前。 “放过是不可能的,除非本相知道真相!”洛川河转身就走,“把她送出去,别让她死了,那样的好地方,适合这样的贱皮贱肉。” 王兰生无力的嘶吼着,“狗贼,你坏事做绝,恶事做尽,老天爷一定有眼,定然会有报应的!” 若说报应这回事,洛川河还真是信了那么一点,不然这辈子他肯定是儿女成群,奈何做了孽就得偿,他此生只会有洛长安这么一个女儿。 “报应这回事,谁知道呢?”洛川河瞧着昏死过去的小玉,“她会比你,先遭报应!” 挨打的时候,受刑的时候,王兰生都没哭,但是心上人被拖走的时候,王兰生哭了,哭归哭,愣是没再吐一句实话,可见这心肠也是硬得响当当! “相爷?”简丰皱眉,“这人就是一块顽石,都这样了还不肯招供,只怕是撬不开他的嘴,也不好将罪名摁在他头上!” 洛川河笑得阴寒,“不开口,就没事了?该有的罪,一桩都跑不了!对了,宫里的探子怎么说?长安她……真的没事?” “没瞧见公子传太医,也没看到吾谷去取药,若是公子真的伤着,应该会有动静。”简丰如实回答。 如此,洛川河松了口气,“那便最好,就怕长安伤着,却隐忍着不肯说!” 这性子倔啊,倔得跟她母亲一样,认定的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查清楚,这王兰生的真实来历。”洛川河吩咐。 简丰行礼,“奴才明白!” 刑部尚书急急忙忙的赶来,行了礼便道,“相爷,宫里来的消息,皇上已经下旨,着刑部和四方门一同审理此案!” “四方门?”洛川河一怔。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四方门那头跟镇国将军府走得近,之前在太师府,镇国将军府的少将军,亦与皇上有所接触,相爷,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简丰略有担心。 洛川河缓步往前走,“猫腻?” 皇帝这是想利用镇国将军府,牵制他的手脚? 还是说,皇帝怕他从中作梗,将此事扣在太师府头上,有意要保太师一命? “不妨事!”洛川河清了清嗓子,拱手以示尊敬,“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咱们理该遵从,吾皇万岁,岂会有失!” 刑部尚书颔首,“是!” 上了马车,简丰紧跟着马车边上,“相爷,如今镇国将军府的人搅合进来,事情怕是不会简单!” “少将军,赵修竹是吗?”洛川河转动着指间的扳指。 简丰颔首,“是!” “若本相记得不错,他赵严有三个儿子,赵修竹是最小的那个!”洛川河意味深长的挑眉,瞧着窗外的简丰,“明明都是一个父亲生的,为什么会偏心至此?立少主,不选嫡长,非要选最小的那个?” 简丰想了想,“赵修竹乃是正房所生,但是非嫡长,其上有同胞兄长,然后是老将军的宠妾所生的儿子,据说也是个文武悉备的后生。” “所以,为什么呢?”洛川河笑了。 简丰愣怔片刻,旋即明白了洛川河的意思,“奴才明白!”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便是人心。 女人争宠,男人争权,都是一个道理! 夜色漫长,有人安枕无忧,有人彻夜难眠。 但对于洛长安来说,彻夜难眠是不可能的,她那么爱睡惜命之人,唯恐睡不够。 一大早又被提溜起来上学堂,这滋味……她活了这潇洒恣意的十多年,还是最近才遭的心。 “公子,别睡了!”吾谷推着小板车。 奈何公子睡得太沉,没办法,只能连人带被褥一并抬上小板车,推到太学堂去。 这大概是北凉历史上,头一回闭着眼睛上学的公子爷! 洛家,洛小公子! 众人目瞪口呆,饶是丁太傅也是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这一幕。 洛长安裹着被褥,舒舒服服的翻个身,“别吵,小爷困着呢……” 黑鸦头顶过,众人:“……” 第六十一章 大葫芦小葫芦和葫芦瓢 “洛长安!”丁太傅气得浑身发抖,“烂泥还能做个陶罐子,残石还可能蕴藏璞玉,偏偏你……你……朽木不可雕!” 烂泥? 吾谷愕然,公子这般玉树临风,怎么着也不像是烂泥。 “太傅,我家公子那是璞玉未琢!”吾谷争辩。 丁太傅直摇头,转身朝着高座走去。 哪知下一刻,洛长安忽然坐起,宛若夜半惊梦,睡眼朦胧的瞧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顾自叨叨,“璞玉?璞玉?玉……我知道了!” “公子,做噩梦了?”吾谷担虑的凑上去,神色焦灼,“您没事吧?” 洛长安忽然笑了,“我想明白了!” “公子,您糊涂了,这是太学堂啊,您明白什么了?”吾谷忙问。 洛长安愣了愣,掀开被褥下了小板车,“哟,到学堂了,不读书不知礼,该好好听丁太傅讲学的。” 众学子:“咦!” 信你个鬼咯! 说实话,若是洛长安吊儿郎当,不干好事,丁太傅也就是生生气,可瞧着洛长安一本正经的坐下来,捋了捋发髻就拿出了书册,他这心里没底啊! 不对啊! 这小子不太对。 洛长安老老实实的拿着笔杆子,吾谷欣喜的在旁研墨,往常在丞相府,别说笔杆子,公子连书房都不愿进,如今都愿意提笔了! 好事! 待相爷知道了,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 只是…… “公子,您是在作画啊?”吾谷歪着脑袋。 旁人作画,画的是花鸟虫鱼,他家公子画的……可真是有意思,像、像葫芦瓢?莫非公子是想吃葫芦?要不,就是玩葫芦? 前阵子的拇指葫芦,公子玩得挺兴的,莫不是又念叨了? “公子,您想要葫芦?”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笔尖一顿,面上的笑容渐渐缺德,“瞎了?没瞧见我画的是碗和勺?” 吾谷:“??” 一个大圈,一个小圈,连在一处,还带个果蒂梗,不就是葫芦? 怎么瞧都不像是碗和勺! “哦哦哦,是碗和勺,奴才看、看走眼了,现在看清楚了,公子画得真好!”吾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狠狠的夸上两句,“瞅瞅,这圈画得可真够圆的,奴才就没见过旁人,画过这般模样!公子,好画功!” 洛长安笑了,“是吧是吧,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挺有天赋的。” 丁太傅讲完了学,待众人散了,洛长安提溜着自己的画作,屁颠颠的疾追而去。 “丁太傅,太傅!”洛长安在回廊里拦住他,“瞅瞅这是什么?” 丁太傅眯着眼睛瞅了半晌,“你不是说要好好学,就学这个?画的什么?” “您看,像什么?”洛长安笑问,巴巴的等着。 吾谷可劲的冲着丁太傅使眼色,奈何丁太傅自诩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岂能为小辈折腰,“不就是一桌子的大葫芦,小葫芦,葫芦瓢!” 洛长安:“……” 吾谷捂脸。 “来来来,咱们书房说话!”洛长安掉头就走。 吾谷喉间滚动,“你怎么就看不懂眼色呢?夸我家公子几句,会死啊?赶紧的,走走走,要不然一准闹到你太傅府去!” 丁太傅哼哼两声,趾高气扬的往前走,“老夫当了大半辈子的太傅,岂能信口胡诌说瞎话?” “这哪里是瞎话呢?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吾谷叹口气,“完了完了,公子生气了!” 书房内,洛长安大笔一挥,心情愉悦得很。 “哎呦,我刚画好的傲梅啊!”丁太傅急得跺脚。 洛长安随手丢了笔杆子,“这不挺好吗?傲梅就该骄傲,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落在画纸上,岂非太乖顺?” “你、你你你……”丁太傅气急。 洛长安身子一仰,双腿一抬,正好架在桌面上,“看清楚我刚才画的是什么?” “还是葫芦!”丁太傅愤然。 洛长安轻嗤,“太师府寿宴,为皇上准备的食具,用的什么材质?金?银?玉器?” “不知道!”丁太傅别开头,哼哧哼哧的往外走。 洛长安随手拿起边上的墨砚,“哎,上好的金星砚啊……要是我这手一滑,一不小心,哎呀呀呀,真的手滑咯,滑咯!” “别!”丁太傅急急转回,“放下,你给我放下!” 洛长安放下墨砚,托腮瞧着他,“臣子待君设宴,是有一定的规格和要求的,你当我不知道呢?不过这事儿,我也就与太傅说说,旁人是断然不敢提及的。” “你什么意思?”丁太傅不解。 洛长安挑眉,邪邪的瞧着他,“字面意思,就看太傅怎么答我!” “太师乃是一品大员,若是家宴倒也无妨,但若是待君设宴,则必须按照最高规格来办,上者金银玉器,下者以瓷盏为主。皇上乃是九五之尊,盛菜以琉璃盏为先,杯酒以玉,且配避毒筷,即便是在宫外,试毒太监亦是相随左右,断然不敢大意!”丁太傅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这小子,此番又要作什么妖? 每次都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委实奇怪! “那汤匙呢?”洛长安追问。 丁太傅愣了愣,“汤匙?不是银器就是玉器,咱们这位皇上,最不喜欢金器,太师寿辰,多半是随着皇上的喜好走。” “玉匙?!”舌从后槽牙处掠过,洛长安兀的放下腿,站起来捋了捋衣摆,“吾谷,去通知临王,带我出宫!” 吾谷愣怔,“您又要出去?” “废什么话?”洛长安轻嗤,忽然又问,“那若是皇亲贵胄,比如王爷或者后妃之类的,所用之物,又是什么材质?” 丁太傅有些懵,“后妃略逊一筹,多半是琉璃盏和银器,而王爷则是琉璃盏和玉器,虽为贵胄,但必须与皇上区分开来,不能全用一模一样的。” “也、也有玉器?”洛长安抿唇。 丁太傅点头,“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事!”洛长安有些脑仁疼,若是早点想明白这些,当场验看,哪有这样的烦心事?但是现在去太师府,肯定是来不及了。 吾谷瞧出自家公子的犹豫,低低的问,“公子,还要去找临王殿下吗?” “去!”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吾谷行礼,“奴才这就去。” “哎……”丁太傅一头雾水,“这没头没脑的问了一通就走,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洛长安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无知是福!” 丁太傅:“……” 混小子! 第六十二章 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太师府闹了这么一出,宋墨一大早就进了宫,前脚刚出御书房,后脚便收到了消息,说是洛长安要出宫。 “王爷?”阿衡有些犹豫,“您还是别去找洛公子了,皇上那头似乎不太高兴您去寻洛公子,要不您缓缓,先冷静冷静?” 宋墨自然不屑理他,疾步离去。 身为御前行走,寻常不许出宫,但宋墨是王爷,由王爷带着出宫,到了皇帝跟前也只是训斥一番,算不得重罪。 再者,她是丞相府小公子,谁敢真的请皇帝“揍”她?! 活腻歪了不是! “太师府行刺,太师连带着太师府众人都被留在了宫内不许外出,你现在出去,万一出什么事儿,我怎么跟皇兄和丞相交代?”宋墨甚是担虑,“要不,先别出去了,待案子结束再出去不迟。” 洛长安瞧了他半晌,从随身小包里摸出一个核桃,“给你补补脑。” 宋墨伸手接过,一脸懵逼,“??” “凶手都抓住了,你还有什么可交代的?”洛长安轻嗤,满脸嫌弃的朝着出宫方向走去,“爱走不走,大不了我爬墙钻狗洞。” 宋墨紧了紧掌心里的核桃,疾步追上她,“我带你出宫。” “这才是好兄弟!”洛长安冲他笑。 出了宫,洛长安直奔丞相府。 骤然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公子回来了,洛川河的眉心瞬时凝在一起,现在出宫……肯定是为了昨夜的弑君案而来。 “就说我正在午睡,不见!”洛川河疾步朝着床榻走去。 简丰叹口气,“相爷,公子若是要见您,您睡着又如何?上回……” 上回不就是这个借口,最后又怎样了呢?公子爬上了屋顶,掀开了屋瓦,从上头泼了一盆水下来,把所有人都吓了半死。 思及此处,简丰仰头望了望,事发之后,相爷加高了墙头,搬走了任何可能助登的物件,连墙角的假山都给卸了,可……简丰还是觉得,对公子而言,飞檐走壁真真不是什么难事。 不巧,洛川河也抬了头,那盆水虽然泼在帷幔顶上,到底也是吓着他了。 万一从屋顶上摔下来,还得了? “罢了罢了!”洛川河黑着脸往外走。 回廊里。 洛长安兴冲冲的跑来,大喊一声,“爹!” “诶!”洛川河先应声,再板着脸问,“怎么又出来了?” 洛长安别开头,“听爹的口吻,这是有多不待见我?这是又纳了几房新姨娘?我最近可没找她们麻烦,也没让您去给我收拾烂摊子。” “你……你是我亲儿子,谁不待见你,我这当爹的也不敢不待见你。”洛川河压了压眉心,“说吧,是不是没银子花了?” 洛长安轻嗤,“我又不是临王,回家就是要钱。” 边上的宋墨身心一震,有点小尴尬是怎么回事? 一不留神,当了反面例子! “我倒是宁愿你是来要钱的。”洛川河嘀咕了声。 洛长安没听清,“爹,您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有话就说,爹忙着呢!”洛川河捋着袖子,作势往外走。 洛长安急忙拽住他的袖子,“爹,我想去刑部大牢,见见那个凶手。” “不成!”洛川河一想起她冲上来挡刀的情景,第一时间抵触她与那戏子接触。 洛长安巴巴的瞧着他,“爹啊……” “不成就是不成,这是朝廷的事,你纵然又官职在身,也不够格进刑部大牢,更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死囚,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洛川河不留情面。 别的,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唯独这件事,他心有余悸,绝对不许她再插手。 “那算了!”洛长安掉头就走。 洛川河一听,不对。 知儿莫若父,自个生的什么玩意,心里没个数? “你回来!”洛川河低喝。 洛长安乖乖的回来,垂头丧气的问,“爹,还有什么事儿?” 洛川河盯着她,“我还不知道你这点小心思,刑部衙门的大牢这么好进?你敢爬墙头,就不怕人把你当鸟一样射下来。” 洛长安嘿嘿一笑,“我又没那么蠢,回回都爬墙头。” 听听,听听,这不就是在告诉他,她不爬墙头,改钻狗洞?要不就换别的法子。 言外之意,刑部大牢,进定了! “简丰,送她回宫!”洛川河吩咐,“务必,盯着她进了宫门!” 洛长安定定的看了他两眼,“没得商量?” “简丰,还不照做?”洛川河低喝。 简丰赶紧行礼,相爷动怒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谁知,他这厢还没冲洛长安开口呢,他家小公子便红了眼眶,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奶狗模样。 “我不回宫,我要去祠堂见我娘!”洛长安带着哭腔,“早知道爹这般无情,我就不该回来找爹商量,爹有了新姨娘,就不要我了,过不了多久,新姨娘再给爹生个老来子……罢了,我还是早点滚出相府,免得挡了你老来子的路!” 洛川河面色铁青,“你这都哪跟哪?谁跟你说,我有老来子了?” “今天没有,明天也会有,明天没有,反正早中晚都会有。”洛长安摆摆手,“罢了,我也不想让娘伤心,何苦跟她说这些伤心事?宋墨,送我回宫,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洛川河咬牙切齿,简丰一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 想他家丞相是什么人? 公子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丞相的法眼? 须知,就在不久之前,丞相一生气,狠狠抽了那戏子几“刺鞭”,血呼啦的也没见丞相眨过一下眼,可见这心头硬着呢! “真是、真是气煞我也!”洛川河气得吹胡子瞪眼,紧了紧袖中的手,恨不能上去给她两巴掌。 刑部大牢。 “谢谢爹!”洛长安眉开眼笑,脆生生的掐着音调撒个小娇,“爹最好了!” 谁都瞧得出来,丞相脸色不太好,不止脸色不好,连呼吸都很是急促,再瞧着这绷直的脊背,嗯……纯粹的怒火中烧,又带了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无可奈何。 “爹,那我进去咯!”洛长安挠挠额角,“我很快会出来的。” 眼见着洛长安进去,刑部尚书哆嗦着唤了声,“相爷,您没事吧?” 毕竟,这位丞相大人:印堂发黑,面色发青,唇色发白! “滚!”洛川河冷眸骤横,杀气腾腾。 刑部尚书快速退后。 惹不起! 惹不起! 第六十三章 伤在虎口附近 进了大牢,洛长安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吾谷紧随其后,不敢有半分松懈,毕竟自家相爷的面色,难看至极,若公子真有什么闪失,相爷肯定要把这一群人都丢下油锅活炸了! “长安,你为何非要见那人?”宋墨摸了摸自个的胳膊,“阴森森的,委实吓人,就不能……” 洛长安忽然顿住脚步,双手环胸,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着宋墨,“我同你相识多久了?” “五年零三个月十八天。”宋墨如实回答,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她的意思,“怎、怎么了?” 洛长安心中喟叹,五年的时间,够不够看清楚一个人?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五年罢了,宋墨又不经常在京陵城里待着,云游四海之人,若真的论起相处时日,还真的没有这么久。 “错了,是一年零一个月多三天。”洛长安挑眉,“这是你这五年多的时间里,留在京陵城的具体时日,也是你我相处的时日。” 宋墨知道她记性好,却没想到,竟是精算到了这地步。 “你到底怎么了?”宋墨环顾四周,忽然紧张兮兮的瞧着她,“莫不是中邪了?”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才中邪了!不许跟着我,就在这儿待着,若是待会我出来没瞧见你,咱两的交情就算完了,你自己看着办!” 音落,她略带愤恼的转身离开。 宋墨满脸懵逼,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 “哎!”吾谷瞧着宋墨迈出来的腿,“王爷这是想跟公子断绝?” 宋墨讪讪的站在原地,“你赶紧进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谁敢担待!” “是!”吾谷行礼,疾追洛长安而去。 因为王兰生是死囚,这会虽然从木架上卸了下来,平躺在木板床上,但是铁索缠绕,亦是动弹不得,此刻奄奄一息的,好似只剩下一口气。 洛长安上前,吾谷赶紧冲过来,“公子,莫要靠得太近,晦气!” “闪开。”洛长安推开他,杵在王兰生的床边,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之前没瞧仔细,却原来浓墨重彩之下,藏着这般好皮相,倒也难得。” 吾谷一愣,“公子看中了?” “屁话!”洛长安轻嗤,“你家公子我,是这样见色起意,饥不择食之人?这东西要杀了我爹,我能养虎为患?傻了吧我?” 吾谷如释重负,“如此,便好!” “看看他手上有没有细痕。”洛长安双手叉腰,“懂我的意思吗?” 吾谷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左手,没有。 右手…… “虎口位置好像有!”吾谷忙道,“公子您看,是不是这个痕迹?” 洛长安快速凑过来,仔细瞧着王兰生虎口位置的血痕,“血瘀很重,皮破出血,这个位置……虎口之下,但又距离虎口很近。” “他身上有刺鞭的痕迹,还有烙印,除却这些便是铁索摩擦留下的伤痕,其他的……”吾谷皱了皱眉,“倒是没什么大碍,据说这刺鞭是相爷留下的。” 洛长安眉心一皱,当即明白了,她爹为什么不让她进大牢。 爹啊,这是心有余悸,后怕呢! 压了压眉心,洛长安叹口气,“这肯定是暗器伤!” “差不多,行刑的时候,多半伤及周身,这虎口位置,最多是拖拽所留下的伤痕,但是这个显然不是拖拽伤,应该是击打伤!”吾谷肯定的回答。 洛长安定了定神,“到底会是谁呢?” “公子!”吾谷忽然低喝,快速拦在洛长安跟前,“小心!” 王兰生醒了,虚弱的颤着湿漉漉的长睫,整个人惨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他躺在那里,就这般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 他认得她,当时是她窜出来为洛川河挡刀,毫无预兆的、不顾一切的护着洛川河。 “呵……”干哑的嗓子里,发出低冷的嘲讽。 洛长安笑了笑,“认出我来了?听说,你叫王兰生,生得倒是不错,五官精致,身段也好,只是脾气不大好,年纪轻轻的,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你是那奸贼的儿子?”王兰生咬着后槽牙。 身上的痛楚时刻提醒他,洛川河那三记刺鞭,有多心狠手辣,洛川河的儿子……也该死! “奸贼?”洛长安不记得,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谓了。 貌似是从前几年自己大病了一场之后吧,这个称谓就消失了,虽然大家私底下还是会喊,但是当着她面喊出来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放肆!”吾谷抬手。 洛长安瞥他一眼,“退下!” “公子?”吾谷提着心。 那年,公子因为一句“奸贼”与人在街头干架,谁知打输了,心头郁结难舒,隔日便病倒了,这一病足足病了半个月,弄得整个丞相府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相爷请遍了大夫,连宫内的太医都请进了府,最后还是“师父”进府,才治好了公子的病! 坐在长凳上,洛长安掏出随身小包里的核桃,慢条斯理的剥着,“好多年没听到这两个字,倒是亲切得很,那你倒是说说,你口中的奸贼,干了什么天怒人怨、天理不容之事?” “公子,水!”吾谷去倒了杯水。 洛长安惬意的吃着核桃,浑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是洛长安!”王兰生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人嘛……委实没见过。 席上是头回见,但当时没看清楚,这回倒是看得真切。 “奸贼之子,洛长安!”她美滋滋的嚼着核桃肉,勾唇笑得邪性,“怎么,连我爹都杀不了,还想着杀我?省省力气吧,我跟你们不一样,投胎是个好活计,小爷跑得快,投了个好胎!” 听着王兰生磨牙的声音,洛长安继续道,“从小锦衣玉食,不需要卑躬屈膝,更不需要委曲求全,我爹什么都愿意给我,但凡欺负我的,都没有好下场。上次喊奸贼二字的人,估计坟头草都比人高了,王兰生,你觉得你命有多硬?” “你们该死!”王兰生咬牙切齿,“该千刀万剐,该死无全尸,该断子绝孙。” 吾谷气急,“公子,要不要堵住他的嘴?” “让他骂,多大点事,少块肉的是他,又不是我!”洛长安喝口水,润了润嗓子,“你瞅瞅他那样子,浑身戾气,一身煞气,估计是个克父克母克兄克弟的天煞孤星,瞧着面相极好,实则内里流脓,胸窝窝里塞狼心,同这种人计较,我是有多闲得慌?” 吾谷:“……” 好像,是这个理儿! 第六十四章 怪我咯? “骂啊,怎么不继续骂了?”洛长安继续剥着核桃,“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己做不到的事儿,就指望着老天爷,殊不知……老天爷若是靠得住,你今日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这是实话。 王兰生恨意阑珊,洛长安随意瞥他一眼,能清晰的瞧见他眼底的怨毒之色。 只是这份怨毒之色,她委实消受不起,“恨我也没用,丞相府不会断子绝孙,但你王家,却是真的要断子绝孙了,进了这刑部大牢,别指望能活着走出去!” “洛!长!安!”王兰生一字一顿,“报应不爽,我王家纵然会断子绝孙,那也是拜你们丞相府所赐,杀业太重,终有报!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为我王家偿命!” 洛长安恍然大悟,瞧了吾谷一眼,“都死光了!” “抄家?”吾谷心领神会。 王家,抄家,深仇大恨。 南方的春熙班原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王兰生能入了春熙班,还能做台柱子,要么确实功夫了得,要么是身后有人。 王家…… “公子,相爷最近这一两个月,唯一跟姓王有关的,怕也只有缙北之事。”吾谷伏在洛长安耳畔低语。 洛长安瞧一眼自己的活典籍,心下有些迟疑,“缙北布政司参政王大人,是你什么人?” 心里有数,嘴上还得问一问。 王兰生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别开了头,“不知所云!” “得了!”洛长安起身,“走吧!” 没什么可问了,自然该走。 “洛长安!”王兰生骇然盯着她,面露惶恐。 洛长安定在那里瞧他,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嘲讽,“你要杀我爹,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不会放过你。他不是个好人,兴许也不是什么好官,但他是个好父亲,就冲这一点,你就不能活!” 拂袖转身,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王兰生脑子里嗡声作响,一时间乱得寻不着方寸,姓王的何其多,为何他们会把他与缙北王家联想在一起?自己到底是哪儿露出了马脚? “对了!”及至门口,洛长安忽然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他,“打在你手上那一下,不是我的手笔,还有人在阻止你杀我爹。” 王兰生面色惨白的盯着她,仿佛是在回想当时的场景。 “位高权重之人,他不想让我爹死,我爹就死不了!”洛长安意味深长的笑着,“现在,想明白自己输在何处了吗?不是你的刀不够快,不是我挡得太及时,就算没有我,你也杀不了你的仇人!” 当时……当时那个位置? 王兰生仿佛回到了当日的宴席上,自己直扑洛川河而去,眼见着要成功了,有杯盏袭来,是洛长安丢出来的,可在洛长安的杯盏到来之前,他的虎口位置便已收到了重创。 疼得他,压根握不住刀! 那个方向,所坐之人是?? “想起来了?”洛长安勾唇笑得轻蔑,“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吧!” 王兰生不甘心,“洛川河,你莫得意,欠下的累累血债,早晚有一天,会有人从你儿子身上讨回来!祝你长命百岁,无子送终!”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这话可真刺耳啊! “公子?”吾谷愤然,“奴才去废了他!” 洛长安摇头,“只剩下一口气之人,还用得着你去废?随他去吧,就算我爹不杀他,也会有人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吾谷不解。 洛长安缓步往外走,不远处的宋墨,蹲在原地画圈圈,“因为他知道了一个秘密!” 她也知道,王兰生是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一则王家没有被灭九族,他还有活着的那些亲人要保;二则,若然出手的是……王兰生相信,王家的仇会有人替他报的! 他不能说,不会说! “长安!”宋墨快速起身,“你出来了!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那人没伤你吧?” 洛长安双手环胸,“能有什么事儿?一个将死之人,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脑子都进了血水!” “你这进去,到底是作甚?”宋墨跟在她身侧,不解的问,“看看他快死了没有?” 洛长安打了个饱隔,“他要杀我爹,我总得在他走之前,送他两鞭子吧?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噗噗乱跳的小心肝?” 当时,还真是吓着她了! “原来如此!”宋墨皱了皱眉,“可你也犯不着,非得进这晦气的地方。”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乐意!” “生气了?”宋墨忙问,“真生气了?那我不问了。” 洛长安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想,怎么应付外头的老父亲,她骗得了旁人,但是骗不了爹这老狐狸。 “爹!”洛长安跨出门槛,巴巴的凑上去,“您怎么还在呢?公务不繁忙吗?爹,是不是累了,要不回去我给您捶捶腿?” 洛川河黑着脸,“哼”了一声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见状,洛长安赶紧追上去,“爹啊,爹,爹!爹!” “没聋!”洛川河剜了她一眼,“问出什么来了?” 他若是再不应一声,她能一路喊过去,直到他耳朵长出茧子,从小到大,一贯是这样的脾气,真是怕了她了。 “人都快被您打死了,哪里还能问出什么来。”洛长安叹口气,“不过我瞧着他这细皮嫩肉的,倒是可惜得很,我原想着,若是能做一对皮鼓,倒也是极好!谁知,没用了!” 洛川河如释重负,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 “可不就是爹的不是,好好一张皮,都让您给糟践了!”洛长安满脸愤懑,瞧着倒不像是装的。 如此,洛川河缓了缓口吻,淡然开口,“赶紧走吧,这地方到底不是你该来的,下回别再拖着临王胡闹,若是闹大了,皇上怪罪下来,你吃罪不起!” “知道了!”洛长安哼哧哼哧的走开。 吾谷疾步追上。 “丞相!”宋墨犹豫了一下,“其实长安已经改变了不少,您也该放心了,她终究是要长大的。” 洛川河躬身,“王爷所言极是,只是老臣恳请王爷,以后别再惯着她胡闹,皇上的忍耐有限,如果王爷还想继续留在京陵城的话!” “本王,明白!”宋墨面色微沉。 瞧着宋墨离去的背影,简丰眉心微凝,“相爷,您说公子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临王有句话说对了,长安长大了!”洛川河目色幽幽。 这丫头肯费心去猜他的心思,肯花了心思去骗他,可不是长大了吗?! 第六十五章 我家公子,不喜欢庸脂俗粉 直到走出了府衙大门,洛长安快速绕到石狮子后面,望着门口的方向,半晌没见着人出来,如释重负的捂着心口,“还好,爹没起疑!” “公子,您又不是真的去剥皮,怕什么?”吾谷不解。 洛长安瞧了宋墨一眼,宋墨的脸上亦是写满了疑惑。 “我爹呢,这辈子豪横惯了,若是养个儿子这般没用,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洛长安朝着马车走去。 吾谷答不上来。 宋墨想了想,“怕是会担心吧!” “何止是担心,估计会绞尽脑汁的要去为我做点什么,毕竟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三件事,我就占了其中一件!”她踩着杌子进了马车。 宋墨紧随其后,“说说看,哪三件最重要的事儿?” 洛长安掰着手指头,“朝政、儿子、纳妾。” 宋墨:“……” 似乎,是事实! “好歹我排个第二。”洛长安斜斜的靠在榻上,“我若不说得狠一点,爹一定会怀疑我心软,到时候势必要弄死这王兰生。” 王兰生死在谁的手里都可以,唯独不能死在爹的手里! 朝堂纠纷,盘根错节,不是一句杀了便能杀了,此事若真的跟太师府有关,所有人都会误以为她爹有杀人灭口、栽赃陷害之嫌! 她若不知便罢了,既然知晓其中利害,便决不允许此等污名,落在爹的身上。 “你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宋墨低声问,“不方便告诉丞相,也不方便告诉我吗?” 洛长安侧过脸瞧他,笑盈盈的抓起小方桌上的果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满嘴香甜,滋味极好! “这般瞧着我作甚?”宋墨皱眉。 洛长安揉了揉鼻尖,“没什么,就是我发现了,当时出事的时候,有人抢在了我前面动手,这人呢……非富即贵!” “身份很尊贵?”宋墨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当时在场的,也就那么几位贵人,你说的到底是谁?” 洛长安摇头,继续啃着果子,“不能说!不过,王兰生知道。” “王兰生?”宋墨不解。 洛长安笑了笑,“便是大牢里的王兰生,那个刺客的名字!” 说着,她敲了敲车壁。 外头传来吾谷的声响,“公子?” “我要去找乐子!” 吾谷想了想,公子这是要去风月楼还是教坊司?又或者雅乐坊? 谁知,公子是去了勾栏院。 “公子?”吾谷愁得眉心都快拧到了一处,“这样的地方,也就是那些贱民才会过来,您要是想寻乐子,胭脂姑娘不好吗?欣兰姑娘的琵琶也好,何必要来、来这里?” 瞧,深巷子里,漆黑无光,饶是青天白日的也没有半分光亮。 巷子里头站着不少庸脂俗粉,这里的女子都是穷苦出身,没什么才艺,也没度过什么书,奈何活不下去了,只能在这里,做点皮肉生意。 “公子?”吾谷又道,“还是走吧!” 洛长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把银子准备好,吃惯了山珍海味,小爷今儿吃吃树皮草根。” 吾谷:“……” 宋墨刚要跟着走,却被阿衡拦下,“主子,洛公子胡来也就罢了,怎么您也敢进这样的地方?若是被皇上知道,定是要重重责罚您的!” 身为皇室贵胄,怎么能来这等下贱肮脏的地方?! “我……”宋墨犹豫着,“长安?” 洛长安没有回头,“你先回去罢!要不然,在外头等我也行,我玩够了就会出来。” “长安,你回来!”宋墨急了,“跟我回去!” 洛长安却是笑呵呵的进了小楼。 花楼连个名儿没有,只挂着一盏花灯。 寻常欢乐地,白日里是不做生意的,姑娘们只在夜里活动,可这儿不一样,穷、苦,有一单生意做一单生意,来这儿的恩客都不是来寻,欢作乐,只是来讨个发泄的。 所以,不分白天黑夜。 只要有人找你,你就得接! 没人找,你也得凑上去接! “公子啊!”老妈子眉开眼笑,哎呦这行头,大买卖,赶紧让楼里最漂亮的姑娘出来相迎,“您喜欢哪个姑娘,随便挑,您可是贵客!贵客盈门,姑娘啊,都笑起来!” 虽说是勾栏院,免不得也有不少漂亮姑娘,粗劣的胭脂水粉轻擦,一股子刺鼻味儿,熏得洛长安头晕脑胀。 见状,吾谷一把夺了姑娘手里的扇子,赶紧给自家公子扇风,去去味也好! “有没有新来的?”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 吾谷将一锭银子搁在桌案上,“我家公子不喜欢庸脂俗粉,要新鲜的,嫩的,新来的最好。” 这种地方,不全是心甘情愿留下的,有些姑娘是大老远掳来的,要么是被人卖到这儿,洛长安混迹街头,什么事不知道? 瞧着老妈子眼神滴溜溜的转,洛长安便晓得,老婆子要作妖。 果然,一帮凶神恶煞的护院快速围拢上来。 “要动手?”洛长安挠挠额角,“就你们这小门小户的,也敢对我动手,是不是想消失在京陵城?” 吾谷冷喝,“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今儿就算你是阎王老爷,也休想囫囵个的离开!”老妈子面色一变,手一挥。 护院旋即冲了上来。 片刻之后。 一帮护院,连带着老妈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跪在洛长安跟前,哭丧着自打耳光,“是我不长眼,我是狗,我是狗东西,瞎了狗眼,不知是洛小公子大驾光临,洛公子饶命!” 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指尖抵在杯口,轻轻一弹,杯盏在她指下滴溜溜的转圈圈。 “公子?”吾谷低唤,“现在该怎么办?” 洛长安盯着指下,快速旋转的杯盏,“我不管其他,把人带出来。” “可是……”老妈子哭丧着脸,“那是相爷让人送进来的,说好了是要留在花楼里,由着咱、咱……您要是把人带走了,相爷那边没法交代!” 指尖一顿,洛长安头一歪,邪邪的睨着她,舌尖从后槽牙舔过,“你的意思是,不交?” “不不不,咱不是这个意思。”老妈子慌得一比,“您也得顾着咱花楼这么多条人命,要是由着您把人带走,相爷还不得杀了咱们?” 洛长安忽然上前,抬脚便踹在了老妈子肩头,直接将人踹飞了出去,“我说要把人带走了吗?再废话,就一把火烧了这破楼子!” “还不快去!”吾谷低喝。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护院赶紧去了后院,将气息奄奄的小玉拖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 你爹杀人了 此刻的小玉,满身都是青紫,应该是被打了两顿,只是这额角的血水沾着湿漉漉的发,面色惨白得像个死人,丢在地上的时候,跟断了气差不多。 “没死!”老妈子连滚带爬的爬了回来,跪在洛长安面前哭诉,“咱们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哪敢真的把人打死,何况还是相爷让人送来,若是真的死了,咱也没法交代!” 吾谷蹲下来,伸手探了探鼻息,如释重负的抬头冲着洛长安道,“公子,的确还活着呢!” “没死就好!”洛长安示意吾谷,把人给弄醒,否则她如何问话? 吾谷端了一碗水,快速喷在了小玉的面上。 许是水沾伤口,小玉猛地睁开眼,俄而又虚弱的低哼了两声,躺在原地未有动弹,瞧着周遭陌生的环境,想起自己晕死过去之前遭遇的事情,她委实连死的心都有。 “额角的伤,是她自己撞的!”洛长安一皱眉,老妈子赶紧解释,“来的时候性子太烈,不服管束,所以、所以咱们就动了手,倒是没敢往死里打!” 洛长安也知道,这小玉虽然身份卑贱,可到底是自家老爹让人丢进来的,这花楼里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杀了小玉,只是要逼她屈服罢了! 谁曾想,这小玉性子如此烈,一头撞在了桌角。 护院二话不说,赶紧将小玉从地上搀起,扶着她跪在洛长安面前。 谁敢得罪这位洛小公子? 除非活腻了。 小玉耷拉着脑袋,也不抬头,一副将死之人的姿态。 兀的,洛长安忽然俯身,猛地捏起了她消瘦的下颚,迫使她抬头望着自己,“啧啧啧,倒是可惜了,好好的一副花容月貌,竟是破了皮相。” “洛、洛公子?”小玉是听得他们这样尊呼洛长安的,“你是洛川河的儿子?!” 洛长安勾唇笑得邪魅,“是又如何?想救你的情郎?可惜,你连自个都护不住。” “你想如何?”小玉呼吸微促,“想杀便杀,我绝对不会任你们糟践!” 洛长安松了手,接过吾谷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指尖,仿佛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脏东西,神情倨傲而凉薄,“我是洛川河的儿子,你该知道,洛家的人……血是冷的!” 闻言,小玉神情一滞,唇瓣止不住颤抖。 “王兰生想杀我爹,可惜失败了,所以他该死,你护着他,你也该死,春熙班的那些人……” “不,跟春熙班没关系,跟所有人都无关,大家都不知道!”小玉急着争辩,铆足了力气高喊。 洛长安神情微敛,“这么说,大家都不知道。” “是!”小玉点头。 洛长安笑了,“那么,你知道!” 瞬间,小玉僵在原地。 显然是被套路了,却又无可反驳。 “你知道!”洛长安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小玉,想离开这儿吗?又或者,你想试试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能撞几次?” 小玉垂着眼帘,浑身绷直。 “公子,这般冥顽不灵之人,还是不用管她,让她在这自生自灭罢了!”吾谷愤然。 但凡敢蔑视公子之人,都不可留。 “小玉,蒲柳之姿,亦有不少裙下之臣,想清楚自己的下半辈子,是奴颜婢膝,活在他人的作弄之中,还是清清白白的走出花楼,保住春熙班那帮无辜?”洛长安已然将话挑明,若是小玉还是无动于衷,那么这条命便罢了! 心里默数三个数,洛长安掉头就走。 她给过机会,但耐心有限。 自己不想活的人,你给再多机会也是白搭! “我说!”小玉忽然喊了声,紧接着掩面哭泣,“我说,我都告诉你,你答应我,放了春熙班的人!” 洛长安其实做不了主,这桩事是朝廷之事,论官职,她只是个小小的御前行走,连个品级都是最靠边站的,即便论私,她是丞相之子,擅作主张,是会给父亲招来灾祸的。 之前闹过了,也闹够了,搭上了整个丞相府,现在……她不想闹了,既然不能离开京陵城,那就好好的保住父亲和丞相府。 树倒猢狲散,只要这树不倒下,就不会散! 可洛长安,不是好人。 她做不了行善积德的好事,因为她一出生就是相府的小公子,人送外号“奸贼之子”! “好啊!”她回答,“只要你告诉我实情,我就放了春熙班的人。” 小玉无力的扬起头,沾了血的羽睫盯着她看了很久,终是点了头,“我都告诉你,你放了春熙班的人。” 洛长安重新落座,手一挥,挟着小玉的护院旋即松了手。 小丫头晃了晃,双手撑在了地上,以略显匍匐的姿势,伏跪在洛长安面前,倔强的昂起头,唇角挂着一抹绝艳的笑,“洛公子大概早就知道,兰生的真实身份了吧?” “你猜?”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 吾谷当即驱散了众人,有些话终不是这些人该听的,“闭上你们的耳朵和眼睛,免得到时候丢了脑袋还不自知!锁好门窗,没让你们出来,谁都不许出来!” 众人作鸟兽散。 小玉苦笑,“他姓王。” “缙北,王家!”洛长安说。 有些话,她得戳开一个口子,小玉就不会继续瞒着,才敢继续往下说。 果然,洛长安一开口,小玉便以为洛长安知晓了一切,连王兰生的身份都暴露了,还有什么能瞒得住?真相撕开了一角,内里便会大白于天下。 “是!”小玉点头。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洛长安眉心微蹙,与吾谷对视了一眼。 “王家是因为办事不利,赈灾之事而受到牵连,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命钦差押解王大人进京陵城受审,这不过是个过程,尚未完全定罪,你们倒好,先杀上人了?”洛长安嘲讽,“以为杀了我爹,这事就能不了了之?天真!” 小玉摇头,“不,不是这样!” “那是如何?”洛长安冷然。 小玉流着泪,“王大人被钦差押解进京,案情未明,本来也不该怨恨朝廷和你爹,可是、可是半路上,你爹派人杀了王大人!” 音落瞬间,洛长安拍案而起,“混账,这话能随便说的?你说我爹派人去杀王大人,证据呢?空口白牙,信口胡诌,让人如何信?” “信不信的,回去问问您的父亲,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小玉眸色通红,咬着后槽牙。 洛长安有些心虚,倒不是小玉有多少诚意,而是她知道父亲的为人。 这种事,爹真的干得出来! “洛公子方才的承诺,可还作数?” 第六十七章 想让他断子绝孙? “承诺?”洛长安极是好看的眉不由的皱起。 吾谷刚要开口,谁知却是听得老妈子冷声厉喝,“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问洛公子要承诺?不撒泡尿照照自个这副尊容!” “洛公子,你答应我的,不能食言!”小玉不敢置信。 明明是亲口答应的,为何说反悔就反悔?洛长安不是旁人,是丞相府的小公子,这般身份,难道还会诓她一介女流之辈? 偏偏,洛长安就是诓了。 “我这人呢,素来不讲信用,小妹妹入世不深,真是可怜。”洛长安笑盈盈的俯睨着她,“也不打听打听,我洛长安是什么人!” 小玉面白如纸,“你不是洛公子吗?你是丞相府的公子,偌大的京陵城,谁不认识你洛公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 “可以不可以的,试试不就知道了!”洛长安双手环胸,“我不可能放了你,毕竟谁送进来的,就得谁把你领回去,春熙班的人与我非亲非故,我是吃饱了撑的,为了外人跟我爹作对?傻子!” 用脚趾头想想都该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我都告诉你了,你……”小玉气急,眼泪珠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洛长安见不得女人流泪,徐徐别开头,单脚支在凳子上,就这么吊儿郎当的瞧着她,“傻姑娘,你说是你的事儿,我要不要遵守承诺,是我的事!” 语罢,洛长安抬步就走。 “洛长安!洛长安!狗贼……” 任凭小玉疯癫嚎叫,洛长安都没有回头。 老妈子忍着疼,紧赶着送了洛长安出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爷,万一惹恼了丞相,那狠角色真的能将花楼一锅端得干净。 “人我是寄放在这儿的。”洛长安意味深长的望着老妈子。 老妈子先是一愣,不是说不管她的死活吗?怎么、怎么出了门倒是反悔了? “怎么,办不到?”洛长安眉心一皱。 老妈子吓得魂儿都飞了,“不敢不敢,只是人是相爷送来的,若是、若是……” “我爹要是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洛长安叮嘱。 老妈子以为洛长安是在试探她,哪敢真的答应,“不敢不敢!” “啧,让你说你就说!”洛长安眉心一皱,“他问起,你就坦白说,照实说,不用跟我客气,若是你藏着掖着,反而是自寻死路,我爹眼睛里不揉沙子。” 老妈子战战兢兢,“是!” 洛长安温吞的离开,吾谷神情担虑的跟在其后,“公子,您就不担心吗?” “我爹的性子,我最清楚,若是藏着掖着,回头能拧掉我耳朵。但若是我吩咐了老妈子,我爹反而觉得老怀安慰!”洛长安嬉皮笑脸,“儿子长大了,但洛家人的秉性未忘。” 洛家的人,都护短。 洛长安,还是向着爹的! 马车就停在巷子口,洛长安高高兴兴的朝着马车走去,“宋墨,走了!” 然则…… 没动静?? “宋墨?”洛长安又喊了一声。 吾谷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哎,这人呢?” “没人?”洛长安挠挠额角,“莫非是瞧着漂亮姑娘,上赶着去做上门女婿了?” 吾谷干笑两声,“奴才找找看?临王殿下许是因为什么事走开了。” “就算走了,好歹也给我留个车夫吧?”洛长安轻嗤,踩着杌子扶着车门,“你去找找,我在车里等你!” 吾谷行礼,“奴才这就去!” 洛长安撇撇嘴,快速进了车内。 下一刻…… “唔……”口鼻被捂住,她的拳头停在半空,距离宋烨的面门只有毫厘之距。 羽睫止不住眨动,洛长安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车内等着他,脑子一转,她便明白了,为何宋墨没有等她回来,先行离开。 “要不要朕替你喊,救命?”黑暗中,宋烨音色磁重而微沉,捂着她口鼻的掌心格外灼烫。 洛长安连连摇头,指了指他的手背。 如此,宋烨松了手。 伏跪在地,洛长安赶紧行礼,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皇帝出现在这里,莫不是闻讯而来?待会他问起,她该如何回答? “臣叩见皇上!” 宋烨也不叫她起来,半靠在榻上,捻着玉片轻轻摩挲着自个的指甲,瞧着好似沾了她的邪气。 久久没听着上头的动静,洛长安有些跪不住,入宫之前,她这双膝盖只跪过父亲和洛家的列祖列宗,哪里受得了长久跪着。 “皇上?”洛长安微微抬头,膝盖有些吃痛,“能不能让臣,先起来?” 宋烨吹一口指尖的粉末,“那你倒是说说,又跟临王出宫,干什么来了?” 能干什么? 自然是办正事! “办什么正事?”宋烨问。 洛长安愣了愣,“看望父亲。” 一把年纪受了惊吓,作为儿女,前来看一看老父亲,这道理总没错吧? “再给你一次机会!”宋烨徐徐坐直了身子。 马车停在巷子口,内里是花楼,可见皇帝应该是知道的…… “真的是看望父亲。”洛长安低声开口,“左不过被我爹骂了一顿,然后赶出来了,所以我这、这不就来找乐子了吗?” 下颚骤然剧痛,宋烨忽然弯腰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迎上自己的眼睛,“到这种地方找乐子,亏你想得出来,洛长安,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拿你没办法?” “臣不敢!”洛长安被钳住了下颚,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他瞧着她不安分的唇舌,有那么一瞬,真想狠狠的把它们咬下来。 “洛长安,你可真是好样的!”宋烨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坐着!” 洛长安揉着下巴,“皇上手劲还真大!” 闻言,宋烨一记眼刀子甩过来。 洛长安当即闭了嘴,顾自轻柔着被捏红的下巴。 看她作甚? 手劲确实重嘛! “以后,不许来这种地方!”半晌,宋烨才开口。 她侧过脸,瞧着他的指关节在车窗口轻敲了两下,车子骤然启动。 这马车原就比不得皇帝的车辇平稳,眼下这么突然行驶,洛长安身形未稳,兀的直扑向宋烨。 眼眸骤然瞪大,洛长安:完了! 宋烨亦是始料未及,等他反应过来,一切……似乎都晚了,他能做的便是快速岔开了腿。 洛长安毫无预兆的扑在他的……中间,她圆润的鼻尖,正好触及那个位置。 宋烨:“……” 洛长安:“??” 第六十八章 他是真的狗! 宋烨倒吸一口凉气,好险,差一点、差一点便断子绝孙。 洛长安混迹京陵城街头,当然知道这是个什么位置,揉着鼻尖坐直身子,她直勾勾的望着眼前这位少年帝王,方才还倨傲高洁,这会却是面色铁青,可见吓得不轻。 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是面色铁青,不是面色惨白,否则……狗皇帝怕是要拧断她的脖子。 “公子?”吾谷的声音恰好在窗外响起。 洛长安起身就想往外冲,然则下一刻…… “啊……” 宋烨狠狠的将她摁在榻上,“想跑?嗯?方才做了什么,需要朕再提醒你?” 外头,曹风从马车的另一边窜出来,“哎呦我的祖宗,别喊了!” 骤见曹风,吾谷便闭了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 马车,继续前行。 洛长安被宋烨摁着无法动弹,也不是无法动弹,若是换做以前,她绝对给他一个膝盖顶,顶得他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可这位爷是皇帝啊,不敢不敢! “皇上,君子动口不动手!”洛长安决定以理服人,用他们文人的方法。 宋烨眉心一跳,桃花眼里有寒光掠过,“朕何时说过,自己是君子?” “你不是君子,说什么君无戏言?”洛长安梗着脖子。 宋烨:“……” 半晌,他咬着后槽牙,“那是君王的君!” “是君就成。”她小声嘀咕。 宋烨目不转瞬的盯着她,忽然俯首,伏在她耳畔低语,“夫君的君,也是这样写的。” 洛长安:“……” 察觉她的微怔,宋烨笑了,“怎么,不辩了?你不是歪理一箩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都是王土,那么这歪理也是皇上您的歪理,同我有什么关系?”小妮子翻个白眼,哼哼的别开头。 洛长安的本意是,避免他的碰触,毕竟耳畔处属于男人的温热,已经让她乱了呼吸。 然则,她这一别头,无疑是将雪白的脖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宋烨面前,白皙修长,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能当场折断。 宋烨眉心一皱,果然不能放任她与风月楼的人混迹太久。 “风月楼的姑娘们,有没有告诉你,不要轻易把脖子露给男人看?” 耳畔磁音沉沉,仿佛蕴着什么难掩的情绪。 洛长安赫然睁大眼睛,正欲回头看他,脖颈上突然一暖,紧接着便是肩胛处传来的一阵剧痛。 “疼……” 疼,才能记住。 洛长安狠狠闭了闭眼,狗皇帝……果然属狗的!她觉得自己的肩胛快要被他咬碎了,有什么东西热热的往外涌,疼,真的好疼! 须臾,宋烨终于直起身,“小惩大诫,记不住朕的话,就记住这份疼!” 洛长安疼得浑身直打哆嗦,快速捂住肩头,掌心里黏糊糊的,再一看,果真是出血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用咬的!” “若是朝臣知道你对朕做了什么,可就不是咬一口这么简单。”宋烨理直气壮,“保不齐……” 她一愣,脖子上的脑袋,好似有点沉甸甸。 “别动!”宋烨从袖中取出帕子。 洛长安可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当即避开。 “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肩头的牙印?”宋烨旋即冷了脸。 想了想,洛长安又挪回了他身边,瞧着他宛若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瓶膏药。 “我有药!” 她自小便是个窜天猴,洛川河怕极了她磕着碰着,所以她的身边都会随带着一个小包,内里放着各种金疮药、止血散以及必备的小物件,量不多,但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疗伤。 宋烨的帕子已经沾了桌案上的水,轻轻的擦干净伤口上的血迹,然后取了膏药为她上药。 洛长安心头腹诽:人也是你,鬼也是你! 呸你,狗皇帝! “嗤!”洛长安吃痛,“轻点!” 宋烨勾唇,瞧着白色的膏药覆满了伤口,轻轻捋好她的领子。 到底是女儿身,洛长安自然不会让他触碰,当即扯了衣襟,远远地避开这尊瘟神,伤口凉凉的,也不知道宋烨给她上的什么药,竟没那么疼了,还很舒服。 宋烨不容置喙的下达命令,“不许再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是哪种?”洛长安捂着肩头明知故问,一张小脸微微泛着白。 他伸手,指腹轻轻揩去她额角的薄汗,“需要朕亲自做?” “皇上,臣问您几个问题。”洛长安憋着一股劲儿,“您若是答得上来,臣以后再也不去风月之地。” 宋烨眉心一皱,一双桃花眼灼灼的盯着她,唇瓣上干涸的血色,为这张俊容平添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妖冶,薄唇轻启,只匍出一个字,“说!” “风尘女子,是不是您的子民?”洛长安问。 宋烨没料到,她竟还有这般觉悟,真不愧是洛川河那老狐狸生的崽子。 “是,不是?”洛长安追问。 宋烨抿唇,“是!” “既然是您的子民,为何您要让您的子民如此难堪,非得在风月之地才能谋生求活?”洛长安咬着后槽牙,“哪个良家女子,愿意沦落风尘?若不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若不是为人所迫,无所依存,谁愿意送往迎来,强硬欢笑?” 宋烨:“……” 答不上来。 “您身为帝王,这难道不是您的责任?臣前往风月楼,只是怜悯那些姑娘,并无越矩之行,若在皇上心里,去风月楼便如同深陷泥淖,那么先陷入泥淖的是皇上的心!您把所有人都想得,跟您自个一样了?”洛长安忿忿。 宋烨面色陡沉,“放肆!” “诺,说不过就说放肆,此乃懦夫之行!”洛长安不服气。 宋烨张了张嘴,早知道,方才咬得重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我说的是实话!”洛长安继续道,“缙北天灾,何尝不是人祸?不管你们如何处置,最无辜的便是百姓,反正、反正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卖孩子的……我见得多了!” 宋烨眯起危险的眸,“谁跟你说,缙北之事?你爹?” “还用得着说?老百姓不是瞎子,我又不是聋子。”洛长安鼓了鼓腮帮子,“何况这一次,人家要杀的是我爹,我能不用点心去查?” 所以,问题还是回到了最初那个。 “查到了什么?” “王谦和!” 洛长安猛地一怔,怎么说出来了?? 第六十九章 他们腻在一起? 洛长安愣在原地,宋烨薄唇轻挽。 完事! 下车的时候,吾谷发觉自家公子的面色不太好。 不不不,不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 白里透着黑,黑里透着更黑……就像是番薯从内往外烂出来,黑不溜秋,紫不溜丢的。 “公子,您没事吧?”吾谷低声问。 没事?能没事吗? 被狗咬了一口呢! 洛长安一转头,不巧,狗皇帝正睇了她一眼。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洛长安皮笑肉不笑。 跟皇帝同处一车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倒是没什么人听见,但是宫里那么多人,难免人多眼杂、耳杂、口杂,她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丞相府。 岂敢造次! “您肩膀疼?”吾谷不解。 洛长安摇头,“不疼,我又不是粉团捏的,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肩膀疼?” “洛长安!”宋烨唤她的名字。 洛长安就搞不懂了,咬都咬了,她也没往外捅,怎么他还是不依不饶的? “跟朕去御书房。”宋烨转身就走。 言外之意,你不去也得去。 曹风行了礼,“洛大人,请!”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外带一条狗腿子! “公子,您惹皇上生气了?”吾谷担虑,“要不要奴才回丞相府一趟,让相爷帮帮您?” 洛长安啧啧两声,“不许告诉爹,他那性子还不得闹翻天?这事儿我自己能解决,你不许多嘴,不许跟爹告状。” 有时候,吾谷真的分不清,公子是想护着相爷呢?还是护着皇上?入宫之后,公子便下令,不许他向相爷透露分毫,有关于皇上与她之事,岂非奇怪? “记住没?”洛长安低喝。 吾谷点点头,“奴才记住了!” “你继续去查王谦和的事情,看看小玉是否说了实话。”洛长安叮嘱。 吾谷颔首,“是!” 御书房外的宫道上,刘嫣然焦灼等候。 太师府出了这样的事,身为太师之女的她,自然是耐不住的,无论如何都得先向皇帝求个情,撤了太师府的禁令再说。 “皇上,刘妃娘娘?”曹风提醒。 宋烨眉心一皱,快速提溜住洛长安的后衣领,“去哪?” “皇上,刘妃娘娘在等着您,臣现在过去怕是有所不妥,而且、而且此时与家父有关,若是刘妃娘娘将此事扣在臣的头上,臣该如何自白?”说着,洛长安瘪瘪嘴,一副不想让皇帝为难的模样。 宋烨心头冷哼,装委屈的时候,也是像模像样的。 “那是朕的事,你想做朕的主?”宋烨居高临下。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洛长安自然不敢造次,赶紧行了礼,“臣不敢!” “不敢就跟着,再敢开溜,打断你的腿!”宋烨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丢开她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刘嫣然骤见着皇帝归来,瞬时梨花带雨的迎上去,未至皇帝跟前,便扑通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的父亲是冤枉的,求皇上明察!” “爱妃何必如此,既然太师是冤枉的,那朕必定不会冤了他。”宋烨弯腰将刘嫣然搀起,“太师的为人,朕心知肚明,你莫哭啼,刑部和四方门的人,肯定会把事情查清楚,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刘嫣然一听这话,便晓得皇帝没松口。 皇帝没松口,她此行目的不成,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刘嫣然泣不成声,“皇上,今儿一早,家里便来了消息,说是父亲怒急攻心,昨天夜里便病倒了,臣妾不忍、臣妾不忍啊!” “病了?”宋烨扭头望了曹风一眼。 曹风赶紧行礼,“是老奴不查。” “马上让宫里的太医出宫,去太师府看看。”宋烨音色微沉。 看着皇帝板着脸的模样,洛长安莫名有些心慌,她似乎甚少见着狗皇帝如此神色,怎么形容呢?哦,不怒自威,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下意识的,洛长安往后退了半步。 然则,宋烨好似有所察觉,冷不丁一记眼刀子过来,洛长安赶紧又迈了回来,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弹。 这人为何忽然这般凶狠? 像是山野里的狼,极是好看的桃花眼里,唯剩冷戾无温。 “爱妃听到了!如此,可放心?”宋烨负手而立,“朕还有公务急需处理,就不陪爱妃回去了。” 刘嫣然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皇帝也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留给她的只是一抹拂袖而去的背影,可见皇帝多半是生气了。 后宫,不得干政。 她,僭越了! 洛长安跟在宋烨进了御书房,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却也不敢回头望。 “那是……”刘嫣然的泪还悬在眼角,“洛长安?” 婢女春彩颔首,“是!” “洛川河的儿子!”刘嫣然陡然绷直了身子,当即转身离开,“皇上最近和这小子走得很近?” 春彩是陪进宫的丫鬟,自然晓得自家主子的意思,“是!听说这位洛小公子很有本事,哄得皇上很是蛮细,连寝宫的耳房都腾出来给他住。皇上将其带在身边伺候,成日腻在一起!” “腻在一起?”刘嫣然呼吸微促,“你此话当真?” 春彩连连点头,“乾元宫的人是这么说的,而且……” “而且什么?”刘嫣然忙问。 春彩低低的开口,“而且奴婢还听说,上次您送去的翡翠珍珠糕,也是被、被洛公子吃掉的。” “岂有此理!”刘嫣然面色骤冷,“你为何早不说?” 春彩扑通跪地,“是奴婢疏忽,请主子恕罪!” “洛长安!”刘嫣然轻哼,“其父洛川河在前朝处处与我爹作对,如今他儿子便在后宫与我作对,这对父子可真是难缠得很!” 春彩有些犹豫,“主子,难道就这么算了?” “怎么能算了?”刘嫣然攥紧袖口。 皇帝没有立后,她是四妃之首,岂能贸贸然出手,端庄贤淑才是她该有的气质,这种事自然会有其他人代劳,何须她亲自动手。 “奴婢瞧着,皇上不肯赦了太师府,保不齐跟这位洛公子有关。”春彩继续道。 刘嫣然点头,“本宫不会让丞相府得逞!” 洛长安,咱们走着瞧。 “哈欠!哈欠!”洛长安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一想二骂三风寒,这是哪个王八犊子在背后骂她?最好别让她逮着,否则…… 脑门上挨了一巴掌,宋烨的声音幽幽的从身后传来。 “练字不专心,想罚抄多少遍?” 洛长安捏紧手中的笔杆子,恨得咬牙切齿:呸你个狗皇帝! 第七十章 臣还是吃纸吧! 罚抄这种痛苦事,对洛长安来说,还不如挨十个板子,眼一闭,药一吃,完事! 更可怕的是,宋烨就站在她身后。 一笔一划都是命,一撇一捺皆是债! 曹风进门奉茶,御案上搁一杯,洛长安的案头也搁一杯,见着两位爷都没动静,旋即悄悄的退了出去,将托盘往心腹小太监手上一塞,顾自笑了笑。 “师父,您这怎么还伺候起洛公子了?”小太监不解,凑近了低低的问。 曹风环顾四周,拂尘杆子往他脑门上一戳,“你个小王八羔子,眼睛都长在屁股上?咱们这些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就得把眼睛放亮了,心里得放明白!皇上亲近谁,咱就得好生伺候着,否则人家吹吹耳边风,你这吃饭的家伙,就得咕噜噜的滚在地上,明白了吗?” 小太监面色一变,旋即恭敬的行礼,“是,奴才明白了!” “好好学着吧!”曹风站直了身子。 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内里,静悄悄的。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可谁也不敢窥探! “王谦和,你知道多少?”宋烨开口。 洛长安笔尖一顿,瞪大眼睛瞧着黑漆漆的墨晕,心情瞬时低落到了谷底,这是不是意味着要重来??趁着宋烨没瞧见,洛长安赶紧用袖子掩住,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写。 反正他只说罚抄十遍,又没有要求她抄得多好。 “我不知道这个人,但是事发之后,我倒是留意了一下。”这个时候跟宋烨隐瞒,对她没好处,她得说点有价值的,他才会放过她。 “哦,你留意到了什么?”宋烨没有抬头。 洛长安偷瞄了他一眼,心下微松,还好没被他瞧出端倪,“缙北之事,是这位王大人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你知道?”宋烨漫不经心的问。 洛长安轻嗤,口吻里满是不屑之色,“怎么可能不知道,派人出城问一问,有几个是来自缙北的,听听这位王大人的风评便可知晓一二。” 顿了顿,洛长安托腮望着认真批折子的宋烨,“冤不着他!” “那你知道,为何王兰生要杀你爹吗?”宋烨合上折子,提笔蘸墨,继续批阅第二折,依旧没有抬头。 他不抬头也好,洛长安能轻松点,不至于那般紧张,生怕自己说错话。 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 洛长安一边要猜皇帝的心思,一边要避免言多必失的下场,委实累得慌,“王兰生说过,杀父之仇!” “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吗?”宋烨瞥她一眼。 洛长安眉心一皱,险些又滴下墨,赶紧将鼻尖在砚边擦了擦,“臣没有欺君,自然不怕!” “王兰生说过这话吗?”宋烨问。 洛长安抿唇,“诓出来的……也算!” 没说过,不代表没承认! 宋烨的眉心狠狠一皱,幽然叹口气,“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方才不说?” “方才?”洛长安咬着笔杆子。 哟,狗皇帝现在就心疼那个刘氏爱妃了?觉得她没说实话,耽误他讨好爱妃了? “皇上与刘妃娘娘闲话家常,臣岂敢置喙?”洛长安满脸委屈,很是诚恳的注视宋烨,“说重了,那是朝政,说轻了,那是皇上的家务事,臣人微言轻,实在是太为难了!” 宋烨只觉得这话,怎么……这么刺耳呢? “你是想让朕,给你升官?”宋烨问。 洛长安想了想,认真道,“若是臣拒绝,皇上会觉得臣虚伪,若是臣欣欣然接受,皇上肯定又觉得臣有所图谋。” 得,话都让她说完了! “继续说!”宋烨埋头继续批着折子,可不知道为何,却有点心不在焉了,提着笔杆子半晌没动静。 洛长安一手托腮,一手提笔写得快,“皇上,若是臣再说点有用的消息,您能不能答应臣一个小小、小小的请求?” “有多小?”宋烨扭头望她。 这姿势,能写好字? “您一句话的事,绝对不会让您为难,不涉及朝政,也不涉及私人恩怨,纯属兴趣爱好。”洛长安没回头,继续画着自己的天书。 宋烨悄悄起身,缓步朝着她走去,“好!” “王大人死于途中,这王家的人便将账算在了我爹的头上,说白了是报错了仇,所以这件事纯粹就是王兰生的个人恩怨,同旁人没什么关系。”洛长安托着摇摇晃晃的脑袋,浑然未觉身后……危险的靠近。 宋烨一双桃花眼,已然眯成了一条线,瞧着她笔下鬼画符一般的东西,这能叫字? “王谦和死有余辜!”洛长安说,“反正他已经死了,无所谓牵连别人,皇上可听说个春熙班,就是在太师府上表演的春熙班,臣久仰大名,听说他们的戏法变得极好,可惜事发突然,臣还没看上,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把春熙班赏……哎哎哎,我还没写好!” 宋烨瞧着手中的白纸黑……真的是黑字啊,指尖都有些轻微的颤。 “皇、皇上?”洛长安起身,瞧着皇帝比墨还黑的脸色,暗暗咽了口口水,“您只说罚抄,没说要写得跟花一样,臣、臣这不是欺君。” 宋烨睨着她,“吃了它!” “不饿!”洛长安当即退后两步。 宋烨气不打一处来,“你今日若是再敢跟朕耍心眼,朕一定掐死你!不对,朕就让你把整本书都吃下去,省得你腹无点墨出去丢人,马上罚抄二十遍!” “那、那臣还是吃纸!”洛长安快速撕了一页纸,麻溜的塞进嘴里。 宋烨:“!!” 一直到了半夜,洛长安还没抄完这十遍,脑袋枕在胳膊弯上,呼吸均匀。 “皇上,这……”曹风担虑。 宋烨伸了腰,起身站在她身边,抽了一张她刚抄完的字,其实她很聪明,只要认认真真的做事,委实做得极好,就连这字迹…… “洛大人的字迹,倒是跟皇上的有几分相似。”曹风躬身笑道。 宋烨忽然笑了一下,桃花眼里的光,瞬时柔和了不少,意味深长的呢喃了一句,“自然是像的!” “去拿个薄毯回来,把炉子暖得旺些。”宋烨吩咐。 曹风行礼,赶紧出了门。 宋烨弯腰,举止轻柔的将洛长安抱起,她许是睡得太熟,小脑袋靠在他肩头,乖顺得让人心疼。 她的额,抵在他的颈项间,温凉入骨。 宋烨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第七十一章 她是真的被狗咬过 曹风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皇帝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软榻上,伺候皇帝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瞧见皇帝如此温柔而小心的神色。 即便是面对先皇后,皇上都不曾这般! “皇上!”曹风悄悄开口,正想将薄毯覆在洛长安身上。 谁知,宋烨抢先接过,轻手轻脚的盖住洛长安。 曹风:“??” 宋烨摆摆手,示意曹风退开。 曹风行至一旁,将炉子暖了暖,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御书房。 “师父,您的脸色不太好?”小太监不解,“这回又是怎么了?” 曹风一巴掌拍在小太监脑门上,黑着脸低斥,“不该问的别问,这宫里的事儿,是能随便与人说的?烂在肚子里,脑袋才能长在脖子上。” “是!”小太监委屈的揉着脑门。 这又是,怎么了嘛? 曹风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没觉得皇帝喜欢男人呢!怎么这一次,为洛长安破了这么多例?这洛长安,到底对皇帝施了什么法,让皇帝如此着魔? 想不通,想不通! 宋烨坐在软榻边,瞧着沉沉睡去的洛长安,深知她的起床气重,之前还由吾谷推着小板车,送她去的太学堂,真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太任性! 指腹轻轻拂开她鬓角的散发,瞧着她长长的羽睫覆着下眼睑,落着斑驳的剪影,如斯静好。 不吵不闹不耍心眼,乖顺的时候,也是极好的! 起身,回到御案前,宋烨继续批着他的折子,这两日的折子悉数是关于缙北王家、太师府还有丞相府的,扰得他有些心绪不宁。 又听得她跟着宋墨跑了,心头更添了堵,特意出宫将她抓回来! 光影摇动,安静的御书房内,只剩下笔尖蘸墨落纸之音,以及……洛长安均匀的呼吸声。 吾谷在宫道上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自家公子出来,心里担虑,却也不敢进去,御书房重地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但愿皇帝不会罚得太重。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吾谷不敢走开,一直徘徊在宫道上。 彻夜难眠的,还有刘嫣然,太师府的事情尚未解决,她寝食难安,何况还有个洛长安在皇帝身边,万一、万一真的闹出什么事来,那该如何是好? 尤其是这些日子,皇帝对洛长安的宠爱,走哪都是带着这小子,连后宫都不怎么来了,刘嫣然的心里更是没着没落的! “主子,您还是歇一歇吧!”春彩劝慰,“近来发生太多的事,皇上忙于公务也是正常。” 刘嫣然叹口气,“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你都听到了?” “是!”春彩垂眸。 刘嫣然身为四妃之首,亦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可这难言之隐却是无法对人言的,即便最贴近的人亦是,宫内外的人都知道,她最负盛宠,可又谁知道她…… “唉!”刘嫣然又叹口气,“罢了!” 天,终是会亮。 睡着的人,终是会醒。 洛长安睡醒的时候,御书房内没有人,这个时辰皇帝应该是去上朝了。 皇帝的软榻果真是舒服,睡了一晚上,倒也神清气爽,没落个哪哪酸疼的毛病。 瞧着洛长安伸着懒腰出来,吾谷赶紧迎上,“公子!” “回去洗漱!”洛长安打着哈欠,半眯着眼往前走,“你昨晚在这儿守了一夜?” 吾谷颔首,“公子没出来,奴才岂敢离开。” “倒是难为你了!”洛长安扭了扭脖子,“今日就不去太学堂了,好歹小爷昨儿个也是陪皇上,批了一晚上的折子,实在太辛苦。” 吾谷:“??” 您真的陪着皇帝批了一夜的折子?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就这样回了太傅便是。”洛长安揉了揉眼睛,“还愣着作甚,旁人去回,那老头肯定不信,你是我身边的人,他自然是信的。” 吾谷行礼,“那奴才这就去?” “去去去,我回乾元宫换身衣裳。”洛长安摆摆手往前走,“完事来寻我便是。” “是!” 经过御花园边角门的墙外,洛长安忽然眼前一亮,瞧着贴墙根而长的树,树上结着红彤彤的果子,当即屁颠颠的跑进了角门。 “哟,御花园处处都是宝?”洛长安捋起了袖子,踩着墙角爬上了树,“竟然还有山楂树。” 晨起不适合吃这些,但拿回去洗干净去核,再裹上糖粉,酸酸甜甜的,真是好吃自己了! “汪汪!” 洛长安浑身一颤,掌心里的红山楂顿时滑落,低头一看,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只灰突突的狗子。 这狗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朝着树上的洛长安拼命叫唤。 看着底下的狗,她赫然想起了小时候,被几只流浪狗扑倒撕咬的场景,那些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眼里散着凶光,流着哈喇子扑上来,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住她的胳膊和腿,剧痛从皮至肉。 虽然后来吾谷和众人快速救下,但那一次的撕咬,在她心里落下了阴暗的一笔,对狗的恐惧便深深的烙在了骨子里。 身子止不住颤抖,洛长安抱紧了一旁的树干,白了一张脸,颤着声音嘶声厉喊,“闪开!闪开!谁的狗?谁的狗?吾谷……来人!来人!” “你是何人,竟敢在宫内攀爬?”树下的女子身着妖艳,眉眼间凝着清晰的不屑,那灰狗绕着她的脚边跑了两圈,俄而继续冲着树上的洛长安嚎叫。 洛长安面色惨白,手脚发软,“少废话,把你的狗抱开!” “好大的胆子!”女子双手环胸,“敢使唤本宫,你可知道本宫是谁?来人,把这狂徒拽下来!” 洛长安抱紧了树干,嗓音都在打颤,“我是御前行走洛长安,谁敢、谁敢动我!我爹是当朝丞相,你们都不想活了吗?把狗抱开,抱开!” 然则下一刻,太监们已经拽住了洛长安的脚踝,她原就手脚发软,不过轻轻一拽,便已经摔了下来。 树不高,底下铺着草皮,摔得不疼,可还不待洛长安爬起,那狗已快速扑了上来…… “爹!”人在害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喊自己最信任的人。 可惜,洛川河不在。 “长安!”宋墨冲上来,一把拂开灰狗。 只见着洛长安蜷成一团,缩在墙角,浑身脏兮兮的。 她在发抖,整个人抖如筛糠。 这是宋墨第一次见到,她惧怕的样子! “长安?”宋墨轻唤,仿佛怕惊了她。 洛长安抬头望他,满面惊恐,额角皆是细密的冷汗。 宋墨怒不可遏的望着那女子,“昭仪娘娘可知他是谁?” 第七十二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王爷这话说得倒是奇怪,本宫乃是皇上的后妃,何需连宫中的阿猫阿狗都得认得?”身为皇帝的昭仪,乃是天子之妾,岂是人人都能欺辱的? 何况,她杜双燕是长定侯府送进宫的,饶是镇国将军府也得给长定侯几分薄面,遑论其他人。 “长定侯府远在长定州,昭仪不知深浅倒也罢了,怎么身边的奴才也这般不懂事?”宋墨将洛长安搀起,他甚少这般冷言冷语,此番倒是真的生了气,“丞相府的小公子,皇上跟前伺候的人,也是你们能欺辱的?一个个的不要命了?” 音落,跟杜双燕身边的奴才,扑通扑通都跪在了地上。 “王爷,这是皇宫,不是您的临王府!”杜双燕有骄傲的资本。 长定侯府驻守长定九州,虽然远在边关,但却是北凉的关隘要地,是以朝廷对长定侯府的重视与礼待,足以让杜双燕在后宫高人一等。 文官有文官的傲气,武官有武官的横气。 宋墨张了张嘴,瞧着身边面色苍白的洛长安,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宫中这般吓唬人,还、还……” “别说了!”洛长安缓过劲了,唇角兀的挤出一抹笑,“杜昭仪所言极是,这是皇宫!” 杜双燕嗤冷,“都说洛家小公子性子顽劣,如今瞧着倒也不尽然!” “多谢娘娘夸赞!”洛长安推开宋墨,缓步走到杜双燕面前,躬身行礼,“娘娘若是没什么吩咐,下官先行告辞!” 杜双燕趾高气扬,故意抱起奴才手里的灰狗,扭着细腰离开,“毛团,咱们走!真是无趣得很。” “长安?”杜双燕一走,宋墨便将洛长安搀了起来,“你做了什么?你原不是这样的性子,何时变得如此逆来顺受?是不是在宫里受了不少气,所以才会……” 说到这儿,宋墨满脸怜惜的望着她。 “你不是说,她是长定侯府的人?”洛长安弯腰,掸去身上的尘泥和草屑,嗓音沉得厉害。 宋墨立在那里,心神一怔,“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也怕了长定侯府?” “我这辈子最怕的是我爹,最不怕的也是我爹,区区一个昭仪算什么?”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吓得够呛倒是真的,这事可别告诉我爹,反正我也没伤着!” 宋墨老实巴交的点头,“可是你、你真的没事?” “我是没事,她有事!”洛长安指了指杜双燕离去的方向。 宋墨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她咧嘴一笑,“乐极生悲!” 对此,宋墨还是不明白,可他晓得她的为人,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吃了亏还这般和颜悦色的对着杜昭仪行礼?除非,留有后招。 “你现在去哪?”宋墨忙问,“都说昨夜你留在御书房,你、你是陪着皇兄批折子?” 洛长安翻个白眼,“他批折子需要我配?左不过是罚我抄字罢了,还说呢,都怪你昨日不讲义气,怎么不早些派人通知我,若是早知道皇帝在巷子口堵我,我肯定翻墙跑了,何至于自投罗网,被逮个正着?” “怪我不好,当时皇兄一出现,我就懵了,然后便被侍卫带走了,也没想起来要通知你。”宋墨叹口气,“你莫怪我,你也知道的,我自小便怕极了皇兄。” 洛长安轻嗤,“分明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回乾元宫休息,你莫跟着了,若是得空,帮我留意一下四方门的动静!” “你在担心什么?”宋墨不解,“是怕他们到时候反咬一口,对付你爹?” 洛长安点头,“镇国将军府可不是省油的灯,四方门与他们关系交好,就怕他们与太师府联手,到时候反将一军,我爹便吃亏了!” “这事,丞相会想得比你周全。”宋墨送她过了宫道。 前面便是乾元宫。 “你莫跟着了,赶紧走,上次下令不许你在宫里逗留,再抓着,怕是要把你吊起来!”洛长安大步流星往前走,悠哉悠哉的伸个懒腰。 回到乾元宫寝殿,洛长安盘膝坐在窗边,拿茶漱了漱口,便看上了桌案上的糕点。指尖凑到琉璃盏的底上一探,哟,还是温热的,可见是刚备下的。 “跟得还挺严实,就是太蠢,光知道看戏不知道救人!”洛长安捏起糕点就往嘴里送。 吾谷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公子公子,外头说您在御花园……被狗吓着了?您,没事吧?”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事吗?”洛长安舔了一下唇角的糕点碎屑,“长定侯府的杜昭仪,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性子不好,又躁又蠢,也不知道长定侯府是怎么挑的人?” 吾谷还是不太放心,上下打量着她,“公子真的没事?” “从树上摔下来而已,对了,回头去帮我摘点山楂,我要炒糖吃。”洛长安喝了口水,往嘴里丢了一把剥好的核桃仁,“还有,听说太后今儿身子不太舒服。” 吾谷愣怔,没听说太后身子不适啊! “没明白?”洛长安眉心一皱。 吾谷恍然大悟,“奴才明白!” “我去歇会。”洛长安抱了装着坚果的木盒子,“把我这几样都端进来!” 吾谷:不是说歇会? 赶紧端起碟子,悉数搬进公子的房间。 洛长安就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吹着暖风,晒着太阳,舒舒服服的吃喝,吃饱了睡会,睡醒了继续吃,过上了混吃等死的巅峰生活。 约莫到了晌午,窗外的日头烈了些,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吾谷也跟着回来了,进门就笑得合不拢嘴,“公子,高啊!” “高什么?”洛长安伸个懒腰,吃饱喝足睡舒服,倦意全无。 吾谷合上房门,“栽月宫里,闹腾得厉害,说是杜昭仪身子不太舒爽,此前是手背上有点痒,后来不知怎么的,全身都痒得难受。宫里人去找太医,谁知太医都去了太后宫里看诊,一个太医都没捞着!” “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能就此甘心?”洛长安可不信。 之前,这杜双燕可是颐指气使的很! “自然不能!”吾谷忙道,“就因为这样,现在满宫都在私底下笑话她呢!” 洛长安挠挠额角,“笑话她痒痒?” “倒也不是!”吾谷止不住偷笑,“杜昭仪亲自跑到太后宫中寻太医,谁知皇上听闻太后不适,赶紧下了朝前去探望,于是乎……” 第七十三章 皇上好像喜欢您! 于是乎,双方便撞上了。 “一介后妃敢跟太后争太医,咱们的皇上素以仁孝治国,所以呢……”洛长安轻嗤,颇有幸灾乐祸之态,“挨骂都是轻的,若不是看在长定侯府的面上,一准废了她!” 想了想,洛长安忙问,“当时骂得凶不凶?” “可凶了!”吾谷赶紧回答,“皇上对着杜昭仪一顿臭骂,那叫毫不留情、铁面无私、翻脸不认,最后罚她禁足三个月!” 洛长安托腮,“就三个月?” “罚例银一年!”吾谷补充。 洛长安撇撇嘴,“那多没意思,我还摔了一跤呢!” 吾谷面色一紧,心头惴惴的瞧着自家公子,“您真的没伤着?真的不需要找太医?” 万一有什么后遗症的,相爷怪罪下来,谁敢担待? “只是罚了禁足和例银!”洛长安的指尖轻轻敲着桌案,“皇帝倒是一点都不糊涂啊!” 吾谷愣怔,“公子,您说什么呢?” “那些东西都交给我师父了吗?”洛长安问。 吾谷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是,南师父说,要过阵子才行,近来她忙着一些事儿,暂时没有时间。” “师父还在找呢?”洛长安挠挠额角,“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不消停?” 吾谷笑了笑,“人心里都有执念,饶是南师父这样不求功名利禄之人,心里头也有点放不下的东西。” 外头传来些许动静,然后是曹风的声音,“洛大人!” “曹公公!”吾谷赶紧开门。 宋烨在外头坐着,洛长安皱了一下眉,这么快就从安康宫回来了? “皇上!”洛长安上前行礼。 宋烨没吭声,瞧一眼空荡荡的案台。 曹风赶紧行礼,出去的时候冲着吾谷使了个眼色,将人带出了寝殿。 “曹……” 还不待吾谷说完,曹风已经合上了寝殿大门。 吾谷:“……” “守着便是!”曹风端直了身子,守在门口。 吾谷:“……” 这老太监怎么跟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可是,公子与杜昭仪的事,皇上会不会加以责怪? 寝殿内。 洛长安瞧着空荡荡的案台,想起了耳房里的那些琉璃盏,嗯……都吃得差不多了,皇帝这是不高兴,嫌她吃太多?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宫里爬树?”宋烨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小包东西,随手搁在了桌案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洛长安闻到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尖。 她连皇帝都揍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坐过来!”宋烨说。 洛长安快速坐下,想了想,轻轻的拽过桌案上的纸包,打开来竟是糖炒山楂果,她方才还吩咐吾谷来着,谁知吾谷还来不及做,皇帝到底给她送了一包。 这皇帝做得,倒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给我的?”洛长安低声问。 宋烨似有似无的“嗯”了声,也不知洛长安是否听清楚。 不管有没有听见,她都没跟他客气,纸包都拆开了,不吃多可惜! 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这个季节的山楂果子,红得娇俏,合着糖霜就像是美人覆轻纱,吃进嘴里,略带沙粉的口感,酸甜相辅,齿颊留香,真真是极好的! “手!”宋烨道。 洛长安愣了一下,嘴里还含着糖山楂,腮帮子鼓鼓的。 “蠢!”他极是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瞧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忽然冒出个邪恶的念头,若是往她嘴里塞点别的,会不会更有滋有味? 这么一想,他紧蹙的眉心竟淡淡舒展开来,眼底的光都变得柔和起来,敛眸间,亦敛去了眼底的潋滟波光。 宋烨捋起她的袖子,瞧着她绕着绷带的胳膊,细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出血,放才作罢! 洛长安嘬了一下嘴,舌头的尖尖从唇上舐过,聪慧如她,当即明白,皇帝对她与杜昭仪的恩怨,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太后听闻春熙班在京陵城,特意交代朕,让春熙班进宫为太后献艺。”宋烨慢条斯理的放下她的袖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洛长安:“……” 狗皇帝什么都知道?? “你若是得空,去安康宫陪太后看看,她近来身子不适,见着你,她的病就能好大半!”宋烨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洛长安腹诽:这话说的,好像太后生不生病,都是由她说了算! 面上,她还是得装一装。 毕恭毕敬的行礼,洛长安恭声应了声,“是!” 宋烨忽然弯腰,温暖的指腹从她唇角掠过,拭去微白的糖霜,声音略显沙哑的低问,“好吃吗?” “好、好吃!”洛长安点头,迎上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若不是自己从小一身男儿装,除了身边的那几人,无人知晓她的真实性别,她怕是真的要生出几分误会。 寝殿内,毫无没动静。 吾谷心里有些发慌,杜昭仪到底是皇帝的后妃,难保皇帝不会护短,找公子的麻烦! “曹公公!”吾谷笑道,“皇上最近是不是看我家公子,不太顺眼?” 曹风皮笑肉不笑,“你这小奴才,说话不中听,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看洛大人不顺眼?左不过是觉得洛大人,实乃可塑之才,想加以培养重用罢了!” 得,说了等于没说。 吾谷眉心一皱,“曹公公,御花园的事儿……” “御花园,什么事都没有!”曹风难得神情严肃,“可记住了?” 吾谷仲怔。 “记住了吗?”曹风音色骤冷。 吾谷点点头,“记住了!” “在洛大人面前,可别说漏了嘴,回头一不小心传到了相爷的耳朵里,怕是谁都拦不住。”曹风意味深长的叮嘱。 吾谷明白了些许,没再吭声,曹公公的意思,多半也是皇上的意思,且公子也叮嘱过,不许让相爷知晓。 此番公子与皇帝的心思,倒是有些不谋而合,心有灵犀了! “缙北赈灾一事已经到了尾声,人都在御书房候着,皇上还巴巴的赶过来,先瞧一瞧你家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还需要杂家说明白?”临了,曹风幽幽的叹了口气。 吾谷瞪大眼睛。 事态,好像有些严重?! 宋烨跨出寝殿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公子?”吾谷进门,刚要开口,骤见洛长安手里的糖山楂,瞬时愣在了原地,“皇上送的?” 洛长安点点头,“甚合我口味!” “完了!”吾谷眉心一皱。 洛长安不解,“什么完了?” “公子,奴才觉得、觉得皇上对您,好像不太对!”吾谷连舌头都不利索了,“皇上好像喜欢您!” 第七十四章 一帮老狐狸 洛长安兀的面色涨红,一口口水呛在嗓子眼里,糖山楂瞬时滚到了嗓眼里,最后干呕了一声,糖山楂咕噜噜滚在地上。 伏在桌案便,洛长安差点咳得肺都出来了,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公子公子!”吾谷悔不当初,赶紧端了水,“漱口漱口!” 一口凉水吐在地上,洛长安稍稍缓过劲,泪眼朦胧的瞧着吾谷,“你家公子我……好看吗?” 吾谷审视着自家公子,半晌点了头,“好看,您要是不经常混迹街头,估计京陵城的姑娘,都得挤破脑袋往您身边凑!” 洛长安缓口气,“那……还真是有可能!” 想起狗皇帝之前亲了她那一下,洛长安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抚过自己的唇瓣。 “公子,咱可不能上当啊!”吾谷小声提醒,“若是让相爷知道,还不得急得直跳脚,您可是丞相府的独苗,怎么着也不能折在这儿!” 洛长安眉心一皱,“说什么浑话,我能便宜了皇帝?小爷英俊潇洒,美貌无比,岂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回头我试试他。” “试什么?”吾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公子。 哎呦我的娘诶,试皇帝? 公子这是要玩火? “使不得!使不得!”吾谷急了。 洛长安浑不在意,“我心里有数,眼下盯着外头,王兰生的案子不了结,我担心这太师府还得闹腾。还有这次,杜昭仪无缘无故的招惹我,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不对劲?”吾谷想了想,“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挑唆后宫对付您?”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把这个人揪出来!” “揪出来?您想干嘛?”吾谷骇然,“公子,这不是宫外,不是咱的地盘,您消消气!” 想起被狗咬笼罩的恐惧,洛长安这气消不了! 御书房内。 “如何?”宋烨面色黢冷。 侍卫长——寒山,躬身行礼,“杜昭仪前往御花园之前,刘妃娘娘去过栽月宫,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后来便发生了御花园里的事。所幸,皇上早有预料,在山楂成熟之前就清理了底下的乱石,铺上了厚重的草皮。” 正因为如此,洛长安摔下来的时候,并未真的摔着,否则……慌乱之下肯定会受伤。 当然,不止是御花园里的山楂树下,哪怕是歪脖子枣树,但凡能吃的果树底下,都必须清了乱石、铺上草皮。 “刘妃?”曹风不解,“刘妃娘娘和杜昭仪,平素走得也不近,按理说不太可能是刘妃娘娘指使的。何况,依着昭仪娘娘骄傲的性子,连丞相府都没放眼里,遑论太师府!” 寒山道,“卑职只是看见了刘妃娘娘进去,不知她二人说过什么。卑职只知道,昭仪娘娘抱着狗去御花园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但也不像是冲着洛公子去的!” “不像是冲着去的,怎么最后真的冲着去了?”曹风叹口气,“亏得洛大人自个不愿声张,要不然传到了丞相的耳朵里,还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说完这话,曹风偷瞄了皇帝一眼。 宋烨依旧面色沉沉,一句话都没说。 四下安静得出奇。 良久,外头的小太监来报,说是陈词陈大人来了。 寒山与曹风当即行礼,快速退出了御书房。 “陈大人!”二人行礼。 陈词乃是翰林阁供奉,当日奉皇帝之命,前往缙北赈灾,此刻是回来向君上复命。 待陈词进去,御书房的大门合上,寒山才道,“皇上方才是怎么了?” 曹风日夜都在皇帝跟前伺候,问他自然是最好不过。 “杂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曹风紧了紧怀中的拂尘,“自从皇上领了洛小公子进宫,从内至外的好似变了不少。” 在宋烨还没登基之前,寒山便跟着宋烨,所以对宋烨的转变,他亦是有所感觉的。 “皇上,洛公子?”寒山挠挠头,“外头都在说……” 曹风赶紧环顾四周,“嘘!” “真的?”寒山愕然。 曹风细想,“半真半假,皇上有心留人是真,但是这流言蜚语嘛……杂家瞧着,倒像是皇上有心栽培洛公子,而非真的有私情!” “栽培丞相府的公子?”寒山有些听不太懂,急得直挠头,“我没听错?” 还记得数年前诸子夺位,皇帝尚未被立为储君,便已经有心要对付丞相府,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不懂! 果真是应了那句:君心难测! 御书房内。 陈词行礼,将折子递过头顶,“皇上,臣来复旨,缙北赈灾之事,臣已办妥,关于具体处置细节,臣都写在奏折中,请皇上过目!” “起来!”宋烨亲自将他搀起,“朕相信你。” 陈词起身,恭声回答,“臣不负皇上所托,去了缙北之后细查布政司之事,查到了不少猫腻,关于这王谦和贪墨之事,桩桩件件,皆是属实!” “所以,他死得不冤!”宋烨冷着脸。 陈词颔首,“诚然如此,不过臣还查出来,这王谦和的死……似乎是有人蓄意为之,当初押解王谦和进京的役卒,在王谦和死后,皆莫名其妙的死去,有的是病死,有的是失足落水,但臣觉得没那么简单。” “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宋烨负手而立,“这些人只是想杀了这出头鸟,到时候将黑锅往他身上推,此事便算是彻底了结。” 陈词表示赞同,“缙北地处偏远,距离京陵城何止千里之遥,倒是应了那一句山高皇帝远,想要查清楚委实不容易,臣不敢打草惊蛇,只能先行回来向皇上复命。” “你做得对。”宋烨回到御案前坐定,“朕如今羽翼未丰,暂时不可轻举妄动,缙北那边的势力,多半依附于太师府。” 太师府的势力,不可小觑。 陈词颔首,“皇上,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对了,臣回城的时候,听闻丞相在太师府遇刺,跟、跟王家的人有关?” “所以,你在太师面前立功的机会,来了!”宋烨意味深长的望着他,“明白朕的意思吗?” 陈词先是一愣,俄而恍然大悟,“臣,明白!” “去吧!”宋烨薄唇轻挽,“刘太师是只老狐狸,不可不防!” 陈词行礼,“臣明白,臣,告退!” 待陈词离去,宋烨捏起桌案上的折子,极是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这些老狐狸…… 第七十五章 给她加了点料 出了皇宫,陈词直奔太师府。 因为行刺之事,太师府受了不少“委屈”和“苛责”,所以这会皇帝撤了禁令,太师刘良依旧称病卧床,门童见着来人是陈词,回去通报了一声,便放了陈词进来。 “恩师!”陈词进了门便赶紧行礼,转而面露慌乱的望着靠在床榻上的太师,“恩师,您觉得如何?” 太师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靠在床柱处,冲着陈词招招手。 刘志得原就在旁伺候着,当即笑道,“陈大人,我爹让您靠近点。” 说着,让人端了凳子搁在床前。 “是!”陈词近前,“恩师放心,赈灾之事,学生已全部办妥,绝对没有半分疏漏,折子递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也挑不出半分错漏。” 太师如释重负的点头,沙哑着声音虚弱道,“那就好,头一回奉了皇命当钦差,务必要办得妥当,只有这样,才能在皇帝面前站稳脚跟!为师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以后可都得看你们了。” “恩师长命百岁,莫要说丧气话。”陈词压低了声音,“学生知道,恩师受了委屈,所以在觐见皇上之时,学生便以性命为太师府作保,皇上亦有所动容,虽然学生人微言轻,但此番赈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必……” 太师低咳着摆摆手,“何苦搭上你呢?皇上英明,自有决断,咱们都该相信皇上。” “是!”陈词拱手,“恩师一定要保重身子,唯有如此,才能度过这道难关!” 太师垂首不语。 一旁的刘志得叹口气,“为了这桩事,父亲缠于病榻,郁结在心,大夫说……” “好了!”太师轻斥,“他刚回来,少说两句。” 刘志得行礼,“是!” “先回去休息吧,太师府的事情不着急。”太师掩唇低咳,瞧着好似极为虚弱,“事情已然这样,还能坏到哪儿去呢?只要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还记着为师,常来看看为师,为师就心满意足了!” 陈词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对陈词有知遇提携之恩,陈词万死不辞!” “回去吧!”太师倦怠的耷拉着眉眼,“缙北的后续,定然不能放松,要取得皇上的信任才行!” 陈词颔首,“那……恩师好好休息,学生告辞!” “去吧!”太师掖了掖被角,“志儿,送一送!” 刘志得行礼,“是!” 旋即送了陈词出门。 “陈大人您也看到了,家父这般模样,委实让人心焦。”刘志得与陈词比肩而行。 回廊里的风,拂起衣袂轻扬。 “是!”陈词点头,“恩师这般境况,委实堪忧!大公子放心,既然我回来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恩师对我有恩,我岂能看着丞相府对恩师下手。” 刘志得躬身作揖,“多谢陈大人!” “不必如此!”陈词赶紧将其搀起,“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寻我,但凡我能帮得上忙,必定竭尽全力。” 刘志得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继续往前走。 “陈大人!”刘满天拾阶而上,立在回廊尽头。 三个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小公子!”陈词尊了声。 虽然刘满天无官无职,但他是太师的老来子、掌心宝,得罪他等同于得罪太师,陈词无谓得罪他。 “大哥倒是好惬意,不去伺候爹,倒是在这儿跟陈大人闲话家常?”刘满天冷哼,压根瞧不上自己这位,无能的嫡长兄。 刘志得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当即解释,“父亲让我送陈大人出去,这不……” “哼!”刘满天拂袖而去。 刘志得站在原地,与陈词双双转身,瞧着那傲然离去的背影。 “陈大人莫要介意,舍弟……惯了!”刘志得无奈的笑笑,面露愧疚之色。 陈词摇摇头,“小公子这是真性情,倒也难得!” 只是,刘志得这一句“惯了”倒是有点意思。 惯了……那就是说,刘满天一直都是这样目中无人,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后若是由这样的人执掌太师府,接手太师的势力,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聪慧如陈词,当然明白,刘志得这是在拉拢他。 不过,他不会答应。 难得之事难失去,易得之事易失去! 一直到陈词出门,刘志得都没听到陈词,说半句关于刘满天的坏话,或者露出站在他这边的意向。 贴身随扈——刘恭,颇为不解的问,“公子,这陈词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是个翰林阁供奉罢了!” “你懂什么?”刘志得负手而立,瞧着远去的马车,勾唇笑道,“虽然是个翰林阁供奉,可我爹既然有心提拔他,那他的将来就不止是一个供奉。人前不多言,人后又谨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爹看中的人肯定差不了,我得在他倒向老二之前,将他拽到我这边来!” 刘恭大喜,“公子聪慧,奴才万万不及!” “给我留意他。”刘志得对陈词,那是志在必得,“不能让老二捷足先登。” “是!” 陈词刚走没多久,刘满天便进了门,“爹!” 太师坐直了身,耷拉的眼皮徐徐抬起,眸中精光毕露。 “爹!”刘满天近前行礼,“您今儿觉得如何?” 太师深吸一口气,“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装装样子,别学你兄长迂腐的那套,你最好有话直说,别跟为父拐弯抹角。” “爹,丞相府对咱们动手,咱们也没跟他洛川河客气,动不了老的,咱就动小的。”刘满天一肚子坏水,“宫里那位……是洛川河的眼珠子,您儿子不才,让这小子吃了点苦头。” 太师眉心一皱,论心狠手辣,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你做了什么?”太师问。 刘满天笑得阴狠,“杜昭仪放狗咬洛长安,这事在宫里闹腾,但消息被皇上压下去,大概是怕洛川河着急,可儿子觉得,这么有趣的事,为何不能与洛川河那老东西分享?所以,儿子添了点料。” “杜昭仪?长定侯府的那位?”太师倒是记得,长定侯府往宫里送过人。 刘满天点头,“所以啊,洛长安捅了篓子!” 这篓子,还不小呢! “娘娘?娘娘?来人,快去请太医!快请太医!杜昭仪……杜昭仪不好了……” 整个栽月宫,已经乱作一团。 第七十六章 没想到这么严重 栽月宫里闹腾得紧,杜昭仪中毒,命在旦夕。 到底是长定侯府送来的,若是在宫内出了什么事,这笔账会被算在皇帝头上,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找个替死鬼、背锅侠。 很不幸,洛长安就是那位背锅侠。 “干什么?”洛长安啃着糖葫芦串,立在宫道上,“皇上可没说走路不许吃东西,宫里也没这条规矩!何况这些山楂,是皇上同意的,答应了给我的,不算偷!” 她丞相府什么没有,也不稀罕这宫里的山楂,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洛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侍卫行礼。 洛长安:“??” 吃个糖葫芦串,也得被抓? “不行,你们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说什么都不能让你们,碰了我家公子一根汗毛!”吾谷挡在前面,“抛却相府公子的身份不谈,皇上跟前的行走,岂是你们说抓就能抓的!” 难得公子起个大早去太学堂,吾谷绝对不能让这帮人搅了公子的好兴致。 “洛大人!”侍卫们还算有礼,心里都清楚,这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又是相府公子,处置不妥当,怕是小命不保,“栽月宫的杜昭仪中毒匪浅,据其婢女作证,说是毒发之前、之前与您有所不快。” 想了想,侍卫又道,“咱们是按规矩办事,请您去说个清楚。” “去哪说个清楚?”洛长安双手环胸,嘴里嚼着糖葫芦。 吾谷梗着脖子,“对啊,要带我家公子去哪?天牢?刑部?” “暴室?”洛长安挑眉,“进宫这么久了,到处都走遍了,唯独这暴室,还真是没去过。” 吾谷刚要吭声,却听得洛长安低咳了一声,当即闭了嘴。 暴室这地方,原是处置犯错的宫人,杜昭仪是后宫的妃嫔,洛长安是御前的人,犯了宫规理该先交由暴室处置查察,再让皇帝抉择,是送天牢还是送刑部。 洛长安踏进暴室的那一瞬,眉心便皱了起来。 臭,太臭。 “什么怪味?”她掩鼻,款步往内走。 刑房内,各种刑具一应俱全,门一开,外头的风裹挟着阴寒之气,吹得那些铁质的刑具相互噢鞥装,发出叮当声响。 洛长安来了兴致,别的倒是没看中,独独看中那把锋利的剥皮刀。 “公子小心!”吾谷提着心。 指尖从刃口边缘掠过,凝结在内的隐隐戾气,足以让人心惊胆战,洛长安不由感慨,“够锋利!” “洛大人!”侍卫行礼,“杜昭仪……” 洛长安这才回过神,揣着明白装糊涂,“杜昭仪怎么了?” 不就是一点痒痒粉? 这是……挠花了脸? 总不可能把人挠死了,拿冷水泡一泡就没事的活,不可能出人命,洛长安自己下的分量,心中有数。 “杜昭仪中毒!”侍卫说。 洛长安轻嗤,痒痒粉而已,怎么算是中毒呢?小题大做。 “昨夜吐血不止,命悬一线。”侍卫补充。 洛长安眉心一跳,不敢置信的望着吾谷。 “不可能,这不是我家公子做的。”吾谷知道自家主子喜欢胡闹,但是下毒杀人……绝无可能! 洛长安皱了皱眉,“什么毒?” “太医已经用银针,暂时保住了杜昭仪的性命,还望洛公子高抬贵手,把解药交出来。”侍卫说这些可不是空穴来风。 杜昭仪折腾完了洛长安便回了栽月宫,回去之后就没再出来,因为……她痒! 据说,浑身痒得厉害,皮都挠破了,一身白如凝脂滑如玉的雪肤,挠得跟挂了红色彩带似的,极是可惜,又因着太医去得晚了,怕是要留疤。 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偏偏……到了夜里,就开始吐血,仿佛这并非单纯的痒,而是被人下了毒,待毒素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一并发作起来。 昨夜,太医在栽月宫守着。 侍卫则在宫道外头候着,饶是皇帝留在御书房,并未在乾元宫里安歇,底下人也不敢闯进去,那是皇帝的寝殿,擅闯者……死! “难怪一大早的在门口堵我!”洛长安恍然大悟,“毒不是我下的,我也没有解药。” 侍卫不依不饶,“洛大人,咱们不敢同您为难,丞相和皇上都还在金殿议事,趁着杜昭仪还未苏醒,暂时将此事大事化小,若是真的闹起来,怕是……” “威胁我?”洛长安面色陡沉。 侍卫行礼,“卑职不敢!” “我洛长安天不怕地不怕,敢作敢当,解药我真的没有,这事同我没关系!”洛长安将剥皮刀扎在桌案上,“你们敢担保,杜昭仪回宫之后,没有发生其他事?” 这事,谁敢担保?! “宫人们口径一致。”侍卫回答得倒是颇有水准,“杜昭仪中途也醒过一回,喊了您的名字。” 得,这是死也要拽她当个垫背的。 “把我留在暴室没什么用,还是送我去一趟栽月宫,要是杜昭仪真的死了,你们再抓我不迟!”这事儿,她说不清楚。 但是整个栽月宫的人一口咬定是她下的手,这里头的问题可不小。 连宫内的侍卫都对她毕恭毕敬,栽月宫那帮宫女,却胆大包天……不是很可疑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寒山疾步进门,“还愣着作甚?” “大人!”众人当即行礼。 寒山眸色微沉,“洛大人,事关长定侯府,您得有把握为自己洗清嫌疑,否则……丞相和皇上都保不住您!擅杀宫妃,是死罪!” 死罪?! 洛长安喉间滚动,“走走走,看看去!” 她原本以为他们是因为“痒痒粉”的事,所以奉皇帝的命,要吓唬吓唬她,这会倒是真的吓着了! 死? 不敢不敢。 她这条命好不容易捡回来,可不敢就这样丢了。 “洛大人,您真的没有……”路上,寒山不放心,到底还是问了句。 洛长安皱眉,“杀人放火这种事不适合我,何况,我犯得着跟只狗计较?” 寒山点头,“倒也是!” “我没下毒!”洛长安斩钉截铁。 然则,进了栽月宫,当时随着杜昭仪出行的宫娥太监,皆不约而同的指认洛长安。 “就是他!” 洛长安:“……” 哎呦我嘞个娘,小爷这暴脾气! “一个个都是眼眶里挂灯笼,照得门儿清是吗?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下手了?啊?”洛长安咬着牙,“站出来,谁看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 洛长安黑着脸,“烦劳领路!” 寒山是侍卫长,但也不敢闯入昭仪的寝殿,只能站在门口,由太医领着洛长安进门。 “什么味?”洛长安皱眉,“这不是药味!” 太医愣了愣,“这……” 第七十七章 又给她下了套 别说是洛长安,饶是太医也是一脸的懵。 “老夫行医数十年,一直在宫中当差,疑难杂症也是见着不少,但是头一回见着……”太医愣了愣,这该怎么形容呢? 口吐莲香?? “头一回见着,吐一嘴的香味。”太医低声开口,“这股子香味,是昭仪娘娘吐出来的。” 洛长安:“……” 吐出来的? “公子,中毒之人怎么还能往外吐香味?”吾谷表示,颇为不解。 洛长安随着太医近至床前,瞅了半晌,眉心倒是愈发拧紧,“身上还冒红疹了?” 这可不是痒痒粉的功劳! “此前昭仪娘娘说身子痒,老夫正在安康宫里伺候着,让底下人送了一副去痒清凉的药,谁知道药还没送到,人就这样了!”太医也急啊,万一闹出人命,皇帝怪罪下来。 首当其冲,太医院无能! 外头一声响,是宋烨来了。 因着有宋烨在场,寒山行了礼之后便跟着进门。 侍卫、太监等闲杂人等退下,留着太医和寒山、曹风。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烨拂袖坐在床沿,瞧着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泛着黑沉的杜双燕,冷声低喝,“到底是怎么伺候的?为何会中毒?” 寒山行礼,“皇上,栽月宫的人口径一致,指认……指认洛大人为下毒元凶。” “我没有!”洛长安当跪则跪,以表清白,跟性命比起来,跪一跪还是值得的,“杜昭仪是与我在御花园闹了一场,可若是因为一只狗就对皇上的后妃动手,我莫不是嫌命太长?” 宋烨眉心一皱。 洛长安也不知自己那句话触怒了他,急忙补上几句,“而且我在皇上跟前伺候,若是随身带着毒,岂非有弑君之嫌?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听着,似乎是这个理儿。 “到底所中何毒?”宋烨不再理会洛长安。 地面硬邦邦的,跪得洛长安膝盖疼,可又不敢贸贸然起来,毕竟皇帝还没吭声,只得一直跪着。 “一时间还未查出。”太医躬身,“此毒凶狠无比,发作起来,短时间内便可直取性命,所幸咱们来得及时,用银针护住了娘娘的心脉,暂时保全了娘娘性命。” 宋烨沉了沉脸,搭在膝上的手微微蜷起。 “太医院诸位太医,经过商议,决定缓缓而治,将娘娘体内的毒,一点点的驱除,虽说时间上有点缓慢,但对娘娘而言,伤害最小。”太医继续道。 宋烨挑眉,“需要多久?” 这倒是把太医问着了,“少则一两个月,多则……数月。” “你倒不如直接承认太医院无能,等杜昭仪阖眼了再赶到,岂非更好?”宋烨冷喝。 平素见惯了宋烨温温和和的样子,这还是洛长安头一回见着皇帝发脾气,愣是被震得身躯一颤,险些没跪住,所幸跪在左后方的吾谷,赶紧给搀了一把。 公子,淡定! 好嘞,淡定!淡定! “皇上恕罪!”太医一把年纪,跪得比洛长安还干脆,“皇上恕罪!臣等无能!” 宋烨一记眼刀子过来,“祸是你闯的。” 洛长安瞪大眼睛,“臣是冤枉的!” “你来收场!”宋烨又道。 洛长安喉间滚动,“臣是冤枉的!” “废话少说,朕要听有用的话!”宋烨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再敢喊冤,拔了你的舌头!” 洛长安嘴一抿,“杜昭仪所中之毒,可能来自西域。” 宋烨愣怔,“西域?” 太医愕然,“西域?洛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江湖上未见着这般奇毒,闻所未闻,何况京陵城内的风吹草动,上九流下三滥,我什么没见过?中了毒还能吐出一口香味的,我听说过的唯有一种。”洛长安想了想,“美人香!” 太医犹豫了一下,“什么香?” “太医大人,是美人香!”吾谷慌忙解释。 太医皱了皱眉,“闻所未闻!” “这东西原就产自西域,以西域曼陀罗为主,掺合了三十九种奇花异草,毒性极为阴狠,人一旦中毒,会口吐莲香而死!”洛长安方才就瞧着不太对,“昭仪娘娘身上的红疹,便是最好的见证。” 宋烨进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瞧见了杜双燕面上、手背上的红疹,“有什么说法?” “西域的东西,哪里是咱们随随便便就能吃的,乱吃东西可不得长疹子吗?”洛长安嘀咕,“女子本阴,这美人香又是极阴极寒之物,落在男儿身上倒也罢了,落在女子身上便会出疹,我瞧着她手背上的疹子,已经有了化开的迹象,可不就是要开花了!” 开花? 曹风定了定神,“皇上,好似真的化开了。” 虽说不像是一朵花,但确实化开了。 “何解?”宋烨问。 洛长安摇头,“我又不是下毒的,如何知道怎么解?反正……谁下的毒,就找谁要解药。” 闻言,宋烨睨了寒山一眼。 “洛大人,现在外头的人,可都说是您下的手。”寒山刻意提醒,“您要是不解决这事,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洛长安急了,“不是我!” “咱们几个明了有什么用?消息传到长定州,人长定侯……不信你啊!”寒山叹口气,“要不您想个辙,试试看,若是救了杜昭仪,那就是杜昭仪的救命恩人,其醒转之后,可给您做个证。要不然,长定侯府找您麻烦,怕是相爷和皇上,都得跟着为难!” 洛长安张了张嘴,平时能言善辩,这会倒是一句都没了。 长定侯是什么人?一介武夫!说白了,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若是真以为她洛长安下毒杀人,还不得提着刀冲到京陵城来。 “不是我下毒。”洛长安巴巴的望着宋烨。 宋烨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然后呢?” “然后我试试。”赶鸭子上架,她还能怎么样? 宋烨起身,长袖一挥,“所有人退出去,太医从旁协助,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这所有人,也包括宋烨自己。 瞧着紧闭的寝殿大门,洛长安忽然觉得有些怪异,可到底哪儿怪,她这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怎么觉得狗皇帝来这一趟,就是给她下套呢? “公子?”吾谷上前。 洛长安回神,“救人要紧,免得长定侯那老家伙提着刀,冲到京陵城寻丞相府麻烦!” “是!” 门外,曹风紧了紧怀中的拂尘,“皇上,洛大人……还懂得这些?” 宋烨深吸一口气,眸色幽沉如墨。 这不是,被他给逼出来了的吗? 第七十八章 我的,给你! 至于洛长安是怎么解毒的,宋烨并不需要知道,他相信毒不是她下的,一旦洛长安救活了杜昭仪,长定侯府便算是欠了丞相府一个人情。 救命之恩,倒是极好! 事实证明,宋烨的决定是对的。 洛长安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去试,师父倒是教过她一些保命的法子,奈何她也没试过,成与不成……全凭运气。 吾谷冷汗涔涔,他家公子哪里会解毒,“公子,咱要是不行就别勉强,宫里的太医行医数十年,这医术医德比您这初出茅庐的要好多了,您可千万千万……别勉强自己!” “我试试!”洛长安捋起袖子。 太医也看得心惊肉跳,“洛大人,要是不成,就别勉强,好歹您也是相爷的公子,皇上他不会对您怎样。” 从随身小包内取出一枚银色的丹丸,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倒半杯水,记住,半杯!” “是!”吾谷赶紧去倒水,“公子,半杯!” 洛长安将丹丸丢进杯中,刹那间一股子白烟升腾而起。 “敢问洛大人,此乃何物?”老太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瞧明白这是什么。 无色无味,白烟过后,杯中水还是那样清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解毒丹。”洛长安将针尖泡水,重新为杜昭仪施针。 瞧着洛长安娴熟的针法,老太医眉心紧蹙,没有个几年的功底,怕是做不到这般稳重,下针又快又准。 银针扎在杜昭仪身上,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竟通体变黑,渐渐的有血珠子从针尖处渗出,洛长安用棉花沾了点解毒水,将黑血一点点的拭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洛长安额角渗出薄汗,神情专注的将一根根银针拔除。 当最后一根银针取出,杜昭仪一双眼睛猛地瞪得斗大,陡然弓起了上半身,长长吐出一口气,宛若溺水之人,忽然间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瞬时活了过来。 洛长安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枚黑丸,掌心托在杜昭仪的颈后位置,“吾谷,倒水!” “是!”吾谷赶紧倒水,“公子,水!” 将药丸塞进杜昭仪的嘴里,洛长安无视她不敢置信的眼神,极是不屑的撇撇嘴,“毒药,爱吃不吃!” 许是她托在自己后颈的掌心太过灼热,杜昭仪定定的望着她,莫名乖顺的张了嘴。 喉间“咕咚”一声,药丸下腹。 洛长安将杯盏递回吾谷,轻轻的将杜昭仪放平在床榻上,仔细为她掖好被角,“当女人莫要这般蛮横,谁喜欢成日凶巴巴的市井泼妇!吃个山楂果,还要放狗咬我,真真毒妇!” 一旁的太医听得冷汗涔涔,哎呦祖宗,这可是皇帝的昭仪娘娘,说她是毒妇,那皇帝是什么? “公子?”吾谷躬身,“如何?” 洛长安退到一旁,“太医,看看!” “是!”太医近前,取了脉枕,快速为杜昭仪探脉,“哎呦……洛大人真乃神医啊!” 洛长安揉揉鼻尖,哪里是她的医术好,是师父给的东西好,要不是怕这事摊在父亲头上,连累丞相府,她才不会往上凑。 寝殿门重新打开,洛长安徐徐放下袖子,缓步往外走。 “洛大人?”曹风率先迎上,“这……” 洛长安撇撇嘴,“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给寒大人了!” 寒山行礼,明白了洛长安的意思。 “站着别走,等朕出来!”宋烨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寝殿。 洛长安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托腮瞧着偌大的院子。 “公子!”吾谷从袖中取出一小包糖山楂,“缓缓?” 洛长安当即笑了,拂袖拭去额角的汗,捻了枚糖山楂就往嘴里送,“还是你懂我,这个时候吃点甜的,真是最好不过。” “怕公子馋嘴,奴才特意带着呢!”吾谷笑呵呵的用袖子,为自家公子扇风。 洛长安美滋滋的吃着,天塌了也没吃的重要。 至于宋烨立在她身后多久,她浑然未觉。 曹风瞧了瞧自家主子,又瞧着坐在台阶上,吃得摇头晃脑、美滋滋的某位小爷,满心满肺都是诧异,外头都传这位小爷不学无术,乃是京陵城一恶霸,谁知……还会治病救人? 寒山也是诧异,眼见着杜昭仪快不行了,结果洛长安进来这么一捣鼓,人居然活了,还醒了,连太医都摇头晃脑,不知洛长安到底做了什么。 四下静悄悄的,宋烨手一挥,众人旋即悄无声息的退下。 吾谷愣了愣,只得将油纸包递给宋烨,行礼退下。 宋烨提了摆子,学着洛长安的模样,坐在了台阶上,“怎么做到的?” “嗯?”洛长安嘴里正塞着一枚糖山楂,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刚揪上来的河豚,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宋烨捻了一枚糖山楂在手中,“这东西有什么好吃?” 又酸又甜,怎么就那么爱吃这些零嘴? “自然是好吃才吃的。”洛长安撇撇嘴,“继续嚼着嘴里的糖山楂,杜昭仪说什么了?” 宋烨皱着眉,将糖山楂放进嘴里,然则下一刻,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都什么玩意,酸得厉害! “不是你。”宋烨说,“你清白了。” 洛长安眉心一皱。 “清白还不好?”宋烨不解。 洛长安哪里是在意那些事,她在意的是他手中的糖山楂,还剩下最后两颗! 想了想,她快速咽下嘴里的那颗糖山楂,旋即取了一枚塞进嘴里。 好嘛,还剩下最后一颗。 宋烨忽然收手,油纸包裹着最后一枚糖山楂,在掌心里紧握,他起身往外走。 “那是我的!”洛长安屁颠颠的跟上,“皇上?” 狗皇帝,宫里什么东西没有,还要跟她抢这么点糖山楂,真是狗得厉害! 曹风领着人远远跟着,吾谷几欲上前,又被曹风拽着胳膊拉回来。 “你凑什么热闹?”曹风低斥,“主子们的事儿,轮得到你这奴才插嘴?” 吾谷梗着脖子,“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皇上逗着你家公子玩呢!”曹风笑呵呵的咧着嘴。 吾谷嗤鼻,“我家公子又不是小猫小狗。” “呸,皇上乐意,那就是你家公子的福分!”曹风低哼。 吾谷皱了皱眉,抢公子爱吃的东西,这皇帝委实……欺人太甚! 进了寝殿,宋烨忽然将最后一枚糖山楂塞进了嘴里。 “我的!”洛长安急了。 腕上一紧,她毫无预兆被宋烨拽进怀里。 他骤然低头,甜滋滋的东西……渡进了她的嘴里。 耳畔,是他的磁音温柔,“给你!” 第七十九章 她要跑路 洛长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刹那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唇齿间的酸甜滋味,昭示着这桩事的真实! 宋烨松开她,瞧着近在迟尺的木讷人儿,薄唇轻勾,“朕试过了,很甜。” 下一刻,洛长安快速退开几步,见鬼般盯着宋烨。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是终于肯定,狗皇帝是个实打实的断袖,竟……藏得这么深! “皇上?”她嘴里含着糖山楂,含糊不清的喊了声。 宋烨负手而立,面上笑意尽褪,“若是此事被外人得知,对丞相府对太后,乃至于对你,都没好处。当然,爱卿也莫想跑,既然淌了这趟浑水,就得一条道走到黑,否则……朕不介意杀人灭口。” 语罢,宋烨大步流星的离开。 洛长安咬一口嘴里的山楂果,酸得她直皱眉。 糖粉早已化尽,剩下的只有山楂本有的酸涩滋味。 酸,真酸! 出了门。 宋烨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立在回廊里眉心紧皱,“会不会吓着?” “皇上?”曹风在后头跟着,“怎么了?” 宋烨回望着他,“洛长安的胆子大不大?” “回皇上的话,大!”曹风郑重其事,“洛大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您可别忘了,洛大人是怎么进的宫!” 宋烨摸了摸自己俊俏的容脸,“倒也是!” “皇上,怎么了?”曹风悬着心,提了一口气低低的问,“洛大人又、又触怒龙颜?” 宋烨没来由的扯了一下唇角,好似心情不错,“逗弄了她一番,倒也有趣!” 曹风:“……” 皇上这是,笑了?! 前方,宋墨急急忙忙的行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曹风愕然,“临王殿下?” “宋墨!”宋烨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知道宋墨是因何而跪,“你好大的胆子!” 宋墨绷直了身子,“皇兄,臣弟听说、听说杜昭仪中毒,臣弟可以拿性命担保,此事与长安绝无关系,事发当时,臣弟也在御花园,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宋烨抬步就走,“回去吧!” 宋墨急了,“皇兄,长安不会下毒!” “临王殿下!”曹风叹口气,“此事已经解决,您来晚了!” 一听来晚了,宋墨骇然瞪大眼眸,“晚了?皇兄定了长安的罪?皇兄,皇兄明鉴!” “唉!”曹风无奈,“洛大人没事了!” 宋墨愣怔,“没事了?” 不是说栽月宫的所有人都指认洛长安下毒? 不是说洛长安被带去了暴室?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宋烨显然不悦。 宋墨慌忙磕头,“臣弟冒犯,请皇兄恕罪!” “回去闭门思过!”宋烨立在不远处。 金口玉言,这便是圣旨。 曹风心惊,这是……禁了临王殿下的足?关了临王殿下的禁闭? 可见,皇帝是真的动了气。 进了御书房,宋烨面上的冷色依旧未有消散,“寒山。” “奴才这就去传!”曹风不敢耽搁,赶紧去传。 待寒山进门,一眼便瞧见宋烨立在后窗位置。 年轻的帝王负手而立,望着后窗外的墙头,脊背挺得笔直。 “皇上!”寒山行礼。 宋烨仿佛在想什么,因着寒山一声尊呼,这才幽幽的回过神来,他眯了眯眼眸,眸中掠过清晰的冷冽,“去查,是谁把洛长安下毒的消息传给临王。” “是!”寒山心惊,面上依旧平静,快速退出了御书房。 宋墨能这么快出现在宫内,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且不管是谁通风报信,这种事可一不可二。 今日的风,很大,吹得人心也跟着乱了。 宋烨想起了那一场大火,耳畔宛若有嘶喊声响起,忽远忽近,忽明忽暗。 “覆辙不可重蹈。”他望着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翩然落在了墙角,“这一次,朕护你!” 凉薄的指尖,抚过唇瓣,舌尖从齿间掠过。 嗯,糖山楂的滋味……真好! 宋烨倒是得意,洛长安却是连午睡都翻来覆去的,整个人就跟烙饼似的。 “公子,是不是饿了?”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挠挠头,“没有!” “那公子是渴了?”吾谷又问。 洛长安干脆坐起身,“也不是。” 皇帝是个断袖,她住在耳房内,距离皇帝这么近,岂非会时时刻刻被他轻薄?若她真的是个男儿身倒也罢了,偏偏……摸了摸自个胸前,早晚得露馅。 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洛长安这下脑子更清楚了,赶紧起身穿好鞋袜,“吾谷,我要回家一趟。” “公子现在出宫?”吾谷皱眉,“狗洞刨好了!” 洛长安:“……” “钻吗?”吾谷问。 洛长安连连点头,“钻钻钻,别说是狗洞,鸡鸭猫洞我都钻!” 这个狗洞挖得较为偏僻,御厨房出馊水车的地方,馊水车会经过冷宫,冷宫外头搁着不少柴垛,旁边就是一道小门,但是门外有侍卫守着。 搬开这些柴垛,就会看到黑黝黝的洞口,吾谷解释,“从这地方出去,正好是后山,所以没人守着,奴才是挑准了位置挖的洞!” “走走走!”洛长安四肢落地,慢慢悠悠的爬出洞。 这边原就靠近冷宫,后山这个位置阴森得很,一些莫名死去的宫人和冷宫里那些弃妃,没人收尸会被丢在这一带,至于尸身是掩埋还是被豺狼野狗拖走,全看老天爷是否垂怜。 “公子!”吾谷钻了出来,“快走吧!” 走出后山的那片林子,外头停着一辆马车。 “两个车夫,十二个时辰轮流在这里守着,只要公子想出来,随时都能走!”吾谷倒是细心,“公子,快上车!” 洛长安二话不说就攀上了马车,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哦,跑路。 马车一停下来,洛长安提着摆子就往里头冲,撒丫子跑得比吾谷还快,“爹!爹,十万火急!十万火急!祖宗祠堂都要着火了,爹啊……” 洛川河正好从六部衙门回来,打算歇个午觉,谁知被这惊破苍穹的喊声给炸得,抬腿就走,却忘了自己还在床榻上,当场就滚在地上。 “相爷?”简丰就在门口守着,慌忙冲进来。 洛川河醒过神,二话不说便推开他,“怎么回事??” 哎呦,他的命根子哦! “爹!”洛长安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小脸铁青,“爹,我、我完了!” 洛川河:“!!!” 第八十章 小爷要去大杀四方 洛川河还没从摔下床的阴影里走出来,乍听的洛长安这一声嚎,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别的倒也罢了,若是她出点什么事,他真是…… “怎么回事?”洛川河拽着洛长安坐下。 简丰行礼,快速退出门外,与吾谷一道守在外头。 “爹?”洛长安有些慌。 洛川河赶紧倒了杯水,往她手里一塞,便敛了面上的焦虑之色,身为父亲,他是女儿的靠山,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先乱了阵脚。 “慢慢说!”洛川河道。 洛长安指了指自己的唇,“皇帝亲了我。” 洛川河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皇帝是个断袖,他、他他,亲了我!”洛长安抿唇,“就亲这儿了!” 洛川河“蹭”的站起身,心头猛地剧颤。 我嘞个乖乖…… 不管换做谁,都得吓个半死。 皇帝拥有三宫六院,如今最得宠的便是太师府那位刘妃,若是个断袖,怎么半点风声都没有? 洛川河不是没细作安插,这宫内宫外,城内城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为何无人来报? “爹!”洛长安喝口水,狠狠皱眉,“真的真的,不止一次了!第一次我以为是他逗弄我,但是这一次,他自己都承认了!若我说出去,他定要杀我灭口,君无戏言啊!” 洛川河懵了足足半张的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开始审视自家闺女。 从头至脚,从上至下,长得委实不赖,即便女扮男装,也是个白净清秀的俏后生,尤其是唇一抿,眼巴巴的瞅着你,着实有几分想欺负的感觉。 “爹,你看什么?”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狠狠的瞪着他,“不要想着卖女求荣!” 洛川河轻嗤,“你爹我,是这样的人吗?” “像!”洛长安毫不犹豫的回答。 洛川河:“……” 不孝女! 洛长安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爹,快些给我想个法子,皇帝万一真的、真的要把我吃干抹净,那我这女儿身肯定要露馅,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爹,你也不希望给我陪葬吧?” “呸!”洛川河啐一口,“闭上你的乌鸦嘴。” 洛长安头一撇,“我不管,你得给我想办法。” “皇帝是断袖?”洛川河摇头,“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洛长安托腮,“爹,他亲我了!” “你是不是被……看出来了?”洛川河问。 看出来? 洛长安摸了摸胸口位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吾谷防得那么严,连风月楼的姑娘都不知道我的真身,我跟着皇帝才多久,他怎么可能知道。” “这样,你先回去,务必弄清楚皇帝是否真的断袖,万一他诓你,你不就……不打自招?”洛川河叮嘱。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洛长安眨了眨眼,好像是有些道理。 “他可能是在试探你!”洛川河目色沉沉,“爹会让人细查,若皇帝真的断袖,会第一时间让你出宫,你莫担心,现在安安分分的回宫去。” 洛长安咬唇,“爹确定,他不会吃了我?” “废话,爹可不想要那么大来头的女婿!”洛川河略显烦躁,“放心吧!” 当国丈? 洛川河还真没想过,也不愿想。 在这点上,洛川河想得很通透,后宫三千佳丽,不是争宠就是倾轧,他洛川河这辈子就这么一颗眼珠子,何苦送进宫遭那份罪? “那行!”洛长安点头,“我先听您的。” 洛川河揉了揉眉心,“对了,春熙班的事,是你向太后提议的?” “什么春熙班?”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回过神,“没有,我最近都没去寻姑母,怎么可能跟姑母说这些?” 洛川河叹口气,“太后忽然说要看变戏法,皇帝已经应允,并且让人安排着,不日就会入宫献艺,之前你去了一趟花楼,见着了小玉,我还以为是你心软了。” “呦呦呦,爹这般瞧不上我?”洛长安吊儿郎当的瞧他,“就小玉那般姿色,我能瞧得上?” 洛川河白了她一眼,“少跟我来这一套,弄得自个真像个男人似的!” “那您从小把我当儿子养,养了十多年,让我改……我也改不回来!”洛长安轻嗤,“我自然是从内心深处,把自己当男人。” 洛川河张了张嘴,有些话堵在嗓子眼里,愣是没能吐出来。 “爹,您为何要把我当男子养?”这个问题,洛长安问了很多年,一直没有答案。 洛川河深吸一口气,“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唯有把你当儿子养,才不会有人觊觎丞相府的一切。” “嗤!”洛长安不信。 这理由……她爹诓她十多年,早就老掉牙了。 说也奇怪,爹明明身强体健,为何一直没有别的子嗣?爹的女人也不少,偏偏皆无所出。 不对,也不是皆无所出。 之前有个姨娘是怀过身孕的,但不知道为何,在某天夜里忽然心悸难耐,一尸两命。 大夫说,是吓死的! “长安。”洛川河郑重其事的开口,“爹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藏着掖着,要相信爹,告诉爹,知道吗?” 洛长安点头,“这话爹从小就在我耳边嘀咕,我都记得。” “记住了!”洛川河定定的望着她。 小时候瞧不懂,如今洛长安倒是瞧明白了,爹眼底的担虑和踌躇。 爹……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否则不会千叮咛万嘱咐的,重复同一句话,重复了十多年。 相信爹。 这三个字,分量不轻。 “我让人送你回去。”洛川河说。 洛长安撇撇嘴,“爹,我难得出来了,不想这么快回去。” “溜出来的?”洛川河问。 洛长安点头。 “怎么溜的?”洛川河追问。 洛长安干笑两声,“钻、钻狗洞!” 洛川河扶额:“……” 从小玩到大的招数! 待洛长安出来,吾谷赶紧迎上,“公子,回宫吗?” “屁话,难得出来,这么快回去作甚?”洛长安双手叉腰,气壮山河的望着前方,“那地方困了我这么久,现在,小爷要去大!杀!四!方!” 吾谷:“……” 一头扎进赌坊里,洛长安兴奋的搓搓手,谁知刚进赌坊没多久,就被人揪住了耳朵。 “哎呦呦,疼疼疼,轻点,轻点!”洛长安疼得龇牙咧嘴,踮着脚尖直求饶,“疼!” “你还知道疼!” 第八十一章 不着调的师父 洛长安被揪进了房间,门一关,外头的嘈杂之音便彻底隔绝在外。 “师父!疼疼疼。”洛长安可怜兮兮的求饶。 南歌松了手,双手抱胸,冷眼睨着她,“知道疼就好!” “师父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洛长安揉着生疼的耳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腿往案头交叉一放,俨然就是十足十的混不吝,“回来就打我,知道的,懂您的爱之深责之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有深仇大恨!” 南歌是谁? 洛长安半道上捡回来的师父。 这女人只要往人前这么一站,前凸后翘加蜂腰,委实能让人心肝直跳,看得欢喜,与她的真实年龄不符,至于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知道的人确实不多。 “知道你闯了祸,权当是去避难,免得雷劈你的时候,连带着我这捡来的师父,一道劈得外焦里嫩。”南歌坐下,两腿往案头交叉一放。 师徒两个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史上最没师德的师父!“洛长安感慨,“我一出事你就跑,我没事了你就溜回来,唉……师门不幸啊!” 南歌轻嗤,将一包东西丢在桌案上,“少来!” “什么东西?”洛长安伸手取过,温吞的打开。 南歌没搭理她,掏出怀里的油纸包,慢条斯理的嗑着瓜子。 “这个……”洛长安眉心微蹙,“真是这样?” 南歌点头,“你应该相信自己,小童说,这东西是宫里拿出来的,掺合在翡翠珍珠糕里,真是极好的佐料。话说回来,到底是谁要对你下手?” “不是对我下手!”洛长安瞧着她,“这糕点是皇帝的。” 南歌一口咬在手指上,疼得她当即皱起眉,“皇帝?” “到底是什么东西?”洛长安随手将东西丢在桌案上,这种脏东西,拿在手里都觉得恶心。 南歌递了她一把瓜子,师徒二人肩并肩嗑着瓜子,“沐春风。” 洛长安斜睨着她,“说人话!” “不读书,真可怕。”南歌满脸嫌弃,“如沐春风,心向往之。” 洛长安踹了她一脚,“不拽文会死吗?” “风月楼的姑娘们,不是给过你一些快乐神仙丸吗?”南歌啐一口瓜子壳,“与那个类似,不过药性没那么烈,但是药效却格外持久,能迷人心智,让人痴迷成疾!”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瓜子卡在贝齿间,愣是没咬下去。 这意思是…… 争宠?! “要不要?”南歌问,“为师帮你调配一些,让你带在身上备用,说不定真的能用得着,逮着哪个俊俏的后生,迷得他神魂颠倒!” 洛长安想起了宋烨,磕着瓜子问,“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一个人对你失去兴趣?” “失去兴趣?”南歌不解,“这话是何意?断情绝爱?扯淡,若是真的能断情绝爱,世间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你是茶喝多了,水头上脑。” 洛长安叹口气,“师父,你徒儿我生得太俊俏,皇帝看中我了……” “哟哟哟哟,要当皇后吗?”南歌骤然来了兴致,“北凉史上,第一个女扮男装的,男皇后!啧啧啧,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真是好激动!” 洛长安剜了她一眼,面露不悦的站起身,“懒得与你说。” “唉,开个玩笑,这般认真作甚?”南歌一把拽住她,“长安,你……还想离开京陵城吗?” 洛长安没说话。 南歌有些犹豫,“做梦这种事,总归不能当真,即便这梦你一直反复的做,也只能说明,你内心深处有什么魔障,什么丞相府大火,什么满门皆灭,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你爹和丞相府,现如今权势滔天,谁敢轻易招惹?” “你不明白。”洛长安隐约记得,自己好似死过一次。 仿佛是在梦里,疼痛却是那么真实。 她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京陵城,走得越远越好,她不想死,更怕死! “我是不明白,饶是医术再好,也治不好心里的病。”南歌起身,瓜子壳散落一地,“长安,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如果你梦里的事情终将成真,你为什么不去试着改变?” 洛长安兀的抬头看她。 “这世上有太多的遗憾,不是一走了之,就能抛诸脑后的。”南歌叹口气,“想想你爹,想想丞相府,你真的舍得吗?” 洛长安撇撇嘴,“你倒是跟丁太傅是一个路子,真会说教。” “听说你还救了皇帝的妃子!”南歌是个聪明人,不动声色的转了话茬,“长本事了,把师父交给你的法子,都用上了?” 洛长安翻个白眼,“扎了好多年的猪,若是还没长进,派不上用场,我得多冤!” 说起那些猪,南歌啧啧啧的摇头。 自从这丫头学会了针法,她就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红烧肉了! 想想,还真是有点怀念。 “解毒丹用了一颗!”洛长安双手环胸,“回头再给我弄点,这深宫大院的,估计用的地方比较多。” 南歌面色一沉,愤然将手中的瓜子丢在地上,“你当是吃糖呢?那些解毒丹的炼制,你知道需要多少时日吗?说得倒是轻巧。” “给不给,不给就欺师灭祖了!”洛长安瞪着她。 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南歌服了软,“逆徒!” “欸,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洛长安出去之前,回头问了一句。 南歌心神一震,面色凝滞。 得,洛长安知道答案了。 “都丢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好在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听过一句话吧?恶人活千年,我有千年的时间去找。”南歌眼角微红,唇角却带着笑。 洛长安鄙夷的嗤笑,“笑得比哭还难看,真恶心!” 话虽如此,她兀的转身抱了抱南歌,然后干脆利落的往外走,“下次再揪我耳朵,仔细我告诉我爹,他定会派人追杀你!” “怂货。”南歌笑着嫌弃。 洛长安刚出门,坊主便过来了,“公子,宫里头在找您,临王殿下也来过一趟了,但都被咱们糊弄过去了,您看这……” “真是阴魂不散!”洛长安叹口气,“近日的账目可还好?” 坊主颔首,“交给吾谷了,您得空再看!” “好!”洛长安环顾四周,带着吾谷悄然从后门离开。 宫里这帮家伙,真是烦死人了! 从狗洞爬进去,洛长安还没走出冷宫,就被侍卫包了圆。 洛长安:“……” 第八十二章 救命之恩 被当场逮个正着的滋味,委实不好受,为什么呢?就好像你正得意洋洋,忽然有人泼了你一盆冷水,让你乐极生悲。 “你挑的好路径!”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吾谷有点委屈,毕竟这事儿不赖他,这帮人也不是在狗洞把人截下的! 事实上,委实不赖吾谷。 洛长安不知,自己这一跑,满宫都在找她,别说是冷宫,怕是老鼠洞都扎满了侍卫,她回来……铁定被抓。 “死就死吧!”洛长安把心一横,“走吧!” 溜出宫又不是一次两次,她就不信狗皇帝真的能办了她! 侍卫在前面领路,洛长安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心里盘算着,要是皇帝真的动手,自己该怎么做?给他弄点药,让他吃点苦头? 到底是皇帝,她总不能一生气就给药死。 “公子?”吾谷悄悄喊了声。 洛长安回过神,“作甚?” “这条路……”吾谷环顾四周。 洛长安皱了皱眉,“咦!” 当即,站住脚步。 不对不对,这不是去乾元宫的路,也不是去御书房的。 “这好像是去后宫的路。”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旋即摆了摆花架式,沉声厉喝,“你们要带我去哪?” “洛大人,这边请!”为首的侍卫极为恭敬。 洛长安可不是这么好应付的,“吾谷!” “是!” 洛长安的确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可吾谷却不是好招惹的,对付这些侍卫,倒是绰绰有余。 “哎呦呦!”一声拔尖的公鸭嗓,伴随着太监的身影,从前方的拐角处闪出,“放肆,一帮不长眼的东西,洛大人是什么身份,你们竟敢如此造次?” 洛长安回望着吾谷,吾谷挠挠额角。 这是什么情况? “洛大人,咱家主子有请!”太监行礼。 吾谷上前,“你是……” “奴才是栽月宫的主事太监德海,奉了主子之名,特意请洛大人去一趟。”太监德海,毕恭毕敬的行礼,笑盈盈的望着洛长安。 洛长安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公子,栽月宫不就是杜昭仪?”吾谷眉心紧蹙,“之前您跟杜昭仪……嗯,闹成这样,现在杜昭仪半道劫人,该不会是想……咔擦?” 洛长安眨了眨眼,“这么狠?” 好歹也是宫里,犯得着这么心狠手辣? “洛大人,请!”德海还在笑。 笑得洛长安汗毛直立,下意识的摸了摸胳膊。 栽月宫。 洛长安一进宫,就觉得不太对。 吾谷惶惶的挡在自家公子面前,“公子,奴才有点慌!” “别说是你,我也慌!”洛长安眉心紧蹙。 一进门,所有的宫人齐刷刷跪成两排,这是什么阵仗?皇帝进门都没这待遇吧? “公子……”吾谷面色发青,“他们要干什么?” 洛长安推开他,“我爹好歹是丞相,宫里还有个皇帝,这杜昭仪也不至于杀了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水榭亭台,暖风习习。 洛长安被安置在亭子内,宫女一波接着一波的,将精致的糕点往桌案上摆,往她跟前送,最后一道是她爱吃的翡翠珍珠糕。 吾谷挠挠头,这是哪一出? “公子,警惕,鸿门宴!”吾谷说。 洛长安点头,“说不定有鱼肠剑!” “洛大人!”德海对于这主仆二人的警惕,秉持着完全无视的态度,依旧皮笑肉不笑,“这些糕点都是我家主子,特意为您准备的。” 洛长安:特意毒死她? 鼻尖轻嗅,倒是没嗅出异样。 “主子马上就到!”德海笑说。 不过,这马上……马得有点快。 洛长安走的时候,杜双燕还躺在床榻上,刚刚解了剧毒,身子虚弱得厉害,但是这会委实有些、有些厉害,竟裹着披肩,由宫人搀着款款行来。 “昭仪娘娘!”洛长安起身,快速行礼。 杜双燕面色苍白,双手冰凉的搀了她一把,反倒冲着她行了个礼,“多谢洛大人救命之恩,先前……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了!” 洛长安:“??” “坐!”杜双燕忙道。 洛长安拂袖落座,瞧着款款坐在对面的杜双燕,心头盘算着,今儿又是什么圈套? “之前在御花园,多有得罪!”杜双燕垂着眼帘,“还望洛大人别往心里去,本宫这条命是洛大人救回来的,以后洛大人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 洛长安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本宫知道,当时太医束手无策,即便皇上来了,太医也不能马上治好本宫。”杜双燕呼吸微促,显然虚弱至极。 之所以不在宫内招待,而搁在这儿,是因为孤男寡女,不适合共处一室。 毕竟,一个是后妃,一个是正常男儿。 如今这么多奴才在,又是在外头的亭子里,自然不会有什么闲话。 “是洛大人,洛大人救了本宫!”说起这个,杜双燕眼角微红,“本宫是从长定州来的,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亲人朋友,难得洛大人侠义在怀,不计前嫌。” 救命之恩大如天,对于杜双燕这样,背井离乡的人而言,是干涸大地上,冒出来的一汪泉眼。 “没多大的事儿!”洛长安捻起糕点,轻嗅着便往嘴里塞,“真好吃!” 杜双燕紧蹙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洛大人喜欢就好。” “娘娘宫里的东西,果真是极好的!”洛长安倒也不客气。 说是不客气,其实是她瞧明白了,杜双燕承了这份救命之恩,想与她和解,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和解,毕竟当时整个栽月宫的人,都在指认洛长安,是下毒的凶手。 “毒不是我下的。”洛长安低着头,端起杯盏喝了一口。 杜双燕紧了紧袖中的手,“是!” 闻言,洛长安挑眉看她,意味深长的笑着,“看样子,昭仪娘娘知道是谁对您动的手。” “本宫不是傻子。”杜双燕冷笑,“有些错,犯一次便罢了,本宫不会再犯第二次。” 洛长安皱了皱眉,然后挑了眼角望她。 “小心刘妃!”杜双燕起身。 她委实撑不住了,刚刚解了毒,这会身子还虚得厉害,能陪着洛长安坐一坐,已然拼尽了全身气力。 杜双燕渐行渐远,洛长安低眉瞧着指尖的糕点。 糕点已碎,碎屑洒得到处都是。 “刘妃!”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第八十三章 会把持不住! 出了栽月宫,洛长安双手叉腰立在御花园里,一脚踹在树干上,谁知…… “哎呦哟……”洛长安瞬时小脸煞白。 “公子!” 吾谷慌忙捧着洛长安的脚踝,赶紧搓着鞋面,“您生气归生气,断然不能拿自个的身子开玩笑,这树干硬得厉害,您这千金贵体,怎能往上踹?脚趾头是否伤着?” 洛长安额角渗着冷汗,一瘸一拐的坐在假山石上,“没事,没事!” “公子,事关太师府,连杜昭仪也没敢直言,这事……”吾谷犹豫着,“只能不了了之。” 太师府和长定侯府的关系,洛长安倒是知道些许,所以杜双燕没有直说,也是有缘故的,若是明面上撕破脸,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但是经此一事,长定侯府和太师府必定生了嫌隙。 这倒是,因祸得福! “公子,您在想什么?”吾谷有些心慌,“是不是疼得厉害,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医看看?” 洛长安推开他,坐在那里捧着脚尖轻轻揉着,“我忽然觉得,这样挺好。” 吾谷:“??” 公子明明伤的是脚,怎么说起话来,倒像是伤了脑子? “公子,您没事吧?刘妃娘娘这样坑害您,您还觉得挺好?”吾谷想不明白。 洛长安勾勾手指头。 吾谷当即往前凑了凑,蹲在洛长安面前,替她揉着脚尖。 “杜昭仪是长定侯府的人,长定侯府原就跟太师府不清不楚的,二者暗中有所勾结。”洛长安笑了,“但是现在,太师府对长定侯府的人下手,并且以此来嫁祸我,你说……” 吾谷恍然大悟,“长定侯府不会再信任刘家!” “对!”洛长安眉眼弯弯,“咱不屑当屎,但可以当个优秀的搅屎棍啊!” 吾谷笑了,“您是说,挑拨离间?” “小爷可不是吃素的。”洛长安轻嗤,指天对地的发誓,“敢对小爷下手,小爷不打得他连娘都不认识,就不叫洛长安!” 吾谷瞧着自家光芒万丈的主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般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也只有洛家的人……才有! 谁知下一刻,他家主子猛地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怎么就蔫了? 不远处的回廊尽头,风光霁月般的帝王宋烨,负手立在那里,墨色的瞳仁泛着幽芒,就这么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洛长安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心窜起,头皮隐隐发麻,她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看着他立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参见皇上!” 吾谷刚行完了礼,就被曹风拽到了一旁。 “皇上!”洛长安环顾四周。 偌大的御花园,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好歹出来个人,响个声也好! “偷溜出宫?”宋烨负手而立,挑眉睨着她,“胆子不小。” 洛长安脚尖疼,退的时候有些瘸。 “腿怎么了?”宋烨眉心一皱。 洛长安抿唇,“不妨事,走太快……哎哎哎……” 身子骤然悬空,刹那间的天旋地转,惊得洛长安快速圈住了宋烨的脖颈,“皇上,不可!” “朕有一千种方法,让你闭嘴!”宋烨低眉望着怀里的人,口吻带着些许轻佻,“想试试吗?” 试试? 不敢不敢! 洛长安闭了嘴,想了想,干脆如鸵鸟一般,将脸埋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回了乾元宫。 曹风觉得,这辈子没办过这么难的差事,在皇帝回乾元宫的路上,他得事先开路,不许所有人抬头,一干宫娥、太监悉数跪地垂首。 是以这一路,除了心惊肉跳的吾谷,愣是没人敢看这一幕。 皇帝……抱着洛长安回寝殿,京陵城谁不知道洛长安、洛公子是个“男人”啊! 进了寝殿,曹风将殿门一关,回头便瞧见愣怔的吾谷。 两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傻子看呆子。 “我家公子……”吾谷抖了抖唇,“皇上该不会是、是要对我家公子下手了吧?” 曹风一记拂尘敲在他脑门上,“呸你个小兔崽子,胡言乱语什么?皇上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那关门作甚?”吾谷梗着脖子,转身就朝着殿门走去。 曹风眉心一皱,冷声低喝,“回来!” “不回!”吾谷立在门口。 曹风咬着后槽牙,“蠢死了,没瞧见你家公子受伤了?皇上这是为你家公子疗伤,你现在进去,是不是嫌命太长?” “真的?”吾谷狐疑。 曹风剩下一口气,“你是洛大人的贴身随扈,杂家骗你作甚?何况,洛大人能有什么闪失?你家丞相大人还在外头搁着呢!” 想也是! 吾谷撇撇嘴,“那我在门口守着!” “老实待着!”曹风悬着心。 一番话纯粹是糊弄这小子,谁知道关起门来,皇帝会对洛长安做什么。 下手? 呸,明明是上手。 洛长安被放在了软榻上,宋烨转身朝着柜子走去,“把鞋袜脱了。” “不要!”洛长安别开头。 宋烨眉心一皱,尾音拖长,“嗯?” “我没受伤。”洛长安轻嗤。 在外头的时候,爹那般小心的护着她,但是入了宫……真是大伤小伤一堆,可见她跟这皇宫真的是八字不合。 宋烨已经取了膏药回来,“自己脱,还是朕亲自动手?” “脱就脱!”洛长安踢掉了靴子。 白嫩嫩的脚尖,此刻泛着异样的红,她微微蜷起脚尖,瞧着宋烨的时候,心头有些紧张。 女儿家的脚丫和男子的大脚板,有鲜明的不同。 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下意识的用摆子挡住自脚丫子,“我自己来!” 宋烨立在她面前,低眉时正好迎上她躲闪的眼神,薄唇轻勾,他兀的坐在了她身边,“朕温柔点,尽量下手轻点!但若是你不乖,可就别怪朕……” 指腹的灼热,在她的手背上游走。 洛长安心惊,惶然收了手。 她一收手,他的指腹便落在她的脚背上。 白嫩的脚面,凉凉的,却因着他指腹的灼热,烫得她瞬时缩起了脚尖,下意识的想推开他的手。 “别动!”宋烨音色幽沉,仿佛含了沙子般,略带着迷人的沙哑,“不然明日下不来床,怕是要哭。” 膏药擦在她发红的脚趾关节处,凉凉的,正好缓解她脚趾上的疼痛与灼烫。 “嗤!”洛长安皱眉,小脸微白,“你轻、轻点!” 宋烨指尖微滞,喉间滚动了一下,“这两个字,以后别轻易说出口。” “嗯?”洛长安愣怔。 宋烨抬眸看她,眸色幽邃如深渊,仿佛要将她吸进去,“朕……会把持不住!” 洛长安:“……” 第八十四章 她身边有细作 洛长安倒是安分了,宋烨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如何? 任由宋烨为所欲为,为她擦药,都说女儿家的脚最是娇贵,是不能随意让男人瞧见的,可洛长安现在的身份是男人,只能按捺着不敢动。 然则,宋烨擦完了药,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脚背上,惹得洛长安心头砰砰跳。 “皇上?”她低唤,“您看什么呢?” 宋烨盖好药盂,薄唇轻挽,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她,“长安的脚,倒像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女子,朕后宫的妃嫔竟也比不上万一。” “皇上谬赞,臣这粗手粗脚的,怎么比得上您的后妃。”洛长安快速扯过鞋袜,麻溜的穿上。 宋烨也不拦着,捻着帕子不紧不慢的擦着指尖,神色慵懒,举止优雅,他半倚着软榻,望着慌慌张张穿鞋的洛长安,“回了一趟相府?” 洛长安抿唇,不语。 “长安。”宋烨忽然欺身而上。 惊得洛长安猛地后仰,腰都险些折了。 “太师府的案子结了,想要什么赏赐?”宋烨勾唇,很是满意她面上的惊颤之色,“你若开口,朕会考虑。” 洛长安想了想,“不去太学堂。” “不成!”宋烨一口回绝。 这就跟爸妈问孩子有什么生日愿望,孩子许愿不上学不做暑假作业是一个行径,其结果只能是……连许愿蛋糕都吃不上,还可能被恨铁不成钢的爸妈,狠狠的、无情的痛打一顿! 事实,的确如此。 寝殿内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殿门外,吾谷咬着牙就要撞门。 “拦住他!拦住他!小兔崽子!”曹风一声喊,侍卫一拥而上。 不用什么花招式,直接飞扑上去,用体重优势,死死的将吾谷摁在最底下,饶是你功夫再好,也休想逃开。 “公……公子……” 别说是动手,吾谷这会子,连喘气都成了难事。 瞧着紧闭的殿门,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兔崽子,杂家这是救你一命!”曹风立在门前,一拂尘敲在吾谷脑门上,“皇上的寝殿也敢闯,不要你吃饭的家伙了?蠢!蠢死了!” 宋烨出门的时候,只看到叠罗汉似的一帮人,黑压压的叠在寝殿门前的空地上。 “皇上!”曹风率先跪地。 侍卫们赶紧爬起来,毕恭毕敬的跪地行礼,“皇上!” 宋烨呼出一口气,倒是什么都没说,拂袖便走。 “还愣着干什么?”曹风低喝,“还不散了!” 语罢,曹风赶紧跟上。 吾谷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生疼的胸口,连滚带爬的进了寝殿,“公子?公子……” 洛长安坐在软榻上,哭丧着脸,发髻有些凌乱,见着吾谷进来,当即红了眼眶。 “公子?”吾谷慌忙近前,打量着自家公子,“皇上欺负您了?” 洛长安瘪瘪嘴,这话怎么说? “真的欺负了?”吾谷带着哭腔。 洛长安默默的站起身,揉着生疼的屁股,一瘸一拐的朝着耳房走去。 一瘸一拐? 吾谷擦着泪,歪着脑袋瞧着自家公子的走路姿势,嗯……有点怪怪的? 屁股?? “公子?”吾谷心疼,“您受苦了!”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然则瞧见吾谷那般神态,兀的捏起边上的花瓶砸了过去,花瓶落地,砰然碎了一地。 “想什么呢?他打的!”洛长安咬牙切齿。 吾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还好,还好! 不过皇帝说,太师府的案子可以结了,那就是说,王兰生被定罪了?!弑君之罪,其罪当诛,且……株连九族都不在话下。 依着太师或者她爹洛川河的尿性,肯定是要斩尽杀绝的。 “太师府的案子,结束了!”洛长安吃痛的坐定。 狗皇帝下手真狠,“啪啪”几下,就跟打板子似的,真疼! 吾谷赶紧倒水,“这王兰生都死了,定罪斩谁?” “死了?”洛长安一口水呛在嗓子里,“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吾谷顿了顿,当即垂首不敢多言。 “吾谷!”洛长安显然动了气,“连你都骗我?” 吾谷扑通跪地,“公子,奴才不敢骗您,是、是相爷交代,不许告诉您!就在您去了花楼之后,王兰生、王兰生当天夜里就被杀了!” “凶手抓住了吗?”洛长安追问。 吾谷垂眸,没敢回答。 “没抓住?”一看他这表情,洛长安就知道答案。 吾谷点点头。 得,等于白忙活。 洛长安从身上的小包里翻找出那枚同心结,兀的,她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快速解下小包搁在桌案上,麻溜的将内里的东西悉数倒出。 “公子?”吾谷不解,“怎么了?这同心结不是在吗?” 洛长安忙不迭翻找着桌案上的小物件,有师父给的药,有爹给的护身之物,还有荷包,偏偏少了一样东西。 “公子,少了什么?”吾谷忙问。 洛长安漠然坐下,瞧着桌案上的一堆小物件,面色略显灰白,“钥匙不见了。” “钥匙?”吾谷忽然想明白了,“您是说,李尚书留下的那把钥匙?” 洛长安点头,“一直就放在包包里,随身带着,小偷小摸的根本近不了我的身,除非……是我所信任的人,或者离我很近的人。” “公子!”吾谷扑通跪地,“奴才不敢!”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屁话,你犯得着偷?肯定不是你,起来吧!” “是!”吾谷面色发青,“跟公子接触的没几个人,皇上、临王殿下、相爷!哦,还有杜昭仪,南师父……算起来也没多少。” 是没多少,但各个都是她最亲近的人,除了狗皇帝和他的后宫! “相爷是绝对不可能的,当初这钥匙还是相爷亲自……”吾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洛长安默默的将物件收起,“我知道,爹若是要拿走,肯定会知会我一声,他知道我的脾气,一次不忠百次不信!他不敢。” 每一样小物件,洛长安都都亲自检查过去,亲手放回小包里,“我的身边,出了细作!” “是!”吾谷点头,“可是,会是谁呢?” 洛长安一时间也没头绪,说句不好听的,钥匙什么时候丢的……她都不知道,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委实可怕! “这段时间留着心,偷钥匙的人肯定不会罢休。”洛长安咬着牙,“我倒要看看,谁的手伸得这么长,敢伸到我这儿!” “是!”吾谷颔首。 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蓦地转身往外走。 “公子,去哪?” 第八十五章 神秘的匣子 这会正好是春熙班受检入宫的时候,因着是来为太后娘娘献艺,宫里的人没敢薄待,安排在了梨园的后院。 洛长安脚趾头有些疼,进了梨园后院便不愿动了,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翘着腿,隔靴搔痒,瞧着小玉面色微白的靠近。 “洛大人!”小玉跪地行礼。 风一吹,宽大的衣衫覆在身上,更显小玉身形单薄,瞧着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没死,反而入了宫,见识了北凉最繁华的地方,感受如何?”洛长安漫不经心的开口。 小玉伏跪在地,声音沙哑的开口,“谢洛大人救命之恩。” “诶!”洛长安摆手,“别说什么救命之恩,是太后救了你们,同我没关系,你们该庆幸自己有一技之长,这才有机会,抱住自己的小命!” 话虽这么说,但小玉也不是傻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情世故与手段瞧不明白?即便之前瞧不明白,这会入了宫,也都看明白了。 “我不喜欢低着头说话。”洛长安说。 吾谷道,“小玉姑娘,起来说话吧!” “是!”小玉起身,入目是洛长安抖着腿的模样,不改最初的纨绔之态。 丞相府的洛小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资格纨绔! “王兰生死了!”说这话的时候,洛长安盯着小玉。 小玉只是蹙了蹙眉,苍白的小脸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他死了!”洛长安重复了一遍。 小玉被风吹得干涸,略略起皮的唇瓣,稍稍扯动了一下,“洛大人不必提醒,小玉知道,但小玉不怨也不恨,这原就不是我的恩怨,我没必要将自己搭进去,更没必要将整个春熙班搭上!” “想明白是最好的。”洛长安敛眸,“没什么想说的?” 小玉知道洛长安的意思,“当日、当日是有人来报信,并且安排兰……王兰生进了太师府。那个人我不认识,很面生,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 “什么样的面孔,可还记得?”洛长安问。 小玉摇头,“若是见着,兴许能认出来,但大人让我说……我委实说不出来。” “继续说。”洛长安瞧着周遭,梨园倒是景致不错。 吾谷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注意着周遭,主仆二人默契非常。 “王兰生是幼时入的戏园子,我记得当时是一个妇人送他过来的,也没说什么,就说是姓不可改,其他的倒也罢了!”小玉继续道,“兰生二字,是我爹,哦,也就是咱们春熙班的班主给起的。” 面色秀丽,如幽兰生于空谷。 “其后,经常有一男子来看望王兰生。”小玉抿唇,“便是被杀的布政司参政,王大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王大人是他父亲,只是王夫人不愿王大人纳妾,所以一棍子将那露水姻缘打散了!” 洛长安最喜欢听故事,“然后呢?” “出事那天,王兰生是打算与王大人同生共死的,母亲自小抛弃了他,唯有父亲时常来探望,所以他极为重视这份情义。”小玉继续道,“但是第二天,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洛长安不解,“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瞧见了他房间里的火盆,似乎烧过什么东西,应该是书信之类,我发现的时候,只剩下空白的一角纸张。”小玉解释。 洛长安点头,“应该是有人找过他了。” “后来我们就接到了京陵城的帖子,太师府让咱们去献艺,爹不敢得罪太师府,便领着众人一起进了京陵城,当时我心里忐忑,却也不敢告诉父亲实情。”小玉哽咽。 早知道险些害死春熙班所有人,她应该跟父亲明说的。 “你瞒着你爹,王兰生的事情?”洛长安问。 小玉心虚而愧疚的点点头,“是!除了我,没人知道他是王大人的儿子,大家都是在出事之后,才晓得……晓得其中缘由。” “你可真行!”洛长安捂脸,“爱上一个男人,就把脑子摘下来吃了?” 小玉红着眼眶,“我没想到他真的敢行刺丞相大人!” 许是害怕,许是心有余悸,小玉腿一软,扑通跪地,“洛大人,小玉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继续说。”洛长安不置可否。 小玉扬起头,脸上挂着泪,一张小脸愈发苍白,“我原以为能劝住他,谁知他还是走了那条路!王大人被抓之前,还跟王兰生见过一面,似乎交付了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小玉不知。” “交付了东西?”洛长安眉心一皱,“一点都不知道?” 小玉摇头,“貌似是个盒子,里面是什么,委实不知。” “什么样的盒子?”洛长安忙问。 小玉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长长的,方形的,瞧着像是富贵人家装画卷的匣子,但是上头挂着铜锁。” “那匣子现在在何处?”洛长安忙起身。 小玉摇头,“班子出事后,我就没见过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带到了京陵城?”洛长安追问。 小玉想了想,“应该是的,我瞧见王兰生将东西放进了随行的箱子里,但是现在……不知在哪,班子里的道具箱子都找遍了,没有半点踪影。” “公子,这东西会是什么?”吾谷不解。 小玉解释,“王兰生提过一句,说是保命符!” “保命符?”洛长安嗤鼻,“催命符还差不多,要不然怎么也没保住他的性命?” 小玉没吭声,垂首低啜。 “这桩事有多少人知道?”洛长安起身。 小玉忙道,“没有,我只告诉了洛大人您!” “也就是说,除了知道底细的那些人,现在知道的就你我。”洛长安眯起危险的眸子,“想活命,闭上嘴!” 音落,小玉惶然瞪大眸子。 “我不屑跟女人动手,但不代表别人不会。”洛长安敛眸,“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小玉张了张嘴,终是咬紧了牙关。 “闭嘴,是最好的保命符!”洛长安拂袖而去。 就在洛长安即将踏出院门的刹那,小玉忽然喊了声,“洛大人!” 洛长安回眸,“还有事?” “这个!”小玉跑上前,将一样物件塞进了洛长安手里,“是、是王兰生给的定情信物,当时是说,若是遇见了危险,这东西兴许能救我,但是现在他没了!” 人是没了,但是东西还在,拿在手里就跟烫手的山芋似的,再者……她身陷花楼的时候,也没见着这东西能救人,否则她也不会那般惨烈。 这所谓的定情信物,不看还好,只瞧了一眼,洛长安差点蹦到墙头去。 “我的娘诶……” 第八十六章 皇上,洛大人求见! 红色的,同心结! 别说洛长安,饶是吾谷都想跳墙。 这叫什么事? 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实在是太刺激。 “怎、怎么了?”小玉吓得脸更白了,一时间不知道这主仆二人,到底怎么了?一个双目瞪大,一个唇角直抽搐。 洛长安扭头望着吾谷,吾谷回过神,小心翼翼的接过小玉递来的同心结,赶紧呈到了洛长安面前。 “这东西,是王兰生给的?”洛长安谨慎的问。 小玉点头如捣蒜,很肯定的告诉她,“是!” 吾谷瞧着洛长安鼻尖的冷汗,便晓得公子内心深处的震撼。 “王兰生……亲手做的?”洛长安又问。 小玉摇头,“他不会做这个,说是在街头看见,心里觉得喜欢就买了送我。” 如此,洛长安嗓子眼里的心,咕咚落了回去。 “吓死我了!”她捂着心口,“吾谷,走!” 吾谷行礼,收了同心结,屁颠颠的跟在洛长安身后。 出了梨园,主仆二人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确定周遭没什么人,一溜烟跑到了御花园的假山群里。 “拿来、拿来!”洛长安取出随身小包里的同心结。 吾谷送上小玉给的同心结,两者一对比,主仆二人便只剩下大眼瞪小眼。 “公子,奴才眼拙,不懂这精细活,但瞧着……好像是一样的。”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蹲在假山洞前,就着光亮细看,“这玩意原本是个好兆头,可如今、如今我瞧着,怎么像是催命符呢?谁拿到谁死。” “公子,您说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吾谷不明白,“信号?信物?可这东西惯来是作为吉祥物,或者是定情之物,谁有事没事的,给人送这玩意?” 洛长安寻思着,“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多情的?” “公子,这要是催命符,咱拿在手里不安全。”吾谷小声提醒,“要不,送人?” 洛长安瞥他一眼,“这东西是长牙了还是长腿了?一个死物罢了,我就不信了,还有人冲着这东西杀我!” “呸呸呸。”吾谷惶然轻啐,“公子莫要胡说。” 洛长安起身,将两个同心结放进随身小包内,“同心结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人死,但是王兰生是在南方的,而李尚书是在京陵城,两地相距甚远。” “也是!”吾谷不解,“那怎么勾搭的?”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千里眼,顺风耳!” 吾谷干笑两声,为难的挠挠额角,“这不都是说书先生的词吗?” “猪脑子!”洛长安抬步往外走,“这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幕后之人的黑手,伸得够长,南方到咱们京陵城何止千里之遥,这都能串上,足见势力之大。” 吾谷骇然,“公子英明!” “少拍马屁。”洛长安双手叉腰,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你送个信回去,务必将此事告诉我爹!” 吾谷颔首,“奴才明白!” “洛大人!”德海上前。 洛长安一愣,怎么又来了? “上次主子搅扰了洛大人摘御花园的果子,这不……”德海将手里的小方盒毕恭毕敬的递上,“听说洛大人爱吃糖山楂,这是宫内小厨房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主子让奴才,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洛长安瞧着小方盒里盛的糖山楂,捻着小竹签戳了一个塞进嘴里,“很甜。” “洛大人喜欢就好!”德海将小方盒递给吾谷,“奴才告退。” 吾谷接过,待德海走远,这才开口,“公子,您怎么敢随便吃?” “废话,有毒我还往嘴里送?”有毒没毒,她自然辨得清楚。 吾谷如释重负,“这杜昭仪倒是转变得极快,一个劲的往您嘴里塞东西,敢情是想拉拢咱们丞相府。” “知道太师府靠不住了,自然是要拉拢丞相府。”洛长安美滋滋的吃着糖山楂。 不知道为何,这酸酸甜甜的滋味入口,脑子里忽然蹦出宋烨的容脸,委实将洛长安吓了一跳。 “公子,怎么了?”吾谷皱眉。 公子的脸色不太好? 这山楂有问题? 洛长安嘴里含着山楂,兀的转头望着吾谷,“皇帝真的喜欢男人?” “嗯?”吾谷不解。 公子的话题,跳跃得太快,他一时间……没接上。 洛长安抱着吾谷的小方盒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公子,您去哪?”吾谷忙追。 “我去御书房。” 御书房? 公子去御书房作甚? 御书房乃是重地,寻常人不可进,饶是刘嫣然也是在台阶下等着,无召不可靠近,擅闯御书房重地者,以谋逆论处。 洛长安正把一颗糖山楂塞进嘴里,乍见着等候在外的刘嫣然,下意识的掉头就跑。 “洛大人!”曹风眼疾手快,赶紧喊了声。 洛长安僵在原地,不得不转回,朝着刘嫣然行礼,“刘妃娘娘!” 吾谷心头恨恨,瞧着这刘妃外表端庄、假意贤淑,实则心有蛇蝎、五毒俱全,给杜昭仪下毒陷害公子,真是可恶至极! “洛大人!”刘嫣然瞧一眼洛长安,再望着疾步下台阶的曹风,心头有些莫名的感觉。 曹风掠过刘嫣然,直接走到了洛长安面前,“洛大人,皇上在里头发脾气,您进去劝两句吧?” “我?不去!”洛长安一听宋烨发脾气,恨不能插上翅膀就飞,怎么可能送上门去?! 曹风是个百折不挠的好奴才,死拽着洛长安不放,“洛大人,您是御书房行走,这……是您的职责所在!” “等、等、等会!”洛长安心惊,“到底出了何事,皇上要发脾气?” 曹风睨了一眼刘嫣然,有些话委实不好直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我不……”洛长安与曹风推搡。 隔着房门,隐隐听得内里响起的瓷器碎裂声。 曹风冷不丁高喝,“皇上,洛大人求见!” 洛长安:“??” 吾谷:完了…… 御书房内,瞬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须臾。 “进来!” 洛长安是赶鸭子上架,愣是赶在了宋烨怒火正盛的时候。 心下惶然,洛长安趴在门口,探着脑袋往内瞅,不知谁,忽然推了她一把。 洛长安“哎呦”一声扑摔进去,御书房的大门应声关闭。 “你推我家公子干什么?”吾谷气急。 曹风拂尘一甩,神情泰然,“完事!” 房内,洛长安疼得直皱眉,手掌上扎着一块小瓷瓶,血珠子快速从伤口处渗出。 宋烨疾步行来,神色焦灼,“伤着了?” 而洛长安第一反应是……快速将小方盒捡起,还好糖山楂没事。 宋烨:“……” 第八十七章 关我屁事 御书房内,兵部尚书以及两位兵部侍郎立在边上,一个两个面色发青,可见皇帝方才的确发了好大的火气。 “皇上!”洛长安行礼。 心头喟叹:来的真不是时候,一不留神撞在了刀尖儿上! “三位大人!”洛长安到底官位低,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宋烨拂袖回到御案前坐着,冷眼扫着众人,面色虽有缓和,但周身寒戾未减,行刺事件刚过去没多久,现在又闹出“器械库被盗”的事,怎不让人恼火?! “器械库失窃,皆乃尔等失职。”宋烨冷喝。 洛长安抱着小方盒立在一旁,“器械库失窃”这五个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她便回过味来了。 这可是大事! 器械库里贮存的兵器,都是用以供应边关三军,还有京陵城内的军士武装,既是失窃,必定不可能是一件两件的,若是器械成批失窃,闹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用朝廷打造的器械来袭扰百姓,又或者对付朝廷,后果不堪设想,也难怪皇帝会生气! “臣等失职,请皇上降罪!”三人齐刷刷跪地。 这桩事不宜张扬,但是又得及时追回这批器械,处理起来难度不小。 宋烨没说话,面色黢黑的瞧着洛长安。 “这事跟我没关系!”洛长安急了。 她还没这个胆子,去盗什么器械库,何况那些冷疙瘩,既不当吃又不当穿的,她拿也没用。 “你是朕跟前的人,交给你去查。”宋烨说。 洛长安见鬼般瞪大眼睛,赶紧婉拒,“臣无能,办不了这差事!” “办不了,提头来见!”宋烨口吻冷冽。 洛长安腿一软,“遵、遵旨!” 兵部三人面面相觑,总觉得皇帝下这道令,就跟开玩笑似的,这洛长安是什么,京陵城谁不知道? 让她去查案子? 两个字:扯淡。 当然,这话可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听闻这位洛小公子,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最得皇帝恩宠,看眼前的情形…… 不是传闻,是事实! “先下去吧!”宋烨松口,“待朕与洛小爱卿商议过后,再决定如何安排。” 原是提心吊胆,等着皇帝痛斥一顿之后,再予以惩处,谁知…… 不惩处了? 放他们先行离开? 直到三人走出了御书房,三人还有些懵逼,大家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分不清楚脑袋是否还悬在脖子上? “三位大人?”曹风上前,“你们……没事吧?” 三人回过神,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不妨事,不妨事!” 刘嫣然立在那里,满脸的不敢置信。 三位大人全身而退,洛长安……没出来! 关起门来会发生什么事,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刘嫣然掩在袖中的纤纤玉手,捏得指关节发青,却也倔强的站着不肯走,她倒要看看,洛长安会在里面待多久?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御书房内。 宋烨伸手,“拿来!” “什么?”洛长安皱眉。 宋烨的视线从她护食的脸上,渐渐移到了她的手上,薄唇轻挽,他冲她勾了一下手指,“盒子,拿来!” “糖山楂。”她老实交代。 宋烨的指尖,轻敲着桌案,“放这儿。” “你想吃?”小妮子眉眼弯弯。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坏主意一箩筐。 宋烨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她清丽的面庞,尤其是她那双明亮的眸子,犹不自知的淬满了狡黠。 将小方盒放下,洛长安想起了爹之前的交代,当着宋烨的面打开了小方盒。 盒子里的糖山楂裹着一层糖霜,红白相间,极是好看。 “皇上?”洛长安用小竹签扎了一枚糖山楂,往宋烨嘴里送。 宋烨竟乖顺得可怕,张嘴咬住了糖山楂。 洛长安眉心微蹙,瞧着他温吞的将糖山楂含进嘴里。 把心一横,她忽然欺身而上,双手支在椅子的扶手处,快速噙住他的唇,糖山楂特有的酸甜滋味,在舌尖蔓延,直至触动所有的味蕾。 宋烨委实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招。 但他很快便回过了神……单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直接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想试探? 那便试试吧! 洛长安原就是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哪有什么实战经验。 本想浅尝辄止,谁知,竟是自跳火坑。 后脑勺被扣住的那瞬,她便知道:完了,上火了! 窒息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濒死的鱼,被人丢上岸,于烈日暴晒之下,那种从内心深处蔓出的热与燥,让她浑身难受。 恍惚间,洛长安忽然想起了山洞的那一次,似乎、似乎也是这样的…… 在洛长安窒息之前,宋烨将嘴里的糖山楂,推进她嘴里,继而松开了她。 宋烨起身,单手圈着她的腰,瞧着怀里的人耳根微红的娇俏模样,不自觉的眼角眉梢轻挑,蕴了浅浅的笑意,“喜欢这样吃糖,就早点说,朕乐意之至!” “皇上误会了!”洛长安退后一步,“臣没……” 宋烨的指尖,从唇角拭过,“尝过了滋味,就再也戒不掉了,长安可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是说,糖山楂好吃。”她瞧着他。 宋烨深吸一口气,视线掠过她,落在不远处的窗口,从这个位置看去,正好能瞧见御书房的白墙红瓦。 糖山楂好吃,但他喜欢的不是糖山楂。 “洛长安!”他喊她的名字,“器械库失窃之事交给你,别让朕失望。” 洛长安狠狠皱眉,唇上有些疼,她现在是真的,完完全全的猜不透狗皇帝的心思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狗皇帝,是断袖无疑! 足足一个时辰,刘嫣然瞧着日头,掐算着时辰。 呵,洛长安进去一个时辰了,皇帝跟兵部三位大人商议朝政都没有花上一个时辰,却跟洛长安单独待了一个时辰,可想而知。 更可怕的是,洛长安出来的时候,唇角有些开裂,唇上有些肿! 曹风倒是见惯不怪,吾谷亦是不以为奇。 但是刘嫣然…… “娘娘?” “主子!” 不消半日,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刘妃娘娘晕厥在御书房外。至于缘由,猜测……于洛小公子有关,彼时恰逢洛小公子,正从御书房内走出。 洛长安:“??” 关我屁事! 又听说,洛小公子……具龙阳之癖,好断袖之行。 洛长安愤然,“关我屁事!” 第八十八章 她把事给办了 然则这已经不是放不放屁的问题了,问题是,满宫皆知。 “刘妃晕倒,与我何干?”洛长安气呼呼的坐在御花园的墙头,今日心情不好,正好收拾这株歪脖子枣树。 这个季节的枣子,又甜又水,只是不能吃多。 “公子,您少吃点,容易上火!”吾谷立在墙下,“皇上正打算给你派差事,您蹲墙头……” 不太合适。 这四个字,吾谷终是咽了回去。 洛长安一口枣核吐在地上,瞧着不远处行礼的曹风,面色变了变。 “洛大人!”曹风立在墙下,笑盈盈的扬起头。 春风得意少年郎,恰似清风眸揽月。 洛长安一口枣子“嘎嘣脆”没打算理他,让她去办差,说得好听,回头办砸了呢?要命不? “皇上有旨,特任洛长安洛大人,全权督办器械库失窃一案。”曹风手中捏着圣旨,却没有打开。 有违常理,但……洛长安原就不是按常理出牌之人,倒不足为奇。 “不去!”洛长安别开头。 曹风低头一笑,“皇上说了,您若是办成了这差事,便许您自由出入皇宫特权……哎呦,您可慢点!慢点!别摔着!” 洛长安窜下来的时候,饶是吾谷也跟着吓了一跳。 好在,她惯了。 “此话当真?”洛长安梗着脖子。 关在这鸟不拉屎的皇宫里,委实快将她闷坏了。 “君无戏言!”曹风掐着兰花指,默默的将圣旨递上,“那您看?” 洛长安伸手接过,“要是、要是没办好呢?” “皇上知道您的顾虑,没办好也没事,换个人去办便罢了,只是您得不了这好处而已!”曹风笑呵呵的行礼。 不知道为何,洛长安有种跳火坑的错觉?! 狗皇帝这么好心? 该不会真的挖坑让她跳,然后变着法的,找丞相府的错漏? 曹风送了圣旨,提着曳撒小跑着逃开。 洛长安:“……” 吾谷挠挠额角,“公子又不会吃了他。” 圣旨上倒是没写别的,只是委任洛长安为此案钦差,着四方门配合她,全权调查此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公子,办吗?”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随手将圣旨丢给他,“重不?” “要命的东西,自然是重的。”吾谷面色铁青,谨慎的捧着圣旨。 明黄色的、镌着龙纹的圣旨,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谁敢怠慢?谁敢不敬?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洛长安也能走马上任?” 真是天底下最稀罕的事儿! “长安!”宋墨着急忙慌的跑来,“听说皇兄下旨,让你、让你出宫办差?” 洛长安睨了吾谷一眼,“这不,接了!” “可你知道要接的是什么差事吗?”宋墨拽着她行至一旁,“是器械库失窃,在云山器械库,那地方本就位置偏僻,鲜少人行,那些贼人却把主意打到此处,说明、说明是有万全之策的。” 洛长安挣开他的手,双手叉腰,歪着脑袋问,“那又如何?” “说明他们不好对付,你若是贸贸然的去,定然会吃亏。”宋墨呼吸微促,目色焦灼,“长安,我去找皇兄求情,让他收回成命。” 洛长安抬步往前走,“连你都瞧不起我?” “我、我没有。”宋墨疾步跟上,“我是担心你。” 洛长安叹口气,“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废物,这些大事不管轮到谁头上,都是合情合理的,唯独到了我这儿,简直就是噩梦。” “我没这么想。”宋墨半垂着眉眼,“长安,你知道的,我与你的情义。” 洛长安笑了,眉眼弯弯如月,“就因为知道,所以你得帮着我证明,我不是个废物。” 宋墨:“……”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洛长安拍拍宋墨的肩膀,大步流星的离去。 面上的笑靥,在她迈出两步之后,尽数消失,变脸之快,快如闪电。 洛长安眸色沉沉,现在,谁都不可轻信! “公子!”吾谷跟上。 洛长安回过神,“别回头,走!” “是!” 既是皇帝下旨,六部衙门自然是早早的接到了消息,此案还有四方门的协办,所以洛长安坐上了马车,出了宫之后便直奔四方门。 四方门,门四方。 瞧着,便有些阴测测的。 想来也是,生者进、死者出,断人生死,辨之阴阳的地方,能不阴森吗? 四方门的门主——林祁早早的候在门口,洛长安是带着圣旨来的,等同圣驾亲临。 “恭迎洛大人!”林祁行礼。 洛长安下了马车,“门主不必客气,都是为了皇上办差,走吧!” “请!”林祁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来门,但见周遭林木葱郁,愈添了几分森冷阴怖,风吹树梢摇动,落下斑驳的树影,宛若张牙舞爪的魂,肆意缭乱。 “公子?”吾谷皱着眉。 洛长安倒是胆子大,虽然是第一次来四方门,但心无惧色。 试问:这天底下,还有比皇宫更可怕的地方吗? 前厅内。 林祁冲着洛川河行礼,“相爷!” “爹?”洛长安没想到,爹会比她快一步。 洛川河的脸色不好,瞧着洛长安的时候,眼神里淬了冰,“这么大的事,也敢自己做主?爹要是不来这一趟,你是不是直接出城去云山了?” “哈,爹,我……”洛长安当即赔笑。 洛川河咬着牙,“别跟我打马虎眼,就你那点招,我还不清楚吗?” “爹!”洛长安敛了笑,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外人面前,给我留点脸。” 洛川河抖了抖手,恨不能给她一巴掌醒醒脑,但最后……没舍得,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愤然坐在那里,别开头不去看她。 接旨这么大的事,她竟一声不吭就给办了,要不是他赶到四方门堵她,这丫头铁定跑没影了! “爹?”洛长安喉间滚动,“事发突然,我这也是、也是没想到。” 旁边传来一声低笑,洛长安这才发现,厅内不止林祁和自家老父亲,还坐着另一人。 那声低笑,便来自他。 少年人眉眼清冽,杯盏在手,呷一口清茶,敛一缕清风,拂袖间从容自若。 这人,洛长安是见过的。 镇国将军府少将军,赵修竹! 洛长安心神一震,赵修竹为何会在这儿?而且,爹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这三人之间,莫不是达成了什么合作? “圣旨已下,多说无益。”赵修竹幽幽的开口,“相爷,您说是吗?” 第八十九章 终于离开了 赵修竹所言,倒也实在。 关键不是圣旨已下,而是洛长安已接,任谁都没法公然抗旨。 “爹?”洛长安小声的轻唤,“咱就不纠结在这事上,您看成吗?咱往前看,皇上重用我,那是对咱们丞相府的器重。” 所以说:龙生龙,凤生凤。 他洛川河生的崽,尽会检好听的说,舌头尖拐个弯,黑的变白的。 “此言甚是!”林祁笑道,“相爷,皇上重用洛大人,是对相府的器重,您可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洛川河伸手压了压眉心,终是徐徐站起身,立在林祁面前,音色沉沉的开口,“犬子鲁莽,尚未出过皇城,还望林门主路上多多照拂,本相感激不尽!” “不敢当!”林祁拱手,“洛大人是皇命钦差,吾等必定小心辅佐。” 叹口气,洛川河睨了洛长安一眼,“跟我过来!” 洛长安屁颠颠的跟着父亲,行至边上,“爹,您把我堵在这儿,就是想托门主照顾我?” “云山器械库在城外八十里处,即日出发,快马加鞭的赶路,来回少说也要三日!”洛川河满脸的不放心,“一路上自己放机灵点。” 洛长安点头,“知道。” “林祁是个聪明人,若不是遇见了危险,别靠他太近。”洛川河拍着她的肩膀,“还有,器械库失窃之事,背后肯定有人,如果发现不对劲,就马上回来。” 洛长安眉心一皱,“爹是不是知道什么?” “爹什么都不知道,爹只知道,你接了个烫手山芋。” 洛川河该怎么告诉自家的笨闺女,但凡知道点底细的臣子,都不敢接手这案子,偏她乐呵得跟什么似的。 对此,洛长安没吭声。 “爹会派人跟着你。”洛川河还能如何?儿女捅的篓子,当爹的可不得兜着点嘛,满打满算,他也就这么一个闺女。 洛长安冲他笑,“爹,别绷着脸,说不定我真的能破了这案子,到时候您脸上也有光!” “少拍马屁,好好的回来。”洛川河对她真的没要求,活着就好! 因着要出城,洛川河早就让人收拾了她的东西。 吾谷背着包袱,翻身上马。 一行人策马出城,尘土飞扬,谁都没有回头望。 阿衡有些惶然,“主子,您真的要跟着去?此去云山不安全,要不……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洛大人有四方门和丞相府的人跟着,不会有事。” “废什么话?”宋墨策马疾追。 再废话,人可就跑了。 马队狂奔,原本洛长安觉得自个身子还算强健,谁知…… “等、等会,再跑……我五脏六腑都要颠碎了!”洛长安面色发白的从马背上下来,抖着两条腿,颤颤巍巍的扶着路边的树。 林祁:“??” 这荒郊野外的,急着赶路呢! “公子!”吾谷赶紧下马,在树脚下铺了一块布,“公子,歇会歇会!” 洛长安慢慢的坐下,吾谷赶紧取出扇子,麻利的打着风。 紧跟在后的相府护卫,呈圆弧状排列,守卫在周遭,支棱起小木桌,然后打水的打水,奉点心的奉点心。 林祁眉心突突跳,“洛大人,咱们这是去办差,不是出来玩的。” “我知道,我歇会。”洛长安苦着一张脸。 她是真的没想到,马不停蹄的跑一路,这般疲累,浑身酸疼不说,两条腿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林祁叹口气,冷眼环顾四周,带着这样的贵公子出门,简直就是遭罪,可是皇命在身,他又不能把人丢在这里不管,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别说是皇帝,饶是丞相府那头也不好交代。 洛川河为了这个独子,能屈尊踏入四方门,还说出让他妥为照顾的话,可见这洛长安在其心中的分量。 毕竟丞相府,就这么一位小公子! “长安!”宋墨总算是追到了。 洛长安瞪大眼睛,“宋墨?” 林祁扶额,一位小祖宗还不够,再来一位爷?这哪里是办差,分明是领着这帮贵公子出来散心的。 “长安!”宋墨喘着气,下马行至她面前,“你跑得这样快,我险些追不上你。” 洛长安自指,“追我作甚?我是去办差,脑门上顶着圣旨呢!” “我陪你!”宋墨笑着蹲在她对面,“横竖在京陵城无事可做,陪你出来办差也是极好。” 洛长安揉着眉心,“皇上怪罪下来,你自己担着,别到时候连累我!” 她是怕极了狗皇帝惩治人的手段,比如……亲喂糖山楂,耳根子兀的烫了烫,忙不迭喝口水,粉饰太平。 “没问题。”宋墨笑着点头。 洛长安起身,“林门主,这些路都是通往何处?” “洛大人不必客气,叫我林祁便好。”林祁拱手,继而介绍,“这条主路是通往京陵城的,左边这条是下南林州,右边是去北坞山,那一带是连绵的山林,多野兽,少人迹。” 洛长安挠挠额角,“我去方便一下。” “跟上。” 林祁忙道。 底下人跟在洛长安身后,随着她进了林子,不过,进去之后,吾谷就把人挡住了,“公子要方便,你们别靠太近,远远跟着就是。” “是!”一帮人止步,背过身去。 洛长安去解了个手,继而立在林子里,瞧着眼前的密林,出来的时候,爹跟她说了一些东西,比如说这批器械丢失之后,守卫快马加鞭都没能追上窃贼。 无奈之下,当值的守官只能直奔京陵城报信! 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些冷冰冰的硬疙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非被太阳晒化了! 否则,绝不会人间蒸发。 “公子?”吾谷背着身轻唤。 然则……好像有脚步声?公子这是好了?还是没好? “我好了。”洛长安插着腰,在林子里踱步。 吾谷当即转身,快步迎上,“公子,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她从地上捡了一片叶,“就是看着这么一大片林子,好生欢喜,京陵城里没有这样的好风景,难得出来了,自然要好好欣赏,好好领略。” 吾谷笑了笑,“待您立了功,相爷知道公子好样的,就不会再派人盯着您,不许您自由出城。” 将叶子叼在唇角,洛长安吊儿郎当的走出林子,歇够了,也该走了。 瞧着洛长安翻身上马,林祁如释重负。 洛家的小祖宗,终于启程了! 因为路上又歇了两趟,耽搁了行程,一行人并未及时赶到云山器械库,而是在青山镇的客栈里住下,天黑赶路不安全,待天亮再走不迟。 只是这一夜,并不太平。 第九十章 完了,有毒 青山镇是个大镇,因着进出京陵城必经此地,算不上富庶,却也极为热闹。 夜里的时候,街市上依旧光影摇曳,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从临街的窗口传来。 “公子,早些休息!”吾谷端来了热水,“泡泡脚,明日赶路不会太累。” 洛长安点点头,“我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般没用。” “公子哪里话,您初初策马赶路,自然是不习惯的。”吾谷笑道,“寻常公子哥出远门,不是乘坐轿辇就是坐马车,哪里会像您这般肯吃苦!” 宋墨忽然从外头推门进来,洛长安第一反应便是缩了脚。 不过是白光掠过,宋墨微微愣怔,转而笑道,“你作甚,不过是洗个脚罢了,犯得着这般警惕?” “还说呢,连门都不敲一下就闯进来,生生将我吓一跳。”洛长安轻嗤,“赶紧出去,有什么事等我洗完脚再说。” 宋墨不解,“眼下不在皇宫,我寻你有事,还不能在你屋子里待会?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洛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只是不想让宋墨瞧见自己的脚丫,仅此而已。 “让你出去就出去。”洛长安别开头,“不然我让人把你架出去!” 宋墨叹口气,“得,那我等等?” 及至宋墨出了门,洛长安还裹着湿漉漉的脚丫子。 “公子,您怎么了?”吾谷也觉得奇怪,“之前您跟临王殿下一块下河淌水,也没见着这般计较。” 洛长安眉心狠狠一拧,“我计较了吗?” “有点!”吾谷点头。 瞧着自己白嫩的脚丫子,洛长安忽然迷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忽然间,就是不想让宋墨靠得太近! 出了门,宋墨面上的笑意瞬时垮塌下来,幽幽然的叹了口气。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阿衡不解,“洛大人睡下了?” 宋墨摇摇头,“没睡,只是……长安好像有些不太对。” “洛大人病了?”阿衡又问。 宋墨想着,怕是真的生病了,只是这病应该长在了心里。 “主子?”阿衡低声轻唤。 宋墨回过神来,“没事。”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吾谷开了门,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请!” 宋墨进去的时候,洛长安穿着长袜,身上裹着被褥,盘膝坐在床边。 青山镇这边靠山,夜里委实凉得厉害。 “可是冷了?”宋墨忙不迭走过去,挨着她坐在床边。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头一回离开京陵城,心里有些惴惴,可不敢在外头生病,不然爹知道了,再也不会让我出城了!” “说也奇怪,相爷为什么总关着你?”宋墨狐疑的望着她,“你说你,没缺胳膊没缺腿,在城内怎么闹腾都无所谓,唯独这出城……但凡动了这念头,相爷都能把你逮回去,关起来!” 洛长安托腮,“我也想知道,可我不是爹肚子里的虫子,哪里晓得他老人家的想法。对了,你此番出城,皇上知道吗?” “不知道!”宋墨面色微恙,“他若是知道我跟着你跑,定会训斥我!” 洛长安狐疑,“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靠你太近。”宋墨说。 这是实话,宋烨委实不喜欢宋墨靠近洛长安。 不,不对,皇帝分明是不喜欢任何雄性,哪怕是公蚊子,靠近洛长安。 “累吗?”宋墨问。 洛长安没吭声。 “外头挺热闹的,要不要出去溜达?”宋墨笑问。 往常在京陵城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块风花雪月的,不是上风月楼,就是去赌坊。 “不去!”洛长安撇撇嘴,“我累了,困!” 宋墨旋即兴致阑珊,“罢了,那我也不去!” 外头,鸟语虫鸣。 洛长安裹紧身上的被褥,“我在想,这云山器械库……” “小心!”宋墨惊恐的扑上。 骤听得“嗖”的一声,冷箭射穿帷幔,狠狠扎在床柱处,刹那间嗡声长鸣。 “公子!”吾谷疾呼。 洛长安瞪大眼睛,已然忘了宋墨伏在自己的身上,只瞧着那支箭身直颤的冷箭,脸色瞬白。 外头的守卫蜂拥而至,窗外如同麻雀似的,蹭蹭蹭窜进一帮黑衣人。 宋墨反应快,一把拽起洛长安就往外跑,“快!” 吾谷旋身,一脚踹飞了身边的凳子,击飞扑上来的刺客,“公子快出去!” “洛大人!”林祁冲进门,护着洛长安往外走,“先出去!” 屋子里乱做一团,洛长安原是愣怔,但是出了门,风一吹,瞬时冷静下来,二话不说便下了楼梯。 底下的大堂内,亦是乱做一团,这帮人不知是从哪窜出来的,其目的……似乎是洛长安。 “走!”林祁护着洛长安往外跑。 丞相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公子若是受伤,回去之后,相爷不得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及至出了客栈,洛长安如释重负,“我没事,林门主,你快回去看看,这里有这么多人,不打紧的。记住,要活口!” “好!”林祁点头,瞧一眼周遭众人,确定这么多人确能护住洛长安,这才提着剑快速离开。 吾谷焦灼的打量着自家公子,“公子,伤着没有?” “没事!”洛长安掸去身上的灰尘,好在天气凉薄,她穿着厚的中衣,倒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 宋墨似乎不太对。 “主子?”阿衡慌忙搀住摇摇欲坠的宋墨,“主子?您怎么了?” 洛长安骇然,“宋墨?” “长安,我……”宋墨面色惨白,忽然瘫坐在地,“长安,我好像有点冷。” 洛长安搀着他的胳膊,在他瘫坐在地时,也跟着蹲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想把他扶起来。 蓦地,洛长安徐徐收回手,瞧着掌心里的濡湿暗色。 马棚边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急晃,斑斑驳驳的光亮从头顶落下,映在洛长安的掌心里,那一片瘆人的滚烫,泛着刺目的暗红色。 血腥味,快速弥漫开来! “宋墨!”洛长安这才发现宋墨的袖子已经被划破,有血不断的往外涌。 这个位置…… “是那一箭!”洛长安急了,“快,快把他扶到那边去!” 那一箭袭来的时候,宋墨扑得及时,让洛长安避开了一箭穿心的下场,但他自己却未能避开。 箭,极其蛮横的穿过他的胳膊! 将宋墨扶到了一旁的石头上靠坐着,洛长安快速撕开了他的袖子,“有毒?!” 完了! 第九十一章 这毒,十分可怕 宋墨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显然是毒发之态。 “没事。”宋墨虚弱的开口,瞳仁略有涣散之态,“长安没事、没事便罢!” 洛长安低斥,“蠢话!” 谁的命不是命? 可惜,她的随身小包还留在枕边,否则解毒丸还能顶一顶。 “主子?”阿衡红着眼,声音哽咽,“这可如何是好?” 宋墨轻轻拂开洛长安的手,“不打紧,等平了这帮刺客,给我寻个大夫就……长安!” “公子!” “洛大人?” 洛长安已经俯身,温暖的唇,紧贴着宋墨的伤处,一口污血吐在地上,她仰头望着宋墨,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又去吸了一口。 “长安!别。”宋墨想推开她。 洛长安摁住他的手,又吸出了一口毒血,“别动!” “长安!”宋墨急了,“快拦住她。” 阿衡不敢拦,毕竟宋墨是他的主子,若是主子有事,自己也难逃一死。 吾谷不敢拦,是因为他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以及某些特殊的缘由,“公子,适可而止!” 几口毒血之后,洛长安有些脑子发昏,一屁股跌坐在地。 “长安?”宋墨疾呼。 所幸吾谷快速将自家公子扶起,靠坐在宋墨旁边的石凳上,“公子?” “没事!”洛长安唇角染着血,面色发白。 吾谷快速将马背上的水袋解下来,内里还有些干净的水,“漱漱口!” “我眯一会!”洛长安眼一闭,当即不省人事。 “长安!” “公子?” 林祁清理完客栈内的刺客,重新出来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快速反应过来,让人去镇上请大夫过来。 宋墨伤得不轻,却不肯离开洛长安的房间,奄奄一息的靠在洛长安的床边。 “如何?”林祁问。 老大夫抚须道,“有些中毒的迹象,但不严重,许是之前做过清毒,所以没什么大碍,待老夫开个方子,清一清体内的余毒便罢!” “多谢大夫!”宋墨喉间滚动,“那她呢?” 老大夫笑了笑,“这位公子更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虚弱罢了,好好休息,睡一觉,恢复过来就没事了!” “没事?”林祁眉心一皱。 他可是听说,洛长安帮着宋墨将毒血吸出,居然没什么大碍? 运气,真好! 听闻此事的时候,林祁吓了一跳,若是洛长安出事,洛川河还不得杀上四方门?一直悬着心,兀的放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我送大夫出去!”林祁道。 老大夫留了方子,提着药箱往外走。 “大夫!”林祁紧随其后,出了客栈才敢开口,“那位昏迷的公子真的没什么大碍吗?” 老大夫诧异,“老夫行医数十年,连这点都瞧不出来?” 虽然脉象的确有些怪异,但绝对不是中毒所致。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祁急忙赔笑,“我家公子从小娇生惯养,主子看得紧,咱这些跟着的人,也怕有个万一,回去不好交代。” “没事!”老大夫重申,“好好休息便是。” 林祁拱手,“多谢!” 目送老大夫离去的背影,林祁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微沉。 逐风上前,“门主?” “去查一查,临王所中何毒?”林祁侧过脸,意味深长的望着逐风,“我总觉得这毒,不似大夫说的这么好对付。” 逐风颔首,“是!” 那支毒箭还在,查验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幸,都没事。 今夜的刺客来得太过诡异,对于他们的行进路线仿佛很熟悉,如洛长安所言,是冲着宗卷而来,但是这些宗卷不过是陈述了云山器械库失窃的过程,没有记载其他事情。 宗卷很薄,因为事发之后,消息直送京陵城! 这一夜,人心惶惶。 唯有洛长安,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天亮。 晨曦微光,窗外鸟语花香。 洛长安睁开眼的时候,宋墨率先推开了吾谷,快速凑上去。 “长安?”宋墨欣喜若狂。 吾谷被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有些懵。 “觉得如何?”宋墨忙问。 洛长安打着哈欠坐起身,挠挠后劲,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了?” “公子,昨晚!”吾谷小声的提醒,指了指宋墨的胳膊,“您帮着……” 洛长安这才醒过神来,“哦,我记起来了。” “长安?”宋墨焦灼的望着她。 该不会是睡了一觉,有点傻了吧? “我没事。”洛长安掀开被褥。 吾谷赶紧上前,为其穿好靴子,“公子可是饿了?” “是!”洛长安点头,“洗漱一番,准备早饭,我饿了!” 宋墨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神清气爽的洛长安,这是……真的没事? 事实证明,洛长安的确是安然无恙。 能吃,能喝,能走,能说。 “主子,您怕是有些担心过头了。”阿衡低声说,“奴才瞧着,洛大人这不是好好的吗?” 吃完早饭,洛长安伸个懒腰,背上心爱的随身小包,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连林祁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却也不敢说什么。 待下了楼,洛长安和宋墨率先走出了客栈。 林祁领着人去牵马,逐风快速上前。 行了礼,逐风低声开口,“门主,您过来看!” 林祁不明所以,“什么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昨夜洛长安吐出毒血的位置,有几只死雀的尸体倒伏着,也不知是何缘故。 “这是……”林祁骤然盯着逐风,“是毒血的缘故?” 逐风颔首,“箭上的毒十分阴狠毒辣,所以这些麻雀落在了血上,就再也没有起来,许是尝过了罢!所以门主昨夜的怀疑,的确是有缘故的。” 这么狠毒的毒性,没伤着宋墨,也没伤着洛长安,两人竟都安然无恙。 说出去,谁信? 偏偏,是真的! “莫不是吃了什么解毒丹?”林祁问。 逐风环顾四周,低声开口,“卑职昨夜问过了,临王殿下并未服食过任何的解毒丹。” “这倒是奇怪了。”林祁眉心微蹙,“先出发,此事不许外传。” 逐风行礼,“是!” 快马加鞭,此番倒是没再停留,直奔云山器械库。 如父亲洛川河所言,云山器械库地处偏僻,进出只有一条道,若是贼人要从这儿将器械偷走并且运出去,必定要经过这条路。 洛长安翻身下马,立在路中央,瞧瞧前方,又瞧瞧来时路。 “据说,当时就派人去追了。”林祁说,“但是……没有结果!” 洛长安双手叉腰,眉心微蹙,“这是插上翅膀,飞了?” 第九十二章 贵公子的派头 “还真别说,的确像是插上翅膀飞了!”林祁怀中抱剑,环顾四周,“这四处都是山路,那么多的器械想要出山,必定要驱车经过此处,但当时连个车辙痕迹都没有,想追也没方向可寻。” 所以洛长安很不明白,偷东西不就是为了占为己有? 你既想占为己有,必定会有自己的窝点,就像老鼠囤粮一般,但你东西偷了却不往窝里运,显然不符合常理。 “洛大人,您在想什么?”林祁问。 洛长安挠挠后颈,“这没运出去,是不是就说明,东西还在这云山器械库附近?” “都找了,别说是器械,连块铁器都没找着。”林祁摇头,“方圆数公里,掘地三尺,愣是没有!” 宋墨瞧着头顶上的大太阳,“要不,先进山?” “走吧!”洛长安翻身上马。 云山器械库其实就是山洞,将偌大的三座山全部凿出了山洞,上下总共三层,以木架和石台为结构,是京陵城附近最大的器械库之一。 “内外防守严密,里三层外三层,守卫日夜轮班!”林祁边走边道,向第一层守卫亮了令牌之后,便畅行入了主道,“事发之后的事情,还是让守卫器械库的尤大人告诉您吧!” 洛长安点了头,跟着林祁从主道进入小道。 还真别说,这器械库确实守卫森严,一眼望去,不是进出的工匠,就是守卫的军士,没其他闲杂人。 “尤大人受了伤,又因为气急攻心,这会倒下了。”林祁解释。 有副将领着人上前行礼,“恭迎钦差大人。” “你是……”洛长安负手而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瞧着约莫三十有余,生得浓眉阔目,虎背熊腰的,腰间佩一柄刀,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倒也颇为威武。 “在下尤巢,乃是尤圣,尤大人的兄弟,也是保卫这器械库的二把手!”尤巢自我介绍,拱手笑道,“大哥还病着,不能亲自来迎,请钦差大人和诸位大人见谅!”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既是病着,便也不着急见,让尤大人好好休息,就请尤统领带着咱们走一圈,算是熟悉一下环境,顺便说一说当时的事。” “是!”尤巢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即领着洛长安进了洞。 器械库三个山洞,失窃的是囤积成器的库房,也就是第三个山洞。 冶炼,锻造,成器。 “咱们这儿的矿石都是处置干净才运进来的,入库便可冶炼,一般情况下,半月进出一次。”尤巢解释,“冶炼成铁水熔入了锻炼库,此后便交由匠人锻造成各种成器。” 进洞便是中间层,仰头是各种木架悬挂于上,人可行于其上。 瞧着忙碌的匠人们,洛长安委实好奇到了极点。 不过,这地方确实太热,内里的所有人都是光着膀子干活,而洛长安他们穿得整整齐齐,不过是进了一会,就已经大汗淋漓。 “有点吃不消!”洛长安拭汗。 吾谷赶紧摇着扇,“公子,消消火!” “我自己来!” 洛长安热得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手里摇着折扇,将此前的好奇心都给扇得一干二净。 “当时我们都没注意,大家伙都在各自干活,是库房那边传出一声响,就像是什么裂开了似的,怎么说呢?山崩地裂不像,就是轰的一声。”尤巢拭汗,面颊通红。 宋墨皱眉,“是塌了?” “不是!”尤巢摇头,“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咱们都去检查了,没发现什么不太对。” 林祁扭头望着洛长安,“那声音是在冶炼这个山洞里闹出来的,当时都以为是塌方,大家第一反应是逃出山洞,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 “等着声音过去,咱们都回到了冶炼这个山洞,也就是大人您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尤巢顿住脚步,“声音大概就是这个位置传出来的。” 这是在山洞底下这层,以山石为台阶而下,尤为闷热。 但是在山洞的岩壁上,洛长安倒是有些发现,“这些黑乎乎的是什么?” “青苔罢了?”宋墨回答。 林祁凑近嗅了嗅,“倒不是青苔,眼见着是硝石留下的痕迹。” “哦,当时开凿山洞留下的。”尤巢解释,“这底下太过闷热,若不是为了扩展空间囤积矿石,也不会往下挖,这边是囤矿石,那边是熔炼,再往那头就是库房。” 洛长安摇着折扇,满脸的不耐烦,“瞧瞧就算了,赶紧出去,都快热死我了!” 闻言,林祁眉心皱了皱。 到底是贵家公子,哪里是出来办差的,这点苦都吃不了。 “那……上去吧!”尤巢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京陵城来的,据说还是丞相的独生子,皇帝的钦差,万一给热糊坏了,谁也担待不起。 回到地面上,洛长安第一个跑出了山洞,叉腰立在外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都快憋死了,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吾谷咬着牙,极其用力的扇着扇子,“公子,要喝水吗?要是太热,咱就别进去了,身子要紧。” 公子的身子娇贵,若是有什么好歹,相爷不得吃人? “不进去了不进去了,再进去我得被蒸熟了!”洛长安睨了尤巢一眼,“休息的地方在哪?不至于让我站在这儿吹热风吧?” 尤巢恍然大悟,“是是是,下官招待不周,这边请!屋舍早就准备妥当,绝对不热,您可以好好的休息,待吃饱喝足了,养足了精神再查案不迟!” 屋舍倒是准备得极好,靠山,旁边挂一细山瀑,飞溅起的水花沫子,沁得周遭都是凉飕飕的,与那边的器械库山洞,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洛长安立在山瀑边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要歇会,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林祁张了张嘴,终是又把话憋了回去,领着人去了远处的屋舍。 “长安?”宋墨上前,“你好些吗?” 洛长安面颊犹红,显然被闷得厉害,转身就躺在临瀑的摇椅上,悠哉悠哉的开口,“没什么事,就是热的,我喘口气,歇会就好!” “没事就好,那你好好休息。”宋墨转身离开。 洛长安闭了眼,继续晃着摇椅。 及至脚步声离去,吾谷手一挥,众丞相府守卫,快速包围了附近,以免闲杂人等靠近。 “你对这些东西比较在行!”洛长安闭着眼,轻声开口。 吾谷捏着扇子凑近了应声,“是!” “那些痕迹,但凡可疑的,你都细看!”她低声叮嘱。 吾谷颔首,“奴才明白!” 第九十三章 乱发脾气 洛长安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之前在路上策马跑着,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的疼,这会终于到了地方,她自然要先休息。 睡饱、吃饱,才有气力想案子!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有点长,最后是被宋墨推搡起来的。 “干什么?”洛长安有些恼火。 如果不是睁眼瞧见了宋墨的脸,铁定是要一巴掌过去的,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尤大人准备了接风洗尘宴。”宋墨为她掖了掖身上的厚毯子,“再者,天都黑了,你再躺在这儿睡,怕是要受凉。” 洛长安坐在摇椅上,委实觉得阵阵凉意。 一挂山瀑,白日消暑,夜里送凉。 吾谷快速奉上了披肩,“公子刚睡醒,紧着身子些!” “出门在外,断然不敢有所闪失。”宋墨亲手为她覆上披肩,许是触动了伤口,低声轻嗤了一下。 洛长安这才醒过神,当即搀住他受伤的那条胳膊,“你身上还有伤,这种事何必亲力亲为。” 语罢,她定了定神,“怎么样?” “不打紧,就是有点疼而已。”微光中,宋墨白了一张脸,“起来吧!” 洛长安起身,“走吧,正好我也饿了!” 别看这云山器械库地处偏僻,边上却是有个小镇,乘坐马车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接风洗尘宴设在小镇的一家酒肆内,据说是在得知洛长安要来之前,特意去前头那个青山镇里请的厨子,手艺还算不错。 洛长安下了马车的时候,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这荒山里,还有这样一个小镇,倒也是极好的,安静而雅致。 酒肆门前立着一行人,周遭都被军士包围隔开,免得闲杂人等靠近,为首的是那位称病的尤大人,尤巢的兄弟——尤圣,也就是,整个云山器械库的大统领。 见着洛长安过来,尤圣由人扶着,颤颤巍巍的上前行礼,“叩见钦差大人,叩见王爷!” “尤大人身子不适,还能带病前来,真是难得!”洛长安双手叉腰,满脸的不耐烦与嫌弃,“不是说接风洗尘吗?还不进去?” 尤圣赶紧挥手,“这边请!” 闻言,洛长安大摇大摆的进去,浑然目中无人的模样,上了二楼雅间入座之后,不屑的睨一眼周遭,“早知道是这么个地方,小爷就不讨这差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有些无奈。 林祁没说话,坐在洛长安的边上,冲着尤家兄弟使了个眼色。 “上菜!”尤巢开口。 一桌子的人,洛长安和宋墨身份最为尊贵,自然坐的主位。 “洛大人,王爷,云山这边没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一些山珍罢了,还望两位莫要嫌弃,将就一些!”尤圣面色惨白的开口。 听得他中气不足的声音,瞧着他的病容,洛长安委实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将手里的筷子往桌案上跺了两下,周遭瞬时安静下来,一个个神色紧张的关注着洛长安。 “长安,这地方没什么好吃的,但是饿不着你。”宋墨低声开口,“据说云山这一带的蛇肉不错,改日带你吃蛇羹如何?” 洛长安皱了皱眉,“这破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不是皇上许诺,可以免我上太学堂之苦,我才不来凑这热闹!呵……” 宋墨笑了笑,无奈的叹口气。 菜,上了。 倒也不是青菜萝卜,委实如尤圣所说,都是些山珍,所幸味道不错,倒也能入洛长安的口。 “如何?”尤圣问。 洛长安嚼着野山蕈,眼角眉梢微挑,“虽然比不得宫中的御厨,但也不错!” “洛大人喜欢就好!”尤圣松了口气,与自家兄弟交换了一记眼神。 一桌子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象征性的动一动筷子。 气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最后还是林祁开了口。 “尤大人,案宗我们都看过了,只是不知道在事发之前,是否有什么异常?” 林祁想着,既然事发当时没什么异常,那么事发之前呢?就好像下雨之前,蚂蚁会搬家一般,总归有迹可循吧? “事发之前,并无什么异常。”尤圣低低的咳嗽着。 洛长安一记嫌恶的眼刀子过去,尤圣当即掩唇止住了咳嗽。 “是这样的!”尤巢忙接过话茬,怕兄长这一咳嗽,会坏了洛长安吃饭的雅兴,“事发之前,咱们刚进了一批矿石,在交接上,出现了一点问题。” 林祁追问,“什么问题?” “因着那两日下过雨,导致山路一角塌方,所以来接库得晚上几日。”尤巢解释,“但这种事此前也发生过,所以咱们都没在意。” 洛长安喝上两口鲜嫩的野生鲫鱼汤,眼皮子都未抬一下,“什么没在意,分明是大意!” “是!”尤圣俯首,“是咱们大意了!” 羽睫微垂,热汤腾起的薄雾,轻染其上,谁也瞧不清楚洛长安眼底的情绪变化,只听得她匍出的凉薄话语,“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也不知道……两位尤大人,又该是怎样的结果?” 闻言,尤家兄弟大惊失色。 二人扑通扑通跪地,当即磕头行礼,“洛大人恕罪,此事委实是我兄弟二人失责,我等愿意向朝廷请罪,只是还望洛大人给予咱们一个机会,把东西找回来!” “向朝廷请罪,也没见着你们拿出诚意来,不是吗?”洛长安轻吹着汤碗里的汤,淡淡然的开口。 两人面面相觑,到了这份上,谁还听不出来洛长安的意思,这是让他们以死谢罪,借此来糊涂结案?? “洛大人,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责,而是把丢失的器械找回来,这一批东西若是流落到歹人手里,势必要掀起巨浪,到时候为祸一方,甚至于为祸天下,后果不堪设想!”林祁起身拱手,“追责之事暂且放一放吧!” 宋墨点头,“长安,现在追责太早,知道实情和熟悉周遭的就他们兄弟二人,咱们是不是先把东西找回来,到时候即便抓不住人,对皇兄和朝廷而言,也是一个交代!” “我又没说要杀人,你们紧张什么?”洛长安轻嗤。 蓦地,她极是不悦的将碗筷往桌案上一丢,“罢了,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小爷吃饱了!吾谷,回去!” “是!”吾谷行礼。 洛长安拂袖而去,接风洗尘宴,不欢而散。 “王爷?”林祁皱眉,“这样如何查案?” 乱发性子,如何办差? “我去劝劝她!”宋墨抬步就追。 第九十四章 谁也不信 劝是不可能劝的,洛长安是什么性子,跟她拗着来,纯粹是找揍。 京陵城的人,谁不知道丞相府的洛小公子,最不爱做的事就是:讲道理! 洛长安倒是没直接上车就走,而是漫不经心的在小镇上闲逛,都这个点了,小镇上早就没什么人了,偶尔有三两盏孤灯挂在檐下,随风晃荡着。 走在街道上,能瞧清楚白日里的街景。 左右两侧是简易的商铺,街角的临时摊子都还没撤,前面是米店,后面是杂货铺子,有意思的是,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一家当铺。 “公子,您看什么呢?”吾谷低声问。 宋墨追上前,“长安,这里黑漆漆的,有什么可逛的,你若是嫌闷得慌,以后回了京陵城,我陪你去风月楼或者赌坊罢!” “我就是想瞧瞧,这样偏僻的镇子,有没有什么美人之类?”洛长安吊儿郎当的摸着下颚,“可惜啊!” 鬼影子都没有! “洛大人是要……美人?”尤巢愣怔。 洛长安瞥他一眼,“无趣!回去罢!” 这街道不大,平素只能两辆马车并立通行,而且夜里太安静,稍有风吹草动,街头的那些商户和民家,都会打开窗户往外瞅两眼。 洛长安掉头就回了马车,惹得尤巢挠得后脑勺“沙沙”作响,也没猜出洛长安的心思。 这位京陵城来的小霸王,性子阴晴不定,行事不安常理,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哥?”尤巢犹豫了一下,“这、这洛大人是什么意思?” 尤圣立在风口上,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掩唇低咳了两声,“还没瞧出来吗?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 “四方门门主的脸色,我倒是瞧出来,他跟这位洛大人,不对盘!”尤巢低声说。 尤圣点头,“继续盯着,免得他们闹出事来,到时候不好收拾。” “是!”尤巢颔首。 一行人回了山边的小屋。 洛长安是独门独院的,毕竟是钦差。 毗邻而居的是宋墨,到底是临王殿下,又受了伤,理该优待。 至于林祁,四方门负责查案,他素来公事当先,不似洛长安这般安逸,但他若是动静太大,难免会惊扰了洛长安,便住在了最后面的屋子。 “门主,离得这样远,不打紧吗?”逐风低声问。 林祁立在院中,只能瞧见宋墨所住的院落,至于洛长安那头…… “有丞相府的守卫在,不会出什么大事。”林祁负手而立,“何况,云山器械库失窃,全靠洛川河一手压下消息,若是他儿子在这儿出事,尤家那两位统领,会吃不了兜着走。” 洛川河的手段,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这洛大人真是……难伺候!”想了半晌,逐风只能用这三个字形容。 洛长安确实难伺候,跑到这犄角旮旯里,还要好吃的好喝的,完事还要找什么美人? 本朝立朝以来,就没见过这样的钦差大人! “咱们不是来伺候洛长安的。”林祁抬步往外走。 逐风急忙追上,“门主,您这是要去哪?” “那个山洞有些怪异,我去看看!”林祁想了想,又顿住脚步,“去留个人在我屋内,顺便留盏灯!” 逐风明白他的意思,“是!” 去探一探那山洞,自然是要悄悄的去。 这不是京陵城,强龙不压地头蛇。 尤家兄弟二人驻守这云山器械库已久,二人祖上为北凉立下汗马功劳,但后来尤氏先祖犯了些许错,被先帝罚到此处看守器械库,代代世袭,久而久之这云山器械库,便如同尤家的地盘。 重不得,轻不得。 熔库是不可能离开人的,锻造也是如此。 但是收入矿库的山洞白日看守严密,夜里只剩下当值的轮班,毕竟这些石头疙瘩,不是谁都能搬得动的,自然警戒松懈。 林祁带着逐风,没惊动他人,悄悄进了山洞。 房内。 洛长安洗了把脸,瞧着吾谷提着热水进来,便悠哉悠哉的靠在了床柱处。 “公子,林门主那边好似有动静。”吾谷说。 林祁派人盯着她,她自然也如数奉还。 大家互相盯着,谁也别想捣鬼! “他觉得我是个酒囊饭袋,肯定要自己去查!”洛长安指了指包袱。 吾谷快速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早前备下的核桃,“公子!” 洛长安剥着核桃、泡着脚,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尤家两兄弟也不是好东西,吃饭还试我,真当我是傻子?” 也不看看,她爹是谁? 洛川河,当朝丞相,人称老狐狸! 老狐狸生下的小狐狸,能是简单的角色? “他们……”吾谷骇然,“他们会不会对公子做什么?” 洛长安吃着核桃,“我爹在上头压着这桩事,皇帝将事交给我,傻子都明白,皇帝想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如果敢对我下手,我爹还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那就好!”吾谷不管其他,只要公子没事就好! 洛长安笑了,“好什么好?眼下我就是案板上的肉,随时等着他们剁刀子!瞧见我没什么用处,就该对四方门那位下手了。” 吾谷不解,“这器械失踪,他们不去查,反而对四方门下手,这……奴才不明白!” “我爹提过这地方,云山器械库,是个油水极好的肥缺位置。”洛长安叹口气,若有所思的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这些年,我爹……” 从中收取了不少好处,所以说,云山器械库和丞相府有密切的关系。 要不然,洛长安才不会跑这一趟。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爹的那些烂摊子,一桩桩的拾掇起来,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最好能在大白天下之前,让它彻底消失! 保全丞相府,是她的当务之急。 “这么说,这器械库失踪,可能跟相爷有关系?”吾谷骇然,一颗心砰砰乱跳,满面惶然的望着自家公子,“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洛长安抿唇不语,眉心紧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吾谷觉得自家公子好似……好似有点不太一样了。 至少,跟以前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公子,有着本质的差别,尤其是现在这副,凝眉思虑的模样,像极了相爷,也像极了某个人。 嘴里的核桃轻轻咬碎,洛长安忽然勾唇一笑,笑得邪性。 第九十五章 这么快就忘了我? 的确,当天夜里,林祁便遇见了难处。 下了山洞之后,林祁和逐风便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定下来静静的听了听,又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如洛长安,林祁也怀疑这山洞里的响声怪异,因为所有人都是听到响声之后,被吸引了注意力,以至没有察觉库房器械失踪。 “门主?”逐风轻嗅,“内里的味儿很乱,根本嗅不出异样。” 这点,林祁也察觉了,但是…… 指尖从墙壁处的黑痕掠过,林祁眉心微凝,“瞧着都像是旧痕迹,确实瞧不出异常。” 剑柄轻轻瞧着石壁,也没异常。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何处?底下就是平敞的地,铺着青石板,不管是从下往上看,还是从上往下看,整个山洞都是一目了然。 “门主,是不是咱们猜错了,可能这山洞当时就是发生了崩塌,但是不严重,经过众人的渲染之后,就显得格外厉害。”逐风这么推论也不是没道理的。 林祁没说话,立在底下,环顾四周。 兀的,他眯了眯眸子,“那是什么?” 之前跟着洛长安下来的时候,似乎没看到这东西,好像是一道石门,半虚半掩,也怪洛长安一派贵公子的作风,还没走到下面嫌热跑了。 “卑职去看看!”逐风上前。 还真别说,委实是石门。 “门主?”逐风欣喜若狂,“这里居然有一道石门。” 说着,逐风用力将石门的缝隙掰得更大了些。 林祁眉心微蹙,“这个位置,距离他们说的发出声响的位置,有些距离!” “是!”逐风仰头,“发出响声的位置在上面。” 林祁取出火折子,就着石门的缝隙晃了晃,内里是一条漆黑的甬道,火折子搁在缝隙处,能清晰的看到火苗摇曳。 可见,有风。 里面有空气流通,不是个死地。 “门主,让卑职先进去看看吧?”逐风说。 林祁眉心微凝,“一起进去吧!” 既然有风,就不怕在里面窒息,若是察觉的不太对,再退出来不迟! 二人先后进去,身后的石门旋即合上。 石壁上头悬着烛台,逐风顺手取下,以火折子点燃,捏着蜡烛缓步往前走,也不知前面有什么? 冷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愈觉得周遭阴测测。 山洞内,漆黑一片。 山洞外,月上柳梢头,山瀑挂岩壁。 安顿好洛长安,吾谷悄然出了房间,吩咐底下人好生看着公子,小心翼翼的离开。 外头山瀑哗哗的响着,洛长安终是睡不着,翻身下了床榻,推开临山壁的后窗,瞧着那一挂银白色的山瀑。 掀起的水汽肆意飘洒,空气里满是稀薄的水雾。 洛长安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宫内浴池里的情景,那次是宋烨吧……改日趁着宋烨不在,她再去打个野? 毕竟,那地方委实舒服。 “有病!”洛长安低声呢喃了一句。 好端端的,想起那狗皇帝作甚? “你骂谁?” 兀的,有熟悉的声音飘入她的耳朵里。 洛长安骇然僵在原地,低声冷喝,“谁?” 周遭都是她的人,按理说谁都不可能闯进来,这些守卫都是爹亲手挑的,错不了! 只是……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还是那个声音。 洛长安慌忙探头往外看,谁?到底是谁? “想知道我是谁吗?” 外头只有茂密的林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洛长安狠狠合上窗户,管你是牛鬼神蛇,还是妖魔鬼怪,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愤然回到桌案旁,洛长安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谁知下一刻,她猛地一个踉跄往后仰,生生跌坐在地。 剧烈的疼痛,惹得她小脸都快拧成了一团。 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洛长安见鬼般盯着烛台旁边的东西。 木质的面具,面具…… “是他!”洛长安下意识的捂住手肘的位置。 美丽的眸子瞬时凝起熊熊烈火,她自我宽慰了很久,才把这桩事压下,想着烂在肚子里作罢,谁知这人竟然阴魂不散,居然还敢出来?! 拿起桌案上的面具,洛长安目色狠戾。 在面具之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你是我的! “混账东西,别让小爷抓着,不然一定把你大卸八块!”洛长安咬牙切齿。 挥手间,纸条飘落在烛台上,瞬时焚为灰烬。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从京陵城跟到了这儿? 还是说,他原就在这儿? 不管是哪一种,这人……不能留! 洛长安哼哧哼哧的躺回了床榻,一晚上哼哧哼哧的翻身,半睡半醒的,委实累人。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一对乌眼圈起身。 吾谷已经回来,见着人已经醒了,赶紧将脸盆端了过来,“公子是要洗漱更衣,还是再睡会?” “什么时辰了?”洛长安压了压眉心,有些头疼。 吾谷拧了把湿帕子,毕恭毕敬的递上,“卯时刚过。” “这床不舒服。”洛长安擦了把脸,“不睡了。” 吾谷接回帕子,“那奴才去把早饭送进来,尤统领一早就在外头候着了,您没醒,他也不敢叨扰。” “尤统领?”洛长安眉心微蹙。 吾谷点头,“据说因为昨晚吹了风的缘故,尤大人又病倒了,所以诸事交给尤巢、尤统领。” “让他继续等着,我先吃饭。”阿鸾起身更衣。 吾谷犹豫了一下,“让他……继续等着?” “丞相府的小公子,可不得发点脾气?”洛长安意味深长的说。 吾谷恍然大悟,“是!” 待吾谷将早饭端进来,洛长安已经更衣完毕,闲适的坐在桌案旁。 晨起还算凉爽,但等着洛长安用完早饭,这日头也渐渐升高。 尤巢立在太阳底下,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心头喋骂不休:难伺候的小王八犊子! “尤统领?”宋墨诧异,“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尤巢赶紧行礼,“王爷,洛大人还没出来呢!” “长安素来不爱起早,之前在宫里,还是由人背着去的太学堂,尤统领见谅!”话虽这么说,但宋墨也没有相邀的意思,顾自进了洛长安的院子。 尤巢腹诽:天下乌鸦一般黑! “哦对了,尤统领还是往树底下站一站,免得到时候晒得……更黑了!”宋墨意味深长的说。 尤巢身子一紧,面露骇然之色:“??” 不是吧,这也……听得到? 第九十六章 狐狸窝出来的洛小狐狸 宋墨进去的时候,洛长安正认认真真的剥着鸡蛋。 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指甲,一点点的剔开鸡蛋壳,明明是百无聊赖的举动,但落在她身上,竟显出几分落拓不羁与恣意。 “想吃鸡蛋?”洛长安无需抬头,便知道是谁。 尤巢就在外头守着,能进来的不是林祁就是宋墨,然而,林祁一时半会回不来,那就只能是宋墨。 “你剥的,我便要。”宋墨坐定,“尤巢在外头候着,你就在房内剥鸡蛋?” 洛长安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小碟子里,挪到了宋墨的跟前,“鸡蛋还堵不住你的嘴?能耐了!” “吃完饭去哪?皇上让你来查案子,你该不会就在这儿吃喝玩乐,不办事吧?否则四方门一纸诉状,皇帝不得办了你?”宋墨吃着鸡蛋,眸色温润的瞧着她。 洛长安轻嗤,“夜里的那个小镇,瞧着还不错,天黑没瞧清楚,白日里再去溜一圈。” “那个……”宋墨犹豫了一下,“林祁不见了!” 洛长安浑不在意,“他是四方门的门主,又不是我丞相府的人,管他不见了还是蒸发了,同我没关系。” “好歹也是皇帝派给你的,就这样丢了,到时候也不好交代。”宋墨有些担虑。 洛长安不耐烦的起身,转身往外走,“这么大的人了,弄丢了还得找我要人?我既不是他爹,又不是他娘。” “等我!”宋墨快速起身,紧随其后。 外头,尤巢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小祖宗可算出来了。 “洛大人!”尤巢行礼。 洛长安挠挠额角,这日头是挺烈的。 “尤统领,您在这杵着作甚?”洛长安明知故问,“是在等我?” 尤巢颔首,“兄长叮嘱,让卑职一定要协助洛大人办案。” “我四下不熟悉,没办法办案,烦劳尤统领带着我四处走走。”洛长安负手往前走,“对了,昨夜的那个小镇,可有什么好玩的景致?” 尤巢愣怔,敢情是来吃喝玩乐的?兄长果然是多虑了。 白日里,倒是不需要马车。 洛长安翻身上马,一副富家公子哥的纨绔做派,单手执着马鞭,凉飕飕的瞧着底下站着的人,“小爷要去溜达了,爱跟着就跟着,不跟着……权当是清静!” 音落瞬间,她狠狠抽动马鞭。 马声嘶鸣,马儿撒开四蹄,快速朝前奔去。 “快,快跟上洛大人,若是洛大人有什么闪失,你们、你们担待不起!”尤巢疾呼。 洛长安策马在前面跑,吾谷刻意的落后些许,但也不敢离自家公子太远。 宋墨趁机策马追上,瞧一眼落后的吾谷和尤巢等人,冲洛长安道,“林祁失踪了!四方门的人,现在都在找他,你确定不去找?” 不去找人,还四处溜达,万一传回京陵城,皇帝怪罪下来…… “谁爱找谁找去。”洛长安一夹马肚,如箭离弦。 夜里的小镇,倒是瞧不出什么风景,白日里这么一看。 “哈,你倒是极又眼光,这地方委实风景秀丽。”宋墨眉心微蹙,“依山傍水,小桥流水人家,就这么个小地方,街市竟还挺热闹。” 洛长安可没有作诗的雅兴,翻身下马,吊儿郎当的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蓦地,她顿住脚步,瞧一眼身后的尤巢,“你,离我远点!” 尤巢愣了一下,“洛大人?” “谁让你长得不咋地,脾气还大,万一吓着人家小姑娘,回头要我负责,你去替我提亲吗?”洛长安轻嗤,“走远点、走远点。” 无奈,尤巢只能远远的跟着。 街市上小商小贩的不少,酒肆也不少,茶楼确实未有多见,商贩顾自经商,老百姓各自行走穿梭,偶有抬头的,也只是瞟洛长安一眼,再无其他。 洛长安环顾周遭,眉心微凝。 “长安,你找什么呢?”宋墨问。 洛长安双手环胸,“没核桃吃了,嘴里不舒服,没想到这地方什么都有,竟是没有炒货铺子,真是可惜。” “阿衡!”宋墨开口。 阿衡快速上前,“主子?” “去找找!”宋墨吩咐。 阿衡点点头,当即领着人去找炒货铺子,旁人的事儿,主子断然不上心,唯有洛公子的事,主子比谁都积极。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洛长安一会瞧瞧这个,一会瞧瞧那个,偶尔瞧见两个民女,也不忘打个趣。 在京陵城的时候,这些活计她最是拿手,如今更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立在当铺门前,洛长安将没吃完的栗子随手丢给吾谷。 “长安!”宋墨一把拽住她,“你去当铺作甚?” 洛长安拂开他的手,“没什么好去处,随便走走,你紧张什么?” “这到底不是京陵城,你莫要随便乱走,万一惹出什么事儿来,谁能保你?”宋墨此番出行,只带了阿衡一人,自然是担心的。 舌从后槽牙处舔过,洛长安轻蔑的扯了扯唇角,“有尤统领在,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尤统领,你说是不是啊?” 尤巢隔着一段距离,然则听得洛长安这番话,当即直起腰杆,“是,洛大人身份尊贵,谁敢跟您动手!” “听见了?”洛长安大步流星的进了当铺。 当铺外头,拾掇得整整齐齐,内里亦是宽敞明亮。 见着有人进来,伏在柜台上的伙计当即抬了头,透过细栅栏瞧着外头的人,“诸位这是要典当?” “把你们这儿最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我瞧瞧!”洛长安负手而立。 伙计瞅了瞅众人,转头就往后堂跑。 不多时,有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的从后堂出来,扯着那洪亮的嗓门问,“哪个这般财大气粗的爷,要看咱们这儿最值钱的东西?” “不巧,正是小爷我!”洛长安趾高气扬,“东西拿出来看看,要是有眼缘,小爷亏待不了你!” 男人刚要开口,骤听得尤巢低喝了一声,“还不快去!” “是是是!”男人面上的得意之色,瞬时消散无踪,紧赶着推搡身边的伙计,“快去拿!要最好的!” 语罢,男人赶紧请了洛长安坐下,“这位爷想必身份贵重,咱们这小地方的,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还望宽宥!” “无妨,东西合眼缘就好!”洛长安扯了唇角,笑得坏坏的,意味深长的开口,“小爷的肚量,大着呢!” 第九十七章 吹,你可劲的吹 一听洛长安说的话,中年男子便晓得了内里的意思,将最贵重的家当都摆在了洛长安面前。 “这位爷,您看看,都是好东西!” 洛长安别开他递上来的手,满脸嫌弃的瞧着托盘上的“好东西”,修长而皙白的指尖,轻勾起红玛瑙串,“就这东西,还敢拿来糊弄我?” “这可是上好的红玛瑙!”男人忙解释。 洛长安翻个白眼,随手将串丢在桌案上,“当我是瞎子,连玉髓和玛瑙都分不清楚?” 吾谷在旁搭腔,“混账东西,这不过是公子幼时的戏耍玩意,打量着还能蒙了公子?白瞎了你这对招子!” 听得这话,男子的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没料到,这贵家公子不是个吹牛打屁的酒囊饭袋,是真的有点本事! “公子好眼力!”男子呼吸微促。 洛长安瞥了宋墨一眼,二人会心一笑,“自家多得是的玩意,自然不会看错眼,我喜欢那些没见过的东西,这些个常见物什,不感兴趣!” 倒不是慧眼如炬,只是见得多了,是不是好东西自然就辨得出来。 “有!”男子转身去了后堂。 不多时,端着一个黑乎乎的盒子出来。 这盒子自带一股淡淡的清香,洛长安眉心微蹙,气味很沉但不俗,应该是个老物件。 “这可是个好东西!”男子拿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瞄了尤巢一眼。 洛长安权当没瞧见。 尤巢手一挥,闲杂人都在外头候着,谁也不敢进来。 “这是什么?”吾谷警惕的近前一步,尽量挨着自家公子。 万一是什么暗器之类,伤着公子可怎么好? 宋墨亦是满脸的好奇,坐在了洛长安对面的位置,瞧着掌柜慢慢的打开了盒子。 谁知…… “嗯?”洛长安的眉心狠狠皱了皱,“就一截木头,你跟我说是宝贝?” 男子慌忙介绍,“这可不是一段简单的木头,是长生木!” “啃了它,能长生?”洛长安嗤鼻。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她没长脑子,诓她没商量?? “据说这长生木啊,长在深山老林里,为一个神秘古族的镇山之宝,有这东西在,族内的人都能活到百岁以上,更有甚者,活了几百岁!”男子说得唾沫横飞。 吾谷皱眉,这说得……就跟亲眼见过似的?! “神秘的族群?”宋墨捋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拿起这一截所谓的“神木”细看。 洛长安挠挠额角,“你还真信?” “谁不想长命百岁,活个千年万年的?”宋墨嗅了嗅,“有股淡淡的香味,倒是很好闻,像是瓜果清香,又似百花清香。” 闻不出来,具体什么味儿。 洛长安伸手接过,凑到鼻尖轻嗅。 蓦地,她忽然身子一震,这味道怎么……怎么有点熟悉? 再嗅一嗅,好像自家祠堂里,就有这股子味儿! “怎么了?”宋墨忙问。 洛长安皱眉,盯着手中的这一截木头,“可能是因为檀木盒子的缘故,所以沾了点檀香味!” “是有点!”宋墨点头表示赞同。 尤巢如释重负,兄长所言不虚,那些凡俗之物入不了洛长安的眼,但是这东西一祭出……呵! “这东西哪儿来的?”洛长安问。 男子神神秘秘的开口,“数年前,有商队从附近经过,但是遭遇截杀,我有幸从边上经过,捡了个漏!”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神木?”洛长安轻嗤,“敢诓我?” 男子摇头,“不敢不敢,是商队的长者临死前说的,这东西价值连城,一旦拿出来,会招惹到杀身之祸。” “那你怎么敢拿出来?”洛长安把玩着这一截神木。 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慌,但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诸位是贵人,想来以诸位的贵气,能压住这股子邪气。”男人讨好般笑着,“诸位诸位,要不要?这可是好东西,外头是绝对买不到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天底下仅此一份!” 洛长安心头腹诽:我信你个鬼! 天底下独此一份? 哪来的脸! “买一根木头?”宋墨扶额,“有钱烧得慌!” 洛长安咂吧着嘴,歪歪斜斜的靠在椅背上,不羁的望着掌柜,“你编个故事,就骗我们买根木头,现如今做生意,都这般华而不实吗?” “这神秘的族群是真实存在的,好多人都在探寻他们的踪迹,她们以女子为首,长年累月的藏在深山里,所以很难见到真面目。”男人越说越神秘,“据说她们是从秦皇朝开始,就存在这世间了。”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你不去太学堂当太傅,真是可惜!” “据说,这些人是徐姓人带走的那批童男童女!”男人煞有其事的说。 洛长安满脸的不耐烦,起身就往外走。 “哎哎哎,公子公子,我说的是真的!”男人急了,“这东西……” 宋墨叹口气,“知道她是谁吗?” 男人摇头。 尤巢压了压眉心,“不长眼的东西,这位是丞相府的小公子!” 男人骇然,面色瞬白。 “公子!”吾谷疾步跟着,“别生气,小地方的人就喜欢道听途说,难免的!” 洛长安顿住脚步,“这东西我要了,让他开个价!” “公子真的信他?”吾谷不解。 公子素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怎么今儿反倒信了? 洛长安勾唇一笑,“我信的不是他,不过这东西倒是正合我意,回头我糊弄糊弄我爹去!” “是!”吾谷行礼,快速转回。 宋墨狐疑的望着她,“你还真的要啊?” “不是说天底下独此一份吗?我爹的生辰快到了,送个奇珍异宝什么的,我爹见多了,不感兴趣,倒不如拿着这东西,哄他高兴。”洛长安双手叉腰,“我爹……应该很喜欢听我讲故事。” 宋墨笑出声来,目色温和的瞧着她,“你呀,尽抖机灵!” “管他是不是抖机灵,哄我爹高兴就好。”洛长安环顾四周,眼角余光早就瞧见了,那些鬼鬼祟祟的尾巴。 宋墨点头。 下一刻,吾谷捧着布包出来,“东西连带着盒子,奴才都给买下来了!” “多少银子?”洛长安问。 吾谷犹豫了一下,默默伸出一根手指,“一、一两!” 宋墨愣怔,“不是说价值连城吗?” “那也没我的身份贵重!”洛长安大步流星的离开。 宋墨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出来的尤巢。 蓦地,洛长安忽然弯腰捂着肚子,哎呦呦的叫唤起来。 第九十八章 真是活见鬼 “公子?”吾谷惶然上前。 别说是吾谷,所有人都慌了,不知道这位小祖宗又抽了什么风? “肚子疼,茅厕、茅厕!”洛长安一张小脸都快拧巴到了一处,瞧着不似装的。 宋墨急了,“问你们话呢!回答!” “在、在后面!”知道了洛长安的身份,当铺的掌柜哪敢怠慢,紧赶着领了洛长安去后院。 推开茅厕的门,洛长安音色慌张的吩咐,“除了吾谷,谁也不许靠近!” “是!”吾谷应声。 手一挥,丞相府众守卫快速近前,将内外团团包围。 不只是茅厕,而是整个后院! “公子?”待人都被挡在了外头,吾谷才小声的开口。 洛长安从茅房里探出个头来,“都挡住了?” “是!”吾谷点头,“出来吧!” 洛长安掩着鼻子,冲着吾谷竖了竖大拇指。 不愧是自小就跟着她的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公子是怀疑什么吗?”吾谷不明白,人都要走了,怎么又折回来了呢? 洛长安一伸手,指缝里夹着一枚白玉珠,“羊脂白玉珠,呵……成色极好,触手生温,这可不是一般的货色,结果出现在这偏远的当铺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公子……顺的?”吾谷抿唇。 洛长安面色微紧,“一时手痒。” 吾谷咽了口口水,若是让相爷知道,相爷又要生气了。 在洛川河那里,最不能听到的一个字就是:偷!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连洛长安都不能提。 “前面我倒是瞧过了,没什么异常,这当铺不大,有问题的话,多半都在后院。”洛长安双手叉腰,“就这么个地方,有这么多贵重之物,你猜……是怎么来的?” 吾谷想了想,“要么是有人寄存的,要么就是走了偏门!” “对!”洛长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当铺门前还算干净,但是偏门那个位置,有很凌乱的车辙痕迹。” 吾谷由衷佩服,“公子真是慧眼如炬。” “我爹教得好,出门在外,多个心眼多条路。”洛长安轻嗤,“知道我游手好闲吃不了苦,就开始往我手里塞东西,堵我的嘴,打发我回去,不是有鬼才怪!” 语罢,洛长安环顾四周,“你就近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地窖之类,尤其是那道偏门通过来的这条路。” “是!”吾谷行礼,悄然招呼了两个人,开始在后院翻找。 洛长安也没闲着,左右打量着。 偏门那条路,铺着青石板,一旁堆砌着杂物,一旁是间柴房,瞧着也没什么异常。 宋墨在外头喊了声,“长安,你怎么样?” 洛长安没吭声。 “王爷,且再等等。”吾谷高声应道。 如此,宋墨便不再多说,扭头望着略显担虑的尤巢和掌柜,“再等着吧!” 尤巢心头喟叹:真是个祖宗! “公子,好像没什么异常。”吾谷进了柴房,都是些柴薪,院子里外头的杂货堆里,也都是些不中用的零碎。 洛长安指了指二楼的小阁楼,吾谷颔首,纵身一跃,从阁楼的窗户翻进去。 “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洛长安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用指关节轻叩着青石板。 声音有些沉闷,可见下面的实心的。 连个地窖都没有? 丞相府还有几个密道密室的,这乡野之地,老百姓为了贮存粮食或者干货,怎么可能连个地窖都不修?大大小小的,好歹修一个才是。 二楼的小阁楼是居住的地方,吾谷小心的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异常。 “公子。”吾谷落地,摇头。 洛长安蹲在地上,用小树枝戳着秋后的蚂蚱,极是无奈的撇嘴,“看样子,是我想太多。” “公子,要不……先回去?”吾谷低声开口。 蚂蚱蹦跶了一下,兀的钻进了青石板下的缝隙里。 “哎哎哎,给我抓回来!”洛长安恼然起身,“我还没玩够呢!” 随从赶紧去掀青石板,然则一个掀不动,旋即又招了一人。 “抓着再给我,我去上个茅房!”洛长安转身就走。 来了一趟后院,原就是为了上茅房,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她好歹得走走过场。 不过,等她出来的时候…… “吾谷?”洛长安捋直腰间的玉珏,双手叉腰的瞧着正在撬石板的随从,“他们早上没吃饭?” 吾谷也纳了闷了,这些随从都是相爷亲自指派的,不至于这么废物,这都上了两个人了,一前一后也没把青石板抬起来。 真是邪了门! “我这……蚂蚱,还在吗?”洛长安垮着脸,极是不悦的问。 这么大动静,别说蚂蚱,老虎都要吓跑了。 “奴才去试试!”吾谷行礼,疾步上前。 洛长安立在原地,瞧着吾谷捋着袖子上前。 吾谷有几斤几两,洛长安是很清楚的,可是…… “公、公子!”吾谷苦着一张脸,“这石板就跟长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 洛长安上前,弯腰瞧着那块石板,“这也没瞧着有什么钉子,为什么你们都搬不动?再来两个人,试试!” 再来两个,也是一样的,搬不动。 洛长安倒吸一口冷气,真是大白天活见鬼! “公子?”吾谷拭汗,终是放弃了,“这怎么办?” 洛长安挥挥手,“权当没发生过,那个……把我那蚂蚱找回来,快点快点!” “是!” 这么一折腾,那蚂蚱早就跑了。 等着众人抓住了蚂蚱,洛长安才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哎呦我的小乖乖,长得真可爱!” 尤巢:这小祖宗怕是有疾! “长安,你这、这东西……”宋墨有些犹豫。 洛长安诧异的瞧着他,“这小乖乖可厉害了,到时候回了京陵城,我就办个斗蚂蚱大会,一直玩蛐蛐有什么意思?不如玩点新鲜的。” “你,高兴就好!”宋墨扶额。 洛长安抓着蚂蚱,高高兴兴的往外走。 看的尤巢和当铺掌柜是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着,不知是怎么个情况? 这相府的小公子,怕是脑子……不太清灵啊! 出了门,洛长安就开始在街头瞎晃悠,横竖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一会拿了这个,一会拿了那个。 吾谷负责在后头付钱,收拾烂摊子,似乎早已习惯。 “洛大人在京陵城,也是这样吗?”尤巢低声问。 宋墨横了他一眼,“有意见?” 第九十九章 变相的,讨人! 尤巢哪敢有意见,丞相府的小公子,身份尊贵,由不得他议论。 宋墨身为临王,原就喜欢四处漂泊,没什么王爷的架子,如今瞧着,越发像极了洛长安的跟班。 “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吾谷抱紧怀中的布包,“要不歇会?” 洛长安坐在石拱桥头,瞧着河对岸的人家,又瞧着另一旁的街市,微微眯了眯眼。 好在有阿衡买来的核桃,不然真是无聊至极。 宋墨剥着核桃,洛长安提溜着手中的蚂蚱。 风吹得她衣袂翻飞,桥下水波潋滟,她就势低头往下看,映衬得那张脸,白净剔透,莹润无暇。 “看什么呢?”宋墨将核桃递过去。 洛长安伸手接过,“前面水质清澈,到了这边倒是浑浊得厉害,可惜了这些鱼!” “你想吃鱼?”宋墨问。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货? 两句不离玩,三句不离吃? “洛大人想吃鱼?”尤巢疾步上前,“前方那个农户,原是在街市上做厨子的,镇子上偶有红白事,也都是请他过去掌厨,他做的鱼委实不错。” 尤氏兄弟昨晚就瞧出来了,别的菜式,洛长安动得不多,倒是那鱼汤,虽说嫌腥,却还是多喝了两口。 洛长安眼角眉梢微挑,“倒是安排得挺周到!” “地方小,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能知道!”尤巢急忙解释。 洛长安也不挑刺,依旧望着河里的鱼。 “此处泥淖太深,这些鱼即便打捞上来也不能吃,泥腥味太重。”尤巢做了个请的手势,“洛大人,农户在那边。” 洛长安把玩着手里的蚂蚱,起身的时候,指尖在石桥墩上轻叩了一下。 河对面的农户,三三两两,零零散散的住着。 农家的篱笆小院,三两间茅屋。 简朴之中,不失雅致。 户主是个男子,洛长安打量了一眼他的穿着。 嗯,粗衣麻布。 挽起的袖口下,露出光洁的手腕,左手的手腕明显比右手强健。 待男人行了礼之后,尤巢便吩咐了两声,让他们去做全鱼宴,男人便去了屋子后面的小厨房。 不多时,有一妇人款款而入。 粗衣麻布不掩瑜,未施粉黛自有色。 妇人自称是家里的女主人,也就是方才男子的妻子,见着家中有客便煮茶招待,举止还算得体,从始至终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人,谨守本分。 茶,是最简单的乡野粗茶,除了一股子苦涩与粗糙,倒是品不出其他味,权当是消暑解渴。 在妇人将家中的野枣洗干净,端上来时,洛长安的指尖忽然欺上了妇人的手背。 那妇人旋即一愣,视线旋即瞥向边上的尤巢。 见尤巢没什么反应,妇人安然退下。 洛长安半倚着桌案,摩挲着碰过妇人手背的指尖,然后凑到鼻尖轻嗅,“没想到这乡野之地,还有如此娇俏的颜色,委实不易!” “洛大人?”尤巢刚要开口。 却被宋墨抢了先,“这不是风月楼的女子,你莫要胡来!” “我像是这么饥不择食的人?”洛长安轻嗤,“你以为谁都能入我洛长安的眼?” 宋墨压了压眉心,“是不是饥不择食我不知道,但你最好悠着点。” 这是云山,可不是京陵城,闹出什么事来,京陵城那头未必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左不过是瞧着这地方山清水秀,想必养出来的姑娘也是够水灵,回头给你和林门主挑上两个带回去。”洛长安的指尖轻轻敲在桌案上。 半晌之后,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兀的往门口看了两眼。 “怎么了?”吾谷忙问,“公子是漏掉了什么?” 洛长安挠挠额角,挑眉望着宋墨,“林门主还真的没动静?” “我一早就告诉你,这人不知去哪了!”宋墨犹豫着,“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去找人?” 洛长安徐徐起身,双手插着腰往外瞅,“原本想着,这么大的人了,顶多是不熟悉路径,走丢了罢,但他是四方门的门主,得皇上如此器重,怎么说也得有点本事吧?” “大概是不熟悉?”宋墨侧过脸瞧着尤巢。 尤巢心头一惊,旋即变了脸色,“这林门主……” “过些日子,我回了京陵城,跟皇上说,林门主在云山器械库失踪,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让整个四方门的人,都来这儿找?”洛长安笑得坏坏的,“尤统领,云山附近有什么地方,能乐呵乐呵的?” 尤巢面色发青,“卑职,不知。” “若是知道,可一定要告诉我,保不齐这林门主贪玩,去找人乐呵去了!”洛长安朗笑两声。 这般打趣,连带着周遭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唯有尤巢笑得格外生硬,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全鱼宴端上来的时候,洛长安浑不客气。 乳白色的鱼汤,没有半点腥味,上头飘着一层单薄的油花,入口香甜而不油腻,下喉很是顺滑,汤汁浓郁而黏稠,真真是极好的。 “这都赶得上太湖楼的厨子了!”洛长安美滋滋的放下手中汤匙。 宋墨一愣,“太湖楼?” “京陵城的太湖楼,有个厨子会做全鱼宴,但是呢,全鱼宴的要求比较高,三天只接一桌。”洛长安捏着筷子,慢条斯理的夹着鱼肉。 尤巢喉间滚动,未敢吭声。 “怎么没见着你带我去吃全鱼宴?”宋墨愤愤。 洛长安递了他一碗雪白的鱼汤,“你现在还不是借了我的光,吃上了?” 宋墨:“……” 所以这农户不是农户,是从京陵城请来的厨子? 特意,为洛长安准备的? “回去告诉尤大人一声,我这人别的不行,吃喝玩乐这一套,谁都骗不了我!”洛长安若无其事的挑眉,望了尤巢一眼,“京陵城里的东西,那是小爷玩剩下的!” 尤巢急忙行礼,“洛大人说得极是!” “以后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别藏着掖着,小爷不是玩不起的人。”洛长安不羁的笑着,“小爷,喜欢会玩的人。” 尤巢额角渗着薄汗,听得这话,瞬时松了一口气,当即应声,“是!” “那个炸鱼皮打包起来,送林门主房间去,吃什么补什么。”洛长安拨弄着碗里的鱼肉。 宋墨很是不解,“为什么林门主要补这个?” 洛长安没吭声。 吾谷眨了眨眼,低声解释,“王爷,公子的意思是,皮痒!” 林祁,皮痒? 宋墨兀的笑出声来,这理由倒是颇为……有趣! 第一百章 全鱼宴引发的推测 一顿全鱼宴,洛长安吃得津津有味,尤巢却是如坐针毡。 待结束,洛长安拍拍屁股走人,说是要回去睡个午觉。 尤巢也不敢多说什么,毕恭毕敬的护送着人回去。 待洛长安回了院子,尤巢吩咐人盯着,急赶着回了尤圣的住处。 “哥!”尤巢疾步进门。 尤圣半倚着床柱,低低的咳嗽两声,抬了眼帘瞧了瞧门口,这才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如何?” “如兄长所言,这洛长安别的不行,光会吃喝玩乐,连咱们从京陵城请来的厨子,都没能瞒过这小子的舌头尖儿。”尤巢至今还觉得做梦一般,“太邪乎!” 尤圣面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丞相府的小公子,整个京陵城早都玩遍了,有什么是小公子不知道的?不奇怪!” 太湖楼的全鱼宴,洛长安想吃,那厨子还不得巴巴的去给她做? “如兄长所说,小公子对那些金银珠宝都不感兴趣,倒是那一截神木,委实买了下来。”尤巢又道。 尤圣意味深长的压了压眉心,“丞相府什么东西没有?那些个凡俗之物,小公子自幼便享用不尽,哪里还有兴趣,唯有那些个神神鬼鬼的故事,还能有点用处!” “兄长神机妙算。”尤巢竖起大拇指,“每一步都算得极好,只是……” 仿佛想起了什么,尤巢略显犹豫。 “只是什么?”尤圣眉心一皱,极是不悦的问。 尤巢近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小公子说,把炸鱼皮包起来送林祁房间去,这……这林祁现如今不知所踪,小公子这么一说,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丞相府和四方门本就没什么牵扯,何况这四方门跟镇国将军府走得较近,三足鼎立的局面,丞相府的人应该不会刻意帮着四方门。”尤圣一分析,“只怕是临王胆小,说了点不该说的。” 尤巢点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那兄长,现如今该怎么办?”尤巢不知所措。 尤圣叹口气,“鱼皮送到了,人不在,你说怎么这是怎么回事?真不愧是洛川河的儿子,拐弯抹角的,就要咱们放了林祁!” “到底是放,还是不放?”尤巢不解。 尤圣摆摆手,“洛川河如果翻脸,咱可就没什么胜算了,听洛长安的,放!虽说这小子不中用,成日就知道耍公子脾气,只知道吃喝玩乐,但多少也得了洛川河的真传,狡猾着呢!” “是这厮不想惹祸上身,又不想跟咱们撕破脸,才会这么说?”尤巢总算回过味儿来了。 尤圣点头,“放!” “是!”尤巢应声。 回到了自个的小院,宋墨也不急着回去。 有伞遮着日头,洛长安悠哉悠哉的靠在了摇椅上,山瀑掀起的水雾,沁得周遭凉爽至极。 “长安,林祁失踪了!”宋墨坐在她旁边。 洛长安瞧一眼做着小竹筒的吾谷,“这话你说过多回,吾谷,多留两个气孔,别到时候都给我闷死了!” “是,公子!”吾谷应声。 宋墨满脸的纳闷,“你既然知道我说过多回,怎么忽然间就当着尤巢的面说了?云山器械库附近都是林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咱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还怕他吃我不成?”洛长安瞥他一眼。 宋墨略带沉郁,“你还真别说,我瞧着他们那意思,真有点吃人的感觉。” “得了吧,鱼皮送过去了,若是没人吃,那就说明这事我追究过,其后果跟我没关系,他们得自个担着!”洛长安轻嗤,“警告过了,也说过了,还要我怎样?” 宋墨揉着眉心,“你可想过,万一他们不去找人,又或者人就在他们手里,但他们就是不放呢?” “我说了,我要过人了,对得起四方门和朝廷,难道要我把自个的命搭上去,才算为国尽忠?抱歉,我可没这般大义凌然。”洛长安翻个白眼。 宋墨点点头,有些道理。 “公子,这全鱼宴如何?”吾谷笑问。 洛长安咂吧了一下嘴,舌从后槽牙处掠过,“跟太湖楼不相上下。” “这犄角旮旯里,还把食材都备好了,说明他们早就盯上咱们了!”吾谷轻嗤。 洛长安瞧了宋墨一眼,“你还没吾谷聪明呢?” 宋墨猛地起身,瞬时出了一身冷汗,“你的意思是……” 全鱼宴准备食材,尚需三日,而三日之前他们还没从京陵城出来呢! “也就是说,他们这几日一直盯着京陵城,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知道你爱吃鱼,马上就为你备下了全鱼宴!”宋墨面色发青。 洛长安打个哈欠,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你说错了一件事,咱们从京陵城到这儿,尚且需要两日,厨子只能带着食材过来,在这儿做好腌制之事,才能做全鱼宴。” 也就是说,厨子路上需要两三日,而在这儿准备食材,也需要三日。 这就意味着…… “事发之后,他们没想着找东西,反而在这儿全鱼宴,这是想干什么?”宋墨不敢置信。 洛长安瞥他一眼,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这尤氏兄弟定是知道,事发之后,定会有人来善后,而这人……自是丞相府指派,所以不慌不忙,只管阿谀奉承,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瞅瞅,这就是不干好事的两兄弟! “想干什么我不管,反正别招惹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就是!”洛长安合上眉眼。 摇椅轻晃,山瀑沁凉,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可惜啊! “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宋墨叹口气,“别到时候把自个折进去。” 洛长安眼角眉梢微挑,懒洋洋的睁眼看他,“担心林祁?” “万一狗急跳墙……”宋墨还真不敢往下猜。 洛长安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瞅你那样子,比我还怂,饶是狗急跳墙,咱也没法子,林祁这条命要么消失在这儿,要么一会就回来了!” “回来?”宋墨愣怔,“都失踪一夜了,还能回来?” 洛长安轻嗤,“人家是四方门的门主,还真能折在这儿?你也太小看林祁了。” “这般相信他,你还找尤氏兄弟要人?”宋墨满脸嫌弃,“不是多此一举?” 洛长安坐起身来,“我这是让他回来得更快一些,要不然吃不上这炸鱼皮了!” 宋墨:“……” 诚然,如此。 不到半个时辰,林祁就回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你故意的? 关于林祁是怎么回来的,洛长安不闻不问,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惬意的吹着风。 “洛大人!”林祁拱手行礼。 吾谷正巧做好了竹筒,恭敬的递到了洛长安面前,“公子!” 洛长安就势坐起身,连道眼角余光都没给林祁,把玩着手中的竹筒,单眯着眼睛往竹筒里瞅。 秋后的蚂蚱,蹦跶得甚是欢腾。 “洛……”林祁将目光落在宋墨身上。 幽然叹口气,宋墨起身朝着边上走去。 见状,林祁疾步跟上。 “林门主这是从哪儿回来?”宋墨负手而立。 林祁拱手作礼,“不慎跌入陷阱,刚逃出生天。” “这般鲁莽,不像是林门主该有的做派。”宋墨斜睨他一眼,“这毕竟是云山,不是京陵城,四方门要办案,也该小心谨慎才是。” 林祁点头,“是卑职大意了!” “不知道你误入了何处,如今能活着回来,多亏了长安向尤氏兄弟提了那么一嘴。”宋墨略显无奈,“皇上派四方门协助长安,彻查云山器械库失窃一案,你这、这般让人失望,万一长安出事,四方门会大祸临头。” 林祁俯首,“是!” “本王无官无职,只是不放心长安,所以来这儿走一遭,无权置喙此事,也没有资格训斥你,只是善意的提醒。”宋墨苦笑,“林门主爱听则听,不听也罢!” 林祁深吸一口气,“此番是我莽撞,不慎跌入陷阱,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但……如王爷所言,欠了洛大人一条命!” “言尽于此。”宋墨转身往回走。 洛长安依旧在摆弄她的竹筒,“吾谷,再去给我抓几只蚂蚱,要肥肥壮壮的,就这么一只太过冷清,委实无趣。” “是!”吾谷行礼,“奴才这就去。” 洛长安兀的起身,捋着袖子就往外走,“等等,我也一起去!” 于是乎,尤巢派来的那些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的立在那里,瞧着丞相府的小公子,领着奴才拨弄着草丛。 干什么? 抓蚂蚱! “人家抓蛐蛐,小公子抓蚂蚱?” “可能是养肥了,宰着吃?” 虽说有所议论,但是该汇报的还是要汇报。 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洛长安正在抓蚂蚱,尤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宁可这小子跟林祁那样,一门心思的办案,好歹能给她点颜色看看。 可这…… 洛长安一门心思的来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反而不好伺候了! “统领,这小子不好伺候。”底下人低声说,“今儿捉蚂蚱,明儿干什么?” 尤巢咬着牙,“老子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鬼知道她明日要作甚?去去去,继续盯着!” “众弟兄都被她逮着,帮忙捉蚂蚱去了!”底下人委屈的说,“还要帮忙做竹筒,说是来日还要搬回京陵城去的。” 尤巢呼吸微促,“抓!帮着抓!回头小公子要煎炒烹炸都随便,想干什么,你们都陪着,给我伺候好咯!听明白了吗?” “是!” 这么清晰的命令,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只是,做起来太难。 比如说趴在草丛里,捉一天的蚂蚱,可比练武都累。 谢天谢地的是,太阳总有落山的时候,周遭都暗下来了,这位小爷总算玩腻了,拎着心爱的竹筒回屋去了。 只是这晚饭嘛,这位小祖宗又开始百般挑剔。 整哥屋子里的人都盯着洛长安,只见着她捏着筷子,一会戳戳这个菜,嫌弃油水太多,一会又戳戳那个,嫌肉太硬,菜太老,色香味不俱全。 尤巢憋着一口气,他们平时也没吃得这般丰盛,却被洛长安横挑鼻子竖挑眼,真是离气死只有一口气的距离。 忍! 继续忍! “洛大人,云山附近偏僻,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何况您也瞧见了,镇子离咱们这儿还有段距离……”尤巢拼命的解释。 然则,还不等他说完,洛长安将筷子往桌案上一甩,“怎么着,还觉得我挑刺?我这远道而来的,你连饭都不让我吃饱,你还有理了?” 说完,洛长安捋起了袖子,“怎么着,想打一架吗?小爷这些日子正愁没人解闷,烦得慌,来来来!” 哎呦喂,这可吓坏了尤巢。 瞧洛长安这细胳膊细腿的,尤巢真怕自个一拳头抡过去,让丞相府断子绝孙。 “不敢不敢!”尤巢连连后退,“洛大人……您将就着,先过了今晚再说,等明日!明日我一定去镇上给您备好吃的好喝的!” 洛长安一脚将凳子踹翻,“我不管,给我全部换掉,菜要嫩芽尖的两片,茶要碧螺春,烤鸡要刷野蜂蜜,不是野蜂蜜的话,我吃得出来!” “洛大人?”林祁上前。 洛长安一个眼刀子过去,林祁终是闭了嘴。 他这条命都是洛长安捡回来的,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规劝? “长安?”宋墨叹口气,“大晚上的,不好重新置办,等他们都弄好了,都已经下半夜了,你还不得饿死?来,我陪着你吃点,等明日再让他们按你的心意办!” 洛长安不悦的嘬了一下嘴,“行吧,看你面上,让这些人都滚出去,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闲杂人在场!” 听得这话,尤巢赶紧行礼,恨不能多长一条腿,离开这令人憋屈的地方。 真当他想来伺候? 若不是兄长不放心,他才不来受这窝囊气! 出了院子,尤巢长长吐出一口气。 底下人啐一口,“统领,这人真是、真是……” “纨绔子弟!”离洛长安远点,空气都是新鲜的,尤巢紧了紧手中佩剑,“继续盯着,别靠太近。” 靠太近,一准要吃亏,能把人折磨疯了! 有了尤巢这句话,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虽说还是照旧盯着,但绝对不敢靠洛长安太近。 这小子简直就是麻烦精转世,靠近就没好事,太能折磨人。 “长安?”宋墨往她碗里夹菜,“今晚将就着,明日咱们去林子里打打猎,说不定会有你喜欢的野味。” 洛长安咬着筷子,“吃蛇羹吗?” 宋墨瞬时变了脸色,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某人坏坏的笑着,“滑溜溜的,嗤……嗤……” “别!”宋墨最怕的便是这些长条状的东西,“吃饭,吃饭!” 待吃过饭,宋墨便溜了。 屋子里,只剩下林祁还在门口位置杵着,若有所思的瞧着外头。 “别看了,没人敢靠近我!”洛长安翘着二郎腿剔牙。 林祁眉心微蹙,回头望她,“你故意的?” 第一百零二章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直到这一刻,林祁才猜出点东西来,比如说眼前这位贵家公子,不完全是废物,总还是有点用处的。 “一开始觉得我是个废物,如今想想,还是有点用处的?”洛长安轻嗤。 吾谷退到门口守着,“林门主还是近前说话吧!” “洛大人!”林祁拱了拱手。 洛长安笑了,“哎呦,这么大的礼,咱可受不起!” “我这条命算是您给的。”林祁说,“多谢洛大人施以援手。” 洛长安将银剔子将桌案上一丢,舌尖舔着后槽牙道,“那你就小心点,别再把自己折在这儿,我救你一回,可不能保证会救你第二回!” “洛大人为何不问我,之前去哪了?”林祁问。 洛长安揉了揉眉心,“你自己作的好戏,我这厢逢场作戏还不够,临了临了的,你还要我总结一下经验?林门主,过了哈!” 若是旁的倒也罢了,这一句倒是戳得林祁心头猛然震颤。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又不是风月楼的姑娘,我对你不感兴趣!”洛长安起身,捏起一旁案台上放着的竹筒,轻轻摇晃了一下。 内里的蚂蚱撞在竹筒壁上,发出低低的声响。 林祁兀的笑了一下,许是真的没想到,谁都没看穿的把戏,竟让洛长安这么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看穿了,说起来还真是有几分滑稽可笑。 众人皆醉我独醒,约莫如是。 “明知道山洞那头有人把守,明知道洞内有问题,还眼巴巴的凑进去、掉下去,也只有尤巢那个蠢货,误以为你与他是一般没脑子。”洛长安挠挠额角。 这蚂蚱,该怎么玩才好呢? 林祁点了一下头,算是承认,“与洛公子一般计策!” 听得这话,洛长安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回头看他时,眼底带了几分不羁,“我可不像林门主这般,阅遍千帆,若不是皇上的旨意,小爷我……呵,宁可醉死在风月楼,也不来这破地方!” 若之前听得这话,林祁定是满脸鄙夷。 但是此刻,林祁却不这么想了。 聪慧得能全身而退,又没有让尤氏兄弟起疑,顺便还救了他一命,这样的少年人,是简单的人物? 显然,不是! “洛大人似乎早有怀疑。” 林祁狐疑的打量着她,也不知这小子到底知道多少? “欸,我两还不熟,有些问题适可而止!”洛长安轻嗤,“我身上没有你要的答案,你身上的答案呢……我也不稀罕,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林祁笑了一下,瞧着她极是认真的眼神,反倒瞧出了点东西,这小子很聪明,但是心性不成熟。 究其缘由,是洛川河将其保护得太好! 未经风霜磨砺,初生牛犊不怕虎。 “洛大人别忘了,皇上有旨……” 还不待林祁说完,洛长安已经接过他的话茬,“知道我为什么要戳穿你吗?” 林祁愣怔了一下。 “权当是把柄!”她眸色狡黠。 有那么一瞬,林祁觉得这就是洛川河的翻版!瞅瞅这小模样,这表情,跟洛川河某些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难怪,老狐狸窝里的,狐狸崽子! “捏着我的把柄,对洛大人似乎也没什么好处。”林祁道,“尤氏兄弟不敢杀我!” 洛长安当然知道,“我又不担心那两兄弟,我担心的是林门主!” “此话何意?”林祁不解。 洛长安叹口气,“若是让林门主抢了功劳,那我此番不是白折腾了?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林门主欠了我一条命,改日若是与我相争,只怕这四方门的名声……” 她嫌弃的捏了捏鼻子,“好大喜功,恩将仇报,无情无义……啧啧啧,臭气熏天!” 吾谷险些鼓掌,公子能一次说出这么多四个字的,委实不容易。 林祁有些头疼,这都什么跟什么? 罢了,同一个长不大的屁孩计较什么! “洛大人若是没什么事,林祁告退!”他转身就走。 洛长安想了想,还是有点事的,比如说,“镇上的当铺有问题!” “嗯?”林祁蓦地站住,转回身望着她,“洛大人以后若是能来四方门,想必是件好事!” 洛长安翻个白眼,满脸嫌弃,“取你而代之吗?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否则……四方门的名捕怎么及得上丞相府的小公子来得更自在!” 林祁咬咬牙,这小子跟洛川河一样,贼精贼精的。 “交给我!”林祁应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吾谷在门口张望了一会,确定林祁走远了,这才合上房门转回洛长安身边。 “公子?”吾谷不明白,“您为何要跟他把话挑明?门主闹腾了一场,这尤统领肯定会加倍盯着他,生怕他吐露了什么消息。” 洛长安斜睨他一眼,慢悠悠的坐在床边,“知道丞相府和镇国将军府不睦,尤氏兄弟不怕林祁泄露消息!” 让她给四方门当刀子,她爹也不肯啊! “也是。”吾谷去打水,俄而端着热水进门,“公子,泡泡脚,今日抓蚂蚱累着了吧?” 洛长安点头,“今日抓蚂蚱,明日我要去打猎。” 闻言,吾谷眼皮子一跳,“公子,林子里不安全。” “不安全才要去!”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不安全,才会丢!” 吾谷:“……” 那不还是,不安全? “尤巢那个莽夫,还是比较好骗的,折腾他两次就怂了,只是尤圣,我爹说过,此人很是沉稳。”洛长安压了压眉心,“一次两次,他不会相信我!” 吾谷想了想,“要不,还是抓蚂蚱吧,林子里万一有狼或者猛兽呢?”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洛长安笑问。 吾谷垂着头,“旁的倒也罢了,唯有公子的安全,奴才不敢掉以轻心。” “放心吧,没事!”洛长安倒是信心满满,“今晚让人去把那几件事办了!” 吾谷回过神,“奴才已经安排下去,公子尽管放心,只是这当铺的事……” “林祁会办妥,四方门的门主,你真以为他是吃素的?”洛长安叹口气,“估计连尤圣都不相信,林祁会贸贸然的闯入陷阱!我这么一提,只是正中他下怀。” “他就不怕吗?”吾谷皱眉,“万一林门主真的查出点什么。” 洛长安笑了,“傻子才在要紧的地方挖坑,万一磕着碰着自个的宝贝,谁赔得起? 不过是投石问路,试试四方门的实力罢了!” 伺候完毕,吾谷就势退出了房间,该办的事儿得办起来,不然明日公子问起来,不好交代。 洛长安躺下,瞧着枕边的檀木盒子,略略发呆。 第一百零三章 长安,我是重生 洛长安闭上眼,想着当铺掌柜说过的那个故事,鼻尖是檀木盒子淡淡的香,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也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她兀的翻身背对着外头。 可这一双眼睛,怎么都不想闭上。 叹口气,洛长安又翻个身赚回来。 “你,唔……” 若不是被人快速捂住了嘴,洛长安铁定要喊出声。 男人面上覆着面具,就立在床边,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抵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洛长安知道自己不能喊,这男人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若是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待男人松开手,洛长安快速起身,第一反应是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头,“你离我远点,我害怕!” 男人戴着面具,只能瞧见薄唇抿起的锐利。 显然,他有些不悦。 “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个透彻,你这副样子是要当贞洁烈女?”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长身如玉,身段颀长。 这八个字用在他身上,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洛长安瞧着逆光伫立的他,身影匿在他的光影之中,竟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貌似有点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可她很确定,身边不曾有过这样武功高强,又神出鬼没的人。 毕竟,外头都是丞相府的守卫,又有吾谷在门口候着,如此戒备森严,这人还能出现在她的床前,不是武艺高强又是什么? 这样的人,想杀她简直易如反掌,但既然不杀她,就说明在他心里,她有什么价值所在。 如此,便是谈判的条件。 凡事有利必有弊,反正自个的身子都给出去了,若是不讨点什么回来,很不划算。 洛长安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心里揣着自个的小九九。 犹豫再三,她决定先摸摸他的底,再想想怎么对付他,“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这样进来的。”男人冷眼睨着她。 仿佛她那点小心思,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儿科。 “凭自己的本事进来的?”洛长安裹着被子,稍稍挪动,探着头瞧瞧窗户,又看看房门的方向。 男人不吭声。 “你可知道我是谁?” 其实洛长安心里清楚,对方能找上她,必定是知道她的身份,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问清楚为好。 “洛长安。”他回答得很干脆。 她白了他一眼,“都这么熟了,还连名带姓的叫我呢?乖,叫长安,要不,安安也成。” 男人:“??” 境况有些不太对! “我呢,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既然你成了我的人,那我自然会罩着你,小爷我……” “等会!”男人拂袖坐在床边。 洛长安裹在被褥底下的身子悄然一颤,好在被子够厚,倒也瞧不出来。 她故作疑惑的瞧着他,一双明亮的眸子,极力装出柔和的样子,“怎么了,不相信?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洛长安在京陵城可是……” “你是我的人!”男人冷声纠正。 洛长安:“……” 有什么不一样吗? “丞相府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我爹肯定不愿意我离开家,所以只能是……你是我的人!”洛长安伸出手,略带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坦然接受便罢! 男人唇线紧抿,唇角的弧度愈发锐利。 这丫头…… “既然做了我的人,那你就得护着我。”洛长安语重心长的教他做人,“我这人很小气,你若是敢骗我,我就敢阉了你。” 男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有本事出现在这里,说明你对此处还是有些熟悉的,所以你不能不管我。”洛长安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我在这儿吃不好睡不好……” “等会!”男人有些头疼,唇角愈发锐利,“你想让我干什么?” 洛长安瞬时来了劲儿,快速挪动身子,凑近了他,“你帮我查查看,丢失的器械到底藏在何处?” “皇帝让你来查案,你让我查案?”男人的口吻里满是嘲讽。 洛长安撇撇嘴,“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让你占尽了便宜,你还好意思这样对我?真是没良心!” “那个丸子是……” “对,神仙丸是自己跑到我嘴里的,是我自己贪吃,是我自己不好。”洛长安别开头,“既然不想对我负责,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想利用我威胁我爹?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在你动手之前,我一定死给你看!” 明知道他不是这样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在回到京陵城的时候,他就应该第一时间去找她爹! 洛长安吃准了他这份心思,很快就将事情大致想明白了,所以才敢这么说。 有这般武艺,想必来自江湖,江湖人最讲义气、情分。 洛长安冷笑两声,一副恼怒的模样。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终是无奈的叹口气,“好!” “真的?”她蓦地回头看他,眼底带着清晰的狡黠,整张小脸都变得格外生动。 长长的羽睫,轻轻眨动,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唇瓣微嘟,微光中像极了狡猾的狐狸。 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极是好看的薄唇,微挽起迷人的弧度。 下一刻,他忽然伸手,以最快的速度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唇上一暖,她蓦地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伸手…… “敢摘下来,我就剥了你的皮!”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就喷薄在她的鼻尖上。 呼吸那么暖,话语那么凉。 洛长安手一抖,愣是当了一回怂包,将手缩了回来。 “继续!” 音落瞬间,他再次欺身而上,摄住了她的唇。 令人心醉的软糯,让人心猿意马的纠缠,唇齿相濡间的渗透,分不清楚是谁的呼吸烫了谁的肌肤,分不清楚是谁乱了谁的心。 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原本清明的脑子,此刻变得分外懵。 终于,他松开了她,瞧着呼吸紊乱,整个人都有些发蒙的洛长安,唇角露出清浅的满意。 “记住,你是我的,这次我绝对不会放开你。”他捏着她精致的下颚,对上她迷蒙的眸,嗓音低低沉沉,带着极致的魅惑,“长安,我是重生。”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唇上有些麻,身子有些发软。 待恢复神智,屋内再无男人的身影。 他走了,从后窗出去的。 一如来时那般,了无痕迹。 洛长安无力的伏在床边,脑子里唯有他那一句:长安,我是重生。 重生? 重生是谁? 第一百零四章 行动! 洛长安搜遍了脑海,也没找到“重生”二字的出处,听这男人的口吻,似乎跟她很熟。 从幼时到现在,洛长安把十根手指,连着十根脚趾头都掰扯遍了,终是放弃了! “罢了,许是唬我?”洛长安叹口气。 那个木质的面具,之前他留了一个,现在他脸上也戴了一个,是不是可以从这里下手呢? 思及此处,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睛,“木质?雕痕?” 也许可以从这两个方面入手?但是这事的关键是,不能让吾谷以外的人知道,否则她这般委曲求全,岂非白费! 脑瓜里想了太多事,洛长安这一夜就跟翻炒豆似的,压根没睡好。 果然,人不能有太多的心事。 外头鸟语虫鸣,不间歇! 有暗影快速窜入当铺的后院,既然这块青石板有问题,那就得围绕着这块青石板好好的查一查,当然,眼下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只能尽量小心的去查。 但凡碰过的地方,之后必须恢复原样。 而洛长安白日里以手指轻敲过的石桥,亦被另一拨人搜了个干净。 乍一眼,这是最寻常不过的石拱桥,但若是真的计较起来,三个圆形的拱洞内,却是别有千秋,桥底下装着小水车,而水车就造在拱桥的石墩内。 石墩中通外直,从拱洞内涌入的风,推动了水车的转动,而底下的水流亦是源源不休的推着水车。 双保险之下的水车,一直在翻滚转动,所以桥下的水面,乃至石拱桥附近的水,较之别的地方,极为浑浊,一天十二个时辰,压根没有干净的时候。 除非,水车停下来。 这般刻意,肯定有鬼。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东方出现鱼肚白之前,所有暗影都消失得无隐无踪,宛若不曾出现过。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大早,吾谷听得屋内有动静,悄悄推开门看了看。 却见着自家公子,正坐在床边发呆。 这倒是奇了怪了,公子素来起不了早,怎么今儿天光亮就起来了?莫不是神游? 吾谷心头一惊,赶紧端了热水进门,“公子,您醒了?!” 洛长安没搭腔。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吾谷刚放下水,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公子,您、您昨夜没睡好?” 可不是没睡好嘛,眼下的乌青,像极了某些纵了欲、却过度的人。 “到底没有家里的床舒服。”洛长安随便找了个由头,洗漱之后般跟去了半条命似的,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更衣。 吾谷也不敢多问什么,行了礼便退出了房间。 待洛长安更衣完毕,吾谷便端着早饭进了门,“公子,王爷那头有了动静,听说您醒了,便紧赶着过来,连马都挑好了!” 洛长安先是一愣,然后置若罔闻的,将桌案上的核桃放进随身小包里。 早饭铺开,洛长安慢条斯理的吃着。 宋墨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洛长安坐在那里,长睫半垂,整个人格外平静。 窗外的光,清浅的洒进来,照得整个屋子都仿佛渐生暖。 “吃过了吗?”洛长安问。 宋墨回过神,“还没,一起!” “吃吧!”洛长安道,“按照我写的单子做的。” 宋墨稍稍一怔,坐下来拿起了筷子,“你的单子?” “昨日的早饭太难吃,总归要给他们提个醒才行。”洛长安吃着饺子,“野菜馅儿的!用的野山鸡的肉,要不肥不瘦的那种,否则稍有油腥味,我吃得出来!” 宋墨望着她笑,“我尝尝!” 还真别说,自从洛长安来了这儿,云山器械库这边的厨子,对伙食的追求也跟着提升上来。 “吃完了,带你去打猎。”宋墨笑道,“反正你也无心查案,又没什么去出,进了林子打猎,权当消遣。” 饺子塞在嘴里,洛长安半边腮帮子微微鼓起,“什么叫无心查案?我有这么不负责任?烦劳临王殿下,把这话收回去,否则……翻脸没商量!” “是是是,是我嘴快!”宋墨赶紧给她夹了个饺子,“给你赔礼道歉。” 洛长安轻哼,“这还差不多。” 吃过饭之后,尤巢也到了,还是站在原来的老地方等着。 洛长安把弄着箭袖,瞧着立在那里的尤巢,趾高气扬的吩咐道,“仔细看着我的竹筒,别让我的心肝宝贝们跑了!” 尤巢腹诽:什么心肝宝贝,不就是一群秋后的蚂蚱?呸! 面上,尤巢行礼,“是!” 洛长安没理他,跟着宋墨朝着马匹走去。 “统领,真的放他们去打猎?”底下人问。 尤巢很是头疼,眯了眯眼眸,叹了一口气,“不然能怎样?是你敢拦着,还是我敢拦着?” 谁也不敢! “待会盯紧点,临王和洛长安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危险,否则京陵城那头不好交代!”尤巢冷声吩咐,抬步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一帮贵公子要打猎,他身为云山器械库的统领,竟要当个跟班,随行保护,尤巢真是越想越觉得窝囊! 等钦差等钦差,结果等来一个要命的小祖宗。 策马加鞭,洛长安穿梭在林中,不远处的林祁一直跟着,时而将视线落在身侧的尤巢身上。 恰好,尤巢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各自肚肠。 “那边!”吾谷惊呼。 洛长安弯弓上箭,“看我的!” 一只飞窜而过的野兔子,只是这般灰色恰好便于隐藏,洛长安这一箭过去,竟是落了空。 “看样子,还是得靠我!”宋墨弯弓上箭。 冷箭离弦的时候,洛长安忿忿的哼了一声,蓦地勒住了马缰,朝着另一条路跑去。 “公子!”吾谷策马追上。 宋墨没能反应过来,待他勒住马缰,想要去追洛长安,洛长安早已跑远。 “王爷?”尤巢原是想跟着洛长安去的,奈何林祁追上去了。 总不能一个都不留在临王身边,否则临王出事,尤氏兄弟照样得吃不了兜着走。 没法子,尤巢只好留下。 “这方向是去哪的?”宋墨问。 尤巢想了想,“不打紧,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我地熟。前面不远处,有咱们的人守着路口,洛大人跑不出去。” 听得这么说,宋墨稍稍松了口气,“长安比较任性,定要看好她,但有损伤,丞相定然不会罢休的。” “是!”尤巢点头。 阿衡提了被射杀的野兔,“主子射得真准。” “我倒宁愿,是她射中的。”不知为何,宋墨觉得心里有些慌,仿佛要发生点什么事儿似的。 第一百零五章 她在哪? 思来想去,宋墨还是不放心,让尤巢在前面领路,沿着马蹄印追去。 结果却是,洛长安根本就没偶组这条路。 “还有别的什么路吗?”宋墨急忙问。 谁也不敢想象,万一洛长安出事,后果会如何? 尤巢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拍着胸脯打着包票,“王爷放心,还有条小路罢了,但洛大人身后有这么多人跟着,肯定不会有事!” 有吾谷,有林祁,还有尤巢自己派出去的跟梢,洛长安不可能出事。 偏偏,就是这样盲目的自信,让尤巢在得知洛长安失踪的消息之后,恨不能狠狠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洛长安,失踪了! 最后的最后,是林祁一个人回来的。 “你不是说这地儿你熟?”宋墨狠狠揪住尤巢的衣襟,眸色猩红如血,那神情仿佛要吃人,“人呢?!” 洛长安丢了,可怎么丢的,一个两个酒囊饭袋都说不上个所以然。 “林门主!”宋墨只能寄希望于林祁。 林祁的面色不太好,冲着宋墨拱了拱手,然而环顾四周,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次。 众人策马进了林子的时候,忽然出来一只野鹿,洛长安之前丢了野兔,这会拼了命都要打下这只野鹿。 马儿撒开蹄子往前跑,七拐八拐的,最后只剩下吾谷在洛长安身边,其他人不是被甩开,就是想先抓住野鹿,免得这位洛小祖宗不肯罢休。 一帮人在林子里,因为一只野鹿而四处窜动,最后野鹿是被捉住了,洛长安却没了踪迹。 在林子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发现了不少马蹄印,然后在羊肠小道尽头处的山溪边,有血迹滴落在石块上。 就在众人以为,有所线索时……所有的痕迹,到此为止! “有血迹?”宋墨骇然,“尤巢!” 尤巢早已六神无主,骤听得宋墨这么一喊,当即跪地行礼,“王爷恕罪,卑职这就去找!” “尤巢!”宋墨咬牙切齿,“如果长安有什么闪失,本王一定上奏朝廷,将你们一个个都凌迟处死!还不快去找!” 尤巢被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当然,多半也是腿软的缘故。 待爬起来,尤巢转身便冲着底下人咆哮,“还愣着作甚?马上回去报信,立刻搜查林子!” “是!”底下人都慌了。 报信的报信,搜林子的搜林子,半个时辰之内,原本沉寂的林子,算是彻底的热闹沸腾了。 洛长安在云山走丢,这消息是绝对不能传回京陵城的,否则洛川河会立马杀到这儿。 眼下所有人都在发蒙,饶是躺在病床上的尤圣,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分明步步为营,分明处处小心,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纰漏? 云山器械库,是尤氏兄弟的地盘,除了他们还会有谁……能劫走洛长安? “哥?”尤巢实在是没办法了,“找了大半日,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你说会不会被狼谷里的狼吃了?” 尤圣睨了他一眼,委实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放屁!洛长安要是死在云山器械库,咱们两个,谁也别想跑!洛川河不拆了你我的骨头?” “那、那怎么办?”尤巢慌了,“人都已经丢了,上哪儿去找回来。血迹就在河边,可除此之外再无踪迹可寻,人、人就跟消失了似的。” 尤圣低低的咳嗽两声,“找!加派人手去找。” “能调动的都调动了,已经将山林附近的进出口全部守住。可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真的想把林子翻个底朝天,没有三日也得两日。”尤巢很是迟疑。 尤圣刚想骂他一句废物,转念一想,到底是自己亲兄弟,骂他跟骂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把洞里的人也调拨出来。”尤圣说。 尤巢愣怔,“可是哥,若是如此,万一有人进了山洞……” “你是想让洛川河亲自来一趟,亲手剥了你我兄弟的皮?”尤圣冷问。 尤巢连连摇头,一个洛长安已经很难伺候,再来一个洛川河,那就是小祖宗的祖宗! 洞内的人,被尤巢调拨出去,整个林子,一寸寸的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 随着天色渐暗,尤圣的心中满是慌乱之色,如果明日之前还找不到洛长安,那就很可能是“那些人”做下的,若真的如此,事情可就难办了! 众人都在林子里翻找,宋墨却在天黑之后,将林祁拽到了僻静处。 瞧着不远处明晃晃的火光,宋墨音色沉沉的开口,“长安是不是躲起来了?” 林祁行礼,“王爷,洛大人失踪,大家都很着急,但您不能因为这样,就将责任推卸到了下官身上,四方门纵然有所失职,未尽到保护洛大人的职责,但也该等到皇上发落。” 宋墨身为王爷,又无权势在手,不能降罪于林祁。 “长安素来贪玩。”宋墨解释。 林祁眸色幽沉,“王爷,别的倒也罢了,可这性命只有一条,洛大人就算再糊涂,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是实话。 “长安若是被劫倒也罢了,可吾谷……吾谷还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委实太过奇怪!”宋墨狐疑的望着林祁,“这山林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林祁面不改色,“王爷是指……” “另一股势力。”宋墨低低的开口。 林祁当即问,“何以见得?” “云山一带,素来是尤氏兄弟当家做主,这就好似动物的圈地盘行径一般,在一定的范围内,绝对不允许第二股势力的形成和长存。”宋墨咬着后槽牙,“若是真的有……就说明尤氏兄弟瞒了咱们一些东西。” 找寻的军士已经朝着这边来了,明晃晃的火光,刺得人眼睛疼。 林祁环顾四周,“这附近不像是能囤积势力的,就算尤氏兄弟藏起了某些人,到了这份上,也不该再藏着掖着。洛大人出事,他们这些值守之人,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主子!”阿衡急急忙忙的跑来,“奴才听人说,这附近好似有个狼谷,狼谷内多野兽,而且以狼居多,您说洛大人会不会……” 会不会进了狼谷? 阿衡不敢说,毕竟他只是个奴才,不能做毫无证据的猜测。 “我去找!”宋墨转身就走。 林祁当即叫住了他,“既是多野兽,想必凶险万分,王爷身份贵重,不可轻易冒险,何况也不确定洛大人是否就在狼谷。还没找到洛大人之前,万望王爷保重自身,以主持大局!下官一定会将洛大人,从狼群中救出来!” 宋墨盯着他瞧了半晌,终是嗓音暗哑的回了一声,“嗯!” 第一百零六章 躲起来吃鸡 狼谷这地方,多野狼,即便是白日里,也能听到诡异的狼嚎声,说不出来的惊悚可怖。 逐风只在狼谷的谷口站了站,许是心里作用,隐约能嗅到风中的尿骚之气,当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若是明刀明枪的对敌交手倒也罢了,可若是面对一群野畜生,真的会让人汗毛直立。 “门主,您不会真的要进去吧?”逐风喉间发涩。 他当时不在,并不知宋墨对林祁说了什么,更不知道洛长安的失踪,林祁是否知情? 林祁侧过脸瞧了他一眼,“你猜,我进了这狼谷,有几成生还的机会?” “这……说不好!”逐风犹豫了一下,“狼这东西素来不是独来独往,都是成群结队的,一旦遇上了,还真是难讲。” 林祁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佩剑,“如你所言,九死一生。” “那您还要进去?”逐风不解。 林祁笑了笑,“我对这狼谷一点都不熟悉,贸贸然进去,若是遇见了狼群,必定死路一条。” “要不,去找尤氏兄弟,让他们派熟悉的人进去,先是探探地形,若是洛大人真的在里头,咱们再冲进去救人不迟!”逐风忙道。 林祁转身看了看,“我若是死在这儿,何人最为得意?” “自然是丞相府。”逐风脱口而出。 闻言,林祁挑眉一笑,“盘算得可真好!” 逐风听不懂,可瞧着自家门主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没敢多问。 “跟着我的脚步走!”林祁说。 逐风先是一愣,却见着林祁忽然纵身而起,几个落点便窜进了狼谷。 “门主?”逐风心惊,耳畔骤然明白了意思,纵身而起,沿着林祁的脚步跟进去。 四方门的门主进了狼谷,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执掌四方门之人,鲁莽、冲动,又好大喜功,真是可笑!”尤圣摇头,“可惜了!亏我还以为这林祁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谁知……” 谁知竟是这样的废物! 也不知道这种人,是如何坐上四方门的门主之位? “之前这厮进了地洞,被咱们困在了甬道里出不来,若不是洛长安问咱们要人,他定然还在里头待着面壁!”尤巢道,“现在还没找到洛长安,林祁若是出事,会不会……” 尤圣冷睨了他一眼,“是你让林祁进狼谷的?” 尤巢急忙摇头,“没有,我一句都没提过,狼谷那块地太危险,若是激起了小公子的兴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干脆闭口不言!” “那么,是谁提的?”尤圣问。 尤巢也不太清楚,谁知道这林祁怎么突然抽风,跑到那鬼地方去。 且不管林祁要怎样,生也好死也好,有四方门担着,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洛长安,这位小祖宗不找回来,洛川河和皇帝肯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那么现在,洛长安在哪呢? “吾谷,烤鸡好了吗?”洛长安问。 山脚下的小木屋,洛长安揉了揉鼻尖。 “好了好了!”吾谷拿起架子上的烤鸡,快速递到了洛长安面前,“恰好屋后有个野蜂窝,公子快尝尝,滋味如何?” 洛长安伸了手,又被烫得缩手,“太烫!” 吾谷心惊,“烫着没有?” “不打紧,给我掰个腿!”洛长安舔了舔唇。 闻着好香,口中满是酸水,肯定很好吃。 “好!”吾谷掰下个鸡腿,“公子,给!” 洛长安美滋滋的啃着野鸡腿,“我就说嘛,这野蜂蜜配野鸡,最是香甜好吃,你也别愣着,赶紧吃,这东西就得趁热吃,冷了肉就会硬,半点都不好吃!” 吾谷笑了笑,“公子先吃饱。” 这一带跟之前那片山林隔了很远,当时他们渡水离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然后在石子路上与接应的人碰头,策马离得远远的。 想来这一跑足足翻了一两个山头,足以让尤氏兄弟那帮人,找得两眼发黑。 小屋是临时搭建的,外头是个木屋,内里是个山洞,反正能有片瓦遮头,不受风吹雨淋便罢,又不是要在这里常住! “公子,您说这些人会不会以为您……”吾谷可不敢说那个字。 洛长安唇角沾着油花,“我不走,他们不好直接对付林祁,也不好出手,唯有躲在暗处,他们才能咬起来。” 狗咬狗,一嘴毛。 瞧着没有破绽,往往都是破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折腾得他们够呛,这会又走丢了,他们肯定乱成一团。”洛长安叹口气,“就是可怜林门主,既要装傻充愣,又要应付尤氏兄弟。” 吾谷笑道,“谁让他一开始就跟咱们装,跟尤氏兄弟装呢!” “该!”洛长安吐一口鸡骨头,又掰下一个鸡腿,这会没那么烫了,吃着正好,“身在局中难辨真假,我不在,林祁也能放开手脚去做。” 吾谷顿了顿,“那临王殿下呢?” “他无权无势,跟着我来的,尤氏兄弟不会动他,何况皇帝还坐在金銮殿上,谁敢动皇帝的兄弟?除非马尿喝多了?”洛长安轻嗤。 她早就算好了,消失一阵子,就能化被动为主动,她不能一直被尤巢和尤圣两兄弟牵着鼻子走! 天色渐暗,洛长安足足吃了三只大野鸡。 好山好水好风景,不多吃点,对不起她这远道而来的客人! “公子,那个当铺的事儿,咱们真的不管?”吾谷问。 洛长安坐在小木凳上,瞧着不远处跑来的暗卫。 “公子!”暗卫行礼,“尤圣调离了洞内的守卫,去漫山遍野的找您!” 洛长安挠挠额角,“看样子,还真是挺怕我爹的!” “相爷那脾气,要是知道他们把您弄丢了,还不得请了朝廷派兵过来?”吾谷无奈,“您可是相爷的心头肉,掌心宝!” 洛长安叹口气,“行动!” “是!”暗卫快速撤去。 山洞内没人了,林祁又吸引了所有人都的目光,那么这个时候去找线索,才是最佳的时机。 所有人都在外头忙活着,洛长安就悠哉悠哉躲在这里。 当然,明日她还是要回去的,丞相府的烂摊子必须结束在她手里,否则功劳都落在了四方门手里,来日她就少了一份与皇帝谈判的殊荣。 明日归去,却不是以洛长安的身份,而是…… 手中的核桃,咯嘣一声碎裂,洛长安慢条斯理的剥着核桃,心思冗沉。 第一百零七章 混进去 夜里还算安静,此处原就偏僻,又跟云山器械库那头隔得远,那些繁杂之音亦不会传到此处。 洛长安睡在山洞内,所有的侍卫都守在外头,连带着吾谷也只能守在外头。 山洞不算太大,好在吾谷收拾得极为干净,又在内里暖了一堆篝火,冷热正适宜。 听得里头有唉声叹气的声音,吾谷眉心微蹙,低声冲着内里道,“公子睡不着吗?是褥子不够软和,或者山洞内太冷了?” 洛长安坐起身来,“吾谷,你进来陪我说会话。” “是!”吾谷应声,快速进了内里。 洛长安就在床边坐靠着,发髻凌乱,一手扶额,面色略显青白。 “公子?”吾谷不解,“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是睡得不舒服,还是身子不舒服?” 这荒郊野外的,最怕的就是公子身子不适,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儿请大夫? “吾谷,你觉得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洛长安忽然开口。 吾谷愕然,不不不,不是愕然,是完全震惊了。环顾四周,除了石壁还是石壁,公子是怎么想起皇帝的?而且还想得睡不着? “公子,您想皇上了?”吾谷低声问。 问出口的瞬间,主仆两个皆是一愣。 吾谷扑通跪地,“奴才该死!” 明明就是多嘴一问,怎么问出了别的意味? 别说是吾谷,饶是洛长安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无端端的忽然想起了宋烨,然后怎么都睡不着了。 洛长安勾勾手指,“起来,我又没怪你,只是觉得这心里有些憋闷,说不出来的感觉,你且与我说说话。” “公子?”吾谷起身,“您不睡了?” 洛长安摇头,“不睡了,说说话!” “好!”吾谷搬了一块石头。 主仆二人嘀咕了一晚上,直到黎明前夕,洛长安才合上眉眼,小憩了片刻。 天光亮之后,洛长安便已经悉数完毕,领着人离开了此处。 虽然不太熟悉云山一带,但也不是全茫然,天底下能用银子办成的事委实太多,往山洞内塞个身份,只是举手之劳。 褪下华贵的锦衣玉服,穿上从未穿过的粗衣麻布。 洛长安兴冲冲的走到水井前,仔细的照看着,“哎呦,还挺好看的。” “公子?”吾谷叹口气,“这……这哪儿好看了?” 若是相爷亲眼见着,还不得气得一口老血?! “不好看?”洛长安黑着脸回眸。 吾谷慌忙改口,“好看好看,公子穿什么都好看!” “我瞧着挺好的。”洛长安双手叉腰,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有时候那些贵重的衣裳披在身上,就跟刀子架在脖子上,是一样的。” 吾谷不解,“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洛长安微微扬起头,“不说了,干活!” “是!”吾谷颔首。 换好衣服,一通瞎折腾,等着洛长安和吾谷再从屋内,跟着一个粗犷的汉子出来,已然换了一副样子。 从头至脚,怕是亲爹洛川河也瞧不出,眼前这人是自己娇生惯养的亲儿子。 所有人都在山头找人,洛长安和吾谷已经跟着那汉子进了山洞。 管事的与这汉子本就是乡邻,平素就多有照顾,“这就是你说的大侄子?” “是是是,这年头哪儿都不好过活,家里没了长辈,只好来投奔我,虽说长得瘦小,好在力气不弱,只要不是太过吃力的活计,都可以交给他!”汉子笑道。 管事点了头,“眼下人都出去了,活又不能停下来,确实人手不够,这样吧,去看守库房,能轻松点。瞧这小身板,力气再大,估计还不够你抡一胳膊的。” “好!”汉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不谢过管事的?” 洛长安和吾谷赶紧拜谢。 看守库房说轻松也不轻松,毕竟你要一天到晚的站在这个位置上一动不动,没有十足的经验,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腰酸背痛腿抽筋。 吾谷倒也罢了,习武之人,扎马步的日子多着呢! 可洛长安不行,这才半个时辰,汗就不断的从额角渗出,整个人有点摇摇晃晃的,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公子?”吾谷低声喊,“是不是腿僵了?”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这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酸疼僵硬,若是现在窜出一只老虎,估计她都没办法逃跑。 “你们两个,去里头看着!”忽然走过来一个络腮胡子,指着洛长安和吾谷,“还愣着干什么,说的就是你们两个!” 吾谷当即搀了洛长安一把,“哥,走!” 洛长安瘸着腿,从外头那道门,进了山洞内的内门,这里倒是还好,有桌子椅子,只需要看着上了锁的洞门就好,不似外头又热又要站着。 “那人,也是特意安排的?”洛长安问。 吾谷摇头,“咱就找了那么一个,没有后援。” “那我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洛长安不解。 吾谷挠挠额角,“许是瞧着奴才与公子不够强壮,站在外头给他们丢人,回头让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见着,还以为戒备不够森严。” “有道理!”洛长安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吾谷。 确实,不够强壮,长了一副不太安全的样子。 在这里头,还有数名老油条,瞧着新来二人,旋即凑上来,“没见过,生面孔!” “刚来!”吾谷忙道,“诸位大哥,咱们两兄弟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 之前守在这里的有十数人,如今多数被打发去了山林里找人,所以才会空闲下来。 老油条们笑了笑,“能进这儿的,多半是靠着关系的,你们是谁介绍进来的?” “是管事让咱们来的,方才在外头,又遇见了个络腮胡子,让咱们进来,所以我们就进来了!”洛长安磕磕碰碰的说,瞧着很是胆怯。 见状,老油条们哄堂一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大胡子。” 俄而便有人,上下打量着洛长安和吾谷,“虽然长得不咋样,不过这细皮嫩肉的……尤其是这双手干干净净的,到底是不一样。大胡子这次,有口福咯!” 洛长安:“??” 这是要让他们去当厨子? 要不然,为何说什么口福? 正说这话呢,外头有独轮车进来,之前那个络腮胡子当下一声吼,“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门打开!” 闻言,众人当即正色,快速开了洞门,将装着器械的独轮车,推进了山洞。 “你们两个,跟着来!”大胡子目光微凛,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 第一百零八章 送你进宫做太监! 洛长安被这眼神刺激得打了个激灵,全身的汗毛一根根立起,若不是身份不允许,若不是……她铁定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照着他那对不安分的招子,狠狠给两拳。 嗯,就像是当日揍皇帝那样! “是是是!”洛长安和吾谷赶紧上前。 力气活,吾谷都会提前替公子做了,只要公子在边上假意搭把手就好,哪能真的让公子干活。 外头因着日头,燥热无比,进了山洞迎面一阵凉风。 一冷一热,洛长安瞬时抖了抖。 真、真刺激! 山洞内,各类器械分门别类,足见处置极为妥当,连搬运和放置的要求也是极高,刚铸好的器械,在入库之前必须去潮去湿,着重处理之后仔细排列放置。 不熟悉的人,容易伤着自己。 这些器械都是开了锋的,一不留神就会出血,所以得格外小心。 “你们先出去,剩下的交给他们!”络腮胡子说,“瞧着是新人,但既然来了,就得熟悉一下,这东西你不碰一碰,不出点血,记不住教训!” 大概是知道了什么意思,一帮老油条笑呵呵的往外走,谁也没再逗留。 待所有人都走完了,吾谷小心的往前挪了几步,正好挡在洛长安面前,不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都不能让公子有所损伤。 络腮胡子扫一眼满脸戒备的二人,“头一回来?谁让你们来的?” “自然是管事!”洛长安梗着脖子。 络腮胡子冷笑两声,“是吗?要不要我去把管事请来,亲自问问,这两个戴着假皮的奸细,管事还敢不敢要?” 闻言,吾谷眸色陡沉。 洛长安掉头就跑向门口,“吾谷,杀了他!” 这个时候还能怎样,先下手为强,灭口为上。 在洛长安跑开的瞬间,吾谷已经出手,直扑络腮胡子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络腮胡子纵身一跃,速度之快,连吾谷都瞪大了眼睛,待回过神来,这人已经立在了洛长安面前。 此时,洛长安距离洞门口,只有几步之遥。 “公子!”吾谷急了。 单脚挑起一柄长矛,直扑络腮胡而去。 然则下一刻,长矛在距离洛长安咽喉几公分处停下。 吾谷的手一抖,仿佛呼吸都跟着停窒了。 “来啊!”络腮胡子笑了,俯首在洛长安的耳畔,一手擒着洛长安的胳膊,一手掐住了她的咽喉,“来啊!” 吾谷不敢。 洛长安是真的没料到,这人的速度这么快,以至于她都还没看清楚,一拳过去就被反擒拿,摁得严严实实。 脊背贴在他的胸口处,洛长安咬着牙,愣是无法动弹,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项间,灼得肌肤都跟着发烫。 “很香!”男人嗓音低哑,“你是觉得自己乔装易容,就谁都瞧不出来了?” 洛长安挣扎了一下,胳膊被反擒在身后,根本无法动弹。 咽喉处的手指,指腹滚烫得厉害,正巧掐住她的喉珠,若是她敢轻举妄动,他会轻易的捏断她的脖颈。 “你是什么人?”洛长安被掐着咽喉,嗓音有些沙哑。 络腮胡子抬眼望着随时准备出手的吾谷,“先退后。” 闻言,洛长安冲着吾谷使了个眼色,吾谷退后几步。 “将兵器放下。”络腮胡子继续道。 吾谷咬着牙,只能将兵器放下,狠狠盯着眼前的男人,若敢伤及公子,他就是拼了一死,也不会罢休! “你想怎样?”洛长安问。 络腮胡子轻嗅着她的鬓发,“换得脸,换得了衣裳,换不了身上的味道。” 羽睫骤然扬起,洛长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如你所想,似你所猜!”他说。 脖颈上的手一松,洛长安快速迈开两步,离开了他的桎梏。 下一刻,吾谷就势往前扑。 “回来!”洛长安一把拽住他。 吾谷正在扑的路上,公子这么一拽,差点没让他扑在地上。到底是自家公子,就算拽断了他的胳膊腿,他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吗? “公子?”吾谷有些委屈。 被人堵住门口,再不打出去,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可再看自家公子,好似半点都不担心,反而直勾勾的盯着那男人看。 这络腮胡子有什么好看的? 半张脸都是胡子,就露出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重生?”洛长安尝试着喊了一声。 男人的眼睛里,忽然翻涌起些许无奈的笑意,“下次早点认出来。” 吾谷一脸懵,重生是谁?谁是重生? 为什么公子会认识这样的人? 他成日跟在公子身边,却从未见过这人。 “公子?”吾谷巴巴的望着洛长安。 洛长安如释重负,长长吐出一口气,“没事,自己人。” 想来也是,若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放过她,一定会早早的将她就地正法了! 毕竟,这可是云山器械库的库房重地。 “你发现了什么?”洛长安生怕吾谷会多问,赶紧转移话题。 吾谷张了张嘴,到嘴的话……果然生生咽了回去。 是了,大事要紧! “所有的库房内,器械摆放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被盗的痕迹。”重生说。 洛长安诧异,细品这话之后,狐疑的望他,“你的意思是,监守自盗?或者谎报?可是,这是大案,若是被朝廷查出来,私藏、贩卖朝廷的器械,会以谋逆罪论处。” 所谓谋逆,其罪当诛,重则九族皆灭!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重生的口吻里,不无调侃的成分,“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进来过,挨个库房里粗略检查过一遍,东西的确少了,与账目对不上。” 洛长安皱眉,“那你还说,没有被盗的痕迹?” 重生兀的侧过脸,眼底流淌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套上了壳子,谁知道内里是什么?就好像那句、那句什么来着?” “什么?”洛长安被他的眼神刺激得,当即退后一步。 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了山洞里的场景,尽管、尽管意识模糊,但是他留下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真实。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重生低低的笑着。 吾谷骇然,“你、你放肆!” “我的意思是……”重生的视线依旧定格在洛长安脸上,“混淆视听,真假难辨!” 半晌,他瞥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吾谷,“你这么紧张作甚?难道你家公子是个女子?” “我……”吾谷有口难辩。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你把话说清楚,再这样阴阳怪气的,我就送你进宫做太监!” 重生的某个位置骤然一紧,这个狠心的丫头! 第一百零九章 本夫君! “我说得这么清楚,你还是不明白吗?” 重生叹口气,“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可能没丢,只是被他们送出去了,所以库房内看不到任何的可疑痕迹。” 洛长安恍然大悟,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说,他们不怕朝廷来人,因为没有痕迹可查,谁也查不出真相。” “人一旦受到言语的引导,以为这是失窃案,就会把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乃至于想法都扣上了失窃的阴影,走不出被画好的固定的圈。”重生继续道,“一旦固定了想法,再想改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洛长安眉心微凝,这倒是实情。 一旦被圈子套住,想出来,委实没那容易。 “如果真的有心要查线索,找回失落的器械,第一时间就得保护这些山洞,可是从进来到现在,你有看到半点外闯入的痕迹吗?”重生问。 洛长安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整个山洞给她一种,天下太平的感觉。 也就是说,这尤氏兄弟二人,背地里干了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并借着失窃之名,遮掩真相。 “他们就不怕吗?”洛长安还是有些犹豫,“凡事不可能天衣无缝,若是被查出来,谁担得起这谋逆之罪?” 重生冷笑,眸色冷冽的扫过四周,领着洛长安往里头走去,“那你说,他们为何有这么大的胆子?” “除非上头……”洛长安闭了嘴。 上头,有人?! 瞧见她面上极不自然的神色,重生低低的呵笑,“怎么,想明白了?” 他顿住脚步,磁音低沉的问,“还想继续查吗?” 可能,会查到她爹的头上。 “我相信我爹跟这事没关系!”她梗着脖子,昂首挺胸的看他。 理不直,气得壮。 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谁都不能轻易下结论。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洛长安咬着后槽牙,“我爹若是跟这事有关,就不会让我来这儿冒险,他知道我的性子,定晓得我的不择手段。” 重生定定的审视了她半晌,终是没再说什么。 器械库分为内外两个库房,外头都是普通军士所需要的物资装备,而内里的却是逐级递升的将领们所需装备。 “为什么你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还知道这么多?”洛长安忽然顿住脚步,警惕的望着重生。 重生手一拂,“瞧见没有?这副尊荣,这副打扮?只准许你易容,不许我也换个身份?” 顿了顿,他极是嫌恶的瞧着她,“你该不会以为,本夫君就是这般鬼样子吧?” 哎呦,那可真是要嫌弃死了。 满脸的络腮胡子,黑浓的一字眉,虽说人高马大,可这粗犷的劲儿,洛长安委实吃不消。 好在她见过他戴面具的样子,虽说只能看到一张薄唇,但确实没瞧见什么络腮胡,想来他也不该是这副鬼样子。 等会,什么叫本夫君? 洛长安瞧了一眼吾谷,所幸吾谷的心思都在“这男人是谁”的问题上,并未留心这男人说的这三个字。 心头稍松,洛长安道,“吾谷,你去洞口守着,若是有动静快点来报,我、我四处看看。” “是!”吾谷应声,警惕的盯着重生。 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洛长安眉心一皱,“听到了还不走?” “公子,奴才不放心。”吾谷说的是重生。 这人瞧着,就不像好人! “放心吧,他是自己人。”洛长安一本正经的开口,“快点去!要不然外头的人进来了,倒霉的是咱们!” 重生功夫那么好,万一出事,他脚底抹油跑了,倒霉的是她与吾谷。 “好!”吾谷一步三回头的去守洞门。 重生侧过脸睨着她,“是怕出了事,我一个人跑了?” 洛长安心头紧了紧,“知不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 “我只知道杨妃,不知道杨修。”他俯身凑近了她,薄唇轻勾,“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算什么君王?面具皇帝?呵,不要脸。” 她不再搭理他,开始仔细的检查库房。 如重生所言,这些库房内没有任何的痕迹,连带着地上的拖拽痕迹,都是最新的。 “一帮混账东西,中饱私囊却要故弄玄虚。”洛长安低嗤,“尤圣,尤巢,真是好样的!” 一回头,重生双手环胸立在门口,笑盈盈的开口,“接下来是想找尤氏兄弟算账,还是就此作罢?” “我说了,这件事跟我爹没关系,别把我爹扯进来。”她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吗? 他不就是认为,这件事她爹洛川河,是幕后黑手?! 狗屁! “我可……什么都没说。”他笑笑转身。 洛长安跟在后面,“你说了,你说就此作罢!” 若不是事关父亲,她为何要作罢?摆明了说她盲目护短。 “这是什么?”重生忽然开口。 洛长安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在一堆长矛枪下面,隐隐有些微恙的红。 仿佛是…… 血? 洛长安跟在重生后面,疾步跑上去。 为了保持室内干燥,以防器械生锈发霉以至腐烂,库房内全部用的石板,并且在四角放置生石灰去潮,所以室内的痕迹一旦干涸,便很难再褪却。 血迹并不是很显眼,若不是映衬在锋口的寒光下,根本瞧不出这一抹暗色。 “是不是以前留下的,这些锋利的东西,难免会划伤人。”洛长安蹲在那里。 重生摇头,“你自己看这血的形状。” 洛长安挠挠额角,一脸迷茫的望着他。 什么意思? “这是飞溅出来的血。”重生解释,“如果是割伤,那血应该是滴落下来。水滴落在地面,和甩在地面的样子,是全然不同的。” 洛长安眉心微蹙,“你是仵作?” “仔细听着!”重生瞪了她一眼。 小妮子时时刻刻在试探他的身份,想知道他是谁…… 呵! 洛长安撇撇嘴,鼻间轻哼。 “这里,应该有过打斗。”重生环顾四周,“墙面上有些许划痕,这些划痕有些力道很重,若是搬运,绝对不会在墙壁上造成这样的痕迹。” 洛长安不明白,“在这里打架,也不怕磕着自己?” “那你猜猜看,在什么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在这里打一架?”重生将问题抛给她。 洛长安唇瓣微抿,突然就不说话了。 什么情况下? 这里打架,显然是不方便逃走的,那么…… “我知道了!”洛长安愕然瞪大眼睛,“我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章 都是自己人,还需要谢? “是细作!”洛长安算是明白了。 能在这封闭的库房山洞内,不管不顾的打一架,必定是事发突然,什么情况下,你不得不还手呢? 身为细作,被人发现! “是!”重生肯定了她的答案,“肯定是细作被发现了。” 这地方都能潜入细作,说明这里面的确有猫腻,而且早就被人盯上了。 洛长安眉心皱起,略带不解的挠挠额角,“什么人会派细作潜入这里?这里不是冷疙瘩,还是冷疙瘩,有什么可看的?而且清点数目的话,去翻阅账目不就好了,跑这儿……也没必要亲自清点。” 这么多的器械,要亲自差点,单靠一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器械库外头都写着数目,账目上也写明了具体的数值。 按理说,去库房翻阅账本,看一下库存便罢了,这般大张旗鼓的跑这儿来…… “除非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洛长安弯着腰,开始四处张望。 蓦地,她发现重生一直盯着墙壁上的划痕看。 “你看什么呢?”洛长安问,“这划痕能开出花来?” 重生没说话,只是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石壁。 “实心的。”洛长安说。 听声音,的确是实心的,不像是有密室或者暗道的样子。 语罢,洛长安学着重生的样子,曲起指关节,在每一面石壁上都轻敲了两下。 “你之前带了这么多人,怎么还亲自跑进来?”重生问。 洛长安翻个白眼,“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到时候灭起口来,劳师动众。” “果然是奸相之子。”重生轻嗤。 洛长安轻嗤,“你有本事,怎么不投生到相府?吃不到葡萄,别说葡萄酸,多少人想当我爹的儿子,还没机会呢!” 重生:“……” 刁嘴! 兀的,洛长安整个人都贴在了一面石壁上,一会轻轻的敲,一会蹲下来敲。 “诶,这上下的声音不一样啊!”洛长安说。 重生急忙走过来,“我试试!” 站着敲,听得是实心的。 但若是蹲下来,指关节轻叩石壁,是空心的声响。 “还能这么搞?”洛长安愕然。 很多人查空响,多数是站着敲,若是察觉不出异常,自然不会再多怀疑。 偏偏遇见了洛长安,手敲一下,脚踹两下。 嗯……空心的! “这个是地道吗?”洛长安问,“建得这般低,打量着是要爬着进去?但若是遇见了胖子怎么办?卡在洞门口得多尴尬?” 重生睨了她一眼,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旋即走出了库房,然后每个库房都敲了过去。 果然,在每个库房最底下的位置,都有一个空洞位置。 “怎么都有?”洛长安不明白,“难道是连通的?” 重生起身,“那你告诉我,这里弄低矮的地道,又相互连通,是为了什么?” 洛长安张了张嘴,半晌都没答出来。 论吃喝玩乐,她是最在行的,但若是……那就有点伤脑筋了。 “好好想一想。”重生开始找暗门入口。 洛长安双手叉腰,半歪着脑袋去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说过,凡事不要先入为主。” 说这话的时候,重生的眼底兀的暗淡了一下,所幸他背对着她,没被她看到。 洛长安心神一震,不能先入为主,是指哪方面? 环顾四周,洛长安抿唇陷入深思,半晌才嗫嚅道,“难道说,不是打通的,而是各自为战?” 她站在走道上,瞧着左右两侧,分门别类到了极致的库房大门。 一扇扇库门,一个个门牌。 地道没必要连通,毕竟距离这么近,打地道是为了通气吗?显然不是。 “关键,是这地道通往何处?”重生竟拽开了石板,石板不是太厚重,拽来的时候费了些许力气,但也不算太难。 足见,地道是经常用的。 洛长安趴在地上,瞅着黑洞洞的地道,“人是绝对爬不进去的,那就意味着,可能不是用来行走的。” “挖在器械库里,自然是用来运送的。”重生拍着手上的灰尘,瞧了一眼还伏在地上的人,“别趴着了,脏。” 丞相府的小公子,何其矜贵,怎么能一直趴着呢? “这有根绳索,顺着这条绳索,应该就能找到尽头。”洛长安指了指。 重生早就看见了,黑黝黝的洞内有一条绳索,洞内做得光滑至极,指尖触上去都打滑,再结合这库房内的东西,傻子也猜到了! “所以,他们肯定把东西藏起来了!”洛长安起身。 还不待她站直,重申已经弯腰,伸手轻轻掸去了她身上的灰尘,举止轻柔。 洛长安稍稍一震,瞧着他低眉间的温柔,呼吸微微一窒,“别,我、我自己来!” 重生拂开她的手,直到将她身上的灰尘掸尽,这才直起身望她,“这是你男人该做的事。” 她别开头。 这厮,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关于那日在山洞里的事情。 说起来,都怪宋烨,要不是这狗皇帝,她怎么可能掺合在这些案子里,被人追杀,最后还落在了山洞里,被人白占便宜! 守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忽然被人夺了去,还是在她不清醒的状态下,想想…… 亏! 亏大发了! “东西很快就能找到。”重生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蓦地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拽到自己的怀中,严丝合缝的贴着自个,“怎么谢我?” “都、都是自己人,还需要谢吗?”洛长安装傻充愣。 瞧,洛川河生的小狐狸,果真是……半点都不肯吃亏,不管什么时候,都谨记着自己的利益。 “用得着的时候,是自己人,用不着的时候,是不是就要灭口了?”重生低头。 朱唇被摄住的那一瞬,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睛,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想要推开他。 然则,他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在她抬手的瞬间,快速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抵在了石壁处,吻得愈发凶猛。 石壁的凉,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趁着这空档,重生趁虚而入,撬开了她的嘴。 唇齿相濡,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在身子软下去之后,整个脑子都变得混混沌沌的。 直到嘴里漫出了血腥味,重生才肯放过她,却依旧抵着她。 他灼热的指腹从她唇上拭过,伏在她耳畔,音色靡靡的开口,“这样,才像样!” 洛长安一张小脸,被憋得通红,直将牙根咬得“咯吱、咯吱”响。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把他留下了 像? 像什么? 洛长安觉得自己像是煮熟的虾子,脸上烫得厉害,估计也是红得厉害。 瞧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重生的眼底忽然翻涌着迷人的笑意,那样的星星点点的,“连生气的样子,都是这样的可爱!” 洛长安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这双眼睛,看她时候的眼神,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洛长安问。 重生眼底的笑意,瞬时一扫而光。 他没有回答,只是这样静静的站着,依旧抵着她,仿佛舍不得放开她。 好半晌,他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俯首将额抵在她的额头上,鼻尖与鼻尖相触,“傻丫头!” 真是个傻丫头! 洛长安,不明所以! 不过,连爹都不曾唤过她“傻丫头”,忽然间从他口中匍出这个三个字,她的内心深处竟是止不住的心神震荡。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拿她当女子看待过,所以此时此刻的她,忽然有种想示弱的感觉。 库房内的事儿,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若是长久待在里头,难免会惹人怀疑,所以现在……该出去了! 吾谷还守在洞门口,整个人急得不行。 “吾谷!”洛长安抿唇。 “哎呦公子,可算出来了!”刚说完这话,吾谷便愣怔了一下,“公子,您不舒服?是这儿太闷了?” 洛长安不解,“什么?” “您哪儿不舒服?”吾谷忙问,目色焦灼。 洛长安侧过脸,狠狠的瞪了一眼重生。 可这厮倒好,欺负完了人,大摇大摆的走向洞门口,就跟没事人一样。 禽兽! 洛长安扯了吾谷一下, “别愣着了,推车,走人!” “哦哦哦!”吾谷这才回过神。 空车被推出来,外头的那些老油条都还在。 见着洞门开了,老油条们旋即起哄笑道,“哎呦,还以为要在里面过年呢,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以前可不是这样,难不成近日身子不行了?” “少放屁!”重生轻嗤,“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 说着,重生摸着络腮胡子,瞧了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激荡的洛长安,兀自扯了扯唇角,“你们两个出去吧!记得把车子送回全面去。” “是!”吾谷行礼。 洛长安没吭声,半低着头跟着吾谷往外走。 出了山洞之后,洛长安总算透了一口气,然则还不待他们多走两步,尤巢已经领着人过来了。 “坏了!”吾谷骇然,“公子?” 洛长安喉间发涩,“别乱动!” 二人半低着头,推着车往前走。 “你们两个!”尤巢本欲朝着洞门走去,然则……这两个人,顿住脚步,尤巢的眉心兀的拧起。 这儿的人,他多半是打过照面的,即便叫不出名字,但是见没见过,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这两人很是面生,仿佛没有半分印象。 “统领!”吾谷与洛长安一同行礼,心头忐忑紧张至极。 这尤巢不在山林里找她,怎么跑这儿来了?莫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思及此处,洛长安用眼角余光睨着吾谷。 正巧,吾谷也在留心自家公子的动静,旋即呼吸一窒。 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细作,绝不会出卖公子! 尤巢上下打量着二人,“你们两个,刚从库房出来?” “回统领的话,是!”吾谷回答。 吾谷毕竟是做奴才的,有些话必得他来回答,才能显出令人信服的奴性。 “没见过!”尤巢皱眉。 吾谷又道,“咱们是管事的派到这儿来的,之前、之前的确……” 瞧着二人胆怯的模样,尤巢冷哼,是个没用的废物! 不过,胆子小的才好,胆小的不会东张西望,在这里,不需要那些好奇心太过强烈的奴才。 “进去了,可有看到什么?”尤巢问。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两人怪怪的,可瞧着二人身形单薄,似乎也不像是……不像是练家子。 “咱们只是负责把器械搁置,其他的……”吾谷颤抖着回答,“没敢多看!” 尤巢轻哼,果然,如他所料。 正欲接着开口,重生业已上前行礼,“统领!” “你在这儿,跟着来!”尤巢抬步朝着洞门口走去,“我正要派人找你,来得正好!” 重生走的时候,用眼角余光横了洛长安一眼。 洛长安旋即明白了,他这是在替她解围。 待尤巢一走,吾谷和洛长安推着车就走,脚程极是迅速。 此时不走,难道还等着被人抓吗? 主仆二人一口气跑出去甚远,待放下了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倒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 “公子,赶紧走吧!”吾谷忙道,“万一这尤巢回过味来,又来找咱们麻烦,可就没这般幸运了!” 洛长安点头,迈开步子的瞬间,又下意识的站住,回头望着身后。 “怎么了?”吾谷急了,“公子,快些走吧!” 洛长安抿唇,“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公子,咱们现在都是自身难保。”吾谷提醒,“快些走吧!您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否则相爷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把心一横,洛长安抬步就走。 这个时候,他们得回到管事那里,去找那个汉子,只有汉子才能把他们带出去。 云山器械库戒备森严,想闯出去,委实不易。 至于重生会如何? 洛长安不敢想,也不愿想太多。 总觉得他功夫这样好,进得来就该出得去,不是吗? 直到被带到了山下,出了关口,吾谷和洛长安这才与那汉子分头离开。 “公子!”有暗卫从林中窜出,“公子无恙,吾等便放心了!” 洛长安瞧了一眼通往器械库的山路,“不知道那些密道,是通往何处的?” 有那么多密道,不可能东挖一个坑,西挖一个坑,器械被偷出来,肯定是统一放置,统一保管,继而统一往外运出去。 那么,这云山附近,有什么地方是能统一安置,这么多器械的呢? 当铺? 当铺太小了,就算把整个后院的底下都挖空,也不一定能放下这些东西,那应该只是个中转或者交易的地方。 会是哪儿呢? 洛长安双手叉腰,委实有些犯愁。 云山这么大,她要怎么找? “对了,尤巢为什么忽然转回来?”洛长安蓦地转头,问自家暗卫。 暗卫皆是面色一紧,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公子去要饭了 “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洛长安委实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场面,一个个的脸色又是这样的难看。 吾谷上前训斥,“放肆,公子问话,岂敢不答?照实说。” “回公子的话!”为首的暗卫开口,“王爷为了找您,不慎跌落山坡,这会正在镇上的医馆里、医馆里疗伤。” 洛长安骇然瞪大眼睛,“怎么不早说!” “公子公子,您莫着急,大家也是担心您会这样所以才不敢说。”吾谷忙拦了一把,“现在您穿成这样,去了也不合适。” 洛长安已经翻上了马背,蓦地勒住了马缰。 好像,有点道理。 “对了,当时阿衡在哪?”洛长安又从马背上下来。 暗卫忙道,“据说是在找您,不在王爷的身边,现在倒是在医馆里伺候着!” “阿衡?”洛长安眉心微凝,“不像是这么不小心的人。” 吾谷忙道,“公子不必担心,王爷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尤氏兄弟不敢伤其分毫,何况有阿衡在,想来也会护着王爷周全!” 洛长安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问,“当时,林祁在哪?” 闻言,暗卫皆摇头。 “说话!”吾谷轻斥。 暗卫忙道,“回公子的话,咱们收到的消息里,没有林门主的只言片语。” “这是什么意思?活生生的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洛长安皱眉。 暗卫解释,“林门主失踪了。” 得!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他还真是演上瘾了,一回两回的闹失踪,这次又是再哪儿消失的?” 没人知道。 林祁这人,执掌四方门,素来有自己的想法和办案方式,与旁人不太一样,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坐在四方门的门主之位。 “这小子定是要使坏!”洛长安咬唇,“王爷伤得重吗?” 暗卫道,“伤着了腿,暂时不便移动,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神志还算清醒!” 洛长安点点头,那就算了,反正她去了也不可能伺候,最多陪他排忧解闷。 大事要紧! “你们在附近找找,看周遭有没有什么山谷、山沟或者山洞之类的,足以容纳器械和藏身的地方。”洛长安低声吩咐,“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挖出多远的暗道!” 暗卫们领命,“是!” “等等!”洛长安道,“别让人发现,小心点!” 暗卫行礼,快速消失在林中。 “公子,那咱们要去哪?”吾谷问。 洛长安抿唇,“我不相信林祁就这么消失了,当铺的事儿他还没查清楚,这里头肯定有文章。” 消失了一次,再消失第二次,有点说不过去啊! “公子的意思是,这里头怕是有点猫腻,比如说有人误导或者要对林门主下手?”吾谷回过味来,“可四方门的门主,岂是随随便便能动得了的?” 洛长安轻嗤,“就因为是四方门的门主,才要动他!” 爹说过,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多少双眼睛看着。 若不是这些年,有镇国将军府在后头,四方门还不知要落在谁的手里呢! “那林门主,应该又出事了!”吾谷无奈的摇头,“果然是树大招风!” 洛长安瞧了瞧吾谷,“能再换一身行头吗?” “公子想换怎样的?”吾谷问。 洛长安想了想,“乞丐吧!” 吾谷:“??” 公子为什么好端端的,想当一回乞丐呢? 傍晚时分。 不过,还真别说,公子当起乞丐来,真是有模有样,拿个破碗抖着手,偶尔抓耳挠腮的,怕是相爷来了,也认不出自家闺女。 蓬头垢面,披头散发。 洛长安一手拄杖,一手捏着破碗,佝偻着腰,慢慢悠悠的朝着镇上走去。 “公子,您怎么突然想起要当乞丐了?”吾谷一身馊味,紧跟在洛长安身旁。 洛长安吊儿郎当的往前走,“乞丐多好,爱走哪走哪!谁也管不着,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 “可是公子,要不到钱,要不到饭,是要饿死的!”吾谷善意的提醒。 意思是:当乞丐很惨!很苦!很容易挨饿! 毕竟,公子那么好吃。 “饿死?”洛长安愣了愣,“怎么可能饿死,看我给你做个示范!” 吾谷有些发怔,公子要做什么示范? 下一刻,吾谷便明白了,想拦阻,却是为时太晚。 “行行好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给口饭吃吧!我家兄弟都已经饿傻了,你看他已经待在那里不会动了……呜呜呜,大叔大婶,行行好啊……” 吾谷僵在原地,宛若挨了一记雷劈! 我的公子啊啊! 而后,洛长安说了什么,吾谷完全都听不到,只看到公子高高兴兴的拿着一个饼回来,掰了一点塞进吾谷嘴里。 吾谷满眼惊恐的望着自家公子,要是相爷知道,公子不但扮成乞丐,还去要饭了,会不会气得当场去世? 这可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啊! “还真别说,农家的饼子就是好吃,比咱家厨子做的都要有滋味。”洛长安啃一口饼子,美滋滋的望着吾谷。 即便一张脸涂得乌漆嘛黑,也不影响吾谷抖唇。 “公、公……公子!”吾谷是真的怕啊。 若相爷知道,铁定会拿他治罪,护主不利之罪,千刀万剐是跑不了了,闹不好还得挫骨扬灰! “好吃得都结巴了?”洛长安美滋滋的啃着饼子,“那婶子的饼子真好吃,回头我得讨个方子,免得回了京陵城就吃不上了!” 吾谷:“……” 怕是真的要吃不上了! 如此一来,相爷肯定知道公子都要上饭了,那还不得……吾谷摸了摸自个的脖子,整个脑袋好像有点摇摇晃晃的。 镇子虽然偏僻,但是乞丐还是不少的。 何况,之前闹了灾,不少流民逃难至此,委实不奇怪。 吃了个饼子,洛长安便猫在了医馆前面的巷子里。 此处距离医馆只隔了一条街,因她躲在暗处,所以能看到医馆门前的动静,但医馆那边,却不易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何况,她现在是个乞丐。 谁会在意一个,以天为被地为床的乞丐呢? “公子,咱现在蹲这做什么?”吾谷问。 洛长安拨开面上的乱发,“我心里有点疑问,所以想在这儿发发呆,清静!” 吾谷诧异,“您心里有什么疑问,奴才……” “嘘!”洛长安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示意他禁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的另一副面孔 吾谷不解,不知自家公子的意思。 洛长安指了指医馆门前,示意他仔细看。 天晓得,吾谷是真的瞪大了眼睛,很仔细的看了,可是……医馆门前除了往来的病患,便没有旁人了,不是吗? “公子,您这是让奴才看什么?”吾谷迷茫的问。 洛长安轻嗤一句,“医馆门前那块空地上。” “马粪啊!”吾谷回答。 蓦地,吾谷宛若醍醐灌顶,这犄角旮旯里的医馆,哪来这么多的马? 医馆门前的空地上,原是一块草地,方便栓马,是以草植带着被啃噬的痕迹。 可这镇子终究比不得人来人往的繁茂镇子,此处相较来说,还不算四通八达,来这儿避难的不少,来这儿经商的却不多。 早前在库房的时候,洛长安就发现了,云山这一带的军士,都是统一管理,鲜少有闲散的兵卒在附近游荡。 所以医馆门前,新鲜的马粪,不是很奇怪吗? “一二三四,一共四坨马粪。”洛长安指了指,“把马拴在这多久,才能有这么多马粪?而且这个位置,应该是临时拴马的。” 的确,如果是宋墨带来的人,若是要常住,必定是将马匹拴在医馆的后院。 “会不会是尤氏兄弟的人?”吾谷问。 洛长安摇摇头,“尤圣是不可能骑马的,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他上了马背,这病就得痊愈了。但尤巢……他得先找到我,而不是来这儿伺候宋墨!” “会是谁呢?”吾谷不解。 洛长安也不知道会是谁,反正她觉得,不可能是宋墨带来的人,也不可能是尤氏兄弟的人。 从马粪的干燥程度来看,时间不久。 “公子,您也不担心林门主?”吾谷叹口气,“眼下,若是林门主出事,咱们要是遇见危险,怕是连个帮手都没有。” 洛长安靠在石壁处,瞧着渐暗下来的天色,“我也想知道,他又闯什么祸了?” 林祁,会在哪呢?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吾谷去弄了点吃的。 主仆二人依旧守在这条巷子里,此处是个死巷,不会有人过来,倒也还算安全。 吃饱喝足,洛长安便打起了盹。 吾谷紧盯着周遭,护住自家公子周全。 洛长安闭着眼,原本睡得还算踏实,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戴着面具,一张是宋烨。 二者相互重叠,一会是宋烨,一会是重生。 “呼!”洛长安骤然坐直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 吾谷骇然,“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隔了半晌,吾谷低声问,“做噩梦了?” 公子经常做噩梦,早前在丞相府便是如此,吾谷已然习惯。 “嗯。”洛长安狠狠皱了皱眉头,脱力般靠在了石壁处,“果真是噩梦啊!” 吾谷笑了笑,“没事没事,梦都是相反的。” 兀的,吾谷忽然脚下生风,一掌逼出。 “是我!” 吾谷骇然,洛长安瞬时僵在当场。 ………… 烛火葳蕤。 临王宋墨就住在医馆的后院排屋内,阿衡蹲在门口煎药,捏着蒲扇轻摇,视线却是左右晃动,也不知道是在等着谁?还是防着什么? 不多时,有暗影从墙头蹿下。 阿衡快速起身,“主子在里头等着呢!” 音落,人已经进了屋子。 门一开,影子裹挟着外头的冷风,拂得桌案上的烛火止不住摇曳。 光影斑驳,宋墨抬了眼,瞧着跟前的鬼影子。 “主子!”影子行礼。 宋墨捏着手中的铜剔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香炉里的熏香,“这里头的东西,能止疼,知道本王为什么要止疼吗?” “主子!”影子俯首,“是奴才办事不利。” 宋墨微微扬起头,“还没找到……还么找到是吗?” “主子,整个林子都搜遍了,附近的村落也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洛公子的下落。”影子毕恭毕敬的回答。 宋墨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面上依旧温和,“京陵城呢?” “暂时还不知道小公子失踪的消息。”影子回答。 宋墨叹口气,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如果洛川河知道,洛长安失了踪,恐怕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尤氏兄弟会撑不住!” “主子?”影子犹豫了一下,“朝廷上盯着云山器械库的人,多得是!” 的确。 皇帝盯着,镇国将军府也盯着,还有洛川河! 其实洛川河也不算是掌控了这云山器械库,尤氏在这里掌权太久,洛川河想撤了尤氏也没法子。 既然没有法子,那也只能静观其变,听之任之。 “尤氏兄弟的胃口太大了,皇兄不会放过他们。”宋墨百无聊赖的合上香炉盖子。 只听得“咚”的一声响,像极了尘埃落定的声音。 “白日里,库房内出了什么事?”宋墨问。 影子俯首,“好像是有人闯入,但是人跑了。” “云山器械库戒备森严,是怎么闯进去的?”宋墨狐疑。 影子摇头,“尤氏兄弟口风很紧,手底下的人更是守口如瓶,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尤巢那人应该受伤了,现在整个云山器械库都加了两倍的守卫。” “两倍?”宋墨愕然,“不把人用在找长安身上,居然……居然调回去了?!” 混账! 宋墨面色黑沉的推开手边的窗,找不到洛长安,怎么都找不到她,到底去哪了? “长安!你在哪?”宋墨深吸一口气,微微扬起头,“外头那么黑,不怕吗?” 阿衡敲门,“主子,药好了。” “继续找,一定要找到洛长安,把她平安的带回来。”宋墨下令。 影子行礼,“奴才遵命!” 音落,人去。 阿衡这才推门进来,手中端着汤药,“主子,您的药!” 宋墨摔伤的是腿,当时滚落山坡的时候,腿肚子撞在了锋利的石头尖上,拉开了一道血口子。 伤口很深,差点见骨。 疼吗? 肯定是疼的。 可是更疼的是心里头,人丢了……怎么都找不到。 “主子?”阿衡将汤药递上。 宋墨伸手接过,“长安最讨厌吃药。” 一仰头,汤药一饮而尽,苦涩滋味在口腔里快速蔓延。 宋墨狠狠闭了闭眼,随手将空药碗丢在了桌案上,“你说,这么找都找不到她人,人生地不熟的,她会在哪?除非,她藏起来了?” 阿衡心惊,“主子,您说的是谁?洛公子?” 藏起来? 可能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丢了的东西,诡异的归还? 不得不说,宋墨确实很了解洛长安,但是,他所了解的洛长安,也只是之前的洛长安,而不是现在的洛长安。 “那主子以为,洛公子会躲在那儿?”阿衡小心的端着空碗。 藏在哪儿的确是个问题,人生地不熟的,要在云山藏身而不被尤氏兄弟找到,除非……插上翅膀飞了,又或者掘地三尺埋了! 宋墨压了压眉心,扶额望着漆黑的窗外,“不管藏身何处,只要能回来,但凡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本王都认了!” “主子?”阿衡愣怔。 王爷待洛公子的情义深厚,真真让人感动! 医馆的不远处便是一个小四合院,洛长安此刻就在这儿。 一碗馄饨吃得津津有味,顺带着还将汤都喝得干净。 擦了嘴,洛长安抬头望着坐在边上的林祁,“下次,别放葱花。” “好!”林祁略带无奈的瞧她,“洛大人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这一问,倒是把边上的吾谷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素来小心伺候,哪敢亏了公子分毫。 洛长安满脸嫌弃,“晚饭是晚饭,宵夜是宵夜,能一样吗?” 好像,是不太一样! “公子,饱了吗?”吾谷慎慎的问。 那副样子,生怕再被人说是伺候不周,饿着自家公子似的。 “饱了!”洛长安点点头。 吾谷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洛大人,您装成这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林祁开口。 又或者,是怀疑了什么。 方才看洛长安蹲在医馆对面的巷子里,林祁心里是有怀疑的,毕竟洛长安不像是要去找临王的样子,反倒像是监视。 “我能发现什么?”洛长安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临王在医馆里,我怕周遭有人盯着,自然不敢贸贸然进去。” 顿了顿,她极是不悦的瞥他一眼,“要不是你出现,我估计已经进去找他了!” “那倒是下官的不是。”林祁敛了心思。 洛长安忽然凑过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林祁,“你没事?“ “我该有事?”林祁反唇相讥。 洛长安意味深长的笑着,“我失了踪,林门主会被第一问责,毕竟你是跟我来的,若是尤氏兄弟趁机弄死你,那所有的黑锅都能甩你脸上,啧啧啧……这不是极好吗?” “所以,我该死!”林祁说。 洛长安点头,“按理是这样。” “倒也合情合理。”林祁无奈的笑了笑,“洛大人这是在告诉下官,唯有您安然无恙,下官才能活下去。” 洛长安眼角眉梢微挑,“知道就好!” “下官一定会保护好洛大人,务必让大人您……长命百岁!”林祁行礼。 洛长安啧啧啧的摇头,“言不由衷,太假!” 林祁一笑,也不辩驳。 一盏豆灯,光影摇曳。 谁也别想猜到谁的心思,人心隔肚皮,世间太多魑魅魍魉,各有百转肚肠。 洛长安躺在床榻上,背对着外头,唉声叹气。 吾谷就在桌案旁坐着守夜,听得公子的动静,当即起身行至床前,“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洛长安依旧背对着外头,“吾谷,你说,人心真的善变吗?” 吾谷想了想,“奴才对公子的忠心,永远都不会变。” “若是浸染了权势又如何?”她继续问。 吾谷垂眸,有些东西真的会因为权势而变了本来模样。 “奴才只是个奴才,不太懂那些东西,但奴才知道,不管相爷有多大的权势,他对公子的爱护之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洛长安忽然笑了一下,想起自家的老父亲,还真是满心满肺都是暖的。 “对,我还有爹,还有吾谷你。”洛长安坐起身,“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吾谷连连点头,俄而又有些不解,“公子,您说的旁人是指林门主?还是……” 还是指别人? 皇帝? 临王? “公子,您怎么了?”吾谷担虑至极。 还从未见公子这般愁虑过,往常见着公子,在赌坊输得底朝天,在风月楼醉得不省人事。 哪怕进太学堂,也是旁人愁,哪轮得到公子发愁。 洛长安眉心微凝,将枕边的小包打开,伸手从内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不是丢了吗?”吾谷吓得一下子蹦起来,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钥匙? 这不是当初李尚书的那个钥匙? “公子,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吾谷面色发青,“是奴才忽略了什么吗?” 洛长安撇撇嘴,“别说是你,我自己当时都吓了一跳,原是摸个核桃出来吃,谁知道,摸出这么个东西。” “谁放回来的?”吾谷愣怔。 洛长安两手一摊,“我哪儿知道,但我晓得,这不是原来的那把钥匙。” “公子如何知道?”吾谷不解。 洛长安捋起袖子,将铜钥匙搁在指尖,轻轻的掂了两下,“这么多年赌坊可不是白混的,里面的分量少一分一厘,我都能知道。” “公子好本事!”吾谷竖起大拇指。 可问题的关键是,谁放回来的? “肯定是我身边的人。”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钥匙,“知道我有这东西的人,不多,知道我藏在这儿的人,也不多!” 谁能想到,她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公子!”吾谷扑通跪地,“奴才不敢出卖公子。”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我要是怀疑你,还告诉你作甚?起来!” “欸!”吾谷惊出一身冷汗。 差点,差点还以为公子怀疑他了呢! “一向都只有我偷人家的,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戏弄过?”洛长安咬着后槽牙,“此人肯定功夫不弱,否则不会有这么快的手脚,而且有你们在,陌生人无法靠近!” 吾谷愕然,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处,“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洛长安知道他说的是谁。 门外的那位,林祁! 论功夫,林祁绝对不弱。 林祁身为四方门的门主,一同奉皇命办差,靠近她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也不知道是谁,出京陵城之前还没有,现在却出现了。”她揉着眉心,只觉得脑仁疼。 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洛长安真的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在这里猜谜。 “拿走了真的,把假的还给我,这是为什么?”洛长安顾自呢喃,“是想迷惑我,让我不要起疑心?还是有别的企图?” 吾谷满面狐疑,小心翼翼的问,“公子,您说……是不是那人也不知道这钥匙的妙用,所以把东西还回来,让您去解开这道谜题?” “投石问路?!”洛长安恍然大悟。 那么问题来了,这要是到底是开什么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生死了? “好一招投石问路!”洛长安兀的躺了回去。 惊得吾谷慌忙伸手,生怕自家公子没把握好力道,躺疼了,“公子,您可轻点!这床褥不比家里,硬着呢!” “比起山洞好多了!”洛长安说的是实话。 吾谷面色微恙,“委屈公子了!” “要我说实话吗?”洛长安叹口气。 吾谷愣怔。 “比家里舒服。”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眸中满是诚恳,“再软的床褥,不得自由,不能自己做主,很没意思。” 吾谷没敢吭声,相爷待公子的确极好,但是没有自由确也是真。 大概是丞相府一位子嗣的缘故,相爷好似……特别担心公子会一去不回,又或者遇到危险。若无皇命,公子是不被允许踏出京陵城的。 “公子?”吾谷行礼,“您好好休息,眼下什么都别想!” 洛长安将胳膊垫在脑后,“若是有机会,查查看重生的死活。” 重生? 吾谷想起来了,是库房里帮着他们脱困的那个男人。 “是!”吾谷颔首。 洛长安闭上眼睛,想起了重生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乔装易容后的他,还是瞧不清楚五官容貌,与戴着面具没什么两样。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尽管,他知道她最大的秘密,按理说……死了最好。但就算要死,也不该是这样的死法,她会觉得自己欠了他。 待回到了京陵城,她得好好查身边的人! 迷迷糊糊的,什么时候睡着的,洛长安自己也不知道,横竖有吾谷在,她什么都不担心。 这叫什么? 初生牛犊不怕虎。 洛川河把她保护得太好。 一觉睡醒,吾谷已经将早饭备好。 洛长安伸个懒腰,眉眼惺忪的坐在床边发呆,直到吾谷递了帕子,她才稍稍醒过神来。 “公子,怎么了?”吾谷低声问,“是没睡够吗?” 洛长安没说话,擦了把脸。 “公子?”吾谷皱了皱眉。 洛长安起身,“有话就说。” 主仆一起长大,她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奴才让林门主打听了一下,昨儿云山器械库是否发生什么事儿,林门主说,探子回禀,云山器械库发现有人潜入。”吾谷快速为洛长安递了筷子。 洛长安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粥,“说的是咱们吗?” “不是!”吾谷低语,“据说那人已经被抓住,昨晚连夜处决了。” 洛长安一口咬在舌尖上,疼得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死了?! “尸体呢?”洛长安呼吸微促。 吾谷摇头。 筷子一放,洛长安抬步就往外走。 “公子,今日有雨!”吾谷疾追。 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处都是湿哒哒的。 林祁正与底下人交谈了两句,回头便瞧见立在檐下的洛长安,当即挥手,示意底下人退下,顾自上前冲着洛长安行礼,“洛大人!” “出什么事了吗?”洛长安问。 林祁瞧了一眼底下人离去的方向,转而冲洛长安笑道,“没什么事,就是照例汇报罢了!洛大人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做什么?” “林门主搞清楚当铺的事了?”洛长安反问。 林祁笑了笑,“不着急,反正也就是这么几日了。” 洛长安心头微滞,面上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看样子,林门主是胸有成竹啊!” “多谢洛大人夸赞,胸有成竹不敢当,略知一二还是应该的。”林祁笑了笑,“洛大人是有事要出门?” 洛长安挑眉,“你管我?” 林祁:“??” 这小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今日下着雨,街上人少,洛长安是坐着马车走的。 云山器械库靠西边的位置,是乱葬岗,到处都是荒坟,一般来说,那些无主之尸,都会丢在那个位置。 “公子?”吾谷撑着伞,“这地方阴森森的,不适合您来,要不您在车上待着,奴才去找便是!寻着了,奴才一定好好安葬他,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洛长安瞧着脚边脏兮兮的湿泥,瞬时点了头,“你快去,找得着咱就给埋了,找不着……多半是被豺狼野兽的吃了,咱也算是仁至义尽。” “是!”吾谷颔首,“那您在这儿等着。” 洛长安手一挥,让随行的两个便衣暗卫也跟着去,反正这地方抬眼就能看清楚,也不怕有人对她不利。 吾谷领着人往前走,暗卫也跟着在乱坟堆里找人。 洛长安坐在马车里,低头剥着核桃,雨点打在车棚顶上,发出嘈杂的声响,让她有点忐忑不安。 “真的……死了吗?”她指尖微顿,“不是本事大得很,连我的暗卫都躲得过,怎么就躲不开尤氏兄弟养的废物?” 蓦地,剥了一半的核桃,忽然被人夺了去。 洛长安猛地抬头,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一拳便挥了过去。 “谋杀亲夫?”重生依旧戴着面具,稳稳的扣住她的手腕。 下一刻,他突然身形一转,已经将她拽起。 洛长安还来不及还手,重生已坐在了她之前的位置上,就势一拽,失重的洛长安当即落在他怀里。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怀里抱着洛长安,重生用胳膊圈着她,下颚抵在她的后颈位置,“你在找我?” “谁说我在找你?”洛长安挣扎了一下。 吾谷就在外头,只要她喊一声,他们就会冲过来。 可是眼前这个姿势…… “你来打猎?”他问。 洛长安轻嗤。 “洛长安,骗人不是个好习惯。”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项间,“你就是在找我,你怕我死了,又怕我没死,替我收尸的同时也想确定,我是不是已经被灭口。” 洛长安咬着牙,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虫子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长安,别盼着我死。”他低声说,仿佛带着隐忍的情绪。 洛长安分不清楚,这话到底是威胁,还是恳求。 “就算要死,我也得死在你的身上。”他忽然咬住她的脖颈。 洛长安张了嘴,却被他捂住嘴。 这混账东西,居然咬她…… 不对,不是咬。 稍瞬,洛长安白了一张脸。 重生却是惬意的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瞧着她死捂着脖颈的动作,薄唇轻勾,似笑非笑,“下次再盼我死,我就将痕迹留在你脸上,乃至于全身!” “无耻!”洛长安嗤然。 重生仿佛有些累,呼吸略显沉重。 “你……受伤了?”洛长安蓦地反应过来。 马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唯有外头的雨,还在不断的敲打着马车。 第一百一十六章 趁人之危的深意 洛长安有些诧异,“你的功夫不是很高吗?连我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居然也会受伤?” “是想落井下石,还是趁人之危?”重生嗓音低哑的问。 洛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颧骨青赤,身带血腥之气,瞧着好像真的有伤在身。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洛长安问。 重生倦怠的睁开眼,薄唇轻勾,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翻涌起摄人的幽光,“自然是有区别的,前者该死,后者……另当别论。” “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洛长安近前。 重生眉心微凝,“你干什么?” “我呢,听不懂你的四字论,但是我绝对不是好人,绝对不干好事!”她倒也不敢做太多,将指尖贴在他的掌心里。 重生到底是不是自己人,有待确定,但目前肯定不能当做自己人处置。 “你这是做什么?”重生问。 洛长安收了手,“有些烧。” 有些? 何止。 重生掌心滚烫,若是往他身上砸个鸡蛋,估计都能煎个蛋饼。 “伤在何处?”洛长安问, 重生扯了扯唇角,“要看吗?” “在下半截?”她忽然笑盈盈的望着他。 重生:“……” 这个没心肝的女人! “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住你下半生的幸福。”重生兀的握住她的双肩。 洛长安本就身子前倾,刹那间的失重,让她直挺挺的撞了过去。 唇被齿磕得生疼,口腔里满是浓郁的血腥味。 然则,即便如此,重生也没放过她。 唇齿相濡,洛长安整张小脸都已经拧巴成一团,满满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奈何前倾的力道不卸,她根本腾不出手推开他。 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重生终于松开她。 “趁人之危的感觉如何?”重生嗓音暗哑。 洛长安唇上沾着血,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靠在一旁喘着气。 简直,混账! “若是不满意,可再试试!”重生又道。 有那么一瞬,洛长安想“杀人灭口”灭了他。 “伤,在背上!”重生微微侧过身去,“不是要验伤吗?来。” 洛长安是想验伤,但么想到……他居然也不防备?! “自己扒!”他说。 洛长安:“??” “不懂怎么扒男人衣服?”重生侧靠在床壁处,嗓音凉凉的。 洛长安轻嗤,“谁不会,只是怕弄疼了你!欸,不许喊疼!” 她听到重生低笑了一声,然后便没了动静。 见他真的不动弹,洛长安上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指尖轻挑,轻轻松松挑开了重生的腰带。 洛长安:“……” 这么容易? 还不反抗? 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忽然生出几分恶趣味来。 下一刻,她一手扒开了他的衣裳,一手钳起了他的下颚,“美人,给爷笑一个!” 重生:“!!” “哈哈哈哈,美人,爷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洛长安乐此不疲。 戏弄重生,似乎比戏弄花楼里的姑娘,更让人兴致盎然。 瞧着洛长安眼里冒光,重生先是一怔,兀的……唇角的锐利逐渐卸下,转而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邪魅,“真的?” 洛长安瞬时如同捏了火炭似的,快速撤了手。 “假的!”她转头去看他的后背。 血淋淋的后背,血淋淋的伤口。 伤口长度很是瘆人,从右肩以下位置,直接延伸到了左边腰上,好在刀口重心都落在左肩位置,否则…… 会死! “是刀伤!”洛长安眉心微凝,难得一本正经。 重生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云山器械库,还藏着这样的高手。” “伤口很深。”洛长安的指尖刚碰到他的肩头。 重生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碰疼你了?”洛长安骇然。 重生的额角已然渗出了冷汗,“我上次……弄疼你了?” “闭嘴!”洛长安低斥,面色青白交加,“不许再提。” 重生深吸一口气,身子肌肉绷得生紧,“疼吗?” “还问!”洛长安忽然一巴掌敲在他的伤口处。 刹那间,鲜血快速从伤口,争前恐后的往外涌,沿着他光洁的脊背,不断的往下淌,瞧着很是刺目可怖。 重生没吭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洛长安磨着后槽牙,瞧着他隐忍着,任由鲜血蔓延整个脊背。 马车内,又恢复了最初的死寂。 外头的雨,似乎更大了些。 好半晌没动静,洛长安皱了皱眉,终是将视线落回重生的身上。 鲜血,还在流。 不疼吗? 瞧了瞧自己的手,她这一巴掌,下手可不轻呢! “喂?”洛长安不耐烦的喊了声。 没动静? 想起他方才身子烧得滚烫,洛长安莫名有些心慌,“喂?” 别是这么一拍,就给拍死了吧? 心头大骇,洛长安慌忙凑上去,只见着重生双目紧闭,面色青白,连唇上的血色亦褪得干干净净。 坏了?! 洛长安慌忙伸手去探重生的鼻息,别是死了吧! 还好,还有气! 再扣起腕脉,重生的脉象很乱,外伤内伤,伤得不轻。 将随身小包打开,洛长安从内里取出了金疮药、止血散,还好她什么都备着,否则真是拿他没办法。 帕子沾了水,擦去重生背上的鲜血,止血散和金疮药覆在他的伤口处。 师父给的好东西,就这么便宜了他,洛长安很是心疼不舍。 上完药,洛长安便用绷带为他包扎。 因为凑得近,她的脸不慎贴到了他的身上,刹那间的灼灼温度,烫得她快速直起身,宛若见鬼般盯着他光洁的身子。 喉间滚动,不得不说,这狗男人的皮肤真真极好。 大概是因为发着烧的缘故,重生的皮肤,白里透着点点粉,在洛长安看来,真是像极了宫中御厨做的藕粉桃花糕。 糕点,原就是让人吃的。 洛长安眉心微凝,真想上去咬一口。 舌从后槽牙处舐过,她徐徐坐直了身子,终于为他包扎完了伤口,却迟迟没有为他覆回衣裳,任由他“香肩”外敞的靠在那里。 洛长安盯着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这到底是个这样的男人? 肤色这样好,那这张脸是不是更加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这么一想,洛长安忽然有了几分小激动,唇瓣微抿,不安的小手,温吞的朝着重生脸上的面具伸去。 她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就看看! 看一眼! 反正他昏睡着,应该也不会知道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生,你到底是谁? 然而,洛长安再一次失算了。 换言之,她又被耍了。 重生是谁?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明知道她是谁还敢占她便宜的男人。 手腕被抓住的那一瞬,洛长安满心满肺的心虚与慌乱,“我、我看你出汗了,帮你擦擦汗而已,你干什么?” “真的?”他眯着眼睛看她。 手,仍是扣着她的手腕。 洛长安是谁?她可是干了坏事也得理直气壮的,丞相府小公子,旋即咬着牙骂了一句,“你个没良心的狗男人,喂不熟的白眼狼。” 重生抿唇,“怎么,还是我错了?” 他早就警告过她,不许碰这面具,犯僭的是她,不是他! “就是你错了!”洛长安冷哼,“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给你疗伤,你还怀疑我,不知道那、那什么怀疑的人不用,不怀疑的人你就痛快用吗?” 重生叹口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管你是什么姨?反正就是你不对。”洛长安别开头,压着心虚装愤怒,“我还给你上药了,早知道撒点毒,让你……” 话音未落,洛长安只觉得手背一凉。 心头大骇,她侧过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 重生俯首,虔诚的将唇贴在她的手背上。 “你干什么!”洛长安嗓音微颤,“你干什么?” 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薄唇轻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要吗?” 不要不要! 铁定不要! 洛长安很实诚的摇头,“不要!” 重生:“??” 半晌,他憋出一句,“喂不熟的白眼狼。” 洛长安轻嗤,“一码归一码。” “很好奇我长得什么模样?”重生问。 洛长安心道,这不是废话吗?不好奇,扯你面具做什么? “好奇个屁。”洛长安不愿理他,“都说是擦汗了,擦汗,不是掀你面具,试探来试探去的,有意思吗?” 没意思,但他就是喜欢逗弄她。 “长安。”重生拢了拢衣襟,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云山器械库的事情很复杂,你找到了线索是没错,但是你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有胆子这么做?” 洛长安还真的想过。 “你以为,只是因为你爹吗?” 重生这话刚出口,洛长安骇然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 “你爹洛川河身为丞相,百官之首,若想贪墨,有的是法子,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重生一语道破。 洛长安心头“咯噔”一声,“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可能跟父亲有关,但更大的可能是,有人拿她爹当冤大头,把这黑锅扣在爹的头上。 实际上,好处都让别人沾了去。 “岂有此理!”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重生捂着胸口起身,“好好照顾自己,林祁是个可信之人,为人刚正不阿,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你似乎,知道得不少!”洛长安审视着他。 朝廷之事,知道得也不少,云山器械库之事,知道得更多,连林祁是什么人,都晓得那么清楚? “你到底是谁?”洛长安目不转瞬的盯着他,企图从他的面上,看出点什么。 奈何重生就是重生,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他的心底,绝不会轻易透露。 “我是,重生!”他低语。 出车门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乱糟糟的声音。 洛长安没有吭声,直到外头归于平静,吾谷着急的掀开了车帘,喊了一声“公子”,她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洛长安叹口气,悠然靠在了车内,“不用大惊小怪,回去吧!” 吾谷方才也瞧见了,那人的背影似乎就是……就是云山器械库的那位“重生”公子。 既然重生能帮着他们跑路,想必也不会害公子。 “他没死。”吾谷道。 洛长安点头,“走吧!” “是!”吾谷行礼。 马车掉头,快速离开这阴测测的地方。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洛长安有些心事重重,回到小院里之后,便坐在了檐下看雨。 雨水打在掌心里,凉凉的,却让人愈发脑子清醒起来。 “这是怎么了?”林祁从外头回来。 吾谷摇头,“公子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难题,一个人坐在那里很久了!林门主,您能帮着劝劝吗?” “是因为案子的事?”林祁问。 不问清楚如何能劝? “约莫是!”吾谷寻思着,公子这般发愁,若不是因着重生,就是因为云山器械库,总归逃不出这两者之间。 林祁瞧了身后的逐风一眼,逐风躬身行礼,快速退下。 “洛大人!”林祁上前。 此刻,洛长安正摊着掌心,任由檐角的雨水打在掌心,听得动静,也只是蜷了一下指尖,没有别的反应。 “是因为案子的事情烦忧?”林祁问。 洛长安收了手,坐直了身子看他,“当铺的事,有线索了?” “当铺底下,的确有问题,入口不在那青石板下,而是在当铺的柜台底下。”林祁怀中抱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不得不说,洛大人好眼力,这都能瞧出端倪!” 洛长安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两个核桃,递了一个过去,“吃吗?” “多谢!”林祁摇头,拒绝。 不吃拉倒! 洛长安顾自剥着核桃,动作极是娴熟,“当铺的事情既是交给你了,我便没打算插手,你不用试探我,担心我会先下手为强。” “我并不担心,若是洛大人是这样的人,无需告诉我这桩事。”林祁笑道,“洛大人自己去查,依着丞相府的暗卫之能,大概也能查个七七八八!” 何况,洛长安的确很聪明。 “但我有个问题,还望林门主能如实回答。”洛长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说。” 林祁先是一怔,俄而会过意来,不知这洛长安要问什么事? 当铺的事,她不插手,那么她想插手什么? 云山器械库? 尤氏兄弟? “我……”洛长安犹豫了一下,“我之前听说林门主进了狼谷。” 林祁眉心一皱,心头瞬时有了几分清亮。 “所以我想问一问,你明知道我是开溜,为什么还要进狼谷?我洛长安再怎么蠢,也不至于自己跑到狼谷里,以身伺狼吧?”洛长安眸色锐利。 林祁坐在那里,眉心略有拧起。 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照实说!”终是洛长安没耐住性子。 林祁叹口气,幽然别开头,“若下官说了实话,洛大人不信呢?” “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我。”洛长安道。 林祁一笑,“是……临王唆使!” 洛长安的心头,狠狠沉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的核桃不是白吃的 临王,也就是宋墨。 洛长安与宋墨相识于街头,也算是误打误撞,其后两人意趣相投,便有了相逢恨晚的感觉。 事实证明,宋墨没有半点王爷的架子。 这些年,宋墨多半在外头游走,回京陵城的日子也是少之又少,多则小半年,少则数日,用他自己的话说,回京陵城,多半是没钱花,找皇兄要钱的。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少年郎,若说他有害人之心,委实有点难以想象。 “知道得多了,会很难受。”林祁说,“当然,四方门和丞相府素来不睦,有些事确实没必要相信。” 洛长安将核桃仁塞进嘴里,然而刚咬下,便又吐了出来,“这核桃坏了!” 不远处的吾谷见状,赶紧回屋,巴巴的捧了一把核桃出来,“公子!” “算了,不吃了。”洛长安有些兴致缺缺。 吾谷愣怔,公子最爱剥核桃,这会是怎么了?他让林门主来劝公子,怎么越劝越不是个事呢?给劝成这样! “公子,不舒服?”吾谷问。 洛长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一旁的林祁应了声,“不是身子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当认知被打碎的时候,你连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心里不舒服?”吾谷不解。 洛长安捏了一颗核桃在手里,“就好比这核桃,瞧着是我平时吃的,可是剥出了核桃仁,尝了一口,却发现核桃仁是苦的。” “这一批核桃是阿衡买的,许是……”吾谷想了想,“不知道公子的喜好罢了。” 洛长安摆摆手,“下去吧!” “是!”吾谷快速退下。 林祁笑了,“怎么就信了呢?” “怎么就不能信?”洛长安反问,“吃了这么多的核桃,总归要长点脑子!” 林祁忽然有些犹豫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位丞相府的小公子,只懂吃喝玩乐,却没想到,竟还有这般心思沉静的时候。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洛大人这番话,倒是让我……”林祁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洛长安挑眉,“出乎意料?” “有点!”林祁不否认。 洛长安笑了笑,“我还是我,洛长安。” “京陵城内,谁不知道洛长安的大名,丞相府的小公子,素来行事乖张,在京陵城内欺男霸女,就差无恶不作了!”林祁说的是实话。 洛长安翻个白眼,“什么欺男霸女,我不欺负良家女,风月楼和教坊司倒是经常去,那些个姑娘最喜欢被我欺负,若是这样也说我作恶,那我怕是要恶什么满了!” “这倒是!”林祁点头,“不过,我没进狼谷。” 洛长安敲着二郎腿,靠在廊柱处,“那是自然,否则我现在就是活见鬼。” “你若是出事,而我又死在狼谷,若无人知晓,便等同让我背黑锅。”林祁解释,“洛大人想过这个问题吗?” 洛长安当然想过。 但是,她不敢往深里想。 很多东西,真的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洛大人。”林祁又道,“您有什么打算?” 洛长安瞧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宋墨在医馆里,你觉得他是真的摔伤了,还是假的?” “真的。”林祁说。 洛长安极是好看的眉,狠狠拧了一下。 真的? 那就是说,他为了找她,真的摔伤了? “洛大人。”林祁问,“要不要去看看他?” 洛长安侧过脸瞧他,“已经有人去看他了,不是吗?” 有微恙的情绪,在林祁的眼底一掠而过。 “你明明知道,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来试探我?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洛长安翻个白眼,起身就走。 林祁低头一笑,笑得有些嘲讽,“洛大人火气有点大?” “好好的人做不成,被人当成猴子,你说气不气?”洛长安轻嗤,“当铺的事情交给你,宋墨那头……你动不起。” 那可是皇帝的兄弟,而且还有王爵在身。 四方门再怎么厉害,也得顾着皇家的颜面,所谓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只是因为众怒难犯罢了。 “我知道!”林祁起身,“那洛大人敢动他吗?” 洛长安负手而立,“管好你的四方门便罢,我的事……关你屁事!” 瞧着她略带气恼的拂袖离开,林祁扯了唇角,笑得有些无奈。 恰逐风转回,见着这最后的一幕,心内不平的上前,“门主,这洛长安委实蛮横无理,半点礼数都没有!” “礼数是个什么东西?倒不如她这真性情来得痛快。”林祁无奈的摇头,“原以为皇上看走眼,如今才知道,咱们的皇上,才是高瞻远瞩,目光如炬。” 逐风:“??” 门主今儿是被风灌了脑子?怎么帮起丞相府说话? “门主,此前丞相府大肆打压着咱们,还觊觎四方门,您怎么全都忘了?”逐风挠挠头,“宫里头不还在说,洛长安和皇……” 林祁一记眼刀子过来,逐风旋即闭嘴。 “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说?你真以为山高皇帝远?”林祁轻斥,“别忘了,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逐风当即行礼,“是属下口不择言。” “这种话,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林祁拂袖而去。 否则,谁都保不住四方门。 谨言慎行,是活下去的唯一途径。 “门主,那当铺的事怎么办?”逐风追上去。 经过洛长安门前的时候,林祁眸色犹豫,“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洛长安,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至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林祁对洛长安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这小子狡猾得跟狐狸一样,一会蛮横无理不好伺候,一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失踪,然后还悄悄的进了云山器械库,关键……还全身而退。 林祁进器械库尚且不能自诩,能全身而退,可人人口中的洛小公子却做到了! 不过,林祁很想知道,洛长安要用什么法子回去? 她消失在林子里,众人满山林的找她。 若此刻,她出现在街头,尤氏兄弟肯定会怀疑她! “门主?”逐风低唤。 林祁敛眸,“走!” 洛长安这小子不走寻常路,林祁自问能看透不少人,唯有她……还真是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公子,您这是干什么?”吾谷诧异的望着自家公子,“您还是要当乞丐?” 洛长安轻嗤,“要饭不好玩,换个!” “换什么?”吾谷忙问。 “他玩什么,我便玩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剧情不对! 洛长安这人,素来随性。 比如,现在。 远远的,林祁立在巷子后,压了压脑门上的斗笠帽檐,“真能演!” “门主?”逐风凑近,“这洛小公子,这儿……没毛病吧?” 瞧着他指了指自个的脑门,林祁眉心微凝,“两个你都比不上一个她,你说是她有病,还是你这儿有病?” 逐风:“……” 好歹自己人,不带这么埋汰的。 “让她自己玩吧!”林祁转身离开。 逐风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紧随林祁消失在巷子里。 雨,磅礴而下。 洛长安浑身脏兮兮的蹲在街头,乍一眼是个小乞丐,再一眼……真真是不得了! 阿衡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医馆里,语无伦次的开口,“王爷?王爷,外头……” “没看到本王腿受伤了?”宋墨极是不悦。 与其说是不悦,倒不如说是没耐心,洛长安失踪了这么久,却连个影子都没找到,外头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会不会淋着她?! “好像是、是洛公子!”阿衡白了一张脸。 宋墨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地,“快,快扶本王去看看!” 街头,尤巢赶来得极是迅速,换言之,他的人一直盯着这镇子,也就是……盯着宋墨的周围。 “洛大人?”尤巢疾呼,“洛大人?” 底下人快速取了伞,遮在洛长安头顶。 宋墨立在医馆门前,拄着杖,瞧着尤巢扶着洛长安疾步迈上台阶。 “长安?”宋墨慌忙上前,又惊又喜的握住洛长安的手。 谁知下一刻,洛长安尖叫一声,兀的跑到墙角蹲着。 瞧着她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的样子,宋墨的一颗心忽然沉到了底,“长安?长安你怎么了?” “洛大人额头上有伤,怕不是……”尤巢方才也有所怀疑。 洛长安是何许人也,之前最难伺候最挑剔的就是她,可现在呢?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衣衫也有刮痕。 “长安?”宋墨急了,瘸着腿上前,想碰一碰她,却被她快速躲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大夫!” 洛长安被搀进了医馆,丞相府的亲随旋即闻讯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可洛长安呢? 进了屋就跟傻子似的,蜷在墙角谁也不搭理。 “长安,我帮你把衣服换了?”宋墨低低的开口,“湿哒哒的穿在身上,是要着凉的。” 洛长安自然是不搭理他,想换她的衣裳,没门! 老大夫快速上前为洛长安探脉,俄而神色微恙的起身,望着屋内众人,“这位公子脉象紊乱,乃是内伤之症,再加上额角有伤,怕是……” “怕是什么?”宋墨厉喝。 老大夫扑通跪地,“王爷,这位公子怕是脑部有淤血,这一时半会的怕是治不好,得缓缓而治!”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宋墨面色瞬白。 老大夫继续道,“脑子受了伤,最怕出现这样的状况,神志不清,可能是短暂的,也可能是……不可逆的长久。老夫这就去开药,先活血化瘀再说!” “快去!”宋墨呼吸微促,“都滚出去!” 尤巢上前,“王爷,洛大人她……” “滚出去!”宋墨厉喝。 这一声喊,生生将所有人都震住了,连带着阿衡也跟着愣了。 阿衡从未见过王爷发这么大的火,这怒火铺天盖地的,回眸看人的时候,眼神几乎要吃人。 尤巢也不敢再逗留,丞相府的小公子弄成这副德行,回去之后肯定没办法跟丞相交代。 而且这事,还没办法隐瞒! 人没找到的时候,丞相府的人不敢回去报信。 现在人找到了,却成了这副模样,若再不去报信,到时候相爷追究起来,谁能担当? 谁敢担当! 房门,轻轻合上,阿衡守在了门外。 大夫哆哆嗦嗦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吾谷瞧一眼身边的小屁孩,冷声问他,“办成了?” “是是是,都照着这位爷的吩咐,没有半点差错!”大夫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孩子身上。 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根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吾谷起身,“闭上你的嘴,否则你的小孙子,现在不死,早晚也得没命!” “是是是!”大夫满头是汗,战战兢兢的上前,“那现在……” 吾谷双手环胸,“没什么事儿了,带走吧!记住了,该开的药、该做的事、该说的话,继续!若有差池,累及我家公子,只怕你家祖坟都得冒黑烟。” “是!”大夫快速拭汗,冷不丁冲上去抱住了自家小孙子。 来之前,吾谷就查清楚了,这医馆里的老大夫,儿子、媳妇早年遭遇盗匪,英年早逝,唯有襁褓里的孩子沉睡着,躲过一劫。 所以,这便是老大夫的软肋! 公子不想伤人,吾谷便买了一串糖葫芦,亲自去办这差事。 若是换做丞相府的其他人,只怕这孩子不能囫囵个的还回去,相爷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没这么好心肠。 待老大夫抱着孩子离开,吾谷走到窗口,纵身一跃,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子都回来了,想必带来的那些亲随,也该回去跟相爷报信了,趁着这机会,他得把公子交代的事,一并办了! 房内。 宋墨正在逐渐靠近洛长安,嗓音里带着些许哽咽,更多的是讨好与低哄,“长安,外头下着雨,你的衣服湿了,我帮你换一换可好?” 洛长安没搭理他,他靠近,她干脆挪到了桌子底下。 “长安?”宋墨急了,“长安,长安你别躲着我!” 洛长安瞧着他伸进来的手,当即从另一头钻了出去。 原以为宋墨瘸着腿,肯定追不上她,她能慢悠悠的兜着圈逗他玩会。 谁知…… 宋墨是瘸着腿,可耐不住腿长……胳膊也长。 身子赫然被圈住,洛长安毫无预兆的落进了宋墨的怀里,湿漉漉的脊背贴在他的胸口,宋墨的胳膊圈着她的腰,自她的身后,紧紧的抱住她。 “长安,别跑了!”宋墨哽咽,“我是宋墨,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害你的,真的,你别怕我!长安,你别怕我!” 洛长安:“??” “长安!”察觉到她安静下来,宋墨心头大喜,将下颚抵在她肩头,“别动,我暖一暖你!谢天谢地,你没事,你活着回来了!” 洛长安:“??” 宋墨,有些不太对? 这跟洛长安设想的剧情,有些出入,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二十章 把她自己搭上 洛长安就不明白了,这宋家的男人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这么喜欢毛手毛脚。 宋烨如此,宋墨也是如此。 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宋墨是个如此感性之人?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现在怎么办? 怎么把这粘人精从自己身上甩开? 宋墨这次是真的黏上了洛长安,不管她是痴也好傻也好,仿佛是心有余悸,怎么都不肯离开她身边半步。 最后还是阿衡看不下去了,以洛公子需要吃药休息为名,让自家主子去歇会,毕竟宋墨的伤也需要吃药休息。 宋墨安抚好了洛长安,将她放到了床榻上,仔细的掖好被角,这才起身离开房间。 院子里,吾谷站在大雨滂沱之中。 “吾谷?”宋墨愣怔,旋即眯起危险的眸,“你之前去哪了?” 吾谷跪地,“奴才护主不利,主子在林中失踪,所以找寻未果,只能先回京陵城禀报,路上耽搁,至此方归!” 这也是说得通的,毕竟云山距离京陵城的路程的确不近。 “长安到底是摔在何处?”宋墨周身杀气腾腾。 吾谷垂眸,“一应事宜,待相爷来了之后,奴才会向相爷请罪。” 言外之意,现在不管是谁问他,他都不会说。 丞相府的奴才,终究不是寻常人,又是洛长安的贴身亲随,宋墨有心惩处,有些为难,也不敢擅动。 谁不知道,洛家这对父子,最是护短。 而且,还是不讲道理的那种! 事已至此,宋墨也只能退后一步,所幸洛长安没事,即便洛川河来了又能怎样?! “进去伺候吧!”宋墨挥挥手。 洛长安现在神志不清,不许任何人靠近,这般不吃不喝的闹腾,也不是个事。 吾谷是洛长安的亲随,打小养在身边的奴才,许是…… “多谢王爷!”吾谷行礼,火急火燎的进了房间。 桌案上摆着干净的衣裳,听得开门声和脚步声,洛长安紧闭双眼,藏在被褥底下的手,微微攥紧了床单。 又是那个不怕死的,跑进来折腾? “公子?”吾谷跪在床前,低喊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房门口。 洛长安如释重负的睁开眼,“吓……” “嘘!”吾谷低声示意。 洛长安赶紧闭嘴,瞧着吾谷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 然后,冷不丁的打开门。 吾谷湿漉漉的冷脸,赫然出现在尤巢面前,倒是将这小子给怔住了。 两个人男人,大眼瞪小眼。 尤巢终究理亏,猛地直起身子,定定的瞧了吾谷半晌,倒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尤统领在干什么?”吾谷面色青白,许是淋了雨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活脱脱一水鬼模样。 尤巢敛神,刚进解释,“洛大人身子不适,正愁没人在跟前伺候,没想到你却是回来了,所以我来看看,顺便问一问你……” “尤统领!”还不待尤巢说完,吾谷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奴才刚刚与王爷禀报过了此事,若是尤统领有什么异议,可去找王爷!其余事情,还望尤统领稍待,相爷应该就在路上!” 尤巢面色骤青,“你回去报信了?” “相府唯一的一位小公子,在云山受此重伤,身为奴才,岂能隐瞒?尤其是现在,小公子重伤归来,自然要由相爷亲自接回京陵城休养。”吾谷满面愤然。 尤巢心头微颤,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洛川河来了,那老狐狸不是好对付的! 这事,得尽快回禀兄长,至于其他……尤巢瞧了吾谷一眼,人都回来了,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怕他惹什么乱子? “好好伺候洛大人。”尤巢开口,“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叨扰了洛大人休息!” 音落,尤巢抬步就走。 吾谷站在那里,目送尤巢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须臾,吾谷一拍手,丞相府的亲随快速从外头涌入,结结实实的将屋内屋外包围。 “看好这里,闲杂人等未经禀报,不许靠近半步,否则公子若有损伤,后果自担!”吾谷转身进屋,快速合上房门。 不让尤巢听一下墙角,他是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离开。 现在得了丞相要来的消息,定是回去给他兄弟报信了! “公子!”吾谷转回。 洛长安已经坐起身,“怎么样?” “听了墙角,放心走了!”吾谷回禀。 洛长安点头,“我这一回来,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跟着我跑,四方门那边可方便动手!” 一会用四方门牵制他们,一会用她自个给四方门争取时间。 洛长安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我换身衣裳,你帮我盯着门口,待会我睡一觉,别让人来打搅我!“ “是!”吾谷行至门口。 换了身衣裳,洛长安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得有点太过,差点把自己也感动了? 闭上眼的时候,洛长安还在想着,到时候爹来了,会怎么训她? 反正爹不可能搬着洛家的祖宗灵位过来,她绝对不可能再被罚跪祠堂…… 恍惚间,洛长安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嗓子里干得冒火,她想睁开眼,哪知这眼皮沉得厉害。 再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吾谷极是忐忑,说好是装病的,公子怎么真的病上了? 探探公子的额头,烫得都能烙饼。 “公子?”吾谷连喊两声,洛长安没有任何的反应。 之前青白的小脸,这会涨得通红,瞧着极不正常。 眼下,公子是真的神志不清,吾谷自然不敢让别人来伺候,顾自端着脸盆出去换水。 “看好公子,不许任何人靠近!”出去的时候,吾谷又叮嘱了一番。 底下人行礼,谁敢大意。 一直到了夜里,洛长安都没有清醒的意思,始终躺在那里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热度一会起一会降。 吾谷不断的用冷水,敷着洛长安的额头,效果微乎其微。 好在,公子的体质特殊,否则吾谷哪敢怎么糟践。 待吾谷离开了房间,这一阵风忽然吹开了后窗。 有光影立在洛长安床前,俄而轻飘飘的坐在她床边,弯下了腰,在她唇上亲了亲,“就没见过装模作样,却把自己搭进去的,真是个可爱的小傻子!” 深吸一口气,他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俯首欺上她的唇,唇齿相濡,药快速在口中融化,被他一点点的渡入她口中。 事毕,他又端起床头凳上的水,含了一口水,用刚才的方式,继续将水慢慢的渡入她的口中。 她喉间的滚动,让他整颗心都止不住雀跃,叫嚣着想趁人之危。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重生说,你要乖乖的! 当然,最后的最后,他也没能趁人之危。 她整个人都是他的,有什么可趁的? 瞧着床榻上面色涨红,周身忽冷忽热的洛长安,重生幽然叹口气,“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真是个小傻子!” 吾谷推门进来的时候,骤见洛长安床边坐着的重生,差点没把手中的水盆扣他脑门上。 “你怎么进来的?”吾谷快速放下手中的脸盆。 重生做了个“嘘”的动作。 吾谷下意识的回头望着房门口,生怕惊动了外头的人。 床榻上的洛长安,依旧睡得极为安稳。 如此,吾谷松了口气。 “我要进来,自然是有进来的法子!”重生仔细的为洛长安掖好被角。 吾谷咬着后槽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重生唇线紧抿。 这话,吾谷是相信的。 在云山器械库的时候,若没有重生挡住尤巢,他们主仆二人怕是已经被抓住。 “你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吾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重生挑眉看他,“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做什么? 吾谷不敢多想,毕竟公子的身份有些特殊。 “公子……”吾谷想上前,奈何重生浑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重生瞧着吾谷,没有动弹。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守在洛长安床前,看谁先败下阵来。 最后,谁也没让步。 “吾谷。”洛长安咛婀了一声,“我要喝水!” 水? 吾谷赶紧去一杯温水,谁知还没递到洛长安面前,就被重生接了过去。 手一空,吾谷:“??” 重生动作熟练的托起洛长安的后背,将水递到了洛长安的唇边,“慢点喝,慢点!” 脑子还有些懵,洛长安喝了两口水,这才稍稍清醒起来。 重生小心的松手,将人放回床榻上,“喝了水,好好休息!” 喉间“咕咚”一声响,洛长安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然后侧过连去看吾谷。 吾谷当即跪在地上,“公子恕罪,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定是外头的人没能尽忠职守,奴才待会就去……” “去什么?”洛长安闭了闭眼,“你出去!” 吾谷愣住,“公子??” “出去!”洛长安字字清晰。 吾谷起身,“是!” 一步三回头,就这么几步路,吾谷走出了生离死别的怅然。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还不滚?” “哦!”吾谷小跑着溜出门。 房门重新合上。 外头的奴才皆是不解的瞧着吾谷,没想到这贴身伺候公子的,也能被赶出来? 满脸委屈,可不就是被赶? “吾谷,怎么回事?”宋墨立在回廊尽头。 吾谷骇然,可不敢让临王看到屋内的事。 “王爷止步!”吾谷拦在了宋墨面前。 阿衡冷然,“放肆,王爷也是你想拦就能拦的?” “王爷,公子刚刚歇下。”吾谷不卑不亢,“大夫说,公子这种状况需要静养,这些日子公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所以对谁都心生恐惧,还望王爷能体谅。” 宋墨瞧着紧闭的房门,之前底下人已经汇报过,说是吾谷忙进忙出。 “大夫说,长安有些高热?”宋墨关慰的开口。 吾谷颔首,“是有点,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公子能安心的睡一会,对她的身子有好处。” “那就好!”宋墨如释重负,“本王去看看她,若是她没事,本王马上离开。” 吾谷刚要阻止,谁知……宋墨已经推开了门。 “这……”吾谷抿唇,心下砰砰乱跳。 重生?重生还在里面呢! 宋墨疾步进门,但还是尽力压着脚步声。 这医馆本就简陋,一眼看去,整个房间都能看遍,想藏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宋墨环顾四周,确定周遭并无异样,这才行至洛长安床边,静默的望着双目紧闭的洛长安。 床头凳上放着还没喝完的水,宋墨用指尖探了探,还是温热的,可见吾谷没有说谎,洛长安的确是刚刚歇下。 掌心落在洛长安的额头,高热暂退,尚有余温。 吾谷刚要开口,宋墨拂袖,示意他出去说,免得打扰了洛长安休息。 出了门。 吾谷暗暗松了口气,“王爷?” “好似还有些余热。”宋墨负手而立,“若有什么事,及早来报,莫要耽搁!” 吾谷行礼,“是!” 叹口气,宋墨转身。 吾谷立在那里,瞧着阿衡搀着宋墨,一瘸一拐的离开,及至消失在回廊尽处,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可是,重生呢? 这么短的时间,那小子溜哪儿去了? 洛长安睁开眼,帷幔顶上有暗影浮动,有风从帐口掠过,帐子随风轻摇。 重生轻飘飘的落回地面,坐回床沿,一套动作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何其自然。 “你还真没拿自个当外人!”洛长安轻嗤。 下一刻,重生将脸盆里的帕子拧起,默不作声的擦了擦她的额头。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但神情专注而严肃,瞧着好似…… 洛长安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两个字:吃醋! “你这是怎么了?”洛长安拂开他的手。 重生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没有理她。 如此反复,反复如此,足足擦了三遍! 洛长安拧眉,“再擦下去,我这脑门锃亮的,都用不点蜡烛了!” “那不是正好!”重生伸手,兀的钳住她精致的下颚,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如此一来,就不怕夜里走丢,不怕……找不到你!” 洛长安有些气恼,这人怎么比宋烨还要毛手毛脚,一言不合就占她便宜! “重生!”她推开他的手,“约法三章,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碰……” 他猝不及防的又吻上了她的唇。 “碰了又怎样?” 洛长安面色发青,浑身发颤,“碰了就得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闭嘴!” “那换个词,你是我的。” “闭嘴!” “那再换个,我是你的。” 洛长安干脆钻进了被窝,拿被子捂住了脑袋。 “会闷死的。”重生用力扯开被子一角。 洛长安没打算理他。 重生死皮赖脸的用指尖,轻轻戳着她的鼻尖,“乖乖的,很快就能回京陵城,保护好自己,离宋墨远点!” “他是我朋友。”洛长安轻嗤。 重生深吸一口气,“你明明都看出来了,他已经怀疑你了!” 洛长安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放屁!”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习惯了,有点顺手! 有些东西,你可以自己承认,却不愿在别人面前承认,这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 重生走了,跟来时一样,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洛长安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伸手托着略有余温的额头,神色凝重。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吾谷照例进来查看,可不敢把公子一人丢在房间太久。 谁知…… 吾谷倒了杯水递上去,“您这是睡不着?还是刚睡醒?” “没睡!”洛长安双手捧着杯盏,温热的杯盏,让身上的凉瞬时退了大半,也让她本能的打了个寒颤。 吾谷走到门口,瞧了一眼外头,再重新转回,“公子是发现了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洛长安抿一口水,“发现了什么?” 吾谷敛眸,“奴才、奴才只是觉得临王殿下很是奇怪,虽说关心您是正常的,毕竟是朋友,但是进来之后东张西望的,仿佛对您有所怀疑。” 洛长安没说话。 见状,吾谷继续往下说,“奴才所言,只是个人的看法,无碍于您跟临王殿下的情谊,看得出来,王爷还是很关心您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头疼。”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之前没觉得,但是……刚才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细想了一番,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头。” 宋墨,好似瞒着什么事! “公子怀疑临王?”吾谷有些颤颤的。 毕竟临王和自家公子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吾谷看来,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真真是好得不得了。 洛长安又喝了口水,“我有说、有说吗?” 顿了顿,她又道,“你有什么发现? 她自个都底气不足,遑论吾谷。 “王爷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的不是您,第一反应是碰床头凳上的杯盏,奴才、奴才不好说什么,只能在旁边站着。”吾谷低声说,“尽管,王爷可能真的是担心您,但更多的是……” 洛长安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那奴才在外头候着?”吾谷问。 洛长安挑眉看他,“我爹什么时候到?” “按照行程推算,应该明日就能抵达。”吾谷回答,视线落在她的额角,“公子,这个伤……看着好像更严重了些。” 洛长安摸了摸额角,原本伤得没这么重,但是下了点药,又淋了雨,伤口红肿得厉害。 “不会有事!”洛长安盘膝而坐,“就是看着严重点,有点点疼。” 吾谷可不这么认为,“您都起了高热,可不简单。” “我发烧了?”洛长安诧异,“难怪嗓子这么干。” 吾谷点头,“您现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洛长安咂吧着嘴,“醒来的时候,嘴里甜甜的。” 吾谷:“??” 重生是不是给公子吃了什么? 主仆二人忽然大眼瞪小眼的,沉寂了片刻。 “去查一下,这两日除了咱们,都还有谁进出云山和这个小镇。”洛长安吩咐。 吾谷行礼,快速退出去。 不多时,后窗位置又跑进一个人来。 洛长安抖着腿,瞧着林祁从后窗爬进来。 林祁微微一愣,继而尴尬一笑,“洛大人!” “什么时候,林门主也喜欢上了爬窗户的活计?”洛长安就奇了怪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老喜欢爬她的窗户?? 跟她的窗户有仇? “吾谷开的位置。”林祁拍了拍身上的水渍。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何事?” “当铺那边,扣住了一个人,这人嘴巴很硬,怎么都不肯吐实幕后之人。”林祁说,“但我觉得这事,还是要跟洛大人交代一番,毕竟这条线是洛大人发现的。” 洛长安挑眉看他,“抓住了人?” “跑了一个,已经去追了,抓住的这个貌似……不似北凉人。”林祁也只是猜测。 洛长安就不明白了,“什么叫貌似,不似?” “他说着北凉的话,却长着异国人的脸。”林祁解释。 洛长安蹭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洛大人为何这般激动?”林祁狐疑的打量着她,“你认得?” 洛长安呼吸微促,“若是北凉人,自个倒腾也就罢了,若是掺合了异国之人,这问题可就大了,林门主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林祁没说话。 “知道还来试探我,真不是个好东西!”洛长安满脸嫌恶。 好在林祁都习惯了洛长安骂人的口吻,否则定是要自尊心受创的。 每次都骂他不是个好东西,是男人都有些受不了! “洛大人,咱以后说话能悠着点吗?”他不要面子的吗?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七尺男儿。 洛长安睨了他一眼,“哦,林门主……是个好东西!” 林祁:“……” 得,跟洛小公子谈礼数,这不是跟脚趾头谈理想? 罢了! 念她年纪小。 念她不懂事。 “这东西!”林祁将一样物件搁在她桌案上,“眼熟吗?” “什么熟不熟的,一锅炖了不就都、都、都……”洛长安扶着桌案,慢悠悠的站起了身,面色瞬时全变了,“这东西哪儿来的?” 林祁笑了,“认得?” “你怎么会有?”洛长安警惕的望着他。 林祁瞬时敛了笑容,“洛大人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东西,不是我的,是我从逃跑那人身上捋下来的。” 洛长安指尖轻颤,终是伸出手,将桌案上的东西拾起。 殷红如血的同心结,不管是打结的手法,还是材质,都跟她之前拿到手的,几乎一致,把玩得时间久了,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又或者,是同一个人教出来的做法! “跑了的那个人?”洛长安握紧掌心里的同心结,“是女的?” 林祁诧异了一下,俄而认真的点头,“看身形,应该是!” “得,美人计!”洛长安咂吧了一下嘴,“不用猜,肯定是用在尤氏兄弟身上,你若不信只管去查,他们身边肯定有美人!” 林祁点头,“消息带到了,我也该走了,回头天亮了被人发现不太好。” 语罢,他摊开手。 洛长安挑眉,一脸的明知故问,“什么?” 林祁摊着掌心,勾勾手指头。 “这是什么意思?”洛长安低笑两声。 林祁指了指她的腰间位置,“拿回来。” “这……”洛长安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两声,“习惯了,有点顺手!” 默默的将腰间的同心结拿出来,默默的放回原位。 偷东西被当场抓包,可不有点尴尬嘛!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来,都听你的 “洛大人这随手的动作很是恣意潇洒,令尊知道吗?”林祁问。 洛长安愣了一下,在四方门的门主面前私藏东西,确实是茅厕里点灯的意味——嗯,找死! “没有下次。”洛长安忙道。 不过,她也相信,林祁不会把此事告诉她父亲。 四方门和她爹素来不睦,林祁没把她当死敌,已经是客气,全赖当日她的“救命”之恩。 其实也无谓救命之恩,没有她,林祁照样能出来,只是想给尤氏兄弟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四方门不过尔尔,放松警惕罢了! 她呢,正好顺水推舟。 “洛大人对此物很是熟悉,不妨说说看,你的见解!”林祁将同心结收回。 洛长安瞧了他一眼,吊儿郎当的抖着腿,“我没什么见解,就是觉得这东西不是个好兆头,当初李尚书死的时候,那个姨娘的手里就有这东西!” “催命符!”林祁这么形容,也没错。 什么地方出现这同心结,什么地方就会有死人! “如此说来,该从尤氏兄弟身边的女人查起!”林祁起身,朝着窗口走去。 洛长安嗤了一声。 “怎么,洛大人不赞同?”林祁回眸。 洛长安盯着他,“得了消息也不道谢,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如此不识礼数,令尊知道吗?” 林祁的面色变了变,眉心微微拧起,“丞相府出来的,果然小气!” “客气,我这人没别的特长,唯一让人惦记的,就是小气!”洛长安托腮瞧他,“来,说句谢谢给爷听听。” 林祁:“……” 还以为她改邪归正了,却原来骨子里,依旧是那个纨绔子弟,顽劣不堪。 瞧着某人一言不发的跳窗出去,洛长安撇撇嘴,“无趣!” 昨儿大雨连绵,今日倒是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宋墨早早的在檐下等着,待吾谷伺候完了洛长安吃早饭,他才抬步进门。 今日的洛长安先得很是乖顺,没有昨日的歇斯底里和疯狂。 “长安!”宋墨坐在她对面。 洛长安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管剥着核桃吃,对周遭事物置若罔闻。 “长安?”宋墨又轻唤了一声。 吾谷行礼,“王爷,我家公子今儿起来就是这副模样,谁也不搭理,只顾着吃吃喝喝的,您看这是不是……更严重了些?” “大夫怎么说?”宋墨问。 阿衡近前,“回王爷的话,大夫说这是好转的迹象,并非是愈发严重,淤血散开,人会逐渐恢复清醒。” 心头却是腹诽了一句:瞧,都开始剥核桃了! “没事就好!”宋墨低声说,捡了盘子里的核桃,递到洛长安面前。 洛长安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确切的说,是落在他手中的核桃上。 下一刻,她慎慎的伸手接过,但依旧没有抬头。 如此,便也罢了。 “至少知道吃,也是好事!”宋墨叹口气,“只要人没事,什么都不要紧。长安,要好起来,知道吗?” 洛长安没吭声。 外头却传来了紧急的脚步声,将门外檐下的青石板,踩得啪啪作响。 不多时,尤巢疾步进门,“王爷,洛大人!” “怎么了?”宋墨不怎么高兴。 尤巢喉间滚动,低声应道,“丞相快到了!” “长安出了这等大事,丞相来了,有什么可奇怪?”宋墨冷睨了他一眼,“该办的不该办的,都是你们在做,至于这结果如何,也该你们来承受!” 这话,倒是破有深意。 尤巢的面色变了变,却也没敢多说什么,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王爷?”阿衡上前,“洛公子成了这样,只怕相爷不会善罢甘休。” 谁不知道,洛川河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要是让洛川河瞧见,自己的眼珠子成了这般痴傻模样,还不得活剥了所有人? “来都来了,还能怎样?”宋墨叹口气,“至少长安还活着!” 活着,就有转圜的余地。 “很快,就会热闹了!”宋墨拍了拍洛长安的手背,“慢点吃,喝点水!” 说着,又给洛长安倒了杯水。 对于外头的事,宋墨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理睬。 最着急的,莫过于尤氏兄弟。 尤巢疾步进了尤圣的书房,“兄长!” “如何?”尤圣问。 尤巢摇头,“王爷没打算理睬咱们,这会正陪着洛大人在房间里休息,估计……估计相爷到了这儿的时候,咱两就该背这黑锅了!” 尤圣低咳两声,抬眼瞧着他,眼神带着些许晦暗不明,“你觉得还有选择的余地?” “难道坐以待毙?”尤巢有些心慌。 到了这时候,若不做点什么,总归是不死心的。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可做的?”尤圣扶着桌案起身,踱步至窗口位置,“洛川河那只老狐狸,绝对不是来看儿子这么简单。” 尤巢骇然,“兄长的意思是,他怕是、怕是要来对付你我?” “这些年,他没少拿咱们的好处,但到了关键时候,洛川河一定会弃车保帅!”尤圣轻嗤。 洛川河是个不择手段的心狠手辣之人,在他面前唯有价值二字,没有价值的,就该消失! 外头一声唤,尤圣瞧了尤巢一眼,尤巢当即行礼,快速退出。 婀娜的倩影,娉娉婷婷,端着汤药进门,见着尤圣立在窗口,音色焦灼的娇嗔,“身子都还没好,怎么敢立在窗口吹风?” 音落,倩影近前。 尤圣伸手,快速环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圈在怀中。 “先吃药!”美娇娘,眉眼温柔。 尤圣盯着她,目色缱绻,仿佛怎么都看不够,“都听你的。” “来!”她望着他,笑盈盈的将汤药递上。 待汤药喝尽,尤圣仍是盯着眼前的人。 其后,少儿不宜。 外头,阳光正好。 及至日头上来了,两人在软榻上悠悠醒转。 “雨儿,醒了?”尤圣伏在她的身上,“瞧这时辰,洛川河应该快到了。” 秋雨睁着迷离的美眸,温柔似水的凝望着他,修长如玉的指尖,从他面上抚过,然后将他的脸轻轻摁在自己的怀中。 冰凉的面颊,贴在她皙滑的肌肤上,尤圣满意的合上眼睛。 “大人,您觉得该怎么办,才能堵住相爷的嘴?嗯?” 她的音色,清清亮亮,带着丝丝妩媚,夹杂着清晰的低柔。 尤圣含笑睁眼,眸光陡戾。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爹,疼! 要堵住洛川河的嘴,那就得往刀刃上碰,金银财帛,洛川河见得多了,未必会心动,所以眼下就得找洛川河的软肋。 洛川河到云山的时候,正好是晌午,马不停蹄就去了医馆,谁也不见,只想见洛长安。 “公子!”吾谷行礼,“相爷来了!” 洛长安掌心里转悠着两核桃,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长安?”宋墨坐在她对面,“你爹来了!” 洛长安还是没动。 外头的脚步声,愈发急促,终是化作一声疾呼,“长安!” 洛川河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别的也就罢了,偏偏就这么一个孩子,自个都舍不得磕碰。 “相爷!” 洛长安的指尖有些轻微的颤,但还是保持原样,没有半分震颤之色。 宋墨敛眸,瞧着她不为所动,不由的皱了皱眉,“长安,你爹来了。” “长安?”洛川河已经走到了洛长安面前。 瞧着洛长安那痴痴呆呆的模样,洛川河先是一愣,然后整颗心都颤抖了,“长安?” “公子?”吾谷低唤。 洛长安神情麻木的抬起头,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洛川河,不言不语,置若罔闻。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尤氏兄弟刚走到院子里,骤听得屋内洛川河撕心裂肺的喊声,“长安!” 所有人都跟着抖了抖,然后吾谷连带着宋墨主仆一起,被赶出了房间。 “王爷!”尤圣面色苍白的上前。 宋墨摆摆手,“先别进去了!” 内里的情况不太好,这个时候进去,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纯粹找死! 听洛川河方才的嘶喊,怕是疼到了骨子里。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房门一关,洛川河便揪住了洛长安的耳朵,恶狠狠的低喝,“反了你!” “爹爹爹,疼疼疼!”洛长安捂着耳朵,“你还要不要你儿子了?” 洛川河咬牙切齿,“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我看你这样子,是要当我祖宗!” “爹,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嘛!”洛长安忙讨好,“爹,外头还有人,万一拆穿了,你脸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洛川河愤然松手,拂袖落座,“儿子都要被人霍霍了,我还要面子干什么?” “爹,没那么严重!”洛长安捏着小拳头给父亲捶肩,“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人都没看出我是装的,您是我亲爹,知儿莫若父,一眼就看穿了,真是太厉害了!” 洛川河火气稍降,“少拍马屁,说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说嘛,爹是个明白人,有些东西我不说,爹也能看得透透的。”洛长安可劲捋着父亲的毛。 洛川河明知道这小子在忽悠他,却也心甘情愿吃这一套,面上怒色淡淡散去,“有事说事。” “爹,你能不能训一训尤氏兄弟?”洛长安指了指自己,“他们都把我捯饬成这样了,您骂骂他们,给我出出气!” 洛川河轻呵,“鬼主意!” “爹!”洛长安苦着脸,“虽然装病是假,可这脑门上的伤,总归是真的吧!” 洛川河眉心陡蹙,快速拽过洛长安,瞧着她拨开额头,露出那抹暗色的痂痕,面色瞬时全变了。 真的,受了伤?! “混账!”洛川河眼眶猩红。 洛长安慌忙望着窗外,“嘘嘘嘘,爹,轻点!” 洛川河的指尖点了点,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心疼的,一张脸乍青乍白的,最后竟是别开眼,背过身去不看她。 “爹?”洛长安愣怔,“不是很疼,就是样子难看点。” 洛川河大步流星的朝着外头走去。 “爹……”话到了嘴边,洛长安又给咽了下去。 因为,洛川河已经走出了门。 乍见着房门打开,尤氏兄弟慌忙上前行礼,“丞相大人!” “混账东西!”洛川河居高临下的立在台阶上,冷眸狠狠扫过二人,“洛长安身为皇命钦差,奉命查察云山器械库失窃一案,你们居然把她弄成这样?嗯?好本事,真是好大的本事!” “丞相!”尤圣骇然,“丞相恕罪,此事委实是意外,意外啊!” 洛川河扶额,身子轻晃了一下,所幸旁边的吾谷搀扶及时。 “这件事,本相一定会彻查!”洛川河咬着后槽牙,仿佛愤怒到了极点。 简丰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大批的军士。 “从今日起,看好公子,没有本相命令,谁都不许踏入这房间半步!”洛川河下令。 是死令。 饶是宋墨也跟着愣了愣,几欲开口,却被洛川河抢了先。 “王爷!”洛川河行礼,“犬子与您私交甚深,但此刻她是皇命钦差,若有差池,便成朝廷大事,望王爷体谅下官,请王爷暂避!” 皇帝有令,宋墨不许参与朝政,所以洛川河说这话,宋墨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宋墨眸色微暗,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终是一瘸一拐的离开。 朝廷大事,他无置喙之权。 瞧着宋墨失魂落魄的离去,尤氏兄弟面面相觑,心知洛川河怕是不会轻饶了他们。 “丞相?”尤圣上前行礼,“是下官不查,只是近来下官一直卧病在床,所以……” “所以情有可原?”洛川河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面色肃冷,俨然荤素不进之态,“既然尤大人担不起这位置,倒不如早早的卸了,也好……安心!养病!” 尤圣骇然,“下官失职,请丞相恕罪!” “你若要请罪,也不该冲着本相请罪,长安的账……本相有空再找你算。”洛川河抬步往外走,“尤大人,尤统领,跟着来吧!” 闻言,尤氏兄弟面面相觑,委实不知这意思。 这是要带着他们去哪? “兄长?”尤巢低语。 尤圣摇头,示意他莫要自乱阵脚,先看看情况再说。 二人跟在洛川河的身后,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洛川河的车辇和仗队、亲随都在外头候着,瞧着气势磅礴,足见丞相威仪。 然而,尤氏兄弟却看着洛川河径直走,待行至车鸾前,毕恭毕敬的行礼,恭声尊呼,“臣,洛川河,恭请皇上下车,吾皇万岁万万岁!” 刹那间,尤氏兄弟面色全白。 皇帝? 皇帝来了? 左右侍卫打开车门,有人从车上下来,踩着杌子,稳稳落地。 少年人眉目清隽,目色微沉。 锦衣玄袍,玉冠束发,拂袖间自有帝王威严,与生俱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抱一下 宋烨负手而立,睨一眼目瞪口呆的尤氏兄弟。 “皇上!”尤圣、尤巢回过神,慌慌张张的行礼。 谁都没料到,皇帝竟然会跟着洛川河,亲自前来,这事……恐怕没办法善了了。 宋烨一步一顿,行至二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二人,“云山器械库被盗,朕深感心焦,特派御前钦差前来查察,谁知……” “皇上恕罪!”尤圣磕头。 宋烨深吸一口气,“连朕的钦差都不放在眼里,你们好大的胆子!” “下官等,失职!”尤巢磕头。 宋烨抬步往内走,“这件事,朕回头再跟你们算,把这二人给朕羁在房内,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立在门口台阶上,宋烨转身,不温不火的补充一句,“违令者,以谋逆罪论处!” 音落,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宋烨一走,洛川河幽然叹口气,“都起来吧!” “相爷?”尤圣心惊肉跳,止不住低咳,“皇上他……” 洛川河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开口,“皇命难违,你们两位还是稍安勿躁为好,皇上乃圣明之君,想必自有顶多!” “相爷,咱们兄弟二人对您何其敬重,您可不能不管咱们啊!”尤巢急忙开口。 洛川河面色变了变,倒也没说什么,紧追着宋烨的脚步而去。 “兄长?”尤巢急了。 尤圣敛眸,掩唇低咳着。 洛川河,多半是起了杀心——杀人灭口之心! 尤氏兄弟被暂时羁押起来,周遭由侍卫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皇上?”洛川河尊呼了一声。 宋烨已经迈上了台阶,眼看着是要进洛长安的房间。 洛川河心里有些着急,洛长安是装病,也就是说……欺君之罪没跑了! 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洛长安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做。 洛川河久在朝廷,自然思量甚多。 “长安她受了伤,怕是……”洛川河眉心微凝,“会吓着皇上您!” 宋烨勾唇,“她什么样子,朕没见过?吓着朕?朕连她的拳头都挨过,还怕什么?” 音落,宋烨负手进门。 洛川河疾步跟随。 然则下一刻,宋烨顿住脚步,“丞相在外头候着吧,朕去看看便是!” “臣!”洛川河顿了顿,“遵旨!” 宋烨勾唇,“曹风,守着!” “是!”曹风行礼,俄而笑盈盈的望着洛川河,“丞相大人莫忧,皇上不会伤着洛大人,同样的,洛大人也不会伤着皇上!” 别人治不住丞相府这上跳下窜的野猴子,但到了皇帝手上,问题不大! 外头的动静,洛长安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是千算万算,打死也没算到,狗皇帝会亲自过来。 跟爹唱双簧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爹会护着她,可皇帝不成!狗皇帝太精明,估计三两下就能拆穿她的把戏。 但皇帝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硬着头皮也得装下去! 宋烨不紧不慢的走进屋子,瞧着床榻上的人,蜷在被窝里,呼吸声均匀而低沉。 若不是知道,这就是个混不吝,怕是真的要被她骗了。 坐在床沿,宋烨捋直了袖口的褶子,动作不紧不慢,“在宫里的时候,没见着你这般安生,出来了倒是老实!” 洛长安,没反应。 “装睡的时候,睫毛不要抖,身子不要那么僵硬,被褥被捏出了褶子,不就暴露了吗?”宋烨继续说。 洛长安心惊,默默松开了攥着被褥的手。 宋烨满心嗤笑:装,你继续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俯身,低头,宋烨在她的眉眼间轻吹一口气。 一瞬间的身子轻颤,让洛长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装?”宋烨的呼吸,喷薄在她耳畔间,“宫内外的流言蜚语,你是全忘了?” 流言蜚语? 帝王断袖。 蓦地,宋烨目色陡沉。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洛长安额角的伤,他灼热的指腹,轻轻拂开她的额发,愈发清晰的展露结痂的伤疤。 “洛长安!”他甚少这般连名带姓的唤她,“疼吗?” 下一刻,他忽然捧着她的脸,将唇贴在她的额角伤处。 洛长安骇然睁开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唯有属于宋烨的男子气息,席卷着她所有的感官,从额角蔓延至全身。 “疼吗?”宋烨问。 对于她的清醒,他似乎并不诧异。 连宋墨都没看出她是装的,狗皇帝却…… 这意味着什么? 宋烨是除了她爹之外,最了解她的人? 不,还有个重生。 这三个男人,几乎将她吃得死死的,她撅一撅腚,他们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简直,太可怕! “这是疼糊涂了?”宋烨眸中满是宠溺之色,“自己摔的?” 洛长安翻个身,背对着他。 “在云山的地界上摔的,不管是怎么摔的,朕都会为你做主!”宋烨幽幽的开口。 这下子,轮到洛长安不明白了。 宋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为她做主吗? “转过来!”宋烨音色陡沉。 见她没反应,宋烨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俄而他便用掌心裹住了她的柔荑,柔弱无骨,温凉至极。 洛长安坐起身,“皇上如何确定我是装的?” “因为打心里不希望你受伤,自然是不信的。”宋烨瞧着她的额角,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下次再让自己受伤,朕罚你抄千字文一百遍。” 洛长安轻嗤,“皇上换个招数!” “不换。”他倒是信心满满。 洛长安:“……” 明知道她最烦抄写,最讨厌之乎者也,狗皇帝真是将她吃得死死的。 “查出了什么?”宋烨瞧了一眼房门口方向。 洛长安心思百转,“皇上为何不去问林门主?四方门的消息,可比我更准更多更快。” “朕信你。”宋烨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被角。 惊得洛长安面色瞬青,“你想干什么?大、大家都是男人,有话好好说,掀、掀被子干什么?” 外头都是人,都知道她病得不清,若是这个时候喊出声来,必定会落一个欺君之名。所以,宋烨是吃准了她不敢大声喊,想要她吃哑巴亏? 要不,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弄死她和她爹? “抱一下!”宋烨说。 洛长安:“??” 下一刻,宋烨猛地掀开被子,极是迅速的抱了抱她。 洛长安僵在当场:“……” 断袖来得太快,快得让人心猿意马。 宋烨,你个狗皇帝! 第一百二十六章 腹黑的少帝 恰,宋墨急吼吼的推门而入,疾步行来,看到这一幕,手一松,握着的拄杖瞬时“吧嗒”摔在地上。 洛长安心头咯噔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狗皇帝故意的! 这会,她真真是骑虎难下。 推开皇帝,那她就是装病。 不推开…… 宋墨的神色,从焦灼变成惊骇,再从惊骇变成阴云密布,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动静。 倒是宋烨,薄唇轻勾,松开“痴愣”的洛长安,转过身目色凉薄的望着宋墨,“朕在这儿,你这急吼吼的,想干什么?” 仿佛突然间的元神归窍,宋墨吃痛行礼,“皇兄!” “朕听人汇报,说是你的腿受了伤!”宋烨抬手,“不好好养着,还如此莽撞,是不想要这双腿了?” 宋烨的声音不紧不慢,可听在宋墨和洛长安的耳朵里,却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臣弟鲁莽,请皇兄恕罪!”宋墨伏跪在地。 宋烨斜睨洛长安一眼,徐徐起身,亲自搀起了宋墨,“都是自家兄弟,这里没外人,不必如此多礼!” 没外人? 洛长安抿唇,什么时候她也成了皇家人? 真能扯。 宋墨也听出了意味,自家人?? 皇帝这是在警告他,洛长安是皇帝的囊中之物,不是他宋墨可以肖想的,否则亲兄弟也翻脸。 宋墨拱手,“谢皇兄!” “伤势如何?”宋烨负手而立。 宋墨低眉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腿,“皮外伤,不打紧。” “既是受了伤,就回京陵城去吧!”宋烨说。 宋墨大惊失色,“皇兄?” “这本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朕没打算跟你计较。”宋烨句句在理,“你现在就回去,朕会让丞相安排,由丞相府的人送你回去,也免得朝中那些老臣再在朕的耳边唠叨!” 宋墨不吭声。 “朕,不想看到有任何,参奏临王的折子!”宋烨面色微沉的望着他。 方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这句,是威胁! 君威大如山,宋墨担不起忤逆之罪,面色发青的行礼,“臣弟……遵旨!” “去收拾吧!”宋烨抬步往外走。 还没走两步,他又回头望着宋墨。 宋墨正目不转瞬的盯着床榻上的洛长安,此刻的她正低着头,指尖点着虫虫飞。 “还不走?”宋烨音色骤冷。 宋墨叹口气,“长安,保重!” 洛长安心头释然:快走快走…… 门外。 洛川河两手交叉在袖子里,瞧着宋墨急吼吼的进去,然后耷拉着脑袋出来,只觉得如释重负。 皇帝跟长安待在一处,他这个当爹的确实不放心,所以宋墨冲进去的时候,洛川河连个屁都不放。 进去才好,闹一场,皇帝也就出来了。 现如今整个京陵城都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皇帝好男风,而洛长安便是那男风。 洛川河听不得这些,可难堵悠悠之口。 毕竟,对方是皇帝,皇帝不吭声,这风声就停不下来。 不管是宋烨还是宋墨,洛川河一个都没瞧中,他的闺女,自己养,无需成为皇家的附属,跟那些女人,去抢什么男人,争什么宠! 呸! 面上,洛川河依旧恭敬万分,“皇上,王爷!” “马上安排,送临王回京陵城。”宋烨抬步就走。 洛川河先是一愣,“送、送临王?” “临王身上有伤,回去之后着太医诊治。”宋烨望着洛川河,“洛爱卿,朕把临王给你,务必安全护送临王到京,明白吗?” 洛川河行礼,“臣,遵旨!” 宋墨自知,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谢皇兄!有劳丞相大人了!” “简丰!”洛川河一声低唤,“马上安排。” 简丰行礼,“是!” 这就去。 阿衡搀着宋墨,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宋烨便立在檐下,瞧着宋墨走出院子,眸色幽深如墨。 “皇上?”曹风上前,“王爷怕是舍不得走。” 宋烨面不改色,“他必须走!” 闻言,曹风紧了紧手中的拂尘。 洛川河亲自送宋墨出门,极尽恭敬。 马车都是现成的,把人往车上一送,派点兵护送回去,便也罢了。 “王爷,路上小心!”洛川河行礼。 宋墨踩着杌子,扶着马车的车门,“丞相可知道本王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不管王爷看到了什么,既然皇上让您离开,那您就得走。”洛川河岂会不知他的意思。 宋墨的舌,裹了裹后槽牙,“长此下去,只怕长安会成为京陵城的笑柄,丞相府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多谢王爷提醒,下官谨记!”洛川河死活不表态。 简丰手一挥,侍卫当即上前,驻守马车的前后左右。 “王爷?”阿衡轻唤。 宋墨极是不甘的上了马车,关上车门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低嗤了一句,“老狐狸!” 声音很弱,只有自己听得见。 车门上,车轱辘转动,不瞬,已离开甚远。 “相爷放心,都交代清楚了,马不停蹄送王爷回京陵城。”简丰回禀。 洛川河点头,幽然负手,“这兄弟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临王不得参与朝政。”简丰说。 洛川河侧过脸看他,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倒也没再说什么。 回到小院,吾谷近前,与洛川河低语了两句,便回退到房门口守着。 洛川河紧了紧袖中的手,总觉得这背后…… “怕是,她们回来了!”他低低的开口,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天际。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却有山雨欲来之势。 风过墙头,呼啸声此起彼伏。 房间内。 宋烨缓步上前,淡然落座,瞧着跪地不起的尤氏兄弟,“说说吧!” 他也没说,让他们起来。 尤氏兄弟跪在地上,外头的动静,自然也是听得见的。 皇帝一来就把临王送走,让近臣寒山,控制了云山器械库那边,如此动作,不可不谓之:雷厉风行! “不知皇上,想让臣等说、说什么?”尤巢战战兢兢的开口。 宋烨抬手,执杯,漫不经心的扫过尤巢的脸,“有什么,说什么!”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臣等驻守云山器械库,一直矜矜业业,不敢有失,然此番库房失窃,是臣等失职,请皇上降罪!”尤圣伏跪在地,恭敬回声。 洛川河立在一旁,这话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呢? 说了等于没说! 一句失职,便想平息帝王之怒?平息朝臣之忧? 想得美! 想了想,洛川河瞟了皇帝一眼。 少年帝王神情泰然,骨节分明的手,夹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安静的屋内,忽然只剩下了杯盖碰着杯口的声响。 清亮,绵长。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看见了不该看的,要不要装瞎 这般寂静,如同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的煎熬着尤氏兄弟的心。 谁也猜不到,这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言不发,不责备也不定罪? 二人同时将视线落在洛川河身上,谁知这老东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可见不会出手帮他们。 “皇上!”尤圣磕头,“臣等监管不力,臣等该死!” 尤巢赶紧跟着磕头。 “该死不该死的,到时候再说,你们这两颗脑袋,朕暂且留着。”宋烨手一松,杯盖砰然落回原位,他侧过脸,年轻的面庞漾开瘆人的凉薄,“把东西给朕找回来!” 器械丢失,至今还没找到,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尤氏兄弟磕头,“臣等,遵旨!” “朕会在这里待上三日,三日后,要么找到东西,要么提头来见!”宋烨起身,负手往外走,“贼手敢伸,朕就敢剁。” 立在门口的时候,他目光狠戾的盯着天空闪过的一道紫电,“不论是谁!” “轰隆”一声雷响过后,大雨倾盆而至。 大雨哗然而下,水雾腾然而起。 云山美如画,宛若人间仙境,谁能想象,这样的地方,却成了藏污纳垢的污浊之地。 午后,水雾犹在。 洛川河立在檐下,简丰在侧伺候。 “皇上此举,是想逼着他们把东西交出来。”洛川河眸色幽邃,“皇帝,什么都知道。” 简丰心头骇然,“相爷,那咱们之前跟尤氏兄弟的账目往来,皇上是不是也……” “皇帝当着本相的面,训斥尤氏兄弟,又说了那样的话,自然是警告。”洛川河没想到啊,新帝登基才多久,竟是将云山这一带的事儿,都摸得透透的。 先帝在世时,也奈何不得云山尤氏。 小皇帝,比先帝有魄力,更能断舍离! 先帝会顾及颜面,小皇帝初生牛犊不怕虎! “来之前,该处置的都处置得差不多了。”简丰环顾四周,低声开口,“相爷放心便是!” 眼下,就只剩下尤氏兄弟的嘴,还有这云山器械库的账本,账本分为明目和暗册,找到暗册,毁去关于丞相府的那一页,便是万无一失。 因为没找到暗册,所以洛川河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还是得留着尤氏兄弟! “得空,问问吾谷!”洛川河低声吩咐。 简丰颔首,“是!” 相爷的意思很清楚,公子不可卷进来。 可他明白的道理,洛长安也明白。 房间内。 “我爹那头要是来人问你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洛长安盘膝坐在床边,“我暂时不能出去,否则很多事都会跟丞相府挂钩,有什么脏水之类,尽量推给四方门!” 反正林祁在外头蹦跶,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有赏,林祁领。 有祸,林祁背。 洛长安用额头上的伤,把自个摘得干干净净。 “是!”吾谷颔首,“奴才明白。” “另外!”洛长安敛眸,“钥匙的事情,跟我爹打声招呼。” 吾谷明了。 “我估摸着,皇帝会从我这儿探口风,我会尽量缠着他,你知道该怎么做?”洛长安问。 吾谷点了一下头,“奴才会帮着相爷,把密道的事,抖落清楚,并且推给四方门和尤氏兄弟。” “很好!”洛长安压了压眉心,“去吧!” 吾谷行礼,快速退下。 果然,见着宋烨往这边来。 说也奇怪,咱们北凉的皇帝,不好好坐朝堂,跑这犄角旮旯里,跟他家公子纠缠不休,都说美色误国,如今瞧着,男色也容易倾天下。 尽管这男色,并非真的男色! 吾谷心头喟叹,面上还是恭敬的行了礼,“皇上!” 宋烨挑眉,“你家公子醒了吗?” “醒了,只是神志还不是很清楚。”吾谷回答。 宋烨进门,“都在外头候着。” “是!”曹风行礼,转而瞧了吾谷一眼,“没什么事,就下去吧!这儿,有杂家伺候便罢!” 吾谷面露担虑之色,“可是……” “洛大人奉命而来,却久无进展,皇上此番护得洛大人周全,你这蠢东西,难道还没瞧出来什么?”曹风低声训斥,“赶紧滚,哪凉快哪待着去!” 吾谷当即行礼,“奴才明白!” 见着吾谷离开,曹风面色肃然,冲着院中一干侍卫冷声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好这院子,若是哪个不长眼的,犯了龙兴,后果自负!” “是!” 众人异口同声。 曹风紧了紧手中的拂尘,心里却有点沉甸甸的,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眸中略有灼色。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洛长安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若是旁人进来,她尚且装一装。 但是,宋烨嘛! “怎么,知道是朕进来,连装模作样都不愿了?”宋烨一进来,便瞧见临窗而坐,麻溜剥着核桃的人。 洛长安剥出核桃仁,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皇上此前是诓我来着!” “朕,怎么诓你了?”宋烨问。 冷不丁,他握住了她的手,低头咬住了她指尖捏着的核桃仁,舌轻卷,快速卷入口中。 洛长安一愣,“那是我的!” “你的,就是朕的!”宋烨坐在她对面。 洛长安轻嗤,满脸的不屑,“皇上答应过,若是我查明了此案,会允许我自由进出宫廷,不再把我关在宫内!” “君无戏言!”他答。 手上的动作一滞,洛长安抿唇看他。 薄唇轻勾,腮帮子微动,那是他在咀嚼着核桃仁,清隽的面上,漾着些许得意之色,眸若星辰,微泛桃花色,灼灼注目。 “好!”洛长安敛眸。 心头暗骂一句:妖精! 天晓得,看着宋烨勾唇的样子,她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重生戴着面具的样子。 那个混账东西也喜欢勾唇,带着几分邪性,仿佛生来便是为了魅惑。 “皇上不去找丢失的器械,跑这儿与我大眼瞪小眼?”洛长安往嘴里塞了一块核桃仁,“您就不担心吗?” 宋烨倒上两杯水,“与其担心朕,不如担心丞相府吧!你猜,你爹能不能在这儿,找到有用的东西?” “唔?”洛长安一口咬在舌头尖儿上。 疼得她当即皱眉,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下一刻,宋烨忽然钳住了她的下颚。 洛长安蓦地绷直了身子,呼吸一窒。 宋烨温热的指尖,轻飘飘的勾出她的舌,温凉的指腹轻轻拭去她舌尖的血星子,嗓音略带薄怒,“这么着急想作甚?” 她刚要说话,后窗“吱呀”一声打开。 林祁轻松的跃入,乍一眼这情景,瞬时石化当场。 看到了不该看的,他是跑呢?还是装瞎?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长安觉得好,那便是真的好 “臣,叩见皇上!”林祁行礼。 宋烨收了手,帕子轻轻擦着指尖,只淡然瞥了林祁一眼,“这跳窗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音落,帕子丢弃在桌案上,他勾唇瞧着两颊微红的洛长安。 “皇上恕罪,臣……”林祁有些犹豫。 不是皇帝自个让他悄悄来的吗? 结果现在,把所有的黑锅,都教他一人背起? “罢了!”宋烨拂袖,打断了林祁的话,“管好自己的舌头,就等于管好自己的脑袋,明白吗?” 林祁颔首,“臣,明白!” 洛长安不明白,林祁不可能不知道,皇帝在这儿,为什么还要从后窗爬进来? “查出什么来了?”宋烨问。 林祁瞧了洛长安一眼。 “当着她的面说,若是消息外泄,朕就办了她!”宋烨指了指洛长安。 洛长安自指,“关我什么事?” “你是隔墙有耳。”宋烨回答。 洛长安恨恨的咬着核桃仁,堵住耳朵是不可能的,她这满心满肺的好奇心,要对得起“隔墙有耳”之名。 “皇上,臣已经查明了器械库内的密道通往之处,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些许踪迹,有望找回丢失的器械!”林祁回禀。 不得不说,四方门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找到密道才多久,人家就将里里外外,都摸得门儿清! “很好!”宋烨淡然自若之态,仿佛一点都不奇怪。 洛长安眉心微凝,这不太对! 宋烨才刚来没多久,怎么瞧着,好似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臣办差的时候,有一股莫名的势力,多番阻挠,甚至三番四次对臣下毒手,所幸臣一直独来独往,行踪不定,得以安然脱身。”林祁躬身。 宋烨的指尖,摁着一只圆滚滚的核桃,听得这话,也只是抬了眼皮,瞧了洛长安一眼,并无其他举动。 “臣还发现,云山附近似乎有异国人……出没。” 最后两个字,林祁用得很是小心,他用的是出没,而不是蛰伏,或者其他不善的字眼。 若是在城镇内,出现异国之人,倒是没什么奇怪,商队多半行走天下,诸多国家来回的经商,只要是正常贸易便罢! 但是在这里。 做生意是不可能,深山冷岙,跟鬼做生意吗? 商队途经此地,亦没理由久留。 林祁用了出没,说明出现的次数之多。 “商队?”宋烨问。 林祁颔首,“是!” 听得这话,宋烨压了压眉心,仿佛有些头疼。 “商队?”洛长安嘴里塞着核桃仁,说话的时候刻意含糊不清,仿佛是不经意的随口问,“做什么生意的?” 林祁笑了一下,“收山货!” 洛长安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核桃,“连个炒货铺子都不好找,竟还有山货可收,倒也难得!” 想当日,阿衡给她买核桃,跑遍了整个镇子。 “山上是器械库,诚然也是山货。”宋烨面无表情的说。 这就好比,家里出了内贼,出了不孝子,当家的自然是愁死?照这么个搬法,整个家都得被搬空了…… 林祁垂眸,恭敬在侧,“皇上放心,已经着人盯着,只怕其背后还有主谋。” 提到“主谋”二字,洛长安喉间滚动,怕就怕,这主谋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老父亲,若真是如此,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宋烨意味深长的望着洛长安。 洛长安嚼着嘴里的核桃仁,腮帮子鼓鼓的,“皇上是按了两盏马灯在脸上?心虚不心虚的,都能瞧得出来?” “怕不怕?”他问。 洛长安别开头,“皇上不必探话!” 不管世事如何,她都得告诉自己:无关!无关!无关! 林祁在旁边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怎么有点不太对,口吻不太对。 一个不像是皇帝,一个不像是臣。 倒像是…… 老夫老妻! “继续!”宋烨道。 这话是冲着林祁说的。 “臣之前一直没想通一个问题,既然有密道,只要平素小心谨慎,以蚕食的方式侵吞器械,根本不会有人查出来,但是这一次,为什么闹得这么大?”林祁不解,“是因为忽然需要大量的器械?” “一次拿一捆两捆,慢慢的累积,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洛长安道,“但是一次性丢失了这么多,库房都搬空了一角,确实很奇怪。” 宋烨扫一眼二人,“这不是想一块去了吗?” “臣,愚钝。”林祁俯首。 洛长安撇撇嘴,“莫不是那个细作?” 林祁忽然想起了库房里的血,“洛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刻意为之,让朝廷彻查此事。” “要不然,如何解释?这些人偷窃器械,肯定不是一日两日的,但因为量少,抹平了账目也就没什么大碍。”洛长安道,“但是长久下去,公为私用,祸及朝廷。” 宋烨眼角微挑,“然后呢?” “不知是哪位仁兄,秉承着正义,把这黑幕给揭开了!”洛长安扫一眼二人,“引起了朝廷注意,于是乎派了我这位,英明神武,聪慧过人的钦差,前来查察此案!” 宋烨皱了皱眉。 林祁舔了舔唇。 说就说吧,还不忘可劲夸自己一顿,真不愧是洛长安!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洛长安瞧着二人满脸鄙夷的样子,很是愤懑不平,“我敢打赌,这件事肯定是窝里反!” 宋烨和林祁都没说话。 “你两这是什么表情?我说错了?”洛长安不解。 林祁行礼,“皇上,很快就可以收网!” “且看明日。”宋烨道,“朕会亲自去器械库一趟。” 林祁张了张嘴,然则瞧着宋烨投来的眼神,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 “那地方没什么好,又热又脏又乱。”洛长安敛眸,“都是那些冷冰冰的硬疙瘩,皇上去哪儿岂非遭罪?” 宋烨挑眉看她,“依长安所见,朕应该去哪?” 洛长安其实想说,去账房查查账便可,但转念一想,狗皇帝太聪明,她只要提到账,他就能猜到她想干什么。 唇角微扬,她咧嘴一笑,“器械库冬暖夏凉,甚好!” 四目相对,各自肚肠。 “长安觉得好,那便是真的好!”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 夜里,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洛长安在睡梦中被揪起,还没醒过神来,就被自家老父亲丢进了马车。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要谋反? “公子?公子?”吾谷连喊了几声,洛长安才幽幽的醒转。 丢进马车又如何? 该睡的时候,她是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浪费。 “别吵!”洛长安的声音嗡嗡的。 俄而,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从她面上抚过。 “吾谷!”她闭着眼睛,趴在车座上,“小心我待会打死你!” “你要打死谁?” 音落刹那,洛长安猛地睁开眼。 清隽的容脸,在她的视线里快速放大。 刚刚苏醒的人,神智还不是太清楚,坐直了身子望着他发愣,一张小脸泛着微微的白,羽睫轻轻的扑闪着,墨色的瞳仁里,唯有他一人身影。 “皇上?” 听得这两个字,宋烨眉心微蹙,“可见,是清醒了!” 洛长安在心里辩了两字:吓醒! 大早上的,人吓人,吓死人。 “下来!”宋烨说这话的时候,准备牵她的手。 谁知,洛长安撒腿就冲出了马车。 待其慌张的跳下马车,骤觉得气氛不太对。 一个两个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见着她从马车内独自窜出,就跟活见鬼似的,所有人目不转瞬,呆若木鸡。 “相爷?”倒是简丰先回过神。 洛川河当即轻咳了声,众人马上敛了目光,再不敢肆意张望。 “爹?”洛长安撇撇嘴,“我……” 还不待她开口,洛川河已经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了,然后,又指了指马车,让她在车外老实候着! 眼下这么多人在,落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实在划不来。 洛长安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马车旁,身侧的吾谷快速往自家公子手里,塞了一个剥好的鸡蛋。 主仆二人的举动,自是瞒不过洛川河的。 老父亲默不作声的行至洛长安跟前,有他在,无人敢随意张望,无人敢轻易抬头。 后面有吾谷挡着,自然也没人瞧得见。 洛长安欣喜,快速将鸡蛋塞进嘴里。 风撩动车窗帘子,宋烨坐在马车内,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不可否认,洛川河这人:贪婪、残忍、卑劣、不择手段,他能为一己之私,而覆他人满门,也能为了权势,而构陷朝臣。 但有一样,他做得极好——洛长安的父亲。 他把一个父亲,最好的一面,都展现给了洛长安,独独不让她见着任何的血腥与厮杀,将她护得跟自个的眼珠子似的。 外头一声齐呼,将宋烨的心绪拉了回来。 尤氏兄弟跪在地上,身后是所有的守卫已经匠人。 这么大张旗鼓的巡视,是荣耀,也是威压。 “都起来吧!”宋烨走下马车,扫一眼周遭,越过尤氏兄弟往山洞内走去。 这地方,洛长安来过两次,委实不陌生。 “长安,你过来!”宋烨忽然顿住脚步。 洛长安一怔,又撞枪口上了? “皇上!”洛长安上前行礼。 宋烨环顾四周,神色倒是没什么异常,“跟紧朕!” “是!” 说是跟紧,跟得还真是够紧,洛长安瞧了一眼身侧的曹风,总觉得自己跟曹风差不离,都快成宋烨的贴身太监了。 山洞还是原先的山洞,瞧着没什么太大的异常。 但不知道为何,洛长安有些不安,“对了尤大人,今儿这里是换人了吗?” 她自诩记性好,来过两趟也见了不少人,可今儿竟是一张熟面孔都没瞧见,入目皆是生人,连早前的管事也都换了人。 这不是,很奇怪? 洛川河面色陡沉,侧过脸瞧了简丰一眼。 简丰心惊,紧了紧掖在袖中的手。 这意思何其明显,相爷担心……这里怕是要出事!若然要出事,第一时间必得先护住公子,这是相爷立的规矩,简丰已经做好了准备。 “洛大人好记性。”尤巢道,眼神略有闪烁,“只是这匠人素来分三批,也是担心大家干活太累,容易出事,所以相互分担。” 顿了顿,尤巢又道,“您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批人,现在刚好轮到这批,所以瞧着眼生。” “原来如此!”洛长安小声嘀咕。 可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为什么呢? 因为这些匠人,看人的眼神,透着几分阴测测的感觉。 宋烨慢慢悠悠的往下走,兀的又问了句,“对了,林祁还没找到吗?” 骤然听得皇帝提起四方门,尤圣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他这厢还没吭声,自家那兄弟又开了气,“还没找到!” 尤圣闭了闭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云山这么点地方,先是丢了长安,现在又丢了四方门的门主,可见邪气得很呢!”宋烨冷声。 尤巢面色铁青,小心翼翼的睨着自家兄长。 “皇上恕罪,倒不是真的找不到,而是这林门主进了狼谷。”尤圣躬身,“狼谷里都是成群的野狼,除非派大军进去找,否则一旦落单,遇见了狼群,定是死路一条。” 宋烨立住脚步,已然站在了最底层的洞底。 幽暗处,瞧不清楚他的面色,只听得他凉薄的口吻,“那他……是怎么进的狼谷?“ “臣等,不知!”尤巢、尤圣躬身回答。 宋烨呵笑一声,“是不知,还是听之任之,又或者推波助澜?” 音落瞬间,洛长安心凉如水。 林祁进狼谷之事,不管尤氏兄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归根究底都是宋墨在背后推波助澜。 若要计较起来,宋墨首当其冲。 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 洛川河冷然,“皇上问话,岂可不答?” 顶上忽然传来一声炸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尤巢面色骤变,刹那间拔剑袭来。 “皇上!”洛长安猛地拽住宋烨的手腕,“闪开!” 宋烨被甩出去的瞬间,洛长安一脚踹在了尤巢的剑面上,剑锋偏移,差一点、差一点伤及帝王。 “简丰!”洛川河厉喝,“来人,护驾!” 一同冲上来的不只是简丰,还有吾谷。 尤巢谋反刺君,起罪不容赦。 “护驾!快,有刺客!” 曹风高声尖叫。 谁知,率先冲进来的,不是洞外的护卫军,而是…… 所有的匠人都换了嘴脸,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显然是早有准备。 “尤巢,你想干什么?”洛川河冷然。 尤巢持剑,方才没能一击即中,此刻正恶狠狠的瞪着洛长安,“坏事的杂碎,今日谁都别想活着从这出去!” 洛长安呼吸急促,他们被包围了,这是个死局! 洛川河咬牙切齿,“你要谋反!” “杀!”尤巢下令。 音落瞬间,冷剑直逼宋烨而去。 第一百三十章 谁在撒谎? “公子!” “公子!” 简丰和吾谷是同时扑上来的,紧接着便是刀刃碰撞之音。 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的声响,洛长安第一反应是拽着宋烨往上跑,困在这里迟早是个死,跑出去,才有生路可寻! “爹!”洛长安踩着边上的石块,瞬时飞身而起,狠狠踹开袭向洛川河的杀手,“快走!” 洛川河冲着身边的奴才怒吼,“别管本相,去护着公子!” “快走!”洛长安一手父亲,一手宋烨,急吼吼的往外跑。 昨夜听吾谷说,这云山器械库已经被寒山接手,可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尤巢会有机会弑君? 寒山呢? 宫里带出来的侍卫军呢? 洛长安脑子里乱得厉害,可这厢刚跑到台阶口,便又被人堵了回来。 这前有狼后有虎,洛长安恨得咬牙切齿。 “尤巢、尤圣!”宋烨冷喝。 不知道为何,洛长安心头一怔,觉得宋烨好似并不紧张,不知是因为身为帝王,必须时时刻刻保持镇静,还是……别的缘故? 尤巢杀气腾腾,仿佛不杀了皇帝不罢休。 再看尤圣…… 嗯,尤圣呢? 洛长安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番,终于瞧见了角落里,蹲地抱头的尤圣。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尤巢和尤圣,不是一伙的? 两兄弟,搞什么鬼? “皇上!”尤圣忽然抬头,“哇”的吐出口血,身子一晃便倒伏在地。 洛长安懵了。 洛川河二话不说就推着洛长安往外走,“先出去再说!” 眼前的境况,不容乐观。 “皇上,快走!”尤圣奄奄一息的低喊着。 尤巢仿佛杀红了眼,直扑上来。 场面乱做一团,洛川河护着皇帝和洛长安往边上撤离,好一副忠心护主的姿态。 突然间,有暗影从天而降,寒山和林祁双双落下,各自持剑。 上头,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洛长安忽然明白了,这是宋烨的——将计就计! “拿下!”宋烨下令。 林祁直扑向尤巢,刹那间高低立现,四方门的门主,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胜任的! 就在林祁刺了尤巢一剑之后,尤巢拽过了奄奄一息的尤圣,将剑架在了尤圣的脖子上,猩红的眸子里蓄满了杀气。 “这是你兄弟!”林祁持剑而立,倒是没再上前。 从始至终,宋烨都只是静观,仿佛对一切早已了然。 “放我走!”尤巢厉喝,目光落在宋烨的身上。 宋烨不说话。 “混账,你竟敢威胁皇上!”洛川河冷然,“还冷着干什么,把这两个乱臣贼子拿下!” 宋烨深吸一口气,“慢!” 洛川河心里咯噔一声。 洛长安知道,她爹跟尤氏兄弟有些暗勾当,多半是想趁着这个时候,杀人灭口。 可皇帝呢? 云山器械库的事情没查清楚,就意味着,不知这两兄弟到底侵吞了多少器械,还有……就凭这两个人,断然不可能将事情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的背后,应该还有人。 洛长安都想得明白的事情,洛川河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账本在哪?”宋烨问。 洛长安眉心微蹙,皇帝也在找账本? “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们!”尤巢凶神恶煞,“哦,忘了告诉你们,在洛公子的药里……咱们动了点手脚。” 洛长安一怔,“我?我的药?” 药你个死人头啊,小爷早就倒了! 不过……尤氏兄弟不能落在皇帝手里,她得替丞相府把这烂摊子给收了,免得在以后的某年某月里,皇帝清算丞相府,洛家九族难保! 宋烨猛地侧过脸望着洛长安,“你喝了?” “那之前,不得装嘛?喝、喝了点,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下的。”洛长安凑近了他,小声的嘀咕。 声音,只有宋烨和边上的洛川河听得见。 宋烨面色陡沉,洛川河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退回了地面,那熊熊燃烧的炼炉,时不时的迸溅出铁水花,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侍卫军往外退,直到退到了库洞外的空地上。 刺客不是被诛就是被擒,余下的都是残兵剩勇,悉数围拢在尤氏兄弟身边。 “账本在我手里,我若是死了,账本上的东西很快就会落在某些人的手里。”尤巢音色飒冷,意味深长的望着宋烨,“皇上难道不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宋烨没说话,林祁握紧了手中剑,以眼角余光斜睨了洛川河一眼。 恰洛长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瞧,在林祁心中,已经默认为她爹是幕后黑手。 林祁尚且这般认为,遑论他人! “所以呢?”宋烨问。 尤巢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马棚,“放我走,账本不会公之于众。” 有些东西一旦被公之于众,就等于将朝廷最不堪的一面,撕开给百姓看,到时候后果如何,真是不敢想。 “放他走!”宋烨沉寂了很久,才幽幽的开口。 这一点,洛长安是真的没想到,皇帝居然会放走尤巢?他是真的担心尤巢,会把账本公之于众,怕——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洛长安猜不透宋烨,洛川河此番也没看透。 小皇帝的心思,愈发的深不可测。 尤巢等人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竟扔下了奄奄一息的尤圣。 寒山手一挥,底下人快速控制了尤圣。 “皇上?”寒山行礼,“卑职这就去追!” 宋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有所思的望着尤巢离去的方向,良久,匍出四个字,“穷寇莫追!” “皇上,臣……”尤圣无力的伏跪在地,“臣罪该万死!臣没想到,尤巢他、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竟敢行刺杀之事,臣……臣罪该万死!” 宋烨面色黢冷,缓步行至尤圣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朕,且问你,账本在哪?” “皇上,臣身子不济,器械库的事情一直都交给尤巢处理,所以账本一直都在尤巢手里,臣、臣该死!臣该死!”语罢,尤圣止不住咳嗽。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尤圣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黑锅,甩在了尤巢身上,真是厉害! “皇上,臣愿意将功补过,将功赎罪!”尤圣连连磕头。 林祁皱眉,紧了紧手中剑,压根不信尤圣所言。 “皇上!”洛川河行礼,“臣以为,尤巢逃离,尤圣身为其兄长,想必最是了解他的习性,若是能将功赎罪,缉捕尤巢归案,未尝不是好事!” 宋烨深吸一口气,却将问题抛给洛长安,“长安,以为如何?” “臣……”洛长安犹豫。 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皇帝戳他闺女? “臣没有异议,皇上是九五至尊,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的!”洛长安可不想背锅。 皇帝让她拿主意,她若是真的拿了,到时候出什么乱子,可不得算在丞相府头上? 她可不傻! “好!”宋烨应下。 在场,有人如释重负,有人心思沉重。 “朕给你三日时间,将账本拿到,缉捕尤巢归案,朕可以免尤氏弑君之罪!”宋烨这么说,只是担心,器械库的事情闹大了,会惹出别的乱子。 这些年边关动荡,供应边关军士的辎重尤显重要,不敢有丝毫的差池。 云山器械库,是京陵城最大的器械库,若是连天子脚下都不太平,消息传到了边关,怕是会动摇军心。 有些风险,必须降到最低! 除此之外,宋烨还有自己的考量,他侧过脸,瞧了一眼某只——敛了爪子的白眼狼! 呵,真是个没心肝的! “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尤圣跪地行礼,嗓音都带着清晰的颤。 宋烨拂袖往外走,“没死的都带回去,严加审问,匠人复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耽误了朝廷的正事,依律处置!” “是!”寒山行礼,冲着曹风使了个眼色。 曹风两手一摊:皇帝的心思,谁能懂? “回去!”洛川河拂袖。 简丰如释重负。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得快。 尤圣虽然没有被降罪,但降罪是迟早的事,现在是戴罪之身,所以林祁得跟着他,直到他把尤巢找出来,把丢失的器械找回来。 “人都走完了,尤大人还端着呢?”林祁怀中抱剑,看小丑一般看着他。 尤圣低低的咳嗽着,“不敢当,林门主言重了!” “三两句,把罪责都推到了弟弟的身上,尤大人好本事!”林祁歪着头,“当日我进狼谷,怕也有尤大人的推波助澜吧?” 尤圣拱手,“林门主,我现在是罪臣一个,您可别把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会死人的!我这会,只想着戴罪立功,抓住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临王和洛大人,来这儿没多久,哪里知道什么狼谷不狼谷的,若不是受了提点,真是打死我都不信!”林祁皮笑肉不笑,“只是可惜了,我压根就没进去,领着那些不中用的废物,在谷口绕了一圈,然后我就……出来了!” 尤圣绷直了身子,愈发咳得厉害。 “尤大人,玩火***啊!”林祁面不改色。 尤圣作揖,“多谢林门主提醒,我一定会、会亲手将兄弟带回来。” “弑君之臣,窃取国器,该死!”林祁轻嗤。 尤圣没有做声,瞧着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若不是所有的证据,一夜之间都成了尤巢的手笔,林祁真想把他的假皮给撕下来! ………… 山瀑边的小屋。 “这就是你之前住的地方?”宋烨立在山瀑边。 沁凉的水雾,扑在面上,委实极为舒服。 “是!”洛长安应声,“这桩事,他们倒是办得不错。” 宋烨转身看她,“你信吗?” “信什么?”她不解。 “尤巢谋逆弑君。”他说得淡然,神色也淡然。 洛长安忽然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三番四次的试探,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扳倒丞相府? 她爹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宋烨登基没多久,羽翼未丰,连扳倒云山尤氏兄弟,都得借着丞相府和镇国将军府的手。 这般步步为营,大概是想收集丞相府的罪证吧?他要找账本,爹肯定也在找…… 脑子里兀的冒出个念头:拖住狗皇帝! 事实上,洛长安也是这么做的。 “不太信!”洛长安说。 宋烨眉心稍稍舒展,“说说吧!” “之前就觉得这尤巢,头大无脑。”洛长安满脸嫌弃,“让他去布局什么,根本不可能,他不败事有余就算不错了。” 宋烨忽然笑了一下,“继续!” “这般没脑子的人,你让他藏账本,行刺,弑君?”洛长安摇头,“除非他连夜回娘胎!” 宋烨敛眸,幽然叹口气。 “皇上!”洛长安道,“我不是要替尤巢说话,只是就事论事,他呢……当个跑腿的也就罢了,要动脑子,那真是太为难他了!” 宋烨极是好看的桃花眼里,泛着潋滟微光,“那,长安的意思是,他们这是在套路朕?” “是不是套路,臣不知,但臣晓得,皇上英明睿智,心中必定早已有数。”洛长安徐徐靠近,笑盈盈的望着他,“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宋烨俯首,凑到她耳畔问,“想知道吗?” 洛长安当然想知道,可这狗皇帝心思太多,知道也不一定告诉她,告诉她也不一定是实话。 “皇上!”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臣不敢窥探龙心!” 宋烨皮笑肉不笑,“朕却是觉得,你这心里装了太多东西,不是什么好事。” 他戳着她的心口。 有点疼! 洛长安皱眉,旋即退后两步,“疼!” “疼?”宋烨深吸一口气,“要朕替你揉揉?” 她旋即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远远的,洛川河面色黢黑。 听到流言蜚语和亲眼看到,完全是两码事。 亲眼看到皇帝动了他的心尖尖,洛川河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宋烨若不是皇帝,他肯定走过去生生掰断宋烨不安分的手指头。 戳他闺女…… 岂有此理! 还是那个位置! “相爷?”简丰骇然,“您没事吧?” 洛川河憋着一口气,后槽牙磨得咯吱响,“没、没事!” 不能生气,不能气! 可是,真的好气哦! “相爷?”简丰知道,相爷亲眼看到皇帝对公子动手动脚,难免心里不舒服,毕竟公子是相爷的心头肉,“那是皇上,您一定要冷静!” 洛川河干脆背过身去,眼不见……稍稍净! “相爷,今日之事,颇为诡异!”简丰转了话题,尽量避开公子与皇帝之事。 洛川河狠狠闭了闭眼,“还没看出来吗?皇帝这是自己入瓮,等着尤氏兄弟动手!” “可是尤巢跑了!”简丰皱眉。 洛川河双手叉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皇帝的心思一直在尤圣身上,至于那个尤巢,呵,调虎离山之计,用得不怎么样!” “只是那尤圣,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简丰这句,是实话。 洛川河点了头,目光狠戾,“吩咐下去,一定要比林祁先一步找到账本!” “是!” 不远处,宋烨拽着洛长安进了屋。 洛川河只回头一眼,当即面如肝色,气得浑身发抖,“我、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臣不喜欢男人 洛川河生气也没用,那是皇帝,何况当初,是他自己欢天喜地的把洛长安送进宫的,如今看来,是羊入虎口。 “相爷息怒,相爷息怒!”简丰赶紧劝慰,回头把相爷气出个好歹,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公子聪慧,必定能逢凶化吉。” “别跟我提胸!”洛川河拂袖而去。 简丰张了张嘴,这话……也有病? 进了屋。 洛长安也不闹,就是安安静静的剥着花生。 曹风领着人进出,将京陵城送来的折子,一一摆在了桌案上,就搁在洛长安的对面。 这意思,不言而喻。 洛长安看着宋烨坐下,看着他旁若无人的翻开折子,然后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幽然叹口气,谁让她是御前的人呢? 研墨。 曹风偷笑两声,麻溜的滚出了房间。 屋子里有洛长安伺候,哪还需要他们这些多余的人。 四下,静悄悄的。 留在皇帝身边,她什么都做不了,但同时……皇帝亦是如此,还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爹盯着尤圣,拿到账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心不在焉,在想账本的事情?”宋烨忽然开腔。 洛长安被惊了一下,好在反应快,旋即凉凉的别开头,言多必失,不说便罢! “账本在尤圣手里,但尤圣不会交出来。”宋烨继续批着折子,“要不然,你以为朕留着尤圣浪费食量?” 洛长安抿唇,“为什么不动刑?” “林祁不是告诉过你原因?”宋烨说。 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猛地想起了那个同心结。 “通敌叛国之人,不配活在这世上。”宋烨紧了紧手中笔杆子,慢慢合上跟前的折子,“长安,你会背叛朕吗?” 洛长安摇头,“不会!” 那种惊天动地的事,她可做不来。 她最多不择手段的谋一隅之安,护父亲周全,至于其他的事,他们爱怎么就怎么,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哪日若是敢食言,朕一定会杀了你。”宋烨认真的盯着她。 不求其他,不论其他。 他对她的要求只一条:不许背叛! 洛长安握紧了手中的墨条,看样子,还是要早些离开皇宫,离开京陵城,免得哪日惹怒了这狗皇帝,小命不保! “别想跑,否则朕会打断你的腿。”宋烨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洛长安心惊,这双狗眼睛,是在炼炉里炼过的吗? “臣身负皇恩,岂敢跑路。”她尽量表现得诚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忠臣,“臣一定会好好伺候皇上,好好的效忠朝廷!” 宋烨收了视线,示意她坐下,不必研墨了。 “皇上,林门主什么都说了?”洛长安问。 不知道狗皇帝知道多少?林祁是四方门的门主,效忠皇帝是情理之中,但是和盘托出……应该不太可能。 毕竟,四方门后面,还有个镇国将军府。 “不管别人说了什么,朕希望的是长安对朕坦白,不管你说什么,朕都喜欢听。”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 坦白? 坦你个死人头。 她若是坦白,不得死得更快? “器械库那边,不要偷偷的去!”宋烨的话里,带着警告的意味,“镇子上的当铺已经着人去查了,还有石桥底下……” 他顿了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就不说了。 得。 洛长安懂了! 敢情自己忙活了这么些天,累死累活的,皇帝一来,功劳全泡汤了! “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洛长安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嗡嗡的,很轻,很轻。 宋烨放下手中笔,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跟前,想了想,忽然用力,直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上,“你知道的,朕都想知道。” “皇上!”洛长安挣扎了一下,终是挣开了他。 自从他吻过她,仿佛有什么东西,自此变了。 “这不是皇宫,你紧张什么?”宋烨不以为意。 洛长安嗤然,“皇上坐拥后宫三千,总也得考虑考虑我丞相府的将来,若是外头的流言蜚语传得多了,臣以后怎么娶媳妇?” “娶……媳妇?”宋烨上下打量着她,兀的站起身。 洛长安梗着脖子,“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要娶妻生子,为丞相府绵延后嗣的。” 这话,就是在街上吼一声,都没人敢说是错的。 “你要跟谁娶妻生子?”宋烨极是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嗯?跟谁?” 洛长安呼吸微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小半步,“大家闺秀,书香门第,总归是任我挑的。” 丞相府的小公子,有资格挑! “不如,朕的后宫任你挑?”宋烨往前迈一步。 洛长安继续后退,“臣不敢,那是皇上的女人、是皇妃,臣、臣臣……” 视线蓦地瞥向房门口方向,洛长安撒腿就跑,如箭离弦。 腰间颓然一紧,她骇然心惊,整个人瞬时腾空而起,紧接着便被压在了桌案上。 宋烨清隽的容脸,刹那间在她的视线里放大。 将她严严实实的压在桌案上,宋烨眼角眉梢微挑,灼灼桃花眸里,染尽春日里的艳丽,“要左腿还是右腿?” 瞧着她捏紧的拳头,宋烨将脸凑上去,“还想再来一拳?” 因为街头一拳,她把自己“打”进了皇宫,要是此刻再给皇帝来一拳,那估计就得进后宫了…… “不打了?”他问。 洛长安委屈,若他不是皇帝,她铁定毫不犹豫的,打得他满地找牙。 可他是皇帝,吃尽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动手啊! “臣……不敢!”她磨着后槽牙,直勾勾的盯着他。 宋烨笑了一笑,平静的眸底,裂开难掩的缝隙,内里翻涌着洛长安看不懂的情绪。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听得宋烨声音暗哑的说,“长安乖,把眼睛闭上。” “皇……” 温暖的掌心,忽然覆上了她的双眼。 她的视线里,瞬时一片漆黑。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羽睫骤然扬起,那柔柔软软的感觉,从他的掌心袭来,他知道,她内心深处的震颤,可这一次,他是真的、真的不打算放开她。 好在,宋烨浅尝辄止。 他松手的那一瞬,洛长安见鬼般从桌案上滚下来,连滚带爬的贴着墙根站着,狠狠抹去唇上的痕迹。 “皇上,臣不喜欢男人。”她气鼓鼓的盯着他。 宋烨若无其事的坐回去,重新翻开折子,“朕也不喜欢。” 洛长安不信。 果然…… “洛长安除外!”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灯下黑 洛长安赌气一般,自小到大,就没吃过亏,也没受过气,饶是在宋墨那个临王面前,她也是想怎样就怎样,唯独眼前这位九五至尊,她是真的惹不起。 不过,宋烨不是那种会胡诌的人,也就是说,他现在说的话,很可能意味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云山器械库?! 会出事? 洛长安心里没底,但是跑出去通知吾谷也是不可能的,宋烨跟这盯着她呢! 事实证明,宋烨不是无中生有,洛长安并非虚惊一场。 夜深人静之时。 鬼影子在林子里晃动,谁都分不清楚,到底谁是人,到底谁是鬼。 “账本呢?” 尤圣冷笑两声,“在我兄弟手里。” “鬼才会相信你这话,东西不交出来,你知道后果!” 尤圣低低的咳嗽两声,“账本真的不在我手里,当然,如果我能离开这儿,离开北凉,那么……账本就能回到他手里!” “你敢威胁主子?” 尤圣浑然不怕,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让他想清楚了,再派个明白人过来,这买卖很划算,他应该会同意的,毕竟……李尚书死了,可是你们的东西还没找到,不是吗?”尤圣轻嗤,“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黑影散着幽冷之色,“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得走!”尤圣很清楚,自己的拖延之计,根本不奏效,皇帝迟早要杀他,现在留着他的命,只是为了那本账簿。 黑影深吸一口气,“那就等着吧!” “同鸳盟……”尤圣顿了顿。 黑暗中,有寒光乍现。 冷冰冰的刀刃,已经架在了尤圣的脖颈上,“你找死!” “找不找死的,不是你说了算,让他来跟我谈!”尤圣负手而立,“我告诉你们,账本一旦泄露,或者落在帝王手里,你们就会两败俱伤,谁都落不了好!” 帝王疑心臣子,臣子不得不反。 臣子若然不反,帝王诛其九族。 账本一出,这北凉可就算乱套了,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画面。 “把剑收了吧!”尤圣道,“我已经在器械库周遭,让人埋好了炸药。” 冷剑,咣当一声归鞘。 黑影不敢置信的低喝,“什么?你想干什么?” “让整个器械库,轰的一声,飞!上!天!”尤圣侧过脸看他,昏暗中,目色幽幽,“这不是挺好吗?账本找不到,器械库又炸了,朝廷会怎么做呢?” 黑影没有吭声。 “趁着这个机会,你们可以做……想做的事情!”尤圣转身离开,“炸药一响,还望诸位能早早的决断,我就不陪你们玩了!” “尤圣!”黑影切齿。 尤圣没有回头,只是定了定脚步,然后便消失在了林子里。 “狗东西,也敢跟主子讨价还价?!”黑影冷笑两声,“嫌命太长,那就成全你!” 尤圣不好对付,毕竟心思太沉,但总有心思不沉的废物。 比如说,尤巢! 其实尤巢并未走远,尤氏兄弟扎根云山,对云山最是熟悉,所以在周遭隐藏,才是真正的安全。 一帮人围着篝火坐着,只等着最后的逃出生天。 蓦地,尤巢面色骤变,“什么人?” 黑影从林深处走出,黑衣斗篷,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在外头。 “是你!”尤巢收剑归鞘,示意众人莫要惊慌,“我兄长呢?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把他安全的救出来?” 黑影立在那里,紧了紧手中剑,“自然是要救,但我得知道,账本在哪?” “账本自然是在最安全的地方。”尤巢轻嗤,“先救人,再给你账本!” 黑影敛眸,阴测测的笑了,“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账本在哪吧?” 尤巢心头一惊,“激将法对我没用,该给你们的时候,自然会给你们,现在……” “咻”的一声响,黑暗中,鲜血迸溅。 “统领!” “统领?” 冷箭贯过尤巢的咽喉,骤然间的生命终止,尤巢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砰然倒地,甚至来不及多说半句。 厉声的惊呼,伴随着从林深处,突袭而来的冷箭。 众人来不及自救,死于乱箭之中,遍地鲜血! 黑影依旧立在那里,披着漆黑的斗篷,眸色平静如昔,“没用了,就该死!” 音落,转身。 寒山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在乱尸堆中找到了尤巢的尸体。 然则,尸身早已僵硬。 “可恶!”寒山咬牙切齿。 只怪他们不熟悉云山的地形,饶是有地图在手,也没办法精准的找到人。 有什么人,会比尤巢还要熟悉地势地形,以至于第一时间找到他们?而且尤巢功夫不弱,除非是极为信任之人,否则不会这般轻敌。 一箭穿喉,精准而狠辣! “大人,怎么办?”底下人忙问。 寒山回过神,“搜,看看附近有什么异常,只要是有人活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不信,对方能插上翅膀飞上天。 可是一番搜寻下来,委实没有任何的痕迹,这些人神出鬼没,着实匪夷所思。 突然间,一声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之势。 寒山瞬时变了脸色,“快,快回去!”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寒山率领着所有人往回跑,生怕慢一步,伤及帝王。 响声,是从云山器械库传来的。 但回声不是! 回声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轰隆隆的,让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悬起。 “怎么回事?”洛川河急吼吼的跑出来,待瞧见器械库方向的浓烟,提着摆子就朝山瀑边的小屋跑去,“快!” 不知情的,以为丞相忠心护主,担心帝王安危。 唯有简丰明白,相爷这是担心公子! 若是公子有所闪失,相爷不定会疯成这么样。 宋烨今儿歇在洛长安的屋内,洛长安则住在了隔壁,响声炸起的瞬间,她便翻下了床榻,直奔门外。 立在山瀑边,沁凉的水雾冻得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公子!”吾谷快速上前,“是器械库方向!” 洛长安面色沉沉,眉心紧蹙,“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然则下一刻,洛长安觉得不太对,转身直冲向皇帝的屋子,“皇上?” 内里,无人应。 心下骇然,洛长安当即抬脚。 “公子!”吾谷一把抱住自家公子的脚,面色惶然,“踹不得!” 这里面,可是皇帝啊! “闪开!”洛长安撇开他,一脚就踢开了房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处,当有掌声 房间内,空空如也。 “皇上呢?”洛长安从屋内冲出来,“皇上呢?” 吾谷觉得奇怪,“奴才一直守在这里,没、没瞧见皇上从正门离开。” 没有从正门离开,那就是从偏门?要不,窗户? 不对,皇帝怎么可能爬窗户。 但是这偏门…… 洛长安朝着偏门跑去,偏门后面是一条羊肠小径,夜里着实不好走,但是从这儿走,的确不会惊动任何人。 “身为皇帝,居然从这种小路开溜,真有你的!”洛长安提着摆子。 吾谷在前面提着灯笼,身后有奴才打着火把。 夜里有风,火光缭乱,脚下的路瞧得不是太清楚。 关键是,这路还是坑坑洼洼的。 “公子,小心脚下!”吾谷提着心。 这个时候朝着器械库走去,万一出点事儿,那还得了? 何况,皇帝悄悄的离开,多半是不想让他家公子跟着,现在公子跟过去,会不会触怒龙颜? “长安!”洛川河到底是年纪大了,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小路上。 所幸身边的简丰眼疾手快,当下搀住了他,“相爷,要不咱从大路走吧?” 这条小路是穿过林子,直通器械库的,也就是最近的道。 “长安!”洛川河逆风喊。 可他越喊,他那不成器的小子,跑得越快。 这是翅膀硬了? 要气死她老子? 洛长安到底年轻,到了平阔处,撒腿就跑,本身就会点花拳绣腿,这会跑起夜路也是格外带劲,皇帝背着她开溜,莫不是找到了账本? 想甩开她? 没门! “公子,小心!”吾谷提心吊胆,不敢有分毫松懈。 响声还在继续,但是时间的间隔空隙很大。 方才炸了一声,这会才炸第二声,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回声不小,震得人耳蜗疼。 器械库。 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甲胄声,还有脚步声。 林祁面色不是太好看,瞧着被一帮黑衣人团团围护的尤圣,“你居然敢炸器械库?乱臣贼子,该死!” “乱臣贼子?”尤圣笑着摇头,“乱世出英雄,我这不算乱臣贼子,只是上天要考验咱们的小皇帝,看看他能不能平了这一出!” 林祁紧了紧手中剑,“账本在你身上?” “你猜猜看!”尤圣环顾四周,“都别过来,不然就会有第二声炸,忘了告诉你,就在山瀑旁,我也埋了炸药,若是你们轻举妄动,你们的皇上……砰,就得飞上天!” 林祁冷然,“弑君?” “答对了!”尤圣点了一下头,仿佛是心头郁结皆散,“明明是有功之臣,却被发落到了这样的鬼地方,一辈子、一辈子呆在这里,就跟坐牢一般!” 林祁一点都不认同,“身受君恩,却不思忠君,反而在这里信口雌黄,卖国求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这些勾当是想干什么?” 弑君? 那都是轻的。 他们要谋的,是北凉天下! 北凉百姓会因为他们的私欲而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所谓太平,会变成幸存者的追忆。 “那又如何?”尤圣冷笑,“都让开吧,否则……” “否则如何?” 一声低喝,极具威严。 少年帝王,雄心壮志,自人群中走出,负手而立,所表现出来的不怒自威之色,源自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矜贵,“朕就在这儿!” 尤圣愤怒的瞪大眼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山路上都已经埋伏好了,若是皇帝过来,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之前消息来报,说是皇帝在山瀑旁已经歇下。 从山瀑行至这儿,有一段距离,宋烨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 “你一直没动手,在这里拖延时间,是在等同鸳盟的人?”宋烨叹口气,“尤圣,朕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 尤圣盯着他,同鸳盟这三个字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他试图从皇帝的脸色,寻到些许线索。 这一刻,他特别想知道,皇帝到底查出了多少,有关于同鸳盟的事情? 可惜,他失望了。 宋烨是新君,可他不是昏君,他就这么极为平静的望着尤圣,“你在拖延时间,等着炸了这器械库之后,带着你的心上人一起走。” “在尤巢弑君未果,逃离之后,咱们就控制了那个叫雨儿的女子!”林祁轻笑,目色带着清晰的嘲讽,“你在这里拖延时间,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就是在等你的人,救出她!” 尤圣咬牙切齿,眦目欲裂。 “皇上!”寒山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尤巢死了!” 尸体,已经带回来了。 尤圣面露骇色,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若不是身边的人搀了他一把,只怕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 宋烨眸色陡沉,“你听到了!还没明白吗?身为棋子,无用当弃!” 所以现在,尤圣也是弃子。 “不,不可能!不可能!”尤圣忽然撕开外衣,内里皆绑着炸药,“我要见她!” 宋烨瞧了林祁一眼。 林祁行礼,快速离去。 不多时,便有一黑衣女子被带上来,待到光亮处,终是瞧清楚了她的五官容貌。 可不就是尤圣的心尖尖,那位叫雨儿的女子嘛! “雨儿?”尤圣欣喜,“你过来,过来!” 林祁的剑,架在了雨儿的脖颈上,“同鸳盟,美人计,兵不刃血就拿下了云山器械库,偷窃器械为自己所用,真是好本事!” 好计谋! “你们同鸳盟……”林祁顿了顿,目色微沉,“到底还有多少人,潜伏在京陵城内外?” 雨儿泪眼汪汪的望着尤圣,“大人,雨儿此生不能陪大人长久,惟愿以妾之薄命,陪大人共赴黄泉!” 洛长安铆足了劲,从小径跑上来,正好听得这话,当下愣怔了一下。 这么情意绵绵的场面,惹得她很想鼓掌叫好。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突如其来的拍手叫好声,与眼下这种双方对峙的场面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突兀。 尤其,还是这样一个漆黑而又煞气弥漫的夜。 “此处,当有掌声!”洛长安啧啧啧的直摇头,“吾谷,赏!” 众人:“……” 当这是茶馆? 说书呢? “怎么不继续说了?”洛长安跑得那叫一个大汗淋漓,一抹额头的喊,喘着大气儿就走了上去,“再来几段,让小爷听听!要是哭得好,小爷重重有赏。” 于是乎,雨儿再也哭不出来了,只恨恨的瞪着洛长安,似要在她身上盯出几个血窟窿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要活剐了她 许是洛长安来得突兀,又或者是她挑破了窗户纸,让雨儿意识到,自己成了滑稽可笑的丑角,于是乎龇牙咧嘴,露出了最本来的面目。 “洛长安!”雨儿眦目欲裂。 吾谷吓得浑身一颤,二话不说就挡在了自家公子面前。 “她都这样了,还怕她吃了我?”洛长安可不信邪。 除了皇帝和阎王爷,她谁都不怕! 推开吾谷,洛长安缓步上前,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黑衣女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这脾气躁了点,怕是丢进风月楼,都未必能赚到银子!” “你这什么眼神?”洛长安环顾四周,“这么多人你不瞪,总瞪着我作甚?” 这点,所有人都发现了。 自打洛长安一出现,这女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洛长安,那眼神仿佛要吃人,要将洛长安生吞活剥。 一个个寻思着,莫不是洛长安早前惹下的风流债? 可洛长安是半点都没印象,侧过脸望着吾谷,“我认识她吗?” “奴才没印象!”吾谷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成日跟着公子,但凡见过的、欺负过的,自己多半是打过照面的,但是眼前这位……眼生! 没见过! “洛长安,你认贼作父,你该死!”雨儿阴测测的开口。 洛长安眉心微蹙,原来是冲她爹来的? 可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洛长安不明白,“什么认贼作父?” 爹不是个好人,她打小就知道,要不怎么人人私底下骂她,是个小奸贼? 可是,即便洛长安读书不多,也知道“认贼作父”这四个字,先决条件是,这“父”不能是亲父。 然则,可能吗? 不能。 京陵城里随便找个人问问,洛川河对她好不好?洛小公子想要天上的星星,丞相大人一定不会去摘月亮。 谁不知道,洛长安是洛川河的心头肉。 “公子,这话不可信!”吾谷忙道。 洛长安睨了他一眼,双手插着腰,凑到了宋烨跟前,“皇上,您信吗?我爹,不是我爹?我认贼作父?” 宋烨呵笑一声,不语。 “林门主,你信吗?”洛长安又问。 林祁皱了皱眉,没吭声。 “所以,都不信!”洛长安两手一摊,“你看,外人都不信你,遑论我这个当事人!我爹待我如何,我最有资格说话,轮不到你在这里叽叽歪歪,无事生非。” 雨儿大概没料到,洛长安对洛川河的感情竟是这样深厚,先是一愣,俄而笑得更加讽刺,“是吗?早晚会有你哭的那天。” “我哭的那天,你怕是等不到了,但是你是怎么死的,我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洛长安眯起危险的眸子。 宋烨就站在边上,不得不说,眼前的洛长安,不管是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与洛川河极为相似,若说不是亲生的,委实勉强。 突然间,外头响起了马蹄声,紧接着是混战。 宋烨的第一反应是,拽着洛长安到自己身后,护犊一般护着她。 寒山纵身跃出,又纵身归来,“皇上,外头有大批的不明人士,各个出手狠辣,大概是为了这女子与尤圣而来,请皇上暂避!” “朕就站在这里,等着他们!”宋烨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尤圣的脸上。 而尤圣呢? 此时此刻,眼底只有雨儿。 “都快死了,还不忘这点事?”洛长安小声嘀咕,极是不屑,“情之一字,果然要命。” 宋烨微微侧过头看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愫。 “长安!”洛川河是被底下人,以轻功相挟,这才及时赶到。 饶是如此,亦不免气虚。 “爹?”洛长安大喜,“你怎么也从这条路上来?” 洛川河刚想说,爹给你生的是腿,不是翅膀,飞那么快作甚,却骤见一支火羽箭划破夜空,直逼洛长安而来。 “长安!” “公子!” “长安!” 寒山一剑劈断了火羽箭,砰然巨响过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硝味。 刹那间,有无数火羽箭从四面八方袭来。 “护驾!”林祁厉喝。 眨眼间,一个扑一个,宛若叠罗汉一般。 洛长安扑向洛川河,宋烨扑向洛长安。 简丰和吾谷,以及寒山,旋剑挡去了火羽箭。 洛长安不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只听得“呼呼”的响声,然后是乒乒乓乓的杂乱之音,混合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背后,温暖至极。 “皇上!” “公子?” “丞相?”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人搀起,宋烨是第一个起身的,毫发无伤。 “爹?”洛长安翻个身,坐在地上,慌乱的去查看父亲,“爹?” 洛川河此前跑了一路,这会哪里还有气力,惊魂未定的握着洛长安的手,连唇瓣都在颤抖,“长安,伤着没有?伤着哪儿了?” “爹,你没事吧?”四下黑漆漆的,火光晃得人眼睛疼,洛长安的呼吸有些急促。 洛川河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爹也没事!快,快起来。” 简丰和吾谷慌忙上前,左右搀起了洛川河。 “长安!”宋烨伸手。 吾谷本想搀起自家公子,可皇帝出手了,他这个当奴才的,自然不好再掺合,当即将手缩了回去。 洛长安单手撑在地上,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累着了,抬头望着宋烨递来的手,半晌没动静。 “起来!”宋烨说。 洛长安觉得身上没力气,后背位置,好像有点酸疼,又有些凉,“我……起不来!” “公子?”吾谷骇然。 宋烨快速弯腰,亲自将人搀起,“怎么了?” 昏暗中,宋烨的面色稍变,周身寒气凛冽。 他圈着洛长安的腰背,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借着晃动的光亮,他抽回一只手,濡湿的掌心里,满目嫣红。 “长安?”宋烨骇然。 那一声喊,带着彻骨的凉,清晰的慌乱。 他这样护着,竟还是让她受伤了?! “有点疼!”洛长安有气无力,忽然就没了声响。 宋烨当即把人抱起,疾步朝着边上的棚子跑去,“来人!来人!” “长安?”洛川河面色青白,身子剧颤。 身后,是雨儿如同诅咒般的低吼,“洛川河,这是你的报应!你的报应啊!你的债终究是要还的,今日不还,来日也会有人问你讨回!很快!很快……” 洛川河眦目欲裂,骤然转身,“别让她死了,我要活剐了她!” “是!”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曾是她的梦魇 洛长安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火光冲天,她看到父亲人头落地。 不,不止是父亲。 还有吾谷,还有简丰。 丞相府的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帝王有旨,丞相府满门抄斩。 刹那间,血染门庭。 恍恍惚惚之时,她又听到了有人在低吼,那声音何其凉薄无温,像是狗皇帝宋烨,仿佛是在训斥。 可狗皇帝的声音,为什么带着些许轻颤呢? “一点皮外伤?”宋烨面黑如墨,“呵,既是皮外伤,为何昏迷这么久?” 帝王出行,太医皆是随行的。 “皇上,洛大人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之后的嗜睡,好生养着便罢!”太医战战兢兢。 都知道皇帝重视洛长安,谁知,竟是重视到了这样的地步。 洛川河焦灼的望着躺在床榻上,额头不断渗着冷汗的洛长安,“那为何一直出冷汗?” “怕是梦魇了!”太医说。 洛川河皱了皱眉。 宋烨掖在袖中的手,微微轻颤了一下。 梦魇…… “长安?”洛川河捻着帕子,不断的擦着洛长安额头的汗,“爹在这,别怕!” 宋烨的神色有些怪异,起身便走到了外头。 外头,寒山和林祁已经躬身以待。 “皇上!”寒山行礼,“刺客皆被处置干净。” “尤圣亦被拿下!”林祁补充。 既然尤圣这般终是那女子,自然是能生擒的,左不过这女子性子太烈,好在到了林祁的手里,就没有什么是拿不住的。 “那女子没死?”宋烨问。 林祁颔首,“还活着。” “交给丞相吧!”宋烨垂眸。 林祁与寒山骤然对视了一眼。 可见,方才洛川河怒喝,皇帝都听在耳里。 “可是……”林祁有些犹豫。 这女子是同鸳盟的人,若是能顺藤摸瓜,岂非更好? 交给了洛川河,无疑是将好机会,拱手相让。 “洛川河比朕,更想刨根究底,将她们一网打尽。”宋烨回眸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诚然,伤及洛长安,那便是洛川河的死敌。 东方已然出现了鱼肚白,折腾一晚上,天都快亮了。 人都回到了山瀑边的小屋,她却还没醒。 真的只是失血缘故? 还是她特殊的体质导致? 没有答案。 洛川河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忐忑着,不敢离开洛长安身边,怕自己一眨眼,这孩子又出什么乱子。 心头肉啊,就这么一块! 趁着公子昏睡之际,吾谷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洛川河。 大概是没想到,平素顽劣的孩子,做起事来有进有退,分寸拿捏得极好,洛川河眉心紧拧,定定的望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捧在掌心里的孩子,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钥匙回来的时候,公子就有点不太一样了!”吾谷低声说,“似乎是怀疑了身边的所有人,可奴才也闹不明白,这钥匙是怎么回来的。” 吾谷不敢说,公子妙手空空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若不是至亲至重的身边人,是不可能这般毫无察觉! 可相爷面前,谁敢与“偷”有关之事。 洛川河沉着脸,“还有呢?” “那个叫雨儿的女子,还说了点不堪入耳的话,公子并未相信!”这事,就算吾谷不说,相爷也会知道。 洛川河垂着眸,“说什么了?” “说……说公子,认贼作父!”吾谷声音低弱。 洛川河眦目欲裂,正欲发飙,骤听得孱弱之音传来。 “爹……” 敛眸,敛神,洛川河当即若无其事的侧过身,捻着帕子,擦了擦洛长安的额角,音色温和而低柔,“长安,觉得怎么样?” “爹,有点疼!”洛长安虚弱的睁开眼。 洛川河满脸心疼,“回去之后,爹把你接回家,好好给你补补,你别乱动,免得碰着伤口。” 大概是回过神来了,洛长安眸光逐渐清明,“爹!” “欸,爹在!”洛川河忙问,“要喝水吗?水!快!” 吾谷赶紧递水。 洛川河用小勺子,一点点的喂了洛长安喝水,“你慢点,就算不渴,润润嗓子也好。太医说你失血虚弱,要好好的静养!” 喝了两口水,洛长安定定的望着自家老父亲。 “做什么,这般盯着爹看?”洛川河心头微虚,“爹脸上沾了什么?” 莫不是让她瞧出了什么? “爹,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洛长安问。 洛川河捏着小勺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你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她的手有些凉,轻轻覆在父亲的手背上,“从小到大,长安只知有父,不知有母,有时候会想我娘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别想了,好好的养伤!”洛川河起身,抬步就朝着外头去了。 洛长安慢慢坐起身。 吾谷赶紧上前搀扶,“公子,别碰着伤!” “他生气了,每次都这样,一生气就不说话。”洛长安撇撇嘴。 吾谷抿唇,“公子,有些话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洛长安叹口气,“但这次,不是我提起的。” 同鸳盟的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娘可能没死,不然为什么从小到大,谁都不敢提及她的母亲? 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娘的坟茔,爹说,娘葬在了老家的祖坟里,因为距离京陵城太远,所以每年的祭拜就放在祠堂里。 她的生辰,娘的忌日。 屋内,洛长安沉默。 屋外,洛川河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也就是拿洛长安没办法,不然谁敢犯他的忌讳! “其实公子……”简丰犹豫了一下,“公子是心疼相爷的,事发当时,咱们都没反应过来,公子第一反应是奋不顾身的救您!” 乱箭之中能做到如此,洛川河在老怀安慰的同时,也是心有余悸,还好那支箭没有绑着火油罐,所幸那支箭无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本相宁愿她自私一点,出了危险,先顾着她自己!”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疼爱儿女的父母,共同的心声。 简丰俯首,“皇上已经下令,将那个女子,交给您处置,奴才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让相爷您接受同鸳盟的事情?” “他们伤了长安,本相定不会放过,既然如此,无谓浪费朝廷的精力,让本相与同鸳盟斗个你死我活,他坐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洛川河轻嗤,他还不知道小皇帝的意思吗? 呵,这是顺水推舟,借刀杀人。 “把人送回京陵城,严加看管!”洛川河杀气腾然。 敢动他的长安,这帮女人简直活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帝王的双标?! “相爷,公子怕是、怕是起了疑。”临走前,简丰还不忘这茬。 洛川河自然知道,长安从未放弃过追查此事,“无根之事,她想查……难!” 他摇摇头,早在她出生时,他便做得干净,就算留有痕迹,也不过是些许遗漏,她势单力薄怎么可能再查出真相。 真相,只能埋在黄土之下! 死人不作数,查无可查。 “谁敢插手此事,杀!”洛川河下令。 简丰骇然,“是!” 关于云山器械库,尤氏兄弟是被皇帝铲除的,若是秋后算账,也得找皇帝。 可小皇帝不傻,给这两个蠢货按上了弑君之名,也就是说,谁敢为这两人求情,与这两人同流合污,那就是谋逆! 众目睽睽之下,尤巢和尤圣,无可洗脱。 弑君之罪,大如天! 没有人敢堂而皇之的,掺合进来,于是乎这云山器械库便被朝廷收拢了回来,皇帝以身饲虎,坐等尤圣动手。 兵行险着,终以胜利结束! 到了这一步,洛川河倒是生出了几分异样的心思,之前小皇帝一直是唯唯诺诺的,瞧着极是文弱,但是现在看来…… 自己扶起的,恐怕不是什么小绵羊。 是狼! 一只,隐藏了獠牙的狼! 库房内。 寒山上前行礼,“皇上,悉数搜查了一遍,都没找到账本,连密道都搜了,委实没有半分踪迹,只有这些……明账!” 搜到明账又有什么用? 明账,每半年抄送一份直送兵部,可最后呢?东西还不是少了。 “继续找!”宋烨沉着脸。 这账本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不是好事。 尤圣被关在地牢里,只等着明日一道随宋烨回京陵城,接受国法制裁。 宋烨进去的时候,尤圣正面对着墙壁坐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现在面壁,会不会太晚?”宋烨立在牢门外。 尤圣轻呵了一声,“皇上一直在等,是吗?” 宋烨没说话。 “等着我行弑君之事,等着落实我兄弟二人的弑君之名。”尤圣依旧背对着外头。 寒山冷然,“放肆!” 宋烨抬手,寒山略略退开。 “你若无此心,朕如何等得到?”宋烨反唇相讥,神色平静,“尤圣,怪只怪你高估了自己,总以为万事悉备,以为朕奈何不得云山、奈何不得你们!” 尤圣微微扬起头,幽然长叹,“皇上谋划了许久吧?否则,如何这般熟悉云山地形?对云山的境况这般了若指掌?” “朕既君临天下,自得收回被先帝分出去的权力。”宋烨负手而立,“尤圣,朕不是先帝,由不得你们这些蠹虫,肆意荼毒北凉。” 尤圣低笑两声,“是跟先帝不一样,可是……” 他微微侧过脸,“你若真有本事,怎么不去对付洛川河,还重用洛川河的儿子?皇上,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 宋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洛长安与你不一样,与洛川河亦不同,你没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所以这双标,他是标定了! 洛川河是洛川河,洛长安是洛长安。 “账本,不在我手里。”尤圣继续保持着背对着外头的姿势,“皇上还是自己去找吧!” 寒山咬牙切齿,真是冥顽不灵。 “账本在你手里。”宋烨很肯定的开口,“但是,不管把账本交给谁,你都死路一条,唯有藏着掖着,才有生路可寻。你觉得,那些人还会来救你吗?” 尤圣绷直了身子。 诚然,皇帝所言极是,这就是尤圣的打算! 闭嘴,才能活命。 “尤巢可杀,你为什么不可以?”宋烨嗤冷,“杀了你,大家都拿不到账本,不也是同样的效果?” 尤圣攥紧了袖中拳头。 “唯有朝廷,想要追回丢失的器械,才会保全你的性命。”宋烨眯起危险的眸,“难道你还不明白,账本留在你手里,你就是下一个被灭口的尤巢?” 尤圣还是不说话。 “你的雨儿,也不要了吗?”宋烨问。 尤圣苦笑,“我都这样了,哪里还顾得上她?” “洛川河,会把她碎尸万段。”宋烨转身。 尤圣骇然,猛地转身直扑,双手死死握住了木栅栏,“若要杀,就一刀杀了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为何还要……” “洛川河的手段,朕管不着。”宋烨凉薄的睨着他,“朕只要结果。” 尤圣呼吸微促,“我……” “还不说?”寒山厉喝,“人已经交给了丞相,再晚一步,怕是谁都救不了那女子,你就等着看她,被丞相千刀万剐,为洛小公子出气!” 宋烨负手往外走,“洛川河就这么一个儿子,那女子敢动洛长安,洛川河岂能饶她?碎尸万段都是轻的。” 谁不知道,洛川河疼这宝贝疙瘩,疼得跟什么似的。 “洛小公子受了一箭,那这女子必得万箭穿心才够!”寒山望着尤圣,“尤圣,你已经死了一个兄弟,难道还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剁碎了喂狗?” 尤圣咬着牙,“只要把她还给我,我就告诉你们账本在哪!” “是吗?”宋烨继续往外走,“朕不信你。” 尤圣急了,“那要如何才能信我?别让雨儿吃苦,她、她……她身子不大好!” “把人交给洛川河之前,朕让太医查过她的身子,有了身孕!”宋烨回头望他,“两条命,换一个账本,似乎还挺划算的,你觉得呢?” 尤圣骇然,面色惨白如纸,“她、她有了身孕?” “能不能留住这个孩子,朕说了算。”宋烨敛眸,意味深长的开口,“毕竟,朕才是九五之尊,是这北凉的皇帝!” 尤圣呼吸微促,“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宋烨很肯定的回答。 尤圣瞧了瞧外头,宋烨似乎是有备而来,谁都没带,就带着一个寒山进了地牢,可见这账本之事,他是势在必得。 “好!”尤圣点头,“账本就在山瀑下的水潭内,由油纸层层包裹,并且以密匣贮存,钥匙在、在尤巢手里!” 这就是两手准备,账本在尤圣手里,尤巢不知道。 钥匙在尤巢手里,有密匣没有钥匙,亦是打不开。 宋烨瞧了寒山一眼,寒山当即行礼,疾步朝着外头走去。 “皇上?”见着宋烨要走,尤圣瞬时变了脸色,“雨儿……” 宋烨顿住脚步,薄唇轻勾,笑得何其嘲讽。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完事后,送你一样东西 “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况了吗?”宋烨问。 尤圣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明白。 “君无戏言是没错!”宋烨勾唇,笑得凉薄,“但,朕跟你玩的,是兵不厌诈!” 尤圣骤然眦目,“你……你骗我?” “朕只带了寒山一人进来,你以为是为什么?”宋烨轻嗤,“朕能走到今日地步,坐上皇位,是靠着安分守己得来的?你既要与朕为敌,就该明白,低估对手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尤圣还能说什么? 九五至尊,君无戏言。 忽然间,全部倾覆。 “身为帝王,戏言无常。”尤圣咬牙切齿。 宋烨倒是不觉得愤怒,平静的瞧着他那副几欲吃人的神态,“人生在世,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朕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开,怕是当不了这皇帝!尤圣,你的女人没有怀孕,朕也不会把她要回来。” 尤圣瘫软在地,宛若去了半条命。 “急功近利,必定输。”宋烨往外走,再没有回头。 外头,阳光普照。 只是,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即便尤圣交代了账本所藏之处,也得先将尤巢尸体上的钥匙搜回来,再去找账本。 这般一折腾,事情似乎就有些耽误了。 尤巢的尸体失了踪,这么一来,只能先下水潭将密匣取出来再说。 只是…… “皇上,没有!”寒山弓身作礼。 大批的军士围困山瀑前,就这么一汪水潭,按理说,很容易找到。可是接连下了三批人,挨个石缝搜寻过去,应该都是能找到的,为什么找不到? 宋烨没说话,只是负手静立在山瀑前,仰头望一眼悬挂在山前的瀑布。 山巅上,因为山瀑腾起的水雾,隐隐笼起稀薄的七彩华光。 从这个角度望去,极是好看。 “继续找!”宋烨似乎没了耐心,转身离开。 寒山没敢多言,转身盯着众人。 搜寻工作,继续! 一直到了天黑,还是没找到那个密匣,寒山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心里已然有所感觉。 只怕这东西,早就被人捷足先登拿走了! 钥匙还在,密匣却丢了,这叫什么事? 漆黑的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行礼,毕恭毕敬的将密匣递上。 只听得“咔擦”一声响,密匣被打开,紧接着便是一本本暗账呈现在眼前。然则下一刻,有风骤然掠过,饶是影子反应快,亦是来不及。 “什么人?”影子厉喝。 黑暗中,重生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这些东西,理该归还朝廷,你们擅自处置,是想借此来威胁朝臣,还是另有所谋?朝廷中,有不少你们的细作吧?” “你是何人?”影子厉喝。 重生嗤冷,“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些南渊的细作,在北凉干下这等勾当,真是该死!” 约莫是身份被暴露,对方恼羞成怒。 林子里,高手过招,招招毙命。 不久之后,林子里又归于平静。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洛长安是半夜里被“鬼压床”一般,给压醒的。 明日就要回京陵城,难得皇帝天黑之后就没找她麻烦,她乐得自在,早早的睡了觉。 谁知…… “你……”话未出口,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快速涌上鼻间。 洛长安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伤口开裂了,却见昏暗的烛光里,戴着面具的重生,背上扎着一支箭,呼吸微促的靠在床柱处。 他坐在床尾,侧目望着坐起身的她,“把你的金疮药和止血散拿出来,替我包扎!” “你受伤了?”洛长安骇然。 他这神出鬼没的功夫,竟还能受伤? 可见,伤他之人,功夫必定在他之上。 “少废话,帮我处理!”重生气息奄奄,“完事后,我送你一样东西,保证你会很喜欢。” 一听有东西送,洛长安的起床气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言九鼎,不许骗我!” “快点!”面具下的眼眸,狠狠闭了闭,好似难受到了极点。 洛长安爬下了床,趿着鞋子就去拿药箱。 “会有点疼!”洛长安剪开他背后的衣裳。 箭扎得不浅,血肉外翻,伤口略有些狰狞可怖。 “你到底有什么东西要送我?”她有些小期待,“寻常东西,我可是看不上眼的。” 重生没说话,心里却明白,她这般嘀嘀咕咕为什么。 “话说,谁伤了你,你这般好功夫,怎么也就着了道?我愿以为像我这般四肢不勤之人,才会中暗算,原来武林高手也是难以幸免!”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帕子沾了点药水,趁着他发呆之际,洛长安忽然摁住了他的伤口,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了箭! 鲜血喷溅的瞬间,帕子已经捂了上去。 血,瞬时染红了帕子。 饶是如此,重生也只是身子一颤,连句闷响都没有。 她方才说这些,本就是为了转移他的视线,免得拔箭的时候他喊疼,到时候惊动了外头的人,谁知道…… 隔壁住着皇帝,洛长安没敢再多想,手脚麻利的为重生上药包扎,动作极是干净利落。 “若不是知道,你是丞相府的小公子,恐怕会误以为,你是医馆的大夫!”重生褪了上衣,这会光着膀子。 绷带缠过他肩膀,从左肩绕到右腋下,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充斥着他的鼻间。 嗯,真好闻。 “我可不是什么大夫,说不定给你伤口下毒,到时候活活烂死你!”洛长安转身去洗了手,“没事了!东西呢?”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惊喜。 待转回,重生已经重新覆了衣裳,拢了拢衣襟,面色苍白的将一样东西放在桌案上。 青布包裹,不知是什么? 洛长安坐在了桌案旁,“什么东西?” “可能是婚书,想清楚再打开!”他还真的没拿自己当外人,顾自倒了杯水,慢条斯理的喝着。 瞧着他举止如常,若不是她亲手包扎的伤口,还真以为他是个没事人! 深吸一口气,洛长安手脚麻利的打开青布包裹。 她是谁? 相府小公子。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看的? 然则,下一刻。 “账本?”洛长安骇然,蹭的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望着淡然饮茶的重生,“这就是你要送我的东西?” 重生依旧是那个重生,脸覆面具,眸色幽邃,“怎么,不喜欢?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洛长安呼吸微促,定定的望着手中的账本。 不高兴? 不,她是太高兴,太激动了! 不费吹灰之力,居然拿到了账本!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最喜欢的,应是我! “你这账本怎么拿到的?”洛长安眉开眼笑,“皇帝在山瀑那边,派人搜了很久都没找到,怎么就落到了你的手里呢?” 重生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杯盏,“不喜欢就还我!” “喜欢喜欢,这便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洛长安坐在那里,快速翻阅手中的账本。 兴许真的是丞相府的运气,这本账上有丞相府与尤氏兄弟的账目往来。 “最喜欢的?”重生忽然伸手,冷不丁将她手中的账本夺了回去。 洛长安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账目,谁知道手上突然一空,她当即抬头望着重生,心头咯噔一声,“你做什么?还给我!” “你说,这是你最喜欢的?”重生又问了一句。 洛长安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盯着他看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那我呢?”他问。 洛长安:“??” “我不该是你最喜欢的?”他摆弄着手中的账本。 洛长安狠狠皱了皱眉,“你有病,跟账本吃醋?还我。” “活人,还争不过一个账本?”重生幽幽的叹口气,“惨,真是太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了抢账本,差点死在了外头,居然……唉,真是没心肝!” 洛长安忽然明白了,他背上的伤,是为了抢账本? 为了她? “你的伤,是为了账本?”洛长安小声的嘀咕。 重生睨着她,“若我说是,你打算如何报答?” “你拼死抢账本,就是为了让我报答你?”她反唇相讥。 重生托腮叹气,无奈的摇摇头,“没让你以身相许,你便偷着乐吧!” 洛长安很肯定,他就是故意的。 身子…… 身子不都早就给了他吗? “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她低哼,“到底是哪个没心肝?” 重生薄唇轻挽,“还记得呢?要不要,回味一下?” “皇帝就住在旁边,你若想死,可以试试!”她别开头不去看他,仿佛是生气了。 重生嘬了一下嘴,裹了裹后槽牙,“过来,给你!” “哼,生气了!”洛长安仍是不看他。 重生默默的翻开账本,“丞相府,进奉白银十万两,翡翠马一对,珍珠二十斛,白玉……” “别念了!”洛长安乖乖的立在他面前。 重生合上账本,好整以暇的抬眼望她,“所以……唔?” 这种事,洛长安没什么经验,动作生硬的弯腰,低头,覆上他的唇。 至于其他嘛……她虽然混迹风月楼,但是在是跟风花雪月不怎么搭边,毕竟她终究不可能像个正常男儿这般,肆无忌惮。 平素的顽劣不可,也是点到为止! 重生断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这般如此。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男人就是比女人更加无师自通。 洛长安心头砰砰跳,正欲起身。 然则下一刻,重生已经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不容她闪躲退避。 刹那间,洛长安瞪大眼眸。 脚下一软,她已经坐在了重生的怀里,这男人尝过了味儿,便是再也按捺不住,以至于到了最后,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要厥过去了。 “点了火,是要负责的!”重生嗓音低哑。 他用行动和态度表示,这般报恩的方式,他很满意! “把账本给我!”洛长安微微喘着气,俄而一记软拳砸在他胸口上,“差点没憋死我!” 重生握住她的手,将账本放进她的手心里,“这个,是你的了!” 洛长安笑着坐起身,也不管是不是坐在他怀里,只要拿到账本,抹去丞相府的那一笔,便是万事大吉。 不管这账本是怎么得到的,拿到就是成了,她只要结果。 “你这般为你爹收拾烂摊子,有用吗?”重生问。 洛长安小心的将记载着丞相府的几页撕下来,烛火一点,瞬时明火燃起,化为灰烬。 “为什么没用?”她不去看他,顾自做着“毁尸灭迹”之事。 重生眸色微沉,瞧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神色不是太好,“他若是继续如此,你能收拾多久?问题的关键,不是在你爹身上吗?” “他不愿收手,我不愿他死,可不得这么做吗?”洛长安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重生苦笑,“可你能收拾多少次?” 闻言,洛长安一本正经的望着他,“我年轻还是我爹年轻?” “自然是你!”重生回答。 洛长安点头,“那不就得了,我比他活得久,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我能收拾,我就尽量去收拾,反正最后是他先去,我有的是时间。” 有那么一瞬,重生迟疑了。 “我知道。”她起身,将账本丢在桌案上,“在所有人眼里,他是奸贼,满京陵城的人都在背地里,骂他不是个东西。” 重生不说话。 这是,事实! “他不是好人,心狠手辣,贪恋好色,为了权势更不择手段。”洛长安顾自倒了杯水,慢悠悠的合上两口,扭头望着地上的灰烬,“可对我来说,他是个好父亲!” 这点,重生表示肯定。 洛长安,是洛川河的宝贝眼珠子。 “我这人从小到大,没什么是非感,只要我开口,我爹就会将我想要的,捧到我面前。”洛长安喝口水,面色有些凝重,“兴许,他对不起天下人,对不起圣恩,但他没对不起我。” 重生点点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你……高兴就好!” “就因为睡了一觉,便要这般为我所用?”洛长安托腮看他,“重生,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执着于我?” 重生笑了,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明灭不定的烛火。 他勾唇笑得温柔,“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下次想试探我的时候,记得感情再投入点,眼睛里没有光,说出来的情深意重,很难让人相信。” “嘁!”洛长安翻个白眼。 这小子的警惕性真高,这样都还能保持清醒?! 她自问,方才的感情酝酿,已经很投入。 不过,他说的眼睛里有光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她微微凑近了他,目不转瞬的盯着他的眼睛,面具下的双眸,幽邃如深渊,黑漆漆的,若是盯着瞧,好似……好似会乱了呼吸和心跳。 眸若深渊,仿佛多看一眼,都能把人吸进去,万劫不复! “这双眼睛,我好似有点熟悉。”洛长安眉心紧蹙。 重生先是一愣,俄而唇角微扬,“想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子?” 她定定的望着他,紧了紧袖中的手。 “想!” 第一百四十章 赏你个狗头! 想归想,重生却只是逗弄她而已,面具是不可能摘下的! 洛长安也知道他是在逗弄他,看破不说破,逐渐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待你什么时候愿意穿上红妆,我就给你看!”重生起身,“剩下的,打算怎么做?” 剩下的? 自然是指账本。 上面除了记载着丞相府与尤氏兄弟的钱银往来,还包括了丞相府与南渊之间的一些事情。 因为用的是密语,所以洛长安记在了脑子里,然后一把火焚烧得干净,她隐约觉得这些用密语记载的东西,来日怕是会派上用场。 “这东西,只要我拿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要灭我的口。”洛长安捏起账本。 烛光内,重生眸色晦暗的盯着她,“大实话!” “我还不想死!”洛长安冲他笑,眉眼弯弯如月。 缓步行至炭盆前,她随手一扬,账本随即落入火炭中,刹那间腾起蓝色的火苗,将所有秘密悉数吞噬。 “你……”重生有些诧异,“你可知道,这东西能杀人,也能让丞相府更上一层楼?比如说,要挟群臣。” 洛长安侧过脸瞧他,双手叉腰,“我就瞧不明白了,说我给我爹收拾烂摊子的是你,支持我爹铺烂摊子的还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重生一怔。 “我爹现在已经位极人臣,再要挟群臣,你是想让他死得更快吗?”洛长安嗤鼻,“我告诉你,收起你的歪心思,要是敢打我爹的主意,我掰折了你!” 重生叹口气,“那是你爹,说起来,也算我的老岳丈。” “呸你个不要脸的,别乱认亲戚!”洛长安瞧着火盆里的灰烬。 很好! 重生唇线紧抿,“这是翻脸不认人?” 方才是谁开口就骂,提起裤子不认人? 这么快,就轮到她自己了? 重生裹了裹后槽牙,瞧着她双手叉腰,翻脸还那么理直气壮的模样,“你过来!” “账本都烧了,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洛长安抖着腿,“快点走,我要休息了!” 下一刻,风过耳鬓。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已经被他拂袖丢在了床榻上。 “你……唔!” 美眸骤然睁大,双手被死死钳在左右两侧,唇上是某人发了狠的啃噬,嘴里瞬时腾起淡淡的咸腥味。 洛长安被压得死死的,除了吃痛的承受,什么都做不了。 好半晌,重生才算放过她,“没心肝的女人!” “我何止没心肝,我还狼心狗肺,比狠心都多一点,你最好小心!”她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重生俯睨着她,紧抿的薄唇上,还沾着她的血。 “反正账本烧了,你还能怎样?”她轻嗤。 不就是沾点便宜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过河拆桥。”重生一本正经的开口。 温热的指腹,从她的唇上拭过,沾了血色的朱唇,带着迷人的妖冶。 有那么一瞬,重生还真的想重温一次,那日在山洞里做过的事情。 “长安。”他低下头,伏在她的耳畔,“我想……” “想什么?”她问,眉心紧蹙,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有舌,从她耳畔掠过,他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真想生吞活剥了你!” 洛长安不怕死的昂起了头,视死如归般凝着他,“想都别想!再敢胡思乱想,我就把你阉了,送进宫当太监!” “太监也不全是废物。”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想了想,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真是个狠心的小妖精。” “下来!”她低喝,神情犹如快要渴死的鱼,“我快被你压死了!” 重生不予理会,“下次,我再给你点甜头,记得对我温柔点,否则……我真的会压死你。” 音落瞬间,他起身翻下了床榻。 然则下一刻,洛长安紧跟着起身,如玉般的胳膊,轻飘飘的圈住了他的脖颈,“这么快就走了啊?大爷,不再多留一会?” 重生只觉得身上的汗毛,蹭的一下,根根立起。 事出有恙,她必作妖。 “哟,大爷,这是什么表情?害怕了?”洛长安学着风月楼的姑娘们,那般清艳艳的笑着。 笑得重生,头皮发麻。 兀的,他终于明白了,她想干什么! “嗤!”重生疾步退后。 背上,生疼。 俄而,有些凉飕飕的,多半是这伤口裂开,又出血了! 她故意的! 洛长安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自己的指尖,葱白的指尖在烛光里,白净如玉,很是好看,“不好意思,一不留神,摁到你的伤口了!” “我早晚会……死在你身上。”重生咬咬牙,饶是被面具遮去了半张脸,亦可见那下半张脸,青白得吓人。 薄唇紧抿,唇角锐利。 “真不愧是洛川河的种!”音落,重生宛若一阵风似的,从窗口窜出去。 烛光被风带动,止不住的左右摇曳。 满屋子的,光影缭乱。 门外,吾谷皱了皱眉。 若是屋子里来了人,公子又不肯吭声,多半是重生那个面具鬼。公子都不说什么,自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屋子里的动静,很快便消失了,等天一亮,他们就会回京陵城。 云山这个鬼地方,再也不来了! 大概是烧了账本,心事了却的缘故,重生离开只后,洛长安睡得那叫一个踏实,就连最后上马车,都是被自家老父亲给丢上去的。 心情好,连平素讨人厌的狗皇帝,都顺眼多了! “心情很不错。”宋烨坐在树下。 洛长安摘了朵野花簪在耳鬓间,“能回去见风月楼的小娘子,自然是心情不错的。皇上,您出来这几日,可有思念佳人啊?” 瞧着她那嘚瑟的样,宋烨面色铁青的别开视线,“洛大人是个朝廷命官,风月楼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去为妙,免得到时候,百官把折子递到朕的面前!” “那皇上会罢免微臣吗?”洛长安忙问。 宋烨瞥她一眼,不温不火的送她两个字,“做梦!” “皇上,臣真的不明白,您这般执着是为什么?”洛长安深入浅出的分析了一下自己,“您看看微臣,全身并无半两肉,尖嘴猴腮非良善,这样的人,不配与您为臣!” 宋烨曲起胳膊,支棱在推搡,单手抵着太阳穴,就这么斜斜的侧过身子瞧她,“这两句话,打哪儿学来的?” “茶馆里说书的。”洛长安老实回答。 宋烨思虑半晌,“说得极好,赏!” 洛长安:“……” 赏你个狗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洛长安,必须死! 宋烨宛若话题终结者,彻底将天聊死。 洛长安还是觉得,她爹离皇帝远点,不然总在他眼皮子底下,很多事都没法亲自动手,毕竟这皇帝一点都不像外人所见的斯文儒雅。 这就是收着爪子的豺狼虎豹,早晚是要亮獠牙的! “在想什么?”宋烨问。 洛长安想了想,“晚上吃什么?” 宋烨皱了皱眉,“朕让你来当钦差,你怎么弄得,像是流放一般?” “唉,苦差事啊!”洛长安装模作样的摇头,“最后若不是皇上和我爹赶到,只怕我小命不保啊!” 得,这是怪皇帝呢! 宋烨压了压眉心,想着,要不宽慰几句,否则把人给吓跑了怎么办? 然则下一刻,她便神神秘秘的凑过来,“皇上说有赏,赏什么?之前答应的可不算,那本就是我该得的。” 宋烨蹙眉,“财迷!” 洛长安眉眼弯弯,“世人谁不爱财,哪个敢说视钱财如粪土,我就敢搬空他家的粪土,让他喝西北风去!” 一旁的曹风都被逗笑了,唯见自家帝君,幽幽的叹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回京陵城的路上倒算安生,没见着那些烦乱之事。 直到第二天进了城,依旧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洛长安跟着宋烨回了宫,洛川河去了六部衙门,云山器械库的事情尘埃落定,有关后续交给了林祁处置。 在云山的狼谷内,有个山洞,军士在那里搜到了尚未被运出去的器械。 至于以前的那些器械,暂时还在追缴中! 账本,始终没找到…… 御书房内。 洛长安摊开手,“皇上,君无戏言!” 宋烨正在批阅折子,瞧着她摊开掌心,便将笔杆子塞进了她手中,“把这几日太学堂落下的功课,先补上。” 刹那间,宛若五雷轰顶。 洛长安:“……” 好似捧着烫手山芋,她慌忙将笔杆子塞回宋烨手中。 她就知道,皇帝没这么好心。 “不服气?”宋烨问。 洛长安肯定不服气,费了老大的劲,结果还是不能自由出入宫廷,换谁都不会服气。 “补上功课,朕给你!”他一本正经的开口。 洛长安有点不敢相信,毕竟皇帝是真的狗。 “君无戏言!”宋烨补充一句。 洛长安挠挠后颈,老老实实的回到窗边,那个专属于她的位置,补上就补上,一想到能出宫,心里便释然了。 瞧着最厌恶练字的某人,拿着笔杆子,动作生硬的誊写书卷,宋烨眸色微暗。 她就,这么想出宫? 宋烨不免喟叹,没心肝的东西! “皇上!”曹风进门行礼,“寒大人回来了!” 宋烨敛眸,“让他进来。” 寒山进门,瞧了一眼窗口的洛长安,“皇上?” 见状,宋烨一招手,寒山便迈步行至帝王身边,与皇帝咬耳朵。 至于这二人说了什么,洛长安把耳朵竖得高高的,也没听到只言片语。 切,真以为她稀罕听? 反正账本都没了,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她快点补上这些烦人的东西,然后高高兴兴的出宫潇洒去。 许久不去风月楼,她还真是念得紧! 她这厢心猿意马,身处繁华而漫不经心。 殊不知在刑部的大牢内,有人生不如死,有人痛不欲生。 雨儿浑身是血,半条胳膊上的肉,已经被剔了个干净,只剩下血淋淋的手骨悬在木架上,若不是胸前尚有起伏,只怕与死人无异。 洛川河坐在刑房内,杯盏在手,淡然饮茶。 “都这样了,还不肯说?”洛川河放下手中杯盏。 简丰一抬手,盐水瞬时泼了上去。 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彻头彻尾的疼痛,席卷全身。 雨儿扬起头,如同濒死的鱼,疼得浑身青筋凸起,可她没有力气挣扎,被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 “你们想干什么?”洛川河没多少耐心,眼中满是不耐烦的情绪,“杀了长安?还是说……乱了北凉?” 雨儿疼得视线模糊,只能靠着薄弱的意志,分辨洛川河的方位,“洛川河,你不得好死!” “本相是否不得好死,你看不到。”洛川河悠然执杯,“但你们同鸳盟的下场,本相却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覆辙重蹈,必死无疑!” 酷吏又开始行刑,锋利的刀刃,剜开皮肉,片下血淋淋的肉。 疼痛加剧,雨儿只想求死,可她死不了,因为嘴巴被布条勒着,能说话却无法咬舌自尽,脑子疼得不太清楚,可心里却恨意满满。 “残党余孽,还能闹出什么来?”洛川河放下杯盏,淡然起身,“既然什么都不想说,那就不说,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就不问,好好享受这千刀万剐的滋味吧!” 对洛川河来说,这不过是一堆烂肉,什么人命不人命的,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那些所谓的仁慈与善良,早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洛长安!”雨儿虚弱的吞吐着字眼,“必死!” 洛川河眸色陡沉,“谁敢?” “洛长安最大的错,就是投生成你的孩子。”雨儿笑得面目狰狞,“秦族的诅咒,会永远伴随着她,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洛川河立在那里,目光狠戾,“本相不信诅咒,若真有,只管来!简丰。” “相爷!”简丰上前。 “煮熟了,让她自己吃下去。”洛川河眯了眯眼眸,整个人陷在冷冽之中,杀气腾腾,“还能说这么多话,可见她也是想活的,别浪费了!” 简丰先是一愣,俄而当即行礼,“奴才明白!” “洛川河,你不得好死!”雨儿歇斯底里,到了最后,口中只剩下了惨痛的呜咽,“血债血偿,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啊……” 及至刑房外,洛川河的面色依旧沉冷得厉害。 今日的阳光甚好,落在屋脊上,连檐角都被照得亮堂堂的,略有些刺眼。 “没想到,还会有后人存留于世!”好半晌,洛川河才幽幽的开口,恍惚间好似想起了什么,眼角微微泛红。 俄而,他敛了所有神色,仿佛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外走。 “相爷,这女人怕是不会吐实。”简丰低语,“估计,不中用了。” 洛川河当然知道,否则受了这么重的刑罚,早就该说真话了。 “云山的那个小镇……”洛川河顿了顿。 简丰身子一僵,“是奴才办事不利,让公子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本相想为长安积点德,明白吗?”洛川河意味深长的开口。 简丰颔首,“奴才明白!” 积德,那就少造杀戮。 可有时候,杀戮又是那样的避无可避。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终于回来了! 当天夜里,云山的小镇里,当铺起火。 熊熊烈火,连带着周边的邻居也都遭了殃,当铺主仆没能跑出来,等大家齐心协力扑灭大火,尸身早已烧成了焦炭。 其后,当铺掌柜全家因为伤心过度,搬离了云山。 说是搬离,只是因为没人再见着他们。 仅此,而已! 这些事没什么可疑之处,连官府也只是派人看了看,确定是意外事件,便草草收场。 茶馆雅阁内。 “线索断了!”林祁说。 赵修竹漫不经心的饮茶,“这是必然。” “没想到下手这么狠,连人带铺子,都没了!”林祁叹口气,“原本这当铺的掌柜和伙计,咱们的人都控制得极好,谁知……” 谁知夜里进来一批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杀人放火。 尤氏兄弟一死一擒,按理说这桩事就是板上钉钉,尤氏兄弟的余孽也没必要再纠结在这桩事上。 除非,是想遮掩其他。 “尤氏兄弟被擒,账本失踪,皇帝已经知道是南渊的细作掺合,那么就算有人要找账本也没必要杀掌柜全家。”赵修竹淡然分析,“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林祁点头,“另有所图。” 当铺的掌柜,不过是帮着尤氏兄弟开了个密室,让尤圣和细作得以密谈,充其量,只是个把风的小喽啰! 有必要,赶尽杀绝? “会不会跟同鸳盟有关?”林祁皱眉。 赵修竹面色微沉,“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 “尤圣的女人,在洛川河的手里。”林祁说。 赵修竹早就知道了,但这皇帝的意思,谁敢多说什么? “洛川河心狠手辣,不知道会不会问出什么?”林祁扭头望着临街的窗户,能清晰的看到底下的街道,人来人往。 这般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不知掩着多少暗潮涌动。 “没那么容易。”赵修竹很肯定的回答。 林祁一愣,然后笑了笑,“你似乎对同鸳盟的事情,知道得不少。” “惟愿天下太平,别无所求。”赵修竹顾左右而言他。 然则下一刻,他忽然神色微顿。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林祁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的轻叹道,“完了,这小祖宗又出来祸害京陵城的百姓了!” 可不。 洛长安带着吾谷,一边走一边啃着甜杆,见着漂亮姑娘总要上前拦一拦,惊得大街上尖叫不断,姑娘们四下逃窜。 瞅瞅,这京陵城的小霸王。 皇帝把人放出来,城内就别想安生。 谁知,赵修竹却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林祁直摇头,“这就是个祖宗,之前在云山,着实将尤氏兄弟好好收拾了一顿。” 赵修竹侧过脸看他,“很聪明。” 闻言,林祁犹豫了一下,然后认真的点头,“的确!” “洛川河的儿子,也是个狐狸!”赵修竹说这话的时候,林祁隐隐听出了赞赏的意味。 尽管,并不知赵修竹这般赞赏,源于何故? 但是林祁真的见过,洛长安的机灵劲,这小子的确有些本事。 像洛川河狡猾,又不似洛川河狠辣! 不过今日,洛长安没打算去风月楼,而是去了金银赌坊。 “公子!”坊主出迎。 洛长安瞧了一眼身后,待帘子合上,便跟着坊主上了楼。 “公子可算回来了。”坊主转身去泡茶,“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南州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已经让虎子去看个究竟了。” 洛长安眉心微凝,“什么问题?” “说是打死了人!”坊主毕恭毕敬的将杯盏呈上。 洛长安捏着杯盏的手稍稍一滞,“打死了人?打死谁了?” “说是南州知府家的,管事的儿子。”坊主有些不解,“但是,有公子的命令,咱们素来只要财不要命,这次……” 洛长安抿一口水,然后抓起来桌案上的核桃,慢条斯理的剥着,“我不相信会打死人,这里头怕是有什么内情,派人去看看是好的,若是不行,就把赌坊关一阵子。” 顿了顿,洛长安眉心微凝,“南州的事情,我也会派人去查。” 坊主颔首,“是!” “最近的收成如何?”洛长安吃着核桃,淡淡的问。 坊主面带愁色,“大概是因为前阵子灾荒闹的,这阵子生意不是太好,不过能保本,不亏!” “不亏便罢了!”洛长安也不问他要账本,“这赌坊交给你,便是你来操持,对于江湖同道的拉拢不要停,别小看他们,有时候……能绝地逢生!” 坊主点点头,“公子放心便是!” “我下去玩两把!”洛长安掸掸袖子起身。 坊主行礼,忽然又道,“对了,之前王爷来过了。” “宋墨?”洛长安愣怔。 坊主跟着出来,“说是让咱们留个心,若是您回来了,及时通知他。” “他腿受了伤,得空我再去看他。”说话间,洛长安已经下了楼。 现下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凑个热闹还是极好的。 摸了两把色子,洛长安便离开了赌坊,手中丢掷着钱袋,是刚刚赢来的。 这个时候,风月楼里的姑娘都在休息,但洛长安是熟客,妈妈自然也不会拦着,巴不得贵客迎门。 “小公子,胭脂姑娘念叨您好久了,您可真是好一阵子不来了!”妈妈领着洛长安往二楼的雅阁去。 洛长安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风月楼我熟得很,回去吧!” “是是是!” 许是听到了动静,胭脂姑娘早早的打开了房门,乍见着洛长安回来,登时喜上眉梢,“小公子回来了?” 洛长安迈步进门,“听说你想我?” “小公子数日不曾露面,胭脂还以为,您这是腻了奴家,不愿再来了!”胭脂笑盈盈的合上房门,“正巧西域来了一批货商,留了一坛子西域美酒,我去拿给公子尝尝鲜。” 西域? 洛长安眉心微凝,“西域货商?” “是!”胭脂点头,不解的望着她,“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洛长安摇摇头,没什么不妥,“就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你快去拿来,我且尝个鲜。” “好!”胭脂疾步离开。 吾谷凑上前,“公子?” “你让人去城内转转!”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开口。 吾谷颔首,“奴才明白!” 西域与北凉生意往来不多,就算是有,多半也不会来京陵城。 倒不是洛长安多疑,而是有些东西…… 胭脂很快就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银壶。 刚放下银壶,洛长安就闻到了浓郁的果香味。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乖,张嘴 “葡萄佳酿!”胭脂姑娘巧笑倩兮,将银壶放在了桌案上,为洛长安斟上一杯,“公子先尝尝,看合不合口?” 洛长安执杯在手,阖眼轻嗅,“香气浓郁,果香宜人,就算酒劲儿不够,但是闻着也舒坦。” 尝一口,滋味酸甜。 “如何?”胭脂笑问。 洛长安点头,“倒也不错。” “您别瞧着味儿不重,可后劲还是不小。”胭脂笑道,“昨儿连王爷尝着,也觉得甚好,不过,您也知道的,王爷酒量不大好,喝醉了还是被阿衡背回去的。” 洛长安皱眉,“哪个王爷?” “自然是临王殿下!”胭脂愣怔,“怎么,王爷近来也没去找您?你们闹矛盾了?” 洛长安抿唇,“没有!” 见状,胭脂也不敢再多问。 喝了杯酒,洛长安忽然有些坐不住了,“算了,我晚上再来找你!” 恰好吾谷回来,二人旋即离开。 “哟,今儿小公子是怎么了?”妈妈不解,“怎么来一会就走了呢?往常,可不是这样的。” 往常洛长安一来,非得醉到第二天才爬起来。 这一次只是坐一坐,就喝了一杯酒,神情也不太对,委实有些不同寻常。 洛小公子贪酒,这是众所皆知之事。 临王府。 若是旁人来,兴许是要通禀,但是洛长安不需要。 临王府内外,她可以畅通无阻。 这是宋墨给的特权。 “主子昨儿醉酒,清晨醒过,但是因为头疼,这会又歇着了!”阿衡低声的解释,“洛公子您帮着劝劝吧!” 洛长安目色微沉,“从云山回来之后,一直这样吗?” “去过赌坊,留了消息,也去了风月楼和教坊司,可是……您也知道主子的酒量,喝醉了都是奴才背回来的,回来了还是继续喝!”阿衡站在门口,“咱也不敢轻易进去!” 洛长安叹口气,“开门!” 阿衡摇头,“门内上了锁,奴才……不敢!” “闪开!”洛长安一脚踹开房门。 哗然巨响之后,浓郁的酒酸味迎面扑来。 洛长安腹内翻滚,转头干呕了两下,“真是臭死了!阿衡,把他拖出来,洗剥干净,送耳房去,再把这儿打扫干净!” “是!”阿衡行礼。 不多时,阿衡就把宋墨背出来了,宋墨醉得不省人事,待沐浴更衣之后,稍稍恢复了神志,便被送进了耳房。 洛长安一会拨弄这个,一会把玩那个,“宋墨还真是……那些银子出去玩,还不如好好攒几件像样的家当,就这么一穷二白的,回头怎么娶王妃?” “公子,您就别操这份心了,临王殿下的婚事,那得皇上亲赐,何况这王府也算不得一穷二白,您瞧这雕栏玉柱的!”吾谷笑道。 洛长安想起了父亲的书房,尤其是书房后头的秘阁,就更加眼花缭乱了。 “长安!”宋墨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吾谷赶紧上前,与阿衡一道,将宋墨扶到了床边坐着。 事罢,吾谷与阿衡行礼,快速退出。 “喝酒不叫我,还是朋友?”洛长安身子一窜,坐在了窗棱上,悠哉悠哉的晃动双腿,“临王,王爷,您可真是不够义气!” 许是因为宿醉的缘故,宋墨面色不太好,青白得厉害,“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否则一定给你接风洗尘!” “是没想到,还是不想我回来?”洛长安轻嗤,“怕我跟你抢胭脂姑娘?还是怕我抢你酒喝?真是没义气!” 宋墨半垂着头,唇角抿得生紧,好似很不舒服。 见他没动静,洛长安又蹿下了窗户,疾步行至床边,“喝成这样还不喝醒酒汤,不怕头疼死?身上的伤都没好,还在外头乱窜,又是赌坊又是风月楼的。” 宋墨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坐下来,陪我说会话,我难受!” “我去给找大夫!”洛长安想拂开他的手。 谁知,宋墨攥得生紧,“我是想陪着你的,可是皇兄他不让,我……我不是不讲义气,你别不理我。” “还醉着呢?这醉话连篇的。”洛长安无奈的摇头,“不能喝就少喝,半桶水的酒量,还充什么大头?” 想了想,她扶着宋墨躺了下去,“别坐着了,好好歇着!” “你别走!”宋墨死攥着她的手不放,“别走!” 洛长安满脸嫌弃,“知道了,不走不走,你醒来我再走!阿衡,醒酒汤呢?” “来了!”阿衡急吼吼的端着醒酒汤进门,“洛公子!” 洛长安伸手接过,“交给我就是了!” “是!”阿衡笑着递出去,“多谢洛公子!” 宋墨真的是宿醉未醒,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我不喝!我醉着,长安就会在我身边,醒了……她就会被皇兄带走了,我一个人好孤单。” “知道了知道了!”洛长安吹了吹碗里的醒酒汤,“我这辈子还没伺候过人,连我爹都舍不得让我动手,倒是你们宋家的,一个两个都是残废吗?” 宋墨还在嘀嘀咕咕的,唤着她的名字,一口一个“长安”的。 “听见了听见了,乖,张嘴!”洛长安喂了两口,终是不耐烦。 反正四下无人,宋墨也不省人事,她干脆扶坐起宋墨,一手捏着他的鼻子,一手端着醒酒汤。 鼻子捏住了,嘴巴就会张开,毕竟……人是需要呼吸的。 宋墨一张嘴,洛长安就把醒酒汤灌了进去。 管你能喝多少,反正灌就对了! 能喝多少,是多少。 灌完了醒酒汤,洛长安放开宋墨,随手将空碗放在床头凳上,捻了帕子为其擦拭唇角的汤渍,轻轻拍着宋墨的脸,“喝了醒酒汤,好好睡一觉,明日再给我接风洗尘!” 帕子一丢,她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床榻上的宋墨,还在嘀咕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洛公子?”阿衡行礼。 洛长安瞧着被收拾干净的卧房,“等他醒来,派人来通知我,我明日再来看他。别让他再喝酒了,身上还有伤,回头落了病根,皇帝又得把账算在我头上!” “是!”阿衡躬身。 洛长安抬步走出了临王府。 “公子,回宫吗?”吾谷问。 洛长安手一摊,掌心里多了一枚玉珏。 “公子,哪儿来的?”吾谷不解,“这不像是您平素佩的。”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你懂什么,当奴才还有月例银子,我这伺候他喝醒酒汤……不得收点利息?” “要是让相爷知道……”吾谷满脸难色。 洛长安翻个白眼,“自家的东西顺了也没劲,到最后都是我的。别人的东西到了我手里,那才叫成就感!”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是亲爹? 吾谷叹口气,公子这顺手的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的。 在外头磨磨蹭蹭,吃吃喝喝了一顿,再回去的时候,已是时近黄昏。 “还好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来,要不然皇上追究起来,又得训您一顿!”吾谷如释重负。 洛长安啃着果子,慢慢悠悠的走在宫道上,“回来晚了又如何?反正令牌是他自个给的,他就得有,我会夜不归宿的觉悟!” “唉!”吾谷怀中抱着小箩筐。 内里装着公子今日收拢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吾谷小心捧着,可不敢有所损伤。 前面兀的冒出个人来,吓了洛长安一跳。 “洛大人?”小丫头行礼。 洛长安嚼着果子,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你是哪个宫的?” “回洛大人的话,奴婢是栽月宫的,杜昭仪吩咐奴婢前来给洛大人送糕点。”小丫头怯生生的开口。 洛长安顿了顿,瞧着她手中的食盒,确实不像说假话。 “你家昭仪娘娘这么客气作甚?”洛长安就不明白了,这杜昭仪是怎么了? 小丫头毕恭毕敬的将食盒呈上,“娘娘说了,幸赖洛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惟愿洛大人身体康健,长乐无忧。” “吾谷!”洛长安继续啃着果子,“收下吧!” 吾谷行礼,当即收了食盒,小丫头这才松了口气,行了礼离开。 “公子,这杜昭仪有点怪怪的!”吾谷低低的开口,“奴才这心里不太踏实。” 洛长安啃一口果子,瞧着吾谷手提着的食盒,“我这心里都不踏实,何况是你!” “您收了作甚?”吾谷不解。 洛长安叹口气,“要是不收,再送来送去的,我嫌麻烦,回头看看这糕点有没有毒!” “是!”吾谷颔首。 洛长安一抬手,果核咻的一下子丢到了墙那边。 谁知…… “哎呦,那个王八犊子,不长眼睛的,在宫里乱丢东西?”曹风尖锐的嗓音,何其刺耳。 洛长安捂嘴偷笑,带着吾谷撒腿就跑,“走走走!” “谁?谁丢的果核?给杂家找出来!” 找,是不可能找得到的,毕竟……洛长安早就跑了。 因着曹风在这附近,洛长安可不想让宋烨知道,她这个时辰才回宫,便打算绕远道回寝殿。 只是,这咕噜噜的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好像是板车?”吾谷抱紧怀中的小箩筐。 的确,是板车。 周遭昏暗,前方那几个小太监走得极快。 “站住!”洛长安轻嗤。 鬼鬼祟祟,必定有妖。 听得动静,小太监们停下了下来,各自面面相觑。 此处光线不好,只能依稀瞧出模糊的概况。 洛长安不紧不慢的上前,“干什么慌慌张张的,莫不是偷了宫里的东西?” 然则,她这话刚说完,便听得吾谷疾呼了一声,“公子,是死人!” 死人? 洛长安骤然连退两步,“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宫里杀人?” 小太监们扑通扑通跪地,“奴才不敢!” “这都人赃并获,还不敢?”洛长安低斥。 吾谷第一时间,挡在了自家公子身前,若是待会打起来,他得先护着公子。 “不是不是!”小太监急忙解释,“这几名小太监是因为偷盗宫内财物,被主子娘娘打死的,所以被丢进暴室打死的,不是咱们杀的!” 洛长安心下微沉,取出了腰间的火折子,疾步上前。 掀开覆尸的破凉席,露出了底下的尸体。 死去的是几名小太监,面上带伤,露在外头的肌肤,亦带着清晰的棍棒痕迹,的确像是用刑而死。 “咱们真的不敢杀人,若是大人您不信,可以带着咱们去暴室对质!”小太监嗓音都打着颤,可见并非狗胆包天之人。 何况,若是真的在宫里杀人,早就偷摸送出去了,不至于推着板车在宫内走。 “罢了!”洛长安摆摆手,“走吧!” 小太监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行了礼,推着板车就要走。 “对了!”洛长安忽的又开口,“他们偷了什么,以至被打死?” 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刷刷的摇头,“咱们就是听人吩咐的,其他的也不敢多问。大人若是真的想知道,还是去暴室问一问!” 洛长安可没这闲工夫,宫里何处不死人,她方才就是随口一问,仅此罢了! 回到了乾元宫,进了耳房。 洛长安便将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查了个遍。 “无毒?”吾谷诧异,“这是真的要讨好您吗?又或者是因为您救了她,她自觉当初欺负您,有愧于您,所以改过自新?” 洛长安嚼了一口杏仁糕,“甜而不腻,味道还行,吃着倒也不错,至于改过自新嘛……我只听过,狗改不了吃屎!” “奴才去打热水。”吾谷行礼。 洛长安坐在床边,大长腿一抬,交叉搁在桌案上,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那一截,所谓的神木。 爹太狡猾了,她又不能因为一些没来由的事情,一回来就去祠堂验证。 不能伤爹的心,得想个法子! “长生木?”她将神木搁在鼻尖轻嗅。 这味道,越闻越像祠堂里的味。 “公子,您干什么呢?”吾谷端着水盆进门。 洛长安侧过脸看他,“你说,我娘是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我爹那么疼我,却只字不提我娘?是太喜欢了,还是太恨?又或者,娘只是个意外?” “奴才不知!”吾谷低着头,“公子还是别深究为好。” 洛长安略显烦躁,“把我衣裳收拾一番,我要去泡温泉。” “公子?”吾谷骇然,“您这是要……” 洛长安麻利的一个旋身,稳稳的落地。 清泉阁的防守,依旧那般松懈。 洛长安照常从后墙翻进去,“你先回去。” 吾谷仰着头,“可是公子,万一……” “这是皇宫,若是有什么事,我大喊一声就能招来一波侍卫,怕什么?”洛长安坐在墙头,“赶紧走,别耽误我好事。” 吾谷点点头,“那您小心点。” 这清泉阁,洛长安爬了好多次,算是轻车熟路,一点都不陌生。 薄雾氤氲,温泉池水洗凝脂,真真舒服极了! 伏在池壁处,洛长安想起了云山被擒的雨儿。 为什么,会说她是“认贼作父”呢? 是雨儿在诓她,挑拨他们父女的关系,还是说…… 爹,不是她亲爹?!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好好学习,天天看书 洛长安狠狠摇头,不可能,她这长相和爹十分相似,而且若非亲爹,怎么可能这般护着她,疼她疼得跟什么似的? 薄雾氤氲,她翻身坐在白玉石阶上,脑子里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死得不明不白的李尚书,丢失而又诡异回来的钥匙,突然冒出来的同鸳盟,以及卷她进去的是是非非。 不防备,身后早已有人驻足。 待她回过神来,重生已经坐在了池壁上。 “你……”洛长安快速沉下温泉,只露出胳膊和脑袋在外头,“你怎么进来的?” 重生双手抵在身侧,“连你的卧房我都进得去,进个皇宫又怎么了?你可知道,皇帝对你有意思?嗯?” 他尾音拖长,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胡言乱语什么?”洛长安有些窘迫,尽管她是穿着衣服下来的。 父亲从小给她养成的习惯,是绝对不可以让自己,毫无顾忌的相信周围环境,她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尽管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让她成为“小公子”而不是洛姑娘。 “赶紧走!”洛长安有些着急。 水的浮力,托着她漂在水面上,即便是迷雾氤氲,也能看见她雪白的胸口,还有如玉般的胳膊。 “又不是没看过!”重生的声音,轻飘飘的飘进她的耳朵里。 洛长安咬着牙,“你信不信,我阉了你!” “下半生的幸福,不想要了?”他幽然叹口气,“可见,是我不好,没让长安满意,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做到……让长安满意为止!” 他忽然站起身,朝着白玉台阶走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洛长安急了。 重生已经站在了白玉台阶上,“伺候长安沐浴,这还看不出来!” “你……”洛长安神情窘迫。 之前的亲亲也就算了,毕竟隔着衣裳,可现在她这般境况,若是重生下了水,就跟扒光了她没什么区别。 “你身上还有伤,可不敢下来!”洛长安慢慢的游过去,终是在水里站住了脚,隔着水雾,笑盈盈的看着他。 重生忽然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担心我?” “好哥哥!”洛长安音色细弱,仿佛带着浅浅的娇嗔,“你要是受了伤,以后谁来护我?谁来帮我?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重生眉心紧皱,宁愿她被气得鼓鼓囊囊,对他破口大骂,也不想瞧见她这般讨好的嘴脸。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 他可没忘记,这是洛川河养的狐狸崽子,会是轻易服软的人? 不能! 洛长安慢悠悠的走上台阶,湿漉漉的衣裳,严丝合缝的贴在了身上,尽管裹胸未褪,未见凹凸,可这纤细的腰身,让重生唇线紧抿,愣是没再多说半句。 她,想干什么? “你帮我找回了账本,按理说……该谢谢你的!”洛长安如玉般的胳膊,攀上了他的双肩,身子就这么挂了上去。 将面颊贴在他胸口的瞬间,洛长安眸色陡戾,嗓音仍是那般低柔婉转,“好哥哥……” 重生身子一抖,瞬时打了个寒颤。 “安安最喜欢像哥哥这样,能护我周全的男子!”她的指尖,从他的咽喉处掠过。 重生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见鬼般推开了她,连呼吸都是乱的,“好好说话!” “这怎么就不是好好说话了?”洛长安轻哼。 瞧着重生愈发抿紧的唇角,眉心微挑,伸手去解身上的衣带。 “等等,你干什么?”重生急了。 洛长安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男人嘛,不就是想那点事,哥哥不也一直肖想着山洞里的事?横竖四周无人,不如……” 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白皙的双肩。 惊得重生赫然后腿,却因为心慌而直接摔在了白玉石阶上,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惹得洛长安,止不住笑出声来。 有贼心没贼胆的怂包,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逞口舌之快! 风月楼的这一套,洛长安看得滚瓜烂熟,自然也能信手拈来。 重生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迷雾中。 洛长安拢了拢衣襟,裹了裹后槽牙,轻嗤,“就这贼胆,还敢跟小爷玩!呵,看小爷玩不死你!” 她是有感觉的,重生方才动情了。 动情好,就怕他不动,再来几次,估摸不用她送他进宫,他都能成太监。 好好的泡澡的雅兴,都被打搅了,洛长安也不再逗留,穿好衣裳准备离开,待爬出了墙她才想起重生的那句话。 皇帝,对她有意思? 回望着高高的围墙,洛长安眉心紧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吾谷焦灼的坐立不安,直到自家公子回来,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您可算回来了,奴才担心死了!” “我能有什么事,这是皇宫。”洛长安将脏衣服丢在一旁,堂而皇之的坐在皇帝的寝殿内,吃着桌案上的点心。 须臾,宋烨进门,一眼就看到某人坐在那里,认认真真的看书、啃果子。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好问了? 吾谷不在,约莫是被她遣开了。 曹风刚要开口,就被宋烨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宋烨摆摆手,曹风压着脚步声,领着底下人悄悄离开。 如此,宋烨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洛长安身后。 她本就面对着门口坐着,仿佛是看得入了迷,这会全然不知身后有人靠近,捧着自己的小人书,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殊不知,宋烨只一眼她手中的小人书,整张脸瞬时黑到了极点,极是好看的桃花眼,刹那间风雨凄厉,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嘿嘿嘿……”洛长安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宋烨直起身,“你在看什么?” 磁重而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忽然炸开,炸得洛长安手忙脚乱,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合上书册,俯身摁在了桌案上。 “皇上?”洛长安眼神躲闪,“您什么时候来的?” 宋烨定定的瞧着她,“哪儿来的?” 宫里,可没有这等污秽之物。 洛长安抱着宝贝书册,退到了墙角,只一眼宋烨那幽幽的眼神,瞬时打了个激灵,“太、太傅给的,太学堂的东西!我这是废寝忘食,不负太傅与皇上所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好的效忠皇上,为皇上办差!” 宋烨薄唇轻勾,笑得凉凉的,“这东西,让你变得更优秀?” “是啊是啊!” 看着某人撒谎不眨眼的神情,要不是他亲眼看到了,她在看什么书,恐怕还真的会以为,她在好好学功课。 蓦地,宋烨掉头就走。 “哎哎哎,你去哪?”洛长安拔腿就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犒劳他 去哪,自然是去御书房。 之前,宋烨瞧着洛长安低头誊写,或者老老实实的看书,便以为她是真的在用心做功课,如今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果然,是新大陆。 书里夹着书,看的不是那些个正经文章,不是四书五经。 宋烨捏起书册,当着洛长安的面,就这么一抖落,噼里啪啦的,内里夹杂的小人书瞬时落在了地上。 曹风“哎呦”了一声,紧赶着去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这这……”曹风不敢置信,抖了抖手,赶紧把书册丢在了桌案上,“洛大人,您在御书房里,就看这个呀?”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反正被找到了,干脆坐在凳子上抖着二郎腿,“是啊是啊,都是看书,有什么区别?白纸黑字的,不都是给人瞧的吗?” “朕让你去太学堂,让你跟着太傅好好学,结果你……”宋烨捏起书册,“你居然在朕的御书房内,看这个东西?” 洛长安轻嗤,“大惊小怪,这东西我房间里搜搜都能有几百册,从小看到大的!皇上是男人,有些东西不就得多看看,多学学吗?皇上日理万机的同时,还得为皇室开!枝!散!叶!” 曹风一愣,好像有点道理。 “皇上,您责任重大,这种事就别放在心上了!”洛长安起身,幽然叹气,“皇上至今后宫无嗣 ,难免群臣非议,太后娘娘忧心!” 宋烨手中的书册“啪”的摔在桌案上,刹那间,四下骤静。 曹风惶然跪地,“皇上息怒!” “皇上恕罪!”洛长安一愣,旋即跟着行礼。 宋烨一挥手,曹风旋即退下。 吾谷进不了御书房,一直在外头候着,乍见着曹风出来,当即愣住,“公公?” “嘘嘘嘘!”曹风示意门口的小太监,赶紧把书房大门合上。 吾谷骇然,“皇上大怒?” “嗯!”曹风点头,“好好在外头候着,千万不要进去,否则皇上一生气,你家公子就更惨了!记住了吗?” 吾谷张了张嘴,总觉得这狗太监在糊弄他。 可……龙颜大怒确实不敢轻触,毕竟自家公子性子不羁,一旦杠上,委实不好收拾! 思及此处,吾谷竖起耳朵,可隔音太好,里面的动静是半点都听不着。 公子,不知道如何了? 如何? 呵,宋烨忽然黑着脸,伸手去攥洛长安的手。 几乎是刹那间的本能反应,洛长安毫不犹豫的窜上了桌子。 然则宋烨长臂一揽,直接揽住了她的腿肘,将她抱在了怀里。 忽然间的居高临下,让洛长安险些叫出声来,奈何双腿被宋烨牢牢箍着,她只能快速扶住宋烨的双肩,呼吸微促的低头看他,“皇上?” 宋烨仰头望着她,“还跑吗?” “放我下来!”她眸色愠怒的瞧着他。 宋烨浑然不动,要想堵住她的嘴,还是得钳住她才行,比如现在这样,跑都没地方跑,就不会乱蹦乱跳了。 “是太后让你来说教的,让朕绵延子嗣?”宋烨问。 洛长安摇头,“不是!” 他扯了唇角,笑得眉眼温柔,“亲朕一下,朕……就放你下来。” “皇上,断袖要不得!”洛长安一本正经的劝诫,“您是天下之主,是众望所归,是……” 说书先生怎么说来着?真是话到用时方恨少。 “那朕就这样抱着你,去见太后!”宋烨转身,作势要出门。 洛长安急了,慌忙拍着他的肩膀,“停停停,亲亲亲!皇上,有话好商量!” “朕是不是断袖,长安说了不算。”宋烨抱着她,“以后,长安不许再看那种书,若是真的感兴趣,不如来找朕!” 洛长安:“??” “你所见,仅所见,朕……可以帮你实践。”宋烨的口吻,半点都不像是开玩笑,“长安,好好留在朕的身边,只有朕才能护你周全。” 洛长安:“……” 这话就错了,待在爹的身边,爹也能护她周全。 宋烨迈开步子,洛长安便心慌意乱,双腿不能自由活动,宛若将自身性命都交到了宋烨手里。 “别走了!”洛长安俯首,快速在宋烨的唇上啄了一口,“行了吗?” 宋烨看着她,没说话。 咬了咬唇瓣,她凑在他唇上又啄了一下,“可以了吗?” 宋烨还是不说话。 “无赖!”洛长安快速捧起他的脸,这一次她是铆足了劲儿吻上去的,那力道和姿势拿捏得,像极了当日的重生。 她记得,重生就喜欢这样对付她。 现在,她拿来对付宋烨。 唇齿相濡的瞬间,她的舌,撬开他的齿,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洛长安原就没有经验,不过是被重生欺负多了,才生出了那么点点经验,关键是……她还是学不会换气。 明明会水性,躲在水底下也能游得欢,可到了这桩事上,便处处吃亏! 她想,她早晚得死在这一口气上! 松开手,松开宋烨,洛长安依旧高高在上,“这下,总好了吧?” “看了这么多春宫,怎么还不会?”宋烨煞有其事的问。 洛长安舔了一下唇,“吃了这么多饭,皇上也不见会种地啊!” 宋烨:“……” “放下!”她拍着他的肩膀。 洛长安终究是个女子,男人和女人那点事,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她进出风月楼就跟进自己家门一样,见得多了。 就是不晓得,宋烨是什么感觉? 至少她现在的身份是个男子,宋烨身为北凉的皇帝,向一个男人求……嗯?? 不知,这什么什么滋味? 终于,宋烨将她放了下来。 双脚落地的感觉真好,踏实! “皇上!”洛长安快速退开两步。 宋烨眉心微蹙,眼底的悦色渐凉,“怎么?还不满意?” “约法三章!”洛长安忽然捏起桌上的小册子,“这东西若是从御书房里搬出去,不日便会传遍整个宫廷,到时候有损皇上圣誉!” 宋烨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然后呢?” 一肚子坏水。 “我已经知道了皇上最大的秘密。”洛长安随意翻着小册子。 宋烨仿佛吃醋,冷不丁夺了下来,“以后不许再看!” “我帮着皇上安抚后宫,皇上准许我不用再去太学堂!”洛长安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宋烨眉心微凝,“长安要如何,安抚后宫?” “若是西域使者知道,皇上不喜欢女子,也不知这百花公主,到时候如何安置?”洛长安不紧不慢的开口。 宋烨赫然眯起眸子,音色微沉,“你都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君子宁死不屈?屈! “知道什么?”洛长安轻嗤,小心翼翼的将那些册子收起,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只是逛风月楼的时候,尝了一杯西域佳酿而已!” 宋烨扯了唇角,“一杯酒,便肯定是西域使者来了?” “那可不是寻常的西域佳酿,乃是出自西域宫廷的御用果酒,别的不会,这喝酒嘛……”整个京陵城的酒,但凡是好酒,她都尝了个遍,还真是没人能比得过她。 对上宋烨微皱的眉头,洛长安急忙改口,“除了,之前那个什么、什么醉来着?” 诶,那是她唯一一次丢人现眼。 “可见,你的本事都没用在正经地方。”宋烨摇摇头,瞧着好似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她是真的查到了什么,又或者想到了什么,如今看来……她这是误打误撞。 对此,洛长安半点都不赞同。 “人生在世,总有自己拿手的事,就好像皇上批阅折子,若换做是我,肯定看不到三本就得哈欠连天,可若是论酒,皇上敢跟我拼酒吗?”洛长安梗着脖子。 宋烨没说话。 拼酒这事,他委实不在行,否则当日也不会给她三日醉。 奈何这三日醉也不争气,竟没能让她醉上三日! “那老话怎么说来着?”洛长安想了想,磕磕碰碰的蹦出一句话,“尺有点长,寸有点短!” 宋烨眉心一皱,“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洛长安撇撇嘴,“明知道我读书不多,能听懂就成了!” 宋烨无奈的望着她,眸色幽深。 “你这副表情算怎么回事?我活了这十数载,都是这样的,何况你又没有一把屎一把尿的抚养我,我爹都不嫌弃,你这一脸嫌弃的未免太过做作!”她理直气壮的哼哼。 宋烨裹了裹后槽牙,“你在教训朕?” “臣不敢!”洛长安抱着书册行礼。 宋烨指了指她怀中的东西,“放下,然后转身……滚出去!” “能不能不放?”洛长安问,“还没看完呢!” 宋烨咬着牙,“滚!” “想私吞就明说,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洛长安叨叨着将书册放下,就堆在折子旁,然后极是不甘心的往门外走,腮帮子微鼓。 瞧着她这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宋烨只觉得腹内有一股火气,蹭蹭蹭的往天灵盖窜。 “公子?”吾谷疾步凑上去,“没事吧?” 洛长安两手一摊,“你说呢?宝贝全没了。” “不打紧不打紧,吩咐胭脂姑娘一声,风月楼里多得是!”吾谷笑道。 曹风:“……” 这两主仆是真是臭味相投! 把这种东西带进御书房,若是被文武百官知道,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瞧一眼曹风黑沉的脸,洛长安双手环胸,歪着脑袋,痞着问,“怎么,曹公公也喜欢?” “老奴……用、用不着!”曹风紧了紧手中的拂尘,疾步进门去伺候。 御书房内,传出宋烨略带愤怒的低喝。 “快走!”洛长安撒腿就跑。 大事不好,龙颜大怒! “公子,去哪?”跑出去甚远,吾谷才敢开口。 洛长安双手叉腰,喘着气瞧了瞧前面,又看了看后面,“令牌呢?” “出来得急,在乾元宫……”吾谷小声的回答。 毕竟,公子是御书房行走,若是日日都出宫,传到文武百官的耳里,委实不像话。 就在吾谷低着头,等着自家公子训斥之时,却听得洛长安笑了一下。 “公子?”吾谷有些心惊。 这是出不了宫,所以伤心过度了? “去太学堂。”洛长安抬步就走。 吾谷:“??” 完了完了,被皇帝缴了小人书,公子这是伤心过度了! “公子,奴才稍后便让人把书送进宫!” “嗯?” “公子可千万别难过,问题不大!” “闭嘴!” “……” 太学堂。 丁太傅思来想去,莫不是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临了临了的,要逢着这样的祸事? “丁老头,你这一味盯着我看作甚?”洛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我长得太好看,闪瞎了你的狗眼?” 丁太傅“呸”了一声,满脸嫌弃的白了她一眼,“成日不来学堂,一来就往我书房窜,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丁太傅没听说,小爷近来帮着皇上,处置了云山器械库失窃一案?”洛长安嬉皮笑脸的靠在椅子上。 瞧着她那双不安分的腿,架在自己的桌角,丁太傅有种想提刀的冲动。 奈何…… 罢了罢了,不与后辈计较! “那你今日来我这儿作甚?”丁太傅憋着一口气,语气略显愤愤。 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吾谷会意,快速走到了门口张望,确定无人,快速合上房门,守在门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丁太傅不解。 洛长安放下了腿,半个身子都伏在了桌案上,凑近了丁太傅低低的开口,“烦劳丁太傅,帮我讲解一下,有关于西域的事情。” “西域?”丁太傅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她半晌没回过神。 洛长安捏起书册,“啪”的敲在他脑门上,“愣着干什么?我脸上又没画着地图。” “你你你……”丁太傅切齿,“你竟敢打……” 下一刻,洛长安又是一册子打下,若不是丁太傅快速缩了脑袋,估摸还得挨一下。 “打你怎么了?”洛长安随手将册子丢在桌上,继续仰靠在椅子上,将腿搁在桌脚,“说吧,我听着呢!” 丁太傅哼哼两声,“不知道。” “吾谷,研墨!”她修长如玉的指尖,拂过桌案上笔架。 哔哔啵啵的声音过后,丁太傅的脸都绿了。 书房内的东西,都是他的心头肉,自个都舍不得磕着碰着,要是被这小子给糟蹋了,他还不得一头撞死? “丁老头,好汉不吃眼前亏!”洛长安冲他笑。 丁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吗?君子宁死不屈!”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有志气!” 须臾…… “西域,就在这个位置!”丁太傅指着地图上的一点,一本正经的讲解,“周遭虽为大漠,但此处为绿洲,这边是戈壁,以游牧为主,水草丰盛而牛羊成群。西域人好酒,昔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便出自此处。” 洛长安皱了皱眉,“中间还隔了一个南渊?” “是!”丁太傅点头。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没用,我真的没用! 西域的人,要越过南渊来北凉,倒是不容易。 “你为什么无端端的想起,要查西域之事?”丁太傅不明白,“这可一点都不像,心血来潮的洛小公子,能做的事情。” 洛长安剥着核桃,半垂着眉眼,“那你觉得,小爷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吃喝玩乐,风花雪月?还是打家劫舍,欺负弱小?” 丁太傅毫不犹豫的轻哼,“挺有自知之明。” “人,贵有自知之明。”洛长安将核桃仁抛到空中,仰头张嘴接了个正着,“说一下,西域的风土人情。” 丁太傅干笑两声,“你今儿真的着魔了?” “也可能是要发疯的前兆。”洛长安盯着他。 丁太傅心头一紧,哎呦这小眼神,阴测测的……怪吓人。 “这西域地广人稀,但是稀罕物不少,能长在大漠里的,自然不能小觑。”丁太傅将书架上的一本书取下,随手丢给她,“自己看!” 洛长安满脸黑线:“……” 她若是喜欢读书,用得着听他哔哔? “想吃猪脑。”洛长安嚼着核桃仁,“放进高汤里涮一涮,新鲜、滚烫,咕咚、咕咚,会冒泡的那种!丁老头,你想不想试试?贼劲道!” 丁太傅喉间发涩,“你这……” “废什么话,让你说你就说,再敢拿你那些方疙瘩应付我,我就撕下来塞你嘴里,让你全吃了!”洛长安可不是吓唬他。 这小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竖子无礼至极,朽木、朽木不可雕也!”丁太傅气得发抖。 发抖归发抖,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又不是我爹,犯得着让你雕吗?老老实实的,给我说故事!”洛长安专心致志的剥着核桃。 丁太傅深吸一口气,面对这样的学渣,是人都平静不下来。 做了许久心理建设,他才继续道来,“西域与南渊相似,尚武,民风开放,主将骁勇善战,主君主张休养生息,所以这些年西域倒是愈发壮大。” “跟咱们做生意怎么样?”洛长安问。 丁太傅道,“你问的是互通商贸?” “一个意思!”洛长安犹豫了一下,目不转瞬的望着丁太傅,“要来北凉,必须得经过南渊?” 丁太傅摇头,“商队有自己的商路,不一定从南渊过,可绕道而行,就是路途远了些。主要是咱们这些年与南渊大小战不断,很是影响咱们与西域的商贸。” “如果西域与北凉联手,那么南渊就是腹背受敌。”洛长安低低的开口。 丁太傅一愣,“是这个理儿!” “你觉得,若是西域要和咱们联手,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洛长安问。 丁太傅很少见着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心里有些忐忑,“两国互盟,往往以和亲的方式居多,这是最直接,又是最皆大欢喜的。” “知道百花公主吗?”洛长安问。 丁太傅点了一下头,抚须笑道,“书中自有万般好,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长得漂亮吗?”洛长安皱眉。 丁太傅愕然,“这……” “吹牛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洛长安起身,极是不屑的睨着他,“人都没见过,知道个屁!” 丁太傅梗着脖子,一般年纪了,被黄口小儿指着鼻子骂“无知”,面子上的确过不去,“据说这百花公主,乃是西域瑰宝,容颜绝世,多少男子求而不得。” “据说据说,有本事你拿出画像来!”洛长安轻嗤,“耳听是假,亲眼看见的才算真!” 丁太傅抿唇,面露委屈之色。 没有画像怎么了? 西域与北凉所隔,何止千万里之遥,先帝时期倒是派了使者出使过西域,但当时的百花公主年岁尚小,谁吃饱了撑的,给奶娃娃画像带回? 就这,怎么能怀疑他丁某人才疏学浅? “不对,你今日为何无端端的问起了西域的事,还提及百花公主?”丁太傅如梦方醒,“你有什么图谋?” 洛长安转身往外走,“这桩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我扒光你的胡子,去你家长住!” “你!”丁太傅赶紧捂住嘴。 胡子不可丢,那是他的命根子。 长住更不行,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小祖宗,去哪、哪鸡飞狗跳。 出了门。 洛长安双手叉腰,慢悠悠的扭了一圈,“西域瑰宝,容颜绝世,呵……比胭脂姑娘还漂亮?” “公子,您说谁呢?”吾谷不解。 洛长安侧过脸看他,“你觉得这京陵城内,谁家姑娘最漂亮?” “刘妃娘娘入宫前,算是名门闺秀中的佼佼。”这些东西,之前吾谷还真的跟着公子编排过,“现在,据说是御史大夫家的那位。” 御使大夫? 洛长安摸着下巴,“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就是皇上说的,要指给临王殿下的那位。”吾谷解释。 洛长安“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叶姑娘!”吾谷补充一句。 洛长安点头,“若是跟西域的公主比起来,如何?” “奴才不知。”吾谷挠挠头,“京陵城内,西域的女子也不多,遑论公主!” 这倒也是! 然则,主仆二人刚经过学堂,打算出门,却听得身后忽然一声响。 “洛长安!” 这声音,洛长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她懒得搭理这厮。 “洛长安,叫你呢!”刘满天堵住了洛长安的去路,“你聋了?” 洛长安双手环胸,“我只听得懂人话!” “你!”刘满天愤然,手中折扇吧嗒合上,“你骂我!” 洛长安歪着脑袋瞧他,“见过不要脸的,也见过没脑子的,像你这样没脸没皮外加没脑子的,我还是头一回见,知道我见着你就会开骂,你还舔着脸凑上来,你说你是不是欠骂?” “洛长安,这是太学堂!”刘满天嗤冷,“可不是你丞相府。” 洛长安嗤鼻,“进了太学堂,不得以官位威压,祖宗规矩我不懂吗?犯得着你来提醒?你是太傅、少傅还是少保?啥啥都不是,哔哔个什么劲?” “洛长安!”刘满天愤然。 洛长安拿眼神上下一打量他,“你是不是用我桌子上的星月砚了?” “我没用!” 话题转得太快,刘满天有些懵。 “真的没用?”洛长安又问。 刘满天狠狠的瞪着她,“我真的没用!” “哦!”洛长安点点头,意味深长道,“承认就好!” 刘满天:“……”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只要长安喜欢 “洛长安,你去找太傅做什么?”刘满天问。 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你谁啊?” 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别以为自己自己处置了云山器械库的事情,就能安然无虞,听说账本还没找到。”刘满天压低了声音,“洛长安,你说着云山的账本,怎么就飞了呢?” 洛长安望着他,跟这种蠢货没什么好说的。 见她要走,刘满天忽然得意极了,“怎么,心虚了?” “不如你去问问你爹,看这账本是不是在你爹手上?”洛长安挑眉。 瞧她说得一本正经,刘满天突然愣了愣,“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哟,心虚了?”她原话回敬。 刘满天冷笑,“污蔑朝廷命官,洛长安你活腻了?” “活腻之前,先拉你当垫背的。”洛长安勾唇,笑得坏坏的,“所以啊,你最好别惹我,我这人心思没你们那么多,只会用最直接的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刘满天蓦地退后一步。 “少惹我!”洛长安大步流星的离开。 然则,没走两步,她又转头望他,“忘了一件事,之前我在城外遇伏……” 说到这儿,她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据说,你也掺合了?!” “放屁!”刘满天心头剧颤,捏着扇子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着白,“你有证据吗?” 洛长安盯着他看了半晌,不说话。 刘满天被她的眼神看得汗毛直立,又不得不佯装镇定。 “你、你只管拿出证据来。”刘满天脊背发凉,若是被皇帝、洛川河知道,只怕身为太师的父亲,也保不住他。 洛长安忽然咧嘴一笑,挑了挑眉,“没有,我只是……放了个屁!” 语罢,洛长安没有再回头。 刘满天想要开口骂两句,却觉得脚下有些发虚,愣是没敢再多说半句。 “公子!”吾谷屁颠颠的跟着,“您看见了吗?他的脸都青了。” 洛长安轻嗤,“青了算什么,回头我让他脑门上都长草,绿给全京陵城的人看。” “嗯?”吾谷不明白。 忽然,吾谷又想明白了,他家公子是这么忍气吞声的人? 太师府的确不好惹,可丞相府也不是好惹的。 何况这刘满天虽然被太师塞进了六部衙门,扣了个虚职,但真的要计较起来,他家公子可是御书房行走,是皇上跟前的人! 相较之下,高低立现。 “公子,现在去哪?”吾谷忙问。 洛长安拐个弯,朝着宫门口走去,俄而,她顿住脚步,指了指前面,“这不,活来了!” 阿衡就等宫门口,乍见着洛长安出来,慌忙笑脸相迎,“洛公子!” “接风宴?”洛长安问。 阿衡点头,“主子说,您一定会出宫,所以让奴才在宫门口等着便是,怕宫里的人不放行,奴才特意带了王爷的令牌。” “宋墨呢?”洛长安问。 阿衡笑了笑,敢直呼王爷其名的,整个京陵城除了皇帝,也就是这位小爷了! “王爷腿上的伤尚未痊愈,这几日又一味的醉酒,所以恢复得不大好。”阿衡欲言又止。 洛长安点头,“懂了。” 上了车,直奔临王府。 路上经过长街的时候,洛长安有些感慨,好久没闯祸了,真是浑身都痒! 接风宴设在王府,一则是宋墨腿脚不便,二则大夫叮嘱宋墨,不可再沾酒。 既不能饮酒,在什么地方设宴,便无关紧要。 “洛公子,这边请!”阿衡在前面引路。 对于临王府,洛长安一点都不陌生,她认得这条路,是去小花园的。 迈过圆拱门,一眼望去,竹林幽深。 洛长安自身并不喜欢这样幽暗的地方,竹林子虽然雅致,可到底有些阴森,倒不如枫叶林颜色变化而绚丽。 她喜欢的,是亮堂堂的地方。 哦,温泉池除外。 毕竟,她的身子就是她最大的秘密,得好好遮掩着! 水榭亭台,波光嶙峋。 洛长安穿过九曲廊桥,瞧着立在亭中的宋墨,含笑打趣,“你这地方委实不怎么样,还说是小花园呢,竟是一朵花都没有!” “我常年不在京陵城,回来也是小住,若是种花……那才是真的糟践了!”宋墨扶着桌案,笑盈盈的望她。 洛长安近至跟前,“嗯,气色好多了,精神头也不错,可见是真的酒醒了!” 说起这个,宋墨面上浮起一丝羞涩,“让你见笑了。” “见得多了,自然不笑。”洛长安坐定,毫不客气的拿起了筷子,“虽然接风宴简陋了点,看在朋友一场的面上,不与你计较!” 她提起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咂了一口,觉得不太对味,“不是西域美酒?” “怎么,你想喝那个?”宋墨面上划过一丝慌乱,俄而转头吩咐阿衡,“去看看,还有没有!” 洛长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过路过后槽牙,叹气道,“你可不够义气,知道我好这一口,还藏着掖着,小心我以后不带你玩!” “原就不多,之前喝得醉醺醺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宋墨急忙解释,“确实不是藏着掖着!” 洛长安托腮望他,“我信你个鬼,连好酒都藏了,保不齐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唉,到底是要成亲的人了,果然是不一样了!” “什么跟什么?”宋墨愣怔,眼底着实有些慌。 阿衡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一小坛的西域美酒,连封泥都还没起。 “都在这儿了!”阿衡说这话的时候,瞧了宋墨一眼。 宋墨摆摆手,阿衡行了礼退下。 “都给你,可好?”宋墨讨好的望着洛长安,“别生气了?” 洛长安嗤然,“我先尝个味!” 开封的瞬间,浓郁的果香瞬时涌出。 洛长安阖眼轻嗅,“没错,是这个味儿!” “来,试试!”宋墨赶紧斟酒。 洛长安挡住了他,“不是说什么,什么夜光杯的?有没有?” “葡萄美酒夜光杯?”宋墨抱着酒坛子犹豫了一下。 洛长安巴巴的瞅着他,“有没有?若是没有,我回家问问我爹,总不能浪费了这远道而来的好酒,是不是?” “阿衡!”宋墨喊了声。 阿衡与吾谷本就在不远处立着,听得召唤,又屁颠颠的上前。 不多时,一对夜光杯摆在了洛长安的跟前。 “也就是洛公子您,若是换了旁人,主子定然舍不得把这么宝贝的东西拿出来!”阿衡笑着斟酒。 洛长安执杯在手,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只要长安喜欢,我皆……如你所愿。”宋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第一百五十章 走走走,有好戏看了! 洛长安对于美酒美人素来没什么抵抗力,瞧着眼前的宋墨,微微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你叹气作甚?”宋墨不明白,“此前在云山抛下你,是我不对,可是皇兄有命,饶是亲兄弟,我也……我也不能违抗圣旨。” 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捏着筷子,美滋滋的吃着菜。 满桌子的佳肴,都是她爱吃的,不得不说,宋墨这人心细如尘,将她的喜好摸得透透的。 而她呢? 洛长安咬了咬筷子,忽然觉得眼前的宋墨,有些陌生。 “别生气了!”宋墨讨好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 洛长安搁下筷子,“你要是不想让我好好吃饭,我就换个地儿吃!” 宋墨一愣。 她又拿起了筷子,往宋墨的碗里夹了菜,“这么多吃的,竟还堵不住你的嘴,我该拿你怎么办?分明是让我来吃饭的,结果一个劲的在那里说,真是烦死了!” 宋墨望着她笑,快速为她斟酒,“那我不说。” “年纪还没上来,就这般啰嗦,可见以后得离你远点。”洛长安喝着酒,吹着风,面上满是惬意之色。 宋墨一愣,“为、为什么?” “一个爹已经够烦了,再来个爹,我可吃不消!”她打着趣儿。 宋墨笑了,眉眼间的阴霾,瞬时一扫而光,“那你多吃点。” “我就是来吃吃吃的,不多吃点怎么好意思?”她才不会与他客气。 酒足饭饱之后,洛长安靠在栏杆处,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难受的皱了皱眉,“吃得有些撑!” “我陪你消消食?”宋墨问。 洛长安靠在那里,冲他翻个白眼,“我还等着长肉呢,不动不动。” “长肉?”宋墨不解,挨着她身边坐下,两人隔着一个廊柱背靠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长安轻嗤,“天日渐冷,皮厚保暖。” 宋墨:“……” 半晌,宋墨又道,“皇兄是不是忘了给你赏赐?” “给了一块令牌,打发我这叫花子!”他这么一提,洛长安当即动了心思。 是了,自己办了云山器械库的案子,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赏赐,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只剩下一块令牌? 好像,有点亏! “长安?”宋墨连喊两声。 洛长安才回过神,“什么?” “你走神了?”宋墨诧异。 洛长安曲着腿,吊儿郎当的睨着他,面色有些微红,许是吃了酒又吹了风的缘故,“你不提倒没感觉,这一提,我觉得我亏大发了,跑到云山那么远的地方吃苦,最后连个路费盘缠都没讨回来。” “那、那你要去找皇兄……要赏?”宋墨盯着她,“那可是皇帝!” 洛长安掰着手指头,“食宿、车马,还有我这好歹也是御书房行走,为什么光有头衔没有俸银?还有还有,钦差的俸禄和御书房行走不太一样吧?” 宋墨眉心突突跳,“你……小财迷!” “人总要有点追求,否则这一生得多无趣。”洛长安不以为然,“我这人比较贪心,酒、色、财、气,全占!” 宋墨压了压眉心,“真拿你没办法。” “我先回去了!”洛长安起身就走。 宋墨愕然,“说走就走?” “我得去拿回我的命根子!”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阿衡赶紧上前搀着宋墨,“主子,您的腿还没好,可不敢走得太快,慢点!慢点!” “长安!”宋墨疾呼。 任凭他呼喊,洛长安都没有回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主子您莫急,洛公子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素来说风就是雨!”阿衡急忙宽慰,“主子您慢点走,仔细脚下。” 宋墨叹口气,“不就是点赏赐,她爹是丞相,还能亏了她?” “可不!”阿衡附和,“到底是丞相府的公子,要什么没有?” 宋墨摇摇头,“这性子不改改,早晚得见罪皇兄,真的到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一眨眼,那人……早就没影了。 洛长安走得飞快,吾谷在后面疾追。 “公子,怎么了?王爷欺负您了?”吾谷急得不行。 公子走得这般匆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要不,就是急事? 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 “出去再说!”洛长安蹦跶出了临王府。 一直窜到了街头,拐个弯进了酒肆,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王爷真的欺负您了?”吾谷眉心紧蹙,“奴才……告诉相爷!” 洛长安就这他脑门就是一爆栗,“傻不傻,他瘸着腿呢!身娇体弱易推倒的是他,不是你家公子!” “好像……也是!”吾谷揉着生疼的脑门,“那公子您跑什么?” 洛长安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身后没什么人跟着,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就是不想与他独处罢了!” 这话说得吾谷一头雾水,“您以前跟王爷不也独处?今儿是怎么了?” “那个夜光杯……”洛长安犹豫了一下,顿住脚步。 吾谷不太明白这些,愣愣的瞧着自家公子,“您见过不少好物件,今儿是瞧上了夜光杯,可是临王殿下没送您?” “呸!”洛长安轻嗤,“我是这种人吗?我稀罕他一个杯子?” 吾谷当即行礼,“是奴才失言!” “不过嘛……”她摸着自个的下巴,“那夜光杯,委实是个好东西,我瞧着整个京陵城都不一定能找出第二套。” 吾谷:“……” 您不是说,不稀罕吗? 可是,您瞅瞅你那贪婪的小眼神。 “那可是上等的祁连老山玉,是有些年头的好东西,杯身薄如蝉翼,却又琢以异域的纹路,与西域美酒相配,真真相得益彰!”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怎么就不知道往丞相府送一套呢?” 吾谷皱眉,“公子,既然是好东西,自然是独一无二的,王爷就这么一套,自然不可能往相府内送!” “你懂什么?”洛长安的舌从齿缝间掠过,“临王府的西域佳酿,和风月楼的不一样。” 吾谷骇然,“不一样?” “都是西域美酒,但有好次之分,寻常人未必能尝得出,但我嘛……”洛长安双手叉腰,忽然躬了身子,目不转瞬的瞧着前面,“那是谁?” 吾谷仲怔,当即随着自家主子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道身影,快速钻进了巷子里,速度极快,极匆忙。 “好像是……”吾谷顿了顿。 洛长安欣喜若狂,“走走走!有好戏看了,跟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炸得你脑门长草 进了巷子,拐个弯,便是一个朝着巷内开的木门。 有人进去之后,木门“吱呀”一声又合上。 洛长安爬上了墙头,趴在那里看戏。 “公子?”吾谷呼吸微促,“这是太师府的事情。” 洛长安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趴在墙头,“别吵,戏台上都瞧不见,这么好看的戏码,太师府的事又如何?热闹,是天下人的热闹。” 吾谷有些担心,毕竟方才进去的,可是太师的儿子刘满天。 若是惹出什么乱子,还得相爷来收摊子。 不过,公子最不怕的就是闯祸。 相爷,最不意外的就是收烂摊。 公子惹下的,烂摊子。 “那女人是谁?”洛长安纵身蹿下墙头。 吾谷急忙回过神,快速跟上,“公子,这是别人的院子。” “那又如何?”洛长安猫着腰,沿着墙根疾走,“京陵城是我家,我爱我家!” 吾谷:“……” 一个飞身,稳稳落在后院的假山后面,洛长安瞧着收在那房门口的刘贵,侧过脸望着吾谷,勾唇笑得邪肆。 “奴才……不去!”吾谷缩了缩身子。 洛长安一把揪住他后颈,“又不是让你进屋子,给我买点东西去。” “买什么?”吾谷不解。 洛长安伏在他耳畔嘀咕了一阵,“听明白了?” “公子,会不会闹出人命?”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狠狠剜了他一眼,揪了揪他的耳朵,“你不照办,现在就会闹出人命!明白了吗?” 明白! 吾谷自然是明白,公子惯会吓唬他。 公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吾谷的速度也快,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把东西买来了。 “都在包袱内!”吾谷指了指背上的包袱。 洛长安指了指边上的小径,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猫过去,绕到了后窗位置。 做坏事的人,自然不会带太多的奴才。 怕什么? 怕人多口杂。 大概没料到,会被人跟踪,后窗虚掩着,恰好洛长安探出半个脑袋,一窥内里的究竟。 洛长安是风月楼的常客,当然知道屋内那低哑的声音代表着什么,还有这木床“吱呀”、“吱呀”的响不停,真真是悦耳动听得很。 她瞧了吾谷一眼:这可比看小人书,带劲多了! 吾谷抬手捂眼睛:公子,这容易长针眼! 将吾谷身上的东西扒拉下来,洛长安捏起一串长鞭炮,“火折子!” “公子,万一吓尿了怎么好?”吾谷低声问。 手却很诚实的,将火折子递上。 “成日盯着我不放,有没有让人去城外截杀我,这都不重要,小爷没证据,奈何不了你,但是嘛……”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小爷不会这么算了!” 敢惹我洛长安,不丢你半条命,也得扒你一层皮! 火折子打开,火苗微弱。 洛长安趴在窗口往内瞧,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床榻。 单薄的帷幔,映着缭乱的身影,满地都是衣饰罗裙,旖旎之气在屋内蔓延。 啧啧啧,真是够激烈的! 点个火,放了个炮,狠狠往床幔上甩去。 下一刻,洛长安快速转个身,撒腿就跑,跑得比谁都快。 吾谷自然也不敢留,这种事儿,谁留下谁倒霉。 身后,是刺耳的鞭炮声。 夹杂着,属于刘满天尖锐的喊声。 啧,真刺耳。 一直跑到了街上,洛长安转身进了风月楼,提着衣摆蹭蹭蹭的跑上楼,钻进了胭脂的雅阁内。 胭脂正在休息,听得动静,连衣裳都来不及穿,扯了条轻纱覆在身上,便掀开了床幔走出去,“哪个混……小公子?” 乍见着洛长安,胭脂有些愣怔,怎么这个点过来?再瞧着这主仆二人,跑得气喘吁吁,笑得人仰马翻的。 得,不用猜了,定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小公子?”胭脂去换了件薄衫,细腰朦胧的端了杯水过来,“喝点水。” 洛长安抬手拭去额头的汗,躺在软榻上,笑得那叫一个邪性。 “小公子这次,又作弄谁了?”胭脂笑着坐在软榻上,替洛长安捶着腿,“尚书家?御使大夫?还是侍郎府上?不会又去闹腾知府大人了吧?” 上回洛长安在府衙门口装死,差点没把京陵府的府尹吓死,直到现在,府尹大人都心有余悸,一旦发现洛长安,百米之外撒腿就跑。 这小祖宗,惹不起。 洛长安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撑起身子,半靠在软榻上,笑嘻嘻的把玩着手中的核桃,“你猜,猜中有赏!” “胭脂……猜不着!”胭脂眉目含情,“不如小公子告诉胭脂,也好让胭脂,跟着您一块乐呵乐呵?” 洛长安翻身坐起,刚要开口,骤听得外头的街上,响起了烦乱的嘈杂声。 “这是怎么了?”胭脂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侧靠在窗口,轻轻推了推窗,透过窗户的缝隙,瞧着底下的长街。 街上,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巡城的军队拼命往不远处的巷子里涌,瞧这阵势,好似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柳叶眉拧起,胭脂不解的回望着洛长安。 “别看我,看热闹就好!”洛长安指了指外头。 胭脂妖妖娆娆的靠在窗口,听得底下的人在议论。 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没听说吗?好像是杀人了!” 胭脂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望着洛长安,“小公子?” 杀人了? 洛长安剥着核桃,没理她。 胭脂攥紧薄衫的领子,半探出身子去听底下的议论声。 “胡言乱语什么?没死。” 胭脂松了口气,这些挨千刀的,没句实话。 “那是怎么了?” “好事被人搅合了,受了点伤,据说是太师刚纳的新妾!” “这太师的妾室,怎么会在这里?” 胭脂也觉得奇怪,太师府的女人,不是应该在太师府内住着?跑那犄角旮旯的巷子里,莫不是也跟她们一样,做点皮啊肉啊的生意? “好听吗?”洛长安起身,将杯盏递给胭脂,“比说书还精彩?” 胭脂含笑脉脉,“谢小公子!” 骤听得底下人道,“说是,偷人了!” “噗!”胭脂刚喝口水,刹那间喷得一干二净。 底下人嘶声厉喝,“哪个不长眼的,往底下乱喷水?” 砰的一声响,胭脂慌忙合上了窗户,慎慎的望着洛长安,“小公子,这热闹……不会是您一手促成的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养孩子太难了 洛长安双手环胸,眉眼间带了几分邪佞,“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到底是太师家的。”胭脂面色凝重,“不比他人。” 洛长安伸出指尖,将胭脂合起的窗户,重新推出一条缝隙,“刘满天这厮,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都不懂,也怪不得我。” “真的是太师的新妾?”胭脂有些不敢置信。 洛长安撇撇嘴,没吭声。 “那您做了什么?”胭脂低低的问。 洛长安两手一摊,“小爷什么都没做。” 吾谷低着头:您是什么都没做,就是丢了两串炮而已。 事发当时,刘贵在前门站着,自然没瞧见后头发生的事儿,等着鞭炮炸响,刘满天在屋内哀嚎,为时已晚。 刘满天是被抬回去太师府的,身上盖着白布。 哦,没死。 活的! 活着的,血淋淋的被抬回去。 “哭哭哭,就知道哭!”刘良气得直跺脚,瞧着眼前被炸得花容染血的妾室,恨不能一刀劈了她,“当时到底发生何事?是谁?是谁?” 终究是在朝廷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太师,第一反应是遮丑。 遮丑的要诀便是只字不提,将幼子与自己妾室的不苟之事遮去,转移到捉拿凶手之上。 “奴才……”刘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真的不知道,当时奴才在前面守着,后面的事,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刘良切齿,“废物!” 娇滴滴的妾室,这会已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除了哭,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跟外人勾结?”刘良冷眼睨着她。 妾室吓得直哆嗦,哭得不能自抑,“太师,妾身没有,妾身没有!” “入府不过两月,竟做出这等龌龊之事,让老夫如何信你?”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看中的女人,年轻貌美,娇俏玲珑。 可到了这份上,太师府的声誉、将来,岂能一个妾室能相提并论的? 刘志得上前,“爹,出了这样的事情,再问下去,太师府会成为整个京陵城的笑柄,还是……别问了。” “依你看,如何是好?”刘良问。 刘志得低声道,“息事宁人。” 对于这个答案,刘良很是不满。 平素他瞧这个儿子,便是这般木讷而无趣,如今听得这个答案,更是心中不忿,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只有如此,才能平息外头的流言蜚语。 “爹,这桩事若是不压下去,您的威严和半世英名,恐怕都会毁于一旦!”刘志得低声的解释,“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小弟的错误已经来不及,倒不如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刘良愣了一下,这番话倒是颇得他心。 “爹,家宅不宁,儿子也有责任,平时对小弟关心甚少,以后儿子一定会好好的看着弟弟,不会让他再犯这种错误。”刘志得句句在理,“还是先治好小弟要紧!” 刘良有些头疼,“去看看天儿!” “是!”刘志得当即搀起老父亲,走的时候,睨一眼跪地的妾室,然后冲着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哭声,骤歇。 刘良顿了顿,到底没有回头。 “抓住这个人。”刘良吩咐。 刘志得颔首,“儿子明白!” 事发突然,暂无头绪。 不过,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洛川河黑着脸从六部衙门出来,快速上了自己的马车,临走前吩咐简丰,“把公子带回来。” “要是公子不愿回来……”简丰有些犹豫。 洛川河横了他一眼,“就是绑也得把她给本相,绑回府!” “是!”简丰颔首。 所以,洛长安刚走出风月楼,就被人挟了。 一左一右,咯吱窝下一抬,整个人便都悬了空。 “放肆,混账,你们敢这么对我?”洛长安踢踏着双腿,“我是你们公子,你们敢这么对我?放开我!吾谷!吾谷!” 吾谷垂着头:公子,这可是相爷的人,奴才……不敢! “吾谷!”洛长安咬牙切齿,“放开我,小爷不要面子的吗?老子不要面子的吗?” 然则,有相爷的命令在前,谁管你面子不面子。 洛川河在祠堂里站着,瞧着自家那个,活蹦乱跳的闯祸精,被丢在院子里,还不忘叽叽歪歪的骂着! “是不是你干的?”洛川河问。 洛长安坐在地上,干脆盘膝托腮,别开头不看他。 “刘满天的事。”洛川河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乍一眼老父亲手里的藤条,洛长安心下一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笑呵呵的迎上去,“爹啊,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说着,她试图摁住父亲的藤条。 洛川河瞪着她,“别嬉皮笑脸,站好!” “站好就站好,您把这东西收起来,要不然打到我这棵洛家的独苗苗,咱家的老祖宗夜里会显灵,找您谈心的!”她指了指祖宗灵位。 洛川河气不打一处来,“说人话!” “又不是我睡了太师的妾室,关我什么事?”洛长安别开头,“爹,咱不能遇见事,都赖自家孩子,除非刘满天是您生的,不然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瞅瞅,他生的好闺女。 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所以,是爹的错?”洛川河问。 洛长安歪着头,“爹,上梁不正下梁歪,是刘太师的错,他教子无方,跟您没关系!” 洛川河觉得脑阔疼,握着藤条的手止不住发抖。 “爹……”洛长安一溜烟跑到祠堂灵位前,扑通就跪在了蒲团上,“爹,我跪着呢!” 洛川河叹口气,不学无术是她,聪明过头也是她,养个孩子……比朝堂纷争还要难,奈何得了文武百官,奈何不了家里的小祖宗。 这就应了那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洛川河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不也难断家务事?! 身后,传来脚步声。 洛长安如释重负,总算把老父亲轰走了。 简丰快速迎上,“相爷?” “去把痕迹抹干净!”洛川河睨了他一眼,“不许查到长安头上。” 简丰颔首,“相爷放心,奴才已经着人去办了。” 回望一眼祠堂大门,洛川河无奈的摇头,自己这是……生的什么玩意? “公子,相爷走了!”吾谷在门口小声的通风报信。 洛长安旋即起身,“拍拍自个的膝盖,老祖宗最疼长安了,想必也舍不得长安一直跪着!” 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洛长安小心翼翼的绕过供桌,行至灵位旁,撅着小嘴轻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到底是爱?还是恨? 洛家的祠堂,洛长安来过无数次,每次都是被父亲罚跪。 当然,说是罚跪,其实是装装样子,爹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她没有好好跪着,一味的躲懒横躺? 就因为知道,所以每次她在祠堂罚跪,周遭都不许有人在侧。 洛川河是一家之主,是丞相,面子还是得要的。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但只要不说破便罢! “没什么不同。”洛长安双手叉腰,瞧着祖宗灵位。 半晌,她拿起了母亲的灵位。 祠堂里这么多灵位,她一眼就能看到母亲的位置。 为什么? 因为母亲的灵位上,一个字都没有。 空白一片,可不就特殊至极嘛! “一个字都没有!”洛长安叹口气,“娘,爹这是爱得太深,不相信你死了呢?还是恨得太深,死后连个名都不给你?” 以前不懂,后来瞧见人家的灵位,她才晓得问题出在哪儿! 母亲姓甚名谁,府中无人敢提,但凡有点知情的,在她反应过来之后,早就消失了。 所谓消失,自然是这辈子都瞧不见的。 爹办事,素来不留痕迹,不留余地。 鼻尖轻嗅,洛长安抱着母亲的灵位,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她赶紧从随身小包里,将那一小截云山带回来的长生木取出,放在一处,两者相较,味儿果然极为相似。 “隔着大老远的,用长生木给我娘做灵位?”洛长安挠挠头,“爹啊,您可真是愁死我了,这到底是情深义重呢?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不对,不能用这话。 爹是黄鼠狼,她自个不也是? “味道很相似,材质也很相似!”洛长安坐在蒲团上。 一手灵位,一手长生木。 差不多,就是同一种东西。 当时当铺的老板怎么说来着? 神秘的族群? 长生? 前秦? 到底是真是假? 回头,得派人好好查一查。 将灵位放回去,洛长安赶紧上来一炷香,“娘,莫怪莫怪,我就是想查清楚,你跟爹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爹不许任何人提到你?” 对她那么宠,对娘那么避讳,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哪个孩子,不想娘啊? “吾谷!”洛长安偷猫着腰,趴在了门口。 吾谷左顾右盼,当即回头,“公子,没人!” “我当然知道没人,爹要面子,我也要面子,谁瞧见我跪祠堂,谁就得瞎了一双眼。”洛长安撇撇嘴,“回宫!” 吾谷愣怔,“现在啊?” “废话,难道留下来吃晚饭啊?洛长安轻嗤。 去哪儿,爹都能给她逮着,唯独回宫…… 呵,爹不敢拿宋烨怎样。 谁让宋烨是爹的上司,北凉的老大呢! “从后门溜!”吾谷指了指。 洛长安点头。 主仆二人打小就喜欢偷偷摸摸,回家也喜欢翻墙,以至丞相府后院的墙头,不知道被修过多少回。 墙头也就罢了,最麻烦的是狗洞。 今日挖这边,明日挖那边。 丞相府日日忙着修狗洞,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可相爷不提,谁敢责问公子? “快走快走!”洛长安从后门溜出去。 离开了丞相府,洛长安却又不急着回宫了,宫里多无趣,哪有外头的花花世界好玩?! “洛大人?” 身后忽然一声喊。 洛长安愣怔,不是吧,走哪都不安生,这次又是谁? 一回头,有点面熟? “在下李道芳,您可还记得?”书生躬身作揖。 洛长安恍然大悟,“记得记得,李尚书府上的公子!” “是!”李道芳点头,俄而犹豫了一下,“洛大人,是否有空,咱们换个地说话?” 洛长安就奇了怪了,她跟这已故的李尚书不熟,跟他家的公子更不熟,怎么就到了,要换个地说话的份上? “请!”李道芳很是热情。 说是热情,倒不如说是焦灼。 洛长安混迹街头这么久,没别的本事,察言观色倒是学得十足十。 这李道芳,很忐忑,很不安。 然则,洛长安觉得奇怪,李家没了李尚书,可这家业还在,就算几个兄弟分家产,也不至于这般忐忑不安。 进了茶楼雅间,吾谷接过了泡茶的活计,合上房门。 雅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吾谷提了炉子上的热水,动作娴熟的泡上两杯茶。 茶香四溢,茶雾氤氲。 “说吧,什么事?”洛长安淡淡的开口。 李道芳忽然起身,冲着洛长安行了个大礼。 惊得洛长安差点没蹦出窗口,“别,我没这么大儿子,您可千万别跟我来这套,有事说事,少来虚的!” 乖乖,差点被吓死。 “洛大人是个好人。”李道芳说。 洛长安手一摆,“别戴帽子,我不吃这套。” 溜须拍马的话,她听得多了,早就没感觉了,最烦就是这些迂腐之人的摇头晃脑。 什么情啊义的? 打出生丢在了娘胎里,压根没带出来。 “家父的冤案是洛大人帮着查出真相的,也是因为洛大人,才让真凶伏法,为家父报仇申冤。”李道芳深吸一口气,“在下一直未能跟洛大人道谢,如今正好有机会。” 洛长安捋着袖子,挑着兰花指,将碟子里精致的糕点捻起,“肯定很好吃!” 色泽素雅,形状精致。 轻轻咬一口,洛长安微微凝眉,“怎么是咸的?” 还以为是甜的呢! 咂吧一下嘴,细细品味。 “嗯,咸的也成,味道不错!”洛长安瞧了李道芳一眼,“试试看,挺好吃的!” 李道芳知道,她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便也没戳穿,神情微恙的坐在了洛长安对面,学着她的样子捏了块糕点塞进嘴里。 “有松仁、瓜子、核桃仁……”洛长安想起了今年中秋的饼饵。 吾谷当然知道公子的意思,“奴才让人打包,回去的时候咱带点?” “深得我心!”洛长安连连点头。 但凡吃喝玩乐,她是乐在其中,并且乐不思蜀。 吾谷走出了房间。 房门,重新合上。 这是个好机会,此刻不开口,又待何时? 李道芳犹豫着开口,“洛大人,今日在下前来,是有些疑难之事,委实想不明白,洛大人聪颖睿智,既能破了家父的疑案,想必……” 轻轻拭去唇角的糕点碎屑,洛长安端起杯盏,轻吹着杯中芽尖,不言不语。 见状,李道芳继续道,“梅姨娘自尽以后,我家大娘就神经兮兮的,很是怪异!” 洛长安呷一口清茶,眉心微蹙的看他,“尚书夫人?” 李道芳神色凝重的点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她背了黑锅 “尚书夫人精神头不太好,怎么不去找大夫?”洛长安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杯盏,“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瞧病!” 她又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李道芳的意思。 神经兮兮的正确解释是:心中有鬼! 洛长安不想掺合进去,有关于李尚书的事,她隐瞒了那把钥匙的存在,所以……说起来,她对李家人,也是有所心虚的。 “大夫瞧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李道芳目不转瞬的瞧着她,“是心病!” 心病? 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是吓着了?” 当日梅姨娘死得有点突然,死得有点惨,吓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 “不是!”李道芳摇头,“若然是吓着,静养便是,可父亲的案子抓住了凶手,其后应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大娘并非如此。” “并非如此?”洛长安就奇了怪了,“那她怎么了?” 上了年纪的老太婆,能蹦跶成什么样? 洛长安觉得,这李道芳估计也是魔怔了。 “她……说看到了鬼!” 李道芳一开口,洛长安那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咽不下吐不出,生生烫得眉心紧皱。 “什、什么玩意?” 见鬼? 去你的活见鬼吧! 李道芳深吸一口气,话既然说开了,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当日梅姨娘畏罪自戕,案子便告一段落,可我总觉得当时的大娘有些奇怪,其后几日,我便悄悄的留意她的举动。” “最初怀疑,是因为发现大娘在夜里,悄悄的祭拜梅姨娘。”李道芳提起这个,面露难色。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家丑不可外扬,很多东西不该与洛长安细说,可他终究是庶子,尚书府已经没落,若他再不去争取,只怕以后会一无所有。 “祭拜?”洛长安眉心一皱,“等等等等,祭拜谁?” “梅姨娘!”李道芳斩钉截铁的说,“是我亲眼所见。” 这,洛长安就不明白了。 “尚书之死是梅姨娘一手所为,现在尚书夫人却要祭拜杀人凶手,这是什么意思?”洛长安不解,“你家大娘,这般大肚能容?” 杀夫凶手,都能祭拜的,绝对不是寻常的女人。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李道芳继续说,“然后大娘就开始神经兮兮,说是经常看到梅姨娘在周边。” 洛长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见鬼了?” “现在,大娘日日请和尚回去念经、作法,烧纸钱!”说起这个,李道芳唉声叹气,“府内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洛长安抿唇,“这是心虚呢?还是愧疚?” “谁也不知道大娘怎么想的。”李道芳很是无奈,“实在没办法了,谁都劝不住,后来我寻思着,此事原是洛大人您经手,案子也是您破的,您看是不是……能帮在下想个法子?” 洛长安自指,“我?” “洛大人!”李道芳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洛长安吊儿郎当的倚在案头,“那位梅姨娘是苏家的人,我不是跟你们说清楚了吗?是李尚书昔年的仇怨,是他先对不起苏家在先,你还想查什么?” 蓦地,洛长安站起来,冷眼打量着眼前的李道芳,“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查查看,苏家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 李道芳没说话,面色有些难看。 “我又不是开衙门的,你找我算怎么回事?皇上让我查查李尚书一案,可没让人帮你争权夺势,自己的东西自己去争取,我可没空陪你耍!”洛长安掉头就走。 “洛大人?”李道芳骇然。 被看穿了委实很尴尬,但是他不死心,争家产与好奇心,两者并不冲突,不是吗? “难道洛大人就没想过,也许这梅姨娘并非真正的苏家人。”李道芳说。 洛长安在门边站住脚步。 门外,吾谷眉心微凝。 这小子在威胁公子? “你想说什么?”洛长安回头。 李道芳躬身作揖,礼数倒是全乎,“洛大人,您可听说过同鸳盟?” 洛长安何止听说过,还吃了不少苦头。 这帮挨千刀的,最好别落在她手里! “梅姨娘可能不是苏家的人,而是同鸳盟的人。”李道芳上前,“梅姨娘死后,我查了她身边的人,发现有个丫鬟失踪了。” 洛长安不愿多说。 “后来,在后花园的花圃里发现了丫鬟的尸体。”李道芳叹口气,“尸体早已腐败,仵作说,不是近期死的,按照死亡时间推断,跟梅姨娘入府的日子差不多。” 也就是说,梅姨娘入府的时候,便杀了身边的丫鬟,然后不知道是谁,假扮了丫鬟一直到案子结束,才悄然离开尚书府。 那么这个丫鬟,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公子现在跟我说这些,有意义吗?”洛长安问。 李道芳哑然。 “尚书的案子已经结了,现在丢了人还是死了人,都跟我没关系,若真的要查案,去找知府衙门!”洛长安说得明白。 李道芳急了,“可是,昨儿府内失窃,有人闯进了父亲的书房。” “失窃?”洛长安的手,已经触到了门口,又生生收回来,“那就更不该找我了,又不是我偷的!” 李道芳摇头,“洛大人别误会,在下的意思是,那丫鬟肯定还会回来,家父一定藏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他们离开之后,还得冒险回来取!” 洛长安想起了那枚钥匙。 这么说来,钥匙不一定是同鸳盟的人拿走的。 那,会是谁? “进了贼,丢了东西,去报官,找我有什么用?”洛长安皱了皱眉。 李道芳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恭敬的递给洛长安,“洛大人,您看看,这东西……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 一张白纸,上面绘着一样东西。 只一眼,洛长安整颗心都揪起。 这不是…… 钥匙? 那些人在找钥匙?! 所以,现在到底有几批人在找这把钥匙? 洛长安心里没底,唯一清楚的事,有人已经偷龙转凤,得到了那把钥匙,而其他人……若然查下去,早晚得查到她头上。 临了临了的,她就成了替罪羔羊,背定了黑锅! 若有一天,所有人都以为钥匙在她手里,恐怕……她会成为第二个李尚书。 “你……找过了吗?”洛长安喉间滚动,音色沉沉的问。 李道芳摇头,“整个书房都找过了,没找到这把钥匙,不过此前,我好似在哪见到过。” “你,在哪见过?”洛长安忙问。 他是否也知道,这钥匙是开什么的? 柜子? 箱子? 密室?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抱在一起,像什么样? 李道芳摇摇头,“只是有几分熟悉而已,但具体的,委实想不起来。” 得,说了等于没说。 洛长安开门出去。 “洛大人?”李道芳在后面疾追。 吾谷伸手拦下他,“李公子,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实在是没法子了。”李道芳叹口气。 父亲一死,尚书府的气数便到了尽头。 家里那几个兄弟都是不争气的,光顾着争家产,谁还管事情的背后藏着怎样的祸患,李道芳是真的担心,早晚有一日,因为这些事情,而让家族遭遇灭顶之灾。 真到了那时候,便是为时已晚。 洛长安走得飞快,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被人逮着。 一直到了僻静处,洛长安才定住脚步,脊背贴在墙壁处,“看看,看看,没追来吧?” “没有!”吾谷摇头。 洛长安如释重负,“这尚书府的事,就是臭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奴才都听到了!”吾谷环顾四周,“公子,这同鸳盟没那么简单,单凭几个女人,怕是成不了这般气候,背后肯定还有人在扶持。”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和我想的一样,如果我的钥匙,是同鸳盟换的,她们肯定不会再去尚书府找。可见,她们并不知道,钥匙在我身上,那么在城外追杀我的,肯定不是同鸳盟的人!” “那会是谁呢?”吾谷不解。 洛长安摇头。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钥匙不在同鸳盟的人手里。 或许,有个人知道真相。 “公子,这是要去哪?”吾谷疾追。 公子这说风就是雨的毛病,终究是治不好了! 可惜,洛长安失望了。 牢里早已没了雨儿的踪迹,听酷吏说,雨儿似的极为惨烈,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公子?”瞧着坐在台阶上发愣的洛长安,吾谷不知该如何宽慰,“相爷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当日她们敢对您动手,就该预料到,有这样的下场!”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她这一死,云山的事算是彻底没了线索,连带着同鸳盟的事情,也只剩下一个传说。” 雨儿被千刀万剐,尤圣死得不明不白。 对丞相府来说,倒是极好的,至少当日的账本之事,再不会被人揭起。 “公子?”吾谷叹口气,“他们是罪有应得。” 洛长安托腮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了日落,她才温吞的起身离开。 宫门口,寒山久候多时。 “洛大人,可算回来了!”寒山拱手,“皇上今儿心情不大好。” 洛长安:“……” “您小心点!”寒山开口。 洛长安的心情也不好,“我长得像宫里的水井?” 寒山不解,“您何出此言?” “皇帝发了火,你找我灭火,我不是水井是什么?”洛长安嗤鼻,“我既不是及时雨,又不是大罗神仙,什么事都找我?改明我成佛,飞给你们看!” 寒山喉间滚动,面露难色,“洛大人,咱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洛长安咄咄逼人。 寒山哑然。 得嘞,少说话,保命! 洛长安压根不想去御书房,奈何曹风早早的堵在了宫道上,硬是将她拽去了御书房。 “洛大人,您行行好,咱们这么多颗脑袋,可都交到您手里了!”曹风面色青白,低声哀求着。 洛长安翻个白眼,满脸嫌弃,“小爷烫手!” “是是是!”曹风赶紧开了门,“皇上,洛大人回来了!” 音落瞬间,洛长安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上回就在御书房摔了个狗啃泥,这次要是再来一回,她便真的要怀疑,自己跟御书房八字不合。 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洛长安喘口气往内走。 宋烨负手立在后窗位置,背对着她站着。 “皇上!”洛长安行礼。 宋烨没吭声。 洛长安压着脚步声,轻轻的走过去,低声唤着,“皇上?” 这是怎么了? 出了何事? “皇上,您怎么了?”洛长安不解。 葱白的指尖伸出去,在即将抵至宋烨脊背的瞬间,默默停住。 宋烨终究是皇帝,她这么做,似乎有以下犯上之嫌?! 然则下一刻,腕上骤然一紧,身子赫然被拽进了温暖的怀抱。 宋烨将她扣在怀中,容不得她挣脱,“别动,朕抱会。” 洛长安皱眉,“皇上背后长了眼睛?” 要不然,怎么瞧见她伸出手了? “嗯……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算怎么回事?”洛长安回过神来,作势想推开他,“皇上,放、放手!” 宋烨兀的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扬起头,迎上他的眸,“跟着宋墨走,嗯?” 他尾音拖长,一双桃花眼里,翻涌着瘆人的幽冷,清隽的面上,阴云密布,宛若山雨欲来。 洛长安下意识的想开溜,却被他死死圈住腰肢。 “寒山和曹风都说,皇上龙颜大怒,不知所为何事?”洛长安挣扎了一下。 宋烨忽然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洛长安:“……” 见着她木讷的表情,宋烨干脆加深了这个吻。 洛长安:“……” 皇帝这是龙颜大怒吗? 这分明就是发了春! “皇……唔?”她刚要开口,他便溜了进来。 唇齿相濡的瞬间,洛长安整个人都崩溃了。 这得寸进尺的狗皇帝! 在洛长安窒息之前,宋烨终于放过了她,弯腰将腿软的洛长安抱起,走到软榻上坐着。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放过她,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上圈着,估计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仿佛随时都会掐下来。 洛长安绷直了身子,“皇上,万一被人看见……” “死人不作数!”他答。 嗯,谁见谁死! “皇上,您到底是怎么了?”忽然这么热情,真是让人难以消受。 即便宋烨皮相好,生得清隽无双。 奈何帝王之尊,岂能肆意亵渎。 “朕,收到了消息。”宋烨的掌心贴在她的腰肢上,宛若把玩似的,上下轻抚着。 洛长安快速摁住他不安分的手,“有事说事,皇上不要脸,我这、我这还要脸呢!” 想了想,宋烨捏起桌案上的果子,快速塞进她手里。 洛长安:“……”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她内心深处是抗拒的,身子却很诚实,不止接过了果子,还很顺手的塞进了嘴里。 咬一口,甜得整个人都振奋。 吃喝玩乐,果然是“吃”字当头! “西域,要和亲!”宋烨开口。 洛长安猛地咬到了舌尖,疼得身子骤蜷,眼泪星都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揣着胡萝卜的洛小公子? 许是有了前几次被勾舌头的经验,洛长安这次倒是学乖了,第一反应是捂住了嘴。 一转头,宋烨正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咬着舌头了?”他问。 洛长安看到他的眉心狠狠皱了皱,只得老老实实的点头。 说实话,她对父亲洛川河都没这么怕过,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干了什么,爹都不会对她怎样,可是宋烨不一样。 宋烨是皇帝,是这北凉之主。 爹生气会罚她跪祠堂,皇帝生气是要杀人的,纵然父亲是丞相,若皇帝现在要杀她,爹插上翅膀也来不及。 “这么着急作甚?”宋烨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鼻尖轻嗅着她的脖颈。 与后宫那些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香味,截然不同,洛长安身上的香气,是淡淡的,像她这个人一样,感情淡薄。 “皇上,您能正常点吗?”她捂着嘴问。 言外之意,您能像个人吗?别那么狗。 可宋烨不管她,他是皇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饶是要了她又如何?要不是有所顾忌,要不是怕她…… 幽然叹口气,宋烨眉心微凝,握住她的手腕,“再捂着,怕是要憋死了!” 洛长安心想,我还能让自己憋死? 得了吧! 只有你这张嘴,才会让我憋死。 松了手,洛长安唇线紧抿,这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再占便宜。 宋烨眉心微凝,“就这么反感朕碰你?” “皇上,若是您不大高兴的时候,臣一个劲的撩您,您高兴得起来吗?”洛长安撇撇嘴,煞有其事的问。 宋烨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若是长安撩拨朕,那得看怎么个撩拨法?要不,长安示范一下,看朕是否接受得了?若是朕接受不了,以后便……” “便如何?”洛长安忙问。 宋烨盯着她的眼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一言为定!”洛长安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宋烨站在那里,“所以,长安要怎么对付朕,才能让朕勿施于你?” 洛长安双手环胸,摸着下巴细想,得用他最厌恶的方式,可想了一圈,她忽然发现,这人似乎没有弱点?? 没有弱点?! 这个认知,让她忽然脊背发凉。 一个人,若无软肋,若无弱点,那该有多可怕? 这还算是个人吗? “怎么了?”宋烨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想不出来要怎么对付朕?还是……长安心软了,对朕下不去手?” 洛长安扯了唇角,坏坏的笑着,“把胳膊抬起来。” 宋烨依她所言,徐徐抬起了胳膊。 那姿势宛若张开怀抱,等着她……投怀送抱! 可惜,她不曾低头,否则就会看到,宋烨幽深的眼底,翻涌着足以让人溺毙的宠爱和笑意。 他看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腰肢上,洁白的掌心在他的龙袍上摩挲着,大概是嫌他龙袍太厚,于是乎如同灵活的小蛇,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一上,一下。 大概是玩出味来,忘记了眼前这位是当今圣上,某人居然开始了挠痒痒,指尖在他的后腰位置,又是戳又是挠。 奇怪的是,眼前人,不为所动。 洛长安诧异,居然还有人不怕痒?! 是皮太厚,还是装得太好? 挠,继续挠。 宋烨依旧没动静。 当然,没动静不代表没反应。 他对她,是有反应的。 不过,不是在腰上,而是在…… 宋烨喉间滚动,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变了,磁重而低沉,透着丝丝喑哑,他伏在她耳畔低语,“再挠下去,朕怕是要忍不住了!” 她倒是没在意,以为他快要装不下去了。 怪谁呢? 只怪天下人都太把皇帝当回事,什么君无戏言? 关起门来,君戏长安! 宋烨,是真的忍不住了。 双臂合拢,瞬时将人抱在怀中,“长安啊……” 洛长安骇然,她还来不及收手,已经被摁在了宋烨的怀中。 刹那间,宛若彼此相拥。 她抱着他的腰,他圈她在怀。 若不去看她面上的抗拒,恐怕真的要误以为,这是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的样子。 “别动!”他声音沙哑,“不然,朕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洛长安百分百相信,他可能真的要做点什么事,毕竟他的某个位置,硌得她有点疼! “若是被人看到……”洛长安呼吸微促,“皇上要怎么解释?帝王断袖,后宫怎么办?姑母虽然不会剁碎了我,只怕也要寻我麻烦。” 宋烨半晌才松手,他贪恋这样的怀抱,哪怕她不是真心的,带着明显的抗拒,“朕会解决此事,长安只管做好自己,下次再抱朕的时候,多给点真心。” 洛长安:“??” “朕,能感觉到,长安用了几分心。”宋烨说。 洛长安退开几步,宛若见鬼般盯着他。 这人什么毛病? 说好的君心不可测?说好的帝王威严不可犯? 哪儿去了? “您这口才,不去风月楼真是可惜了!”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改日宋烨要是不当皇帝去当个龟,公或者妈妈,那楼子里的生意,估计都能好得出奇。 “皇上,西域要和亲,您打算……”洛长安想问。 皇帝是不是要牺牲他自己的美色,娶了那西域公主? 虽然丁老头说,西域公主绝艳无双。 可她寻思着,若是真的好看,那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爹从小告诉她道理,长得那么好看,还不得留自个家里,不中用,看看也赏心悦目! 若自己是西域王,肯定舍不得。 “想要?”宋烨问。 洛长安连连摇头,“要、要不起!” “可能会看上你,也说不对定。”宋烨这话可不是开玩笑。 洛长安生的清秀,是个十足十的俊俏小生,眉眼间凝着不羁之色,行事作风又自称潇洒一派,又是相府唯一的小公子。 若不是她平素不干人事,估摸着……整个京陵城的姑娘,都得芳心暗许。 “我?”洛长安干笑两声,“我娶亲?我和亲?” 得了吧,若是公主真的瞧中了她,估计得哭着滚回西域。 为什么? 夫君不能人道! 洛长安摸着自个的胸口,爹跟娘没商量好,这辈子没让她带家伙事,娶媳妇是绝对不可能了! 嫁人? 爹强加给她一根胡萝卜,想嫁人? 没戏! 这辈子,她就是孤独终老的命,除非离开京陵城。 “别想着离开京陵城!”宋烨仿佛早就将她看穿,“否则,朕会让你后悔。” 洛长安猛地抬了眼,身子骤颤,脑子里赫然冒出那一场大火,还有……那遍地的血!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怕了你了! 待御书房大门重新打开,曹风和吾谷赶紧凑上去,一个两个盯着洛长安,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气氛瞬时凝滞。 洛长安皱眉,“看什么?没缺胳膊没缺腿。” “公子,没事吧?”吾谷低低的问。 洛长安一言不发,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公子?公子?”吾谷愣怔。 曹风推搡了一把,“还不快跟上?” 吾谷回过神,赶紧追上,“公子?公子?” 不多时,宋烨春风满面的从门内走出来,全然没有之前面黑如墨的神色。 曹风暗自感叹,果然,洛大人是皇上的安神汤。 瞅瞅,这药效。 寒山点头,药到病除! 所以呢?以后可得捧着点洛大人,至少在皇帝厌烦洛大人之前,那就是活菩萨啊! 活菩萨,洛大人! “公子,公……”还待吾谷进门,洛长安砰的一声将房门合上。 得,公子生气了。 可是,公子为何生气呢? 御书房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咱也不敢问呢! 洛长安回去之后,倒头就睡,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西域公主,什么百花公主,谁敢招惹她,她就化身摧花圣手,一片花瓣都不给人留下! 许是真的太累,洛长安还真是一觉睡过去了。 用宋烨的话说,没心没肺,心比天大! “皇上?”吾谷行礼,“公子她……” 宋烨合上耳房的房门,“把案头的点心都换了,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批,不管她什么时候醒来,总会自己摸着吃。” “是!”曹风行礼。 宋烨摆摆手,吾谷与曹风一道退出了寝殿。 瞧着紧闭的房门,宋烨眉心微凝,“以后再敢跟宋墨独处,朕就扒了你的皮!” 睡梦中,洛长安打了个喷嚏。 翻个身,继续睡。 翌日。 日上三竿,洛长安才洗漱完毕,慢悠悠的走出耳房。 “公子,太学堂那边催了好多回。”吾谷跟在后头。 洛长安坐在寝殿内,捏着糕点就往嘴里塞,“哟,还是热的?” “那可不,两个时辰换一批呢!”吾谷小声嘀咕。 也就是对他家公子,换做旁人,皇上哪能费这般心思,就怕她饿着! “什么?”洛长安没听见。 吾谷急忙摇头,“没事没事,奴才就是觉得,您这总不去太学堂也不太像话,毕竟入宫之初,咱是冲着太学堂来的!” “你跟丁老头是亲戚吧?”洛长安喝着水,吃着糕点,“这么急着想让我气死他,是等着接他家产啊?” 吾谷闭了嘴。 不过,她还真的有必要去一趟太学堂。 “昨天带回来的糕点呢?”洛长安问。 吾谷忙道,“皇上给丢了!” “丢了?”洛长安骤然起身,“暴殄天物啊!他凭什么给我丢了?又不是给他吃的,这败家的玩意!” 吾谷急了,慌忙冲到殿门口查看,确定外头没人留心,这才折回来,“哎呦公子,谨言慎行,可不敢这么说,您瞅瞅,这北凉天下都是皇上的,他想干嘛不就……跟您在相府折腾一样吗?” “你找死啊?”洛长安轻嗤,“他能跟我比吗?那是我家。” 吾谷抿唇,是不能比,您是差点把院子都给点了人! 至少,皇帝没点过院子。 洛长安手一挥,“把这些糕点带上,令牌也带上。” “您又要出宫?”吾谷问。 洛长安翻个白眼,“这叫以防不时之需,万一要出宫呢?” “是!”吾谷颔首。 有令牌屁用,皇上一句话,寒山就在宫门口堵着,您不还是出不去? 不过,公子让带着,那咱就带着。 洛长安这个点过去,太学堂早就没人了,丁太傅正躺在摇椅上打瞌睡。 “公子,睡着了!”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压着脚步声,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慢慢的凑到丁太傅的耳畔,忽然一声大喊,“打雷了!” “啊……”丁太傅呼啦啦从摇椅上头滚了下来。 一把年纪了,哪里经得起这么吓,坐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哟,真的吓着了?”洛长安眉心一皱。 吾谷赶紧去搀起。 只见丁太傅面色铁青,额角冷汗涔涔往外冒,单手指着洛长安,气得唇瓣都哆嗦了,“你、你你你……” “是我是我,洛长安!”她一屁股坐下,捏个核桃递给他,“补补?” 丁太傅气得那叫一个吹胡子瞪眼。 “缓缓,缓缓!”吾谷赶紧捋着老太傅的脊背,“没事啊,没事,消消火!年纪大了,不能那么大火气!公子这是开玩笑呢!” 丁太傅终于喘了口气,“她这是开玩笑吗?她这是要我命!我要是梗过去了呢?” “这不,没梗过去嘛!”洛长安剥着核桃,“对了老头,问个事!” “不知道!”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他正气头上呢! 洛长安:“……” 哟,真生气了? “太傅?”洛长安凑上去,“生气了?” 丁太傅哼哼两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子不教,父之过,是我失了礼数,惹太傅生气,所以呢……”洛长安叹口气,“吾谷,让我爹速速备下厚礼,我这就跟着我爹,去太傅府,登门道歉!” 丁太傅愕然,“别!” 洛川河那个老狐狸,心眼跟针鼻儿似的,让他带着洛长安登门道歉,回头还不定怎么整人呢! “还不够?”洛长安想了想,“那我就去找皇上,请皇上帮着说和说和?” 丁太傅咬着后槽牙,“老夫……怕了你了!” “长生木是什么东西?”洛长安问,“前秦留下的神秘族群,又是什么东西?他们在哪?有什么特征?” 若是问别的倒也罢了,问及长生木的瞬间,丁太傅便愣在了原地。 等着洛长安问完了话,老头子呆若木鸡的望着眼前的人。 “怎、怎么了?”洛长安不解,“吾谷?” 吾谷当即去书房外头守着,屋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太傅,不能说?”洛长安低声问,“又是皇家秘辛?怎么,这东西会带来灾祸?还是说,您真的知道点什么?” 丁太傅骤然醒过神,“你怎么知道长生木的事情?” 洛长安咂吧了一下嘴,看样子,问对了人,这老头果然是深藏不漏啊,让他在太学堂教书,真是屈才。 “我不止知道长生木!”洛长安坏坏的笑着,“我还拿到了长生木。” 这下,丁太傅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你拿到了?快,快拿出来我看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的是谁? 洛长安倒不是不信他,只是得吊一吊他的胃口,就这样拿出来,谁知道他会不会诓自己? 这点小心思,洛长安还是有的。 “你先说清楚,这长生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再让你看看长生木!”洛长安将核桃仁塞进嘴里,煞有其事的开口。 丁太傅难免老糊涂,可该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 “我只是听过这东西而已,具体的,确实不清楚。”丁太傅叹口气,“没见过的东西,总想亲眼看看,既然你没有带在身上,那真是可惜了!” 洛长安喝口水,心头暗啐一句:越老越精! “这长生木,有什么用,总知道吧?”洛长安换个方向问。 丁太傅抚须摇头,若无其事的望着她,“据说是一味神药,可到底也没人吃过,谁知道这是神药还是毒药呢?传言,当不得真!” “药?”洛长安压了压眉心,“若真的是神药,想必会有不少人去求,那看守这长生木的族群,恐怕会不胜其扰。” 丁太傅点了头。 蓦地,他愣住,不敢置信的望着洋洋得意的洛长安。 瞧,他真是老糊涂了,忘了眼前这个,是洛川河生的小狐狸,怎么就大意了……居然被她套出了话来。 “可见,是真的存在长生木,可看守长生木的族群。”洛长安喝口水,舌从唇上舔过,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老头,这个族群……还在吗?” 丁太傅微微僵直了身子。 聪慧如洛长安,很是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看你表情,不在了!”洛长安叹口气,“真是可惜!” 丁太傅觉得自己有点冤,明明什么都没说,明明什么都没做,她怎么就自顾自的下了结论? 这自问自答的,让他很是忐忑。 “洛大人!”丁太傅深吸一口气,“凡事不要追根究底,有些东西过去了,那就过去了,再追究也是回不到过去,没有任何的意义!” 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你这话听着,倒像是劝我好好活着,别自个找死?” “我、我可没这么说!”丁太傅心惊,“你莫要胡猜猜。” 洛长安咂吧着嘴,“好话,坏话,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瞧着你这般神色,可见这族群覆没,免不得有我爹的功劳在内!” 丁太傅坐不住了,这小子……太邪门! “长生木?”洛长安略带嫌弃的望着丁太傅,“根本就不是药!” 丁太傅猛地抬眸看她,“你如何知晓?” 说完这话,他慌忙捂嘴。 “差点信了你的邪!”洛长安起身。 糟老头子坏死了,一把年纪还骗人。 “洛长安!”丁太傅赫然起身,呼吸微促,“别再查了!” 洛长安瞧着他那副着急的样子,如今倒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真正正的面露惊惧之色。 “洛大人!”丁太傅缓了缓口吻,“这桩事,满朝文武乃至整个北凉,怕都无人敢插手,你不管去问谁去找谁,都不会有结果。” 洛长安眉心微凝,“所以,除了我爹,谁都没戏?” 丁太傅没回答,但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娘,跟长生木有关。”洛长安很肯定的开口。 丁太傅望着她,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她知道,这老头什么都不会再说了。 从随身的小包内,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洛长安撇撇嘴,“看看,这是不是?” 丁太傅将信将疑的接过,骇然愣在原地,“你这……” 油纸包内,裹着一小截木头,色泽漆黑如墨,宛若木炭,但与木炭不同,触手油润,丝毫没有枯枝残木的枯败感。 想了想,丁太傅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心微微拧起。 “如似百花清香,香气甚好。”洛长安解释。 丁太傅点头,“诚然,如此!” “唉!”洛长安叹口气,“所以,这的确是长生木,对吧?” 丁太傅望着手中的长生木,面色愈发凝重,“书有记载,长生之木,受日月之照,得天地精华, 象征着大地之母。” 说到这儿,丁太傅小心翼翼用油纸,将长生木裹起,“这只是传说,所谓大地之母,委实言过其实,但也说明了这东西的重要。洛大人,这是从何而来?” “云山!”洛长安说。 丁太傅狐疑的望着她,“云山?是谁给的?还是你……” “我若是找到了长生木,肯定连根拔了,怎么可能只掰这么一小块?”洛长安轻嗤,默默的将长生木放回随身小包内,“既然是宝贝疙瘩,那我可要好好收着了!” 丁太傅面有愁容,“别再让人瞧见了!” “若是我有什么事,第一嫌疑人就是你!”洛长安疾步离开。 丁太傅愕然,“我?” “这事就告诉了你一人,有什么事,我爹会上你太傅府,找你算账的。”洛长安回头,冲他笑得邪性,“等好哦!” 丁太傅身子一晃,唉呀妈呀,脑阔疼…… 走出了太学堂,洛长安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公子?”察觉到了洛长安的变化,吾谷心头忐忑,“丁太傅年岁大了,可能会有点老糊涂,有些话作不得数。” 洛长安没说话,面色沉得厉害。 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丁老头说长生木不可求,偏偏,她爹拿来给娘做灵位?! 如果这都没问题,她就双脚离地,倒着走路! 爹是肯定不会承认的,这么多年,爹就没提过一句有关于娘的事情。 那么,问题的突破口会在哪? 长生木? 神秘的族群? 都有谁,知道这件事呢? “公子,您这是要出宫?”吾谷忙问。 洛长安马不停蹄的往宫门口走去,“这不是废话吗?” 往这边走,不是出宫,难道是上茅房? 出了宫,洛长安有些烦躁,不要马车不骑马,漫不经心的晃荡去长街。 京陵城的面上,就没有她不熟的地界,条条道道,走哪都顺路。 只是今日的京陵城,好似有些怪异。 白色的东西,在半空飘荡,纷纷扬扬的落下。 洛长安一伸手,“这东西……” “冥钱!”吾谷赶紧拂开洛长安手中的东西,“不吉利,晦气!” 洛长安愣了愣,“这阵仗不小,瞧着应该是大户人家,这……谁死了?” “不知道啊?这可是前尚书府李家的。”身边看热闹的商贩开口。 洛长安心里一盘算,“前尚书府,李家?可是那已故的李尚书家?” “可不就是嘛!”商贩点头。 洛长安骇然,“死的是谁?”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死了? “年纪大了,早晚是有这一天,就是有点可怜咯!”商贩叹口气。 洛长安算是听出味儿来了,“你是说,已故尚书的……夫人?” “可不就是她嘛!”商贩回答,“说起来,死得挺突然,据说当时闹腾了一下,街坊们传得纷纷扬扬。” 也就是遇见了洛长安,知道这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否则谁敢多说什么? “闹腾是什么意思?”吾谷不明白,“死之前还闹腾,诈了?” 不可能吧? 吾谷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洛长安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眉心微凝的望着商贩,“说清楚。” “闹鬼!”商贩煞有其事,“在尚书夫人死之前,这尚书府闹鬼,据说是尚书大人魂魄不散,在府内作弄家里人。” 洛长安轻嗤,“若然是家里人,怎么舍得作弄?不知是哪儿来的游魂野鬼。” “洛公子所言极是。”商贩也就是道听途说。 走出去一段路,洛长安低眉瞧着脚下的冥币,“闹鬼?” “之前那李家公子不是说,尚书夫人神经兮兮的吗?”吾谷道,“估计是被她自个吓死的,心虚才见鬼!” 洛长安双手叉腰,“鬼有那么可怕吗?” “白天肯定不怕,夜里就有点吓人了!”吾谷坦白说。 洛长安侧过脸瞧他,“我倒是想见见!” “别!”吾谷赶紧拦着,“公子,这一点都不好玩,万一真的惹出什么祸来,奴才担心您这、这不太好收场!” 洛长安抬步往前走,“我做事,需要收场吗?” 素来,都是爹帮她收场,不是吗? “可是公子……”吾谷劝不住,“鬼太可怕了。” 洛长安不信这个邪,“谁也没我爹可怕,不对,宫里那个最可怕。” 宋烨! 宋烨才是最可怕的。 李明海还在世的时候,这尚书府也算是热闹。 可现在呢? 门可罗雀。 “饶是夫人死了,也没什么人来祭拜,说起来还真是凉薄。”吾谷小声的嘀咕。 门口挂两白灯笼,便算是完事了? 人都跟着出殡的仪仗离开了,门口就两个门童,瞧着都是精神恹恹的。 对于洛长安,他们并不陌生,所以洛长安进门的时候,谁也没敢拦着,都是愣愣的站着,然后面面相觑。 “这是洛公子?” “好像是!” “来干什么?” “来祭拜的?” “别说了,管不着。” 的确,洛长安是什么身份,只要她不闹事,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进了尚书府,洛长安愣怔了一下。 相比上次,如今的尚书府委实冷清了很多,一路走来,竟也没瞧见什么人,连往日守在院子里的奴才都不见了。 “这倒是冷清!”洛长安狐疑的环顾四周,“怎么人都没了?” 吾谷也奇怪,“是不是尚书死了,所以穷困潦倒?” “百足之虫,死而不、不……不什么来着?”洛长安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能穷成这样?这么大的院子,连个守卫都没了,不是很奇怪吗?” 何止是奇怪,连灵堂里都没什么人,就一个小奴才跪在那里,估计其他人都跟着出殡的队伍走了吧? “尚书府的人呢?”洛长安问。 小奴才认得洛长安,赶紧行礼,“洛大人!” “回答!”洛长安没什么耐心。 小奴才忙道,“回洛大人的话,自从老爷走了之后,府内诸位公子和姨娘就开始争家产,分的分,散的散,夫人这一去……府内就更没人了。” “分完了,就出府,各自为家?”洛长安问。 小奴才点头,“是!谁也不敢、不敢留在府内。伺候的奴才们,能走的,也都走了,剩下来的都是还没来得及离开的!” “那李道芳呢?”洛长安问。 小奴才面色骤变,伏在地上再也不敢吭声。 “问你话呢!”吾谷低斥。 小奴才还是不敢开口。 洛长安皱了皱眉,瞧着阴测测的灵堂,“算了,好好守着罢,若是李道芳回来,让他来找我便是,我在尚书大人的书房等他!” 语罢,洛长安抬步就走。 吾谷下意识的回头,却只见着小奴才跪直了身子,满面惊慌,目露惊恐。 这尚书府的人,都中邪了吗? 洛长安轻车熟路的进了李明海的书房,只是这一次…… 嗯?? “这是被打劫了?”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满地不是碎纸屑,就是碎瓷片,再看早前被摆得满满当当的架子,不管是书架还是置物架,如今空空如也。 “应该是窝里反吧?”吾谷进门,扶起被掀翻的凳子,“公子,坐会?” 洛长安哪里坐得住,“那李道芳说,家里闹贼?这是家贼吧!” 就这乱糟糟的,怎么找东西? 贼,也闹心。 “要不,咱也找找?”吾谷说。 洛长安点头,“来都来了,反正都没人,别跟他们客气!” 于是乎,主仆二人将书房内外,又翻了个底朝天。 得,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也不知道那李道芳,是怎么找到那张纸的? 外头忽然传来了动静,洛长安冲着吾谷递了个眼神,吾谷当即走向门口。 还没到门口呢,就见着一嬷嬷疾步进了门。 “洛大人?”嬷嬷行礼,“老奴是夫人身边的婢女,您怎么在这儿?” 洛长安环顾四周,“没什么,就是来找你家公子李道芳,之前他来找过我,说是家里闹贼,让过来瞧瞧。你家老爷的案子,是我解决的,所以他找我……我也算是收个烂摊子。” 顿了顿,洛长安问,“李道芳呢?” “公公子……” 吾谷一结巴,洛长安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被我爹知道,你敢喊我公公,还不弄死你?” “大人,您、您什么时候见过我家公子的?”嬷嬷面色惨白,那眼神,让人瞧着瘆得慌。 也难怪吾谷有些心慌,尚书府此刻正在办丧事,难免阴气重。 “昨日!”洛长安说。 老嬷嬷一屁股跌坐在地,见鬼般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 “回来!”洛长安一声喊。 吾谷箭步冲上去,快速摁住了几欲逃跑的老嬷嬷。 “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了你!”洛长安烦躁,满脸的不耐烦。 老嬷嬷面白如纸,“洛大人,我家二公子前几日就过身了,您……您怎么可能在昨日见着他?” 洛长安身形一颤,“什么?!” 李道芳,死了? 那她昨日见着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六十章 大白天的撞邪? 吾谷揪着老嬷嬷不放,“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昨日还见着他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洛大人,洛大人!”老嬷嬷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整个人都在颤抖,“公子是在半夜里被吓死的,因为当时的场面太过吓人,所以夫人吩咐,不许出殡,反正是庶子,悄悄的抬出去立个坟冢也就罢了!” 洛长安指尖有些颤,低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捏了一颗核桃出来,想了想,递给吾谷一颗,音色微恙,“吃点,脑子有点不够用!” 吾谷觉得,自己这脑子就跟浆糊似的,什么都没想明白。 人死不能复生,那这后来的李道芳,是怎么回事? 鬼? 不可能! 你见过青天白日的见鬼? 肯定不是鬼。 洛长安环顾四周,“跑来跟我说尚书府闹贼,结果早就死了,这玩的哪一出?” “金蝉脱壳?置之死地而后生?诈、诈诈……”吾谷唇瓣哆嗦,半天也没敢把那个字吐出来。 洛长安问,“你确定,李道芳死了?” “真的死了!”老嬷嬷可不敢撒谎,“大夫都来了,说是吓死的。” 洛长安剥着核桃,“当时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没有!”老嬷嬷忙道,“老爷故去之后,又查出梅姨娘的事,整个府内死气沉沉,在众多公子之中,二公子是最沉稳的,也是最为聪慧的,谁知道……” 吾谷皱眉,“一点异常都没有?” 若说异常…… 老嬷嬷伏在地上,哆嗦着想了半晌,“好像有一点,就是那天晚上,风特别大,总觉得在叫似的,因为夫人精神不太好,所以到了夜里大家都不怎么敢在外头走。” “死了……”洛长安压了压眉心,“那我是见鬼了吗?” 一听鬼,老嬷嬷两眼一翻,当场晕死过去。 “这李道芳看着也不像是胆小之人,怎么会被吓死呢?”洛长安想不明白,回望着乱糟糟的书房,幽然叹口气,“让她起来,带我去李道芳的房间。” 吾谷直接将人从地上揪起,“别装死,带我们过去!” 老嬷嬷的确是晕了一下,但离晕死还是有点距离,被吾谷连攥带拽的在地上拖行。 没奈何,只好爬起来领路。 “洛大人,现在府上还在办丧事,您能不能高抬贵手,不要让夫人走得不安?”老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 洛长安吃着核桃,“若是死得不明不白,那才是走得不安。” 李道芳的房间很是简单。 书生,满屋子都是书,别的委实没什么。 “死在何处?”洛长安问。 老嬷嬷指了指窗口位置,“当时人就在靠窗的位置,伏在那里,底下人以为他看书太累,所以睡着了,也没敢上前打扰,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这样的姿势,过去一探,身子都凉了!” 闻言,洛长安缓步近前。 “当时窗户是开还是关?”洛长安问。 老嬷嬷忙道,“是关着的!” 吾谷上前,“公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窗户完好无损,不像是被撬过的。 “他当时就趴在这儿?”洛长安重新确认。 老嬷嬷点头。 “那你过来,还记得他当时是怎么趴着的吗?”洛长安问。 老嬷嬷想了想,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李道芳坐过的位置上,一手拿着笔杆子,一手捏拳,然后安安静静的趴着。 “就、就这样!”老嬷嬷说,“洛大人,若是没什么事,老奴就下去了!” 这屋子死过人,她哪里还敢久留。 眼见着老嬷嬷落荒而逃,吾谷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公子,奴才觉得这屋子怕是不太干净,您说这关着窗户呢,他能看到什么?” 被吓死? 这得多胆小,才能被活活吓死? “你也相信他被吓死?”洛长安可不信。 坐在李道芳坐过的位置,她这边看看,那边翻翻,然后定睛望着桌案上的镇纸。 一手拿着笔杆子,一手捏拳,是手里藏着什么吗? 可尸体都被埋了,她总不能去刨坟吧? 无凭无据的去刨坟,人家估计能打死她! 算了算了! “这镇纸?”洛长安晃了晃手中的镇纸,“分量不太对。” 摇惯了色子,东西拿到手里,便能察觉到异常。 “奴才看看!”吾谷接过,“这镇纸好像是空的!” 洛长安快速接回来,不知怎么的,居然推开了上头的石层,里头居然藏着一样铜器。 类似于莲花,大小与铜钱类似,瞧这精致的雕铸工艺,肯定是个好东西,就是有点可惜,是铜件,若材质金银件,再镶点珠玉之类,那才真的好看又值钱。 “公子,这是什么东西?”吾谷挠挠头,“虽然好看,但也不值钱,收起来作甚?” 洛长安抿唇,“藏得这么好,肯定有什么用处!” 语罢,她冲吾谷咧嘴一笑。 吾谷了然,帕子一递。 洛长安就势将铜莲花裹起,“先到先得,没收!” 她看到的东西,那就是她的。 洛小公子,就是这么任性! 将镇纸重新合起,归回原位。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咱们昨天见到的,到底是谁?”洛长安神情凝重的望着吾谷。 吾谷也是两眼一抹黑,谁知道那是谁? 反正,不是鬼。 走在阳光底下的鬼? 谁信呢! “我知道了!”直到走出了尚书府,洛长安才隐约捋出了头绪,“他们不是让我来查书房被盗之事,而是……让我来找东西!” 吾谷骇然,“找……被李公子藏起来的这个铜莲花?!” “没错!”洛长安敛眸,“所以这东西,一定跟那枚钥匙差不多,应该都是用来开同样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开什么的,但是这么多人想要……” 不是巨富,就是大权。 天底下所有的人,所追求的不是财就是权。 总归,逃不开这两者之间。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走!” “现在去哪?”吾谷问。 洛长安疾步朝前走,“自然是要回宫。” 揣着这么要紧的东西,再在外头晃悠,到时候撞上哪个煞星,她可就倒大霉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回宫躲躲,躲躲! 洛长安急急忙忙的回宫,半刻都不敢在外头停留。 京陵城,太危险。 李道芳怎么死的,无从查起,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刨坟,自然不能验尸,但是有了手里这个东西,只怕那些人早晚会找上门。 得,藏起来! 藏哪儿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守宫砂! 回到宫内,洛长安便把东西悄悄的藏起来了,至于藏在了何处,连吾谷都不知道。 “公子?”吾谷低声问,“您藏好了?” 洛长安点头,“放心吧,这次别说是人,连鬼都找不到!” 吾谷对此,持狐疑态度。 “皇宫那么大,就算知道我拿了东西又能如何?总不可能把整个皇宫都翻个到底朝天吧?”洛长安得意洋洋,“这可不是尚书府,戒备森严,岂能随意进出!” 吾谷点了一下头,“那您……” “欸!”洛长安抿唇,“除了我自己,谁都不知道!” 言外之意,你别问,问了就是不知道。 “是!”吾谷行礼。 公子不愿说,咱也不敢问啊! 不敢,吾谷是亲眼看到,洛长安溜进了御书房,在里头待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又在皇帝的寝殿内转悠。 多半,是藏在了这两个地方! 这铜莲花到底是什么来头? 夜幕垂沉。 寒山立在宋烨身旁,“洛大人今日去了一趟已故的李尚书府上,回来之后又进了御书房,统共半个时辰左右,不知道在做什么,其后回了寝殿。” “现在呢?”宋烨问。 寒山继续回答,“回寝殿之后,洛大人没有再出来,晚膳都是在寝殿内用的。” “知道了!”宋烨眉心微凝。 不多时,曹风上前,“皇上,今晚……” 宋烨目色幽沉,“去承和宫。” “是!”曹风行礼。 承和宫。 刘嫣然早早的梳洗打扮,等候皇帝到来。 这些日子,皇帝忙着朝政,甚少来后宫,倒是与那洛长安走得很近,冷落了整个后宫。 “如何?”刘嫣然坐在梳妆镜前,“这妆容可行?” 春彩笑道,“主子天生丽质,不管怎么装扮都是最好的,皇上瞧着肯定喜欢。” “是吗?”刘嫣然幽然叹口气,“自从洛长安进宫,皇上已经很久不来本宫这了!” 春彩搀着刘嫣然起身,“主子,皇上不只是不来咱们这儿,是很久不来后宫!” 刘嫣然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所以这洛小公子,可不只是咱们这儿惦记着,怕是整个后宫都惦记着呢!”春彩低声说,“上会那杜昭仪之事过后,杜昭仪便一直寻咱们的麻烦,主子可一定要将皇上的心拉回来。” 杜双燕这贱人,竟宛若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当初刘嫣然是打算利用杜双燕,弄死洛长安罢了,谁知洛长安没弄死,反而惹得自己一身骚! 虽然事情的结果,杜双燕没有证据,不能拿自己怎样。 可这时不时的磕碰一下,委实讨厌得很! “府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本宫这厢还不争气,怕是要气死父亲了!”刘嫣然缓步走到院中,瞧着廊檐下,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宫灯,眉心微微拧起。 太师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未能有机会出去看看,心里委实过不去,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日为妃,终生困锁宫廷。 “也不知道,天儿现在如何?”刘嫣然轻叹。 虽说刘满天做下了那等不堪之事,可终究是自家兄弟,刘嫣然心里有怨气,却也不能拿他怎样。 “说是人已经醒了。”春彩低声回答。 至于后续如何,还真是不好说,毕竟大夫说,外伤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怕这心里头……心里的东西瞧不见、摸不着,若是有所闪失,药石无灵。 正想着,宋烨已经来了。 一声“皇上驾到”,让刘嫣然笑逐颜开。 “臣妾恭迎皇上!” 宋烨躬身将她搀起,“爱妃平身!”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知道皇上近来辛苦,特意让小厨房做了皇上爱吃的菜式,前几日,臣妾还问太医学了一套摁穴之法,必然能为皇上解解乏!”人如其名,巧笑嫣然。 刘嫣然生得好看,又是大家闺秀出身,出门极尽端庄,进门极尽温柔。 “皇上!”刘嫣然为宋烨斟酒,瞧着眼前的少年帝王,整颗心都为之沉醉。 芳心暗许,少女心动。 皇帝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偏偏这皇帝面容清隽,身材秀美,符合少女心中,对完美男子的全部幻想,让人瞧着心悦不已。 看得出来,刘嫣然在侍寝方面很是用心。 样样,都是照着宋烨喜欢的来。 可惜啊,她不是宋烨欢喜的那个人,否则他定然龙心大悦。 用过晚膳,宋烨半倚着软榻歇着,刘嫣然则恭顺而温柔的替他捏着背。 “皇上,舒服吗?”刘嫣然低声问。 宋烨低低的应着,仿佛是累极了,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指关节。 半晌,刘嫣然收了手,想着伺候皇帝就寝,谁知…… “皇上?” 刘嫣然皱了皱眉,怎么没动静? 深吸一口气,悄悄的绕到皇帝面前这么一瞧。 得,皇帝阖眼睡着了。 帝王安睡,谁敢推搡? 这可如何是好? 没办法,刘嫣然只好让春彩去拿了毯子,轻轻覆在宋烨身上。 这一夜,刘嫣然不敢睡,只能在边上守着,下半夜的时候,眼底布满了血丝;清晨的时候,已然眼下乌青。 待时辰到了,曹风领着人来为皇帝更衣,准备上朝,刘嫣然已经摇摇欲坠。 “娘娘辛苦了!”曹风行礼。 宋烨略带愧疚,冲着她笑了一下,“近来朝政繁忙,朕身心具乏,好在有爱妃为朕解忧去劳,委实是极好的!” “皇上欢喜便是!”刘嫣然行礼。 待宋烨转身,又高呼,“恭送皇上。” 及至皇帝离开,刘嫣然身子一颤,所幸被春彩快速搀住,“主子?” “扶本宫进去休息。”刘嫣然气息奄奄。 春彩赶紧把人扶进去,小心翼翼的搀着刘嫣然上了床榻,“主子,您好好休息!” “好!”刘嫣然合上眉眼。 见状,春彩赶紧退出寝殿。 只听得“吱呀”一声,寝殿的大门合上,刘嫣然又微微睁开了眼,掀开床幔瞧着殿门方向,入宫这么久,她却…… 慢慢捋起袖子,手肘位置的守宫砂,仿佛是在嘲笑她。 明明容颜娇俏,明明正当芳华。 可是……皇帝为什么不碰她,不是说累了,就是说累了。 朝政,真的这么累? 刘嫣然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不过她也问过太医,院首悄悄的说了一句:随缘! 随缘? 是什么意思? 皇帝那方面,不太行? 还是说,太医早就知道,皇帝素有断袖之癖?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是来找朕的? 刘嫣然侍寝之事,洛长安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的,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刘妃娘娘重得恩宠。 喝着燕窝粥,洛长安眉心微凝。 吾谷瞧着自家公子略显愣怔的神色,徐徐凑上去,“公子?” “嗯?”洛长安骤然回过神,“什么?” “今日的早膳不好吃?”吾谷问。 要不然,公子怎么吃得直皱眉头? 洛长安摇摇头,往嘴里勺一口燕窝粥,“血燕是个好东西。” “是,是个好东西!”吾谷点点头。 可他瞧着,公子吃着东西,一副宛若嚼蜡的样子。 “对了,上次那个翡翠珍珠糕,查出来了吗?是刘妃的意思,还是旁人做的手脚?”洛长安夹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吾谷行礼,“您说的是沐春风?” “废话!”洛长安舌尖轻卷,将唇上的糕点碎屑,快速卷入了口中,“今日的糕点,似乎有些苦,还不如上次的好吃。” 吾谷瞧了瞧,“许是换御厨了?” “有眉目吗?”洛长安问。 吾谷低语,“事情是这样的,当日刘妃娘娘特意从宫外,将秋月斋的糕点师傅请了进来,亲手做的翡翠珍珠糕,所以从食材到成品,都是刘妃娘娘一手所为。” “当时旁边有人看着吗?”洛长安迟疑了一下,加了一旁的水晶饺,“这水晶饺倒是做得不错,不咸不淡,汤汁鲜美。” 吾谷点头,“那明日再上这盘。” “好!”洛长安嚼着水晶饺,“继续说。” 吾谷继续开口,“当时旁边没有太多人,只有刘妃和贴身宫女,以及那位厨子!” “厨子派人去问过了吗?”洛长安问。 吾谷颔首,“秋月斋的厨子,您都是见过的,奴才也相熟,所以那厨子没什么可疑之处,厨子说当时没瞧见刘妃娘娘有所异常,而且若是提前放置了什么,厨子肯定能察觉出来味儿不一样,不可能往外端!” 毕竟是宫里,有些东西可不敢乱来,闹不好是要人头落地的。 “实话!”洛长安表示认同。 打了个饱嗝,她拂袖端起了边上的杯盏,喝了口水。 “主子,您说这东西既然不是刘妃放的,会是谁干的?”吾谷不解,“这糕点出自刘妃之手,但结果……可能跟刘妃没关系,这似乎有些奇怪。” 洛长安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想不明白就对了,若是咱们轻轻松松,就能把事给查清楚了,还要四方门作甚?” “四方门?”吾谷皱眉,“您这是要找上门?” 洛长安挑眉,“我拿了铜莲花,肯定会有人盯上我,所以呢……光有一个丞相府不够,我得给自己多加点筹码!” “四方门!”吾谷明白了。 洛长安起身,“四方门走一走,神清气爽。” “那您今儿又不去太学堂了?”吾谷叹气。 洛长安瞧了瞧今日的天气,绵绵细雨,怕是那老头见着她,更得心情阴郁了。 “还去吗?”吾谷问。 洛长安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这两日将丁老头吓得够呛,暂时不去了,免得气死他。” 吾谷皱眉,公子何时变得这般善解人意了?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吾谷撑着伞,“公子您仔细脚下。” 这个时辰,皇帝的早朝也结束了。 目前暂时没有西域使者上朝,或者朝臣请折,这事儿暂时没有动静,皇帝自然也不会去揭了这层帷幕。 洛长安以前不喜欢下雨,可后来总梦到那一场大火与厮杀,便愈发觉得下雨挺好,毕竟下雨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火。 车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马车停在四方门的门前,吾谷在外头撑着伞,“公子,小心!” “四方门!”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林祁!” 又见面了。 “洛大人,您这边请!”逐风出了任务,是疾刃接待了洛长安。 洛长安缓步往内走,“怎么没瞧见你家门主?” “门主在议事房。”疾刃毕恭毕敬的回答。 议事房? 上次爹来,也只是在花厅里候着。 “是有贵客?”洛长安问。 疾刃笑了笑,“您不就是贵客吗?” “不敢当,小爷可算不得贵客,你家门主不嫌我惹祸就不错了。”这点自知之明,洛长安还是有的。 穿过拱门,洛长安跨入了院中。 只一眼守在门口的寒山,洛长安心头便咯噔了一声,掉头就想跑。 谁知…… “洛大人!”寒山眼明嘴快。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看见就看见吧,喊什么? 喊就喊吧,悄悄的喊不成? 非得喊这么大声? 寒山在这儿,代表什么?代表着宋烨,肯定在屋内。 事实证明,洛长安猜对了! 议事房内,清晰的传出了宋烨的声音,“长安,进来!” 身为御书房行走,岂有不尊圣旨之理? 洛长安一步一顿,走得跟龟爬一般缓慢,行至门前,狠狠瞪了寒山一眼,“喊什么喊?又不是不认识,都那么熟了,还这么激动干什么?” 寒山:“……” 喊,也错? “这是皇……” “皇什么皇?我不知道里面是皇上吗?”洛长安反唇相讥,“看门就看门,没见过门神还这么多嘴的!” 寒山皱了皱眉,平白无故被训了一顿,目送洛长安推门进去。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寒山低语。 吾谷无奈的摇头。 公子说了,最可怕的就是宫里这位。 “你摊上大事了!”吾谷轻嗤。 寒山愕然,“??” 议事房内。 宋烨淡然饮茶,边上坐着一身便衣的林祁。 洛长安进来的时候,瞧了瞧这个,再瞧瞧那个,这氛围倒是很和谐嘛! “皇上!”她躬身行礼。 骨节分明的手,端着杯盏浅呷一口,宋烨周身清雅,抬眸看她时,薄唇轻勾,“朕才出来一会,你便这般迫不及待的赶来,嗯?” 他尾音拖长,言语间带着摄人的魅惑。 洛长安蹙眉,极是不悦的撇撇嘴,他这话说得,好像她是追着他来似的,真是不要脸! “皇上,臣不是……” “不是什么?”不待她说完,宋烨已经接过话茬,“不是来找朕的?还是说,你是特意来找林爱卿的?” 洛长安有些脑阔疼,皇帝下了朝,脑子也跟着下了? “皇上,臣来找林门主,是有要事相商!”洛长安梗着脖子。 既然你要这般作弄,那我也不跟你客气。 看谁,更丢脸!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朕听着,容易有感觉 “林门主!”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若是在宫里出了点什么事,您能管吗?” 林祁犹豫了一下,这洛长安办事素来不按常理出牌,他这一时半会的,也不敢接茬! “管不管?”洛长安问。 林祁默默的瞧了宋烨一眼,“洛大人,咱也得看什么事吧?要是宫人打架,或者宫人窃盗,这些事委实不归我管,宫内有专司其职之人。” “那要是跟皇上有关呢?”洛长安问。 林祁愕然。 果然,不能轻易接这小子的话茬,差点掉坑里。 “与皇上有关,是什么事儿?”林祁不解,心里如高山擂鼓。 这小子,又玩什么花样? 宋烨捏着杯盏的手微微一滞,眉心微凝的望着她。 “皇上想知道吗?”洛长安笑问。 宋烨表示,“不想!” 到了她这儿,就没好事! 果然,如此! “若是有人不择手段的,想得到皇上!” 洛长安话刚落地,宋烨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里,止不住的低咳。 什么叫,得到? 还不择手段? “平素没见着你上太学堂,今儿措词倒是很不错!”宋烨面色乍红乍白。 洛长安直起腰,“虽然不怎么上太学堂,但是……臣好歹也在御书房里罚抄过。” “你还敢提!”宋烨黑着脸。 那些小册子,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底朝天,结果呢? 昨儿又在她房里搜出了两本,还不知她藏了多少在宫里,若是被人知道,在宫中私藏这样的污秽之物,免不得要被痛打一顿。 “皇上,说正事,您别说其他的。”洛长安梗着脖子。 林祁有些脑阔疼,默默的扶额。 能当着皇帝的面,这样毫不留情的怼他,可见外头的流言蜚语,未必全是假,皇帝对洛长安的纵容和容忍度,委实非同一般。 “少添乱,回去吧!”宋烨说。 洛长安一屁股坐在宋烨身边。 宋烨兀的一怔,“……” 林祁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与你说事呢!”洛长安忙道,“说说,关于宫中有人觊觎皇上的美色,想要独占皇上恩宠!” 林祁面有难色,看看洛长安,又看看宋烨。 皇帝的脸色没有想象中的不悦,相反的,唇角微微上扬,那是喜悦之色,可见,皇帝对洛长安的感情,委实…… 不可说! 不可说! “什么意思?”林祁皱了皱眉。 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个,林祁觉得莫名尴尬。 “在皇上的饮食中,参杂了一些东西,比如说有一种药叫沐春风。”洛长安侧过脸,略带得意的望着宋烨。 那神情仿佛在说,看吧看吧,要不是我,你现在都已经清白不保。 可转念一想,后宫都是皇帝的女人,皇帝要跟谁一起睡,这不都是正常的吗?绵延子嗣,开枝散叶,这似乎……也是帝王的职责所在。 洛长安凝眉,瞧着皇帝气定神闲的样子,莫不是他早就知道? 而她呢? 坏了他的好事! “沐春风?”林祁犹豫了一下。 到了这份上,不说也不是。 洛长安煞有其事,“如沐春风是什么意思,还需要我解释吗?” “咳咳……”林祁掩唇低咳。 不就是春风一夜百花开? 懂! “在皇上的饮食中,参杂了这些东西,今日倒也罢了,横竖都是皇上的女人,承宠也是为了绵延子嗣,可来日若是放点别的……”洛长安顿了顿,“岂非要改朝换代?林门主,您觉得这事,大不大?” 林祁咬咬牙,“兹事体大,不容小觑!” “皇上以为呢?”洛长安望着他。 宋烨放下手中杯盏,掌心轻轻覆在了洛长安的手背上。 洛长安眉心一皱,想躲却被皇帝死死的握住了手。 林祁:“……” 有点想戳瞎自己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朕没想到,长安对朕这般关心。”宋烨一脸的欣慰,“倒不枉费朕宠爱长安这么久。” 洛长安:“??” “不过长安大可放心,朕是绝对不会轻易的坑了自己。”宋烨望着她,笑得慈爱,“不能吃的东西,朕一定不会入口。” 洛长安:“……” “就算要吃,也得吃长安给的。”宋烨继续道,“长安放心,朕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洛长安望着林祁。 林祁快速别开视线: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皇上可能误会了!”洛长安咬着牙抽回自己的手,“臣只是担心北凉的江山社稷,万一对方居心叵测,到时候掀起滔天巨浪,那臣这安稳日子可就没了!” 宋烨郑重其事的点头,“朕,一定让长安过上安稳日子。” 洛长安:“……” 林祁:“……”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什么叫“让长安过上安稳日子”啊? 洛长安见鬼般盯着他,这狗皇帝是故意的? 故意演给林祁看? 意义何在? “林爱卿!”宋烨开口。 林祁心里苦啊,皇帝总算想起,旁边还坐着他这么个人。 “臣在!”林祁面不改色的行礼。 对于皇帝的举动,咱不能看,也不敢看,出了门就当没发生过。 “长安所说之事,交给你全权查察。”宋烨道,“别让长安失望,也别让朕失望。” 林祁躬身,“臣,领旨!” “既是如此,长安……朕就带走了!”语罢,宋烨拽着洛长安往外走。 洛长安愣了愣,一脸懵逼的望着宋烨。 敢情,他是来逮她的? 出个宫而已,犯得着亲自来吗? “还不走?”宋烨面色陡沉,周身寒气微起,“想留在四方门,也得看林爱卿收不收你!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贼人一拳头的。”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我这拳头,皇上不也是……” 不也是尝过的吗? 打得,可不轻呢! “长安是想弑君?”宋烨半弯腰,伏在她耳畔低语。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只有二人听得清楚。 林祁下意识的别开视线,又来了、又来了……腻歪没完了? 身上,骤起一层鸡皮疙瘩。 洛长安抿唇,羽睫微垂,就知道威胁她! “走了!”宋烨拽着她往外走。 洛长安急了,“皇上,臣又不是没长腿,您这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臣会走,臣真的会走!皇上,皇上!” 你,放手! “长安可别叫得这么急,朕听着容易有感觉!”宋烨薄唇轻勾。 洛长安:“!!” 你个下半截长脑子的……狗皇帝!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是要废了朕? 上了马车,宋烨直接将洛长安抱坐在自己的膝上,用胳膊圈着她,不许她挣脱,下颚抵在她的肩胛,侧过脸近距离的盯着她。 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脖颈处。 洛长安尽量歪着身子,避开他的贴触,他要不是皇帝,她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跪着喊大爷饶命! “皇上这是要带臣回宫?”洛长安努力平复心绪。 宋烨圈着她,“是不是宫里太闷了,所以你才一个劲的想往外跑?” 洛长安不回答,知道还问,不是废话吗? “朕今日陪你在宫外戏耍如何?”宋烨问。 下着雨,所以街头没有多少人,但是也无地可去。 洛长安撇撇嘴,“皇上能带着臣去哪?这下雨天的,不至于去枫林吧?臣可不去,今日的靴子是新的。” 沾上了泥,得多难看?! “不去枫林。”宋烨依旧抱着她,“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临江楼。 寂静的四合院,有一个两层的小木楼,正对着涛涛临江,下了雨的江面,水雾氤氲,宛若仙境,偶有船只经过,隐隐绰绰。 “这是什么地方?”洛长安愕然。 不远处有个茶舍,洛长安没那种雅兴,素来都是那些之乎者也的读书人去的,她最是看不惯这些迂腐之人,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郎,别的不会,说起道理来那是一套又一套,听得人耳朵都长茧子。 “朕的地方。”宋烨牵着她往前走。 上了二楼雅间,极是空旷,唯有一方小桌。 周遭,帷幔轻扬。 “今日有雨,正适合来此散心。”宋烨牵着她坐下。 洛长安不习惯跪坐,走到栏杆处,将腿往外挂,扒拉着栏杆晃荡。 雨丝夹杂着江面的风,扑在面上,凉飕飕的。 肩上微沉,有披风覆在了她身上。 宋烨蹲在她身侧,转而望着水雾氤氲的江面,“觉得如何?” “皇上,您到底还藏着多少好地方?”洛长安忙问,“此前是枫林,如今是这临江小楼,还有呢?” 宋烨垂眸看她,“朕还有个宅子,是用来……金屋藏安的,想去看看吗?” “不想!”总拿这些打趣她,真是无聊至极。 曹风暖了炉子,然后拽着吾谷下了楼。 “你拽我做什么?”吾谷皱眉,“皇上不还在上面吗?得有人伺候着。” “你这小小年纪的,就这般操心,也不怕操心过了头,英年早逝啊?”曹风咬着牙,忽然一拂尘拍在了吾谷脑门上,“长着一对招子,尽不干人事。” 吾谷愕然,“公公,您为何骂人?” “杂家这是提醒你,洛公子是洛公子,你是你,别以为皇上宠着你家公子,你就可以鸡犬升天!”曹风轻嗤,“鸡犬终究是鸡犬!” 吾谷抿唇,“公公教训得是。” “杂家这是在教你做人!”曹风仰头望了一眼,“让公子和皇上待一会,清静清静。” 吾谷品了品,这话有点意思。 “公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吾谷低声问,“您指点指点奴才,免得到时候在皇上面前说错了话,皇上龙颜大怒,摘了奴才的狗头。” 曹风挑眉看他,“不该问的,少问,这才是正道!” 吾谷心头有些忐忑,若是曹风真的说了点什么,那还好,这一句话都不说,反而让人心焦。 别是真的出了事,还跟公子有关吧? 是因为,那个铜莲花? 不对,公子藏起来了,没人知道这事。 那是因为什么呢? “南州城外,有盗匪横行。”宋烨坐在蒲团上,单膝曲着,胳膊虚虚的搭在膝上,俊眉冷凝,幽然望着江面。 船只行过,掀起水浪哗然,愈显得水雾浓厚。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洛长安眉心微凝,“南州?” 之前金银赌坊的坊主说了,事也出在南州,说是打死了人。 “想去吗?”宋烨问。 洛长安抿唇,“不想。” 这倒是出乎宋烨的预料,“真的不想?” 就她这不长腿的小鸟,能有机会飞出京陵城,会不抓住这机会?别傻了,肯定是又揣着什么小九九,憋着一口气想干坏事呢! “不想!”洛长安梗着脖子。 跟谁都能去,就是不能跟宋烨一块去。 这断袖之名传遍了京陵城也就算了,还想让她丢脸丢到南州? 没门! 她又不傻。 宋烨压了压眉心,一琢磨便晓得了她的心思,“知道朕为何这般重视南州之事吗?” “匪盗之事,南州知府衙门,还有南州驻军,不是可以自行解决吗?”他不问,她还真的没想起来,这一问……洛长安委实有些愣怔。 宋烨挑眉看她,才想起来? “对哦,为什么要去南州?”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皇上,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烨薄唇轻挽,“想知道?你靠近点,朕告诉你。” “我信你个邪!”洛长安才不信他。 可不管她信不信,腕上一紧,她整个人都被拽向他。 因为她还卡在栏杆处,这么一拽,几乎是整个人都朝他扑了过去。 也不知道,宋烨是不是故意的,她扑过去的瞬间,他亦是因为力道而往后仰,一不留神便躺在了地儿。 而洛长安呢? 羽睫骇然瞪大,若不是她快速抬了头,只怕是……整张脸都要撞在他的裆上。 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洛长安目瞪口呆,双手抵在他的腿上,鼻子底下,就是他的某个位置,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明是江风阴冷,雨丝寒凉,可宋烨却觉得,如置数九,炎热灼灼。 她猛地抬头,喉间微微滚动,“是你非要拽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现在呢?”宋烨问。 现在? 洛长安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奈何她的腿,还悬在栏杆外头,力道过猛的后果便是,她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几欲将腿从外头抽回来,却因为栏杆的阻挠,再次扑向了他。 这一次,宋烨就没那么幸运了。 “唔!”的一声闷哼,带着一丝丝的痛苦。 不用怀疑,这绝对是男人……难以言说的痛! “洛长安!”宋烨咬着后槽牙,“你这是要废了朕啊?” 洛长安整张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快速收回摁着关键位置的手,“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连滚带爬,她是那样的狼狈。 宋烨蜷着身子,伏在地上,许是疼得狠了,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皇上?”洛长安想跑。 可转念一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能折回来。 “皇上,您的龙、龙……根没事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宝藏?钱啊! “有事没事,试试才能知道!”宋烨一把拽住洛长安的手,直接将她压在了地上,“混账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洛长安当然知道,一不小心,一不留神嘛! “我不是故意的!”这肯定是实话。 她这辈子,什么都干过了,唯独袭击他的命根子,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的。 “朕就当你是有意的。”聪慧如宋烨,岂会不知,她的确是无意的。 然则,疼痛是那么真实。 真实的要命啊…… “朕早晚死在你身上!”宋烨面色惨白,狠狠闭了闭眼。 洛长安想了想,关慰的低问,“要找太医吗?” 大概是疼得厉害,宋烨紧贴着她,“怎么跟太医说?说你洛长安,不慎袭击了朕的命根子?还是说,朕与长安玩耍中,不慎伤及龙脉?” “这……”洛长安皱眉。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若是皇帝真的因为这桩事而不能再绵延子嗣,那自己岂非成了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瞧着她面上的惊颤之色,宋烨终是叹了口气,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长安……朕受伤了!” 洛长安:“??” “帮朕揉揉?”宋烨说。 洛长安:“……” 揉这个位置? 呵,不怕她再下毒手? “皇上,您压……我快喘不过气了!”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要被压死了。 这狗皇帝自己不舒服,便也不让她好过。 江风瑟瑟,宋烨翻个身,躺在了她边上。 “皇……” 还不待洛长安开口,宋烨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两个人就这样施施然的躺在地上。 羽睫轻扬,洛长安眉心紧蹙。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朕难受,抱抱你!”头顶上,传来宋烨低哑的声音,他说,“长安,朕难受。” 洛长安也不知道,宋烨抽的哪门子疯,但方才的确是她不对。那个位置,是男人的命门所在,自己这么一巴掌摁下去,想必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这么一想,她便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算是弥补,安慰他受伤的小烨烨。 原本,只是陪着他躺一躺。 谁知道了最后,洛长安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宋烨低眉瞧着睡在怀中的人儿,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就这么静静的,近距离的望着她。 “错过一次,绝对不能再错第二次。”温热的指腹,轻轻拂开她面上的散发。 在她的额角处,稍稍顿留,这个位置,一道浅淡得不能再浅淡的疤,瞧着已经年头久远,约莫是她小时候磕碰的。 下一刻,宋烨俯首,在她的额角疤痕处轻轻落吻。 真好,我还在,你也还在! 待江面的水雾又涨了些许,曹风这才悄悄的上来看个究竟,见着洛长安枕着皇帝的胳膊,睡得正踏实,心头砰砰乱跳。 想了想,曹风去取了大氅。 “嘘!”宋烨示意他动作轻点。 曹风压着脚步声,就差没四脚落地爬过去了,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大氅覆身的瞬间,洛长安还是醒了,睁着惺忪的眸子,略带迷茫的望着眼前的宋烨。 曹风撒腿就跑,完了、完了,吵醒了洛大人,皇帝怕是会拧断自己的脖子! “我睡着了?”洛长安挠挠头。 怎么会这么困呢? 宋烨也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前两日,听说洛长安肠胃不好,有些干呕,今儿倒是这般嗜睡……这是怎么了? “身子这般虚弱?”宋烨叹口气,“回宫之后可得好好补补!” 洛长安推开他,打着哈欠爬起来,“八成是皇宫克我!” 入宫前可不是这般,她吃嘛嘛香,日子过得潇洒着呢! 伸个懒腰,洛长安兀的想起了方才的事,想问又不好意思问,总不能张嘴就问:皇上,您还疼不疼?! “尚书李明海之死,是长安一手侦办!”宋烨忽然开口。 洛长安猛地身形一震,有什么问题吗? “这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是苏家的余党,为了报仇所以杀了李尚书,那凶徒以姨娘的身份藏身李尚书身边,原以为天衣无缝,最后事情败露,便自戕于人前。”洛长安试探着开口,“皇上是觉得哪儿不妥?” 宋烨没说话,只是目色幽邃的盯着她。 “皇上是觉得……有什么不妥?”洛长安有些心慌。 关于那枚钥匙的事情,自己瞒得好好的,除了爹和那些想得到钥匙的人,委实没人知道。 半晌,宋烨才道,“南州出现了一个盒子!” 洛长安愕然,“什么盒子?” “据说,那盒子里藏着朝廷不可告人的秘密。”宋烨继续道,“谁拿到了这个盒子,就等于拿到了半边江山。” 洛长安轻嗤,“这话皇上也信?您坐这江山稳稳当当的,谁能拿得去?当不得数的!” 对这话,宋烨很受用,眉眼间的凝愁渐散。 “你之前不是提及西域使臣来访?那朕就告诉你,为什么他们进了我北凉国境这么久,一直没有露面。”宋烨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若是在此之前,洛长安肯定以为,是西域的人想看看,北凉的富庶或者探一探北凉的军力,但是皇帝现在这么问,那这问题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是因为什么?”洛长安低声问。 顿了一下,洛长安猛地意识到,“该不会是冲着那个盒子来吧?那到底是什么?” “长安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世人趋之若鹜的?”宋烨问。 洛长安犹豫了一下,“功名利禄,权利地位。”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让人拼死追逐的东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古以来,不都是这个道理吗? “朕跟长安所想差不多。”宋烨望着远处的江面。 浓雾中,有船只穿过风雨,掠波而过。 “臣不是太明白!”关于朝政,洛长安知道的不多,多半还是从父亲口中漏出来的。 爹,只想让她高高兴兴的,从来不会要求她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什么朝政,什么学堂,什么功名利禄,离她太远。 谁不知道,丞相府的洛小公子,是个十足十的废物! “听说在很多年前,北凉出现过一个神秘的族群,但是这族群很快就消失了。”宋烨娓娓道来,“在这族群消失之后,有人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便是从前秦留下的,藏宝图!” 眉睫骇然扬起,洛长安的眼睛,瞬时锃亮锃亮。 宝藏! 哎呦我的娘啊…… 钱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醉了? 宋烨的眉心陡然拧起,“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就算有宝藏,那也不是你的!” “是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凉所有的东西,都是皇上的!”洛长安笑得合不拢嘴。 咱别的不喜欢,就这金黄银白之物,最是满心欢喜,谁敢说视钱财如粪土,她就敢用马车把他的粪土连根刨走! “包括你!”宋烨沉着脸。 洛长安压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金灿灿的宝藏,“好啊好啊!” 宋烨抬手,指尖轻轻的压了压眉心。 他就不明白了,她在洛川河那里,是缺吃短喝了?还是吃尽了苦头,怎么弄得好似八辈子没见过金银珠宝似的? “你爹,待你不好吗?”宋烨低声问。 洛长安一愣,“好啊,好啊!” 这皇帝脑子秀逗了,问她这么白痴的问题?爹待她何止是好,简直不要太好,恨不能将整颗心都剖出来,递到她手上。 “你这钻钱眼里的毛病,是祖传的?”宋烨问。 洛长安捏了捏自己的嘴,可见方才笑得太放肆了,都让皇帝看出了他们家祖传的毛病。 没错,贪财! 可贪财又不是错,谁不爱钱? 一文钱能憋死一个英雄汉! 不过,话又说回来,平白无故冒出个关系江山社稷的盒子,会不会跟那枚铜钥匙扯上关系?又或者跟铜莲花有关。 钥匙丢了,有人给她换了一把假的,但是那铜莲花却是真的!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藏着不是办法,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是不是祖传的毛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若是落在了匪盗的手里,皇上您可就危险了!”洛长安满面恭敬,“皇上,臣愿意替您去一趟南州。” 若不是知道她是什么德行,宋烨还真是差点信了她的邪。 “是吗?”宋烨往前迈步。 洛长安愕然往后退,难道自己的演技退步了?表现得不够诚恳?还是表忠心表得不够? “是!”洛长安回答。 银子落地什么声音,她现在说话,就是什么样的。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呵!”宋烨拂袖而去。 洛长安当即屁颠颠的跟上,这赚钱的好差事,可不能让给旁人。 “皇上!”曹风立在楼梯口,毕恭毕敬的行礼。 宋烨瞧一眼身侧,狗腿子似的、眉开眼笑的某人,莫名觉得心内烦躁。 “回宫!”宋烨忽然什么心情都没了。 曹风愣怔,君心难测! “皇上不是说带我出去走走,怎么这么快就回宫?”洛长安轻嗤。 宋烨挑眉看她,“不如,你带朕走走?” 今日的宋烨,一袭便衣。 今日的天气,细雨绵绵。 洛长安笑得邪邪的,得把这位爷哄高兴了,让他再给自己个钦差的官位,然后去南州……嘿嘿嘿,想到那不知名的宝藏,她便觉得,人生简直美好得不能再美好。 雅乐坊。 莺歌燕舞,好生逍遥。 洛长安原是想把皇帝带去风月楼,可又怕爹知道,揪着她耳朵跪祠堂。须知,带着皇帝逛花楼,若是被满朝文武知道了,得戳她脊梁骨。 所以,咱换汤不换药。 雅乐坊到底比风月楼更文雅一些,虽然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但这些姑娘更多才多艺,更娇俏可人。 隔着帷幔,欣兰姑娘怀抱琵琶。 一曲琵琶意万重,声声清音入人心。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爻。 “皇公子,这可是雅乐坊最好的琵琶乐师,欣兰姑娘!她的琵琶,弹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洛长安赶紧斟酒,“您觉得如何?” 宋烨拂开杯盏,“朕……我不喝酒。” 出门在外,还是避开“帝王”二字,免得到时候惹来麻烦。 洛长安端起杯盏,仰头一饮而尽,“如果皇上不喜欢听琵琶,咱们可以换一个,比如说琴,筝,又或者箫,笛……” “我想同长安下棋。”宋烨端起茶盏,浅呷一口。 洛长安的笑,瞬时凝在唇边。 京陵城的人都骂她不学无术,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咱啥啥都不会啊! 下棋? 吓棋还差不多。 “皇上您稍后,臣去安排!”洛长安把心一横。 下吧,下吧! 房门外,曹风躬身,“洛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内里有欣兰姑娘陪着,不打紧,我去拿棋盘!”洛长安抬步就走,“你守着门口别走开!” 音落,洛长安撒腿就跑。 拐个弯,跑进雅间。 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吾谷表示不解。 “公子,您跑什么?”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总归要给皇帝塞个人,两个人独处,才能生出绵绵情意。” “您给皇上塞、塞欣兰姑娘?”吾谷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欣兰姑娘就算再怎么色艺双馨,那也是雅乐坊的乐师,不管哪方面都不适合入宫。” 洛长安想了想,“只要皇帝愿意,那就不成问题。” 而且,她也想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断袖? 这一直以来,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比如她的女儿身…… 忽然间,腕上一紧。 洛长安骇然,刚要开口,却听得熟悉的声音。 “别喊,是我!” 洛长安皱眉,“宋墨?” 是宋墨。 这小子眉眼带着些许愁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也不知道是不是怀揣着什么心事,瞧着恹恹的。 他松了手,眉眼微垂,身子重重的贴在墙壁处。 “你喝酒了?”洛长安愕然,“怎么喝成这样?” 眼见着宋墨快要倒下,洛长安急忙伸手,将人搀住,“哎哎哎,吾谷,搭把手!” “哦哦哦!”吾谷这才回过神,“这阿衡也不知道好生伺候着,怎么就留了王爷一个人在这儿?” 洛长安叹口气,“先扶进去!” 好在这雅乐坊熟得很,知道哪个房间是为客人准备的。 好不容易将宋墨放在软榻上,可这小子却发了酒疯,拽着洛长安的衣角不放,嘴里絮絮叨叨的,反复念着她的名字,“长安……长安……” 吾谷直摇头,“果真是醉得不轻!” “你去让人备一碗醒酒汤,顺便找找阿衡的下落,把人丢这儿像什么话?”洛长安挨着软榻坐着。 吾谷有些不放心,“可是公子,您跟王爷……” “行了,就一个醉鬼,还能拿我怎样?让你去就去!”洛长安不耐烦的摆摆手。 吾谷行礼,快速离开房间。 速去速回,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虚掩的房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猪撞树上,她撞猪上了! “长安……”宋墨时而睁眼,时而闭眼,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洛长安虽然贪酒,可她体质特殊,除了宫里那回着了宋烨的当,其他时候还真的没喝醉过,“臭死了,一身酒气!” “长安?”宋墨睁开眼,兀的打了个酒嗝,“别走!” 洛长安叹口气,“大夫没告诉你,你的腿伤还没好,不要喝酒?” “你不在,这京陵城……无趣得很!”他又闭上眼,脑袋沉沉的靠在了枕垫上,手依旧攥着她的衣角不放。 洛长安眉心微凝,自己心里的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无凭无据的就怀疑了宋墨,是不是对他有点不公平? “长安,我难受!”宋墨哽咽了一下。 洛长安努力的掰开他的手,“我去给你倒杯水,乖乖的哈!” “来来来,喝水!”倒了杯水,洛长安坐在软榻旁,将宋墨托起,小心翼翼的给他喂水,“真是欠了你们宋家的,一个两个的,四肢不勤,脑子有坑。” 喝了几口水,宋墨似乎好转了些许。 “清醒了没有?”洛长安有些不耐烦。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重生或者宋烨的时候,她倒是能拿出点耐心,但是对着宋墨…… “长安?”宋墨无力的靠在那里,“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洛长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兄弟两个,祖传的矫情!都这般年纪了,不想着成家立业,娶妻纳妾,成日跟着我跑作甚?” “长安……” 还不待宋墨说完,外头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有个大嗓门的在喊,“这什么破地方,怎么都是女子,不是说这是京陵城最是文雅的地方?却连个娇俏的男子都没有,到时候我怎么带回去?空手回去?丢不丢人?” 这声音太过霸气,吵得洛长安心烦。 “吾谷也真是的,出去也不把门合上!”洛长安起身去关门。 谁知下一刻,门外忽然冒出个大肥脸。 洛长安:“??” 对方欣喜若狂,“哎呀,真的,真的有漂亮的少年郎!” 洛长安环顾四周,这胖姑娘说的,是她洛长安? 什么跟什么? 然则,胖姑娘忽然往前冲,惊得洛长安慌忙合上房门。 砰的一声响,内外隔开。 外头传来狠狠敲门的声音,砰砰砰的巨响,震得洛长安耳蜗疼。 “喂,你开门,我是来找乐子的,喂,你给我出来!” 洛长安愕然:我是谁?我在哪?这是什么地方? 房门被捶得直摇晃,到了最后,竟是“砰”的巨响,整扇房门都人一脚踹掉。 洛长安来不及反应,身子赫然如同丢沙包一般,被狠狠的震开。 落地的瞬间,疼痛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蜷在地上,疼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我去你大爷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五脏六腑啊! 差点,连气都喘不上。 “什么人!”宋墨勉力坐起身,拍着软榻扶手,扯着嗓门大喊,“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在此喧哗,信不信、信不信我让皇兄摘了你的脑袋!” 洛长安疼得爬不起来,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这胖女人好大的劲儿啊! “哎呦,摔着没有?”胖女人砰砰砰的跑过来。 刹那间,洛长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只小鸡仔,被人一下子提溜起来。 真的,是提溜起来的! 洛长安:“??” 这是京陵城? 这是雅乐坊? 居然还有人敢对她洛长安动手! “你报上名来,是什么东西!”洛长安被她握住了双臂,整个人脚尖离地,悬在半空,“放开我,放开我!吾谷!吾谷!” 这什么鬼东西! 这女人太可怕了…… 哇,爹啊! “放开我家公子!”吾谷立在门口。 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醒酒汤,塞给身边的阿衡,纵身一跃,直扑而上。 阿衡端着醒酒汤,屁颠颠的进门,“王爷?王爷,这什么情况?这是谁?” 见着自家主子没反应,阿衡端着醒酒汤就往自家主子嘴里灌,“您快醒醒,洛公子出事了!出事了!” 吾谷一脚过去,对方忽然转身,眼见着就要踹到洛长安背上,吾谷一咬牙,生生退回来。 “公子!”吾谷心惊。 洛长安被悬在半空,脚下没有支撑点,浑然动弹不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女人,放开我,放开我!我爹是当朝丞相,你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爹撕了你!” “丞相?”胖女人眉开眼笑,“那你我算是门当户对!” 洛长安:“??” 吾谷:“??” 阿衡:“??” 宋墨打了个酒嗝。 “我要带你走!”胖女人仰望着洛长安,“你这样的少年郎,最合我心意!” 吾谷挡在门口,“想带我家公子走,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音落,吾谷快速出手。 不得不说,这胖女人只有蛮力,没有真功夫。 之前洛长安没防备,吾谷又大意了。 但是现在,吾谷卯足了劲,又加上阿衡的快速加入,二人一左一右,奋力摁住了胖女人的左右胳膊,将其摁在了地上。 她在挣扎,吾谷和阿衡也在用力。 双方,狠狠的较着劲!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我家公子不敬!”吾谷咬着牙。 这女人,力气太大了! “你们敢这样对我,信不信待会我……” 话音未落,外头骤然响起了疾呼,“哎呀,公主!公主!” “公主?” “公主?” 阿衡与吾谷面面相觑,什么公主?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伺候自家主子,很确定本朝没有这样一位公主! 洛长安揉着胸口,俄而动了动生疼的胳膊,瞧着冲进屋子的三人。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 这女人,压根不是北凉人,五官颇具异域风情。 而这两个男人的五官特征更明显,绝对不是北凉男子,这般模样与驻立姿势,倒像是……侍卫? 侍卫? 守卫? 亲随? 洛长安猛地瞪大眼,坏了,公主! “吾谷!”洛长安呼吸微促。 吾谷一听自家公子叫唤,还以为公子伤重,受不住了,慌忙撒手跑向洛长安,“公子,是不是摔着了?奴才这就去找大夫!” “带我走!”洛长安将自身重量靠在吾谷身上,“运气不好,她可能是西域公主!” 吾谷心惊。 洛长安又道,“别打草惊蛇,我们悄悄的走。” “是!”吾谷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 公子此前揍了皇帝,而自己这次更了不得,连番邦的公主也打了…… 完了完了,只怕小命休已! 就在吾谷扶着洛长安,即将踏出房门的瞬间,身后赫然传来幽幽的声响,“站住!”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绿油油公主? 瞧着那浑身横肉的女人,慢慢悠悠的站起来,吾谷下意识的挡在了自家公子面前。 京陵城内,真真是没见过这么彪悍而壮实的女人。 洛长安也瞧得有些懵了,那女人往自己跟前这么一站,连光亮都能遮去大半,想想都觉得惊悚可怖。 “你说你是丞相府的公子?”女人望着她。 洛长安打了个寒颤,她不想说话,头一回想把自己埋起来。 “公子?”吾谷低语。 洛长安木讷的回过神,“这怎么、怎么跟丁老头说的不一样?” 丁太傅当时怎么说来着? 哦,倾城绝艳。 就眼前这位,若非要跟倾城连在一起,那这城垣,估计是被她一拳头掀翻的,绝对不是因为美色,毕竟这位西域公主,真的跟美艳半点都不沾边。 “何止是不一样!”吾谷也有些心慌,“丁太傅怕是诓您来着!” 所以说,书上的那些东西,没有亲眼所见,有时候还真的不能全信。 “公子,怎么办?”吾谷问。 洛长安往后退,“先退出房间。” “那王爷该怎么办?”吾谷又问。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反正他没娶亲,若是凑合了一下,我肯定会多给点份子钱!” 吾谷:“……” 只要这事,别摊到洛长安自己头上就行。 “这样好的面相,带回去也不错!”女人笑呵呵的望着洛长安。 带回去? 笑话。 洛川河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带哪儿去?丞相大人还不得拆了你的骨头! “你别过来!”洛长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然我不客气!” 女人笑得眯起了眼眸,“跟我走!” “你要带她去哪?”骤然一声低喝,音色低沉而阴狠。 宋烨负手冷眸,由远及近。 带她走? 呵,没有他点头,谁敢带她离开! 一帮人交头接耳了一阵,视线是不是的瞥向宋烨,大概是在提及他的身份。 不多时,女子行礼,“北凉的皇帝陛下!” “绿音公主!”宋烨立在那里,眉眼间凝着冷色,“这是北凉,不是你们西域,所以有些事儿,还是得斟酌着再做。” 语罢,宋烨斜睨了洛长安一眼,低声喝斥,“还不过来!” “是!”洛长安从来没有想今天这般,觉得宋烨华光万丈,俨然救世之主。 立在宋烨身边的那一刻,洛长安只觉得心安。 不只是心安,还理直又气壮。 不过,等等…… “绿音公主?”洛长安好似刚刚明白过来,哪儿不对劲,“等会,不是百花公主?” 这百花和绿音,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着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所以,西域到底派了多少公主过来? “不是百花公主!”宋烨低声回答。 洛长安有眼睛,自己会看,这肯定不是百花公主,丁老头估计没有骗她,真正的百花公主的确是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在哪呢? “北凉的皇帝陛下!”绿音公主行礼,视线却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 心下一紧,洛长安下意识的躲到了宋烨身后,“挡挡!” 宋烨对此倒是极为满意,薄唇勾了勾,挑眉望着绿音公主时,眼底多了几分凉意,“绿音公主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北凉就是这么待客的?”绿音公主双手叉腰。 洛长安皱了皱眉,“这就是个刁蛮任性的……泼公主!” 简称,泼妇。 “公主代表着西域,可是西域至今没有使臣上殿,这就说不过去了吧?悄悄的来了我北凉,在我北凉的都城内横行无忌,似乎太不把我北凉放在眼里!”宋烨冷然。 绿音公主面上不好看,不知道是有顾虑,还是有所忌惮,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 “都带回去!”宋烨掉头就走。 确实。 在雅乐坊里闹腾,像什么样?! 马车就在外头候着,直接将人拉回了宫。 洛长安揉着心口位置,坐在马车内,“这什么公主,力气这么大?若是让她来和亲,怕是倾整个北凉之力,都不可能找到愿意娶她的!” 顿了顿,洛长安问,“皇上,你要吗?” 宋烨一记眼刀子过来,洛长安旋即乖乖闭嘴。 “皇上的脸色不太好。”洛长安不解,“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又或者是害怕了,怕娶到这么凶悍的绿油油妃子? “为何是绿音公主?”宋烨皱了皱眉,似有沉思。 洛长安不知道这些西域公主,之前还是从丁老头那里,才晓得西域的什么百花公主,至于这绿油油公主嘛…… “皇上,这绿油……不是,绿音公主为何看上去,与咱们北凉人相差无几?”洛长安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说,五官!” 宋烨侧过脸瞧她,“不是去找过丁太傅,他没告诉你?” 丁老头? 洛长安顿了顿,半晌才低低的开口,“太傅……没、没说她。” “是没说,还是你没问?”宋烨还不知道她。 洛长安眨眼,“臣哪儿知道,原来还有个绿油油的公主!” “绿音公主的母亲是西域王的妃子,但她来自咱们北凉。”宋烨叹口气,“说起这位王妃,倒也是颇有些意思,与我们北凉皇室颇有渊源。” 洛长安皱了皱眉,“明白了,您的远方亲戚?” 宋烨:“……” 这么说,也是有点道理的。 绿音公主的母亲,曾经是先帝的胞妹,说起来他与绿音公主还是表兄妹。 不过这位胞妹,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为什么这么说呢? “唆使亲弟弟造反,在事情败露之后,逃出了北凉境内,谁知道竟是跑到了西域去,做了西域王的妃子。”宋烨言简意赅。 洛长安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如此一段纠葛。 “还有什么想问的?”宋烨问。 马车已经驶进了宫门口。 “能做西域王的王妃,想必貌美如花吧?”洛长安小声嘀咕,“可你这表姐妹生得委实不咋样,这五大三粗的,瞧着多吓人?” 吓人也就算了,还专门吓她,口口声声要把她带走! 你是阎王爷啊,说带走就带走? “确实貌美如花。”宋烨很肯定的回答她。 洛长安这就纳了闷,“那这绿油油公主,是随了西域王?” 这…… 宋烨就不清楚了,绿音公主又不是他生的,他哪知道是随了谁的。 偏殿内。 所有人面面相觑,听着软椅那边,宋墨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噜声。 洛长安默默的捂住了脸,唉……丢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还有一个,藏起来了! “丢出去!”宋烨面色微沉。 宋墨喝醉了,这会躺在软椅上睡得正舒服,谁都叫不醒。 即便被丢出,照样呼呼大睡。 “公子,这临王殿下的酒量,似乎退步了。”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也发现了,“估计年纪大了。” 吾谷:“……” 临王正直壮年,怎么着也跟年纪大了扯不上关系。 不过,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墨被丢出去,殿内瞬时安静下来,留下了绿音公主一行人,与宋烨、洛长安面面相觑。 “叩见北凉的皇帝陛下!”绿音公主这一次算是大礼参拜,毕恭毕敬的,“绿音代表西域使团,给皇帝陛下献礼。” 宋烨瞧了洛长安一眼,极为公式化的抬手,“免礼!” 绿音手一挥,边上的那个女使,快速将一样东西奉上。 洛长安不懂这些,瞧着好像是……文牒? 曹风上前接过,毕恭毕敬的呈递给帝王。 “使臣远道而来,北凉招待不周,曹风!”宋烨开口,“吩咐下去,好生安排伺候的人,款待诸位西域使臣。” 曹风行礼,“奴才遵旨!” 洛长安不懂这些官场上的东西,皇帝和这些人使暗劲的时候,她只管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等着宋烨叫她,她才醒过神来。 “脚尖要开花了?”宋烨沉着脸。 洛长安:“??” “在想什么?”宋烨又问。 洛长安摇头,“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哪儿怪怪的?”宋烨负手立在她跟前。 洛长安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见宋烨一直盯着自己,怕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是不会罢休的。 “就是觉得这绿音公主,出现得太过突兀。”洛长安双手环胸,“怎么就这么巧,臣带着皇上去了雅乐坊,她就出现在雅乐坊。” 说白了,就像是早早的安排好了似的。 宋烨神色稍缓,端起杯盏浅呷一口,“然后呢?” “然后就是这、这人吧,好奇怪!”洛长安侧过脸看她,“你说她明明就有这个册子在手,为什么不来朝见皇上?而且被抓住了,居然很坦然。” 的确,看方才那绿音公主的神情,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一点都不紧张,连被带进皇宫,都是这般泰然自若,仿佛早有准备。 “没那么简单!”宋烨叹口气,忽然就握住了洛长安的手,“不管什么时候,长安都要相信朕,明白吗?” 出了偏殿,洛长安的脑子里,还盘旋着宋烨那一句“要相信朕”。 会出什么事吗? 因为这绿音公主? 还是因为其他?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吾谷撑着伞,陪着洛长安慢悠悠的走着,“公子,您不回乾元宫?” “不会让我去和亲吧?”洛长安突然顿住脚步。 吾谷骇然,“您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公子,让您跟那公主和亲,万一弄出人命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瞧瞧他家公子的小身板,再瞧瞧那绿音公主,公子当时被挟着,真真是半点挣扎的气力都没有,简直太可怕了! “爹?”洛长安一怔。 不远处,简丰撑着伞,陪着洛川河疾步行来。 “长安?”洛川河如释重负,“伤着没有?”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爹的消息倒是灵通!这才多大一会,您就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能不知道吗?”洛川河睨了她一眼,“先回去休息吧,最近别在街头晃悠。” 洛长安不解,“为何?我近来又没闯祸,爹这是要禁足我?” “胡言乱语什么,爹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洛川河瞧了一眼周遭,压低声音冲她道,“这绿音公主是来选亲的,你想跟着她去西域吗?” 洛长安骇然,脚步踉跄的连退两步,“爹,你别吓唬我,我是你儿子!” 吓死她,丞相府可就要断子绝孙了! “爹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洛川河一本正经的望着她,“爹是说真的!” 洛长安闭了嘴,不管真的假的,她很确定,自己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那个绿油油公主。 “回去吧!”洛川河道,“记住爹的话,别乱走。” 洛长安点点头,站在原地,瞧着父亲疾步朝着书房走去。 “公子,您就听相爷一回,奴才觉得这一次,好像有点事态严重。”吾谷撑着伞。 洛长安双手叉腰,“吾谷,你可发现问题出在何处?” “嗯?”吾谷不解。 洛长安摊开掌心,伞尖儿上的雨水,吧嗒吧嗒的落在她手里,“我们只看到了落在掌心里的雨,却忘了外头其实就是下着雨。” 吾谷:“??” 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文绉绉的?颇有点迂腐酸臭味。 “明明是百花公主,忽然冒出个绿音公主,悄悄的来,大张旗鼓的出现,还不是有鬼?”结合爹的那些话,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不就是送一个,藏一个?” 吾谷有些迷糊,“公子,您在说什么?” “丢出来一个惹是生非,大块头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实际上呢……把该藏的都藏好了!”洛长安眼角眉梢微挑,“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吾谷恍然大悟,“有道理!” “走,找丁老头去!”洛长安掉头就走。 太学堂。 丁太傅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造孽啊,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么还会招惹上这小祖宗? “老夫要回家了!”丁太傅语重心长的开口,“人,都是要回家的,洛大人,老夫年纪大了,在外头待得太久,容易腰酸背痛腿抽筋,当然,如果让老夫安然回家,老夫肯定药到病除!” 洛长安单腿抵在门框上,脊背也贴在门框上,横着腿瞧他,“好好的,说人话,我就让太傅您,好好的当一回人。” 丁太傅委屈,这辈子就没如此委屈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临了被这毛头小子给收拾了一顿,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你到底想怎样?”丁太傅咬着后槽牙。 洛长安剥着核桃,垂眸不看他,“说说绿油油公主的事儿。” “什么什么?”丁太傅愣怔。 吾谷急忙上前解释,“绿音公主!就是西域的那位,胖胖的,极为凶悍……不对,是极为彪悍的公主!” 丁太傅诧异的瞧着二人,“来的不是百花公主吗?” 怎么换成了绿音公主? “你看看我这表情,像是见着绝世美人的样子吗?”洛长安兀的抬头,冲他扯了扯唇角,笑得咬牙切齿。 丁太傅心惊,“不、不像!” 像是活见鬼! 第一百七十章 换汤不换药,换地有后门! “趁着我现在还没发火,该说的都说清楚,否则我若是发了火,你知道后果!”丞相府出来的男人,惹不得! 丁太傅喉间滚动,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唇须,“这绿音公主嘛,到底生得什么模样,老夫委实不知,不过她的生母,倒是了不得。” 不说是人人皆知,至少老一辈都是记忆犹新。 “昔年先帝刚刚登基,长公主便唆使胞弟夺权,谋反,谁知在最后关头,长公主看到形势不对,丢下自己的胞弟就跑了,这一跑就再也没回来。”丁太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通,“洛大人可都听明白了?” 洛长安有些诧异,“那……那位胞弟呢?” “谋反自然是要处死的。”丁太傅叹口气,“最后满门老小被先帝斩杀得一干二净,唯有这逃出生天的长公主,居然命大如斯,跑到了西域,还嫁给了西域王。” 洛长安眨着眼,“不去追回吗?” “你得让西域王心甘情愿的将王妃交给你处置,否则那就是打仗!”丁太傅摇头,“先帝刚登基没多久,哪有这么多的精力去维持对西域的战争,何况咱们跟西域中间,还夹了一个南渊。” 绕道南渊? 别想了,只怕还没靠近西域,就被南渊国吞噬了! 如此,这事便不了了之。 “那后来呢?”洛长安追问,“就不管了?” 丁太傅点头,“事已至此,只要这长公主不再继续作妖,那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隔着这么远,你想打也打不过去!” “长得好看吗?”洛长安忽然问。 丁太傅先是一愣,俄而反唇相问,“那你觉得,皇上好看吗?” “还、还挺好看的!”洛长安有些怔忪。 丁太傅笑了一下,“当今圣上与先帝,极为相似,那你说,长公主该是何等相貌?” 就算不是倾国倾城,那也是标致的美人胚子。 若非如此,怎么能进入西域,成功俘获西域王,成为西域王后宫里极为得宠的王妃! 洛长安吹去手上的核桃皮,“那这百花公主和绿音公主是一个娘生的吗?” “自然是。”丁太傅轻咳两声,“不过你问这话,倒是有些、有些怪异,这百花公主芳名在外,绿音公主……”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臭气罩不住?” “臭名昭著?”丁太傅狐疑的开口。 一老一小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据说这绿音公主极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少年郎!”丁太傅轻咳一声,“若洛大人这般的,怕是正和口味。” 洛长安:“??” 她又不是下酒菜,什么合不合口味?? “洛大人,你这么在意,是不是这绿音公主,真的看上你了?”丁太傅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把年纪了,谈及这样的风月之事,竟也是兴致勃勃。 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丁老头,你是不是近来皮痒?” 丁太傅一愣,“不敢不敢,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随口一说。洛大人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公子,谁敢对你怎样?” “要不是小爷今日烦着,肯定扒你一层皮!”洛长安掉头就走。 今日就算了,她还是听爹的话,乖乖回去躲着吧! 一想起那绿油油公主,洛长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咦,马上回! 不知是宋烨近来高兴,还是什么缘故,洛长安刚进寝殿,寒山就上前行了礼,说是皇帝将乾元宫后面的长乐宫赐给了洛长安居住。 “赐给我居住?”洛长安自指,“你确定?” 宋烨肯放过她了? 不让她住耳房了? “公子,您是不是惹怒了皇上?”吾谷低声问,“奴才这心里,瘆得慌,总觉得皇上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您!” 关于这“惹怒”二字,委实有点深意。 且看怎么惹怒。 君心难测,他本就是喜怒无常的狗皇帝。 但这命令下得如此突然,确实有点异常,莫不是她将他的那个地方打坏了,所以他要请太医着重诊治,奈何她在他身边待着,宋烨觉得难为情? 这似乎很说得通! 哎呀,难道真的给打坏了? 她这一巴掌下去,皇帝变成了宋公公?? 长乐宫就在乾元宫后面,洛长安原还挺高兴的,终于可以离这狗皇帝远远的,哪怕是一墙之隔也好啊! 结果…… 墙上开了个小门? “这、这之前不是没有门吗?”洛长安忿忿。 寒山急忙笑着解释,“哦哦哦,这个啊,洛大人放心,不管您住在乾元宫还是长乐宫,皇上对您的关心,绝对不会因为寝殿位置的改变,而又任何的改变。” 洛长安:“??” 吾谷:完了,换汤不换药,换地有后门。 “皇上随时都能从这道门进入长乐宫。”仿佛生怕洛长安听不懂,寒山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洛长安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寒山不解,回头望着吾谷,“洛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洛大人身为外臣,皇上特意赐了宫苑,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给你个笼子,把你关起来,从小笼子换到大笼子,你高兴吗?”吾谷问。 寒山愣了愣,约莫有些明白了,没敢再吭声。 “公子?”吾谷上前,“您这是……” 书房内,什么都有。 尽管洛长安完全不需要书房,但是书房这个位置,很合她的心意。 “住就住吧,在哪不是吃喝睡?吾谷,交代你一件事,在最短的时间内替我办成。”洛长安招招手。 吾谷快速附耳凑近。 半晌。 洛长安问,“听明白了吗?” “明白!”吾谷犹豫了一下,“可是,万一做得不太像?” “做好一个成品,拿来我看看,我再告诉你,哪个地方需要修改,一直做到能以假乱真为之,不过这造假之人,可得给我看好咯,嘴巴必须严实!”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镇纸。 吾谷颔首,“您放心,奴才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另外,加强戒备。”洛长安抿唇,“别让那绿油油闯进来,我见不得她的面,怕做噩梦。” 吾谷笑了笑,“公子也有怕的时候?” “少贫嘴!”洛长安还真是怕极了绿音公主。 尤其是被她给支棱在半空的时候,那个感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整个人悬在半空,宛若绿音手中的木偶一般。 啧啧啧,真是太可怕了! “是!” 外头,有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赶来行礼,“洛大人,外头送人来了。” “什么?”洛长安不解。 送人? 送什么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差点中了招 一批……美人! “美人?”洛长安眼角眉毛突突的跳,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是想得到她的人,就是想给她送人? “吾谷,今天是什么黄道霉日?”洛长安问。 吾谷喉间滚动,瞧着正殿内,一字排开的美人,“公子,这像是梨园的戏子吧?” “这些都是咱们娘娘,亲自挑选,送来伺候洛大人您的!”听说洛长安被赐了宫苑居住,刘嫣然第一时间往长乐宫送了人。 一排,不多不少,恰好六个。 “还有这些!”领着人过来的,是刘嫣然身边的贴身婢女春彩,此刻正笑逐颜开的,跟洛长安介绍这些人,“这六人乃是乐府的乐师!” 洛长安眉心一跳。 春彩又道,“此六人,琴筝笛箫样样精通,以供洛大人闲暇时消遣。” “闲暇?”洛长安叹口气。 她现在还有闲暇时? 笑话。 也不看看前面住着谁。 “洛大人,您觉得如何?若是不满意,奴婢这就回去禀明主子,给您重新换一批。”春彩笑盈盈的行礼。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行了,别换了,我这又不是挑媳妇,凑合着用吧!” “是!”春彩含笑行礼,“洛大人高兴就好!” “呵,好大的场面啊!”杜双燕不紧不慢的走进门来。 洛长安有些脑阔疼,这都快成了京陵街头,真是热闹啊! “刘妃还真是客气,一股脑的往长乐宫送了这么多人。哟,这些不是梨园的伶人吗?”杜双燕冷笑两声,缓步行至洛长安身边,“每个宫里伺候的奴才,都是有定数的,刘妃姐姐忽然送了这么多人过来,不知是什么用意?” 洛长安愕然,猛地将目光落在春彩身上。 怎么,她们敢坑她?! “刘妃姐姐为四妃之首,除却先皇后,如今后宫之中当以刘妃为尊,若是连这点规矩都记不住,还真是让人汗颜!”杜双燕向来得理不饶人。 上次差点丢了性命,奈何没有证据,心里的这股子怨气,怎么都消不去。 生死之仇,不共戴天! “洛大人,我家娘娘没有这个意思!”春彩慌忙行礼。 这终究是长乐宫,不是杜双燕能做主的,只要洛长安不计较,这事儿便能揭过去。 可惜,她们忘了。 面前这人,是洛长安! 洛小公子最喜欢的就是作弄人,还有……睚眦必报! “我算是听出来了,原来刘妃娘娘是欺负我洛长安不懂宫里的规矩,所以往我这儿塞人,让我成为后宫公敌啊?”洛长安咂吧了一下嘴,“真有你们的,杀人不见血是吧?” 春彩扑通跪地,“洛大人恕罪,咱们真的没有这意思,主子娘娘觉得洛大人刚入宫,怕是闲来无聊,给您找点乐子!” “你的意思是,本宫在挑唆!”杜双燕轻嗤,“按理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是刘妃娘娘身边的人,本宫不该拿你怎样,但是……寒霜!” 音落瞬间,寒霜疾步上前,二话不说就给了春彩一个耳刮子。 “啪”的一声脆响,洛长安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哎呦,真疼! 吾谷摸了摸面颊,是有点疼! 春彩的脸上,瞬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你……” “后宫的主子娘娘坏了规矩,有太后娘娘做主,但是这奴才嘛……本宫打了就打了,你能怎样?回去告诉刘妃娘娘,宫规乃是老祖宗定下来的,兹事体大,不可有违!”杜双燕趾高气扬的立着。 春彩眼眶猩红,捂着脸,流着泪,灰溜溜的离开了长乐宫。 “奴才去看看,回头把宫门关上。”吾谷屁颠颠的跟上,以确定这帮人真的离开了长乐宫。 待人走后,杜双燕如释重负,“方才,让洛大人见笑了。” “昭仪娘娘!”洛长安行礼,“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杜双燕喘口气,“原本是在太后娘娘那儿,给太后娘娘请安,结果寒霜来报,说是春彩去了梨园,挑了伶人和乐师,本宫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来看看,这不,赶上了!” 见着洛长安略显迷蒙的模样,杜双燕又道,“洛大人,是不是不太明白,本宫为什么要替您把人赶回去?” “嗯!”洛长安是不太懂。 她一直住在乾元宫,奴才都是专门伺候皇帝的,用起来得心应手,压根不用懂什么规矩。 “三宫六院里的奴才,都是有一定的定数,按照阶品的不同决定身边奴才的数。”杜双燕浅笑着解释,“您在后宫什么阶品都没有,所担任的职位是御书房行走,若是收了这帮人,只怕是要惹来后宫非议。” 洛长安恍然大悟,“闹到了前朝,我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吧?” “恃宠而骄,坏了祖宗规矩!”杜双燕呼吸微促,“这两桩罪名搁在您头上,真是沉得很呢!” 洛长安啐一口,“混账东西,敢算计到小爷头上?” 上次手下留情,真是大错特错。 有些人,是没有记性的。 “洛大人,以后可得小心。”杜双燕低声叮嘱,“这宫里不比其他地方,有些规矩犯不得!皇上尚且没有这么多人伺候,您这吃喝玩乐的,颇有僭越犯上之嫌!” 洛长安躬身作揖,“多谢昭仪娘娘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谈不上,终是欠了洛大人的。”杜双燕如释重负,“本宫还要谢谢洛大人,竟肯信我。” 洛长安勾唇一笑,眸色晶亮,“为何不信?昭仪娘娘光明磊落,与那暗地里害人的腌臜货色,是完全不同的。” 杜双燕这心里,那叫一个暖洋洋的。 眉眼含笑,且看面前的少年郎。 容颜俊俏,唇红齿白,头戴玉冠,眉眼自成一派风、流,薄唇轻勾,如同那勾魂摄魄的精魅,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般儿郎,悄悄瞧上一眼,便已经乱了人心,何况如此近距离的相处。 “洛大人这般夸赞,本宫愧不敢当。”杜双燕声音低柔,“只是,还望洛大人以后多多提防,断然不可再让她暗害了去。” 洛长安点头,“下官明白!” 看样子,得给这刘嫣然点厉害瞧瞧,免得她这深宫寂寞的,总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真是惹人烦厌。 到底是后妃与外臣,身份多有不便。 杜双燕叮嘱了两句,便领着寒霜离开了长乐宫。 目送杜双燕离去的背影,吾谷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杜昭仪一身正气,倒是那娇滴滴的刘妃,是个十足十的蛇蝎美人!” “公子?”见着洛长安不说话,吾谷心头一紧,“您……怎么了?” 洛长安坐在桌上,晃着双腿,坏坏的笑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这么不中用? 夜里的时候,宋烨与洛长安一道用晚膳。 但是,对于白日里的事情,洛长安只字不提。 曹风觉得很不对劲,这洛小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为什么当着皇帝的面,一句都不提呢?受了委屈,让皇上帮着出气,难道不香吗? 可他忘了,那是女儿家的套路。 洛长安,是洛小公子。 宋烨并未久留,西域的使团忽然冒出来,明日朝堂上必定有一番争议,该准备还是要准备。 “恭送皇上!”洛长安觉得,自己现在就差扒了这层皮,抹上胭脂水粉,充当后宫的一员。 听听,这话。 像不像妃子,恭送皇帝时候的样子? 宋烨站住脚步,唇角勾了一下,愈发会装腔作势了。 离开长乐宫,进了乾元宫,曹风才敢低语,“皇上,白日里的事,洛大人只字不提,怕是委屈到了极点?” “她委屈?”宋烨轻呵。 他还不知道她? 呵,开玩笑,该委屈的是刘嫣然。 洛长安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她不说话,只字不提,只能说明她这一肚子的坏水,即将用在刘嫣然的身上。 睚眦必报,才是洛小公子的本性。 宋烨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为什么不说? 因为洛长安,不敢杀人! 夜里的时候,承和宫内传出尖叫声,声音何其尖锐刺耳,惊得从边上路过的宫人,都跟着撒腿就跑,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侍卫从外头涌进去,仿佛是进行了一轮搜宫,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之后是承和宫的宫人,着急忙慌的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说是刘妃娘娘病了,整个承和宫算是热闹透了。 洛长安踏踏实实的睡着,寝殿大门一关,谁死谁活都跟她没关系。 哪知…… “别闹!” 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摸来摸去的,洛长安极是不悦的皱眉。只是,依旧双眼紧闭,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大晚上的,睡得正舒服呢! 然则下一刻,似乎是…… 洛长安猛地睁开眼,一张戴着面具的容脸,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重生! “小野猫睡着了?”重生吻过她的眉眼,“乖乖的,别亮爪子,不然……惊动了外头的侍卫,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洛长安如梦初醒,连连后退,当即缩到了床角,“你,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承和宫那头,光靠一个吾谷就成了?”重生目色幽幽的盯着她,“这些日子没来,可有想我?”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怎么进来的?” “这话问了多回,你倒不如换个问题。”他躺在了她躺过的位置,“过来!” 洛长安抿唇。 “过来就告诉你。”重生说。 洛长安能信才怪,奈何……你不过去,他也得过来,为免多遭罪,还是乖乖过去为好,谁让咱致命的把柄,捏在他手里呢! 默默的躺在重生身边,枕着他的胳膊。 重生似乎很满意她“假装”敛刺的样子,明明满心满肺的抗拒,面上却要装得温和顺从,真是个可爱的小傻子。 他在她额头亲了亲,“好玩吗?” “什么?”她仰头。 重生低眉看她,又在她鼻尖亲了一下,“承和宫。” 洛长安抿唇,“这叫恶有恶报,我可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吓着了,关我什么事!” “血淋淋的老鼠爬满床,不傻也得吓傻,不疯也得吓疯!”重生叹口气,“上哪儿弄得这么多死老鼠?” 洛长安嘿嘿一笑,“冷宫!” 重生:“……” 诚然,冷宫里多得是这样的东西。 “抓起来不容易吧?”重生问。 洛长安轻嗤,“怎么可能,丢点米粮,一逮就是一窝!” 重生:“……” 这孩子,有点疯! 之前下过雨,夜里却是月光极好,可见明日是个好天气。 “走!”重生忽然将洛长安抱起。 洛长安骇然,“你要干什么?我不去冷宫,我不捉老鼠了,我不……” 然则下一刻,耳畔有风掠过。 “睁开眼!”重生圈着她在怀中,就在屋脊上坐着,“好了,没有带你去冷宫,咱也不捉老鼠,咱们……” 他亲了亲她的眼睛,“睁开,乖!” 洛长安慢悠悠的睁开双眼,这是……皇宫的屋顶上? 月亮当空照,清冷的月光如同胧月纱,铺天盖地的,笼罩整个皇宫,站在屋脊上,能看到重重宫门,看到红墙绿瓦。 月光中,风吹着宫灯轻晃,斑驳的光影洒满宫道。 那一瞬,洛长安整个人都振奋了,“原来皇宫的夜景这么好看!” 重生自她身后圈主她,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单手握住她的手,徐徐伸上半空,“我的长安,摸到了最圆的月亮。” 洛长安在笑,发自内心的笑,笑得眉眼弯弯。 偌大的月盘当空挂,其实根本够不到,可是她瞧着自己的掌心,无缝衔接的贴在了月亮的边缘,她看到重生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指节分明,修长如玉。 两个人的双手重叠,她扬起头的时候,正好能看到他光洁的下颚,以及微扬的唇角。 “摸到了吗?”重生问。 洛长安连连点头,“摸到了!凉凉的!” “真好!”他低头,忽然吻上了她的唇。 唇齿相濡,重生紧紧圈着她,贪恋着属于她的淡雅清香,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 “长安!”他低唤,“长安!” 洛长安有些窒息,等着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他,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可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吃得太多,怎么力气这么大?只是伸手一推,她发誓,就是随手一推,重生居然“咕噜噜”的滚下了屋顶。 “喂!”她伸手想去拉。 终究是晚了一步。 重生! 落地时的那一声闷响,惊得洛长安心头剧颤。 “重生?”洛长安踩着屋顶,从一旁的矮脚跳下去,好在她伸手敏捷,很快便安然落地。 花坛后的草地上,高高的假山遮住了月光。 有个暗影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重生?”洛长安站在那里,只觉得脊背发凉,却不防呼吸都乱了。 吾谷冲过来,“公子?” 洛长安这才回过神,一把推开了吾谷,直扑向重生。 重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暗中不辨变化。 “重生?重生?”洛长安慌了,跌坐在地,快速将人抱在怀中,音色急促,“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你连皇宫都能闯进来,怎么就这么不中用?重生?你被吓我!”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来自重生的惩罚! “重生?”洛长安小小的哽咽了一下。 她杀人了? 就这么一推,就把人推死了? “公子?”吾谷一声喊。 洛长安猛地回过神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忽的又被她憋了回去,低眉望着怀中的重生,洛长安摸着自个下巴,快速松开了重生。 “公子?”吾谷诧异。 公子的反应这么快? “死了?”洛长安抿唇望着吾谷,“他要是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受威胁了?” 吾谷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那要不,我就把他丢乱葬岗?”洛长安摸着下巴。 重生叹口气,心里就跟哔了狗一般的,这女人是怎么长的,养了这么久,养出一只白眼狼,重生的内心深处啊…… “要不,埋在后院?”洛长安琢磨着,“做得干净点。” 吾谷没说话。 “怎么了?”洛长安一愣,“去后院挖个坑罢!” 吾谷指了指,“公子,后面!” 洛长安一转身,重生居然坐起来了。 “哈,你没死啊?”洛长安脱口而出,音落,慌忙改了口吻,“不是,你伤着没有?来来来,我搀着你起来,我记得上次你身上挨了一刀,还没痊愈的,这次摔下来,可别触动了旧伤。” 听听,要不是亲耳听到她要埋了他,还真以为她是担心他的。 重生不吭声,将胳膊往她肩上一挂,由着她搀他回去。 进了寝殿,重生便将吾谷关在了寝殿外。 “公……”吾谷撇撇嘴,瞧着紧闭的殿门陷入沉思。 今晚是怎么了? 一个守值的侍卫都没有? 难道说,这长乐宫在乾元宫后面,所以不需要守卫? 可白日里,守卫也不少啊,尤其是宫门外。 但是现在呢? 重生从屋顶上掉下来,这么大的动静,愣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吾谷感慨,宫内的防守戒备,也不过如此! 进了寝殿,洛长安满脸笑容,“你没事吧!” 重生直接将人摁在了床榻上,“想埋了我,嗯?” 他尾音拖长,唇线紧抿,唇角锐利,可见是真的生气了,摁着她的力道亦是不轻,浑然没有受伤的迹象。 所以,他方才是在试探她? 洛长安眨着眼,撇撇嘴,“那你怎么办?死在宫里,我有嘴说不清,总不能把你剁碎了再让人带出去吧?” 重生:“……” 剁碎了?!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免你受辱。”她振振有词。 重生:“??” 哈,把没心没肺,说成了情深义重? 这到底是怎样的宝藏? 他低头,如同饿狼。 洛长安骇然瞪大眼睛,几欲挣扎,却是动弹不得。 他摁着她,原本是想试试,这些日子他这般帮衬,小妮子是不是生出了些许感动,又或者生出了几分情义。 谁知道,最不能试探的就是感情。 不试不要紧,一试全完蛋。 这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没良心的白眼狼。 前一秒还带着她摸月亮,下一秒就要埋了他。 岂有此理。 洛长安挣扎过,可她并不知道外头并没有侍卫,生怕自己挣扎太过惹来侍卫,眼下自己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皇帝那般对她,只是因为断袖的劣根性,若是知道她不是男儿身。 这断袖的狗皇帝,发起疯来,肯定比重生还要疯狂。 “重……”她挣扎了一下,“别!” 最后那一步,重生还是停住了。 小妮子双眼通红,就这么恨恨的盯着他,像极了林子里的野狼崽子。 心,软了些许。 重生叹口气,“以后还惹我不?” 洛长安不看他,别开了头。 他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转过头来,不得不正视他,“给你小惩大诫,记住这个教训,我是你男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别想甩开我,就算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欠你的吗?”她哽咽。 要不是打不过他,她至于这般委曲求全吗? 怪谁? 还不是怪自己。 幼时不学无术,用时黔驴技穷。 “别动,这是惩罚!”他磁音低柔,带着魅惑的温柔,吻过她的唇,她的脖颈,然后徐徐而下。 洛长安想制止来着,可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仿佛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麻木起来,酥麻而令人微颤。 这种感觉,一点点的吞噬着属于她的理智和清醒。 重生的呼吸,清晰的喷薄在她的肌上,却好似军士的万箭齐发,从毛孔里钻进去,一点点的融入血液之中,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有些抖,“你,做什么?” “惩罚!”他将唇,轻柔的贴在了她的心口位置,“这里,以后要装着我,不管是活着的我,还是死去的我。我会在这里重生,在你的生命里重生!” 洛长安听不太明白,可他说得那么诚恳,仿佛虔诚的信徒,字字句句令人动容。 后面发生什么事,洛长安浑浑噩噩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重生没有碰她,可她宁愿他碰了,因为这狡猾的狗男人,把她弄得心痒痒之后,忽然就撤了! 是的,撤了! 徒留下洛长安在风中凌乱,这是什么情况?!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吾谷多看了两眼自家公子。 “看什么?”洛长安一脸的哀怨。 公子好像不太对。 “公子,您气色不太好。”吾谷低语,“昨晚……” 洛长安托腮,“什么都没发生。” 这点,吾谷很是相信,因为床榻干干净净,除了有些凌乱,再无其他。 “没发生还不高兴啊?”吾谷不解。 重生之事,吾谷可不敢告诉丞相,否则……自己小命不保,所以该遮掩的时候,吾谷得遮掩着。 当然,若是公子说要杀了重生,吾谷定会第一个冲上去。 一切还得看公子的态度! 公子说不杀,那咱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把风! “我倒是宁愿发生点什么!”洛长安没精打采的搅拌着碗里的粥。 吾谷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好半晌,吾谷才反应过来,公子这是喜欢上了重生??? “公子?”吾谷骇然,“您动心了?” 洛长安瞥他一眼,“呸,你家公子是这种人?” “是!”吾谷诚实的点头。 洛长安愕然,“什么?” “哦,不是不是不是!”吾谷慌忙摇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洛长安喝着粥,“到底会是谁呢?” 不过,昨夜那技术嘛…… 洛长安的舌,从唇上舐过,说不上来是舒服还是难受,好似有蚂蚁啃噬,可又像是羽毛拂过心坎,挠得人浑身痒,心也痒。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动心? 洛长安轻轻捂着心口。 宋烨站在门口,正好能瞧见她唇角上扬的表情,还有……捂着心口的姿势。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好怕怕哦 曹风在旁边伺候着,瞧着皇帝笑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长乐宫。 “皇上,洛大人瞧着气色不太好。”曹风紧跟在宋烨身后,“要不要请太医过去瞧瞧?” 宋烨兀自勾唇,“不用了!” 曹风:“??” 平素,皇上可是最关心洛大人的饮食起居。 即便人前不说,当时背后,洛大人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辰安寝,皇上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闹性子了? 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皇上!”寒山行礼。 宋烨立住脚步,“怎么了?” “皇上,老太师求见!”寒山开口,“此刻,人就在御书房外跪着。” 宋烨以为自己听错了,“跪着?” “是!”寒山点头,“是跪着,卑职让人搀着起来,老太师死活不肯,说是今日若不见着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宋烨深吸一口气,疾步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只怕,是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而来!” 寒山与曹风面面相觑。 不成器的儿子? 说的是刘满天? 宋烨前脚刚走,宋墨后脚便进了长乐宫。 “长安!”宋墨有些憔悴,望着洛长安的眼神,就像是路边被丢弃的小猫小狗,真真是可怜死了,“长安,是我!” 洛长安诧异的打量着他,“你这是怎么了?被贬为庶民了?” “呸!”阿衡啐一口,“洛公子,咱还是说点好的吧!” 洛长安轻嗤,“这时候知道让我说点好听的?我告诉你,好听不了,昨儿你家主子喝醉了酒,在雅乐坊发酒疯,你在哪?作为奴才,不好生伺候,还有脸了?” 阿衡缩了缩脖子,说的是事实,咱也……不敢还嘴啊! “还有你!”洛长安叼着小笼包上前,“大夫都让你别喝酒了,你还敢喝酒,这条腿不要了?你不要了早说啊,吾谷,上辣椒面胡椒粉,咱就在院子里弄个烤架。” 宋墨干笑两声,“长安,我知道错了,下次不喝了!” “下次?”洛长安翻个白眼,“下次再喝酒,我就把你丢给绿油油公主,让她帮你醒酒!” 宋墨哑然。 论怼人的功夫,洛长安说第二,谁敢称第一? “特意进来道歉的?”洛长安问。 宋墨点头如捣蒜,“是!” “乖!”洛长安咬包子的动作一顿。 这口吻,像极了重生那厮。 果然,人与人相处久了,很多东西都会相互感染。 宋墨愣了一下,然后憨憨的笑了笑,“今日还出宫吗?” “不出!”洛长安一口回绝,“外头有狼,爹说了,近期不要出去溜达,容易被狼叼走。” 宋墨被她逗笑了,“那我带着你在宫里逛逛,除却后宫,这偌大的皇宫里还有很多有趣的,好玩的地方!” “正合我意!”洛长安是闲不住的,自然是要四处走。 进宫这么久,她还真的没有,好好的看看这皇宫。 宋墨是从这宫里出去的,对皇宫里的宫道,可谓轻车熟路,但是外臣不方便去后宫,有些忌讳还是要避开点的。 “前面是金殿,平素上朝的地方。”宋墨指了指前方的琼楼玉宇,“再往那边走,过几条宫道,过两道宫门,是翰林阁。” 宋墨领着洛长安往前走,“知道翰林阁吗?替皇上草拟圣旨,还有著书立册,都在那里,能进翰林阁是多少文人儒士的梦。” “有很多书?”洛长安问。 宋墨笑了笑,“那是自然,天下多少孤本,都贮存在翰林阁,有专人看守。” “有小册子吗?”洛长安坏坏的笑着。 宋墨先是一愣,俄而摇头,“那是要掉脑袋的。” 宫闱禁地,庄严肃穆。 “对了,太学堂的丁太傅亦是出身翰林阁!”宋墨笑道。 洛长安眉心微蹙,“我能进去看看吗?” “自然是可以!”宋墨道,“不过,不要轻易碰那些书册,有些孤本不可修复,若是弄坏了,真真可惜!” 洛长安点头。 她,自有盘算。 翰林阁倒是挺气派的,毕竟是给皇帝草拟圣旨的地方,内里有专门看守书库的守卫和主簿,因是宋墨带进来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长安,你是想看书吗?”宋墨跟着洛长安,瞧着她一个个书架的翻找过去。 吾谷知道自家公子想找什么,一言不发的帮着找。 一圈找下来,什么可用的消息都没有。 洛长安就奇怪了,丁老头既然是翰林阁出去的,那他这一肚子的墨水应该都来自翰林阁吧,可这书册不少,她想要的却是半点没有。 “公子?”吾谷撇撇嘴。 这意思:没有! “宋墨,我有点渴了。”洛长安在边上的长凳上坐下来,“这儿有水吗?” “门口那里,我去给你拿!”宋墨掉头就走。 见状,洛长安冲着吾谷使了个眼色。 吾谷颔首,悄然走开。 明面上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有些东西是不可能藏在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地方,比如说密室啊,暗格之类。 对于这些东西,吾谷比较在行。 暗器,暗门,反正偏门的东西,交给吾谷便对了! 宋墨去而复返,“来,喝水!吾谷呢?” “我让他去找找,看有没有小人书。”洛长安喝口水,“对了宋墨,雅乐坊的事情查过没有?为什么绿油油会在那里?” 宋墨皱眉,“绿油油?” “就是那个、那个绿音公主!”洛长安撇撇嘴。 想起当日被绿音给抱了,洛长安至今都是满脸嫌弃。 宋墨点头,“阿衡说了一通,我便去查了查,发现这绿音公主数日前就住在雅乐坊。” “不住客栈,住在雅乐坊,谁的主意?”洛长安忙问。 宋墨摇头,“不知道,但是雅乐坊的坊主说,这些人豪横得很,进了门就说要住下,因为给的银子不少,坊主便没有拒绝。” “难怪!”洛长安叹口气,“不住客栈就不容易被找到,谁能想到他们住在雅乐坊这种地方。” 宋墨颔首,“奇怪的是,这绿音公主似乎是冲着男人去的。” “男人?”洛长安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漂亮的少年郎?” 她记得,当时绿油油就是这么喊的。 “对!”宋墨说,“据说这绿音公主在西域,就好这一口,偏偏西域王宠着,所以嘛……长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洛长安勉强扯了扯唇角,“你说,我要不要戴个面罩,或者轻纱之类的,我怕被、被被她给劫色了!” 宋墨:“……” 第一百七十五章 糖,好甜! “那个……”宋墨面色铁青,“她这,大庭广众的,也不至于再对你下手,你何至于怕成这样?” 洛长安轻嗤,“你是没瞧见,她直接把我拎起来了!” 瞧着她吓得拍胸脯的小动作,宋墨无奈浅笑,“那要不这样,她若是再来纠缠你,你就把我推出去,然后你跑!” “兄弟!够义气!”洛长安笑呵呵的望着他,“那到时候可就要委屈你了,必要时候,兴许会牺牲你的清白。” 宋墨狠狠皱了皱眉。 清白…… “别怕,你要勇敢的当最漂亮的少年郎!”洛长安拍着他的胸脯,“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不怕她了!” 宋墨默默的挺直腰杆,“那你到时候记得、记得帮我喊救命。” “没问题,我一定扯开了嗓门喊非礼。”洛长安笑着起身,又开始在书海中溜圈。 哪日若是失眠,来这儿肯定能睡着。 这些文绉绉的方块字,她瞧上几眼,就能哈欠连天。 呵,也不知道宋烨面对折子的时候,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全神贯注的? 御书房。 宋烨狠狠打了个喷嚏,有人在背后嚼他舌根? “皇上,怕是昨夜批阅折子太晚,受了风寒,奴才这就去传太医。”曹风忙不迭往外走。 皇帝的龙体,岂敢有所损伤! “回来!”宋烨深吸一口气,“估计是某个不要命的东西,在背后编排朕,不用请太医,回头又得闹。” 曹风愣了愣。 意指洛大人? “是!”曹风颔首,“承和宫来报,说是病了!” 不病才怪! 宋烨垂眸,“太师为儿子请了太医,自然也顾不上刘妃了,你让太医去承和宫瞧瞧,就说是朕的意思。” “是!”曹风行礼,徐徐退出了御书房。 不多时,寒山快速进门行礼,“皇上,临王殿下果然带着洛大人去了翰林阁。” 笔尖一顿,浓墨骤然落在折子上,瞬时漾开一圈墨晕。 “皇上?”寒山低唤。 宋烨面色微沉,“长安很聪明!” 这话不假,虽然她没接触过朝政,也不懂得如何办案,但是他现在一点点的放手让她去做,早晚有一天,她会脱胎换骨。 “宋墨!”宋烨放下笔杆,瞧着折子上的墨晕,抬头看了寒山一眼,“准备一下。” 寒山愣怔,旋即扑通跪地,“请皇上三思!” “什么都别说了,去吧!”宋烨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更改。 寒山面露难色,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行了礼退出了御书房。 宋烨负手而立,站在后窗口,眺望着不远处的墙头。 风摇落满树的黄叶,纷纷扬扬的铺满地,偶有不甘坠落,却被秋风卷到墙角,孤独的贴着墙根,静待化腐。 曹风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皇帝静默的神情,皇帝一言不发,指尖却慢慢的摩挲着腕上的红绳环,也不知在想什么。 “皇上!”曹风行礼。 宋烨回过神,侧过脸睨了他一眼。 “刘妃娘娘病得不轻,一直在说胡话,太医说,这是惊吓过度所致。”曹风据实回答,“奴才问了下,说是昨夜,房内忽然冒出好多血!” 这是后来进去的太监、宫女们说的,事实上,刘嫣然和春彩看到的是被褥上血淋淋的老鼠。 不过,刘嫣然当场被吓晕过去,春彩哭着跑出去叫人,等底下人冲进来的时候,老鼠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滩滩令人作呕的血迹。 宋烨眉心微凝,“伤人了?” “这倒没有,只是刘妃娘娘一个劲的说是房内有老鼠,底下的奴才们,正在满宫的抓老鼠,太医开了两副安神汤,娘娘喝了药,已经安静下来了。”曹风俯首。 宋烨抿唇不语,唇角略显锐利。 眉目凝愁,足见心事重重。 见状,曹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行了礼便退出了房间,在外头候着。 皇上的神情,不太对啊! 莫不是,因为临王殿下陪着洛大人逛皇宫,所以皇上心里膈应? “你去通知一下洛大人,就说皇上心情不佳。”曹风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快去!” 小太监行礼,屁颠颠的离开。 彼时,洛长安正与宋墨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喝喝茶,吃吃点心,瞧着满院子的花,倒也惬意得很! 听得小太监来报,洛长安只是挑了一下眉梢,将没吃完的半块莲花酥塞进了嘴里。 “长安?”宋墨皱眉,“你要过去吗?” 洛长安捻起松子糖,凑到鼻尖轻嗅,“嗯,闻着就好香甜。” “长安?”宋墨又唤了一声。 洛长安叹口气,“他心情不好,自然有后宫嫔妃宠着他,陪着他,关我什么事?我是御书房行走,又是皇上养的小猫小狗,不高兴了就让他逗个乐子!” 语罢,一口咬住松子糖。 刹那间,满嘴留香。 “嗯,好好吃!”洛长安指了指盛着松子糖的盒子,“吾谷,带走!带走!” 吾谷行礼,手脚麻利的盖上盒子,“是!” 这活,他都不知道干过多少回。 “宫里有得是,你这般着急作甚?”宋墨望着她笑,眸中满是宠溺之色。 洛长安可不管这些,“我喜欢,我就拿!” 从小,爹就是这么教她的。 只要爹在一日,你就做你自己,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爱怎样就怎样,只要别闹出人命,爹都给你兜着! 小时候,横行无忌,是因为有爹撑着。 长大后,看到别人嫌弃而憎恶的眼神,她忽然就不想这样过了。 尤其是看到爹花白的鬓发,她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爹护她半生无忧,她护爹安度余生。 “是!”宋墨点头,“你喜欢就好。” 洛长安瞧着身边的小太监,“还不走?” “洛大人,可是……”小太监有些犹豫。 这要是不把洛大人请回去,曹公公还不知该怎么罚他。 想了想,洛长安将一颗松子糖放进他手上,“拿回去。” 小太监愣怔:“……” “还不滚?”洛长安低斥。 小太监行了礼,“奴才……告退!” 瞧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宋墨目色幽深,“长安,你要不去看看?” “我为什么要去?”洛长安开口,“给我个理由。” 宋墨抿唇,欲言又止。 “你该不会也觉得,皇帝与我有什么吧?”洛长安忽然伏在了桌案上,目不转瞬的盯着他。 她的目光太过灼热,以至于宋墨下意识的蜷起掩在袖中的手,身子微微绷直。 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那些流言蜚语,到底出于何处……”洛长安兀的勾唇,笑得邪性,“有时间真的要好好查一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得先人诅咒,入者必死! 宋墨凝眉,“你在怀疑什么?” “我觉得,这多半是皇帝自己放出去的消息。”洛长安煞有其事,“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谣言传了这么久,结果呢?皇上也不管。换做是你,你会不会放任自己与绿音公主的谣言不管?” 宋墨犹豫了,“我什么时候和绿音公主……” “打个比方嘛!”洛长安轻嗤,“你那么认真干什么?弄得好像,真的跟人家有什么似的。” 宋墨点了头,“这事不好查,试问天底下,谁敢往皇兄头上查?” “所以啊!”洛长安托腮,略带气恼状,“我不打算理他了!皇帝又如何?皇帝就能这般败坏我的名声和清白?” 宋墨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别生气了,这事还没查清楚,到底是不是皇兄所为,谁也不知道,何况就算是皇兄做的,他定然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又没让他这么做。”洛长安满脸嫌弃。 宋墨叹口气,“皇兄可能是真的喜欢你,想把你留在身边,所以那些流言蜚语的出现,正好给了他机会。不辩白,不查察,这样的冷处理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保护!” “这么说,他还是为我好?”洛长安愤然起身,“我可不要这种好,做这些事情之前,可曾问过我,要不要?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既然没问过,就别给我扣这么大的锅盖!” 音落,她抬步就走。 “长安!”宋墨急了,“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洛长安头也不回,“什么时候,我不叫洛长安了,我保证改!” 言外之意,下辈子吧! “主子,您看她这暴脾气!”阿衡无奈,“真是没办法!” 宋墨哭笑不得,“这才是她的可爱之处,爱憎分明,不受人左右。” 洛长安素来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行事作风异于寻常,但是没有太多的心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有的喜怒哀乐似乎都写在脸上。 “主子?”阿衡有心想劝两句,千万别赴帝王的后尘。 可瞧着自家主子的样子,只怕这心思,早在皇帝之前就动过了。 宋墨略显失落,转身离开。 雕花小轩窗外,洛长安与吾谷贴着墙根站着,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公子,走了!”吾谷猫在轩窗口,悄悄的窥探了一眼。 洛长安徐徐走出,隔着雕花小窗瞧着宋墨消失在回廊尽处的背影,面色微沉,“你说,到底是不是他?” “公子念及旧情,心软是在所难免。”吾谷低语。 洛长安斜睨他一眼,“没意思!” 说句话还得玩心眼,是真的以为她洛长安,四肢不勤、头脑简单、好欺负?把她当傻子一样,玩得团团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公子?”吾谷有些难受,“您别难过。” 洛长安摇摇头,“这世上除了你和爹,我还真的没什么可在乎的,谈不上难过不难过,就是觉得很失望。吾谷,你说,人心为什么不能坦荡点?” “公子,人心不足蛇吞象。”吾谷回答。 倒也是这个理儿。 “东西拿到了吗?”洛长安问。 吾谷点头,“奴才在最后那排的书架边上,发现了石壁上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小盒子,奴才就拿了这本!” 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拿的,吾谷可不敢随便拿,万一让翰林阁的人发现了,会给丞相府带来灾祸! “给我!”洛长安接过,环顾四周,“这不是个好地方,找个僻静的地方,走走走!” 皇宫里人来人往,想找僻静的地方还真是不容易。 想了想,主仆二人躲进了冷宫。 是,也就是冷宫,地处偏僻,无人打扰,委实安静得很。 “给我长乐宫作甚,给我冷宫多好!”洛长安啧啧啧的感慨,“这地方,临山傍水,环境好,人又少,安静得很,拾掇拾掇,那得多好一块风水宝地!” 吾谷皱眉,“公子,这地儿晦气!” “我瞧着挺好的!”洛长安寻了个安静的角落蹲下。 吾谷用帕子垫在台阶上,“公子,您坐着吧!” “好!”洛长安坐定,摊开吾谷窃来的书册,只是…… 吾谷愣了愣,“公子,怎么了?” “要不还是你先帮我找到?”洛长安瞧着这么多字,一个个还小得可怜,便觉得脑仁疼。 吾谷伸手接过,这里头记载着北凉境内所有的奇珍异宝,飞禽走兽,所以这东西若是丢失,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惊动太多人。 “公子,是不是这个?”吾谷大喜过望。 洛长安正叼着狗尾巴草,悠哉悠哉的瞧着天空的浮云,听得这话,当即回过神来,“快,我看看!” 书册上的字迹写得很是细小,蝇头小字,若不是光线好,怕是要看瞎了。 书上记载:南州有长生之木,高百尺,可入云,其花,十年一开,花期数月,花落则结果,果可青垂数年,待蒂落捡拾,入药可活筋脉,肉白骨。 洛长安瞪大眼睛,“不是这树可以吃,是这果子,果子能活死人肉白骨。发财了!吾谷,发财了发财了!” “公子,您先别高兴得太早,先看完成吗?”吾谷叹口气。 咱不能掉进钱眼里,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还是要理智对待。 果然,往下一看。 洛长安的面色,从晴空万里,瞬时变成了乌云密布。 “公子,这财还要吗?”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托腮,愣愣的坐在那里,“唉!” “公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这取之有道还得有个前提,得先保住性命,您瞧清楚了,这东西虽然很值钱,可所生长的地方也是诡异可怖,入者必死!”吾谷得夸大其词点。 只有吓唬住了公子,公子才不会去冒险。 什么长生木?什么长生果?丞相府的金银财帛,足够公子游戏人间一辈子,何苦去折腾这要命的钱财? “南州!”洛长安摸着下巴,“这倒是提醒我了!” 吾谷骇然,“公子,咱还是赶紧打消这年头,您看了这东西生于幽谷,有先人的诅咒,至今也没人把东西带出来过,进去的人都死了!”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据她所知,还有一人活着。 比如,她爹! 娘的灵位,不就是这长生木所制吗? 若是入者必死,那自己随身小包里的长生木,又是谁带出来的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悦你 “肯定有人出来了!”洛长安拍拍自己随身的小包,“我这块可是货真价实的长生木,人家丁老头都确认过了!” 吾谷愣怔。 完了,劝不住。 “什么诅咒?我可不信这一套,但是这东西本身特殊,生长的地方肯定也特殊,若是有什么毒瘴之类的,确实不足为奇。”洛长安又仔细瞧瞧。 整本册子,也就是这么一页,描述了关于这个长生木的事情。 “对了,那个族群的事情怎么没有?”洛长安皱了皱眉,“当时那里面就这么一本吗?” 吾谷点头,“奴才特意看过了,其他的都是卷宗,奴才可不敢拿卷宗,若是弄丢了,朝廷追究下来,怕是要牵连相爷!” 这是实话。 “这本倒是没事,丢了慢慢找,不行再重新做就是了。”洛长安抿唇,“有机会放回去。” 吾谷颔首,“是!” 主仆二人小心翼翼的离开冷宫,就跟做贼似的,生怕被人瞧见。 待回到了长乐宫,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谁知…… 杜昭仪?? “洛大人回来了!”杜双燕浅笑盈盈。 洛长安觉得奇怪,这杜双燕怎么老往她这儿跑?但面上,还是得恭敬,毕竟上次多亏了杜双燕,否则会被刘嫣然欺负了。 “昭仪娘娘!”洛长安拱手。 杜双燕笑了笑,“本宫今日托人从宫外买了些翡翠珍珠糕,滋味甚是不错,听说洛大人也喜欢吃秋月斋的糕点,便送过来一些!” “多谢昭仪娘娘!”洛长安看了吾谷一眼。 吾谷心头喟叹,关于吃的东西,公子素来来者不拒。 “洛大人看上去很忙?”杜双燕娇眉微蹙,“洛大人可得顾着自个的身子,事情是永远忙不完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洛长安报之一笑,“多谢昭仪娘娘的关心,下官明白!” “那本宫就不打扰洛大人休息!”语罢,杜双燕最后再瞧了一眼洛长安。 那眼神…… 洛长安骤然打了个寒颤,心头咯噔一声。 吾谷心领神会,亲眼瞧着杜双燕离开长安宫,这才快速折回,“公子,这杜昭仪怎么怪怪的?奴才觉得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误会!”洛长安瘫坐在椅子上,将腿搁在了桌面上,幽然叹口气,“谁让你家公子我,玉树临风,唉!” 吾谷:“……” 绿音公主多了个情敌,是这意思吗? “公子,这怕是不太好,毕竟是皇上的后妃。”吾谷小声的提醒。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你家公子我,看上去像这么贪色之人吗?” 吾谷心内腹诽:现在不像,但今儿晨起,确实很像! “不像!”吾谷违心的摇头。 洛长安压着眉心,“女人的心啊,就是容易动,可小爷我乱花丛中过,何时沾过身?” “公子,接下来您想怎么做?”吾谷低声问,“不会真的想去南州吧?相爷是不会答应的。” 洛长安当然知道,爹那个老顽固,别说是南州,就连离开京陵城都难。 上次去云山,幸赖皇上的一纸圣谕,所以这次要离开京陵城去南州,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之前皇帝不是说,要去南州? “你先去把南州的地图给我搞到手!”洛长安难得正儿八经的想做一件事。 在吾谷眼里,他家公子是为了银子,但洛长安自己知道,她想解开母亲灵位的秘密,想知道那些被父亲刻意掩藏的真相。 谁都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时常会想起雨儿咬牙切齿的低喝,“认贼作父”这四个字,成了她辗转难眠的梦魇所在,她必须查清楚这件事的缘由! “公子?”吾谷有些犹豫。 洛长安干脆阖上眼,“再废话,不带你去!” “奴才这就去办!”吾谷是断然不敢离开公子身边的。 待吾谷离开,洛长安有些烦躁,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把长生木带出来的。既然能带出长生木,为何不能带出长生果? 书上没说,长生木有什么效用,效用都是在果子上,不是吗?这里头肯定还有没说清楚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暂时不知,还得找到了长生木再说。 吾谷的速度很快,到了傍晚时分,还真的就把南州的地形图拿回来了。 “公子,咱要不再商量商量?”吾谷委实担虑。 洛长安挑眉看他,“都已经拿到了,就别再废话了。” 南州这地方,多山林,多崇山峻岭,眼下这天气,估计已经下雪了。 洛长安一点点的,翻阅南州的林地、各个山头、州府镇县,她记性好,只是平素不愿用在这些地方罢了! “那些州府县志呢?”洛长安问。 吾谷早就知道她会用得着,手一指,“那!” “这么多!”洛长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会吧!” 满桌子的州府县志?? “公子,这还只是小部分,一些野史啊之类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奴才都没带回来。”吾谷手一拍,刹那间灰尘满天。 洛长安:“……” 有点想屎! “那个……你帮我看?”洛长安侧过脸看他。 烛光里,她看着吾谷的脸逐渐铁青。 这一桌子的书册,就算不吃不喝的,没有个小半年,怕也看不完吧? “公子,奴才会死!”吾谷扑通跪地,“您就绕了奴才吧,奴才不想成为北凉,第一个读书读死的奴才!”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皇帝!” 吾谷不解,“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得给我确切的位置,我才能有针对的去找。”洛长安双手环胸,“看样子,我得去讨好一下这位爷!” 为了长生木的秘密,咱就委屈一些? 娘的事情,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不除不快,为了真相,她什么都愿意做。 “公子,您想怎么做?”吾谷不解。 洛长安想起了白日里,杜双燕送的翡翠珍珠糕。 二话不说,拎着食盒便朝着外头走去。 穿过小门,进入乾元宫。 这个点,皇帝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寝殿。 诚然,如此。 宋烨不在寝殿,底下的奴才说,皇帝还在御书房没回来。 洛长安也不多说,顾自坐在寝殿里等着。 御书房内。 宋烨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洛长安在乾元宫寝殿等他,眉心当即拧起。 “皇上?”曹风研墨,“洛大人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宋烨眸中掠过一丝狡黠,“让她等着,不必管她!” 曹风:今日的太阳,是从西边上来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幼稚的皇帝! 曹风有些担心,这洛小公子可不是善茬。 当然,皇帝也不是善茬,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想怎样就怎样。 寒山在外头候着,见着曹风出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晾着她!”曹风揣紧怀中的拂尘,终是叹了口气。 寒山诧异,“皇上和洛公子什么时候闹矛盾了?” “杂家哪里晓得?”曹风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这二人原都好好的,皇上今早还瞧着洛公子笑,谁知道晚上就……” 就晾着她了?! “这问题可就有些诡异了!”寒山是个武将,差遣办事倒也罢了,这些个情分之事,他全然是个毛头小子,两眼一抹黑。 曹风是个老油条,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按理说最懂得察言观色,可他今儿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腻了?”好半天,寒山才吐出这两个字。 曹风愣怔,还真别说,委实有这可能。 二人心照不宣的站着,若是皇帝将洛小公子逐出宫门,那么才算是真正的腻了,否则绝对不是腻了! 寝殿内。 洛长安等到哈欠连天,也没见着宋烨回来,无力的伏在桌案上,只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 “怎么还不回来?”洛长安闭上眼,“真是狗!” 外头,夜色沉沉。 洛长安实在扛不住,不多时,寝殿内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皇……” 曹风刚要开口,宋烨一记眼刀子过来,当即闭了嘴,乖乖领着人退出了寝殿。 深吸一口气,宋烨压着脚步声,缓缓朝着洛长安走去。 小东西伏在桌案上,睡得那叫一个深沉,连他靠近了,她都没感觉,可见睡得有多放心。 在他的地界上,她倒是安全感十足。 睡梦中的洛长安,不似白日里的狡黠如狐,如黑鸦羽般的长睫,落在下眼睑处,打着斑驳的剪影,瞧着很是乖巧可人。 寝殿内,空无一人。 她手边的食盒里,还放着早已冷却的翡翠珍珠糕。一眼看上去,明显少了好多,送他的东西,她自己还不忘偷吃几块,真是馋嘴的小猫。 宋烨弯腰,俯首,在她的唇角亲啄了一下。 嗯,仿佛还带着糕点碎屑的香甜。 如她! 将洛长安抱起的时候,小东西睁开了眼,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声,又懒洋洋的闭上眼,将脑袋靠在他肩头,继续她的春秋大梦。 宋烨笑得有些无奈,却也舍不得惊醒她。 明明距离床榻只有短短的一段路程,他却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平稳。 金銮殿上,君王拂袖卷风云。 乾元宫内,他只想抱抱她。 不问苍生问风月,卿卿眉眼尽河山。 小心的将洛长安放在床榻上,宋烨安静的坐在床边看她,温热的指腹从她的眉眼间掠过,仿佛是在虔诚的临摹,要将她牢牢的刻入灵魂深处。 “别闹!”洛长安翻个身,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宋烨哭笑不得,这睡姿委实让人不敢恭维,“天凉了,万一冻着,别哭鼻子!” 他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无奈的叹口气。 她那点小心思,他还猜不透吗? 不过是想去南州,所以来巴结他一番,毕竟洛川河爱子心切,断然不会允许洛长安离开京陵城,遑论去南州。 对于南州,洛川河的忌惮并不比宋烨少。 为什么要带她去南州? 他有他的考量。 洛川河以为将她困在京陵城,便能护她一生安全无虞,可现在呢?雨儿那一句“认贼作父”,将一切掀开了帷幕。 瞒不住了! 再也瞒不住了! “此前护不住的,如今倒是要牢牢的握住!”他俯首,吻上她的手背,与她十指紧扣,“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洛长安这一觉睡得极好,只是这一觉睡醒之后,却不那么美好了。 宋烨?? 狗皇帝就躺在她身边,与她同枕而眠。 更可怕的是,此时此刻的她宛若八爪鱼,胳膊挂在他的胸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正挂在他的腰上,一眼看上去,倒像是她轻薄了他! 洛长安:“……” 宋烨仰躺着,姿势很是端正,想来当皇帝也是苦差事,连睡觉都要这样一板一眼的,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深吸一口气,洛长安慢慢收回胳膊。 见着宋烨没动静,她小心翼翼的抬起了腿。 小腿肚一紧,洛长安骇然僵在当场,一转头,宋烨已经睁开了眼。 容色清隽的少年帝王,有这一副惑人的好皮相,晨曦微光渗过床幔,一点点的落进来,那双幽邃的瞳仁里,泛着摄人的迷离之色。 他忽然翻身,在她还来不及回神之际,将她摁下。 “这笔账,怎么算?”他磁音低柔,带着晨起的微微鼻音,勾得人心痒痒。 洛长安羽睫微扬,不敢置信的望着上方的人。 但见宋烨薄唇轻勾,单薄的中衣本就松松垮垮,因为摁她的动作,衣襟微敞,露出半个肩膀,乍一眼像极了祸世的妖孽。 “喜欢吗?”他眉心微凝,“朕好看,还是宋墨好看?” 洛长安:“??” 一大早的,跟宋墨有什么关系? “回答!”他忽然伸手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正视他的双眼。 迷离的眸子,瞬时变得清明异常,隐隐透着瘆人的寒光。 “唔?”洛长安脑子都还没转过弯来。 谁一早起来,就耳聪目明,神清气爽的? 至少,她不是。 唇上骤疼,她下意识的缩起了身子,想要推开宋烨,可这厮仿佛真的动了气,力道之大,根本不允许她挣脱。 好半晌,他终于松开她,瞧着她唇上的血痕,恣意的勾唇。 指腹,拭过她唇上的血色,宋烨幽然吐出一口气,“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的后果,嗯?” 洛长安总算明白,为什么昨夜等不到他回来,狗皇帝知道她昨日跟着宋墨逛皇宫,所以很不高兴。 嗯,类似于吃醋? “皇上吃醋了?”洛长安脱口而出。 宋烨想了想,是很酸,“是!” “你怎么不淹死在醋缸里!”她咬牙切齿,嘴里满是令人厌恶的血腥味。 宋烨翻身躺回她身边,“怕你舍不得,所以朕又从醋坛子里爬出来了!” 爬出来,给你点厉害尝尝,在你身上留点记号。 这种行为像什么? 洛长安抚着疼痛的唇瓣,怒不可遏的瞪着他,“皇上现在的行为,就像是狗狗撒尿划地盘,幼稚!”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爹答应了! 宋烨还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幼稚”二字能从洛长安的嘴里吐出来。 “你照过镜子吗?”宋烨问。 洛长安别开头,懒得同他说太多,就当是自己被狗咬了。 曹风正进门行礼,今日免朝,满朝文武都议论纷纷,丞相已经领着众臣在外头候着,也就是说…… 嗯嗯?? 曹风刚要开口,头一抬,眼一睁,猛地急退。 “你怎么又出来了?”寒山就纳闷了,不是进去给皇帝行礼,伺候皇帝洗漱吗?怎么这么快出来了,而且脸色还不好。 这是受惊的表情! “怎么了?”见着曹风不说话,寒山急了,“你倒是说啊,没瞧见满朝文武都着急啊?回头丞相领着文武百官闯殿,那可就了不得了!” 曹风这才回过神,“哎呦你不知道,里头……” 鬼知道他方才看见了什么?之前也最多是皇帝沾点便宜,可方才,方才是他亲眼所见,皇上衣衫不整,压着洛家那位小爷。 这要是传出去,让文武百官知道,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呢! “里头怎么了?”寒山是真的一脸懵逼。 曹风想着,该怎么委婉的跟这愣头青说呢? 谁知下一刻,洛川河已经步上台阶,“怎么回事?皇上是龙体不适,还是……” “丞相大人!”曹风行礼。 可张了张嘴,他也没能说出话来,这话怎么说呢?皇上啥事没有,都赖您儿子,搁这魅惑君心呢! 哎呦,纵然自己是个太监,也说不出这等没羞没耻的话来。 “要不,您自个进去瞧瞧?”曹风没法子,这事已经超出了他所能解决的能力范围。 试问,谁敢管皇帝的事儿,这可都是掉脑袋的! 当然,洛川河是不一样的。 一则,他是百官之首;二则,里头那位是他亲儿子。 洛川河眉心微凝,心里一盘算,估摸着是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又在里头干了点什么?若无重大要事,闯皇帝寝殿,只怕性命堪忧。 “长安,是不是在里面?”洛川河问。 曹风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实话,但这表情已经将实情出卖得一干二净。 愤然推开曹风,洛川河大步流星的朝着寝殿大门走去。 身后院中,百官惊呼,“相爷?” 闯宫,那可是重罪。 洛川河进了寝殿,这厢还来不及行礼,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他的心肝宝贝小长安,正在皇帝的龙榻上,而皇帝呢?衣衫不整,情意绵绵的望着扣在底下的她。 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洛川河面色瞬白。 听到,和亲眼看到,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洛川河是听过洛长安提起过的,有关于皇帝断袖,占她便宜的事儿,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哦,让她去试一试,皇帝是不是真的断袖。 得,她去了。 这会在皇帝的龙榻上。 洛川河悔啊,悔不当初。 若是当日知道了,就想个法子把她带出宫,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是先怒斥皇帝呢?还是先救自家那傻闺女? 可洛川河哆嗦着唇瓣半晌,愣是憋不出一个屁来。 那可是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闺女啊,就这样让人欺负了?被欺负了,还说不出话来,想想真是窝囊,饶是百官之首又如何? “丞相大人!”宋烨一开口。 洛长安猛地转头,默默的扒拉了一下宋烨的胳膊,就因为他胳膊挡着,她又别开头瞧着床内侧,所以没意识到外头有人闯进来了。 等她听到宋烨这一声喊,为时已晚。 老父亲一脸的痛不欲生,父女两个就这么巴巴的对望着。 宋烨:“??” 有那么一瞬,宋烨是内疚的,好似干了什么罪不容赦的恶事,被人当场抓包。 “爹!”洛长安哽咽了一下。 宋烨:“??” 方才那个梗着脖子要跟他死扛到底,硬是不肯服软的,是哪位? “长安!”洛川河哽咽。 宋烨翻个身,默默的坐在了床沿,“如丞相所见,朕与长安两情相悦。” 洛长安:“??” 悦你个鬼! “还望丞相成全!”宋烨说得极是诚恳。 此时此刻的洛长安,不得不感慨,皇帝这副样子这句话,真真像极了跟她爹求亲,若非碍于皇帝的颜面,只怕已经给老丈人跪下了。 洛长安活见鬼似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然后撒腿就跑。 可惜,还没跑出两步,就已经被宋烨拽住。 胳膊一紧,她本就跑得匆忙,这会直接仰躺在了宋烨的怀中。 洛长安惶然,来不及从宋烨怀中挣出,便去看自家老父亲,果然不出所料,老父亲的面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一双眼睛瘆瘆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 “爹?”洛长安愣怔。 她是真的没见过这样的老父亲。 洛川河又急又气,可又没什么法子,都到了这份上,还能如何?只是,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了,皇帝是真的断袖,还是真的喜欢长安? 若然真的断袖,这同床共枕的,怎么不知道长安的男儿身是假? 若然真的喜欢长安,那他是不是已经占了长安的便宜?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洛川河想看到的。 “臣、臣……”洛川河回过神来。 唇有些哆嗦,到底是气得还是吓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朕很喜欢长安!”宋烨拢了拢衣襟,“以后长安就住在宫里,相爷若是想来看她,可以去长乐宫。” 洛川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皇上,犬子……” “就这么决定了!”宋烨斩钉截铁。 洛长安起身,这狗皇帝是要把昏君的角色进行到底? 呵,他想当昏君,也得看她要不要。 “皇上!”洛长安扑通跪地,演戏吗,谁不会啊,“臣福薄,怕是难消君恩,求您高抬贵手,放臣回家。” 宋烨俯首,钳起她精致的下颚,指腹肆意的在她唇瓣上轻轻摩挲,“这么说,你想背叛朕?” 洛长安:“??” 这都哪跟哪? “父亲年迈,臣想陪伴在父亲身边。”洛长安挤出两滴泪,“皇上,臣……” 宋烨站直了,冷声问洛川河,“丞相也是这个意思吗?带长安离宫,背叛朕?” “臣不敢!”洛川河行礼。 宋烨薄唇轻勾,侧过脸望着洛长安,“听见了吗?你爹答应了!” 洛长安:“……” 洛川河:“……” 第一百八十章 相爷就好这一口 洛川河是垂头丧气的,从皇帝的寝殿内退出来的。 院子里的文武百官皆竖起了脑袋,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的丞相大人。 闯宫是大事,丞相能安然退出来,足见皇帝还是极为器重这位丞相大人的,但是相爷的脸色不好,像是、像是如丧考妣。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相爷,您没事吧?”寒山还真的没瞧见过,丞相这般神色。 往日里,洛川河身为百官之首,皆是以威严之色示人。 如今…… “丞相大人!”曹风叹口气,“事已至此,您想开点!” 洛川河一记眼刀子过来,曹风当即闭了嘴。 这种事,怎么想得开? 不过,洛川河终是什么都没说,穿过人群往外走的时候,亦只是绷着脸,一言不发。 “相爷?” “丞相大人?” “这是怎么了?” 原本是因为皇帝不上朝,一帮老臣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跑这儿找皇帝要个说法,作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在劝诫皇帝的路上,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存在。 可是现在,丞相面色如墨,整个人就跟去了半条命似的,真是有些奇怪?! 这寝殿内,到底有什么东西,居然把相爷吓成这样? 莫不是皇帝大怒? 可这龙颜大怒未免也太安静了些,怎么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诸位……”曹风一开口,众人当即作鸟兽散。 丞相都走了,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劲儿,回头皇帝真的龙颜大怒,把他们都杀了,那可了不得,还是性命要紧。 “都走了?”寒山皱着眉。 曹风叹口气,“不走作甚?等着皇上留他们用午膳?呸,一帮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相爷他……应该没事吧?”寒山倒是有些担心,“这般神色,像是随时会倒下。” 曹风紧了紧手中的拂尘,“怎么可能没事?可惜啊,心病换需心药医。” 寒山若有所思的望着寝殿的门,只怕是瞧见了,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寝殿内。 洛长安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是故意的!” 故意不上朝。 皇帝不上朝,身为丞相,有责任规劝,势必要来乾元宫看看,结果呢? 他衣衫不整,她爬上龙榻。 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只要看到这一幕就够了。 “长安,你爹已经看到了!”宋烨提醒她。 下一刻,洛长安气呼呼的冲出寝殿。 乍一眼这般神色的洛长安,曹风狠狠一挥手,众人快速低下头,谁也不敢抬头直视。 洛长安哼了一声,冲着后院去了。 “哎呦,差点吓死。”曹风捂着心口。 寒山的脸色也不太好,“洛大人这副神色,那皇上呢?” 皇上能好得了? 曹风面色骤变,唉,怕是要有一场疾风骤雨在等着自己。 伴君如伴虎,诚然如此。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都猜错了,宋烨心情很好。 虽然未有更衣,可整个人看上去极为轻松自在,惬意之色流于面上,丝毫不加遮掩。 曹风愣了愣,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却是愈发的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看洛公子脸色行事! 一准,错不了! “公子?”吾谷紧跟着洛长安,生怕自家公子一时想不开。 可转念一想,公子那性子,断然做不出寻短见的事儿,她这条命可稀罕着呢! 如此,吾谷松口气。 “您这是要出宫?”吾谷愕然。 洛长安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再不出宫,我爹能让我把祠堂跪穿!” 昨夜,公子前往乾元宫未归,吾谷也不敢去找,这乾元宫不比宫里其他地方,而曹风那个老滑头,又不许他靠近,没办法,吾谷就在后院的小门,守了一晚上。 谁知,一大早的,相爷就领着人去了乾元宫。 这么一来,吾谷就更不敢去了。 奇怪的是,洛长安原本是怒气冲冲的,可走出宫门的瞬间,迎面一阵清风,竟突然清醒了过来,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 父亲冲进来的时候,宋烨并不是在轻薄她,而是伏在她耳畔问了一句。 想不想出宫? 想不想离开京陵城? 想不想去南州游玩? “游玩?”洛长安双手叉腰,若有所思的回望着巍峨的宫门口。 吾谷急忙上前,“公子是想出宫玩?那今日是去风月楼?还是雅乐坊?” 不对,雅乐坊闹了这一出,公子是打死都不想再去雅乐坊了吧! 那就…… “赌坊?”吾谷问。 洛长安撇撇嘴,“不,回家吵架去!” 吾谷:“??” 谁能告诉他,公子这是怎么了? “公子公子,跟谁吵架?”吾谷急了,跟相爷吵架吗? 哎呦,这可使不得。 相爷那脾气一上来,不舍得动公子,可公子身边的人……还不得掀了所有人的头盖骨? 洛长安是走回去的,还没到相府门前,远远的就看到一辆马车,从上面下来一个人,然后就有丫鬟和家奴,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个劲的往府内搬。 “这是……”洛长安瞧着那一抹黄橙橙的身影,侧过脸问吾谷,“我爹哪一房姨娘?” 吾谷挠挠后颈,“奴才一直跟您在一处!” 这话不假。 相爷的后院,那么一大票的姨娘,长得又都差不多,从洛长安有记忆开始,父亲就往家里带姨娘,说是姨娘,其实就是女人。 说句实话,要不是洛长安这般招摇,估计谁都不知道洛川河有妻有子。 洛川河未行娶妻礼,未有纳妾礼,时间久了,府内的人也不好说,这个女人那个女人,便统一称为姨娘。 吾谷和洛长安是真的分不清,谁是谁? “那就她!”洛长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吾谷不解,“什么?” “住手!”洛长安一声吼,比什么都管用,所有人当即停下,“干什么呢?” 管家正好在门口,这是新姨娘,自然是要照顾着点。 “公子回来了,哦,这位是新来的阮姨娘。”管家急忙解释,“公子,您回来了,老奴这就去跟相爷禀报!” 可这心里也忐忑,相爷是怒气冲冲的回来,至今都没跟任何人说一句话,把自个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会!”洛长安负手而立,冷眼睨着站在马车旁的黄衣女子,生得倒是娇艳至极,只不过这眉眼间,隐约有几分熟悉。 洛长安侧过脸望着吾谷,“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熟悉?” “公子,后院的女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能不熟悉吗?”吾谷叹口气。 大概,相爷就好这一口。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不再是唯一的小公子 洛长安细想,是这个理儿,所以她看着父亲的那些女人,瞧谁都差不多,压根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 “阮佩?”洛长安皱眉。 管家行礼,“是!” “这是干什么?”洛长安问。 管家忙道,“阮姨娘刚从街上回来,买了点东西,这不,正往自个的园子里搬呢!” “这么多东西,不要钱吗?”洛长安轻嗤,“买的什么?” 管家就奇了怪了,以前公子从来不过问这些,今儿是抽的哪门子疯? 可咱也不敢问。 “老奴不知道。”管家愣了愣。 他是个男人,哪里知道女人会买什么?何况这女人,还是半个主子,至少在相爷厌恶之前,这阮姨娘是相爷最喜欢的一位,还是要好生伺候的。 “我看看!”洛长安随手翻弄着奴才手中的礼盒,“哟,这镯子还不错,怎么,府内没有,还得去外头捡几个回来?” 吾谷倒吸一口冷气,公子来真的? 这架势,是真的要吵架? 管家下意识的靠近吾谷,“公子怎么了?和相爷吵架了?” 要不然,相爷怎么怒气冲冲的回来? 要不然,公子怎么突发奇想,找阮姨娘的茬? “我也不知道。”吾谷摇头。 管家嗤他,“你成日陪着公子,你不知道谁知道?” 可吾谷确实不知道,公子的心思,一会一个变,翻脸比翻书还快,他怎么可能跟得上?! “阮姨娘?”洛长安捏着手中的玉镯,不紧不慢的朝着她走过去。 大概是刚入府,又因为洛川河近来宠得厉害,所以这阮佩是一点都不怕洛长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不察周遭的气氛凝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我看中的。”阮佩水嫩嫩的,标准的美人胚子,一双丹凤眼扑闪扑闪,明明不是那种娇媚入骨的女人,却隐隐透着勾人的气韵。 洛长安就不明白了,爹是怎么做到,口味十多年如一日,怎么也不腻?不知道换一换? “你看中的?”洛长安绕着她走了一圈。 大概是觉得洛长安的眼神太过灼热,阮佩呼吸微促,“你想干什么?” “阮姨娘,这是公子!”管家及时提醒。 可不敢动他家公子,否则相爷怪罪下来,谁敢担待得起。 这可不是管家的胡猜猜,公子年幼的时候闹过一次,姨娘仗着相爷的宠爱,与公子较劲,最后落得如斯下场。 要不是公子觉得无趣,懒得去动后院的心思,这些姨娘怕是一个都保不住! “洛长安?”阮佩进府之时,洛长安已经进了宫,所以二人并没打上照面。 但是现在嘛…… “我爹那么多女人,你是最不懂事的!”洛长安摇头,“也就是这张脸,还算长得不错。” 可她瞧着这女人那傲慢的态度,还有嫌恶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尤其是她脸上的那颗痣! “公子,还有事吗?”阮佩冷着脸,摊开掌心,“若是没什么事,就把东西还给我,我要进去伺候相爷了。” 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 吾谷愕然,管家骇然。 完了! “花的是我爹的银子,我想拿就拿,你管得着吗?”洛长安手一松,玉镯当即落地,“哎呦,碎了!” 阮佩急了,“你混账!” “哎哎哎!”管家及时扑上去,“姨娘慎言,慎言!一个镯子,您到时候再去挑一个便罢,不打紧不打紧的。” 洛长安嗤了一声,“你是阮家的管家?” “老奴不敢!”管家是看着洛长安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脾气,“相爷今儿心情不太好,老奴怕这些闲碎之事,会叨扰到相爷,所以……” 洛长安敛眸。 爹,心情不好? 是因为早上的事情,伤到了爹的心? 一瞬间,洛长安找茬的心思都没了,还是另寻法子再闹吧! 谁知…… “你站住!”阮佩不依不饶。 这可把管家和吾谷都看愣了,所有奴才都是面面相觑,新来的阮姨娘居然让公子站住?她怕是不知道,京陵城的老百姓,送小公子什么外号吧! 人称京陵城一霸,丞相府的混世小魔王,闭着眼都敢把天捅一个窟窿。 洛长安双手环胸,她就不明白了,爹素来不喜欢那些张扬的女人,怎么这次……失算了? “把镯子赔给我!”阮佩咬牙切齿,“你摔的,就得你赔!” 洛长安指了指门口的,相府的匾额,“这个赔给你,你敢要吗?” “你!”阮佩愤然,“对错不分,肆意妄为,你混账!” 洛长安瞪大眼睛,“你看我脸上,嗯,写过对错吗?我容你站在这里骂我混账,已经很给我爹面子了,若是以前,你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语罢,她拾阶而上。 谁知,阮佩居然跟上了,“你这人好生混账,砸坏了别人精心挑选的东西,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吗?我知道,你不就是看相爷宠着我,你心里不舒服,怕来日我若生下相爷的子嗣,到时候夺了你的宠爱吗?” 洛长安见鬼般盯着她,“生下……我爹的子嗣?” 这是哪儿捡来的傻子? 说句不地道的话,若是他爹真的还能有其他孩子,后院那些女人,就不会闲得发慌,压根不敢招惹她。 这么多年了,父亲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你是相府唯一的孩子。 是的,唯一! “阮姨娘!”这次,老管家也忍不住了,“你休要胡说,公子的身份地位,岂是你能撼动的?” 阮佩愤然,“你不过是个下人,也敢对我大呼小叫。” “我爹最近很宠她吗?”洛长安问。 老管家垂眸,不敢多言。 的确是很宠爱,回来就腻歪在一处。 以前那些女人,相爷过一两月也就腻了,但这个阮佩,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惹得相爷如此,所以府内的人,多少有点忌惮。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洛长安冷眼睨着她,“我可没这闲工夫,跟你讨论死字怎么写!” 老管家知道,公子这是生气了。 阮佩轻嗤,“你这是嫉妒。” “我?”洛长安自指,“嫉妒你?” 有病吧?! 阮佩扭着纤细的腰肢,“难道不是吗?” “嫉妒你够骚,还是嫉妒你够妖?”洛长安翻个白眼,“嫉妒你没有我这么大的孩子,嫉妒你继承不了我爹,这么大的家业?” 阮佩勾唇,“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怀上了相爷的孩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很伤心 洛长安眯着眼睛,瞧了她半晌。 吾谷不敢置信的望着管家,可这事管家也不知情,相爷没提过,他委实不晓得。 “这么大的事,我爹知道吗?”洛长安问。 阮佩别开头,鼻间轻哼。 那副矫揉造作之态,连吾谷都瞧不下去了,真想冲上去给她两巴掌,把这晃来晃去的脑袋,给她扳直咯! “我爹在哪?”洛长安问。 管家抿唇,“相爷……在书房!” “你等着!”洛长安横睨阮佩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开。 身后,阮佩目光狠戾。 洛长安是直接闯进书房的,简丰没能拦住她,自然也不敢真的拦。 这可是小公子! “爹!”洛长安一身火气。 洛川河就站在后窗位置,他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只是不想回头理睬罢了。 洛长安近前,从洛川河这个位置往外看,正好能看到书房后院的那一小片桃林,当初她还问过父亲,为什么要在书房后面的空地上,种这些桃树? 爹说,好看! 可现在呢? 秋日里,光秃秃的,没有叶子没有花,好看也就是春日里。 但那又如何,转瞬即逝。 “爹?”洛长安低低的轻唤,“为什么不理我?是因为有了新儿子,就不要我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了,是这个意思吗?” 洛川河皱眉看她,“你胡言乱语什么?” “你的阮姨娘都有了身孕,我还胡说?”洛长安轻嗤,“爹,你这事办得不地道,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一声,是怕我像小时候那样,对你的女人动手吗?” 洛川河望着她,不说话。 “小时候不懂事,觉得那些女人很烦,因为她们,爹就不能经常陪我,更怕他们会有爹的孩子,生下小弟弟小妹妹的,到时候我这个没娘的孩子,就真的没人疼了!”洛长安深吸一口气,“爹,恭喜啊!” 最后那一句,她说得有些哽咽。 本来是想找爹吵一架,这样,父子两个一赌气,就可以一段时间不见面,这理由简直是最好不过的。 可现在,她不想吵架了。 没那心思! “就没别的可说?”洛川河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你跟皇帝……” 洛长安就知道,他得问这事。 “他可没碰我!”洛长安有些心虚,“点到为止,要不然我还不得扒一层皮?这欺君之罪,到时候太师府和镇国将军府一联手,还不得让您断子绝孙?” 说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洛长安唇角那一抹顽劣的笑意,忽然就僵住了。 是了,不是唯一了。 “算了!”洛长安转身离开,“我最近不想看到爹,不想看到相府的任何人,您别来找我。” 洛川河有些懵,“你给我回来!” “不回!”洛长安站在门口。 洛川河咬着牙,“你爹我,要是真的有了其他子嗣,你就不要这个家了?不要你爹了?” “爹!”洛长安回望着他,“我有点难受,您让我静一静。” 洛川河望着她,不说话。 “皇帝欺负我,我不觉得难受,毕竟我这辈子什么都没怕过,再混账的事情也做过。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爹有了新的孩子,我该高兴,毕竟这是我弟弟妹妹,可是……”洛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内心深处,就跟吃了一只死苍蝇似的,略显恶心。 “您就当我自私,我见不得那女人和她生下的孩子,丞相府的家业我压根就不在乎,但是从那以后,爹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爹了!”洛长安可以想象。 以后阮佩生下了孩子,他们一家三口,嬉笑怒骂。 而她洛长安,是个没娘的孩子,连娘的面都没见过,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幸福美满,独自舔舐自己的孤寂与落寞。 “你在乎爹?”洛川河有点小兴奋。 洛长安叹口气,“爹,我不想见到你们,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想!因为我不高兴,我嫉妒,而且我也不喜欢那个女人。” 语罢,洛长安拂袖而去。 “公子?公子您眼睛怎么红了?”吾谷骇然,在后面疾追。 简丰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 公子嬉皮笑脸惯了,谁都不怕,怎么今儿……被相爷训哭了? “相爷!”简丰躬身行礼。 洛川河忽然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笑,掩不住的悦色,“她伤心了?” “好似眼睛红了,面色不是太好看,大概是难过的。”简丰据实回答。 可为什么,公子难过了,相爷反而乐了? “居然吃醋了!”洛川河一扫之前的阴郁之色,眉眼间尽是欢喜,“吃醋了!这小子吃本相的醋了!” 简丰:“??” 相爷这是怎么了? 公子怪怪的,相爷也是怪怪的。 吃醋? “这小子啊!”洛川河低头一笑,“真是个傻小子。” 简丰行礼,“相爷,您没事吧?公子她……” “阮佩那里,多派点人去伺候。”洛川河道,“小心着伺候,务必要稳住她。” 简丰:“??” 公子都生气了,相爷还只顾着阮佩,难怪说公子吃醋!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相爷这般对待公子,莫不是相爷年纪上来了,有些老糊涂? 面上,简丰还是得毕恭毕敬的照办,“奴才这就去找管家。” 不消半日,整个丞相府都知道了此事。 阮姨娘顶撞了公子,貌似怀上了相爷的骨肉,为此相爷护着阮姨娘,头一回骂跑了公子,可见是真心疼爱阮姨娘母子。 管家听得这般流言,只道了四个字,“不知死活!” 至于这四个字,是形容谁的,尚未可知。 出了丞相府,洛长安就去了风月楼。 好酒好菜,美人美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谁是谁! “公子,您别这样!”吾谷有些害怕,“公子,您有心事您就说出来。” 洛长安很少这般光喝酒不说话的时候,她素来是个话痨,哄人一套,骂人一套,但是今儿很是反常。 “别废话,反正喝不醉!”洛长安压了压眉心,“只是会有点头疼而已,回去之后准备醒酒汤便是。” 吾谷抿唇,“可您这样喝下去,对身子不好。” “把我在风月楼醉酒的事儿,传回相府,一定要我爹知道,明白吗?”洛长安低声叮嘱。 吾谷皱了皱眉,“让相爷来接您?” “屁话,只是让他知道我很伤心,仅此而已!”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开口,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少废话,去办!” 吾谷行礼,“奴才这就去!” 可是,相爷深知公子的酒量,这消息传回去,有用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她不知,他拼过命 不管有用没用,传回去便是,只是一直到了晚上,丞相府都没有来人。 吾谷一直在雅间外头张望,别说是来人,鬼影子都不来一个。 “公子?”吾谷竟也跟着伤心,“您莫难过,咱们这就回宫去。相爷平素那么宠您,估计很快就回来求和的。” 可不,这是丞相府的老惯例。 不管发生何事,不管公子做了什么,最后求和服软的肯定是相爷。 “没来更好!”洛长安屁颠颠的回宫去。 回去之后做什么呢? 把长乐宫的宫门一关,偷摸着从小门进入乾元宫。 “公子,您还敢去?”吾谷不明白,“不是吃过亏了吗?” 洛长安摆摆手,“你不懂,对了,把我的行囊收拾一下,记住了吗?马上去,快点快点,我等着呢!” “现在?”吾谷不解。 这不是刚跟相爷闹脾气,难道公子要离府出走?也不对,出走难道还带着皇帝吗?公子这是去找皇帝呢! “废话!”洛长安轻嗤,“快点。” 吾谷行礼,“是!” 收拾就收拾,反正能带的都带上。 洛长安进了乾元宫,轻车熟路的,直接掠过寒山,跨进寝殿。 寝殿内。 曹风躬身,仿佛是在跟宋烨汇报着什么。 见着洛长安进来,曹风含笑行礼,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过来!”宋烨招手。 洛长安的确走过去了,但是尽量保持一步距离。 “你觉得你这样,朕就碰不到你了?”宋烨皱眉,“但凡朕想动你,就算你在宫外在相府,又能如何?”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舌尖从后槽牙掠过,往前走了一步。 宋烨毫不避讳的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由着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伸手圈住她,宛若最亲密的欢喜冤家。 事实上,洛长安也是后知后觉。 仿佛是一种惯性,就好像你逗弄小猫小狗,第一次摸她,许是会受到抗拒和挣扎,于是你给点甜头,消了她的火气。 等到第二次、次三次,乃至于无数次之后,这小猫小狗几乎与你熟稔得不像外人,纵然你将她抱起,她也忘了挣扎。 因为,她习惯了。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洛长安叹口气,罢了,吃点亏又不会死,等到哪日风水轮流转,小本本上的债,她会一笔笔的问他讨回来。 “在想什么?”宋烨音色低柔,像极了哄孩子的语气。 洛长安回过神,“在想皇上晨起时候说的话。” “是吗?”宋烨低低的呵笑,“朕还以为,长安在想着,被朕占了这么多便宜,哪日若是翻身,定是要一笔笔的问朕要回来!” 洛长安: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吗? 这都知道! “臣,不敢!”洛长安抿唇,乖顺的冲着他笑,“皇上,还作数吗?君无戏言哦!” 宋烨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的掌心里,像是逗弄着心爱的猫儿,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以她的掌心拍着自己的掌心,“那得看,长安口中的君,是哪个君?” 洛长安眉心一皱,“君主的君。” “哪日若是改成了夫君的君,朕一定言出必践,长安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宋烨凑在她耳畔,低低的说。 还好洛长安反应快,否则怕是真的要上当了! 她方才怎么说来着?这狗皇帝果然是步步为营,一点点的让她习惯他的无赖行径,最后直接赖上她。 听听,还夫君的君? 我看你是想要“皲裂”的皲! “罢了!”洛长安别开头。 谁知她这一扭头,便将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 宋烨的唇,霎时贴在了她颈项处。 呼吸一窒,洛长安骇然扬起羽睫,吃痛的皱起了眉,“你放开……” 宋烨并未久留,只是他抬起头之后,洛长安的脖颈上便多了一块红印,刺刺的疼,宛若爱的烙印。 “你!”洛长安鼓鼓囊囊,气得像是……河豚。 宋烨的指尖,在她圆鼓鼓的面上轻戳了一下,“你不是说朕是狗吗?狗喜欢留印记,自然……是要留点记号在自己的猎物身上,免得那些不长眼的贪了去!” 洛长安不说话,真的是一句都没再说。 怼人的功夫,能用在所有人身上,哪怕是重生,她也无所顾忌,唯有眼前这个人,生在丞相府的洛长安,知道什么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选择沉默,是因为那个梦太过真实,因为父亲太过重要! “怎么不说话了?”宋烨喜欢她叽叽喳喳的样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于你喜欢的人,她在闹,你在笑。 对于你厌恶的人,呼吸都是错的。 “你厌恶朕?”他问。 洛长安还真是谈不上厌恶,虽然满心都在喊着狗皇帝,但是……平心而论,皇帝对她真的很与众不同。 只是,流连风月间的她,知道什么叫喜新厌旧,见过父亲后院那么多女人,她可不想成为谁后院中的一员。 她洛长安,只能是洛长安。 “臣不厌恶皇上,臣只是在想,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洛长安一直僵着身子,委实累得慌,干脆调整了姿势,横坐在他膝上,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 宋烨先是一愣,俄而满面悦色,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翻涌着灼灼华色。 “和丞相闹翻了,朕和你的事儿,也被丞相抓包了,若是他知道……朕不仅占了你的便宜,还拐走了他唯一的儿子,你说他会怎样?”宋烨煞有其事的问。 洛长安想起父亲那张脸,“应该会黑得够呛。” “你回去吵了一架,和你爹的新姨娘。”宋烨,什么都知道。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皇上,您这一味的盯着我,不嫌累得慌?” “你喜欢银子?”宋烨问。 洛长安面露尴尬,“谁、谁不喜欢银子?天下人,人人都喜欢,又不是我一人的癖好。” “若是一车的银子搁在你面前,让你推着车走,你累吗?”宋烨又问。 洛长安摇头,“我拼了命也得把银子推走。” “朕,亦如是。”他斩钉截铁。 拼了,命! 洛长安仲怔,不知道宋烨打这比方作甚,不过……他眼底倒是没有半分的轻浮,相反的,是真诚,诚恳,诚实。 是那种,很坚定的神色。 “天亮之前,咱们会离开京陵城。”宋烨抱紧了她。 洛长安愕然,“这么快?” “机会难得!”他俯首,在她眉心轻轻落吻,“朕,不想再错过一次。”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什么都知道 洛长安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唯一能明白的是,他同意带她走了。 只是,皇帝这次有点玩大发了! 微服? 呵,听听,这是皇帝该做的事情吗?好好的皇家车辇不坐,要低调的坐寻常马车,尽管这寻常的马车外观上还是比较华丽的。 可洛长安没办法,除了跟着皇帝,她没有办法离开京陵城,否则她去哪,爹都能跑去抓人,到时候还会给爹添乱。 现在倒是挺好的,可以走了! 走得光明正大,而且不会被人追杀,毕竟有个皇帝当自己的挡箭牌,虽然是所谓的微服,但好歹有寒山和林祁在,朝中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谁敢真的动手? 曹风压了压眉心,回头望着寒山,“你说咱这是去微服呢?还是逃难?” 寒山干笑两声,“洛大人喜欢,皇上喜欢,那就……就这样罢!” 可不,这一车的东西,都是洛长安的! 原本寒山安排得好好的,连太医都带上了。 最后呢? 还得临时再找了一辆马车,安置洛长安的那些东西。 可她那些都是什么物件? 曹风偷摸着瞧了一眼,得,一箱子的核桃,一箱子的糖,一箱子的把玩小物件……等等等等,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废物。 出了城门,曹风吐槽,“你说你,怎么不把长乐宫搬着走?” 吾谷骑着马,“搬、搬不动啊!” “你……”曹风咬着牙。 真行! 林祁在前面走,疾刃和一众便衣侍卫在后头护着,皆是轻车简行。 洛长安与宋烨同坐一辆马车,马车走得很平稳,一盏豆灯放在四方桌上,倒也不怎么晃荡。 宋烨皱眉瞧一眼身后的人,横躺在软榻上,睡得那叫一个踏实,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搁在桌角,真可以用四仰八叉来形容。 好在,这般睡姿只有他看得到。 无奈的摇摇头,宋烨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折子,关于这批匪盗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跟她说清楚,这些人是同鸳盟的同党。 这里的同党,是指联盟。 不是同一个主子,却有同一个目的。 天下! 桌案上,摆放着南州子阳城的地形图,还有附近的山林地貌,以及各种进出路线,一旦进了子阳城,这便是救命的关键。 那些人,已经控制住了南州的:武城,湖城,还有千城。 三座城池,实际上已经落在了歹人的手里。 消息其实还押着,因为就目前情况来说,各州府还在运转,折子还能递到京陵城,但是……所有的官员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驻军暂时没有惊动,因为这些人再豪横,也不可能跟朝廷正规的军队动手。再往边上去,就是长定九州,长定侯府驻守九州,若是驰援南州,南州这边肯定会大动干戈。 若是真的要调动长定侯府,还真的宋烨亲自去。 旁人,是动不了长定侯那个老狐狸的,不管是洛川河,还是太师,又或者镇国将军府,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长定侯只敬先帝,其他人……油盐不进! 洛长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了?”宋烨仍是坐在原位。 洛长安睡眼朦胧的盯着他,不说话。 “睡蒙了?”宋烨问。 洛长安还是没吭声。 “唉!”宋烨压了压眉心,“天亮了!” 洛长安盘膝而坐,身上裹着毯子,“我离开京陵城了?” “何止是离开,连京陵界都出了!”宋烨慢条斯理的卷起桌案上的地形图。 许是听到了车内有动静,马车徐徐停下来。 曹风在外头恭敬的行礼,“皇上,您累了吗?下来歇会吧!” 大家也都累了,一夜的策马赶路。 人困,马也乏。 “出去吧!”宋烨说。 洛长安说话的声音嗡嗡的,“你昨夜没睡?” “睡你身上吗?”他问。 洛长安环顾四周,也是……就这么一张软榻,除非他抱着她睡,否则是绝对躺不下两个人的。 “公子?”宋烨一走,吾谷便凑了上来,“奴才伺候您洗漱。” 洛长安还有些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是不是离家很远了?” “是!”吾谷颔首,将水壶里的水倒出来,打湿了帕子,“您擦把脸?” 见着洛长安没有伸手,吾谷又道,“外头倒是有条小河,您要不去河边?” 洛长安猛地掀开了毯子,飞速的套着靴子往车下跑。 马车停在山道旁边,如吾谷所说,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 周遭,林木繁茂。 晨起的山里,空气最是清醒。 有风吹来,花草香。 洛长安跑过来的时候,发髻有些凌乱松散。 宋烨已经洗漱完毕,瞧着她那着急忙慌的样子,只觉得想笑,“犯得着这么高兴吗?这京陵城到底怎么着你了?让你这么不喜欢?” “从小到大,我爹都不许我离开京陵城,你知道鸟关在笼子里是什么感觉吗?我是深有体会。”洛长安蹲在河边。 宋烨皱了皱眉,在她的手伸进水之前,温声提醒,“山水微凉,手要慢慢的伸下去!” 秋日里,有山枫随波逐流,刚好从洛长安的眼前流过。 她伸手将枫叶捞起,指尖触及河水,的确有些刺刺的凉,她回头看他,“自由这东西,皇上体会过吗?” 晨曦微光,落在她眼底,合着波光潋滟,连肌肤都便得剔透起来,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朕没体会过,但是你可以告诉朕。”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洛长安笑呵呵的将枫叶丢回水里,双手合起,掬一捧山中水,洗净容脸,精神焕发,然后长长的伸个懒腰。 宛若,新生。 “便是知道你会高兴,所以带你出来,但是你也得清楚,这里没有你爹护着你,朕也未必能护你周全,凡事得学会自救。”宋烨不是在吓唬她。 洛长安站在河边,捋着袖子,露着光洁的胳膊,“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微服离开京陵城,又带着林祁,说明你并非在隐藏什么,你带着我,是因为只有这样,我爹才会将消息隐瞒,因为他怕消息泄露,我会死在外头。” 宋烨没说话。 “同鸳盟的人在找我,想杀了我或者想抓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爹,还是我运气不好,跟他们五行相克。”洛长安双手叉腰,“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宋烨薄唇轻挽,“但,你还是出来了,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洛长安早就想出来看看了。 宋烨敛眸,“既是高兴,那你过来。” 洛长安一怔。 “抱一下!”他温柔的望她。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他的长安丢了! 洛长安站着没动,最后还是宋烨走过去的。 两个之间,总归要有个人先迈开这一步的,然后……就成了习惯。 宋烨,愿意习惯性的走向她。 曹风背过身去,这种事情还是少看为好,免得到时候被皇帝灭口。 晨风吹过,宋烨抱了抱洛长安,但也只是抱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撒丫子跑开的洛长安,就跟放飞的野鸟,恨不能插上翅膀飞了,她不曾享受过这样的自由,大概每个孩子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次放飞的梦想。 飞离父母的身边,远离那些束缚与唠叨,想象自己在没有家的地方,长成参天大树,让他们看到你的枝繁叶茂。 洛长安特意在地上打了个滚,看得吾谷目瞪口呆,这还是他家公子吗? 当然,这的确是他家公子,如假包换。 “公子,咱能不能不打滚了,换个方式好不好?”吾谷忙道,“这泥渍沾到了身上,到时候不便清理。” 想来也是。 于是乎,洛长安爬上了树。 吾谷:“……” 唉,相爷真的是把公子关了太久、太久,要不是跟着皇上出来,只怕是要关疯了吧! 宋烨只是在边上看着,任由她摸爬打滚,任由她大喊大叫。 林祁背过身去,没眼看…… 果然,丞相府出来的就是跟寻常人不太一样,疯得有点过火了。 好在洛长安耗完了精力就安生了,只是这么一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就有点……有点怪怪的。 管他呢,洛长安就是洛长安! 吃了点东西,一行人又开始朝着南州行去,夜里睡舒服了,白日里自然睡不着,可宋烨不许她离开马车。 无奈之下,她只能撩着车窗帘子往外看。 身后,传来宋烨均匀的呼吸声。 洛长安有些犹豫,终是凑了过来,小心的为他盖上毯子。 还真别说,这般细看,宋烨长得还挺好看的,因为养尊处优的关系,肤色较寻常男子更加白皙滑嫩,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鼻梁高悬,薄唇紧抿。 身姿颀长,身段极好。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合着他这一身的帝王气势,确实清隽无双。 洛长安坐在边上,托腮望着紧闭双眸的宋烨。 “睫毛比女子的还要长。”她小声的嘀咕,“这肌肤比风月楼的姑娘还要滑腻,啧啧啧,果真是九五至尊!” 指尖轻轻摩挲着宋烨的手背,真真是光滑细腻。 见着宋烨没反应,洛长安眨了眨眼睛,小心的凑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么看上去,宋烨有些熟悉,是那种莫名的熟悉,仿佛很早就认识。 “好像,以前见过似的。”洛长安抿唇,眉心紧蹙。 可她思来想去,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有风掠过,撩起她额角的散发,露出那道浅浅的疤,很浅很淡…… 京陵城内。 皇帝又没上朝,这一次,文武百官都不敢再去乾元宫了,干脆在金殿的偏殿内候着。 洛川河亲自去的乾元宫,但奇怪的是,曹风不在,寒山也不在。 心下一紧,洛川河顿住脚步。 “相爷,怎么了?”简丰忙问。 洛川河呼吸微促,隐隐觉得不太对,“似乎是出事了。” “深宫内防守严密,不会有什么事。”简丰宽慰。 细想着,最多是皇帝又闹脾气了不想上朝,多半是新帝太年轻的缘故,回头想明白了,也就没什么事了,毕竟是天下之主! 直到…… 寝殿内没人,偏殿也没人,长安宫也空了。 洛川河慌了,“长安呢?” 简丰愣怔,“是不是溜出去玩了?” 那一刻,洛川河是惊惧的,满面惊恐,不敢置信的站在长安宫的园子里,就因为昨日她闹腾了一下,他觉得她会吃醋便觉得满心欢喜。 为了做戏做圈套,他“假意”撤掉了那些暗卫,谁知道就闹出了这事?! “皇上给了公子一面令牌,可以方便她自由出入宫闱。”简丰忙道,“公子一定是出去逛街了,风月楼、雅乐坊或者赌坊?” 皇帝可以躲起来,但是他的长安……不能出事! “找!马上给本相找,记住,此事不能声张,必须小心谨慎!”洛川河掌心冰凉,“本相去找太后!” 若是皇帝真的出了事,还是得太后出面,镇住宫内再说。 此事,得藏着掖着,不能让文武百官知道。 皇帝什么时候出宫的? 长安什么时候消失的? 还有……吾谷是否留下什么线索? 整个长乐宫都翻遍了,洛川河也没找到洛长安的踪迹,吾谷这一次还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被人抹去了? 就像是人间蒸发,这么多人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线索都不留,连洛川河都觉得后怕,是这京陵城内有人作祟?谁的手,能伸得这么长? “怎么样,找到没有?” 洛川河打发了文武百官,就开始找寻洛长安的下落,事实证明,一切都是枉然。 “如何?”太后也急了,“找到皇上了没有?” 简丰摇头,“既没找到皇上,也没找到公子,连曹风和寒山都失踪了。不过,在寒山离开之前,似乎调度过宫内的侍卫,都是寒山自己的亲信和心腹,所以他们的去向……” “相爷!” “快!” 两声惊呼,洛川河已经倒在了地上,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长安啊…… “此事,不许外传,必须封锁消息,文武百官若是问起,就说皇上身子不适。”太后下令,“封锁乾元宫,请太医去乾元宫侍疾!” 简丰行礼,“奴才明白!” 事情,不妙啊! 谁能想到,皇帝跑了…… 皇帝不止跑了,还把丞相的儿子拐跑了,这事要是传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丢人丢到家了。 迄今为止,太后还以为,皇帝这是对长安认了真,八成带着自家任性的侄子私奔了…… 洛川河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太后专门让太医过来伺候着,毕竟这皇帝不在皇宫,到时候满朝文武和国政,都得他这百官之首,加以斡旋处置。 “相爷?”简丰忙将他搀坐起来,“您醒了!” 洛川河一想起昨日的事儿,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里,捂着胸口问,“长安找到了没有?” “没、没找到!”简丰垂眸。 洛川河“哇”的一口淤血匍出唇,“找,找……” 外头,传来阮佩的声音,“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相爷病着,我理该在边上伺候!你们这些狗奴才给我让开!” 第一百八十六章 孩子是谁的? “相爷?”简丰行礼。 洛川河面色苍白,捻着帕子,轻轻拭去唇角的血渍,若无其事的靠在软垫上,“让她进来吧!” “相爷?”简丰有些犹豫,“大夫说了,您不能再动怒,您……” 洛川河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他意已决。 简丰无奈,只得去了门口。 瞧一眼恣意张狂的阮佩,简丰面色微沉,“阮姨娘,相爷还病着,万望您顾着身份,莫要……”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怎么伺候人,难道我不知道吗?”阮佩冷笑,“闪开,我现在要进去!” 简丰深吸一口气,却没有挪开脚步,“阮姨娘,奴才尊您一声姨娘不是真的在尊敬您,那是因为宠爱您的是相爷,咱们尊的是相爷!” 言外之意,没有洛川河,她阮佩什么都不是,连这姨娘的尊呼,也仅仅是因为洛川河的默许。 “你什么意思?”阮佩深吸一口气,“难道你不知道,我这般放肆无礼,都是相爷准许并且允准的吗?” 是洛川河自己喜欢,他说的,喜欢她这样放肆无状,希望她保持本性,做她自己。 那时候,洛川河盯着她脸上的那颗痣,就这么一直看一直看,说的话是那么动听,但又似不是冲她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阮姨娘可知道,有些话虽然伤人却不伤心,但有些话是怎么都不能说的。”简丰转身进门。 阮佩不信这个邪,大步流星的进门。 进去之后,见着洛川河虚弱的靠在软榻上,只是……丞相就是丞相,身为百官之首,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 哪怕,他卧病在床。 “相爷!”阮佩眼角含泪,进去之后便近至床边,坐下便握住了洛川河的手,“您觉得如何?哪里不舒服?佩儿会好好伺候您的,您放心便是。” 洛川河睨了简丰一眼,简丰会意的走到门口,“不许人进来。” 音落,合上房门。 不管什么时候,简丰都得伺候在侧,这是职责所在,也是因为……洛川河心里的信任,只给予寥寥数人。 他防着,所有人。 “相爷,您这是怎么了?”阮佩有些慌张。 洛川河挤出一抹笑,与平素无恙,“你有身孕,为什么之前不说,却要在长安面前提及?“ 阮佩心慌,“原是想给相爷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到,长安这般得理不饶人,所以我……” “啪”的一声脆响。 阮佩毫无防备,一个踉跄从床上摔了下来,跌坐在地,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脸,骇然望着床榻上依旧气定神闲的洛川河。 “整个丞相府,没人敢直呼其名。”洛川河冷眼睨着跌坐在地的阮佩,“长安这两个字,也是你配叫出口的?” 阮佩从未见过这样的洛川河,一直以来洛川河放任她,骄纵着她,她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她,尤其是现在,她还怀着身孕呢! 尽管…… “相爷?”阮佩战战兢兢的开口。 一旁的简丰面无表情,早就提醒过的事,某些人没有记性,作死拦不住。 “身孕,你知道,为什么丞相府只有一位小公子,知道她为什么叫长安吗?”洛川河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碰她,是想死吗?” 阮佩慌忙起身,原是想坐回去,可又碍于洛川河那凌厉的目光,只得慎慎的站在一旁,“妾身、妾身不敢!” “本相纵容你,让你保持本性,不用跟那些女人一样,去争抢什么,但没说过,你可以碰本相唯一的儿子,他是本相的命,将来是要继承本相的一切!” 洛川河只要一想起他的长安不知所踪,就恨不能将眼前这贱人,碎尸万段。 阮佩慌了,捂着脸落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本相说过,你可以笑,可以骂,但就是不可以哭,她从来不哭!”洛川河怒目,“把眼泪憋回去!” 阮佩骇然,心头惊惧,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能哭,也不敢哭了。 忍住了眼泪,阮佩才敢再开口,“相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本相最后问一句,如实回答!”洛川河开口,“孩子是谁的?是哪个野男人的?” 音落瞬间,阮佩呆若木鸡。 “相爷,相爷!”阮佩跪地,“这个孩子是您的啊!佩儿进入相府之后,一直都只是伺候相爷一人,怎么会怀上别人的孩子,相爷,您不能为了小公子就这样待我,这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洛川河捻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掌心,仿佛是嫌脏。 “本相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洛川河冷着脸,“为什么丞相府只有一位小公子,为什么她叫长安?” 阮佩不知道这些,转头望着简丰,方才简丰不是挺能说的吗? “作为父亲,只希望唯一的孩子长久平安,至少在有生之年,想看到她平安喜乐。”洛川河嗤冷,“唯一这两个字,明白吗?” 阮佩点头。 “后院有多少女人,你数过吗?”洛川河问。 阮佩没说话,数过,差不多快二十个了。 对洛川河而言,身边的女人如同过江之鲫,多不胜数,院子里就这么多了,那外头岂非更多?所以,他不缺女人。 但每个女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颗痣,眉眼间,都差不多,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偏偏……都是赝品。 “为什么这么多女人一个都不曾有孕?”洛川河冷然。 阮佩抿唇。 “她们进府的时候,跟你的年岁差不多,本相的宠爱方式都是一样的,恣意妄为,唯有一点,不许沾了长安,谁敢靠近她,在她面前嚼舌头,谁就得死!”洛川河深吸一口气。 他的,长安啊! “长安一出生,本相就喝了绝子汤,你说……你这肚子里的那块肉,还会是本相的种吗?”洛川河尾音拖长。 那嗓音,透着极致的阴寒,凉意渗骨。 阮佩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刹那间面白如纸,若时光能倒流,她一定回到昨日,把那句话收回去,打死也不敢往外说。 现在这般,洛川河是在告诉她,她是自寻死路! 可明明洛长安走了之后,洛川河就加派了人手,且吩咐管家格外照顾她,为什么……为什么一眨眼就变了模样? “相爷!”阮佩伏跪在地,“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妾身可以发誓,除了您真的没有别人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满世界找孩子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洛川河摆摆手,帕子丢在了地上。 简丰会意,当即弯腰,想要把人拖出去。 谁知阮佩忽然发了疯似的往前冲,扑在了洛川河的床边,“相爷,孩子真的是你的,真的是你的!那所谓的绝子汤可能、可能也有错漏的时候,虎毒不食子,您不能连自己的孩子都杀!” “本相的孩子,只能是洛长安一人。”洛川河面不改色,“阮佩,你原是最像她的,可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像,哭的样子……真丑!” 简丰拽着阮佩就往外拖。 “洛川河,虎毒不食子,你要杀你自己的孩子吗?”阮佩嘶声厉喝。 洛川河敛眸,“这孩子,不是丞相府的。” 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心里很清楚。 但是简丰有点犹豫,万一这真的是相爷的孩子,万一是个真正的小公子,若是就此杀了,万一以后…… “还愣着作甚?”洛川河目色陡沉。 简丰无疑是最忠心的,“相爷,这……” “丞相府,不需要长安以外的其他孩子,之前只是拿她逗个趣,想让长安生生气,吃点醋罢了,如今看来,是本相把情况想得太好。”他没想到,洛长安会因此而逃离京陵城。 在洛川河看来,他的长安就是被自己给气跑的,明明可以让她很痛快的事情,怎么就搞砸了呢? 每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背后,都有心急如焚的父母,恨不能以身相代。 怕她没饭吃,怕她被风吹,怕她被人骗,怕她被人打,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带下去,暂时不杀!”洛川河想了想,“等长安处置吧!” 简丰颔首,“是!” 出了门,阮佩就被堵住了嘴,麻袋一套就带走了。 丞相府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姨娘,少了一个阮佩,也只是少了一个女人罢了! “找!”洛川河压了压眉心。 简丰面色凝重,“京陵城内已经翻遍,就是不知道去往何方?北凉这么大,咱没有方向,撒网捕鱼委实不妥。” “长安会去哪?”洛川河有些后悔,怎么平时不对她多点关心呢? 光想着,给她最好的吃喝玩乐,衣食住行,让她有钱花,有乐子找,出了事爹给扛。 唯独没想过,她需要什么? 她心里想什么? 现在要找人,洛川河竟也没地方找,毕竟他把她困在京陵城内太久,走得最远的是上次奉命去云山器械库,除此之外…… 洛川河心急如焚,他要上哪儿找孩子? “临王!”简丰忽然开口,“相爷,临王还在京陵城!他不是跟咱家公子,最是要好吗?在公子入宫之前,一直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洛川河恍然大悟,“对对对!本相真是老糊涂了,快,快去拿上拜帖,本相要去一趟临王府!” 这便是,关心则乱! 临王府。 宋墨前阵子喝酒喝伤了,跟着洛长安逛完了皇宫回来之后,就一直有些发烧,所以大夫叮嘱,断然不能再下床,得好好养着,否则身子就要废了。 听得洛川河递了拜帖,说是要来探视,宋墨半晌没回过神。 “主子,这……”阿衡低声开口,“京陵城内加强防守,守卫和巡城军都多了一倍,连宫门口都戒严了,据说是皇上龙体不安。” 宫门戒严,他们的人就探不到宫里的消息,所以现在谁都不知道宫里丢了皇帝。 “若是宫里出事,应该去找六部衙门,又或者太后娘娘,不过,太师府那边不也没什么动静吗?”宋墨靠在软垫上,“应该没什么大事,到时候别多话。” 阿衡行礼,应声。 待洛川河到来,阿衡去了府门口相迎,“丞相大人,王爷卧病在床,奴才迎您进去,这边请!” 洛川河现在一门心思是找到儿子,其他的倒也没有多想。 孩子都丢了,还想什么呢? 进了门,洛川河拱手,“王爷!” “丞相大人!”宋墨笑了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洛川河面色微恙,“王爷的腿好些吗?可有请太医来看?” “一点小伤,无需惊动宫里。”宋墨笑着回应,“倒是相爷,公务繁忙竟也有空来看本王,倒是让本王有些惊诧,可是长安闹出了什么乱子?” 顿了顿,宋墨一本正经的开口,“若是在宫里惹了祸,相爷可告知本王,但凡本王能帮得上忙,本王绝对不会推辞。” “不瞒王爷,长安近来有些反常,下官总觉得她有心事。”洛川河是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告诉宋墨,洛长安已经丢了! 宋墨愣怔,“心事?” “为人父母,总想让孩子高高兴兴的。”洛川河打起了感情牌,“所以下官想问问,长安近来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处?这孩子闷闷不乐的,下官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宋墨狐疑的望着他,“闷闷不乐?” “是啊!”洛川河叹口气,“她素来是高高兴兴的,从来不做那些个血腥事,所以下官平素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是我这当爹的,忽略了她!” 听他这么一说,宋墨隐约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严重。 “长安怎么了?”宋墨脱口就问。 洛川河摇头,“没什么,就是把自个关起来了,怎么都不肯说实话。下官也不敢太逼她,您知道的,这孩子性子急,怕逼出祸来,所以下官厚着脸皮想问问王爷,您素来与长安交好,可知道她近来有什么反常吗?” 宋墨仔细的想了想,“她近来和皇兄走得很近,有几次本王与她独处,回去之后皇兄便会严惩于她,是以本王也不敢经常去找她。会不会是因为在雅乐坊,被绿音公主欺负了,所以觉得心中愤懑,躲起来了?” “不可能!”洛川河一口否决,“长安这性子,谁能欺负她?” 但凡欺负过的,定加倍奉还。 瞅瞅那太师府的小公子刘满天,现在还躺在床榻上,被太医诊断,以后会在房事方面,力不从心,说白了……被长安给“炸”怕了,吓成了不举! “那可能是长生木的关系?”宋墨小声嘀咕。 老脸骤然绷起,洛川河神思一晃,俄而又恢复了最初的焦灼与平静,“什么长生木?王爷,您是不是知道什么?若是跟长安有关,还望王爷能体谅我这老父亲的心,如实相告!”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敢算计她老子? 宋墨点点头,“丞相莫着急,待本王想想,那个东西是云山带回来的,原以为她只是闹着玩,花了一两银子而已,后来出了那么多事,本王也就忘了,但就在昨日,她去了翰林阁。” “翰林阁?”洛川河想到了些许东西。 翰林阁里藏着各种孤本典籍,还有些珍品,倒不是不可告人,而是所著繁琐,很多东西都是前人后人累积起来的,所以得小心珍藏。 “长安去翰林阁作甚?”洛川河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从来不看书。” 要看,也是看那些个莫名其妙的小人书。 都不知她从哪儿搜罗回来的,有一次居然被他发现,她拿这个垫桌脚,脸皮厚得,宛若铜墙铁壁! “所以,本王当时觉得奇怪,但是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找什么。”宋墨顿了顿,“若是丞相真的想知道,估计可以问问吾谷。吾谷成日跟着长安,最得她信任!” 这不是废话吗? 但凡能找到吾谷,他洛川河犯得着来临王府?关键是吾谷这小子,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跑的时候连个屁都不留下。 “原来如此。”洛川河笑了笑,“是本相疏忽了,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年纪大了,脑子跟不上,既是如此,那本相这就进宫去找吾谷问问。” 宋墨点头。 洛川河别了宋墨,疾步进宫。 这么一折腾,时辰已经过了许久,进宫去翰林阁,已然过了晌午。 “可丢过东西?”洛川河问。 翰林阁众人面面相觑,齐刷刷的摇头。 “本相要听实话!”洛川河黑着脸,“有些东西泄露出去,你们……怕是一个都跑不了!谁敢据实不报,本相决不轻饶!” 眼前这位,可是百官之首,随时都会翻脸无情。 “简丰!”洛川河开口,“查!” 音未落,看守书库的主簿已经跪在了地上,“丞相恕罪,实在是此事诡异,后来东西又回来了,所以咱们就想着……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丢了什么册子?”洛川河瞳仁骤缩。 已然,猜到了。 果然,如此。 当那本册子被摆在了洛川河面前,他便知道,洛长安去哪了,孩子大了……当爹的管不住她的腿了,翅膀硬了便会飞。 “咱们每隔两个时辰会例行检查一次,在王爷和洛大人离开之后,就发现东西丢了,但谁也没证据,只得暗暗的去查,谁知到了夜里又被人送回来了!”主簿解释,“东西失而复得,也没有任何的损伤,所以咱们……” 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洛川河紧了紧手中的册子,恨不能将这册子捏成粉碎,可上面所著,乃是先帝时期所留,他若是损毁便是对先帝不敬。 何况,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损毁又有什么用? 他的长安肯定已经看过了,所以这东西…… 罢了! 洛川河起身,“此物理该小心谨慎的珍藏,尔等这般大意,连何时失窃,何人盗窃都不知,实乃渎职,按律严办!” 语罢,洛川河抬步离开。 “相爷?”简丰疾步追上,“公子这是去冒险了?” 洛川河咬着后槽牙,“真行啊,就在本相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了京陵城!还敢去南州!她居然敢去南州,真是气煞我也!” “相爷,是公子摆了您一道!”简丰低语。 洛川河勃然大怒,然而话没出口,兀的又憋了回去,瞬时冷静了下来。 还真别说,真有这么回事。 “她是故意回家找茬的!”洛川河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敢算计她爹,敢算计我?” 简丰是旁观者,自然看得比洛川河更清楚一些,相爷是关心则乱,遇见了小公子的事儿就把什么都忘了,可简丰看得清楚,“奴才伺候您这么多年,没瞧见公子为了后院的事儿,闹过脾气!” “这是逼着本相,撤了那些暗卫,然后假装父子怄气。”洛川河狠狠皱眉,一副苦笑不得的样子,“你说我、我……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 简丰忙道,“公子聪慧,打小就有自个的主意,她决定的事无人能改。” “唉,算计自己爹算怎么回事?算什么本事?”洛川河指了指外头,“她能算得过外头的腥风血雨,算得过那些人的阴谋诡计?乳臭未干,就想插上翅膀飞了,看把她给能的!” 语罢,洛川河絮絮叨叨的往前走。 高兴吗? 孩子聪慧,懂得算计,懂得步步为营,有谋略有策略,是好事! 难受吗? 孩子离家出走了,不知道在哪受苦?外头再风光,那也得一个人扛,哪里像家中这般,凡事有爹在上头罩着。 生气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洛川河急得上火,去哪不成,非得去南州? “定是跟着皇上去的,否则不会与皇上一通失踪!”简丰道。 洛川河当然知道,否则就凭她,想出京陵城?下辈子吧! “相爷,追吗?”简丰问。 洛川河双手叉腰,面色铁青的立在宫道上,“追个屁!都这个时候了,早跑远了,还不知道走的哪条路!” “那该如何是好?”简丰骇然,“南州那边不是在闹腾吗?” 洛川河扯了扯唇角,“这样,你挑精锐的暗卫,轻车简行,提前赶到南州,他们人多,肯定坐的马车。长安玩心重,不会第一时间赶到南州,一路上必定耗时!” “是!”简丰行礼。 知子莫若父,还是得丞相出手。 “本相得坐镇朝堂,保住了皇帝就等于保住了长安,否则朝廷一乱,南州必定出大事,谁都别想活着回来!”洛川河目色幽邃。 简丰心领神会,“可是南州这么多城,得去哪儿等公子?” “去把地图拿来!”洛川河拂袖往前走。 简丰颔首,“奴才这就去。” 待回到了丞相府,简丰铺开了南州的地形图,这份地形图与宋烨手里的相差无几,一眼望去,山川河流,州府县镇,一目了然。 “去这!”洛川河皱了皱眉,“南州,子阳城!” 简丰瞪大眼睛,“相爷如何肯定,皇上和公子一定会去这里?” “小皇帝不傻,南州有匪盗横行,他得确保自身周全,子阳城距离长定九州的边界最近,若是有什么事,可以下令长定侯府,派兵驰援救驾!”洛川河到底是辅政多年,摸得最明白的就是人心。 世人,谁不怕死? “奴才这就派人去子阳城,静候公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公子,你跑哪儿去了? 少不更事,总觉得自己很聪明,实际上呢?都是老一辈玩剩下的! “离家出走?”洛川河轻哼,“你老子我,等着收拾你!” 呸你个小兔崽子! 客栈内。 洛长安狠狠打了个喷嚏,略显愣怔的扭头望着吾谷,“我觉得,我爹在骂我!” “那可不!”吾谷叹口气,“您这偷摸着离开京陵城,虽说之前闹腾了,相爷会觉得愧疚,回头对您少惩罚点,可您要知道,相爷是朝堂上摸爬滚打的人,就您这点伎俩,相爷用脚趾头想都能想透透的!” 洛长安剥着核桃,只觉得核桃有点苦。 那就是说,回去之后可就不只是跪祠堂了? 爹会干什么呢? 扒了她的皮? 打断她的腿? 嗤,想想都疼。 外头天色黑漆漆的,洛长安有点坐立难安,平时也没见着怕爹,怎么离开家之后,反而害怕起来了呢? 这大概就是做错事的孩子,共有的心里。 “公子!”吾谷行礼。 洛长安头也不抬一下,“大晚上的进来作甚,休息好了明日继续赶路。”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出门在外,宋烨自然也得小心点。 这朕啊朕的,容易暴露身份,自然就收了。 洛长安手上一顿,“什么时候能赶到南州呢?” “大概还有三四天的路程,咱们抄的是近路,所以已经是最快了!”宋烨拂袖落座,“长安,你跟着我去南州,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 洛长安嚼着核桃仁,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我这不是怕皇上吃惯了野味,不喜欢再回来了,所以来盯着点,为国为民做点贡献!” “这么大仁大义,倒是难得!”宋烨深吸一口气,“那你今夜做点贡献如何?” 洛长安撇撇嘴,“想得美!” 宋烨刚要再说点什么,谁知外头忽然响起了杂乱之音。 “怎么回事?”洛长安蹙眉。 吾谷行礼,“奴才去看看。” 洛长安起身,想了想便将枕头底下的短刃取出,默默的塞进了靴子里,不管发生何事,小心谨慎是前提。 宋烨只是站着,看她这般如此,面色略显凝重。 不多时,吾谷转回,“公子,底下人闹起来了,好像是吃霸王餐,不过咱们不在这儿久留,只是暂住一晚,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镇子偏僻,不太可能有人闹事。 宋烨眉心微凝,“收拾行囊。” “什么?”洛长安愣怔。 宋烨轻哼,“被追上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果不其然,林祁疾步进门,“公子,还是先走吧!今晚,不太平。” “走吧!”宋烨拽着洛长安,出了房门。 却也没走楼梯,而是由林祁带着,从后窗跃下。 客栈底下的大堂里,留两个守卫,若无其事的看热闹,其他人从后门离开,悄无声息的隐没在黑夜中。 马车快速离开,趁夜赶路。 “谁追来了?”洛长安问。 宋烨面色微沉,握住了她的手,“你猜猜看。” “同鸳盟?这么快?”洛长安呼吸微促。 宋烨叹口气,“别想太多,未必真的能赶上,小心为上。” 直到黎明前夕,马车才在林子里停下来。 “皇上,下来歇会吧!”寒山在外头喊。 宋烨牵着洛长安下了马车,这长途跋涉的,夜里没睡好,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洛长安松了松懒腰,“真刺激!” “哎呦公子,还刺激呢?要是出什么事儿,相爷那头不得急死?”吾谷可吓坏了。 之前在京陵城,不管发生什么事,相府的人都能第一时间赶到,所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现在不同。 吾谷只能提高警惕,这里可没人帮着他们! 皇帝? 靠不靠谱还不一定呢! 凡事,求人不如求己。 时近黎明,林子里愈发漆黑。 这叫什么呢? 黎明前的黑暗。 四下阴测测的,洛长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我去解个手。” 尿急。 “小心点。”宋烨瞧了寒山一眼,“你跟着去。” “不用,吾谷跟着就成了!”洛长安指了指前面那棵树,黑漆漆中只能看见一个轮廓,“我就在那里,若是有事我一定会高喊的。” 宋烨点头,路不远,看得见。 马灯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倒映着斑驳的树影。 吾谷陪着洛长安行至树旁,“公子,不要再走了,此处光亮不好,怕是会有危险。” “那成吧!”洛长安绕到树后。 吾谷背过身去,立在树旁,左右查看着周遭,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只是……隔了许久也没听到公子的动静,吾谷心头有些忐忑,公子的速度有待提高啊,以前也没这么慢,是在宫里被惯坏了? 寒山快速跑来,“洛大人还没好?” “公子!”吾谷低唤了一声。 “洛大人?”寒山也跟着喊。 下一刻,吾谷与寒山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树后,空空荡荡,哪还有什么人。 “洛大人?” “公子!”吾谷撒腿就跑。 林子那么大,人怎么丢的都不知道,要上哪儿找。 “怎么回事?”宋烨急奔而来,“长安呢?” 寒山摇头,“卑职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吾谷,洛大人……” “废物!”宋烨咬牙切齿,“找!” 这么多人跟着,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没了呢? 吾谷在林子里狂奔,这野外的林子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野兽之类的东西?若是公子遇见了,那该如何是好? 公子就三脚猫的功夫,平时也就是装模作样的,爬爬墙,偷鸡摸狗也就是了,真的要打架还是得叫吾谷。 就这么一个人呢,说消失就消失了。 吾谷急得直掉眼泪,那可是他家公子啊!相爷的宝贝眼珠子! “公子,你跑哪儿去了?”吾谷撕心裂肺的喊。 整个林子里回荡着属于吾谷的喊声,可回应他的只有凄厉夜风,穿过林子,掠过树梢,呼啸而过。 什么都没有! “皇上,没找到!”寒山和林祁都摇头。 曹风也气喘吁吁的领着底下人赶回来,“这附近都走了一圈,没人,连野兽的痕迹都没有。” “若是被人掳走,说明此人武功奇高,这般不动声色,一点动静都没有,委实不容易!”林祁握紧手中剑。 寒山点头,“林门主能做到这点吗?” “不能!”林祁摇头,“不过,江湖上能人异士极多,倒也不是没可能,但关键是洛大人不是束手就擒之人!” 宋烨好似想到了什么,快速转回那棵树,“找!” 第一百九十章 到底是谁让你抓我的? 树下的落叶有被踩过的痕迹,可见洛长安方才就是在这里,只不过地上没有湿,可见她还来不及解手,说明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皇上!”林祁指了指树干上的一点。 这位置有些不太对,好像是…… “这里藏着一个人。”林祁解释,“那人速度很快,借着四周漆黑,洛大人不曾防备,又急着解手,所以……下手了!” 寒山蹙眉,“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人必须下手极快,得保证洛大人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我做不到如此这般。”林祁说,“不过江湖上倒是有人可以,怪盗踏雪无痕,倒是能做到这一点,据说怪盗的轻功宛若神技,能纵身千里而不留半点踪迹。” “这就有点夸大其词了。”寒山摇头,“我不信。” 林祁叹口气,“不管信不信,总要先把人找回来,皇上,眼下先避开后面这些人吧!” 那些人还不知道会不会追过来,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宋烨敛眸,环顾四周,黑漆漆的,极容易隐藏踪迹,“如果是怪盗,他抓长安做什么?还有,他把长安带去了何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林祁行走江湖久了,有些江湖规矩还是懂的。 宋烨轻哼,“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钱就这么好难?阎王爷的冥币,要不要?” 四下,无人敢答。 ………… 洛长安宛若做了一场梦,梦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最后呢,她是被尿给憋醒的,猛地打了激灵,下意识的合拢了双腿。 这是什么地方? 视线里一片漆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被黑布蒙住了,想要挣扎却只能坐起,整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浑然动弹不得。 “谁?”洛长安低喝。 哪个王八犊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她这儿作死? 当时是怎么回事? 哦,她要解手,结果脑袋上忽然凉飕飕的,一抬头,连喊都来不及就被捂住了嘴,然后鼻尖嗅到了奇怪的味道,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该死,这都中招! 回去之后,还不得被师父笑死? “你猜猜看,是谁?”有笑声传来。 仿佛是个男人。 声音略带猥琐,很是陌生,没有半点熟悉感。 听质感,年纪不小,应该是个中年男子,口吻略带轻挑,刚才拖动桌椅板凳的声音很大,可见这人涵养不高,动作粗鲁。 江湖人? “你来自江湖?”洛长安侧耳倾听。 四下静默了一会,洛长安便可以肯定,自己猜中了。 洛川河是个揣摩人心的老狐狸,他生的小狐狸崽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洛长安在脑子里,把最近的事儿都梳理了一遍,当即明白了些许,“你是不是受命于人?拿人钱财?还是欠人恩情?” “小子,太聪明的人,活不长!”男人呵笑两声,“还是别想那么多为好。” 洛长安轻嗤,“人也是你,鬼也是你,让我猜的是你,猜中之后恼羞成怒的还是你!你可真厉害,脸都不要了?” 男人仿佛生气了,呼啦一声凳子被踢开。 洛长安侧耳倾听,确定了对方的方位。 被五花大绑不代表她什么都做不了,随身的小包还在,而且就在她的手边,这厮怕是不知道,她师父是干什么的吧? 呵,敢绑她? 活腻了! “小子,我劝你安分点,待会人来了,有你好看的!” 语罢,洛长安便听得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紧接着“吱呀”一声响,这是房门合上的声音。 这房门的声音,听得很是陈旧,应该是个老宅,他说“人来了”,那这意思就是……还会有人过来,她得抓紧时间,争取在他的交易方赶到之前,离开这鬼地方。 随身小包里有刀片,虽然小,却很锋利。 因着五花大绑,出手的时候难免会割到自己,好在还是解开了绳索,获得了自由。 “呼!”洛长安松口气,快速抖落了身上的绳段,疾步走到房门后立着。 透着狭窄的门缝,依稀可以看到外头的场景。 空旷而荒凉的院子里,蔓草丛生,墙垣破落至极,附近没听到喧闹声,只听得风吹林木之音,足见此处偏僻。 有一个男人立在不远处的门口,身形骨瘦如柴,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吹走。 站在门口,应该就是在等人。 “看样子,不能从正门走。”洛长安退后几步,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看样子是个破庙,但是呢……可活动窗户并不在这儿,且四周都封死了,想出去肯定要砸窗,但会惊动外面的人。 洛长安咬着牙,突然想起了靴子里的短刃。 所幸那小子抓她的时候,没有搜身,短刃还在。 用短刃撬开封死的窗户,好在这破庙年久失修,倒也不费太多气力,洛长安身材纤瘦,只要留条缝隙,就能从里头钻出去。 深吸一口气,她努力的将自身缩成一团,好歹钻了这么多年狗洞,技术极为娴熟,反正钻洞和钻缝隙的性质差不多。 钻出去的那一瞬,洛长安提着衣摆,撒腿就爬墙。 后门是上了铁索的,压根不可能离开,但是爬墙这活,她是绝对拿手得很,三下五除二,手脚并用,一个漂亮的凌空翻,稳稳落在墙外。 “呵,小爷不奉陪了!”洛长安拍拍屁股走人。 管他幕后主使是谁,先走为上,她这条命矜贵着呢,可不敢浪费在这! 只是…… 这尿憋得太难受了,跑两步都肚子疼,为免尿在裤裆里,还是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为好。 谁知,刚找好地。 这厢还没来得及,便有一道暗影落在了她面前。 瘦骨如柴的面上,颧骨嶙峋,龇牙咧嘴的容脸忽然凑到了洛长安面前,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小乖乖,你要跑哪儿去啊?到家了!” 洛长安骇然瞪大双眼。 得,又是五花大绑。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被独自丢在房内,而是被丢在院子里。 “放开我,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洛长安扯着嗓门,“要是我爹知道,肯定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碎尸万段,剁碎了喂狗!放开我……” 瘦子凄凄的笑着,“你喊啊,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省省力气吧!” 洛长安咬着牙,“到底是谁让你抓我的?” “是我!” 门外,骤然响起一声高喝。 第一百九十一章 洛长安的嘴,骗人的鬼 当洛长安看到那身影时,差点没尿裤子! 为什么别人是千里共婵娟,到了她这里……千里送冤家? 绿音笑呵呵的扭着肥嘟嘟的身子,推开了行礼的怪盗,就这么眯眯眼的瞧着躺在地上的洛长安,“洛公子,你以为自己躲到了这儿,我便找不到你了吗?休想!” “哇,你别过来,你离我远点!”洛长安咕噜滚动,瞬时趴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离这个绿油油的色胚公主远一点,再远一点。 众人:“??” 绿音:“……” 众目睽睽之下,洛长安宛若活动的蛆虫,以极为滑稽的姿势,在地上挪动。 弓起,挪。 弓起,再挪。 再弓起,再挪…… “这姿势倒是有些,匪夷所思!”一旁的怪盗挠挠头,“姑娘,人送到了,那我就告辞了!” 绿音点头,“滚吧!” 银货两讫,交易结束。 院子里,终究只剩下了蛆爬的洛长安,还有慢悠悠堵在她面前的绿音公主。 “还想去哪?”绿音公主双手环胸,“你现在是我的!” 洛长安扬起头,咬着牙问,“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当然,这只是气话。 若对方真的能忌惮她爹,就不会在这里堵她,让江湖人来抓她。 所以现在,洛长安想的是,怎么稳住她,若是有机会,最好能套出来,她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毕竟她此番跟着皇帝出行,怕是连她爹都猜不到。 绿音公主来自西域,对北凉本就不熟悉,却能这般精准无误的找到她,若说没有人通风报信,洛长安是打死都不信的。 叛徒? 自己身边出现了叛徒。 会是谁? 绝对不是吾谷。 一时间,洛长安脑子有些懵,想不出个所以然。 “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你觉得你爹还会反对吗?我再不济也是西域的公主,你只是北凉的臣子,说到底是你高攀了我,到时候我把你带回西域去,你我夫妻恩爱,真是幸福又美满!”绿音公主想得甚好。 洛长安差点呕出来,幸福美满? 这绿油油的公主,有严重的臆想症,而且是绝症的那种。 “你干什么?”瞧着洛长安露出的痛苦神色,绿音公主表示很受伤,“我下嫁都没说什么,你难过个什么劲儿?” 洛长安咬着牙,“把我松开!快点!” “声音有点太对!”绿音公主徐徐蹲了下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长安面色青紫,带着些许哭腔,“我本来就是想解手,谁知道就被你们抓来了,快点撒开我,不然我、我要尿了!” “快快快!”绿音公主急了,“小宝贝,你可别着急,忍着点,马上解开!” 洛长安浑身轻颤,“待会把我憋坏了,去你的幸福美满,让你看得见吃不了!快点!快点!我要憋不住了!” 越急越乱,越乱越解不开。 最后还是底下人拿刀子,直接割断了绳索,洛长安爬起来就跑了。 “不许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她直接跑到了墙那头。 差点,差点尿裤子。 好歹是丞相府的小公子,要是传出去,她这脸往哪儿搁? 一墙之隔,绿音公主掩唇浅笑,“哎呦,我的心肝真是可爱死了,看见没有,以后这就是你们的驸马爷,得好生伺候着!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才出现,真是疼死我了!”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当然,想跑是没可能了。 孤掌难鸣,插翅难飞! 得想想,用什么办法将人稳住,然后…… “回来了,快过来!”绿音公主望着洛长安笑。 洛长安一步一顿的走向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风度翩翩而拒人千里。 胭脂姑娘说过:人呢,有时候就是犯贱的,你若是事事依着,对方反而觉得无趣,但若是你让她捉摸不透,忽冷忽热,对方便会巴巴的凑上来。 洛长安冷着脸,“你这是做什么?派人抓我,可想过后果?这是北凉不是西域,若是我父亲上禀帝君,纵然你是西域的公主,只怕也会走不出这北凉。” “你……”绿音公主愣怔,“你此话当真?” 洛长安双手叉腰,“让你来找我的人,难道没告诉你,丞相是百官之首,而我跟当今圣上,有些不清不楚吗?” 这个时候,得抬一抬宋烨。 狐假虎威的时候,得装得跟真的一样,要自己先相信,才能让别人相信。 “你是说那些流言蜚语?” 一听这话,洛长安松了口气,有门! “在雅乐坊的时候,皇帝护着我,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洛长安叹口气,面色释然的坐在了殿前的台阶上,“你说,若是皇帝真的不在乎我,对我没那点意思,干嘛把我当女人一样护在身后?” 何止啊,最后还怒气冲冲的带着她走了,那模样就是活脱脱的醋了。 这么一说,绿音公主还真的觉得…… 好半晌,她一屁股坐在洛长安的身边,“那你呢?你也喜欢皇帝?” “我?”洛长安忽然面色一转,眼角发红的望着她,“我有什么办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可是皇帝,我若是不从,是会掉脑袋的,公主……咱们北凉的皇帝嗜杀,若你非要和我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牵连了我的父亲和族人,您于心何忍呢?” 绿音公主愕然,好像有点道理。 “公主,您远道而来,本就是客人,当日在雅乐坊我不是真的要避您如蛇蝎,实在是皇帝他、他不允许我靠近任何女子,哦,还有男子!”洛长安委屈得吸了两下鼻子。 然后呢,又装模作样的擦着眼,仿佛真的伤心到了极点。 “皇帝把我困在宫中,让我只伺候他一人,就连这一次出来,也是皇帝瞧见您对我情有独钟,所以觉得生气,想把我带出来,藏起来!”洛长安说得煞有其事。 绿音公主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我也是没办法,您来了京陵城,应该打听过我是不是?丞相府就我这么一个子嗣,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真的跟了皇帝,以后……就算是断子绝孙了!”洛长安目色微红,“公主,我是个不祥之人,您真的要帮我吗?” 到底是混迹街头的,一下子就逆转了时局,连绿音都没想到,自己被洛长安带歪了,从最初的占为己有,变成了最后的护她周全。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彻底完犊子了 还真别说,洛长安真的把绿音公主给诓了。 到底不是京陵城长大的公主,西域来的野路子,有点摸不清楚状况,不知道眼前这位小爷,虽然生得唇红齿白,瞧着秀气可人,甚是柔弱,实际上却是个骗人不眨眼的混不吝。 整个京陵城,谁不知道洛小公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有一句是真的,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鬼都不信她! “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没人敢再欺负你,若是你跟我回了西域,那你们的皇帝肯定也没有法子,总不能跟我们西域对着干吧?要知道,咱们这两国中间还隔着一个南渊,要不然我们为何要悄悄的来?”绿音摸着洛长安的手背。 哎呦,这小手嫩滑的。 不得不说,洛长安是个天生丽质的,尽管比起宋烨还差了点,但咱平时也会蹭点胭脂姑娘,欣兰姑娘的鲜花脂膏,没事也会好好的呵护这层皮,总不能太给丞相府丢人。 所以呢…… 啧啧啧,绿音公主是越看越喜欢。 之前在西域,这绿音公主仗着身份,欺辱过不少的年轻男子,但是像洛长安这种生得眉清目秀,又生出一股子让人垂怜的气质,委实不曾有过。 不知道洛长安秉性的人,见着她,肯定会以为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洛长安反手,轻轻拍着绿音公主的手背,“公主心地善良,长安很是敬佩,只是有一点,还望公主能如实相告。” “什么?”绿音寻思着,是不是要问她,关于此行的目的?又或者是……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公主年方几何?可有婚配啊?” 绿音:“??” 众人:“……” 绿音公主在西域的名声不好听,但是耐不住西域王宠爱,任由其肆意妄为,不过所有人能避就避,真的会哄她的还真是没几个。 大家见她,如避瘟疫。 但是在洛长安这里,居然得到了几分体谅和关慰,真是大出意外。 “公主其实生的不错,就是咱性子太直爽,不知道的人以为公主您凶神恶煞,所以对您有所误会,其实咱也会温柔,是不是?”洛长安尽拿好话哄着她。 哄女人嘛,谁不会呢! 风月楼那些男人,怎么说的,她就怎么来。 “那是自然!”绿音公主笑得腼腆而羞涩,“小心肝,那你可要跟着我!” 洛长安叹口气,“缘是到了,就是这分还缺了点,要知道皇帝带我出来,现在把我弄丢了,还不得闹得满城风雨?皇帝的性子,特别特别暴躁,手段特别特别狠辣,吃人不吐骨头。” 殊不知,远在某个角落里的某人,还真的狠狠打了两个喷嚏,莫名有些愣怔。 “所以当务之急,是公主陪着我回去。”洛长安瞧着她急了,忙摁住她的手,撩人般轻轻捏了捏,“听我说完。” 绿音公主咬唇,这小妖精……小心肝,真是疼死人了! “公主要帮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放了我,我才能活着离开北凉,要不然您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洛长安说得煞有其事,“公主,真的想要我死吗?” 绿音公主骇然,“不,我要你活着!” “那可一定要帮我说情,皇上他……不一定会放过我!”洛长安狠狠吸了两下鼻子,“公主,您一定要帮我啊!” 绿音公主打着包票,“放心,我一定帮你争取,无论如何都要带你离开北凉,到了西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一定让你快快活活的。” “多谢公主!”洛长安暗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哄住了绿音公主,如此一来自己便有时间可以去干点别的,比如说自己去南州,又比如说,打探清楚这西域人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是百花公主,临了临了的,忽然变成了绿音公主,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还真是不好说! 不管是为了爹还是为了自己,有些东西该弄清楚的,还是弄清楚为好,免得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对了公主!”洛长安环顾四周,“能不能离开这儿,这地方阴森森的,您瞧瞧……还有虫子会咬我,我这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细皮嫩肉,眼见着是要糟蹋了!” 绿音公主笑道,“不妨事,马上带你走,你不是要去见皇帝吗?走!” “多谢公主!”洛长安躬身作揖。 综上所述,她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洛长安的嘴,骗人的鬼! 将一个弱质书生的身份,用言行举止,表现得淋漓尽致。 坐上了绿音公主的马车,洛长安还不忘扭捏几下,“在我们北凉,尚未成亲的男女,理该避嫌,不过公主盛情邀约,又是为了我而去承担皇上的滔天怒火,长安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公主真真是感激万分!” “只要你记得我的好,就行了!”绿音公主越瞧,越欢喜。 北凉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少年郎?俊俏,优雅,温柔,识大体。 真真是怎么看都好,怎么瞧都满意。 “是!”洛长安拱手作揖。 记得呢! 自然是记得! 记得你在我解手的时候,让人抓了我,还把我五花大绑,差点让小爷尿裤子,这笔账怎么都不能忘了! 马车转动车轱辘,朝着前方驶去。 洛长安的心思,也随着车轱辘转动,得到了绿音公主信任,那么下一步该如何?总不能白白被绑一趟,白白占了便宜,她得讨回来。 “对了公主!”洛长安眉心微凝,“您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这次被皇上抓出来,连我爹都来不及救我呢!公主简直是大罗神仙下凡,一抓一个准啊!” 绿音公主眉开眼笑,就喜欢洛长安跟她说话,嗓音柔柔的,整个人透着阳光般的温和,真是迷死人了! “其实也不是难事,是有人通知我的。”绿音公主忙道,“还给了我,你的行踪路线。” 洛长安:“!!!” 所以,皇帝身边有叛徒? 这个认知,让她赫然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彻底完犊子了! 要是皇帝在外头出事,怕是整个北凉都要地动山摇,那自己跟着皇帝一起出来,会不会受到牵连?到时候给她安一个弑君之罪…… 丞相府,便完了! “公主,那昨晚出现在客栈里,追杀我们的人,是您吗?”洛长安好半晌才回过神,急忙追问。 绿音公主的眉心,微微皱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就没有她套不出的话 “什么客栈,什么追杀?”绿音公主有些莫名其妙,满脸狐疑的望着她,“小心肝,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你被人追杀?” 洛长安愕然,“不是你吗?” “皇帝都在,我会傻到派人追杀你吗?何况,我是劫色,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若是如此,我还花重金请什么江湖怪盗啊?”绿音公主摇头,“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洛长安有些惶然,“也不是你身边的那些人吗?” 比如,马车外头的便衣守卫和贴身婢女? “没有我的吩咐,谁敢对你动手,活腻了?”绿音公主很肯定的告诉她,“不是我的人,绝对不是!” 洛长安面色发青,“那么,是真的有人要抓我咯?” “什么?”绿音公主有些诧异,“你得罪什么人了?以前的女人?你把人家怎么了?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洛长安猛地醒过神来,“你想哪儿去了?我洛长安乃是丞相府的小公子,要什么女人没有?还犯得着去得罪一个女流之辈?” 这话是对的。 相府小公子,要什么名门闺秀没有? 饶是去了那些风月之地,又有谁敢多说什么? “说起来,都怪我爹不好,后院里收了这么多人,你也知道的,女人多了是非多,我这身份便有些忌讳了!”洛长安煞有其事的开口。 绿音公主愕然,“怎么就忌讳了?” “有我在,她们生的孩子,肯定都只能是次子,我爹都这般年纪了,要是哪天……这相府不就得交到我手里?她们的孩子还没长大,我便成了那障碍!”洛长安叹口气,“没娘的孩子,没人疼!” 绿音公主想想,真的很有道理。 “所以啊,趁着我这次出来,肯定想着法的寻找我的踪迹,杀了我!”洛长安满脸惊惧,“公主,我会不会死在外头?” 绿音公主豪横冷喝,“我看谁敢动你!” “您真的能护着我吗?”洛长安仿佛怕极了,“万一那些人,杀人不眨眼呢?” 绿音公主冷笑,“杀人不眨眼又如何?我带来的那些人,可都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勇士,到时候看谁先死!” “那真是太好了,公主就是我洛长安的救命恩人!”洛长安心里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是有些害怕的,毕竟绿音公主不是宋烨。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宋烨、林祁还有吾谷他们,必定会第一时间护着她,所以现在,她得求个平安符。 人,总是想活着的。 马车扬长而去,直奔南州。 好在洛长安提前看过京陵城去往南州的路线,是以这一路走来,她还是有些印象的,虽然不学无术,但聪明是真的! 夜里投宿不太方便,毕竟这公主出行,带了不少人,所以去客栈会惹人注目,到时候招惹来是非,干脆在林地的空旷处,安营扎寨,什么东西都有,随时能铺开。 “公主真是准备齐全啊!”洛长安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动动嘴皮子便是。 绿音公主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可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 洛长安凑近了她,“公主,您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要绕开南渊,要悄悄的进入北凉,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不算,提心吊胆也够您受的!” 说起这个,绿音公主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当初要不是百花那小……要不是小人提议,说什么悄悄入境,我犯得着吃这么多苦头吗?” 百花小…… 小贱人? 洛长安又道,“公主太辛苦了,只是您这样进来,很多待遇都享受不到,委实太吃亏了!按照我朝的律法,若是有使团来朝,一定是格外优待。” “真的吗?”绿音公主有些愣怔。 洛长安诧异的看她,“你居然不知道?难道没人告诉公主吗?若是使团来访,会有专门的官员去接待,好吃好喝好玩优待,而且公主这是来和亲的吧?” “是、是和亲。”绿音公主瞧着洛长安俊逸的容脸,面颊微红。 “既然是和亲,理该由皇上和礼部加以安排,着官宦子弟,还有各个适龄少年郎,觐见公主,到时候挑个公主称心的,与公主缔结百年之好。”洛长安其实懂个屁。 这都是喝茶的时候,听了那么一嘴说书的,她就敢自个往下编。 “那阵势,堪比皇上选妃。”洛长安瞧出来了,绿油油公主变了脸色。 有门! “原来如此!”绿音公主咬牙切齿,“这小贱人居然敢骗我,说什么我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来了北凉之后人家会心生忌惮,到时候暗害我,又或者会塞给我那些歪瓜裂枣,简直岂有此理!” “小贱人是谁?” “百花!” 一问一答,嗯,很溜。 连一旁的亲随都愣了,怎么就衔接得这般天衣无缝呢?! 洛长安叹口气,“公主被骗了!” 绿音公主刚还在为自己嘴快而后悔,这会听得洛长安这么说,委实连撕了百花公主的心都有。 “可是,她为何要骗我?”绿音公主犹豫了一下。 洛长安起身,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枯枝,脑子里转得飞快,得发挥一下小奸贼,挑拨离间的本事了,“您不是说了吗?身份尊贵!” 见着绿音公主有些茫然,洛长安继续道,“据说,百花公主貌美如花。” “呸,不就是长了一副狐媚胚子的样子?”绿音公主愤然,“有什么好的?” 洛长安点头,“肤浅,所以看脸,长安所见,乃是绿音公主您心地善良,救人于危难之间,又聪慧睿智,颇有大将之风。” “真的,我有这么多好处?”绿音公主面颊微红。 洛长安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还有,这百花公主生得好看,为什么不敢暴露身份,还把您推出来,您可知道那雅乐坊是什么地方?就是您第一次遇见我的地方。” “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吗?”绿音公主仲怔,“说是有好多好看的少年郎!” 洛长安恨铁不成钢,以手指着她,“太过分了,连这种事都敢诓您,那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女子去那种地方,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北凉男子,十分重视女子的名节,若是误以为您……” 说到这儿,洛长安急得跺脚,“若是大家误以为您跟那花楼里的姑娘一般,您说谁还敢娶你?到时候这京陵城的少年郎,可都是她百花公主的了!” “该死!”绿音公主咬牙切齿,“看我不撕了她!” “人在哪?”洛长安循循善诱。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就是我的命啊 “就在京陵城!”绿音公主愤然。 洛长安一拍大腿,“所以公主为了救我,跑这荒郊野外,让她在京陵城里尽享荣华富贵,占尽了京陵城内的少年郎?” “啊?”绿音公主骇然,“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一层?” 洛长安啧啧啧的直摇头,“公主聪明一世,如今为了我洛长安糊涂至此,长安我……哎呦我心疼!” 绿音公主委屈到了极点,“居然被耍了!” “公主莫要着急,既然知道了,便不怕她再耍心思,咱们可以防着点。”洛长安小声开口,“您也得防着身边有她的细作。” 这话,让绿音公主猛地瞪大眼睛。 “她长得比你好看,可她心眼也比您小,手段更比您狠辣,公主您太善良,不是她对手,所以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自己!”洛长安低语,“先去找皇上,咱们跟皇上联手,就不怕她在北凉暗害您!” 绿音公主倒吸一口冷气,“这……我是她姐姐,她怎么敢?” “公主,要不怎么说您太单纯太善良呢?”洛长安唉声叹气,“您要是在北凉出事,谁负责?” 绿音公主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却听得洛长安又道,“西域王会第一时间找北凉的茬,到时候南渊掺进来,两个打一个,最后不是北凉受伤就是西域受创,得意的是南渊这个小贱国!” “我敢跟你打赌,她一定跟南渊勾结了!”洛长安信誓旦旦,“公主信不信?”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唉,要不怎么说,蛇蝎美人?所以看人不能看脸,得看心。像公主这样的,很是难得,若长安能与公主一处,必定呵护公主如珠如宝!”反正吹牛又不会死。 洛长安可劲的吹。 这时候,她倒是有了几分,说书先生口中“美人计”的感觉。 美色误国,倾城倾国。 看样子,不全是假的! 绿音公主面颊绯红,“你真好!” “我还能更好,只是得先保护公主,再图其他,公主以为呢?”洛长安问。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先活着才能双宿双栖。” 脊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面上……洛长安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亏得爹娘给她生了一副好皮囊,关键时候还能靠着美色,反败为胜。 “我会查清楚,她是否和南渊勾结。”绿音公主咬了咬后槽牙,不能在洛长安面前,让洛长安把她看扁了。 所以这事,得她自己出手。 百花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本来还想着出门在外,姐妹之间多多照应,如今看来,人家拿自己当傻子一般糊弄。 绿音公主是越想越来气,若不是洛长安提醒,只怕自己给人当了刀子,还得性命不保。 瞧着公主这副神色,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核桃,长睫半垂着。 心里了然,成功了! 挑拨离间,谁不会啊? 夜色沉寂,林风瑟瑟。 洛长安是跑不出去的,孤身一人,势单力薄,何况外头,又有人把守。 再者,出去也不安全。 万一那些人又追上来,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喝一壶的,必死无疑。 幽然叹口气,洛长安躺在软垫上,很是惆怅,“要是重生在,那就好了!武功那么好,肯定可以帮上忙。” 兀的,忽然有个人影快速闪入。 速度很快,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是看花眼了,再定睛去看,身边已然躺了一人。 “我可是听到了,有人在想我!”重生侧过脸看她,单手抵着头,面具下的眸子,散着夜色幽光,“长安……在想我!” 洛长安的眉心狠狠一皱。 重生的掌心已经摁在了她的额头,“你个傻丫头,不是在做梦,是你家夫君我……来接你了!” “重生?”洛长安愕然,“你怎么进来的,外头不是有人吗?” “你觉得这些人比之你丞相府,和宫中的那些侍卫,如何?”重生低声问,继而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没心肝的东西,上次在宫里不还想把我埋了吗?怎么,遇见了危险,才想起我?” 洛长安抿唇,嫌恶的擦去额头的印记,“你可以不来,我自己可以搞定!” “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搞定的?”重生口吻轻挑。 可见,他不信。 这丫头什么都不会,光会吹牛打屁,干啥啥不行,钻洞第一名。 西域来的那女子,凶悍至极,没把洛长安吃了就不错,还搞定什么? “策反!”洛长安叹口气,“百花公主也来了,居然还在京陵城,我不挑得他们自相残杀,我就不叫洛长安!” 重生兀的神情肃穆,“你做什么?” “美人计咯!”洛长安挑眉看他,“现在谁想带我走,我都不走!这绿音公主身上藏着好多事,我得一样一样的掏出来!包括那个,泄露我行踪之人!” 提起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自己很小心了,居然还会中了人家的道,真是没天理! 可是,会是谁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洛长安问。 重生幽然轻叹,“我去找了怪盗,这不,就找到这儿了!” “那个瘦猴子?”洛长安问。 重生点头,“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怪盗,能把你悄无声息的带走,非他不可。不过我没想到,他说完你的行踪之后,就被杀了!” “杀了?”洛长安骇然,“怎么死的?” 重生伸出胳膊,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洛长安撇撇嘴,默默的躺在他的臂弯内,他长臂一捞,便将她卷入了怀中,这才开口道,“就是之前跟在你们身后的那帮人,得知皇帝他们在找你,便知道你丢了!” “所以他们也想到了怪盗?”洛长安愕然。 重生颔首,“对,算怪盗倒霉,接了这单生意,也只怪平素行事作风太过张扬,弄得人人皆知他轻功了得,出了事不找他还能找谁?” “真的死了?”洛长安皱了皱眉。 重生如同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跟你没关系,真的,算是江湖恩怨,也算是他自己命该如此。江湖人,生死早已不在乎了!” “说得好像自己也看透了似的。”洛长安轻嗤。 重生将下颚抵在她发心处,“我早就看透了,长安……就是我的命!” 洛长安心神一震,这厮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皇帝,气息不稳 “你又发什么春日梦?”洛长安作势要推开他,“上次的伤都好了?” 重生伸手抚过她的面颊,“她碰你哪儿了?” “就摸了摸手。”洛长安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还真的能去睡了她?她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重生被她逗笑了,薄唇轻勾,笑得眸色晶亮,“没想到,长安这三寸不烂之舌,谁都能忽悠。” “不忽悠她,死的就是我!”洛长安伏在他胸口位置,忽然皱起了眉头,“你说,若是西域的百花公主潜入了北凉,抛出了绿音公主,吸引咱们的注意力,那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重生难得见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可能是要窃取什么,又或者找什么,若是暴露了身份,肯定不能单独行动,到时候前呼后拥的,委实不好处理。” “找……”洛长安想起了身上的长生木,“难得也是在找这东西?” 重生叹口气,“想明白了?” “长生木。”洛长安低语。 重生没说话。 “我说的不对?”她问。 重生抱紧了她,“不管发生何事,先照顾自己,不要傻乎乎的往前冲,命只有一条,要先顾好自己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这话听得怪怪的,洛长安委实有些不明白。 “你……接下来怎么做?”洛长安问。 重生坐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下次不要推我,想我死有个很简便的法子,死在你身上!” “我跟你说正事,你……”洛长安别开头不理他。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此前留过印记的位置,这才多久,印记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重生眸色闪烁了一下,下意识的抱紧了她,“别让自己受伤,若是遇见了毒物,记得离得远点,知道吗?” “我又不傻,去吃毒药吗?”洛长安轻嗤。 重生没说什么,将一个盒子塞给她。 “什么东西?”洛长安作势要打开盒子,却被重生快速摁住。 重生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是暗器,保命用的,打开就会散出毒雾!” “哦!”洛长安快速收紧自己的随身小包里。 重生指了指,“你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东西?” “这是我的秘密。”洛长安捂住自己的小宝库,“不能告诉你。” 重生勾勾手,“要乖乖的,绿音公主在西域的风评不好,但有一点挺好,她没那么多心思,以你的聪慧肯定能很好的驾驭她。” “那是自然!”洛长安撇撇嘴。 话音刚落,这人就跟一阵风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呦……”洛长安愣在原地,怎么跟做梦似的? 快如闪电,足以叹为观止。 下回可要问问,他到底是师从何人,居然练得这么一身好功夫?若是他师父还肯收徒,是不是能帮帮她,这样她以后就不用翻墙头、钻狗洞了。 外头,夜深如墨。 安静,如常。 若不是林祁把吾谷打晕,只怕这小子真的要杀人了,主仆二人形影不离,如今主子丢了,难免会抓狂。 “皇上恕罪!”林祁行礼,“吾谷已经安置在马车上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马上去找临近的府县,请他们派兵找寻?” 车内,一直没人说话。 曹风低低的开口,“林大人,还是让皇上静一静吧!为了找洛公子,皇上彻夜未眠,这都一天两夜了,皇上也累了!” 林祁抿唇,“总停在路边也不是个事,还是要寻个安全的地方,让皇上好好休息才行。” “那就往前走走,人被带走了,肯定不在附近逗留,应该会找个地方安置。”寒山开口,“再往前就是平安县,咱们先去县再说。” 林祁颔首。 “皇上,那咱们先去平安县?”林祁行礼。 车内,安静如旧。 曹风拂尘一甩,“皇上怕是累极了,不过皇上此前吩咐过,一切听从林门主的安排。” “那便走吧!”林祁环顾四周。 车子停在这里,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确实很不安全。 帝王关系着天下安危,凡事都得以皇帝的安全为上,既然皇帝有过口谕,一切听从林祁安排,众人自然得跟着林祁走。 进了平安县,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县城内有个客栈,还算安静,也算干净,林祁去打点询问客房,寒山则领着人绕着周围走了一圈。 待林祁从客栈内出来,宋烨已经下了马车。 “公子,您醒了?”林祁急忙行礼,“奴才自作主张,所以……” 宋烨抬手,“不用说了,进去休息吧!大家,都累了!” 尤其是吾谷,这会被五花大绑着,迷迷糊糊的醒转,正要开口,又被回来的寒山一手刀欺晕过去。 “你又打他作甚?”曹风愕然。 寒山喉间滚动,“顺手!” “也好,免得他闹腾!”曹风叹口气,“就是……别给打坏了,到时候洛大人回来,咱们肯定没好果子吃。” 洛长安那脾气,护短护得紧,睚眦必报! 进了客栈之后,宋烨也没多说什么。 “公子,您气息有些不稳,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林祁狐疑的望着拂袖落座的宋烨,“要是不舒服,咱就请……” 宋烨摆摆手,微微揉着心口位置,“没事,就是车内睡得不舒坦,可能压着了!” “那您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开口,千万别忍着,眼下在外头,委实不比家里。”林祁可不敢让宋烨有所损伤。 帝王龙体受损,怕是会牵连无数,首当其冲就是四方门! “下去吧,朕歇会!”宋烨喝口水,转身朝着床褥走去。 曹风已经手脚麻利的铺好了床,“公子,快些歇着,奴才在边上守着您!” “嗯!”宋烨应了一声。 见状,林祁躬身退出了房间。 疾刃在外头候着,见着自家门主出来,当即迎上。 “嘘!”林祁回望一眼微阖的房门,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疾刃颔首,一言不发的跟着林祁回房,然后快速合上了房门。 “门主,怎么了?”疾刃忙问。 林祁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何,我觉得皇上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疾刃倒是没留意,“卑职瞧着没什么异常。” 林祁摇头,“我靠近皇上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些热气,而且呼吸有些紊乱,下马车之后,竟没有问过半句,有关于洛长安的下落。” “好像是!”疾刃宛若醍醐灌顶,“皇上此前心急如焚,现在好像……太淡定了点!”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是寻常人 疾刃精神恍惚了一下,忽然好似明白了些许,“门主,您的意思是,这皇上可能是假的?” 假的? 林祁想着,自己也没表达出这个意思吧?这上下属之间的沟通,果然是有些问题的。 “我只是告诉你,注意皇上的动静,可能皇上有点隐疾也不一定。”林祁叹口气,“此事不许声张,先静观其变!” 疾刃到底不似逐风这般谨慎小心,有必要叮嘱一番。 “皇上身子不适,为什么不传太医呢?”疾刃狐疑的低语。 林祁眉心微凝,“不是所有的病,都需要太医的,可能是我多想,但是皇上那种情况,让我想起了逐风此前连夜奔行的场景。” “不可能,皇上一直在马车里待着呢!”疾刃忙道,“奴才一直守在马车边上,连打个盹都不敢,曹公公也在边上,时不时的瞅着马车,若是皇上真的出去了,四双眼睛不可能看不到!” 林祁点头,“我没说皇上出去了,我是怕有人进去了!” “不可能,卑职一直盯着呢!” 疾刃再不济,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否则这么艰巨的任务,林祁也不可能带他出来,所以,他说这话是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的。 林祁没再多说什么,但那种感觉始终没有消失。 皇帝,有秘密。 这一点,宋烨自己都感觉到了,林祁在怀疑他。 只是可惜了,林祁这人素来行事小心,若无证据绝对不会声张。 及至晌午时分,宋烨才起身洗漱。 曹风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寒山疾步进门。 “皇上!”寒山行礼,“附近都看过了,并无异常,您可以在这儿好好休息,咱们去附近找找,看看是否有洛大人的踪迹。” 宋烨坐在那里,伸手压了压眉心,并不多话,只一个字,“找!” 人,是肯定要找回来的。 寒山行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寒大人。”林祁站在回廊里。 寒山拱手,“林门主。” “皇上醒了?”林祁面色微恙,“可有说什么?” 寒山摇头,“皇上只让咱们继续找洛大人,并无其他话,想必是急在心里。” “我让疾刃帮你!”林祁道,“附近多绕几圈,毕竟这一带落脚的地方不多,这平安县城够大,大隐隐于市。” 寒山点头,“林门主此言有理,咱们这就去找,远近都给梳理一番。” “疾刃!”林祁开口。 疾刃上前,“门主放心,卑职一定会帮着寒大人,将洛大人找回来的!” 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林祁目色幽深,下意识的回望着紧闭的房门。 半晌,他才迈开步子,轻叩房门。 “进来!”宋烨开口。 林祁进门,行礼,“皇上!” “你说,会是什么人,绑走了长安?”宋烨开口,“你之前说是怪盗,那么怪盗人呢?林祁,这可不是四方门的行事作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迟钝无能了?” 林祁扑通跪地,“皇上恕罪。” “朕要听的,不是皇上恕罪,是你告诉朕,长安的下落。”宋烨瞧着筷子上的小笼包,“朕的耐心有限,此行是为了南州之事而来,不想在路上虚耗时间,懂吗?” 林祁俯首,“臣明白,一定会尽快将洛大人找回来。” “不是尽快,而是明日天亮之前。”宋烨深吸一口气,“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把人给朕找回来,明日,启程!” 林祁知道这有难度,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其他。 “臣,遵旨!”林祁垂眸,恭敬的退出了房间。 明日之前? 去找怪盗的人还没回来,究竟事情如何,真是很难说。 可他不敢离开皇帝身边太远,洛长安终究只是个臣子,生死无关天下,但是皇帝不一样,一旦皇帝有什么闪失,整个北凉江山都会为之动荡。 不可大意! 这平安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如林祁所言,这附近都是荒山野岭的,对方既然擒了洛长安,自然不是要杀她,否则当场就可以将她杀死,何需这么麻烦,将她掳走? 然则,洛长安这人脾气不太好,凡事又喜欢计较,不管是谁掳走了她,那都是对方倒霉。 “洛大人很聪明!”寒山说,“若是她分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一定会哄着那人,来县城,这样的话,就能留下点消息。” 疾刃狐疑,“也许对方知道她这性子,不会带着她来县城自投罗网。” “那你就错了!”寒山叹口气,“洛大人连阎王爷都敢诓,你觉得她是那种束手就缚的人?别开玩笑了,如果让她察觉对方不会杀她,她一定可劲儿的作。” 疾刃愕然,“洛大人这段时间住在宫里,没少作你们吧?” “那都是小事,皇上都能忍,咱们当奴才的更不好说什么。”寒山瞧着眼前的街道,“你看看这县城,还算干净,也算热闹,洛大人会放过这地方吗?” 疾刃皱眉,“被人挟持了,还有心思逛街吗?” “洛大人那就不是寻常人。”寒山摇头。 敢在宫里开狗洞,敢在太学堂揪太傅的胡子,还有本事,让皇上在乾元宫后面开小门,直通长乐宫,这就不是寻常人能做的事儿! “我倒是不信了!”疾刃轻嗤。 然则下一刻,他瞧着寒山微微皱起的眉心,然后……寒山扯了唇角,一副见了鬼般的情色。 顺着寒山的视线看去,疾刃亦愣在原地。 “我……说什么来着?”寒山开口。 疾刃呼吸微促,“你说,洛大人不是寻常人!” “那你现在信了吗?”寒山问。 疾刃顿了顿,忽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信了!” 瞅瞅,前面站在糖人摊上,捋着袖子要亲手做糖人的那位,可不就是之前被掳走的洛小公子吗? 所有人都为她四处奔波,到处找人,恨不能掘地三尺,到现在,吾谷还被绑着丢房间里! 她倒好,搁这儿玩来了! “怎么样?”洛长安欣喜的望着自己的杰作,“做得好不好看?” 绿音公主挠挠额角,“小心肝,你这做的什么啊?” “糖人啊!”洛长安诧异,“大老虎,是不是够威风。” 底下人小声嘀咕,“这不是大猫吗?” “欸你怎么说话呢?”洛长安愤然,“老虎,没瞧见额头这王八的王字吗?算了,你不认识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绿音公主凑近了细看,“小心肝,这好像不是王。” “不是王难道还是八……”洛长安兀的一震。 呀,多了一个点。 “这、这是母老虎!”洛长安梗着脖子,“自然不能跟公的一样。” 巷道内,寒山与疾刃捂着嘴偷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 抓住洛长安 听听就够了,出去,那是不可能的,没瞧见吗,那可是绿音公主。 有时候,瞧着这位洛小公子吃瘪,也是一种极好的享受。 洛长安走在平安县城的大街上,左顾右盼,其实心里骂了一万遍,狗皇帝平素说多喜欢她,多护着她,到了关键时候,脑袋长在屁股上。 这附近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不就这平安县城离那林子最近? 结果呢? 这都没找到? 呸,狗皇帝。 洛长安没想到的是,这狗皇帝蠢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没找过来,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不是挺聪明吗?仿佛什么都能猜到,连她心里怎么想的都知道。 现在呢? 出了皇宫,什么都不是! “怎么不高兴了?”绿音公主不明其意,“是老虎,是老虎,底下人不懂事,回头我训一顿,你别生气!” 洛长安吃着糖人,“我没有生气,就是觉得吧……不够热闹,这儿如此穷酸,哪儿比得上京陵城的长街。” “那是自然,京陵城乃是你们北凉的都城,这儿不够是乡野之地,能有这般街头已经不错了!”绿音公主瞧着不远处的糖葫芦,“那是什么?” “糖葫芦啊!”洛长安上前,摘了一根糖葫芦递给她,“酸甜可口,如你!” 绿音公主红了脸,这大庭广众的,还真是让人害羞啊! 洛长安冲她笑,阳光下,少年人唇红齿白,看得人心跳加速,“不喜欢?” “喜欢喜欢,你给的,我都喜欢!”绿音公主笑盈盈的望着她,“你也吃!” 一人一根糖葫芦,洛长安打趣道,“人家喝交杯酒,咱们这吃的鸳鸯糖葫芦!” 绿音公主更是脸红至耳根,这人真是…… 跟了一段路程之后,疾刃回去报信,寒山继续在后面跟着。 寒山是真的想笑,谁能知道,这洛长安还有克星,绿音公主就是她的克星,别看这小子平素嚣张得很,到了绿音公主这儿,得乖乖的当孙子,哄着人家高兴。 要不然…… 呵,直接拎回去成亲。 洛长安没法子,都这个地步了,只能忍,拼命的忍,还得笑,不然绿油油公主起疑,她可是要吃大亏的。 原本还想哄着绿音公主,让她带着自己去南州,可现在看来,还是要早点脱身为好。 否则,整日花言巧语的哄着绿音公主,她自己都快哄吐了! 深吸一口气,洛长安又回头冲着绿音公主笑,傻乎乎的公主一看到她笑,瞬时心花怒放,恨不能将整条街都送给她。 客栈内。 “找到了?”宋烨眉心微蹙,“在街上?” 疾刃连连点头,“绿音公主也在!” “绿音公主?”宋烨瞧了林祁一眼,“那这事,怕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善了,林爱卿知道朕的意思吗?” 疾刃不明白,既然是公主带走的,那去要回来不就得了? 可瞧着林祁的面色,似乎没那么简单。 “公主擅自掳走洛大人,还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此乃大不敬。”林祁想了想,“不若这样,公主怎么把洛大人带走的,咱们就怎么带回来?” 疾刃愕然,这是要掳回来? “照办吧!”宋烨思虑了半晌,这才松了口。 林祁行礼,“臣马上去办。” 这件事,谁办都不妥当,而且也不安全,只有林祁自己出手,才算周全。 出了门,疾刃快速跟上,“门主,您真的要亲自掳……不是,亲自迎回洛大人?” “你说呢?”林祁眉心拧起,“皇上都点头了,便是圣旨,谁敢抗旨不遵?眼下不是咱们与西域翻脸的时候,看绿音公主的神情,应是很喜欢洛大人,既是如此,肯定不会轻易放人的。” 疾刃就不明白了,这西域来的公主,怎么就看上洛长安了? 整个京陵城,谁不知道洛长安是街头一霸,好事不干,坏事少不了他,喜欢洛长安……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怪盗已经死了!”林祁开口,“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疾刃骇然,“有人想在咱们之前,找到洛大人的下落,然后……” “不管对方是谁,绿音公主未必能保护洛大人周全,眼下得把人带回来,否则那些人一旦找上了洛大人,后果不堪设想。”林祁磨着后槽牙,“到底是什么人呢?” 疾刃垂眸,“卑职会继续追查。” “我先去把人带回来再说。”林祁抬步就走,“洛长安不能再留在绿音公主身边,咱们既然能找到她,那么……这些人肯定也会找到她!” 疾刃骇然,“只有寒大人和少数几个亲随在那里盯着!” 林祁抿唇,“带上人,清一色便衣蒙面,若没事自然最好,若然有事……知道怎么做吧?” “是!”疾刃行礼。 二楼的窗口,宋烨负手而立,看着林祁与疾刃快速离开客栈。 “皇上!”曹风皱了皱眉,“您别担心,林门主肯定能把洛大人带回来。” 宋烨敛眸,“咱们的人能找到长安,那些人肯定也能找到她,就看谁的动作更快些!” “林门主武艺高强,应该不是问题!”曹风其实心里也没底。 宋烨嗤冷,“是吗?” 连怪盗都被杀了,没能逃开对方的刀剑,可见对方的狠辣。 一路从京陵城跟到这儿,真是不容易! 如林祁所料,他们能找到洛长安,旁人自然也可以。 寒山是真的没想到,本来还好好的长街,忽然间百姓尖叫着乱窜,绿音公主随行的一名侍卫忽然间被人砍倒在地上。 刹那间,鲜血淋漓。 百姓惊叫着四散,急于奔命。 “你们是何人?”绿音公主第一反应是把洛长安护在身后,“别怕,我护着你!” 洛长安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不得不说,生死关头的相护,还是有那么点感动的。 “把她交出来!”为首的黑衣人冷着脸,“否则,都得死!” 绿音公主咬着后槽牙,“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又我在,我看谁敢动她!” “那就试试!” 音未落,黑衣人已经率先出手。 短兵交接的瞬间,绿音公主拽着洛长安,撒腿就跑,“这地方不安全,我两快躲起来。” 不管是不是能打赢,先跑总没错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身后,传来愤怒的低吼。 “抓住洛长安!” 他们,都是冲着她洛长安来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装,继续装! 洛长安边跑边回头,这种事情还真是够刺激的,在京陵城的时候,有爹护着,她还真的没经历过这种事。 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经生死之事,自然不懂得活着的难能可贵。 洛长安如今经历了,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双手抵在腿上,她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瞧着滑坐在墙角的绿音公主,不由的扯了一下唇角。 “跑不、不动了……”绿音公主觉得嗓子里干得冒火,一张嘴就嗓子疼。 跑了这么一阵,她已经腿抖得不成样子,别说是继续跑,饶是站起来都困难。 洛长安倒是觉得还好,平素在京陵城,她不是偷鸡摸狗,就是翻墙爬狗洞,精力旺盛得很,所以喘上两口气之后,便觉得舒坦了不少。 瞧一眼前面,再瞧一眼后面,也不知道自个跑到哪来了? “怎么了?”绿音公主问。 洛长安站直了身子,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咱们跑到哪儿来了?” 听得这话,绿音公主吃力的扶着墙,站起身,苍白的面上,满头大汗,“不、不认得!” “站着别动。”洛长安道,“外头好像没声音了,咱也不知道跑哪儿来了,若是就这样走丢了,还不定要怎么死呢!” 一听到要死,绿音公主自然是不肯的,人家千里送鹅毛,她千里送个死,太不值得。 “别动啊!”洛长安难得一本正经,“我去看看!” 想了想,洛长安将靴子里的短刃取出,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绿音公主原就胖,跑了那么一段路早就没劲儿了,现在让她跟着洛长安出去,她也迈不开步子,只好站在原地等候。 长街上,仿佛安静得出奇。 原本还厮杀不断的长街,刹那间生出了人走茶凉的空寂。 秋风卷落叶,满地尽萧索。 洛长安缓步走到了长街上,不管是街头还是街尾,空空荡荡,空无一人,真是活见鬼了,方才不是很热闹? 人呢? 不只是黑衣人,连绿音公主的亲随也都消失了。 洛长安握紧手中的短刃,要是吾谷在就好了,有吾谷陪着,她什么都不怕,因为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吾谷都会陪着她,第一时间护着她。 可是现在,她只有自己。 左手握着短刃,右手捏着随身小包里掏出的东西。 师父给的东西很有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不然真的遇见了什么事,真真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了。 这地方太过空旷,重生给的那东西,应该也不太好用。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一步步的朝着最初的位置走去。 没人! 居然真的没人。 “人呢?”洛长安快速冲上去。 地上有新鲜的血迹,也看得见纷乱的脚印,但是不见尸体,不见活人,简直可以“诡异”二字来形容。 “白日见鬼了?”洛长安呼吸微促,“这……” 一回头,骤然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睁开眼的时候,洛长安便见到了吾谷。 “公子?”吾谷低声开口,生怕惊扰了自家公子,吓着她,“公子,奴才是活的,您摸摸看,奴才是人,不是鬼,是您的奴才吾谷啊!” 洛长安定定的看着他,没说话。 吾谷急了,回头冲着疾刃喊,“你们是不是伤着我家公子了?为什么我家公子变傻了?你们到底怎么她了?” 疾刃和寒山都有些懵,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们可什么都没做啊,想了想,二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林祁身上。 二人以手指着林祁,“问……林门主!” 林祁:“??” “林门主?”吾谷盯着他。 林祁风中凌乱,“不,我什么都没做,洛大人只是嗅了迷烟,我怎么可能伤及洛大人。” 开玩笑,这可是皇帝亲自吩咐的差事,他哪敢办砸了。 “那我家公子怎么回事?”吾谷满脸哀怨。 说起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把吾谷打晕了绑起来,现在又把他家公子弄晕了绑回来,真真是委屈至极。 “是不是迷烟的量有点……失控啊?”寒山低声问。 林祁咬着后槽牙,“不可能,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我……” 众人,不约而同的盯着他。 嗯? 不是第一次? “皇上圣谕,将洛公子安然无恙的带回来,我岂敢造次?”林祁深吸一口气,疾步走到床前,“洛大人,您不舒服?” 洛长安就看着他,不说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过后,洛长安徐徐歪着脑袋,一副傻乎乎的模样,瞧着好像真的傻了。 “看吧,我就觉得可能是药量没把控好,这是失控了!”寒山小声嘀咕。 洛长安这副模样,可不就是傻了嘛! 一听这话,吾谷自然不依不饶,“林门主,我家公子变成这样,您就没什么可说的吗?您说说,这该如何是好?” 那么聪明的丞相府小公子,忽然间变成了这样,回去之后怎么跟相爷交代? 这可怎么好? 吾谷自小陪着公子一起长大,这会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抹着眼泪抽泣,“公子?” “这是怎么了?”宋烨自外头进来。 他不过是因为公务而耽搁了一下,谁知……站在门口就听到了吾谷的抽泣声,进了屋子又见着众人那副死气沉沉的表情,一颗心瞬时高高悬起。 莫不是…… 床榻上的洛长安,神情迟滞,瞧着好像……不太对。 “长安?”宋烨疾步走到床边。 林祁快速让到了一旁,下意识的紧了紧掖在袖中的手。 “长安?”宋烨伸手,在洛长安面前晃了晃。 谁知,洛长安全无反应。 “洛长安!”宋烨骇然。 林祁扑通跪地,“皇上恕罪,臣、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药量原本控制得很好,寻常也试过,根本不会有事,但是到了洛大人身上,好像……有点失控!” 失控? “长安?”宋烨面色陡沉,“是迷烟过量?” 林祁委实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低声应下。 “皇上!”寒山与疾刃双双跪地。 宋烨的脸色很是难看,搁在腿上的手,手背上青筋微起。 屋内的气氛忽然凝滞,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隔了好半晌,宋烨音色沉沉的开口,“都出去!” 音落,众人如获大释,鱼贯而出。 吾谷不愿走,终是被寒山和疾刃,一左一右挟出了房间。 房门合上,屋内再次陷入死寂之中。 宋烨蜷起的手,徐徐舒展,好整以暇的望着眼前的洛长安,“装,继续装!” 第一百九十九章 悄悄放下身份,悦你! 洛长安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从外表看,还真是没什么不妥之处。 “在别人面前,你还能装模作样,因为就算看穿了,也没人敢戳穿你!”宋烨叹口气,“但是到了朕跟前就不一样了。” 洛长安,抵死不动。 “以静制动这一招,不怎么管用,因为朕若要动长安,巴不得长安一动不动!”宋烨徐徐靠近,兀的钳起她精致的下颚。 瞧着某人眼底一掠而过的狡黠,宋烨勾唇笑道,“你可一定要装到底啊,因为朕很快就要对长安下手了。嗯,从何处下手,最能讨得长安欢心呢?” 他的指尖轻轻戳着她的心口,“这个位置?哎,怎么进去呢?是不是得先……” 骨节分明的手,已经贴在了她的衣襟处,然后一点点的往她衣服领子里钻,就在他的指尖碰触到温热的肌时,某人终于摁不住了。 洛长安怒气冲冲的摁住了他的手背,抬手就是一巴掌。 可这巴掌终究没能落在宋烨的脸上,反而被他扣住了手腕,欺身而上,将她压在了床榻上,严严实实,严丝合缝。 “起开,快压死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知道他自己几斤几两吗? 她这小身子骨,差点没让他压扁了! 宋烨支起胳膊,将她困在中间,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不装了?” “小人行径!”洛长安满脸鄙夷,“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子,也敢下手,您可真是不要脸得很呢!” 宋烨瞧着她这叭叭的小嘴,还有气呼呼的模样,眼底满是光亮,“关起门来,谁知道脸这个字怎么写?长安,到底是嫩了点,你爹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不曾让她见过世间险恶,不曾让她吃过任何苦头,也不曾叫她受过半点挫折,她就像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是邪恶还是向阳,无人可知…… “长安,你觉得自己的伎俩,能骗得过谁?”宋烨磁音低沉。 洛长安皱眉望着他,没有说话。 有时候,不是手段不够高,而是从始至终,有些人心里的信念都不曾动摇过。 她其实骗过了林祁和寒山,只是…… 到了宋烨这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内心深处都不会有任何的波澜,因为……洛长安就是洛长安,哪怕变成傻子,还是他的洛长安。 “也是,皇上能坐在今日的位置上,自然异于常人。”洛长安想了想,也就通了,好在已经安全,被拆穿也无妨。 宋烨在她唇上亲了亲,“知道就好!” 翻身,落在她身侧。 “洛长安,你吓死我了。”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洛长安,你得补偿我!” 洛长安冷不丁翻身坐起,支棱着胳膊,侧身望着他,“被掳走的是我,吃苦受罪的也是我,最后还让我补偿你?你咋这么能耐?把我弄丢了不说,反而倒打一耙!” “吃什么苦了?”宋烨问。 洛长安轻哼,“那绿音公主她、她……” “她怎么了?”宋烨问,“她碰你了?碰哪儿了?” 洛长安抿唇,没有说话。 碰哪儿了? 最多是手,难不成她还真要去睡了她,最后跟她回西域当什么西域的驸马? “碰这?”他的唇,落在她的手背上。 洛长安骇然收手。 “还是……”他猛地揪住她的肩膀。 洛长安猝不及防,完全没防备,刹那间的俯身,位置正当标准。 “唔??” 羽睫骇然扬起,洛长安骤然前扑的瞬间,力道没有把握好,唇齿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让她的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 仿佛生出了要与她骨血相融的欲,宋烨快速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自私也好,霸道也罢,两个人之间肯定要有一个人不讲道理。 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在逃开! 外头忽然响起了怪异的动静,还不待洛长安反应过来,林祁砰的领着人闯了进来,“皇上,外面……” 正在纠缠的二人,骤然抬头,动作整齐至极。 “林门主,皇……”曹风愣住。 寒山一抬头,完了! 气氛有些凝滞,洛长安和宋烨的唇上都染着血,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之前在干什么,只是没想到,居然这般激烈。 不止如此,这二人还交叠在一处,若不是被人闯进了门,估计还得有进一步的发展。 一想到这一层,众人面面相觑。 这可怎么好? 一不小心撞破了洛大人和皇上的奸……情啊! 别的时候没见着这般默契,到了这会,连林祁都跟众人生出了别样的默契,所有人压着脚步,低着头退出了房间,然后轻轻的合上了房门。 出了门,三人面面相觑,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各就各位,各干各活,谁也没多说一句话。 看见了吗? 都看见了。 可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 “你……”洛长安揪着宋烨的衣襟,“我洛长安的名声,都毁在你手里了!” 宋烨点头,“可以负责。” “我不要你负责,离我远点便是。”洛长安快速爬起来,“那什么……林祁的迷烟,让他送我点。” 宋烨起身,幽然叹口气,“对付朕?” “是啊是啊,谁敢靠近我,我就对付谁。”洛长安拢了拢衣襟,“皇上,您瞧瞧的把我从绿油油手里抢回来,是怕与她正面冲突?” 宋烨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该问的,长安都问清楚了,朕也就没有见她的必要了。” “你如何知道?”洛长安脱口而出。 下一刻,她略带嗔怨的盯着他,“你诓我!” “朕不是在诓你,是在教你!”宋烨盯着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小心谨慎。” 洛长安犹豫了一下。 教她? 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洛长安没吭声。 宋烨抬步往外走,洛长安有些愣怔的望着他的背影。 有时候,她觉得宋烨不像个皇帝,而是她一个人的太傅,他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提高警惕,如何揣摩人心。 房门打开的时候,洛长安终于回过神,疾步跟在宋烨身后。 方才外面有动静,显然是有事发生。 果然,外头的确有动静。 “是个毛贼。”林祁行礼上禀的时候,心里有点虚,毕竟之前看到了不该看的。 宋烨敛眸,“毛贼?” “确切的说,是偷马的贼!”林祁忙道,“方才若不是疾刃发现得及时,咱们的的马怕是都要跑了!现下已经抓住了人,只待您处置。” 此去南州还有长远距离,若是没有马……后果不堪设想。 这地方,还能冒出个偷马的贼? 倒也奇怪! 第二百章 三箱金子 这偷马贼,长得还算方正,也不是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模样,瞧着都不似能行窃盗之事的人。 “这厮想偷马,卑职当场摁住,绝对错不了。”疾刃开口。 洛长安探出头来,绕着偷马贼走了一圈,然后徐徐蹲下了身子,若有所思的瞧着,被五花大绑的偷马贼。 “偷马?”洛长安摇头,“不对。” 疾刃愕然,“怎么不对?卑职亲手摁住的。” “你见过策马而来的偷马贼?”洛长安指了指那人的脚底。 偷马贼的靴子颇为陈旧,千层底早已磨得不成样子,鞋底正中有一道凹痕,只要骑过马的都能瞧出来,这道凹痕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骑马过来的,然后出了事,或者是马被跑死了,所以……”洛长安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苏州李庄的靛蓝布,哟,倒是有些家底?” 宋烨就奇了怪了,怎么这些东西,连曹风和林祁都不懂,洛长安倒是如数家珍? “你还能看布?”宋烨皱了皱眉。 洛长安撇撇嘴,“府中进过一批,所以认得!” 丞相府不比常人,偶尔打赏的时候,洛长安用的便是这靛蓝布,不过,咱也不敢说了,毕竟不是便宜的东西,传出去,定是要给父亲扣上点帽子。 闻言,宋烨轻呵了一声,倒也没说别的。 “把他嘴上的布摘了!”洛长安说。 吾谷上前,快速掰开了布团,“公子,这人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好似见过的。”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是吗是吗?我这记性,但凡见过的,都不可能忘记,我敢肯定,这人绝对没见过,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觉得,有几分眼熟。” “你是何人?”林祁冷问。 少年人喘着气,“快放开我,要去救人。” “上哪儿救人?救谁?你是为了救人所以偷马?”洛长安问。 少年人盯着洛长安看了半晌,一言不发,许是在防备着什么。 “哦哦,奴才记得了,他跟那个、那个司马家的少东家,似乎长得很相似!”吾谷有些结巴,“公子,还记得吗?您当时拿枣核打过他。” 洛长安愣了愣,“就是那个,那个瘸腿的?” “他不是瘸腿的!”少年咬着牙。 洛长安嗤鼻,“被绑着了,还这么大脾气,那一瘸一拐的不叫瘸腿,难道叫水上漂吗?” “你……”少年气急,奈何这一着急,就说不出成句的话来,“我、我、我不会、不会放过你!” 洛长安满脸嫌弃,“一着急就结巴?” 不过,当日那小子是个瘸子,而这小子,鞋底磨损相差无几,并不像个瘸子,而且这说话…… “我记得那小子不是结巴!”洛长安说。 吾谷点头,“对,不是结巴!” “这个……”洛长安摇头。 见着主仆二人嘀嘀咕咕,宋烨上前一步,快速将人拽至一旁。 惊得一旁的众人,面色皆变。 坏了,皇帝吃醋了? “你认得他?”宋烨问。 洛长安摇头,“我见过司马家的少东家,司马英,与他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 “你认识、认识我兄、兄长?”少年愣怔,“你是何人?” 洛长安皱眉,“司马英是你兄长?” “是!”少年点头。 洛长安瞧了宋烨一眼,“苏州,司马家。” 这个称谓,宋烨并不陌生。 苏州司马家是个大家族,但并不是官宦人家,早前祖上也做过官,后来世代经商,是个富庶人家,生意遍布,做得风生水起,每年所交赋税银子,委实不少。 “解开!”宋烨开口。 寒山快将绳索解开,吩咐底下人将这少年搀起,左右扣住,终究不敢放松警惕。 “你到底是何人?”寒山问。 少年开口,“我叫司马青。” 果然,是司马家的人。 “你们说的司马英,是我兄长,我这次来就是要去南州救他。但是,来的路上遇见了意外,我和仆人走散了。”司马青说得缓慢,倒也没再结巴,“我不是真的要偷马,我是着急。” 洛长安皱眉,“你的马呢?” “路上,跑死了!”司马青垂眸。 林祁就不明白了,“南州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没准?这个时候去南州,不是添乱?该回去就回去,少折腾!” “不是,我哥失踪了!”司马青急了,“我得找他回来!” 林祁没说话,回头看了一眼皇帝。 “失踪了?”宋烨挑眉,“南州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司马青摇头,“我不知道多少,但是我担心、担心那些人谋财害命,我哥走的时候带着三箱金子呢!” “三箱……金子!”洛长安张大嘴巴。 吾谷慌忙拽了一把自家公子的袖子,“公子,淡定!淡定!” “哦哦!”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这样吧,你跟我们走,我们也去南州!” 司马青愣怔,“你也去南州?” “我……”洛长安刚要开口。 吾谷又拽了她一把,拼命给她使颜色。 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快速堆砌出笑脸,冲着宋烨眉眼弯弯道,“公子,咱们可以带上他吗?反正就是去南州,多一个人也就是多一双筷子而已,何况他们司马家的生意遍布天下,能带上三箱金子,说明他们在南州有大生意!” “是是是!”司马青连连点头。 洛长安又道,“公子,您看……咱要不好人做到底,带着走一程呗?依着司马家的财力,到了南州肯定会给咱们重酬,而且路上也多个伴不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啊!” “公子!”吾谷骇然。 跟皇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 这不是要命吗? “那、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洛长安瞧着宋烨一言不发的样子,实在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这人,太深沉。 看不透! “长安是看中了他那三箱金子吧?”宋烨眯起危险的眸。 洛长安摸着自己的脸,“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十里之外都能闻到你的铜臭味,你说呢?”宋烨拂袖转身。 洛长安撇撇嘴,“哪有?我是这么贪财的人吗?我这是江湖义气,助人为乐,那、那什么不平什么相助来……来着?”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吾谷立即补上。 司马青道,“若是能助我寻回兄长,那三箱金子可双手奉上!” 洛长安那叫一个激动,当即冲上去,抓住了宋烨的手腕,巴巴的瞅着他,“公子,我会乖的!真的真的!” “都听我的?”宋烨意味深长的问。 洛长安把心一横,“是!” 第二百零一章 南州 洛长安应出那一句是的时候,宋烨委实愣怔了一下。 好半晌,他才匍出三个字,“钱串子!” “若是能当您的钱串子,我倒也是乐意的。”洛长安倒是一点都不嫌弃。 金黄银白,唯有傻子不稀罕,到了她这儿,那可都是宝贝疙瘩,越多越好,多多益善,从小到大,她最不加以掩饰的便是对钱财的喜欢。 “你倒是实诚!”宋烨唇角轻勾。 一旁的众人,曹风、寒山、林祁、疾刃,四人齐刷刷的望着二人,愣是一言不发,宛若木头人一般杵着一动不动。 吾谷是最先回过神的,抬手就是一拳过去。 “啊!”司马青失声惊叫,“你……你打我作甚?” 吾谷咬着后槽牙,“把眼睛闭上。” 闻言,那四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别开。 没看到,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此后,前往南州的路上,再无任何波折,顺利得让洛长安百般无聊,实在没事做,她一会趴在马背上要骑马,一会坐在车顶晒太阳。 无聊之此,委实难为她了! “你说,这绿音公主是不是腿太短,怎么还没追上来?”洛长安倒坐在马背上,“这都到了南州地界了,居然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吾谷就不明白了,“您这是什么心思?她若是追上来,您是打算娶她?还是打算嫁给她?” “实在太无聊了嘛!”洛长安叹口气,“在云山器械库的时候,也没这般无聊,如今闲得快长毛了我。” 吾谷撇撇嘴,“入了南州地界,咱们更该小心,公子您还是小心点吧!” “去子阳城,还有多久啊?”洛长安闭着眼睛问。 宋烨坐在马车内,手中捏着一封书信,刚从子阳城送来的消息,如今连子阳城也不太安全了,有匪盗潜入,这些人盘踞在南州,是打算将南州当做营寨,继而向四周延伸。 “混账东西!”宋烨咬着后槽牙。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事实上,别说是洛长安,饶是四方门的人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一路会这般太平?此前一番折腾,还以为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多的腥风血雨等着他们。 谁知…… “门主,您怎么了?”疾刃低声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祁环顾四周,“难道你没发现,一切都太顺利了?” “是有点!”疾刃眉心微凝。 可怀疑归怀疑,确实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异常。 “之前咱们在休息的时候,我去附近转了一圈,特意走得远了点,发现了一些脚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林祁问。 疾刃摇头,“卑职不知,请门主明示。” “有人在咱们之前,把该清理的都清理了!”林祁解释,“所以说,咱们是遇不到那些障碍了,一路畅通无阻!” 疾刃骇然,“会是朝廷的人吗?” “若是朝廷的人,需要这般遮着掩着吗?”林祁摇头,“不知道是何方势力,是敌是友亦尚未可知,这样的平静还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疾刃不寒而栗,“也就是说,咱们一直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中,稍有风吹草动,对方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咱们给圈在了一个范围之内。”林祁环顾四周,“找不到他们,就破不了这个魔圈,只能暂时忍耐。” 说实话,林祁很是好奇,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能做到无声无息,处理掉这些麻烦,要么人数众多,要么武艺高强,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万一对方忽然发难,他们真的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一回头,洛长安又爬上了车顶。 众人:“……” 唉! “这般张扬,不想暴露也难!”疾刃说。 林祁皱了皱眉,“习惯就好!” 还真别说,虽然洛长安这人素来不按常理出牌,但也是真的聪明,有了云山器械库得来的经验,林祁倒也不敢小看洛长安。 怕什么? 就怕她忽然诈一下,到时候诈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公子,上头不安全,您下来吧!”吾谷仰着头,哪敢分神。 马车徐徐前行,稍有闪失,从上面掉下来,那还得了? “公子!”吾谷叹口气,软着声音继续喊着。 洛长安双手抵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小憩,“别吵,我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蓝天白云,风景甚好,甚好!” 吾谷无奈的摇头。 不过,马车进子阳城之前,宋烨把人拽下来了,二话不说塞回马车,再也没让她出去晃荡。 “我们在城内,有自己的住处。”司马青介绍,“叫风来山庄,兄长进子阳城之后,也是住在山庄内,因为是自己的地盘,所以很放心。” 洛长安皱眉,“你怎么不结、结结结巴了?” “我只在紧张的时候会结……巴!”司马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让公子见笑了。”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原来如此!那这风来山庄,就是你们设在子阳城里的暗哨?” “可以这么说,做生意就是需要消息灵通,否则容易吃亏!”司马青在前面领路,一直将众人领到了一座宅子前。 这宅子坐落在子阳城的西北角,朱漆大门,门面很是气派,前头两尊大石狮子,威武肃穆。 匾额上,写了“风来山庄”四个字。 “风来?”洛长安挑眉,“我还雨来呢!” 司马青笑了笑,冲着宋烨拱手,“宋公子稍待,我去敲门!” 宋烨点了一下头。 司马青去敲门,偌大的铜门环扣着木门,发出“砰砰砰”的脆响。 四下,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不得不说,这风来山庄还真是名副其实,此处的风……的确很大。 冷风呼呼的吹,吹得洛长安都有些手心发凉。 “会不会没人?”林祁问。 司马青摇头,“不可能,老管家一直在看宅子,不可能离开这儿!我、我再试试!” “好!” 林祁点头,心想着,若是再不开门,可能需要翻墙进去看看情况。 然则下一刻,门内传来了动静,声音有些奇怪,仿佛是什么东西滴在地上的动静,“吧嗒”、“吧嗒”、“吧嗒”作响…… 众人面面相觑,洛长安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儿阴测测的,凉飕飕的。” “公子莫怕!”吾谷低声开口。 洛长安撇撇嘴,“我有什么好怕的?” 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第二百零二章 进得来,未必出得去 瞧着那张脸,洛长安有点脸疼,眉心都快拧成了川字。 不吓人吗? 呵,真是太吓人! 瞅瞅,瘦骨嶙峋的老头,佝偻着腰,一手拄杖,一手提着灯笼,在这昏暗的日月交辉之际,衬得这张脸格外的狰狞可怖。 狭长的一道刀疤,从额角一路延伸到了下颚,贯,穿了整张脸。 因为疤痕太深的缘故,眉骨、鼻梁和面颊位置皮肉外凸,微光中仿佛分裂成了两张人脸,冷风抚过,花白的发随风飘扬。 任是谁见着,都觉得瘆得慌。 吾谷扯了扯唇角,脊背有些生寒,下意识的挡在了自家公子身前。 这老头长得可真够寒碜的,怪吓人! “哦,这是看守山庄的老管家。”司马青急忙介绍,疾步上前,“老管家,这是我带来的客人,你快些领路,让人收拾一下客房。” 老管家佝偻着腰,抬头看人的时候,那眼神带着几分阴森,“知道了,公子!” “走吧!”司马青在前面带路。 林祁跟在司马青身后,有些东西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即便这几日与司马青相处得不错,觉得这小子可能没那么多心思,但……帝王在侧,不敢大意。 洛长安走在宋烨的身边,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这山庄从外至内的装饰,都以最简单的纹饰来点缀,从外头到里头,都是如此。 眉心微凝,洛长安瞧了宋烨一眼,见着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便也没敢多说什么。 只是到了分房的时候,宋烨选在了洛长安的隔壁居住。 夜里的时候,众人皆歇下。 洛长安是从后窗爬进来的,大概是见得多了,以至于洛长安自己爬起窗户来,也是得心应手得很。 宋烨似乎早就料到如此,立在烛光里,瞧着动作敏捷的某人。 脚尖一落地,洛长安便愣了一下。 “朕就知道,你会过来!”宋烨负手而立。 洛长安默默的合上窗户,“特意给我开的窗户?” “是!”宋烨颔首。 洛长安觉得无趣,“皇上何时便得这般无趣?” “说吧,发现了什么?”宋烨开门见山。 这风来山庄,终究不是他们的地方,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的。 “你没发现那个司马青有些怪怪的?”洛长安一屁股坐下,捏起果子就往嘴里送。 下一刻,宋烨一把夺过,转身去水盆里洗了洗,再用帕子擦干净,方递回洛长安的手里,“吾谷不在,你便如此不知照顾自己?” 洛长安不以为然,捏着果子狠狠咬一口,果汁在唇舌间流淌,“什么?吃个果子而已,有那么多规矩吗?” “说吧!”宋烨擦着手,“发现了什么?” 洛长安小声的开口,“难道你没发现,这座宅子怪怪的?” “说说看!”宋烨擦手的动作稍稍一顿。 洛长安抿唇,“比如说,整个宅子几乎没有过多的装饰,入门那幅壁画也很奇怪,我瞧着倒是有些像什么五行八卦之类的痕迹,而且这些屋子的布局……” “可能是生意人的顾忌。”宋烨说。 洛长安继续啃着果子,“皇上觉得,我有什么弱点?” “贪财。”宋烨只用两个字,便概括了她所有的缺点。 洛长安皱了皱眉,“这是优点,多么坦率一孩子!” “继续说!”宋烨压了压眉心。 这般不要脸的,想来北凉境内已经不多了。 “从他遇见咱们,到现在,他居然没猜出你的身份?可能吗?”洛长安嚼着嘴里的果肉。 宋烨没说话,他早就察觉了司马青的不对劲。 “我都说了,我认识司马英,还用枣核打过司马英,结果呢?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绝对不可能之事。”洛长安叹口气,“我问过吾谷了,苏州司马家,这些年只跟我们相府有生意往来。” 言外之意,司马青不可能猜不到洛长安的身份。 “猜到了我的身份,却还装作不相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洛长安随手将果核丢在盘子里,转而又拿起了第二个。 刹那间,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还、还想再吃一个!”洛长安抿唇,默默的将果子递过去。 宋烨无奈的叹口气,又去洗了果子,擦干净递给她,“吃这么多,不怕夜里闹肚子?” “你放心,我很少闹肚子!”洛长安美滋滋的啃着果子,“他当时鞋底很干净,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我让吾谷在附近找了一下,没找到他的马,所以我怀疑他其实一直有同党跟着咱们。” 宋烨点头,“不觉得路上省了很多麻烦?” “你早就知道了?”洛长安一口咬在舌尖上。 宋烨眉心一皱,她立刻如同被针扎一般跳开,鼓着腮帮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所以,他与她之间已然有了默契,不是吗? “回来!”宋烨说,“朕不碰你便是。” 洛长安可不信,关起门来,什么君无戏言,都是放屁,她已经试过好多次,也被宋烨坑过好多次,若还相信他这话,那她就真的是傻子。 “我不!”洛长安缓了缓,继续啃着果子,“我站在这里挺好的,你有事说事,有话说话!” 宋烨压了压眉心,“你没发现,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目的?”洛长安犹豫了一下,“把我们引到这儿来?” 宋烨颔首,“是啊,引到这个诡异的山庄里,你现在往外看看,有什么发现?” 洛长安皱眉,往外看。 站在窗口,洛长安仔细的左顾右盼,“没发现什么?你让我看什么?外头……嗯,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瞧不清楚,有什么可看的?” “是吗?”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单手抵在下颚,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洛长安被他的眼神这么一瞧,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快速换了另一扇窗往外看,半晌过后,她默默的合上了窗户,转而回到了宋烨的身边。 “瞧出来了?”宋烨问。 洛长安点头,“瞧出来了!” “说说吧!”宋烨薄唇轻勾。 洛长安面色微恙,这会连果子都不想吃了,“整个山庄漆黑一片,只有咱们这一块才有人居住,俨然是个死地。” “诚然如此。”宋烨起身,“整个山庄,没有别人,只有咱们,这就是一座困住咱们的囚牢,咱们进得来,未必能出得去。” 洛长安骇然,“你既然知晓,为何还要进来?” “在外面,就安全了吗?”宋烨问。 洛长安沉默。 第二百零三章 你暴露了 洛长安小心翼翼的翻窗回去,吾谷在屋内焦灼的等待,“公子?” “唉!”洛长安叹口气,转身躺在了床榻上,胳膊抵在脑后,“明明都知道,还敢一头撞进来,你说这人啊,换了一下地方,是不是就变蠢了?” 吾谷挠挠额角,“公子,您说的是隔壁那位吗?” “废话,难道我在说我自己吗?”洛长安轻嗤。 吾谷仔细想了想,这的确是有可能的,毕竟可能会水土不服,又或者不适应之类,导致脑子没那么好使。 可到底是皇帝,咱就算知道也不敢多说,多议论,否则皇帝计较起来,咱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公子,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吾谷低声问。 瞧着不明所以的吾谷,洛长安单手抵着脑袋,侧躺着望他,“你觉得这司马青如何?” “结巴,蠢笨,倒也算是个老实人!”吾谷说。 洛长安撇撇嘴,“我看你才是那个又聋又瞎的笨蛋!” 吾谷:“??” 自己说错了什么? “是奴才识人不明。”吾谷忙不迭承认错误,“还望公子明示!” 洛长安指了指窗口,“你往外看看,若是能瞧出什么来,我再与你说。” 闻言,吾谷还真的去开了窗。 须臾,吾谷徐徐合上了窗户,愕然回头望着自家公子。 “明白了?”洛长安问。 吾谷点点头,面色凝重,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口中的老实人只是看起来老实,实际上一点都不老实,他是在引我们这群羊入虎口呢!”洛长安翻个身,呈大字型躺在床榻上,“不过,我很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 吾谷想了想,“奴才之前看过,他不像是易容的。” “不是易容,见着我们一开始结巴,然后又没事了……”洛长安皱了皱眉,“会不会一开始真的是紧张,后面坦然了就没事了?” 吾谷不解,“公子,您这说的是什么?” “凑巧咱们都要来南州,凑巧他兄长出事了,凑巧在客栈里偷马,凑巧说了三箱金子……”洛长安嘿嘿一笑,“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有三箱金子?” 吾谷:“……” 是不是三箱金子咱不知道,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吾谷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只是……自家公子好似被带歪了?! “公子,您是来干什么的,还记得吗?”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捂住了脸,“哎呀,我不就是想路边捡点钱嘛?!” “公子,这金子若是要命,您还敢要吗?”吾谷问。 洛长安摸了摸自个的脖子,“那算了,我这条命可不止三箱金子。” “那可不,公子的命金贵着呢!”吾谷顺杆子规劝,“奴才觉得他把咱们弄进来,是不是在等人呢?” 洛长安猛地坐起来,“生意人!” “是啊,生意人,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吾谷说。 洛长安点点头,“该不会又是那绿油油公主吧?” “公子,那绿音公主被林门主弄晕了,早就一个麻袋丢在马车上,被急送回京陵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吾谷解释。 洛长安有些脑阔疼,“那会是谁呢?” 不知。 猜不透。 “要不,奴才去探探?”吾谷低声开口。 洛长安满脸鄙夷,“轮得到你去?真当四方门的人,是白吃白喝白拿朝廷俸禄的,我估计那林祁,早就耐不住了。” “那咱们等等。”吾谷说。 洛长安指了指墙角,“给我悄悄的,砸个洞。” “砸个洞?”吾谷愕然。 想了想,洛长安觉得“砸”这个字不好,动静太大。 “悄悄的,戳一个!”她换了个字。 吾谷点头,“欸!” 戳…… 用小短刃,就这么一点点的,戳进去,关键还不能戳在太明显的位置。 洛长安睡了一小会,醒来的时候,吾谷已经戳开了一个小口子,就在墙角的桌子下面位置,倒也还算隐蔽。 “公子睡醒了?”吾谷一抹额头的汗珠子。 洛长安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吾谷,然后自己拿着一个空杯子过去,将空杯罩在小孔上,能听见隔壁的动静。 “谢谢公子!”吾谷端着杯盏。 瞧着公子这般认真的模样,吾谷默默的将杯盏放下,“公子,如何?声音够大吗?若是不行,奴才再抠开一点?” 洛长安摆手,“不用,能听到曹风的声音了。” 那就说明,这个小孔是能听清楚隔壁动静的。 只是…… 曹风说什么,主子可以歇一歇了,然后又开始窸窸窣窣的一阵,大概是在收拾屋子,然后守夜? 洛长安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些,可蹲在那里足足半个时辰,都没再听到有关于宋烨的动静。 “罢了!”洛长安叹口气,吃力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睡着了!” 吾谷愕然,“皇上心这么大?” “毕竟卖命的又不是他。”洛长安满脸嫌弃。 吾谷想想,也是! 皇帝嘛,招呼一声,有的是人替他开路,为他卖命,何苦他操心来着! 殊不知一墙之隔,曹风背靠着墙角,指尖轻轻扒拉了一下墙上的封泥。 满脸鄙夷,满心腹诽:可真行,这主仆二人是属狗的?走哪都能刨几个洞,宫里的狗洞还没堵上呢,就跑宫外刨! 唉,亏得皇上纵着,否则…… 曹风无奈的直摇头,好在,那头安生了,没再有别的动静,再看床榻上,被褥覆得严严实实,早已没了宋烨的下落。 外头,夜色凄寒。 昏暗中,老管家提着灯笼立在檐下等着。 司马青立在树下,瞧着不远处的暗影,咬着牙低问,“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把人、人都给你带、带来了,我、我哥呢?” “急什么?”影子音色浑厚,透着一股子瘆人的阴森,“司马英没死呢!” 司马青愈发着急,“你、你让我见一见我哥,不、不然我、我……” “你怎样?”影子轻嗤,“人在我们手里,你什么都做不了,若是敢背叛,司马英立刻人头落地,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司马青呼吸微促,“你们说话不、不算数,说好了,我把人带、带进风来山庄,你们就把我哥、个还给我的!” “现在情况有变,那些人已经发现了异常。”影子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子凛冽杀气,“所以你已经暴露了。” 司马青一愣,暴露了?他连洛长安都没敢认,怎么可能暴露? “你、你唬我呢?”司马青不信。 影子敛眸,“眼下你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第二百零四章 一起灭口 “杀了他们。”影子嗓音里带着笑,却笑得那样阴狠。 司马青不是傻子,旁人他兴许不认得,可洛长安……他是知道她身份的,那可是相府的小公子,是洛川河捧在掌心里的宝贝疙瘩,但凡磕着碰着,都是血雨腥风。 杀? 不可能。 洛长安一死,洛川河还不得咬死他们司马家? “我不会蠢到,拿、拿我司马家全族的性命,去帮你办事,我哥若是知、知道,也不会原谅我。”司马青冷笑,“你敢动丞相府的公、公子,丞相他不会放过你!” 影子叹口气,“你知道一个丞相府,可知道洛长安身边那个是谁吗?欺君之罪,弑君之罪,你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弑君?”司马青有些愣怔。 影子笑得凉凉的,“是啊,弑君呢!进了这风来山庄,这弑君之罪,是跑不了的!” 司马青是结巴,但不是傻子,瞬时明白了其中意思。 “你……”司马青连退数步,“你骗了我!” 影子笑问,“我骗你什么了?我让你把洛长安带来,你的确是带来了,这有什么问题,其他人……是你主动带来的,跟我可没关系。” “你!”司马青咬牙切齿。 影子隐没在黑暗中,仿佛失去了耐心,“说最后一遍,要么我现在杀了你,顺便杀了你的兄弟,和这风来山庄里所有的人。要么,你现在去杀了他们!” “不可能!”司马青是绝对不会拿司马家的九族去冒险,“我又不是傻子,欺君之罪,罪不该死,但是弑君之罪,必死无疑,你以为我会上你当吗?休想!” 冷风,掠过墙头,骤然间寒意倍增。 “那你也不在乎,你哥哥的命了?”影子的剑,忽然拔了出来。 下一刻,檐下的老管家跺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司马青身边,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落着斑驳的光影。 “大公子,在哪?”老管家面目狰狞,一双眼睛透着寒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那影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影子冷笑,“不管我是谁,只要司马英的命在我手里……” 话音未落,老管家骤然出手,“二公子,他不会把大公子交出来,快点带人走!咱们找不到大公子,他也别想得逞!快走!” “好!”司马青撒腿就跑。 可惜,晚了。 他没能跑出去,眼见着周遭从天而降成批的黑衣人,司马青自己都愣了,“鬼叔,鬼叔!” 音落,老管家纵身而起。 别看他一瘸一拐,腿脚不好,真的打起来了,动作极为凌厉,速度极快,手中的拄杖更是内藏玄机,内藏剑刃。 “走!”老管家拽起司马青,纵身离去。 影子们快速聚拢,一个个手持冷剑。 漆黑夜色中,寒光利利。 “追!” 一声令下,黑衣人倾巢而出。 为首的影子终是徐徐走出了暗处,立在空旷的院子里,“这一次,看你们往哪儿跑!” “你想杀了皇帝和洛长安,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吗?”重生从天而降,衣袂翩然,负手而立,“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作祟,原来是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影子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阴森的眸子,阴测测的盯着重生,“你找死!” 重生依旧是旧时模样,半幅面具,薄唇轻勾。 谁死,还不一定呢! 重生速度极快,不得不说,他能出入云山器械库,能出入皇宫,在相府的暗卫眼皮子底下,进出自由,当然是有本事的。 拂袖,如风。 抬腕,夺剑。 影子没想到,重生的功夫居然这般出神入化。 即便不带一刀一剑,他的剑气也足以震慑影子,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剑气穿过影子的肩胛,差一点就直抵他心脉,若不是影子偏开了身子,只怕…… 鲜血迸溅的瞬间,影子纵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黑衣人蜂拥而至,重生瞧了一眼周遭,不予纠缠,既然已经重创了那人,他也该离开了,就是有些可惜,没能撕下那人的遮脸布。 即便你心里有所猜测,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猜测永远都只是猜测。 重生纵身而去,消失无踪。 整个风来山庄彻底沸腾了,只不过,这些人并没有找到宋烨和洛长安等人,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明明都在一个院子里待着,眨眼间却都消失不见了。 任凭黑衣人们找遍了整个山庄,都没有找到一点踪迹,这么多的大活人,顷刻间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实上,所有人都没跑,就在山庄的地底下。 上头的动静那么大,底下却安静得很,一个个站在密道里,仰头望着,心里略显忐忑。 谁都没想到,这风来山庄里,还藏着这么大的密道。 “他们找不到这儿!”司马青说,“你们放心,这密道入口,他们并、并不知道,咱们很、很安全的。” 这话刚说完,洛长安就揪住了司马青的衣襟,“好心救你,还带你来南州,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宋烨不紧不慢的抽回洛长安的手,以帕子轻轻擦着她的指尖,“别脏了自己的手,对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 “对、对不起!”司马青抿唇。 吾谷咬着后槽牙,“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把我们诓到这儿赶尽杀绝,你还有脸说对不起?我告诉你,如果我家公子有什么事,相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司马家!” “对不起!”除了这一句,司马青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疾刃刚要开口,却被林祁拦住。 “司马公子悬崖勒马,想必其中必有苦衷吧?”林祁怀中抱剑,“否则,也不会这般在最后的关头,送我们来密道躲着。” 司马青急得说不出话来,“我是、是有、有有……” “还是我来说吧!”一直没说话的老管家,终于站了出来,嗓音低沉而沙哑,“大公子失踪,其实是落在了那些人的手里,二公子在来南州的路上,被人所擒之后,与对方交易,把你们诓到风来山庄,然后他们便会放了大公子!” 林祁冷笑两声,“结果,我们是进了山庄,可他们没有兑现承诺,反而要连你们一起灭口。” “是!”司马青点点头,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 洛长安挣开宋烨的手,一脚就踹了过去。 司马青没防备,瞬时被踹个四脚朝天。 “小爷今日打死你个蠢货!” 第二百零五章 给爷,爬! 洛长安别的不行,打架倒是在行得很,哪儿丢人就往哪儿打,一拳头下去,正好落在司马青的脸上。 连宋烨都扯起了唇角,想起了当日自己脸上的那一拳。 “这下,司马青就真的青了……”曹风在旁边直摇头。 看看这洛公子打人的架势,再想起当初皇帝脸上挨的打,真是心有余悸。 “好了!”管家忽然伸手去抓洛长安的手。 吾谷眼疾手快,一个推手,快速避开了管家与自家公子的碰触,“别碰我家公子!” “洛大人,算了吧!”林祁开口,“你就是打死他也没用,眼下要紧的是想想,怎么离开这儿,别忘了上面的人还在找咱们呢!” 吾谷低声问,“公子,要不……这顿打先欠着吧?眼下安全重要,其他的先放一放,您看如何?” “那就先记着这顿打。”洛长安气不打一处来,终是放开了司马青,“我若是没记错,你兄长虽然是个瘸子,却是个极为斯文儒雅的瘸子,为人端正至极!不像你……孬!” 司马青捂着脸,唇角溢着血,“我、我……” “别你啊我的,带我们出去!”洛长安捋着袖子。 司马青点点头,“鬼叔,你带路。” 闻言,众人将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鬼叔身上。 鬼叔,便是那位老管家。 洛长安只觉得奇怪,司马家的大公子是个瘸子,怎么找个老管家也是瘸子?只不过看这老管家的样子,似乎是……历经了一场大仗似的。 面上那么一道疤,总不能小时候爬树刮的吧? 要么是得罪人,被报复。 要么是身份特殊,被人追杀。 “鬼叔?”洛长安抿唇上前,“我看你方才出手挺快,功夫不弱啊!” 音落,众人沉默。 这就是句废话,方才谁都瞧出来了。 “这是练家子!”洛长安近前,“鬼叔,你这般好功夫,为什么……” 她指了指他脸上的伤痕。 鬼叔忽然瞥了她一眼,洛长安兀的心里一颤。 真吓人! “公子!”吾谷轻拽着自家公子的袖子,专门揭人短处,到时候又打起来…… 洛长安皱了皱眉,瞧着宋烨没什么反应,又瞧了瞧众人。 好家伙,都装死! “鬼叔脸上的伤,是仇家所为!”司马青开口。 洛长安挑眉,“功夫这么好,也挨刀啊?” “你懂什么?”鬼叔赫然开口。 洛长安双手环胸,“自然是不懂才问的,我若事事都知晓,还问什么?” 这话说得…… 鬼叔狠狠瞪了她一眼。 洛长安撇撇嘴,他有影子,又不是真的鬼,居然叫什么鬼叔……真以为自己命大,是阎王爷的亲戚? “年轻的时候,总有力所难及的困境。”林祁开口,“行走江湖的时候,我也遇见过强敌,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场面,所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寒山亦是习武之人,对此表示赞同,“没错。” “一个个的尽是胳膊肘往外拐。”洛长安轻嗤。 宋烨忽然拽住她的手,止住了脚步,“好了,别说了!” 前面,有动静。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都停下了脚步。 只是…… 洛长安心头微怔,瞧着先众人一步察觉异常的宋烨,不得不说,当了皇帝的人,警惕性果然比寻常人更高一些。 “保护公子!”林祁和寒山率先拔剑,护在了宋烨左右。 吾谷抚上腰间的软剑剑柄,神情戒备。 “这地方怎么还有人?”司马青愕然,“鬼叔?” 鬼叔握紧手中拄杖,瞧着石壁周遭的油灯,风吹得灯火明灭不定,烛影斑驳无状,“来得不少,怕是已经暴露了吧!” “是家丁们招了?”司马青问。 鬼叔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 人嘛,遇见危险的时候,总会生出贪生怕死之心,不足为奇。 风来山庄的家仆被那些人扣住,至今生死难料,问题……大概就出在这儿吧! 下一刻,周遭光亮骤灭。 吾谷第一反应是抓住自家公子的手腕,“公子,奴才会先护着您出去,您一直往外跑,记住了,千万别回头!” “好!”洛长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什么同生共死? 纯粹是添麻烦。 她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是揍一揍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真要跟练家子打起来,吃亏的是她,等着旁人来救的,还是她! 所以,她能跑出去,都算是帮了大家的忙。再者说,若是他们都死了,她这活下来的人,不还能帮他们报仇! 黑衣人刹那间已涌到眼前,灯火皆灭,只见刀光剑影,只闻兵刃碰撞声。 周遭乱得厉害,洛长安抱着脑袋蹲墙角。 哎呦,真是快要吓死她了。 长这么大,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黑灯瞎火,还这般热闹,委实……有点要命。 好在,洛长安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你们打你们的,她跑她的,咱别的本事没有,该跑的时候绝对不含糊,逃跑的功夫那是打小就练着的。 沿着甬道边边角,洛长安双手双脚落地,慢悠悠的往前爬行。 所有人都护着宋烨,毕竟皇帝比天大。 谁也没料到,在他们打成一团的时候,洛长安即将爬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纤瘦的身影贴在墙角,就那么纤纤弱弱的一条,又因着众人忙于厮杀,根本没想到,丞相府的小公子……嗯,是个爬惯了狗洞的混不吝。 爬出去一段路,洛长安还是没敢停下,绕过了转弯,才敢快速爬起来,趴在了墙角位置往回看。 哎呦这帮蠢货,可真是把她急死了! 怎么一个两个光知道打架,不知道跑路呢? 吾谷是知道的,公子跑出去了,只是……公子会跑哪儿去呢? 外面就一定安全吗? “鬼叔?”司马青疾呼,有刀子朝着他狠狠劈去。 鬼叔纵身而起,一脚踹开刀刃,落地的瞬间音色阴冷,“既然跑不了,那就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司马青骇然,“鬼叔,你想干什么?” 拄杖脱手而出,黑暗中只听得“嗖”的一声响,伴随着什么东西“砰”的碎了。 四下忽然安静下来,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洛长安愕然,这是要做什么? 兀的,她莫名觉得颈后凉飕飕的,怎么说呢? 像是阴风阵阵? 不对,好似是什么东西,在嗤……嗤……的响,环顾四周,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但是身后?? 想了想,洛长安慢悠悠的转过身去,瞳仁骇然放大……不会吧?! 第二百零六章 血,有问题 有无数的爬爬虫,疯狂的黑暗中涌过来。 洛长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她不动,是完全傻了眼,这么多条蛇,简直就是炸了蛇窟嘛! 待她回过神,这些东西已经近至跟前,更有甚者,从头顶的石板上爬过,那种铺天盖地的惊悚滋味,终于让她叫出声来,“啊啊啊啊,蛇……” 你要是一条两条,她还能逮着吃了,这么多……炸了蛇的老巢吗? 她这一声叫,让刚刚恢复交战的双方,快速分立两旁。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洛长安是真的吓到了腿软,狠狠摔在地上,她是连滚带爬的往后退,“蛇啊!好多蛇啊……吾谷!吾谷!” “公子!”吾谷飞身而起,一把揪住了洛长安的衣襟,再次纵身而起,将自家公子带回了阵营。 林祁和寒山握剑的手,有些轻颤,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后退!后退!”林祁疾呼。 曹风尖叫,“司马青主仆二人不见了!” 果然…… 这两个坏东西,一定是方才趁乱跑了。 “撤!”宋烨拽着洛长安的手。 洛长安方才被吓得狠了,这会有些腿软,“我有点腿……” 还不待她说完,宋烨已经将其打横抱起,“抱紧我!” 她二话不说,便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 黑暗中,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宋烨抱着洛长安,快速往后退,蛇群以最快的速度,快速涌向众人。 已经有侍卫被蛇咬住,瘫倒在地,一个接一个,就在众人以为死定了的时候,蛇群忽然停滞不前。 为首的蛇居然立起了身子,不知是受到了束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停在原地观望。 “等等!”林祁低呼,“不对劲。” 寒山也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蛇群只撕咬那些黑衣人,方才还有些许痛苦的哀嚎,这会已经归于平静。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些蛇,为什么只咬那些人,不追他们? “会不会是因为……蛇是人饲养的,所以听主人吩咐?”寒山问。 林祁点头,“有这种可能。” 忽然,旁边的石壁裂开,司马青疾呼,“快,快进来!” “走!”宋烨抱着洛长安便进了石门。 眼下不是纠缠的时候,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皇帝都进去了,其他人没有退缩的余地,自然也得跟着进去,何况谁敢再往前走?那些蛇虽说不再攻击他们,但是谁能保证,这些孽畜真的就放弃了。 石门合上,吾谷一把将司马青摁在了石壁上,“你们这是故意的!差点害死我家公子,真是该死!” “吾谷!”洛长安眉心微蹙,“小本本记下来,第二顿打!” 吾谷心知,公子定是另有打算,愤愤的松了手,用目光狠狠扫过司马青主仆二人,“若是我家公子有什么事,相爷一定杀了你们!” “对不起!”司马青满面愧疚。 可也不好将鬼叔说出来,毕竟鬼叔也是为了救她。 等着众人重新回到地面,偌大的风来山庄,空寂得可怕。 夜色笼罩,若有阴森鬼气在空气里穿梭。 洛长安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往宋烨的怀里缩了缩,“我怎么觉得阴森森的?有点吓人呢?”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宋烨打趣。 洛长安撇撇嘴,“要命的事儿,谁不怕?” 世人,谁不怕死? 洛长安是最怕死的! “走吧!” 宋烨紧了紧怀中的人儿,继续往前走。 “哎哎哎,我自己能走!”洛长安拍拍他的肩膀。 都已经出来了,这腿软的毛病自然也就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外人瞧着,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算个什么事儿? 尤其是司马青和鬼叔,鬼叔年长,见怪不怪,然则司马青却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敢吭声。 “现如今,你与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林祁开口,“司马公子,他们要杀我们,同时也不会放过你们,所以你们也该和我们好好合作了!南州这一代,咱们不熟,子阳城这一带亦是如此。” 寒山上前,“两位意下如何?” 司马青点头,“好!” “我还有点东西要去取回来,公子可带着他们去老宅!”鬼叔转身就走。 却被疾刃拦住,“怎么,还想去通风报信?” “不会的,鬼叔是我们司马家的老人了,他不会丢下我不管!”司马青忙道,“我在这里,你们放鬼叔去取东西吧!” 鬼叔面无表情,“我去找我的拐杖。” 众人这才发现,他手里的确没了之前的拐杖。 “让他去!”宋烨抱紧怀中的洛长安,“此地不宜久留,走!” 林祁瞧了疾刃一眼,疾刃会意,趁着大家一心要离开之时,悄然跟了鬼叔回去。 倒要看看,这老家伙想干什么? 疾刃跟在鬼叔身后,瞧着他原路返回,回到了之前蛇群出没过的位置,心里就纳了闷,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鬼叔慢条斯理的将拐杖捡回来,然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前方,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丢在黑暗中。 鬼叔一手拄杖,一手捏着油灯,徐徐的靠近了那些尸体,仿佛是在查验,这些人是否真的死绝了。 大概是确定了所有人都死了,他这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疾刃松了口气,“原来是来灭口的。” 就怕黑衣人之中还有活口,到时候泄露了行踪。 这点,倒是情有可原。 但是下一刻,鬼叔做了个奇怪的动作,让疾刃很不理解。 鬼叔蹲在地上,仿佛是在看着什么。 这地上,有什么? “原来如此!”鬼叔自言自语,面色很是怪异,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起来的时候身子还踉跄了一下。 疾刃隐在暗处,瞧着鬼叔走两步叹口气,走两步还抹一抹眼泪,心里头便有了一万个问号,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哭上了? 这老头,到底看见了什么东西? 等着鬼叔离开之后,疾刃沿着鬼叔之前的方位走过去,仔细瞧着脚下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啊! 地道内涌动着仍未散去的蛇腥味,不远处就是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而眼前…… 蓦地,疾刃蹲下了身子,若有所思的瞧着地上的几滴血。 若是没记错的话,方才那老头就是蹲在自己现在蹲的位置吧? 他是在看这几滴血吗? 这血……有什么问题? 第二百零七章 自带两根棒槌 疾刃眼拙,瞧不出个端倪。 横看竖看,跟寻常的血没什么两样,这血:一不发黑,二气味正常,三……鬼知道是谁的血哦?! “也不知道这老头中了什么魔?”疾刃离开,回去复命。 这老宅比之前的风来山庄倒是明亮了很多,没那么阴暗与森冷。 疾刃回来复命,将之前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了清楚。 听得林祁也是一愣一愣的,“你的意思是,他看到那些血,所以神志不清?又或者是疯癫?” “卑职瞧着,是这个样子!”疾刃点头,继而学了当时鬼叔起身时候的样子,“您瞧,他当时就是这个模样!”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一边走一边抹眼角。 “卑职不知道这是哭呢?还是被血熏着眼睛了,反正当时瞧着就是怪怪的。”疾刃解释,“卑职用帕子沾了点血回来,您看!” 素色的帕子上,有个血点子。 林祁伸手接过,烛光下仔细看着,“没发现什么异常,似乎是正常的血色,可为什么他见着血,是这样的反应?” “卑职不知。”疾刃摇头,“门主,您说是不是那老头发现了卑职,所以在卑职面前耍了个心眼,逗弄卑职呢?” 林祁瞧了他一眼,“他功夫不弱,与你动手,你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何必大费周折,这把年纪了还要逗弄你一个晚辈?” 疾刃愣了愣,好像是这个道理。 “把这帕子先收起来。”林祁将帕子递回去,“小心点,这件事暂时别让人知道,先回去查一查再说。” 疾刃颔首,收起帕子的同时,又多嘴问了句,“门主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听到一两句流言蜚语,后来师父也提过两句,但是流言蜚语这种事,没有人证实便当不了真!”林祁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瞧着自家门主神色凝重的样子,疾刃不好再问下去,只能就此作罢! “去皇上跟前伺候。”林祁起身往外走。 然则到了皇帝的房门前,却被寒山拦下。 “洛大人在里头,林门主您就别进去了!”寒山低声说,“不太方便!” 前一句倒是无妨,后面补的那四个字,就有点深意了。 出了密道的时候,皇帝是抱着洛长安的,谁谁都瞧见了,所以这不方便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 “罢了!”林祁点了点头,“若是皇上有什么需要,四方门随时待命。” 寒山颔首。 正说着话呢,曹风从里头出来,端着一盆水,水色略深。 “皇上受伤了?”林祁忙问。 寒山笑了笑,“不是,洛大人搓伤了手,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的。” “那就好!”林祁眉心拧起,“告辞。” 还没走两步,林祁又回头观望了两眼,寒山不明其意,“林门主还有别的事儿?” “没事!”林祁摇头,大步流星的离去。 房内。 吾谷收拾了一番,抱着药箱离开。 洛长安瞧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你给我包成这样,我到时候怎么吃饭,怎么喝水?” “吃饭喝水,用的是嘴!”宋烨不以为然,“就掌心?没有别的地方。” 洛长安撇撇嘴,“自然,就是摔了一下,难不成我是豆腐做的,摔一下就散架了?” 只是,这手啊……包扎得忒难看。 “这跟个包子似的,多难看!”洛长安极不满意,“但凡吾谷帮个忙,搭把手,也不至于成这样!” 宋烨端着杯盏,“不是要喝水吗?以后,朕喂你。” 洛长安瞪了他一眼,“不喝!” 较为严重的是右手,其实左手没什么事儿,谁知这宋烨有点毛病,居然把她左手也给裹上了,这回她的两只手,算是全废了。 全部,成了摆设! “饿不饿?”宋烨又问。 洛长安抿唇,“不饿!” “那么……”宋烨压了压眉心,“困不困?” 洛长安起身就走,“困了,回去睡觉!” 宋烨也不拦着,“明日早些起来,既然来了南州,就该好好的办差。” “知道了知道了!”洛长安满心满肺的不耐烦。 明明是个高冷严肃的帝王之尊,可到了这会,反而像是婆婆妈妈的妇道人家,真是让人烦恼! 洛长安的房间就在隔壁,不管她怎么走,都逃不出宋烨的手掌心。 “洛公子!”司马青立在廊柱旁。 洛长安宛若木头人一般,两手不能动弹,只能歪着脑袋瞧他,“又有什么歪主意?” “对不起!”司马青说。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如何算是诚意?”司马青问。 洛长安想了想,“那三箱金子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是不在我手里,跟我哥一起丢了。”司马青说得诚恳,“这事儿我真的没骗你,哥哥是带着三箱金子来的,然后……那些人就抓住了他,最后要挟我带着你们来山庄。” 洛长安挑眉,“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据说是什么宫的江湖门派,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司马青的神色不像是说谎,“我只是想救我哥,其他的……非我本意。” 洛长安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救了你哥,就能找到那三箱金子?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那些人挥霍了。” “是!”司马青点头。 不远处,鬼叔缓步行来,目光微恙的盯着洛长安的手,有些狐疑的打量着她。 洛长安被看得有些发毛,这什么眼神?如狼似虎又不像,但是带着清晰的探究,仿佛要将她看穿,这目光……太直白! “鬼叔!”司马青喊了声,“您怎么过来了?” “二公子,明日就回去吧!”鬼叔说,“子阳城不太平了。” 洛长安轻嗤,“这话错了,不是子阳城不太平,是整个南州都不太平。” “可见,你知道得不少!”鬼叔望着洛长安,“你的手……” 洛长安瞧着自己的手,举起来的时候,就像举着两根棒槌似的,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笑吧笑吧,我就是这么矫情,就喜欢这么小题大做,怎么了?” “伤得……重吗?”鬼叔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轻颤。 洛长安愣了一下。 司马青也愣了,鬼叔从来不会轻易的,关心他人,即便对于他这位二公子,也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询问。 但是方才,鬼叔的口吻……怪怪的,仿佛是真的在关心洛长安。 “皮外伤。”洛长安转身推开房门,“我去睡了,今日折腾死我了,我发誓,以后都不吃蛇肉,真可怕!” 第二百零八章 发家史 房门关上,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鬼叔……还真是够吓人的。 “鬼叔,您没事吧?”司马青问。 鬼叔回过神,“没事,就是觉得这么一个丞相府的小公子,跑到这地方委实有些不容易,之前咱们坑了他们一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司马青:“??” 鬼叔今日是怎么了? 水喝得有点上头? “鬼叔,您之前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司马青狐疑的望着他,“您说,只要能救出我哥,其他的事儿一概不重要。” 鬼叔转身,拄着杖离开,“此一时彼一时,公子好好休息,明日我安排人送你离开!” 司马青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鬼叔,有点奇怪哦! 吾谷端着水盆进门,瞧着洛长安趴在窗户口,不知道在往外瞅什么,“公子看什么呢?” “外头那个怪人走了吗?”洛长安问。 吾谷一愣,“哪个怪人?” “就是那个鬼叔!”洛长安低声说,“长得吓人,行为古怪,让人看着就有些脊背发凉,反正我不喜欢他!” 吾谷点头,“公子不喜欢的,吾谷也不喜欢,方才好像……没看到他在门口。” “哦,那定是已经走了。”洛长安想起鬼叔方才的口吻,还觉得怪怪的。 怎么突然间,像是变了一副面孔似的? 那口吻,真的很像是在关心她。 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这老头眨眼间,变成这样? “公子您怕他作甚?”吾谷拧了帕子。 洛长安把脸凑上去,由着吾谷伺候她洗漱,然后为她铺床。 “我不是怕他,就是这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洛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是……被人盯上了,那人想窥探她心里的秘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感觉! 看到这老头,她第一眼就是害怕,然后是心慌。 在京陵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她很少有过怕的时候,遇见宋烨之后,最怕的就是宋烨,现在再加上一个鬼叔。 “那奴才查查他的来历?”吾谷说。 洛长安点头,“查查吧,我也想知道他脸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那道疤? 吾谷想了想,“像是刀劈的,不过这么深的伤痕,必定力道不小,如此还能活下来,真的是命硬至极!” “你想说什么?”洛长安望他。 吾谷一本正经的开口,“公子离他远点,命太硬容易伤着身边的人。” “你还信这个?”洛长安轻嗤,“我爹一直说我是福星高照,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命硬之人?罢了,睡觉,明日……皇帝肯定要去找衙门了。” 吾谷愣怔,“您也要去?” “我去干什么?”洛长安坐在床边,打个哈欠,“我去看看咱的分舵,之前不是说打死了人吗?正好现在来了一趟,自然是要看看的。” 吾谷颔首,“奴才去提前知会一声,尽量避开朝廷那些人。” “尤其是四方门!”洛长安撇撇嘴,“林祁那只狐狸,你稍稍有点变化,他都能闻出味儿来,鼻子比狗还灵。” 吾谷笑了笑,“奴才明白!” 安然入睡,一觉天明。 这大概是劫后余生,最好的庆贺。 睡得饱饱的,用最佳的状态,迎接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公子!”吾谷瞧着自家公子,拼命扯开手上的绷带,眉心瞬时拧到了一处,“这是皇上绑的,您就这样拆了?” 洛长安轻嗤,“不拆?绑得这么厚,等着长蘑菇?这厮就是捉弄我,你还当真了?” “皇上已经出去了,留下了一队人看着咱们呢!”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撇撇嘴,“没法子出去?” “这不,还有司马公子嘛!”吾谷笑道。 洛长安一愣,“关他什么事?” “公子不是让奴才去查,关于这老管家的事儿吗?奴才倒是得了个消息,这司马家原就是在南州发际,后来才去了苏州,成了大户之后便很少回到南州。”吾谷将桌案上的绷带收拾了一下,“您知道司马家原是靠着什么发际的吗?” 洛长安想了想,“他们不是卖布的吗?开布庄。” “不是!”吾谷低低的开口,“他们之前,是发死人财的,干的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将一些先人之物从地下捞出来,再重金转手,这才有了司马家的发际。” 洛长安愕然,“挖坟?” “是!”吾谷道,“不值钱的还不挖,就专门挖那些个官墓!” 洛长安面色微恙,“朝廷不追究?” “都是些年代久远的,而且山高皇帝远,有些东西人家也未必自己动手,追究起来也没个落处!”吾谷解释,“所以说,有司马家的人在,您还愁妥不了身?” 洛长安瞧着掌心里的伤口,“居然这么长一道疤!” “应是磕着石头锐角了吧?”吾谷说。 洛长安点了头,“希望回去的时候已经瞧不出来了,否则……爹肯定要揍我!” “相爷是最怕您受伤出血的。”吾谷也是心惊胆战。 公子幼时摔过一跤,不过是磕破一点皮,出了一点血,结果呢?相爷一怒之下,连带着乳母和婢女在内,一概活活打死。 “你让司马青想个法子,带我出去。”洛长安道,“快点!” 吾谷行礼,“奴才明白!” 司马家本就是以不当之事发际,之后有了钱,才改了行当,但是这老祖宗留下的吃饭手艺,终究留了下来。 风来山庄也好,老宅也罢,上头瞧着亭台楼阁,没什么异常。 底下,却是密道纵横。 每个房间,都有密道,毕竟做这些事也是心惊胆战,生怕哪日被朝廷围剿,或者被某些对头围剿,要给自己留最多的退路。 司马青带着洛长安,悄悄的从密道离开了老宅,期间没惊动任何人,连四方门的那些人也未曾察觉,只觉得屋内有人便也没敢进去看。 出了老宅,走在子阳城的街道上,洛长安觉得自己活了。 “我就不适合圈养!”洛长安伸个懒腰,“看看,这鲜活的风花雪月,才是我的菜!” 司马青摇摇头,“洛公子,外头不安全!您这逛个街可得快些,咱们早点回去,免得出了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我要去赌坊,大杀四方!”洛长安捋着袖子,“你可别拦着我,不然翻脸哦!” 司马青愣怔,“赌坊人多,万一……哎哎哎,公子,公子……吾谷,快帮着拦呢!” 吾谷摇摇头,“出了门的公子,谁能拦得住?” 谁都,拦不住! 洛长安一溜烟,钻进了赌坊里。 吾谷瞧一眼紧追着他家公子不放的司马青,旋即隐没在人群,替公子办差去! 第二百零九章 手段! 司马青只顾跟着洛长安,委实没去想吾谷何时消失的,吾谷去了何处? 瞧着洛长安掷骰子时,那熟练的姿势,司马青眉心微凝,“公子,这地方龙蛇混杂的,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就是玩两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洛长安不以为意,“若真的觉得害怕,你就先回去,这种地方是龙蛇混杂,同时……也是最安全的。” 每个赌坊,都是有护院的,想闹事还真没那么容易。 吾谷进了二楼的雅间,瞬时有数名壮汉迎出,“这里不许外人进入。” “让开!”吾谷亮了手中的令牌,“坊主呢?” 众人面面相觑。 内里,走出一人,“你是……” “这个,认识吧?”吾谷问。 瞧一眼吾谷手里的令牌,那人瞳仁骤缩,当即拱手,“公子?!这边请!” 房门合上。 吾谷面色凝重的将令牌递过去,“确定一下吧!” 对方是个中年男子,生的还算端正,掌心挂一串佛珠,听得这话,当即恭敬的双手接过,仔细的瞧了瞧,重新递回吾谷手中,“是公子的令牌,您是跟公子一块来的?” “公子在下面,被人盯着,有些不大方便,所以让我过来问清楚情况再说。”吾谷言简意赅,表明来意。 男子点头,“在下徐盛,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言说。” “近来南州似乎异事频发,大致说一说,也好让公子心里有数,免得到时候落入了贼人的陷阱而不自知。”吾谷坐定。 徐盛颔首,“是!” 底下人奉茶之后,徐盛便娓娓道来,“公子在子阳城,还算安全,最严重的是武城,那是南州的都城所在,外头看着倒是井然有序,实则所有的官吏都被悄悄的控制住了。” “控制?”吾谷奇怪,“这二字有些怪异,每个城都有既定的守城官吏,守城军士,按理说不可能这般容易的被控制,到底问题出在哪?” 徐盛压低了嗓音,“药!” “药?”吾谷不解。 徐盛叹口气,“那些人不知道弄了什么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据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但若是没有解药,则会活活疼死。” “什么药这么厉害?”吾谷诧异,“可有解药?” “暂时不知!”想了想,徐盛起身,“您稍待!” 不多时,徐盛便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了一个药盂,“我让人从那边弄了点过来,暂时还没弄出个所以然,公子若是想知道,可以拿去看看,但是千万不要轻易尝试,后果不堪设想。” 吾谷打开了药盂,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就是这些东西?” “是!”徐盛点头,“据说是从南疆那边弄过来的,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没人知道,而且每个人服食之后的效用也不同。” 吾谷默默的合上了药盂盖子,“如何不同?” “有些是发狂发癫,有些则是肚子疼得满地打滚,还有些则是头疼欲裂,所以效果都不一样,我倒是拿一些牲畜做过验证,出现的症状亦是不同。”徐盛犹豫了一下,“所以我想,这东西是不是药效不稳?” 吾谷不解,“你是说,这东西可能配方不够完全?” 这就意味着,那些人可能也无法完全掌控药效。 “若是如此,这些解药有用吗?”吾谷问。 徐盛想了想,“暂时有用,他们给的解药,亦是暂时止疼止药效,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发解药给那些人,而且随着中毒时间越长,发作的间隔则越短,到了最后几乎是完全依赖于解药。” “这么严重都没人发现吗?”吾谷满心疑问,“以至于整个南州都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徐盛喝口水,“倒不是没人发现,而是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中了这药的官吏,到了最后都听命于那些人,成了傀儡。” “这事儿,多少人知道?”吾谷问。 徐盛叹口气,“老百姓安然过日子,谁管你哪个当官?这就是厉害之处。” “这东西,真可怕!”吾谷起身,“那我这就去回禀了公子!” 徐盛点头,“对了,公子这是要查南州之事吗?可的小心,尤其是武城、湖城和千城这三个地方,断然不可踏足分毫,否则……定是要出事的。” “那边的赌坊一直没有消息吗?”吾谷问。 徐盛摇头,“这倒不是,只是送消息极是困难,会有生命危险。所有的进出要道都被封锁了,你想进去可以,想出来……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原来如此,只进不出。”吾谷抿唇,“那就有点难了!” 徐盛面露难色,“在封城之前,赌坊传来过消息,说是没什么大碍,一切营生照旧,只是官府衙门已经换了芯子。” “这招数倒是新奇!”吾谷道,“也就是说,除非破了这药,否则没有挽回的余地,那守城军呢?也这样?那得花多少药?每日都在做解药,也未必来得及!” 徐盛笑了笑,“说笑了,只要控制上头的统领,发号施令便是!群龙无首,能成何气候?” “倒也是!”吾谷起身,行至窗口位置,悄然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隙,“还有别的消息吗?” 徐盛立在吾谷身后,透过窗户的缝隙,能清晰的看到有个人影坐在桌前,叫得何其嚣张恣意,“那个,就是盯着公子的人吧?” “是!”吾谷颔首。 徐盛深吸一口气,“司马家的公子!” 吾谷回头,“认得?” “这是子阳城,司马家的人,我岂能不认得?”徐盛道,“我是在子阳城长大的,这一带、这些人,我都熟!” 吾谷不疑有他,公子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司马家曾经做的是那些营生,在子阳城有不少仇家,你一定要仔细,千万不要让公子被殃及。”徐盛小心的提醒,“底下人,前两日发现子阳城的城外有异常,可能是要蔓延过来了。” “你是说……药过来了?”吾谷骇然。 徐盛点头,“朝廷的事,咱们小老百姓管不了,也不能管,但是公子可以!” “你这话的意思,倒是有些怪异!”吾谷不解。 徐盛笑了笑,“当今圣上还算圣明,登基之后便减轻赋税,力求休养生息,这是百姓需要的东西,我出生在南州,长在南州,只希望南州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吾谷垂眸。 “别看那些人现在没对百姓下手,一旦得逞,势必会敲骨吸髓,面目狰狞!”徐盛负手而立,眸底正色凛然。 第二百一十章 府衙门前,卖糖葫芦! 吾谷不得不承认,公子挑人的眼光真真是相爷手把手教出来的,挑得真好。 鼠目寸光之人,必无法将事情想得透彻,只会顾及眼前。 “我去找公子,你派人留心一下这司马家的人,我总觉得他们跟着公子,必定还有其他的缘由。”只是这一时半会的,吾谷委实没想明白。 徐盛颔首,“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到时候去何处找你们?” “我们现在住在司马家的老宅里。”吾谷道,“只是不知,会不会搬走。” 徐盛想了想,“倒也无妨,到时候留个记号,我的人会找你们!” “好!”吾谷开门出去,悄然回到楼下的人群中。 司马青还站在洛长安身边,瞧着她一把把的赢,几乎没有输过,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洛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的?”司马青诧异,“我这眼力见算是不错了,可你这手速……” “练的!”洛长安摇着筛盅,“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喜欢来摸两把,偶尔心情不好,也会拿这个测测运气,可测运气这事实在太伤心,你得测个好的,才能让自己开心!” 要想开心,可不得随心所欲嘛? “练成这样,也不容易吧?”司马青看得都愣了。 这般手艺,真真难得。 洛长安若无其事的笑着,眼角余光正好能瞥到吾谷归来。 可见,事情结束了。 “好了,不想玩了!”洛长安起身,伸个懒腰。 吾谷行礼,“公子?” “把银子收起来,待会上街戏耍戏耍,还得花不少钱呢!”洛长安捡了一锭银子,若无其事的捏在手里把玩,“走了!” 司马青赶紧跟上。 吾谷拎着一包银子,跟在二人后头。 子阳城的大街上,还算热闹,司马青在前面领路,洛长安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瞧瞧那个,心情倒是好得很。 只是…… “公子!”吾谷低声说,“咱们被人盯上了!” 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风车,转而盯上了不远处那孩子手里的糖葫芦,“小东西,你的糖葫芦哪儿买的?” “自己去找!”小屁孩撒腿就跑。 洛长安咬着牙,“小东西,有本事你别跑!” “洛公子!”司马青拽住她,“你没听到吾谷在说什么吗?” 有人盯着他们呢! “废话,赢了那么多银子,还从赌坊里出来,可不得盯着点吗?”洛长安吹一口气,手中的风车咕噜噜的转动,“花完了,也就不会再惦记了!” 司马青愣住,“花完?这么多银子一下子花完?” “是啊!”洛长安终是找到了卖糖葫芦的,随手丢了一锭银子过去,连杆子都抱走了,“这些,都给我!” 不过是一杆子糖葫芦,哪需要这么多银子,可人家公子哥就喜欢打赏,小贩自然欣喜得跟什么似的,撒腿就跑了。 “你买这么多糖葫芦干什么?”司马青不解。 洛长安掰下一根递给他,“吃吧,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见着司马青接过,洛长安又给吾谷掰了一根,“来,今儿小爷心情好,大家有糖一块吃,滋味倒是不错!” 于是乎,子阳城的大街上,多了滑稽的一幕。 丞相府的小公子,扛着一杆子的糖葫芦,招摇过市,到了最后,她就坐在府衙门口,凡是小孩自己经过,就送一根糖葫芦。 这一个两个的小孩子跑开之后,便带来了更多的孩子。 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府衙门口算是热闹透了。 “公子,这般张扬怕是不太好。”吾谷有些担虑。 洛长安吃着糖葫芦,“再给我弄点,我还没分够!” 吾谷满面为难。 “洛公子,眼下南州不太平,您这样……万一惊动了子阳城以外的某些人,可怎么好?”司马青更是焦灼,“何况,咱是悄悄溜出来的。” 洛长安没理他,想怎样就怎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别说是司马青,饶是吾谷也没想明白,公子这么做的缘由。 门外闹出了这些动静,门内自然是要向上汇报的。 书房内。 宋烨捏着杯盏的手稍稍一滞,“孩子王?” “是!”师爷点头,“抱着一杆子糖葫芦,给经过门口的小孩分糖吃。” 林祁狐疑的望着他,“什么模样?” 听得四方门的门主都这么问了,曹风这心里头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该不会是洛家那位小祖宗吧? 宋烨一声叹,“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身边还跟着一两个奴才模样的人。” “是!”师爷愣了愣,“宋公子真是神机妙算,诚然如此,统共三个人,为首的年纪最轻,生得最为好看,只是这姿态嘛……浑然是个痞子一般。” 宋烨放下手中杯盏,略显无奈。 好嘛,洛长安到底想干什么? “去拿一支糖葫芦!”宋烨说。 曹风也不敢多问,行了礼便要退出房间。 “还是让师爷去拿吧!”知府沈东山开口。 宋烨没吭声,师爷便屁颠颠的出了门,虽然他也搞不懂,这位宋公子到底有何深意,但既然知府大人开了口,自然是要去拿的。 “你也要糖葫芦?”司马青愣住。 司马青不常在子阳城,虽然对子阳城尚算熟悉,但是认识他的人还真是不多。 “要多少银子?”师爷问。 洛长安掰了一根糖葫芦递过去,“不要银子,给你就是,反正是最后两根。” 的确,杆子上就只剩下了最后两根糖葫芦。 分了师爷一根糖葫芦之后,洛长安便将杆子丢在了地上,拿着剩下的那根糖葫芦高高兴兴的离开。 这倒是把司马青和吾谷给看愣了,什么情况? “还不走?”洛长安轻嗤,“等着里头再来个人,问我要糖葫芦吃吗?” 二人默默的跟上,消失在府衙门口。 门口的衙役不解的望着师爷,“您也好这一口?” 师爷瞧着手中的糖葫芦,“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呢?” 宋烨却是明白了,她倒是有心! 知府低声开口,“宋公子,您怎么了?” “糖葫芦,很甜啊!”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 曹风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林祁面色发青,见着宋烨递来一个眼神,当即点了一下头,心领神会的离开了房间。 出了门,疾刃快速迎上,“门主,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太舒服吗?” “咱们的行踪可能暴露了,所幸洛公子替咱们解了围!”林祁咬着牙,“去看看!” 疾刃不解,“可是这子阳城不是还没有……” “怕是,事情有变。”林祁深吸一口气,“怕只怕咱们当中,出现了叛徒!” 叛徒? 谁? 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假美猴王 谁是叛徒这事,还真是不好说,带出来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精心挑选的。 言外之意,这些人都是过了审的,除非自己露出马脚,不然还真是没可能! “留心点!”林祁快速离开。 这里有寒山在,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办。 离开了府衙门口,洛长安又开始在街头晃荡。 “公子,回去吧?”吾谷都有些怕了。 为什么? 因为身后的尾巴,越来越多。 洛长安挑眉,“现在回去?” 司马青连连点头,“是啊,趁着现在还活着!” “屁话!”洛长安翻个白眼,“小爷会一直活着,活得好好的,潇潇洒洒的,你可别咒我,否则揍你没商量。” 吾谷提心吊胆,“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奴才怎么觉得,您这是在、在引蛇出洞呢?” “这四个字用错了地方,后头那些是蛇吗?!”洛长安轻嗤,“别再跟我提蛇,不然我可就要恶心了!” 之前地道里的蛇,吓得她够呛,她可是再也不想提到那长条状的东西,连井绳也不能提。 “是是是!”吾谷行礼,“那您这是……” 洛长安双手叉腰,回头看了一眼,“小爷这是遛狗呢!” 满大街的遛! “您真是不怕死!”司马青额角渗着薄汗。 洛长安咂吧了一下嘴,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核桃,漫不经心的剥着,“你们信不信,这些人不全是来杀我,抓我的,还有保护我的?” “不像是老宅里的人。”司马青犹豫了片刻。 洛长安坐在街头的台阶上,翘着二郎腿吃着核桃,“这不是废话吗,若是老宅里的那些人,第一反应是把我们这些出逃者,抓起来!” “那他们是……”司马青不解。 洛长安皱了皱眉,“好几拨呢!” 吾谷掰着手指头,“赌坊里跟出来了一波,然后就是府衙门前,现在这是……谁家的?” “可能是我家的。”洛长安美滋滋的吃着核桃,“有点渴,去给我讨杯水过来。” 吾谷行礼,转身进了边上的小茶馆。 “洛公子要喝水,为何不进去?”司马青不解。 都到了茶馆门前也不进,有点说不过去。 “这不是要盯着吗?”洛长安抖着腿,“我进去了,他们肯定也得跟着,到时候万一要动手,得砸坏不少东西!” 司马青皱眉,丞相府可不缺这点钱。 “之前在京陵城,出事我爹赔银子,这会……”洛长安撇撇嘴,“我可不想把银子花他们身上,如此这般,就肖想我的银子,他们配吗?” 司马青:“……” 敢情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在这儿蹲着? 不多时,吾谷端着杯盏出来,“公子,茶来了,不过这茶馆里的茶,比不得家里,您凑合着!” “去年的茶。”洛长安呷一口清茶,“味道差了点,但是我这蹲街边的,也就不计较了!” 吾谷点头,“公子,您说这些人要跟着咱们到什么时候?”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看戏吗?”洛长安将杯盏递回给他,继续剥着核桃,“都坐吧,今儿有得耗呢!” “耗什么?”司马青不解。 洛长安没说话,只吊儿郎当的坐着。 不过,她这人惯来坐不住,真的让她老老实实的待着,还真是个大难题。 于是乎,茶喝完了,她又开始满大街溜达,最后实在没事做,进了城西的庙。 “这是什么庙?”洛长安问。 吾谷愣了愣,“进来的时候,没注意。” “是月老庙。”司马青说。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我原本还以为是阎王庙呢,谁知道居然是月老庙,真是走错地方了!” “阎王庙?”司马青不解,“洛公子为什么要选阎王庙呢?这地方,哪有这样的庙。” 洛长安意味深长的望着他,“哦,没有啊,我以为有!没有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反正以后人死了,总归是要去的。” 吾谷兀的将视线落在了司马青身上,隐约好似明白了些许。 “这地方,适不适合抓人?”洛长安问。 吾谷点头,“适合!” “我也这么觉得!”洛长安盘膝坐在了蒲团上,“司马公子,您是怎么做到,一会卑躬屈膝,一会又发号施令的?” 司马青一怔,“洛公子,您在说什么?” “出来的时候,是司马青,可是在赌坊里那么转悠一圈,你身上的味儿就变得不太一样了。”洛长安托腮望着他,“我爹常说,爬狗洞的人,早晚得变成狗!”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我这鼻子都赶上了狗鼻子,闻着味儿就能一辩真假!” “洛公子,我……” 还不待司马青说完,吾谷袖中短刃毕现,几乎是一刹那的反应。 司马青纵身疾退,完事才晓得,自己貌似中计了。 “诺诺诺,不打自招了吧?司马青之前呢,没什么功夫,在风来山庄的时候,更是差点连命都丢了,就这样一个人,方才我见你走得四平八稳,避让行人更是动作灵敏,脚盘子功夫不错。”洛长安揉着眉心,“要想骗我,光比我早生几年是没用的!” 司马青咬着后槽牙,“洛公子可能是误会了,我真的是司马青。” “之前可能是误会,现在就不是了。”洛长安坏坏一笑,“吾谷没发现你易容,那就说明这张脸是你自己的,可司马青确实不会功夫!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是谁?” 吾谷也想知道,“公子,是不是双生子?” “这问题我可回答不了,娃又不是我生的,我哪儿知道是一个还是两个?”洛长安指了指外头,冲司马青道,“不打算让人进来,抓我?” 司马青深吸一口气,面色黑沉到了极点,“你知道是我的人?” “遛着去衙门一趟,你的人一个都没进去,反而跟着我继续走,想必不是冲着别人来的,是冲着我来的!”洛长安翻个白眼,转而笑问,“我家吾谷的功夫不弱,你要不要试试?” 司马青站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洛长安,你太聪明,可你知道吗,聪明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会死得很早!” “死得很早?”洛长安摇摇头,“好人不长命,像我这样的流氓地痞恶霸,肯定会长命百岁!” 司马青面色骤冷,音色低沉,“进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实话 一帮人冲进来的时候,吾谷第一反应是护住洛长安。 “洛长安,你之前说错了,不是几波人,只是这一波而已,不过被我分成了两份。”司马青负手而立,再不复方才的斯文温润。 吾谷冷笑,“你们想干什么?对我家公子动手,难道就不怕死无全尸吗?” “不就是一个洛川河吗?”司马青叹口气,“山高皇帝远的道理,还需要我再多说吗?告诉你们,这会整个月老庙,都是我们的人!” 洛长安站起身来,啐一口嘴角的核桃皮,“你们的人?你们,是什么人呢?” “同鸳盟,听过吧?”司马青开口。 洛长安歪着脑袋瞧他,“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司马青,不过,我也是司马家的人,司马青是有个兄长叫司马英,可他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他还有双生弟弟,叫司马晨。” 此言一出,洛长安心内了然,“司马晨?双生子?难怪瞧不出来什么易容乔装,原来是双生子?那真的司马青被你弄去哪儿了?” “那个废物,一味的跟着你,真是烦人!”司马晨极不耐烦。 洛长安撇撇嘴,“司马青跟着我不放,其实是在保护我,他知道有你这么个东西跟着,所以不敢离开我半步,可他没想到,你还是下手了!” “丞相府又如何?只要拿住了你,还怕洛川河会反抗?世人皆知,丞相洛川河疼爱独子若掌中之宝,我倒要试试看,洛川河能为你做到哪种程度?”司马晨若有所思的望着洛长安。 不知道为何,洛长安觉得……司马晨的眼神有些怪异,仿佛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别人。 “司马青在哪?”洛长安又问了一遍。 司马晨一拍手,偌大的麻袋就被丢到了她脚下。 麻袋里有东西在蠕动,发出低哑的呜呜声。 “司马青在里面!”司马晨笑盈盈的解开了麻袋的扎口。 麻袋里当即露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容脸,是司马青,没错! 此时此刻,司马青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挣扎,只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洛长安。 他示意她,快些走。 “怎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你也要救?”司马晨笑问,“丞相府的小公子,可不是这种大度之人,什么时候这般悲天悯人了?” 洛长安双手叉腰,“因为我需要他给我带路,告诉我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藏在何处。你们不是同鸳盟的人,你们是南州这边的乱臣贼子,受命于人,不知幕后黑手。哦,也不算不知,可能跟云山器械库那两货,是一个路子。”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猜对了,所以司马晨的面色不是太好看。 “我这蒙的,也蒙对了几分?”洛长安挠挠额角,“难怪我爹,死活不放心,让我离开京陵城,敢情就是防着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司马晨踹了地上的司马青一脚,换得司马青的怒目直视。 “都是司马家的人,却是天差地别的身份。”司马晨冷笑,“一个是司马家的二公子,一个是被逐出家门的逆子,都是一模一样的人,你还比我多点结巴,可结果呢?” 洛长安叹口气,“这才叫心明眼亮,不然……纵然你就等于眼瞎!好了,说了这么多,说点带真格的,是想抓了我,然后对京陵城动手,对吗?” “控制了丞相,不就是控制了北凉,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一个南州的事,若是六部衙门都听命于咱们,大业可成啊!”司马晨想得倒是美得很。 洛长安满脸嫌弃,“你虽然长得丑,想得倒挺美,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螳螂捕蝉,一只鸟在你后面呢!” “任你嘴上嚣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瓮中之鳖,你能往哪儿跑?之前在知府衙门,你有机会进去,可你没有进去,那就说明……你没机会了!”司马晨手一挥,众人快速围拢上去。 吾谷咬着后槽牙,“谁敢动公子?” “动不了!”洛长安手一扶,正好坐在了供桌上,“看见没,虽然是个月老,可人家好歹也是个神仙,在神灵面前这般喊打喊杀,大不敬!回头,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得孤独终老!” 司马晨冷然,“还愣着干什么,上!” 抓住了洛长安,就等于抓住了洛川河。 有洛川河在手,还怕京陵城那头,压不服吗? “公子小心!”吾谷骇然。 洛长安倒是不着急,吾谷往前这么一挡,她趁势爬上了供桌,一个反踢腿,便跳到了月老像的边上,“给我揍!” 刹那间,殿内打成一团。 洛长安拽住一旁的帷幔,在那些人扑上来的瞬间,一脚蹬开,她本就纤瘦,瞬时随着推力被帷幔荡出去,稳稳落在了司马青身边。 “起来!”洛长安拽住司马青的肩膀,愣是将他从地上拽起,“走!” 身子被绑着,腿还是能走的。 嘴上的棉布被拿掉的瞬间,司马青大喊,“你快走,他们还有人!” 还有人? 洛长安当即往外冲,谁知刚迈出门槛,又生生退了回来。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司马晨笑得何其放肆。 洛长安手一挥,已经斩断了司马青身上的绳索,“这次完蛋了,自求多福吧!” “混账!”司马青咬牙切齿,“你这个司马家的叛徒!” 司马晨倒是不这么认为,“司马家只有落在我的手上,才有机会发扬光大,落在你们这帮窝囊废手里,只会谈什么改邪归正,呵……邪永远是邪,永远都不可能归正!” “你自己龌龊,看谁都是屎!”洛长安开口便骂,“不过,你真以为赢了吗?” 司马晨瞧着被底下人死死缠住的吾谷,毫无顾忌的,一步步朝着洛长安走来,“输赢已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两拨人,都到齐了!” “真的都到齐了?”洛长安缓缓朝着窗口退去。 司马晨瞧着从门外进来的黑衣人,极是得意的冲洛长安笑,“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吗?实话,大实话!” “好了好了,信你就是!”洛长安挠挠额角,继而双手环胸,“我方才说的也是实话,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她说,不止两拨人。 事实证明,十句有九句不能信的洛长安,这一次……说的是真话。 忽然间,外头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区别在于眼睛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有不少人快速涌现,一个个瞧着是最寻常不过的百姓,衣着如此,模样如此,若非手中拿着刀,怕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人居然是练家子。 而且,是有主的练家子! 这些人横冲直撞,完全是不要命的,但他们的目的极为简单而明确。 洛!长!安! “你们是什么人?”司马晨愕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道真的让洛长安说准了?可洛长安这一次是偷偷出来的,就算知道洛长安会来南州,可南州那么多城,洛川河怎么料到儿子在子阳城的?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父。 洛川河,终究是那个成了精的老狐狸。 “还要问?”洛长安摇摇头,满脸嫌弃,“都这么明显了,却还是不死心,还要问一问,我该说你是蠢还是蠢?” “公子!”为首的男人行礼,“奉命相爷之命,保护公子周全,谁敢犯者,杀无赦!” 洛长安双手环胸,歪着脑袋去看气得七窍生烟的司马晨,“听到了?死心了吗?” 司马晨往后退,显然是生了撤离之意。 “我都提醒过你了,身后不止两拨人!”洛长安咂吧着嘴,“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想被乱刃分尸?” 司马晨咬着后槽牙,“是吗?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司马晨,你跑不了!”洛长安手一挥。 刹那间,所有人扑了上去。 剧情的忽然翻转,让司马青有些发愣,这一时半会的,还有些回不过神,之前不是快被抓住了?快要完蛋了吗? 好嘛,现在该完蛋的是司马晨,他的那个双生弟弟。 “好看吗?”洛长安抬步往外走,“这里太憋闷了,还是出去为好,免得刀剑无眼伤着咱们。” 司马青瞧着不远处,被人团团围住的司马晨,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抓你的时候,想过你是他兄弟吗?”洛长安问。 司马青没回答,瞧着负手而出的洛长安,终是敛眸跟了出去。 “人跟畜生的区别,在于人有七情六欲,而这情是写在欲的前面。”洛长安站在正殿门前的院子里,“若是倒过来,那么人就会变成畜生。” 司马青点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放心,我不会心软的。” “心软是正常,别妇人之仁就好。”洛长安瞧着敞开的殿门。 内里打得很是厉害,到了最后,司马晨破窗而出,几欲逃离。 “你那两拨人还不如我这一网成擒。”洛长安瞧着身上沾些,杀气腾腾的司马晨,“今日若抓不住你,我就不叫洛长安!” 吾谷纵身而起,他就不信了,抓不住这腌臜东西。 兵刃相较,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吾谷身手不错,司马晨之前就耗费了不少体力,这会还真不是吾谷的对手。 当司马晨被摁住,而他底下的那些人死的死,擒的擒,他整张脸灰败得不成样子,却始终不肯低头。 吾谷一脚踹在他腿后肘位置,司马晨没防备,刹那间身子前扑,膝盖重重落地。 那一声脆响,估摸着已经伤及髌骨。 “这一跪,我受得起!”洛长安坐在花坛上,慢条斯理的剥着核桃,“司马晨,你还有什么可说?” 司马晨眦目欲裂,“洛长安,如果没有洛川河,你算什么个东西?” “投胎是个好活计,多谢夸奖,毕竟……你没有。”洛长安倒是一点都不恼,“还说你与司马青是一模一样的,可我怎么瞧着,这般天差地别呢?” 司马青愣了愣,“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脸呢,可能一样,身形也差不多,若不是亲近的人绝对认不出来,说闻着味儿也只是凑巧,还真以为我是狗鼻子呢?”洛长安嚼着核桃仁,“是他眼睛不一样。” 司马青没瞧出来,这有什么不一样? “我爹说,那些表露在外的东西,都可能作假,但是眼睛里的东西,和平素的小动作,是骗不了人的。”洛长安指了指司马晨,“你眼睛有太多东西,走路的时候喜欢东张西望。” 司马青摇头,“周遭不安全,东张西望是必然。” “不一样。”洛长安摇头,“吾谷东张西望的时候,会刻意靠近我,因为他想保护我;而司马晨呢?他东张西望的时候,是带着搜寻的目的,怕自己的人跟不上来,所以他顾不上我!” 这么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想自尽?”吾谷快速掐住司马晨的脖颈。 底下人快速往司马晨的嘴里,塞了一块布,如此一来,不管是他口中藏了毒,还是咬舌自尽,都不能得逞。 “把人带走。”洛长安说,“直接送府衙就好,现在就去。” 皇帝,应该还在那里。 “是!”吾谷颔首,把人往麻袋里一塞,便扎上了口子。 底下人扛起了麻袋,转身从偏门离开。 “里面的那些人,没死的就给我绑一块,丢城门口去。”洛长安挠挠额头,“然后给我盯死了,谁来救就抓谁,老弱妇孺,宁可错抓绝不放过。” 吾谷行礼,“奴才明白。” “你是说,还有人?”司马青骇然。 洛长安侧过脸看他,一言不发。 “是那些人要对子阳城动手了吗?”司马青又问,面色铁青。 想来也是,刚抓了他兄弟,一旦朝廷查起来,司马家是跑不了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折罪,抱紧洛长安这棵大树,到时候由丞相府出面替他说情。 唯有这样,司马家才能苟延残喘的活下来。 否则,司马家会被诛九族! “南州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要放过子阳城?”洛长安轻嗤,“司马晨和这些人不过是来试探子阳城的实力,生怕内有埋伏,谁知道啊……你在,我也在!” 这不,他们便动了丞相府的心思,想抓洛长安。 “都丢出去,能拖延一阵子,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洛长安起身,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遛得我累死了,回去睡觉!” 司马青愕然,“睡觉?” 这怎么睡得着? 人家都把刀子架脖子上了! “你担什么心?我都打了头阵,还指望我收拾烂摊子?”洛长安双手叉腰,极是不屑的撇撇嘴。 丞相府养奴才可不容易,凡事都丞相府出手,还要四方门干什么?朝廷放俸禄的时候,也没见着挪了四方门的银子,往丞相府里送啊! 哼! “都别跟着了!”洛长安瞧一眼自家的奴才们,“该干嘛干嘛去,听明白了吗?” 临了,她生怕自己威信不够,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爹不在,如今我做主!” 第二百一十四章 那些蛇是怎么回事? 的确,洛川河不在,自然要听公子的。 哪怕之前有丞相的命令,可到了这儿还真的只能听洛长安的。 为什么? 人家是亲父子,回头哭一哭,告个状,倒霉的是他们这群当奴才的。 洛长安走了,底下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好似被公子算计了一般? 可是,公子到底是怎么算计的? 回到老宅,洛长安小心翼翼的扒拉着门缝。 “公子放心,没跟来!”吾谷忙道,“奴才留着心呢!” 洛长安点点头,“我就知道,得冒出来。” “公子如何知道,相爷派人来了这子阳城?”吾谷也没想明白,这一次真的跟他没关系。 他可以举双手双脚发誓,自己真的真的没跟相爷通风报信。 “我爹那脾气,我一摸一个准,他对我也是如此,我撅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我要放什么屁!”洛长安轻嗤,“我平素一直在京陵城带着,哪敢往外跑,爹的人都盯着呢,这一次我闹腾了一下,爹把人撤了,然后他儿子消失了……” 吾谷点头,“您当日寻阮姨娘吵嘴,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所以啊,儿子丢了,老子得急死!”洛长安合上门,慢慢悠悠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可我爹终究不是常人,别人顾着找孩子,他顾着反省,一琢磨就琢磨出味儿来了!” 她那点把戏,最多就是蒙父亲一下。 “我爹那心思,三两下就把我的伎俩猜得透透的。”洛长安撇撇嘴,儿子输给老父亲,不丢人,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吾谷不明白,“既然如此,怎么不抓您回去?” “抓?皇上搁我身边呢,抓谁啊他?”洛长安摇摇头,“我爹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皇帝给他摆了一道,京陵城不能没人主持,否则不就让太师府和镇国将军府,掀翻了天吗?” 吾谷点头,“是这个理儿。” “爹来不了,可又不能让我和皇帝出事,就早早的让人在这儿守着,你想啊,这子阳城靠近哪地?”洛长安问。 吾谷如实回答,“长定九州。” “长定侯府!”洛长安笑了笑,“所以皇帝来了南州,进子阳城。稍有风吹草动,长定侯府那边,会随时派兵驰援!” “也是!”吾谷点点头,“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这儿都敢下手。” 洛长安倒是不觉得奇怪,“这些人得了三座城池,便觉得天下都是他们的,看把他们给惯的!” 进了房间,吾谷将药盂放在了桌案上,“这东西是从外头弄来的,说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了三座城池的失守。药性不稳定,能让人生不如死,继而靠着解药暂时压制毒性!” “这东西……”洛长安坐定,打开了药盂。 眼见着她往鼻尖轻嗅,吓得吾谷赶紧伸手,摁住自家公子的手,“小心!” “没事!”洛长安轻嗅,眉心微微拧起,“淡淡的,如似百花清香,又不像是花香,有点香甜滋味,让人闻着很是舒服。” 还真是个好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司马青不解,“我能看看吗?” 洛长安递过去,“看看也好,三个人加起来,总归要赛过诸葛亮吧?” “司马公子小心,可不敢沾着,这东西据说很厉害,沾上那么一星半点就解不开了,至今还没有断根的解药。”吾谷提醒。 司马青皱眉,“不知道为何,我好想见过这玩意。” “在哪见的?”洛长安问,“司马晨那里?” 司马青摇头,“不是,先别、别说话,我、我想想!” 听着他都结巴了,洛长安自然也不敢再追问,待会把他的灵感吓跑了,真真是不划算。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司马青忙道,“我记得我是在兄长那里见过,之前他去外乡做生意,回来的时候带过这么个东西,我闻着味儿很是相似。” 洛长安与吾谷对视一眼,“这东西,你哥从哪儿带回来的?” “说是西域来的一支商队,有这东西,他但是也是好奇便买了回来,但是当天一起买的有数人,其中有人半夜里又叫又跳的,怪吓人,所以我哥没敢用药。”司马青解释。 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你哥拿这东西作甚?” “哥哥当时腿疼,又在外头,一时间找不到医馆,随身的药都吃完了,他们说这东西能止疼,他便想试试!”司马青挠挠额角,“可是这胡乱买的东西,咱也不敢随便乱吃。” 洛长安点头,“饭能乱吃,药可不敢乱吃。” “我哥哥最后也没敢吃,就带回来了,后来这东西去了何处,便不得而知了!”司马青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东西去哪了? 问过哥哥,哥哥也没在意,翻找之下亦不见踪迹,反正是没用的东西,大家谁都不往心里去。 可现在,似乎有点异常! “会不会是被司马晨偷走了?”洛长安问。 司马青见鬼般站起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迟疑了半晌。 “奴才是不敢轻易动主子的物什,司马晨居心不良,还真是说不定!”吾谷说,“公子,您说这东西这般可怕,该怎么防着呢?” 总不好,吃啥喝啥干啥,都凑上去闻一闻,闻仔细了再用吧? 而且,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去找个小瓶子,装上些许,马上送回京陵城交给我师父。”洛长安叮嘱,“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最能走旁门左道,非这老妖精不可!” 吾谷颔首,“奴才明白!” 不多时,吾谷便寻了一个小瓷瓶,将药粉往瓷瓶里勺了些许。 “对了司马公子,那个地道里的蛇,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洛长安忽然想起一桩事。 司马青被问得愣住,“你说是蛇群?” “对啊。”洛长安晃了晃掌心里的伤,“差点没死在里头,想弄明白一些。” 司马青挠挠额角,“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蛇群也不是我放的,我记得风来山庄底下没有养过蛇,所以当时我也愣了!” “不是你们司马家养?”洛长安轻嗤,“难道还是自个跑进来做窝?那么多蛇,祖宗十八代都住在你家地下室呢!” 司马青干笑两声,有点尴尬的回答,“你不知道,这风来山庄咱们好久不回来了,一直都是交给鬼叔打理,所以这蛇的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我问鬼叔了,鬼叔说……” “二公子!” 门外忽然一声喊,打断了司马青的话。 “二公子,您在里面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拜桃树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司马青看了洛长安一眼,旋即起身往外走。 鬼叔就在外头站着,见司马青出来,当即行礼尊呼,“二公子!” “鬼叔,有什么急事吗?”司马青不解。 不知道为何,司马青觉得鬼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大概是鬼叔出现的时间不对。毕竟,他正打算跟洛长安说起鬼叔的事,就被打断了,所以有此怀疑。 “听说二公子遇见了三公子?”鬼叔担虑的望着他,“三公子是不是伤着你们了?” 司马青连忙摇头,“我被三弟抓住了,但是三弟没对我怎么样,他只是想靠近洛公子,然后从洛公子的身上,探得些许秘密,再将洛公子抓住,威胁丞相大人!” “那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鬼叔追问。 司马青笑道,“丞相是何许人也?早已料到公子会遇见危险,早早的派人守在了子阳城,就等着保护洛公子周全。” “原来如此。”鬼叔点点头,紧了紧手中的拄杖,意味深长的呢喃了一句,“看样子,洛川河对这个儿子很是上心!” 司马青点头,“丞相府只有这么一位公子,丞相大人可不得好好护着?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洛公子居然有如此胆魄,敢来南州趟这浑水。” 眼下朝廷上的人,对南州避之如瘟疫,谁敢轻易踏足? 可洛长安呢? “人人皆道丞相奸佞不轨,是个窃国之贼,无恶不作,手段狠辣,可如今瞧着倒是未必。”司马青笑道,“若真当奸佞,必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还能有洛公子这般正直聪慧的儿子?” 鬼叔敛眸,“也可能传承其母亲。” “嗯?”司马青没听见,“鬼叔你在说什么?” 鬼叔摇头,“我没说什么。对了,洛公子也没事吧?即便有人护着,怕也吓着了?” “吓着?”司马青被逗笑了,“把三弟吓着倒是差不多,你是没瞧见,洛公子那气势,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真真是好样的!” 鬼叔喉间滚动,“是、是吗?” “是啊!”司马青又道,“洛公子运筹帷幄,早就算准了这一切,安然无恙,不但全身而退,还抓住了三弟,直接送去了知府衙门!” 说到这儿,司马青还是有些担心的,“鬼叔,你说此事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司马家?到时候朝廷计较起来,会不会……株连九族?” “人是洛公子送去的,到时候也是洛公子一句话的事。”鬼叔酌情提醒。 司马青点点头,面色微白。 “鬼叔,你还有什么事吗?”司马青问。 鬼叔面上的疤稍稍扯动了一下,愈显得面目狰狞,他默默的伸出手,将东西递了过去,“没、没什么事,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司马青不解。 鬼叔难得笑了一下,仿佛有些尴尬,“金疮药。” “洛公子的伤……”司马青忙道,“怕是用不着这些了。” 闻言,鬼叔骇然,“什么?为何用不着?她不是受伤了吗?” “洛公子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不需要金疮药。”司马青方才看到了洛长安掌心的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连痂都快掉了,估计很快就会没事。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毕竟带着伤疤回去,丞相大人定会心生责怪。 “愈合得这么快?”鬼叔的神色有些怪异,“居然这么快。” 司马青笑了,“鬼叔,你这神神叨叨的作甚?伤口愈合得快,说明洛公子的身子骨强健,这有什么不好?” 鬼叔张了张嘴,却是再也没说一句话。 倒不是不好,只是……更危险罢了,也亏得她这相府小公子的身份护着,否则这杀身之祸,将源源不绝而来。 洛川河,你真是好样的,悄悄的把秘密藏了这么久! “鬼叔?”司马青轻唤两声,“你怎么了?走神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鬼叔摇摇头,“只是担心二公子你的周全罢了!三公子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死心不改,可得小心!” 目送鬼叔离去的背影,司马青微微拧起了眉头。 须臾,司马青转回房间。 洛长安也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三个杯盏搁在桌案上,排排站,她将下巴抵在桌案上,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瞧着杯盏。 “洛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司马青不解。 洛长安腮帮子鼓鼓的,“我在看,千城、湖城、武城这三个地方,到底哪儿适合当落脚点?” “什么?”司马青不解。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想啊,为什么是这三座城?我之前看过,这三城并不是南州最富庶之地,若是我……绝对不去做这赔本的买卖,要抢就抢最有钱的城池。” “是这个理。”司马青点头,“那您现在想明白了吗?” 洛长安摇摇头,“但凡想明白了,也不用愁成这样!”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好好休息吧,闹腾了这么一场,你也累了!”司马青笑道,“我先回去了!” 洛长安没理他,视线依旧停留在桌上的杯盏处。 为什么呢? 随便抢的? 既是如此严密的组织,怎么可能随便动手?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可这一时半会的,洛长安还真的想不明白…… 不过,司马青出去之后,先去了鬼叔的房间。 谁知,人不在? “没看到人吗?”司马青问。 守在外头的人摇头,“没出来。” 那就奇了怪了? 好在这是自己的老宅,司马青算是轻车熟路,往后院这么一走,倒是瞧见了鬼叔的身影,只是这鬼叔有些鬼鬼祟祟。 司马青心里也没底,鬼叔是司马家的老人,按理说不会背叛司马家,毕竟他这条命也是司马家给的,当年若不是司马家的人,他早就死在了乱葬坑里。 然则,司马晨身为司马家的人,都能做出这样的事,遑论鬼叔这个外人。 思及此处,司马青压着脚步声,悄悄的跟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鬼叔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鬼叔立在墙根脚下的那株桃树下,神色凝重的拜了拜,然后上了三柱清香,然后嘴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念什么经。 因为鬼叔功夫不弱,司马青不敢靠近,免得被鬼叔发现。 这一幕,委实把司马青吓得不轻。 对着桃树拜了拜,莫不是这桃树底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千刀万剐 司马青的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在鬼叔离开那棵桃树之后,他抖着双腿进了洛长安的房间。 吾谷正在跟洛长安汇报“司马晨被处置”的情况,谁知主仆二人话还没说,就见着司马青面色惨白的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撞邪了你?”洛长安啃着果子。 司马青扶着桌角,温吞的坐下,“我可能、可能见到了一点、点……可怕、可怕的事情,我、我家老宅怕是要闹、闹、闹鬼了!” “吓成这样,可见是真的撞邪了!”洛长安还记得,司马青一紧张就会结巴,“你看到了什么?见鬼了?” “我看到鬼叔,在拜祭、拜祭后院的桃、桃树!”司马青面色发白,“真的真的!还上了三、三炷香!” 洛长安与吾谷,面面相觑。 拜祭桃树? 上三炷香? “你家鬼叔,脑子没毛病吧?”洛长安问。 司马青想了想,“平时挺、挺正常一人,就是长得磕碜了点而已,但是真的、真的没见过他这般模样,我想着那树下是不是埋了点、点什么?” “埋死人了?”吾谷问。 司马青浑身一哆嗦,“这埋哪儿不好,往家里后院里搁?这是老宅,夜里本来就阴森森的,若是真的埋了人,那我这晚上哪里还敢睡?” “这么大块头,还怕死人呢?”洛长安轻嗤。 司马青叹口气,“这现杀的不怕,怕就怕埋久了的,你想着那怨气啊什么的,万一半夜出来作祟,我这不是得、得吓死吗?” “杀人还有现杀后杀的区别?”洛长安满面嘲讽,指尖把玩着桌上的杯盏,“不过,我倒是有点感兴趣了,拜祭桃树,上三柱清香,会不会是一种习俗之类?” 司马青摇头,“没听说过。” “你是不是怀疑鬼叔?”洛长安低声问。 司马青抿唇,不语。 “我们的行踪不断被暴露,你怀疑身边的人,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洛长安压了压眉心,“不过这鬼叔嘛,还真是有点可疑,你且留着心便是。” 反正他们在这里,应该也待不长久了。 这话,洛长安没有当即说出来。 ………… 衙门,后堂。 宋烨瞧着地上的麻袋,眉心突突的跳,就不能低调点,弄得这般张扬作甚? “都拉出来,别闷坏了!”宋烨有些不耐烦。 底下人赶紧动手,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麻袋给撤了。 “司马公子?”曹风愣怔,“哎呦,您怎么自个钻进了麻袋里呢?” 司马晨的嘴被塞着,身上五花大绑, 从麻袋里钻出来的时候,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待睁眼看清楚了上头的人,眸色忽然一滞。 “司马公子?”寒山也愣了,“怎么把他给装起来了?” 宋烨不温不火的望着知府,“可认得?” “认得,司马家的公子!”知府沈东山点头,“但是这……好像不太对。” 宋烨挑眉,“再好好看看!” 沈东山赶紧上前,左看右看,细细一瞧,得,这不是那位二公子。 “这是三公子吧?”沈东山皱了皱眉,回头望着宋烨,“这不是二公子司马青,应该是那个被司马家逐出家门的三公子,司马晨!” 身份被拆穿,司马晨眦目欲裂。 原本还想借由司马青的身份,逃出一劫,谁知就这样被拆穿了?双生子,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说一颗痣,又比如说一块斑点。 “司马晨?”寒山与曹风面面相觑。 双生子啊? “这司马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乃是一包双胎,但是品性却是极为不同,二公子为人敦厚,是个良善之辈,但是三公子游手好闲,素来不务正业,昔年连自家的祖坟都没放过,掏了个底朝天,所以才被逐出司马家的。”沈东山解释。 寒山愕然,“自己挖自己的祖坟?” “这五毒俱全之人,可不得花不少银子?没银子,家里长辈又不给,偷鸡摸狗赚不到大钱,自然要从自家人身上入手。”沈东山回到了宋烨身边站着,“司马家祖宅尚在子阳城,但是全家已经迁居别处,当时这事,还是本官派人去苏州通知的,是以印象极为深刻。” 谁家子孙再不孝,也没人敢拿自家祖坟下手。 偏偏司马家出了个逆子,连自己的老祖宗都没放过,当时在子阳城,算是彻头彻尾的大笑话,只要出门一打听,老少皆知。 “真是厉害得很!”曹风感慨。 以为洛家那位,已经够败家,谁知居然还有更奇葩,更了不得的败家玩意。 “啧啧啧,半夜里做噩梦的时候,你家老祖宗是不是爬起来,掐你脖子了?”曹风轻嗤。 司马晨用目光,狠狠扫过眼前众人。 “大人,他被丢进来的时候,对方留下几句话,说是送给您的大礼,可得好好的用起来。”师爷开口,“有司马晨的地方,肯定有事,这小子八成又干了什么恶事。” 宋烨瞧着手边的冰糖葫芦,“恶事?错了,应该是祸事吧!祸国殃民,其罪当诛!” 最后四个字出来的时候,沈东山骇然变了面色。 若不是宋烨不许他行礼、暴露身份,只怕此刻,沈东山已经跪在了地上,在子阳城内出了这档子事,皇帝真要追究起来,他这知府也是难逃其责。 宋烨手一挥,外头的喧杂人等全部撤离,只剩下了四方门和随行的便衣侍卫。 “是洛长安把你丢进来。”宋烨捏起糖葫芦,“你没想到吧?朕,在这里。” 司马晨目露凶光。 “洛长安带着你们在子阳城街上溜圈,把你们弄得傻乎乎的,以为她落了单,最是好欺负。”宋烨叹口气,“可你们忘了,她爹是北凉的丞相,敢动洛川河的儿子,怕是一个个都嫌命太长!” 四下,安静得可怕。 旁人倒是不知,曹风和寒山跟着皇帝这么多年,眼下却清楚的察觉到,来自于帝王威严下,蓬勃而起的怒意。 皇帝,生气了。 宋烨凉飕飕的剜了一眼地上的司马晨,“把他丢刑房里去,朕亲自问。” “是!”沈东山行礼。 刑房内。 司马晨被绑在刑架上,浑身鲜血淋漓。 千刀万剐之刑,讲究的是刀功,要求片下来的肉,得是极薄的,又不能伤及筋脉,免得引起大出血,是以行刑酷吏,下刀的时候得快准狠! 疼到了极致,却不致命,这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宋烨薄唇轻勾,笑意凉薄,“只怪你动了不该动的人,那些出现在风来山庄的黑衣人,是你的同伙吧!” 司马晨眦目欲裂。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十三重天 “你们想控制京陵城,所以对付长安,但其实有个更快捷的方法,那就是杀了朕!”宋烨冷眼睨着眦目欲裂的司马晨,“很可惜,你们错过了机会。” 司马晨疼得冷汗涔涔,早已分不清楚身上是血还是汗? “城外那些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你想等着他们来救你,恐怕是痴心妄想。”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掌心,宋烨冷眼睨他,“很快,子阳城附近的逆党,会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司马晨冷笑,“是吗?若真当如此,你又何必在这里,同我……同我浪费时间?你们不是应该去抓人吗?呵,想从我这里套话,没那么容易。” “放肆!”寒山冷喝。 宋烨手中的折扇“吧嗒”一声,敲在掌心里,清隽的面上,溢开清晰的嘲弄,“因为朕要让那些人,看清楚叛逆的下场。” “司马晨!”宋烨起身,负手踱至其跟前,“你是从千城过来的,本来是跟子阳城的人汇合,想要用同样的手法,控制子阳城。” 司马晨先是一愣,俄而咬碎了牙齿,满脸血污的盯着宋烨。 “你从千城出来,朕便已经收到了线报!”宋烨薄唇轻勾,“不过,朕没想到,你的速度这么快,更没想到你们这么蠢,居然会找洛长安!” 司马晨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望着宋烨,之前还眦目欲裂的容色,此刻只剩下了惶恐与不安。 “你不会真的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准备,就敢来南州吧?”宋烨把玩着扇坠,“朕只是想看看,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抓不住的是幕后主谋,而不是这些不中用的小喽啰。除却同鸳盟之外,另一个藏之甚深的组织,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 此言一出,刑房内,安静得只剩下血,滴落在地的声音。 “朕要抓的是离恨阁主。”宋烨叹口气,“司马晨,你若是能把入城图拿出来,朕兴许会给你个全尸。” 司马晨满脸血污的脸,笑得何其狰狞可怖,“原来皇上也有办不到的事,想悄无声息的进那三座城,可不得要入城图嘛!告诉你,没有!” “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这是宋烨十分想不明白的地方所在,“自己的命都快没了,甚至于因为你一人,可能会牵连整个司马一族,你就真的忍心,看到自己全族覆没?” 司马晨已然神情恍惚,身体的疼痛,让他意识渐失,“死了全好,都给我陪葬,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声音渐弱,终是再无动静。 “皇上,晕死过去了!”寒山说。 宋烨面色黢冷,但凡这图在司马晨身上,都不必如此费劲。 “既然没什么用处,该怎么就怎么。”宋烨转身离开。 寒山行礼,瞧了一眼随侍,“继续行刑。” “是!” 出了刑房,沈东山面色发白,方才内里只有他,瞧着皇帝对付乱臣贼子的手段,真真是不寒而栗。 谁能想到,看着温润如玉的少年帝王,手段如此狠戾无情,随行的侍卫,居然可以直接行刑,可见平素没少做这种事。 “沈大人!”宋烨开口。 沈东山回过神来,赶紧上前行礼,“皇……公子!” “人已经抓住了,知道该怎么做吧?”宋烨面无表情的睨着他。 沈东山到底也是个人精,为官多年,不会连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皇帝一开口,他便知道皇帝的意思,这是要让他收拾残局,将子阳城内的残党余孽,悉数扫清。 “是!”沈东山恭敬的行礼。 宋烨头也不回的离开。 从后门出,离开府衙,回司马家老宅。 宋烨进了老宅,第一反应是去找洛长安,某人今日满大街的遛狗,把她自个当成饵,惹得宋烨很是不满。 谁知…… “人呢?”宋烨面色黢黑。 如今是什么情况,岂能随意离开这地方?万一再被人盯上,有了前车之鉴,那些人必定会有防范,再不会如之前那般大意。 “在后院呢!”底下人忙回答。 已经丢过了一次,哪敢再丢,不想要脑袋了吗? 听得人还在宅子里,宋烨面色稍缓,疾步往后院而去,“不用那么多人跟着。” 曹风一挥手,底下人便再也不敢跟着,唯有曹风和寒山在侧相随。 后院内,洛长安盘膝坐在石头上,美滋滋的剥着核桃,吾谷扛着铁锹,在桃树下可劲的刨地,也不知道在挖什么。 “这这这,试试看!”司马青眉心紧蹙。 吾谷满头是汗,“司马公子,您能说得准一点吗?到底是在哪个位置?您这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存心让我来帮您刨地呢?” 一旁的洛长安乐不可支的笑着,“司马青,吾谷很贵的,钱给少了,咱可不给干活啊!” “是这儿啊!”司马青急得直挠头,“这插香的位置就在这儿,那这……这……” “别这啊那的!”吾谷扶着铁锹,喘着气,“都挖遍了,确实什么都没有。” 司马青面色发青,略有些愧疚的望着吾谷,终是无奈的坐在了洛长安身边,“莫非真的是我疑神疑鬼?” “不是莫非,是真的!”吾谷拎着铁锹,行至洛长安面前,“公子,什么都没有挖到!” 洛长安嚼着核桃仁,“多半是人家一个习俗,真的只是在拜祭桃树而已!吾谷,去把铁锹放下吧,再挖……这桃树就保不住了!” 到时候伤及树根,处于这样寒凉的天气里,定是要冻死的。 瞧着眼前的桃树,洛长安恍惚想起了父亲书房后面的桃树,每年春日里盛开得极为娇艳,可惜,不能长长久久的开着。 春花易败,碾落成泥。 “是!”吾谷将铁锹放回原位。 一回头,乍见皇帝立在檐下,正欲行礼,却见着宋烨抬手,示意他禁声。 吾谷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退至一旁。 不远处的洛长安背对着长廊,自然没瞧见宋烨,自顾自的与司马青说着话,“鬼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司马青叹口气,“说起来,鬼叔也是可怜人,他是我爹在行商路上捡回来的,我爹说,当时鬼叔只剩下一口气,浑身都是血淋淋的,没一块好地。” “在哪捡回来的?”洛长安问。 司马青答,“南州,千城,鬼哭林。”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也许,他不是真的断袖 “话说,鬼哭林是什么地方?”洛长安不解的问,“进去之后,鬼都要哭?是乱葬岗吗?” 对此,司马青也不是太清楚。 “我也是听我爹说的,那地方有个万人坑,说是万人坑,其实也夸张了,不过跟乱葬岗差不多。”司马青想了想,“反正鬼叔就是从那坑里,被我爹捞回来的。” 洛长安点点头,“原来如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应该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一刀还真是厉害得很!” 司马青抿唇,“我们小时候也是怕极了他,不过他虽然又丑又瘸,但对我们是极好的,对司马家更是忠心耿耿。爹说,他的族人可能都在那坑里了,但鬼叔没有离开过老宅,也不曾回去祭拜过。” “不回去吗?”洛长安诧异,“不过这万人坑还真是有点意思啊,是什么仇恨,杀那么多人,让他们曝尸荒野?” 司马青摇头,“我也不知道,鬼叔来司马家的时候,我还小!” “鬼哭林?”洛长安压了压眉心,“这名字还挺能唬人的!” 司马青笑道,“死了这么多人,风一吹,那林子可不得跟哭了似的?据说很吓人,但是我没去过,都是听爹和一些叔伯说的。” “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去看看!”洛长安笑嘻嘻的开口。 许是心里纳闷,这吾谷怎么去了那么久也不回来,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蓦地,洛长安僵在原地。 这狗皇帝怎么来了?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听到了多少? 心下砰砰乱跳,面上依旧镇定如常,洛长安徐徐起身,“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猜中有奖!”宋烨说。 见着是宋烨,司马青慌忙行礼。 “司马公子。”曹风招招手。 司马青躬身退下,将此处留给宋烨和洛长安。 这点眼力见,还是要有的,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宋烨瞧着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地皮,“这是挖什么呢?” “宝藏!”洛长安坏坏的笑着,“皇上,您知不知道,这司马家是靠着什么发家致富的?” 宋烨当然知道。 “说不定司马家的老宅底下,藏着很多很多的宝藏呢!”洛长安指了指被翻起的地皮,“看见没有,方才我们这么一挖,挖出了不少好东西。” 四下无人,宋烨兀的圈住她的腰肢,猛地将她带进自己怀中,“要不,你自个埋下去,朕亲手把你挖出来?” “你才埋底下呢!”洛长安想推开他,奈何力有不逮。 这人的一双手,就跟钢铁浇筑一般,怎么都扯不开。 “今日没吃亏吧?”宋烨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仰头望着他,目色探究。 “朕什么都知道。”他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今日的糖葫芦,像极了长安,很甜。” 洛长安轻嗤,“皇上真是不要脸,小孩子的东西也馋!” “旁人就罢了,自家人……这脸不要也罢!”他抱紧了她,唇在她的脖颈间游动,“只要是长安给的东西,即便是毒药,朕也甘之如饴。” 洛长安不知道他今日是怎么了,忽然变得这般煽情?想了想,肯定又想套她话,但究竟往哪方面入手,倒是个问题。 “臣今日倒是有些收获。”洛长安皮笑肉不笑,“皇上想听吗?” 果然,听得这话,宋烨真的松开了她。 洛长安如释重负,这人抱得太紧,以至于…… 等等! 宋烨还不知道她那点小九九,松了手,坐定,转手就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膝上坐着,“朕想听长安说话,来,朕抱长安坐着,咱们好好说。” 洛长安:“……” 为什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臣,没话说了。”洛长安挣扎了一下。 宋烨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不安分的手,“那朕与长安说说,今日在府衙发生的事情?比如说,司马晨。” “司马晨是司马晨,司马青是司马青,皇上不可混为一谈!”他一开口,她便知道他想干什么。 宋烨皱了皱眉头,“若是朕,非要混为一谈呢?” “你还住在司马家的老宅里,就想着要诛人九族了?”洛长安轻嗤,“这可一点都不地道!” 宋烨勾唇笑得凉薄,“没听过一句话吗?自古无情,帝王家!” 身为帝王,哪有这么多的七情六欲? 所有,独她。 洛长安语噎,忽然间想起了那个,反反复复出现的噩梦,身子下意识的颤了一下,鸡皮疙瘩瞬时掉了一地。 “怎么?冷了?”宋烨忽然将她打横抱起,“今日风大,不宜在外。” 洛长安这才醒过神,“宋烨,你放开我!” “直呼朕的名讳,是不是不要命了?”宋烨问。 洛长安气鼓鼓的,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若是被人听到,来日参奏一本,终会引起朝臣非议,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丞相府。 “朕,真想弄死你!”宋烨忽然俯首,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他的速度极快,快得洛长安压根来不及反应,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宋烨得逞,心满意足的笑着,看上去心情极好。 “只有跟洛大人在一起,皇上才是真的高兴!”曹风远远的跟着。 谁也不敢上前,亦不敢抬头。 “司马晨之事的查察,皇上派的夜行锦衣?”寒山问。 曹风笑而不语。 夜行锦衣,是隶属于帝王一人的暗卫,谁也不知道他们平时藏身何处,也许是最不起眼的太监,也许是寻常不过的侍卫,又或者存于民间,佯装商贾、百姓、小贩、乞丐等等! 皇帝尚在幼时,便已经开始了筹划此事,至今整整十年。 除了曹风和寒山,无人知晓此事。 宋烨抱着洛长安进了房间,大长腿一挡,身后的房门应声合上,动作一气呵成。 进了房,宋烨便将人放在了床榻上,欺身压了上去,两手撑在她的左右两侧,就这么俯睨着她,“方才跟司马家那小子聊得倒是挺欢,怎么对着朕,就这副表情?朕亏待你了?还是欺负你了?” “你现在不就是在欺负我?”洛长安愤慨。 宋烨轻嗤,“朕若是真的要欺负你,你觉得你还能衣衫完整的躺在这儿?” “那还能……” “朕能让整个宅子里的人,都能听到你的叫声,你信不信?”宋烨在她的眉心轻轻落吻,“没心肝的东西!” 洛长安羽睫微扬,直视宋烨那双桃花眼,她忽然生出几分惧意,皇帝是不是知道了她女儿身的秘密? 也许,皇帝不是真的断袖?! 这个认知,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她的弱点! 当然,当怀疑只是怀疑而没有任何证据的时候,一切都作不得数。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蓬勃滋长。 比如,狗皇帝一直以来都在占她便宜,却从未碰过她任何关键的部位,不管是上还是下,一切仅限于她的脸和脖子。 比如,狗皇帝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他有断袖之癖,所有的一切仅限于她的臆测。 再比如,皇帝后宫三千,这厮还专宠刘嫣然。 这横看竖看的,狗皇帝真的不像是断袖之人,至少在她入宫之前,毫无征兆也没有任何痕迹可寻,毕竟他这心里还葬着曾经的先皇后,不可替代的白月光。 “这个时候,脑袋瓜子里还有空想别的,可见是朕的不是。”宋烨忽然低下头来。 洛长安骇然回过神,却是为时已晚。 肩胛处骤然一阵剧痛,伴随着有温热的东西,快速往外渗。 这是…… 真的狗! “疼疼疼……”她可劲推搡着那沉重的脑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见这人模狗样的狗皇帝。 须臾,宋烨抬头望她,只瞧着某人满脸是泪,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翻涌着难掩的怒意,可见是气极了。 “很疼?”宋烨问。 洛长安哽咽得不成样子,“你让我啃一口试试?” 谁知,宋烨还真的扯开了衣襟,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肩膀,“来!” 洛长安是真的气极了,来就来。 扑上去,一口,咬住! 不撒嘴的那种! 很快,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刺激着洛长安的神志,她兀的醒过神来,脸上还挂着泪,娇嫩的唇瓣上还沾着属于宋烨的血。 低头望去,宋烨的肩胛上,血迹斑驳,齿痕清晰。 她就这样定定的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宋烨还以为,她这是心疼了,长久的朝夕相处,养只狗也该有感情了,何况是人。 谁知,某人巴巴的问了句,“这不算弑君吧?” “没心肝的东西!”宋烨低骂了一句,凝眸瞧着她唇上的血,只觉得平添了几分艳丽,让人有点难耐。 下一刻,他不管不顾的摄住了她的唇。 堵住这没心肝的嘴,免得她再说些没心肝的话,惹得他生气失控。 “唔?”洛长安倒不觉得自己没心没肺,只是觉得狗皇帝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这厮所有的决定都有着极为明确的目的,比如现在,他明知道她气极了,还纵容她咬他,肯定是为了找个借口,好长长久久的欺负她。 唇齿相濡,洛长安只觉得所有的空气都被他掠夺得干干净净,到了最后俨然快要窒息。 明明水性极好,明明会屏息,为什么到了宋烨这里,便全然不顶用了呢? “这么久了,也练过多回,怎么还学不会换气?”宋烨幽幽的叹口气,仿佛带着几分哀怨,“你若长久如此,朕如何能让你感觉到快乐?” 洛长安:“……” 快乐? 你都快压死我了,这还是快乐? 狗皇帝! 心头暗骂了几句,洛长安憋得面颊绯红,“我、我快喘不上气了!” 何止是喘不上气,还硌得疼。 哪儿疼? 自然是大兄弟硌得。 洛长安不是傻子,风月楼里泡了那么久,又在山洞内被吃了个干净,即便当时浑浑噩噩,不清楚整个过程,但是……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 那么硬,那么硌人,再折腾下去,她估计真的要被扒皮了! 宋烨身子一翻,侧躺在她身边,“这样呢!” “好多了!”洛长安长长吐出一口气。 谁知下一刻,他手一捞,又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怀中摁着,“朕什么都有,你什么都不缺,如今你一口朕一口,便算是交换了信物。” 洛长安赫然瞪大眼睛,什么鬼? “咬痕这东西不容易消退,闹不好能留一辈子。”宋烨玩味似的,捏着她的脸,圆嘟嘟肉呼呼,感觉极好,“若是你敢去痕,去一次,朕就咬一次,受得住疼,你就只管去。” 洛长安欲哭无泪,“皇上您有后宫三千啊……” “你要就都给你。”宋烨说。 洛长安一怔,只觉得肩胛上刺辣辣的疼。 若是后宫诸位娘娘主子,知道被皇帝无情的出卖,估计能拎着刀,追杀她洛长安至天涯海角,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别!”洛长安忙道,“后宫是皇上的,臣不敢!” 宋烨抚过洛长安染血的肩头,“朕的长安,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实话,好在朕都明白。” “皇上明白什么?”洛长安心头微怔。 宋烨那双桃花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她,眼角眉梢微挑,活脱脱入世的妖孽,妖冶得不成样子,“朕的长安……没长心,光长翅膀,一门心思的想飞出朕的手掌心。想去千城,你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本事!” “你……”洛长安骇然,“你偷听我说话!” 宋烨轻嗤,带了几分嘲弄的语气,“朕需要偷听?何况,朕是关心长安,那边逆贼守着,你要进去可没那么容易,要么丢条胳膊要么卸条腿,你自己选!” “不要!”洛长安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对自己这副身子还是很满意的,缺胳膊断腿的,不适合她! “那就安分点!”宋烨捏起她的下颚,目色灼灼的盯着她,“等朕拿到了千城的入城图,再带你过去不迟,否则你没进千城,胳膊腿一定已经分了家。” 洛长安听明白了,“入城图?那是什么?” “如今的千城,只准进不准出,进去容易出来难,所以你得保证,自己能活着走出千城。”宋烨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插上了翅膀会飞吧?” 洛长安撇撇嘴,“你才插上了翅膀会飞呢!何况,我也没、没多想,千城离此处几百里路,我就算要跑,也得先弄点盘缠才好!” “是吗?”宋烨可不相信她这一套,“你去了一趟赌坊,不都赢到了盘缠?” 洛长安猛地身心一震,仿佛被人揭了短,宛若炸毛的公鸡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斗志昂扬,“你想都别想!” 要想从她这里拔毛,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一个子儿,都别想! 宋烨就纳了闷了,丞相府是亏待了她还是怎么的?怎么就养成了这般视财如命的性子?看见钱就跟要命似的? “你还想不想去千城?”宋烨问,“朕有办法弄到地图,要的不多,一人一半,如何?” 既然知道她的软肋,那他可得好好抓住。 抓住了洛长安的荷包,就是抓住了她的命根子。 洛长安气鼓鼓的盯着他,半晌都没吭声。 第二百二十章 手腕掐肿了 所幸,宋烨没有再进一步做什么。 这倒是更印证了洛长安心里的想法,宋烨可能不是真的断袖,要么……就是真的不行! 想来也是,男人若是这方面不行,那还真是奇耻大辱。 既难以启齿,又不可为外人道也! 外头传来了曹风的声音,好似出了什么事,宋烨只得起身离开。 房门合上的瞬间,洛长安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宋烨这狗皇帝,怎么想起来要扒拉她的荷包了?不成不成,绝对不成,哪日爹不做丞相做了寻常百姓,她还指着这些银子给爹养老,让自己活得潇洒呢! 眼下被皇帝惦记上了,可得想个法子应付才好。 夜里吃过饭之后,宋烨许是有要务处置,没有再找洛长安的麻烦,她也乐得自在,早早的洗漱睡觉去。 吾谷还纳闷了,“公子今儿不舒服吗?睡得这样早?” “如果皇帝回来,就说我睡了,让他别打扰我,不然我是要发脾气的,记住了吗?”洛长安特意叮嘱。 吾谷恍然大悟,原来是防着皇帝呢? “记住了!”吾谷行礼,“那奴才在外头守着,您安心的休息。” 洛长安点点头,“记得,让人去打探一下入城图,如果可以走,咱们尽量不要跟皇帝一道。” “这是为何?”吾谷不解,“皇上身边有四方门的人,还有夜行锦衣,您跟在皇上身边是最安全不过的。” 洛长安轻嗤,“你傻啊?我是去找长生木的事情,若是让皇帝知道了,皇帝万一要杀人灭口,我这脑袋还要不要?” “灭口,不至于吧?咱们这费尽千辛万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吾谷觉得不太可能,毕竟皇帝对他家公子那态度,傻子都瞧得出来。 洛长安可不相信宋烨,“皇帝还管你什么功劳苦劳的?自古无情,帝王家。” “那奴才让人留意。”吾谷行礼。 洛长安点了头,安安分分的合上被子,扯下帷幔。 出了门,吾谷叹口气。 这哪里是睡觉啊? 被窝里头,揣着一只烤鸡呢! 洛长安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白日里糖葫芦吃多了,晚饭不消化,所以吃得少,这会倒是极好的,一个人关起门来啃鸡吃。 只是,今夜似乎不太平。 等着洛长安吃饱饱的睡着了,屋子里才算安静下来。 宋烨没有过来,大概真的是被什么事缠住了。 然则到了夜里的时候,忽然有暗影潜入,从后窗入,悄无声息的站在洛长安的病床前。 洛长安是有感觉的,毕竟她这后窗不太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也没怎么在意,不是宋烨就是林祁,不是林祁也有重生。 这么一想,重生似乎很久没来找过她了。 好久是多久呢? 只是,今日这人……不对! 洛长安猛地睁开眼,黑衣蒙面之人骤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什么人?” 话音落,枕头底下的短刃已经拂袖刺出。 说时迟那时快,吾谷自外闯入,“公子!” 若然是重生来了,吾谷还不敢闯,只能在外头挡着人,知道也当不知道,可若是重生,公子定然不会问那一句话。 “公子?”吾谷纵身而起。 洛长安的短刃被夺,对方的速度太快,若不是她一个驴打滚从床上滚下来,只怕这会是要出大事了! 腕部被扣住时,那人忽然捋起了她的袖子,也不知在看什么? “没了?” 黑衣人是男人,声音浑厚而嘶哑,咬字不是太清楚。 吾谷一掌劈来的时候,黑衣人像是疯了一般,突然就窜出了后窗,几乎没有犹豫,速度极快,以至于吾谷还来不及抓住他。 “吾谷!”洛长安低喝,“别追了!” 没动手就跑,说明是找到了他想要的,或者是看到了、验证了他想知道的。 “公子,没伤着吧?”吾谷忙问。 洛长安摇头,“他没动我,就是……” 捋了一下袖子,洛长安眉心微凝,瞧着自己的皓腕。 “都红了!”吾谷忙去拿药,顺便让底下人都退出去。 是红了! 那人气力大,这会腕上留着鲜红的指痕,估计再过一会,红得更甚。 吾谷取了药,“公子,奴才给您上药。” “好!”洛长安捋着袖子,“你说那人捋我袖子干嘛?” 吾谷一愣,“偷盗也不至于捋袖子吧?他是不是无意的?” 洛长安摇头,“不像是无意,倒像是直接冲着我的腕来的。” “腕?”吾谷仔细瞧着自家公子,“莫非是采花贼?”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娇花吗?”洛长安问。 吾谷抿唇。 不像!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洛长安道,“没惊动那边?” 吾谷摇头,“公子只管放心,皇上没回来,连曹公公和寒大人也没动静,估计是有什么事缠着了,今夜的事,只要咱们不说,便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暂时别说!”洛长安瞧着逐渐红肿的手腕,“免得这厮又开始在我身上作死,到时候把我拴在他身边,我怕是连半点自由都没了!” 吾谷点点头,“奴才明白,那公子您好生休息,奴才守在床边便罢了!” 他是真的怕了,万一再闯进来,自己在外头难免来不及,这次对方没有下死手,已是幸运,吾谷到底心有余悸,还是安全第一吧! 洛长安回到床榻上躺着,隔着帷幔,能瞧见吾谷坐在外头,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守着。 可见,真的吓着吾谷了。 好在洛长安是个没心没肺的,既然没死,那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谁也不能耽误她的潇洒恣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洛长安忽然觉得外头好似特别安静。 好似……连吾谷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心下一惊,洛长安猛地坐起身来,“吾……” 帷幔被掀开,那张覆着面具的容脸,清晰的出现在她面前。 “重生?”洛长安愕然。 外头,已无吾谷踪迹。 “吾谷已经退出去了,现在如今屋子里就你我二人。”重生唇瓣紧抿,唇角略略下压,足见其不悦,“手,让我看看!” 洛长安往前挪了挪,竟是乖顺的将手伸了过去,“你如何知道?你一直在边上?知道我有危险,还不早点来救我?是不是等我死了,来给我收尸?” 重生狠狠剜了她一眼,“把最后一句话,给我吃回去。” “我又没说错!”她别开头不去看他。 可是好半晌,都没听到重生出声,洛长安终究有些忍不住。 回眸,只见重生抿起的唇角愈发锐利。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敢动,不敢动! “以后休息的时候,让吾谷守在床边,这不是京陵城,怎么能离你这么远?”重生口吻生硬,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洛长安比他更生气,“还说呢?要不是你动不动爬窗户,我犯得着让吾谷守在外头吗?说来说去,第一个要怪的人就是你!” 重生垂着眸,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上的红痕,身子略微绷直,“是,怪我!” “重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洛长安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纠缠不清呢? 若说是为了山洞里的一夜,却也不像是这个缘故。 这世上,男人和女人不就那么回事?若人人都要负责,人人都要以身相许,哪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 风月楼里的那些事,随便一抓一大把,看得多了,便不会太纠结在这方面。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倒是连我这夫君都不认了?”重生慢条斯理的放下她的衣袖,“叫声夫君听听。” 洛长安:“……” 有病! 真的有病! 病得不轻! “真的不认?”重生叹口气,无奈的靠在床柱处,“那这入城图,怕是要给皇帝送去了,说不定还能换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皇帝再提拔提拔我,说不定能当丞相府的女婿。” “等等!”洛长安愕然握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入城图?千城的入城图?是不是?” 重生别开头没理她。 “是不是嘛!”洛长安有些兴奋。 这真是及时雨啊!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重生凝眸望她,“长安满脑子都是这些大事,什么时候能腾出点地方,让为夫入住呢?” 洛长安撇撇嘴,“你要如何才会把入城图给我?” “亲一下。”重生说。 洛长安勾着他的脖颈,便凑到了他的唇上,几乎是毫无犹豫。 重生先是一怔,她这反应太激烈了点,又或者说,她表现得太明显,在她的心里根本只有利益没有他。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且不管她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心肝,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穷极一切,只求一人。 重生加深了这个吻,好在这一次,洛长安有了些许经验,大概是怕他反悔,所以她卯足了劲,学着他前几次的样子,一点点的勾着他,一点点的回应着他。 她想,这样总该可以满意了吧? 重生是真的没料到,她若是认真起来,还真能……勾魂摄魄。 这勾人的妖孽! 呼吸微促,洛长安终是退了回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瞧着他的时候,目色迷离,惹得重生都跟着意乱情迷。 “真是拿你没办法!”许久,重生无奈的皱眉,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红肿的唇,“我说亲我一下,可没说亲一下,就给你图啊!记得,以后听人把话说完,我便罢了,若是换做旁人,你定然是要吃亏的!” 洛长安愣怔,“你反悔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君子?”重生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长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是我也得小心,否则哪日有人冒充我,你怕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洛长安猛地心神一震。 说实话,她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入城图,我给你!”重生说,“但是我跟你一起走。” 洛长安愕然,“你跟我一起走?” “你以为千城易进难出,只要进去就行了?”重生轻嗤,“长安真是太天真了,进去之后,你若是被人盯上,连累的是整个朝廷,尤其是你爹!你也不希望看着你爹,因为你而受人要挟吧?” 洛长安就是不想让父亲受累,才会来南州的。 “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明明是丞相府的公子,非要跑这偏远地方吃苦受罪,但是我知道,你在乎你爹!”重生字字诛心。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洛长安心中所想。 “长安的软肋,有三样,一则相府,二则钱财,三则情义。”重生把玩着她的青丝,一圈圈的绕在自己的指尖,黑白相间,如她如他,亲密无间。 别看她成日无所事事,成日浪荡街头,可实际上呢?她有情有义,但情义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世人只知其顽劣不可,纨绔子弟,迷于表象。 “我不要相府,不要钱财,只要长安的情,长安能做到吗?”重生问。 洛长安扯了扯自己的青丝,大概是揪着疼,最后只能放弃,“情这东西,我没有,你也别想,咱两个不过是一晌贪欢的结果,别的……” “一晌贪欢,也可以变成日日缠绵,只要长安能受得住。”重生欺身而上,瞬时将她压下,“不知道长安喜欢我怎样做?上,还是下,又或者左和右?” 洛长安推了两下,却没能推开他,“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动不动就压人?这叫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音落瞬间,洛长安险些失声尖叫。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掉了个,重生在下,洛长安在上。 洛长安的两手还揪着他的衣襟,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那现在呢?”重生煞有其事的问。 瞧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耍流氓,洛长安很想像以前那样,揪着衣襟给人揍一顿,可拳头捏起来了,也没敢往他身上揍。 若是真把他弄生气了,回头不给她入城图,那该怎么好? “你在上,可满意?”重生不是瞧不见她的小动作,只是瞧着她那气鼓鼓的小表情,只觉得满心满肺的欢喜。 一个人,太过平静并不是好事。 哪一日,她面对着他释放天性,他便会晓得,自己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分量,已然生根发芽。 没到那一天,他都得等! 一直等! 洛长安骑在了上头,身子兀的绷紧,“你……” 位置有些尴尬,硌得有些疼。 “你硌着我了!”她想挪动身子。 奈何,重生唇角微沉,双手掐着她的腰肢,不许她挪开分毫,连带着声音都跟着沙哑了些许,仿佛动了情,“别动,再动就忍不了了!” 洛长安:“……” “后果自负!”这四个字,重生几乎是一字一顿咬出来的。 后果自负? 像山洞里那般,将她吃干抹净? 算了! “有点疼!”洛长安低低的开口。 重生的手背上有些细汗,“我知道!那你好好说话,我不碰你。” “好……”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不敢动,不敢动! “去千城,做什么?”重生问。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本正经的叫 “去、去千城自然是为了……” “后果自负!”还不等洛长安说完,重生便给她打了一针预防针。 洛长安抿唇,这刁钻的狗男人,好像能猜到她心里所想似的。 “给你机会,重新组织一下答案。”重生漫不经心的开口。 可洛长安能清楚的看到,重生脖颈处的细汗,那一点点的洁白的,小绒毛,带着属于男人的欲,随时都会将她拆骨入腹。 “我要去千城鬼哭林,去找长生木。”洛长安抿唇,“听说那东西能活死人肉白骨,能让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我不知道真假,想要一探究竟。” 重生滚烫的掌心,贴在她的腰际,灼得她连呼吸都乱了。 “是想一探究竟,还是别有目的呢?”重生唇角弯弯。 洛长安真的想跳起来,可身上抵着硬茬,她也不敢真的动,“我都说了,你还想怎样?姓重的,你还有完没完?” “能玩吗?”重生问。 洛长安不敢接茬,这厮嘴里没半句实话,若是贸贸然的应话,不定要吃多大的亏,所以面对重生的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缄默! 沉默是金,保持沉默。 “长安,知道那为什么叫鬼哭林吗?”重生问。 洛长安还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听了这么一嘴,便敢去找鬼哭林,你连鬼哭林是怎么来的都不晓得,真是个不怕死的!”重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如获开释,洛长安当即翻身,乖乖的躺在了他的臂窝内。 这样躺着,总好过坐在他的身上吧?!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洛长安问。 重生不吭声。 见状,洛长安凑了上去,在他的唇角轻啄了一口。 “鬼哭林之所以为鬼哭林,是因为有万人坑,这万人坑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听清楚了,是一夜之间!”重生特意强调了“一夜之间”这四个字。 洛长安愣怔,“天上掉下来的?土里冒出来的?是不是原本就乱葬岗,一个雷劈下来,就把底下的东西给翻出来了?” “不是!”重生很肯定的否定了她的幻想,“是真的尸体,而且死亡时间很短,也就是说,在被人发现之前,这里是没有尸体的。被杀之后,都丢在了一处,说是万人坑,其实也是夸张了!” 洛长安当然也知道,哪儿来的万人? 从天上掉下来,也不可能掉一窝万人。 “人是没有万人的,不过死了很多人是真的!”重生解释,“事发之后,有人去看了,府衙也派人去查察,但是最后都死了!” 洛长安诧异,“都死了?谁都死了?” “目击者,第一个发现万人坑的人,死了!”重生音色沉沉,“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官吏,还有衙门里的捕头,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失踪。” 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支棱着身子,“为什么会这样?” “后来有一天夜里,府衙的库房着火,一夜之间卷宗全部被烧,这件事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再也没人能查得清楚。”重生继续说,“在百姓眼里,这便是天谴。” 所有无法用言语解释,查不到真相的可怕杀戮,都可以用天谴来解释。 意思就是,这些万人坑里死去的人,其实都是因为遭了天谴而亡,但凡人想要查清楚,必定会触怒上苍,所以上苍连查案子的人都没放过。 于是乎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天谴?”洛长安摇头,“我可不相信这些。” 重生扯了一下唇角,“怕不怕鬼?” “人比鬼可怕多了,我怕什么鬼?”她躺回去。 也不知从哪儿起的坏心思,忽然想要逗弄他一下,便将葱白的指尖抵在了他的胸膛上,一圈有一圈的轻画着。 重生眉心微凝,快速伸手,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指尖,“你是想玩火吗?” “我有吗?”洛长安一脸无辜的望着他,想将手指抽回来,奈何却被他捏得生紧,“我没有,你别冤枉我!还有啊,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什么道理?” 重生“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小脸鼓鼓囊囊的,瞧着好似有点生气,秉着一股子执拗劲儿,搁那与他争辩,“只许你倒腾我,不许我碰你,这是什么道理?还有,若真的不许碰,咱就真的不碰咯!” “碰吧!”重生松了手。 洛长安小小的得逞了一番,唇角扬着得意洋洋的笑,“这就对了嘛,你碰过我,我也得碰过你,这才算是公平。” 重生无奈的叹口气,瞧着她那指尖,一下又一下,狠狠的戳着他的心口,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但凡逮着机会,就可劲的折腾他。 洛长安戳得正高兴呢,难得逮着机会,却听得那人一声声的叹气,她这心里便有些不痛快,“怎么,我这样对你,你还不高兴了?” “我有不高兴?”重生低问。 洛长安哼哼了两声,“你这不就是不高兴的表现吗?” “那我该如何表现高兴?”重生又问。 洛长安想想,“你总得发出点声音吧?” “发出点声音?”重生有些愣,“你确定?” 洛长安狠狠戳着他的胸口,这不疼不痒的,让人看着不舒服,得让他疼才好! 谁知…… “啊!”重生低唤。 洛长安瞬时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了想,洛长安又戳了一下。 “啊!”重生又叫。 洛长安:“……” 门外,吾谷愕然打了激灵。 完了,公子怎么真的动了心? 玩得这么大? 可别让人瞧见,否则传出去,只怕所有的秘密都保不住。 思及此处,吾谷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只希望公子别折腾太久,早早的完事,不然四方门或者皇帝的人过来,自己委实不知道要如何交代。 房内,洛长安耳根子滚烫,瞧着某人一本正经的“叫”着,满脸懵逼。 让他发出点声音,他就这样发的? 一戳,一声——啊?! 最后的最后,洛长安无奈的叹口气,幽幽背过身去,“我累了,想睡。” 某人自后圈住她,快速在她耳垂上啃了一口,“我陪你,你安心的睡!” 洛长安闭上眼,没有挣扎。 何况,挣扎也没有意义! 听得耳畔均匀的呼吸声,重生眸色沉沉,瞧着她露在外头的手腕。 在极短的时间内,她腕上的红印已经消退了不少。 明日,应该会彻底消失! 果然是越来越快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她跑了 翌日一早,洛长安起来的时候,早已没了重生的踪迹,枕边放着一样东西,用布帕裹着,打开来,便是她想要的东西。 千城,入城图。 “丞相府的人都办不到的事,他是如何办到的?”洛长安满心诧异。 吾谷端着水进门,瞧着自家公子正在发愣,不由的心神一震,“公子,不舒服?” “千城的入城图!”洛长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重生给的。” 吾谷骇然,所以昨天晚上公子牺牲了一番,就是为了拿到这个?想来,公子牺牲得可真大啊,毕竟重生喊的那两声,的确是有点惊颤的。 “公子,辛苦了!”吾谷递了帕子。 洛长安稍稍一震,没回过味儿来。 擦了把脸,洛长安算是清醒了不少,赶紧将图纸摊开,细细的查看,然后尽量将图形背下来,她脑子好使,有些东西还真的能刻在脑子里。 “图纸这东西,若是丢了便没了,但要是记在了心里,丢了图纸也不怕!”洛长安瞧了一眼吾谷。 吾谷会意,默契的走到房门口站着,以防有人靠近。 洛长安需要时间去记住这些东西,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洛长安满头大汗的坐在床沿,有气无力的喊了声,“给我拿点吃的,饿死我了!” “是!”吾谷探头瞧了内里一眼,确定没什么事,这才屁颠颠的去端了早饭过来。 洛长安仿佛是饿坏了,将图纸交给了吾谷保管之后,便开始狼吞虎咽的。 “公子,哎呦,您慢点,慢点,还有呢!”吾谷急了,“慢点吃,别噎着,多得是,您要是饿得慌,奴才就再去拿!” 洛长安大口大口的喝粥,一口一个小笼包,瞧得吾谷是心惊胆战。 可别噎着! “这么着急做什么?”宋烨疾步进门,“在外头就听到你这吭哧吭哧的声音,朕是饿了你多久,让你成了这般模样?” 洛长安腮帮子鼓鼓的,瞧着宋烨挑了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皇上还、还不许人吃饱饭?” “吃就吃,吃得这般狼狈作甚?”宋烨拂袖坐定,捻了帕子,轻轻拭去洛长安唇角油渍,“慢点吃,多得是!” 洛长安没再理他,嚼着嘴里的馒头,喝着手边的粥。 一旁的曹风和寒山只觉得奇怪,这洛公子瞧着好像几天几夜没吃过饭似的,委实有点磕碜。 “你慢点吃!”宋烨颇为无奈。 待吃饱喝足,洛长安终是打了个饱嗝,吃了这顿,谁知道下顿是什么时候,可不得多吃点吗? “吃得这般着急,是有什么事?”宋烨问。 洛长安摇摇头,“皇上是不是没体会过,饿极了的感觉?” 这点,宋烨还真的没体验过,毕竟他是皇帝。 “我不敢是饿极了而已。”说这话的时候,洛长安翘着二郎腿,视线下意识的落在宋烨的手腕上。 天晓得,她真的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 然则,那一抹红艳艳的颜色,兀的刺激到了她的感官。 手腕? 手腕上会有什么? 胎记? 伤痕? 又或者…… 洛长安低眉望着自己的手腕,昨夜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了,洁白的皓腕上,空空荡荡。 蓦地,宋烨已经伸手探上了她的额头。 “干什么?”洛长安心惊。 他这一出手,她委实被吓了一跳。 “没发烧。”宋烨收回手。 洛长安忽然捧着他的手,眼眸发亮的望着他晚上的红绳环,“这东西可不可以……” 宋烨快速抽回手,袖子快速掖下,“想都别想!” “那是我的!”洛长安气呼呼的瞪着他,“我母亲的遗物,终究被你戴了这么许久,也该到了还我的时候。皇上贵为九五至尊,什么东西没有,非要来抢我一根手环?” 宋烨不以为然,“朕既然是九五至尊,这北凉所有的东西,都是朕的,包括这根手环!长安的东西,朕用着极好!” “一个大男人戴着这样的东西,不怕人笑话吗?”洛长安气得鼓鼓囊囊的,“戴着红绳环上朝,就不怕满朝文武都拿您当怪物看吗?” 宋烨托腮瞧着她,“怪物又如何?朕坐在皇位上,谁敢当着朕的面,指着朕的鼻子骂吗?心里头藏着的东西,谁又能知道?只要,不说出来。” 不知道为何,洛长安总觉得,他这话中有话。 “皇上!”寒山去了一趟外头,回来的时候面色略显凝重,“林门主回来了!” 宋烨起身,临到门前又折回来,若有所思的望着洛长安。 “怎么了?”洛长安起身,“我累了,我不去!” 宋烨敛眸,“听说昨夜,屋子里挺热闹?” 闻言,洛长安心头骤惊,俄而想起了那黑衣人,“入了贼罢了,有吾谷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折腾了一下,闹得我夜里没睡好。现在吃饱喝足,我得好好睡一觉。” 宋烨点了一下头,“那你好好休息,朕马上回来。” 洛长安巴不得他晚些再回来,免得耽误她的大计! 房门合上,只听得外头一声响。 是宋烨的声音,“吩咐下去,加派人手,看住洛长安!再敢被人闯进去,扰了长安休息,朕要你们的脑袋!” 回答他的,是齐刷刷的一声,“是!” 得!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狗皇帝!” “公子,眼下怎么办?”吾谷忙问。 洛长安疾步走到窗口,猛地一推窗户。 外头的人当即行礼,“洛大人,有何吩咐?” 窗口都守住了?! “公子,出不去!”吾谷忙合上窗户。 洛长安就不信了,这宋烨还真能把她圈起来? “去把司马青找来!”洛长安一屁股坐下,“就说我找他有事!” 吾谷叹口气,“可是公子,上次那条密道,不是让皇上给堵了吗?” 人都在密道出口站着呢,想出去……没门! “让你去,你就去,费什么话!”洛长安在房内怒喝,“再这么多废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然给你去找你便去找,快点!” 吾谷骇然往外跑,“奴才明白!” 房门大开,吾谷快速冲出了房间。 屋内,寂静一片。 行至僻静处,吾谷抬头,赫然就是穿着吾谷衣裳的洛长安。 “困住我?再多学两年吧!”洛长安轻嗤,抬步就走。 没有密道又如何? 她洛长安,会钻天遁地。 这厢,司马青正收拾好了东西,刚想开门出去,就被一道暗影给撞回了屋子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 鬼叔的心上人 司马青有些懵,“洛公子?” “嘘!”洛长安示意他不要出声,“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不要出声,不要多问,明白吗?” 司马青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但照做就是。 “带个奴才去我房间,帮我把吾谷换出来,他会告诉你改怎么做。”洛长安深吸一口气,“送我离开老宅,我不想留在这儿。” 这倒是让司马青有些意外,“您要一个人走?” “我还没想好,你先把人给我弄出来再说。”洛长安倒了杯水,慢条斯理的喝着。 司马青颔首,当即领着洛长安去了密道,然后自己出门去办差。 虽然皇帝在这儿,但是相较之下,司马青更怕丞相府! 洛川河对儿子有多溺爱,整个京陵城的人都知道,而皇帝宠着洛长安,多半也是因为丞相府的关系吧? 因为门外都守着人,所以谁都不知道,洛长安跑了。 而且,跑得比兔子还快,顺带拐走了司马青。 事情做得很是谨慎小心,彼时宋烨正在跟林祁商议,子阳城外乱臣贼子被铲除之事,还有千城那头的动静。 朝廷的大军不敢轻易调动,不怕打草惊蛇,只怕引起内乱。 须知,边关诸国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的盯着北凉,若是北凉内乱,势必会招致外祸。 就是这么一会功夫,人没了! 洛长安,跑了。 不只是跑了,还跑得飞快。 策马狂奔,轻车简行。 “公子,咱们现在就去千城吗?”吾谷问。 迎着风,洛长安勒紧马缰,也多亏了上次的云山器械库之行,让她得以习惯马背上的颠簸,是以这一路倒也不太艰辛。 “去!”洛长安目视前方,直奔出城,不作片刻停留,“先进千城再说。” 司马青不解,“横竖皇上要去千城,你这着急忙慌的是为什么?洛公子,咱们为何不跟皇上一起走,好歹有四方门的人保护呢!” “我可不想扯上四方门的人,还有,别跟我提皇帝!”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这狗皇帝在她身边,总是时不时的占她便宜,她这心里瘆得慌,总觉得自己要暴露,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 “皇上对你,好似不太一样!”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司马青拭着汗说。 吾谷牵着马走到小河边,跑了这么久,马累人也累,得让马儿休息一下,吃吃喝喝的养一养,此去千城有千里之遥,还得靠着这两匹马赶路呢! “有什么不一样?莫要被外表所迷惑!”洛长安坐在树下,喝着水,“倒是你,你不打算去救司马晨吗?他是你司马家的人,所以……” 司马青摇摇头,“我若是去了,反倒会牵连整个司马家,说句不好听的话,唯有他无声无息的死去,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司马家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所以你要跟着我,其实是想让我在我爹面前,给你司马家说几句好话吧?”洛长安放下水袋。 司马青也不瞒她,很是诚恳的点点头,“是!司马家无辜,若是被这样的人连累,委实冤屈,所以我不能看着父母亲人,因为这样的兄弟,而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罢了!”洛长安叹口气。 司马青深吸一口气,“此番我是孤身与你前来,不过千城有我们的布庄,到时候咱们可以有落脚地。” “你那个鬼叔呢?”洛长安狐疑着望他。 鬼叔? 司马青稍稍愣怔,“昨儿夜里就不见了,今儿一直没瞧见,出来的时候问过身边的人,都说没看到,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不知所踪?”洛长安诧异,“平素这种情况多吗?” 司马青摇头,“我一直在苏州,很少来南州,具体的只有我兄长司马英知道,但是他失踪了,所以我……” “你们司马家的兄弟,都张着一张脸吗?怎么瞧着都差不多?”洛长安有些脑仁疼,“先问清楚,你确定自己没有别的兄弟了吗?别再给我惹出个司马晨二号。” “没了没了!”司马青忙摇头,“真的没有了,我们家只有三兄弟,大哥司马英,我,还有司马晨。只是司马晨嘛……早早的被赶出去,连族谱上都被除了名,所以才没人提及他。” 洛长安这才放了心,“那就好!不过你那个鬼叔也真是鬼鬼祟祟的,让人瞧着心里瘆得慌,若是他来找你,你莫要打草惊蛇,切记要稳住他。我总觉得他身上,应该还有别的秘密!” “洛公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司马青点点头。 吾谷牵着马回来,将马背上的干粮解下来,“公子,再休息一会就可以走了!” 洛长安啃着干巴巴的大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将就,“司马青,你知道我要去哪吗?就敢跟着我!” “鬼哭林。”司马青开口,“我也想知道,鬼叔身上的秘密。” 洛长安瞧着他苦笑的模样,心下有些了然。 “如公子所料,出了一个司马晨之后,我便担心再来一个鬼叔!”司马青心有余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吃吧,吃完就走,反正路上没什么事,多个人说说话也好。不过,你得多告诉我点,有关于鬼叔的事情。” “这没问题!”司马青连连点头,“只要洛公子能让我跟着,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啃一口手中的饼,洛长安侧过脸望着他,“鬼叔昨天晚上在哪?” “我最后见他,是在昨日晚饭时分,吃过之后,他就一直站在后院的树下,一个人静悄悄的,反正那地方也没什么东西,所以我就没跟着了!”司马青说,“后来……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一直到现在,他也没再见到鬼叔。 “鬼叔成过亲吗?”洛长安问。 这问题让司马青愣怔了一下,“这……这委实不知道,洛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只是觉得,他对着桃树祭拜,多多少少有点情分在里头,若不是有心上人,就该是成过亲,有过深刻体验吧?”洛长安抿唇。 她见过风月楼里的姑娘,拜桃花为的是生意能好些,有更多恩客。但是鬼叔是个男人,一个大男人祭拜桃树,确实很别扭。 “鬼叔从来没说过,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但我觉得,他成果亲,或者是有心上人!”司马青低低的说,“那日,我瞧见他在对着大红绳结发呆。” 洛长安愣了愣,“大红绳结?” “庄子里的人,偶尔能看到,鬼叔一个人悄悄的……编红绳环!”司马青说。 洛长安心下骇然,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腕部。 红绳环? 第二百二十五章 被人算计了 洛长安告诉自己,这只是凑巧,凑巧了鬼叔有这爱好,跟自己的那根红绳环没关系,毕竟一个是司马家的管家,一个是丞相府的夫人,怎么都搭不上边。 “怎么了?”司马青低声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洛长安摇摇头,“没什么事,你继续说。” “鬼叔这人,很少跟人交流,大家都怕他。”司马青解释,“他脸上那道疤,让好多人望而生畏,家里也给他说过亲,但是他都不要。” 洛长安瞧着天色,灰蒙蒙的,怕是要寻个地方,免得到时候变成落汤鸡,那可就完蛋了。 “洛公子,您这是怀疑鬼叔跟千城的事情有关?”好半晌,司马青才低低的问出口。 敢问吗? 不太敢。 即便洛长安没什么架子,可她的身份搁在那儿,根本就不需要摆架子。 “没有!”洛长安回过神,起身拍拍屁股,“走吧!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 “嗯!”司马青点头。 在落雨之前,三人终于找到了落脚处。 沿河而居的小渔村,一户渔家收留了三人,将一间屋子腾出来给他们住。 “诸位别嫌弃,小地方就是不太干净。”妇人笑道,“咱们这儿偏僻,往常也没什么人来,这屋子以前是个柴房,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吾谷有些为难的望着自家公子,这地方委实太过破烂,可外头下着雨,总不好淋着雨赶路,而且天色已晚,夜路不安全。 “多谢!”司马青拿出点银钱,“这点钱……” “别,咱们这儿难得有客人,不在意这些!”妇人推诿,“若是我家那口子知道我收了钱,怕是又要不安生,会嫌我这人待客没礼,你们收拾收拾,今晚就睡在这里!” 司马青颔首,“好!” 待妇人离开,洛长安双手环胸,默默的审视着周遭。 简陋的屋舍,是真的简陋。 简单而漏风! “公子,您将就一晚上,等明儿进了镇子上,您再寻个客栈好好洗漱一番,眼下这地儿能有个片瓦遮头已经算是不错了!”吾谷的手脚还算麻利,捋起袖子就开始拾掇。 此处原是柴房,不管怎么拾掇,都是脏兮兮的。 屋子里好歹有一张床,待渔家主人抱了两床被子过来,倒也能凑合一晚上。 “这一路上,好似有点太顺利了。”洛长安摸着自个的下巴,“你们难道没发现吗?” 是有点太顺利了,一路跑来,后面连个追兵都没有,按理说委实不太可能。 “皇上应该已经发现了公子走失,按理说会龙颜大怒,然后派兵来追捕,可是现在倒是……”吾谷愣了愣,“是咱们跑得太快?还是说这条路有些不太对,追兵走的另一条路?” 洛长安这一时半会的也想不明白,但是……既来之则安之。 夜里的时候,司马青躺在临时的板床上,洛长安睡在床榻上,吾谷守在床边。 如此,也算是相安无事。 外头,雨声不断。 淅淅沥沥的雨砸在茅屋上,洛长安睡得不是太安稳。 按理说,她这没心没肺的性子,不可能有睡不着的时候,又不是认床的娇姑娘。 可是今夜,她还真的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冒出一些怪异的东西,漫天大火……仿佛切身之感,灼得眼睛都疼了。 “公子?”吾谷低低的唤着。 外头下着雨,从缝隙里漏进来的雨风,惹得案头的烛火四下摇曳,整个屋子里忽明忽暗,光线明灭不定。 洛长安坐起身来,有些发愣。 “怎么了?”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伸手压了压眉心,“好似会有事发生,这心里有些不踏实。” “您说此事要瞒着相爷,咱们没能通知底下人,要不……奴才留个消息?”吾谷想了想,还是要通知底下人,才算保险。 万一公子有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司马青坐起身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洛长安走到窗前站着,半晌之后又道,“我去方便一下。” 司马青点头,吾谷便陪着洛长安走出了门。 “公子,还是别走太远。”吾谷撑着伞。 今夜的雨不小,哔哔啵啵的打在伞面上,吵得人耳蜗疼。 后院,有人在说话。 然则四下黑漆漆的,也瞧不清楚是谁,只能隐约听得有人在说话。 “嘘!”洛长安做了个手势。 吾谷点头,默默的收起伞,主仆二人立在柱子后头,屏住呼吸。 听说话的声音,应该是之前的妇人。 妇人说,“已经睡下了,不过烛火还亮着,得先缓缓,到后半夜再说。” 渔夫道,“药都备好了,不急于一时,等着睡熟了再动手便是,棚子里的马都被绑住了嘴,不会惊动任何人。” 听得这话,洛长安与吾谷面面相觑。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最灵的。 难怪洛长安睡不着,原来是有人在背后举着刀呢! 想睡? 那也得有命! 黑暗中,有低哑的声音阴测测的应了一句,“照计划行事!” “是!”渔家夫妇异口同声的回答。 洛长安转身就走,吾谷快速跟上。 回到房间内,洛长安这才重重的喘了口气,“收拾东西,马上走!” 司马青原就是和衣而睡,方才洛长安离开,他便也睡不着了,干脆爬了起来,如今听得她这般言说,心头骇然惊颤,“是不是……”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洛长安冲吾谷使了个眼色。 吾谷将稻草塞进被褥里,佯装成人形,至于行李……他们本就是轻车简行,自然是两个包袱搞定。 “走!”洛长安面色凝重。 烛火不熄,也就意味着人还在,他们一时半会不会靠近。 棚子里的马已经被绑住了嘴,牵出来的时候不会有太大的响声。 三人翻身上马,冒雨离开。 策马疾驰,洛长安的心头有些微恙,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最后那一声“照计划行事”的声音有些熟悉。 听得,略有耳熟。 然则下着雨,声音太过嘈杂,她终是听得不太清楚。 马蹄声声,待跑出去一段距离,他们才敢扯开马嘴上的绑带,然后冒着雨继续前行。 只是,在他们跑出去没多久,后面便传来了马蹄声。 “坏了,定是追来了!”吾谷骇然,“公子,要小心了!”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敢在这犄角旮旯里算计她?最好别被她知道,否则她一定卸了他们吃饭的家伙! 雨声中,响起了杂乱的疾呼,“在前面!快!” 第二百二十六章 差点没摔死 听得这动静,三人更是没命的往前跑,谁知道后面跟着什么东西? 是敌是友未分,最好的法子是先躲躲。 然则这大雨天的,前路根本看不清楚,只能凭着感觉,以及水面的反光,隐隐约约的看见前面的路。 “公子!” 吾谷疾呼。 洛长安有些惊颤,马儿忽然颠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换句话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甩了出去。 从马背上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可能会死,洛长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极度的恐惧席卷而来! “洛公子!”司马青骇然。 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吾谷已经飞扑了出去。 待司马青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只听得几声闷响,伴随着重物翻滚的声音,洛长安主仆二人已经滚下了斜坡。 四下漆黑,雨声哗然。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洛公子!”司马青这会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拽了马背上的包袱,下马去找。 谁知道下面有什么,得尽快找到这二人,否则是要出大事的! 司马青将包袱绑在身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滑下去的。 这一路上,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司马青都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到了最后已然浑身麻木。 好在,后面没了动静。 毕竟司马青下来的时候,狠狠抽了三匹马的马屁股,这会那些人应该已经跟着马跑了。 至于会不会回来,那都是后话,谁能知道呢?! ………… 夜色沉沉,雨声不歇。 有车队缓缓离开子阳城,冒雨离开。 蓑衣之下,曹风面色凝重。 丞相府的小公子丢了,有可能第一时间赶去了南州,若不尽快找回来,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马蹄声声,雨打着车顶棚,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走,不眠不休的,走了足足一夜,直到第二天,人困马乏,队伍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皇上!”林祁在外头行礼,“您下来歇歇脚吧?” 曹风上前,“林门主,还是让皇上在车内好好歇着吧,皇上吩咐过,除非到了千城,否则不要打扰他。” 林祁皱了皱眉头,“皇上是担心洛公子的周全吧?” “要知道,皇上带着洛公子一块出来,这会人丢了,还不知是死是活呢?要是真的去了千城,万一真的闹出什么来,那还得了?”曹风叹口气,“所以皇上心里着急,可着急也没用,只能日夜兼程的赶路,您说是不是?” 林祁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眼下,还是不要惊扰皇上为好,万一惹了皇上动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曹风低声规劝,“皇上有吩咐,老奴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林门主,您看这样成吗?” 林祁拱手,“多谢曹公公。” 见着林祁回来,疾刃倒是有些奇怪,“门主,皇上不见您?” “洛长安丢了,皇帝心情不好是在所难免的。”林祁倒也理解,毕竟此前,谁都看得见,皇帝是怎样宠着这位洛小公子。 丢了,就跟掏心肝似的疼,可不得难受嘛! “这皇上倒也是,洛家这位可不是省油的灯,整个京陵城的人谁不知道,洛小公子最不靠谱,走哪闯祸闯到哪儿。”疾刃直摇头,“这丢了不是常有的事吗?” 林祁瞪了他一眼,“管好自己的嘴,别胡说,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你有几个脑袋?” 疾刃闭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在,日出雨晴,如此赶路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曹风立在马车边上,若有所思的瞧着紧闭的马车门窗。 寒山上前,“是不是派了夜行锦衣出去?” “那可不?”曹风叹口气,“谁能想到会这样?眼下只希望,洛大人,福大命大,不会出什么事儿,否则是要闹出大乱子的。” 寒山也是颇为无奈,“怎么就跑了呢?” “还不是司马家那小子?”曹风抿唇,“皇上眼皮子底下,人没了?拐走了?哎呦喂,真不知这司马家的小子,是脑子进了水,还是天生没带脑子?这不是摆明了,跟皇上作对吗?一个司马晨还不够,再闹腾一个司马青?这司马家的九族,都算是活到头了!” 寒山点了点头,“你说,真的是去千城了吗?会不会偷偷的回京陵城去了?” “得了吧!那位小爷,就是没长腿的小鸟,你还指望她飞回笼子里去?”曹风摇摇头,“没听见四方门的人汇报,说是连相府的暗影都不知道,他们家的小公子……跑了!” 若要回京陵城,肯定会通知这些暗影。 “唉!”寒山压了压眉心,“真是个小祖宗!” 曹风瞧了一眼马车,“谁说不是呢?” 京陵城闯祸也就罢了,跑到这山野之地还改不了脾气,免不得要吃亏。 只是这吃亏归吃亏,千万不要伤及性命。 丞相府的,独苗苗啊! 天已经大亮,没有再下雨,但是山路湿滑难行。 洛长安倦怠的睁开眼,身子有些发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模糊的视线里,有些隐隐绰绰的光亮,但是瞧不清楚是什么。 “嗤……”翻个身,洛长安疼得打了个寒颤,腿上的剧痛让她终于清醒了过来,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是了,她摔下来了,从马背上,摔下来! 心头大恸,没死? 她没死! “我没死?!”洛长安欣喜若狂。 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阎王爷也不敢收她,居然还留着她的性命! “吾谷?”洛长安喊了两声。 她记得最后那关头,吾谷扑上来了,抱住了她,然后…… 对了,吾谷呢? “吾谷!”洛长安急了,可腿上的疼痛太过剧烈,疼得她直打哆嗦,根本无法站起来。 周遭都是湿哒哒的软泥,十分湿滑,爬行亦是艰难,洛长安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扶着一块石头靠坐着。 慢悠悠的捋起裤管,洛长安咬着后槽牙,疼出一身冷汗。 她左腿的小腿骨上,血肉模糊,腿肚子更是上淤青一片,真真是惨不忍睹。 “爹啊!”洛长安疼得想哭,“我糟了大罪了!” 疼啊! “吾谷?”洛长安呼吸微促,“吾谷你在哪呢?” 四下空空荡荡的,未见吾谷踪影,连司马青也没瞧见。 洛长安慌了,人呢?都去哪儿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遇故人!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界,到处都是雨后的泥流,偶尔有乱石夹杂其中。 吾谷若是一起摔下来,肯定也在附近。 思及此处,洛长安的视线快速在周遭逡巡。 “公……公子!”有微弱的声音传来。 洛长安愕然醒过神来,“吾谷?吾谷你在哪?” 不远处的泥泞中,有东西在挪动,半晌过后,泥层推开,吾谷从里头钻了出来,天晓得他摔晕之后,被泥层覆了大半个身子整整一夜。 “吾谷?”洛长安想爬过去,奈何动辄剧痛难忍,实在是无法挪动。 所幸吾谷并无大碍,只是被撞晕了而已,习武之人早已习惯了伤痛,一点皮外伤确实不打紧。 “公子!”吾谷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过去,一屁股跌坐在洛长安身边,“公子,伤着哪儿了?” 待瞧见洛长安的腿,吾谷骇然愣在当场。 怎么伤成这样? 完了! 这次公子不止流血,还伤着骨头了! “就是疼得受不了,一阵阵的出冷汗,委实难受。”洛长安无力的靠在石头上,“先扶我去边上,找个干净的地方,咱们洗一洗再说。” 身上的泥便也罢了,这伤口若是一直泡在泥水里,恐怕会化脓红肿,到时候就更糟了。 “走!”吾谷背起了自家公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泥地。 伤口很深,洗干净之后可清晰的看到,皮肉外翻,差一点就能见到骨头。 “公子,药都在包袱里,咱们这儿……”吾谷有些着急。 环顾四周,瞧着摔下来的斜坡,这样的高度,只能从侧边绕路上去,否则根本上不去,也不知道那司马青是跑了,还是下来找他们了? “您别担心,奴才背着您从侧边上去。”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点点头,“成,累了就歇会,不要硬撑着,我现在动不了,你若是倒下了,那我就真的死定了!” “嗯!”吾谷蹲下来,背起了洛长安往前走。 没走两步,就见着不远处的身影。 “洛公子!”司马青急急忙忙的跑来,“我还以为你们摔那边去了,找了半天,在这边呢?怎么了?伤着何处?” 洛长安如释重负,“好歹,没跑。” “洛公子!”司马青着急忙慌的过来,“怎么样?包袱都在我这儿,我把马赶跑了,那些人应该都追着马去了,一时半会不会知道咱们在这儿。”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那成,吾谷,咱们换身衣裳,这样子没办法走路。” “好!”吾谷点头。 溪边没什么人,洛长安在树后洗漱,吾谷在旁背对着她,一双眼睛谨慎的环顾四周,免得有人靠近。 不远处,司马青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等着。 洗去身上的泥渍,洛长安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瞧着水面上倒映着自己莹白的肌肤,不由伸手撩了一波水。 好在没伤着别处,没伤着脸,要不然真是哭都来不及。 蓦地,她猛地直起身子,瞧着不远处的林梢,有野鸟齐齐整整的飞过,好似……心下一紧,快速换了身衣裳。 “吾谷!”换好了衣裳,洛长安才喊了一声。 吾谷应声,但并没有转过身,先问了一句,“公子,好了吗?” “行了,你去洗一洗,再过来帮我上药!”洛长安说。 吾谷点头,这才抱着自己的衣裳去僻静点的弯道里洗漱。 身上沾着泥,真是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洗一洗,整个人都轻松了。 “洛公子!”司马青跑过来,“要不,我先替你上药?” “不用,我习惯了吾谷伺候。”洛长安道,“不喜欢别人碰我。” 司马青点点头,将药瓶子取出,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块上。 不多时,吾谷便回来了。 “伤得不轻!”司马青骇然,“上了药就赶紧出去吧,得找个医馆看看,不然这么深的伤口怕是无法自行愈合。” 洛长安点头,上药的时候,疼得浑身直打冷颤。 “公子,忍忍!”吾谷心疼。 他家的公子,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若是被相爷知道,怕是要心疼坏了! “真特么的疼!”洛长安眼泪都要出来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跑了,跟着皇帝一起走,疼死小爷了!” 吾谷直抹眼泪。 公子疼,他也疼。 待上了药,吾谷赶紧背起洛长安,沿着侧路,迂回往上。 及至路边,三人皆是松了口气。 “往前走二十里地,有个小镇,那里应该有医馆和大夫。”洛长安还记得地图上的东西,“吾谷,我们边走边留心,若是有人经过便让他们捎带咱们一程。” 吾谷颔首,“是!” 三人快速往前走。 这条路委实僻静,没什么人,三人一直走到了午后,也没遇见一个人,只能坐在一旁的树下啃点干粮喝点水。 隐隐约约,似乎有车轱辘的声音传来。 “公子,好像有马车!”吾谷急忙起身。 司马青站在路边观望,“好像……真的是马车!” “马车?”洛长安诧异,“居然真的有马车?看看是车队,还是仅仅一辆?” 司马青愕然,“怎么,你要劫车?” “狗屁,我是那种人吗?”洛长安轻嗤,“如果是车队,我担心有危险,若是一辆马车,那倒是可以搭个便车。” 若是不让他们搭便车,那只好劫车了! 吾谷去路中央拦车,谁知…… “公子?公子!”吾谷惊叫。 洛长安还坐在树下喝水,“叫唤什么?拦下便是。” “是王爷!是王爷!”吾谷欢喜的跑回来。 洛长安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你说什么?是谁?” “王爷!临王殿下!”吾谷搀着她往外走。 司马青忙不迭收拾了东西,拎着三个包袱跟在后头。 马车还没停下来,宋墨便从车上跳了下来,迫不及待的冲到了洛长安面前,“长安?你怎么在这儿?我还打算找遍整个南州,谁知道你居然在这儿?你这……” 他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你的腿?” “没事,摔了一跤而已。”洛长安面色苍白,“前面有个镇子,我去找个大夫瞧瞧便是。” 宋墨忽然弯腰,直接将洛长安打横抱起。 洛长安毫无准备,惊得慌忙抱住了他的脖颈,“你干什么?” “我带你去!”宋墨面色凝沉,快速将她抱上马车。 第二百二十八章 懂了? 马车内坐着宋墨和洛长安,吾谷和司马青则跟着马车做在车前。 车门关着,谁也不知道里头会发生什么事。 宋墨面色凝沉的卷起了她的裤管,瞧着小腿上的皮肉外翻,血色斑驳,捏着她裤管的手止不住轻颤了起来,“很疼吧?” 洛长安点点头,“自小到大,爹都没让我受过伤,这还是头一回摔得这么惨,上药的时候才疼,现在没那么疼了。” “怎么会摔成这样呢?”宋墨咬着后槽牙,“这帮混账东西。” 洛长安叹口气,“谁知道呢?夜里本来就黑,又下了雨,什么都瞧不清楚,后面有人追着,我也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谁知道马摔了,我就惨了嘛!” “若是让我逮着他们,定是要杀了他们才能解气!”宋墨气得浑身直哆嗦,俄而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裤管放下,“你莫要碰着,到了医馆之后包扎一下,隔着绷带会好很多。”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就是走不了路,现在其实没那么疼了。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阿衡呢?阿衡没跟着你吗?” “哦,阿衡和我分头行动,他去别地儿找你,我正好要赶往千城。”宋墨半垂着眉眼,“实在是没办法了,又不敢惊动朝廷,所以只能我们自己去找你。” 洛长安抿唇,“终究是我不好,我让你担心了,不过此番倒是挺高兴的,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在我爹的眼皮子底下,他那人絮絮叨叨的,干什么都得叨叨我两声,惹得我心烦,所以我就跑了!” “你不是跟皇兄在一起吗?”宋墨狐疑的问。 洛长安撇撇嘴,“他?你还好意思说,一个皇族出来的,你这厢找我找得发疯,他倒是乐呵,出来就把我抛一边,这会还不知在哪个温柔乡里呢!你是不知道,你家这皇兄,男女通吃,出了京陵城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他碰你了?”宋墨忽然握住她的手。 洛长安一愣,旋即抽出手,“碰我?想得美,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小爷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往常只有我占人便宜,哪有被人欺负上门道理!” “那就好!”宋墨如释重负,“长安,待伤势好转,我带你回去吧?” 洛长安有些不太明白,“回去?回哪儿去?” “京陵城!”宋墨目光沉沉的盯着她,“你可知道,你这一走,整个京陵城算是乱了套?你爹找你都快找疯了。” 洛长安的指尖,轻轻瞧着软榻扶手,勾唇笑得邪邪的。 “你这般看我作甚?”宋墨不解,当下打量着自身,“我身上有什么吗?” 洛长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想仔细看看你!宋墨,咱们认识那么久,你不会骗我吧?” “我骗你作甚?”宋墨笑了笑,挨着她身边坐下,“长安,我是担心你,你说你原就是养在相府里的贵家公子,哪里吃得了这颠沛流离的苦?回京陵城去吧,继续当你的相府小公子,要多潇洒有多潇洒,何必跑到这地方吃苦受罪?” 洛长安伸手挑开了车窗帘子,瞧着外头的风景,煞有其事的回他,“的确,京陵城的日子比这儿好过多了,可宋墨,你真的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自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宋墨问,“若是会丢了性命,你还要自由吗?”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要啊,为什么不要?丢了自由,就像鸟儿没了翅膀,宋墨,那你又是为什么选择,颠沛流离呢?京陵城的临王府不够华丽?还是你的身份不够尊贵?” “我与你不一样!”宋墨敛眸,“我是皇室子弟,尊一声皇兄,他能护我周全也能置我于死地,自古无情帝王家,我不是不想留在京陵城,我是不敢!” 洛长安轻嗤,“你只要安分守己,皇帝又不会杀你,何况你无权无势,连朝政都不曾参与,又怎么会有那一天呢?” “长安可知道,我那些兄弟们的下场?”宋墨问。 洛长安眉心微凝,这…… “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又或者莫名其妙的就暴毙了。”宋墨苦笑,“你也许不相信,皇兄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润斯文,怎么看都是个仁君,做不出残忍的事情,可你要知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洛长安没说话,她听父亲提起过。 关于皇室家的那些子弟,委实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个个的最后都被除名,剩下的也就是临王还有几个年幼的皇子,虽说是有各自的府邸,但是跟圈禁没什么区别。 说是临王府,其实也是临王的禁地,没人敢轻易登门,尤其是文武百官,对于宋墨的身份很是顾忌,到底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打赌。 “我在京陵城,没人敢跟我做朋友,除了你!”宋墨很是感慨,笑得极是酸涩,“长安,你知道孤独的滋味,可你知道被放逐的滋味吗?我不是故意在外头游荡,我是有家不能回,不敢回!” 所谓的游山玩水,不过是为求自保的……自我放逐! 洛长安没说话,有些东西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却又不能轻易说出来,一旦撕开了最后的遮羞布,难保不会有人——恼羞成怒! 马车停下来,吾谷在外头喊了声,“公子,到了!” 洛长安回过神,宋墨弯腰将她抱起,快速走出了马车。 车就停在医馆门前,宋墨抱着她进了医馆。 司马青火急火燎的去找大夫,吾谷则在旁边伺候着。 说来也奇怪,吾谷对于重生和皇帝倒是放心得很,但是对于眼前的宋墨,他这心里就跟揣着鼓似的,时不时的得敲两下,怎么都放不下心。 有吾谷在侧,洛长安亦是放心得很。 大夫还没过来,宋墨的面色仍未缓和,那样子仿佛气急,恨不能将周遭一切都撕个粉碎,可又生生按捺着,生怕惊了眼前的人。 “怎么还没来?”宋墨终是坐不住了,大步流星的离开,疾步朝着后堂走去。 吾谷上前一步,“公子,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到底是多年的主仆,自小一起长大,很多东西不用说也能清楚。 这便是默契! “他知道是皇帝带我来这儿的。”洛长安若有所思的说。 吾谷一时间没明白,然而下一刻,骇然望着自家公子。 “懂了?”洛长安问。 吾谷心惊肉跳的点头。 第二百二十九章 跟踪宋墨 懂了就好,洛长安喜欢做个明白人,不喜欢糊糊涂涂的。 生要清楚,死要明白! 吾谷神色凝重,听得后堂传来的动静,敛了眉眼没敢多说什么,依旧静静的立在一旁。 大夫急急忙忙的走过来,然后请了洛长安进了后堂的屋子里。 “这里比较暖和,公子身上有伤,受不得风寒。”老大夫上了年纪,说起话来极是温吞,“公子放心,不打紧的,虽然伤得不轻,但没伤着骨头,内服外敷,很快就会没事。” 宋墨不太相信,“伤得这样重,内服外敷怕也快不了吧?” “年轻人,总归好得快一些,不打紧。”老大夫转身去写药方。 洛长安瞧着自己腿上的伤,“之前倒是疼得厉害,如今是痒!” “痒?”老大夫愣了愣,“快愈合了才会痒,你这……” 洛长安纳闷了,“非得快愈合了才会痒吗?” “当然不是,恶化也会痒!”老大夫解释。 洛长安:“……” 宋墨:“……” 吾谷:“……” 恶化??? “但是公子的情况并不像是恶化,反倒是愈合,应该是公子身子康健,所以恢复得较寻常人更快些!”老大夫笑了笑,“这是好事,你们莫要担心,我先去开药。” “多谢大夫!”吾谷拱手,“司马公子,烦劳……” 司马青点头,“交给我!” “公子,您好好歇着吧,奴才守着您!”吾谷倒了杯水递上。 洛长安伸手接过,“宋墨,我先睡一觉,你帮我看着点外面。” “我守着你!”宋墨忙道。 洛长安摇头,“我习惯了吾谷在身边伺候,若是忽然换做你,肯定会睡不着,你帮我看着外面,若是那些人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放心,有我在!”宋墨起身,“那你好好休息!” 洛长安躺在了木板床上,这个时候什么都别计较,安心睡觉便是。 吾谷搬了张板凳坐在床尾,老老实实的守着,视线时不时的飘向窗口。 “你也眯一会,外头不会有事!”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开口。 吾谷皱了皱眉,俄而心领神会的点头。 说不会有事,还真就不会有事,公子说的……肯定错不了! 主仆二人安心眯眼睡觉,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外头,宋墨眉心微凝。 虚掩的窗户缝隙里,透出的均匀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动静,可见这主仆二人都累坏了,的确想要好好的休息。 负手立在檐下,宋墨冷眼睨着天际的浮云。 今日天气好,阳光普照,温暖至极。 可宋墨站在那里,眉眼微沉,周身笼着散不去的寒戾,整个人透着难掩的阴冷,再好的光亮,也落不到他眼底,散不去那彻骨的凉薄。 确定屋内的人睡着了,宋墨出了后院走到了前堂。 “王、王公子?” 司马青赶紧改口,咱也不敢直接叫王爷,万一被戳穿了身份,临王恼羞成怒劈了自己,可怎么好? “何事?”宋墨居高临下的睨他,神情凛然。 司马青哪敢多说什么,只看这宋墨的脸色,就足以吓个半死,“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公子,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是带洛公子回京陵城? 还是继续往千城而去? 可这话,司马青委实不好说出口,毕竟他是个外人,又无官无职,与宋墨也不相熟。他只是担心洛长安的伤势,而且……底下人探得消息,说是兄长当日被人带去了千城。 这,也是司马青要去千城的缘由之一。 “有什么打算,也不是你该问的!”宋墨抬步就走。 的确,宋墨是什么身份,司马青是什么身份。 云泥之别,天壤之差。 瞧着宋墨离去的背影,司马青微微眯起了眸子,“这是要去哪儿呢?” 方才洛长安说话的时候,司马青就在门外,这主仆二人要休息,着宋墨在前面守着,他怎么就走了呢? 想了想,司马青叮嘱小药童,看着点后院,若是有陌生人打听他们,就说没瞧见。 完事之后,司马青便提着摆子,悄悄的出了医馆。 奇怪的是,宋墨似乎对此处有些熟悉,这七拐八拐的穿过了两条巷子,便进了一家茶馆。 “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喝茶呢?”司马青愣怔。 洛长安都摔成这样,寻常人看着都心疼至极,遑论宋墨。 不是说,临王与洛小公子交情深厚? 如今看来,传言不实。 司马青在外头站着,谁知,只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墨便出来了,面色不是太好看,瞧着有些杀气腾腾的。 “这么快?”司马青歪着脑袋。 哎呦,这王爷好生奇怪,喝茶……是牛饮吗? 还是说这犄角旮旯的小镇子,茶品不好,不合口味?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出来?这么点时辰,也就是上个茅房的时间。 司马青瞧明白了,这方向是回医馆的,为免宋墨起疑,他便抄了小路回去。 所幸半路上,宋墨去了一趟炒货店,耽搁了一会。 司马青回到医馆的时候,宋墨还没回来。 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司马青去看了看药罐子里的药,重新拿起了蒲扇,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煎药,也不敢东张西望的。 坐在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洛长安的房门口。 果不其然,他刚平缓了气息,便瞧见宋墨抱着什么东西,朝着洛长安的房间走去,经过院子的时候,宋墨还回头朝着这边瞧了一眼。 司马青当即扯了唇角,含笑点点头,算是作礼。 宋墨敛了视线,推开洛长安的房门,顾自走了进去。 吾谷本就睡眠浅,又是习武之人,视听敏锐,当即站起身来。 还不待他开口,宋墨已经招手,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做声。 吾谷眉心微凝,瞧着宋墨轻手轻脚的,将一个油纸包放在了桌案上,然后轻轻的打开,内里都是他刚买的核桃。 如此,吾谷松了口气,坐回原位。 压着脚步声,宋墨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好似真的不想打扰洛长安休息。 出了门,宋墨直奔煎药的棚子。 “王爷!”四下无人,司马青起身行礼。 宋墨目色微沉的审视着他,俄而捏了帕子,打开了药罐子,“你一直在这儿煎药?” “大夫说了,这药得看着点,火不能太旺,三碗水煎成半碗水,得小心着。”司马青忙不迭解释,脊背上有冷汗浅渗。 宋墨不语,四下只剩下药罐里的药,“咕噜噜”的响声。 司马青有些紧张,宋墨这是……起疑了? 第二百三十章 她的身子,有些不太对 “小心煎药,煎好药马上端过去。”宋墨以帕子擦拭着指尖,俄而又问了句,“司马英是你兄长?” 司马青连连点头,“是,是!” “你也要去千城?”宋墨在旁坐下,瞧着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司马青知道,宋墨大概是在试探他,思及此处,司马青毕恭毕敬的应道,“草民的兄长前阵子不知所踪,所以草民打算去千城找找。” “那你是从何处来?”宋墨又问。 司马青的额角,微微渗着薄汗,“回王爷的话,从苏州来,半道上遇见了洛公子,横竖我也是孤身一人,干脆就搭伙去千城。” “当真?”宋墨摩挲着指间的扳指。 瞧着他不相信的眼神,司马青有些惶恐,都说这位临王殿下无权无势,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庇佑,才能尊享荣华。 可现在想想,若是真的没那么点本事,怎么能活到现在? 纵观皇帝诸多兄弟,除却没有长大成年的,有几个能像临王这样,不但没有受到任何的打压,还被尊位临王,随意进出京陵城,随意进出皇宫? 想到这一层,司马青只觉得身子止不住的轻颤,不断的以袖拭额角冷汗。 “你怕什么?本王不吃人。”宋墨极是嫌恶,“真不知道,长安怎么会答应让你随行?这般胆怯懦弱,如何能伺候在侧?” 司马青扑通跪地,“王爷,草民、草民只是想找到兄长,别的……绝无他想!” “起来!”宋墨环顾四周,“若是让人看见,会给长安惹来杀身之祸。” 司马青哆嗦着双腿,战战兢兢的起身,“谢、谢王爷。” “好好煎药!”宋墨拂袖而去。 眼见着宋墨进了洛长安的屋子,司马青这才如释重负的喘口气,插着腰狠狠扇着蒲扇,“吓死我了!” 这临王宋墨,恐怕不似众人口中的那般窝囊无能,一副好皮面底下不知道,塞着多少稻草,藏着多少针和刀子! “洛公子?”司马青抿唇。 聪慧如洛长安,难道一点都没看出来宋墨骨子里的狠辣? 不能吧?! 若是真的没瞧出来,自己是不是该给洛长安提个醒,免得到时候吃亏,又或者,因此而丢了性命?说起来,洛长安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也该做点什么才是! 屋内。 洛长安皱了皱眉头,悠悠醒转。 “公子?”吾谷诧异,“您是不是不舒服?又腿疼了?” 依着洛长安的性子,这一觉必要睡上几个时辰,不可能这么快就醒来,吾谷伺候惯了,自然觉得不太对。 “倒不是疼,而是痒!”洛长安两道眉都快拧到了一处,“实在是难受得很,吾谷快帮我挠挠,实在不行,揉揉也可以!” 吾谷骇然,“莫非是恶化了?要不,奴才去找大夫?” “怎么?恶化了?”宋墨面色骤变,“吾谷,快去找大夫!快!” 洛长安一把拽住吾谷,“不用去,就是痒,一点都不疼,快,快给我挠挠,快点,别废话,难受死了!” “是是是!”吾谷慌忙掀开被褥,捋起了洛长安的裤管,露出了厚厚的绷带。 隔靴搔痒,如何能止痒? “怎么样?”吾谷问。 宋墨屏气凝神,极是担虑的望着洛长安,“怎么个痒?痒着疼?还是刺辣辣的,滚烫的?你得有个说法。” “滚烫的,痒,一点都不疼!”洛长安靠在床柱处,“吾谷,使大劲。” 吾谷哪敢啊,苦着一张脸解释道,“公子,您的伤没好,再挠怕是要伤口开裂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忍忍!” “滚烫?那我去给你拿点冰块或者去热的东西!”宋墨道。 洛长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躺在那里胡乱扭动,仿佛难受到了极点。 “吾谷,看好她!”宋墨掉头就走。 吾谷点点头,“公子,好点没有?” “挠!”洛长安喘着气,“好烫!” 还真别说,隔着绷带,吾谷也能感觉到,来自于公子伤口处的灼热。心头大骇,吾谷慌忙起身去探自家公子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有没有?”洛长安问。 吾谷摇头,“不对啊公子,不太对!身上都没有发热的痕迹,唯有这伤口……” “给我把绷带拆开!”洛长安面色发青,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那滋味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都到了这个时候,吾谷也不敢耽误,赶紧拆开了公子的绷带。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吾谷诧异的瞧着自家公子的伤口,“怎么会……” “怎么了?”洛长安吃力的坐直了身子。 只一眼,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屋内,瞬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半晌,主仆二人面面相觑,神情宛若见鬼。 “不能让临王殿下进来。”吾谷望着自家公子。 洛长安连忙点头,“去!” “是!”吾谷疾步跑到了门口。 恰宋墨已经领着老大夫赶到了院子里,吾谷当即将人拦下。 “这是作甚?”宋墨不解,“闪开,让大夫去看看长安!” 吾谷堵在门口,“公子没什么大碍,不用麻烦了!” “没什么大碍?”宋墨眉心一皱,“方才不是痒得厉害吗?” 吾谷摇头,“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公子已经好转,不需要大夫了,多谢大夫来一趟,公子无恙!” “既然没什么大碍,那老夫就先走了!”老大夫喘着气。 天晓得,他就这样被宋墨拽来,差点跑断气。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宋墨瞧着老大夫离去的背影,狐疑的打量着吾谷,“长安真的没事?” “没事!”吾谷很肯定的告诉他。 闻言,宋墨抬步欲往房内去。 谁知吾谷拦着不肯放人,“王爷,暂不方便,您还是先别进去了!” “吾谷,你这样拦着我,到底何意?”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是不是长安……” “我没事!”屋内,传出洛长安的声音,“别吵吵嚷嚷,我要睡觉!” 闻言,宋墨闭了嘴。 “王爷放心,公子很好。”吾谷扯了唇角,皮笑肉不笑,“您听听,这中气十足的!” 宋墨略带恼怒,拂袖而去。 如此,吾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房内,洛长安愣愣的坐在床榻上,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的伤口,这么严重的伤,她是怎么做到,睡一觉就恢复成这样?? 伸手抚上去,能感觉到伤口灼热得烫手,好似骨血在快速生长,看得人心惊胆战! 她的身体,有点不太对! 第二百三十一章 她身上的大秘密 洛长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内心深处几乎可以用惶恐无措来形容。 事实上,从小到大她也没怎么受过伤,吾谷小心护着,爹又不许她离开京陵城,想出去的机会少之又少,最多是磕破点皮之类的,极为轻微的皮外伤。 自打被狗皇帝拽进了宫,她似乎处处受伤,就没一天安生的。 从她帮着皇帝吸出蛇毒开始,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外头没了动静,半晌过后,吾谷重新回到了屋内。 “公子?”吾谷面色凝重,将裹着布片的冰块递过来,“要不先镇镇痒?” 冰块摁在伤口处,冷热交替,那滋味真不是一个“爽”字可以形容的。 “吾谷!”洛长安面色青白,“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吾谷也不知道,“奴才只知道相爷吩咐过,不许公子受伤,没成想居然还有这样的缘故在内,这件事大概也只有相爷知道真相!” 洛长安没说话,瞧着自己的伤口发呆。 “公子?”吾谷抿唇,“您别太担心,若是有什么异常,之前诊治过您的太医啊、大夫啊,肯定会说的,既然都没说,就说明您身子没什么大碍!这可能是……” 怎么解释? “可能是您年轻、身子康健,所以恢复得比常人更快点。”这解释,吾谷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若各个都因为年轻,身子康健,而恢复得这么快,战场上就不会有死人了。 洛长安挑眉看他,“这话,你信吗?” 吾谷没敢开口,半垂着眉眼不说话。 “小时候,有姨娘对我下过毒,但是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好好的睡了一觉。其实我知道的,但是爹不说,我就装作不知道而已。”洛长安叹口气,“吾谷也知道吧?” 吾谷张了张嘴,“公子……” “除了快乐神仙丸,还真是没什么能让我……”说起这个,洛长安便想起了重生。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遇见重生吧? “那时候,相爷悄悄的就把人处置了,怕就怕公子会心生害怕,到时候被外人知晓,把公子当成怪物。”吾谷低声解释,“奴才不说,也是怕公子您害怕。” 洛长安瞧着自己的掌心,“之前在风来山庄里受了伤,血都流出来了,谁知道……现在没事了,连道疤都没留下!” 瞧着自家公子光滑的掌心,吾谷眉心紧蹙,眸中满是担虑之色,“这大概也是相爷,不许您离开京陵城的缘故吧?” “应该是吧!”洛长安算是明白了。 爹是怕她身上的秘密,不慎被人挖出来。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她受了伤,愈合程度会快于常人,为什么她不惧毒? 洛长安满脑子的问号,始终没有答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司马青来送药。 洛长安也没有任何的异常,该喝就喝。 “洛公子伤势如何?”司马青忙问。 洛长安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苦得眉心都快拧到了一处,只能摆摆手回应。 “药是有点苦。”司马青无奈的笑了笑,“好起来才是真的。” 洛长安点点头,嘴里含着蜜饯,稍稍缓减了苦涩滋味,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什么苦,这下倒好,吃苦受罪都给她凑齐活。 “长安!”宋墨进门,“觉得如何?” 瞧着宋墨手中的糖葫芦,洛长安眉心微凝。 “知道你怕苦,半点都吃不得,所以去长街上找了一圈,总算给我找着了!”宋墨将糖葫芦递给她,“刚吃完药吧?” 司马青忙行礼,“王爷!” “吃了药,就会好起来。”宋墨坐在床边,“还痒吗?” 洛长安瞧着眼前的宋墨,眉眼间还是当初的温润斯文,可她明白,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经意中,悄悄改变。 “不痒了!”洛长安摇头,瞧着手中的糖葫芦,“街上还有这东西?” 宋墨笑了笑,“即便没有,只要长安想吃,我可不得给你找吗?长安要快点好起来,你去哪,我就陪着你去哪。” “好!”洛长安默不作声的啃着冰糖葫芦。 乍一眼看上去,合着她青白的面色,确实有些病怏怏的,瞧着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司马青终是先退了出来,不多时,吾谷也被宋墨赶了出去。 “吾谷?”司马青瞧了瞧里头,拽着吾谷到了一旁,小声的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吾谷若有所思的望着司马青,“司马公子,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司马青摇头,“我能说什么?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应该在里面伺候着,洛公子腿脚不利索,若是有点什么事的,有你在跟前方便差遣。” 吾谷眉心一皱,“司马公子,您这是有话要说吧?” “没有!”司马青可不敢随意乱说,毕竟他也不太肯定,洛长安与宋墨之间的亲昵程度。 只是现在要去千城,就得跟着洛长安,但是洛长安身边有个宋墨,难保不会出事,若是洛长安出事,自己定然连千城都进不去。 “是真的没有,还是有所隐情?”吾谷又不是傻子。 相府出来的奴才,洛川河亲自挑选送到儿子身边的,能是个傻子吗? “真的没事,就是觉得洛公子身边可不敢离人!”司马青瞧了瞧不远处的房门。 吾谷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还有,药是我亲手煎的,绝对没问题!”司马青小声的说,“我亲自抓药,亲自煎药,让洛公子尽管放心。” 吾谷的眉心突突跳,忽然盯着司马青,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话,意思可就大了去了! “说起这药,我倒是有些话,要同司马公子商量!”吾谷回头,见着房门口没什么动静,便凑到了司马青的耳畔嘀咕了一阵。 须臾,司马青不敢置信的望着吾谷,“真的要这么做吗?” “你照做就是,有什么事儿,我来承担!”吾谷掷地有声。 司马青有些犹豫,“那我……我试试吧!” “不要让王爷知道!”吾谷小声的叮嘱。 司马青先是一愣,俄而点头应声,“好!” 看样子,洛长安和临王的情义,并不似想象中的这般亲昵,这倒是件好事。 “我抽不开身,有劳司马公子!”吾谷拱手。 司马青回礼,“客气,我这就去!” 目送司马青离去的背影,吾谷站直了身子,这司马青肯定有事瞒着……而且这事,估计和临王宋墨有关。 然则,是什么事呢? 屋内。 宋墨仔细的为洛长安掖了被角,音色沉沉的问,“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傻子,喊夫君! “就是痒而已,有跳蚤!”洛长安满脸嫌弃的环顾四周,“这破地方,真是要什么没什么,不是老鼠就是蟑螂,还有跳蚤!” 宋墨眉心紧蹙,“跳蚤?” “你看!”洛长安捋起袖管。 白皙如玉的胳膊上,有个略略红肿的小包包,上头还有被指甲掐过的痕迹,可见是真的痒。 “背上还有。”洛长安撇撇嘴,“之前让吾谷帮着上药来着,我不习惯让外人在场。” 宋墨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眉心紧蹙,“你让吾谷帮你上药?背上?” “你干什么?”洛长安用力拂开他的手,“疼!” 宋墨陡然意识到,自己弄疼了她,当即面露愧疚之色,“抱歉,我只是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洛长安揉着被捏疼的手腕,“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吾谷伺候我,上药不就是他该做的事,你紧张个什么劲?” 宋墨深吸一口气,“我怕吾谷伺候不好你,担心你,以后这种事可以让我来,我保证比吾谷下手更轻,更能让你满意。” “得了吧,你个临王殿下,什么时候王爷都不想当,要当奴才?”洛长安继续啃着糖葫芦。 见她要吐籽,宋墨第一反应是捧着帕子去接。 洛长安一愣。 宋墨亦是如此。 “吐吧!”半晌,宋墨开口。 洛长安满嘴都是酸甜滋味,默默的将山楂籽儿吐在了帕子上。 四目相对,洛长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换言之,她现在的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是滋味,好似宋墨看她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宋墨笑盈盈的望着她,整个人都柔和起来,方才的凉意与严肃,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就这样看着她,啃着糖葫芦,吐着籽儿,就吐在他掌心的帕子上,小嘴微微嘟起,将山楂的籽儿一点点的往外吐。 低头的时候,偶尔还能见着她粉色的小舌,推搡着那些沾在唇瓣上的籽儿。 那模样,可可爱爱。 宋墨仔细的审视着,眼前的洛长安。 额头光洁,鼻梁笔直,鼻尖圆圆的,她的五官小巧而精致,组合在略显婴儿肥的脸上,竟是那样的灵气逼人。 大概是宋墨的目光太灼热,洛长安极是不悦的皱眉,快速迎上他的眸,“你看什么呢?” “之前怎么没发现,长安这般秀气?”宋墨打着趣儿。 洛长安轻嗤,“之前是瞎子,如今开了天眼?” 宋墨:“……” 有嘴,如刀! “小爷有多俊俏,京陵城的姑娘都知道!”洛长安叹口气,“可惜了,我现在要去千城,不然真想回到风月楼,好好的喝两杯!” 宋墨低笑,“就你这伤,没个十天半月都别想下床,还想着喝酒呢?省省吧你!” “说也不行?”洛长安翻个白眼,“我就喜欢喝酒,怎么了?千杯不醉是小爷,小爷乃是洛长安!” 宋墨无奈的直摇头,“行了行了,你现在不是小爷,你是大爷!” “等回到京陵城,看我不把你灌醉!”洛长安愤愤的将糖葫芦的竹签丢出去,“灌醉了就把你丢在刘满天的床上,我等你哭着回来找我!” 宋墨愣怔:“……” 这么毒? 开了一通玩笑,宋墨的心情便好了不少,知道洛长安受了伤需要休息,便也没敢在屋子里待太久,将核桃捧给了洛长安之后,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吾谷在外头候着,“王爷!” “吾谷,你伺候你家公子多少年了?”宋墨负手而行。 吾谷知道,宋墨这是有话要交代,便小心的跟上。 “回王爷的话,公子六岁开始,奴才便守在了公子左右,不曾离开过。”吾谷据实回答。 宋墨顿住脚步,“长安最信任的,莫过于你。” 这是实话。 “可有些事,终究不是你该做的。”宋墨说,“你是相府出来的,本王没资格教训你,但也不得不提醒你,凡事小心,才能给自己留条退路。” 吾谷心下怪怪的,倒也没办反驳,谁让人家是王爷呢?! “王爷所言极是,奴才会掌握好分寸。”吾谷躬身行礼。 宋墨深吸一口气,“长安喜欢糖葫芦,本王再去命人多做点,此去所需费时,你好生看着,莫要让人钻了空子,顺便……本王会去探一探,免得那些人再追来。” “是!”吾谷颔首。 宋墨走了,吾谷面色沉沉的站在原地。 他的这些话,委实用心匪浅! 不过,宋墨这一走,还真是所需费时,到了夜里也没回来。 洛长安不去管他,只让吾谷小心盯着。 吾谷分身乏术,便塞给前堂的小童一些银子,让他看着点,若宋墨回来便及时通报,如此也算省事。 “司马青呢?”洛长安问。 吾谷摇头,“煎药的时候倒是瞧见了,现如今鬼影子都没见一个,听说是出门了!” 出门? 洛长安挑眉。 “这小子怪怪的,之前一直在跟我反复强调,别让王爷靠您太近,奴才寻思着他肯定怀疑了什么,只是不敢说罢了!”吾谷想起了白日里,司马青对自己说的话,真是越想越怀疑。 洛长安喝着甜汤,满脸的不以为意,“有所怀疑,早晚会说,不着急!” “是!”吾谷颔首。 喝过甜汤,洛长安伸个懒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只是这绷带,绑得整条腿僵硬,极为不舒服,“要不趁着没人,松开点?” “您还是别,万一王爷忽然回来呢?”吾谷打消了她的念头,“您还是悠着点为好!” 下一刻,吾谷忽然纵身一跃,掌风直逼向后窗。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吾谷被生生震退开来,整条胳膊都颤抖得厉害。 “吾……唔?” 还不等洛长安喊出声来,唇,已经被堵住。 唇齿相濡,满是熟悉的男子气息。 羽睫轻扬,以人与人之间,最近的距离,看着彼此,视线是那样的模糊,感觉却是那样的清晰,连脑子都是清醒的。 清醒的感觉到,来自于他的威压与满满的占有,欲。 后腰处是他灼热的掌心,熨烫着她的肌肤,烫得她止不住战栗,他一手扣着她的腰肢,一手掌在她的后背。 她被死死的摁在他的怀里,严丝合缝的,没有半点可挣扎的机会。 吾谷第一反应是转过身去,二话不说就冲出了门,顺带合上房门,可不敢让人看见,否则是要捅大篓子的! “唔……”洛长安憋得满脸通红,唇齿不清的喊着他的名字,“重……重……” 某人轻抚她滚烫的面颊,音色蛊惑的低语,“傻子,是夫君!” 第二百三十三章 长生 重生的声音一响起,洛长安瞬时鼻尖酸涩。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大概是每次,他都会出现在,她需要人关慰的时候。 洛长安窝在重生的怀里,眼角有些微微的红,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你怎么才来?” “想我是吗?”重生不是听不出来,她的哭腔,只是不敢低头。 他怕自己一低头,会心疼会难受,他若是难受了,又该如何安慰她,逗她开心呢? “我差点死了!”洛长安说,“你可知道,我差点就死了!你怎么不来救我?” 每次她遇见了难处,他都会及时出现,让她化险为夷。 洛长安,已经习惯了他的出现。 “我一直在找你。”重生亲了亲她通红的鼻尖,将她打横抱起,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圈着她在自己的膝上坐着,“总算是赶得及时。” 洛长安狠狠吸了吸鼻子,“你在找我?” “此前给了你入城图,我便急着去办事,等我办事回来……你却跑得无影无踪,我一个东奔西跑的,沿途来找你,容易吗?”他叹口气,“跑得太快,抓都抓不住,下次定是要拿根绳子把你拴在裤腰上才好。” 洛长安坐在他的膝上,靠在他怀中仰望着,“你一路找过来的?” “我料定你是按照入城图行路,所以沿途找过来。”重生抱着她,“危险的时候,就想到我了,是吗?” 洛长安一愣,好像……是的!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能想到都是好事,以后要多想想,危险的时候要想,安全的时候也得想。白日里想,夜里更得想,知道吗?”重生音色魅惑,伏在她耳畔低声蛊惑着她。 洛长安干脆将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熟悉的气息,居然让她整颗不安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这男人……真心有毒! “害怕吗?”重生问。 洛长安闷闷的嗯了声,显然是心有余悸的。 “害怕就对了,只有害怕,下次才会收敛,不敢肆意妄为。”重生幽幽的叹口气,“以后三思而行,断然不敢一个人擅自行动。这不是京陵城,天底下只有一个洛川河!” 没有人会对你,像你爹一般纵容与呵护。 洛长安抬眸看他,“我怎么觉得你跟我爹一样啰嗦?” “毕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重生勾唇浅笑,“你总归是要习惯我的。” 洛长安撇撇嘴,没有吭声。 “所幸你无恙,我这颗心也算是放下了。”重生如释重负,“我陪你去千城。” 洛长安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宋墨在我身边,你以什么身份出现?怕是不太合适。”洛长安有自己的顾虑,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重生的存在。 除了,吾谷。 “你在意吗?”重生问。 洛长安仲怔,“嗯?” “你在意的是我,还是宋墨?”重生这次倒是说得清楚。 搁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拢,那意思何其明显。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你只属于我一人,是我一个人的秘密。”这些话,洛长安还不是信手拈来? 好歹,咱也是风月楼里混过的,多少也是有点哄人的技巧在身。 重生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仰头对上他,“这么说,你是想金屋藏我?” “是啊,哪日弄大了你的肚子,我就把你养在外头,来日成了亲,你就是我的外室,我会经常来看你和孩子的!”男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重生:“……” 没心肝的女人!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哪日我往你肚子里塞个小长安,我看你怎么办?”重生咬着后槽牙,在她的唇上狠狠啄了一口。 瞧着他落在她小腹处的手,洛长安下意识的神情一震。 小长安? “你不许!”她抿唇,目不转瞬的盯着他,“否则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重生叹口气,“也许这里头,早就有了……也不一定。” 洛长安愣了愣,这……她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平素只当自己是个男人,对于某些方面还真的没有在意过。 肚子里的,小长安? 大概是怕吓着她,重生适可而止,“伤着没有?” “嗯?”洛长安神情迷茫的回过神来。 重生无奈的望她,轻轻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我看看,是不是伤着了?” “没事!”洛长安抿唇。 重生皱眉望她,“没事能住在医馆里?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 心下愣怔,洛长安答不出话来。 “伤何处?”重生仿佛没了耐心,“最后一遍。” 洛长安指了指自己的腿,“倒也不算是伤着,伤着是伤着了……但是又好了,你别看我喝药,其实这药吧……” 她望着床头的空碗,“不是药。” 重生当即拿起了药碗,凑到了鼻尖轻嗅,“山楂水?” “其实是山楂糖水,然后让了点好吃点的药材,温补用的,不是什么药。”洛长安指了指自己的腿,“之前是有点伤,但是没事了!” 这事瞒不住重生,他只要去问一问,就会知道她之前伤了腿。 但是…… 瞧着她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重生唇线紧抿,唇角下压,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幽邃得宛若古井一般,似乎有些瘆人。 “我都说了,好得差不多了。”洛长安抿唇。 重生坐在床边,滚烫的指腹从她的伤口处抚过,“可有什么异常之事?” 洛长安张了张嘴,仿佛有些难言之隐。 “是不是很烫?”重生问。 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然后伤口很痒。”重生又说。 洛长安快速拽住他的手,“重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我的伤,会愈合得这么快?之前这儿皮开肉绽的,连大夫都说,没有十天半月是下不来床的。” 可是,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 她的伤口便,快速自愈。 这种速度,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仿佛自己是个怪物。 “长安别怕,你不是怪物,这不是你的缘故。”重生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这件事大概只有你父亲知道真相。” 洛长安眸色黯淡,“所以,只要我爹不说,我就永远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或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重生松开她,“有兴趣听一听吗?” 洛长安皱眉看他,“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讲故事?” “也许你听了这个故事,心里会有底!”重生郑重其事的说。 洛长安点了头,“什么故事?” “长生!”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刀毙命 “长生”这两个字,最近一段时间,洛长安可没少听说。 只是忽然间被明确的摆到洛长安面前时,她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好奇。 “你想说的是长生木吗?”洛长安问。 重生起身,瞧着桌案上明灭不定的烛火,眸色深邃,“本朝在立朝之前,历经过一场动荡,前朝暴虐,君王无道,以至于整个北凉的百姓,都陷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乱世,是无可想象的。 杀戮才是一切的终结! “前朝时期,有传言流于市井之中,说是前秦时期徐氏后人留存于世,隐匿于忘忧谷中,其寿之长,世所罕见,又传……恐有长生之术,密不外宣。”重生侧过脸看她。 微光里,面具遮着脸。 洛长安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却能感受到,来自于重生的周身阴戾,那种宛若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森寒,教人不寒而栗。 “你身上不是带着一截长生木吗?那就是神木上落下的。”重生负手而立。 他逆光而战,整个人现在逆光的幽暗中,让人看不清楚具体的神色变化,“长生木,乃是旷古神木,集天地灵气于一人,生长与瘴气沼泽之中,寻常人不可见,更不可得,听说是受到上苍庇护的,想要拿他,得豁出命去!” “豁出命去?”洛长安诧异的望着他,“也就是说,我这一截长生木,可能沾着人血?” 重生点头,“是!” “那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洛长安撇撇嘴。 她住在京陵城内,又不接触外头,按理说不可能跟这些事有关,再说了……事关前朝。 前朝? 那是什么时候? 她爹都还没出生,鬼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长生木引来了很多人,一个个图谋不轨,都想占为己有,你可知道这对于一个族群来说,意味着什么?”重生低声问。 洛长安知道,“灭顶之灾。” “是!”重生点头,“灭顶之灾。” 她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万人坑?!鬼哭林!” “世上哪有什么万人坑,不过是死的人多了而已。”重生解释,面色有些凝沉,“所谓鬼哭林,只是因为世人害怕,所以给一个吓唬人的名字!” 洛长安点头,“若是真的死了这么多人,可不得哭嘛!万人坑,没有万人,也有成百上千吧?” “偌大的一个族群,从前秦延续到今日,你可以想象一下,那是怎样的惨状!”重生轻嗤,“贪婪,杀戮,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族人曝尸荒野。” 洛长安忽然有了兴致,“你是如何知道这些?难道你就是那个古族里的人?” “我?”重生自指。 洛长安点头。 “我并非是那神秘族群的人,只是这故事藏匿在民间甚久,若你有心要查,委实不是什么难事。”重生眉心微凝。 外头骤然响起了些许嘈杂之音,貌似是吾谷在跟谁说话。 “是宋墨!”洛长安心头一紧。 重生点了一下头,缓步行至了帷幔处立着,若是靠近门口,难免会在门户上落下身影,被外头的人瞧出来。 好在吾谷拦着,宋墨没能第一时间进屋。 洛长安眉心蹙起,抬步走到了门口,快速打开了房门。 外头,吾谷和宋墨皆是一怔。 “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洛长安极是不悦,“宋墨,你这大晚上的,跑我这儿消食呢?我这可不是风月楼。” 宋墨站在门口,瞧着立在门口的洛长安,第一反应是朝着她身后望去。 “你干什么?”洛长安干脆闪开了身子,双手环胸立在门口,“要进去看看?看我藏了姑娘还是藏了男人?” 宋墨迟疑了一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长安歪着脑袋看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大晚上的跑我门前叽叽喳喳的,我是什么脾气,还需要我跟你提醒一下?”洛长安素来脾气大,尤其是睡不好的情况下。 宋墨,心知肚明。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休息,你也好好休息!”宋墨有些语无伦次,快步离开。 吾谷如释重负,“奴才说了很久,这临王不知道发什么疯,死活不肯走,还好公子出来了,要不然奴才都拦不住。” “没事了!”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他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他!” 吾谷点头,“奴才会在外头守着!” “嗯!”洛长安重新合上房门。 回头望着一旁的重生,洛长安面色微沉。 “他起了疑心。”重生说。 洛长安抿唇,不语。 的确,宋墨起了疑心。 可那又如何,他奈何不得洛长安。 外头的夜,漆黑如墨。 今夜有重生守着,吾谷在外头亦是心安不少。 公子相信的人,他也相信! 公子不喜欢的人,吾谷亦是不喜! ………… 无星无月,四下伸手不见五指。 有暗影立在树下,无声无息。 须臾,有不少暗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紧接着便是扑通扑通跪地,高呼一声,“尊主!” “本尊是如何吩咐的?”男子冷声厉喝,“毫发无伤这四个字,都听不明白是吗?” 暗影瞬时呼吸急促,“尊主恕罪!” “呵!”男子音色低沉。 眨眼间,身后忽然两道影子,一左一右立在其身侧。 “本尊不想再看到你们!”音落,男子拂袖而去。 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寒光陡现,冷剑瞬时划开咽喉,顷刻间血流如注,连喊……都来不及喊出声来。 后半夜的时候,雨骤然而下。 雨声不歇,直到第二天清晨也没有停止。 天亮之前,重生悄然离去。 洛长安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间,瞧一眼外头的雨,幽幽叹口气。 吾谷赶紧将拄杖递上,“公子?” 装,也得装一段时间,不然会被人瞧出端倪。 洛长安伸手接过,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前堂内。 大夫从外头回来,抖落了伞面上的雨水,面色铁青的嘱咐医馆里的小童们,“若无必要,最近不要乱跑,免得出事。” “师父,出什么事了?”小童忙问。 大夫叹口气,赶紧迎上出来的洛长安,“洛公子怎么下床了?伤势这般严重,要好好休息。” “闲不住!”洛长安假装吃力的坐下,捻了颗桌案上的腌梅就往嘴里塞,“怎么了?外头是不是出了何事?” 大夫点头,以帕子拭去额头的雨渍,“可不,一下子死了八个人,一刀毙命!” “嗯?”洛长安的小脸骇然皱起。 八个? 一刀毙命? 小门处,宋墨静静的伫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死的那个,她认识! 洛长安倒是没第一时间看到宋墨,是司马青叫出了声,她才注意到,宋墨就在那里站着。 “宋公子!”司马青表现的既热络又尊敬,瞧着倒是没有任何的异常。 宋墨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没有搭理,缓步走到了洛长安面前,“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我扶你回去躺着。” “我才不要回去躺着。”洛长安别开头,推开他伸来的手,“我这人闲不住,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外头下着雨,屋内那么闷,你让我回去待着,是想憋死我吗?” 宋墨略带宠溺的望着她笑,“怎么,还是我让你受伤的?行了,不愿回去便不愿回去罢,那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要去看热闹!”洛长安眉心紧皱。 别说是宋墨,饶是一旁的大夫也跟着愣了,“热闹?是去看死人吗?外头下着雨,饶是公子身子康健,也得顾着腿上的伤,若是吹了风受了寒,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 “那我也得去啊!”洛长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若是闲得慌,也会落下病根!” 大夫:“……” 宋墨:“……” 还有这种说法? “反正呢,我是要出去透透气的,你们爱跟着就跟着,不爱跟着就别说那么多!”洛长安拄着杖起身,“吾谷!” 吾谷快速上前,搀住了洛长安。 别人会拦阻,吾谷不会。 别人会犹豫,吾谷不会。 只要是公子吩咐,吾谷照做不误。 “我陪你去!”宋墨说,转而取代了吾谷的位置,“我抱着你去吧!” 洛长安的拄杖忽然抵在了宋墨的靴尖儿上,“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之前你兄长已然这般,如今你再如此,外头怕是更要传得沸沸扬扬了。我自己走,吾谷,搀着我!” “是!”吾谷重新归位。 宋墨拿洛长安没办法,她这人素来脾气拗,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呢就别想着要劝我, 也别想着改变我,连我爹都奈何我不得,何况是你!”洛长安拄着杖,上了马车。 下雨天,坐着马车看热闹,是最好不过的事儿。 林子围拢着不少百姓,马车停下的时候,洛长安迫不及待的掀开了车窗帘子,目不转睛的往外看。 不少衙役都聚集在一处,雨棚铺开之后,底下齐齐整整的放着不少盖着白布的东西。 “一,二,三……”洛长安细细的数了一下。 如大夫所言,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八个!”洛长安托腮,啧啧啧的直摇头,“死得真惨,这荒郊野外的,若不是被人发现,还不定要被野狗野狼啃成什么样?” 想了想,洛长安回头望着宋墨,“这里是有野狼和野狗吧?” “兴许吧!”宋墨叹口气,“有什么好看的?死人多晦气,你还凑这热闹?” 洛长安撇撇嘴,“位高权重的,死了也是这样,有什么可晦气的?最晦气的应该是那些杀人的凶手,一身煞气,又脏又恶心!” 宋墨苦笑,“倒也是!” “你说,会是谁杀的?这荒郊野外的,一下子杀了八个人,不是深仇大恨,就该是江湖恩怨吧?”洛长安摸着下巴思量,“对方的武功应该很高,下手又快又准。” 宋墨望着她,若有所思的蹙起眉头,“这是府衙的事情,同你没什么关系,你操什么心?” “怎么会没关系,我爹是丞相,这些事以后都会上报六部衙门,最后收拢到我爹手里,我这是提前子承父业。”洛长安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宋墨奈何不得她,只得点头,“话虽然有理,可是你也的知道,这毕竟不是京陵城,你若是多管闲事,万一之前那些人被招了回来……” “那又如何?”洛长安指了指外头,“府衙的人就在外头,若是真的敢惹我,我就住在府衙,看谁敢公然与朝廷作对!小爷可不是吃素的,惹急了我,谁也别落好!” 宋墨点点头,“你总是有理。” “因为我是对的,自然是有理!” 得,跟她讲道理? 是非曲直都在她这儿,压根没道理可讲。 “唉!”宋墨叹口气。 有道理,有道理! “我出去看看!”洛长安起身就走。 宋墨急了,“哎哎哎,在这儿看着就成,出去作甚?” “我看不清楚!”洛长安拂开他的手,“吾谷!” 宋墨抿唇。 吾谷一进来,宋墨就没戏了。 毕竟,吾谷只听令于洛长安。 “我要出去看看!”洛长安拄着杖。 吾谷二话不说,当即搀着洛长安下了马车。 宋墨坐在窗口,瞧着洛长安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吾谷在侧撑着伞,却也没能挡住雨水往她身上飘,不由的眸色暗了暗。 想了想,宋墨黑着脸,拿了伞下车,疾步朝着洛长安跑去。 平静的小镇难得有这样的热闹,百姓们一边惶恐一边好奇,围拢在雨棚附近的树下,不肯轻易散去。 洛长安拄着杖挤进人群,全然不顾身上的雨水。 “公子,小心点!”吾谷仔细搀着。 尽管公子是假装,但装也得装得像模像样才是。 “长安!”宋墨喘着气,撑着伞。 洛长安没理他,视线全然落在白色担架上的尸体上。 “小心身子!”宋墨将伞面倾斜,完完整整的落在她头顶上。 见状,吾谷眉心微凝,只能行至一旁,为宋墨撑伞,“宋公子!” 宋墨趁机搀住了洛长安,这便是他的本意。 吾谷看出来了,却也没有拆穿。 毕竟,主子始终是主子,奴才永远是奴才。 洛长安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那八具尸体上,一个个身着夜行衣,遮脸布被扯下之后,衙役们便让附近的百姓去认一认,看是否相识? 百姓摇摇头,无一人认识这些人。 但是洛长安却认出来了,“吾谷,你看第二个人……” 吾谷骇然眯起危险的眸子,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伞柄,“公子,是他!” “是小渔村的那个渔夫!”洛长安低低的说。 宋墨搀着洛长安,“长安莫要生事。” 言外之意,认识也得当做不认识。 洛长安不傻,人都死了,她现在出去说认识这个死者,恐怕会被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毕竟她是个外乡人,到时候还真是百口莫辩。 “公子,回去吧!”吾谷低声开口,“别看了!” 大雨哗哗吓着,洛长安瞧着死尸脖颈上的伤口,眉心紧蹙。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看不见的尾巴 如大夫所言,真的是一刀毙命,没有任何的犹豫,再瞧着这些尸体,一个个膝盖处都有泥淖,可见在死之前应该是见过了他们的主子。 又或者,不是主子,而是上级! 奉命追杀她,最后又死在了这里,是为什么呢? 洛长安想不明白。 只听得仵作初步验尸之后,说了句,“没有抵抗伤,应该是被熟悉的人所杀,又或者杀他们的人,武功奇高。从伤口来看,这四个伤口偏浅,这四个伤口略深,凶手应该有两人!” 洛长安心头砰砰跳,没有抵抗伤,说明当时没有反抗。 是明知必死所以不作为? 还是说,真的来不及反应? “在想什么?”宋墨问。 洛长安摇摇头,脸色不是太好,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不远处,有一人压了压斗笠的边缘,静静的立在树下。 马车徐徐离开,洛长安安安静静的坐在车上。 宋墨面色复杂,瞧着她陷入沉思的样子,居然连鞋袜湿了都未曾察觉,心头略有异常,“长安,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墨,死的那个……是追杀我的人。”洛长安侧过脸看他。 很是难得,在玩世不恭的洛长安脸上,看到这般严肃的神情。 “我知道,你说过了!”宋墨点头。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那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好事吗?有人替你清理了这些腌臜东西,你可以平平安安的去千城。”宋墨不以为意,捻了一条薄毯,轻轻覆盖在她腿上,“鞋袜都湿了,回去赶紧换一换,大夫说你腿伤未愈,不能受凉浸水。” 洛长安对此,置若罔闻,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说明了……我一直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被人跟了一路而不自知。什么清理?这分明就是监视,是图谋不轨,是温水煮青蛙!而我,就是那只青蛙。” 宋墨的手微微一颤,“你别想太多,等你的腿好了,咱们可以跑!” “宋墨,你说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洛长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宋墨叹口气,“这种事,我哪儿知道?我长久不在京陵城,回来也只是一两个月的事情,那些个恩怨情仇,都跟我没关系。长安,我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洛长安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舌尖舐过后槽牙,“就你这身无半两肉的,还想保护我?别拖我后腿,扯断我腰带就谢天谢地了!” 宋墨:“……” 默默的望着自己,宋墨略显天真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身上那么结实,怎么到了洛长安的嘴里,就变成了身无半两肉? 这不是现实! “长安可能对我有点误会!”宋墨叹口气,“我这人游历天下多年,身上可结实了,若然不信,你可以摸摸!”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真的可以?” “自然可以!”宋墨连连点头,“我保证坐着不动。” 洛长安坏坏的笑着,“那我就不客气了!” “来!”宋墨倒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只管来!” 洛长安捋起了袖子,慢条斯理的摸着宋墨的胸膛。 嗯,肌肉紧实。 她用小拳轻轻瞧了一下,哎呦,硌得手疼? “如何?”宋墨讨好般的低头,声音轻轻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低头伏在她耳畔低语,惹得她脖颈处都跟着痒痒的,惹来身上一阵颤栗。 “倒是不错!”洛长安嗤了一声,“为什么我没有呢?” 宋墨在她罢手的第一瞬间,摁住了她的手背。 此时此刻,洛长安的手,正抵在他的胸口…… “你喜欢,就多摸两下!”宋墨笑盈盈的望着她,摁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胸膛,那位置正好是心口。 洛长安心惊,掌心底下是他的心如鹿撞,扑通扑通挑得那样迅速。 “长安!”宋墨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我没什么朋友,唯有你一个知己之交,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你要去千城,我陪你;你要去冒险,我也陪着你!” 洛长安皱眉,“你这话,倒像是去风月楼的恩客,经常说的。” 只要你与我欢好,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舍命相陪! 听,是不是一样? “我与他们不同。”宋墨急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我……” 洛长安笑了,“瞧你急得,不就是同你说个玩笑,居然还当真了?” 语罢,她抽回手,“行了,说笑而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认真了?” “是啊,说笑而已!说笑!”宋墨略显失落。 马车回到了医馆,大夫出门去了,司马青赶紧帮着,搀了洛长安下车。 “如何?”司马青低声问,“是不是血淋淋的,很、很、很吓人?” 洛长安轻嗤,“看你这怂样,都没去亲眼瞧过,便吓成了这样,若是真的亲眼所见,还不得直接吓尿了?” “这不是、不是一朝被、被蛇咬,十年怕井、井绳嘛!”司马青委实有点紧张。 一紧张,他就结巴。 “没什么事,如大夫所言,死了八个人,一刀毙命!”洛长安拄着杖往后堂走去。 长长的回廊里,一行人静静走着,檐外依旧冬雨绵绵。 “八个?”司马青顾自念叨,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有些话想问,可又不敢问出口。 “仵作说,若不是熟人作案,就是武功奇高之人。”洛长安回望着司马青,“司马公子要有所准备,这足以证明,咱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司马青额角渗着薄汗,“盯上了?” “若非了解我的行踪,又如何能第一时间杀了那个渔夫?”洛长安抬步进门。 司马青跟在后头,心里掂量着此事的轻重。 死的是那个渔夫? 这大概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可是,会是谁在替他们清理那些腌臜东西? 是敌是友,尚未分明。 洛长安坐在床沿上,将拄杖搁在一旁。 吾谷快速递了一杯热水过去,“公子,喝口热水去去身上的寒。” “我去端药!”司马青掉头就走。 屋子里安静下来。 须臾,洛长安音色肯定的开口,“我已经大好,明日启程离开。” 宋墨骇然望着她,“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走?” “马车。”洛长安挑眉看他,“此去千城需要不少时日,正好在路上可以养伤。” 宋墨坐在她身边,“若是再遇见歹人,追杀于你,那该如何是好?” 闻言,洛长安勾唇笑得邪性,“那就当我,命该如此!” “不行,我不同意!”宋墨起身,“你得先养伤!” 洛长安靠在床柱上,“吾谷!” “奴才这就收拾!”吾谷行礼。 宋墨:“……”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馋死了长安 吾谷忠于洛长安,他们家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墨自然没法子,只得无奈的叹口气,眼瞧着吾谷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 “我说要走自然是要走的,谁都拦不住!”洛长安抚着拄杖,似乎是在适应拄杖的生活,“宋墨,我知你为了我好,但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做事之前能不能先问过我,我需不需要、喜不喜欢?” 宋墨定定的望着她,这似乎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洛长安。 曾经的洛长安,鲁莽、恣意,做事情几乎从来不过脑子,满嘴都是油腔滑调,不会像现在这样,好似处处深思熟虑。 现在的洛长安,仿佛很陌生。 “长安?”宋墨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你觉得我做的事,不是你喜欢的?” 洛长安皱眉瞧着他,“你是不是男人?一句话揪着不放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先问过我,怎么就成了我不喜欢的?” 宋墨正要开口。 却听得洛长安又道,“不要无理取闹,大家都是风月楼出来的,又不是闺阁里娇滴滴的大小姐,别给我来不听不听不听那一套。” 这下,宋墨彻底没了话。 “行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洛长安极不耐烦的摆摆手。 吾谷在旁听得偷笑,麻利的收拾完了东西,便起身出门。 他前脚刚出来,宋墨后脚便被赶了出来。 “吾谷!”宋墨叫住他。 吾谷行礼,“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你家公子近来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宋墨问。 吾谷不解,“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才怎么,听不懂呢?” “本王的意思是,你家公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或者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宋墨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落长安。 吾谷听得不太对,“王爷的意思,我家公子吃错药了?”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王爷是哪个意思?” 宋墨:“……” 罢了,罢了! 主仆二人果然是命定的缘分在的,否则如何能成为主仆? 说话的方式,还有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罢了!”宋墨拂袖而去。 吾谷一回头,司马青摇着蒲扇站在柱子后面,“你杵那儿作甚?” “我在煎药啊!”司马青挥了挥手中的蒲扇。 吾谷叹口气,“去收拾东西,待会就走。” “好!”司马青也不多问。 该走就走,绝不多问。 “那药呢?”司马青忽然又问。 吾谷瞧着宋墨离去的方向,面色微沉,“端来,让公子吃了药再走!” “成!”司马青赶紧去收拾东西,赶紧去煎药。 洛长安坐在房内,重生悄然从后窗翻入。 “你怎么白天也敢进来?”洛长安骇然,快速合上门窗。 重生深吸一口气,“我为什么不敢?这既不是子阳城,又不是京陵城,既不是丞相府,又不是皇宫,为何来不得?” “比我还能颠倒!”洛长安轻嗤,“对了,你知道外头死了人吗?” 重生坐定,“知道,所以来了!” “什么意思?”洛长安不解。 重生招手,洛长安极是默契的走过去,被他圈坐在怀中。 “意思很简单,有人在盯着你,跟在你后面去千城。”重生解释,“我自然得探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不然,万一哪日我不在,你岂非危险至极?” 洛长安点了头,“亏你仔细。” “尸体已经被带走,路上的时候逢着颠簸,全部翻入了山坡底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重生问。 洛长安恍然大悟,难怪他身上带着湿气,估计在雨里站了不少时辰,但是衣袜皆干,可见是换了衣服来的。 “你弄的?”洛长安问。 重生勾唇,“我犯得着对死人动手吗?是那些人罢了。” “然后呢?”她急忙追问。 重生唇角下压,神色略显凝重,“然后我就带走了一具尸体,那伤口不是寻常剑刃所为,我有幸见过些许,倒是记得一些。” “你什么意思?”洛长安对这些事还真不是太清楚。 重生道,“孪生剑。” “双生子?”洛长安差点咬到舌头,“不是吧,又孪生?此前一个司马青和司马晨,差点弄得人仰马翻,这又来一对孪生子?” 重生点头,“江湖上,有这么一对孪生子,惯用薄剑,剑术了得,素以杀人而谋利。也就是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洛长安懂了,“买命!” “是!”重生继续道,“不过更要紧的还不是这个,他们消失已久,现在重出江湖,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洛长安笑了笑,“这不是重出江湖,这摆明了就是冲着我来的嘛!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你直说又何妨,我还能怕了不成?” 重生之所以没有直说,便是不想让她太过担心,可这丫头鬼精鬼精,就算他不说,她也能猜到。 “这孪生杀手,没有对我下手,而是清理了这些人,说明他们上面的人,还没打算杀了我,应该是想跟着我进千城。”洛长安眉心微凝。 修长的指尖,一圈又一圈的,在他的心口绕着圈。 重生被她撩拨得心痒痒,快速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指,“不要玩火,长安会受不住的。” “是吗?”洛长安轻嗤。 重生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亲,“长安要相信,一个食髓知味的男人,在禁了那么久之后,爆发出来的杀伤力,会让你这几天都下不了床。” 洛长安:“……” 这人,真是比风月楼的恩客还能吹! 几天? 扯犊子。 不过,洛长安没打算重温旧梦,纯粹就是瞧不上他这副表面禁了欲,实则内心藏着野兽的清冷姿态。 撩归撩,灭火是不可能的。 “为夫一直等着长安点头的那一天。”重生啃着她的耳垂。 刹那间的酥麻,惹得洛长安瞬时打了个激灵,冷不丁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打住!” 他的舌,在她微凉的掌心快速舐过。 “啊,你……”洛长安缩手,气鼓鼓的盯着他,“不要脸。” 重生薄唇轻挽,音色靡靡,“要脸做什么?要长安就行了!我啊,真的是馋死了长安的身子,长安……是知道的吧?” “这个……我真的不、不知道!”洛长安的内心是抗拒的。 重生笑盈盈的望着她,“那现在知道,不是吗?” 洛长安:“……” 套路,绝对是套路! “那个、那个……咱们说点正事吧!”洛长安忽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重生,你大概是对的。” 墨色的瞳仁里,骤有微恙的精芒掠过。 是对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哪个才是他? “这不是我的猜测,是你的猜测,你一直以来心里有底,只是不愿承认罢了!”重生无情的拆穿了她,“长安重情义,有些东西藏在心里,宁愿自己受着,也要给别人机会。” 洛长安的面色不太好,略显生气的从他怀里挣开。 当然,若不是重生松手,她根本没机会挣开。 “你给他机会,他愿意吗?”重生问。 洛长安立在那里,侧过脸看他,“没有证据之前,怀疑仅仅只是怀疑,不能当真!” “非要罪证确凿吗?”重生起身。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插手!” “你是怕我插手,还是怕自己的情义,最终土崩瓦解?”重生立在那里,目色幽幽的盯着她。 前一秒还在温存打趣,此刻却针尖对麦芒。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洛长安别开视线,“我自己心里有数,但我不喜欢被人戳穿,该如何处置也是我的事。” 重生没有多说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底线。 别看这丫头平素没心没肺,对待朋友倒是实诚而真挚。只是,越是情长之人,越容易受伤,他倒宁愿她这辈子都不懂情爱为何物,不懂得心痛的滋味。 “好,我不管!” 好半晌,重生开口。 洛长安垂下眼帘,袖中五指微微蜷握成拳,“我其实都明白,只是……为什么呢?若然是装的,为何又要为我出生入死?” “大概也是有情义在里头。”重生走到她面前,在她眉心轻轻落吻,“不提他了,你心里知道便罢,以后我都不会干涉你的决定,这是你的权利。” 洛长安没说话。 重生抱了抱她,“我会在前面等你,并且会留在你身边,你见机行事。” “什么?”洛长安愣怔,“你如何留在我身边?” “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温热的指尖,抚过她精致的面庞,重生捏起她的下颚,迎上她的眸,“你所看到的,未必是真,但我给你的,肯定都是出自真心。” 他俯首,辗转在她的唇上。 洛长安眉心一皱,后脑勺兀的被扣住。 重生当即加深了这个吻,不允许她逃避。 既然逃无可逃,不如迎难而上,与其让自己难受的挣扎,不如痛快的接受。 须臾,她便开始回应着他。 得到了回应的重生,自然愈发卖力,恨不能将她整个人拆骨入腹,可最后的最后,他攒了一身的火气,她却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眸色迷离的含了一根手指在嘴里。 “嗯哼!”洛长安眼角眉梢微挑。 重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瞧着重生默不作声的朝着窗口走去,洛长安双手环胸,憋着坏笑。 站在窗口,重生一身怨气的回头看她,“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彼时山洞内,她吃了药,神志不清,确实做不得数! 音落,重生纵身一跃,消失在雨幕中。 洛长安走到窗口站着,将手伸出去,冰冰凉凉的雨水打在掌心。 “公子?”吾谷进来的时候,恰好见着这一幕,当即上前,“您身子还没好!” 就算伤口愈合了,但之前受伤却是实打实的,这些日子还是要注意一下,毕竟流了那么多血,确实该好好养着。 “收拾好了吗?”洛长安收回手。 吾谷快速合上窗户,“是!奴才还让司马青熬了药送进来,做戏也得做全套。” “嗯!”洛长安点头。 不多时,司马青真的端着药进来了,“洛公子!” 吾谷站在一旁,瞧着宋墨进了门,盯着洛长安一动不动。 端起碗,洛长安将汤药一饮而尽,随手便将空碗搁在了桌案上,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公子!”吾谷低声开口,“启程吗?” 洛长安嚼着嘴里的蜜饯,侧过脸瞧着宋墨,“你走不走?” “你在哪,我就在哪!”宋墨目不转睛的望她。 洛长安清艳艳的笑着,颇有几分痞态,“你这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向我表达什么,真真是要笑死人了!好了,走吧!” “你小心点!”宋墨亲自搀着洛长安上了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冒着倾盆大雨。 老大夫立在原地,犹豫着抚须,“这么大的雨,这么着急离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师父,怎么了?”小童问。 老大夫摇头,“没事,伤得这么重也不可能杀人,就是这一行人颇为奇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对了师父,那药罐里的药……”小童抱着之前司马青煎药的药罐子。 老大夫眉心一皱,“哟,这是怎么回事?” 药,被换过了? 是洛公子自己换的? 还是身边那几个? “师父?”小童低声开口,“这可不是您之前开的方子,煎药一直是那位司马公子,会不会是这司马公子存了别的心思?” 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毕竟没有证据。 “别管了!”老大夫想了想,“你去把药罐子处理了,砸了丢了!” 小童点点头,抱着药罐子就跑,生怕再晚一些,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药被换了,这可不是小事。 好在,人都走远了,此事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当天夜里,医馆里进了贼,所幸什么都没丢。 离开小镇之后,一帮人当夜便宿在了县城的客栈内。 虽然简陋,但客栈到底是一应俱全,该有的都有,比医馆的茅庐倒是温暖了不少,连绵大雨之下,周遭凉得厉害。 “长安,我就住在你对面,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叫我!”宋墨温声叮嘱。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了知道了!” 须臾,司马青拎着热水进门,“眼下天气寒凉,洛公子若是要沐浴,还是要悠着点,顾着伤,若是实在扛不住,擦一擦便罢了!” “好!”洛长安将拄杖搁在一旁,“对了司马公子,你们在千城可有……” 司马青点头,“有,我已经联络了附近的家仆,相信很快就会赶来与我汇合。” “鬼叔呢?”洛长安问。 提起鬼叔,司马青的面上不是太好看,“至今没消息。” 没消息? 洛长安眉心微蹙,“没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等你的人来了,记得介绍给我认识,此去路途甚远,总归要认一认才好。” “是!”司马青颔首,“这是当然,以防万一,免得被人混进来而不知。” 一旁的宋墨,微微蜷起了袖中手。 人多了,难免事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吃过晚饭之后,司马家的人便都来了,一行三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掌柜,一个年轻的账房,还有一个身强体壮的彪悍护院。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知不觉,他渗骨! 洛长安忽然有种猜拳的感觉,当时重生说,会以正当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是不是指的就是这个? 可是…… 三个人? 老的,少的,壮的? 哪个才是重生? 洛长安皱着眉头,开始上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三人,到底会是哪个呢?乍一眼瞧上去,委实没什么异常。 “老朽姓丁。”老掌柜开口。 年少的账房躬身行礼,“小生姓王。” 壮汉清了清嗓子,“在下姓重!” 洛长安眼前一亮,莫非这便是重生? 然则一想起重生狡黠的笑,脑子忽然清醒了些许,是了……不可能是重生,那厮狡猾得跟狐狸似的,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戏耍她的机会? 不是,肯定不是这个! 要么是老的这个掌柜,要么是年少的账房。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宋墨忙问。 洛长安斜睨他一眼,“我怎么没瞧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这般盯着看,是因为察觉了什么。”宋墨叹口气,“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就这样罢!”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那就烦劳三位,一路上妥为安排,能让咱们顺顺利利的进千城。” “洛公子只管放心,咱们三个一定会好好安排好一切,绝对让您满意。”三人是奉了司马青的命令而来,自然是要竭尽全力。 司马青一挥手,三人便退了下去,“洛公子若有什么差遣,只管招呼便是,丁掌柜在咱们司马家做了一辈子的掌柜,又是长久在千城附近活动,很多事问他就行!” “好!”洛长安有些脑仁疼。 到底是哪个? 待司马青出了门,宋墨快速合上了房门,“你真的相信他?相信他带来的人?” “为什么不信?”洛长安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宋墨,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做什么都是懈怠惫懒的,干脆懒得去怀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宋墨有些着急,“若是他图谋不轨……” “那就当我识人不明。”洛长安目不转瞬的瞧着他,“自己的错,自己承担。” 宋墨当即沉默下来。 “歇息吧,明日继续赶路!”洛长安敛眸,懒洋洋的伸个懒腰。 宋墨终是无奈的拂袖而去。 房门开了,又合上。 吾谷铺了床,“公子今夜便好好歇着,去千城的路还远着呢!” “吾谷,你瞧出来了吗?”洛长安压了压眉心,“哪个是重生?” 吾谷:“!!” “老的?少的?还是那个壮的?”洛长安托腮,“壮汉不太可能,我瞧着与他的身材不太像,应该不是他。” 吾谷:“……” 所以,他听到了什么? 重生的……身材? 嗯,身材! 吾谷只能当做没听见,他什么都没听见! “你下去休息吧!”洛长安走到床边坐着。 瞧着自家公子略显心事的样子,吾谷忽然有些担虑,“公子,奴才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问!”她与吾谷之间,没有什么事不能说。 吾谷低声开口,“您对重生公子,是不是……” 洛长安骤然扭头望着他,不用吾谷说完,她已经明白了吾谷的意思。 “公子?”吾谷皱了皱眉头,“您真的动了心?” 洛长安不知道心为何物,从小到大,游戏人间,若说是心动……那也只对金黄银白心动,对于男子,她是真的没想过。 “心动是什么滋味?”洛长安问,“吾谷,你心动过吗?” 吾谷摇头,“奴才不曾!” “我也没试过。”洛长安身子一仰,便躺在了床榻上,“心动,会是什么感觉呢?” 吾谷有些慌,“公子您可千万别多想,咱们爱怎么就怎么的,可还行?” 这种事,可不敢多想,想一想都容易出事。 “睡了!”洛长安翻个身,背对着吾谷。 吾谷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罢了……希望公子不要想太多。 房门合上的时候,洛长安叹了口气,指尖在被褥上写了两个字。 重生? 重生。 会是哪个呢? 翌日晨起,大雨已歇。 山野间,晨雾缭绕,空气清新。 洛长安站在马车前,瞧着老掌柜毕恭毕敬的将杌子放下。 “洛公子,该启程了!”丁掌柜将她搀上马车。 洛长安进马车之前,兀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心微微拧起。 丁掌柜正弯腰收起杌子,神态极为镇定,未曾多看她几眼,以至于洛长安觉得,方才那一握手,似乎是自己多疑了?! 进了马车,洛长安定定的望着自己的掌心。 是错觉? 不太像。 丁掌柜身上的气息,真的像极了重生。 洛长安未曾发现,不经意间的渗透,让她的身心都逐渐烙印上了重生的气息,那个神出鬼没的男子,在无形中渗入了她的生活。 “怎么了?”宋墨问。 洛长安摇摇头,“没什么,有些紧张罢了。” “莫忧,我会一直陪着你!”宋墨信誓旦旦的开口。 洛长安笑了,“哎呦,你小子什么时候,张口就承诺?小心我会当真哦!” “你……可以当真的!”宋墨定定的望着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洛长安已经趴在了窗口位置,风从窗口掠过,合着车轱辘的响声,将宋墨的声音,遮掩得一干二净。 宋墨不知道洛长安是否听到,但是他肯定,自己真的说过了! 许过的承诺,总归是想着要去兑现。 马车疾驰而去,一路上倒也没再出现什么幺蛾子,只是洛长安再也没了靠近丁掌柜的机会。 因为越靠近千城,丁掌柜愈不见踪影。 问及王账房,账房便道,丁掌柜去收消息,毕竟千城现在只进不出,若不安排妥当,进去之后怕是很难不被发现。 在千城外头待了一天一夜之后,丁掌柜才回来。 客栈内,洛长安早已等得不耐烦。 “公子!”丁掌柜进门,火急火燎的关上了房门。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的盯着他。 王账房赶紧递上一杯水,“掌柜的,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慢慢说。” “多谢!”丁掌柜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千城内的情况很是复杂,内里已经全部被掏空,咱们进去之后务必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在街头露面。” 洛长安眉心一皱,“那该如何行走?” 不在街头露面,难不成要变成阿飘…… 是人,就得露面。 “街道上,有专人巡逻,一旦发现生面孔,便会严加盘问。”丁掌柜解释,“所以老朽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咱们进去之后马上藏起来。” 洛长安点点头。 只能如此,先进去再说。 第二百四十章 她根本不信他 千城其实不难进去,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千城是只进不出的地方。进去没有多少查察,连拦路的人都没有。 车轱辘碾着青石板,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洛长安悄悄挑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只瞧着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往来只有马车,很是冷清。 “这都没什么人了!”洛长安低声说。 宋墨露紧张之色,“你莫要趴在窗口,万一被人瞧见了,难免要惹出祸事,快回来!” 说着,他拽着她回来,将她老老实实的按在了位置上。 “你都不好奇吗?”洛长安问。 宋墨摇头,“死生大事,有什么可好奇的?” 想了想,洛长安凝眉低问,“你游历天下,走过不少地方,可见过这样的阵仗?” “没有!”宋墨摇头,“即便皇兄登基没多久,但这天底下还是太平事居多,不会有这样凌乱的事情。” 洛长安笑了笑,“所以你对皇上还是认可的!” “你这话问得倒是颇有深意?”宋墨狐疑的望着她。 她轻嗤,“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矫情,一句话都能品出各种酸辣苦辣味?宋墨,你到底是怎么了?” 瞧,这一招反客为主是不是极好? “我……”宋墨顿了顿,“到底是我多心了。” 洛长安皱眉,“你生了几颗心?有一颗花心还不够?” 这倒是把宋墨逗笑了,“你才花心,我可是专心得很!” “就你?专心?专心念着风月楼的胭脂姑娘,还是专心雅乐坊的欣兰姑娘?”洛长安靠在车壁处,“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有点想她们了!” 宋墨叹口气,“你说你,在京陵城内当你的小公子不好吗?非要跑到这些犄角旮旯里,吃苦受罪不说,还会有生命危险……” “那来都来了,该怎么办?”洛长安压了压眉心。 宋墨道,“回去吧?” “回去?”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怎么回?插上翅膀回去?回去被我爹笑死?被他一顿训斥,说我跑出去,没有丞相府便什么都做不成?我不!” 宋墨温声劝着,“你爹疼你,是为了你好!” “你这话我都听过多回,耳朵都长茧子了!”洛长安瞪了他一眼,“别说了,别再说了,我可不想再多个爹!” 宋墨讪讪的闭了嘴。 到底,劝不住她。 马车停在一处宅子门前,丁掌柜上前叩门。 洛长安伏在窗口,瞧着那老丁头跟门童说了什么,然后门童快速转回,不多时便从内跑出一行护院,围拢在马车附近,更有甚者堵在进出的路口观望着,应该是在望风。 “公子,快些下来!”丁掌柜忙道,“若是教人瞧见了,怕是要惹出祸来。” 吾谷赶紧搀着洛长安下车,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进了门。 马车被人牵往偏门,大门快速合上。 如此这般,司马青还是变了脸色,“吓、吓死我了!” “就你这怂样,还想着救你哥?”洛长安调笑。 司马青笑羞赧,“这不、不一样,救人是救人,那可是我哥!” “走吧!”丁掌柜在前面领路,一行人快速进了院子。 现如今情况特殊,前院住着的都是宅子里的护院,若是有什么事,还能第一时间挡一挡,方便后院的人逃跑。 “咱们住后院。”丁掌柜介绍,“东厢房这边最为安全,有一条密道方便进出府邸,倒是有什么事,能安全撤离。” 洛长安想着,这司马家果然跟寻常人家不一样。 寻常的生意人喜欢挖密室当金库,司马家喜欢挖地道方便逃跑,到底是发迹于死人财,时时不忘脚底抹油。 宅子里的厢房,比客栈好多了。 “早前就吩咐人清扫过。”丁掌柜解释,“所以诸位可以安心的住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底下人!” 说是一起住在东厢房,可东厢房里那么多院子,都是独门独院的,生生将每个人都分了开来。 宋墨有些懵,“我要住在长安旁边。” “宋公子的院子,委实是在洛公子的旁边。”丁掌柜笑道,“您只要一开窗,就能瞧见洛公子的院子。” 洛长安的院子旁边是个小花园,另一侧则是荷花池,宋墨的院子在荷花池对面。 “这也是旁边?”宋墨皱眉。 洛长安率先瘸着腿进了门,瞧着雅致的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很不错,环境雅致,又很是安静。这几日赶路太累,我需要安安静静的休息!” 宋墨的话到了嘴边,愣是被洛长安给堵了回去。 “那你……好好休息!”宋墨扶着洛长安进了屋子。 丁掌柜在前面领路,“这便是洛公子的卧房!” “不错不错!”洛长安拂开了宋墨的手,插着腰环顾四周,“很好!” 丁掌柜行礼,“洛公子满意便好!” 转而,又冲着司马青点了一下头。 “下去吧!”司马青说。 丁掌柜快速退出了房间,未再作任何的停留。 “长安,你若是有什么不适,定要告诉我。”宋墨满脸的不放心。 洛长安摆摆手,坐在桌案前,拨弄着案头的坚果盒子,捻了一个核桃,慢条斯理的剥着,“我今年四岁了!” 她,早已不是三岁的孩子。 “王爷,我给您带路!”司马青做了个请的手势。 出了门,宋墨面色凝沉的盯着司马青。 “王爷……您这般盯着我作甚?”司马青只觉得心慌慌,王爷的眼神好吓人。 宋墨勾唇,“就这样进来,没有退路,不怕出不去?千城只能进,不能出!消息兴许能漏进来,但是人……怕是不能吧?” “这草民也没法子。”司马青面色青白,“但凡能救兄长,我虽死亦不悔。千城如今的状况,您也是瞧见了,草民只有进的法子,没有出的路。” 宋墨顿住脚步,“入城图呢?” 司马青的心头,狠狠震了震。 既然宋墨有此一问,就说明洛长安根本没告诉他,宋墨不敢去问洛长安,便到他这儿找答案。 “什么入城图?”司马青诧异,“草民不曾听说过。” 宋墨似乎不太相信,凝视着他半晌没说话。 司马青心慌得厉害,也不知道宋墨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须臾,宋墨仿佛信了,黑着脸继续往前走,“保护好长安,她若有损伤,赔上你司马家满门都不够!” “是是是!”司马青躬身相随。 脊背上,冷汗已涔涔而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 长安,我饿了! 及至宋墨进了院子,司马青稍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皇家的人真真是有病。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洛长安跟前殷勤而温润,到了别人面前,便只剩下了王爷架子。 司马青摇摇头,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不要再提醒一下洛长安? 其实,不用他开口,洛长安亦是心中有数。 “上次我便试过了,他身上的确没有带伤,不可能是重生说的那个黑衣人。”洛长安瞧着手中的核桃仁,“除非他和我一样。” 自身愈合能力比寻常人更快,否则这么短的时间内,重生给予的重创,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这也是上次,她跟重生起争执的地方! “不可能!”吾谷摇头,“王爷乃是皇室,若是皇室有这样的特征,怎么会无人知晓?又如何传到了公子您的身上?” 洛长安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呢? “那就不是他!”洛长安嚼着核桃仁,“其实吾谷,我当时摸着他身上没有伤,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么多年的朋友,总归不想闹到那样的地步。” 吾谷笑了笑,“公子心善,不忍心。” “但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定然也不会心慈手软!”她抬眸,定定的望着桌案坚果盒子,目色沉沉如刃。 夜里的晚饭都是各自送进院子的,宋墨那头是司马青亲自去送。 洛长安这边,是丁掌柜送。 “这些菜肴,也不知道洛公子是否喜欢?”丁掌柜将菜式一一布开。 待布菜的奴才下去,屋内便只剩下了丁掌柜和洛长安。 哦,还有在侧的吾谷。 吾谷眉心微凝,三选一,难道这个是正选? 这也太老了吧?! 白须白鬓,花甲之年。 有那么一瞬,吾谷寻思着,若然这便是重生的真面目,他肯定要为公子铲除后患,将这老头揪出去,挖个坑埋了作罢! 不知道为何,吾谷刚想完,一抬头正好迎上丁掌柜的眸。 四目相对,吾谷心头骤颤,怎么好似做贼被当场抓包? “还有这个!”丁掌柜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竟是格外精致的小糕点,“这是千城最出名的夹心糯米糍,甜而不腻,松软可口。” 洛长安对别的倒是没什么兴趣,对这小糕点却是眼前一亮,“很好吃吗?” “嗯!”丁掌柜点头。 吾谷旋即上前,“等等,这其他院子有吗?” 还是说,专门为他家公子准备的? 出门在外,不得不防。 “没有!”丁掌柜捋袖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糕点凑到了洛长安的唇边,“独此一份,别无他处!” 洛长安忽然笑了,“吾谷,出去!” “公子?”吾谷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过来,旋即行礼退出了房间,老老实实在外头守着,大概就是他了! 洛长安张嘴,轻轻咬了一口糯米糍,咀嚼了两下之后,满脸惊喜的望着丁掌柜。 “好吃吗?”他弯腰,指尖轻轻拂去她唇角的熟粉。 洛长安连连点头,朱唇微张开。 他站在那里,低头瞧着她不安分的小舌,泛着淡淡的粉,灵巧的将筷子上的糯米滋卷进了嘴里,腮帮子旋即鼓起。 瞧着她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他忽然喉间滚动,若是往她嘴里塞点别的东西,会不会也如这般小嘴嘟嘟,这般可爱? “重生!”洛长安直呼其名,“好好吃的糯米糍,软糯适中,甜味适中,都是刚刚好的!” 丁掌柜站在那里,“之前认出来了吗?” “你扶我上车的时候,我便觉得这就是你!”洛长安拿起筷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糯米糍,“下回还给我买,嗯,真好吃!” 对此,重生表示。 十分满意! “真的很好吃吗?”重生问。 洛长安连连点头,唇角、唇瓣,沾着浅白的熟粉,眉眼弯弯的笑着。 下一刻,他突然弯腰,低头,将唇凑到了她的唇上,堵住了她的嘴。 洛长安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嘴里忽然有东西进来,俄而便是空气被快速掠夺,熟悉的感觉牵动所有的感官。 身上暖暖的,心里……莫名踏实! 终于,重生松开了她的唇,瞧着她唇上的微红,满意的以指腹轻柔摩挲着,音色磁重而带着几分痴醉,“真的,很好吃。”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半晌都没有动弹。 “怎么,想让我喂你?”重生尾音拖长,“嗯?” 洛长安这才回过神来,“你这般模样,让人看着很不舒服,我宁可看着你戴面具的样子。” “是太老?还是太邋遢?”重生转了个圈,薄唇轻勾,“是有点老,不过内里的心是一样,将就着用些日子,只有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的留在你身边。” 洛长安嚼着嘴里的糯米糍,“这是你的本来面目吗?” 除了这些胡子眉毛的? 显然,不是。 重生兀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一手拿着筷子,一手圈她在怀,“先吃饭,我可不想饿着自己的女人!” 洛长安撇撇嘴,她还不知道他吗? 一到这正经的问题,就各种转移话题,她只是不屑戳穿他罢了! 小气鬼! 这一顿饭,洛长安是坐在重生的膝上,乖乖吃的。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是在填鸭。 “别喂了!”她咬着唇,“再喂,肚皮都要撑破了!” 重生放下手中的筷子,瞧着怀里的人,目色温和的问,“真的吃饱了?” “嗯!”洛长安诚实的点头,“真的吃不下了。” 重生拥着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嗯?” “知道!”洛长安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重生笑了笑,“长安乖乖的,我便放心了。”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她表示抗议。 重生挑眉,“我倒宁愿你是三岁的孩子,如此我便可以日日抱着你,走哪都不撒手,任谁也抢不走。” “我能被谁抢了去?让白眼狼叼走吗?”她作势挣扎。 谁知,重生反而抱得更紧,干脆将下颚抵在了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瞬时喷薄在她的颈项间,灼着她吹弹可破的肌。 那样的滚烫,真是让人……难为情! “你怎么了?”洛长安低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见他没吭声,呼吸却越来越滚烫,洛长安有些担虑,正欲继续问,谁知下一刻,猛地绷直了身子。 混蛋…… 重生的嗓音嗡嗡的,沉得厉害。 “长安!”他喊她的名字,“我饿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 洛长安让重生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作不死! “来,乖乖张嘴!”洛长安笑盈盈的给他喂饭。 这叫什么来着? 看得见,吃不着。 洛长安就在眼前,重生只能好生忍着,有些地方真是疼得厉害,奈何她不点头,他便无计可施,总不能再往她嘴里塞点神仙丸吧? “好吃吧?”她笑得像极了成精的小狐狸。 重生快速握住她的手,“不要了!” “真的?”她将筷尖上的菜,塞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咀嚼着,“嗯,真好吃!” 重生叹口气,“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对我心动,否则……只要你一松口,我便叫你知道,惹怒你夫君的下场!” “那你就等着吧!我呢,是绝对不会对你动心的。”洛长安放下碗筷,徐徐起身,“对了,鬼哭林到底在什么地方?” 言归正传,重生敛了神色,轻抚白须道。 “你该不会,也不知道吧?”洛长安坐在床沿,回过头瞧他。 重生挑眉,“我若是知道,你该如何谢我?” “这身子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还要我拿什么来谢?”她坐在那里长叹。 这般神色,好似他是个渣滓,白白辜负了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重生:“……”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她什么时候把身子和命都给他了,除了山洞内的那一次,他何曾再碰过她?! 小本本上再记一笔,来日定要与她算总账。 “什么时候能去?”洛长安问。 她很少有这般认真的时候,没有半点开玩笑或者打趣的意思。 执念这东西,真的不分男女。 “让准备两日!”重生也是认真的,“鬼哭林不是那么好去的,若不准备充分,只怕去了也会白送性命。” 洛长安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片林子罢了,何来白送性命之说?” “有瘴气!”重生解释。 他攥着她的手,两个人挨着坐在床边。 “瘴气?”洛长安愣怔。 之前她倒是听师父说过,瘴气这东西乃是天生地养,诡异而可怕,藏于山林之中,随风而来,随风而散。 神出鬼没,误入其中之人,往往中瘴而不自知。 “昔年不是没事吗?”洛长安不解,“否则外人如何知道万人坑的事情?” 重生点了一下头,“昔年倒是无妨,但是出了外人坑之后,事情便变了模样。不知道是死人的怨气太重,还是机缘巧合,毒瘴渐成,鬼哭林成了生人勿扰的禁地!” “所以从那以后,便没人能进得了鬼哭林?”洛长安问。 重生抚着白须,笑盈盈的望她,“悟性不错。” “如此说来,还真的需要好生准备。”洛长安幽然轻叹,“还以为,来了就能去,谁知道,终究是需要附加条件的。” 顿了顿,她又问,“那你要准备什么?解毒丸?还是带着大夫去?” “若是有什么解毒丸,岂非人人都能进去?”重生摇头,“你放心,我会带你进去的。” 洛长安颔首,斜着身子靠在了重生的身上,“重生,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为什么我这心里觉得这样不安?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可能会有石窟。”重生凑近了她耳畔低语,“说不定会让长安重温旧梦。” 洛长安笑了一下,她才不信呢! “就因为睡了一次,便如此跟着我不放,重生,你是不是傻子?”听他这样说,洛长安心里便有了底儿。 此去鬼哭林,怕是会有危险! “若我是个傻子,你当如何?”重生顺杆子往上爬,“长安啊长安,我这个傻子,你要不要?”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我要个傻子做什么?” “不要傻子,要夫君如何?”他忽然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洛长安习以为常,早已见惯不怪。 这,便是重生想要的效果和结果。 他要她的生活,渐渐习惯他的存在;他要她的人生,渐渐融入他的存在;他要在她的心里种上自己的影子,他要成为她生命里,最特殊的存在。 他,只想要她! 唇齿相濡,洛长安从最初的抗拒,到现如今的适应,在重生看来,委实是个漫长的过程。 好在,都是值得的。 “乖。”他终是支起了身子,松开了她的唇,“等着我!” 洛长安点头,定定的望着他。 她知道,他脸上这层皮是假的,但是这双眼睛却是真的,那双幽邃的瞳仁里,平静无波,独独倒映着她一人身影。 “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你一人。”重生在她唇上亲了亲,“只候你一人,守你一人,惟愿长安能岁岁安康,长伴左右。” 洛长安唇角扬起,心头有什么东西,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重生?”她问,“若是没有回应,你也会对我这么好吗?” 岁岁安康? 往常能这样想的,怕也只有父亲和吾谷了,旁人……多半是嫌恶她至极。 她不是好人,在京陵城内,声名狼藉。 不会有人喜欢她,也没人疼她,风月楼和雅乐坊那些姑娘,也都是看在钱和洛小公子的身份上,才对她和颜悦色,哄着她。 “会!”重生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只要你是洛长安,我就会!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所有的心里准备,所以不存在失望与失落。” 洛长安长长的羽睫,有些许轻颤。 “我知道,你可能会厌恶我,会憎恨我。我也知道,你不会回应我,不会喜欢上我,更或者你会亲手杀了我。”重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可那又如何?你是长安,是我的长安,饶是要死,我也该死在你的手里。” 无怨,无悔。 洛长安不明白,睡了一觉罢了,何以让他睡出这样深沉的执念? 想了半天,洛长安低低的问,“我是不是你碰过的,第一个女人?” 重生愕然,“……” 得,果然是她的错。 山洞里的一夜,不只是她失了守宫砂,也让重生失去了少年人的童,贞,导致了重生的执念难消,执迷不悟。 “若是如此,你倒也挺委屈。”洛长安颇为同情的叹气,轻轻抚过他的面颊,仿佛是在宽慰他受伤的少年心。 重生:“??” “放心吧,以后我罩着你!” 她兀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重生没防备,冷不丁被她的力道拽着,面颊紧紧贴在了她的胸口位置,整个人瞬时懵在当场。 重生:“??”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她喜欢漂亮的公子哥 场面有些失控,但唯一没变的就是,重生没占着便宜。 想来也是,洛长安混迹花街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是有些油嘴滑舌在身上的,颠倒黑白这事她平时也没少干。 吾谷站在门外守着,眼见着重生略带懊恼的走出房门,不由的心思一沉,上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你这般瞧着我作甚?”重生抚着白须。 吾谷想了想,捡了要紧的话说,“这是你的真面目?” “嫌丑?”重生问。 吾谷摇头,“嫌老。” 重生:“……” “我家公子风华正茂,你这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总归不太合适。”吾谷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重生环顾四周,确定周遭无人,这才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觉得你家公子能看上这张脸?” “咳咳咳!”吾谷清了清嗓子。 自然不能! 又老又丑的,能瞧上才怪! “我若如此这般,你家公子能让我活着?”重生忽然有些感慨。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于好看点的人或者物,总会手下留情,也算是本能的一种! 吾谷想想也是,公子就喜欢漂亮的,比如说漂亮的公子哥,漂亮的小姑娘,漂亮的……奇珍异宝! 唉,到底是自己太着急。 “多有得罪!”吾谷拱手。 重生瞧了一眼房门,“近来看着点,那些人随时可能会进来,切不可粗心大意。” “知道!”吾谷什么都不管,只想保护公子。 重生有些犹豫的瞧着墙头,“还有荷花池那边……” “公子早已有所交代!”吾谷知道重生在担心什么。 当初对宋墨有所怀疑,也是源于重生,其后逐渐证明,重生的结论似乎是……对的! 临王宋墨,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好!”重生抬步离开。 吾谷确定重生已经走远,这才快速转回房内。 洛长安,已安睡。 见着自家公子睡得这般安稳,吾谷如释重负,出来这么久,公子总也睡不踏实,没想到这重生还挺有办法的。 吾谷蹑手蹑脚的出去,老老实实的坐在门口位置,不管重生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公子能高兴,只要公子安全便罢! 夜里的时候,洛长安又做梦了。 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太累的缘故,总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早前一直梦到相府大火,今夜倒是有所不同。 她梦到了自己幼年时的场景,彼时也是西域使团来朝。 那时,先帝尚在位。 她与人打赌,看谁能先游过护城河,游到对面前,因为年岁小,护城河的宽度已经是极限,彼时刘满天也在。 梦里,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要淹死了,就这么宽的护城河,她却一直游不到岸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公子?” 耳畔,是吾谷的疾呼。 “公子?公子快醒醒!” 吾谷? 是吾谷! 洛长安骇然睁开眼,整个人都是惊慌的,浑身上下皆是冷汗。 窗外,阳光正好。 金色的晨曦微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浅浅淡淡的铺了满屋。 洛长安坐在那里,神情恍惚到了极点。 “公子?”吾谷担虑的瞧着她,“您做噩梦了?” 洛长安愣愣的回神望他,“我梦到了年幼时的事。” “幼时?”吾谷不解,“您梦到了什么时候?” 公子小时候做的事儿可多了,吾谷哪里猜得到她梦到了哪个时候。 “那年,我跟刘满天他们,游护城河的事!”洛长安揉了揉眉心。 吾谷赶紧去拧了湿帕子,“您定然是累着了,不打紧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洛长安捻着帕子擦了擦脸,眉心依旧拧着,“爹至今也没找到,当日那个人是谁。” “彼时使团在京,相爷哪敢轻举妄动?”吾谷叹口气,“好在后来没再出现,想必是个意外,谁知公子却一直记在心里。” 这不,还做了噩梦。 洛长安摸了摸自个的额角,面色略显青白。 这个位置,有一道浅淡的疤痕,时隔多年,若不细看根本瞧不出来,犹记得,那时候…… “长安!”宋墨疾步进门,生生打断了洛长安的回忆。 回过神,洛长安垂下手,睡意惺忪的瞧着他,“这么着急干什么?扰人好梦是要折寿的。” “睡不着。”宋墨坐定,瞧着案头剥着的核桃壳,眉眼温和的注视着洛长安,“你这小懒虫,是一路上累坏了吗?居然睡到现在才起来,若不是在外头听得内里有动静,我还不敢进来。” 洛长安起身走到了窗口位置站着,“这么好的天气,还得待在屋子里,真是烦闷得很,若是在京陵城,我定是要恣意一番!” “这是千城,不是京陵城。”宋墨瞧着她的背影,幽然叹口气。 想来也是,她洛长安素来横行京陵城,如今却要做笼中鸟,没憋出病来,已是很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洛长安双手环胸,靠在了窗棱处,“宋墨,咱自己找点乐趣吧!” 宋墨点了头,“只要能让你高兴。” “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洛长安沉默了半晌,才问了这一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也许会回不去,又或者……” 宋墨毫不犹豫,“我都陪着你!” 说实话,洛长安是震惊的。 有人当着你的面,说要与你同生共死,不管前路是否有危险,都会陪着你,你感不感动?震不震惊? 洛长安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满心满肺的复杂。 “宋墨,我是去找长生木的。”洛长安说,“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很危险。” 宋墨点头,满脸的明了之色,“从你在云山买下这块长生木,我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所以你跑出京陵城,跑到南州,我就猜到了你可能是来南州找长生木的踪迹。” 洛长安没说话,别开头望着窗外。 “南州,千城,鬼哭林,忘忧谷。”宋墨音色沉沉,“不管你想去哪,我都想陪着你。” 洛长安勾唇一笑,笑得坏坏的,“皇家是不是有断袖的传统,一个两个都盯着我不放?果然,是小爷长得太好,惹得你们都羡慕嫉妒恨!” “是啊,长安生得好,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连男子都止不住为你动心,你可真是厉害!”宋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二人相视一笑。 洛长安权当笑话来听,宋墨却目光沉沉。 谁在谁心上,有谁人知? “宋墨,咱两好久没打过架了!”洛长安坏坏的笑着,“反正闲来无事,陪我练练?” 宋墨:“……”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爷这是何意? 洛长安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真的拽着宋墨去了后院的空旷处。 看的吾谷心惊肉跳,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在旁边好好看着,免得真的打急眼,到时候伤着自家公子。 司马青是听着动静来的,没想到却见着这样的场面。 “吾谷?”司马青赶紧拉着吾谷到了一旁,“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洛公子和王爷打起来了?哎呦,这可怎么好?” 吾谷叹口气,“这我也没办法,公子忽然想跟王爷较量一下,咱们也没法子!在旁看着点吧,不管伤着谁,咱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嗯!”司马青面色发白。 难怪京陵城的人都说这位洛小公子,是惹事的祖宗,如今看来,真是半点都不假。 已然如此,司马青也没办法,只能学着吾谷的样子,在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 后续赶来的账房和护院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位爷之间发生了何事,怎么一个比一个更喜欢胡闹? “掌柜的。”王账房转头,“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丁掌柜站在那里,目色幽深的盯着打架的两人,说是打架,还真是打架,没有什么武功招数可言,纯粹就是胡搅蛮缠。 “当爷的,总归是有点脾气的。”丁掌柜说。 王账房眉心微凝,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阴阳怪气的? 一直到了最后,洛长安没了气力,扶着墙大喘气。 宋墨捂着脸坐在地上,“打人不打脸,你这不是胡来吗?” “反正你没我好看,无所谓的。”洛长安满头大汗,“还真别说,打一架,活动活动颈骨,我便觉得自己好似又活了!” 宋墨揉着被打疼的腮帮子,吾谷赶紧上去搀了一把。 “你这是憋得多慌啊?”宋墨直摇头。 洛长安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子,“从云山器械库的案子之后,我便觉得自己好似困在了笼子里,整个人怎么都不得劲。” “公子!”吾谷递了帕子。 洛长安捻着帕子继续擦汗,“宋墨,你的体力怎么不如从前了?” “你还说呢,自己腿上有伤,还敢这般发狠,跟我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宋墨反唇相讥。 洛长安挑眉看他,“深仇大恨算不上,欠揍倒是真的。” “我?”宋墨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洛长安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以后不要独自一人,冒险来寻我,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你知道的,我宁可欠债也不愿欠情!” “我本就浪荡天下,不过是顺路。”宋墨跟在她后面。 她骤然转身,意味深长的望着他,“还有!以后,不要再放水,打架若是刻意相让,那还有什么意思?” 宋墨愣怔,“对、对不起!” “我都说了,我今年四岁。”洛长安的面颊红红的,额角的汗珠子还不断的往下坠,于这样寒凉的清晨,哈出嘴里的白雾。 宋墨憨憨的笑了笑,“到底是被瞧出来了。” “我去沐浴。”洛长安头也不回。 及至洛长安离去,宋墨才敛了面上的笑意,转头望着一旁的司马青,“本王表现得很明显吗?” “草民来得晚,没、没看到!”司马青说的是实话。 宋墨皱了皱眉,默不作声的回自己的院子,他自问做得极小心,怎么还会被洛长安看出了端倪? 进了屋。 洛长安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半晌没吭声。 “公子,奴才去准备热水。”吾谷行礼。 洛长安点了头,便瞧见司马青领着丁掌柜进门。 “洛公子怎么想起来,要跟王爷动手?”司马青不明白。 洛长安的袖口还捋着,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小臂,她侧过脸望着司马青,“你猜,咱们能在这里待多久?” “这……”司马青没想过。 一旁的丁掌柜倒是笑了。 “不若,司马公子拿那三箱金子与我打个赌如何?”洛长安眉眼弯弯,揣着一肚子的小九九,眼睛发亮的望着他,“如何如何?” 三箱金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司马青有些犹豫。 丁掌柜抚着长须,“怕是公子做不了这主,洛公子何必为难我家公子呢?” “真是无趣!”洛长安双手环胸,兴致阑珊的靠在窗口位置。 丁掌柜眉心微凝,“洛公子,晨起凉薄,您方才出了一身的汗,还是莫要立在窗口为好,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好?” “罢了。”洛长安随手合上了窗户,“你们出去罢了!” 司马青退出了房间。 门外,司马青瞧着丁掌柜,“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丁掌柜抚着白须,“倒是看出来一点。” “什么?”司马青忙问。 丁掌柜道,“王爷在让着洛公子,心甘情愿的挨了一顿打。” “洛公子已然说得清楚,还用得着你说?”司马青撇撇嘴。 丁掌柜瞧着他,温声笑问,“那公子知道,王爷为何要让着洛公子吗?若是论资排辈,按照身份来说,临王的身份远胜于丞相府小公子。” 这问题,倒是把司马青难住了。 细想来,的确如此。 “为什么?”司马青问。 丁掌柜摇摇头,“老朽只是个掌柜,如何知道?” “说了等于没说。”司马青转身就走。 望着司马青离去的背影,丁掌柜目色微沉的转头,望着虚掩的房门,仿佛敛了什么心事在内。 无缘无故的相让,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么图这个人,要么图她的利。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重生想见到的。 “好好伺候你家公子!” 吾谷过来的时候,丁掌柜温声提醒。 “公子之前的话,说得很是奇怪,像是担心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吾谷小声的提醒,“重生公子还是盯着点吧!” 外头,不太平。 重生点了头,疾步离开。 如洛长安所说,庄子内外,很快就没了太平。 吃过早饭,宅子外头就开始闹起来了,隔着墙不断传来的甲胄声,还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让人闻之心惊。 院子里,洛长安面色微沉的伫立。 “外头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宋墨满脸担心,“是不是咱们的行踪暴露了?这里真的安全吗?” 洛长安没说话,眉心一直皱着。 司马青瞧着丁掌柜,“派人去看看!” “之前就已经让人去了。”丁掌柜转身就走,“那我再去看看!” 谁知下一刻,宋墨却快速将其拦住。 众人皆怔。 “王爷这是何意?”丁掌柜恭敬的开口。 宋墨目不转瞬的盯着他,眸光利利如刃。 第二百四十五章 咱两,谁跟谁? “之前在后院的时候,本王瞧见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某种记号之类。”宋墨环顾众人,“本王也不是头一遭行走江湖,有些东西还是知道一点的。” 洛长安不明白,“什么记号?” “野兽在林子里撒尿是为了圈地盘,贼在家门口画记号是为了偷盗,那么现在……”宋墨顿了顿,面色瞬时沉了下来,“恐怕是出了叛徒!” 叛徒?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如今整个千城都是乱臣贼子,若是让人知道,这宅子里住着丞相府的小公子,以及圣上的弟弟临王,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爷的意思是,咱们这帮人之中,有人通敌?”丁掌柜问。 宋墨轻嗤,“难道本王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 “不知王爷怀疑何人?”司马青追问。 出了细作,那可就糟了! 如若被一锅端,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 “这人,自然不能是本王与长安,肯定在你们几个当中!”宋墨冷着脸。 不过,他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出了事,最危险的就是宋墨和洛长安,他们二人自然没必要主动暴露身份,想来也只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才会通敌。 “记号在哪?”洛长安终于开了口。 宋墨指了指后院,“那边!” “带我过去!” 后院。 这里有道偏门,平素一直关着,也不会有人经过,但就是在这门上,居然被人画了两个圈。 “这门上总不能自己长出两个圈吧?”宋墨轻哼,“一看就是人为,而且划痕比较新,可见是近期留下的。” 洛长安绕着木门来回走了两圈,眉心微凝。 “长安,你在干什么?”宋墨不解。 洛长安指了指门上圆圈的高度,“人,要留记号,不可能留得太高太显眼,这个圆圈的位置有些尴尬。” 说着,她站在门前抬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你们都看到了,我若是画圈,会在这个位置,应该是肩膀往下位置,但是这个圈的位置很高,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有点画蛇添足了。”洛长安嗤笑,“若是不信,你们都来比比!” 众人:“……” 虽然这圆圈出现得位置不太对,但出现的时候还是很诡异的,住进来的就出现了,可见他们之中的确有人在作妖。 “目的何在?”司马青不解,“反间计?” 洛长安笑了,“让我们起内讧,然后逐个瓦解。” “心思真是狠毒!”司马青愤然。 宋墨神色愕然,“那外头的动静怎么解释?” 始终徘徊在墙外的甲胄声,可不是闹假的。 “这谁知道?”王账房轻呵,“也许是咱们草木皆兵,多虑了?”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在宋墨听来,何其刺耳。 “长安,你不信我?”宋墨问。 洛长安摇头,“我若不信,来这作甚?只是不想被人利用,到时候咱们各个离心,反而中了那些人的圈套,死得多冤?” 正说着话呢,管家急急忙忙的跑来,“公子,快躲一躲,前面来人了,护院们正挡着呢!” “不管是什么缘故,先躲一躲再说!”洛长安当机立断。 司马家的地盘,多得是地道。 一行人快速进了地道,各自心内忐忑。 “公子?”吾谷有些担虑,“怎么会进来了呢?” 宋墨咬着后槽牙,“本王说什么来着?有细作!” “好了,都到了这地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先过来这关再说。”洛长安的态度一直很模糊。 这让宋墨很是难受,“长安,你这样优柔寡断,会被他们害死的!” “没人会害洛公子,王爷多虑了!”丁掌柜上前一步,“这些人虽然进了宅子,但未必是冲着咱们来的,千城现如今戒备森严,稍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招来巡查,今日之状况,委实不足为奇。” 宋墨轻嗤,“我看最值得怀疑的,应该就是你了。” “老朽有什么地方值得王爷怀疑?”丁掌柜问。 宋墨负手而立,“是你安排的住处,也是你在往外打探消息。” “若老朽是细作,那么在你们入城第一时间,就该把你们抓起来,而不是住在这宅子里,与诸位一起担惊受怕。”丁掌柜音色平静,面无波澜。 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 “丁掌柜不可能是细作。”司马青拍着胸脯担保,“他是我们司马家的老人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陷司马家于不义。” 宋墨轻呵,未答。 “都别说了。”洛长安指了指上面。 众人瞬时安静下来,静静听着地面上的动静。 有纷乱的脚步声,也有些许高声喊叫,明明隔着一层地皮,却听得这样清楚,不得不说这司马家的手笔,确实让人啧啧称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上头的动静渐渐淡去,终是归于平静,再无任何声响。 “好像……走了?”司马青愣怔。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像是走了。” “老朽去看看!”丁掌柜开口。 谁知,却被护院一把拦住,“让我去!” 护院悄悄的出了地道,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确定外头都安全了,这才快速转回,“人都走了,上头没什么事。” “到底是为什么?”司马青追问,“居然来搜宅子。” 护院忙道,“管家问过了,说是城内进了什么人,所以挨家挨户的搜。” “什么人?”洛长安自指,“是说我们吗?” 护院摇头,“不知,对方说得不清楚。” “城内进了人,说的不就是咱们吗?”宋墨抬步往外走,“去看看!” 吾谷近前,“公子,是不是咱们的行踪暴露了?” 闻言,洛长安下意识的抬眸去看丁掌柜。 恰,他也正在看她。 心有灵犀,一点通。 “先别胡思乱想,出去看看!”洛长安疾追宋墨而去。 突然间从黑暗行至光亮处,刺得人眼睛疼。 洛长安正欲闭眼,却有一手快于她,挡在了她眼前。 “外头光亮刺眼,洛公子慢慢往外走,让眼睛适应一下。”丁掌柜低低的说。 洛长安唇角微扬,长长的羽睫从他的掌心拂过,轻轻的,柔柔的,宛若鸿毛撩于心间,教人整颗心都随之柔软起来。 “多谢!”她拂开他的手,侧脸睇了他一眼,“丁!掌!柜!” 丁掌柜拱手行礼,“洛公子,客气了!” 咱两,谁跟谁?!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这是,想起来了? 出了地道,管家已经在外头候着。 宋墨站在院中,正在询问底下人。 “什么情况?”洛长安双手叉腰,若有所思的瞧着宋墨的背影。 管家行礼,“来搜人的,说是有什么危险人物进了城,老奴打听了一下,说是什么女子。” “那就是说,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洛长安挑眉。 管家颔首,“按理说,是这个理!” 来找女子的,自然不是找洛长安他们的,这么一来,此处还算安全,不需要太过担心。 不过,什么样的女子,值得他们这般兴师动众? “有没看到画像之类的东西?”洛长安问。 管家摇头,“这倒是没有,据说不是咱们北凉人,但保不齐会易容,所以没有什么画像。想来若是真的抓住了,定然是极易辨认的。” “不是北凉人?”洛长安眉心紧皱,“难道是西域?” 司马青愕然,“西域?” “不是那么巧吧?”洛长安有些脑仁疼。 难道,是绿音公主找来了? 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是她! 她真是怕死了这绿油油的公主,恨不能多有远离多远。 “洛公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司马青低声问。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倒是没什么事,只要不是来找咱们的,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这两个圆圈的事,还是要盯着点。” 谁没事干,在门上画圈圈? 猫腻,是绝对有的! “长安!”宋墨转回,“说是找什么女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你这话说得奇怪,咱们都不是女子,他们找的是女子,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你想啊,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们兴师动众?要么是贵女,要么是……西域来的。”宋墨满面忧虑,“西域来的百花公主,至今没有露面,只绿音公主出现在人前,你不妨想想,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洛长安眉心紧皱,“你的意思是,西域的公主来了?千城位于南州,距离京陵城何止千里之遥,跑这儿来做什么?使团是来面见皇帝的,这儿又没有皇帝,她们凑什么热闹?” “西域来朝,其心不诚,朝廷对她们重不得轻不得,只能暂且搁置一旁。”宋墨解释,“若是他们与南渊联手,私下窃取北凉的秘密,那可如何是好?” 洛长安骇然,“这么严重?我怎么没想到?”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女子。”宋墨满面皆是焦灼之色。 洛长安没吭声。 “长安?”宋墨轻唤。 洛长安叹口气,“现如今我们在这儿,形同困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能顾得了别人?宋墨,我是来找秘密的,不是来凑热闹的。” “可这是天下大事,不是寻常热闹。”宋墨拽着她的胳膊,“长安,国之兴亡,天下人皆有责任,你亦如此!别忘了,你爹是当朝丞相,背负着北凉的兴亡,你岂能坐视不理?” 洛长安睨着他,“我,北凉兴亡?你了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要不起。谁人不知,我洛长安就是个混子,混吃等死,哪晓得这么多迂腐的大道理。你说的这些,我爹没教!” 宋墨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 “罢了!”半晌,他叹口气。 洛长安便是如此,你不说罢,她也能各种缘由,让你不得不作罢。 “那我们到底还找不找?”司马青低声问。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你有几条命?” 司马青默默的竖起一根手指。 “不怕死就去找!”洛长安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我又不是来为国尽忠的,搁这凑什么什么热闹?” 司马青抿唇,不语,眼见着宋墨疾追洛长安而去。 “掌柜的,你说这女子,到底是谁?真的是西域的什么女人吗?”司马青狐疑的问。 丁掌柜微微绷直了身子,“可能真的是……” “若真的是西域的女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司马青有些焦灼,“哦,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江山动荡,社稷不安?” 要知道,若西域使者出了什么问题,所换来的必定是两国之争。 战争,从来没有仁慈可言! 丁掌柜摇摇头,“谁知道呢!” 可能会惹出大祸,也可能……是引蛇出洞之计。 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最近,还是别出去为好,去鬼哭林的事儿还是缓一缓罢?”司马青低低的劝着,“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这……” 丁掌柜眉心微凝,“先等等看,该筹备的事情先筹备着,时机一到就走。” “好!”司马青颔首。 想了想,丁掌柜又道,“这临王殿下有些怪异,那个圈……谁都没发现,怎么他倒瞧得这么清楚?呵……” 这么一说,司马青猛地僵在当场,“不至于吧?” 丁掌柜沉默,没有证据的事情,多说无益。 怀疑,始终是怀疑。 回到房内。 洛长安一屁股坐在床边,双腿翘在床头凳上,全身重量都落在了床柱处。 吾谷赶紧去倒了杯水,“公子,喝水。” “把核桃拿来!”洛长安喝口水,神情惬意的瞧着进门的宋墨,“以后没什么事,少在我眼前晃悠,你又不是胭脂姑娘,整个一罗里吧嗦的老姑婆,我不爱看到你!” 宋墨愕然,“你不想看到我?” “你若是像以前那样,与我找乐子、逗趣儿,我就不烦你了。”洛长安美滋滋的剥着核桃,“你知道的,我惯来讨厌我爹啰嗦,委实不想再多个爹!” 宋墨无奈的坐下,“可惜这儿出不去,不然我倒是愿意陪你疯癫。” “这就对了!”洛长安冲他笑,“以后别跟我说那些枯燥乏味的大事,我不感兴趣。” 宋墨扯了唇角,释然应声,“好!” 外头的甲胄声还在继续,到了入夜时分也没有停歇。 宋墨回去之后,洛长安便一直站在窗口位置,瞧着外头的风掠过墙头,卷了枝头最后的黄叶,纷纷扬扬的落在墙角,终是归于寂静。 “公子,夜风凉,您还是别在窗口站着了。”吾谷劝慰。 洛长安眉睫微垂,指尖轻轻抚上额角的细痕,“人心,易变。” “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丁掌柜从门外走进来。 他进来的时候,正见着她轻抚着额角,不由的瞳仁骤缩,眸色赫然变得极为复杂。 这是……想起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熟悉的动作? 见着是重生进来,吾谷倒是很知情识趣,赶紧退出了房间。 “你在干什么?”在外,他是丁掌柜。 进了门,他便是重生。 “多愁善感还需要理由吗?”洛长安闲得发慌,“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鬼哭林,成日困在这地方,真是要憋死了!” 重生一伸手,她便习以为常的走进了他的怀中。 被重生圈在怀中的瞬间,洛长安猛地怔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像是特别训练的小猫小狗,因为时日长久,而养成了某种习惯。 这种习惯,会逐渐刻进骨子里。 悄无声息,又刻骨难忘。 对此,重生表示:很满意! 她的每一次靠近,对他来说都是鼓舞,能让他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继续朝着她靠近,即便她站着不动,他亦甘之如饴。 不抗拒,就是好事! “重生,你带我去鬼哭林吧?”不安分的指尖在他的心口不断画着圈圈,“我不想待在这浪费时间。” 重生叹口气,旋即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别闹!外头,下着雨呢!” “下着雨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可以坐着马车去。”洛长安想了想,师父似乎说过,若遇毒瘴也莫慌,下场雨便能活命。 想来,下着雨进去是最好不过的。 “下着雨,湿哒哒的,人会不舒服。”他兀的含着她的指尖。 突如其来的温热,灼得她瞬时打了个激灵,骇然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的握住,方才逞凶作祟,如今却想跑,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的舌,轻轻柔柔的掠过她的指尖,惊得她面颊绯红,身子绷紧,愣是不敢动弹。 “我、我不会不舒服。”洛长安呼吸微促。 重生覆着面具,丁掌柜的面具。 而丁掌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按理说,她不该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才是,又不是逢着俊俏少年郎,怀了满肚子的少女之春。 可是…… 他一抬头,那双幽邃的瞳仁仿佛带着摄人的魅惑,一点点的将她蛊惑,将她的三魂七魄都跟着吸了进去。 她可以很肯定,这厮定是狐狸成了精,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勾人的手段? 须臾,重生终于张开嘴,释了她的折磨。 “湿哒哒的,舒服吗?”重生问。 洛长安只能咬着后槽牙,红着脸应了声,“不舒服!” “很诚实,真乖!”重生弯腰将她抱起,就在床沿坐着,“若你不是非要去鬼哭林,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外头走走。” 洛长安瞬时眼睛发亮,“真的?去外头逛逛?不是说外头很危险吗?现在去外头,会不会被抓住?” “整个千城,得维持着之前的状态,若是百姓乱了起来,这里会变成一座死城。”重生圈着她,话语中带着些许惋惜,“以他们目前的势力,断然到不了控制整座城池的能力,所以他们还得拿药物控制在位者。” 洛长安点头,“有道理,若是有解药,该有多好?” “之前是谁跟宋墨言辞凿凿的说,不会搭理这些朝堂之事,苍生与尔何干?”重生笑着打趣。 洛长安轻轻锤了他一圈,“你傻不傻,既是心有疑惑,自然不能推心置腹,我当然要避着他,让他放下戒心才行。” “真作假时,假亦真。”重生面色微沉,“如今倒是舍得了。” 洛长安顿了顿,羽睫微垂,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我没什么真心的朋友。” 如今,连真心的朋友,也是人心隔肚皮。 “知道为什么吗?”重生问。 洛长安想了想,“多半是利欲熏心。” “不,是你走的路太少,见的人心也太少。”重生解释,“行万里路,见芸芸众生,你会发现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洛长安笑了,“你是在怪我爹咯?” 把她关在京陵城,不许她出来,才导致了她的目光短浅?! “岂敢岂敢!” 洛川河的身份摆在那儿,来日若是见着,还得尊一声岳父老泰山。 “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去?”洛长安如今一门心思想往外跑。 这些年在京陵城街头游蹿,还真的没这样被关起来过,委实憋得慌。 闲不住的人,怎么都闲不住的。 “可以!”重生很确定的告诉她。 洛长安兴奋至极,暗戳戳的搓着手。 “但是你得听我安排。”这是前提条件。 洛长安连连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事已至此,重生便伏在了她耳畔,小声的嘀咕了一阵。 洛长安的面色,从最初的喜上眉梢,逐渐冷了下来,最后不敢置信的望着重生,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喜悦之情。 “你……”她咬着唇。 重生兀的伸手,修长的指尖冷不丁撬开了她的贝齿,指尖轻轻一勾,动作娴熟的将她的唇解了出来。 “不许咬!”他音色沉沉,如桐木古琴般。 却在洛长安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这个动作…… “我去安排,黎明之前咱们就出去。”重生钳着她的腰肢,力道略有些沉,“在这之前,要乖乖听话,明白吗?” 洛长安回过神来,“为什么是黎明之前?” “黎明前的黑暗,众人皆睡你独醒,这样的感觉不好吗?”他终是松开了她。 趁着这空档,洛长安急忙脱身,皱眉揉着腰肢,“力道这么重,是要折断我吗?” “这点力道都受不住,以后可有你苦头吃的。”重生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我去安排。” 洛长安点点头。 目送重生离去的背影,洛长安眉心紧蹙。 是巧合吗? 还是说,男人的共性? 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唇瓣,洛长安忽然有些迷惘了。 “公子?”吾谷进来的时候,只见着自家公子痴痴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 洛长安醒过神看他,“吾谷,我们出来多久了?” “时日不短了!”吾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不知公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从离开京陵城来算,已经快两个月了。若是从离开子阳城开始算,也是快一个月了。” 洛长安眯了眯眸子,双手叉腰站着,“皇帝的人,似乎一直没追来?” 吾谷一怔。 没追来还不好吗? “公子,您这是惦记着皇上呢?”好半晌,吾谷才回过神来。 洛长安轻呵,“你家公子我,像是这么多情的人?” 吾谷抿唇,不像! “准备一下!”洛长安招招手。 吾谷瞬时凑上前,主仆二人咬了一阵耳根。 蓦地,吾谷忽然做了个“嘘”的动作。 外头好似……有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被追杀 刹那间,吾谷飞身出窗户。 外头,空空如也。 若不是吾谷多疑,便是那人功夫极好,轻功极佳,毕竟吾谷自身功夫不弱。 “如何?”洛长安出门。 吾谷摇头。 没有。 “可能是风影摇动。”洛长安环顾四周。 周遭唯有宫灯摇晃,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有什么人。 “但愿是奴才多心。”吾谷也希望是自己多心,至少这样,公子不会有任何危险。 回到房内。 洛长安低声问,“可都记下了?” “嗯!”吾谷颔首,面色犹豫,“只是,公子一人与他在一处,安全吗?万一他图谋不轨,又或者遇见了危险,他会像奴才这般,舍命护您吗?” 洛长安笑了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吧!”吾谷讪讪的闭了嘴。 既然公子相信,那他权且……也信重生一回。 黎明前夕,洛长安跟在重生的身后,偷摸着从后院偏门离开。 走的时候,她又仔细的瞧了瞧门上的圆圈。 “怎么了?”重生问。 洛长安伸出指尖,沿着圆圈的边缘,依样画葫芦似的,绕了一圈。 “好玩吗?”重生握住她的指尖。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自然是好玩的,有人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不知道有多好玩!” 回头,玩死他! “走吧!”重生拽着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出了后门。 殊不知,后门合上的瞬间,有暗影浮动。 须臾,悄然隐去。 许是天还没亮的关系,街上什么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连巡逻的军士也未能见着。 “我们去哪?”洛长安问。 重生带着她进了酒楼,上了雅间,“先在这儿待着,等天亮之后带你去逛逛。” “真的可以?”洛长安皱眉。 不是说,此处见不得生人面,见一个盘问一个? 重生点头,“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你且等会。” 说着,重生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是一张陌生的容脸,瞧着是个乡野粗汉,最是平淡无奇,洛长安乍见他时,险些让他滚出去。 他含笑开口,“长安!” 杯盏捏在洛长安的手里,生生顿住,“你是……重生?” 重生转了个圈,“就是换了个模样,你竟认不得了?想来还是要留点贴身记忆为好,免得你这一天到晚的,记不得自家夫君。” “滚你的。”洛长安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这脸,又是假的?” 重生的眼底满是笑意,“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我生得这副鬼样子吧?” 瞧着粗鄙无比,还不如之前的丁掌柜呢! “坐好别动,我替你易容。”重生将她摁坐在凳子上。 不消片刻,一张陌生的脸便出现在镜子里。 洛长安眉心紧蹙,“真丑!” “这是西街王媒婆家的儿子,委实不怎么好看,不过此人在千城街头倒是颇有点声名,人见人怕,不会有人来盘问你。”重生的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你身材消瘦,与他颇为相似,易成他的模样是最好不过的。” 洛长安转头看他,“那你就不担心吗?万一正主跑到了街上,到时候两个王媒婆家的儿子,该如何收场?” “你以为我去准备这么久,就是为了两副皮面?”重生轻嗤,“放心吧,正主来不了!” 洛长安想着,多半是被重生给解决了。 除却那些杂乱之事,今日的千城街头,还算是热闹,人不多,但也不少。 街边小贩自顾自的做着生意,往来的巡逻军只要见着是熟面孔,便不会多加盘问,免得引起恐慌和动乱。 既然占据了千城,维持千城的富庶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不管是要做大做强,还是要长久盘踞在此,钱粮是重中之重。 洛长安与重生走在街头,巡逻的军士最多睇他们一眼,委实没有多话,倒也还算安生,许是因为地痞恶霸的缘故,经过的百姓也没人敢轻易叨扰。 从东街走到南街,洛长安逛得有些累了,重生便领着她进了边上的饭馆。 “两位爷,二楼有雅间!” 都认得这两位爷,王庆和李四,奈何没人敢轻易得罪,不怕吃霸王餐的,就怕遇见不要命的惹事精。 二楼雅间,开窗正好临街。 洛长安倚着窗户,翘着二郎腿,托腮瞧着外头。 “累了吧?”重生沏茶。 坐了坐,店小二便将饭菜端上。 洛长安捏着筷子发愣,“你好似对这儿很熟悉?” “倒不是很熟悉,而是在你们进千城之前,将内外的情况都摸了一遍。”重生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一会怕是要饿了!” 洛长安回过神来,赶紧往嘴里扒饭,“我可不想饿肚子!”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这么想就对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亏待自己。”重生含笑望她。 洛长安的动作稍稍一滞,“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 “吃吧!”重生还在往她碗里夹菜。 洛长安终是没有多话,乖乖吃饭。 西街是不敢去的,毕竟她这张脸还是西街那人的。 但是就这东街和南街走下来,洛长安委实没发现千城内有外人闯入的痕迹,除却昨晚的动静,一切都极是太平。 “是觉得太过平静了?”重生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洛长安轻嗤,“你有毒!” “东街和南街没什么动静,西街那头我也去了,和这边一样。”重生叹口气。 洛长安默默嚼着饭,那就是说……最有可能的是北街? 在北街吗? “你担心那个人真的是西域来使。”重生娓娓道来,“若是在北凉境内被抓,以此来要挟西域,到时候南渊和西域联手,北凉会陷在战乱之中,谁都别想有太平日子可过。” 洛长安轻嗤,“我就是想要三箱金子,你真以为我忧国忧民?” “我也不希望西域的人,在北凉出事。”重生说,“太平日子过惯了,不喜欢战乱。” 洛长安翻个白眼,“谁不喜欢太平日子?傻子才想重燃战火,才想去打仗。” “吃吧!” “别再夹了,碗里都快装不下了!” “多吃点。” “……” 待吃过饭,重生结了账,便携着洛长安走出了饭馆。 刚出门,便瞧见一队军士冲着他们而来。 领路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大人快看,就是他们!” 洛长安一怔,愣在当场。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重生抓起她的手,撒腿就往北边跑,“快走!” 身后,大批军士疾追,“抓住他们,快!”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本事,只管来拿! 洛长安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被重生拽着“亡命天涯”了。 一瞬间,倒是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义,比如说:亡命鸳鸯! 这四个字,真真是恰到好处。 毕竟他们二人,也不是单纯的情义。 “到底是怎么回事?”拐个弯,贴在巷道内壁上,洛长安才喘着气发问,“你做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跑?” 重生瞧着她,“肯定是你吃太多,所以惹人怀疑。” 洛长安:“??” “少来诓我,难道这张脸的主人,平时不吃饭,只喝水吗?”洛长安咬着后槽牙,“少废话,快说现在该怎么办?” 重生瞧着长长的巷道,左右都有小门,是人家的后院,看这意思是想带洛长安翻墙。 “翻墙?”洛长安问。 外头传来了甲胄声,显然是容不得他们多思多想。 下一刻,小门忽然打开,有小童探出头来,冲着二人急招手,“来,快来!” 见状,重生带着洛长安,快速进了门。 小门合上不久,便有甲胄声穿堂而过。 “这是什么地方?”洛长安警觉。 重生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她的手,牵着她跟在小童的身后,徐徐往前走,“想来是有人要见一见咱们,且不管是什么地方,既来之则安之。” 闻言,洛长安心头微怔,兀的了然。 绕过两道门,有女子坐在亭中饮茶,因为背对着外头,洛长安瞧不清楚她的真容,只是下意识的侧过脸去看重生。 重生握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姑娘,他们来了!”小童低声喊。 那女子幽然放下手中的杯盏,徐徐站起身来。 小童当即离开,没有多作停留。 “你是何人?”洛长安问。 女子转身,容色还算清丽,但也并不算突出,更关键的是,洛长安瞧不出她有半分西域人的面部特征。 她,不是百花公主。 这个认知,让洛长安有些失望。 此番,只是凑巧被人救了而已,并非是蓄意为之。 “他们为何要抓你们?”女子问。 洛长安心下一怔,“你不认得我吗?” 女子不解,“我为何要认得?” “这张脸,对于千城街上的人来说,可是半点都不陌生呢!”洛长安自指,“姑娘为何不识?” 女子朱唇浅笑,“我常日在家中,哪里会去街上闲逛,不认得公子又有什么奇怪?何况方才,是我救了你们二位,两位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不怕被牵连?”洛长安缓步走上台阶,走进亭子里,“就算在家中待着,外头什么形势应该还是清楚的吧?” 女子点了一下头,“两位请坐!” 说着,给二人倒了两杯水,又顾自坐下。 重生就坐在洛长安的身边,侧过脸瞧了她一眼。 “不瞒二位,外头的形势不太好,家中众人亦是惶惶不可终日,但是对于那些人,咱们素来不屑,乱臣贼子,岂能有出头之日?只等着朝廷大军一到,就将这帮畜生连根拔起!”女子切齿。 洛长安嗅了嗅杯中水,确定没什么味儿,这才浅浅的呷了一口。 一回头,重生也学着她的样子喝了口。 “这话说得倒是大义凛然。”洛长安不由的感慨,“一点都不像是小门小户家的,倒是多了几分忧国忧民,是特意说给我们听的?” 女子点了一下头,“是!” “回答得这么爽快,是因为杯盏中被下了药?”重生皱了皱眉。 洛长安一怔,“不可能,我闻过了……” “有些药,无色无味,但是……” 一声闷响,重生瞬时伏在了桌案上。 “你……”洛长安是断然没料到,这还能出岔子? 按理说迷汗药的味道,她是最熟悉不过的,在拜师之后,南歌这个老东西,仗着是她师父,三天两头就给她喂蒙汗药,美其名曰:适应。 怎么可能呢? 眼前一黑,洛长安只觉得浑身发软,便伏在了桌案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为何说是浑浑噩噩的呢?因为她能听见,也能感觉到旁人对她的作为,但她就是睁不开眼,醒不过来。 有人将她抬起,然后走了一段路程,继而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身子底下应该是青石面,那凉意沁得她止不住打了哆嗦。 “姑娘,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有人回答。 洛长安心惊,莫非是搜了重生的身? 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搜她的身了? 重生搜了依旧罢了,毕竟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洛长安不是,胡萝卜塞裤裆,假装自己是汉子,一旦搜身,那还不穿帮了? 洛长安急啊,这帮瘪犊子要搜身了,可怎么好?早知道重生这个不靠谱的,这么容易中招,她打死都不会跟着出来的。 蓦地,有一道沉沉的男儿之音响起,“别动她!” 这声音…… 洛长安只觉得分外熟悉,恍惚好似在哪听到过,可到底是在哪儿听到过呢? “她就留给我,你把那个处置了!”男人又开口。 洛长安心内松了口气,好歹是暂时保住了秘密,只是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耳畔,传来了脚步声,貌似是重生被抬走了。 片刻之后,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洛长安只觉得整颗心都高高悬起,不知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须臾,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了自己的面颊。 大概是躺在地上太久,身子的冰凉让她对外界的触感,略显麻木,只觉得些许温暖,好像是掌心。 他,到底是谁? 然而……不过片刻,温暖骤失。 外头好似出了什么事,声音略显嘈杂。 “怎么回事?”男人冷喝。 还是之前那个女子,音色焦灼至极,“分舵主被杀,那个男人是装的!” “什么?” 音落瞬间,是急速离去的脚步声。 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一双眼睛仍是闭着,心内祈祷:重生,你快点!快冻死小爷了! 外头,打得激烈。 重生立在院子里,手中提着一颗人头,另一手还抱着一个盒子,“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都不懂,还敢如此嚣张?今日便叫你们死个明白!” “你!”女子咬着后槽牙,手一挥,瞬时有大批的死士蜂拥而至,“他杀了分舵主,为分舵主报仇,把他碎尸万段!” 重生勾唇,目色狠戾的扫过围拢上来的众人,“这条命就在这里,有本事,只管来拿!” 第二百五十章 一直以来,都是她弄错了! 重生可不是说大话,一帮围拢上来的死士,到了他跟前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如果不是惦记着洛长安,估计他能陪这一帮人好好的玩一玩。 为首的分舵主已经被杀,也就是说,千城很快就会内乱,该拿的东西他也拿到了,就看看到时候,能把哪条大鱼引出来? 女子被拿下的瞬间,突然窜出一个黑影,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重生心下一惊,女子已经挣脱而出。 “走!”男子携着她,快速窜上屋顶。 看这情形,若是不尽快离开,军士很快就会包围这里。 思及此处,重生急忙冲进了屋子,往洛长安的嘴里塞了点东西。 “咳咳咳……”洛长安赫然坐起,“总算,活过来了!” 重生叹口气,“没那么严重,只是让你四肢不能动弹,形同活死人罢了!” 话音刚落,洛长安抬起他胳膊便咬了下去。 “嗤……” 重生知道她会发脾气,但委实没料到,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一口咬下去……啧啧啧,那叫一个酸爽。 像极了…… 嗯,王八咬人,不撒嘴! 隔了好半晌,重生才哑着嗓子问,“出气了吗?” “呵!”洛长安喘着粗气,被他搀起身来,“下次再敢诓我,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重生瞧着自己血迹斑驳的胳膊,“隔着衣裳都能咬成这样,我还敢有下次?” “不让你疼,你便记不住教训!”她倒是振振有词。 蓦地,洛长安眼前一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从那些人手里抢过来的,原是想赠你,可如今瞧着……”重生摇头,“你这般生气,还是算了,我且自个收着便是。” 洛长安急了,二话不说,上去便抢。 重生也就是戏弄她一下,但凡她想要,他岂有不给之礼。 于是乎,她抢了盒子,他抢了她。 所以连人带盒子,都是属于他的,这笔买卖,想想都格外划算。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追兵很快就来,我们先离开!”重生牵着她的手,快速往外走。 果不其然,他们前脚刚走,追兵后脚就到。 只是,扑了个空。 除了满院子的死士尸体,院子内外已无活物。 僻静的林木丛中,洛长安仔细打量着手中的东西,外头以白布裹着,材质粗糙,是最寻常不过的棉麻质地。 不过,这盒子倒是价值不菲,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形状亦是类似棺木,拿在手里颇有些阴测测的感觉。 “你说谁吃饱了撑的,做这么个东西?看着怪瘆人的。”洛长安将东西放在了干净的石头上,绕着盒子走了一圈,“有个锁眼!” 重生双手环胸,“才发现?” “你懂个屁!”洛长安轻嗤,“会开锁吗?” 重生摇头,这个……还真不会。 “实在不行,砸了它便罢了!”重生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洛长安翻个白眼,“土包子一个,不知道盒子有多金贵吗?金丝楠木啊,看看上面的雕功,绝对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 “你是钻钱眼儿里去了!”重生叹口气。 这小财迷! “这锁眼外观瞧着简单,实则内有乾坤,必须一对一,保不齐还是鲁氏后人的东西。”洛长安眉心微皱,“若是如此,那就不太好办了。” 重生问,“为何不好办?” “若是鲁氏后人的东西,那么极有可能是连着盒内的机关,你若强行砸开,只能玉石俱焚,什么都别想得到。”洛长安解释。 重生倒是没想到,小小一把锁,还能有这般奥妙。鲁氏后人,至今不知身在何处,鬼知道他们到底留下多少东西于世。 没想到,今日居然碰到? “那你能如何?”重生忙问。 但见洛长安拔下束发的簪子,从顶端抽了一根金丝出来,就着锁孔轻轻戳着。 “你还会这一手?”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混迹京陵城街头,惯来偷鸡摸狗的洛家小公子,还不会这点小把戏吗? “平素想偷溜进爹的房间捣乱,偶尔爹关我禁足的时候,还是得有点防身的功夫的。”洛长安闭着眼睛,咬着牙戳着锁眼。 重生便觉得奇怪,“你不是说这锁孔配钥匙,是一对一的吗?那你这算怎么回事?” “横刀夺爱,拦路打劫,不行?”她梗着脖子冷笑,“你还真别小看我这手段,我可是寻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飞天老鼠,学的这一招!” 当初那老东西不肯教,最后被她师父给折腾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不得已才传了她这看家本事。 真相,自然不能告诉重生。 毕竟她要脸,不能说……人家嫌弃她,死活不愿教。 “咔擦”一声响,周遭骤然安静得只剩下树梢的风声。 洛长安小心的抽回金丝,重新缠绕在簪子顶端,将束发簪子簪回发髻上,这才谨慎的打开了盒子。 金丝楠木的棺材盒子里,还有另一个盒子,在锁眼的顶端,扣着三枚银针,可见如洛长安所料,若是强行打开这盒子,这三枚银针怕是要戳死人的。 “可能有毒。”洛长安小声的说。 重生摆摆手,示意她走开点。 须臾,重生以帕子相裹,将三枚银针取出,搁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二人这才如释重负,心下稍懈。 “大盒子,套着小盒子,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洛长安瞧着从大棺材里取出的小棺材,唇角直抽抽,“这是考验我的手段?还是寓意升官发财?”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回……重生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你不是会开锁吗?再来一次。” “这跟之前的可不太一样。”洛长安将盒子搁在耳畔,轻轻的晃了晃。 盒子有些沉,但摇晃之下,内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盒子上……”洛长安愣了愣,“这花纹怎么如此熟悉?” 重生皱眉接过,“是菩提花。” “这个不是莲花啊?”洛长安眉心微凝。 重生侧过脸看她,“据说这是佛花,又名帝王花,为菩提树得佛缘感化而生成,非寻常人可得。出现在这里,定是有什么深意!” 这大概,就是学渣与学霸的区别,洛长安听不太懂这些大道理,只知道这花……很厉害! 蓦地,洛长安骇然僵在原地,待回过神来,快速在自己的随身小包里翻找东西。 “你找什么?”重生忙问,“是丢了什么?” 洛长安呼吸微促,兀的动作一滞,掀了眼帘,目不转瞬的瞧着重生,“我想,一直以来,都是我弄错了!” 重生:“??”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重生,你别死! 下一刻,洛长安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我一直以为,这是莲花!” 可实际上,是菩提花。 重生的眉心,狠狠皱起。 在洛长安的掌心里,放着一枚铜制的菩提花,无论是从形状还是大小,都跟盒子上的一模一样,可见……的确与这盒子有关。 “你这是哪儿来的?”重生忙问。 洛长安有些后悔,身上带的这钥匙是个假的,真的还藏在狗皇帝的寝殿内,但是……比一比还是可行的,毕竟都是照着她的意思做出来的。 “之前无意间找到的。”洛长安撇撇嘴,“彼时不知道这是什么,如今倒是明白了妙用。” 锁口并非是花形,可见这菩提花的钥匙,是用在别的地方,那么这个锁眼…… 洛长安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锁眼可能是……当初那枚失踪的钥匙!既然盒子在这里,那么拿走这枚钥匙的人,兴许就会出现。 谁在找这个盒子,谁能打开这个盒子,这个人就是当日蛰伏在她身边的窃贼。 “我大概,弄丢了很要紧的东西!”洛长安低声开口。 重生愣怔,“什么东西?你别告诉我,你有这个盒子的钥匙,但是弄丢了!” “我这……”洛长安抿唇,“如果是事实呢?” 重生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这白家的小祖宗。 “你可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重生问,“知道南州为什么会被这些乱臣贼子抢占吗?” 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就是为了这个吗?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你来找长生木,有人也在找,不过不是找长生木,而是找神木的所在地,据说这些人从前秦时期开始,几经磨难,终于找到了最适合居住的地方。”重生瞧着盒子,“他们将世世代代守护着前秦留下的宝藏。” 洛长安瞬时眼睛发亮,“等会,你说这是……宝藏?” 重生:“……” 坏了,财迷! “宝藏啊!”洛长安瞬时来了兴致,“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里面是藏宝图?那些人抢占了南州,是为了找宝藏?” 重生顿了顿,“你这什么表情?” “忧国忧民的表情,义愤填膺的表情!”洛长安义正辞严,“我是觉得,该为朝廷做点什么,毕竟我爹是北凉的丞相,他年纪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身为相府的独子,我岂能这般不孝?” 重生扯了扯唇角,这借口编得何其正义凛然。 可实际上呢? 不是为了三箱金子,就是为了这藏宝图。 “好了,为了你的忧国忧民,这盒子要小心保管,切莫……” 还不待他说完,洛长安死死的抱住了盒子,“你放心,我在盒子在,盒子丢了我……” “闭嘴!”他不想听到任何不吉利的话语,从她的嘴里蹦出来,“说点吉祥话。” 洛长安想了想,“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重生:“……” “先回去吧!”洛长安低语,“揣着盒子在外头不……” 重生面色骤变,快速推开洛长安。 突如其来的一掌,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 内劲的比拼,震得洛长安连退数步,脑瓜子嗡嗡的,差点站不住。 摧枯拉朽之力,惹得林叶嗖嗖落下,翩然如枯叶蝶,窸窸窣窣的铺了一地,场面极是阴森可怖,寒风掠过,足以教人遍体生寒。 突然间出现的黑衣男子,杀气腾腾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洛长安手中的盒子。 “冲着盒子来的。”重生侧过脸看了洛长安一眼。 洛长安当即抱紧了盒子,“你挡着,我先走了!” 重生一怔:“……” 某人,确实跑得比兔子还快。 重生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没心肝的小东西,内心却也有几分庆幸,还算她识趣,知道先保全她自己。 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他来罢! 为她出生入死,是他的分内之事。 高手对决,生死难料。 洛长安跑出去了一段路,可跑着跑着,她慢慢停了下来,“就这样跑了,会不会很没道义?” 回头望去,那两个黑点打得难舍难分。 这样跑了,会被人鄙视吧? 洛长安有些头疼,到底是回去呢,还是继续跑?问题是,她就算跑出去了,能确保林子外头没人堵截? 若是又遇见了那些死士,她怕是没这么大的本事,能逃出生天。 想了想,洛长安抱着盒子往回跑。 洛长安的回转,让重生心下骇然。 “跑啊!”重生疾呼。 音落瞬间,洛长安惊呼,“小心!” 忽然间的一掌袭来,正中重生的胸口。 洛长安眼睁睁看着重生的身子,宛若枝头坠落的枯叶,重重的落地,登时匍出一口血来,再抬头,是那黑衣人腾空而起,一掌劈向她的面门。 “去死!”洛长安骤然抬手。 只听得黑衣人一声凄厉惨叫,伴随着血色斑驳。 洛长安手中一空,肩头生生挨了一下,整个人顿时震了出去,落地的时候顿觉得体内血气翻涌,四肢百骸疼得就跟散了架一般。 疼,真他么的疼! “长安?”重生捂着心口起身,跌跌撞撞的冲过来,惊慌失措的抱住了洛长安,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长安?长安?” 洛长安不知道被人甩出去居然是这样的滋味,脊背落地,刹那间眼前一片漆黑,疼得好像喘不上气来。 足足憋了半分钟左右,她才幽幽的醒过神,瞧着近在咫尺的,重生的假脸,扯了唇角嫌弃,“别靠这么近,丑!” “没事就好!”重生如释重负,眼底含着泪,呼吸愈发沉重,“长安,无恙!” 然则下一刻…… “重生?重生!”洛长安挣扎着爬到重生身边,瞧着双眼紧闭,不省人事的重生,一颗心彻底慌得不成样子。 重生? 重生! 有那么一瞬,她是真的、真的,怕他就这么死了。 左肩下方,隐隐有些疼,说不明道不明。 整个胸腔都憋了一口气,闷得她眼眶湿润,慌乱无措,只能学着他的样子,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重生?你醒醒,重生,你别死……重生!” 林子里,回荡着洛长安带着哭腔的喊声,一遍又一遍。 俄而,又归寂于零。 风过林间,仿佛刹那间什么都消失了,无声无息,了无痕迹。 重生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碧波荡漾,水光潋滟,他捡起了地上的石块,狠狠的砸了一个少年的额头…… 第二百五十二章 哎呀,黑了 后来呢? 后来那个少年郎头破血流,躺在了血泊里,他近前一看,赫然惊觉……少年人没有喉结,竟是个实打实的姑娘家。 听得那是不是的嗯哼声,洛长安一颗心愈发揪得生紧,不断的用湿帕子,擦着他的唇瓣。 许是因为伤势太重,重生面色惨白,唇瓣干裂,瞧着很是瘆人。 “你不会死了吧?”洛长安凑到他面前,满心满肺的惶恐不安,“重生,你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万一那些人又回来了,把我抓起来,你忍心看到我被他们大卸八块吗?” 重生依旧双目紧闭,没有半分动静。 洛长安眉心微凝,环顾这阴森森的山洞。 不过,也亏得这山洞阴森,外头蔓草丛生,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她刚才实在拖不动了,想靠着山壁歇一会,也不会摔进来。 洛长安不敢燃起明火,怕那些人又折回来,她自问没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和重生。 无奈的叹口气,洛长安起身,行至一旁的小水潭旁边,所幸此处还有一汪野泉。 将帕子放在水中浸了浸,洛长安揉着生疼的肩头,“真是没用,我挨了一掌什么事都没有,你这自诩武艺高强的,居然昏迷不醒!” 关键,还吐了口血。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 洛长安捏着湿帕子起身,快速回到重生身边,轻轻的解开了重生的衣裳。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难怪重生伤得这么重,胸口位置,那鲜红的掌印,何其触目惊心。 再看洛长安自己,肩头也有个红印,但是这红印就像是……像是挨了爹一顿打的那种感觉? 嗯,什么感觉? 手下留情的感觉! 可是,对方这般凶神恶煞,会对她手下留情吗? 若真的需要一个解释,便是重生给的那些药起了作用,让对方内力暂失,又或者他下手的时候,已对她心有余悸,生怕她的身上还有其他剧毒。 冰冰凉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去,重生身上的掌印烫得吓人。 “快熟了?”洛长安心惊,赶紧将帕子贴在他的胸口。 帕子沾了水,凉凉的,正好能为他降降温。 瞧着某人白皙的肌肤,洛长安眉心突突的跳,尽管知道有些事,这个时候不太合适,但是……这腹肌嘛,还有标志的线条,委实好看得紧。 有那么一瞬,洛长安想看一看,这张皮面下面,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是这么想的,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手,徐徐伸了过去,洛长安真的想看看,重生的真面目…… ………… 城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司马家的宅子里,人心惶惶。 洛长安丢了,丁掌柜也不见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司马家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 “王爷呢?”王账房低声问。 司马青这才意识到,宋墨没有出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怕是做不了主,还是请王爷出来吧?”王账房低声开口,“否则朝廷责问下来,丢了洛家的小公子,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言外之意,这锅……还是尽早甩出去为好。 “去请王爷罢?”司马青开口。 吾谷却拦在了跟前,“不必请王爷。” “为何?”司马青不解,心里忐忑。 这锅要是砸下来,他司马家怕是吃罪不起。 吾谷是不可能让他们去找宋墨的,依着宋墨对他家公子的重视,若是知道公子走丢,恐怕会闹出什么乱子。 公子走前吩咐过,要相信重生,莫要轻举妄动,尤其是盯着宋墨。 所以…… “王爷可还在院中?”吾谷问。 司马青一直派人盯着院子,当即点头,“都盯着呢,院子里没人出来,不可能有问题,要不,进去看看?” 怕就怕惊扰了王爷,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不用!”吾谷摇头。 他毕竟是洛长安贴身的随扈,说起话来自然也是管用的。 “那就照样吧?”司马青低低的说,“维持不变,等着?” 吾谷点了点头,“你们看好庭院,留心王爷那儿,我去找公子。” “你一人可行吗?”司马青忙问,“要不要我找人帮你?” 吾谷摇头,“我一人倒是手脚快,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你且留心宅子里,消息不要外泄便是,明白吗?” “是!”司马青颔首,“想来丁掌柜熟悉千城,不会带着洛公子随处乱走,应该是在某个地方寻乐子去了。” 洛长安素来是个不安分的,这点,吾谷比谁都清楚。 “回来再找丁掌柜算账!”吾谷横了一眼众人,当即朝着后院走去。 直到送了吾谷离开后门,司马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看,丁掌柜要倒霉了!”王账房低声说。 司马青叹口气,“谁知道会这样……” 居然带着洛长安跑了? 千城就这么大,跑是不太可能的,肯定是办事去了,可到底是办什么事儿,至于天不亮就带着人跑路? 会去哪呢? 怎么还没回来? 司马青立在洛长安的院子里,瞧着不远处的小院,“平素这王爷就跟伺候亲爹似的,巴巴的凑到洛公子跟前,生怕洛公子吃亏受累,怎么今儿还没出来呢?” “许是累着了?”王账房道。 司马青摇头,“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说风就是雨的,罢了罢了,都好好的盯着,可不要再出乱子了!” 外头已经这么乱了,若是再乱一通,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但愿,吾谷能把洛长安找回来。 山洞内。 洛长安眉心突突的跳,瞧着水面上倒映的脸,差点没抓起手边的石头,把重生砸个稀巴烂,哎呦她这张俊俏的脸,毁了毁了…… 虽然,她是自作自受,但是,也没必要下手这么狠吧? 洛长安站在那里,瞧着躺在石头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重生,“睡着了也这么警醒,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不就是想撕开他的皮面吗? 居然被狠狠的揍了一拳! 现下倒好,顶着一只乌眼圈,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真是气煞我也!”洛长安拎着石头往前冲,可是到了跟前,她便怂了,万一这厮又脑抽,再给她一拳,那该如何是好? 可瞧着重生双目紧闭,好似不可能再弹起来,洛长安丢了石块,麻溜的捋起了袖子,她就不信了,打不过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然则,下一刻…… “哎呀!”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的长安 重生醒来的时候,模糊的视线里,只隐约能瞧出一个人影。 对,是人影。 为什么? 隔着大老远的,他本就视线模糊,如今瞧着更是脸都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两个黑黑的在人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脑子里,记忆在倒灌,他骤然想起来,自己好似受伤了。 想起来了,脑子便清灵起来,视线也跟着清晰起来。 重生脱口而出,“长安!” 是,他的长安,就在小水潭那里站着。 洛长安远远的盯着他,那神情怪异得很,像是他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以至于她满脸委屈,不敢靠近他分毫。 “长安,你过来!”重生身子虚弱,若非自己内力浑厚,半睡半醒之中自行疗伤,只怕这会已经是一具尸体。 瞧着这山洞,倒是僻静阴冷得很,想必是洛长安把他拖进来的,毕竟他当时没了知觉,不可能自行进入山洞疗伤。 “长安,你怎么了?过来!”重生盘膝坐起,运气疗伤。 真气在体内运转,冲开淤督的血脉,导气归元,逼出那人留在他体内的掌风,如此这般,能让他的伤好得更快一些。 怎么了? 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洛长安气吼吼的揣着一根树枝上前,“你说清楚,现在是醒着,还是梦魇了?” “你的眼……” “先回答!”不待重生说完,洛长安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重生瞧出来了,她这两眼的乌青,是被人打的,而瞧着她这般姿态,伤她的人……莫非是自己? 心头咯噔一声,重生老老实实的回答,“好着呢,是醒了!” 如此,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你个混账东西,看你给我揍的!” “我?”重生诧异,俄而满脸迷茫,“什么时候?” 他哪里舍得碰她? 但凡有这般狠心,早就把她拆骨入腹,还用得着听她在这里气势汹汹的质问? 洛长安唇瓣轻咬,这可不能说。 若是被重生知道,她趁着他昏迷想要掀开他的皮面,所以才被他打了两顿,他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说的,便是此时! “你睡着了,乱动弹,我这不是照顾你吗?谁知道你狼心狗肺的,一碰你就打,看给我打的,我怎么出去见人?”洛长安怀疑,当时,重生是不是真的昏迷了? 重生心惊,面色苍白的问,“莫非你对我图谋不轨,否则我为何要对你动手?” “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洛长安开口就骂,“打都打了,还说为何为何的?你怎么不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到底是谁救了你?还把你带进这山洞,要不然野狗野狼早就撕巴了你,你还有命在这里问为什么吗?” 看吧,她就是只字不提,自己趁人之危,想要撕开他皮面之事! 这叫什么? 转移注意力! 啧啧啧,真是屡试不爽。 “过来,抱抱!”重生撑着身子起身,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就算是昏迷了,也该克制自己,怎么能对你动手?是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敢。” 她不知,他这是多年养成的条件反射。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伤了她。 “那你得赔偿我。”洛长安苦着一张脸,狠狠的吸了两下鼻子。 重生点头,“只要你开口,命都可以给你。” “你既然能装成丁掌柜,想必跟司马家有点关系吧?”洛长安道。 重生刚要回答,可瞧着她这对乌眼圈里,泛着狡黠的光亮,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对,脑子滴溜溜一转,得,准是冲着那三箱金子来的。 “你想怎样?”重生问。 洛长安拽着他胸口的衣襟,“你看,我跟你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而且我又救了你一命,不管于情还是于义,你都得站在我这边。” “是!”重生点头。 洛长安又道,“那你知道,司马家三箱金子的下落吗?” 重生薄唇轻勾,他说什么来着?这是货真价实的,掉进钱眼里的小财迷! “我不比三箱金子更值钱?”重生低头,在她眉心轻轻落吻,“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衣裳大敞,你是不是趁着我睡着,做了点什么?” 洛长安慌忙推开他,“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是这样的人吗?再说了,若我真的动了什么心思,就你这样的,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塞牙缝?”重生低眉往下瞧,“你试过了?” 洛长安一愣,“什么试过了?” 下一刻…… “重生,我滚你大爷的!” ………… 从山洞内出来的时候,两个脑袋,两对乌眼圈,左顾右盼的瞧了一番。 “没人!”重生率先出来,确定周遭没什么人,这才冲着洛长安点了头。 洛长安走上前搀着重生,扶着他缓缓往外走,“你说你怎么这般没用?挨了一掌就这般要死要活的,我也挨了一掌,便是什么事都没有。” 就是当时摔地上的时候有点疼,现在倒是半点感觉都没了。 “你伤哪儿了?”重生之前瞧着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委实没想到她也挨了一掌,“快让我看看!” 洛长安皱眉,“肩膀而已,也不疼,就跟被人打了一下似的,这会都好得差不多了。” “我看看!”重生是真的怕,“万一被灌入内劲,你一时不察,数日之后会筋脉爆裂而死。” 这可把洛长安吓着了,赶紧松开他,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怎么样?我瞧着是没什么大碍,也没什么肿胀的感觉。” 重生抚过她光滑的肩头,什么都没有,他慌乱的扣住她的腕脉,脉象平稳至极,没有内伤。 “怎么样?”洛长安忙问。 重生摇头,“没事。” “我就说没事,什么感觉都没有!”洛长安收拢衣襟,“之前我比较过,你的伤很是厉害,摸上去会烫手,我的……就是一点红,像是被拍了一下,有点淤血停滞的感觉。” 重生目色晦暗,“现在,什么都没了。” 洛长安心下一怔,转念想起了自己的腿,伤得这么严重,不还是数日便痊愈了! “我……”洛长安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有病?” 重生抱了抱她,“这是好事,不是病。” “真的?”洛长安仰头望他。 重生认真的点头,“我的长安,若能身康体健,岁岁无忧,便是世间最好的事。” 洛长安忽然笑了一下,面颊微红,重新挽住了他的胳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听姑娘的墙角 重生伤得不轻,但也不至于虚弱至此,走两步停一下,捂着心口喘着气,这般病怏怏的模样,让洛长安很是恼火。 “你是重生,又不是真的从娘胎里过了一遍,至于这么虚弱吗?”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重生靠坐在树下,白了一张脸,皱着眉头捂着心口大喘气,“委实难受得很,不如,长安帮我揉揉?” “揉揉你就能走了?”洛长安问。 重生点头,“揉一揉,不那么疼了,就能走了。” “盒子都被人抢走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跟我矫情?”洛长安插着腰,面露愤然之色。 重生摇摇头,看看小妮子发飙的样子,不是为情,是为了钱。 “行吧!”重生靠在树干上,“那我歇会再走。”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你……给我等着!” 好嘛,重生闭上眼,等着就等着! 周遭并无异常,她只要不走出他的听力范围,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重生掀了眉眼,瞧着渐行渐远的洛长安,小妮子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像是……草? 须臾,洛长安在他面前蹲下,快速将草塞进了嘴里。 重生:“……” 哪怕是着急了,也不至于吃草吧? “你饿了?”重生忙问。 倒是忽略了她好吃的本性,这么长时间没吃点什么,她定是饿极了。 “好了,你别吃了,我带你走。”重生正欲起身。 谁知,洛长安快速将他摁了回去。 重生:“……” 这是饿红了眼? 下一刻,洛长安欺身而上,猛地堵住了他的嘴。 重生:这么热情? 哪晓得…… “唔?”重生骇然瞪大眼睛,剑眉快速拧成了一团,眉心皱成了川字,原本苍白的脸,此刻白中带着青,青中带着黑…… 舍不得推开她的下场就是,生生吞了一口苦草汁,现如今满嘴都是迫人的苦味,连舌头都发了麻,腹腔内翻涌得厉害。 “好了!”洛长安起身,退后,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既然你虚弱至此,那我只好采点草药让你快点好起来。滋味是不是很酸爽?哈哈哈哈……” 重生止不住的咳嗽,恨不能将嗓眼里的东西抠出来。 “哎哎哎,不许抠!”洛长安往嘴里塞了一颗松子糖,美滋滋的咂吧着,“苦口良药,是好东西,若是吐出来,可就白费我这般心意。” 重生扶着树干站起来,痛苦的指了指她的嘴,“我也要!” “还能不能走了?”洛长安问。 重生点头。 “回答!”洛长安翻个白眼。 重生深吸一口气,“能!” “大声点,听不到!”她抬步往前走。 重生哭的心都有,满嘴又麻又苦又涩,说话的时候,苦味冲撞着味蕾,整个脑仁都要炸裂似的,真真是难受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她给他吃了什么? “能!”重生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巴巴的伸了一下碧绿色的舌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好苦……” 洛长安正欲开口,这厮却突然看准机会,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快速堵住了她的嘴。 舌,灵巧的钻入她的口中,就这么轻轻一卷,已经将她口中的松子糖卷走,徒留下苦涩滋味,弥漫在洛长安的口腔内。 “重生!” 重生含着从她嘴里窃得的松子糖,美滋滋的勾唇,“滋味,甚好!” 不知说的是糖,还是她? “算你狠!”洛长安快速捻了一颗糖塞回自己的嘴里。 好在经此一闹,重生没有再停下来休息,许是顾念着她定是饿了,一门心思想带着她去找点吃的。 离开林子之后,重生领着洛长安回到街头。 “站在这儿等我!”重生压了压斗笠的边缘,“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洛长安显然是真的饿极了,靠在墙边休息,“实在是走不动了,你快些!” “好!”重生抬步就走。 说快还真是快,虽说只是两个烧饼,却也好过饥肠辘辘。 “先吃点,待会带你去吃好的。”重生笑道。 洛长安轻嗤,“咱们这两张脸已经不靠谱了,人家瞧见就会追过来,你还想去哪混吃混喝?” “自然是好地方!”重生眼角眉梢微挑,“你最熟悉的。” 洛长安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好地方? 直到…… 花楼。 嗯,果然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白日里的花楼并不热闹,所以后厨房内有的是好吃的。 “吃饱喝足,带你回司马家的宅子。”重生说。 洛长安连连点头,跟着重生溜进了后厨。 这个时辰,姑娘们都还没起来,按照洛长安的推断,大概还有一两个时辰,姑娘们才会起床,所以他们有一两个时辰,可以慢慢的吃饱喝足。 “没想到,千城内还有这样好的花楼,也不知道姑娘长得怎样?”洛长安喝了两口果茶,探着脑袋,扒拉着后厨的窗户往外瞧。 重生皱眉,“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看看又能怎样?人间绝色,就算用不了,看着也赏心悦目,是不是?”她总是这样,正理歪理一大堆。 重生嗤笑两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知道,用不了。 “既然来了,那便溜达溜达?”洛长安是这么说的,但也是这么做的。 重生,拦不住。 在京陵城的时候,她便留连烟花之地,是以对花楼的结构最是熟悉,后厨过去,便是姑娘们吊嗓子、练舞、练琴的地方,再往前便是姑娘们住的地方。 重生默默的跟在洛长安身后,瞧着她熟门熟路的样子,脑壳嗡嗡的疼。 “你还真当这儿是自己家?”重生叹口气,“我们快走,再不回去,你那个随扈怕是要疯了。” 洛长安好奇的趴在门缝上,瞧着内里的动静,“我早就吩咐过吾谷,不许轻举妄动,若是我长久没回来,只管悄悄的来寻,不可惊动宋墨。” “你倒是安排得妥当!”重生眉心一皱,便跟着洛长安进了一间屋子,“进来作甚?” 洛长安快速寻了一面墙,侧耳贴在了墙壁处,“嘘嘘嘘,别说话,听着就是。” “听什么?”重生皱眉。 洛长安轻嗤,“你没瞧见隔壁的房间里亮着花灯?那就说明,这里头不是姑娘一人,有恩客在里头。嘿嘿嘿,听过花楼姑娘的墙角吗?” “你倒是常听,姿势都这般娴熟!”重生皱了皱眉。 花楼里养出来的洛家小公子,委实跟常人不太一样,哪儿有不正经的活计,她就往那儿钻。 比如说现在,只想听着姑娘家嗯嗯哼哼的声响,那叫一个滋味。 只是,怎么听着听着,感觉味儿不太对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画个圈圈,还是画个叉叉? “怎么不像是嗯嗯啊啊的声音?”洛长安眉心紧皱,听过那么多次墙角,怎么都不是今日这个味儿,听着好似单纯的说话,不像是办事。 重生斜了她一眼,“这都能听出名堂来?” “废话,我又不是头一次听。”洛长安轻嗤,“你听你听,不太对。” 重生终是没忍住,到底被洛长安带歪了。 这一听,还真是听得不太对。 隐隐约约的,好似是在商量着什么,只听得什么“盒子”、什么“钥匙”的,因为隔着一堵墙,委实听不太清楚。 提到“盒子”的时候,洛长安清晰的看到重生的眉心狠狠拧起,大概与她想到一处去了,只是这未免太巧合,怎么就在花楼里被他们给撞上了呢? 二人趴在墙面上,脑袋抵着脑袋,竖耳倾听。 蓦地,对面没了动静。 两人旋即抬头,面面相觑。 这会,倒是默契得很,压着脚步声行至门口。 门开一道缝,两人扒拉着门缝往外看。 从隔壁的房间里,冒出个人来,黑衣黑斗篷的,瞧不真容,只能看见是个男人,而且这男人身材偏瘦,个头挺高。 “走,跟上!”洛长安刚要走。 却被重生一把摁住,“外头都是人,你往哪儿跟?不要命了?” 洛长安啐了一口,“真倒霉,这要是在京陵城,我不得掀他个底朝天!” “这是千城!”重生低语,“之前我杀了千城的分舵主,他们的人肯定在四处找我,现在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洛长安敛眸,“分舵主被杀,那这抢位置的,会不会有很多?若是有人争抢位置,那就是说,他们也没机会顾着咱们。” “傻不傻,咱们的人头,就是他们抢位置的筹码。”重生低嗤。 洛长安:“……” 抢人头! “去隔壁,找那个女的。”重生深吸一口气,“走!” 隔壁的屋子里。 那姑娘衣衫半解,酥,胸,半露,正坐在梳妆镜前,打理着青丝。 骤见着此情此景,重生快速转身,背对着内里,“你去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洛长安轻嗤,“还是说,我的跟她的不太一样?” 重生皱眉,“你是自家的,她是别家的,能一样吗?” 洛长安不由的牵起唇角,“行了,那你出去吧!” “好!”重生点头。 “你们是什么人?”妖娆的女子,半倚着梳妆台,就这么巧笑倩兮的瞧着洛长安。 花楼里的姑娘多半是不认生的,毕竟来者都是客,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大客呢? 洛长安勾唇,在随身的小包里摸了一把,这才不紧不慢的上前,“你说,我是哪个?” 出林子的时候,脸上的皮面已经扯了,这会是洛长安的本来面貌。 少年郎,唇红齿白,好生俊俏。 “你是谁家的公子,生得这样好看!”女子笑盈盈的问。 洛长安一屁股坐在梳妆台上,指尖轻挑着美人的下颚,举止轻挑却又不失优雅之风,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丞相府的洛小公子,自小养尊处优,明明骨子里自带尊贵,却混迹烟花之地。 女子显然一怔,“公子这是何意?” “看见漂亮的姑娘,小爷总是忍不住,毕竟……咱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洛长安对于这些把戏,早就惯了,“姑娘花容月貌,浸在这花楼里,等着人老珠黄,真是不值当!” 女子目不转瞬的瞧着洛长安,忽然谨慎起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洛长安拨弄着桌案上胭脂水面,“看这桌案上的东西,就算不是花魁娘子,也是挺受欢迎的,恩客不少吧?” 女子没说话。 “刚才出去的是谁?”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发簪。 女子当即警觉起来,目色幽沉的盯着洛长安,“你……” 然则,还不等她做点什么,身子却忽然软瘫在了凳子上,伏在了梳妆台上。 洛长安起身,指尖从姑娘白嫩的面颊处抚过,“啧啧啧,细皮嫩肉的,若是磕着碰着,倒是可惜了!” 音落瞬间,她已经取下了梳妆台下面藏着的短刃。 “你是在找这个吧?”洛长安瞧着手中明晃晃的短刃,“可惜了,这点把戏瞒不住我的眼睛,我瞧见咯!你说……” 冰冰凉凉的刀刃,在女子的脸上比划着。 女子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我是画个圈圈呢?还是画个叉叉?”洛长安忙问。 女子虚弱的摇头,“不要、不要划我的脸……” “也是!”洛长安点头,“花楼里的姑娘要是没了脸,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沦为了贱奴,啧啧啧……那就太惨了!” 女子惊恐的张着嘴,“不要、不要……” “不要也行,说清楚,刚才那人跟你说了什么,我就给你解药,还你自由,不然……”洛长安手起刀落。 鲜血瞬时从女子的指尖涌出,一点一滴落在地上。 “啧啧啧,现在是手指头,待会就是脸,可一定要说实话哦!”洛长安笑得坏坏的,满脸邪气,“人人都说,我这嘴里十句有一句是真话,已经了不得,所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一听便知。” 女子不敢吱声。 “这儿,是离恨天的分舵?”洛长安问。 女子眨了一下眼睛。 “好了,当你答对了!”洛长安走到桌案前,捻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你们方才在说的是能雕着菩提花的盒子,是吗?” 女子轻咳了一声。 洛长安转身,正好瞧见她眼底的惊诧与惶恐,“好嘛,我丢了的东西,落在了你们的手里?说清楚,盒子在哪?” “盒子不在我这儿。”女子奄奄一息的开口。 洛长安环顾四周,“我当然知道,盒子不在你这儿,否则我早就找到了。盒子是在那个男人的手里对吗?那个男人,是离恨天的什么人?” “那是特使。”女子挣扎了一下,奈何全身无力,根本无法动弹,“盒子在哪,我不知道……特使来通知我,分舵主被杀,留心城内,会有大规模的调动。” 洛长安愣怔,“大规模的调动?什么意思?” “不知……我只是个小小的探子,留在这里打探千城内的消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女子气息奄奄,“公子,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洛长安喝口水,裹了裹后槽牙,“特使什么模样?年岁多大?还有,说话什么口音?这人经常在哪活动?功夫如何?暂时就这么多,回答我!” “特使是阁主身边的人,武艺高强,出入皆是易容,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模样!” 洛长安咂吧着嘴,得,白问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杀了洛长安 特使? 洛长安挑眉,要是抓住了这特使,是不是就能把盒子抢回来?盒子回来了,藏宝图就回来了,藏宝图回来了…… 哎呦,那可是宝藏啊! “好吧,总归要拿点什么当做信物!”洛长安想了想,将簪盒里的簪子取出,“嗯,这簪子不错,上好的琉璃点缀宝簪。” 女子急了,“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拿来一用。”洛长安道,“收了簪子,你就是我的人,若是你敢把这事往外捅,我一定会反咬一口,反正簪子就是证据。” 女子愕然。 洛长安识字不多,但是歪歪扭扭的写几个还是可以的,写完之后将女子染血的手指往上头一摁,“行了,以后咱们就是同盟,若是你好好表现,来日我带你去京陵城,吃香的喝辣的。” “你是京陵城来的?”女子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洛长安挑眉,“要不然,你以为千城这破地方,能养出我这细皮嫩肉的好儿郎?好姑娘,小爷今日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来日再宠你。” “你、你真的可以带我走?”女子急忙问。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哎呦,有门! “自然可以,只要你别再帮着那帮混账东西,为非作歹,我就可以带你走。”洛长安坐定,“进来这么久也没问,你到底叫什么?” 女子张了张嘴,“我叫鸿影。” “惊鸿影,倒是不错。”别的不知道,洛长安对这些偏门的东西,摸得门儿清,“鸿影,你跟着小爷,小爷肯定不会让你吃亏,而且比这些离恨天的人,对你好多了!” 女子垂眸,“我是被他们卖进这儿的。” “在京陵城里最大的花楼,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姑娘,但是她们可以选择卖艺不卖身,知道我的意思吧?”洛长安问。 鸿影点头。 “知道就好!”洛长安起身,“不是所有女子,入了这花楼就得糟践自己,也有全身而退的时候,就得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谁不想良人在侧,相夫教子啊!是不是?” 鸿影眼中含着泪,“是!” “所以,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帮你自己。”洛长安温柔浅笑。 老狐狸生的小狐狸,说话做事那叫一个套路,将人往圈套里送而不自知。 不得不说,洛长安生得一副好皮囊也是有作用的,瞧把眼前的鸿影给迷得,尤其是洛长安笑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柔似水,眸揽春风。 “鸿影姑娘貌美如花,理该有更好的前程,而不是在这花楼里逐渐腐烂,待红颜老去,谁还记得你是谁?”洛长安轻声宽慰,“鸿影,好好的想清楚,明白吗?” 洛长安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面小铜镜,放在了桌案上,“我走了!若是有机会,我还会找你的!” “公子尊姓大名?”鸿影追问。 洛长安勾唇一笑,笑得何其邪性,“想知道?下回我再告诉你!” 走出门的时候,洛长安眉心微凝。 重生呢? 这小子人呢? 说好的把风,怎么跑得没影了? 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眼下,这儿不是久留的地儿,她得赶紧离开花楼,先回司马家的宅子,免得到时候吾谷会疯一般的找她。 至于重生…… “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重生险些打出喷嚏,终是生生忍住。 瞧着前面饶进巷道的黑斗篷男子,重生疾步跟上。 这种危险的事情,肯定不能让洛长安跟着一起来,小丫头没什么防身功夫,帮倒忙也就罢了,怕就怕到时候累及她受伤。 重生不愿,亦不舍,她有丝毫损伤。 黑衣人进了一个庄子,重生立在外头,瞧着朱漆大门上的匾额,唯有三个字:无妄山庄。 “无妄山庄?这跟无妄楼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重生顾自低吟,转身跃上墙头,快速进了山庄。 不得不说,这无妄山庄处处透着诡异,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感觉。 瞧着外头高墙绿瓦,气派非凡,内里却是蔓草丛生,自生的藤蔓缠绕着杂乱生长的参天大树,高高的从树梢倒挂而下,风一吹,若张牙舞爪的魔。 白日里尚且觉得阴森可怖,到了夜里恐怕更甚。 千城内,居然还有这样诡异的地方,委实让人意想不到。 定了定心神,重生环顾四周。 明明看到黑衣人进来的,怎么就不见了踪影? 走在空荡无人的回廊里,齐腰高的蔓草随风摇曳,重生目光锐利的扫过周遭,不敢有丝毫大意。 蓦地,重生顿住脚步,纵身一跃贴在了回廊顶上,倒挂着瞧着不远处的人影。 果然是他们! 黑衣人负手而立,斗篷遮去了半张脸,只瞧得见他紧抿的唇。 在黑衣人的身前,分立着两人,二人双双带剑。 重生心头咯噔一声:孪生剑? 是与不是,委实难以鉴定,需要交过手才知道,但是眼下重生伤势未愈,不好直接动手,对方实力未明,贸贸然出手,无疑是自寻死路。 既然他们出现在这里,说明这里是他们的巢穴,应该还有不少同党蛰伏于此处。 “阁主如何?”黑衣人低声问。 两男子躬身,“伤势不轻。” 黑衣人咬着后槽牙,“果真是祸害,早就该除了她,否则也不至于有这般后果。” “你莫要轻举妄动,阁主未曾下令,就不许……” “如今阁主不在,便是我来做主。”黑衣人目色狠戾,“杀了洛长安。”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是不想接受这样的指令,毕竟这跟最初阁主给他们的命令,略显背道而驰。 “怎么,你们还想抗令不成?”黑衣人眦目欲裂,“背叛者会是什么下场,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们?” 两人不约而同的摇头,谁也不想背叛主子。 “唯有杀了洛长安,主子才能安心,以后才不会危及整个离恨天。”黑衣男子周身杀气腾然,“你们也不希望看到主子,因为这一人而前功尽弃吧?” 孪生子,素有默契。 听得这话,各自垂眸不语,仿佛是在思虑什么。 “只要洛长安一死,所有的一切都能回到原位,主子也就不用再优柔寡断,犹犹豫豫了!”黑衣人微微昂起头,“这北凉江山,原本就该是主子的。” 二人紧了紧手中剑,低声道了句,“是!” 重生听得不太清楚,但隐约听他们提到了长安的名字。 洛长安,长安…… 难道他们想对长安下手?! 该死!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少主,老奴终于等到您了! 待那两人离开,重生的一颗心已高高悬起。 黑衣人转身进了一间屋子,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重生没听清楚太多,隔得太远,又是荒草漫天的,忐忑的跟在黑衣人的身后,瞧着黑衣人转动了屋子里,墙壁上的烛台。 刹那间,墙壁开裂,露出黑黝黝的入口。 这里居然有密道? 呼吸微促,重生正欲去追,可想了想……这地方如此诡秘,还是别轻举妄动为好。 再者,什么都没有他的长安重要! 倒挂在檐角,重生犹豫再三,终是翩然离开了无妄山庄。 花楼内。 已经没了洛长安的身影,小妮子素来闲不住,早就跑得没影了。 殊不知,此时的洛长安就躲在巷子里,端着一碗藕粉团子糊糊,吃得津津有味。 不管在哪,她最不亏待的便是这张嘴,这个五脏庙。 不得不说,千城街头的藕粉糊糊里的糯米团子,又软又糯,委实好吃得很,吃完了一碗藕粉糊糊,还想再吃一碗。 打了个饱嗝,嘴巴想吃,肚子却吃饱了,真是痛苦! 洛长安站起身,在巷子口观望了一下,确定外头无人,这才偷摸着窜出去。 人人都说,千城街头不能出现生面孔,否则会被抓起来,所以洛长安不能久留,窜出去窜回来,速度比兔子还快。 这般快速,想必不会被人发现才是。 谁知…… 该来的到底还是会来,这世上总有一人在等你。 比如:阎王爷! “阎王要你三更死。” “绝不留你到五更。” 瞧着眼前怀中抱剑的二人,容貌一般无二,说话语气如此相似,洛长安一下子便想起了重生说过的:孪生剑法! “一唱一和,你两唱大戏呢?”洛长安轻嗤。 兀的想起,自己忘记戴皮面,这会是正儿八经的打了个照面。瞒身份是不可能了,这两人出现在这里,定是冲着她来的,不过上次那八具尸体…… 重生说什么来着? 这些人未必是要杀她,只是沿途跟着,不会轻易动手。 “重生你个王八蛋,又诓我!”洛长安见的人多了,是好是坏,一眼就能分辨得出,这两人杀气腾腾,显然是来杀人的。 这一次,怕是要玩命了。 随身小包里,重生给的那个毒烟已经用完了,剩下的是师父给的那些防身物,东西不多,出手必须精准。 稍有偏差……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喝一壶的! “你们想干什么?”洛长安装疯卖傻,“我可不认识你们。” 一人上前,“我们认识你就行!” 另一人道,“你是洛长安便罢!” 洛长安眉心突突的跳,“孪生子都是这样说话的?这么有默契!” 难怪重生说,这对孪生子的剑法很是厉害,要她说,应该是二人的心灵感应和默契很厉害才对。 “洛长安。” “少废话。” 洛长安:“……” “你们两个,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洛长安小心翼翼的往外挪步,面上依旧嬉皮笑脸,“我怎么瞧着都差不多?改日我带你们去风月楼,找找乐子如何?胭脂姑娘名动京陵城,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 二人不为所动,朝着洛长安迈了一步。 洛长安心头咯噔,坏了,怕是跑不掉。 重生你个混蛋,到底跑哪儿去了?小爷要是折在这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今日要你命!” “必杀洛长安!” 必杀? 洛长安忽然拂袖,瞬时一股香气拂袖而出,“滚你们的!” 只是这一次,洛长安失算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得逞,转身想跑的瞬间,那两人纵身而起,翩然落在巷子口,冷剑骤然出鞘,直逼洛长安面门。 洛长安操起一旁的垃圾筐,快速冲着二人砸了过去。 “重生,救我!” 那一声喊,喊得歇斯底里。 冷剑劈开了垃圾筐,刹那间烂菜叶子四处飞散。 洛长安只觉得腰间骤然一紧,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带飞起来,修长的指尖宛若凝了千钧之力,弹开了逼至她面门的剑。 只听得“叮”声长鸣,剑身赫然剧颤,偏离了最初的方向。 “重生!”洛长安差点没哭出来,“我差点死这儿了!” 重生挟着她的腰肢,一脚踹开袭来的冷剑,抱着她旋身落在了墙角,飞速将她挡在了身后,“但凡我有一口气,谁敢要你命?” 他兀的回头,冲她勾唇一笑,“好好活着,陪我白头!” 音落,他拂袖上前,与那二人缠斗。 洛长安站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那二人虽然与重生缠斗,但目标是她,反复的扑向她,都被重生挡了回去。 重生以一敌二,虽然护住了洛长安,却也甩不开这两个狗皮膏药,双方缠斗在一处,谁也赢不了谁。 洛长安心知,这是重生之前受了重伤的缘故! 可是,该如何才能破开这僵局呢? “重生,我……” 还不待洛长安说完,忽然间一阵阴风刮过,冻得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肩上陡然一沉,伴随着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跟我走!” “重生!”洛长安疾呼。 重生骇然,“长安!” 却是,为时已晚。 洛长安被带走了,以至于惊了旁边纠缠的三人。 这叫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下子,三人不打了,紧赶着去追。 洛长安只觉得耳畔冷风呼呼吹,刺激得眼睛都睁不开,像飘在云里雾里的。 她倒是想挣扎,奈何还不等她挣扎,后颈骤然一凉,便失去了所有知觉,至于他会把她带往何处,还真是……难猜。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长安骤然睁开眼,吃痛的叫出声来,“哎!” 疼。 后颈位置疼得发麻。 可见当时,对方下手不轻。 “醒了?” 洛长安愕然僵在原地,听得身后那沙哑的声音,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立起。 完了完了,还是落在了那些人的手里。 谁知下一刻,却听见了重物落地的闷响,好像是…… 洛长安吃力的从木板床上爬起,却是生生的僵住,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昏暗中,那人跪在地上,跪在她面前,神情极尽恭敬而谦卑。 “你是……丞相府的人?”洛长安第一反应是,这人是爹派来的。 有光亮,冉冉而起。 洛长安终于看清楚了,这人脸上的长刀疤,“鬼叔?是你?” 微光中,鬼叔摘下了遮脸布,毕恭毕敬的尊了声,“少主!老奴终于等到您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她真正的祖宗? 洛长安以为自己听错了,特意环顾周遭,确定鬼叔这话是冲着自己说的,这才回过神来,以手自指,“鬼叔,你看看我,看清楚我是谁再说话。” “少主!”鬼叔抬头。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合着他坚定的眸子,显然这话不是随便乱称呼,是真真切切,冲着洛长安喊的。 “你是相府的人?”洛长安有些迷糊。 这鬼叔之前不是司马家的人? 闹腾了半天,原来是丞相府,是爹的人! “洛川河那个奸佞小人,岂有资格做我的主子?少主,您才是我的少主啊!少主,我等您已经等了太久,但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把您等到了!”鬼叔磕头。 洛长安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瞬时倒吸一口冷气。 丫的,不是做梦! “鬼叔,你快起来,这一把年纪了还跪我,不是让我折寿吗?”洛长安可算听明白了,鬼叔骂她爹是“奸佞小人”,就冲这四个字,她就不敢轻易惹怒鬼叔。 这老鬼武功深不可测,万一惹怒了他,一掌劈死她,那她岂非冤得厉害? 安全第一,保命第一! “少主!”鬼叔站起身,目不转睛的望着洛长安。 看得出来,鬼叔神情愉悦,似乎很是高兴。 洛长安心头微沉,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鬼叔,我能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洛长安低声问,“你弄得我很是迷茫,不知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鬼叔叹口气,“少主莫着急,您是被洛川河迷惑了太久,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要告诉少主您真相!” 真相? 呵,洛长安打心里不相信,但面上还是要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 她在想,重生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她? “什么真相?”洛长安揉着酸疼的脖颈。 眼角余光,却是快速环顾四周,这漆黑的屋子里,唯有一门一窗,想闯出去很难。 瞧着这圆柱子,上头的漆早已斑驳脱落,可见是有些年头,且年久失修,这地方应该很久没人住了。 再看这帷幔,破败不堪,像极了哪座破庙。 破庙? 这千城内到底有多少座庙? 破败至此,荒废多年的又有几座? 洛长安脑瓜子滴溜溜的转,之前出发的时候,瞧过南州的地形图,内中包括了千城,虽然并不详细,但若是仔细想想,出名的庙宇就那么几座,庙与庙之间不会相隔太近。 那么首先得弄清楚,这是什么庙? 城隍庙?月老庙?观音庙? “昔年洛川河还不是丞相,入仕亦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哪有今日位极人臣的权势地位。”鬼叔娓娓道来,丝毫未曾察觉洛长安的心思。 当年的事情,洛长安浑然不知,对于鬼叔的话,亦是左耳进右耳出。 “后来,他办了不少差,得朝中贵人提拔,入京陵城赴任知府,途中遇盗匪剪径,险些命丧黄泉,幸遇你母亲相救,这才得以活着进了京陵城。”鬼叔说起这个,情绪有点激动,“谁知,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回头便咬了咱们一口!” 洛长安眉心微凝,这话多半是爹骂她的,谁曾想,今日倒是用在了父亲的身上。 啧啧啧,爹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隔着千万里,人家都得骂你一通,不打喷嚏也难。 “怎么反咬了?”洛长安漫不经心的问。 她爹干的那些缺德事多了,京陵城里的人,各个都能横眉竖眼的挑出一箩筐,她早就司空见惯。 哦,不止她爹。 京陵城里的人,对她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他带着人灭了我整个部族。”鬼叔音色沉沉。 原就沙哑的嗓音,此刻带着咬牙切齿的恨,还有惊颤的悲痛欲绝。 洛长安猛地抬头望他,黑暗中只隐约能看到鬼叔抖动的双肩,看见他渐渐的捂住了脸,佝偻的腰此刻愈发弯曲。 “灭了整个部族?”洛长安小声的低语。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要赶尽杀绝? 洛长安心里有些慌,若真的是灭族之恨,那可就不是她这条命能偿还的,只怕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她,不想死。 “为什么?”洛长安呼吸微促,“鬼叔……” 鬼叔骤然抬头,冷不丁往前迈步。 吓得洛长安哧溜躲在了柱子后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别过来!” 手,已经伸到了随身的小包里。 鬼叔情绪激动难耐,哭声嘶哑,“因为他野心勃勃,他想要成为人上人,所以就拿我们当了垫脚石,千百条人命啊,千百条人命啊,在他眼里不过一群蝼蚁,老弱妇孺,鸡犬不留!” “什么部族?”洛长安听不懂,“鬼叔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我娘,什么千百条人命?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鬼叔的情绪太过激动,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那副样子并不像是装的。 看得洛长安心里一震一震的,生怕他一时激动,挥手就劈了她这个洛家的小公子! “鬼叔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嘛!”洛长安那叫一个心慌意乱,可千万别激动,要不然她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鬼叔抽抽了很久,才平复下来情绪,“少主,是咱们的部族啊,先秦一族,涂山氏!” “那不是狐狸精吗?”洛长安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捂住嘴。 “胡说!”鬼叔厉喝。 洛长安喉间滚动,完了完了,把自己整完犊子了,鬼叔被激怒了! “这、这也不是我说的,是说书先生说的。”洛长安从柱子后面探出个头来,“不关我事,跟我没关系!” 涂山氏,可不就是九尾狐族嘛! 至少,说书先生是这么说的。 太傅那头提及古籍,也是这么讲的。 她别的没记住,人家讲的故事,她确实记得牢牢的,半点都不差。 “我们是正儿八经的人,怎么是孽畜呢?”鬼叔瞧出来了,自家少主害怕了,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少主莫要害怕,我没、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洛长安舔了舔干涸的唇瓣,“那你退后几步说话,要不然我害怕!” “好!好!”鬼叔连道两个好字,赶紧退后了两步。 如此,洛长安松了口气,“你可以继续说了!” “咱们的祖先早前是在秦宫里伺候的,后来大秦王朝一统天下,咱们便成了尊贵的部族,一直侍奉皇室,以求秦王长生不老!”鬼叔娓娓道来。 洛长安眉心突突的跳,长生不老? 扯淡!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她嘴里没一句实话 对于长生之事,洛长安素来不信。 “人吃五谷杂粮,生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长生不老?那不成了妖孽吗?”洛长安自是不信这些,“我不信长生之事。” 鬼叔苦笑,“少主睿智,自是不信,可少主不信,不代表别人也不相信。相信我们涂山部族有长生秘术的,何止是洛川河一人,整个北凉千千万众,都深信不疑。” “那个长生木……”洛长安快速从随身小包里,掏出那块长生木,“便是出自你们部族吗?” 这么说来,忘忧谷、鬼哭林,就是鬼叔的涂山部族所在地?! “你说我母亲救了我爹?”洛长安又问。 鬼叔神情一震,木楞的瞧着洛长安手中的东西,“神木?” “是。”洛长安点头,“这东西,真的有传说中这么神奇吗?” 鬼叔望着洛长安,“少主对这个感兴趣?” “我对神木倒是没那么兴趣,但是对我母亲……”洛长安呼吸微促,“我母亲可还活着吗?她是什么模样?若是不在了,又是葬身何处?” 鬼叔仿佛是有些诧异,“少主不曾见过圣女?” “圣女?”洛长安挠挠额角,“什么跟什么?” 鬼叔解释,“少主您的母亲,乃是涂山部族的圣女,本族以圣女为尊,四大长老为辅,圣女身边有左右两大护法。” 这些都足以证明,洛长安的母亲若活着,是何其的尊贵! “圣女……”洛长安叹口气,“别说是涂山氏,我连我母亲的葬身何处都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只存在祠堂里。” 鬼叔骇然,“什么,洛川河那老贼,没告诉你圣女的藏身处?” 这话,洛长安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老贼? 她爹再不济,也是生她养她的人。 “为什么要告诉我?迄今为止,我连我娘是谁都不知道。”洛长安轻嗤。 她就之前听说,母亲什么叫“谢如雨”的,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这会又冒出个涂山氏,敢情是要让她占山为王,当狐狸精的山大王吗? 洛长安不是傻子,自然不会鬼叔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人靠一张嘴,话……谁不会说? 她自个都是骗死人不偿命的,经常十句话里没有一句是真话! “这该死的东西!”鬼叔切齿,“他这是怕你知道真相。”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等我安全了,看谁更该死! 当着她的面,骂她爹该死? 呵呵…… “什么真相?”洛长安挑眉,“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是我爹……杀了我娘吧?” 鬼叔刚要开口,却听得外头忽然一声响。 “嘘!”鬼叔抬步就往外走。 洛长安看准时机,准备开溜。 谁知…… “委屈少主了!”鬼叔折回来,二话不说就把洛长安捆在了柱子上。 洛长安:“……” 等小爷出去,看小爷怎么收拾你个老东西! 面上,洛长安满脸释然,“放心,我不会跑的,我还想听鬼叔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呢!” “好!”鬼叔点头,放心的离开。 待房门合上,洛长安咬着后槽牙轻啐了一口。 呸你的鬼东西! 可劲的挣扎了一下,洛长安疼得龇牙咧嘴,老东西绑得可真够紧的,完全没办法睁开。 好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随身小包里的刀片一出,身上的绳索快速被割断,洛长安当即重获自由,抖落身上的绳索,“你爱怎么疯怎么疯,小爷不伺候!” “公子!”吾谷攀窗而入。 洛长安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奴才出来寻您,结果发现重生和那两个陌生人追着什么人跑,就跟着来了。”吾谷急忙跑过来,瞧一眼地上的绳索,吓得心头砰砰乱跳,“伤着没有?” 洛长安摇头,“重生呢?” “和那两个人,在前面与一人纠缠,奴才就绕着窗户进来的。”吾谷指了指窗口,“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从这边走。” 洛长安二话不说便随着吾谷跑了,什么先秦,什么涂山氏,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又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狗屁少主。 “公子,小心!”吾谷搀着洛长安出了窗户,“不等重生吗?”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不用。” 二人快速离开。 从偏门离开,洛长安才晓得,这真的是一座庙,就在她被抓的那条街对面,土地庙早就破败,平时压根没什么人来。 不得不说,鬼叔委实聪明,居然把她揪到这儿来。 这叫什么? 灯下黑! 洛长安跑了,土地庙内的打斗依旧,不过打了半晌,重生假意受了老头半掌,悄然退出了战局。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屋子里还没个声响,这可不是洛长安的做派,是以到了最后,只剩下鬼叔与孪生子的缠斗。 宅内。 吾谷带着洛长安从墙头蹿下,瞬时有护院蜂拥而至。 “是我!”洛长安眉心一皱。 护院如释重负,“洛公子!” “司马公子呢?”洛长安拍去身上的灰尘,快速往前走。 护院赶紧在前面领路。 听得来人禀报,说是洛公子回来了,司马青撒丫子就往前冲,半分都不敢耽搁。 哎呦,这可是他们司马家的小祖宗,若是磕着碰着,不管是皇帝还是洛川河,都得扒了你们司马家的家族皮。 “洛公子!”司马青上下打量着,见着洛长安安然无恙,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到底是吾谷了解洛公子,真给找回来了。” 顿了顿,司马青环顾四周,“丁掌柜呢?” 不是丁掌柜领着洛长安出去的吗? 委实吾谷都跟着回来了,丁掌柜却不见踪迹。 “他……”吾谷正欲开口。 洛长安却忽然抽抽了两下,瞬时面露难色,“他、他……” “怎么?”司马青面色大变,“丁掌柜出事了?” 洛长安抿唇,伤心的点头,“是,我们出去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丁掌柜为了救我,就把人引开了,现在还不知怎样呢!说来也怪我贪玩,白白折了丁掌柜一条性命!” 这可把司马青吓得够呛,“什么?人没了?” “司马公子!” “公子!” 刹那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折了一个丁掌柜,司马青居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瞧着被人七手八脚抬下去的司马青,吾谷颇为不解,“公子,重生不是……” “看样子,是知情的!”洛长安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吾谷正欲问为什么,骤然脑子一转,想明白了! “公子的意思是……”吾谷骇然,“重生和司马青本就相识?!” 第二百六十章 你可以试试 “看他吓成这样,怕是知道重生的真实身份。”洛长安眯起危险的眸,“就算不知真实身份,定然也知道一些底下。” 横竖,司马青知道得比她洛长安多。 “真是经不起诈。”吾谷叹着气摇头。 公子轻飘飘一句话,司马青居然就信了。 “走!”洛长安缓步往前走,“我倒要看看,他到底瞒着我什么。” 趁着重生还没回来,把该办的事儿,都给办齐全了。 司马青是急怒攻心,抬回了房间之后,护院给按了按,这会已经醒了,只是醒来之后,神情不太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慌乱,略显精神恍惚。 “司马公子?”洛长安满面愧疚,“终是我对不住你,没能把丁掌柜带回来。” 这不提还好,一提…… 司马青呼吸微促,“丁掌柜、掌柜他……他、他真的、真的……” 瞅瞅,这结巴的样子,足以证明他紧张到了极点。 之前司马晨出事,也没见着司马青紧张成这样,可现在一个掌柜出事,他居然成了这般慌乱之色,可见这丁掌柜身份不俗啊! “是啊!”洛长安哽咽,“是我不好!我没能把他一起带回来。” 司马青面色发白,整个人抖如筛糠,仿佛是惊惧到了极点,“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这可如何是好,该、该怎么办?” “丁掌柜是不是身份不俗?”洛长安假意愣怔,“难道他是你爹?” 司马青捂着脑袋,“他、他……哎呦,比我爹还重要,若是丁掌柜出事,只怕我、我整个司马家都会有灭、灭门之灾,快、快去找!无论如何都要把丁、丁掌柜,找、找回来!” 护院们应声,当即蜂拥而出。 “灭门之灾?”洛长安皱眉,“朝廷的人?” 而且,是朝廷的贵人! 会是谁呢? 四方门的人? 皇帝的人? 丞相府……不可能,若然是爹的人,爹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毕竟重生和她山洞的那一夜,足以让爹宰了这不要脸的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重生到底是谁的人? “他到底是谁?”洛长安追问。 司马青满面惶恐,仿佛不敢言说。 “你若不说,我如何帮你?到时候有人追究下来,司马家难逃一劫,我不得让我爹,帮你一把吗?”洛长安连哄带骗,“司马青,九族性命都在你手上,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司马青连连点头,“丁掌柜是假的,其实他是……” “咳咳咳!”门口,丁掌柜叹然伫立,“让公子担心,是奴才的不是。” 司马青有些腿软,下意识的扭头望着洛长安。 方才的话,也不知道丁掌柜听到了多少?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笑得何其无辜,“丁掌柜终于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最好!” 差一点,就从司马青的口中,把实话套出来了。 这小子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洛公子无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丁掌柜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洛长安。 这眼神,看得洛长安浑身发怵,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立起。 “没事就好!”洛长安抬步就走,“那个正好……正好我也累了,吾谷,走!” 瞧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丁掌柜眯了眯眼眸,若不是他早回来一步,只怕什么都被她诓出来了吧?! 思及此处,他目色冷冽的横了司马青一眼,“公子似乎忘了之前的承诺。” “不敢!”司马青骇然,“是洛公子……” 丁掌柜冷笑两声,“她是什么人,无需公子多言,咱们心里清楚,有些东西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还望公子以后能管住自己的嘴,管住了嘴,就能管住自己的脑袋!” 音落,丁掌柜拂袖而去。 呵,他得去收拾那个没良心的女人! 洛长安回了屋子,赶紧合上了房门,顺带用桌椅板凳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洛长安捂着心口,“气死小爷了,居然这个时候回来,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套出了司马青口中的实话!” 吾谷点头,“是差一点。” 有时候,差一点和差很多,其实没区别。 “不对,我回来这么久,宋墨怎么没动静?”洛长安刚坐定,又站了起来,“你来找我的时候,没惊动宋墨?” 吾谷摇头,“奴才特意吩咐了,不要惊动王爷!” “那也不太对。”洛长安摇头,“你去看看,如果确定宋墨在房中,我也好放心。” 吾谷瞧着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口,“现在吗?” “你一走,我便将窗户也堵上。”洛长安环顾四周,“你快去快回。” 吾谷颔首,当即爬窗而出。 确定吾谷走远,洛长安赶紧合上窗户,现下,她有得忙活,毕竟整个宅子里,就属她这屋子最是通透明亮,自然不止一扇窗户。 最后一扇窗户还来不及合上,那人就已经窜了进来。 洛长安:“……” 重生:“呵!” 四目相对,一个转身就跳窗,一个当即伸手捞。 健壮的胳膊,正好圈住洛长安的腰肢,直接将半挂在窗口的人,拽回了屋子。 单手扛人,拂袖关窗,重生的动作一气呵成。 转瞬间,洛长安已经被摁在了床榻上。 重生顶着丁掌柜那张脸,目色如狼,幽幽冷冷的盯着她,“洛长安!” “在!”她旋即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重生,你没事最好,我之前还担心你,怕你被那孪生子给缠住,到时候又得带着伤回来。” 重生低喝,“你是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吗?” “哪有哪有,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我说过要罩着你不是?”洛长安伸手,将掌心贴在他的心口上,“我一直担着心呢!” 重生低嗤,“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洛长安信誓旦旦,举起了三根手指头。 其实,重生也明白,别说三根手指头,她就算把脚趾头都举起来了,嘴里也没半句实话。 “方才在套司马青嘴里的话?”重生兀的捏起她精致的下颚,“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反而要问别的男人?” 洛长安:“……” 这是吃醋吗? “我问了,你会回答我吗?”洛长安问。 重生的胳膊抵在她的面颊两侧,俯首在她唇上辗转,半晌才轻咬着她的唇瓣,含糊不清的开口,“你可以试试!” “你是朝廷的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手把手教她,何为爱 “我是你的人。”重生支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他的口吻是那样的认真,目光是这样的真挚。 这般神色,让洛长安想起了两个字:赤诚! 洛长安心头砰砰乱跳,唇上被他啃得有点疼,大概是重生的目光太过炽烈,她竟有些不敢直视,讪讪的别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你属狗的?动不动就咬? “这不都是跟长安学的吗?长安喜欢咬人,我……便也喜欢!”他欺上她的脖颈。 很明显,她的身子微微僵直了一下,抵在他胸口的手,徐徐收紧,紧握成全。 这是,抵触! 也是,抗拒! “长安!”重生叹口气,“真想剖开你的心,让我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除了金黄银白,你的心里当真没有别的了?” 洛长安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她终是还念着他的。 这些日子以来,重生护着她,帮着她,她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洛长安是人,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也有心,只是很多东西在风月楼里看得多了,便不似寻常人那样,一经接触便心猿意马,难以自拔。 “长安,看着我!”重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指尖嵌着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迎上他的眸,“你的心里可留给我一隅之地?我要的不多,就一点角落便是。” 洛长安呼吸微促,“重生,你告诉我,什么是感情?” 从小到大,她爹教她最多的就是不要动情,人一旦动情便如同生出了软肋,一旦有了软肋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爹说过,情之一字会让人生不如死! 她不想生不如死,所以从来没想过动情。 “把我装进你这里,吃饭想着我,睡觉想着我,睁眼想抱着我,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我!”重生音色靡靡,带着摄人的蛊惑。 即便他覆着丁掌柜的皮面,可那双眼睛,幽幽的泛着桃花色,带着清晰的魅惑。 洛长安有些着迷,“都是你?” “对,都是我。”他亲了亲她的唇,“就好像我现在这样,亲你一下,你会觉得很高兴,很是欢喜,然后你也会回应我,希望我也因你而欢喜。” 洛长安想了想,微微弓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样?” “对!”重生喉间滚动,目色灼热的盯着她,“长安表现得很好,学得很好,以后的日子里,要点点的把我装进去,不只是心,还要把我融入你的骨血之中,成为你的余生。” 他要她的一辈子。 一生,一世。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那我这辈子,不就成你的了?你还说,你是我的呢?” 得,这财迷就是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 “你在我的骨血之中,是我的余生。”重生换了口吻,“如此这般,可好?” 洛长安仔细的想了想,“若是这样,我能得到什么?” “我会永远护着你,疼你。”他笑了笑,“我的东西都会属于你,三箱金子也好,藏宝图也罢,但凡我有,都是你的!” 洛长安眼睛发亮,“成交!” “请长安姑娘,慢慢的学着接受我,爱上我,好不好?”他身子一侧,躺在了她的身边。 长臂一捞,稳稳的将她带入怀中。 洛长安的面颊贴在他的心口处,耳畔是他沉稳的心跳声,如高山擂鼓,一记记敲在她的心口上,惹得洛长安指尖轻颤,下意识的揪住了他的衣衫。 “嗯?”重生垂眸,“怎么了?” 洛长安想了想,“你是不是对我下毒了?我、我有点紧张。” 重生笑了,眼睛里有光,瞳仁里唯有她,“紧张是好事,说明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子,而我……是你的男人。” 闻言,洛长安眉心微凝,仰头望着他时,眼底翻涌着清晰的迷惘。 重生心里喟叹,洛川河那老狐狸,居然把他的小狐狸养得这般铁石心肠,真真是煞费苦心,倒是难为了自己,还得苦口婆心的教她,何为情何为爱。 惩罚没来,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关于男女之事,风月楼里多得是,洛长安并不觉得稀奇,但现在让她觉得稀奇的是,重生的忍耐之力。 她不由的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够?每次她都能察觉到重生的不适,明明都硌着她了,他还是能在最后的关头,把事儿给忍下来。 殊不知,真正爱你的男人,不会让这种事成为理所当然。 你是心头肉,你是掌中宝,你不点头,他再难受也得尊重你。 大概是在外折腾了太久,转瞬间,怀中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重生低眉,看着洛长安的睡颜,眸底满是宠溺之色,小妮子果然累极了,枕着他的胳膊,睡得何其安稳。 若她在他身边,能察觉到心安,能睡得安稳,那他距离她的心,便又近了一步。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别人怀中,安枕入眠的! 这是,信任。 连洛长安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 若有重生在侧,皆可安枕无忧。 ………… 吾谷去了后院。 明明就是隔着一个荷塘,按理说前面的动静,宋墨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毕竟这司马青又是派人,又是晕厥的。 可是这院子里,安静得有点瘆人。 平素,宋墨跑洛长安的院子,跑得最勤,不说一日三餐的问候,至少一天两次是免不了,尤其是在千城,谁都不知道即将会面对什么。 吾谷进了院门。 院内有护院站着,瞧着没什么异常。 “王爷没起来吗?”吾谷问。 护院摇头,旋即解释道,“昨夜睡下之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屋子里的蜡烛一直燃到了黎明前夕,不知道是不是病了?可咱们当奴才的,不敢轻易去敲门。” “蜡烛燃到了黎明前夕?”吾谷不解,瞧着紧闭的房门,“没动静?” 护院颔首,“一点动静都没有,早饭热了两回,也没见着王爷出来,最后都撤了下去。贵客,您说王爷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吾谷立在窗口,轻轻的推了一下。 嗯? “门窗紧闭!”护院解释。 吾谷也察觉到了,门窗连道缝隙都没有,瞧着很不对头。 “王爷!”吾谷在外头行礼,“您起来了吗?” 内里,无人应答。 吾谷与护院面面相觑。 “要不,再试试?”护院低声说。 吾谷抿唇,声音敞开了喊,“王爷,您起来了吗?我家公子有请!” 有风掠过墙头,呼啸而过。 屋内,安静如旧。 第二百六十二章 凭空消失,密室失踪 吾谷心头陡沉,这情况怎么有点……不太对头啊? “王爷?”吾谷轻叩房门,“王爷?” 没动静。 “王爷!”吾谷拍着房门。 木质的房门,被吾谷大力的拍着,拍得“砰砰作响!” “王爷!”吾谷大声喊。 这什么都没顾忌了,怎么里头还没动静? 除非,里面没有人! 这个想法,让吾谷心下骇然,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开了房门,与护院一道冲进了宋墨的房间。 果然不出所料,房内空空荡荡。 吾谷冲到了床前,瞧着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当即伸手摸了一下,“床是凉的,说明人早就不在屋子里了。” 再瞧着桌案上的蜡烛台,蜡烛油都滴到了桌布上,满目狼藉。 如护院所言,蜡烛燃了一夜,人……却并不在屋内。 “可是咱们一直守在外头,不可能出去的!”护院慌了神,“怎么可能不在屋子里呢?” 说着,护院们快速检查门窗。 谁知道,门窗解释完好无损,既没有外力撞过的痕迹,亦没有脚印之类的奇怪痕迹。 也就是说,宋墨这么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密室失踪,杳无音信。 “这可如何是好?”护院们乱做一团。 谁都不想担着,丢了王爷的罪名。 尤其是眼下的形势,若是王爷出了宅子,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有什么三长两短,朝廷怪罪下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吾谷愣怔。 这王爷是怎么回事? 怎么消失的? 回过神来,吾谷转身就跑,且不管宋墨是怎么消失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回来,否则出了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 更可怕的是,公子之前提过的事儿,若是公子推断不差,这宋墨失踪怕是…… “公子!”吾谷在回廊里急奔,“公子,大事不好!” 洛长安睡得正熟,听得外头的嘈杂声,极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公……” 吾谷终是来不及开口,一道剑风骤然破窗而出,惊得他惶然纵身避开,差一点,真真是差一点,险些小命不保。 剑风,圻断了他的衣襟一角,可不就是好险嘛! “重生?”吾谷愣怔。 除了重生,还真没人能有这般本事,在公子的房内出手。 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吾谷立在窗口,低声留了句话,“王爷已经失踪,我去找司马公子!” 语罢,吾谷快速离开。 重生在里头,公子没动静,肯定是睡着了。 宋墨失踪,重生心里是震撼的,但是震撼之后又逐渐恢复了平静,低眉望着怀中继续呼呼大睡的人儿,重生幽然叹了口气。 终是,逃不过这一关罢? 司马青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之前被洛长安诓了一下,慌得晕死过去,这会吾谷又来告诉他,临王殿下失踪了。 “你确定不是在诓我?”司马青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神色狐疑的打量着吾谷,“那么多护院守着呢,内外都有人,王爷是会飞天遁地吗?” 吾谷咬着后槽牙,“你不信就自己去看,别后悔!” “哎哎哎!”司马青面色发白,“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吾谷知道,他这是被公子给吓破了胆,“真的!” 闻言,司马青两眼一翻。 “哎哎哎,先把人找回来,你别急着晕!”吾谷连同一旁的王账房,赶紧把人搀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坐着。 王账房捋着袖子,二话不说就死掐司马青的人中,“哎呦我的公子,快点醒醒啊,您要是真的晕了,到时候王爷出了什么事,那司马家照样得玩完?” “呼……”司马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面无人色的瞧着眼前的两人,“我、我怎么……怎么这么倒霉啊?我就是来找我哥的,怎么就摊上这么多的事呢?” 吾谷双手环胸,“只怪你家出了个败家子,不想落得跟司马晨一样下场,那就把人找回来。就算找不回来,也的知道人是怎么丢的吧?” 院子里都是护院,总不会一个人都没瞧见吧? “查!查!”司马青抖着腿,“王账房,去把人都找来,问清楚咯!” 王账房点头,“我这就去。” 护院全部被招进了院子,一个个排排站,等着问话。 “我问你们,昨天夜里有没有什么异常?”司马青问,“哪怕是一声猫叫,一声狗吠,都、都给我说、说清楚!” 护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满面迷茫。 见状,司马青的脸色更难看了,隐隐透着绝望。 哎呦这事闹的,真是冤死了! “我问你们,昨天夜里,有什么动静?”吾谷上前,“比如说,窗户开了一下,有什么人进来,有什么人出去,又或者哪儿响了一声,哪儿有异动,哪儿跑出来一只猫之类?” 这么一说,后院的护院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不是昨天夜里,是昨天午饭过后,那时候王爷说要睡个午觉,让咱们都不许打扰,小人就在后院里守着,免得那些野猫野狗的惊着王爷!”护院娓娓道来,“后来,还真的窜出来一只猫。” 司马青眉心突突跳,“真的有猫啊?王爷变成、变成猫了?” “说是胡话?人怎么可能变成猫?”吾谷轻斥,转而瞧了护院一眼,“你继续说。” 护院点点头,“小人怕猫惊扰了王爷,所以就把猫赶走了。” “你走开了一会?”吾谷明白了他的意思。 护院面色慌乱,“就一会,而且没走远,只是背对着窗户罢了,而且小人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王爷在关窗。” “关窗?”司马青愕然,“那就是说,当时王爷还在房内?” 护院颔首,极是肯定的告诉所有人,“对,当时王爷在房内,后来我们都听到了动静。” “对,我们都听到了王爷关窗户的声音。”护院们一致回答。 所以,屋子里当时是有人的,但是不是王爷……吾谷对此表示怀疑。 “关窗户,只能代表屋子里有人,但你们谁看到了,王爷的脸?”吾谷问。 这问题一出,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 说实话,谁都没瞧见。 “那晚饭呢?”吾谷问。 护院忙道,“王爷不出来,咱也不敢打扰,只能把晚饭放在了窗口,但是……王爷没吃晚饭。” 这点,吾谷也没在意。 昨天公子悄悄和丁掌柜出去,他一门心思守着屋子,倒是真的没怎么在意宋墨的情况,只想着有人守着,宋墨别出来闹腾就行。 谁知…… 吾谷心头砰砰跳,这宋墨莫不是跟着公子出去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宋墨,是你吗? 虽然吾谷没证据,但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如果这宋墨真的是一声不吭的,就跟着他家公子后面出去了……那么屋子里的人是谁? 宋墨,又是如何出去的? 吾谷只觉得脑子有些浑,完全捋不清楚思路,各种怀疑都有,却都没有一个定论。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掌柜?”司马青一声喊。 吾谷骤然抬头,瞧着丁掌柜居然立在回廊里。 “都找过了吗?”丁掌柜问。 司马青点头,“四下都找了,宅子里绝对没有,应该是出去了,但是墙头也检查过了,没、没什么脚印,也没有外人闯、闯入的痕迹。” “我估计,是自己走的。”吾谷说。 对此,宋墨表示赞同。 “屋子里没有打斗痕迹,床上也没人睡过,可见昨天夜里人根本不在屋内。”吾谷继续说,“丁掌柜,您觉得王爷是怎么消失的?” 闻言,丁掌柜转身望着护院,“昨天夜里,你们看到王爷了?” “没有,只看到窗户上有过人影,然后蜡烛燃到了天明。”护院如实回答。 丁掌柜叹口气,“那便对了!看看这是什么?” 吾谷凑近了,才看清楚,丁掌柜手中的线…… “这不是金丝银线吧?”司马青细细的瞧着,“也不像是棉线,好似有些透光。” 丁掌柜点头,“西域进贡的,从特殊的材质里提炼出来的细线,这东西有些硬,但是韧力极好,轻扯不断,而且能透光,在光亮下能彻底隐去。” “西域?”吾谷骇然,“这是哪儿找的?” 丁掌柜收起线,“就在王爷的房间里,在房梁上悬着呢!我比对过了,窗户上、房梁上的勒痕,都是这东西所为。其次,我还在火盆里发现了没烧完的一点东西!” 在他的掌心里,貌似是一片牛皮之类的物件。 “这是什么?”吾谷不解。 司马青亦是不明白。 “为什么要烧牛皮?”丁掌柜问。 谁都答不上来。 “是牛皮上写了什么东西,不想被咱们看到,所以就烧了?”司马青这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丁掌柜又问,“那这线呢?如此名贵之物,怎么敢随便乱丢?我若没记错,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当时先帝还在,西域使团来朝,就进贡了这么几根类似的东西,现下宫里还有存着!” “这是……先帝赏赐?”吾谷骇然。 丁掌柜点了点头,“不然呢?” “所以可以肯定,王爷是自己走出去的。”司马青这会,脑子倒是反应够快。 毕竟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宋墨应该没料到,这些人会认得这么多年前的西域贡品,毕竟当时连洛长安都尚且年幼,根本不可能认得这线。 司马青如释重负,自己走出去的便罢了,如此一来就不会牵连到司马家,出了事也与司马家没关系。 幸好,幸好! 司马青拍拍胸脯,总算松了口气。 “别高兴得太早!”丁掌柜开口,“眼下这宅子是最安全的,可王爷不在这儿待着,却要往外跑,还绕了这么大一圈,设了个局让咱们钻,目的何在?” 众人皆默。 半晌,吾谷宛若醍醐灌顶,“我知道了,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王爷是迫不得已而离开,并非自己离开。” 主观意愿和被动,是完全两码事! “如今被拆穿了,王爷便算是白忙活了。”丁掌柜说。 司马青有些慌,瞧着丁掌柜,俄而又瞧着吾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吾谷早就瞧出来了。 这司马青明明怂得厉害,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特看重亲情,以至于为了自家兄长,甘愿到千城这个是非之地来冒险。 “我是在想,王爷这般处心积虑,是不是有点什么事儿?”司马青没敢说,宋墨可能居心不良,又或者图谋不轨。 宋墨到底是王爷,皇亲贵胄,与寻常人是不一样的。 “才发现?”吾谷轻嗤,“会不会太迟钝?” 司马青还能说什么? 皇家的王爷,是谁都敢怀疑的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司马青低声问,“总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吧?人丢了总得先找回来不是?” 吾谷问,“那你去哪儿找?” 这…… 司马青两眼发黑,他连人何时丢的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 “收拾一下,这地方不能待了!”丁掌柜开口。 司马青骇然,“要走!” “不安全了,走!”丁掌柜转身就走。 拱门处,立着面色沉静的洛长安,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就瞧着这人静静的站着,仿佛是泥塑木雕一般,也不知将方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公子?”吾谷疾步上前,“您没事吧?” 洛长安敛了神色,嬉皮笑脸的勾着唇角,“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听到一桩好事,有些脊背发凉罢了!” “公子,丁掌柜说……” 还不待吾谷说完,洛长安双手环胸,走下了台阶,“走吧!” 这地方,是真的不安全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的,丁掌柜的眼角明显挑了一下,大概是怕她会心软,毕竟这人把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听得她松口,他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确不安全了。”洛长安瞧着四面高耸的墙头,“现在还没动静,只是因为咱们可能一直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等到失去掌控,就会被拆骨入腹。 疯子! 说走就走,司马家有的是地道。 “王爷虽然知道咱们这地底下有密道,可他不知道密道的入口,所以这儿还是很安全的。”司马青解释。 王账房在前面领路,“诸位小心脚下,前面有一段路可能比较湿滑,仔细扶着墙,不要走散了!密道内四通八达,有些是死路!” 所谓死路,不只是道路不通,而是……陷阱密布! “大家,都跟紧了!”司马青忙道。 丁掌柜在前,吾谷在后,正好将洛长安夹在中央,完完全全的保证了她的安全。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洛长安。 “等下!”王账房忽然停了下来,“听。” 是不太对,头顶上传来了杂乱的声响,就跟当日在司马家老宅的情况一样。 “有人进宅子了。”司马青低声开口。 洛长安扶着墙的手,微微蜷握成全。 宋墨,是你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无妄山庄的来历 事实上,在下面只能听到动静,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来了。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保持静默,也不知道上头的动静,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会怎样呢?”隔了许久,司马青才开口。 谁都不知道会怎样,千城内的境况本就不容乐观。 不过…… “千城的逆党分舵主已经死了,说明千城内很快会有内乱。”丁掌柜深吸一口气,“所有人为了抢头功坐上这分舵主的位置,会把整个千城弄得乌烟瘴气。” 洛长安忽然意识到,他之前那一计引蛇出洞,居然就是为了擒贼先擒王?然后把整个千城,弄得更乱? “这是要作甚?”洛长安问。 丁掌柜深吸一口气,“还能做什么?只是让局面变得混乱,一旦千城真的乱党横行,以至于朝廷无法把控,那么周遭的军队,就会碾压过来,明白吗?” “军队?”洛长安愣了愣,“你是说……” 丁掌柜冷笑,“这还不明白吗?只要这儿不乱,其他的州县是不可能及时出动的,谁都想保住自己,但若是殃及周遭,那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既然明哲保身不管用了,便只好用上铁腕手段。 毕竟,朝廷若是派了大军过来,那可就不是丢官卸职这么简单,闹不好是要丢脑袋的! “原来如此!”洛长安眉心微凝,“可你想过没有,这么一来,也许很多人会死?尤其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他当然明白,但有时候你得顾全大局。 若是南州之事不尽快平息下来,相信其他的州县很快也会沦陷,久而久之,地方与京陵城便逐渐分离,对于北凉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牺牲是再所难免,如今的牺牲,能免去来日战火绵延,能保全更多的人性命,不至于因为一个南州,而让整个北凉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丁掌柜目色沉沉。 一旦战火重燃,流民失所,饿殍遍地。 那才是真的,人间炼狱。 “对了,公子可知道无妄山庄的事情?”丁掌柜突然问。 司马青一愣,他对千城不熟,还真是不太清楚无妄山庄的事,但是王账房好似想起了什么,面露骇然之色。 “丁掌柜何以问、问及这无妄山庄的事情?”王账房有些慌乱。 洛长安不解,“怎么,这还不能问?” “非也非也!”王账房摇头,“洛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在这千城内,无妄山庄是一个鬼庄。据说当年这山庄里的人,半夜里大喊有鬼,然后便传来了嘶喊声,最后都死了。” 洛长安愕然,“都死了?怎么死的?鬼上门?” “不知道,满地都是血,廊柱上、栏杆上都是兽类的抓痕,但是呢……未见尸骨,一具尸体都没瞧见!”王账房解释,“衙门的人,都快把整个山庄翻遍了,没有……连条胳膊都没找到。” 吾谷搓着胳膊,“这么邪门?” “不会又想说,是什么妖邪作祟吧?”洛长安可不吃这一套。 之前是见着鬼叔挺怵的,但既然鬼叔是人不是鬼,那就没什么可怕的,爹说过,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谁知道呢?反正都觉得无妄山庄是不祥之地!”王账房说起无妄山庄的时候,既振奋又惊惧。 司马青皱眉,“死了人,倒也不算是不祥之地吧?最多是凶手杀完人之后,把尸体藏起来了,又或者是就地掩埋了!” “找不到尸体还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无妄山庄里经常发出奇怪的声响,大晚上委实怪吓人。”王账房说,“不过,饶是如此,还是有人要买下这宅子,但是买卖的过程中,又出了一些乱子!” 吾谷眉心紧蹙,面色有些铁青,“真的闹出点动静了?” “对!”王账房点头,“这无妄山庄里的人都死光了,所以后期这山庄就交给同族的人处置,但是在交易前夕,双方各自死于非命。” 吾谷有些发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公子,很邪门啊!” “怎么死的?”洛长安问。 王账房解释,“买宅子的是个外乡人,莫名其妙的被猫给抓死了,就这儿……” 说到这儿,王账房还特意指了指自个的脖子,“拉了一爪子,血咕咚咕咚的往外冒,没能救回来。” “然后卖宅子的呢?”吾谷追问。 王账房又道,“帮着卖宅子的是同族的兄弟,夜里喝醉了酒,失足掉进了河里,捞上来的时候早就没气儿了。” “一个被猫抓死,一个掉进河里淹死,未免太巧合了?”吾谷不解,“难道官府的人不查?” 王账房叹气,“谁说不查,官府也觉得奇怪,还特意派人去问了话。可究竟能往那儿查?野猫伤人,是牲畜犯了杀孽,难道你抓了猫去斩首示众?喝醉酒掉水里淹死,总不能拽着河神像去受刑吧?这都没地查。” “确实没地查。”丁掌柜敛眸,“以前也叫无妄山庄?” “不是!”王账房连忙摇头,“以前叫刘家庄,不叫无妄山庄,后来大家都觉得邪气太重,听游方道士说,换个匾能镇一镇这邪气,所以就给换了一个匾,从那以后刘家庄就改名为无妄山庄。” 洛长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说起来,这无妄无妄的,我怎么好像在哪听说?吾谷,你品,你细品,是不是耳熟得很?” 还真别说,洛长安这么一提,吾谷也这么觉得。 “对了公子,京陵城有一座无妄楼,您还记得吗?”吾谷忙道,“就在城西那块乱葬岗后面,那片林子里,无妄楼……” 洛长安宛若醍醐灌顶,“对对对,无妄楼!小时候我在那里装神弄鬼,把刘满天给吓尿了。” “没错!”吾谷点头,“那地方阴森森的,委实可怕得很!奴才记得相爷说过,这无妄楼是用来镇这乱葬岗的。” 洛长安抿唇,“当时太师府的人找上门,寻我爹算账,说是我把刘满天那个蠢货吓出了毛病,我爹还罚我跪了祠堂呢!” 提起这事,洛长安还想笑,刘满天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尿了一个月的裤裆…… “知道无妄楼镇乱葬岗,所以……这游方道士是京陵城来的吧?”洛长安脑子一转,意味深长的开口。 这话倒是把众人惊着了,好像……有点道理。 第二百六十五章 皇帝,真的喜欢你 “当然,也可能是巧合,恰巧知道京陵城的事情。”洛长安两手一摊。 她可没百分百的确定,这游方道士就是来自于京陵城,胡咧咧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且不管这游方道士来自何方,这无妄楼总归不是好地方,与这无妄山庄一般,多半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丁掌柜音色沉沉。 洛长安叹息,“是不是先考虑一下,咱们现在该做点什么?就在这儿待着?也不至于吧?” “先出去再说吧?”司马青带着询问的口吻,“如你们所说,若临王殿下真的……那咱们这个地方,他八成是要掘地三尺的。” 的确,若真的是宋墨带了人来查察宅子,必定知道底下有密道,找不到密道之时,定然会大兴挖掘之事。 “走!”王账房在前面领路。 众人跟在后头,极尽小心翼翼。 密道的尽处是一户农家小院,推开后院的地窖盖子,护院走在前头,第一反应是搜查整个院子,确定没什么异常,这才招呼众人出来。 “公子,小心!”吾谷小心的将自家公子搀出,“没事吧?” 洛长安站在那里,双手插着腰,“这又是哪儿?” “还在千城之内,跨一条街便是城门口。”王账房解释,“想出去是不可能了,现下的城门口,不知道有多少人守着。” 何况,还打草惊蛇。 现如今,能在这儿安稳的待着,便已经是万幸! “那我们只能在这儿待着咯?”洛长安是个闲不住的,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 吾谷劝慰,“公子,就好好待着吧,等这一波过去再说。” 外头到处在搜人,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洛长安寻思着,这么一来……自己什么时候能去鬼哭林呢? 行至僻静处,洛长安眉心微凝,“盒子怎么办?” 周遭没人的时候,他便是重生,不再是丁掌柜,言语间便无忌了不少。 “还能怎么办?被拿走了,便是要不回来了。”重生目色沉沉,“你要去鬼哭林的事情,可能得歇一歇了。” 洛长安急了,“为什么?不就是去个林子吗?为什么这么麻烦?咱们走不就完了,只要不被人发现,何况……你不是一直在准备吗?” “就你我二人,你不担心,我还怕呢!”重生可不敢独自一人带着她去。 鬼哭林那地方,岂是人人都能去得的。 “那你之前还答应我来着!”洛长安轻嗤,“做不到就不要随便给承诺,最烦你们这样言而无信之人。” 见她要走,重生无奈的叹口气,“想不想听个与你有关的消息?” 洛长安顿住脚步,默默竖起耳朵。 “听说,长定侯府已经开始调兵遣将,眼见着是要来南州了。”重生靠在墙壁处,双手环胸,不紧不慢的说着,“你猜,会发生什么事?” 洛长安心下愕然,“长定侯府?完了,皇帝要来了。” 重生的眉心跳了跳。 小妮子,不蠢,脑子转得挺快。 “皇帝来了,完了,肯定是要抓我回去的。”洛长安一把拽住重生的胳膊,“你得快些带我去鬼哭林,我可不想被皇帝抓着!” 重生就不明白了,“皇帝又不吃人,依我看,他对你还不错,凡事都尽量护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洛长安翻个白眼,“若是有人一门心思要与你成龙阳之好,而你又是个女子,你会怎么想?再者,一旦揭开,就是欺君之罪,你可知道欺君之罪会有什么下场吗?” “没准,皇帝知道你是女儿身,所以这欺君之罪根本不成立。”重生淡淡然的开口。 洛长安险些摔他一鞋拔子,“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皇帝一门心思盯着我爹,要我相府满门性命,你还帮他说话?是不是当我的敌人?” 重生:“……” “皇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洛长安继续道,“他把我带进宫,是为了挟制我爹,免得我爹这百官之首的丞相,权力握得太大,威胁到他的君威!” 重生低声问,“谁跟你说的这些?你爹?” “我爹一门心思要送我去太学堂,他能跟我说这些?”洛长安摆摆手,“我爹什么都没说,但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重生一怔,“包括你?” 瞧着他神色略显肃穆,洛长安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对啊对啊,难道我会真的以为,皇帝喜欢我了?后宫三千,皇帝理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喜欢我啊?” 无利不起早,皇帝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奸、商。 “后宫三千,不是所爱,有什么意义?”重生叹口气。 洛长安可不这么认为,“你这不是废话吗?哪朝哪代,皇帝不是后宫三千,你见过哪个皇帝说,不要了不要了,媳妇就一个比较好?没有吧?这后宫就是瞧不见血光的沙场,我这一小爷们,能跟那帮娘们凑热闹去?不能!” “也许皇帝,只想要你而已。”重生说,“后宫三千,一直无所出,你就没发现问题所在。” 洛长安想了想,“可能皇帝不行呗!” “咳咳咳……”重生兀的被呛了一下,“你这、这……” 洛长安双手叉腰,“皇帝现在专宠太师的女儿,刘妃娘娘,大有欲立其后的意思,想必这嫡长子会从刘妃身上出,然后利用太师府对付丞相府,对付我和我爹,啧啧啧,果然是无毒不丈夫!” “你这是胡猜猜。”重生说,“太师府那头,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镇国将军府,你多半是弄错了方向。帝王的权威,要么在文,要么在武,新君刚立,文武不可或缺。” 洛长安听得眉心突突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事实上,重生说得太深奥,她有些听不懂。 “镇国将军府一直在观望,等着太师府和丞相府斗个两败俱伤。”重生似乎知道她没听懂,只能简而意之的解释,“这么解释,能明白了吧?”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也就是说,皇帝未必是要对付丞相府,是想稳住丞相府,免得我爹与太师真的斗起来,白白便宜了镇国将军府?” “对!”重生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斗不起来,谁都别想占便宜,那么这北凉江山就能维稳。 新帝刚刚登基没多久,维持北凉的安稳,是最好不过的决策! 洛长安恍然大悟,防着狼,防着虎,谁知身后还有豺狗! “那就是说,皇帝不会对我怎样,他会保护我,免得太师府和镇国将军府,对我下手,进而威胁我爹,坏了现在的平衡!”洛长安如释重负。 第二百六十六章 什么坏消息? 不知道为何,洛长安觉得重生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可对于重生的怀疑却更甚,她不明白重生是从哪儿学的这些。 这点东西,怕是只有掌权、上位者才会懂得其中奥妙吧? 重生没有再多说,洛长安也没有再追问。 她心里有些明白,也有些慌乱,皇帝来了……皇帝纵然不会伤害她,暂时不会对付丞相府,却不代表永远都不会对付丞相府。 终有一日,帝王独揽大权,所有的障碍都该消失! 洛长安回来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吾谷在旁伺候着,略显小心翼翼。 “公子的心情不大好,是因为暂时不能去鬼哭林吗?”吾谷低声问,“不打紧的,早晚是要去的,眼下还是安全第一。” 洛长安瞧着空荡荡的房间,眉心微凝。 “此处是简陋了点,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吾谷忙劝慰,“公子暂且忍耐。” 这屋子的确很简陋。 不,是整个小院都很简陋。 而这间屋子,已经是小院里收拾得最干净,打理得最整洁的一间。 “我不是嫌弃屋子简陋。”洛长安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核桃,慢条斯理的剥着,“皇帝要来了,我的自由日子怕是要到头了。我得在他找到我之前,去鬼哭林找长生木!” 提起这个,她便想起了鬼叔。 那一声“少主”就像一根刺似的,卡在洛长安的心头。 尽管她不相信鬼叔所说,可有些东西再不信也得顾忌,鬼叔能出现在她面前,说明当年那些人,未必都死绝了,除了鬼叔肯定还有其他人活着。 比如,云山器械库那个小雨。 如此一来,那句“认贼作父”似乎说得通了。 鬼叔敬她为少主,而小雨那些“同鸳盟”的逆党,似乎都是想杀了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该是同族而出,怎么这般不同? 除非她身上有什么秘密,是鬼叔想知道,想得到的,所以…… 秘密? 洛长安一口咬在舌尖上,疼得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还真别说,她的确有秘密:这一身的怪异毛病,不惧毒又自愈极快,且……蛇不敢近身,皆惧而远之。 “公子?”吾谷慌忙递水,“别着急,慢些,慢些!” 洛长安含了一口凉水,疼痛稍缓。 “饶是皇上来了,您也别这么着急,皇上终究不能拿您怎样,您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何况千城的情况这么复杂,想必皇上也不敢贸贸然进城。”吾谷目不转瞬的瞧着自家公子。 见着洛长安略微舒展眉头,这才乖顺的接回杯盏,“好些吗?” 洛长安点点头。 “吾谷,我跟你露个底。”她抿了一下唇,“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去找长生木吗?” 吾谷自小便跟着她,有些东西即便公子不说,他心里也是清楚一些的,“公子其实是怀疑夫人的去向吧?” “嗯!”洛长安苦笑,“长生木出现在我面前,说明一个问题,有人想让我看到、听到这些,并且去追查。如他们所愿,我回了一趟祠堂。” 吾谷就知道,自打云山器械库一行之后,公子的心里便揣着事。 果然,不假! “祠堂里,夫人的灵位?”吾谷愣了愣。 那天,公子故意被“罚”进了祠堂,应该就是去找证据的。 “是!”洛长安点头,“我娘的灵位,用的就是整块长生木,所以我当时觉得这长生木的气味很是熟悉,可你们都闻不出来。” 时常对着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感觉呢? “整块长生木?”吾谷愣怔。 这问题可就大了,毕竟所有人都说,长生木此物不可得,万分名贵。 “我那时候便知道,爹可能瞒了我一些事情,后来我身上出现了奇怪的事情,便也明白了爹为何要瞒着我,为何不许我离开京陵城。”洛长安苦笑,“他多半是要我老死在京陵城,这辈子都不知道身上的秘密。” 毕竟,有些秘密被揭开,肯定不是好事。 “公子,那您想怎样呢?重生公子既然说那里很危险,凡事还没准备好,您便不该去。”吾谷面色凝重,“若是遇见了危险,怕是没人能帮得上咱们。” 相爷不许公子去触碰这些,就说明这内里的危险,连相爷自己都无法把控。但凡相爷能做到的,他必定会铲除干净,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沾染分毫。 “连相爷都没办法做到不留痕迹,说明这事极为棘手,并且……危险!”吾谷规劝,“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洛长安笑了笑,“我看上去,像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吾谷认真的瞧着自家公子,很是确定的点头,“像!” 洛长安:“……” 千城内,愈发乱成一团。 千城外,有马车驻在林中。 林祁急急忙忙的跑向马车,及至跟前,躬身行礼,“皇上,千城内乱做一团,据说是离恨天的千城分舵主被人杀了,所以正在查找凶手。” 曹风皱了皱眉,“被杀了?谁杀的?” “说是一个年轻人,当场就被斩了头颅。”林祁直起身子,“皇上,内里已经乱成一团,咱们还要靠近吗?” 车内,传来幽幽的声响,“找个恰当的时机,进城!” 林祁犹豫的看了一眼曹风,曹风抿唇。 “是!”林祁行礼,转身就走。 瞧了一眼林祁的背影,想起他方才别有深意的一眼,曹风叮嘱寒山小心看着马车,抬步追随林祁的脚步而去。 行至僻静处,林祁转身拱了拱手,“曹公公还是劝一劝吧,眼下千城万分危险,咱们可以等长定侯府的援军到了,再进去不迟。” “林门主也知道,皇上登基不久,需要一些事情,来威慑群臣,镇住百官,所以这事……杂家不好劝。”曹风叹口气,“但凡能劝得住,就不会出现在这儿。” 皇帝固执,否则来这南州作甚?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内里乱得厉害!”林祁紧了紧手中剑,“何况,洛公子可能就在城内,咱们现在所带的人数不多,要保证皇上的安全,还要寻找洛公子,难免会顾此失彼。” 曹风皱了皱眉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是保护皇上还是找洛公子,都是天大的事儿,一桩都耽搁不得。不管,洛公子可有消息?” “有眉目了!”林祁点头,“不管也有一桩坏消息!” 曹风的心刚刚放下,瞬时又给提溜起来,“什么坏消息?” 第二百六十七章 洛长安的项上人头 “临王殿下,似乎也在城内!”林祁说。 曹风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什么?临王?哎呦我的祖宗诶,这有什么热闹可凑的,紧赶慢赶的,都凑一处了?这可如何是好?” “临王殿下,多半是跟洛公子在一起。”林祁解释,“只要洛公子是安全的,想必王爷亦是周全,曹公公先别着急。” 曹风顿了顿,“这事儿可不敢瞒着皇上,杂家得去提个醒,否则来日出了什么事,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可是,只知道王爷进了城,不知道身在何处,若是皇上问起来,该如何作答?”这也是林祁所担心之事。 曹风眉心一皱,“林门主只管去办差,这事就交给杂家罢!” “多谢曹公公!”林祁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若是皇帝知道宋墨在千城,定然会龙颜大怒,可这事儿不说也不行,所以还是要找个合适的人,合适的时间去跟皇帝提一提。 显然,曹风是皇帝跟前的人,让曹风去说,是最好不过的。 待曹风归来,寒山凑了上去,“林门主是不是有事?” “王爷可能在城内!”曹风说。 寒山差点咬着舌头,“什么?!” 这不是添乱吗? “唉!”曹风压了压眉心,“都凑一块了,洛公子还没找回来,这王爷便开始凑热闹了,你说这事给闹的……” 寒山瞧着天色,“还得要三日,长定侯府的大军才能赶到,这三日可别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守住马车!”曹风意味深长的叮嘱,“断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来。对了,那个药如何?” 寒山近前,压低了声音,“三日之内,必有回音。” “那就好!”曹风绷直了身子。 那便好好的等上三日,三日后……胜负见分晓。 马车外,众人提高警惕。 马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入夜之后,林子里的马车消失了。 不留,任何痕迹。 夜色沉沉,千城内的大街小巷,几乎是空无一人的,到处都是军士,百姓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在外头晃悠。 府衙内,立着黑衣斗篷的男子,遮去了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勾勒出冰凉的唇角弧度。 “真是废物,一帮废物!”男子冷喝,“居然连个人都抓不住,满城搜捕,还让人跑了……要你们何用?” 府尹战战兢兢,“特使恕罪,咱们这已经尽力去搜捕了,委实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寻。” 穿着甲胄的守城统领亦是面色铁青,“挨家挨户的搜,没有放过一人,但凡有疑都给抓回来了,你还想如何?再者,千城的大牢里已经塞满了人,这点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 “怎么,很不满意?”被称为特使的黑衣男子,忽然笑了一下,“是不想要解药了?想好好的疼上几个时辰?疼得肝肠寸断,疼得满地打滚,才会明白该用什么口吻,跟我说话?” 守城统领咬着后槽牙,想起毒发时的痛苦,生生将这口气咽了回去。 命都在别人手里,还能怎样? “外头什么动静?”黑衣男子冷问,“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总不至于,让咱们跟朝廷作对吧?”守城统领声音微沉,“千城就这么大,只要朝廷大军压境,就是瓮中捉鳖。” 黑衣男子凉凉的勾唇,“知道自己的处境便罢了,也无需我再提醒你们。与朝廷作对固然是死路一条,可不跟咱们合作,你们就有生路可寻了吗?” 显然,没有。 “你到底想怎样?”府尹虽是文人,可秀才还有三分气,被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控制千城,让咱们为你所用,你……你这个乱臣贼子。” 黑衣男子浑然不在乎,“我就是乱臣贼子又如何?你们现在跟我们有什么区别?离恨天要控制整个千城,少不得你们的协助,朝廷若然知晓内情,你们一个个都难逃诛九族之祸!” 众人面面相觑,可又奈何不得。 那种痛楚,真的是想想都觉得可怕,若非亲身经历,你根本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如此折磨,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继续找!”黑衣男子拂袖落座,“最后一天的机会,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再找不到洛长安,就拿你们来抵命!” 关于洛长安,这些人委实不知道是谁,只见着一副画像,晓得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旁的一概不知。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守城统领上前,“这少年人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委实太过紧张,所以有些事都没注意,但是到了这会,府尹好似隐隐回过味儿来了。 “等会,洛长安?洛……长安?洛?洛!”府尹面色骤变,“你该不会是想说,这洛长安是……是丞相府的那位小公子吧?” 谁家的少年郎,能得离恨天这般重视,倾城之力而捕之?京陵城内大名鼎鼎的洛丞相,膝下有一独子,是为心头肉。 “洛丞相的儿子……他的儿子好像就叫洛长安!”府尹冷不丁颤了一下,身子兀的一个踉跄,差点瘫软在地。 “不会真的是丞相之子吧?”守城统领亦是吓得不轻。 洛川河是谁? 那可是北凉的百官之首,一人之下的丞相大人,其城府之深,手段之戾,即便是千城的官吏,亦是有所耳闻。 敢动洛川河的儿子,那就是老虎头上找虱子。 找死! “你……你敢动丞相府的人?”府尹呼吸微促,堪堪扶着桌案站定。 黑衣男子没说话,双腿高抬,翘在桌案上,对他们的激动,保持着熟视无睹的状态。 “果真是洛丞相的儿子?”守城统领咬着后槽牙,“你好大的胆子!” 黑衣男子轻哼了一声,“那又怎样?来日洛川河知晓真相,他儿子死在千城,你们总归是逃不了干系的,横竖要背锅,倒不如真的杀了他儿子,免得被平白冤枉一场。” “你!” “你!” 黑衣人叹口气,“明日,我要见着洛长安的项上人头,否则这两日的解药,你们就别想要了。哦,你们大可自尽,但是你们自尽之后……家眷怕是……” “别动他们!” 自身可死,妻儿老小无辜。 软肋捏于这些人手里,还有什么法子可脱身? “记住了,洛长安必须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怎么不跑了?嗯? 洛长安若是死在千城,那么千城里的所有人,都不再无辜,在洛川河眼里,这些人都该死! 到了这会,谁也没办法了,只能照办,拼了命的去找洛长安。 能活一日算一日,只要活着,总有机会逃出生天。 府尹和守城统领沉着脸,默不作声的走出书房。 出了门,出了院子,守城统领一掌劈开了身边的枫树,只见着枯枝嗖嗖作响,足见其戾气之盛,奈何方才又不敢往外发。 “乱臣贼子!”守城统领回望着来时路,“就这么个东西,也敢在咱们面前颐指气使,把我们当成狗一样使唤,简直岂有此理!” 府尹何尝不是气得咬牙切齿,“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若不是……” 若不是身中剧毒,若不是家中老小都捏在他们的手里,他们这些朝廷命官,何至于受这样的屈辱?真是恨不能提剑上前,劈了这些狗东西。 “暂且忍耐!”府尹目色沉沉,到底是文人,有些东西想得就是比较深,“我们可以先找到洛公子,再作打算。” 守城统领一怔,“你是说……” “既然他们想要洛公子,那这洛公子就是咱们的生门所在。”府尹低声开口,“有了洛公子在手,得丞相府庇护,来日朝廷怪罪下来,也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咱们早晚是个死,还得连累全族!” 不得不说,这法子还是挺好的,而且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守城统领原也没了法子,听府尹这么说,当即一拍即合,“那我就去找,无论如何都要比他们的人,先找到洛公子。” “洛公子便是咱们的保命符,断然不能让他们杀了洛公子!”府尹叮嘱,“咱们要抢到先机,先机就是活命的机会。” 守城统领点点头,“所言有理,我这就去找!” 达成了共识之后,二人便分头行动,一边去找人,一边去稳住离恨天的人。 无论如何,都得先保住洛长安的命,保住了洛长安,就等于保住了他们的九族! 此时的洛长安,全然不知,自己成了这样的香饽饽。 皇帝的人,找她! 朝廷的人,找她! 离恨天的人,也在找她! 只是,有人要她生,有人要她死。 夜幕沉沉,洛长安睡不着,悄摸着爬起来。 “公子,睡不着吗?”吾谷守在外头,“您别想着出去,外头危险。” 洛长安摇头,“我不出去,我去看看重生,你别吭声。” “是!”吾谷点头,关好门窗之后跟在了洛长安身后,偷摸着往外走。 重生因着丁掌柜的身份,住在了后院的柴房里,位置比较偏僻,偷摸着过去,并不会被人发现,只要……小心一点,别闹出动静就成。 洛长安没走正门,是偷偷的爬了窗户进去的。 “重生?”洛长安低低的轻唤。 柴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眉心微凝,洛长安疾步行至床前。 简易的木板床上,被褥都叠得好好的,压根不似有人睡过的样子。 “重生?”洛长安又喊了声。 环顾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哎呦,这小子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洛长安立在屋子里,双手插着腰,“真是奇了怪了,一边让我不要出去,一边又自己偷溜?” 眼下,外头不太平,重生偷溜出去是要做什么? 打探消息? 准备去鬼哭林的物件? 还是说,这小子觉得她是个拖累,要跑路? 重生,会跑路吗? “公子?”吾谷诧异,“怎么这就出来了?” 往常没一两个时辰,公子或者重生,是绝对不会走出来的,今儿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再瞧着公子好像情绪不太对。 周遭黑漆漆的,吾谷也瞧不清楚洛长安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公子好像有些失落。 怎么,重生欺负公子了? “重生不在。”洛长安双手环胸,“这个时辰,他会去哪呢?” 吾谷愕然,“不在?是不是去打探消息了?” “外头这么乱,还有什么消息可打探的?”洛长安缓步朝着房间走去。 吾谷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要不,是去准备出行的东西?” “去鬼哭林?”洛长安双手叉腰,“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小子有事瞒着,大半夜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了,屋子里的被褥根本没动过,说明他吃过晚饭之后就溜了。” 会溜去哪儿呢? “要不,奴才去探探?”吾谷的脚程快,出去溜一圈,应该没什么问题。 洛长安点头,“我在后门给你看着点,你去看看,半个时辰内探不到消息,便回来罢,不要在外面久留。” “是!”吾谷行礼。 洛长安守在后门,时不时的探头往外看。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夜里却有些凉。 洛长安走到了门外立着,风一吹那叫一个酸爽,冷飕飕的直往衣服领子里灌,冻得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哎呦,冻死我了!”洛长安想了想,还是回门内等着吧,免得到时候冻出毛病来更棘手。 刚一转身,便听得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鬼走路都能听得到动静,何况洛长安耳聪目明的。 “不是吧?这么快就回来了?”洛长安诧异。 吾谷的办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干脆利落? 黑暗中,有人影浮动。 洛长安皱了皱眉,立在门口的阴暗处,目不转瞬的瞧着那人影,单手抵在唇边,低低的喊了声,“吾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吾谷?” 吾谷,没吭声。 这小子,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吾谷?”洛长安扶着墙,猫着腰往前走,“你吱个声会死吗?” 蓦地,那人站在了原地不动。 洛长安一怔,不对…… 吾谷怎么可能不做声? 就算不做声,也该过来才是,怎么还站住不动了? 不是吾谷。 不是! 心下骇然,洛长安转身就跑。 完了,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 她一跑,身后的人好似也跟着跑了起来。 眼见着门口就在跟前,她的手已经抵在了门面上,谁知下一刻,腰间颓然一紧,紧接着便是一股生猛的力道,将她生生抵在了墙壁上。 冬日里的夜,夜里的墙壁,冷得渗骨。 洛长安登时打了个哆嗦,脊背上的凉,瞬时蔓延至四肢百骸。 冷,好冷! 比之更冷的,是贴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 “跑啊,继续跑!怎么不跑了?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满脑子都是他 眉睫骇然扬起,洛长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暗中的男人。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容貌,但是脸部轮廓,还有身上的气息,以及这说话的声音和口吻…… 不是宋烨,又是何人? 狗皇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 是谁泄露了消息? 难道是司马青悄悄派人通知的? 除了司马青,洛长安真的猜不出,还有谁会给皇帝通风报信? “皇、皇上?”洛长安的双手,正抵在他的胸前。 宋烨轻呵,“是不是后悔,在猜对朕的身份之前,没出手再给朕一拳?” 还真别说,洛长安确有此意。 手都抬起来了,最后放在了宋烨的胸口,毕竟,咱不能记吃不记打,回头皇帝扒了她的皮,哭的还是她。 “臣远远的就察觉到了皇上的龙威,这不赶紧回去让大家都起来,迎皇上进屋嘛!”洛长安笑盈盈的开口,“皇上,外头冷,别在这儿站着,还是进去吧?要不然被人瞧见了,暴露了行踪,也不太好是不是?” 果然是洛川河生的狐狸崽子,脑子转得够快,这就想好了借口。 “进去?”宋烨俯首,在她的鼻尖上啄了一下,“进去会热,会疼,长安也愿意吗?” 洛长安:“??” “长安,你让朕找得好苦啊!”宋烨的手,就搁在她的腰间,力道有些重,疼得洛长安娇眉紧蹙,整张小脸都拧巴起来。 洛长安呼吸微促,“皇上,臣、臣不是故意要走,臣当时受人胁迫,没办法才离开的,请皇上明察!” “受人胁迫?”宋烨抵着她在墙壁上,严丝合缝的贴着,“真的?” 洛长安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呵呵,嘴里没半句实话,还敢说真的? 宋烨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望着他,“那朕问你,何人这么大的胆子,敢胁迫你?嗯?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是个江湖中人,武功很是厉害,您没瞧见连吾谷都不在臣身边吗?”洛长安开始胡扯一通,瞎编故事,“这人叫无名,皇上若是抓住了他,一定要好好的替臣出口恶气。” 黑暗中,宋烨眸色幽暗,伏在她耳畔低低的“哦”了一声。 “皇上不相信臣吗?”洛长安觉得自己编得极好,毕竟吾谷真的不在身边,这故事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臣能再遇见皇上,真是……老天爷长眼!” 心头却是暗啐了一口:老天不长眼,这都被狗皇帝找到! 岂有此理! “老天爷不只是长眼,也会长心!”宋烨的指尖,抵在了她的心口上。 洛长安被戳得有些疼,当即握住了他的指尖,讨好般赔笑,“皇上,疼!” “你也知道疼?”宋烨兀的拽住她的手,拖着她往外走。 洛长安急了,“皇上,这是去哪?” “跟朕走。”宋烨的口吻里,夹杂着不容拒绝的威势,“洛长安,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明白吗?” 话都说成这样了,洛长安还敢拒绝吗? 只是现在…… 重生的下落不明,吾谷又没回来,她这么一走……岂非陷自己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任由宋烨捏扁搓圆? 可不走,似乎又不行。 惹怒了狗皇帝,后果很严重。 即便重生说过,皇帝未必会真的伤她,可能是想平衡朝廷大权,坐稳皇位,但是凡事总有意外,她不能把自己和丞相府,搁在危险的境地。 马车就在巷子的转角处停着,寒山就在车前坐着,见着来人,赶紧打开了车门。 洛长安被塞进了马车,还得笑脸相迎,不能有半分不乐意的情绪。 随着车轱辘声的响起,洛长安整颗心高高悬起。 完了,完犊子了! 车子一道后门处停下,洛长安压根不认得这是什么地方,就被宋烨拽进了门。 好嘛,这会算是彻底失联了…… 进了门,入了院,合上屋门。 宋烨的动作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洛长安寻思着,他想着对付她……应该是筹划了很久,要不然为何动作这般娴熟? 屋内,烛光葳蕤。 宋烨将她摁在软榻上,双手抵在她的左右两侧,一双桃花眼就这么邪邪的睨着她,“朕不在身边,长安过得好生惬意。” “臣日夜思念皇上,吃不下,睡不好,生怕皇上误会臣跑路,其实臣也是迫不得已啊!”洛长安狠狠的抽了两下鼻子,眼眶瞬时泛红,“若不是皇上,臣怕是还陷在歹人的手中,臣……谢皇上救命之恩!” 宋烨裹了裹后槽牙,“歹人?” “嗯!”洛长安委屈巴巴的点头,“皇上大恩大德,臣没齿不忘。” 宋烨想了想,“既是大恩大德,理该回报吧?” “臣一定誓死效忠皇上!”洛长安斩钉截铁的发誓,怕是皇帝不信,还默默的举起了三根手指头。 宋烨握住她的三根手指,“身心效忠?” “嗯!”洛长安点头。 宋烨忽然欺身,将她压得平平整整,狠狠堵住了她的唇,“那便……都是朕的!” 唇齿相濡,洛长安眉心紧皱,不知道为何……她忽然生出了几分作呕的感觉,脑子里忽然浮现重生的半幅面具。 “唔!”她发了狠似的推开了他。 宋烨没防备,软榻本就狭窄,被他这么一推,身子显然晃了一下,眼见着是要往地上滑去。 “皇上?”洛长安猛地拽住宋烨的衣襟,登时用了狠劲儿。 二人的身子骤然调了个,宋烨仰躺在软榻上,洛长安生生摔在了地上。 “哎……” 洛长安吃痛,躺在那里没能爬起来。 “长安?”宋烨骇然起身,慌忙伸手去拽她。 洛长安慌忙撑着身子,连滚带爬的退后了两步。 宋烨的手还伸在半空,身形稍稍僵直,眼见着她避他如蛇蝎,目色陡然下沉,脸色比外头的夜色更黑沉可怖,“这么抗拒朕的碰触?” 抗拒吗? 好像是的。 洛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就受不了狗皇帝的碰触?尤其是他碰她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重生。 重生的油腔滑调,重生的温柔缱绻! 即便隔着一副面具,却能看到他眼底的温柔似水,幽邃的瞳仁里,满满当当都是她的音容笑貌。 唯有在重生面前,她才能做个撒娇的女子,做真正的自己,而在别人面前……她洛长安只能是丞相府的小公子。 洛长安还在犹豫,宋烨兀的上前,快速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皇上?” 第二百七十章 需要朕帮长安回忆一下? 宋烨只是将她抱到了床榻上,面色依旧黑沉可怖,“伤着何处?” 伤? 伤着屁股和腰,隔了这么一会,也没那么疼了,可即便如此,洛长安也不敢说,怕说了……宋烨又要做什么。 “等着!”宋烨起身往外走。 洛长安扶着腰坐起来,不知道宋烨让她等什么? 须臾,她听到了房门开合的声音。 再过了一会,宋烨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瓶东西。 见状,洛长安快速将扶着腰的手放下,佯装若无其事的看他,“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趴着别动,朕给你揉一揉。”宋烨坐在床边,“腰受伤可不是小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想一直躺在床榻上?” 洛长安,不想! 当然,也不想让他碰。 “别动!”宋烨直接将她摁在了床榻上,“朕给你揉揉。” 洛长安挣扎了一下,“皇上?” “这是圣旨!”宋烨不容分说的去扯她的衣裳。 洛长安急了,“皇上,我自己来!” 可不敢让宋烨随便扯她衣裳,即便她外在伪装得好好的,但万一宋烨扒了她……还是自己脱一半为好。 洛长安趴在那里,捋起了衣裳,露出了纤细的腰肢。 后腰位置,吹弹可破的雪肌上,有些微红,可见方才就是扭着这个位置。 宋烨坐在那里,瞧着她后腰上的小腰窝,下意识的喉间滚动,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腰间曲线玲珑,谁能想到她厚实的袍子内里,藏着这样的好风景? 烛光缭乱,光影斑驳,足以让人遐想万千。 回过神来,宋烨往掌心里倒了点药油,在她的腰上轻轻的揉搓着,面色从最初的黑沉,变成了如今的神思凝重。 洛长安伏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宋烨的掌心,越来越热,最后灼得好似火烧一般,她已分不清楚,到底是腰疼,还是被他灼得生疼。 “长安觉得如何?”宋烨问,“可有好些?” 洛长安耳根子微红,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嗡嗡的应了声,“好多了!” 闻言,宋烨起身将药油放在了桌案上,转而去洗手。 等着宋烨回来,洛长安已经合拢了衣裳,如同没事人一般坐在床沿上,那副防备的样子,让宋烨瞧着很不舒服。 “皇上也累了吧?”洛长安什么都不敢多问,“您歇着,臣给您守夜!” 宋烨挨着她坐下,快速褪去了鞋袜,“一起睡!” 洛长安连忙摆手,“臣不敢!” “还有你洛长安不敢干的事?”宋烨不容分说的拽着她上了床榻,“朕不动你,你也最好别乱动,否则朕这心里的那把火,早晚能烧了你!” 洛长安愕然,躺在宋烨的臂弯里,不敢动,不敢动! 狗皇帝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也不知道那该死的重生跑哪儿去了? 关键的时候总不见人影,真是气人! “睡会。”宋烨闭着眼,单手虚虚的搭在她的腰间,“累!” 来回奔波,可不得累坏了嘛! 洛长安原本以为宋烨在装睡,直到……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才意识到,宋烨是真的睡着了,即便如此,他也没松开她,依旧圈她在怀。 身为帝王,素来戒心深重,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睡意顿消。 这点,洛长安心知肚明,所以她即便要开溜,也得缓缓,至少得等宋烨睡熟再说! 眼一闭,一睁,已然是翌日天明。 洛长安愣了半晌,瞧着侧躺在自己身侧的宋烨。 晨曦微光,从窗外泄进来,屋子里逐渐变得透亮。 俊俏的少年帝王,单手抵着脑袋,另一手及不安分的撩拨着她的发,漆黑的墨发缠绕在他白皙的指尖,一圈又一圈。 黑白分明,缠绵不休。 “醒了?”许是晨起的缘故,宋烨嗓音低沉,宛若桐木古琴般,带着几分幽幽的慵懒,“睡得可好?” 洛长安眨了眨眼,自己怎么也睡着了? 许是早早的发现了她想跑,在她翻身想滚下床的瞬间,宋烨长臂一伸,又将她捞了回来,依旧贴在怀里抱着。 “一大早就这么热情,真是个不安分的,难怪昨夜……”宋烨叹口气,看她的眼神里,夹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洛长安:“……” 昨夜? 昨夜她又怎么了?且看自身,衣衫完好,裹胸依旧勒得生紧,没有半分不妥之处。 “我昨晚怎么了?”洛长安猜想,这狗皇帝多半是在诓她。 宋烨伸手,手背上有一道鲜红的指痕,有一点点破皮,上头一点血痂,“你说呢?” “我?”洛长安自指。 不可能,她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这是她干的? 不不不,绝对不是。 “没良心的小狼崽子,性子委实太野,若不好好的收敛,哪日怕是要闯出大祸来了!”宋烨瞧着自己的手背,“要不要对比一下?” 洛长安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出来这么久,的确没好好的修剪过指甲了,原本光滑莹润的指甲,此刻显得有些略长。 “这……”洛长安皱了皱眉,“不是我!” 死活不承认就对了! 宋烨挑眉,“弑君!” “没有!”她瞪大眼睛,“谁知道皇上碰了哪只野猫,落下了这道伤痕,横竖同我没关系,我睡觉一直安稳得很,不可能动手动脚的。” 宋烨舔了一下后槽牙,“你还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无名?”洛长安脱口而出。 宋烨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四下,忽然安静下来。 洛长安一颗心砰砰乱跳,生怕自己做梦的时候喊了重生的名字。 “是,是无名。”宋烨帅气的眉,微微挑了一下。 洛长安没有多想,事实上也不敢想得太多,毕竟皇帝的心思,岂是寻常人能猜得到的,想得多了反而自寻烦恼。 “无名。”宋烨顾自呢喃了一句,“还真别说,这名字……到也是挺好听。生而为人,始于无名,终于无名。” 洛长安皱了皱眉,“皇上说的,臣一点都不明白。” 咬文嚼字这东西,她的确是外行。 “睡够了?”宋烨话锋一转。 洛长安吃痛,瞧着他指尖缠绕的发,略带怨念的瞪了他一眼,“疼!” “是吗?”宋烨将墨发送到鼻尖轻嗅,俄而意味深长的笑问,“宋墨呢?” 洛长安的身子骤然绷直,心下咯噔一声。 “想不起来了?嗯?”宋烨扯了扯她的发,“需要朕帮长安回忆一下吗?” 洛长安:“……” 皇帝为何连宋墨之事都知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左手石灰粉,右手是面粉 “王爷跑了!”洛长安说的是实话。 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撒谎,宋墨的确是跑了,还跑得无声无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了?”宋烨显然是不相信的,“跑哪儿去了?” 洛长安急了,“若是知道他跑哪儿去了,还算是跑吗?早早的就给他抓回来了!” “所以,不知道宋墨的下落?”宋烨追问。 洛长安点了头,趁着他稍稍愣怔之际,跳下了床榻,如此这般才算得了自由。 见状,宋烨温吞的坐起身来,“以前,长安可不似这般避朕如蛇蝎,如今是怎么了?不过是一阵子没见,怎么,外头有狗了?” 洛长安一怔,皇帝这话说得……口吻颇为熟悉,在风月楼里倒是能经常听着。 “皇上饿了吗?”洛长安转移话题。 宋烨目不转瞬的盯着她,眸色负责。 “臣这就去准备早膳。”洛长安撒腿就跑,也不管身后的皇帝是什么表情。 总之,这屋子可不敢待了。 曹风就在外头,身后的侍卫捧着早饭,见着人出来了,当即迎了上去,笑呵呵的冲着洛长安行礼,“洛公子!” “皇上饿了,快些进去吧!”洛长安摆摆手,转身就朝着院门外走去。 现在,她谁都不想见。 “这是怎么了?”曹风问。 寒山笑了笑,“一夜没出来。” 曹风:“……” 得,了解! 曹风领着人进了屋子送早饭,“皇上。” “长安呢?”宋烨问。 曹风布菜,“回皇上的话,洛公子出去了院子,不过您放心,出了不宅子。” 宋烨当然知道,宅子内外都是人,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跑不出去。 “司马青那边通知过了?”宋烨问。 曹风颔首,回道,“是,已经通知妥当,他们会继续留在那里,按兵不动。” “嗯!”宋烨点点头。 因着在外头,而且千城情况特殊,自然不可能像在子阳城那样轻松惬意。 瞧着那圆鼓鼓的小笼包,宋烨眉心微凝,恍惚间想起了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不由的勾了勾唇角。 “想来皇上昨夜睡得极好。”曹风笑道。 宋烨低头,幽然叹口气,“跑得比兔子还快。” “洛公子是性情中人,多半是有些不好意思。”曹风解释。 宋烨喝了口汤,“查清宋墨的位置,务必活捉,府衙之事可都安排妥当了?” “皇上放心,林门主已经安排妥当,只待您用完早膳就可以过去。”曹风低声回答。 宋烨没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将视线落在小笼包上头。 小笼包,鼓鼓囊囊。 像! 洛长安就坐在小厨房的墙头,若有所思的啃着手里的枣米糕,满嘴都是淡淡的枣香,委实好吃极了,只是……被困在这里,重生不知道,吾谷也不知情,她该怎么传送消息呢? “洛大人!”林祁站在墙下,“您坐这上头作甚?” 洛长安回过神,“林门主吃早饭了吗?这枣米糕可好吃了,要不要试试?” “不必。”林祁摇头,“您还是下来吧,上头风大。” 洛长安不想下去,坐得高看得远,她乐意。 “洛公子是被皇上带回来的,可您知道皇上为何这么着急把您带回来吗?明知道千城现如今危险万分,对皇上而言如同死地,却还是要冒险进来?”林祁仰着头。 洛长安神色略有动容,“为、为什么?” “洛公子心里没有答案吗?”林祁虽然不喜欢皇帝与洛长安生出的情愫,毕竟两个男人之间的奥秘,足以让他这七尺男儿起一身鸡皮疙瘩,但是每个人的选择都是值得尊重的。 你不认可的东西,只管远离就是,没必要评头论足,或者加以贬低。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千城那么危险,只要他们得知皇上在此,势必蜂拥而至,除之而后快,离恨天本就想谋夺北凉的天下,皇上为了洛公子,送自己入虎口。”林祁说得直白,“洛公子就算不喜欢,也请稍稍按捺,免北凉百姓身陷万劫不复。” 洛长安忽然从墙头蹿下,稳稳的落地,“在林门主眼里,我们姓洛的就只会祸国殃民,是吗?” “不敢!”林祁拱手,“只是善意的提醒。” 洛长安轻嗤,“到底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刻意的提醒,我分得清楚。” 她转身,又从小厨房里捧了一块枣米糕出来,慢悠悠的往回走。 “洛公子是去找皇上吗?”林祁问。 洛长安啃着枣米糕,“难不成是去睡回笼觉?林门主都开了口,我这厢还好意思两袖清风的晃悠吗?什么都没干,就落一个祸国殃民的罪名,啧啧啧……做人可真难!” 林祁面色变了变,有些尴尬。 “走吧!”洛长安往前走,“我知道,是皇帝让你来的。” 林祁心下一怔,洛川河的儿子果真是个人精。 “这又是要去哪?”洛长安嚼着枣米糕,含糊不清的问。 林祁忙道,“府衙!” “咳咳咳……”洛长安差点没被呛死,“什么、什么地?” 林祁仔仔细细,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千城的衙门。” 得,送死去?! 洛长安顺了口气,“我不去!” “为何?”林祁不解。 洛长安一屁股坐在栏杆处,“府衙里的人都被下了药,各个神志不清的,到时候毒发失了常性,我还有命能活着出来吗?那就是阎王地府,小爷不去!就不去!” “皇上都去得,洛公子为何去不得?”林祁叹口气,“如今,皇上就在后院外头的巷子里等着,洛公子若是耽搁下去,可能会暴露皇上的行踪。”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这不就是赶鸭子上架吗? 去就去,皇上出了事,她也跑不了,不是吗? “稍等!”想了想,洛长安屁颠颠的跑回了小厨房,过了片刻,又屁颠颠的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两包东西。 林祁不解,“你这是什么东西?” 洛长安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塞进袖子里,“左手呢,是石灰粉,右手呢,是面粉。” “要这些作甚?”林祁跟在她身后。 洛长安颇为无奈,“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成日飞来飞去的,不懂人间疾苦呢?若然真的有冲突,你们脚尖一点就跑了,我们这些没翅膀的可不得吃亏?” “防身?”林祁压了压眉心,“撒石灰粉,非君子所为。” 洛长安最瞧不上他们这种满口仁义的,“小人死了是鬼,君子死了也是鬼,有什么区别?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成仙成佛啊?” 林祁:“……” 这话,没法接。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主动送上门 宋烨早已在马车内等着,车内的小方桌上,似乎摆了几份折子,洛长安进来的时候,他正收笔合上手中的折子。 洛长安佯装不在意,吊儿郎当的坐在一旁,瞧着他将折子从窗口递了出去。 “马上办!”宋烨开口。 寒山在外头接过,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待宋烨将桌案上的折子都批完了,他才收笔望着身侧的洛长安。 “吃过了吗?”宋烨问。 洛长安剥着核桃,“臣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这绝对是,大实话。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她会上房揭瓦。 宋烨没说话,仿佛是略显疲累,半倚着车壁揉着眉心,好似很头疼。 “皇上是担心进了府衙之后,有去无回?”洛长安问。 宋烨半眯着眼睛看她,“长安怕了?” “废话,别的都可以重来,命只有一条,若是没了便是真的没了!”洛长安轻嗤,“皇上难道不怕?” 世人,谁不怕死? 宋烨扪心自问,大好年华,哪有不怕死的道理?但若是此生求仁得仁,倒也死而无憾。 思及此处,他目光幽深的盯着洛长安,耐着性子问,“长安可有什么心愿?” “有啊!”洛长安细想起来,自己还真是有好多心愿,比如说富可敌国,吃尽天下美食。 可惜得很,以她现在的能力,一桩都不可能完成。 “说个最容易实现的愿望。”宋烨眼底带着笑意。 洛长安想了想,最简单的愿望倒是真的有一个,“活着走出千城。” 这大概是最贴近现实,目前最想实现的。 “朕答应你。”宋烨说。 洛长安没说话,眼下这种情况,他这个皇帝能不能活着走出千城,还是个问题,居然还有脸承诺于她? 不过,皇帝始终是皇帝。 洛长安感恩戴德,“谢皇上隆恩。” 宋烨薄唇轻勾,脸上写满了鄙夷之色,却还要装作感沐皇恩的样子,倒也是难为她了。 马车停下。 众人从府衙后门入。 林祁在前,寒山断后。 洛长安跟在宋烨的身后,瞧着一帮人对路径格外的熟悉,心里微微生出几分疑窦。 若然千城得平,也是件好事,毕竟这么一来,去鬼哭林的障碍就会减少,她也不需要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 转眼间,已然拐了个弯。 弯道处有人早早的等着,见着众人过来,当即行了礼,连话都没敢多说一句,便领着众人进了大院。 院子里有不少的衙役和巡逻的守卫,但瞧了一眼领路之人,皆没有上前多问,想来这人在府衙内身份不低。 书房内。 府尹一人在内督办公务,听得脚步声只是提了提笔,毕竟书房重地,谁敢轻易擅闯? “发生何事?”府尹低着头,翻着手中的册子。 来人,未语。 须臾,是桌椅板凳挪动的声响。 府尹愕然抬头,只见着屋内齐刷刷的站了一波人,连带着师爷在内,统共五人。 “这是怎么回事?”府尹有些气恼,“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未经通传也敢往内领人,你这师爷是越当越回去了?出去!” 师爷躬身行礼,“大人息怒,这些是从京陵城来的贵客。” 说着,师爷躬身退开一旁,瞧这模样,几乎可以用毕恭毕敬来形容。 府尹一怔,京陵城来的贵客?他还真不知道,师爷认识什么京陵城的贵客,要知道这师爷可是土生土长的千城人士。 “什么贵客?”府尹低声问。 师爷转头瞧着坐在桌案边上的宋烨,恭敬的垂眸。 不敢说。 “你们,到底是何人?”府尹扶着案头起身,面色深沉的瞧着众人。 两个俊俏的少年郎,一个江湖人打扮的年轻人,还有一个透着一股子阴沉沉的男人。 这四人组合,好生怪异。 府尹眯起危险的眸,脑子里快速搜索者,最后的最后,他很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些人。 不对,有一人瞧着好似……有几分眼熟,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好似在哪见过,然则到底在哪见过呢? 一时半会的,府尹还真的没想起来。 “陈难,你身为南州知府,却连个千城都守不住,可知该当何罪?”宋烨音色沉沉。 府尹一怔。 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且这口吻何其倨傲,难道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可是没收到消息,说是朝廷派了钦差过来。 想来这些人的话不可信,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看师爷这副样子,多半是被收买了,待处理完了眼前这些人,他定要好好收拾师爷。 师爷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生出了二心。 “你是何人,敢擅闯本府的书房,还敢在这里颐指气使,装模作样?”府尹愤然走过来。 林祁上前一步,冷剑横在身前,“府尹大人,慎重!” 慎重? 府尹咬着后槽牙,“你们擅闯府衙,还敢对本府无礼,本官岂能饶了你们,来人!” 音落,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寒山在外头守着,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指了指手中的令牌,然后对着院中准备往内冲的守卫,做了个“咔擦”脖子的动作。 众人面面相觑,没敢轻易动弹。 掉脑袋? 谁不怕! 没听到动静,府尹有些心慌,复又喊了声,“来人!来人!” “别喊了!”曹风冷笑,“不会有人进来,省点力气吧!” 府尹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呵,真以为本府不知,你们就是那帮人的走狗,不过是来试探本府罢了,本府岂会怕你们!” “那帮人的走狗?”洛长安双手环胸,“哈,这称呼倒是颇有点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她上下打量着宋烨,笑呵呵的勾起唇角,“走狗……啧啧啧,这般俊俏的走狗,倒也不好找。” 曹风愕然,“洛公子?” 哎呦,我的小祖宗,陈难不知这是皇帝也就罢了,洛长安这明知故犯的,真是让人提心吊胆,敢把皇帝比作狗,真真是北凉第一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洛长安撇撇嘴。 何况,这话又不是她说的。 “洛公子?”府尹兀的醒过神来。 这三个字可真是意义非凡。 洛…… 府尹愕然盯着洛长安,目光快速的在她身上逡巡,好半晌才低低的问,“敢问这位公子,可是丞相府的那位,洛小公子?” 之前就瞧着有些眼熟,如今听得洛这个姓氏,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正是在下!”洛长安双手环胸,“陈大人,有何指教啊?” 府尹堪堪扶住了书桌一角,额角有冷汗涔涔而出,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位洛小公子,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百七十三章 咱们是受人胁迫,不是真心 府尹不知,这洛小公子出现倒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事,洛长安终究只负闲职,倒是她身边的这位,才是真正的九天雷。 “洛小公子,您怎么、怎么……”一时间,府尹真不晓得如何是好。 洛长安顽皮的笑着,“怎么自投罗网,跑您这儿来了?” 闻言,府尹尴尬的笑着。 “我呢,素来有喜欢凑热闹的毛病,哪儿有热闹就往那儿跑。”言外之意,这儿有她洛长安想看的热闹。 府尹一怔,想着,莫不是这洛长安跑来秋后算账了? 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府衙,说明这周围有洛长安的耳目,又或者是帮手、后援之类的。 “洛公子,之前多有得罪,但本府可以发誓,所行绝非出自本意,完全是受人胁迫,还望洛公子莫怪!”府尹拱了拱手,满面愧疚。 这愧疚之色,绝对不是作假,是真的。 府尹自问俯仰无愧,唯有这事……受人胁迫而行追杀之事,且洛长安这身份不俗,一旦有所损伤,势必会掀起滔天巨祸。 “呵,受人胁迫?”宋烨冷笑,“身为守城之主,却说出这等滑天下之大稽之言,对得起朝廷的重托?” 府尹站在那里,音色冷冽,“你是何人?” 能跟洛长安在一起,而且…… 洛长安尚且站着,这人却坐在那里,可见身份在洛长安之上,再看着洛长安如此神色,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这人,是谁? 眉眼清隽,目色肃然,往那一坐,自有不怒自威之色,且瞧着周遭众人,对其毕恭毕敬,未敢直视,不敢有失礼之色,足见此人身份不俗。 “你觉得呢?”洛长安笑问,“给你猜个谜,天上地下,独一人,他站着,咱不敢坐着,寻常人是一言九鼎,他呢……是一语定生死!” 音落瞬间,府尹扑通跪地,冷汗瞬时涔涔而下,“皇上!” “哎呦呦,猜得很准嘛!”洛长安眉开眼笑,“脑子虽然转得快,就是这眼睛不太好使,这会才看出来。” 府尹面如死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臣死罪!” “知道自己是死罪,还有一线生机!”宋烨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与离恨天勾结,行不轨之事,叛朝廷乱天下,简直罄竹难书!” 洛长安嘬了一下嘴,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不死也难! “皇上恕罪!”府尹伏跪在地,身子抖如筛糠。 若只是得罪了洛长安也就罢了,可现在得罪的是当今圣上。 唯一能求的不是免死,而免全族之死,死一人便罢,若是牵连整个九族,祸连子孙,那他便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恕罪?”宋烨挑眉瞧着洛长安,“长安觉得,谋逆之罪,可恕吗?” 心头咯噔一声,洛长安紧了紧袖中手。 谋逆之罪……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梦里的那场大火,歇斯底里的哀嚎,还有血溅三尺的画面,面色不由的变了变。 “谋逆之罪,其罪当诛!”洛长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宋烨转头望着府尹,“听清楚了吗?听明白了吗?谋逆之罪,其罪当诛,不知陈大人觉得如何啊?” 如何? 谁也不想死啊! “洛公子,洛公子,咱们是受人胁迫,但并非真的要杀您,本府与刘统领都说好了,只要找到您,就一定会先护住您,绝对不会让您有任何的损伤!”这话是真的。 府尹的确和守城统领商议妥当,一旦找到洛长安就先护住洛长安。 杀她? 无疑是自掘坟墓。 “我也觉得,你这官不是太傻。”洛长安双手环胸。 宋烨不温不火的开口,“既是长安相信,朕便也信你一回。陈大人,离恨天的人还说了什么?” “天黑之前,杀了洛长安!”府尹伏跪在地,头也不敢抬。 此时此刻,他委实庆幸,自己与刘统领尚存一丝清醒,以至于现在说起这桩事,他能够理直气壮的,让人可以相信,他话中的真假。 “好处呢?”洛长安问。 要杀了她,总要有个理由吧? 杀了她之后呢? 又有什么好处? “离恨天的人想杀了洛公子,借此像朝廷示威!”府尹战战兢兢的开口。 洛长安其实不太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什么示威? “我就一个闲职,成日游手好闲,还示威呢?”洛长安轻嗤,不过这心里头却不怎么舒服。 这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怎么可能罢休。 离恨天? 真是该死! “蓄意谋害重臣之子,罪加一等!”宋烨面色铁青。 动谁不好,敢动洛长安?! “皇上恕罪,臣等不敢!”府尹磕头,“这只是缓兵之计,那些人日落之前过来,臣之前拖了他很久,想必这是最后一次,他们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洛长安皱眉,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杀她,真是难为了他们。 “好!”宋烨瞧了林祁一眼。 林祁躬身行礼,“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将人拿下。” “朕为什么就带着这么几个人进来,知道缘由吧?”宋烨开口。 府尹现实一愣,俄而瞧了一眼众人,心内便明了些许,“臣,明白……” “明白就好。”宋烨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朕喜欢跟明白人说话,既是明白,那便管好自己的脑袋,别让它掉下来。” 府尹抬袖拭汗,“是,是!” “还有!”宋烨又道,“来与你们交涉联络的,是什么人?什么模样?在离恨天内是什么职务?详细说一说。” 瞧着皇帝不慌不忙的样子,府尹心内便更慌了。 为什么皇帝不慌? 肯定是因为皇帝知道内情。 皇帝,都知道了? 宋烨杯盏在手,神色淡然而从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又仿佛什么都知道,让人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连洛长安都有些狐疑,他到底知道多少? 关于那人,府尹所知并不多,但是他现在必须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一旦被皇帝查出来,就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洛长安在旁仔细的听着,关于这离恨天的事情,她得知道得多一些,更详细一些,来日报仇的时候,才不会有漏网之鱼。 “为什么会突然下令,要杀洛长安?”宋烨问。 这个问题,也是洛长安闹不明白的。 之前那些人,可没有要杀她的意思,怎么忽然间就变了模样呢?这里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百七十四章 拿下他 书房内,静悄悄的。 书房外,寒山一动不动的站着,无人敢靠近分毫。 谁也不知道,内里说了什么。 书房边上是个休息的厢房,宋烨携着洛长安坐在内里,其余人等在外屋守着。 一副棋,洛长安足足盯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能下手。 宋烨亦不着急,由着她抓耳挠腮的拖时间。 “皇上!”洛长安挠挠额角,“咱们能不能换种方式消遣?这事不是臣的强项,臣委实无能为力。” 宋烨放下手中杯盏,“哦,长安还有强项?” 听听,这话多瞧不起人? “皇上此言差矣,但凡是个人,都会有自己在行的东西。”洛长安有些不服气。 宋烨点点头,“那么……长安的长处是什么?” “皇上不会玩色子吧?”洛长安带着几分恶意,笑得凉凉的。 宋烨眉心微蹙,“朕身处宫禁之中,岂敢有违宫规,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 “那咱们就比色子吧?”洛长安笑嘻嘻的说,“我也不欺负您,就最简单的,比大小如何?” 宋烨:“……” 这还叫不欺负? “怎么样?怎么样?”洛长安兴致勃勃。 宋烨眼角眉梢微挑,“那便试试。” 瞧着他这副模样,洛长安心里偷着乐。 下棋下不过你,这摇色子嘛,小爷能把你输到尿裤子。 比大小是最简单不过的,洛长安寻思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能把宋烨玩于股掌之间。 谁知…… “三个六,比你这两个六一个五大,对吧?”宋烨说。 洛长安:“……” 原是不想让宋烨输得太没脸,所以让他一下,谁知道这小子自寻死路,居然掷出了三个六。 “再来!”洛长安捋起袖子。 宋烨瞧着她露出的那截皓腕,眸色微微沉了些许,哑声道,“好!” 说来还真是奇怪,宋烨明明没经验,可每次想要什么都能掷出来? 洛长安有些不信邪,这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烨,你是不是作弊?”洛长安眉心微凝。 对此,宋烨表示极度无辜,“明明是你自己拿来的色子,怎么又怪到了朕的头上?” 这话显然是没错的。 东西是洛长安自己拿来的,确实轮不到宋烨去动手脚。 瞧着手中的色子,洛长安皱了皱眉头,这色子……她很确定是没问题的,可为什么这么听宋烨的话? 难不成这色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知道皇帝不好欺负,所以没敢对皇帝下手? “我就不信了!”洛长安不信邪。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你不信邪都不行。 宋烨的手气,那叫一个了不得,这色子到了他手里,好似会听人话一般,他想要几就能掷几。 若不是曾经在街头揍过他一拳,知道这厮不会功夫,洛长安真的要怀疑他做了弊,否则怎么可能做到如此? 到了最后,洛长安不得不信邪,宋烨的手气好得不行。 瞧着某人拨弄着手中的色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宋烨神色坦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照样翻他的书,喝他的茶。 被挫伤了积极性的洛长安,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待了大半天,真的是半天都没吭声。 宋烨坐在那里,瞧着天边的日头渐渐落下,心知外头的动静会越来越大,他倒要看看这离恨天的特使,到底是什么模样。 许是对方迫不及待的要洛长安死,晌午刚过没多久,便有人进了府衙。 “皇上!”林祁进来的时候,洛长安已经伏在了桌子上。 瞧她双目紧闭,应该是睡熟了。 “来了?”宋烨低声开问。 林祁颔首,“是!” “盯着!”宋烨也不着急。 这屋子与书房不过是一墙之隔,早前就做好了准备,靠墙的位置,能将隔壁的对话尽收耳底。 对方进了书房,然后便传来了府尹的低声呵斥,“未经允许,你怎么敢贸贸然入本府的书房?” “别说是书房,整个府衙只要我想进,随时都可以进。”对方冷笑连连,“陈大人,你的官架子还是收起来为好,免得到时候吃苦受罪的还是你,你说呢?” 所谓吃苦受罪,自然是毒发时的痛苦。 果然,府尹没再开口,可见是真的受够了这东西的折磨。 “洛长安的项上人头呢?” 听得这话,林祁下意识的看了皇帝一眼。 宋烨的面色不太好,尤其是听得这话的时候,阴鸷的眸中,翻涌着些许杀意。 “人都找不到,上哪给你找洛公子的项上人头?”府尹咬着后槽牙。 若不是这些人,他哪里会连累全族?全族老小的性命,险些葬送在这些腌臜东西的手里,真是越想越让人生气。 “那就是没找到!”对方轻呵,“看样子,陈大人是不想要解药了,罢了,那你就忍着吧!什么时候找到了人,提着脑袋来见我!” 府尹急了,“你站住,解药给我!” “府尹大人既然有这骨气,就该硬气到底,不是吗?”黑衣男子已经开了门,转身踏了出去。 府尹快速追了出去,“你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找人非一朝一夕之功,千城那么大,谁知道洛长安躲在何处?” 如此这般,是为了拖住对方。 这是宋烨的命令。 “为何不能?”黑衣斗篷的男子,勾唇笑得冰凉,“与我讲道理,陈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幼稚?还是说,您觉得这是府衙,是您自个的地盘,所以……想对付我?” 府尹冷笑,“既然如此,那谁都别想好过,大家一拍两散。” 音落,府尹猛地一拍手,大批的守卫瞬时一拥而上,连门外的衙役也跟着冲了进来,快速将院中的黑衣男子团团围住。 “陈难,你还来真的?”黑衣斗篷的男子,显然没料到府尹会突然反水,“真的要反了不成?” 这大概是府尹此生最硬气的时候,“本府受命于君,身受朝廷俸禄,却能与尔等腌臜为伍?此前受尔等胁迫,坏了自身清誉,现如今本府不想再忍你了!” “好,真是好样的!”黑衣斗篷的男子咬着后槽牙,“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能笑到最后!” 府尹退后两步,冷然厉喝,“拿下他!” 虚掩的窗户后面,宋烨无声伫立,冷眼瞧着外头的动静,真情流露也好,虚情做戏也罢,只要府尹能把人拿下,他就可以既往不咎,饶他一次。 外头,打得热火朝天。 洛长安搓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凑到了窗前,瞧了一眼外头的动静,眉心陡然皱起。 哎哎哎,这身形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第二百七十五章 阿衡 双方交手了,大概没料到府尹会忽然反水,黑衣斗篷的男子有些措手不及,瞧着略占下风。 不瞬,又有两人从天而降。 “是他们!”洛长安骇然。 这对孪生兄弟,居然也跑到这儿来了? 坏了坏了! “怎么?认识?”宋烨侧过脸睨着她。 洛长安想了想,该怎么回答呢?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还要想这么久?”宋烨低斥。 洛长安挠挠额角,“之前追杀过我,算不算认识?” 宋烨面色陡沉,“伤你何处?” “我命大,跑得快,躲过一劫。”洛长安一言以概之,“不过他们并未放弃,一直在找我,奉命要取我脑袋。” 宋烨低呵,“这笔账记着点,朕替你讨回来。” “抓住之后,能不能先不杀?”洛长安巴巴的凑过来。 宋烨眉心微凝,面上略有不悦,“想亲自动手?” 他不愿让她双手染血,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之事,他会提前替她了去。 “倒不是。”洛长安双手环胸,“心里有些疑问,想找个答案。” 比如,为什么之前帮她清理障碍,如今又紧追不舍的要杀她?相互矛盾之事,总归要有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宋烨凝着她半晌,终是薄唇轻勾,匍出一个字,“好!” “皇上?”林祁上前。 宋烨瞧了他一眼,复而瞧着外头的战况,“那些废物抓不住他们三个,去吧!” “是!”林祁颔首,当即领着疾刃冲出了房间。 乍见着林祁的瞬间,黑衣男子冷声疾呼,“皇帝和洛长安都在这屋子里。” 他是看着林祁从屋内出去的,所以…… 洛长安愕然,“他怎么知道,林门主与咱们在一起?” “呵!”宋烨笑得凉薄,“长安不妨猜一猜,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洛长安有些慌,“出了细作?” “然后呢?”宋烨又问。 然后? 还有然后? 洛长安有些愣怔,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从出宫开始到现在,似乎一直有人在通风报信,他们的行踪亦一直…… 不对,不对。 “不是皇上,而是我的行踪一直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所以问题应该是在我的身边,而不是皇上这边。”洛长安好似忽然开了窍,“我这边会是谁?” 宋烨没说话,由着她自言自语。 吾谷是不可能背叛的,饶是有所行动,也只会通知丞相府,司马青……为了司马一族的生死,不可能轻易反水。 是鬼叔? 也不可能。 是…… 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睛,是……宋墨。 “可见,是想明白了。”宋烨说。 洛长安若是再想不明白,那就是纯粹的二傻子。 “我又不是傻子。”洛长安面色微变,若有所思的瞧着外头的黑衣人,隐隐仿佛想明白了什么,“难怪有点熟悉,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烨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林祁的目标很明确,抓住那个黑衣特使,这才是皇帝冒险的价值所在,抓住了这人,就能刺探到更多的关于离恨天之事。 对方显然也明白林祁的目的,在交手一阵过后,便萌生退意。 “拦住他,我先撤!”黑衣人退后。 孪生子快速上前,挡在了黑衣人面前,身为死士,就该有死士的觉悟,不管发生何事,都得先护着主子离开,哪怕是付出性命。 “挡住他!”黑衣人纵身而起。 林祁咬着后槽牙,“疾刃!” “是,门主!”疾刃飞扑而上。 林祁趁此机会,直扑黑衣人而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不能让他跑了。”洛长安直奔房门口。 曹风赶紧去拦着,“哎呦小祖宗,可不敢出去。” “让她出去。”宋烨负手而行,“小心点!” 最后一句,是冲着洛长安说的。 “知道!”洛长安打开房门,快速跳了出去,“喂,不是要取我的项上人头吗?我在这儿呢,你跑什么?!” 原本已经窜上了墙头的黑衣人,仿佛被激怒了,又好似……怀着某种情绪,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折了回来。 看这情形,似乎非取洛长安性命不可。 洛长安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是杀了他爹娘,还是欺辱了他媳妇,又或者让他喜当爹了?否则,何至于恨得这么咬牙切齿,这般境况还得返回来杀她? “洛长安!”黑衣人直扑而来。 洛长安连退几步,寒山领着护卫而上,将她围在中央。 鲜血与厮杀,近在咫尺。 “皇上?”曹风看得心惊肉跳。 宋烨倒是不着急,立在门口望着外头的洛长安,“有寒山在,不会有什么大碍,该倒霉的是离恨天的人。” 自由的日子,到头了。 衙役和守卫,并疾刃一起,缠住了那两个孪生子,林祁则牢牢盯着黑衣人,不得不说,黑衣人功夫不弱,但是偶有几招凌乱,好似身上带伤? 林祁冷笑两声,冷剑在手,腕上陡然抖出数朵剑花,在黑衣人拂开几名守卫之时,点中黑衣人的腿肘。 刹那间的疼痛,让黑衣人骤然腿软,登时单膝跪地。 洛长安一怔,“打不过就下跪,原谅你了!” 寒山:“……” 林祁:“……” 黑衣人愤然而起,“洛长安!” 洛长安当即退后两步,瞧着黑影腾空而起,笼在自己头顶。 “洛大人退后!”寒山拔剑相迎。 骤然间,那两个孪生子亦是挣开了纠缠,直扑洛长安而来。 洛长安心里是紧张的,手已经捏紧了那包石灰粉,他敢扑过来,她就撒瞎他的狗眼,尽管这手段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极为不齿! 可她洛长安是谁? 要脸,就不是洛长安。 守卫们全都扑了上去…… 忽然间,洛长安喊了声,“阿衡!” 时间仿佛突然停滞,黑衣人骤然分神。 林祁快速抓住了机会,一剑贯穿了黑衣人的琵琶骨。 刹那间的鲜血淋漓,让洛长安骇然瞪大眼睛。 剑尖,有血一点一滴的坠落在地,刺目嫣红,黑衣人的身形晃了晃,被蜂拥而上的守卫,快速压在了底下。 孪生兄弟见状,自知大势已去,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先保住自身再求救人。 “一个都不许跑!”府尹厉喝。 林祁反手便已收剑归鞘,疾刃则继续与那两兄弟缠斗。 局面倾覆,势不可挡。 “洛公子,方才您喊的什么?”曹风慎慎的近前,低声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洛长安的身上,方才局势紧张,都只听得她喊了两个字,但具体的谁也不是太在意。 洛长安侧过脸瞧他半晌,转而将视线落在门口的宋烨身上,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吐出两个字,“阿衡!”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宋烨,见血! 谁都没想到,洛长安会忽然喊出这两个字。 阿衡是谁? 府尹并一干守卫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阿衡”是谁,但是寒山和曹风却是生生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了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阿衡,阿衡不就是临王府那位吗? “阿衡,是你吧?”洛长安淡然开口,抬步朝着黑衣人走去。 曹风骇然上前,“洛公子,不可不可,太危险了。” “不妨事!”洛长安徐徐上前,双手环胸立在那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知道我为什么能猜出来吗?嗯?” 林祁手一挥,守卫各归各位,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孪生兄弟挣逃,跳出了墙,府尹已经派人去追。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宋烨款步走到洛长安身边站着,对于洛长安的这一举动,他似乎半点都不奇怪,只是静默以待,等着她下一步处置。 “先带进去吧?”林祁开口。 洛长安环顾四周,轻微点了下头。 林祁手一挥,手底下的人便拖着黑衣人进来偏僻的小房间,屋内唯有一盏豆灯缭乱,黑漆漆的宛若阎王地府,透着一股子阴戾之气。 琵琶骨被穿,鲜血将那一袭墨色燃得更加深沉,屋内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进了屋,林祁伸手扯下了那人的黑衣斗篷,露出了一张惨白的容脸。 不是阿衡? “这……”曹风诧异,“不是阿衡。” 林祁一笑,拂袖间一张皮面落在了他的手中,“曹公公看错了,这厮还戴着皮面呢!” 黑衣斗篷之下,还藏着一张皮面,可见素日行事,是怎样的小心谨慎。 “阿衡?”曹风这下是真的认出来了,“你是临王殿下的随扈,阿衡!” 洛长安轻嗤,“这下,跑不了了!” “无所遁形。”林祁手一挥,人便被绑在了柱子上,继而转身冲着宋烨行礼,“启禀皇上,逆贼已经就缚,请皇上发落!” 宋烨挑了一下俊眉,不温不火的开口,“既然是长安认出来的,不如就让长安处置罢!长安,你觉得可好?” “当然好啊!”洛长安勾唇,“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杀我,现在反落在我手里,那我就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林祁退后两步,“还是留着一口气罢?” “林门主不会真的以为,他能说点实话出来吧?”洛长安轻嗤,“这厮是个烂木头,你捏碎他便罢了,但想要实话……啧啧啧,下辈子吧!” 阿衡,是不会吐实的。 闻言,林祁瞧了宋烨一眼。 皇帝不开口,显然早就料到了这点。 罢了! “阿衡,还是那句话,知道我为什么认出你吗?”洛长安立在他面前。 撕去了伪装,以真面目呈现在众人面前的阿衡,眦目欲裂的盯着眼前的洛长安,那神情仿佛要将她食肉寝皮。 “洛!长!安!”他一字一顿的咬出她的名字。 洛长安笑了笑,“有何指教?” 阿衡眼底的愤恨,何其清晰,“洛长安,你该死!” “这话很多人都说过,尤其是骂我爹的时候,总要捎带上我。”洛长安早就习惯了唾骂,“但是阿衡,你我却是无冤无仇,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这显然是在套话。 “该死还要什么原因?”阿衡目不转瞬的盯着洛长安。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洛长安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 “因为临王?”洛长安挑了一下眉,“宋墨失了踪,多半也是跟你有关吧?” 阿衡扫一眼周遭众人,浑身的血色合着惨白的容脸,宛若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恶修罗,乌眼珠子泛着狠戾的凶煞之气,“临王那个蠢货,自以为见多识广,聪明过人,可实际上……被我玩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我说什么他都信。” “宋墨在哪?”洛长安面色陡沉。 宋烨的指尖探在袖内,默不作声的抚过腕上的红绳环,目色阴晦难辨,面上无悲无喜,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连曹风都不清楚,皇帝到底在想什么?跟着皇帝这么多年,看着他从青葱稚嫩到了少年老成,明明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却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沉稳和盘算。 比如说,夜行锦衣。 除了曹风和寒山,无人知晓这东西的存在。 又比如说,皇帝早早的谋算着皇位,表面上却装作那样的愚鲁无害。 一朝遗诏定,江山后继人。 “想知道?”阿衡阴测测的笑着,“洛长安,临王那个蠢货是你的知己好友,为了你,他可以不顾危险奔赴云山器械库,还跑到千城这个鬼地方来,可真是仁至义尽啊!” 洛长安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过去,“他是你主子,待你不薄。” 一直以来,她都在怀疑宋墨,与重生一起,对宋墨诸多试探。 现如今才知道,问题出在阿衡这里。 “好了!”宋烨起身。 众人皆默,躬身不敢抬头。 款步行至洛长安身边,宋烨拾起洛长安的手,瞧着掌心的猩红,俊眉微拧,“交给你处置,不是让你干蠢事的。是缺棍子缺鞭子,还是缺了刀子?” 音落瞬间,宋烨忽然拂袖,拔出了林祁的手中剑。 林祁岿然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冷剑闪着烁烁寒光,在阿衡身上狠狠划开一道血口子。 刺目的鲜血沿着锋利的刃口,自剑尖滴落在地,晕开一滩血色。 下一刻,宋烨抬手,将剑随手丢还林祁。 林祁快速接过,躬身退立一旁。 “看明白了吗?”宋烨问。 洛长安愣了愣,宋烨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至极。 那一刀开在阿衡的胸前,力道不轻,衣衫破裂,清晰可见皮肉外翻的伤口,何其狰狞可怖。 “看明白了!”洛长安点点头。 她到底不似宋烨这般心狠手辣,毕竟洛长安将她保护得太好,这些血淋淋的东西,甚少让她看见,遑论接触。 之前,宋烨亦不许她沾染这些,这一次,好似有些不太一样,也不知他生的哪门子气。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最愚蠢的。”宋烨松开她的手。 从始至终,他都握着她的手,毫不顾忌周遭众人的眼神。 “宋烨!”阿衡歇斯底里,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者是因为愤恨,身子止不住颤抖,脖颈处青筋凸起。 “放肆!”曹风厉喝。 宋烨抬手,曹风旋即闭了嘴,躬身不敢多言。 “宋墨在哪?”宋烨问,“是自己说,留你全尸?还是大刑伺候,死无全尸?阿衡,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闭上嘴,就什么事都没了吧?” 阿衡心神一震,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后招? 第二百七十七章 当年的南州,李家 连洛长安的心里,都生出了些许好奇。 她之前就说了,阿衡不可能吐实,可听宋烨的语气,浑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似早有准备。 “你的祖籍是在南州,朕没说错吧?”宋烨慢悠悠的开口。 阿衡眦目欲裂。 “南州这一带,查一查也就能查到当年李家的事情。”宋烨侧过脸,看了洛长安一眼,“南州李家,知道吗?” 洛长安摇摇头。 她长久待在京陵城内,哪里晓得外头的事情,之前尚书府的事儿,还是她细查之下才知道,要不然管你是赵钱孙李,还是一二三四,她一概不知。 “南州,李家。”林祁开了口,“臣倒是有点印象。” 南州李家,曾是大户。 “狗皇帝!”阿衡咬牙切齿,“你胡言乱语什么?” 曹风咬着牙,“放肆!” “当年李家位居高阁,却不思忠君报国,反而生出了二心,最后被朝廷得知,由先帝下令,抄家灭门,株连九族。”宋烨负手而立,眸中带着清晰的嘲讽与凉薄,“阿衡,你敢说自己的本名吗?” 洛长安眉睫骤然扬起,“李家?阿衡?你反朝廷是想为族人报仇?”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跟在临王身边的人,成了离恨天的特使。 “李家……”林祁想了想,“据说这李家当年是先帝重用的朝臣之一,谁知却伙同异族,想要弑君夺位,篡了这北凉天下,幸得先帝英明,早有防范,才让北凉免于劫难。” 阿衡目色猩红,“放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己谋朝篡位,被株连九族,你还有理了?”洛长安轻嗤,“宋墨好歹也是你的主子,就算你是李家人,可他对你不薄,这些年若不是他,你能过得这般惬意?何况,宋墨不掺合朝政,你要做的那些事,与他没有关系。” 阿衡定定的望着洛长安,仿佛是在辨别洛长安话中的真假。 是真的关心宋墨? 还是借此机会,一探虚实? “你放了宋墨。”洛长安继续说,“他帮不了你们什么,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手里无兵无权,连银子都没有,要他何用?” 阿衡没说话,沉默至极。 “阿衡!”洛长安急了,“宋墨在哪?” 宋烨兀的拽住了洛长安的手,“你与他废话什么?他若要说,早就说了。阿衡,李家还有那些活着的人,不是吗?” 阿衡骤然抬头,死死盯着宋烨,“狗皇帝,你赶尽杀绝,你不得好死!” “当皇帝的,哪个不是踩着鲜血和白骨,坐稳江山的?何况你李家又不是朕的手笔,是当年先帝下令,与朕何干?”宋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千城境内,鬼哭林外三里地,有个村子。” 阿衡愤然,饶是身子绑缚,亦止不住的挣扎,“狗皇帝,狗皇帝……” “人全部被抓,一个不少一个不漏。”宋烨面无表情。 林祁心头一怔,自己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怎么不知道皇帝派了人出去?等等,随行的守卫没有调动的痕迹,皇帝是派谁去做的这些事? 这下,是阿衡急了。 洛长安抽回手,瞧着身边的宋烨。 所以说,别以为皇帝只会处理朝政,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哪个是简单的角色?你还想着怎么抓人,他已经想好了,抓住人之后如何能套取有用的消息。 他永远,比别人快一步! “每隔一个时辰,杀一人。”宋烨凉凉的望着阿衡,“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能苟延残喘,真是不容易。” 阿衡恨不能将牙咬碎,身上的伤口还在止不住流血,面无人色。 “貌似有百来个人?”宋烨俊眉轻挑,“你知道的,朕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一个时辰杀一人,一天就是十二个人,怎么说都会拖上十多年,朕……不喜欢!” 阿衡嗓音剧颤,带着哽咽,“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他们?” “不是朕要怎样,是你要怎样,才能让他们有活下去的机会。”宋烨面色沉沉,薄唇轻勾,似笑非笑的望着洛长安,“看明白了吗?” 要想不被人左右,就得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且,不择手段。 洛长安目不转瞬的盯着他,眼前的宋烨跟之前在宫里的皇帝,仿佛有着天差地别的感觉,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怪怪的,好像皇帝变了。 “长安刚出京陵城,很多事都不能适应,朕就慢慢教,不着急。”宋烨牵着她的手,行至一旁坐下,“喝点茶,静静心,等着吧!” 洛长安一愣,“等什么?” 多数人都不知道,宋烨在等什么? 但是…… 曹风隐约有所感觉,多半是在等一个时辰。 皇帝的耐心有限,此刻却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喝茶,委实怪哉。 洛长安没有追问,她很清楚,就算自己问了,皇帝也不会说的,干脆不问,反正该告诉她的时候,皇帝一定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开了,府尹从外头进来。 其身后,还跟着一人,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子。 匣子不大,四四方方的,盖子紧闭。 “打开,让他看看!”宋烨漫不经心的开口。 府尹行礼,手一挥。 那人便捧着匣子到了阿衡面前,慢慢的打开了匣子的盖子。 洛长安好奇,微微伸长了脖子,谁知下一刻,宋烨的手已经覆住了她的眼睛,遮去了她的视线,显然是不想让她看。 “怎么了?”洛长安不解。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阿衡歇斯底里的嘶吼。 如野兽哀嚎,如野鸟哀鸣。 那种带着疼痛的嘶吼,是装不出来的。 “狗皇帝,你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阿衡哭了,满脸血泪。 匣子盖上,发出清晰的脆响。 宋烨收了手,“你死了,那些人都是陪葬,不死就得看着他们死,该怎么选择还是看你自己。离恨天的人,杀了朕多少朝臣官吏,朕这点……还不过你们的万中之一!” 阿衡,不敢死。 他绝对相信,宋烨言出必践。 只要阿衡敢死,皇帝就会杀光李家的余孽。 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就是! 洛长安定了定心神,视线迎上满身血污的阿衡,她用半个时辰的时间,见证阿衡从最初的倔强,到一点点分化,终是落了一地的绝望。 “宋墨,在……” 第二百七十八章 怎么不淹死在醋缸里? 府尹得令,与林祁一道,领着人奔赴城西的破庙。 洛长安原是想跟着一道去,却被宋烨拽着,只能静待消息。 “你为何不让我去?”洛长安不是太明白,“我保证不会添乱,你为何不信我?皇上,在您心里,我洛长安就是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是吗?” 宋烨坐在暖阁内,执杯在手,听得这话,也只是掀了眼帘睨她一眼,并无只言片语。 “皇上?”洛长安不太服气,“您为何不说话?” 宋烨浅呷一口杯中清茶,淡然问她,“说什么?” “你……”洛长安抿唇,“是真的没听见,还是装聋作哑?皇上,你对临王殿下似乎没那么亲昵了。” 宋烨放下手中杯盏,骨节分明的手,轻瞧着青花白瓷的杯盏,发出细微的轻响,“长安所说的亲昵,是那种?若朕与长安这般?” “不是!”洛长安皱眉。 宋烨抬眸瞧她,一双桃花眼,泛着幽幽的清冽,看得洛长安瞬时心神一凛,下意识的身子后仰,不敢再往前凑。 隐约间,她觉得这是宋烨生气的前兆。 帝王怒,不可犯。 这是洛长安经过实践得出的道理。 “皇上?”洛长安讪讪的赔笑,“是臣失言,臣知罪!” 宋烨轻呵,到底是洛川河生的狐狸崽子,不过相处了这么一阵子,居然这般深谙察言观色之道,连他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注意到了。 “那长安说,朕该如何惩罚你?”宋烨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瞧着某人徐徐往后移的小动作,宋烨面色骤冷,音色凉薄的疾喝,“过来!” 洛长安撇撇嘴,不要! “抗旨不遵,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宋烨问。 显然,这是真的动怒了。 洛长安赶紧往前凑了一步。 谁知,宋烨的面色更加黑沉可怖,“朕会吃了你吗?” “皇上仁慈,怎么会吃人呢!”洛长安又往前迈了一步。 宋烨咬着后槽牙,“那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距离他这么远,不是怕他吃人,又是怎样? “臣是觉得皇上的身上,龙威太盛,就臣这小身子板,估计扛不住,所以还是远一些为好!”洛长安赔着笑,“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烨骤然起身,在洛长安转身就跑的瞬间,拽住了她的手腕,快速将人拽进了自己的怀中,“嗯?要去哪?洛长安,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拿你没办法?” 洛长安可没敢这么想,皇帝有的是办法对付她,怎么可能拿她没办法?! “皇……” 话音未落,宋烨已经把她圈到了自己的膝上坐着,将她拥在怀中。 “洛长安,你再敢动一下试试。”宋烨恶狠狠的威胁。 置在她腰间的胳膊,愈发勒紧,洛长安略显吃痛的皱眉,真不知道这狗皇帝到底在气什么?之前不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变了脸? 真的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 这翻脸无情的老虎,真是可怕至极。 “皇上!”洛长安赔着笑,“皇上,您轻点,轻点。” 宋烨轻呵,“朕,轻不了。” 洛长安:“……” 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以至于宋烨忽然拿她当仇人对待? 难道,宋烨怀疑她跟离恨天是一伙的? “皇上,臣可以对天发誓,臣与离恨天与阿衡绝对没有合谋。”洛长安信誓旦旦,“皇上明鉴,臣是清白的。” 宋烨黑着脸,“你以为朕是傻子吗?怀疑你跟离恨天是一伙的?” 她怕是忘了,方才若不是林祁和寒山他们舍身相救,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阿衡剁两刀的。 若非如此,洛长安还真的猜不到,皇帝到底为何发怒? “皇上?”洛长安有些犹豫,“那您到底为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宋烨想要掐死她,总觉得她跟他之间,定是要掐死一个才能罢休。 非死,不休! “果真是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宋烨面露愠色,更多的是无奈,掌心贴在她的心口位置,“什么时候,这里能长点血肉,不要一味地装着乱石杂草。” 洛长安被他摁得不舒服,以前倒是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不行,总觉得靠宋烨太近,浑身都不自在。 “怎么不说话。”宋烨力道稍缓。 莫不是,弄疼她了? “没什么可说的,既然皇上觉得臣没心没肺,那臣就当个没心没肺的便罢,皇上之心深不可测,臣万万不敢往下猜。”洛长安别开头。 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出重生的模样,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哪,这会是不是已经知道她落在了宋烨手里? 若是知道,为什么不来看她? 他就那么确信,皇帝不会对她和丞相府下手? 到底是他心太大,还是浑然没把她放在心上? “想什么?”宋烨兀的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她迎上自己的眸,“你在想谁?想宋墨吗?” 洛长安:“??” 他哪个眼睛看到,她在想宋墨? “果然。”宋烨目光狠戾,“洛长安,你真的没有心。” 洛长安:“……” 乖乖的,她又做什么了? “皇上!”洛长安拂开他的手,“您能不能,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就是发个愣而已,你都能想到我在、在想宋墨?” 这什么逻辑? 宋烨挑眉,“没想?” “我想他作甚?能给我吃的喝的,还是能给我银子花?”洛长安翻个白眼,恼怒的从他的膝上下来,“皇上想他,我可没想,也懒得想。” 宋烨薄唇轻勾,“真的?” “假的!”洛长安双手环胸,“臣可想、可想了,想得快吃不下、睡不着,想得肝肠寸断。你看,我这手背是他、手心也是他,眼睛看到的都是他,皇上满意了吗?” 宋烨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满意。” 洛长安轻嗤,背过身不去看他。 蓦地,她眉心狠狠一皱。 等会…… 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皇帝以为她在想宋墨,所以没来由的发一顿火? 难怪刚才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原是因为听她说,要跟林祁去救宋墨…… 吃醋了?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他怎么不淹死在醋缸里?! “朕那里,有一只八宝琉璃香炉。”宋烨幽幽的开口,“那东西可是番邦进贡,上嵌着十六颗精致雕琢的宝石,乃是无价之宝。” 眼角微挑,瞧着某人竖耳倾听的模样,宋烨唇角扬起,“回去之后,赠你如何?” “君无戏言!”洛长安旋即转身,明眸璀璨。 宋烨笑了,小财迷!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寒山在外头行礼,音色焦灼。 第二百七十九章 洛长安,我知道你的秘密! “进来!”宋烨开口。 寒山疾步进门,躬身行礼,“皇上,出事了!” 听得这话,宋烨与洛长安几乎是同时抬头。 出事了…… 出了大事! 那破庙里,原是关押着宋墨,可等到林祁和府尹领着人赶到时,却已经火烧火燎。 救人还得先救火,否则压根进不去。 府尹领着众人去打水灭火,林祁则领着人从后头绕过去,想着能不能拆墙进入。 两人合作,足足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这场火才算稍稍熄下。 “人呢?”宋烨跟在寒山后面。 寒山在前面领路,“皇上,这边请。当时,是林门主亲自领着人救的,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这会大夫正在诊治,但是……” 拐个弯,便是一间雅致的屋子。 府尹就在外头候着,搓着手来回走,瞧着很是焦灼。 洛长安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情势不太好。 “皇上!”见着宋烨过来,府尹当即行礼,“王爷他……他不太好。” 还不等宋烨说什么,洛长安已经疯似的推门而入。 动静之大,连一旁的曹风都拧起了眉头,这洛公子真是记吃不记打。 果不其然,宋烨面色陡沉,拂袖紧跟在洛长安身后。 “曹公公?”府尹慌乱。 曹风摇头,“一会别多说,看着就行。” 听得这话,府尹连连拱手作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屋子内。 洛长安瞧见了重伤的宋墨,脚下宛若灌了铅一般,沉重得迈不开步子,她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烧得不成人样的人。 “这是……宋墨吗?”洛长安神情迟滞的扭头,望着一旁的林祁。 林祁颔首,“是!” “怎么会、会这样?”洛长安指了指床上的人,“不是说去救人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阿衡再怎么,与宋墨也是主仆一场,看在多年相处的情分,不该做得这么绝吧?” 宋烨行至床前,“你所谓的情分,在有些人眼里,不值一文。” “可是……”洛长安走过去。 宋墨的手背上,表皮已经脱落,露出猩红可怖的痕迹,看着何其狰狞,不只是手背,但凡露在外头的皮肤,无一处完好。 “宋墨?”洛长安低低的喊着。 宋墨满面漆黑,发髻亦被烧得卷曲,烧了大半截,此刻双目紧闭,全然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洛长安觉得,宋墨好似没了呼吸,好似已经死了。 可林祁说,“王爷还活着,大夫开了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性命堪忧,还得过了这几天再看情况。” “还活着呢!”洛长安坐在了床边,“幸好!幸好!” 大夫从外头进来,将捣好的药汁端进来,“这草药汁,必须每隔两个时辰全身擦一遍,能降温去火,得先把身上的火毒降下来才行。” 否则,还是难逃一死。 不过这话,大夫可没敢说。 毕竟这人都这样了,再提那个字,不吉利。 “我来吧!”洛长安快速伸手。 谁知下一刻,却被宋烨连人拽起,拽到了一旁,“这像什么话?这儿有的是有手有脚的人,还轮不到你!” 洛长安一愣,转而抿唇保持缄默。 宋墨被烧成这样,命悬一线,这是她断然没想到的事情。 “放下吧!”林祁接过,“多谢大夫。” 大夫瞧这床榻上的人,“要注意屋子里炉火,不要太冷也不要太热,窗户开点缝隙,不能太闷着,最好现在不要给他吃东西,唇上擦点温水就好。” “是!”林祁颔首,“都记住了。” 大夫点点头,“他这个样子,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得专门派人盯着,若是高热惊厥,怕是后患无穷。” “好!”林祁送了大夫出去。 到了门外的时候,大夫又叮嘱了一番,林祁一一记下。 曹风见状,悄悄领着府尹退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了宋烨和洛长安。 “他会不会死?”洛长安皱了皱眉,瞧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宋烨立在床边,瞧着双目紧闭的宋墨,面上无波无澜。 在外人看来,宋烨素来是宠着这个弟弟的,据说当年宋烨落水,幸得宋墨相救,后来宋烨登基为帝,便封了宋墨为临王。 而这位临王殿下颇知情识趣,见过了诸多兄弟的惨烈下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在京陵城久留,便以玩耍为名,一年之中有半数都是在外头漂泊,很少回京陵城的临王府。 “他不会死。”宋烨终是开了口。 洛长安转头看他,扯了扯唇角,却不知该说什么。 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黄昏日落的时候,宋墨还是没醒,草药汁已经涂了两边,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若不是胸前尚有起伏,只怕与死人无异。 洛长安站在阿衡面前,被包扎过的阿衡,还没到死的时候,就得好好的活着喘气。 “破庙烧了,你做的?”洛长安问。 阿衡被关押在死牢里,伤口被包扎过,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垛上,瞧着居高临下的洛长安,不屑的扯了扯唇角,“人呢,不是带回来了吗?至于是死是活,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是吗?”洛长安握紧了手里的鞭子,“我不是皇帝,不会动刀子,我爹也不许我双手染血,但是没说……我不能用鞭子!” 手起,鞭子落。 阿衡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隔着牢门,隔着墙也能听得清楚。 外头,宋烨冷然伫立,“问清楚了吗?” 曹风行礼,“问清楚了,说是烧得太严重,伤得太厉害,大夫仔细探过脉,瞧不出是否中过毒,但是这脸……是不能用了,以后恐怕会伤痕纵横,再无俊色。” 侧过脸,瞧着不远处的牢门,宋烨一言不发,面色漠然。 内里的嘶喊声,终于停了。 洛长安收了手,慢条斯理的卷着鞭子,瞧着血色斑驳的阿衡,勾唇冷笑,“他还活着,我就留你一口气,苟延残喘,他死了,我就让你下去给他陪葬!” 音落,洛长安转身离开。 “洛长安!”身后,传来阿衡奄奄一息的低呼。 洛长安顿住脚步,“还想挨打吗?” “回答一个问题,可以吗?”阿衡喘着粗气。 洛长安倒是奇了怪了,“你这都快死了,还想知道什么?” “王爷……”阿衡吃力的爬到墙角,无力的靠在那里,“你真的为了宋墨,才来找我算账?” 洛长安迈步。 “你有没有、有没有……对他动过心思?”阿衡捂着心口喘着气,“洛长安,我们用答案交换吧!我……知道你最大的秘密!” 洛长安身形一震,赫然顿住脚步。 第二百八十章 若有一日,朕骗了你 洛长安瞧着阿衡面上的得意之色,不由的扯了扯唇角,“阿衡,你跟着宋墨这么多年,真是连他的半分都没学到。” “你在说什么?”阿衡吃力的咬着后槽牙,“洛长安,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洛长安扳正了身子,颇为同情的望着他,“但凡有点脑子,说话之前都会先看看自己所处的境况,阿衡,你一个阶下囚,与我谈条件,是嫌活得不够惨?还是死得不够快?” 阿衡的脑子,嗡的一声,瞬时空白一片。 果真是人受伤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我的答案,你要不到,而我的秘密,你只能带进棺材里。”洛长安双手环胸,“阿衡,你是真的蠢!” 眼见着洛长安走出去,阿衡面如死灰,“你就真的不怕吗?我只要吼一声,消息就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而你……” “喊了又如何?你一个将死之人,又是乱臣贼子,能威胁到我丞相府?”洛长安翻个白眼,“说你蠢还死活不承认!” 阿衡说不出话来,许是被洛长安给气得,整个人都微微的颤着。 “好好享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吧!”洛长安大步流星的离开。 出了牢门,外头的空气可真清新。 洛长安徐徐扬起头,瞧着天尽头的残阳如血。 “看什么?”宋烨走过去,长身如玉,立在她的身侧。 洛长安努努嘴,“喏,看夕阳呢!这么好看,有些人却是再也瞧不见了。” “打死了?”宋烨问。 洛长安轻嗤,“我拿的是鞭子又不是刀,怎么可能杀人?” “杀人诛心,未必要用刀。”宋烨意味深长的说。 洛长安皱了皱眉,没有接话茬。 只要人不是死在她手里,这笔账就不能算在她头上,她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桩事,比如阿衡说的,他知道她最大的秘密。 欺君之罪? 阿衡知道的事情,宋墨是否也知情? 若然宋墨真的知道,那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岂非像个笑话?他就这样看着她,女扮男装,游戏人间…… 入夜之后,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洛长安自大牢里回来之后,便不再说话,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房间内。 “晚饭吃得不多。”曹风回禀。 宋烨站在檐下,面色微沉。 晚饭之前,他有要事处置便走开了会,谁知道洛长安居然没好好吃饭,可见这次是真的心事太重。 心事? 为了宋墨? 呵,他待她这般好,也没见着她为他茶不思饭不想的,倒是为了宋墨,有情有义到了极致,真真是个没心肝的。 “去拿点心过来。”宋烨裹了裹后槽牙。 曹风早有准备,“奴才早早的备着呢!” 底下人拎着食盒上前,行了礼便想往房间里送。 “拿来!”宋烨伸手。 曹风赶紧接过食盒,毕恭毕敬的递上,“皇上,您……” “都别进来。”宋烨黑着脸。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然后“吱呀”一声合上。 洛长安没搭理,恹恹的躺在软榻上,双腿高高的翘在一旁的桌案上,双手抵在脑后,脑子里满满都是阿衡说的“秘密”之事。 是女儿身的秘密? 还是她这自愈能力的秘密? 又或者,是她母亲的秘密? 有那么一瞬,洛长安觉得自己太了不得,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掘出了这么多的秘密,这可是寻常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宋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洛长安顾自傻笑的声音,眉心旋即拧起。 傻了? “起来!”宋烨将食盒放下。 洛长安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皇上?” 之前曹风不是说,他正忙着吗?怎么这会倒是有空了?处理公务,不该是很忙很忙,以至于日夜颠倒的那种? 可见,狗皇帝真的不是个好皇帝。 “您怎么来了?”洛长安忙赔笑。 瞧着某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表情,宋烨俊眉微挑,一双桃花眼泛着微微的灼色,“可见,长安不想看到朕!可是怎么办呢?朕一闲下来,就想看到长安。” 洛长安:“……” 我是你的心?我是你的肝? 我是你的肠、肺、肾? 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拴腰带上? “是是是,皇上是万岁之身,您愿意想谁就想谁。”洛长安瞧了一眼桌案上的食盒,这是要作甚? 宋烨不紧不慢的打开食盒,悠哉悠哉的靠在软榻上,“还愣着干什么?” 洛长安:“??” “不会伺候人?”宋烨问。 洛长安愣了愣,隐约好似明白了些许。 “需要朕手把手教你?”宋烨有些不耐烦。 洛长安恍然大悟,“不用不用,臣知道该怎么办!” 这狗皇帝估计忙得没怎么吃晚饭,如今闲下来了,便开始拿她打趣。 成,你是皇帝,你最大! 食盒内是精致的糕点,洛长安鼻尖轻嗅,有桂花、松子、核桃、还有葡萄干……啧啧啧,想必味道极好。 糕点被做成精致的小桃子状,洛长安一手捏起,一手在底下托着,小心翼翼的往宋烨嘴里送。 宋烨靠在那里,瞧着若葱根白嫩的指尖,捏着粉白色的糕点,这一白一粉的交相辉映,真真是好看极了。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长睫半垂,慢悠悠的将糕点往他嘴里送。 待凑近了,他徐徐张开嘴,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白皙的脖颈,微启的薄唇内,不安分的小舌,正在压在贝齿下。 淡淡的百花清香,若隐若现,游离在空气中,充斥着宋烨的五官,咬一口糕点,抿了一下唇,下意识的喉间滚动。 “好吃吗?”洛长安期待的问。 宋烨点了一下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好吃。” “我尝尝?”她眨着眼。 宋烨转手便捏起了一枚糕点,“张嘴。” 洛长安皱了皱眉,“我可以的。” “或者,朕可以换一种方式。”他腮帮子鼓了一下。 洛长安当即张开嘴,“多谢皇上!” 精致的糕点入了洛长安的口,半边腮帮子鼓起,然后慢慢咀嚼,微红的唇角,因此而沾了点点糖分和糕点碎屑,平添了几分俏皮。 “长安!”宋烨的声音略显沙哑,若幽幽的桐木古琴,带着摄人的磁重,“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朕骗了你,你会如何?” 如何? 洛长安脱口而出,“那要看是什么事!” 无关痛痒,自不打紧。 “若是,事关生死呢?”宋烨问。 音色,沉沉。 洛长安鼓着腮帮子,狐疑的打量着他:皇帝好端端的,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你当如何?”宋烨追问,目光灼灼。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来了 事关生死,那就是说事不小。 洛长安自问是个极度惜命之人,宋烨若是敢危及她的性命,那就不是如何不如何的事儿,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可当着宋烨的面,她总不好说得太过决绝。 “皇上,您该不会是想要臣的脑袋吧?”洛长安忽然觉得手里的糕点,不香了。 想来也是,旁人都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了,你哪里还有心思去吃糕点? 宋烨皱了皱眉,凝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洛长安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皇帝这是真的想要她的脑袋?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自问最近老老实实,真的是半点坏事都没干。 “皇上?”洛长安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满面委屈的瞧着高高在上的帝王,“臣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臣的脑袋?您说出来,臣一定改,保证立马、马上、即刻就改!求皇上高抬贵手,饶了臣的狗命,臣谢主隆恩!” 宋烨扶额,“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 “刚刚说的。”洛长安的唇角还沾着糕点碎屑,合着这委屈巴巴的样子,瞧着很是滑稽。 宋烨忍俊不禁,“你起来。” “皇上不饶了臣的死罪,臣就不起来。”洛长安执意不肯起身。 实在不行,咱就耍赖吧! 毕竟,咱要功绩没有功绩,只有这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还有这一身没脸没皮的功夫。 宋烨徐徐蹲了下来,伸手钳起她的下颚,“除了耍赖,你还有别的招数吗?” 别的? 总不能满地打滚吧? 眼下天气凉,洛长安可不想在冰凉的地上滚来滚去。 一则伤身,二则有点丢人。 “换种方式,或许更好。”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与其跪朕,到不如……” 音落瞬间,俊彦的容脸,忽的在她面前放大。 “唔……” 唇齿相濡,洛长安的脑子瞬时空白一片。 然则,等她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快速推开宋烨,谁知没推动他,反而推得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即便不用多言,也可以想象来自于洛长安的狼狈。 宋烨眉心都凝,“朕就这么让你厌恶?” 厌恶? 算不上。 洛长安原就是混迹风月楼,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左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喜欢被别的男人碰了,尤其是拥抱和亲吻。 仿佛是一种魔咒,只要宋烨碰她,她就会自然而然的心虚,心虚的想起了重生。 脑子里,不断的、反复出现重生的脸,即便那张脸她从未真正见过,可是…… 宋烨的面色越发浓沉,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我就是、就是最近身子不太好,怕皇上沾了病气!”洛长安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 宋烨起身,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皇上,若是没什么事,臣告退了?”洛长安笑盈盈的开口。 瞧着她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赖皮样,宋烨真想掐死她。 “这就是你的房间,你要退哪儿去?”宋烨问。 洛长安心神一震,哦……倒是真的忘了,这是自己的房间,可她也不好请皇帝离开,毕竟皇帝是主子,她是奴才。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洛长安,你就不能长点心吗?”宋烨幽幽的叹口气。 洛长安想着,心这东西还是不要轻易长出来,否则……容易事多! “皇上,臣累了,能不能……” 宋烨知道她的意思,可不就是逐客令吗? “想睡就睡,朕没拦着你!”宋烨拂袖落座。 洛长安:“……” 可是我的爷,咱的意思是,请你滚出我的房间啊! “能睡就睡吧,否则闹腾起来,可就没得睡了。”宋烨倚在暖榻上,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神。 洛长安狐疑的打量着他,什么叫“闹腾起来”,还会没得睡? 今夜会有不速之客吗?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洛长安心痒痒,不弄个究竟还真是浑身不舒服,怎么睡得着呢? 宋烨俊眉轻挑,“猜不到?” 猜?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又要猜?又要猜?你家天天过元宵猜灯谜? 蓦地,洛长安好似想到了什么,“皇上的意思是,大牢?” 他们现在就住在府衙内,而府衙的大牢里关押着阿衡,这位离恨天的特使! 之前跑了的孪生兄弟,尚未抓不归案,等着他们带着人回来,这府衙自然是没有安宁之时,想必会闹腾得天翻地覆。 整个千城,都会因此而陷入动乱之中。 瞧着某人面露惶然之色,还暗戳戳的搓着手,宋烨便知道,她猜到了。 聪慧如她,鲁钝似她。 “皇上,您就不担心吗?”洛长安低声问,“万一那些人……” 宋烨薄唇轻勾,“担心有用吗?” 洛长安迟疑。 好似,没用。 千城原就是那些人的地盘,包括府尹在内的这些人,都中了对方的毒,这会尚未毒发倒也罢了,还能记得自己是个人,还得顾着九族性命。 但若是等到了毒发,只怕会发疯,彼时便是连人都算不上。 六亲不认,翻脸无情。 “朕既然进了这儿,就没想过退缩,长安莫不是怕了?”宋烨支棱着身子,一双桃花眼,泛着迷人的桃花色,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洛长安挺直腰杆,“家父是丞相,臣是皇上的奴才,岂会怕了这些宵小之辈?” “不怕?” “不怕!” 听听,口吻倒是挺硬气的,就是不知道,待会闹出点动静之后,还能不能这样理直气壮的,说一声“不怕”! 好在,皇帝没有再多说什么。 眼见着到了半夜,洛长安实在是支撑不住,坐在床沿靠在床柱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梦里,什么都有。 有好吃好喝好玩,还有醇香的好酒,那滋味……尝起来委实诱,人,绵软入喉,回味无穷,真真是舒坦极了。 宋烨立在那里,瞧着睡梦中还不忘勾起唇角的洛长安,轻轻的为她覆上薄毯。 屋子里,炉火正旺。 不冷,不热。 到了三更时分,外头忽然传出了凄厉的叫声,似夜鸟悲鸣,又似什么野兽的哀嚎,听着好似正在痛苦挣扎。 洛长安就是被这叫声惊醒的,蹭的站起来,身上的毯子旋即滑落在地,“什么声音?” 宋烨坐在烛光里,半垂着眉眼,把玩着手中的空杯盏,听得动静,也只是微微挽起唇角,道了一句,“来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完了完了,小命休已! 洛长安心里一惊,快速起身,撒丫子就往外冲。 刚打开房门,她便生生立在了门口,目色惊惶的院子里的动静。 厮杀声、打砸声,交织成一片,到处是人影晃动、鲜血迸溅,燃起的冲天火光,让洛长安的美眸骤然一缩,脑子里冒出来的,是梦里的场景。 那个可怕的,满是火光和鲜血的梦。 顷刻间,仿佛梦境与现实的重合,让洛长安整个人宛若雷劈一般,怔在原地失了神。 宋烨疾步近前,待察觉洛长安的面色不对,慌忙将披风覆在她的肩头,“外头冷,怎么敢就这样冲出去,也不怕冻着。” 许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洛长安木讷的扭头看他,眼底翻涌着一抹死灰色,连呼吸的节奏都好似变了。 就是眼前这个人,在梦里…… 屠她满门,诛她九族。 尽管梦里的东西不能当真,可梦魇缠身,每每她见着血光,总要止不住的心生颤栗,畏怯的不敢让他靠近。 “怎么了?”宋烨满脸担虑。 洛长安白了一张脸,连唇瓣都有些轻颤,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内心的惶恐。 “别怕,是离恨天的人。”宋烨的双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示意她放松,不要太过紧张,“有四方门和朕的护卫在,不会让你有事。” 他磁音深重,口吻关慰。 有那么一瞬,好似较为紧张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她。 “怎么了?”察觉洛长安的不对劲,宋烨的眉心,狠狠皱了皱,“哪儿不舒服?是起来得太着急,所以头晕目眩?还是……” 洛长安摇摇头,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就是有点冷而已。” “没事就好。”宋烨如释重负,牵着她的手迈出了门槛。 曹风和寒山就守在台阶上,与一众护卫看护着房间,不许这些乱臣贼子近前一步。 毕竟,这里才是重中之重。 “皇上!”曹风行礼,“一部分在这儿,一部分在大牢那边,眼下双方胶着,相持不下,您还是避一避吧?” 宋烨立在檐下,昏黄的微光自上而下,泄了一地,染在他眼角眉梢,平添了几分邪冷之气,“朕就在这,哪都不去,想要朕的脑袋,也得有本事来拿!” 洛长安皱了皱眉,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说? 这口吻倒是与重生那厮,差不离! 狂妄,傲娇。 院子内,打得难舍难分。 洛长安以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瞧见林祁的身影,想必是在大牢那边,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必定是离恨天想营救阿衡。 瞧着这阵势,应该是倾巢而出,势在必得。 更关键的是,宋烨也在这里。 离恨天本就是为谋权篡位而生,此前皇帝身处深宫,离恨天望而不得,如今皇帝就在包围圈里,简直是天助也! 杀了皇帝,整个北凉就会大乱。 兵法有云:乱,而取之! “杀了皇帝!”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顷刻间,黑衣人蜂拥而至。 冷风拂过,洛长安总算醒过神来,快速拽了宋烨一把,“快进屋吧!” “对,皇上快些随洛公子回屋吧!” 寒风行礼,焦灼开口。 宋烨没有说话,视线晦暗不明的盯着自己的手腕。 洛长安正握着他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应是真的着急。 “皇上?”曹风也跟着行礼。 宋烨目不转瞬的盯着洛长安,淡淡的道了句,“好!” 关上房门,洛长安趴在门口的缝隙处张望,“皇上,您可千万别出去,外头打得很是激烈,若是被误伤便不大好。” “长安,你怕朕死了?”宋烨立在她身后。 洛长安头也不回,“自然,皇上是一国之君,是北凉的日月星辰,若是没了皇帝,这北凉还不得乱了套?我喜欢太平日子,不喜欢这打打杀杀的。” “是喜欢太平日子,还是喜欢朕?”宋烨问。 洛长安没反应过来,“自然是太……” 顿了顿,她凝眉转身,当即赔了笑脸,“自然是皇上万岁。” 宋烨又不是傻子,脱口而出的东西,往往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洛长安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充其量只是因为他是帝王,不得不哄着他罢了! “洛长安。”宋烨负手而立,“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对此,洛长安倒是不怕,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皇上是一国之君,臣忠君爱国有什么错?若这也是欺君之罪,那皇上未免太严苛了点。” 宋烨:“……” “皇上别闹,外头打得正厉害呢!”洛长安继续趴在门缝上看。 兀的,她骤觉得脊背一暖,下意识的想直起身。 然则身子稍稍一绷直,就贴在了某人灼灼的胸膛上,惊得她不得不继续猫着腰,保持最原先的姿势。 “皇上?” 这厮怎么就贴着她,杵在她身后呢? “就一道门缝,朕自然是要立在这儿的,只是……”长安为何耳朵都红了?”宋烨说这话的时候,亦是弯着腰,那温热的呼吸,不偏不倚的,正好吹拂在她耳畔。 洛长安止不住打了个哆嗦,眉心拧起,“皇上不能往旁边移一移?” “不能!”他圈住她的腰肢,阻止了她即将移走的念头,“朕若是真的要对你做什么,也不急于一时,反正长安……跑不了!” 敢跑,就打断你的腿! 他最后三个字,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 洛长安真想反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把他扇出墙头,这辈子都别滚回来,奈何袖子都捋起来了,手背上的青筋都微起了,也没敢下得去手。 宋烨,是皇帝! 之前打了一拳就被带进宫,落得这步田地,现下再来一巴掌,估计她下半辈子都得赔上,狗皇帝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不划算,不划算! 忍! 蓦地,洛长安瞪大眼睛,“阿衡!” 的确,是阿衡。 “完了,林门主失败了?”洛长安惶然,“皇上,咱们跑吧?” 宋烨低头瞧着她,“你脑子里只有跑路这一招?”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 洛长安撇撇嘴,“那现在该怎么办?” 阿衡出来了,势必要血洗府衙。 尤其是,阿衡从始至终,都打定了主意……要她命!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人都来了,你觉得还能走吗?”宋烨反问。 洛长安:“……” 完了完了,小命休已! 难道真的要陪着宋烨,死在这儿? 该死的重生,到底死哪儿去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跪下来求饶 外头,打得那么厉害,想全身而退的确是不太可能。 尤其是阿衡被救了出来,尽管他身负重伤,只剩下半条命、一口气,然则即如此,他还不忘下令,取洛长安的项上人头。 洛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对自己这个脑袋,还是很满意的。 “皇上?”洛长安想了想,“咱要不找个地窖躲躲?” 宋烨薄唇轻挽,忽然笑了一下。 洛长安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不说话,还笑? 敢情,要的不是您的脑袋?! “谁杀了狗皇帝,杀了洛长安,千城的分舵主之位,就是谁的!”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心内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就该先抽死这狗东西,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有力气在外头要喝? 阿衡阿衡,该死的阿衡。 “请皇上放心!”曹风在外头行礼,“这些人不会靠近此处!” 洛长安开了门,“曹公公,快些把他们拿下。” “是!”曹风颔首。 谁知…… “不对!”寒山厉喝。 果然不对劲。 四周围拢上来的府衙军士和衙役,似乎不是来帮忙的,而是将众人团团的包围在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 洛长安满面骇然,“怎么回事?” “呵……”阿衡面色惨白,被两个人搀着,坐在栏杆处,气息奄奄的指了指院门方向。 须臾,便有一东西,连滚带爬的滚到了他的脚下。 “给、给我解药!给我解药!我快受不了了,快给我、给我……特使,我知道错了,快给我药,我要药……” 洛长安绷直了身子,“陈大人?” 何止是陈大人,还有府衙内不少官吏,以及那位守城统领,皆如犬类,狼狈得连滚带爬,痛哭流涕的伏跪在阿衡的脚下。 那副模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这些人平日里衣冠楚楚,可现在呢?”阿衡嗤笑,笑得何其嘲讽,“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痛哭流涕,只求我能给他们一点解药,缓解他们的痛苦。” 洛长安袖中双拳紧握,“你们这帮畜生!” “他们才是畜生,我……是坐着的。”阿衡无力的靠在栏杆处,“洛长安,今日你若能自尽,我便留他们全尸,你觉得如何?” 自尽? 洛长安啐了一口,“去你大爷的,你才自尽,我洛长安的命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阿衡,待会我要亲眼看着你,死无全尸!” “是吗?”阿衡费力的喘着气。 身上的伤,让他无力争辩,但不妨碍他的脸上,扬起胜利者的笑容。 “给我杀!”阿衡一挥手。 离恨天的杀手,蜂拥而上,直扑洛长安而去。 千城府衙内的军士和衙役全部反水,一时间,局面好似骤然逆转,对宋烨和洛长安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皇上!”曹风慌乱的领着人后退。 刹那间,他们宛若瓮中之鳖,再无退路可寻。 洛长安站在那里,看着阿衡冲她笑,笑得那样冰冷,充满了瘆人的死气,让人瞧着浑身发毛。 “想要解药是吗?”阿衡低头,瞧着匍匐在地的众人,“杀了洛长安和皇帝,你们就可以拿到解药,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瞬间,所有的刀刃都指向了宋烨和洛长安。 洛长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便是! 宋烨握住了洛长安的手,“别急,好戏才刚开始,你这急吼吼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什么好戏?”洛长安不解,“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看戏?” 宋烨伸手,轻轻拂开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昔年皇兄要杀朕,让人在一线峡谷处埋伏,只要朕出了谷口,埋伏在谷口的暗卫就会包围上来,将朕乱箭射死。” “是大皇子?”洛长安听父亲提起过这事。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皇子落败,先帝得知大皇子行此险恶歹毒之事,将其发落至苦寒之地,没过两年便病死了,此事就此掩下。 洛长安不知道,宋烨为什么无端端的提起这事。 这事,跟现在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知道朕为什么没死吗?”宋烨问。 洛长安摇摇头。 那些年的事儿,她没有参与过,又怎么会知道。 “因为朕有足够的耐心。”宋烨躬身望着她。 明亮的眸子里,只有他一人身影,这感觉,真好! “朕就在谷内等着,等着他们耐不住性子,不得不进来查看。”宋烨继续道,“进来之后,他们的命就不在他们自己的手里了,朕……说了算!” 洛长安的脊背上,骤然窜起一股凉意。 他的意思,是让她等着? 等什么? 反转? 反杀? 可能吗? “长安要想办成一件事,需得耐心等待,最好的总是留到了最后。”宋烨握紧她的手,“还有,长安需记住,不管发生何事,朕说的那些话仍是作数。朕会护你周全,保你平安。” 洛长安觉得这人的眼睛有毒,迎上他的眸很容易迷失自己,真的会对他产生信赖,对他话……深信不疑。 血色满园关不住,谁人生死谁人怜? 宋烨的护卫节节败退,连寒山都有些慌了神,眼见着黑压压的人群逼了上来,他们已然无路可退,只剩下身后的屋子。 “皇上?”曹风面色发白。 宋烨牵着洛长安立在那里,目不转瞬的瞧着不远处的阿衡。 瞧着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洛长安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宋烨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等人? 等消息? 等援军? 援军…… 眉睫陡然扬起,洛长安想起了一个人。 许是见着胜利已经在眼前,阿衡颤颤巍巍的起身,“别犹豫,上!都给我上,杀了他们两个,你们就是来日的开国功臣!” 功臣?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功你个死人头! “阿衡!”宋烨忽然开口。 阿衡吃力的被人搀下台阶,行至院中,“想求饶吗?跪下来求饶,我给你们个全尸。” 这话是此前,他们赠他的,现在……他还给这些人,此前不是高高在上吗?如今,终是要落在他手里了,他会把所有的伤痛,千倍百倍的还回去,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高兴得太早了!”宋烨云淡风轻的开口,冷冽的眸中,漾开清晰的嘲笑,“事无绝对,总有你意想不到的。” 音落瞬间,有黑影骤然从天而降。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反杀 “林祁?”洛长安大喜过望。 是林祁! 还以为大牢那边失,林祁定是已经出事,谁曾想,他居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儿,连疾刃亦是毫发无伤。 主仆二人手持冷剑,眉眼间凝着浓郁的杀气,却在转身面向宋烨行礼时,悉数敛尽,极尽恭敬,“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宋烨居高临下的立着,面色淡然,“来得不晚,正当及时。” 洛长安听不懂他们的哑谜,但猜到了一点事实,这可能是宋烨的请君入瓮之计,瞧着好似他们失势,但实际上呢? 只是让对方麻痹大意,等到对方得意忘形的时候,再来重重打击。 如此一来,对方会方寸大乱,到时候一网成擒。 宋烨的手段,洛长安是见识过了,所以她有理由相信,所有的淡然处之,都是蓄意为之。 乍见林祁出现,阿衡是慌乱的,之前他就是被林祁他们合力擒下,至今心有余悸。 “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阿衡冷声低喝。 之前出大牢的时候,底下人告诉他,杀了为首的那人,旁人称其为林门主,可现在林祁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阿衡心里慌得厉害,哪怕千城内所有的离恨天成员,倾巢而出,按理说不可能出太大的纰漏。 毕竟,府尹和守城统领都还捏在他的手里。 宋烨本事再大,那也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势成铁桶,看皇帝如破?! “呵,没死?”阿衡咬着后槽牙,“那正好,让你们都再死一次,一并解决,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林祁冷剑横立身前,“阿衡,你李家当年谋逆,如今还不肯安分,可见是要朝廷把尔等赶尽杀绝方可罢休!” “今日是谁死,还不一定呢!”阿衡厉喝。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厮杀声还在继续,但隐隐有些不同,好似…… “墙外似乎有声音。”洛长安愣怔,“皇上您听到了吗?” 宋烨侧过脸瞧她,“害怕吗?” “已然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说的是实话,情况已经这么糟了,还能有比这更糟的情况吗? 显然,没有。 “援军到了!”宋烨伏在她耳畔低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在说什么情话,毕竟一个温柔缱绻,一个面色绯红。 援军? 洛长安眨着明亮的眸子,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方才就是在等援军?” “要不然,朕吃饱了撑的,跟个废物在这里废话?”宋烨轻嗤。 他的时间宝贵,可不是用来跟这些乱臣贼子,吹牛打屁的。 这些废物,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他要抓的是大鱼,藏在阿衡身后的离恨天阁主。 双方厮杀不休,偌大的院子里,鲜血遍地,浓郁的血腥味,风吹不散,令人作呕。 洛长安站在那里,此前擒拿阿衡的时候,她业已震撼,如今更是目瞪口呆,看着那遍地的嫣红,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有朝一日,丞相府会不会也面临着这样的惨烈? “撤!”阿衡嘶吼。 左右二人搀着他,快速往后院撤去。 府衙外头,已经有军士攻入,将一干逆党,全部斩杀,连活口都没打算留一个,下手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冲进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瞧着甚是沉稳,长须长髯的,格外魁梧,粗壮的胳膊提着一柄长刀,从墙外杀进院子,率先冲到了宋烨面前,毕恭毕敬的行礼。 “臣,长定侯府家将——赵散,叩见皇上!”赵散行礼。 长定侯府驻守长定州,自然不可能亲自前来,而且那地方乃是关隘之地,不可轻易调动守将,让家将驰援是无可厚非之事。 洛长安愣了愣,长定侯府的家将……也就是说,在进千城之前,皇帝其实已经去了一趟长定侯府? 这狗皇帝办事,还真是够老辣的,什么都想到了! 听说长定侯的脾气不太好,没想到居然也会听从宋烨的调派。 爹说过,这长定侯只听先帝号令,与朝廷上那些文臣武将都不一样,长定侯府在长定州俨若小朝廷,谁也不敢把手伸过去。 可宋烨,是怎么做到的呢? “剿灭余孽,一个不留!”宋烨下令。 赵散起身,“臣,领命!” 方才还趾高气扬,以为胜利在望的离恨天余孽,此刻落荒而逃,溃不成军。 援军乘胜追击,围追堵截,外头可算是热闹透了。 “这下,整个千城都乱了。”洛长安回头望他,“你可想过,南州这三个城,若是都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朝廷上……” 宋烨冷笑,“朝廷上早就知道了这桩事,如今朕给办了,谁敢多说什么?既然没人接这烫手山芋,那这场功劳就来垫朕自个的脚。” 洛长安没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 这人太深不可测,让人根本看不懂。 身为帝王,还需要这等功勋来让自己的皇位,坐得更稳固吗? 洛长安不是太懂朝廷权术,可她知道宋烨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若没有十足十的利益,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那么她呢? “皇上,那臣现在是不是……也算立功了?”洛长安低声问,“臣陪着您出生入死,也算功劳一场吧?” 宋烨俊眉微挑,清隽的脸上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长安立了功,想跟朕求点什么吗?” 所以,她也算是立了功! 洛长安松了口气,总算没白来一趟。 “长安想要什么?”宋烨低声问,目光微凉。 洛长安当然知道,不能恃宠而骄,不能仗着功勋跟皇帝要太多,但不要……又太吃亏了,好歹历经生死一场。 尽管,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一出戏。 但同生共死一场,总归没错吧? “臣暂时没想好。”洛长安抿唇,“皇上可否先欠着?” 宋烨点头,“自然是可以,若无相欠,何来……” 相思。 “皇上,那这些人怎么办?”她指的是那些逃走的离恨天余孽。 宋烨眉心微凝,“好好待在房间里,待朕处置妥当再来找你。” “臣马上滚!”洛长安麻溜的跑回房间,巴不得远离这些腌臜事! 曹风无奈的直摇头,洛公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就这还跟皇帝邀功呢?也就是皇帝,肯这样不讲道理的惯着! 合上房门,洛长安趴在窗户缝隙处,瞧着外头的动静。 这么大的动静,吾谷那边肯定会闻讯找过来。 甚好! 甚好! “皇上?”寒山行礼,“那个阿衡……” 宋烨挑眉。 “刚收到消息,朝着城外那片林子去了!”寒山俯首。 宋烨眯了眯危险的眸子,“追!”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她 阿衡真的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原以为的胜利在握,变成了现在的落荒而逃。 林祁的消失,是为了领着援军,解决府衙外头的那些人,悄无声息的反杀,而他们居然毫无察觉,以至于输得一败涂地。 怪只怪之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只盯着宋烨和洛长安,才会被林祁和长定侯府的人,趁虚而入。 “一群废物!”阿衡靠坐在马车内。 车轱辘碾着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因为要逃入山林,这一条路并不是太好走,马车驱得摇摇晃晃的。 阿衡捂着生疼的肩头,被穿了琵琶骨,又被宋烨砍了一剑,还挨了洛长安一顿打,委实是虚弱到了极点。 车马摇晃,阿衡身子不爽,这一点颠簸,便有些昏昏沉沉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阿衡醒转过来,马车早已不动。 “怎么回事?”阿衡撑着身子起身,掀开厚重的车门布,颤颤巍巍的走出马车。 外头,空空荡荡。 幽深的林子里,阴测测的风穿梭而过,四下黑黢黢。 阿衡独自一人立在那里,连呼吸都变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发生何事。 蓦地,他低头轻嗅着自己的衣袖,俄而心神一震,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难怪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迷药!”阿衡心慌。 之前的那些人呢? 他带来的人呢? 都被杀了? 还是跑了? “来人?来人!”阿衡低喝,因为迷药之故,身子略有些疲软,这会只能捂着胸口,扶着车轱辘站在马车旁,“有没有人?” 没有人回答。 唯有风,掠过林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呼声。 “怎么会这样?”阿衡心慌意乱,撑着身子打算快些离开此处。 下一刻,不远处的幽暗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衡!” 阿衡心神一震,骇然跪地,“阁主!” 恍惚间,有人影蛰于暗处,瞧不清楚容色。 “此处无人,不用行此大礼。”男人幽色沉沉,“阿衡,千城完了。” 阿衡吃力的站起身,依旧扶着车轱辘,听得这话,眉睫微垂,唇线紧抿,他当然知道……千城完了。 然则,千城完了,不代表南州都完了。 “阁主,我们还有药,只要不给他们解药,他们一定会……” 还不待阿衡说完,男人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拿到解药了!” “什么?”阿衡愣怔,“解药?不可能,解药只有分舵主才能保管,寻常门生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他们如何能拿到解药?何况,拿到也没用,若无药方,等到这批解药用完,他们还是得哭着来求咱们!” 男人低低的笑着,笑声阴冷,“你似乎没听懂本尊的意思。” “阁主,您这是什么意思?”阿衡没明白。 男人顿了顿,仿佛叹了口气,“解药!” 此解药,非彼解药。 “不,不可能,咱们尚且没有真的解药,他们是如何……”阿衡总算是醒过神来。 解药,彻底解开控制的药。 “没有什么事不可能的。”男子低嗤,“有毒药就有解药,凡事没有绝对,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本尊想明白了一些事。” 阿衡皱了皱眉,颇为不解,“阁主,您想明白了什么?” “该出手的时候,绝对不能心慈手软,这世上的人和事,不会一直等着你。”男人依旧立在那里,话锋一转,忽然又问道,“阿衡,此处你觉得如何?” 阿衡没明白,环顾四周,“幽静无人,尚算安全。” “是。”男人叹了口气,“是挺好的,无人打扰,有山有水,倒也是个风水宝地。” 阿衡低低的咳嗽了两声,虽说此处还算安全,但毕竟他们现在是丧家犬,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待他养好伤,必定能卷土重来。 “此番失利,皆因狗皇帝诡计多端,待卷土重来,一定可以雪今日之耻!”许是说得太着急,扯着伤处,疼得阿衡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轻呵,“你觉得,还能有机会吗?” “虽然咱们丢了千城,可是还有湖城和武城。”阿衡信誓旦旦,“在千城犯的错误,绝对不能延伸到湖城和武城,只要咱们监守住,一切自然可成。” 男人没说话。 阿衡有些心虚,“阁主,咱们谋划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可不能功亏一篑。当日云山器械库,咱们已经亏了一笔,若是此番再失利,恐怕……” 恐怕动摇士气,到时候众人一蹶不振,那就麻烦大了! “云山器械库,器械被找回,咱们亏了一大笔银子,南渊误以为咱们没有信用,意欲与咱们断了这交易。”男子幽幽开口,“若是连南州之事都被皇帝镇压下来,那咱们在南渊面前,真真是废物一个!” 阿衡抿唇。 此事,怪他操之过急。 “阿衡,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男人音色淡淡的,仿佛夹杂着些许喟叹。 阿衡垂眸,“奴才不该操之过急,不该直接对皇帝下手。” “错了,不是不该对皇帝下手,而是不该对洛长安下手。” 音落瞬间,阿衡骤然抬头,扑通跪地,“奴才该死!” “本尊此前交代过,不要动她。”男人幽幽的开口,“你权当耳旁风,甚至违背本尊的命令,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本尊一无所知吗?” 阿衡捂着伤口,身子抖如筛糠,“奴才只是想为离恨天清扫障碍。” “好,很好!” 有风掠过,男人已然不知所踪。 阿衡面色骇然,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自知惹下了大祸,眼下只能自求多福。 该怎么办才好? 自然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此处无人,阁主已走。 这意思,显然是留他一命,让他自行离开。 思及此处,阿衡快速坐上了马车,咬着牙拿起马鞭。 这鬼地方,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谁知…… 胸前骤然一凉,阿衡猛地僵在了原地,低眉间,却有一柄冷剑自脊背后刺入,剑穿过胸前,鲜血沿着剑尖一点一滴的坠落。 阿衡张了张嘴,嗓子里唯有浓郁的血腥味,不断的涌出。 马鞭,砰然落地。 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忽然明白了方才阁主那句话的意思。 阿衡,此处你觉得如何? 如何? 所谓的风水宝地,便是他的葬身之所。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她!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想你! 时局逐渐稳定下来,千城内的厮杀还在继续,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铲除千城内的祸乱,宋烨就没打算手下留情,见好就收。 铲除,就得斩草除根! 宋烨忙着斩草除根,洛长安则闲了下来。 夜里这么一顿折腾,什么心思都没了,但是她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的,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什么呢?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洛长安起身,插着腰扫了一眼屋子。 不知道为何,心里很是烦躁,以至于小妮子直挠额头,不知道究竟少了什么。 直到…… 后窗“吱呀”一声响,有人从后窗翻入。 洛长安猛地转身,瞬时脑子里有东西掠过,她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在找什么。 果然,这男人有毒! 见血封喉的那种! “重生?”洛长安愣在原地。 重生小心合上窗户,“没事吧?” 一转身,却是那人,狠狠的撞进了他的怀抱。 “你死哪里去了?”洛长安扑在他怀里,“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你个死没良心,不是说会保护我吗?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都不在?” 重生先是一愣,俄而欢喜的将她抱紧,“怎么会不在,我其实一直都在,可皇帝在你身边,那么多侍卫在你周围,我哪敢靠近你,只能远远的看着。” “你在?”洛长安扬起头看他,“在哪?” 重生在她眉心轻轻落吻,“在你心上。” “尽会拿话哄我。”洛长安满脸嫌恶的推开他,当即翻脸,“你没来就没来罢,还要说什么在远远的看着,你看到了什么?” 重生立在那里,音色沉沉,“我看到皇帝牵你的手,我还看到阿衡出来了,想要杀了你们,最后四方门的门主出现,继而领着长定侯府的人闯进府衙。” 洛长安心神一震,这小子都看到了,那就是……他没撒谎。 “现在相信,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吧?”重生走过去,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你是我的心肝宝,我怎么舍得把你丢下不管?” 洛长安没有抗拒,任由他抱着,“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这么大的动静,若还是找不到你,我岂非太蠢?”重生无奈的叹口气,“吾谷他们也知道你在这儿,左不过皇帝的人守在外头,谁也不敢轻易进来。” 重生这么一说,洛长安便明白了。 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吾谷都没来找她? 又是狗皇帝干的好事! “那你是如何进来的?”洛长安问。 重生笑了笑,“我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何能护你周全?” 洛长安没说话,但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重生应该是有内应吧,否则外头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如何能进来? 只是,这内应是谁呢? “你是不是有人?”洛长安低声问,“是谁在帮你?” 重生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缓步行至软榻坐下,将她搁在自己的膝上坐着,“内应可不就是你吗?洛长安!” “呸!”她翻个白眼,瞧着他面具下的幽幽墨瞳,极是不屑的撇撇嘴,“我信你才怪!” 重生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方才是不是在找什么?”重生音色温柔的问,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的掌心里,以指腹轻柔摩挲着。 洛长安被他撩拨得心有痒痒,一颗心砰砰乱跳,“没有。” “真的没有?”重生尾音拖长,“嗯?长安是不是在找我?” 洛长安轻嗤,“谁给你的自信,我找你作甚?就算找了有什么用,你都不敢出现!” “长安可是生气了?”重生抱紧了她,“因为没能出现在长安看得见的地方,所以长安心里对我是有怨气的?” 洛长安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我才不是怨妇,何况你在哪儿与我有什么关系,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长安还是生气了。”重生无奈的叹口气,“我一直都在,你莫怕!” 洛长安兀的心神一震,这话好似谁对她说过,好生耳熟。 “好好的待在屋子里,外头的事情自然有朝廷的人处置,明白吗?”重生温声交代,“这些日子我会在外头好好找一找。” 洛长安回过神,“找什么?” “盒子。” 重生不说,洛长安还真的给忘了。 是了,之前他们被抢走了一个盒子,那盒子里的东西才是她想要的。 “藏宝图!”洛长安抿唇,“能找回来吗?” 重生摇头,“还真是不好说,不过我会在朝廷的人赶到之前,搜遍离恨天在千城的各大明哨暗哨,只要东西还没被带出千城,就有找到的机会。” 当然,前提是不能落在朝廷的手里。 “那你这几日便不来见我了,是吗?”洛长安有些着急。 重生皱了皱眉,瞧着她紧握着他的胳膊不放,那副焦灼的神情,生怕他跑了一般,这样的情绪波澜,让他很是兴奋。 唇角微微上扬,薄唇轻勾,终是吻上她的唇。 糯软的唇,带着属于她的淡淡清香,让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恨不能将她揉碎了,塞进自己的胸膛,与自己骨血相融,再也不放开。 唇齿相濡,洛长安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似要在他的衣服上揪出个洞来。 须臾,重生松开她,指尖温柔的拂开她鬓边的散发,“乖,好好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待我帮你找回盒子,再带你去鬼哭林,让你去找你想要的。” “嗯!”洛长安面颊绯红,笑得如花灿烂,“那你可要快些来找我,即便找不到盒子,也得回来告诉我一声,不要一放出去,就不见人影了。” 重生抱着她,音色蛊惑,“这算不算长安对为夫的关心,叮嘱为夫早些回来,免得外头野花香,把长安的夫君勾走了!” “你爱勾去哪儿就去哪儿!”她别开头不去看他,唇齿间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微红肿胀的唇,“谁稀罕你似的!” 重生极是欢喜,抱着她不愿撒手,“长安不稀罕,为夫却稀罕得紧,恨不能将长安日日都抱在怀里。” “你再这般没个正形,我可揍你了!”她自他怀中挣扎着离开,行至一旁桌案,倒了杯水顾自喝着,“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明白!” 重生起身,立在烛光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阿衡非杀我不可,我这无权无势的,到底拦了什么路?”洛长安觉得,这里头有名堂。 重生没说话,烛光里目色阴晦。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是所有的心安 “想不出来就不用想,反正阿衡已经跑了,到时候落在朝廷的人手里,活罪难饶,死罪难逃。”好半晌,重生才开口接过话茬。 洛长安本就不喜欢多思多想,既然重生让她不要想,那她不想也罢,眼下最要紧的是盒子。 那个被抢走的盒子,现如今到底在谁的手里? “我忽然想起一桩事,咱们的盒子是被离恨天的人抢走的,那么盒子在谁手里,谁就是离恨天的阁主,是这个道理吗?”洛长安挠挠后颈。 重生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头,“是!”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敢抢小爷的盒子?”不只是盒子,连她当初的钥匙也被人偷换了。 想想,就来气。 往日只有她作弄人的份,如今倒是被大雁啄了眼。 “放心吧,盒子我去找,不管找到还是找不到,我都会回来找你。”重生瞧了一眼窗外,“我只能进来一会,这院子内外都是守卫,无法久留,你好好保护自己,明白吗?” 洛长安点头,“你这就要走?” “知道你舍不得我,咱们来日方长。”重生在她眉心落吻,“等我!” 后窗来,后窗走。 来得静悄悄,走得也静悄悄。 洛长安站在窗口很久很久,明知道重生来无影去无踪,这会早就跑远了,却还是站在那里发愣。 “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她低眉瞧着自己的双手。 有些东西握住了,就舍不得放手了,一如现在这般,她已经伸了手,就不想再缩回来。 “重生,你莫要让我失望,否则……”她顿了顿,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色,“我真的会杀了你!” 洛家的人,素来心狠手辣,果断决绝。 外头,嘈杂依旧。 许是见过了重生的缘故,洛长安心里踏实了不少,转身躺在床榻上,闭眼便睡了过去。 睡意沉沉,正当舒服。 书房外。 林祁狐疑的打量着拦在门前的曹风,“皇上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有要事禀报,为何不让觐见?” “皇上有些不太舒服,难得眯了一下,若是惊扰了皇上,谁人负责?”曹风死活不让林祁靠近书房,“林门主,您也知道的,皇上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若是真的有什么……谁担当得起?” 闻言,林祁眉心微凝,转而瞧着寒山。 “卑职亦是有要事禀报,奈何皇上正在休息,只能在外头候着。”寒山急忙解释。 这意思何其明显:别问我,我也是刚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再等等!”林祁是真的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经常发性子? 此前洛长安不知所踪,皇帝一怒之下便坐在马车内,途中再未下车,那火气之盛,可想而知。可如今明明赢了离恨天,为什么还不高兴? 君心难测,诚不欺也。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屋内终于有了动静,听得响声好像是皇帝将杯盏打翻在地。 “皇上?”曹风在外头行礼,“您起来了?” 宋烨闷闷的应了声,“进来!” 如此,众人如释重负。 林祁早已按捺不住,当即跟在曹风的身后,急匆匆的进了屋子。 烛光葳蕤,宋烨一袭中衣,面色微恙的坐在那里,单手扶额,似乎是不太舒服。 “皇上!”众人行礼。 宋烨抬了眼帘,淡淡然的扫了三人一眼,“都在呢?” “是!”曹风上前伺候,“皇上,您觉得好些吗?” 宋烨叹口气,“突然觉得头疼欲裂,终究是朕不好,此前还觉得身子不错,出了宫才知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皇上身子不适,理该好好休息。”林祁行礼,“臣等不敢打扰。” 宋烨摆摆手,“无妨,朕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国事,说吧!什么事?” “皇上!”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寒山先来的,自然也先说,“赵大人还在城内搜捕离恨天的余孽,但是……阿衡失踪了!” 宋烨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咱们派去的人,被分瓣梅花计给误导,最后跟错了方向,追错了人……”寒山跪在地上,“卑职无能,请皇上降罪!” 林祁微微一怔,跟丢了? 阿衡出逃,必定是去找他们的阁主,或者回离恨天的总坛,眼下跟丢了……确实是极大的损失。 “皇上!”林祁拱手,“离恨天的人诡计多端,皆是不择手段之辈,怪不得底下人中计。” 宋烨话到了嘴边,终是又咽了回去。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此事若不好好处置,怕只怕放虎归山,又成祸患。 “是寒山该死,请皇上降罪!”寒山依旧跪在那里。 宋烨继续扶额,“先起来,等赵将军清理完所有的离恨天余孽,朕再同你算账。” 寒山一愣,悄悄睨了曹风一眼。 曹风正冲他打了个眼色,可见…… “是!”寒山起身,恭敬的退到一旁。 宋烨冲着林祁招手,“坐下慢慢说,朕有些头疼。” “臣不敢!”林祁躬身。 宋烨闭了闭眼,“让你坐你便坐,这里没外人,无关紧要的话,朕不想重复第二遍。” “是!”林祁受宠若惊,毕恭毕敬的坐定,“谢皇上!” 见状,曹风上前,“皇上,奴才替你缓缓?” 宋烨点头,没说话。 曹风净了手,搓了搓掌心,将指尖搓得微热,这才替宋烨轻轻揉着太阳穴。 “皇上,清剿事宜大概明日晌午之前,可以完毕。”林祁开口,“其次,臣还特意让赵将军留意,尤其是离恨天的明哨暗哨。” 宋烨不语。 林祁顿了顿,又继续道,“臣在一处哨口位置,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说着,他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木盒子,约莫胭脂盒大小,通体黝黑,也不知内里收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宋烨抬了一下眼皮,不以为然的问。 林祁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隐隐有一股异香。臣怕内里有机关,所以没敢打开,便悄悄带了回来。” 小木盒子放在了桌案上,烛光下泛着阴测测的黑光。 宋烨眯了眯眸子,“如何得到的?” “当时他们正在逃离,这东西就收在暗哨的档头手里,瞧着很是宝贝。”林祁解释。 宋烨挑眉看他,“单凭这些,爱卿便认定这是个宝贝?” 被宋烨一语道破,林祁当即起身行礼,“臣该死!” “说实话!”宋烨拂开曹风,面上略有不悦之色。 林祁抬头,压低了声音道,“当时暗哨里,有一名西域人,所以臣怕这里面收着……” 宋烨的眉心,冷不丁跳了跳。 西域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生共生,一死同死 “西域人。”宋烨的面色不是太好看。 林祁行礼,“是,正是因为这般缘故,所以臣不敢擅自做主。皇上,西域与南渊,与咱北凉,素来关系有些微妙,现如今西域的绿音公主还在京陵城,臣以为此事不可声张!” 这点,宋烨也觉得是对的,南渊对北凉虎视眈眈,若是有西域原主,更是如虎添翼。 眼下,北凉要稳住边关,就不能失去西域这个盟友。 “朕明白。”宋烨冷着脸。 这桩事不简单,不能轻举妄动。 宋烨道,“人呢?” “已经被四方门扣下,暂时没有惊动赵将军那头。”林祁低低的回答。 宋烨压了压眉心,“朕去看看。” “是!”林祁行礼,“皇上,这边请。” 人,关押在房间里,双眼用黑布蒙着,避免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耳朵也用布团堵着,免得他听到太多不该听的。 乍一眼看上去,就已经能认出来,这般五官的确是西域人。 人被捆绑在凳子上,宋烨绕着那人走了一圈,眉眼微沉。 “皇……” “嘘!”宋烨摆摆手,示意曹风不要说话。 西域人,出现在这里,还收着这样奇怪的盒子,确实很可疑。 隔着一道帷幔,宋烨拂袖落座,示意林祁将人的塞嘴布拿下来。 那人遮着眼,不知道周围是何人,但能听到,也能开口说话,好在他敢来北凉,便能说得一口漂亮的北凉话。 “你们是什么人?”男子急吼吼的开口,“放开我,放开我!” 宋烨坐在那里,冷眼瞧着他不断挣扎的模样,隔着帷幔瞧不清楚神色,但能听得出来,他话语中的焦灼与惶恐。 “老实点!”林祁低喝,“都这样了,还敢作祟,是不是想死啊?” 男人慌了神,“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干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送信的。” 闻言,林祁转头望着帷幔,又继续问道,“那我问你,你送的什么信?若不如实交代,就先砍断你的腿,再砍你的胳膊,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男人连连点头,“是一个盒子,那盒子并不是我所有,我只是来送一下,别的确实一点都不知情。” 林祁皱眉,“那你知道,这东西是要送到谁的手里?” “不知道,就是让我放在那个地方而已。”男人摇头,“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就只是这样!” 林祁不太相信这话,但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反应。 可是,宋烨却保持了沉默。 皇帝不说话,林祁只能继续往下问,“且不管你是否知情,我问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来自于何处?有什么用处?” 男人战战兢兢的开口,“这盒子里的东西是我家主子给的,至于有什么用处,我真的不知道,主子没说,咱们当奴才的也不敢问。” “真的?”林祁不信。 三言两语就想糊弄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真的真的!”男人连连点头。 “皇上?”曹风俯首低唤,“您觉得这话可信吗?” 宋烨没说话,指腹轻轻摩挲着扳指,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凉薄之色。 “奴才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曹风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不上来的奇怪。 不只是曹风,宋烨也察觉到了异常。 “你打量着蒙我呢?”林祁轻嗤,“什么都不知道,可实际上呢,说得顺溜的北凉话,你不是一般西域人都会的。” 男人身子微微僵直,但还是一副畏惧到了极点的样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盒子里,装的是蛊吧?”宋烨忽然开口。 隔着帷幔,连声音都变得飘渺许多。 刹那间,男人眉心陡蹙。 便是这一蹙眉,让林祁意识到,皇帝说的可能事实。 事实上,宋烨只是胡猜猜的堵了一把,没想到…… “蛊毒!”这一次,宋烨用的是很肯定的口吻,“从西域送来的蛊,是想对付谁?这么兴师动众,不是小东西吧?这玩意,应该价值连城。” 诚然,如此。 男人唇角下压,没有说话。 “不如猜猜看,这是给谁的?”宋烨瞧着手中的盒子,“这么贵重,又送到了离恨天的暗哨内,是给离恨天的阁主的吧?” 男人呼吸微促。 林祁皱了皱眉,猜对了! “离恨天的阁主,为什么需要蛊毒?这东西不似之前的药,能大批量的产出,用以控制别人,唯有这么一小盒,应该是单独给某人用的。”宋烨眯起危险的眸子。 就这么一个,是要对付谁? 有那么一瞬,林祁猛地心神一震,难道是要对付皇帝? “你们想杀皇上?”林祁冷声低喝。 男人慌忙摇头,“不是不是,这不是毒蛊……” 话一出口,男人就后悔了。 这不是毒蛊,那这是什么蛊? 须知西域的蛊,分为三种:一则为毒蛊,专门害人;二则是情蛊,用作控制;三则为生蛊,用以护命。 不是毒蛊,难道是情蛊? 毕竟生蛊不可能现在才种,多半是一出生便种下。 “情蛊?”宋烨低吟,“离恨天到底想干什么?” 林祁的剑已经架在了男人的脖颈上,“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这是什么,那就没必要再留着你了,不管是什么,也不管有什么秘密,都去阎王殿说吧!” “等等!”男人惊呼。 刀刃划开了些许皮肉,有鲜血浅溢。 疼痛是真的,血……也是真的。 宋烨没有多说什么,四方门督办过不少案子,问供这种事无需他来指手画脚,林祁自会办妥。 果然,人都是贪生怕死的。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男人慌了神。 真到了生死关头,谁能不怕? 原以为自己是西域人,如今西域使团在京陵城,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得三思处置,谁知道这些人还是要杀他,他怎么能不怕。 万里迢迢的来到北凉,可不是为了送命的。 “这盒子里是空的。”男人忙道,“东西、东西其实已经被拿走了!” 宋烨面色竣冷,眸色陡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是生死蛊。”男人咬着后槽牙,低低的开口。 林祁不解,“何为生死蛊?” 见他还在犹豫,林祁的剑稍稍一抖。 “我说,我说!”男人疾呼,“其实很简单,就是……就是同生共死,生死与共的子母蛊。一生共生,一死同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只能用在女人的身上 宋烨徐徐起身,目色沉沉如刃。 这是什么东西,显然不需要再解释,离恨天的阁主显然是要控制某人。 “你们居然想对皇上……”林祁咬牙切齿,“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男人生怕林祁手一抖,自个就玩完了,赶紧解释,“不不不,这东西不是这样用的,不是对付皇帝,我敢保证,我真的敢保证!除非、除非这离恨天的阁主是个女人,否则、否则肯定不会用在皇帝的身上。” 这话听得所有人都有些懵,一个个面面相觑,什么叫除非阁主是个女人?为什么如此肯定,不会用在皇帝身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祁不明白。 男人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薄汗,“好汉,好汉,先把这兵器拿开,留我一命,我同你们解释一下,行不行?行不行?” 林祁没有吭声,瞧了一眼帷幔后面的宋烨。 皇帝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许。 收剑,归鞘。 听得剑归鞘的声音,男人面色稍缓,身子稍稍垮塌下来,瘫软在凳子上。 “说吧!”林祁冷然。 男人气息微促的开口,“这东西属于情蛊的一种,非毒蛊,无毒。只是这东西必须双双种下,得一人则生死与共。” 林祁一听那“情蛊”二字,便大致明白了意思。 “这蛊是至情至圣之物,非情根深种者,不可擅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男人继续解释,“此物入了身子之后,不会有任何的异常感觉,无声无息。” 宋烨握紧了袖中的手,眉心突突的跳。 “这东西,如此神奇?”林祁诧异。 男子点头,“对,这东西不要命,只要情,说起来也是格外阴毒,不管对方是不是喜欢你,若你死了,她就会与你陪葬,跟着你一起死。” 林祁愕然,“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非所欢喜,何来生死与共之说?” “因为得不到,所以不择手段。”男人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是为了、为了控制住她的一生。” 林祁皱眉,只觉得恶心,“得不到就毁掉,这也是喜欢吗?根本就是私欲,是草菅人命。如此,只会愈发让人恶心,会毁了那人的一生。” 这般狭隘的喜欢,也算喜欢? 纯粹是冒出来感动自己,恶心别人的。 “不管是不是恶心,这东西就是有这妙用,而且一旦种下,终生无解。”男子抿唇,“除非死亡,否则永远都不能拿出来。” 宋烨微微扬起头,只觉得呼吸不畅。 这东西的出现,让他很不舒服,浑身上下都有些憋闷。 不择手段的事情多了,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不是应该努力去争取吗?可是这样的阴狠毒辣,叫人怎么喜欢? 得不到,就陪我一起死。 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法子可解?”林祁有些奇怪,这离恨天的阁主,要这东西做什么?之前他还怀疑,阁主是为了对付皇帝,所以要了这么个东西。 如这男人所说,除非皇帝或者阁主是个女人,否则这两个男人……怎么能种情蛊呢? 说起这个,林祁想起了洛长安。 皇帝和洛长安,不也是两个男人吗? “无解。”男人很肯定的告诉林祁,“所以我才说,这东西不能轻易动,一旦落下,就拔不出去了!” 林祁多嘴问了一句,“若是两个男人怎么办?” “不可能,若是两个男人,因着阴阳不协调之故,必定殒命当场。”男人觉得奇怪,这人居然会这么问? 林祁想了想,“阴阳不协调?” “母子蛊,需要一阴一阳来豢养,若是阴蛊不入女身,而入了男子的身子里,那么就会被阳气灼死。一个死了,两个不都死了吗?想必不会有人,自己找死。”男子挪动了一下身子,“好汉,我都说完了,能不能放了我?” 林祁回过神来,“我且问你,这东西是离恨天的阁主,点名要的,还是你们自己送上来的?” “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相送?”男人摇头,“我家主人是药商,不是开善堂的,这东西是离恨天的阁主,派人去了西域,特意挑选豢养的,如今刚刚豢养所成,就让我送来了!” 林祁急忙追问,“东西是被离恨天的阁主,拿走了吗?” “不知道,是个男人来拿的。”他急忙摇头,“我不认识,但是他手上有信物,所以我就把东西给他了。” 林祁顿了顿,“这男人是什么模样?你仔细讲讲。” “这男人与我身高差不多,嗓音听着有些年轻,岁数应该不是太大。”男人细细的回忆着,“他当时就说了两个字,甚好!” 林祁不解,“你没见着他的脸?” “他脸上戴着一副面具,什么都瞧不见。”男人解释,“而且当时想要杀我来着,后来听说这东西无解,便走了。” 话,问到了这儿,基本上已经是全部的答案了。 关于那个离恨天的阁主,终是没能问出什么。 带着面具,那就意味着这男人确实看不到阁主的真面目,如此一来,阁主到底是谁,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真是无法得知。 “这东西,是要用在女人身上的?”林祁怀中抱剑。 离恨天的阁主…… 这么说,也是个情根深种之人? “是!”男人点头,“我可以肯定,那个阁主是个男人。” 林祁忽然笑了一下,转身撩开帷幔进了内里,毕恭毕敬的行礼。 “皇上?”林祁压低了声音,“臣觉得这是个机会。” 宋烨回过神来,徐徐松开袖中的拳头,面无波澜的望他,“何为机会?” “若是咱们能找到这个女人,即便找不到这阁主也无妨,他的命握在朝廷的手里,想必再也不敢肆意妄为。”林祁低语。 这话,是有道理的。 谁不惜命? 可若是命捏在了别人的手里,还能做什么呢? 受制于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兵者,以兵不血刃,列为上上之策,所谓兵不厌诈。 “皇上?”曹风低唤。 宋烨没说话,若有所思的瞧一眼曹风和林祁,兀的拂袖离去。 这般举动倒是出乎林祁的预料,一时间竟有些懵,“这……” “林门主,稍安勿躁。”曹风慌忙解释,“皇上的头风犯了,此事还是先搁一搁罢!” 林祁颔首,“公公快些去伺候皇上,出门在外,到底比不得宫里,大意不得!” “是!”曹风抬步疾追。 旁人不知道宋烨在想什么,曹风却多多少少想到了些许。 尤其是见着宋烨,疾步朝着洛长安的院子走去。 第二百九十章 这水是酸的 洛长安睡得极好,整个人抱着被子,听得动静也懒得睁开眼,反正外头都是朝廷的人,又有重生的保证,除了宋烨那个狗皇帝,应该不会再有人进来。 若然是宋烨进来,装睡是极好的方式。 洛长安闭着眼,背对着外头。 曹风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赶紧又退了出去。 “怎么了?”寒山在外头守着。 曹风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寒山自然是不信的,但亦不多说,心里知道便罢了! 这屋内能没点什么才怪呢! 皇帝进了屋子,而洛公子还在安睡,想想都…… 啧啧啧! 宋烨委实什么都没多说,什么都没多做,只是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瞧了一会她睡着的样子。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瞧不见心焦,看见了心安。 洛长安便是他的定心丸。 在屋内大概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宋烨这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洛长安便睁开了眼,眉心狠狠皱了皱,“无聊!” 翻个身继续睡,凡尘俗事与她何干? 西域人被四方门的人扣住,悄悄送去京陵城,未有惊动任何人,连带着长定侯府的人,亦不曾察觉。 夜里闹腾了一宿,洛长安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 今日艳阳高照,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意。 洛长安捧着一碗瘦肉丸子,美滋滋的坐在院子里吃着,院门外头都是人,横竖她也出不去,干脆好吃好喝的,别跟自己为难。 “洛公子!”林祁近前。 洛长安吃着瘦肉丸子,抬了一下眼皮,没作声。 “公子!”吾谷兴奋至极,开口的时候,嗓音都有些哽咽。 洛长安愕然,快速站起身来,“吾谷?” “公子!”吾谷扑通跪地,“是奴才不好,奴才不防,才让公子被带走。” 洛长安勾勾手,“赶紧起来,我可不想低着头说话。” “是!”吾谷忙不迭起身,“公子,您没事吧?” 洛长安指了指碗中的瘦肉丸,“你觉得呢?” 这般待遇,自然不会有事。 “皇帝把我带走,你觉得他会亏待我?”洛长安撇撇嘴,“恨不能好吃好喝的待着我,怕我再跑了。” 吾谷瞧一眼身边的林祁,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见状,林祁拱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多谢!”洛长安继续吃着碗里的瘦肉丸。 吾谷近前,“公子,皇上没惩罚您吧?” 瞧着林祁离去的背影,洛长安淡然抿唇,“这倒是没有,他不会拿我怎样,就是有些烦闷,将我关在这院子里不许出去。” “外头现在闹腾得厉害,您不出去是对的。”吾谷忙道,“千城所有的军士全部出动,挨家挨户的搜离恨天的余孽,听说长定侯府的人也搅合进来了,场面好生厉害。 洛长安点点头,“我知道,离恨天的人输了。” “公子,当时是不是特别乱?”吾谷接过洛长安递来的空碗,“吓着您了吧?” 洛长安叹口气,“知道那个离恨天的特使是谁吗?” “来的路上,林门主提了那么一嘴。”吾谷有些犹豫,“公子……您、您没事吧?” 洛长安挠挠后颈,“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觉得人心叵测,世事难料。说起来咱们与阿衡的交情不浅,谁知道,最后一门心思要杀我的居然是他。” “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吾谷担心的不是阿衡,而是阿衡的主子。 有些话想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毕竟公子与王爷的关系如何,吾谷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洛长安转身就走,“我带你去看看,你就不会多想了。” 吾谷不解,公子这是要带他去哪? 直到进了一间屋子,吾谷才知道,公子是带着他来看病人。 “公子,这是谁啊?”吾谷将空碗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又隔着床幔,还真是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 “你自己去看看!”洛长安坐定,顾自倒了一杯水喝着。 直到撩开了床幔,吾谷仔细的辨认了一番,愕然愣在当场,“公子,这、这是王爷?” “可不就是他吗?差点被人烤熟了。”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这还是皇帝派人把他救出来,才留了他一口气,否则……” 否则,人都没了。 吾谷没敢再说话,公子带着他来这儿,显然是在告诉他,王爷不是那样的人,阿衡做的事情,跟王爷没关系。 王爷,是无辜的。 洛长安挨着床边坐着,瞧着气息奄奄的宋墨,面上略有愧疚之色,“虽然不是我让他来的,可终究也是因为我,否则他做他的闲散王爷,不知有多潇洒。” “公子莫要自责,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咱们也没求着王爷来,不是吗?”吾谷急忙宽慰,可不敢让公子把这事儿往身上揽。 洛长安没说话,“终究是我不好。” 若不是她,宋墨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又加上阿衡的事情…… 等宋墨醒转,不知得有多伤心。 阿衡自小便陪着宋墨,两个人走哪都是形影不离的,如今却背叛了宋墨。 “若我是宋墨,估计会很伤心,此生最恨背叛。”洛长安小心的为其掖好被角,“大夫说,吊着一口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转。” 吾谷骇然,“那得尽快送回京陵城。” 京陵城有太医,有上好的药材,只是……回京陵城路途遥远,谁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发生点别的事儿? “眼下这种情况,想送回去也难。”洛长安起身,重新回到桌案边坐着,呷一口清茶,叹一口气,“只能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蓦地,洛长安瞧了瞧杯盏里的水,“这水的味道怪怪的。” 吾谷一怔,忙不迭走过来,“是不是这水搁着太久了?” “不可能,这大冷天的。”洛长安咂吧着嘴,“有点酸酸的味道。” 吾谷接过杯盏,凑到自己鼻尖轻嗅,然后快速解下腰间的银片环,掰直了探入水中。 银色未变。 “公子,无毒!”吾谷松了口气。 尽管公子不惧毒,但中了毒总归会身子不适,紧接着,吾谷倒了一点在另一个杯子里,顾自用舌头舔了一点细品。 “如何?”洛长安问。 吾谷皱眉,“公子,没有酸味啊!” 洛长安:“……” 怎么可能? 她方才喝着就是酸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狗皇帝,又是这招! 洛长安又试着用舌尖沾了点,在嘴里咂吧了一会,“还是酸的。” “是不是公子最近饮食不调之故?”吾谷狐疑,“又或者是太过劳累所致?” 洛长安想了想,最近的确有点饮食不调,毕竟不是京陵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想吃的时候也没能吃上。 “许是如此。”洛长安点点头。 反正无毒,便没什么大碍。 “公子,没瞧见皇上。”吾谷跟着洛长安出了门。 洛长安撇撇嘴,“他如今忙得很,连我都顾不上,虽然那臭脾气还没变,时不时的窜出来吓我一跳。现如今,长定侯府的人也在这儿……” “不是说,长定侯府的人,很难伺候吗?”吾谷不解,“居然也会听从皇上的调遣?” 洛长安也不太明白,“我爹说过,这帮人最是难缠,又是武将,压根不跟你讲道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只听主将吩咐。但是现在,我瞧着那赵将军,好似对皇帝言听计从,毕恭毕敬。” 这很是见鬼! “早前在京陵城的时候,就听相爷提起过,长定侯祖上便是前朝重臣,到了先帝时更因着战功赫赫而得先帝重用,执掌长定九州。”吾谷紧跟着洛长安身后,缓步走出了房间。 洛长安挑眉,“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新帝登基之初,爹还打算拉拢长定侯,谁知竟吃了闭门羹。” 连爹都搞不定这老顽固,宋烨一个黄口小儿、少年帝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魄力,让长定侯府为其效命? “许是皇上用了什么手段。”吾谷低低的说,“当初长定侯与先帝有过约定,许是这约定如今落在了皇上的身上。” 除此之外,洛长安也想不出其他。 “这约定,到底是什么?”洛长安皱了皱眉。 再往前走,便是皇帝的院子。 洛长安示意吾谷莫要吭声,主仆二人压着脚步声,悄悄的靠近了院子,扒拉在院门口往内瞅。 吾谷喉间滚动,瞧着院门口左右站立的侍卫,眉心微凝。 公子是不是水喝多了,有点上头?这门口都立着侍卫呢,她这扒拉着看墙角,是不是有点那个啥? “公子?您要不进去吧?”吾谷低低的开口。 洛长安直起身,瞧了一眼左右侍卫。 侍卫们:“……” 皇上吩咐过,拦谁都不能拦着洛公子。 那…… 各自别开头,权当没瞧见。 “看吧,都没意见。”洛长安继续扒拉在院门口。 她呢,鬼鬼祟祟惯了,最不喜欢光明正大的那种,还是喜欢听墙角的感觉。 院子内。 宋烨立在那里,负手倾听。 赵散行礼之后,便向其汇报搜寻追捕离恨天余孽的结果。 “基本上,千城内的余孽已被肃清,但是千城之外,还需要逐步清理。”赵散单手扶着腰间刀柄,“皇上,具体事宜便是如此,这几人该如何处置?” 宋烨转头,瞧着身穿囚服,被扣下的府尹和守城统领。 “皇上!臣等,该死!”府尹磕头。 守城统领没说话,当时他也有份投敌,置皇帝的安危于不顾,不管是哪一项,都足以让他们诛灭九族。 千刀万剐之罪,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平息的。 “该不该死的,朕心里有数。”宋烨居高临下的望着二人,“药,都吃了吗?” 大概没料到,皇帝居然会施以怀柔政策,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二人身上的毒。 “回皇上的话,罪臣……”府尹哽咽,“吃了!谢皇上,能让臣等死个明白。” 宋烨挑眉,瞧着极好的日头,“南州地处偏僻,却也因为如此而遭逢大劫,南州三城的百姓惶恐至极,不知该如何自处。” 顿了顿,宋烨叹口气,“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千城的情况,离恨天余孽兴许还藏在千城之内,打算待朕与赵将军一走,便卷土重来。” 这话,没错。 凡事总有例外,漏网之鱼难免。 “朕知道,你们惶恐,因为当日你们受制于人,而险些让朕死在了那些人手里。”宋烨继续道,“但朕很清楚,若无这等毒药,尔等是个忠臣。” 闻言,二人齐刷刷的抬头,俄而面面相觑,不知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连一旁的赵散也跟着愣了愣,“皇上的意思,是恕了他们的罪?这与弑君何异,若是就此恕过,来日他人效仿之,后果不堪设想。” 言外之意,皇帝不该优柔寡断,身为帝王,理该有帝王的雷霆手段,而不是这般妇人之仁。 “朕知道,该诛灭他们九族,毕竟这种事儿可一不可二,得杀一儆百。”宋烨淡淡然开口,“只是杀了之后呢?从哪儿调个贤臣过来,帮着朕治理南州?” 赵散没说话,这些东西他不懂,身为武将,他只知道带兵打仗,还有勤王护驾,别的……真的为难他了。 “南州这块地,朕身在朝堂亦是悬心已久,谁曾想到底还是出了事。”宋烨叹口气,“陈难,身为南州知府,你是否能跟朕保证,尽职尽责,为南州百姓谋福祉?护南州一带的百姓,得一个太平安稳的日子?” 府尹没想到,皇帝会突然这般发问。 “陈大人!”曹风慌忙喊了声,“皇上问话,岂可不答?” 府尹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臣就算是死,也会尽职尽责,为南州百姓谋福祉,护百姓太平。臣,愿以陈家九族发誓,绝不负皇上隆恩。” “皇上?”赵散行礼,“皇上圣明,圣恩浩荡,臣不该有所异议,但是皇上如此这般轻纵,怕是不能服众,咱外头这么多人,为了此次离恨天造反之事而豁出命去,您就这样……” 宋烨瞧着面色惨白的府尹,谁也不想死,谁都想要活着。 可活着,太难了。 “皇上,赵大人此言不无道理。”曹风躬身。 众怒难犯。 这可不是皇帝一句宽恕,就能保得住眼前这二人的九族性命。 然则,宋烨不着急也不恼怒,视线轻瞥,正好瞧见扒拉在院门口的洛长安,唇角轻勾,“朕当然知道,轻纵无益于怙恶,所以……朕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 “朕会免于你二人一死,连带着九族皆幸,不予牵连。”宋烨幽然开口,“但是尔等家眷,需得迁居京陵城安置,朕会着工部为尔等家眷在京陵城设置府邸。但前提是,你们二人得帮着朕,扫清南州的离恨天余孽。” 洛长安眉心微蹙,狗皇帝,又是这招!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他说,呸 当初自己进宫亦是莫名其妙,如今倒是有了答案,不过是狗皇帝自导自演的挟制行为,为的就是控制她爹。 “我就说嘛,那一拳怎么就落他脸上了,却原来是这个道理。”洛长安自言自语。 吾谷惊出了一身冷汗,原以为新帝年少,哪知城府极深,恐怕连相爷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层缘故。 显然,宋烨的要求,是有些道理的。 赵散倒是知道一个典故,比如说:挟天子以令诸侯。 昔年战乱时期,帝王分封各诸侯国,着其留子于都城,是为质子,落朝廷手中为人质,以免诸侯来日拥兵自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挟幼子,令其父,古有先例。 “臣等,谢主隆恩。”府尹和守城统领磕头谢恩。 送家眷入京陵城又如何?至少可以保住所有人的性命,让自己九族得以幸存,至于来日,若无反意,何惧没有团聚之日? 何况,这便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赵散没有再多言,长定侯吩咐过,一切照皇帝的意思做,其目的就是观察新帝到底有几斤几两,到底手段如何。 如今,赵散看到了。 待回到了长定侯府,他会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皇帝是怎么处置后续的,事无巨细,如实禀报侯爷。 “赵将军!”待府尹和守城统领退下,宋烨这才回头直面赵散。 赵散行礼,“皇上!” “这般处置,可还满意?”宋烨问。 赵散急忙道,“臣不敢置喙皇上的决策,吾皇万岁万万岁!” “朕刚刚登基没多久,不想大兴杀戮,南州距离京陵城太远,贸贸然的提拔新人,朕唯恐失控,且这两人扎根于南州十数年,根基稳固,若想撼动,必定伤筋动骨。”宋烨负手,“朕不愿冒这个风险,倒不如安安稳稳的用旧人。” 赵散点头,“皇上思虑周全,臣万万不及。” “赵将军是不知道朕的难处,先帝驾崩之后,朕初初接掌朝政,委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朝中老臣居多,倚老卖老的亦不在少数,朕只能处处谨慎,免得那些老臣啰嗦。”宋烨无奈的摇头,“倒不如长定侯,远在长定九州,山高皇帝远,逍遥又自在。” 赵散心头一惊,当即躬身道,“臣惶恐,皇上有所不知,长定九州乃是边关要塞,又是诸国贸易进出之地,龙蛇混杂,长定侯领军驻扎在此,时常心忧难眠,唯恐行差踏错,有负皇上圣恩。” 宋烨笑了笑,“赵将军不必紧张,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赵将军不是外人,与你诉诉苦罢了!这北凉的皇帝,不好当。” “皇上言重,臣不甚惶恐。”赵散不敢抬头。 宋烨摆摆手,“罢了,这事暂且就这么处置,赵将军意下如何?” “臣没有异议!”赵散恭敬的回答。 宋烨深吸一口气,“下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 “是!”赵散躬身退出了院子。 出去的时候,赵散皱眉瞧了一眼洛长安,只觉得这小子生得太过阴气,皇帝在里头与臣子议事,她都敢扒拉在院门口。 更奇怪的是,周遭的侍卫居然没有拦着? “你是何人?”赵散问。 洛长安环顾四周。 “说你呢!”赵散眉心一皱。 洛长安自指,“我?” “废话,偷窥皇上与臣子议事,你有几个脑袋?”赵散目露凶光。 行伍之人,说话间底气十足,身上自带威压之气,震得洛长安心惶惶。 “我是皇上的御书房行走,自然是可以跟在皇上身边的。”洛长安梗着脖子,“赵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御书房行走? 赵散之前忙着清剿离恨天的余孽,倒是没怎么在意这小子,如今想想,好似事发当日,这小子就在皇帝的身边待着,而且皇帝还……还牵过她的手! 蓦地,赵散见鬼般的退后两步。 难怪生得这般唇红齿白,却原来是个这样的货色? “呸!”赵散啐一口,大阔步离开。 洛长安:“……” 吾谷:“……” 好半晌,洛长安才回过神来,狐疑的望着吾谷,“他呸你干什么?” 吾谷愣了愣,“可能是觉得奴才、奴才该呸!” 总不好说,他貌似是冲着公子您呸的吧? “真是个怪人!”洛长安撇撇嘴,“罢了,懒得理他。” 吾谷点点头,“这般没有礼貌,委实不该理睬。” 敢呸他家公子,真是混账透顶,可惜这儿不是京陵城,否则定是要好好收拾一顿。 简直,岂有此理! “洛公子!”曹风兀的站在了院门口,“皇上请您进去。” 洛长安抿唇,“哦!” “吾谷留下!”曹风手一拦,吾谷就被挡在了门口。 吾谷:“……” 为什么每次被留下的,都是他? “没事!”洛长安抬步就走,“又不是第一回了,你家公子命大得很!” 吾谷默默的立在外头,翘首望着自家公子进了门。 “放心吧,出不了事。”曹风瞥他一眼,“皇上还能吃了你家公子不成?” 吾谷撇撇嘴,“难保不会欺负。” “胡言乱语什么?不要命了?”曹风轻斥。 吾谷抿唇,不敢多言,也不知道皇帝让公子进去作甚? 洛长安也想知道,皇帝找她做什么? 院子内已经没了人,宋烨在房门口立着,就这么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洛长安被瞧得不好意思了,别开头,晃晃悠悠的晃到了宋烨跟前,百无聊赖的开了口,“皇上,您找我有什么事?” “一大早的上哪儿晃悠了?”宋烨问。 吾谷是宋烨让人放进来的,这主仆二人凑一起,准没什么好事,可若是让她一个人待着,委实无聊。 何况,他不可能随时在她身边,有吾谷在……多少安全点。 “没去哪。”洛长安负手而立,本想说实话,可转念一想,皇帝似乎不喜欢她提及宋墨,当即改了口,“吃了早饭便四处溜达,反正我也走不出府衙。” 宋烨站在台阶上,瞧着站在下面不肯上来的人,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上来!” 洛长安瞟了他一眼,没动。 “听不懂?”宋烨猛地迈下一台阶。 洛长安愕然,旋即上了一台阶,巴巴的笑问,“皇上有何吩咐?” “洛长安,若不是朕护着,你早就让离恨天的人撕了,这般救命之恩,你就一点都知道感恩?嗯?”他尾音拖长,弯腰盯着隔了一台阶的她,音色磁重而撩人。 洛长安微微仰着头,揣着明白装糊涂,“臣什么时候欠了皇上救命之恩?救人的,不是长定侯府的人吗?” 宋烨裹了裹后槽牙,没心肝的东西! 第二百九十三章 醒来,喊她的名字 “装傻充愣,在朕这儿行不通。”宋烨直起身,“长安,这不是京陵城,是千城。” 言外之意,不是她可以肆意的地方,在这里她只能依靠他,否则……会出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洛长安抿唇,“皇上,您这是在威胁臣?” “朕需要威胁你?”宋烨反唇相讥,“只要朕动动手指头,丞相府的独子,就再也回不去京陵城了。” 洛长安:“……” 还说不是威胁! 宋烨冲她伸手,“嗯?” 洛长安无奈的叹口气,这个时候只能屈服于皇威之下,老老实实的当个听话的臣子,将微凉的小手塞进他的掌心里。 “乖!”宋烨握紧她的手,“这么凉?进来!” 他牵着她进了房间,领着她行至暖榻上。 拂袖坐定的瞬间,宋烨便已经将她圈进了怀中,将她裹在自己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让洛长安猛地打了个冷颤,待察觉到面颊的温热,她愣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宋烨的下颚,正抵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毫无阻碍的喷薄在她面上。 那样近,那样近,近在咫尺。 “长安!”宋烨愈发的无所顾忌,“你说你,怎么就如此抵触朕呢?朕待你不好吗?该给的,能给的,朕都愿意给你,为何在你心里,朕还比不得宋墨?” 洛长安就奇了怪了,狗皇帝怎么能跟宋墨比? 宋墨是朋友,狗皇帝…… 她是被狗皇帝诓进宫的,原就不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让他占据上风? “皇上,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洛长安皱了皱眉,低低的笑问,“臣敬重皇上,忠于皇上,这些是臣的本分,跟别的什么……实在是没关系。” 言外之意,不谈感情,谈忠君爱国便是。 可宋烨? 与她,只想谈感情。 “长安这是在告诉朕,你全身心都属于朕,是朕的人。”宋烨揣着明白装糊涂。 洛长安:“……” 皇帝,是真的狗! 这都能歪? “皇上,您找臣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她挣扎了一下,脊背上的温度愈发灼热,烫得她浑身不自在。 现如今,她只想去找重生,然后狠狠的欺负重生。 她喜欢重生的拥抱,喜欢重生亲亲她,喜欢重生躺在她的身侧,那样的心安让她觉得很舒服。 但对于宋烨,打心里的恐惧与害怕,让她不愿靠近。看到宋烨,她就会想起那个充满血光的噩梦,仿佛随时都会有灭门之祸。 “朕就是想看看长安,怎么……长安不愿看到朕?”宋烨音色陡沉。 洛长安心头腹诽,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可面上,她还是得恭敬的赔笑,“皇上是九五之尊,臣岂有这等大不敬之心,只是……您勒得臣好疼,能不能松手?” 宋烨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一松手她就会跑,松什么松? “朕自己的力道有多重,心里清楚。”宋烨音色微哑,“你再扭两下,信不信朕现在办了你!” 这话,可不是唬她的。 洛长安愕然,的确,她已经感觉到了眸中蓬勃而起的欲,在自己的身后作祟,并且逐渐硌到了她,略略有些硬,有些疼。 “皇上皇上,有事好商量!”皇帝把她当成男人,若是这个时候发了野兽的性子,到时候她这女儿身的秘密,还不得曝光了? 裹胸布勒得生紧,怎么抱都不会露馅,可下面不行。 她会真的,见光就死! “好商量?”宋烨音色靡靡,“那长安与朕说说,要商量什么事?” 洛长安:“……” 不是你把我叫来的? “臣与皇上商议,什么时候回京陵城?”洛长安赔着笑,“臣委实不习惯这外头,要不然还是早点回去吧?我爹那脾气,不定要怎么闹腾呢!” 宋烨敛眸,“京陵城在丞相手里,被打理得极好。” “可是离恨天的人知道您现身在此,就知道京陵城里无人做主,恐怕会调转枪头去京陵城找麻烦。”洛长安的脑子转得够快,“还是要早些回去才好。” 宋烨轻呵,“你是真的想让我回去,还是半道上方便开溜?” 果然…… 皇帝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这都能想到?! 洛长安抿唇,确有此意。 “臣不敢!”洛长安不敢动弹。 宋烨愈发将她抱紧,“最好不敢,否则……朕就打断你的腿,拆了你的骨头。” “是是是,臣不敢。”洛长安可不敢跟他对着来。 许是她过分的顺从,让宋烨失去了耐心,终是松开了她。 洛长安赶紧起身,重获自由,“皇上,这千城之事是不是就此罢了?” “离恨天的明哨暗哨都被处置得差不多,自然是罢了。”宋烨顾自倒了杯水,“长安如此关心,是真的想回京陵城?” 洛长安点点头,“臣吃不了苦,外头确实太折腾了。” 宋烨喝了口水,曹风在外头行礼。 “皇上?”曹风低唤,“大夫说,临王殿下有了反应。” 宋烨旋即起身,抬步走到了门口,“宋墨醒了?” “醒了,说了一句话又晕死过去了!”曹风俯首。 洛长安愕然,“我方才去的时候,他都没有醒,怎么这般不凑巧?” “你之前去看过了?”宋烨冷着脸。 洛长安抿唇,点点头,“带着吾谷一起去的。” 又不是她只身前往,这总没事吧?! 宋烨黑着脸,当即往外走,“跟上!” “是!”洛长安屁颠颠的跟着,也不知这狗皇帝又发的哪门子瘟? 曹风拧了把冷汗,瞧着皇帝的脸色,怕是要吃人。 这洛公子,既是福星又是瘟神。 唉…… 房内。 大夫已经走了,唯有林祁在屋内守着。 见着皇帝进来,林祁当即行礼,“皇上放心,王爷的病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大夫去换方子抓药,但是这草药汁还得继续擦。” “醒来说了什么?”宋烨问。 林祁敛眸,“是底下人发现的,说是……”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瞧了一眼洛长安,“说是洛公子走后,王爷就醒了,喊了一声长安,便又昏睡过去了。” “喊我?”洛长安自指。 乍见着皇帝冷飕飕的目光,洛长安委实冤。 嘴巴长在人家身上,她有什么办法? “是!”林祁颔首,“喊完之后,王爷便没了动静。” 洛长安撇撇嘴,“那真是不巧,我刚走他就醒了。” “许是情真意切,知道你来看他,所以迫不及待的睁眼。”宋烨凉凉的开口。 洛长安:“……” 你是真的狗! “你进来之后,都做手里什么?”宋烨问。 洛长安想了想,自己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 “喝了杯水而已。” 第二百九十四章 憨憨不憨 桌案上的那杯水,早已不在。 洛长安也没怎么在意,毕竟那杯水无毒,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只是宋烨的脸色一直沉着,似乎并不怎么高兴,即便是宋墨醒了,也没能让他的脸上有过一星半点的情绪波动。 洛长安觉得,这人八成是冰块做的。 呵,真冷。 说是冷,可是关起门来却是热情如火,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 诡异的氛围,连林祁都察觉到了,这会有些神情微恙的瞧着二人,真不知道这两人又在闹什么脾气? 洛长安近前瞧了瞧床榻上的宋墨,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愁虑,“他这个,什么时候会再醒?” “不知道。”林祁摇头,“大夫说的是,这两天能醒,但具体的……大夫也说不上来,总归是度过了一劫,会慢慢好起来。” 洛长安抿唇,“那这脸……” 林祁一怔。 这脸…… 半晌,林祁摇摇头。 宋墨的脸被大火灼伤,肯定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算来日伤愈,也会留下极为明显的火烧疤痕。 须知,烧伤必留疤! “倒是真的可惜。”洛长安很是惋惜。 临王宋墨,为何被封为临王,委实有着“玉树临风”的缘故在内,宋家两兄弟宋烨、宋墨,诚然容色俊俏,生得俏若潘安。 之前在京陵城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女子艳羡宋墨的好容色,巴巴的往他跟前凑。 如今,全毁了。 再看宋烨,自家兄弟都烧成这样了,居然比她这个外人还要冷漠,她尚且还知道心疼惋惜,他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这什么狗兄弟? “活着就好。”宋烨瞧了洛长安一眼。 洛长安:“……” 这眼神,什么意思? “还不走?”宋烨终是没忍住。 洛长安:“……” 逐客令。 出了门,洛长安冲着门口翻个白眼,谁稀罕在里头待着。 “洛公子莫要介怀,皇上是担心王爷,所以心情不太好。”林祁解释。 洛长安走在回廊里,“你看他那样子,像是担心吗?” 林祁没说话。 “看吧,你都没瞧出来。”洛长安撇撇嘴,“罢了,我先回去。” 外头,吾谷候着,“公子。” “走,睡回笼觉去。”洛长安头也不回。 殊不知,洛长安这一走,宋烨的手便搭在了宋墨的腕上。 脉象沉而虚浮,诚然是伤得不轻之症。 “皇上?”曹风近前,“您莫要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起来。” 宋烨松了手,慢悠悠的为宋墨掖好被角,“派人守着,十二个时辰不许眨眼,宋墨醒了就马上通知朕。” “是!”曹风行礼。 宋烨坐在那里,眸色深深的望着昏迷的宋墨,“朕倒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长安来千城?到底是谁告诉他,长安会去千城?为什么阿衡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居然毫无察觉?” “皇上,人无完人,王爷这些年一直在外头游荡,怕是从未想过这么多。”曹风弯着腰开口,“皇上,王爷能大难不死,实属不易。” 宋烨点点头,“看好他,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朕已经没有多少兄弟了,总不能连这个兄弟都失去。” “是!”曹风行礼,“奴才明白。” 宋烨起身往外走,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又顿住脚步,回望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宋墨,“但愿,他能快些好起来,不久之后,咱们就要回京陵城,若是他一直昏迷着,委实不太方便。” “王爷会好起来的。”曹风躬身,紧跟在宋烨身后。 出了门,宋烨面上的笑意,瞬时荡然无存。 曹风叮嘱了门口的守卫,守卫行礼,转身进了屋子。 从现在开始,会有专人看守宋墨,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 “皇上?”曹风近前。 宋烨拂袖而去,瞧着似乎不太对劲。 千城的内务交给府尹,外头的余孽清扫事宜都交给了赵散,内外合作,算是彻底清了千城之祸,还了百姓一个太平。 关于解药之事,赵散心里有所疑问,可也不好去找皇帝身边的人,毕竟这一找,皇帝不就知道他在打探消息了吗? 赵散总觉得,皇帝肯定藏着什么,不然怎么会得了解药? 南州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长定侯早已知晓,只是静观其变,没有出手罢了,若不是得知皇帝有了解药,哪里会出手。 现今出手,等于白捡功劳。 “林门主。”赵散拦住了林祁,“您这是要去哪?” 林祁瞧一眼这大老粗,心头一揣摩,就知道了赵散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没什么,四处巡查一番,毕竟皇上住在这儿,得保证皇上的安全。” “林门主所言极是。”赵散点点头,掌心摩挲着腰间的刀柄,“那个……我是个大老粗,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问,若有得罪之处,林门主多担待。” 林祁挑眉,揣着明白装糊涂,“哦,赵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州受困已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为何皇上一来,这解药便有了?是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赵散笑呵呵的问。 林祁瞧了他一眼,大老粗笑起来的样子,委实憨厚,可这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憨,跑他这儿套消息,聪明着呢! “赵将军此言差矣,皇上这是上苍佑之,是谁都要不得的福分。”林祁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怎么,赵将军中毒了?” 赵散一笑,这小子跟自己打哈哈呢! “没有没有,就是随口一问,觉得挺好奇的。”赵散摆摆手,“没别的意思,林门主别往心里去。” 言外之意,可别告诉皇帝! 林祁点点头,“好奇是人之常情,赵将军有此一问,说明也是观察入微之人,这解药到底哪来的,其实我也不清楚,皇上怎么交代,咱就怎么办,你说是不是?” “是!”赵散打量着林祁。 能坐上四方门的门主之位,岂能是简单的角色,瞧着年岁不大,可办起事来滴水不漏,言语间更是嬉笑逢迎,不留痕迹。 “林门主这是要去哪儿?”赵散问。 林祁指了指前方,“奉皇上之命,出去办差。” 抬出了皇帝,赵散自然不能追问,只得拱拱手。 目送林祁离去的背影,赵散眉心微皱,“这是要去办什么差?” 千城内的离恨天余孽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差事可办?这皇帝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总觉得这里头,有点猫腻。 还有,皇帝和那个洛长安…… 啧啧啧,京陵城来的消息,果然没错。 第二百九十五章 长睡不醒 当然,且不管皇帝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别说是一个关系不明的洛长安,就算是皇帝纳了洛长安为皇妃,也不是他们这些下臣能管得了的。 只不过,听说这洛长安是当朝丞相的独子,那这里头的关系可就有趣多了。 丞相洛川河,老谋深算、手段狠辣,先帝在位时就干过不少丧心病狂的事。 许是坏事做多了,落得子嗣凋零,如今都这般年纪了也只出了洛长安这么一个孩子,再无旁支,倒也是真的老天爷开眼。 如今洛长安得了皇帝青眼,那就意味着不可能再成亲生子,除非有朝一日被皇帝厌弃。 赵散摸着自己的刀柄,想起洛长安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不由的又啐了一口,“呸!” 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依他看,男人也能当祸水。 洛长安,就是铁证。 林祁出了门,疾刃紧随其后,“门主,这赵将军怎么怪怪的?” “他是长定侯府的人,以后逢着他少说话。”林祁翻身上马,“瞧着是个大老粗,可你要知道,长定侯能让他来这,肯定不是因为他够憨。” 疾刃颔首,紧跟着翻身上马,“是!” 现在,他要去找个人。 有些话得问个清楚,还得背着皇帝和洛长安。 不过,今儿的洛长安有些怪异。 怎么说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洛长安回到了房间之后,便一直睡。 “吾谷,怎么了?”曹风是来送点心的。 说是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皇帝怕洛公子这些日子没吃好,没喝好,特意让府尹寻了千城内最好的糕点师傅,做了这么一盒小酥,甜而不腻,适合洛公子的口味。 “公子还在睡呢!”吾谷低声回答。 曹风愣了愣,“从主院回来就一直这样?” “是!”吾谷点头,“公子平素虽然贪睡,但青天白日的也不会这样,一般都是晨起好睡,可现在……奴才刚刚进去了一趟,发现公子全无反应。” 曹风心头一紧,“别是病了吧?” “奴才看过了,好着呢!”吾谷摇头,“呼吸平稳,面色正常。” 曹风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她,“杂家去看看。” 这洛公子可是皇上的心头宝,若是有什么闪失,那还得了? 谁知进了屋…… “洛公子?” “公子?” “洛公子?” “公子?” 曹风与吾谷,面面相觑。 两个人轮番的喊,床榻上的洛长安就跟灵魂出窍了似的,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睡得再熟,也不至于熟透了吧? “洛公子?”曹风猫着腰,凑近了床榻上的洛长安,“洛公子,您醒醒,皇上让杂家给您送点心来了,您可爱吃的桂花小酥饼,酥脆香甜,滋味甚好。” 往常,洛长安一听吃的,肯定一骨碌爬起来。 毕竟她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吃喝玩乐! 可现在…… 不动! 洛长安,雷打不动! “公子,今儿天气好,奴才陪您出去走走吧?”吾谷皱了皱眉。 公子最喜欢自由,一听可以出门,铁定会爬起来。 然而,不动! “这不太对啊!”曹风嗓音都打着颤,“不行,杂家得去找皇上,这事儿谁也担待不起,你且在这里看着。” 吾谷红着眼,“是!奴才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公子。” “杂家去找大夫,去找皇上!”曹风提溜着曳撒,快速往外跑。 这都叫什么事儿? 好端端的,怎么就昏迷不醒了呢? 说是昏迷不醒,可瞧着又像是睡着了。 还真别说,大夫跟着宋烨进了门,瞧了好半天,也是这么个答案。 “睡着了!”大夫斩钉截铁的回答。 吾谷摇头,“不可能,哪有人睡着了还叫不醒的?又不是几天几夜没睡了。” 他自小陪着公子一起长大,公子的身子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为相府无夫人,所以在照顾公子的事情上,相爷格外的小心,始终亲力亲为,饮食起居素来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疏忽大意。 在相爷的照顾下,公子从小无病无灾,偶有一两次意外罢了,其他时候活奔乱跳的。 “可这位公子身子无恙,脉象平稳,委实是无病之症。”大夫也为难。 这确实是没病,确实只是睡着了而已。 “无毒,无症状,无异常,无任何不适,只是贪睡而已。”大夫耐着性子解释,“等到她睡饱了,自然会醒来。” 宋烨坐在床边,“确定没问题?” “确定。”大夫郑重其事的保证,“公子安然无恙。” 宋烨没说话。 曹风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将大夫请了出去。 见状,吾谷也紧跟着出去。 “大夫,我家公子真没事?”吾谷自己探过脉,没察觉毒症。 可他这心里没底,为什么公子无端端的会嗜睡呢? 大夫摆摆手,“你若不信老夫,老夫说破了嘴皮子你也不会信,不说也罢!” “大夫?”曹风开了口,“洛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大夫摇头,“这位公子身康体健,没什么隐疾,也没什么中毒症状,老夫行医问诊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病症都探不出来,她是太累了。” “疲劳所致?”曹风诧异。 大夫点头,“对。” 目送大夫离去的背影,吾谷可劲的挠头。 “你作甚?”曹风皱眉。 吾谷舔了舔唇,“公子没怎么累着,我今儿一早过来,公子还在高高兴兴的吃着瘦肉丸子呢!不过,后来去见了皇上……” “哎哎哎,你小子可别胡说!”曹风慌忙环顾四周,“这话要是传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吾谷抿唇,实话还不让说? 公子会变成这样,多半也有皇帝的缘故! 皇帝之前传召公子,肯定是对公子做了什么,否则公子怎么累成这样? “这话到此为止,听见没有?”曹风叮嘱。 吾谷点点头,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公子变成这样,皇帝肯定有责任! 宋烨的心情亦好不到哪儿去,瞧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洛长安,心下微沉。明明脉象正常,人却醒不过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长安?”宋烨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奈何洛长安依旧睡意沉沉,压根没有醒转的样子。 “再怎么贪睡,也不可能叫不醒。”宋烨黑着脸,忽然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从后窗位置翻进一个人影,轻飘飘的跪在宋烨面前。 “皇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 见到了母亲 “去把她请来。”宋烨开口。 影子行礼,转瞬间消失无踪。 宋烨终是放心不下洛长安,这昏睡不醒的毛病,肯定不是洛长安自带的,她素来活奔乱跳,甚少闲得住。 躺着,怕是能把她躺废了。 事实诚然如此。 洛长安最不喜欢的就是躺着一动不动,偏偏现在,身子就想冻僵了一般,压根无法动弹,耳畔有嘈杂的声音响起,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脑子很清楚,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一动不动,可身子不听使唤。 这样的诡异之事,让她陷在无尽的惶恐之中。 她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安?” 有人凑在她耳畔低唤,声音……好像是重生?! 重生! 重生,帮我。 她想喊,奈何身不由己。 恍惚间,好似有什么光亮落进了漆黑的世界里,她在梦里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当即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漫天卷地的绿荫,随处可见绿草如茵,花开锦簇的美景。 洛长安觉得自己好似能动了,慢慢悠悠的往光亮处走去,青草漫过脚背,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还有空气中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这香味,像是…… 长生木?! 对,是长生木的香味。 周围的景象是这样的鲜活,洛长安已然分不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弯腰,轻嗅。 花是香的,不似作假。 “哎呦,这是什么人间仙境?”洛长安双手叉腰,瞧着满目的美景,至少京陵城内是没见过这样的好景色。 对了,她现在是……在千城。 千城里的美景? 啧啧啧,真是美不胜收。 “我喜欢!”喜欢归喜欢,但是搞清楚自己在哪也是很重要的,毕竟洛长安可不是真的来玩,是来解密的。 她想知道,娘到底是死是活? 还有,被父亲藏起来的,关于她母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没走两步,她忽然停了下来,周围似乎有了动静,不远处有人在劳作,渐渐的,不少人影朝着这边汇集。 像什么呢? 哦,像是乡野城郊,小村落里最寻常可见的场景。 那四个字怎么形容来着? 男耕女织。 没错,这就是男耕女织。 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经过田埂的时候,还会跟人打招呼,那般的欢声笑语,是最淳朴的快乐和幸福。 洛长安站在小山坡上,瞧着不远平阔处的场景,只觉得浮躁的心都被安抚了下来。 有时候见惯了繁华与奢靡,过过这些小日子也是不错的,就像是吃多了鲍参翅肚,尝尝小葱拌豆腐,亦是极好。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下去打个招呼,想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是什么人? 奇怪的是,谁都没有抬眼瞧她,即便她走近了也没人理她,仿佛当她是空气一般,这就让她有些不太高兴了,瞧着民风淳朴,却原来这般没礼貌。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洛长安问。 那农夫一直在耙地,压根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没长耳朵?”洛长安有些恼。 对方,依旧视她如空气。 洛长安:“……” 真是活见鬼了吗?! 她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居然没人理她? “喂,我说……”她伸手去揪那人的衣襟。 谁知…… 手,从那人的身上穿了过去。 洛长安吓了一跳,失声尖叫,“鬼啊!” 明明头顶着太阳,却发生了这么诡异可怕的事情,不怕才怪。 她掉头就跑,却因为跑得太着急太快,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正好……扑在另一人的身上,不用说,又是同样的场景。 那人正挥着锄头,连人带锄头,都如梦幻泡影,根本就落不到实处。 他们似乎都是影子?幻觉?鬼魂? 洛长安跌坐在地上,呼吸微促的望着众人,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没人能回答她,因为压根没人看得见她。 这些人就像是被时光保留下来的回忆,或者是记忆,藏在岁月的长河中,某一日被翻涌而出,也不过是虚无一场。 洛长安惊恐的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想离开这里。 方才还觉得岁月静好,此刻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远处,是成片的桃林。 她记得现在是秋冬季节,可这儿却是繁花似锦,桃花满枝头,绽放之际宛若天际的云霞,层层叠叠,连绵不绝。 洛长安连呼吸都变了,整个人抖得厉害,洛小爷这辈子算是潇洒恣意够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往常只有她吓唬人的份。 就在她转身打算离开的瞬间,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树下的那一抹身影。 熟悉的倩影,仿佛在哪瞧见过。 洛长安猛地顿住脚步,骤然转身望着那树下。 桃花树下,倩影婆娑。 “娘?”洛长安想起了丁太傅给的那幅画,画中场景如眼前这般,几乎没有什么偏差,也是这样的一棵桃树,也是这样一个背影。 惶恐之外,多了忐忑与紧张,洛长安不敢置信的往前走,却也不敢太过造次,怕把人吓跑了。 自打懂事以来,她日日想着,自己母亲会是什么模样,有什么性子,可爹不说,底下人也是讳莫如深,她对于母亲的记忆……几乎是空白一片。 每个孩子,都渴望母亲的关爱。 她没有,所以分外渴望。 “娘?”洛长安低低的唤着。 这里的人都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娘能不能看到她? 如此背影,如此场景,与画中的一样,她稍稍歪了头,还能清晰的看到那女子手腕上的红绳环。 爹说过,那是她母亲的遗物。 洛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可惜,红绳环被狗皇帝拿走了,至今没还给她,也不知道娘晓得此事之后,会不会生气? 连母亲的贴身之物都守不住,委实有些无能。 “娘?”已然走到了跟前,洛长安兴奋不已。 终是能见到母亲了,能不高兴吗? 因为这里的人看不到她,洛长安决定冲到母亲面前去。 鼓足勇气,她如箭离弦,快速冲了过去。 只一眼,吓得她瞬时失声尖叫,“……” 身子,骤然坐起,洛长安惊恐的叫着,“啊啊啊……” “长安!”宋烨疾呼,快速将人抱在怀中,“莫怕,莫怕,朕在!朕在这儿!” 外头,吾谷和曹风撒腿往内冲。 哎呦我的亲娘诶,怎么叫得这般惊恐? 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可怕的母亲 “公子!”吾谷惊呼。 宋烨紧紧的抱着洛长安,温暖的掌心不断的抚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做噩梦了吧?长安?长安你醒醒!” 语罢,他推开她,掌心捧起她冰凉的面颊,感受着属于她的浑身剧颤,“长安,看着朕,看着朕,看清楚了!” 洛长安毫无聚焦的瞳仁,翻涌着黑渗渗的惊恐,浑身抖如筛糠。 “长安?”宋烨还在喊她的名字,“洛长安!” 洛长安…… 洛长安…… “公子?”吾谷吓得脸都白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 往常就算做噩梦,也不似这般境况,一睡不醒也就罢了,还在梦里吓成这样? 呼吸急促,洛长安失焦的瞳仁,有东西在逐渐汇聚,渐渐的情绪平复,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宋烨,身子依旧凉得厉害。 “长安,醒了吗?”宋烨问。 吾谷赶紧倒了杯水递过来,“公子,要不要喝水?” “长安,长安?”宋烨又喊了两声。 在宋烨松开她的瞬间,洛长安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接过了杯盏捧在掌心里,然后狠狠的喝了两口水,额头上的冷汗当即涔涔而下。 出了汗,人也就清醒了。 洛长安慎慎的环顾四周,确定这不是在那个可怕的地方,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僵直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 “做噩梦了?”宋烨问。 洛长安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盯着手中的杯盏。 见此情形,曹风赶紧拽着吾谷出了门。 “你拽我作甚?公子……” “洛公子有皇上在侧照顾着,你操的哪门子心?”还不待吾谷说完,曹风低声训斥,“乖乖在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这便是最好的,明白吗?” 吾谷能反驳吗? 自然不能。 里面那位是皇帝,谁敢在皇帝面前造次? 吾谷终究是没办法跟皇帝抗衡的,只能乖乖的守在门外,然则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错漏了什么重要响声。 毕竟,公子方才做噩梦了。 “长安?”宋烨握住了洛长安的手,“好些吗?” 洛长安点点头,面色依旧苍白得厉害,任由他接过她手中的杯盏,然后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 不抗拒,是因为她觉得心慌。 内心深处的忐忑,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这是做了什么噩梦,以至于吓成这样?”她的胆子,宋烨是知道的,若不是真的吓着了,绝对不会是这样。 可她,到底梦到了什么呢? “没事!”她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那样兴奋而且冲动的跑到了母亲面前,却只看到了华丽衣裳底下,套着的骷髅骨架,那种震撼与惊恐,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都吓成这样了,还没事?”宋烨抱紧了她。 难得,她没有抗拒。 洛长安不说话,待缓过神来,当即推开了宋烨。 “过河拆桥,也不至于这么快?”宋烨皱了皱眉。 洛长安轻笑,“依着皇上的意思,您是桥?” “若朕是桥,定是要过你这条河,也不知道长安这条河,有多宽有多长?”宋烨眯起桃花眼,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洛长安翻个白眼,“皇上门前有太多河,后宫三千,您怕是连夜造船都来不及呢!哪儿有功夫,搭理微臣呢!” “哪日,长安改改这刺耳,把微臣改成……臣妾,那朕这心里可就舒坦了。”宋烨意味深长的笑着。 洛长安轻嗤,“臣哪日做了太监,再与皇上天长地久。” “长安有此心,朕甚是宽慰!”宋烨确定她没什么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好了,既然做了噩梦,那便起来活动一下,长久躺在床榻上,难免会睡出问题来。” 洛长安就不明白,睡……还能睡出问题? 扯! 待宋烨离开,吾谷才敢屁颠颠的进门。 “公子?”吾谷慌乱的上前,“您没事吧?”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能有什么事?怎么连你都神经兮兮的?” “公子,您方才睡了很久,怎么叫都不醒。”吾谷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她这一闭眼,又睡过去了。 洛长安起身,龇牙咧嘴的伸个懒腰,“说什么胡话,睡着了哪有叫不醒的道理?平素在家里,也都是你来叫的,好端端的,你可别咒我。” 居然咒她长睡不醒,吾谷这小子八成昏了头。 “公子,真的真的。”吾谷急了,“方才我们所有人都在叫您,连皇上都叫了好半晌呢!可您一直闭着眼睛,动都不动。” 洛长安正走到了桌案胖,顾自捻了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听得这话,当即动作一滞,“你说真的?我叫不醒?” “是啊!”吾谷点头,“奴才都吓坏了,连大夫都来了,可是大夫瞧不出来您有什么,只说是太过疲劳。” 洛长安默默的把糕点塞进嘴里,皱着眉坐在凳子上。 “公子,您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吾谷不放心。 洛长安摇摇头,“其实之前我能听到一点嘈杂声,但是怎么都醒不来,后来做了一场噩梦,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真的没感觉啊?”吾谷挠挠额头,“这到底怎么回事?瞧着好生吓人,怎么叫都不醒。” 洛长安抿唇,“除了叫不醒,还有别的症状吗?” “没有!”吾谷很是干脆的回答。 这倒是让洛长安没想到,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对身边人来说,也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 怎么会,叫不醒? “公子,您梦到了什么?”吾谷问,“叫声好吓人,奴才还以为您……”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只觉得糕点也不香了,干脆不吃了。 “我……梦到了娘!”洛长安叹口气,“就跟丁老头给我看的画像,里面那人一样,站在桃花树下,背影很是好看。” 吾谷倒是没想到,公子居然会梦到夫人。 “可是,梦到夫人是好事,公子您怎么反而害怕了呢?”吾谷不明白。 公子心心念念就是夫人,来南州这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找寻夫人的痕迹,可梦到了夫人之后,公子怎么会吓成这样? “我梦到我娘,变成了一具骷髅。”洛长安音色低沉。 吾谷愕然。 骷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都是相反的。”吾谷忙道,“公子就是太着急了,所以才会做噩梦。” 洛长安起身,“对了,我昏睡的时候,重生是不是来过?” 吾谷不解,“没有啊!公子,为何这么问?” “那我为何,听到了他的声音?” 第二百九十八章 酸水 吾谷愣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重生……什么时候来过?他一直守在公子身边,怎么没瞧见重生出现? 想了想,吾谷觉得这可能是公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另一种境界——相思成疾! “公子,您若不是出现了幻听,就是出现了幻觉。”吾谷颇为认真的盯着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您确定自个的身子没事吗?” 洛长安嘬了一下嘴,“怎么,觉得我脑子进水了?” “奴才不敢!”吾谷赶紧行礼。 洛长安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头,毕竟自己一觉睡醒,宋烨坐在床沿,按理说……重生是没机会靠近她的。 那么,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公子,可能是您梦魇了。”吾谷关慰,“不过,说起来……这重生公子也有一阵子没出现,之前林门主找奴才过来,也没瞧见他。” 洛长安一怔,“你的意思是,这重生早就失踪了?” “好像是。”吾谷点点头,“奴才走的时候,还特意问过了司马公子他们,都说没瞧见丁掌柜, 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这神出鬼没的东西,按理说也不可能走太远,之前还说要去查一查……我以为他会回到那边,至少得有个交代,没想到就这么跑了?” “没有任何的交代。”吾谷说,“突然就消失了。” 洛长安之前还见过,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不见了。 “之前来过一回,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洛长安有些想他。 不可否认,有重生在身边的时候,她只觉得满心满肺的安全感,仿佛什么事都不需要担心,重生会护着她。 “您让他干什么去了?”吾谷忙问。 洛长安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外头怎么样了?” “哦,赵将军把外头的离恨天余孽清剿得差不多了,按理说应该是极好,皇上许是不久之后就要离开千城了。”这是吾谷的推测。 洛长安摸着自个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你说,皇帝会走吗?” “事儿都办得差不多了,皇上为何不走?”吾谷不解,“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长安笑了笑,“我就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皇帝已经启用了长定侯府的人,肯定另有打算。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长定侯府的人,这般尽心尽力?” “倒是很效忠。”吾谷也觉得诧异。 洛长安摇摇头,“不对,这肯定有点不太对。” “怎么又不对了?”吾谷现在越发不明白公子所想。 洛长安掰着手指头,“你想啊,长定侯远在长定九州,那是何等逍遥自在,外头人称自立小朝廷,为什么会对新帝俯首称臣?这里头有名堂。” “这话,您早就说过了。”吾谷撇撇嘴。 不新鲜。 “我的意思是,这长定侯肯定有别的目的,而皇帝呢,赵散这么一来,皇帝就该知道长定侯府的实力了。”洛长安抿唇,“丢颗石头,试水深。” 吾谷诧异,“公子的意思是,皇帝并不是真的想利用长定侯平定南州之乱,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探一探长定侯府的底。” “相互不信任,相互探底。”洛长安轻嗤,“肯定是这样。” 吾谷点点头,“那这么一来,不还是很危险吗?” “一个是离恨天,一个是长定侯府,就目前来看,离恨天的危险胜过长定侯府,但就长远来说,肯定是长定侯府的威胁,胜过其他。”洛长安负手而立,“唉,斗才好呢!” 吾谷不明白,“有什么好?这双方龙虎斗,最后咱们最倒霉。” “废话,皇帝和臣子斗,我爹就有了喘息的机会,这是好事。”洛长安翻个白眼,“要不然总让人惦记着,也是心慌慌。” 吾谷恍然大悟,“公子英明!” “不过,我这次似乎真的有些奇怪,你说……我下次会不会又昏睡不醒?”洛长安有些担心。 世人,谁不怕死。 洛长安更怕死,怕自己一睡不醒,这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完呢,就见了阎王爷,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会不会!”吾谷忙摆手,“奴才会盯着您的。” 洛长安咂吧着嘴,“总有你瞧不见的时候,我想想,在此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凡事总得有个原因啊!” “之前?公子吃了一碗瘦肉丸。”吾谷说。 洛长安瞪了他一眼,“你家瘦肉丸能让人沉睡不醒?” 吾谷:“……” 是您说的,凡事总有原因,可不得一样样的排除过去吗? “不是瘦肉丸,但是除了瘦肉丸,我也没吃过什么了。”洛长安挠挠额角。 蓦地,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杯水。 “酸水!” “酸水!” 吾谷瞪大眼睛,“公子,肯定是那杯水有关系。” “走走走!”洛长安转身就往外走。 吾谷赶紧揣着外衣,“公子,外头凉,多穿点!” 洛长安边穿衣服边往外走,直奔宋墨的房间。 “洛公子,皇上有令,不许人轻易探视。”守门的卫士行礼,拦住了洛长安的去路。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滚开,我要进去看看!” “王爷的身子正在好转,公子放心便是!”守门的卫士依旧堵在门口。 洛长安双手叉腰,气不打一处来,“让不让?再不让开,小爷要你好看!” “皇上有令,奴才等不敢违抗圣旨。” 都是奴才,谁敢造次? “吾谷!”洛长安退后一步,“冲进去。” 吾谷愕然,“公子,有圣旨在上头压着,怎么冲?” “废话,出了事算我的!”洛长安冷然,“给我揍,打得他们趴下了,皇帝就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怪罪任何人。” 有事,她洛长安一人担着! 吾谷深吸一口气,“各位,得罪了!” 音落瞬间,吾谷已出手。 对付这些守卫倒是没什么难的,而这些守卫也不敢真的跟洛长安交手,谁不知道皇帝最重视的就是这位洛公子,要是真的磕着碰着,比抗旨不遵更可怕。 在吾谷撂倒了守卫的瞬间,洛长安撒丫子冲了进去,速度极快。 进去之后,洛长安第一眼便落在了桌案上。 茶壶还是当日的茶壶,虽然杯盏不见了,但是……里面的水应该还没换吧?现下天气寒凉,是不可能日日都换白凉水的。 拎起水壶,洛长安快速倒了一杯水。 恰,吾谷退进了门,“公子快点,人都冲来了,怕是要惊动皇上了!” 洛长安低头抿了一口水,眉心骤然蹙起。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失踪的男人 这水,没味啊! “怎么样啊?公子!”吾谷一脚踹开了守卫,始终将人堵在门口,不敢轻易放人进来。 洛长安瞧着手中杯盏,“问题应该是在那个杯盏上!” “什么?”吾谷愕然,“那怎么办?” 上次王爷苏醒了一会,皇上领着人一块进了门,那时候……吾谷就已经注意到了,在前那个杯盏已经不在桌案上。 公子现在才说,问题在杯盏上,这、这上哪儿去找?退一步讲,如果问题真的出在了杯盏上,那么公子当日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呢? 这么一想,吾谷整颗心都慌了,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身子狠狠撞在了门面上,瞬时发出“砰”然巨响。 洛长安近至床前,瞧着双目紧闭的宋墨,袖中双拳微握。 想了想,她弯下了腰。 被褥附近,没有。 枕头底下,没有。 床角床底,没有。 一张床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瞧见杯子的踪迹。 “别打了!”洛长安站在房门口。 吾谷揉着肚子,苦着脸,“公子?” 倒不是挨了一脚有多疼,习武之人,这点皮外伤根本不放在眼里,问题的关键是……杯子!杯子在哪? “进出这间屋子的,都有什么人?”洛长安问。 门口的守卫,并院子里的守卫,面面相觑。 “怎么,都是瞎了眼的?连谁进出这间屋子都不知道吗?”洛长安冷声厉喝,“一个个这般废物,回头我就告诉皇上,让他罚你们跑回京陵城。” 哎呦这小爷狠得,千城距离京陵城何止千里,这要是跑回去,还不得死在路上? 不过,真别不相信,眼前这位爷的确有些枕边风在身。 “洛公子,这屋子里住的是王爷,谁敢随便放人进去,即便之前没有皇上的吩咐,咱们也是盯着的,进出的除了林门主还有大夫,甚少有旁人。”守卫行礼,毕恭毕敬的回答。 洛长安想了想,林祁是不可能的,这小子是四方门的人,闹出什么事来,会连累整个四方门。 大夫……瞧着还算老实,行医治病之人,甚少动别的歪心思,尤其是一把年纪了。 那么,还会有谁呢? “进出屋子的,还有什么旁人?”洛长安追问。 守卫想了想,“林门主一直都在伺候王爷,外敷内服,偶尔不在的时候,是府衙内的师爷帮着伺候的。除此之外,咱们也不敢放生面孔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 这是实话。 王爷是皇帝的弟弟,是临王殿下,若是出事,大家都得跟着陪葬。 “师爷?”洛长安眉心一皱,“除了师爷之外?” 守卫急忙摇头,“那就没了,咱们连送饭的厨娘和衙役都不让进去,四周都看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尤其是现在,又有皇上的圣旨在上,更是不敢放人进去了!” 方才,不还是跟洛长安的人打了一架嘛! 连她洛公子都进不去,何况其他人。 洛长安抿唇,“那就是说,真的没别人了!” “绝对没别人了。”守卫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么多人守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想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进去,除非是重生那般,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 否则,洛长安还真的想不出来,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在屋子里动手脚? 奇怪的是,那杯子是用来对付宋墨的,还是专门等着她?若是对付宋墨倒也罢了,若是专门等她…… 洛长安倒吸一口冷气,有人设好陷阱,在前路等着她,一步步掉下去。 “公子?”察觉到自家公子的面色不太对,吾谷赶紧上前,“没事吧?”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这件事不必告诉皇上,若是皇帝问起,便说我会给他个说法。” “是!”守卫行礼。 洛长安抬步就走。 “公子,现在去哪?”吾谷疾步跟着。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去找师爷。” “师爷?”吾谷不解,“是他做的手脚吗?” 洛长安暂时不知道,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师爷最为可疑。 “去找师爷。”洛长安打定主意要去找人。 因为有宋烨的禁令在,她是不可能走出府衙的,所以只能在府衙内找。 好在今儿,府尹在。 “洛公子?”府尹愣了愣,“您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做什么去?” 洛长安站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朝着府尹的身后细瞧,“就你一个人?” 府尹不解,“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青天白日的,洛公子好生吓人。 明眼人一眼就瞧出来了,周遭没人,就他一个人啊! 难不成还冒出个什么东西来? “你的毒解了?”洛长安问。 府尹点头,“多谢洛公子关心,解了!” “那就好,可以正常与你说话了!”洛长安松了口气。 闻言,府尹略显尬色,“之前多有得罪,洛公子海涵!” “你不是离恨天的人,我就不怕你了。”洛长安勾勾手指。 府尹当即上前,“怎么了?” “你的师爷呢?”洛长安问,“就是之前,伺候过王爷的那个。” 府尹明白她的意思,“本府总归两个师爷,一个被派出去做事了,还有一个……不瞒洛公子,本府也在找他。” 洛长安:“……” 好半晌,洛长安回过神。 “说说,怎么回事?”洛长安行至一旁的栏杆处坐下。 见状,府尹紧跟着落座,“是这样的,王爷回来之后,一直由四方门的人妥为照顾,本府便交代师爷,让他好生照料着,若是林门主有什么需要,必定要帮衬。” 这话,没问题。 府尹又道,“可昨儿开始,就一直没见着人。本府以为他回家去了,让人去了他家里,谁知家中妻儿都说,没见着他回来,于是本府便着人满府衙的找,还是没找着。就在刚才,本府又吩咐了府衙的人去街上找,保不齐在哪吃醉了酒,不知道回家。” “失踪了?”洛长安皱了皱眉,“从昨儿开始?” 府尹点头,“是!洛公子,您怎么问起本府的师爷来了?” “陈大人,你为何怀疑他是吃醉了酒,而不是出了事?”洛长安眯了眯眸子。 府尹无奈的笑了,“因为这不是头一回,之前他吃醉了酒在街头睡了一天,家里人都找到了衙门,把咱们吓得够呛。而且师爷与本府不同,本府当日受制于离恨天的人,但是师爷并未中毒!” “也就是说,他一直都是自由的。”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开口。 府尹连连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第三百章 洛长安,吐了! “没什么问题。”洛长安摸着下巴。 还没问题呢? 这问题大了去。 为什么府尹都中了毒,身为府尹的左右手,衙门的师爷居然什么事都没有,还能这般自由自在的,说没有问题,洛长安打死都不信。 “洛公子,本府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呢?”府尹顿了顿。 大概是中过毒的关系,府尹总觉得解毒之后,脑子也不似之前灵活。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谁都不失踪,就他失踪了?”洛长安撇撇嘴,“果然,酒鬼不靠谱,关键时候这一口黄汤,就能误事!” 闻言,府尹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洛公子所言极是,是本府管束底下人不严,待把人找回来,一定好好的训斥一番。” “他同你什么关系?”洛长安问。 这倒是把府尹问住了。 “若是没关系,为什么这般庇护?”洛长安又不是傻子。 关于裙带关系,她在京陵城见得多了,确实不足为奇。若不是有点沾亲带故,就是收了不该收的,否则为何这般纵容? 下属,又不是祖宗,作甚供起来?! 瞧着洛长安,府尹的面色变了变,“不瞒洛公子,这师爷嘛……是本府夫人的娘家人,虽然不是至亲,但也是沾亲带故的,本府有些不好意思处置,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我就说嘛,肯定是有关系的。” “是,是有点关系。”府尹点头,“不过,本府听得洛公子这话,似乎是对他有所怀疑,可是他跟本府是、是亲眷呢!” 洛长安斜了他一眼,“陈大人一直在南州当府尹吧?” “是!”府尹不知,洛长安为何有此一问。 洛长安撇撇嘴,“难怪。” “难怪什么?”府尹不解。 洛长安单腿曲着,胳膊虚虚的搭在膝上,吊儿郎当的瞧着他,“难怪这般单纯!若是陈大人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一阵子,大概就不会这么觉得了!亲生父子尚且可以反目成仇,何况你这夫人的娘家人!” 这两人之间,都不知道隔了多少血亲,还谈什么情分?! 朝堂之争,情分是最没用的东西。 “是!”府尹点点头,“你这话算是提醒了本府,有些麻烦的确该早早的处置妥当。” 洛长安眼角眉梢微挑,“那么问题来了,人到底在哪?” “洛公子为什么如此关心本府的师爷?”府尹很是肯定,洛长安揣着事儿。 洛长安挑眉看他,“不瞒陈大人,我之前在王爷房内喝到一杯酸水,其后昏迷不醒。” 这件事,府尹也是知道的,当时皇帝都去了,洛长安愣是叫不醒。 如今听得这件事,府尹这心里瞬时下沉,“洛公子的意思,此事跟本府的师爷有关?” “有没有关系,得问一问才知道。”洛长安叹口气,“陈大人,有些事您还是得未雨绸缪,既然皇上仁慈,恕您九族死罪,您可不能在这些事儿,再栽咯!” 府尹当即起身,惊慌的躬身行礼,“洛公子提醒得是,本府这就把人找回来。” “我得亲自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这心里没着没落的,委实不舒服。”洛长安起身,“陈大人还别不信,门口的守卫都知道,有谁进过王爷的房间。” 不管是对临王动手,还是对洛长安动手,于府尹而言,都是致命的! 历经过离恨天一事,府尹的脑袋是皇帝扛着长定侯府的压力,才保下来的,若是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是!”府尹知道洛长安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洛长安的意思,兴许就是皇帝的意思。 “本府这就加派人手。”府尹拱手,“告辞。” 洛长安点点头,“快点吧,回头出了事,可别说小爷没提醒过你!” 府尹讪讪的笑着,赶紧去找人。 谁知,还没走下台阶呢,就有衙役急急忙忙的赶来,“大人!大人!找到了!” 府尹诧异,当即回头望着洛长安。 听得这消息,洛长安早已站起,大阔步冲到了府尹身边,紧忙问衙役,“在哪找到的?人呢?” 衙役面色发白,看了看自家大人,又瞧着洛长安,神色略显慌乱。 “哎呦你是要急死本府,人呢?问你话呢!”府尹叹口气,“前面带路。” 罢了,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衙役在前面带路,府尹和洛长安跟在后面。 “人到底在哪?”府尹问。 衙役呼吸微促,“大人,他在井里!” 府尹:“……” 洛长安:“……” 一旁的吾谷挠挠头,“不会是喝醉酒,跳了水井吧?” “不可能!”衙役忙道,“他在府衙内从不敢吃酒。” 府尹点头,“这点,本府可以作证,上次吃醉了酒闹事,被本府训斥了一番,还下了规矩,不许在府衙内吃酒,否则就要把他赶出去。他就靠着府衙师爷这点微薄的银子,照顾家里,自己买酒喝,若是连师爷都做不成,那他可要饿死了!” 所以,这师爷绝对不会在府衙内吃酒。 “那就是说,不可能是醉死在水井里。”洛长安皱了皱眉。 蓦地,心神一震。 “哎哎哎,这是去哪?”洛长安不解,“厨房?” 哎呦,不会是死在厨房的水井里吧? “不是,绕过去!”衙役忙道。 可这一绕,洛长安愣住了。 吾谷挠挠额角,“公子,这方向好似您的院子吧?” “好像是!”洛长安一把拽住了衙役,“那是我住的地方?” 衙役眨了眨眼睛,讪讪的笑着,“洛公子,您别在意,其实就、就是死了个人而已,之前离恨天闹腾,不也死了不少人吗?” 洛长安顿觉得腹内翻涌,“我那个院子有小厨房,饭菜和水,都是小厨房做的吧?” 偶尔,是皇帝让海晟来送的糕点。 “公子,好像是!”吾谷点头,“小厨房的后面,就是水井。” 洛长安皱了皱眉,面色铁青的跟在他们身后继续往前走。 果然,小厨房,后面水井。 瞧着从水井旁边摆着的白色担架,师爷的尸体就摆在上面,尸身因为水胀而面目全非,瞧着何其狰狞可怖。 洛长安瞪大眼睛,下一刻,猛地趴在了花坛了里,匍一张嘴,“呕”的吐得稀里哗啦。 吾谷:“……” 这挨千刀的师爷,哪儿不好死,非死在这儿! “洛公子?” “公子!” 第三百零一章 狗男人出现了 洛长安觉得自己真是衰到了家,居然能碰到这种事。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 洛长安吐得七荤八素,瘫软在花坛边,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她就坐在那里,瞧着师爷肿胀的尸体,满脑子都是:喝水了,吃饭了…… 恶心! “公子?”吾谷慌忙捋着自家公子的脊背。 底下人快速递了水。 洛长安一看杯中水,掉头就是干呕。 “公子?” “洛公子?” 连带着府尹都吓着了,就是一具尸体而已,怎么就吓成这样? “不要再让我看到吃的喝的。”洛长安无力的喘着气,“要不然,我就把你们都丢进水井去!我去你大爷的,好死不死的,死我后院的水井里,我特么的我……” 还不知道吃了多少,喝了多少,泡了尸体的水呢! 府尹皱了皱眉,这的确是件令人恶心的事。 “到底是怎么死的?”府尹问。 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法子。 仵作近前,“大人!” “死因是什么?”当着洛长安的面,府尹追问。 说这话的时候,他悄悄睨了洛长安一眼,见着洛长安神情一滞,心里便松了口气。 “他是死后被人丢下水井的,不是溺死。”仵作如实回答,“舌骨断裂,颈骨开裂,应该是被人用外力掐死的。” 洛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单手掐着自己的脖颈,“这样?” “对!”仵作点头,“具体的还得送去尸房,待卑职复验。” 府尹深吸一口气,“查,务必查清楚!” “是!”仵作行礼,手一挥,底下人便抬着担架离开。 吾谷将洛长安搀起,“公子别坐着了,若是觉得不舒服,咱就先回去,待您休息好了再来问这事,您看可好?” “是啊!”府尹也有些难受,“洛公子先休息一下,本府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刚查到这儿,就死了,里面肯定有猫腻。 可方才自己说了实话,这人是自己夫人的娘家人,若是追究起来,只怕他又脱不了干系,这绕来绕去的,最后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思及此处,府尹只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怎么……什么事都摊到了自己头上? “丢在这儿,所以你们找不到人。”洛长安面色苍白,“因为不会查到我这里。” 府尹唇线紧抿,神情凝重,双手相互搓着,可见内心惶乱,“洛公子和皇上那儿,咱们岂敢擅入,所以对方便料准了咱们的心思,将尸体丢在这儿。” “在我入住之前,这院子谁住?”洛长安问。 府尹忙摇头,“不曾住人。府衙内多的是厢房,这样独门独院的小院子,素来是招待贵客的,平时根本不可能住人,只叫人打扫干净,免得沾了灰尘不干净,来日不好招待。” “也就是说,是我来了这儿之后,小厨房才有人忙活?”洛长安问。 府尹知道她的意思,“对!这两个厨娘和那个厨子都是本府在您住进去之后,特意从外头调拨进来的,对府衙内的事情不算太熟。” “院子长年空着,也就是说,只有打扫的人,知道厨房后面有个水井。”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双手插着腰,冷然瞧着水井,“我都住在这儿一阵了,还不知道有个水井呢!” 府尹眉心微蹙,“您是说,熟悉这儿的人?” “如果不熟悉,会随便找个水井把尸体丢进去,但是那样的话,容易被人发现。”洛长安解释,“我这儿偏僻,厨娘加上厨子,也就是三个人,没什么人会看见。” 府尹点头,“是这个理儿。” “那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洛长安问。 府尹笑了一下,“本府明白了!” “不送!”洛长安敛眸。 府尹拱手,转身就走,边走边吩咐底下人,“去把之前负责清扫这个院子的所有人,都找来,去前面正厅,本府有话要问。” 衙役行礼,“是!” 待府尹离开,洛长安回了屋子,一张脸依旧白得厉害。 “公子,要不要紧?”吾谷担心得厉害,想了想,便从一旁的盘子里拿了个果子,“公子,果子可还行?” 洛长安信手接过,塞进嘴里啃了一口,果汁盈满口腔,将之前的不适之感稍稍压下,略显酸涩的滋味,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 “公子,好些吗?”吾谷问。 洛长安点头,“你去看看。” 吾谷:“??” “笨死了,去仵作那里盯着,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洛长安挑眉看他,“顺道去看看府尹那头,我担心他到时候太怕死了,不敢把事扯出来。” 吾谷一怔,“您说,他会隐瞒真相?” “废话,赵将军还在这儿呢!”洛长安啃着果子,舌从齿缝间掠过,微微眯起了眸子,“赵散是长定侯府的眼睛和耳朵,长定九州临近南州,若是将南州也划入到长定九州……啧啧啧,这笔买卖,还真是划算得很!” 吾谷愕然,“皇帝不会察觉吗?” “察觉又如何?山高皇帝远,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洛长安轻嗤,“别磨蹭了,快去!” 吾谷行礼,“奴才这就去。” “快去!”洛长安摆摆手。 门,吱呀一声打开,吱呀一声又关上。 洛长安觉得,这屋子里可真安静啊! 啃着啃着,居然想起了重生,一想到他,就跟猫挠似的,痒痒得厉害,连手里的果子都不香了。 “死重生,狗东西,到底去哪了?不是说了,不管是否能找到盒子,都会回来找我?你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狗男人说话不算话!”洛长安盯着手里的果子。 仿佛是真的生了气,猛地低头一顿乱啃。 咬死你! 咬死你! 蓦地,身后响起了凉凉的磁音,“这是把果子……当成我了?” 眉睫陡然扬起,洛长安骇然起身,快速转身。 腰间颓然一紧,紧接着便是温暖的柔软,欺上了她的薄唇,辗转碾磨,带着属于他的淡淡茶香,与她唇齿相濡。 “唔……重……”她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伸手环上他的腰肢。 重生松开她的唇,面具下的那双瞳仁,泛着幽幽的光芒,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还能分心,说明……还不够!” 洛长安唇瓣微红,仰头望他时,目色晶亮。 四目相对,她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重生?” “嗯,是我!” 他当即俯首,是更霸道的纠缠。 第三百零二章 万一有了小重生或者小长安? 今日的重生,格外温柔。 更难得的是,洛长安没有反抗,甚至于小心翼翼的回应着。 近距离的时候,能清晰的感受到属于对方的温柔,那样小心的呵护着,尤其是重生,心内的欢喜已经无法言语。 洛长安,终于生出了血肉,不再没心没肺,不再肆意妄为,而是学会了如何回应他。 唇齿相濡,松开的时候,四目相望。 “你终于舍得出现了?”洛长安极是嫌弃的推开他。 方才还热情如火,这会忽然冷却下来,真是翻脸无情。 “你终于舍得,对我撒娇了?”重生倒是很喜欢她这样的反复无常,洛小公子素来没吃过苦头,要什么有什么,于是乎连心都没了。 现如今,他终是将她的一颗心找了回来,这样的感觉甚好。 “我可没有撒娇,你别误会,只不过是觉得自己的猎物,不能让别人叼了去,若是放出去了还不知道回来,到时候被人知道了,小爷多丢人?”她别开头。 重生将她抱在膝上,坐在了她原来的位置上,“怎么舍得让我的长安……丢人呢?我答应你,不管能否找到,都会回来找你,必会做到,决不食言。” “真的?”洛长安问。 瞧着她巴巴的眼神,重生郑重其事的点头,面具下那双眼眸,幽幽散着墨色的光芒。 烛光葳蕤,眼中唯她一人尔。 “长安。”重生道,“你这里,是不是有我的影子了?” 洛长安想了想,“影子倒是没有,鬼倒是有一个,成日神出鬼没。” “那也好。”他愈发将她抱紧,“千城事了,你还想去鬼哭林吗?虽然没了离恨天作祟,但那边依旧危险。” 洛长安抿唇,半垂着眉眼,“我还是想去。”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须臾,洛长安低低的开口,嗓音里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重生,我梦到我娘了。” 重生愕然,“丞相夫人?” “大概谁都没听过我母亲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洛长安继续说,“从我懂事以后,我便知道自己是个没有娘的孩子,我对母亲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盖着布,摆在祖宗祠堂里的灵位。” 重生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她说。 “府内所有人,对此讳莫如深,我知道,这肯定是我爹的缘故,爹不许任何人对我说起有关于母亲的事情,可越是这样,我越想知道。”洛长安眯了眯眸子,口吻异常坚定,“每个人都有母亲,为什么就我没有?” 重生喉间滚动,“许是你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管他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都是我该知道的真相,这样瞒着我,便是真的疼我爱我?”洛长安反唇相讥。 重生叹口气,“可能是怕你有危险,毕竟你爹就你这么个儿子。” “他不能把自己的自私,建立在我的痛苦上。”洛长安不认同这样的做法,“我想知道我的母亲是谁,长什么模样,她到底为什么会死,又或者她没死,只是失踪了。” 作为人子,她有权利知道母亲的一切。 但是,所有人都瞒着她。 小时候,其他孩子提及母亲,都是喜笑颜开,说起母亲如何如何的疼爱,唯有洛长安……面上无所谓,实则内心深处羡慕至极。 因为她一句都没有,因为整个京陵城的人都知道,洛长安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她是个没娘的野孩子。 “好了,我陪你!”重生亲了亲她紧咬的唇,舌尖轻轻抵开她的贝齿,“不许咬着了!” 咬坏了,他心疼。 “重生,我梦到我娘变成了一具骷髅。”洛长安眼角微红,“然后,我吓醒了。” 重生唇线紧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噩梦罢了!” “我梦到我娘站在树下,就跟丁太傅给我看的那幅画是一模一样,手上戴着那根红绳环,爹没有骗我,那是娘的遗物。”洛长安仿佛还陷在梦里,“然后我冲过去了,娘……” 娘,变得很可怕。 “好了,别说了。”重生将她抱起。 烛光里,两个人的身影重叠。 重生宛若抱孩子一般,胳膊从她的腿肘后环过,将她抱得高高的。 洛长安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双手死死扒拉着他的肩膀。 “以后,有我。”重生仰头看她。 长睫微垂,洛长安盯着他,“你会不会离开我?” 别看她什么都有,实则心里空荡荡的。 “不会!”重生很肯定的告诉她,“我爱长安,想要护着长安一辈子,想要陪着长安一生,看日升日落。” 洛长安鼻子酸涩,“你莫要骗我,我洛长安最恨欺骗,若是哪日我发现了你敢骗我,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好!”重生应声。 洛长安拍着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重生抱着她走到了床边坐着,“你在查师爷?” “对!”洛长安点头,“不过他死了,咦……” 说起这个,洛长安往他怀里拱了拱,揪着他的衣襟打了个颤,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重生一怔,“怎么了?不舒服?” “是恶心!”洛长安指了指后窗外位置,“尸体丢在水井里,那口井就是用来供小厨房用水的,你说我这昨儿到现在,是不是一直在喝尸水?想起这个,我、我……” 重生慌忙伸手,捋着她的脊背,“好了好了,别想了,别想了,没事没事啊!” “我还是有点想吐。”洛长安一想起师爷那尸体,只觉得腹内翻涌。 重生赶紧去拿了一个果子塞进她手里,“啃着!” 洛长安依言,捏在手里狠狠啃了一口,酸甜滋味,总算将那股子味儿压了下去,“知道我为什么去查师爷吗?” “因为那杯水吗?”重生开口。 洛长安一口咬在果子上,诧异的盯着他,“你不是去找盒子了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你没离开过府衙?” “我走了,但是有江湖朋友帮我盯着府衙的动静。”重生依旧捋着她的脊背,“好些没有?” 洛长安抿唇,“还是有点想吐。” “若是真的要吐,且吐得厉害,让吾谷偷偷去找大夫,不要惊动任何人。”重生低声吩咐。 洛长安不解,“为何?” “那夜在山洞……咳咳咳……”重生清了清嗓子,“万一有小重生或者小长安,钻进了你的肚子,怎么好?” 洛长安:“!!” 不是吧? 第三百零三章 这里有东西在咬 凡事,没有绝对。 洛长安的例事素来不准,有时候大半年不来,她也从来不在意。 可重生这么一说,洛长安倒有些心慌慌了。 “我这是恶心的,不是那种恶心。”她忙解释,“你可别吓唬我!我爹,还不想这么快就当外祖父呢!” 重生笑了笑,“长安说不是,那就不是,但若是……” “没有如果。”洛长安白了他一眼,“你别乌鸦嘴,不然现在就给我滚。” 重生没皮没脸的点头,“是是是,长安说得对,长安都是对的,怪我不好,是我乌鸦嘴。” “这还差不多。”洛长安撇撇嘴,“你既然知道师爷的事情,那你可晓得我之前昏迷是什么缘故吗?” 睡着了叫不醒? 扯犊子。 那就是昏迷。 大概是娘亲,在天之灵保佑她,用一个噩梦把她给吓醒了。 “长安?”重生犹豫了一下。 洛长安是个人精,早就看出来了,他有所隐瞒。 “重生,我方才就说了,你敢骗我,我就敢杀了你。”她恶狠狠的警告他,眯起美眸盯着他,“别企图在我面前撒谎,这是我的长项!” 她骗人的功夫,是打小练的,对方有没有撒谎,她看一看、听一听就知道了。 “酸涩滋味?”重生问。 洛长安点头,“对,很酸,但是吾谷却尝不出味儿来,所以当时我没在意,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吾谷用银子探了,无毒!” “长安可想过,有些东西即便是银器,也是探不出毒的?”重生意味深长的说。 这点,洛长安相信。 但是她跟着南歌师父这么多年,有些毒物一眼就能分辨,何况她体质特殊,寻常毒物就算进了她的身,也奈何不得她,之前那几次她为人祛毒,都是最好的证明!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体质特殊,所以不怕毒?”重生又道。 洛长安张了张嘴,俄而翻个白眼,“那是自然,我的愈合能力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比。” “所以有些东西,若是进了你的身子,也能很快的扎根。”重生这话,宛若一刀子扎在她心上。 震得洛长安,心神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西域的蛊!”重生解释。 洛长安猛地绷直了身子,“蛊?蛊毒!” 这东西她听师父说过,有些蛊奇毒无比,一旦发作肠穿肚烂都不在话下,而且有些蛊宛若慢性毒药,是一点点的腐蚀侵蚀人的身体,并不是当场毒发。 洛长安心头慌得厉害,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那杯水里有蛊,那她该如何是好? 可转念一想,她没这么倒霉吧? “你这只是猜想而已,这蛊不是西域番邦此地,才有的阴邪之物吗?”洛长安歪着头,笑得有些勉强,“我运气那么好,怎么可能倒血霉。” 重生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有些蛊不要命,却能束缚一辈子。” “什么嘛?”洛长安听不懂,狐疑的望着他,“你把话说清楚。” 重生抱了抱她,“之前在离恨天的暗哨内,四方门抓住了一个西域人,据这人交代,他们从西域带了一种蛊过来,卖给了离恨天的阁主。” “西域人?”洛长安皱眉,“我不知道这事。” 重生点头,“不知道是正常的,皇帝让人悄悄的审,悄悄的办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此事。” “这是什么蛊?”洛长安忙问,“离恨天要的东西,是拿来对付皇帝吧?” 重生苦笑,“拿情蛊对付皇帝,你觉得这离恨天的阁主,是疯了?还是傻了?” 洛长安:“……” 情蛊?! 师父说过这事,情蛊为子母蛊,也就是说……得种在心爱之人的身上,从此以后,两情相悦,生死与共。 洛长安自指,“不会这么巧吧?给我吃了?哦,他唆使师爷,在宋墨的病房里,对我下蛊?我又不认识离恨天的阁主,他费那劲做什么?” “是不是情蛊,暂时不知,因为蛊这东西是活的,寻常大夫根本查不出来。”重生唇角下压,可见神情凝重。 洛长安犯了难,“那我到底吃了什么?” 那杯酸水到底是什么? 何况……吾谷也喝了,没见着他昏迷不醒,难道说,这酸水只对她有效用? “别着急,我已经托江湖同道去找人了,若是寻着神医,定然会查清楚。”重生其实很担心,这东西不似毒,毒尚且有解药,蛊……无解。 可这话,他不敢告诉洛长安,怕她寝食难安,到时候闯出祸来。 “那你快些,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提着。”洛长安揉着心口位置,“为什么我会昏迷不醒,吾谷却没事呢?他也喝了。” 重生叹口气,“若然真的是蛊,应是第一人效用。” “也就是说,我第一口就进去了,到了吾谷,就没用了。”洛长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重生伸手,就她的脑门一个脑瓜崩,“想什么呢?是不是这东西还两说,方才骂我乌鸦嘴,如今还自个往里跳?” 洛长安吃痛的揉着脑门,“轻点,我这细皮嫩肉的,禁不起你这武林高手的一下子,回头把我脑袋敲掉了。” 重生:“……” 他又不是傻子,敲个脑瓜崩,还把她脑袋敲掉了?! “对了,西域人这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洛长安又开始追问,“为什么连皇帝的秘密,你都能知道?说,你是不是在皇帝身边安插了眼线?” 重生苦笑,“知己知彼,才能护你周全,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现如今,得查清楚师爷之死!”洛长安摸着下巴,“谁杀了师爷,谁就是幕后黑手。” 她也没说是离恨天的阁主,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自个没招惹那王八犊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对她下手了呢? 何况,情蛊? 她,压根就不认识这阁主,谁跟他是有情人? “这事,会查清楚的。”重生意味深长的开口,“你还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或者感到异常的?” 洛长安细想了一下,“还真的……有一点。” “什么?”重生紧张的瞧着她,“哪儿不舒服?” 洛长安抿唇,“就是你亲我的时候,我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咬,轻轻的,不是太重,但就是不太舒服。” 重生,面色骤变。 第三百零四章 输进去 对于重生的变化,洛长安没察觉太多,只是一味的揉着心口位置。 不舒服,自然是要揉一揉的,好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稍纵即逝,并没有持续太久,倒也没什么大碍。 木质的面具之下,重生眸色晦暗,瞧着洛长安的动作,一言不发。 许是终于发觉了不太对,她终是抬头看他,“怎么了?担心我?” “除了心口不太舒服,可还有别的异常?”重生将她抱在膝上,如同哄孩子一般温声问她,嗓音靡靡。 洛长安只觉得耳畔被他吹得痒痒得,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没有、没有,都没有了。” 温暖的掌心,轻轻贴在她的心口位置,重生低声问,“还疼吗?要不要为夫帮着揉?” “你少来!”洛长安一抬手,“啪”的一声拍在他手背上,“占小爷便宜是要付出代价的!” 重生佯装无事,腆着脸笑问,“为夫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长安能……” “想都别想!”洛长安快速跳开,裹着被子缩在床角。 她又不是傻子,虽然想他,也愿意与他试一试,但他们之间的隔着太多的东西,爹那关就未必过得去,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之前,她绝对不会让他再碰她。 尤其是之前,重生真的提醒了她。 万一这肚子里,真的揣上一个小东西,她上哪儿哭去? “好了,你这心悸的毛病可能是没休息好所致。”重生望着她,“之前在京陵城,是不是不曾有过这样的状况?” 洛长安细想,然后点头。 在京陵城的时候,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爹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吃一点苦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 毕竟,她一皱眉,专用的大夫就会走进她的屋。 “可能是不适应南州的水土。”重生解释,“从今儿起,不要随意出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洛长安点点头,倒是极为乖顺。 “命要紧,不是开玩笑的。”重生叮嘱。 洛长安扯了唇角笑,“废话,我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我还指着,平平安安回京陵城呢!” “知道就好!”重生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边上陪着。” 洛长安有些犹豫,“我……” “放心,若是再发生那样的情况,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弄醒你。”重生意味深长的开口。 对此,洛长安表示怀疑,“你要怎样弄醒我?” “长安现在就想知道?”重生爬上了床,慢慢的靠近她,“嗯?” 洛长安连连摇头,“不想!不想!” “真的不想?”他问。 洛长安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真的不想,你还是快速准备,带我去鬼哭林吧,要不然那狗皇帝肯定又要想别的法子折腾我。” 闻言,重生微微一怔,“狗皇帝?” “自然是狗。”洛长安翻个白眼,“纵然你说过,他暂时不会对丞相府下手,但终究还是难逃一劫,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容易算盘。” 重生不语。 洛长安又道,“这厮瞧着仁义道德,实则满心的男盗女娼,还一门心思的想来点与众不同的,好什么男风,我才不会让他得逞。” “在长安心里,这皇帝委实龌龊不堪。”重生叹口气。 虽然洛长安不知道,重生为什么叹气,但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这明明就是事实嘛! “你若是累了就好好歇着,我守着你!”重生说。 洛长安点点头,“那你莫要轻易离开,且盯着我,万一我……” “没有万一!”重生打断她的话,“长安长安,一世长安。” 洛长安笑盈盈的躺下去,嘴皮子这么甜,真是讨喜。 瞧着倒头就睡的某人,重生唇线紧抿,唇角微微下压,面具下的那双黑瞳,泛着瘆人的幽光,这般没心没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洛长安可不管这些,有重生守着,她是真的一百个放心,闭上眼便呼呼大睡。 只是睡着睡着,恍惚觉得有什么暖暖的东西,从掌心里蔓入了身体里,速度很是缓慢,但极为舒服,连带着之前心悸过后的微恙,都被这股暖流一扫而光。 真是,舒服极了! 吾谷正从尸房回来,刚走到门口,便见着重生开了一道门缝冲他招手,当下愣了愣。 环顾四周,所幸无人。 吾谷快速进了门,“重生公子,怎么了?我家公子睡了?” “她睡着了,暂时不会苏醒。”重生瞧了一眼床褥方向。 吾谷皱眉,压低了嗓音,“公子其实睡得浅。” “我给她灌了点内劲,她一时半会不会醒转。”重生解释。 吾谷诧异,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给他家公子灌输内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公子的身体有恙? “重生公子,是不是我家公子她……哪儿不舒服啊?”吾谷忙问,“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周知。” 重生负手而立,目色幽沉的盯着吾谷,“这段日子要注意,若是她再有睡着了叫不醒的时候,立刻给她灌输内力,护住她的心脉,知道吗?” “是毒?还是内伤?”吾谷本就是习武之人,重生这么一说,他当下便领悟了些许。 重生摇头,“既非毒也非内伤,恐怕是蛊。” “蛊?”吾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中了蛊呢?重生公子,您这么说,可有把握?” 重生自然是有把握的,只是这把握的来源,他暂时不能告知,“照我说的办就是,这蛊若是不除,定会影响深远。” “要命吗?”吾谷脸色发白。 重生没回答。 要命吗? 兴许吧! 见此情形,吾谷瞬时眼眶发红,扑通一声就给重生跪下,“重生公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您都要救救公子,公子不能有事!” “起来!”重生抿唇,“这事跪我也没用,若是能一命换一命,我何尝不愿为她付出性命?只是这蛊不似毒,甚是棘手,我还得去找些江湖同道商议。” 吾谷默默的拭泪,“我家公子……” “她知道。”重生朝着窗口走去,“看好她,我去想办法。” 吾谷连连点头。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重生,尽快救公子脱离险境。 待重生离开,吾谷意识到,公子之前昏迷是跟蛊有关,这到底是什么蛊? 师爷的死还没抓住凶手,现在公子又这样。 吾谷急得直挠头,这可怎么好? 第三百零五章 谁都不能碰她 洛长安又险在了梦里,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之前梦里的鸟语花香,剩下的是满目荒凉,遍地疮痍。 放眼望去,火光、灰烬、鲜血…… 耳畔所闻,声声绝望…… 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想了想,应该去找自己的母亲,即便母亲是一具骷髅,她也得去看看,辨一辨骷髅的模样。 谁知,桃花林消失了,只剩下烧焦的枯枝残叶,昏暗的光线之中,宛若张牙舞爪的妖邪,惊悚可怖。 “娘?”洛长安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她宁愿见着之前的热闹非凡,宁愿所有人都瞧不见她,至少那样的画面比较温馨,至少……她还能看到母亲曾经生活过的美好。 而不是,想现在这样…… “娘!”她在昏暗中奔跑,在缭乱的风声中嘶喊。 没人。 没人。 蓦地,在一个小土坡前,洛长安顿住了脚步,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大雨,让她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步一顿,脚下宛若灌了铅一般,沉重异常。 走上小土坡的瞬间,洛长安骇然僵在原地,脑子里嗡的一片空白,偌大的尸坑内,横七竖八,叠着所有人的尸体,鲜血瞒过尸身,或面目狰狞,或死不瞑目,或肠穿肚烂,或断肢断臂…… “啊……”洛长安猛地坐起身来,整个人像是泡在了冷水里,寒凉入骨。 宋烨正坐在她床沿,吾谷还躬着身行礼。 可见,宋烨是刚进来,刚坐到床沿。 “又做了噩梦?”宋烨忙不迭抱了抱她,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好了好了,梦都是假的,醒了便罢!” 洛长安神情迷惘的盯着他,眼睛里还有未来得及消散的惊恐。 宋烨皱眉,“这是梦到了什么,吓成这样?” “公子?”吾谷心惊肉跳。 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何来了千城之后,便一直噩梦连连? 以前在京陵城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事情。 洛长安推开宋烨,伸手压了压眉心,可算是缓过神来,“大概是之前被离恨天的人给吓着,所以连日来噩梦不断。” “真的没什么不舒服?”宋烨追问。 洛长安点点头,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说话。 “公子,奴才去给您弄点吃的。”察觉了气氛不太对,吾谷低声开口。 不愧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知道她心里烦躁,需要好吃的来转移注意,并且……岔开了话题,免得宋烨总盯着她不放。 谁能知道那些大夫,会不会查出她身上中蛊的事情? 万一查出来了,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她,或者拿这件事要挟父亲,这是洛长安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去吧!”洛长安伸个懒腰,“我也真的饿了!” 这是睡了多久? 睡了足足有三个时辰,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重生,又跑了。 “对了皇上,离恨天的事都了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京陵城去了?”洛长安追问,“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真是讨厌死了!” 宋烨盯着她看了半晌,温声应道,“已经在准备了,大概这几日就能启程回去。” “真的?”洛长安欣喜不已。 这样,她就能半道上开溜了。 甚好! 甚好! “自然是真的,君无戏言。”宋烨敛眸,“长安这两日可以在千城内逛逛,外头已经处置得差不多,应该还算安全,你多带点人便罢!” 洛长安眨眨眼,宋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居然,放她出去? “皇上是怕后院那个水井……” “好了!”宋烨面色微变,“不提这事。” 果然,皇帝知道了小厨房后面、水井里的事情,怕她待在这里会害怕,或者继续恶心,所以才会开恩让她出去溜达。 “但这件事总归是要查的。”洛长安说。 宋烨点点头,“朕已经让林祁去查了,以四方门的能力,想必很快就会抓住凶手。” “若凶手不是府衙内的人,并且已经跑了,还怎么抓?”这才是洛长安担心的事。 宋烨摇头,“朕来找你之前,已经亲自去问过了,府尹那边调查得知,行凶者可能是熟人,因为师爷的家里被人翻找过,连师爷在府衙内的小房间,亦被人翻动过。” “这能证明什么?”洛长安不解,“最多说明那凶手,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师爷手里,急于找回,别的……还能看出什么?” 宋烨挑眉,“不能等朕,把话说完?” 洛长安:“……” “问过周边的人,没见着生面孔。”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明白了吗?” 洛长安愣怔,“熟人?” “对,师爷的小房间很是偏僻,在北边的排屋那儿。”宋烨解释,“所有的屋子,不管是门窗还是门前的布置,都是一模一样的。饶是如此,对方只翻找了师爷的那间小屋!” 洛长安恍然大悟,“要想在这些排屋之中,精准的找到属于师爷的那间小屋,可不容易!” “若不是熟人,如何能精准的找到屋子,而不是胡乱的翻找一通?”宋烨补充一句。 洛长安皱眉,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干的? “可有方向?”洛长安问。 宋烨点头,“林祁有怀疑的对象,现在就只等着最后的答案。” “会是谁呢?”洛长安不解。 宋烨没说,只是目色微沉的瞧着她。 “怎么、怎么了?臣脸上有什么吗?”洛长安皱眉,这么盯着她看作甚?她脸上又没有金子、银子闪闪发光。 宋烨忽然伸手,勾住了她的脖颈,冷不丁将人拽到了自己的跟前,“长安盯着朕看的时候,朕就有些……情不自禁。” 洛长安:“……” 情不自禁你个死人头,谁盯着你看? 然则下一刻,宋烨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下来。 洛长安:“!!” 唇上骤然一暖,洛长安猛地蜷起了身子,面上全然变了颜色。 “长安?”宋烨略有愠色,“你干……你怎么了?” 洛长安猫着腰,死死捂着心口,额角有薄汗渗出,整个人好似很痛苦。 “长安?”宋烨慌忙将她揽入怀中,“怎么了?” 洛长安疼得说不出话来,心口处宛若毒虫噬咬,又似万箭穿心,死死揪着衣襟,死死捂着心口,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疼? “长安?”宋烨骇然。 这显然,不是装的。 “来人!”宋烨疾呼,“长安?长安!” 吾谷正端着小点心走到门口,骤听得这动静,吓得撒腿就往屋内冲。 第三百零六章 看上他什么? “公子?公子?”吾谷吓得手脚发麻,险些跪在地上。 洛长安被宋烨揽在怀里,然而……在吾谷几欲上前的那一瞬,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吾谷:“??” “还愣着作甚,请大夫!”宋烨冷然低喝。 吾谷愕然回过神,“皇上,公子这是有点内伤,待奴才为公子缓缓便是。” “内伤?”宋烨凝眉望着洛长安。 洛长安不似之前这般痛苦,但也不似作假,毕竟额头的冷汗是真的。 “你受了伤,为何之前不说?”宋烨冷着脸,“何时受的伤?为何上次你昏睡不醒,连大夫都没查出来?” 洛长安翻个白眼,“所以你现在……等着给我收尸?” 宋烨:“……” 他是这个意思吗? “皇上,请您暂避一下可好?”吾谷小心翼翼的问。 宋烨坐着不动。 洛长安瞬时哽咽了一下,带了哭腔,“疼死我算了!” “朕先暂避,你确定能治好她?”宋烨问。 吾谷行礼,“皇上放心,公子之前也犯过,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好!”宋烨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待房门合上,吾谷急忙去水盆处捏了湿帕子近前,“公子,没事吧?” 洛长安接过帕子,默默的拭去额头的冷汗,“没什么事,一开始是真的疼,但是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如此,吾谷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吓死奴才了!” “但是为什么呢?”洛长安托腮望着他,“为什么对着他也会疼?” 吾谷不解,“公子,您在说什么呢?” 洛长安揉着心口位置,“居然也会疼?是对所有的男人都会疼吗?” 想了想,洛长安意味深长的望着吾谷。 这眼神看得吾谷浑身发毛,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公、公子,您想干什么?奴才、奴才可不想以下犯上,您饶了奴才吧!” “你还真以为你家公子我,饥不择食呢?”洛长安轻嗤,“想什么呢你!” 吾谷眨了眨眼睛,“公子,那您方才装得这么严重是作甚?” “作甚?你是不是傻了?”洛长安叹口气,“若不是装得严重点,他怎么会想起来,要快点赶回京陵城呢?最好觉得我快死了,马不停蹄的离开千城。” 吾谷啐了一口,“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公子莫要胡说,可不敢诅咒自己,您好着呢!好得很!” “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洛长安撇撇嘴,“对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吾谷颔首,“只要重生公子一回来,咱们就随时能启程。” “好!”洛长安点点头。 宋烨,还在外头。 曹风就闹不明白了,皇上怎么就那么听洛公子的话? 试问这天底下,谁敢让皇帝暂避? 谁敢把皇帝赶出房间? 洛长安,独一份! “皇上?”曹风近前,“要不要奴才去看看?” 宋烨皱了皱眉,“不用了,她就是不想见着朕而已,找个由头把朕赶出来。” “这……”曹风骇然。 洛长安,好大的胆子。 “你去找林祁和寒山,看看一切是否准备妥当,尽快抓捕杀死师爷的凶手,尽快启程离开千城。”宋烨面无表情,“装是装了点,但冷汗是真的,可见一开始她真的不太舒服。” 曹风愣了愣。 真的不舒服? 这洛公子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妥,身强体健的,能吃能喝能睡又敢作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生病的样子。 “奴才这就去!”曹风不敢耽搁,行了礼便走。 临走前,他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还有乖乖站在门前,宛若看门人的皇帝,无奈的叹口气。 这世上有一种平衡,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吾谷才悄悄的去门口看了看,皇帝已经不在门口,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怎么样?”洛长安低声问。 吾谷摇摇头,“没在!” “没在就好!”洛长安如释重负,这才开了门出去。 外头,果然不见宋烨踪影。 “公子,您就不怕皇上回到京陵城之后,跟您秋后算账?”吾谷小声的提醒。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回到了京陵城,我有我爹呢,怕什么?我爹还能让我被皇帝吃了,真是想得美!” 丞相府就她这么个独苗,皇帝不轻举妄动,爹也不会做什么,但若是皇帝真的把她爹惹急了,那还真是不好说了。 好在,皇帝这一走也没回来,洛长安吃了点东西便也没再说什么。 之前吐得厉害,这会得好好补回来,若不养好身子,如何能随重生去鬼哭林呢? 不得不说,四方门的办事速度极快,翌日一早,天蒙蒙亮,洛长安就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整个人处于暴躁的边缘。 她的起床气本来就重,这会心里揣着事,更是一点就着。 “吵什么吵?”洛长安狠狠挠着头,“天都还没亮……” “公子公子,凶手抓住了!”吾谷慌忙冲到床前。 洛长安咬牙切齿,“什么凶手,我……等会,你说凶手?杀师爷的那个?” “对对对!”吾谷连连点头。 洛长安呼啦掀开被子,“快,更衣!”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干下的好事。 吾谷说,凶手被抓住了,此刻就在府衙的大牢里。 待主仆二人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带进了刑房,大刑伺候是免不了的,毕竟杀了人,想轻轻松松的死,也是件不可能之事。 对于这生面孔,洛长安没有印象,当即侧过脸望着吾谷。 吾谷两手一摊,他也没见过。 “这是府衙内的一名衙役。”府尹开口,“衙役众多,洛公子没见过并不奇怪。” 林祁接过话茬,“调查之中,我发现这人跟死者接触最多,在师爷死后,还出现在师爷的家宅附近,所以我便盯上了他。结果倒是很出人意料,这人没安好心,只怕杀心早存!” “何以见得?”洛长安追问。 这“杀心早存”四个字可不简单,总得有个说头,否则怎么知道他蓄谋已久? “死者的妻子,生得还算貌美。”林祁幽幽的开口,“这女子与凶手交往甚密,二人鬼鬼祟祟,时常在僻静处私会,所以呢……” 洛长安恍然大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流氓!” 闻言,林祁笑了一下,“算是这个理儿。” “居然是个情种!”洛长安双手环胸,瞧着刑架上绑缚的男子。 明明瘦弱至极,长得嘛……也不怎么俊俏,那女人看中他什么? “那女人,看中他什么?”洛长安问。 林祁目色幽深,“问题,就出在这儿!” 第三百零七章 赌一局,如何? 是啊,就眼前这衙役,委实没有什么可取的长处。 功夫,不是最好的。 容貌,算不得俊俏。 身段,算不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连身世都是平淡无奇,说起来也只是个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除非,性格极好!”洛长安解释。 林祁摇头,“性格?这人平素好赌,是赌坊里的常客,你觉得这样的人,性格如何?真以为他是那种会哄女人开心,讨女人欢心的主?” 这下,洛长安愣了,“照你这么说,这不就是个废物吗?” 诚然,是个废物。 “这般年岁了,尚未娶妻,身无长物,家徒四壁。”府尹叹口气。 寥寥数语,概括了这废物的一生。 洛长安挠挠额头,“如此说来,那女子是个瞎子。” “可这人,是看守库房的。”府尹解释,“府库那头,出现了漏洞,本府估计……同他脱不了干系。” 洛长安狐疑的望着府尹,“家贼?” 府尹点头,“是这么解释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衙役,就是府衙里的“家贼”,而且已经得手。 府库那边出现了空缺,少了三箱银子。 “当日离恨天的人占据了整个千城,难道不是他们吗?”洛长安不解。 府尹摇头,“离恨天的人是想控制整个南州,但控制南州之后,这库房也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既然是囊中之物,还外搬作甚?” 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引了长定侯府的人,夺回了千城,以至于离恨天的人,根本来不及搬走府库里的财帛。 所以失窃的三箱银子,不是离恨天的人带走的。 “哎呦,小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贼!”洛长安捋着袖子,“不行,得把银子吐出来。” 三箱银子啊! 我的娘诶,能在千城开个赌坊了。 “银子被那女子带走了,不知藏在何处?”林祁说。 洛长安挑眉,“这女人如此聪明,居然知道从他身上下手,何况盗窃官银,可不是小事,寻常女子怕也没这个胆子!” “所以呢?”林祁意味深长的反问。 洛长安一时间还真的没反应过来,然则下一刻……脑子里嗡的炸开,“同鸳盟!” 以女子为诱,从中作梗,这种事只有同鸳盟那些女子,才能做得这般得心应手。 “抓住了吗?”洛长安问。 府尹摇头,“封锁了城门,跑不了!” “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同鸳盟的人,隐于闹市而不被人发现?”洛长安是真的不明白,“是早有蓄谋,还是临时起意?” 这点,林祁也没想明白。 饶是费心安排,却也没有嫁为人妇这么久,而一直不出手的道理,可若说是无心的,行动计划却这般严密。 “她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洛长安挠挠额角。 林祁摇头,他确实不知。 对于同鸳盟的人,吾谷打心眼里防备得很。 只要一想起,之前在云山器械库的时候,这些人当着公子的面,喊出来那些令人作呕的话,吾谷就浑身不舒服。 衙役已经被打得晕死过,然则始终没交代出那女子的藏身之处。 对此,林祁觉得,有必要动用酷刑。 可动用酷刑需要时间,宋烨给予的时间并不多。 “要不,我试试?”洛长安吊儿郎当的抖着腿。 林祁挑眉看她,一脸的不相信。 宋烨就在刑房旁边,干净的屋子里坐着,只等着最后的答案,洛长安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挑了一下眉眼,没有多说什么。 “洛公子!”曹风上前行礼,“您身子……” 洛长安撇撇嘴,“间歇发作,有吾谷在,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那个,是个硬茬?” “可不,受了刑也不说出来人在哪,真是急死了!”曹风叹口气,“没成想,这赌鬼还能转了性子,变成了痴情种。” 洛长安笑呵呵的舔了一下唇。 宋烨:“……” 要使坏?! 果然,洛长安凑了上来,“皇上,臣试试如何?” “你要如何试?”宋烨狐疑的望她。 洛长安瞧了一眼外头刑架上,已经昏死过去的男人,“我只要一张桌子就行。” “好!”宋烨应了她。 府尹着人泼了水,衙役从昏死中苏醒过来,整个人湿漉漉的。 “我跟你打个赌如何?”洛长安仰头望着,绑在刑架上的男人,“赢了我,我就放了你,但你若是输了,你就得跟我说实话。” 男人轻呵。 “不敢赌?”洛长安轻嗤,“我还以为你赌技了得,却原来也是个去赌坊送银子的,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免得你输得太惨。” 男人咬着牙,“赌就赌!” “好啊!”洛长安的掌心里,多了两颗色子,“想要怎么赌?色子?牌九?马吊?” 男人眼睛发亮的盯着她手中的色子,“那就掷色子,一决胜负。” “放他下来!”洛长安招手。 府尹有些犹豫,这到底行不行? “放人吧!”林祁倒是信了几分。 洛长安这人素来不靠谱,但经常剑走偏锋,歪打正着,何况现在他们的时间不多,得尽快抓住人,尽快把银子找到。 府尹让人解开了绳索,放了衙役下来。 “你的话,作不作数?”男人问。 洛长安坐定,动作娴熟的摇着色盅,“你帮着同鸳盟和离恨天做事,难道不知他们最恨的人是谁?” 男人愕然扬起眉睫,“我知道你是相府的人,但是……” 洛长安挠挠额角,“陈大人,介绍一下?” 借着挠额头的机会,洛长安冲着府尹使了个眼色,做人得懂得变通,不能死磕,不是吗? 府尹会意的上前,“这是相府的小公子,说话自然作数。” “最简单的,比大小!”男人说,“我先来!” 洛长安放下手中色盅,“我说话算数,希望你也不要食言,赌桌上的规矩不要忘了,愿赌服输!” “好,愿赌服输!”男人握紧了手中的色盅,浑身湿漉漉的,冻得直打哆嗦。 他呼吸微促的盯着手中的色盅,所有的希望可都在这儿了,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皇上?”曹风错愕。 刑房里赌一局? 亏洛长安想得出来。 宋烨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赌桌,眉心微凝。 刑房内骤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色子在色盅里,噼里啪啦撞击的声音,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起,继而随着色盅重重落在桌案上。 “砰”的一声响,惹得众人呼吸一窒,大气不敢出。 两个,一点。 第三百零八章 一个个揍,胜算是不是大点? 府尹愕然,饶是不懂那些赌局,也该明白这是最小的数。 “要不,再多放一颗色子?”府尹只能想到这个。 要不然,真的放了这凶手? 不可能,绝不可能,皇上还在这儿站着呢! “怂了?”男人耻笑,“若是不行就认输,那我……可就走了!” 洛长安拿起色盅,漫不经心的摇了摇,“东西是我给你的,自然不会有什么猫腻。” “那是自然!”男人已经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洛长安勾唇一笑,笑得坏坏的,“这么着急干什么?” “啪”、“啪”两颗色子丢进了色盅,声音清脆至极。 洛长安轻轻摇着色盅,“不看到最后结果,就这样出去,你对自己的赌技很自信啊!” “那是自然!”男人趾高气扬,即便之前身受重刑,这会却是得意洋洋,“洛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瞧着男人转身,府尹急了,“这……” 林祁拦住了府尹,“洛公子还没玩够呢!” 色盅在洛长安的手里摇着,一下、两下、三下…… 在男人还没走完第三步之前,洛长安手里的色盅重重落下,扣在了桌案上,那一声巨响,惹得男人骤然转身,下意识的看向色盅。 洛长安还弯着腰,半抬头时,唇角勾着邪魅的笑,眼底满是嘲讽与轻蔑,“不看看再走?” “我已经丢出了最小的点,你还能有什么花招?”男人不信。 洛长安目光挑衅,慢慢的打开了色盅。 刹那间,别说是男人,饶是府尹都愣了。 哎呦,这…… 吾谷轻嗤,他家公子自小混迹花楼和赌坊,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怎么可能输给这样的货色!打从公子设局,吾谷就知道,公子肯定赢。 不自量力的东西! 两颗色子叠在一起,最上面那颗是一点。 洛长安慢悠悠的拿走了上面这枚色子,底下那枚朝上的位置,而已是一点,“这样,是不是比你小一点?嗯?” 男人瞬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不好意思,小爷没别的本事,吃喝玩赌最在行,你输了!”洛长安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笔直的双腿高高翘在桌案上,“愿赌服输,别坏了赌场规矩。” 林祁瞧了府尹一眼,府尹皱了皱眉。 这,能成吗? 还真别说,赌徒有赌徒的规矩,愿赌服输。 “她当时跟我说,只要拿到了银子,就能与我一道远走高飞。”男人绝望的开口,“可是最后、最后银子到手了,我却被你们抓住了!” 洛长安挑眉,“傻子,你该不会等着她来救你吧?” “她……”男人有气无力。 洛长安叹口气,“同鸳盟,素来以自身为筹码,唆使男人去做,她们做不到的事情,计划得逞之后就会消失不见。蠢货,你中计了!” “不,她是个好女人!”男人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一旁的衙役死死摁住。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好女人,会让你去盗库银,然后把罪责推到你一人头上,自己带着银子远走高飞?脑子里的浆糊往外倒一倒,别糊得跟屎一样还当金子。” “你……”男人颤着双唇,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洛长安没了耐心,双手环胸,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少废话,人藏在哪儿?” “我们当时约好了。”男人垂着眉眼,“若是一方被抓,另一方就去城外的破庙里等着,破庙后面有个枯井,我在那里挖了一个密室,所以……” 洛长安瞧了府尹一眼,府尹会意,当即退出了刑房。 双腿一收,洛长安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角,“临了临了的,还算是个人,至少是个合格的赌徒,没有忘了赌桌上的规矩。” “人是我杀的,跟她没关系。”男人慌忙磕头,“是我杀的!” 洛长安弯腰看他,“你们在找什么?” “找什么?”男人一怔。 洛长安轻嗤,“别告诉我,你没事翻屋子,是因为要捉迷藏、躲猫猫。” “我……”男人没敢抬头。 林祁挑眉,“找什么东西?” “当时师爷发现了阿莲不太对,悄悄的跟踪了阿莲,盗走了阿莲的一样东西,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我便杀了师爷,然后去找那东西。”男人低声说。 这倒是引起了洛长安的好奇,“什么东西,需要你去翻找?” “好像是个什么铜器,据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若是落在别人的手里,会惹出大祸。”男人其实也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冒死去找回。 洛长安皱眉瞧着林祁,“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林祁摇头,“我们把所有的屋子都翻了一遍,连带师爷家里也重新找了,始终没见着什么异常之物。” 铜器? 洛长安还真是没想明白,铜器又不是金银玉器那般值钱,为什么要去找? “什么样子的铜器?”洛长安问。 男人想了想,“好像是一朵花!” 瞳仁骤缩,洛长安侧过脸望着吾谷。 主仆二人都想到一块去了,一朵花的铜器,可不就是离恨天的人抢走的那枚钥匙嘛! 离恨天和同鸳盟,果然是一丘之貉。 不过,拿钥匙,是为了开盒子。 洛长安一咬牙,保不齐这盒子也在师爷的手里,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眼珠子一转,洛长安笑盈盈的迎上去,“还有没有别的?比如说,这铜器是用来做什么的?除了长得像一朵花,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特征?你的阿莲还说了什么?” “没了!”男人摇头,“阿莲只说,把铜器找回来。” 洛长安皱了皱眉,没提盒子的事情? “但是,我一直没找到。”男人补充了一句。 洛长安捋了一下,当初是离恨天的人抢走了盒子,谁知被同鸳盟的人盯上,悄悄的盗走了钥匙。 盒子,在离恨天手里。 钥匙,在同鸳盟手里。 啧啧啧,合作的盟友,也会窝里反。 “窝里反。”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倒是好玩得很!” 吾谷有些担心,“公子啊,您可别胡来,安全第一!” 这可不是京陵城,虽然明面上,离恨天的人都被剿得差不多,万一还有漏网之鱼呢? “我只是在想,两个人联手打不过,要是一个个揍过去,胜算是不是大点?”洛长安挑眉,“我总不能一直被追杀,又不还手吧?” 林祁凑了过来,“洛公子,你想干什么?” 第三百零九章 抓住了 洛长安笑了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是你的矛戳我的盾?”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林祁开口。 洛长安一拍大腿,“就是这个道理!”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林祁不解。 洛长安轻嗤,“我的意思是,如果挑唆同鸳盟和离恨天作对,两个同盟忽然间被拆开,你说对咱们是好是坏?” “那肯定是好事,他们连成一气,咱们会措手不及。毕竟,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是不是?”林祁还是想得很明白的。 洛长安坏坏的冲他抛媚眼,“所以啊,咱们得利用起来,这空口白牙不就是靠一条舌头吗?” 林祁:“……” 谁能有你洛小公子这般能力?吹牛打趣,胡诌放屁,洛小公子信手拈来,毫不生疏,就凭这一点,她横行京陵城多年。 “洛长安,你可悠着点,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林祁善意的提醒。 毕竟这洛小公子做事,不靠谱,专走歪门邪道! “就这么不信我?”洛长安翻个白眼,满脸的嫌弃,“啧啧啧,真是没眼光,我这样的栋梁之才搁在你眼前,你也不知道珍惜!” 林祁:“……” 说你胖,你还真的喘上了? “你打算怎么做?”一直没说话的宋烨,终于开了口。 洛长安咂吧着嘴,“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至于要怎么让他们不好过,洛长安死活不说。 宋烨也不问,由着她去,让府尹和林祁配合着。 瞧着洛长安屁颠颠跑出大牢的背影,曹风那叫一个担心啊,“皇上,奴才真是提心吊胆啊,您说这洛公子古灵精怪的,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在小事上,她素来不着调,但是在某些大事上,别看她莽莽撞撞,其实一点都不含糊。”宋烨立在檐下,“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 曹风愣了愣,“如此说来,洛公子是个明白人。” “是个明白人!”以前不太明白,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都明白了。 宋烨负手而立,神思飘渺。 欠的,该还。 只是,不知她要不要? 若是有朝一日,真相破土而出,会如何呢? 洛长安跑得飞快,吾谷疾追。 “公子,您慢点,您不管做什么,都得仔细着?”吾谷心慌得厉害,哎呦这跑得,万一摔着、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回到房间,洛长安让吾谷找来了执笔,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但是画画嘛,若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画,还是能画出几分模样的。 “公子?”吾谷赶紧研墨。 洛长安捋着袖子,“回头你把这张纸交给府尹,让他找几个铜匠,随便琢磨出来就成,不一定要全像,但是数量一定要多,各种花式都给我赶上!” “是!”吾谷颔首,“您这是要弄晕那个叫阿莲的?” 洛长安嘿嘿一笑,“你信不信,离恨天残留在千城内的细作,肯定也在找这钥匙,双方扯皮,谁也没找着。” “那咱们就给她来一个浑水摸鱼?”吾谷恍然大悟。 洛长安笑呵呵的点头,照着记忆里的样子,画出朵花来,“大小你知道,到时候跟陈大人解释一下。” “是!”吾谷明白。 洛长安的速度极快,“走之前,我给你们来点好东西,同鸳盟的人肯定都会出来抢,离恨天的细作定也不会相让,双方一交手,啧啧啧,这同盟协议便算是作废了!” “没错!”吾谷连连点头。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次我要让他们窝里反!”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这府尹和林祁的动作也快。 一夜的功夫,这铜制的花就散漫了千城各个角落,有商贩将其当成把玩的小玩意贩卖,也有独具匠心的,做成束发的簪子。 总之,花样百出。 好在洛长安画出来的花样,委实好看,不管落在什么器物上,都不违和。 只是这么一来,倒是看懵了一些人。 所有的花样虽然瞧着都差不多,但分量是有区别的,因为出自不同的铜匠之手,形状亦是有所区别,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之处。 “盯紧咯!”洛长安一大早的爬起来,打着哈哈就出了府衙,这会就在茶楼的雅间里待着。 窗外正对着长街,坐在雅阁内,能清晰的看到街头的动静。 “放心。”林祁瞧了一眼窗外,“跑不了!” 那戴着轻纱,鬼鬼祟祟买了一枚铜花就跑进巷子里的倩影,兴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林祁走后不久,宋烨便踏入了雅阁。 瞧一眼伏在窗台边上,上下眼皮直打架的洛长安,宋烨无奈的叹口气,“平素不见你起大早,为了抓同鸳盟的人,倒是勤快得很。” “不管是同鸳盟还是离恨天,都不是好东西,都追杀过我,岂能饶了他们?”洛长安实在困得很,闭着眼睛嘟哝,“反正,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 他们死,总好过她死。 洛长安,惜命得很! 宋烨也不去管她,由着她呼呼大睡,吾谷方才说,公子昨夜太兴奋,以至于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是以这会困得厉害。 诚然,如此。 曹风奉茶的时候,亦是尽量压着脚步声,免得惊扰了洛长安的休息。 雅阁内,安静得只剩下洛长安的呼噜声。 此起彼伏。 听得曹风那叫一个揪心啊,这叫什么事?皇帝跟前,呼呼大睡,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 可他也没办法,谁让皇帝愿意宠着呢! 洛长安这一觉睡得极是舒坦,许是心里高兴的缘故,抓住同鸳盟的人,就能问出点消息,尤其是……爹不在的情况下。 有些事儿,她想亲自弄清楚。 再睁眼,是午饭时间。 洛长安睡意朦胧的瞧着满桌子的菜,瞬时清醒无比。 “醒了?”宋烨放下手中杯盏,“饿了?” 洛长安连连点头,“饿了!” 见状,曹风奉茶,“洛公子,醒了就漱漱口,吃点东西,您看如何?” “好!”洛长安搓揉着眼睛,伸个懒腰瞧了一眼窗外,“怎么林门主还没回来?” 宋烨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抿一口清茶,淡然应了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着吧,林祁不会让你失望的。” 诚然,如此。 洛长安一顿饭下肚,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林祁就回来了。 “抓住了!”林祁说,“已经悄悄的送去了府衙大牢。” 洛长安撒腿就跑,“走!” 抓住了同鸳盟的人,离“母亲”的真相,似乎又近了一步! 第三百一十章 她,还活着吗? “公子,你慢点!慢点!”吾谷在后面疾追。 公子这毛毛躁躁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人在府衙大牢里关着,洛长安进去的时候,阿莲已经受过刑,身上满是斑驳的血痕,此刻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样的天气,一盆冷水足够让人冻得脑壳疼。 洛长安歪着脑袋瞧了一眼,是个标致的美人,也难怪把人迷得团团转。 “阿莲?”洛长安开口。 林祁和府尹都退后了几步,由着她发问。 人能被抓住,洛长安功不可没。 醒转过来的阿莲,眼前一片血色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个人影,听到有人在喊她。 “阿莲,你是同鸳盟的人,那你知不知道长生木的事情?”洛长安不敢直报母亲的名讳,拐个弯问这桩事。 若是阿莲知道,那就说明她可能对同鸳盟内部的事情有所了解,这样的话……留下阿莲就能知晓母亲的过往。 母亲二字,已经成了洛长安的心结。 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来历…… 人都有母亲,她也该有。 “长生木?”阿莲盯着她,忽然笑了,“我认得你,洛长安!” 洛长安:“……” 阿莲居然认得她? 但这是洛长安,第一次见到阿莲。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明明是头一回见,我却认得你!”阿莲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只是我,整个同鸳盟的人,都认得你!” 洛长安只觉得一股凉意骤然窜上脊背,“你们、你们总盯着我作甚?我又不认得你们,你们为何、为何……” “为何?因为你爹是洛川河啊!”阿莲笑得诡异,满脸污血的她,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透着瘆人的阴戾,“洛川河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父债子还,不该是你吗?” 这话,让洛长安很是诧异。 之前她们高喊的口号是:认贼作父! 哎呦,这换个地儿,就成了:父债子还?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果然,女人一张嘴,能骗天下鬼。 “说来说去,就是想对付我爹。”洛长安双手环胸,“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其实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光想着隔山打牛!” 不对,这话说得……怎么把她爹比成了牛? “你们就是想对付我,然后打击我爹!”洛长安啐一口,“一帮废物,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才怪!小爷就站在这儿,有本事你来咬我!” 阿莲恨得咬牙切齿,“洛长安,你真的该死!洛家欠了那么多条人命,应该断子绝孙,应该死无全尸!” “哎呦,这嘴巴可真够毒的,可惜啊……死无全尸是不可能的,断子绝孙更没可能,唯一可能的是,你们先被一锅端!” 阿莲愤然,“你出现在千城,那就意味着,你要死在这里。” “啧啧啧,自己都成粽子了,被绑得严严实实,还这么嚣张!”洛长安撇撇嘴,翻个白眼,“我呢,不会死在这儿,但是你会!” 她拿出那枚铜花,“因为这个,你才被抓的,不是吗?” “你……”阿莲愣怔。 洛长安凑近了她,“知道吗?这东西,是我画出来,让底下人连夜赶制,是不是跟你们要找的铜器很相似?开在幽冥的花,不可能在人间绽放,你找错了!” 阿莲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 “菩提花!”洛长安低低的开口。 阿莲呼吸一窒,“为何你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洛长安,我爹是洛川河,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北凉丞相!”洛长安晃了晃手中的铜器,“这东西是假的,分量不对,形制也不对,你们没见过所以会认错。” 阿莲别开头,“谁说我没见过。” “你们见的那枚铜器,也是我让人做的,赝品!”洛长安满面嘲讽,“真的被我藏起来了,想找到……没门! 阿莲定定的盯着她,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 谁说洛川河的儿子没脑子? 这像是没脑子的纨绔子弟? 消息,有误! “你是从何得到这东西的?”阿莲也不敢吱声。 不远处站着林祁和府尹,她暂时还不想暴露最大的秘密,一旦朝廷的人追查起来,这东西恐怕就保不住了。 “我从哪儿得到并不打紧,你得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洛长安想听到那个好消息。 哪怕这个同鸳盟的背后,是神秘的先秦后人,是逃出生天的古族之人,是……她母亲的族人。 “呵,洛长安,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阿莲口吻稍缓,“你拿到钥匙也没用,盒子不在你手里。” 否则,盒子早就被打开了。 “里面的藏宝图,我一点都不稀罕。”洛长安望着她,“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何那么恨我?别告诉我,是因为我爹!我已经见过鬼叔了,他尊我一声少主,说明……” “呸!”阿莲啐一口,“什么狗屁少主,你就是个贼子,有什么资格当少主!” 得,洛长安摸到了门道。 鬼叔说的,半分真半分假。 少主,确有其人。 可能是洛长安,也可能是别人。 至少,跟同鸳盟有关,但是同鸳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洛长安这个少主,这就意味着……洛长安的母亲跟同鸳盟有关。 母亲,同鸳盟。 父亲,洛川河。 母亲要杀洛长安,父亲要护洛长安。 谁才是真心疼爱她,不言而喻。 “所以,同鸳盟真的跟我母亲有关!”洛长安低低的开口。 眸色,略有暗淡,任是铁打的,想明白了是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一路被人追杀,这心里能好受吗? “她,还活着吗?”洛长安问。 阿莲先是不明白,其后便想通了,洛长安问的“她”是指谁。 “若我说她还活着,你当如何?为了她,跟洛川河对着干?”阿莲冷笑,满面嘲讽,“洛长安,如果你真的敢杀了洛川河,那我就告诉你,她在哪!” 不得不说,阿莲是个聪明人,从洛长安患得患失的神色中,知晓了洛长安的软肋。 远离京陵城的繁华,跑到千城这鬼地方来吃苦受罪,一路上被人追杀,摔得一身伤,为的是什么? 找她母亲! 就在洛长安发愣之际,宋烨忽然上前,一把将洛长安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拂袖间便拎起了边上的鞭子,狠狠抽在了阿莲的身上。 “你敢蛊惑她,朕就杀了你!”宋烨一身杀气。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发怒的洛公子 阿莲猝不及防,疼得龇牙咧嘴。 洛长安也没想到,宋烨的反应居然这么大,一时间还真的愣住了,忘了挣扎。 “皇上息怒!” 身后,众人跪地。 曹风也被吓着,皇帝忽然窜上去,速度委实太快,好似生怕洛公子被那妖女生吞了一般,但是转念一想,妖女都被绑在刑架上了,还能兴什么风,作什么浪? 皇帝,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洛长安回过神来,抽回自己的手,“皇上息怒,我只是问两句而已。” “问完了?”宋烨冷冷的盯着她。 一双桃花眼,眸中冷凝成冰,冻得洛长安瞬时打了个寒颤,果然是伴君如伴虎,狗皇帝今日的脾气……有点大! “这不、不正在问吗?”洛长安干笑两声,“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宋烨轻呵,“以为朕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吗?” 洛长安心头咯噔一声,当即意识到一个问题:皇帝会唇语! 否则隔着距离,他怎么知道她跟阿莲在说什么? 他刚才怎么说来着? 哦,蛊惑! 他说,阿莲在蛊惑她。 “皇上不会真的以为,我洛长安会蠢到相信这么个东西,转身去弑父吧?”洛长安面色陡沉。 宋烨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会不会,都无需跟她虚以为蛇,她是个什么东西?你真以为她知道那么多吗?不过是个小喽啰,充其量只知道皮毛而已。” “我就是闲来无事,逗着她玩罢了!”洛长安撇撇嘴,“就她这样的,我在风月楼里能哄十个八个,信她……还不如信我自个的脚趾头。” 宋烨点头,“你能这么想,朕就放心了。” 担心她年少气盛,担心她急功近利,到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如他之前那般……如今看来,她比他想的更意志坚定。 “皇上为何不放心我?”洛长安不明白。 难道她对父亲的感情,在外人看来,宛若草芥般不值一提? 笑话! 她敢保证自己这辈子,会像爹护着她一样,拼命护着父亲和丞相府。 “因为朕做错过事情,朕知道有些错误是不能碰的。”宋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长安比朕想象中的,更让人放心。” 洛长安咧嘴一笑,“皇上放心,这些逆贼的话,我是半点都不会信。” “那就好!”宋烨伸手,想替她捋开散落鬓边的发。 谁知洛长安快速退后一步,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碰触。 曹风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哎呦,这洛公子近来是怎么了?碰都不让皇上碰?之前在宫里,可不是这样的。 有名堂! 这里头肯定出了什么事。 连曹风都瞧出来,宋烨哪有瞧不出来的道理。 “洛长安,你真的不想知道,鬼叔为什么叫你少主吗?”这话,阿莲是当着皇帝的面说的。 洛长安心头砰砰乱跳,瞧了瞧宋烨的面色。 然则,宋烨好似并不觉得奇怪,连眉心都没皱一下,就这么淡淡然的睨了阿莲一眼,“这话,是说给朕听的?” 阿莲轻呵,“皇帝,你可知道自己的臣子都干了点什么吗?不对,你是皇帝,按理说有些事情,你查得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 “你放屁!”洛长安咬着牙,“皇上,你莫信她。” 宋烨面不改色,神色淡然,“清楚如何?不清楚又如何?同鸳盟和离恨天都是乱臣贼子,与朕的丞相比起来,你以为朕会如何选择?”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阿莲自然不想停下来,“如何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在你的心里,扎上一刀!皇帝,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好丞相,当年都干了什么?” “你给我闭嘴!”洛长安急了。 眼见着她要冲上去了,却被宋烨拽住了胳膊,“你让她说。” 让她说? 洛长安那叫一个火烧眉毛,这阿莲万一添油加醋,搬弄是非,那可如何是好?回头皇帝心里真的有了什么…… “皇上……”洛长安想拦着。 奈何,皇帝挡着。 阿莲仿佛看到了希望,要扳倒丞相府,有时候还真的不一定得……杀了洛长安才行,从皇帝身上下手,不也可以? 皇帝一旦如鲠在喉,便会斩草除根。 “当年这丞相大人,听说我族有神木,居然肖想至极,悄悄的派人潜入了我们族群居住的山谷,杀光了我们的族人,窃取了长生木的秘密。”阿莲目色猩红,“这等嗜杀成性,贪婪至极的臣子,皇上倒是稀罕得跟什么似的。” 洛长安心慌,“你不过比我年长些许,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无外乎添油加醋,乱扯一通,你以为皇上会信你吗?” “鬼哭林为什么会变成鬼哭林,皇上去问一问就知道了!”阿莲深吸一口气,“都是拜洛川河那个狗贼所赐!” 洛长安愤然,“不许你诋毁我爹!” “还有你眼前这个狼崽子!”阿莲望着洛长安,“她是洛川河强抢民女,所留下来的孽种,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洛长安气急,“你才是孽种!” “你就是个孽种,洛川河捡回去的孽种!”阿莲歇斯底里,“如果不是洛川河,你肯定已经让狼给吃了!知道为什么吗?” 洛长安骤觉得遍体生寒,仿佛骨血都被冻结。 捡回去的…… 这是什么意思? “堵住她的嘴。”宋烨拽着洛长安的手,转身就走。 谁知洛长安却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咬牙切齿的瞪着阿莲,“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什么狼吃了?什么捡回去?” 如果不是宋烨又拽住了她的手,只怕洛长安已经冲上去,揪住了阿莲的衣襟。 “怎么,难道你没发现,你跟洛川河一点都不像吗?洛长安,你就是个孽种,野种,没人要的野孩子,被丢在狼窝里,吃了几口狼奶,于是生出了狼心狗肺,人都不做了,认一只狗当爹!”阿莲满嘴喷粪。 洛长安狠狠甩开宋烨的手,“别拦着我!” 响亮的耳光子声音,在寂静的刑房里响起。 早在宋烨上前的时候,林祁已经领着所有人,包括府尹,退出了刑房。站在门外,能清晰的听到洛长安的咆哮,还有清晰的耳光声。 “洛公子甚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吧?”府尹有些心颤。 平素见着洛长安,都是嬉皮笑脸,笑呵呵的样子,很难想象她发怒时的歇斯底里。 林祁皱了皱眉,“还真的……没见过。” 里头,到底出了何事? 第三百一十二章 灭口 “你们可以骂我,可以冲我来,我洛长安反正烂命一条,可你们敢动我爹,敢骂我爹,我就要你们的命!”洛长安眦目欲裂。 宋烨死死抱着洛长安,这时候的洛长安就像是发了狂的老虎,恨不能将眼前的阿莲食肉寝皮。 “长安!冷静点!长安!”宋烨脖颈处青筋微起,用力的将她揉进怀中,“这就是个逆贼,你信她作甚?” 洛长安浑身直颤,为什么会信? 因为害怕! 其实,宋烨一直都知道,洛长安的软肋就是她丞相府,还有她爹洛川河。 若是寻常的朝务之争倒也罢了,怕就怕这些歪门邪道,比如离恨天,比如同鸳盟。 “我不管你是同鸳盟,还是离恨天,只要我洛长安活着,就一定会把你们连根拔起!”洛长安咬牙切齿。 那是宋烨头一回,在她身上看到信念。 “长安,你冷静一下!”宋烨紧握着她的胳膊,“长安!” 洛长安狠狠推开他,“我现在很冷静,皇上不必担心,不过是个同鸳盟罢了,既然要玩,那我洛长安也不是玩不起的。” “阿莲!”她靠近阿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鬼叔承认我是少主,说明我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除了这条命,还有别的吧!” 阿莲面色陡滞,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们要的东西,是跟你们的族有关。神木,长生木,忘忧谷,我会一一解开答案!”她伏在阿莲的耳畔,“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我就让你们再死一遍!” 语罢,洛长安退后半步。 宋烨紧了紧袖中手,微微蜷握成拳。 “不管你们同鸳盟想做什么,我洛长安奉陪到底!”洛长安昂着头,目中杀气腾腾,“我就在这里,这条命……谁有本事,谁来拿!” 阿莲眦目欲裂,“洛长安!” “你就等死吧!”洛长安转身就走。 曹风就站在门口,瞧着洛长安卷风挟雨而来,赶紧面朝着墙壁站着,连眼角余光都不敢斜睨,生怕惹祸上身。 方才那么大动静,外头的人只听得声音,没瞧见场景。 可曹风是眼睁睁看着的,饶是伺候了皇帝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还真的没瞧见过皇帝劝架的样子。 洛长安风风火火的出去,刑房大门“砰”的打开。 林祁和府尹:“……” 再瞧见洛长安那架势,二人更是面面相觑。 “曹公公?”林祁低低的开口。 曹风闭着眼,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知道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听到! 林祁:“……” 府尹:“……” 又来个装聋作哑的? 宋烨出来的时候,众人当即正色行礼,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皇上?”林祁上前,“这逆贼如何处置?” 宋烨目色晦暗,“看好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着长安冷静下来,再行处置!” “是!”林祁行礼。 然则下一刻,刑房内忽然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心惊,慌忙转回刑房。 只见着阿莲挂在刑架上,脖子上扎着一枚暗镖,鲜血直流。 林祁疾步上前,指尖探在阿莲的颈动脉处,眉心微微皱起。 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确定,死亡。 “皇上恕罪!”府尹扑通跪地,“是罪臣无能!” 宋烨立在那里,环顾四周,最后将注意力落在墙角的天窗处。 “臣马上派人去追!”林祁行礼。 宋烨点头,林祁当即离开。 这个位置…… 的确很隐蔽。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不杀了阿莲,反而要在阿莲把什么都说了才出手?是故意为之,还是之前没机会? “能出现在这里,要么武艺高强,要么就是内贼!”宋烨开口。 府尹恍然大悟,“罪臣这就去查!” 挨个的,查! 出了刑房大门,宋烨面黑如墨。 “皇上,要小心啊,这地方都有人混进来,只怕……”曹风脊背发凉,还好那人是冲着逆贼来的,若是冲着皇帝来的,那可怎么好? 曹风越想越后怕,真是心有余悸。 “毫无动静,内力浑厚,懂得闭气功。”宋烨眯了眯眸子。 曹风一怔,“皇上,您的意思是,这凶手武功高深,是刻意等着那逆贼把话说完,才出手的?”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吐出那么多同鸳盟的秘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换言之,灭口就该早早的灭,都说完了……还灭个什么劲儿? “皇上!”寒山疾步上前,“王爷醒了!” 宋烨脚下一顿,继而快步前行。 这段时间,宋墨一直由专人盯着,烧伤反反复复,所幸还是活了下来。 消息率先到了宋烨这儿,是以洛长安暂不知情。 “觉得如何?”宋烨坐在床沿。 宋墨气息奄奄,好在意识还算清醒,漆黑的面上瞧不清楚神色,只能看到他痛苦的凝眉。 “皇上,王爷暂时说不出话来。”大夫在旁提醒,“王爷的嗓子被烟灰呛着,这一时半会的是不可能说出话来的。能清醒过来,已经是上苍垂怜,实属不易!” 也就是说,宋墨这是死里逃生呢! “要多久才能说话?”宋烨问。 大夫摇头,“这不太能肯定,还得看王爷自身的恢复能力。” 自身的恢复能力,还真是不好说。 “能长途跋涉吗?”宋烨问。 大夫想了想,“还得看这两日王爷的恢复程度,若是王爷能逐日好转,路上带着汤药,便不成问题。” “好!”宋烨瞧着奄奄一息的宋墨,“快些好起来,朕带你回京陵城。” 宋墨巴巴的望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此情形,让人瞧着委实心疼。 出了房门,宋烨冲着曹风使了个眼色。 曹风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奴才会暂时瞒着这桩事,不会让洛公子知晓。” 如此,宋烨才算放心。 洛长安如今不够冷静,烦心事太多,若是再摊上宋墨的事情,还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不说也罢! 殊不知,此时此刻,早已有人等在洛长安的房间内。 吾谷生生吓了一跳,快速将自家公子护在身后,“你是何人?” 黑衣蒙面,肯定不是好人。 “这么长一疤痕,还看不出来是谁?”洛长安推开了吾谷,“鬼叔!” 吾谷一怔,“鬼叔?” 遮脸布被揭开,鬼叔露出那张阴森可怖的容脸,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少主,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告!” 一听鬼叔喊“少主”二字,吾谷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脊背上瞬时窜起一阵寒意。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在拆房子 “吾谷,你先出去吧!”洛长安吩咐。 吾谷头一回表示犹豫,“公子?” 这鬼叔不是个好人,长得又这般诡异可怖,武功又这么高深莫测,若是他想对公子做点什么,还真的是防不胜防。 “出去吧!”洛长安心里有数。 吾谷行礼,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房门合上。 洛长安拂袖落座,顾自倒了杯水,“现在可以说了吗?” “天府之门即将打开。”鬼叔开口,“少主该做准备了。” 喝口水,润润嗓子,方才吼得她嗓子疼,可这会听得鬼叔说什么“天府之门”,洛长安差点一口水喷在他脸上。 “什么天府之门?”她是真的没听说过。 甚至于,连同鸳盟的人也没提过这个事。 “少主不知?”鬼叔目色略显诧异。 洛长安摇摇头,“我一定要知道吗?” 知道你个死人头? 不过,上次开溜,鬼叔居然没计较,这有点不太现实,之前说的那些事,尚且半真半假,那么现在呢? 天府之门? 听都没听过,是不是又来诓她? “自然,您是少主,这天府之门的事情理该知道。”鬼叔言辞恳切,倒是不像是说谎,“您是少主,将来是要振兴整个家族的,天府之门只有您才能掌控。” 洛长安:“??” 鬼扯也得有个限度! 面上,洛长安保持着好奇的神色,“鬼叔,你说着天府之门应该我来掌控?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天赋异禀?” “少主近来,身子是否抱恙?”鬼叔问。 洛长安摇头,“能吃能睡,好得很!” 除了,那该死的蛊! “不,我说的是,少主您的自愈能力。”鬼叔阴测测的开口。 洛长安猛地捏紧手中的杯盏,皱眉瞧他,“你……” “七星连珠,天府之门打开,神木就能结出果实,咱们先秦一族就能复兴。”鬼叔希望满满,目不转瞬的盯着洛长安。 那一刻,洛长安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块俎上鱼肉,新鲜美味而可口。 “跟我、我的自愈能力,有什么密切关系吗?”洛长安不解,“这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窍?” 都什么跟什么? “自然是有。”鬼叔深吸一口气,“身为少主,理该为族人奉献,应该……” 还不待鬼叔说完,忽然后窗大开,紧接着便一道身影窜入屋内。 “重生!”洛长安欣喜若狂,当即扑了上去。 重生抱了抱她,将她牢牢的圈在怀里,“别听他胡说八道。” “嗯!”洛长安连连点头。 鬼叔默默的覆上遮脸布,“上次就是你!” “这次还是我!”重生默默的将洛长安藏到自己身后,“你跟同鸳盟也没什么区别。” 本质上,一样! 不是什么好人。 “放开我家少主!”鬼叔冷然。 重生勾唇,面具下的那双眼眸,翻涌着凌厉的凉意,“该放手的是你!今日,便与你做个了断,免得你们成日惦着她!” 音落瞬间,双方在屋内动手。 吾谷听得动静不对,赶紧冲进来。 结果…… “公子?”待回过神来,吾谷赶紧拽着洛长安行至一旁,“公子,没伤着吧?” 洛长安摇头,“我没事,有事的是他们两个。” “鬼叔和重生公子……”吾谷挠挠头,“鬼叔不是尊您为少主吗?” 洛长安点头,“可重生不许鬼叔靠近我,看这情形,我觉得重生应该知道,鬼叔要在我身上,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吾谷想了想,“钥匙?” 钥匙吗? 不是。 洛长安觉得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让鬼叔又敬又畏,又费尽心思想要得到? 环顾周身,眼下穿的衣裳,都不似京陵城时的金贵,金银玉器更别提了,她现在穷得只剩下银票,别的什么都没有。 “公子,瞧什么呢?”吾谷有些着急,捋着袖子瞧着打成一团的两人,又担心着外头的境况,“公子,要不要奴才去帮忙?” 洛长安回过神,“废话少说,帮重生!” 自然是帮亲不帮理,不管鬼叔要做什么,她得先护着重生再说! “得嘞!”吾谷纵身一跃。 好嘛,三个人打成一团。 桌椅板凳,悉数拍得粉碎,飞溅而起的木屑,险些划开洛长安的脸,好在她眼疾手快,躲在了帷幔后面。 “你们这是拆房子?”洛长安心惊,“会招来衙役的!” 可是,没人理她。 忽然间,鬼叔一掌劈在了柱子上,整个房梁跟着摇了摇。 “公子!”吾谷飞扑而来,拽了洛长安就往外窜,“快跑!” 二人刚扑出屋子,身后“轰”的一声响。 屋瓦坍塌,扬起飞尘万丈。 如此这般,自然会惊动整个府衙的人。 “重生!”洛长安急了。 一张嘴,灰尘呛得她直咳嗽,连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重生呢? 是不是没出来? 这么多屋瓦压下来,是不是把他和鬼叔一起压在了下面? “重……咳咳咳,重生?”洛长安可劲挥着袖子,扫去眼前的飞尘,“重生?” 大批的衙役和侍卫,直扑院子而来。 林祁领着人冲在前面,“洛公子!” “怎么都、都来了?”洛长安有些心虚。 重生和鬼叔呢? “这是?”府尹愣住,“怎么回事?” 洛长安眼珠子一转,“你还好意思说,看你给我安排的住处,屋瓦都不牢固,这还好是白日里,要是夜里,不得活埋了小爷?” 府尹吓得脸发白,这院子代代流传,每代府尹上任之后,都会加以修缮和扩充,选的都是城内最好的匠人,怎么就、就这样了? “许、许是有白蚁。”府尹慌忙解释。 洛长安皱了皱眉,重生和鬼叔,这两只白蚁真够大的…… 府尹命人将倒塌处搜了一遍,将有用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洛长安就一直站在旁边,伸长脖子直勾勾的盯着。 所幸,未见血。 所幸,未有尸身。 想来在房子倒塌的时候,重生和鬼叔都已经逃出去了。 如此,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在就好,活着就好。 “洛公子一直盯着看,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埋在了下面?”林祁瞧着洛长安老半天了,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屋子……” 可不像是白蚁缘故。 “我在拆房子。”洛长安知道他要问什么,旋即横了他一眼。 林祁:“……” “我乐意!”她梗着脖子。 林祁:“……” 当我没问! 林祁叹口气,双手环胸,眉心愈发皱紧。 洛长安这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皇帝没反应?依着皇帝对洛长安的紧张,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赶到? 怪哉! 第三百一十四章 你们的少主,喂了狼 皇帝没第一时间赶到,洛长安又一直盯着废墟看,似乎是在找什么。 林祁执掌四方门,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怀疑的种子在心内生长,愈发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林门主。”府尹拱手,“洛大人。” 洛长安点点头,这才敛了目光,瞧着眼前的府尹,“该找出来的,都拿出来了吧?” “是!”府尹拭汗,“洛公子带来的东西,都找出来了,放在旁边那个小屋子里。哦,洛公子只管放心,那屋子检查过了,绝对没有白蚁,绝对不会再坍塌。” 说起这个,府尹小心谨慎的盯着洛长安,眼神为难。 “我如今没伤着,自然不会追究。” 洛长安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吗? 闻言,府尹连连道谢,不追究自然是最好的,否则依着皇帝对洛长安的宠爱,定会把他这个府尹的脑袋给拧下来! “怎么皇上那头……”林祁皱了皱眉。 誒…… 还真别说,宋烨怎么没动静。 “是不是没听到?”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瞧一眼废墟,“这动静……外头街上都听到了吧?你的意思,皇帝耳聋?” 吾谷:“……” 奴才不敢! “哎呦、哎呦这是怎么了?”曹风叫叫嚷嚷的跑过来。 乍见着屋舍坍塌,瞬时僵在原地,回过神来慌忙打量着洛长安,生怕这小祖宗有什么闪失。 “洛公子,伤着没有?”曹风心惊肉跳。 洛长安摇摇头,“有吾谷在,我半点都没伤着。” “那就好,那就好!”曹风如释重负的点头。 林祁上前,“曹公公,怎么就你一个人,皇上呢?” “皇……”曹风紧了紧袖中拂尘,极为谨慎的环顾四周,忽然指了指边上,示意林祁借一步说话。 林祁没作声,跟着曹风到了一旁。 “这两人要说什么悄悄话?”洛长安皱眉。 吾谷低语,“公子别好奇,肯定是朝廷上的事,咱若是听多了,怕是会有危险。” “危险个屁,就曹风那尿性,能有什么秘密?”洛长安轻嗤,“林祁倒是能藏住秘密的。” 吾谷想了想,“公子您对林门主感兴趣?” 洛长安:“……” 这说的是一码事吗? “怎么回事?”林祁问。 曹风谨慎的开口,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京陵城来了消息,所以皇上正在房内处理。” “京陵城来了人?”林祁诧异,他怎么不知道? 四方门的消息,居然还不如皇帝灵通? “是!”曹风言辞凿凿,“皇上担心这里的动静,所以让老奴过来看看洛公子,所幸洛公子无恙。还好!还好!” 曹风连道两个“还好”,甚至抬袖拭汗,瞧着好似很紧张。 林祁面带微笑,心内却满是狐疑。 这是紧张洛长安呢? 还是紧张皇帝? “洛公子没事,曹公公还是快些去回禀皇上罢!”林祁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免得皇上担心。” 曹风点点头,“这就去,这就去!” 目送曹风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林祁眯了眯眸子。 脚步凌乱,可见心内慌张,或者心虚。 如此这般还没鬼? 才怪! 说来,早在洛长安半路失踪时,林祁就怀疑了,皇帝一直在马车里,出入皆是曹风在侧,不许任何人靠近,即便下达命令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皇帝会不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没有证据的事情,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做不得数! 想了想,林祁冲着远处的疾刃招手。 疾刃快速近前,“门主?” “去问一问,是不是京陵城来人了?”林祁吩咐。 疾刃颔首,也不敢多问缘由,领命便走。 不远处的洛长安,睨了吾谷一眼。 吾谷会意,悄然跟着疾刃而去。 府尹背过身去,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知道,谁知道这帮人来来去去的干什么?他就是个卑微的府尹,可不敢再拿身家性命管闲事。 林祁亲自去了一趟,皇帝的院子外头的确重兵防守,比平素还多了一层守卫。 若是皇帝真的在里面,显然是有要事。 如若不然…… 疾刃的速度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办了差事回来,“门主!” 林祁皱眉看他,“没有?” “没有!”疾刃很肯定的摇头,“咱们的探子尽量都围拢在皇上的院子附近,就是担心离恨天的余孽有机可乘,所以……但凡进出院子,咱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林祁凝眉,“除非对方的功夫,在你们之上。” 可这带出来的探子都是精锐,按理说很难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但,很难并不代表,不可能发生。 难不成,真的有高手在皇帝的身边? “门主,您到底在怀疑什么?”疾刃不明白。 林祁回过神来,只能摇头不语。 事关帝王,必须谨慎! 祸从口出,小心驶得万年船。 后院,无人处。 重生一掌推开了鬼叔,他的力道不轻,鬼叔的身子狠狠撞在墙头,重重落在地上,旋即发出了一声闷响。 “看在你是先秦一族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你再敢找长安,提及天府之门的事情,我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你。”重生负手而立,居高临下。 鬼叔勉力站起身,“哇”的吐了口血,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 听说话的语气,还有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内力浑厚,定是从小习武,师从名家,否则不会有这般武功造诣。 “你到底是什么人?”鬼叔佝偻着腰,捂着心口直喘气。 重生勾唇,不语。 “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天府之门的事情。”鬼叔继续道,“你……也是先秦一族?” 重生扯了扯唇角,“我可不是什么先秦一族,但长安……她,是我的!” “她是我先秦一族的少主!”鬼叔低喝。 重生目色冷戾,周身杀气腾腾,“当年要杀她的,也是你们先秦一族,你还有脸提什么少主!你们的少主早就喂了狼,现在哪来的少主?这现成的便宜,怕是你们没福气碰!” 一语既出,鬼叔骇然僵在原地,“你、你为何什么都知道?” “我不止知道这些,我还知道这些年,若不是洛川河将她困在京陵城,只怕早就被你们杀了!”重生咬着后槽牙,“先秦一族,不过是妖言惑众的族群,你们干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 鬼叔眦目欲裂,死死的盯着重生,终究说不出话来。 当年的事…… 第三百一十五章 他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他 “你既非我族类,有什么资格置喙本族之事?”鬼叔咬牙切齿。 重生轻哼,“长安既是被丢弃之人,自也算不得你们先秦一族,你们再敢靠近她,对她有非分之想,我定然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 “这就轮不到你来做主了!”鬼叔捂着伤处,扶着墙站立,“不管你是谁,这件事最好少管。” 重生敛眸,“管都管了,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晚。” “你!”鬼叔气急。 在保护长安这件事上,重生是绝对不会退缩的,不过,方才这么大的动静,想来所有人都赶过去了,他得尽快回去。 “算你狠!”鬼叔纵身一跃,消失在墙头。 重生紧了紧袖中的拳头,总算打发走了。 鬼叔一走,重生亦赶紧离开。 屋子坍塌了,洛长安自然得另择而居,半道上却听说了宋墨苏醒的消息。 “怎么没人告诉我?”洛长安皱眉。 吾谷扯了扯自家公子的衣袖,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洛长安正欲开口,然则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这府衙内还有谁吃干醋吃得飞起的?可不就是狗皇帝嘛! “闪开!”房门口的守卫,依旧不许洛长安进去。 然则,不让进是一回事,能不能进又是另一回事。 吾谷不由感慨,自己这沙包和挡箭牌,当得极是称职,公子一声令下,他就得假装自己是城墙。 屋内。 宋墨已经听到了动静,支吾着想开口说话,奈何却是动弹不得。 “宋墨?”洛长安窜进门来,快速行至床前,“你醒了?” 宋墨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水光。 “喂喂喂,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哭就哭?”洛长安赶紧捏了帕子,擦着宋墨的眼角,“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福气,你哭什么?” 宋墨抖着手,艰难的往她手边挪去。 “唉!”洛长安无奈的叹口气,“真惨!” 语罢,她握住了宋墨的手,瞧着他满是烧伤痕迹的手,眉心微微拧起,“很疼吧?差点被人烤熟了呢!” 宋墨流着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说,他被烟灰呛着,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说话的,可他却努力的支吾着,仿佛是在喊她的名字。 “好了,别说话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洛长安抿唇,“我知道,你想问阿衡!” 宋墨眨了眨眼睛。 “阿衡……”洛长安想了想,该怎么说呢? 宋墨直勾勾的盯着她。 “阿衡要杀我,可惜他技不如人,反而被咱们给抓住了,可惜……最后还是跑了!”洛长安仔细的为他掖好被角,“宋墨,你这次真的是看走眼了,放了这么个东西在身边。” 害了他,也险些害了她。 “不过,你也不用愧疚,终是你我都还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快些好起来,这就带你回京陵城去!”洛长安起身,“我先走了,免得你那个黑脸的皇兄,回头又找我的麻烦。” 宋墨依旧只是盯着她看。 “我走了!”洛长安冲他一笑,“好好养伤,好好活着。 宋墨张了嘴,无声的喊着她的名字。 “好了,听到了听到了!”洛长安摆摆手,“走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公子!”直到自家公子出来了,吾谷才退到一旁。 守门的侍卫顿觉脑瓜子疼,最怕的便是洛公子硬闯,回回如此,任谁都吃不消啊! “走了走了!”洛长安负手转身,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慢悠悠的离开。 不远处,林祁无声伫立,心下狐疑,皇帝……还是没出现! 洛长安渐渐的也发现了不太对,皇帝真的一直没出现过。 “活见鬼了?”洛长安站在回廊里,若有所思的挠挠额角。 吾谷不解,“公子,您怎么了?” “你看到皇帝了吗?”洛长安问。 吾谷摇头,“你平素最不待见的就是皇上,此刻怎么问起他来了?”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是,这小子平素跑我这儿跑得最勤,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窜过来,可是现在呢……”洛长安双手叉腰,“你不觉得奇怪吗?” 屋子塌了都没动静,她闯了宋墨的屋子,皇帝还是没动静? 这不正常! 绝对不正常。 “走!”洛长安撒腿就跑。 吾谷在后面疾追,“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啊?” “废话,自然是去找皇帝!”她这心里卡着事儿,就跟卡着一根鱼刺似的,怎么都不舒坦,自然是要去求个明白。 宋烨这狗皇帝,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皇帝的院子,内外戒备森严。 外头有寒山把守,内里有曹风看着,侍卫绕着院门外,围了整整三层,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洛公子?”寒山一怔,“您怎么过来了?” 平素这洛公子唯恐避皇上不及,今儿倒是凑上来? 怪哉! “怎么,我不能过来?皇上在吗?”洛长安问。 寒山点头,“自然是在的,只不过内里有些事,洛公子暂时别进去为好,怕惊扰了皇上的大事,惹皇上龙颜大怒!” “什么大事?”洛长安追问。 寒山摇头,“皇上的事儿,做奴才的岂敢打听。” 得,问了等于没问。 “我要见皇上!”洛长安抬步就往里头走。 寒山也不敢拦着,毕竟洛长安是御书房行走,原就是皇帝跟前的人,她想见皇帝,那是她的自由,何况……皇帝有暗旨,谁也不能拦她。 曹风眼疾手快,拂尘一甩,横在了洛长安跟前。 “洛公子这着急忙慌的作甚?”曹风笑盈盈的立在台阶上。 瞧着是笑,实则皮笑肉不笑。 在洛长安看来,这就是心虚的表现,“平素都是皇上来见我,如今我来见皇上,怎么曹公公还要拦着?” 想当初,皇帝龙颜大怒,他去请她时的嘴脸,啧啧啧,可真是好话说尽哦! “皇上正与人商议回京陵城的事情,洛公子暂时还是别……” “什么人?”洛长安忽然指着墙头。 曹风骇然,当即别开头去看,“哪儿呢?” “那那那!”洛长安顿时猫着腰,从曹风的身边窜过去。 曹风:“……” 完了! “哎呦小祖宗!”曹风失声疾呼,“别……” 最激动的莫过于伏在暗处的林祁,见证真相的时刻到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洛长安已经踹开了房门,疯似的冲了进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在他心里,她的位置 屋内,宋烨一袭中衣坐在床沿,一名黑衣蒙面的暗卫跪在跟前。 乍一眼,这二人好似真的在商议着什么。 洛长安猛地刹住脚:“……” 宋烨抬头望她,目色陡沉。 下一刻,她转身就跑。 “站住!”宋烨低喝。 洛长安已经跑回到了门口,谁知眼前骤然一黑,那黑衣蒙面的暗卫已经堵在了门口。 只听得“砰”的又一声响,这回是房门被合上的声音。 吾谷:“……” 完了! 皇帝真的在里面! 瞧着吾谷这般神色,曹风一拂尘敲在他脑门上,“你个小兔崽子,敢擅闯皇上的卧房,你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看杂家不打死你!” 吾谷哪还敢还手,皇帝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他怕是小命休已,脑袋不保。 “曹公公……曹公公?”吾谷抱头乱窜。 更惨的,应该是他家公子吧? 自投罗网,怕是要被……扒!皮!抽!筋! 宋烨拂袖,暗卫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口。 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洛长安与宋烨二人。 “过来!”宋烨低喝。 洛长安犹豫了一下,终是迈着小步子,赔着笑慢慢靠近,“皇上,臣只是担心您,所以过来看看,既然皇上安然无恙,那臣……臣立马滚蛋!” “需要朕做点什么吗?”宋烨慢条斯理的端起杯盏,优雅的浅呷一口。 洛长安连忙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需要、不需要。” “擅闯帝王寝殿,是什么罪名?”宋烨问。 洛长安愣怔,“可这不是皇宫。” “朕就算住茅屋,这也是寝殿。”宋烨轻哼。 洛长安说不出话来,他是皇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洛长安,是不是朕平时太惯着你,以至于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宋烨眯起危险的眸子,仿佛是要发怒了。 洛长安扑通跪地,“臣不敢!” 这该死的,喜怒无常的狗皇帝。 “不敢?朕看你,到底胆子大得很!有什么事,是你洛长安不敢的?”宋烨招招手,“你过来!” 洛长安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要让朕下旨吗?”宋烨问。 洛长安自然不敢让宋烨下旨,要知道,皇帝一旦下旨,那就是君无戏言,圣旨是不能朝令夕改的,当即起身上前。 谁知,刚到了宋烨面前,便被拽到了他怀里。 洛长安越挣扎,宋烨抱得越紧,“是朕最近太纵容长安,让长安觉得朕好说话,想怎样就怎样,是吗?” “臣不敢!”洛长安想推开他。 奈何宋烨箍着她纤细的腰肢,任由她扭着,愣是没能挣开。 “别再动了!”宋烨音色低哑,“再动,可就要闹出人命了!” 洛长安:“……” 果然,身后的某个东西正隔着衣物,硌着她……硌得生疼。 “长安这么担心朕,是对朕动了心吗?”宋烨低声问,“嗯?” 洛长安:“??” 皇帝果然是皇帝,自恋起来也是胜过寻常人。 “皇上方才可听到什么动静?”洛长安问。 宋烨将她圈在怀里,抱在膝上坐着,“朕知道,长安的院子坍塌,那么大的动静,朕又不是聋子!不是让曹风过去了?哦,长安是觉得,朕没有亲自过去,所以心里不高兴了?” 都听到了? 那就是说,曹风没有撒谎。 洛长安抿唇,脑子离想的是,怎么才能脱身? “长安在想,要怎么才能摆脱朕?”宋烨忽然钳起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迎上他的眸,“朕,让你这么讨厌,一刻都不愿与朕相处?长安,你有没有心?朕如此待你,难道你一点都没感觉?” 洛长安想了想,感觉是有的,不过……都给了重生。 对于皇帝,她满心恐惧,一看到他,她就会想起那一场火光冲天的噩梦,放不下芥蒂,自然也不可能生出什么念想来。 “皇上对臣关爱,臣感恩戴德,只是、只是……”洛长安犹豫了一下。 宋烨臣着脸,“只是不可能对朕有心。” 音落,宋烨忽然翻身,将她压下,快速堵住了她的唇。 狭窄的窗边暖榻,温度骤升。 然而…… 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是真的会被疼死,心口处如针扎,如万蚁啃噬,俄而又似万箭穿心,疼得她面色惨白,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不是装的,是真的! “长安?长安?”宋烨疾呼。 洛长安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疼得浑身直哆嗦,面如死灰,哪里还有气力去回应宋烨的呼喊。 疼,撕心裂肺的疼。 这该死的……蛊! “长安,来……” “皇……”洛长安拽住了宋烨的手腕,“别!” 呼吸微促,宋烨将她打横抱起,轻轻的放在床榻上,面色铁青的帮她拭汗。 洛长安只觉得自己想死过一回似的,出了一身冷汗。 “别、别惊动其他人。”好半晌,洛长安才缓过神来,疼痛稍减。 果然,这蛊好生厉害,是个男人都不能碰她。 重生如此,宋烨亦是如此。 洛长安欲哭无泪,那该死的离恨天阁主,是想让她洛家断子绝孙吗?所以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往她身上弄这鬼东西。 “喝点水!”宋烨倒了杯水。 洛长安抿一口凉水,胸腔里那口憋气,总算吐了出来。 “觉得怎样?”宋烨追问。 洛长安面色惨白,无力的靠在软垫上,“好些了!” “来之前,没发现你有这样的隐疾,这是怎么回事?”宋烨问,“是中了谁的暗招?你别告诉朕,这是内伤,朕又不是傻子,知道内伤发作是什么样子。” 洛长安抿唇,长睫微垂。 “长安,你为何不对朕说实话?朕不会害你,朕只会保护你。”宋烨目光灼灼,“不管发生何事,朕都会站在你这边。” 洛长安不信。 之前那个西域人的事情,皇帝不也瞒着她吗? 既然他有隐瞒,为何她要坦诚? 爹曾经教过她: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自古无情帝王家,对皇帝坦诚的是傻子! “臣,真的只是内伤。”洛长安低低的开口,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真诚,“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好好养伤,不会让自己英年早逝。” 宋烨的眉心狠狠皱了皱,喉间滚动。 他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幽幽的匍出四个字来,“童言无忌。” 四目相对,洛长安苍白一笑。 有重生在,她一定会没事! 第三百一十七章 带我走 屋内,安静得很。 林祁在外头瞧了半晌,确定屋内有人,愈发生了疑。 屋内的人,只能是皇帝,这点他很清楚,但是……他也相信疾刃的消息,京陵城没有消息过来,那么问题的原因到底出在何处? “皇帝,怎么会在屋内?”林祁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他怎么想不通,皇帝……就在屋内。 曹风与吾谷进去伺候的时候,心里揣着几分慌乱,乍见着洛长安躺在那里,阖眼休息,两人面面相觑,瞧这样子,还是没什么事儿。 “先去准备点吃的。”宋烨吩咐。 曹风行礼,“奴才这就去!” “吾谷!”宋烨横了他一眼。 吾谷行礼,“皇上。” “收拾好长安的东西,明日天亮便启程回京陵城。”宋烨吩咐。 吾谷先是一愣,俄而大喜过望,“奴才这就去准备!” 待二人离去之后,宋烨瞧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洛长安,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腕脉上,面色愈发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长安疼得累了,好好的睡了一觉。 一觉睡醒,听得吾谷说,皇帝已经下令回京陵城,当即欣喜若狂,“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奴才亲耳朵听皇上这么说,也是皇上让奴才来收拾东西的。”吾谷信誓旦旦,“公子,这次是真的能走了。” 洛长安拍拍屁股起身,瞧着桌案上的精致点心,瞬时眉开眼笑,心情大好,“没想到,皇帝还真的心软了?” “公子,您是装的?”吾谷问。 洛长安险些咬着自己的指尖,愣了愣便将糕点悉数塞进嘴里,半边腮帮子微鼓,“不是,是真的疼,他一碰我……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疼得钻心。” “这帮该死的东西!”吾谷啐了一口,“公子,那您现在觉得如何?” 洛长安吃着糕点,“只要你们都别碰我,我就不会疼,皇帝如此,重生亦是如此,现在的我……就像是,像是一只尖刺倒长的刺猬。” 刺猬的刺,是用来保护自己的。 但现在,她的刺是倒长的,刺只会扎自己身上。 “没事,不用担心。”洛长安喝了口水,“重生说过,我这是蛊,死不了,要解开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全然没办法。” 吾谷点点头,“还是要解开为好,否则公子您……” 得孤家寡人一辈子! 想想,还真是惨! 这世上有矛就有盾,蛊毒蛊毒,有毒就一定有解,她偏不信了,这蛊真的无药可解! “公子,事儿都准备妥当了,咱们真的半道开溜?”吾谷小声的问。 洛长安敛眸,有那么一瞬,她犹豫了。 同鸳盟的事情,对她来说似乎没那么重要了,尤其是阿莲说的那些话,仿佛一根刺似的,扎在洛长安的心头。 与生死不明,从未谋面的母亲相比,父亲洛川河对她来说,更为重要! “公子,怎么了?”半晌没听到洛长安的回应,吾谷有些心慌。 洛长安摇摇头,“照计划行事。” “是!”吾谷行礼。 明儿就要启程回京陵城,洛长安推断,今天夜里,重生一定会来找她。 事实,诚然如此。 夜里的时候,重生真的来了。 洛长安早早的备好了酒菜,托腮等着他。 “是在等我?”重生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 洛长安点点头,指了指桌案上的酒菜,“看这样子不就知道了吗?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自然是在等你!” 寻常的小酒小菜,洛长安没动手脚,可见诚意。 重生坐定,隔着烛火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今儿这么乖,肯定是有点什么心思,小妮子无利不起早,他了解得很! “来来来,吃菜,喝酒!”洛长安笑盈盈的给重生倒酒,“这酒,还是我特意去酒窖里,亲自挑的,绝对错不了!” 重生目色幽邃,瞧着某人一脸欣喜的模样,总觉得她心里藏着什么事儿,但他也不戳穿,由着她演。 “今儿是怎么想起,要请我喝酒?”重生执杯在手。 洛长安愣了愣,“这话说的,好似我平时很小气一般,我这不是谢谢你诸多照顾嘛!这些日子,要不是你陪着我,恐怕我半道上就让人给吃了!” “还算你有点良心!”重生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还以为你想把我灌醉,对我做点什么呢!” 洛长安轻嗤,“你明知道我身上有蛊,就算对你有点什么心思,那我也得先顾着性命不是!” “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牡丹花?”洛长安鄙夷的打量着他,“你?你最多是喇叭花,怎么看都不像是牡丹花。” 重生幽幽的叹口气,“哪日你见到了我的真容,莫要哭着求我娶你!” “呵……”洛长安翻个白眼,“小爷还不至于,这般没出息!” 重生点头,“那我便等着!” 等着你求我。 “你好好等着,兴许海枯石烂的时候,你就能等到了!”她才不会这般丢人。 重生放下手中杯盏,“说吧,有什么事?” “你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吗?”洛长安阴测测的问。 重生抿唇,“想杀了我?那你也得有这本事。” “无聊!”洛长安一屁股坐定,“其实就是想问问你,鬼哭林那个毒瘴的事,你解决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找到解药?” 重生唇角下压,一双墨瞳直勾勾的盯着她,“确定了?要去!” “去!”洛长安斩钉截铁,“一定要去!” 重生语气凝重,“我还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事,终究是要放弃的,谁知道你意志坚定,竟是非去不可。长安,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情况不对,立刻原路返回,不许留恋。” “好!”洛长安郑重其事的回答,“我答应你,若是情况不对,我们马上离开,回京陵城。” 重生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里面是毒瘴的解药,毒瘴只能以毒攻毒,所以……若非必要,不要轻易服食。” “你早就准备好了?”洛长安愕然。 重生还不知道她那性子吗? “皇帝启程回京陵城,你必定要追问我这桩事进展如何。”重生含笑望她,“对于长安的要求,我不会拒绝。” 洛长安赶紧给他斟满酒杯,“出了千城,你就带我走。” 重生握住她的手,“真希望到了那一天,你还能这么说。” 带我走! 他是真的,想要带她走…… 第三百一十八章 重生,等我! 洛长安自然不明白重生的意思,那一天……是哪一天? 重生的酒量似乎不大好,倒是洛长安,一壶酒几乎都下了她的肚,她却是面不改色,毫无感觉。 “除了宫里的三日醉,其他的酒……对我来说,如同喝水一般!”洛长安打开酒壶盖子,内里是一滴酒都没了,“可惜不是京陵城,否则我定要与你不醉不休。” 重生无奈的笑了笑,“那我等着那一天!” 不醉不休。 翌日。 回京陵城的队伍,整装待发。 林祁立在马旁,紧了紧手中的马缰,“确定消息无误?” “是!”疾刃颔首,“之前的消息是准确的,无人看到暗卫进入皇上的房间,但后来为什么会出现在皇上的房间里,委实……卑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祁皱了皱眉,“怎么进去的?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谁都没有惊动。” “是!”疾刃环顾四周,“而且这暗卫……卑职打探过,皇上的近卫皆是讳莫如深,这人呢应该是真实存在了很久,但是谁也不清楚内情。” 也就是说,皇帝私底下藏了一手。 林祁深吸一口气,“可听到那人的声音?” “声音?”疾刃一怔。 可见,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事!”林祁转了话茬,“既然要回京陵城,一路上免不得要打点,你仔细着,若是再有动静,务必马上通知我。” 疾刃拱手,“卑职明白!” 出行之前,林祁瞧了一眼躺在马车里的宋墨。 “若是有什么不妥,或者王爷不太舒服,马上吭声,马队可以停下来休息。”林祁叮嘱随行的大夫,“记住了吗?” 大夫点点头,“是!” 人命关天,自然是摆在第一位的。 交代完这些事,林祁环顾四周,居然没瞧见洛长安的踪迹,这小子最近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什么? 吾谷过来的时候,被林祁一把拽住,“你家公子呢?” “公子上茅房去了!”吾谷将包袱放上马车,顺带将一小盒的核桃,一起塞了进去。 上茅房? 林祁委实有些犹豫,这主仆二人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他总觉得吾谷没说实话。 然而,等着林祁去了茅房,正好瞧见洛长安懒洋洋的从茅房出来,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 “林门主这是憋尿呢?还是憋屎?”洛长安笑着打趣,“里头不太干净,凑合着用吧!” 林祁报之一笑,“马上要启程了,我见着洛公子还没出来,特意来寻一寻。” 闻言,洛长安翻个白眼,“我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小爷是靠着这双腿回京陵城的,林门主可真是太高看我了!” “没办法,洛公子太重要,咱们办皇差的,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林祁瞧了一眼前方,“走吧!” 洛长安拍拍屁股走人,若无其事的模样,瞧不出半点端倪。 林祁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洛长安看上去,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长安?”宋烨冷着脸,“过来。” 洛长安可不想跟他坐在一起,若是坐上了皇帝的车辇,到时候便不好脱身。 可明面上,还得赔着笑。 “皇上,咱们身份有别,臣在后面跟着便是,若是一起同坐车辇回京陵城,到时那些多嘴饶舌的,肯定又要编排一阵,对您对臣,对丞相府都是有害而无利。” 瞧,出来一趟之后,会分析利弊了。 “需要朕说几遍?”宋烨问。 洛长安眉心一皱,这狗皇帝委实难缠。 “公子?”吾谷小声的提醒,“先上去吧?万一皇上发怒,到时候不好收拾。” 这是实话。 龙颜大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你盯着西些。”洛长安叮嘱,“到了地方,务必提醒我。” 吾谷点点头,“您只管放心便是,奴才一定眼睛都不眨的看着。” “眼睛都不眨哦!”洛长安怕错过了与重生汇合的点。 此番回了京陵城,再想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爹是绝对不会再让她,有机会离开京陵城的。 洛长安磨磨唧唧的登上了宋烨的马车,心思却都落在了窗外,进了马车之后便扒拉在窗口位置,连个眼角余光都不曾给宋烨。 “看什么,这么好看?”宋烨黑沉着脸,“比朕还好看?” 洛长安叹口气,极是无奈的望着他,“皇上,您不觉得臣看的不是风景吗?” 宋烨:“……” 这是要咬文嚼字了? “臣看的是自由。”洛长安直摇头,“回到京陵城之后,我爹逮着我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知道吗?” 宋烨愣了愣,这问题还真的没想过。 “先揍我一顿。”洛长安苦着脸,“然后把我关起来,禁足我!” 宋烨轻嗤,“你也有怕的时候?” “你是不知道,别看我爹平时对我如珠如宝,恨不能把我捧在手掌心,但若是把他逼急了,那下手……”洛长安撇撇嘴,“太惨!太惨!” 宋烨眯起眸子看她,“你爹真的打过你?” “你可别相信外头说的,什么我爹对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其实我爹跟所有人的爹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洛长安信誓旦旦,“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绝不含糊。” 宋烨怎么就……不信呢?!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洛长安默默的抹眼泪,“皇上,到时候你能不能帮臣说说好话?否则,臣真的会被父亲打死的!” 宋烨犹豫了一下,“丞相这般凶残?你是他独子,亲儿子!” “说是亲儿子,当初您要带臣入宫,他不还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您试想一下,若是我爹真的这般疼我,怎么舍得我入宫吃苦?”洛长安徐徐善诱。 宋烨眉心一皱,仿佛是在思虑她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间这么煽情,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洛长安幽然叹气,视线时不时的落在宋烨身上,也不知道狗皇帝信不信?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才不屑用这种同情的方式,博取皇帝的信任,方便自己行事。 “放心吧,有朕在,丞相不会对你下狠手。”宋烨压了压眉心,“到时候便说是朕的缘故,硬拽着你来冒险,丞相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将账算在朕的头上。” 洛长安旋即笑逐颜开,“如此甚好,臣……谢皇上!” 可见,皇帝信了! 信了就好,信了……她就有机会跑路,相信这个时候,重生应该已经在等她了! 重生,等我!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绝对不会后悔! 马车一直前行,速度不快不慢,也不知道是皇帝不急着回去,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及至傍晚时分,车队才在小树林里停下来,此处树荫茂密,能挡风,夜里在这里驻扎倒是极好的选择。 “公子,喝点水吧!”吾谷递上水袋。 洛长安接过,喝了口水低声问,“发现了没有?” “没有。”吾谷摇头,“想来是要夜里才能过来。” 洛长安环顾四周,“一路走来都没瞧见异常,不过……确实不好蛰伏,那今天夜里你仔细着,若是有风吹草动快些汇报。” “嗯!”吾谷点头。 安营扎寨完毕,已然天黑。 林子能挡风,也能挡光。 事实上,林祁一直不太明白,皇帝为何要在这地方安营扎寨,此处漆黑一片,若是遇见特殊情况,恐怕不便应付。 “门主,您在想什么?”疾刃捋着袖子,“帐子已经收拾妥当,您今夜好好休息,卑职会好生盯着。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风一吹就呼啦啦的响,不易察觉周遭的异动。” 林祁点头,“所以要格外小心。” “门主,您说这皇上怎么会把车队停在这儿呢?”疾刃颇为不解,“宽阔处便于防备,不易探子蛰伏,这要是……” 林祁环顾四周,“别说了,背后议论皇上,若是被皇上知道,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谨言慎行,祸从口出。” “是!”疾刃行礼。 瞧着不远处的两个帐子,林祁眯了眯眸子。 皇帝的帐子和洛长安的帐子,中间隔了两个侍卫营,为的就是安全。 “公子!”吾谷在外头绕了一圈,快速转回,“奴才观察了一下地形,往北边走是一条小道,我那个南边走是一条小溪,这重生公子多半会抄近路过来吧?” 洛长安大快朵颐,“别说了,赶紧坐下来一块吃,待会要是重生来带我走,你就吃不上了!” 吾谷:“……” 提前吃饱? 好像,有点道理。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洛长安瞥他一眼,“我还指着你保护我呢!吃饭吃饭,吃完弄点干粮带着。” 吾谷点头,可也不敢往洛长安身边坐,“您放心,水和干粮,奴才都放在一个包袱内,确保路上不会让您饿肚子。” 身份有别,尊卑有别。 “坐下!”洛长安白了他一眼,“这是命令。” 吾谷抿唇,喉间滚动。 “吃!”洛长安递给他一个大鸡腿,“给你加鸡腿,记得一定要保护我!” 吾谷哭笑不得,“饶是没有鸡腿,奴才也会保护好公子的!” “吃饱了更有力气!”洛长安满嘴油花,笑得眉眼弯弯。 吾谷狠狠点头。 好在,夜里的时候皇帝没有过来。 洛长安悄悄观察过,皇帝的帐子里一直有人影,曹风也是在内伺候着,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宋烨好似不太舒服,难不成今夜早些休息? 这敢情好! 只要宋烨不出来搅局,她就能顺利的跟着重生离开。 夜深人静时,只剩下风声呼啸。 洛长安一直没敢睡,时不时的瞧一眼门口方向,越是盼着他出现,他越是不出现,这种心焦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三更时分。 蓦地,吾谷在门口喊了声,“公子!” 洛长安一骨碌爬起来,抱着枕边的包袱,快速朝着帐门方向跑去。 还不等她跑出去,便已经撞上了一堵墙。 “唔……”洛长安疼得弯腰,捂着鼻子直嗡嗡。 重生皱眉,当即将人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来,我看看!” 他掰开她的手,瞧着她撞红的鼻尖。 “这么着急做什么?”重生轻斥,“我都进来了,还能跑了不成?这般莽莽撞撞的,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遇见事可怎么好?” 洛长安仰着头,眼眶也是红红的,可见是真的撞疼了。 “很疼?”重生轻轻揉着她的鼻尖,“是不是内里撞伤了?” 洛长安哑着嗓音,略带委屈的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耽搁了一些,这不是紧赶慢赶的来了?”重生抱了抱她,“还疼吗?” 洛长安压了压鼻头,“好些了,没那么疼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重生点头,将她从桌子上抱下来,“你确定自己没事?”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撞到的是鼻子,又不是腿瘸了,自然是没事的,你放心罢!趁着天黑,咱们快些走!” “走!”重生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吾谷早已准备妥当,赶紧跟上。 “为免被人发现,我将马放在小溪那边,咱们先过去再说。”重生边说边解释。 巡逻的侍卫刚刚过去,三个人猫着腰从帐子后面离开。 “这儿怎么一个守卫都没有?”吾谷诧异。 洛长安亦是有些不解,“白日里是有守卫的,是不是换班?” “约莫是!”重生领着二人往外走。 吾谷原以为重生会抄小路过来,谁知道竟是从小溪那边来的,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谁都不会防备小溪那边的境况。 重生抱着洛长安,以轻功越过小溪,吾谷则自行跟上。 待放下洛长安,重生牵起她的手,朝着前方的马匹走去。 三匹马,隐匿在黑暗中,若不是发出呼啦啦的声音,根本无法察觉,尤其是重生着意安排,特意弄了三匹黑马。 将包袱拴在马背上,重生扶着洛长安上马,“待会跟着些,夜里行路视线不好,容易走丢,切莫分神,记住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只管前头领路,我绝对不会掉队!”这么要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掉链子呢? 重生似乎还是不放心,转头又叮嘱了吾谷两句,这才翻身上马。 “想好了?”重生勒紧马缰,“开弓没有回头箭,进了毒瘴林,若有意外,便是再也出不来了。长安,考虑清楚。” 洛长安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我绝对不会后悔。” “好!”重生叹口气,“但凡你开口,我便舍不得拒绝你,那便……生死与共罢!” 声声马鸣,刹那间马蹄四撒。 夜色沉沉,惊起夜鸟无数,这一去生死难料。 但洛长安不后悔,母亲之事,是她心里的一个结,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答案,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查清楚。 待办完这件事她就老老实实的回京陵城,再也不会离开父亲身边半步! 不远处,林祁瞧着惊飞的夜鸟,眉心紧蹙,“好像不太对劲!” 第三百二十章 该怎么圆过去? 疾刃不解,“怎么了?” 不过是夜鸟惊飞,在外头过夜,这种场面时常见着,委实没什么奇怪的。 “去看看!”林祁抬步就走。 疾刃慌忙跟上,“门主,去看什么?” 瞧着自家门主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去林子里,而是去…… 洛长安的帐子? 帐子外头倒是没什么特别,但是林祁似乎在找什么? “门主,看什么呢?”疾刃低声问,“您不会是想找洛公子吧?这大半夜的,若是洛公子发了脾气,惊动皇上,那咱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祁紧了紧手中剑,“吾谷也不在。” “吾谷?”疾刃环顾四周,确实没瞧见守夜的吾谷。 帐子内黑漆漆的,瞧不清楚内里的情况,也不知道里头的人……是否还在? “门主!”眼见着林祁抬步就往里面走,疾刃慌忙拽了一把,“卑职怕洛公子发起脾气来,您不好收拾。” 林祁眯了眯眸子,“我看看!” 都走到了这儿,若不看个究竟,他今夜铁定是睡不着的。 外头的守卫远远站着,火光随风摇曳,极为羸弱。 林祁伸手,轻轻掀开帐门一角,哪知下一刻,“嗖”的一声响,一个杯子从内砸出来,所幸他躲闪及时。 杯盏落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于这寂冷的夜里,发出刺耳的砰然脆响。 “门主?”疾刃骇然。 林祁皱了皱眉,终是缩回了手。 这小子,脾气还挺大! “门主,没事吧?”疾刃问。 林祁摇摇头,转身就走,这次倒是真的朝着小溪边走去。 当然,小溪边早就没了动静,都这个时候了,重生早就带着洛长安跑远了,这会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左不过,马骚味还隐隐犹存。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着这一片林子。 “门主,什么都没有啊!没什么异常。”疾刃四下走了一圈。 林祁抚过手边的小树,“这是被马啃过的痕迹,痕迹还是新的,大半夜的有人把马放在这里,你说没什么异常?” “马?”疾刃眉心一皱,指了个方向,“倒是有些马蹄印,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林祁举着火把,“走,去看看!” 沿着马蹄印的方向走了一阵子,便是正经的官道,这往往来来的痕迹多了去,便再也寻不到方才的印记了。 “没有痕迹了。”疾刃叹口气。 林祁皱了皱眉,“从这儿消失了,会去哪?” “门主,您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吗?”疾刃低声问,“这没有目的的找,根本不会有结果。” 林祁皱了皱眉,回忆着方才的痕迹,“三匹马!也就是说,一共有三个人跑了。” 那么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三个…… 林祁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转身往回跑。 疾刃:“……” 门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一惊一乍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容疾刃多想,赶紧追去。 没想到的是,林祁又跑回了洛长安的帐子,这一次他没信邪,直接闯了进去。 帐子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洛长安!”林祁咬着后槽牙,更要紧的是,帐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洛长安。 没有吾谷。 空空荡荡! “洛公子这是去哪了?”疾刃不敢置信,慌忙跑出了帐子,在外头找了一圈。 没有。 没有洛长安,也没有吾谷。 连守夜的人,都说没见过他们主仆二人出来。 也就是说,若非林祁发现,只怕要到明日皇帝起来了,才会找寻洛长安的下落,才会发现洛长安主仆失踪之事。 “那些马,是给洛长安和吾谷准备的?”林祁点燃了烛火。 帐子内,当即亮堂起来。 林祁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洛长安的行囊,似乎只带走了衣衫细软,别的什么都没带走,可见走得很是匆忙。 “门主,都说没见过洛公子。”疾刃回禀。 林祁直起身,“别找了,走远了!” “您的意思是,那三匹马,就是为洛公子准备的?可是为什么?洛公子不想跟皇上回京陵城?还是想要单独自己走?又或者临时有什么事,急着要去办?”疾刃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跟着皇帝一起走,既安全又舒坦。 若自己策马离开,马背颠簸不说,便是风吹日晒,就不是他们这样的公子爷能受得住的,委实辛苦。 但事实是,洛长安就是选择了这样辛苦的途径,带着吾谷,悄悄的策马离开。 “门主,是否禀报皇上?”疾刃觉得,这事太严重,他们四方门担不下来这罪责。 谁不知道,皇上现如今最宠信的就是洛长安。 现在,人丢了…… 林祁压了压眉心,“这没脚的小鸟,怎么就这般能跑?” 而且,跑了不止一回。 洛长安洛长安,你爹给你取错了名字,分明一点都不安生,何来的长安?! “去见皇上!”林祁抬步出了帐子。 只不过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寒山第一时间拦住了林祁。 “我要见皇上!”林祁阐明来意。 寒山摇头,这意思何其明显,“皇上有旨,任何人不许叨扰。” “可是我有要事。”林祁急了。 寒山还是摇头,“圣旨如山,违令者……斩!” 林祁心下一震,“皇上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突然下这样的圣旨? “皇上龙体抱恙,不愿叫人瞧见。”寒山倒是见怪不怪,“早前皇上未曾登基之时,亦是经常如此,倒是没什么可奇怪的。” 林祁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皇上这是有旧疾在身?” 寒山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皇上的旨意,咱也不好擅自揣测,还望林门主能体谅咱们当差的。” 皇帝的圣旨在上面压着,谁敢抗旨不遵? “体谅是一回事,若然出了事,何人担当又是另一回事。”林祁不愿再废话,“若是皇上知道,洛公子失踪,咱们未能及时通报,只怕会龙颜大怒。” 寒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洛公子失踪?” “这么大的事情,显然不是你我可以担当的。”林祁瞧了一眼紧闭的帐门,“望你能尽快通知皇上知晓,早作对策。” 寒山自知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转身便朝着帐子走去。 刚进帐门,便有曹风急急忙忙的将其拦下,“你作甚?不要命了?这样关键的时候,却是连皇上的圣旨,都忘了?” 寒山犹豫了一下。 林祁疾步上前,“曹公公速去禀报皇上,洛公子……失踪了!” 刹那间,曹风手中的拂尘“吧嗒”落地。 完了…… 该怎么圆过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鬼哭林 “曹公公?”林祁将拂尘捡了回来,狐疑的递过去,“赶紧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吧?” 曹风愣愣的接过拂尘,站在原地没敢动弹。 “曹公公?”林祁又喊了声,指了指帐门方向,“去啊!” 曹风干笑了一声,“杂、杂家……” “曹公公,您是皇上贴身伺候的人,咱们这些人若是过去,难免会惊动圣驾,所以都不太合适,您去是最合适不过的。”林祁意味深长的笑着,“去啊!” 曹风紧了紧手中的拂尘,“林门主,不是杂家不愿进去,实在是皇上有圣旨下,除非是死生大事,否则不许打扰。” “这还不算死生大事吗?”林祁诧异,“洛公子失了踪,若是出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 曹风摇摇头,指了指一旁,“借一步说话。” “曹公公?”林祁心头咯噔一声。 难道这样,都见不到皇帝? 事实,狠狠给了林祁一耳光,打得他脑袋嗡嗡的。 “不行。”曹风行至一旁,定住脚步,极是肯定的告诉了林祁答案,“皇上身子不适,若是现在进去,只怕咱们性命难保,杂家可不敢。” 林祁皱了皱眉,“难道就不管洛公子的死活了吗?若是洛公子出了事,谁负责?“ “这就没办法了,等明儿皇上醒了,再做计较罢?”曹风转身就走。 林祁拦住了他,“可是曹公公……” “别说了!”曹风摆摆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等天亮吧!” 林祁愕然,这皇帝平素最紧张的就是洛长安,眼下这般如此,委实不太正常。 难道说,皇帝…… 帐子内,有羸弱光亮,但是林祁瞧不见人影。 曹风守在帐子内,压根就没有上前禀报的意思。 寒山倒是在外头,露出一脸着急的样子,奈何这着急也只是着急,皇命如山,他哪敢违背。 “林门主还是先回去吧!”寒山犹豫着,瞧了一眼紧闭的帐门,“皇上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若是真的龙颜大怒,只怕谁都止不住!” 能止住的人,这会已经失踪了,不是吗?! 林祁握紧手中剑,眉心皱成了川字,“难道就不管洛长安的死活了?” “咱也没办法,您要不先找找?”寒山是绝对不敢离开此处半步的,皇帝的安全胜过一切,“是不是洛公子又起了玩心,洛公子素来放浪不羁,向来喜欢玩。” 这是不争的事实。 林祁点了一下头,又瞧了一眼紧闭的帐门,“若是皇上醒来,马上汇报,我先去找找!” 万一真的是贪玩,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怕就怕受人哄骗,惹出什么祸事来。 直到天都蒙蒙亮了,林祁也没找到洛长安主仆的下落。 当然,皇帝的帐子亦是一直没动静…… 殊不知现在的洛长安,正站在河滩边伸个懒腰,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公子。”吾谷将干粮递上,“您就眯了这么一会,怎么不多歇会?待会赶起路来,难免会困顿难受。” 洛长安摇头,“我现在兴奋得睡不着,高兴得很,哪里会难受。” 啃着干粮,洛长安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山洞,“重生还没起来?” “早就起来了。”吾谷摇头,“这会正在看地图呢,多半是去鬼哭林的。” 洛长安一怔,“怎么不早说,我去看看!” 潮湿的山洞内,重生正在翻看地图,如吾谷所说,是鬼哭林的地图,上头仔细的标着一些箭头,内里的地形似乎很复杂。 “这便是去鬼哭林的地图吗?”洛长安欣喜,快速将干粮塞进了吾谷的手里,“我看看,快给我看看!我记性最好了,只要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重生目色幽邃,“你的记性这么好?” “那可不!”洛长安拍着胸脯,沾沾自喜,“你怕是不知道,之前在宫里的时候,皇帝和丁老头为难我,结果谁都拿我没办法,这天生的好记性,亏得我爹娘相赠。” 重生薄唇轻勾,“那你可要记住这图纸上的没一条路,若然走错了一条岔道,咱们可能就出不来了,知道吗?” “这么危险?”洛长安眉心微凝,目不转瞬的盯着图纸上的路线。 这可得好好记清楚,绝对不能出岔子。 重生甚少见着她这般认真的模样,不由的叹了口气,此番鬼哭林之行,她果真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否则不会这般如此。 洛长安记得仔细,且不管到时候的真实路线如何,这地图上的东西她得记清楚。 天彻底亮堂了之后,重生便领着这主仆二人策马前行。 这一跑,便是马不停歇,三人只在中途停下来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 及至傍晚时分,三人才在黑压压的林子前面停下。 林子边上立着一块碑,上面写着血红色的三个大字:鬼哭林。 吾谷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公子,奴才怎么觉得凉飕飕的?这三个字,血呼啦撒的,瞧着就瘆得慌。” 想了想,吾谷又探着头往内里看了看,“里面还黑乎乎的,什么都瞧不见。” “我带了火把!”重生解下马背上的东西,偌大的箩筐内,好似装了不少物件,其中就有火把之类的照明物,“一人一把,拿好了。” 三个火把,一人一个,到时候进了林子,这便是最后的光亮。 洛长安有些紧张,摸了摸自个靴子里的短刃,又摸了摸袖子里的小刀,转头叮嘱吾谷,“待会可一定要跟紧我,千万别跟丢了!” 吾谷哪敢跟丢,紧握着火把连连点头,“公子只管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奴才一定会牢牢跟紧您的,您放心就是。” “好!”洛长安拽了冲的衣袖,“你可莫要走得太快。” 想了想,小妮子又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长棍子。 重生:“……” 吾谷:“……” “我就想着,万一前面有坑,又或者有什么危险之类的,咱能先拿个棍子戳一戳。”洛长安尴尬一笑,“这不是你们行走江湖的,必备生存之术吗?” 重生叹口气。 吾谷当即点头,“还是公子思虑周到,如此这般,甚好!”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想得挺周到。”洛长安笑嘻嘻的跟在重生的身后,屁颠颠的进了鬼哭林。 幽深的林子,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三个明晃晃的火把,在慢慢向前行进。 风吹林梢,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得洛长安心里一颤一颤的,时不时的回头去看。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身后好似……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有人闯入 “公子,您看什么呢?”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心里有些慌,毕竟这地方就他们三个,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人在黑暗的环境里,本身就没有安全感,“我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 “不可能吧?”吾谷下意识的回头。 身后,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 这林子里,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其他……就是他们三个人,脚踩着落叶的窸窣声,再无其他动静。 “周遭,好似连个兔子野狗都没有?”洛长安说。 吾谷有些感慨,公子这是吓着了。 “公子,这林子太大,这边没什么食物,所以那些野物多半不会过来。”吾谷低声解释,尽量让火把靠近洛长安,让自家公子脚下更亮堂一些。 亮堂了,就不会那么害怕。 洛长安点点头,“好像是这个理儿。” 这鬼地方,半天都没个活物,真是让人心慌,难怪连那些野东西都不过来了。 重生在前面走着,终是行至岔道处,赶紧将火把插在地上,取出了地图仔细验看,“朝左边这条小路走。” “左边?”洛长安猫着腰往前看,“什么都瞧不清楚。” 重生收了图纸,重新拿起了火把,“长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洛长安摇头,“我要继续往前走!” 娘的秘密,可能就在前面,她岂能就此放弃?纵然他们不仁,她也不能亏待自己,让自己留个心结回去。 说不定,娘…… 还活着呢! 越往前,越黑。 “公子,好像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猛地站住脚步,这才惊觉,“好似……真的没动静了。” 连风吹树梢的声音,都渐渐减弱,似乎再往前,就真的没声音了。 万籁俱寂是什么样子? 一片死寂是什么感觉? 便是当下。 洛长安快速攥住了重生的手,“你别走太快,顾着我一些。” 京陵城来的公子爷,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看什么都是战战兢兢,眼下的情景,比见着她爹更可怕。 “没事的。”重生握紧她的手,“前面是另一个岔道,再过去就是真正的万人坑。” 一听万人坑,洛长安只觉得脊背骤凉,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别紧张!”重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只是一个坑罢了,没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 “那要是有东西呢?”洛长安问。 重生一怔:“……” 这人,真是喜欢钻牛角尖。 “公子莫要担心,这都隔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没什么了。”吾谷赶紧劝慰,“何况有咱们在,没事的。” 洛长安没说话,任由重生牵着,缓步朝着前面走去,越往前,身子愈发寒凉,总觉得心里阵阵发虚。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怎么到了这会……就不中用了呢? 然而…… 重生渐渐眯起了眸子,兀的站住了脚步,“好似不太对。” “哪儿不对?”洛长安忙问。 吾谷短刃在手,谨慎的环顾四周,“是有人?还是有兽?” “是这条路不对!”重生再次将火把插在土中,蹲下来铺开了地图。 明明是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的,按理说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万人坑,可他们这样走,前前后后走了绝对不止一个时辰,为何还是没瞧见那个所谓的万人坑? 不对,不对! 绝对有问题。 “哪里不对?”洛长安方才亦是很仔细,一路走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经过每一个岔道,她都是极为小心谨慎的看过,确定重生走得跟自己记忆中的地图,一模一样,才放心跟着他走。 “这是我们之前的位置,进来之后经过这个岔道,咱走了左边。”重生指着地图,“然后便是这里,到这里。” 洛长安仔细的看着,重生指过的地方。 “这些地方我都有印象。”洛长安点头,“咱们现在是这个位置,你方才说,很快就到万人坑了,但是……并没有。” 重生点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之处。” 一个时辰的路,他们已然走了一个多时辰,却压根没见着万人坑的踪迹,这不是很奇怪吗? “难道咱们迷路了?”这个认知,让洛长安整个人都炸了毛,“不会吧,真的迷路了?” 重生站起身来,冷着脸环顾四周,“按理说,是不可能迷路的。” “你为何这般肯定?”洛长安心下惶然,“重生,现在该如何是好?” 重生牵着她,让她坐在一旁的大树底下,坐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好好的在这里待着,不要走开,我去探探路,马上就回来。” “奴才会看好公子,重生公子放心。”吾谷上前行礼。 事到如今,谁也没资格矫情,否则出了事,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好好的坐在这里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跟吾谷分开,不要单独行动,明白吗?”重生温声叮嘱,蹲下来握了握洛长安的手,“身上的东西都要收好,关键时候能保命。” 洛长安点头,“若是你出去,遇见了毒瘴,记得吃药。” 重生冲她一笑,“终是生出了心,长安也是有心之人!” “我跟你说正经的!”洛长安轻嗤,“你得安全回来。” 若是会搭上他的命,她怕是会……自私的人,心内生出了不舍,终是与往日不再相同。 “嗯!”重生点头,起身朝着密林深处而去,“等我!” 洛长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送着重生离去的背影。 “公子放心,重生公子定然不会有事,一定会找到路,平安回来。”吾谷劝慰,“要不,您闭上眼睛养养神?” 洛长安摇头,依旧保持着远送的姿态,“不用了,我坐着就好。” “是!”吾谷颔首,老老实实的在边上守着。 重生行至无人处,回头瞧了一眼洛长安的方向,早前那点光亮,此刻已经与夜色融为一处,什么都瞧不见了。 四下,伸手不见五指。 将指尖蜷成圈,含在嘴里,一声低哑的口哨旋即响起,于寂静处显得格外诡异。 然则……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四下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重生陡然皱起眉心,按理说……不可能是这样! 人呢? 人都去哪了? 呼吸微促,重生又吹了一声口哨。 这是,第二次。 诡异的是,四下依旧安静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人,闯进来了?!”重生咬着后槽牙。 显然,除了这个解释,已经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有人跟着他们 再往前走了一阵,约莫一炷香时间,重生又停了下来,扶着树干的掌心似乎有些…… 火光下,掌心里略有猩红之色。 便是这一眼,让他瞳仁骤缩,已然意识到大事不好,再细看自己扶过的那棵树,树干上隐隐泛着暗色,在凹凸不平的枯树皮上,沾有刺眼的血色。 是血? 是血! 重生直起身,快速用脚拨拉着地面上的落叶,在厚厚的落叶层下面,清晰可见血色斑驳。可以想象,不久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 血色,很新。 有些血厚处,甚至还没有干涸,可见就发生在他们进林子之前不久。 “怎么会这样?”重生徐徐往后退了几步,鹰眸锐利的环顾四周。 黑漆漆的林子里什么都没有,若不是血迹犹存,无法清扫干净,只怕谁都无法察觉,在这林子里发生的血腥杀戮。 “长安!”意识回笼,重生转身就往回跑。 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然而,在经过岔路口的时候,他忽然站住,身形微微一顿。 岔路口原是放着指路的石头,以特殊的垒砌,代表着正确的方向,但是眼下……石头被人动过了,自己摆放的东西,自然是最清楚的。 这,不是他之前摆放的指路标志。 有人就跟在他身后,混淆他们的路线,错乱他们的指路标志,所以这便是他们迷路的原因? “该死的东西!”好在他走得并不远,且之前就有了防范,所以即便指路标错误,他还是能沿着原路返回。 重生这一走,洛长安就有些紧张了。 坐在树根上,手里把玩着短刃,洛长安时不时的环顾四周,可这林子诡异得出奇,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仿佛被人堵住了耳朵,蒙住了双眼,成了瞎子和聋子,就算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境。 洛长安觉得自己,有些不太正常。 吾谷踩一脚落叶,她便觉得可能是重生回来了;自己一不下心弄出了动静,她也觉得是重生。 满脑子,都是重生、重生…… 可是,重生为什么还没回来? “吾谷,为什么重生还不回来?”洛长安有些身子发凉,握着短刃的手,亦是有些汗涔涔的,“要不要去找找?” 吾谷摇头,“公子,咱们在这儿等着是最安全的,您千万别动。” “可是,火把会熄灭,到时候咱们怎么办?”洛长安瞧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心里委实没底。 吾谷想了想,公子这话说得有道理。 “要不这样,灭掉一个,咱们就留一个?”吾谷环顾四周,“公子,您觉得怎么样?” 至少,在重生回来前,这是保留火种最好的方法。 “成!”洛长安点头,“就这么办!” 吾谷当即灭掉了一个火把,这么一来,光亮范围缩小,他必须站在自家公子身边,才能确保公子的安全。 “公子放心,奴才会好好保护您的!”吾谷一刻都不敢放松。 其实吾谷想问问,公子是否后悔了?但瞧着公子现如今的模样,吾谷又不敢开口,生怕吓着公子。 这鬼哭林,委实吓人! “公子,您看什么呢?”吾谷忽然发现,公子似乎一直在朝着某个方向看,可这个方向不是重生公子离去的方向。 洛长安摇摇头,“可能是我的幻觉。” “怎么了?”吾谷追问。 洛长安皱眉,“我总觉得那个方向,有人在盯着我看。” 吾谷顺着自家公子视线的方向望去,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连呼吸声都察觉不到,按理说不可能有活物。 “公子,可能是您想太多了,这地方连只鸟都没看见,不太可能有其他人。”吾谷解释。 洛长安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幻觉。 “没事。”洛长安压了压眉心,“许是我自己吓自己罢。” 只是,重生怎么还没回来。 忽然间,有奇怪的声音响起,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人走在落叶层上。 “谁?”吾谷低喝,握紧了手中短刃,“谁在哪里?” 没人回答。 洛长安呼吸微促,亦是握紧了短刃,“什么人,给我滚出来!小爷可不怕你。” 依旧,无人回应。 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 活物? 兀的,重生纵身落下,“怎么了?” “重生!”洛长安一愣,转而带着哭腔快速扑进他怀里,“那边有东西!” 重生心下一怔,快速想起了破坏路标的之人,推开洛长安便追,“等着!” “小心点!”洛长安疾呼。 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重生铩羽而归。 “怎么样?”洛长安忙问。 重生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方才我真的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不信的话,你问吾谷。”洛长安有些着急。 吾谷连连点头,“奴才真的听到了,确实是有!但公子一人在,奴才怕是分瓣梅花计,没敢离开去查看,是真的,真的,公子没有胡说。” “我知道你们没说谎。”重生幽然叹口气,“这林子里除了咱们,的确还有人。” 洛长安骇然,“什么?” 吾谷吓了一跳,“真的还有人?” 不是活物? 若然是活物倒也罢了,那是不会思考的玩意,但是……人? 人就麻烦了! 敌友难辨,恐怕会有危险。 “知道咱们为什么迷路吗?”重生问。 洛长安摇头,吾谷亦是不解。 “咱们的路标被破坏了。”重生解释,“这就意味着,我们走的路和地图上的不太一样,因为路标的出现和指向,都出现了偏差,所以咱们……” 洛长安恍然大悟,“咱们迷路了!” 吾谷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然后周遭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迷路了? 在这样的林子里迷了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进来的路已经被破坏了,咱们现在没有了退路。”重生握着她的双肩,“长安,接下来你得听我的,不能冲动,不要沉不住气,明白吗?” 有人就在附近,若是沉不住气,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敌暗,这可不是好事,也就是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范围内。 尤其是…… 重生抿唇,唇角下压。 尤其是他的人,都被杀了! 这真的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可是前面……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迷人 为了节约火把,留下火种,三个人便留了一个火把照明,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地图还在,只是作用不大了,因为一直有人在改变路标,也不知要把他们带到哪儿去,所以…… 忽然间,洛长安一脚踩空。 “啊……” “长安?”重生眼疾手快,快速将她捞回来。 空陷的洞口,黑漆漆的,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 “怎么有个坑?”洛长安骇然,伏在重生怀里,一颗心差点蹦出嗓子眼,“地裂了?” 重生默默的松开了洛长安,从地上摸了一把小石子在手,“都站在原地不要动,千万别动!注意自己的脚下。” 吾谷从重生捏起小石子的那一刻开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在原地死死盯着自家公子,“公子,站住了,站稳咯,不要走动!” “这里……” 洛长安愣了愣,旋即明白了。 重生站在原地,石子丢出去,一个个黑黢黢的洞口快速展露出来,看得人心惊,尤其是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像是一张张血盆大口。 “我的娘!”洛长安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洞?” 重生面色凝重,“关键不是这么多洞,而是洞下面有什么?” 洛长安没敢往下想,如果这是天然形成的地洞倒也罢了,可能是他们走错了路,但若不是……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人挖好坑等着他们! “这真的是挖坑了!”洛长安低语。 吾谷喉间滚动,“这是闯了地鼠的窝?” 这么多坑?! 差点被坑死了! “跟着我!”重生牵着洛长安的手,亦步亦趋的朝着前面走,“千万不要走散了!” 吾谷不敢大意,紧跟在二人身后。 谁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坑坑洼洼在等着他们?! 好不容易过了地洞坑,三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个高悬的心总算放下,原地休息片刻。 “天为什么还没亮?”洛长安不解。 重生掐算了一下时辰,“山里天亮得晚一些,多半还要两个时辰。现在咱们原地休息,养足了精神再说。” “好!”洛长安连连点头。 然而…… “吾谷?”洛长安愕然,“你去哪?” 吾谷朝着黑漆漆的另一端走去,对洛长安的话置若罔闻。 “吾谷?”洛长安又喊了一声,“你去那里干什么?是去解手?” 吾谷依旧没有回应。 “哎哎哎,我叫你呢!”洛长安急了,“你给我回来!” 什么时候,吾谷变得这般不听话了? 不对! “吾谷!”洛长安骇然。 重生已经先一步冲上去,扣住了吾谷的肩膀,“吾谷,你去哪?” 谁知下一刻,吾谷反手便是一掌。 若不是重生反应够快,只怕这一掌要生生敲碎他的面门,足见吾谷用了多大的劲儿。 “吾谷,你发什么疯?”洛长安厉喝,“这是重生,你给我住手!” 可不管洛长安怎么喊,吾谷就像没听见似的,不断的跟重生交手。 而且,洛长安还发现了一桩事。 这两个人,打着打着,好像是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来劲,到了最后几乎成了生死相搏的境地,仿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洛长安挠挠后颈,“你们这是在、在干什么?切磋武艺吗?” 习武之人,委实有切磋的习惯,但是这地方似乎选的不太对。 “喂?”洛长安喊了声,“重生?” 重生没理她。 “吾谷?”洛长安又喊了声。 吾谷也没搭理她。 “你们两个中邪了?”洛长安瞪大眼睛,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喂,你们够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打什么架?回去再打不好吗?” 没人理她。 这两人好似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而这个世界里,没有洛长安。 “喂,再打我可生气了!”洛长安急了,当即冲了过去。 谁知…… 强大的掌风,直接将她震了出去,脊背撞在了树干处,疼得洛长安直打哆嗦,这叫什么事? “你们这是要打死我?”揉着疼痛难忍的脊背,洛长安真想一人一巴掌,拍死他们得了,“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吗?” 一开始,洛长安还试图去劝架,到了最后老老实实的坐在树根处,瞧着两个人打得你死我活。 劝? 压根劝不住,也不敢劝啊! 一上去就被弹出来,多弹几次,他们不死,她先死了。 “别打了!”洛长安招招手,有气无力的喊着,“再打就没命了,别打了……” 蓦地,洛长安眉心紧蹙,徐徐站起身来。 之前天太黑,她委实没瞧清楚,如今瞧着这半空漂浮的迷雾,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起雾了?之前没有。”洛长安顾自呢喃,“不对,不对!” 不是之前没有,而是之前没注意。 山里的天气多变,林子里更是如此,越往内走越气候诡异,所以起雾并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但是之前重生提起过毒瘴之事。 “毒瘴?”洛长安快速从随身小包内,取出了重生给的瓷瓶。 可,为什么她没事? 摸摸自己的脸,不缺胳膊不缺腿,拧一把大腿,疼得洛长安龇牙咧嘴,“不是做梦啊!” 那么,产生幻觉的应该是那两个。 难怪怎么喊都不搭理她,原来是这毒瘴作祟。 可是,该怎么才能把药给他们喂下去呢?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等他们打累了。 不过,很庆幸的是,重生似乎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否则以他的功夫,吾谷根本不是对手,早就被一掌拍碎了天灵盖,毙命当场。 “真是两个磨人的小妖精!”洛长安压了压眉心,为了以防自己也跟着中瘴毒,先吃了解药,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看着二人。 还真别说,就跟看猴戏似的,你一招我一拳,谁也不肯相让。 眼见着快要天亮了,两人各自击出一掌之后,施施然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哎呦,可算是打累了!”洛长安疾步上前,他们再不倒下,她上下眼皮打架,倒是真的要睡过去了。 掰开二人的嘴,一人喂一颗解药。 指尖搭过重生和吾谷的腕脉,确定二人并未中毒太深,洛长安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大事,要不然疯一辈子可怎么好?” 头顶上,忽的落下瘆人的阴翳。 洛长安猛地抬头,瞳仁骇然放大……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杀了他们? 凄厉的惨叫声,惊得林鸟齐飞。 洛长安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听得见些许杂乱的脚步声,听上去,周围的人似乎不少。 “你们是什么人?”她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有个黑衣斗篷的男人不知对她撒了什么东西,她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手脚受缚,背上之物有些粗糙不平,应该是树干,她稍稍挣扎了一下,绳索磨着干枯的树皮,发出梭梭声响。 没人回答她,那些脚步声还在继续。 洛长安没敢再吭声,既然眼睛看不见,那就好好听着,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重生和吾谷都没有动静,也不知现在如何? 若是这二人不在此处,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救她! 拖! 三十六计,拖为生计。 这些人,似乎正围着她转悠,脚步声一直在她附近徘徊,像……绕圈子,以她为中心而绕着圈子。 洛长安:“……” 围观她?! 这些人是没见过她这般俊俏的小生?还是困在林中多年,没见过外头的人,所以拿她当另类、异族,围观着欣赏? 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人能说话吗?”洛长安低低的问,“能不能解开我的绳子?实在不行,扯下我的遮眼布也行,这黑漆漆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四下,无人回应。 脚步声,还是脚步声…… 一直,只有脚步声。 洛长安心内莫名的烦躁,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饱了撑的,溜她玩? “放开我!”洛长安低喝。 随身的小包还在,只是袖中的短刃已经不见,想必是被他们收缴了。 再要找短刃割断绳索,那就得弯腰,因为另一把短刃在靴子里,可她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别说是弯腰,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你们到底是谁?”洛长安咬着后槽牙,“为什么要抓我?我又没做什么,你们凭什么绑着我?放开我!” 蓦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少主!” 洛长安猛地僵在原地,宛若雷劈,“鬼叔?” 光亮忽然回到了眼前,刺得洛长安冷不丁闭上眼,好半晌才慢慢的适应了光亮,睁开了双眼。 天亮了? 天亮了! “鬼叔?”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鬼叔,“怎么会是你?” 鬼叔行礼,“少主,得罪了!” 洛长安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四周,还是林子。 只不过这林子,和之前他们穿梭的林子似乎不太一样,之前的林子只是茂密,而这里的林子……全是参天古木,不似之前的茂密,瞧着更具神秘感。 周围的人穿着奇装异服,脸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画得跟戏台子上的丑角似的,一个个不知道在倒腾什么,绕着她一个劲的走圈圈,嘴里还念念有词,犹如鬼上身一般。 “你们这是干什么?”洛长安觉得头晕,“别走了,绕得我眼花。” 鬼叔深吸一口气,“前面就是无忧谷,咱们是在替您净身。” 一听净身,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睛,“你别乱来,我爹就我一个儿子,要是净身……我、我洛家就绝嗣了,你们别碰我!” 她用力的挣扎着,奈何这绳索越勒越紧,委实没办法挣脱。 净身? 她本身就是个女子,再净身? 净哪儿? 想想都可怕! “我不要做太监!”洛长安歇斯底里。 鬼叔:“……” 幽然叹口气,鬼叔无奈的压了压眉心。 “我不当太监!”洛长安恶狠狠的瞪着他,“要是你敢阉了我,我就死给你看!” 鬼叔点点头,“少主,咱们没说要阉了您呢!” “那你们还说要净身?”洛长安鼓着腮帮子,气吼吼的怒喝,“我又不是聋子,听得一清二楚,我没听错!” 鬼叔瞧着众人,佝偻着腰挥挥手。 众人当即停下,然后毕恭毕敬的朝着洛长安行礼。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洛长安心慌。 这都什么玩意? “咱们在替您驱除身上的污秽,引着您进入无忧谷。”鬼叔开口。 洛长安一愣,所以她真的是误会了?! 此净身,非彼净身。 “那……能解开我吗?”洛长安问,“绑得我好疼,浑身都疼。” 从天黑绑到了天亮,可不得浑身都疼吗? “解开也不是不可以。”鬼叔犹豫了一下,“但是少主您不能激动,不能跑。” 洛长安瞧一眼众人,一个个巴巴的瞅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你们这么多人,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想跑?”洛长安轻嗤,“我是长了翅膀,还是长了马蹄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但凡我能跑,就绝对不会被你绑在这里。” 鬼叔寻思着,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当即为洛长安松了绑,“少主,您可要说话算话,不能再跑了。” 他用了一个“再”字,洛长安听得两道眉都皱了起来,“我像是这么没信用的人吗?” 鬼叔没多说什么,但显然心里深处并不怎么相信洛长安的话。 可惜,这里不是京陵城。 否则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都会知道,没有人比洛长安更不靠谱的,尤其是洛长安说的话,十句之中有一句是真的,都算是她嘴下留情。 “少主,眼下已经到了谷口,您千万不要食言。”鬼叔生怕她跑了。 上次吃过她的亏,这次可得看紧点。 洛长安嘿嘿一笑,“自然自然,食言而肥,你看我这身段,哪儿像是说话不算数之人?” 鬼叔皱了皱眉,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 “少主,你不恨吗?”鬼叔低声问。 洛长安揉着生疼的胳膊,心下微怔,“恨什么?” 喉间滚动,鬼叔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终是呐呐的摇头,“没事!没事!” “我知道,你问的是我娘的事。”洛长安报之一笑。 鬼叔瞳仁骤缩,“少主……” “所谓恨不恨的,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洛长安伸个懒腰,“你们提起的事情,我置身事外,鬼知道当时你们跟我娘,还有我爹之间,发生什么事,反正……我没感觉!” 那时候她不敢嗷嗷待哺的孩子,谁知道他们的恩怨,是怎么结下的? “少主,请!”鬼叔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长安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望着前方,“进去之前,容我多嘴问一句,他们呢?是否……还活着?” 怕就怕这帮人为了灭口,会杀了重生和吾谷。 鬼叔犹豫了一下。 洛长安呼吸一窒,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漫上心头,她猛地揪住了鬼叔的衣襟,厉声质问,“你杀了他们?”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不如死的折磨 鬼叔心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杀了他们,那人虽然不善,但终究是少主的朋友,咱们岂敢杀人?” “你觉得我会相信?”若是这个时候不趁机,借题发挥,将他们一军,就不是洛长安,“你们为了把我掳走,不择手段,现如今告诉我,你们没杀人,我能信你便是真的脑子有病!” 鬼叔当即举手发誓,“我对天起誓,那两人绝对还活着。” 只是,不久之后能不能继续活着,倒是不得而知了。 “真的?”洛长安狐疑的问。 鬼叔连连点头,“我以性命起誓,这二人现如今还活着,只不过暂时受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咱们没动他们一根毫发,请少主放心!”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洛长安帮他续了后半截誓言,“顺带五雷轰顶,五马分尸,五……反正就是不得好死!” 鬼叔:“……” 这少主,有点狠。 “成!”鬼叔咬咬牙,“目前绝对没事。” 洛长安眉心突突的跳,“为什么是目前?你们做了什么?他们人在哪儿,你们给丢哪儿去了?鬼叔,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我肯定是要找你麻烦的,你也知道我这人的脾气,我若是闹起来,怕是你们谁也制不住。” “没有,就是丢出了林子,至于能不能回来,便不得而知了。”鬼叔指了指前面,“少主,请吧!” 洛长安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的抖着腿,“若是骗我,天诛地灭,顺带五雷轰顶,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鬼叔:“……” 还来?! “好好好!”鬼叔叹口气,“咱们绝对没动他们一根毫发,离开的时候绝对是囫囵个的,不缺胳膊不缺腿,若是骗了少主,我愿意天诛地灭,五马分尸。” 洛长安皱了皱眉头,这话不像是假话,可她怎么觉得……心里瘆得慌呢? 若是他们没动重生和吾谷,为什么这两人还没来找她? “行吧!”洛长安撇撇嘴,“姑且信你一回,那个……我解个手。” 鬼叔眉心微蹙,防备的瞧着她。 “哎呦,人有三急啊,你不会让我拉裤裆里吧?”洛长安厉喝,“还是说,你都一把年纪了,想给我把屎把尿?那你怎么不早出现,我让我爹悠着点,都让你给你来?” 鬼叔面上挂不住,少主的嘴皮子太溜,咱……说不过。 “我要解手。”洛长安等着他,“不然我可就乱来了!” 鬼叔压了压眉心,只觉得脑阔嗡嗡作响,洛川河怎么把少主养成了这样?真是头疼,头疼得很啊! “我去那边!”洛长安抬步就走。 可众人以为她要跑,当即上前拦着。 “喂!”洛长安咬着后槽牙,“方便啊!解手啊!拉屎!听不听得懂?若是听不懂,我现在表演给你们看!” 鬼叔愕然,“都散开,少主……少主这边请。” “不许偷看!”洛长安朝着一旁的灌木丛走去,“谁敢偷看,我就把谁的眼珠子抠出来!” 鬼叔皱了皱眉,原就狰狞的容色,此刻愈显可怖,“放心吧,没人敢看您!” “都给我背过去。”洛长安进了灌木林,“不然都长针眼,这辈子尿不尽。” 鬼叔背过身去,无奈的叹口气,心内暗骂了一句:洛川河,真不是个东西! 不敢骂自家少主,骂几句洛川河还是可以的。 洛长安瞧着众人都背过身去,确定无人注意,快速从随身小包里抓了点东西,撒在了落叶层上,继而又将落叶扫了一遍,确定瞧不出异样,这才温吞的起身。 “真是被你们气死了,小爷拉不出来!”洛长安气呼呼的走出来,“要是我被屎尿憋死,到了阎王殿前肯定要告状,到时候你们都别想跑。气死我了!” 鬼叔憋着一肚子的闷气,“少主,这边请。” “请什么请?请吃饭还是请喝酒?不过,我更喜欢请花楼,花楼里的姑娘……” 还不等洛长安说完,鬼叔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行吧,看你这副样子,肯定是八百年没碰过女人了。”洛长安翻个白眼,“小爷不跟你计较,哼,你继续憋着吧!” 鬼叔那叫一个气啊! 若是身子有点毛病,准会被洛长安气得当场暴毙。 “这是要去哪?”洛长安瞧着前面,好似一个黑黝黝的地洞入口,“抓老鼠吗?钻地洞啊?我喜欢吃竹鼠,可没说要抓鼹鼠,这……这不太好吧?何况,我怕黑。” 鬼叔冷不丁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火把,“这就不怕了。” 火把? 洛长安皱了皱眉,“我、我怕火,万一烧着我了怎么办?这地洞里万一地方太小,举着火把沾着我的衣服或者我的头发,那我不得烧死了?” “少主不要拖延时间。”鬼叔知道她想干什么,“他们不会来救你。” 洛长安眉心一皱,“你说没有碰他们的!” “是没碰,不过是困住了他们,有没有本事出来,还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鬼叔瞧着洞口,“若是少主不愿进去,那我丢你进去。” 洛长安愕然,“别,我有脚,自己会走!” 笑话,这洞还不知道有多深呢! 丢进去? 万一摔个半残废,她这辈子都玩完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黑漆漆的?”洛长安问,“无忧谷不该是一个山谷吗?你们这不叫无忧谷,分明是地底城。关键,进了这地底城就跟瞎了一样,什么都瞧不见,委实没意思。” 黑暗的甬道内,火光羸弱,谁都没有说话,唯听得洛长安喋喋不休的声音。 “鬼叔,你以前叫什么?不可能就叫鬼叔吧?” “鬼叔,等出去以后,我带你去见识京陵城的繁华,啧啧啧,那风月楼里的姑娘,琴坊里的,还有教坊司的,怡红院,花红楼,对了对了,还有赌坊!” 鬼叔的面色愈发黑沉,耳畔就像是放了一只苍蝇,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停过,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想毒哑她。 “少主!”鬼叔终是没能忍住,“咱们能安静一会吗?” 洛长安顿了顿,双手叉腰,吊儿郎当的晃着身子,“谁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路,你们都不说话,俺只能我来说!忘了告诉你,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自己找乐子。” 鬼叔只觉得…… 心在怒吼,心在咆哮! 这折磨,真是生不如死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居然没死 洛长安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人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想从鬼叔的嘴里知道一些东西,就得让他躁! 鬼叔委实烦躁得不行,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住了。 有些话不能,就是打死也不能说! 洛长安不信这个邪,暗自较量,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烦死你,直到你忍无可忍,反正她知道,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鬼叔是绝对不会杀她的。 一口一个少主,可不得好好护着吗? 即便,他图谋不轨。 即便,她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也不知道重生和吾谷,现在在哪? 为什么,还不来找她? 重生和吾谷倒是想来救人,奈何……也得先救得了自己才行。 深陷泥潭,动弹不得,吾谷心里直骂娘,再这样下去,要如何才能去找公子?也不知道公子现在怎样? “别动,越动陷得越深。”重生唇线下压,满身寒戾,“看到你对面的那片树皮了吗?” 偌大的树皮浮在沼泽上,就在距离吾谷不远的地方。 虽然不远,但还是有些距离。 吾谷伸出手,用力的够了够,身子快速下陷,“不、不行,够不到!” 陷在沼泽里,再好的功夫都无济于事,厚重的泥泞将二人死死往下拽,现如今已经快要到胸口位置,再往下沉一些,他们就会窒息……继而丧失最后挣扎的气力,彻底被沼泽吞没。 “想想办法!”重生距离那片树皮的距离更远,吾谷都够不到,他更是不可能。 脚下都是烂泥,身子覆在烂泥之中,一点气力都使不上,再这样下去,他与吾谷都会死在这沼泽内,且……无人会知晓。 “我试试!”吾谷咬着牙,手慢慢的伸到泥中,摸索着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如果这样还不行,那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不能坐以待毙! 他们若是死在这里,那公子又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吾谷使劲的甩出了腰带,不管能不能做到,总要试试,若是……若是自己不能活着出去,好歹重生可以活下来。 第一次,吾谷没能成功,身子已经陷到了脖子以下位置。 “重生公子!”吾谷只觉得呼吸困难,“能求你一件事吗?” 重生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长安周全。” “好!!”吾谷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要能护着护住公子,饶是自己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捏紧手中的腰带,吾谷知道,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甩出去,因为泥潭漫过了胸口之后,会很快将他吞没,他必须在自己被沼泽吞没之前,给重生留一条生路。 重生的功夫在他之上,活着走出沼泽的几率更大! 用尽全身气力,吾谷将腰带甩了出去,终是盘住了那块大树皮,“重生!接住!” “撑住!”重生低喝。 吾谷用力,树皮被扯到了重生面前,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重生摁在了树皮上,飞身窜上了半空。 浑身脱力,吾谷已经被沼泽吞没。 “吾谷!!” 吾谷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漆黑一片,只是可惜了,梦里没有公子,终是不能陪着公子,继续保护公子了。 “吾谷?” 吾谷皱了皱眉。 “吾谷?醒醒!” 似乎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重生? 吾谷心头喟叹,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终是没能给重生求得一条生路,如此一来,公子岂非糟了?坏了坏了,连重生都死了,那公子怎么办? “吾谷?吾谷?” 重生还在喊。 吾谷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好像是水? 死了,还能感觉到这些东西? 吾谷寻思着,大概是掉下了忘川河…… “吾谷!”一声厉喝,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疼痛。 吾谷猛地睁开眼睛,蹭的坐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重生。 “醒了?”重生浑身湿漉漉的,终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吾谷定定的瞧着眼前的人,眼神迷蒙,似乎有些醒不过神来。 “怎么了?”重生有些狐疑的瞧着他,“该不会是烂泥进了脑子,变傻了吧?” 吾谷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没死?我没死!” “没死!”重生一屁股瘫坐在小溪边,“我们都还活着。” 在最后的那一瞬间,重生拽住了吾谷的腰带,将吾谷从沼泽里带了出来,于是乎,他们都活了下来。 终是天不亡二人,在距离沼泽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条小溪。 正是这条小溪,救了二人的命。 “我们、我们还活着!”吾谷喜极而泣。 差一点,真的只是差一点,小命就报销了。 “也许,他们都以为咱们死了。”重生意味深长的开口。 吾谷一怔,当即拭去眼角的泪,“对了,公子!公子还不知道被带到哪儿去了?” 之前发生什么事,吾谷是全然不知,只记得意识回笼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泥潭里,和重生一道待着,若不是重生叮嘱他不要乱动,他们根本撑不到天亮。 “现在是不是得去找公子?”吾谷急了。 重生摇头,“先去弄点吃的,不然就凭你我现在的体力,根本支撑不到最后。” 在寒冷的沼泽里待了这么久,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吾谷敛眸,自己的身子着实……有些吃不消。 “现下是白天,光线还算可以,你我分头去找吃的。”重生在小溪里喝了口水,“找到了就回到这儿汇合,若是有什么异常,弄出点动静来。” 吾谷点头,“明白!” 二人旋即分头走。 重生不紧不慢的走在林子里,吾谷已经被支开,饶是有什么事,也只是他一人的生死,还能给洛长安留条活路。 “在沼泽的时候,你就盯着了,为何不下手?”重生幽然转身,冷眼睨着从树后走出来的黑衣人。 黑衣,斗篷。 他将自身遮得严严实实,半点肌肤都没露在外头,就像是装在套子里的人,整个人陷在黑暗里,宛若阎王地府来的勾魂使者。 阴暗,狠戾。 “没想到,你们这么命大,陷在沼泽里居然也能逃出生天。”男人嗓音嘶哑,宛若破布一般,在这寂冷的林子里,尤显诡异惊悚。 重生薄唇轻勾,目色冷冽,“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深陷泥潭,也没能要我的命,白费了你这借刀杀人的计谋。” 男人袖中的手,握得咯咯作响。 第三百二十八章 重生的真容 “你一直跟着我们,却始终没有动手,不就是想借着先秦一族的手,不动声色的杀了我们?”重生唇角勾起,言语间满是嘲讽,“可惜了,看在长安的面上,先秦一族没敢对我们下死手。” 这才让重生和吾谷,有了喘息的机会。 “无所谓,这帮蠢货不敢下手,我来!”黑衣斗篷之下,男人如重生一般,勾唇笑得凛冽,“终归是要死的,多说几句亦无妨。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我一直跟着你们!” 重生敛眸,“其实长安早就发现你了!” 不得不说,洛长安功夫不好,但是警觉性确实很高,之前她一直觉得有人跟着她,不是她的紧张过度的幻觉。 是真的! 真的,有人跟着她不放。 男人身形微震,仿佛带了几分愤怒,“若不是我现身,她能见着我吗?你太小看我了。” 但在重生听来,这口吻似乎有些吃味。 像是,吃醋! 吃醋? 重生微眯起危险的眸子,这男人对长安的情绪……不太对。 “离恨阁,阁主。”重生咬着后槽牙。 四目相对,各自凌然。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站在这里的两人,必须有一个人,得死! 掌心凝力,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重生吃亏。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男人骤然发难。 重生不遑多让,已经到了这地步,谁退缩谁就得死。 横竖,他已经让吾谷离开,即便今日死在这里,还能给他的长安留个可差遣的忠仆。 高手对决,顿生万钧之力,如雷霆之势。 掌风凌厉,风卷残云,大有摧枯拉朽之力。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奈何谁都赢不了谁,一个黑衣斗篷,一个面具遮颜。 重生的肩头挨了一掌,被生生震出去,狠狠撞在了树干上,落地的瞬间,一口鲜血匍出唇,再想起来,却是体内真气涣散,压根提不起劲儿来。 暗影笼在头顶, 重生吃力的抬头,明知道必输,但不得不奋力一搏。 “你输了!”黑衣男子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终究是要死在我的手里了,很可惜,你见不到长安最后一面了!” 长安? 重生终于肯定,这人与长安绝对有密切的关系,而且很可能就是洛长安身边的人。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知道你是谁?”黑衣男子音色狠戾。 对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一直默默的守在洛长安身边的男人,不管换做是谁,都会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模样,为什么要守着洛长安不放? 面具被掀开,底下一张平平无奇的容脸。 黑衣男人显然是不太相信这个结果,就这样一个人,瞧着陌生而平淡无奇,为何要戴着面具示人,要对着洛长安隐藏真容?! 心头一转,他忽然明白,重生的面具之下,定然还戴着皮面。 如此谨慎,如此小心,为了什么?为了掩藏真实身份,而这身份定然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否则定然会招致大祸。 机会,稍纵即逝。 趁着黑衣男子走神的刹那,重生忽然拂袖。 “你……”男子骤然以袖口掩面。 重生真气涣散,自然无法出手,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个时候不跑,难道要坐以待毙,等着被他打死吗? 等这男子回过神来,重生已经跑出了甚远。 “找死!” 林叶嗖嗖落下,杀气弥漫。 “重生公子!”吾谷从天而降,当即挟起重生,纵身而行,“走!” 身后,黑衣男子穷追不舍。 “你不该来!”重生低咳两声,捂着胸口喘气。 吾谷咬着牙,“我该来!若是你出事,公子会难过,所以……撑着点。” 拐着弯,钻入密林深处。 这里与方才那一块不同,这林子是他们来时的林子,格外茂密幽暗,即便是白日里,光亮也不太能落下来,而且所有的林木,高矮粗细都差不多。 一眼望去,极容易出现幻视。 藏好了,屏住呼吸,莫要动弹,想在这茂密的林子里找到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尤其是对方只有一人。 偌大的林子,黑压压的。 偶尔有光亮落下来,反而刺得人睁不开眼,忽明忽暗的视线里,只有一棵棵树,厚厚的落叶,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人藏在何处。 饶是重生受了伤又如何? 吾谷的功夫不弱,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还是能接上几招的。 黑衣人立在原地,扫一眼周遭,也不知道吾谷现在把人带到哪儿去了?若是吾谷突袭,自己未必能讨得好处。 吾谷是跟着洛长安的,素来不讲什么规矩不规矩,不择手段,只要赢就成了。 小心翼翼的踩着落叶层,低哑的窸窣声,吵得他心里有些烦躁,眼见着两个人跑进了这林子,怎么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影了? 人呢? 吾谷和重生立在树梢,背靠着树干,屏住呼吸。 龟息之法,能暂保性命。 这黑衣人武功太高,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发现,是以……大意不得。 直到黑衣人走远,重生才敢喘了口气,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好险,差点连你都折进去。” “走!”吾谷搀着重生,飞身下树。 二人不敢停留,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及至走远,二人气喘吁吁的瘫坐在树下,吾谷面色微红,重生面色发青,神色都不是太好。 一个是累的,一个是伤的。 “怎么样?”吾谷问。 重生深吸一口气,生生将嗓子里的腥甜咽下,“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有点难受而已,气血翻涌得厉害。” “可惜公子不在,否则公子身上都带着药。”吾谷有些着急,“你调息疗伤,我替你护法。” 重生颔首,当即盘膝而坐。 吾谷起身,仔细的盯着周围的动静,免得那人又寻了回来,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眼下他与重生必须相互扶持,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公子。 也不知道公子,现下如何? 公子,你到底在哪? 叹口气,吾谷瞧着重生这张平淡无奇的容脸,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着重生的真容,然则……也不算是真容。 细看之下,还是可以发现端倪的。 比如说,下颚处微微起皮的痕迹,想必是戴了假的皮面。然则面具之下还覆着皮面,他这是有多害怕被人看见真容? 吾谷眉头紧锁,要不要趁着他受伤,替公子一窥真假? 不过,公子会不会早就知道了? 这么一想,吾谷便犹豫了…… 到底要不要看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就是那个混账东西 最终,吾谷还是放弃了。 虽然公子教过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自己为先,什么礼义廉耻都放一放,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什么用处,不必扣在自己身上。 但是…… 重生好歹是公子重视的人,吾谷不能不顾及公子。 待重生缓过劲来,已经时辰不早,天色已暗。 “怎么样?”吾谷忙过来,搀着他站起。 重生立在那里,气息已平稳,只是面色略显苍白,二人陷在沼泽里这么久,如今又跟那黑衣人纠缠了一番,体力有些跟不上。 “之前,重生公子是故意支开我的。”吾谷方才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这个问题。 这林子里要什么没什么,去哪儿找吃的?很大可能是,重生发现了黑衣人,生怕被一锅端,所以支开了他。 “嗯!”重生并不否认,“我们刚从沼泽里出来,彼此都是精疲力竭,而那人是有备而来,你我合力也未必是他对手。既然逃不过,就我一人担着罢,留下你去找长安!” 吾谷就知道,重生是这样的打算。 “我发现这人盯着我,干脆就不搭上你了。”重生苦笑,“是我高估了自己,好在有你,否则我就死定了。” 吾谷犹豫了一下,“那人是谁?” “离恨天的阁主。”重生叹口气,“肯定是长安身边的人。” 吾谷的眉心突突跳,“什么?重生公子,这玩笑可开不得,公子身边就这么几个人,我就算其中一个人,你若说是……” “除非你有分身之术,否则如何能一人分饰两角?”重生无奈的笑笑,“这人的目标其实是长安。” 吾谷骇然,“我们快去找公子罢?” 这一个两个的都找他家公子,那公子的处境岂非危险至极? “好!”重生颔首,“他们大概……真的进去了。” 吾谷愣了愣,“什么叫真的进去了?进、进哪儿去?” 想了想,吾谷环顾四周,这林子那么大,山峰连绵不绝的,也不知道哪儿是尽头,估摸着要爬上山巅,又或者站在最高那棵树的树梢,才能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原本,我是想着、想着让长安死心,所以给她弄了个假的鬼哭林,还打算带着她去假的山谷,可是……可是一切都被人提前破坏了。” 吾谷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假的?” 听重生这话的意思是,这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也就是说……重生给他家公子创造了一个假的鬼哭林,谁知道最后居然被人拐带进了真的鬼哭林??? “所以,你也不知道这鬼哭林的路线?”这才是吾谷最害怕,最担心之处。 重生瞧着周遭,光线竟暗了下来,“有。” “谢天谢地,至少你还认得路。”吾谷如释重负。 重生敛眸,“真的那份地图,是根据早些年一些老者的描述,所绘制的,具体真假无从考证,只能说……试试看吧!” “什么?”吾谷愣在原地,“真假不知?” 重生压了压眉心,“这鬼哭林本身就是禁地,谁也不敢轻易踏入,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无人知晓,所以这地图……凑合着用。” 吾谷表示,脑阔疼,凑合着用,万一迷路了怎么凑合?回头找不到公子,最后还把他两自个给搭上! 当初带进来的东西,如今都已不知所踪,也不知道那帮先秦一族的人,把他们的东西丢到哪儿去了,夜风吹起,二人冻得瑟瑟发抖。 功夫再好,也怕寒。 “那是……什么?”重生眯了眯眼眸,“萤火虫?” 吾谷大喜过望,“不对不对,不是萤火虫,是公子的引路粉!” “什么是引路粉?”重生不解。 吾谷急奔而去,“这东西是南歌师父给的,特意为公子做的药粉,白日里倒也没什么,到了夜里则如同荧光一般闪烁,能帮着咱们引路。” “原来如此。”重生疾追。 这就说明,洛长安此前出现在这里。 那么…… “这条路是对的!”重生原地站定。 吾谷仔细检查了一番,终是确定,“这就是我家公子的引路粉,绝对错不了。” “很好!”重生点头。 但是吾谷却没有这么高兴,“这引路粉时效有限,还是要早些跟上才好。” 重生皱了皱眉,“有限?” “这粉末很快就会失去效用,所以我们要在引路粉的光亮消失之前,找到正确的路径。”吾谷最是了解自家公子的行事作风。 公子,这是给他们留消息,而这消息又不会太持久,否则她自身会有危险。 “走!”重生往前走,“找第二处光亮。” 沿着光亮,二人卯足了劲往前赶。 所幸的是,洛长安委实足够聪明,沿途撒了粉末,但山谷入口处很是隐秘,饶是有洛长安引路粉的指点,二人也是费了不少的劲,才找到入口。 黑漆漆的入口,在崖壁边上,蔓草青藤覆着,乱草从生,若不是最后那点引路粉,二人根本不可能找到这犄角旮旯里来。 幽深的甬道内,没有光亮,之前还有火把,如今他们泡了一次沼泽,便是什么都没了,只能靠着肉眼,摸着甬道内的石壁踽踽前行。 前面是什么? 脚下是什么? 谁也分不清楚,只知道往前走。 退路? 洛长安在前面,他们哪有什么退路可言,只有找到她,才是重中之重。 二人的目标是一样的,洛长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吾谷委实没了气力,再看身边的重生,亦是扶着墙大喘气,可见都到了体力的极限。 毕竟,已经这么久没吃没喝,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歇会!”重生低语。 吾谷点头,搀着他坐在一旁,“重生公子,你的伤……” “死不了!”重生无力的靠在墙角。 吾谷叹口气,“若是公子知道您受了伤,肯定会很着急,公子脾气躁,但是为人仗义又重情义,外人瞧着她放浪不羁,实际上是个大好人。” “我知道!”重生点了一下头,“她,很好。” 横竖四下无人,吾谷追问,“重生公子,您为何要对公子……” 不知是不是四下太安静的缘故,昏暗中,重生轻呵了一声,言语间带了几分笑意,“她救过我的命,那些年,我……其实一直在找她。” 吾谷:“??” 公子救过的人多了去,这重生……又是哪位? “她额头上的疤,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重生问。 吾谷摸了把脸,“彼时年纪小,怪我没看住,不知道哪个没心肝的混账东西,偷袭了公子。” “我,就是那个混账东西。” 第三百三十章 欲盖弥彰 那一刻,吾谷很想揍重生一顿,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算不算是,补偿?”吾谷问。 重生苦笑,“算,也不算。” “你这人说话不老实,算就算,不算就不算,一点都不干脆。”吾谷嗤笑两声,“我家公子说了,不要跟那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来往。” 重生一怔,“为何?” “因为优柔寡断的人,其实是最自私的。”吾谷轻哼,“因为他们什么都想要!” 这话,委实让重生无法反驳。 优柔寡断,不就是担心顾此失彼吗? 那为何会担心顾此失彼? 因为贪心! 什么都不想失去,什么都想要,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居然很有道理。”重生苦笑。 吾谷略显得意,“那是自然,公子何其聪慧,只是你们不懂罢了!我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公子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那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重生吃力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调整坐姿。 吾谷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公子表面不羁,实则重情重义,从不会亏待身边之人,恩怨分明,从不会无的放矢,只是有时候公子很孤单寂寞,所以才会做出那些扰民之事。” 顿了顿,吾谷笑道,“可是,比起京陵城那些公子哥,我家公子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不曾杀过人,不曾染过血,最多是闲来无事,进出风月之地,进出赌坊罢了!” “可这也怪不得公子,相爷不许公子出城,公子实在是无聊至极。”说起这个,吾谷倒是有些同情自家公子,“别看公子尽享荣华富贵,实则连城门都出不去,即便是在京陵城,这屁股后头……仍是跟着一串尾巴!” 重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许是这密道内太过安静,吾谷有些不习惯,低声喊了句,“重生公子,你还在听吗?” 重生音色磁重的“嗯”了一声,终是开了口,“你家相爷真的是煞费苦心。” “可不是嘛,相爷疼公子,是真的疼到了骨子里,丞相府就只有公子一个孩子,相爷恨不能把整颗心都捧给公子。”吾谷忙道,“唯独在夫人这件事上,相爷始终不肯告诉公子分毫。” 然而,孩子长大了便会叛逆,你越不告诉她,她越想知道。 “这是长安心里的死结。”重生叹口气,“她若不解开,这辈子都得悬心,所以在得知她想去鬼哭林的时候,我便知道拦不住她,想给她造个假的。” 吾谷恍然大悟,“你是想在保证公子安全的情况下,解开公子的心结。” “等到事罢,我便可以送她回京陵城,如此一来她便不会再生出别的心思。”重生扶着墙站起身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人横插一脚,以至于不但没解开她的心结,反而让她陷入险境,连带着他自己都跟着困顿其中,难以脱身。 “你好些吗?”吾谷问。 重生颔首,“我们继续往前走。” “好!”吾谷点头,顺带搀起了重生。 前路,依旧漆黑一片。 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会在前面等着他们,但为了洛长安,硬着头皮也得上。 当然,还有一人也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曹风断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手中的拂尘“吧嗒”落地,一张脸白了又白,若不是身边的暗卫搀扶得及时,只怕已经倒在了地上。 “公公,可不敢倒下,您现在是主心骨!”暗卫忙道。 曹风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什么主心骨不主心骨的,脖子上的脑袋都已经摇摇晃晃的,还要什么主心骨? “公公!”暗卫骇然。 曹风颤颤巍巍的捡起了地上的拂尘,颤颤巍巍的抖落了拂尘上的灰尘,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别、别叫,让、让杂家静一静!静一静!” 暗卫立在那里,瞧着曹风抖着腿离开。 眼下,除了竭力寻找,已经没有别的法子。 “曹公公?”林祁立在光亮处,方才他是看着曹风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您这是怎么了?” 曹风面色极为不对,整个人瞧着精神恍惚,听得林祁方才喊他,居然浑身一激灵,差点连手里的拂尘都拿不住。 “何事?”曹风醒过神来,“林门主,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林祁瞧了一眼皇帝的帐子,“皇上的帐子还亮着,咱们当臣子的哪敢睡?可不得好好看着吗?对了曹公公,你脸色不太好,是否身子不适?” “没、没什么。”曹风摆摆手,故作轻松的笑道,“吹了点风,有点肚子疼,去林子里解手罢了!林门主,明儿想必能进城了吧?” 林祁点头,“是,明日能进城,不过……曹公公,咱们的行程是不是太慢了点?” 说着,林祁又看了一眼皇帝的帐子,他很清楚的发现,自己每看一眼,曹风就紧张一点,而且都会顺着他的视线,也去看一遍皇帝的帐子。 这情形,委实不太对劲。 不过,林祁并未拆穿,只是略显无奈的叹口气,“再这样下去,要猴年马月才能回到京陵城?” “不着急。”曹风忙道。 转念一想,自己似乎反应太紧张了,又冲着林祁笑了笑,带了几分解释的意思,“杂家的意思是,皇上身子不太舒服,若是走得太快,怕是无益于龙体安康。” “皇上可知道洛公子失踪的消息?”林祁问。 曹风心下一紧,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会变成林祁心中的疑虑所在。 “皇上他……”曹风犹豫了一下,“杂家暂时没有告诉皇上,毕竟皇上身子不适,若是受了刺激,那可如何是好?” 林祁佯装骇然,“什么?曹公公居然没有告诉皇上?您就不担心吗?若是洛公子有什么闪失,皇上到时候怪罪下来,何人能承担得起?” 曹风梗着脖子,“此事若是有什么责任,杂家一人承担,但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何人能担得起?杂家伺候皇上,自然要以皇上为重!” 语罢,曹风头也不回的离开。 瞧着曹风气吼吼离去的背影,疾刃挠挠额角从一旁凑过来,“门主,这曹公公怎么怪怪的?今儿发这么大的脾气?” “欲盖弥彰!”林祁眯起危险的眸子,“今晚留在帐子里,莫要随意走动,我出去一趟。” 疾刃行礼,“是!” 看样子,得好好的弄清楚这件事! 第三百三十一章 被拆穿 疾刃不敢多说什么,按照自家门主的吩咐,老老实实的在帐子里候着,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去。 林祁悄无声息的,靠近皇帝的帐子,四方门的门主可不是白当的。 皇帝的帐子,瞧着好似戒备并不怎么森严,实则周遭有不少暗卫蛰伏,这是林祁一路观察得来的结论。 莫要小看这初初登位的新帝,以为其初出茅庐,稚嫩无方。 可实际上呢? 若无獠牙,如何能登上九五? 不过是敛了爪牙的老虎,佯装温和。 皇帝的手里,肯定不只是想捏朝廷大权,相反的,他应该是有自己特殊的东西,比如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卫。 这一路上,林祁确实有所察觉,但是没有抓到半点证据,这说明什么?说明了皇帝的心细如尘,布置周密,以及……暗卫的训练有素。 事实证明,林祁是对的。 在帐子外头,林祁确实发现了异常,好在发现得早,否则他定然会暴露行踪。 擅闯皇帝的帐子与闯宫没什么区别,一经查实,他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必须得万分小心,免得牵连整个四方门。 悄无声息,捕捉痕迹。 林祁靠近了帐子的窗口,内里有些动静,仔细听着,好像是曹风的脚步声。 若是皇帝身子不适,曹风岂敢这般来回的走动,惊扰圣驾?显然,皇帝并不在帐子里,曹风一直在撒谎,骗了所有人。 皇帝不在帐子里? 真是奇怪,这般时辰,皇帝不在帐子里又会在哪? 寒山在外头喊了一声,曹风急急忙忙的出去。 林祁目色陡沉,悄然打开了帐子的窗,一眼望去,帐子里……空空如也,床榻上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皇帝,不在。 这个认知,让林祁心下震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帝,丢了…… 悄然离开了皇帝的帐子,林祁一口气跑到林子里站着,脑子里有些凌乱,他需要好好的捋一捋这前因后果。 皇帝不见了,曹风瞒着众人。 是皇帝授命? 还是图谋不轨? 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祁怀疑皇帝的呢?似乎是洛长安第一次失踪之后,皇帝就有些不太对劲了,一直坐在马车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后来,千城府衙屋舍坍塌,皇帝亦是不曾出现,曹风却说京陵城来了消息。 再有便是现在,洛长安失踪,皇帝也跟着失踪,是紧随而去,还是机缘巧合?内里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曹风肯定知道。”林祁有些犹豫。 如果是皇帝的意思,曹风势必不敢违背圣谕;但若不是皇帝的意思,一旦戳破,便是逼着曹风走极端。 是以不管是什么意思,都不能惊动曹风。 什么都不做? 显然不可能。 万一皇帝有危险,整个北凉都会陷入险境之中。 这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林祁终是决定赌一赌运气。 所谓的运气,在曹风身上。 曹风冷静下来之后,让暗卫快速去搜寻皇帝的下落,“不惜任何代价,务必要找到皇上的下落,若皇上有什么闪失,咱们谁都别想活。快去!” “是!”暗卫悄然隐退。 曹风捏着手中的拂尘,急得团团转,之前以为是有所准备,所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拖延行程,数日就能转回。 谁知道,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皇帝不知所踪,半点消息半点痕迹都不留。 “真是急死个人了!”曹风急得直跺脚,“佛祖保佑,保佑皇上平安归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林祁从暗处走出,“与其求佛,不如求己。” 曹风:“!!” “皇上压根不在帐中,在洛公子失踪当夜,皇上就已经提前消失了。”林祁冷眼睨着曹风,“曹公公,您掩得了一时也掩不了一世,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别说是曹公公你,咱们也得受连坐。” 这话,曹风无法反驳。 如果皇帝出事,同行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四方门。 “不想死,就得联手,得好好合作。”林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生或者死,你自己选择。” 曹风定在原地,宛若泥塑木雕。 合作? “曹公公。”林祁深吸一口气,“时不待人,你可要快些下决定。” 曹风敛眸,紧了紧手中的拂尘,犹豫当场。 “既然曹公公下不了决定,那……罢了!”林祁转身就走。 曹风骇然,“林门主!” 目色微沉,林祁站住脚步。 “合作吧!”事到如今,曹风也没了别的主意,更要紧的是,暗卫来了消息,说是、说是密林深处发现了他人的行踪。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帝可能落在别人的手里,又或者,出了事! “那曹公公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林祁终是拿到了主动权。 曹风到底是有些底的,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是以,要挑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说,“在洛公子失踪之前,皇上便去了鬼哭林。” “什么?”林祁骇然,“你说皇上去了鬼哭林?” 曹风点点头,面色凝重,“洛公子一直提及鬼哭林之事,皇上有些不放心,所以就提前、提前去看看,少年人好奇心深重,这也怪不得皇上。走的时候,皇上悄悄带了不少亲随,可没想到昨儿夜里,亲随来了消息,皇上……皇上不见了!” “不见了?”林祁心跳加速,“具体是怎么不见的?” 曹风也不清楚,毕竟不在那里,所有的消息都是暗卫传递的,“暗卫说,带去的人全部被杀,连尸体都没找到,只有血色残留。” 林祁眉心紧蹙,皇帝……出大事了! “再往后,暗卫开始找寻,只找到了皇上带进林子里的一个包袱。”曹风叹口气,“如此便可以肯定,皇上出事了。” 林祁压了压眉心,“昨夜之事,你现在才说,若是真的有危险,你觉得皇上能熬过多久?十二个时辰,有多少事可以做?多少危险会发生?曹公公,你啊你……” 还能说点啥? “杂家……”曹风抖着手,“皇上有圣旨在前,不许杂家袒露分毫,杂家若是抗旨不遵,那也是个死啊!” 林祁挑眉,“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好像……是这个理儿?!”曹风愣怔。 林祁轻轻拍着曹风的肩膀,“所以学会得随机应变,皇上的圣旨虽然压着,可皇上不在,我自会守口如瓶,咱们就当什么都没说过,我是自己要去鬼哭林。” “好!”曹风点头,“林门主,万事小心,务必要把皇上安全带回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桃花林里的神女 林祁叹口气,这事还不好跟底下人说明白,谁敢大肆宣扬,说皇帝失踪了?他们把皇帝弄丢了? 若是有人居心叵测,对皇帝下毒手,那自己可就成了北凉的罪人。 是以,林祁吩咐手底下的探子,进鬼哭林找一位神秘的贵人。 至于这贵人是谁,他只是照着皇帝的身高体型来描述一番,只要不说明白,不戳破,他那些心腹便不敢多说什么,就此装聋作哑。 鬼哭林真的是个鬼地方,一眼望去,丛林茂密,进了这儿就跟泥牛入海没区别。 想找到人,难如登天。 “门主,这怎么找?”疾刃直挠头,“林子太大了,山脉连绵,要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林祁横了他一眼,“谁告诉你,只找一人?” 疾刃愣怔,“怎么,还一群呢?” “洛长安可能也在这儿。”林祁怀中抱剑,“若是我没猜测的话,这主仆二人是直奔鬼哭林来了。” 疾刃捂着脸,“门主,这些公子哥怎么如此想不开?” “还能怎么的?吃饱了撑的。”除了这个解释,林祁也想不出其他,“这常年关在家里也不大好,一放出来就跟疯了似的,哪儿都敢闯。” 说的,可不就是洛长安嘛! 疾刃苦着脸,“这样一来,倒霉的是咱们。” 这话不假。 “少废话,找!”林祁皱了皱眉。 之前还觉得,自己带来的人,各个精通追踪之术,肯定能很快找到人,可现在……瞧着黑压压的林子,林祁只觉得脑阔疼。 原以为是曹风派来的人不济,如今才明白,是自己太高估了四方门,这样找人,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所有人都派了出去,林祁亦进了林子。 这黑压压的林子里,藏着太多的秘密,想要一一解开,可不是什么容易之事,但不容易也得做,皇帝身系北凉安全,不可有任何的闪失。 让林祁甚是不解的是,皇帝和洛长安,难道真的有真爱? 跨越生死,不慕荣华。 且不管是什么情感,总归先把人找回来再说,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跑哪儿去了?都是两条腿的,怎么就他两跑得这么无影无踪? 殊不知,在山的那头有个神秘的山谷。 洛长安就在山谷内,从山洞出来,眼前豁然开朗,古朴的村落存于世外,宛若人间仙境,只觉得整个人都平和了。 天地广阔,名利于我如浮云。 “少主?”鬼叔上前。 洛长安回过神来,“这就是你们的山谷?你们住的地方?我怎么瞧着很漂亮,好似来过一样。” 的确,第一眼看上去就分外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 对了,是在梦里见过。 是那一场梦里,她见过了自己的母亲,立在那棵桃树下,然后变成了一具骷髅。 想起那个梦,洛长安至今心有余悸,仍会头皮发麻,“那个,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什么桃花树之类的?” “桃花林?”鬼叔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少、少主如何知道?” 洛长安皱了皱眉头,“真的有?” “是!”鬼叔颔首,“不过,早些年就已经被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了,少主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片桃花林?” 洛长安叹口气,“做梦梦到的,带我去看看吧!” “这……”鬼叔犹豫了一下。 洛长安轻嗤,“不是吧鬼叔,连桃花林都不带着我去看看?你说说,你一口一个少主,这是糊弄傻子糊弄我呢?行吧,既然我什么条件都不行,那我还是先走吧!你们,爱找谁当少主就找谁!” “少主!”鬼叔急了,“这边请,这边请!”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说你早答应不就完了?我就看个桃花林,又不是去偷桃子,关键你这还一把火烧完了,我去就是看个大树桩而已,这么担心的,是不是心里有鬼?” “没有,就是觉得那地方不吉利。”鬼叔在前面引路,“少主,这边请。” 洛长安轻呵一声,慢悠悠的跟在鬼叔身后。 不得不说,这山谷委实风景秀丽,作为先秦一族的集聚地,真的是再好不过,放眼望去山水明秀,暖风习习。 “翻过这个小土坡,那边就是桃花林的入口,早些年的时候,每逢桃花盛开,咱们就在这里欢歌笑语,喝酒唱歌。”说起当年,鬼叔难得面带笑容。 可见,当年的场景印入人心。 何其快乐,何其短暂。 后来,再不复存在。 “桃花开的时候,是真的好看,一眼望去层层叠叠,就跟浮云落入了人间似的。”鬼叔继续道,“幼时就特别喜欢偷偷的溜进桃花林里玩,没想到……再也没机会了。” 洛长安不解,“为什么要偷偷的溜进去玩?这林子就在这,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玩吗?还是说,这林子里住了什么人?很重要的人。” “少主知道什么?”鬼叔问。 洛长安轻嗤,“我若是知道,还犯得着问你,是嫌舌头太长,还是水喝太多?也不怕躁得慌。” “这桃花林是为了神女所创,族内有明文规定,若无族长和神女的允许,任何人不许擅自进入。”这也是鬼叔,方才犹豫的原因。 林子虽然不在了,但是族规刻入人心,这辈子都忘不了。 即便族已覆没,但是族规束缚,永远都在…… “神女?”洛长安顿了顿,“我母亲吗?” 鬼叔叹口气,“我们称之为神女,外人称之为圣女,他们觉得我们是因为神圣而选出了这样一个女子,殊不知神女天赋异禀,是上苍与我先秦一族相接相通的灵体,所以我们才称她为神女。” “神女?”洛长安敛眸,想起了身上的异常,“所以这自愈能力,就是你所说的天赋异禀?是传承下来的?我母亲,留给我的证据?” 鬼叔神色有些闪烁,终是狠狠点了头。 “我母亲是神女,住在桃花林里。”洛长安有些雀跃,有些兴奋,“所以我身上带有娘留给我的天赋,这地方是我母亲的故居!每一代神女,都住在这里吗?” 鬼叔道,“从我小时候开始,这桃花林里就住着神女,每一代神女都在里面,甚少走出来,所以很少有人能见着神女真容,除了族长、长老以及护法。” “神女的能力是代代相传的?”洛长安追问。 鬼叔将视线落在前方,低低的应了声,“嗯!” “那我娘住在里面,做什么呢?”洛长安又问,“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桃花林,会无聊吧?” 鬼叔神情一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微微翻涌着痛楚。 第三百三十三章 母亲的故居 “鬼叔,你为何不说话?”洛长安不解,“我问你话呢!我母亲住在里面做什么?种桃树?采桃花?摘桃子?” 鬼叔苦笑,“这是神女的事,我、我不太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告诉?”洛长安又不是傻子,岂能被他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身为神女肯定不是去劳作。 这桃林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了,既然是神女,应该都是女子吧?”洛长安问,“这种天赋,只能传承给女子吗?” 鬼叔摇头,“也会传承给男子,只是……” 他兀的神情一顿,当即扭头望着洛长安。 “你从一开始就称呼我为少主,而不是神女。”洛长安坏坏的笑着,“我知道这里头的差别是什么,小爷也不是傻子,听得出来你们的意思。” 鬼叔敛眸,“少主,我……” “不用解释,我心里清楚得很。”洛长安环顾四周,“继续走吧,我想进林子看看。” 鬼叔在前面领路,“少主,这桃花林都烧完了,您进去也没什么可看的。” “我不是神女,可我是你的少主,既然是主子,那就有资格进去,不是吗?”洛长安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你们的族都没多少人了,还守着这破规矩干什么?给谁看?” 鬼叔满心悲怆。 “那边黑漆漆的,就是你说的桃花林?”洛长安问。 鬼叔点点头,“以前,真的很好看。” “是花好看,还是人好看?”洛长安忽然凑上来,意味深长的笑问。 鬼叔神情一震,哑然失语。 少主果然是少主,什么都看得明白,即便她知道得并不多! 翻过土坡,如鬼叔所言,真的有一片桃花林,不过……没有被完全烧毁,还有些许桃树尚存。 这个季节,外头的桃树都已经荒枯,这里的桃树依旧绿油油的,偶尔还有三两朵桃花开在那里,绿中带点红,煞是好看。 洛长安可以想象,在这片桃林没有被烧毁之前,该是怎样美不胜收的景色,真的是可惜了! 很可惜! “这林子是怎么烧毁的?”洛长安问。 鬼叔先是一怔,俄而笑得有些尴尬,“天火!” “天火?”洛长安瞧着湛蓝色的天空,眉心微凝。 他们在山洞里走了很久,然后在山洞里过夜,出来之后就是大晴天,这种迷惑行为让洛长安很是惆怅。 因为这么一来,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 “一个雷劈的?”洛长安问。 鬼叔尬笑了两声,“是!” 是你个鬼! 洛长安可不信。 这话一听就是糊弄傻子的。 她可不是傻子,真话假话听得出来,鬼叔不肯说实话,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她爹一把火烧了这儿,要么就是她母亲干的。 困在这个鬼地方,再好的美景,也如同炼狱一般可怖,换做是她,何止是放火,她能连根拔了这些东西。 “这地方,还挺好看的。”洛长安双手环胸。 桃花林的位置很是特殊,只有一个入口,四面环壁,形成一个小山谷,这也就是为什么,外头桃树已经荒枯,而这里却四季如春,桃花时不时的绽放,一直都是娇艳的颜色。 可这么一来,入了这桃花林,就宛若入了一座天然的大牢,想要出去……除非攀上这百丈高崖。 这是什么先秦一族? 洛长安心内腹诽:秦兽! “少主?”鬼叔道,“您真的要进去?”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我这都到了门前了,你还不让我进去?这跟进了花楼不叫姑娘,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不能随便进,那你别进去,我自己进去便罢了!” “少主?”鬼叔愣住。 洛长安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你是先秦一族的人,要遵守规矩,我虽然是你们神女的孩子,但我还没承认我也是先秦一族,所以你们的规矩对我来说,就跟放屁没区别!” “少主?”鬼叔倒想喊住她,奈何洛长安压根不理他。 无奈之下,鬼叔只好跟在后面,可到了入口的位置,他还是顿住了脚步,从小养在骨子里的束缚,不是这么容易解开的。 “你在外面等着,我去溜达溜达,反正这儿就一个入口,我也不可能跑了。”洛长安已经走了进去,“等着!” 鬼叔站在外头,面色微沉,“少主要快些出来,我在外头候着。” 洛长安没回答他,只管往内走。 这是她母亲生活过的地方,至今还没人告诉她,她的母亲是死是活,到底身在何处,父亲不说,先秦一族的人也不肯开口。 那么,她自己来找。 偌大的桃花林,早已不复昔年的美丽光景,如今剩下的,半壁焦枯半壁荒。 焦枯的桃树,是不可能复活了,只剩下蔓草丛生,试图掩住所有的痕迹,而另一边残留下来的桃树,则因为长年累月没人打理,枝叶杂乱,花开两朵无人赏。 洛长安缓步走在蔓草丛中,目光远远的落在那一处破败的屋舍处。 既然是神女住在这里,那么这屋子应该就是落脚处。 也就是,她母亲的……故居! 这是洛长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靠近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不再是单纯的供在祠堂里的,一副不知姓名的空灵位。 大概是焚烧过后的缘故,石屋外头一片漆黑,石块上因为焚烧和日晒雨淋,斑驳得不成样子,见证了所有的岁月痕迹。 屋外的荒草堆里似乎还长了很多不知名的野花草,不知道是昔年人为留下,还是其后的恣意生长。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缓步朝着内里走去。 说是石屋其实是崖壁上的石洞,内里奇石嶙峋,别有洞天,分为内洞和外洞,外洞有桌椅板凳,以及不少已经模糊不清的壁画,一旁还不知道供奉了一尊石像。 洛长安不认识这些,自然分不清楚供奉的什么。 往内走,是类似于卧房的石室。 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只见着屋内凌乱不堪,瞧着好像是经历过什么搏斗,所有的东西都凌乱的翻到在地,瓷器瓦罐碎了一地。 “这是被打劫了?”洛长安狠狠皱眉,提溜着袍子,跳过脚下杂乱的地,终是跳到了竹木床边。 床榻上,被褥还在。 洛长安目色陡沉,发黄的床褥上,有着令人触目的褐色痕迹。 从推开门的那一瞬,她其实已经嗅到了异样的气味。 褐色…… 是血! 第三百三十四章 在里面,看到什么? 当年,这个屋子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鬼叔有事瞒着她,嘴里亦没有半句实话。 环顾四周,洛长安的眉心越皱越紧,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凌乱,满是血腥。 洛长安在屋子里绕圈,将屋内的一应物什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墙上有类似于锐器的划痕,夹缝里还有些血色,因为当时石门紧闭,这里的一切便都完美的保存了下来,没有半点损坏。 柜子里放着一些服饰,都是先秦一族的东西,跟之前绕着她团团转的那些人是一般模样,还放着一个盒子。 洛长安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一些女儿家的小物件,一些款式陈旧而单调的发簪,耳坠等,倒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唯一让洛长安心头一惊的,是这盒子上的花纹。 指尖轻抚,这不是之前那枚钥匙的纹路? 一朵菩提花! “菩提花?”洛长安狐疑的扫过周遭。 果不其然,在屋子里很多地方,她都找到了同样的纹路,也就是说,这菩提花是先秦一族神女所用的纹路。 “不知道重生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洛长安瞧着手中的盒子,细细抚过盒子上的纹路。 重生说,宝藏! 这东西有宝藏? 先秦一族的宝藏! 提起金黄银白,洛长安瞬时两眼发亮,哎呦,找不到母亲,没有母亲的消息,好歹不能空手而归,咱得带着点东西回去。 可知一眼望去,这地方破破烂烂的,哪里像藏着什么宝贝的样子? “不会是消息有误吧?”洛长安放下盒子,弯起指关节,轻轻的瞧着墙壁。 于是乎,整个人是洞内,一直回荡着洛长安的敲击声,“叩叩”、“叩叩”不绝于耳,然则……她快把指关节敲烂了,也没敲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个天然的山洞,只适合居住,不适合藏东西,连一点值钱都找不到,何况是什么宝藏! 揉着生疼的指关节,洛长安歪着脑袋,打量着石室,“娘,你说你生下我不管我,这也就算了,好歹给我留点什么,别让我白来一趟吧?” 奈何,都没有。 走出了石屋,洛长安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极是惋惜的摇头。 空手而归,真难受! 一转头,她忽然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朝着崖壁走去。 紧贴在崖壁上,有一棵参天大树,藤蔓缠绕着,将它与崖壁紧紧的贴在一起,好似一幅浮雕壁画,委实好看得紧。 “这树长得真奇怪。”洛长安站在那里,不解的扬起头,“枯死了?” 的确,树已经枯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枯死了,还是因为季节性落叶的缘故,整棵树呈现出枯黄的颜色,树干上没有一片叶子。 洛长安仰起头的时候,刺眼的阳光从干枯的树桠缝隙里漏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当即伸手挡在眼前。 这光亮,让人很不舒服。 太刺眼,太锐利。 轻轻抚了抚树干,树皮干枯而粗糙,凹凸不平的树皮被她轻轻一摸,就似鱼鳞一般嗖嗖落下,瞧着有些惋惜。 “这么大的树,死了真可惜!”洛长安瞧着地上盘根错节的大树根,“少说也得几百年以上了吧?可惜!” 想来是当初的一把火,又或者是长久无人照料的缘故。 因为大树紧贴着崖壁,就在石屋后面,阳光只能落在树梢,将地下遮得极为阴翳。 洛长安脊背发凉,转身就走,虽然觉得可惜,但是这树……让她莫名有些不舒服,总觉得阴测测的,恨不能逃之而后快。 穿梭在桃花林中,洛长安百无聊赖的挠挠后颈,“娘在这里长大,不会觉得无聊吗?” 如此这般,让她愈发怀念京陵城的风花雪月,那才是人过的日子,潇洒恣意,嬉笑怒骂,热闹非凡。 哪像这里! 白日里就有点阴森森,到了夜里……估计更可怕。 漆黑一片,无人相伴。 唯有冷风抚过,摇落满地殷红。 空寂寞。 洛长安走了一圈,忽然顿住脚步,瞧着最高处的那一树桃花,三两朵桃花在枝头绽放,立在小土坡上,分外娇艳。 梦里,娘似乎就是站在那里吧? 洛长安不由自主的走上前,眉心微微拧起,嗅了嗅枝头的桃花,假装母亲与梦中一般,就立在这桃树下。 迈开脚步,立在梦里自己站过的位置,洛长安静静的望着这一树桃花。 娘,当年应该很喜欢站在这里。 这里,放眼能看到整片桃花林。 然则高处不胜寒,站在这里亦越显得孤单落寞。 “那幅画是从哪个角度画的?”洛长安环顾四周。 背影,红绳环。 洛长安跳下小土坡,脑子里是丁太傅给的那幅画,徐徐后退,一直后退,直到…… “就是这里。”洛长安单手叉腰,一手指着那树桃花,“没错,就是这个角度。” 她是从小土坡下,一路退过来的,动作极为小心谨慎,时刻注意着脚下的动静,毕竟要画这么一幅画,还画得细节这么清楚,肯定是要亲眼见过才行。 爹当年,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娘的背影吧? 可是,爹为何能进来? 鬼叔说,当年是母亲救了父亲…… 这桃花林里,应该有父亲很多很多的回忆,只是父亲为什么……没有再回来呢?是不认得路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外头,鬼叔已经等得极不耐烦。 洛长安已经进去了很久,再不出来他这厢保不齐是要冲进去看看,毕竟……若是洛长安跑了,他也不好跟族人交代。 可这桃花林…… 往事历历在目,一刀一剑皆是血肉,一笔一划皆是生死。 当年发生的事情,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阳光落在身上,心内却寒凉入骨。 “鬼叔!”就在鬼叔打算往里冲的时候,洛长安捻着一枝桃花,慢慢悠悠的晃了出来,“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难看?” 鬼叔愣怔。 还好,没跑。 洛长安心下腹诽:明知道我跑不了,还这般紧张,若说心里没鬼,打死我都不信。 面上,她依旧笑嘻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是不是日头太晒了?” 鬼叔愣怔的点头,“是,是太晒了!少主,你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 “难不成我要在里面过年?里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委实吓人得很,我才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无聊又无趣。”她晃着手中的桃枝,“走吧!” 鬼叔呼吸微促,“少主,您在里面可看到……” 话音,戛然而止。 洛长安顿住脚步,回头望着神色微恙的鬼叔,“看到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石门,开了 鬼叔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担心少主的安全,这里面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踏入,万一有什么野兽之类的,伤及少主便不大好了。” “有野猪吗?”洛长安忙问,“要不野兔子也行,据说兔子腿最是好吃,若是……” 瞧着鬼叔无奈的容色,洛长安讪讪的闭了嘴,“我就是有点嘴馋,想吃点肉而已!你也知道,我自打进了林子,就没好好吃过,你们给的那些团子……实在是不合我的口味。” 鬼叔叹口气,“少主先忍忍,我让族人们今晚给你弄点好吃的。” “真的?”洛长安满脸欣喜,“我要吃点荤,不要吃素,那些菜啊草的,不要往我跟前送,我不喜欢。” 鬼叔点点头,“是!” “还有,多放点酱料。”洛长安一说起吃的,就两眼放光,“鬼叔,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你且先说说?” 鬼叔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寨子里多了一个少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洛长安的身上,是以洛长安走哪都会引人注意。 洛长安恣意惯了,浑然不觉这些有什么不妥,捻着一枝桃花,从东头走到西头,又晃荡到了北边,将这一带走得熟透。 那句话怎么说来? 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洛长安得先熟悉环境,将所有的路线都记在心里,若是发生点什么意外,她得有自保的能力。 这山谷,跟梦里的何其相似。 洛长安时不时的晃神,总觉得跟做梦似的…… 太不真实! 眼见着天色暗淡下来,心里愈发的担虑,也不知道吾谷和重生有没有看到引路粉,来不来得及找到引路粉? 若是没瞧见,没找到,那她所有的努力岂非白费? 更坏的结果是,若然他们找不到入口,那么她或许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一想到要被困在这里,如当年自己的母亲那般,囿于一隅,宛若囚徒,她便满心满肺的焦躁不安。 洛长安,最恨被束缚。 天,到底还是黑了。 重生和吾谷,还是没来。 你们两个,倒是快点啊! 重生! 黑暗中,重生一个喷嚏,打得自个都有些懵。 吾谷愣了愣,“怕是受了风寒?” “应该是。”重生回过神来,“我们到底走了多久?” 吾谷叹口气,“这儿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岔口,我也不知道咱们到底走得对不对,若是再不找到出口,怕是没找到公子,咱们已经被闷死在这里了。” “这鬼地方。”重生轻嗤,“继续走吧!” 好在这密道年头久了,青苔与地下水时不时的渗进来,二人饿了就喝点水充饥,只要有水喝,撑几天不是问题。 “前面!”吾谷皱了皱眉,“是不是有光亮?” 重生捂着伤处,“好像是。” 待二人走近了,赫然发现居然是引路粉。 在墙角,有一个手指印大小的点,应该是洛长安用指尖沾了点引路粉,然后趁人不备印上去的,是以并不太明显。 且看这光亮,应是快要消失了。 “走!”二人当即来了精神。 洛长安做得很是仔细,并不处处留记号,否则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暴露自己。 “她能留下痕迹,说明当时应该光亮不少。”重生扶着墙慢慢往前走,“人应该不少吧?” 吾谷点点头,“若是如此,公子怕是不得自由,行动亦是受制于人。” 人不少,看样子先秦一族活下来的人,都进了这条密道,回到了他们的驻地。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吾谷愤愤的开口。 重生敛眸,“七星连珠,天府之门。” “什么意思?”吾谷不懂。 重生叹口气,“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是要让长安为先秦一族做出牺牲。” “牺牲?”吾谷不懂别的,唯有这牺牲二字,听得他心惊肉跳,“牺牲性命吗?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敢!” 居然敢动公子,真是不要命了! 来日定要上禀相爷,非要把这帮乱臣贼子剿清不可! “先别说这么多,我们快走!”重生加快了脚步,“迟了怕是要误了时辰,长安只身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定然会有危险。” 吾谷连连点头,“快走快走!” 越靠近出口,痕迹越多,但引路粉的光芒亦是越弱,到了最后……消失在一道石壁之前,再无任何痕迹可寻。 “没了!”吾谷环顾四周,“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重生推了一下石壁,“若是在石壁的那头,定然是有机关可以打开,四处再找找看,是否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 “好!”吾谷颔首。 在密道里这么久,二人的眼睛已然适应了黑暗,是以摸索起来也没那么难,只是找了半天,谁也没找到所谓的机关。 “没有啊!”吾谷有些着急。 重生也觉得奇怪,长安的引路粉就在这里彻底消失,那么这里肯定有机关密门或者暗道之类的转折处,可瞧着这前后左右的,什么都找不到。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重生公子,没有!”吾谷急得团团转,“前面我也去看过了,委实没有痕迹,公子留的消息,肯定是在这附近。” 重生心内狐疑,“你先别着急,越急越不是个事,咱们再仔细找找,肯定忽略了什么。” 能不着急吗? 这眼看着就要找到人了,却被这石壁挡住了去路,换谁不得急得跳脚? 然则,身处这鬼地方,还不敢用内劲去击打石壁,万一这山洞坍塌,他们二人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吾谷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想不出主意。 黑暗中,忽然听得“咔擦”一声响。 吾谷猛地定住心神,不敢置信的望着黑暗中的重生,“你、你触了什么东西?” “一块石头!”重生回答,“我不过是搬动了一下,谁知道……” 真的转动了! “运气?”吾谷愕然。 重生倒不觉得这是运气,只是方才嗅到了一点……淡淡的如同血腥味。 洛长安的自愈能力极好,是以,就算流点血,亦能很快愈合,不被人察觉,在机关附近留点血迹,多半是因为不可用引路粉的缘故。 眼前的黑暗,渐渐的被微光所取代。 石门,徐徐打开。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吾谷与重生速度极快的蹿了出去。 门外,有专人看守…… 第三百三十六章 脸不红,气不喘 解决守卫对于重生和吾谷来说,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事得做得悄无声息,不能惊动剩下的族人,免得到时候打草惊蛇,双拳难敌四手。 毕竟,吾谷与重生已经在地道里走了这么久,重生身上带伤,吾谷亦是精疲力竭。 收拾完了看守,二人将洞口清理干净,这才快速离开。 偌大的山谷,只住着先秦一族,以山壁为拢,要找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朝着光亮处行去便罢,一准能找到他们的居住地。 但是,在找到居住地之前,重生和吾谷得尽快调整自己,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去救人,只怕人没救到,自己半道便折了。 山泉旁,重生与吾谷脱力,喝了点水吃了点野果,总算有了几分饱腹的感觉,仿佛是真的活了过来。 “好些吗?”重生问。 吾谷点头,“你呢?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没什么!”重生喘口气,“若不是有长安的指引,还真是找不到这地方,藏在这深山密林之中,以山壁为屏障,甚是隐秘!” 吾谷想了想,“若不是带走了公子,就此隐匿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自有一番逍遥,真的算是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不假,人心不古也是真。”重生勉力撑起身子,“走吧!” 这个时候,想来没人会在外头晃荡,多半是在家中休息。 二人穿过狭长的小径,走过田埂,若逢着来人,便悄然隐藏,就这么躲躲闪闪,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靠近民居。 灯火葳蕤,谷外夜色寂冷,谷内倒还算温暖。 “没想到,住了这么多人。”吾谷诧异。 重生抿唇,“我也是头一回瞧见。” “重生公子,你要不要弄个面具,把脸遮起来?”吾谷笑问。 重生没有看他,视线远远的落在前方,仿佛透过朦胧的夜色,搜寻洛长安的踪影,“我这副样子,会吓着她吗?” “吓着倒是不会,但是……”吾谷挠挠额角,“公子怕是没有惊喜的感觉。” 重生轻呵,“是该戴着,否则就不是惊喜。” 而是,惊吓! 吓得活奔乱跳,会窜上天的那种。 “公子会被带到哪儿去呢?”吾谷发愁。 两人伏在小土坡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部落,只是……屋舍多数点着灯,时不时有人来往走动,二人现在没办法下去救人。 “不可能随便搁置。”重生细想了一番,“应该是跟鬼叔在一起。” 吾谷骇然,“鬼叔?那公子不得吓死?” “吓不死。”重生压了压眉心,“死的会是鬼叔。” 吾谷:“……” “你家公子那脾气,你还不清楚吗?”重生叹口气。 吾谷干笑两声,“我家公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待姑娘和朋友那叫一个温柔仗义,尊老爱幼,而且……” 瞧着重生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吾谷轻咳了一声。 “说啊,继续说!”重生道。 吾谷有点说不下去了。 京陵城,谁不知道,他家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风花雪月,五毒俱全……连京陵城的小孩子,见着她就跑,遑论其他人。 “眼下,还是找到公子要紧!”吾谷结束了这个话题。 重生还不清楚洛长安的性子吗? 鬼叔不让她好过,把她带到这鬼地方来,她能让鬼叔过舒坦日子? 想得美! 不折腾死他们,她就不是洛长安。 灯火明亮。 “哎呦……”洛长安靠在床柱处,“水太烫了,要烫死我啊?” 底下人赶紧往洛长安的洗脚盆里添水,“少主,这样呢?” “不行,凉了!”洛长安啃着果子,“再放点热水。” 一放,不成,又烫了。 再添,不成,又凉了…… 鬼叔满脸黑线,心里将洛川河骂了千万遍,连洛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瞧着洛长安恣意折腾的样子,脑瓜子嗡嗡的。 “嗤,太酸了,你们这儿的果子都是这样酸掉牙吗?”洛长安叹口气,“想当初,我在丞相府,在宫里,哪怕在风月楼在琴坊,都没吃过这么酸的果子。” 瞧着手中的果子,洛长安满脸愤慨,“没想到我洛长安,一世英名,居然沦落到啃酸果子的下场,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相信。” “少主!”鬼叔开口。 洛长安挑眉,不怕你不说话,就等着你开口呢! “鬼叔啊!”洛长安先发制人,打断了鬼叔的话,“虽然这山谷里温暖如春,可你不能总拿自己的感受来衡量我的冷暖!” 说着,洛长安狠狠拍着床沿,“你看看,这么硬!你摸摸,这么薄的褥子,万一夜里风一吹,我受凉染了风寒,那可怎么好?如果床榻不舒服,我会失眠多梦,保不齐还会梦魇,到时候跑出去做了什么,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鬼叔一怔,“梦魇?” “对啊,夜游症!”洛长安煞有其事的开口,“往常都是吾谷看着我,可是今日……” 鬼叔皱眉,“我看着你!” “你能看得住才行。”洛长安很是为难的揉着眉心,“你是不知道,我夜游的时候,什么都干得出来,之前还把人的祖坟给挖了!” 鬼叔愕然,“夜游挖坟?” “可不是嘛!”洛长安满面懊恼,瞧着满屋子惊惧的众人,“还抱着尸体睡了一夜。” 鬼叔呼吸微促,“你不是说吾谷看着你吗?” “对啊,吾谷是看着我,可吾谷不能拦着我,难道鬼叔你不知道,夜游的人是不能被叫醒的,否则会当场毙命。”洛长安擦干了脚底板,站在了床榻上。 俯看着所有人,洛长安双手叉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所以,我夜游的时候,你们要记住,千万不要叫醒我,否则我就……咔擦!”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言语间很是郑重其事,半点都没有扯谎的意思,让人难辨真假。 “这么一来,你们千辛万苦找到少主,只能是落叶归根,尘归尘,土归土……”洛长安面容哀怨,“你们可要高抬贵手,千万不要弄死我,否则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 鬼叔:“……” 洛长安睨一眼目瞪口呆的众人,眉眼弯弯如月,“我是你们的少主,对吧?你们也不想要我死,对吗?” 没人回答。 “所以啊,可得悠着点,都记住了吗?”洛长安问。 众人,面面相觑。 少主居然还有这毛病? 怪吓人的。 鬼叔心内狐疑,真的假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难道你没想过,自己是怎么来 洛长安很清楚,就算鬼叔怀疑又怎样?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没有夜游症,鬼叔就得惯着她,毕竟她这条命现在金贵得很! 少主,只有一个! 有了依仗,所以洛长安肆无忌惮。 何况,她本就不是,喜欢收敛之人! “是!”众人行礼。 洛长安赤着脚在床榻上走来走去,踩得木质的竹床“吱呀”、“吱呀”的响,整个屋子里充斥着刺耳的声响。 “少主,您还是下来吧!”鬼叔神情担虑。 众人亦是担心,生怕这床榻被自家少主踩塌了。 “怎么,还不许我适应一下?”洛长安满脸委屈,“你带我来的时候,可没说不许站在床榻上,如果早知道……我肯定不会跟着你进山谷的。” 鬼叔只能温声哄着,“少主,这床怕是不太结实。” “怎么不结实?哪儿不结实了!”洛长安狠狠的跳了两下。 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少主?少主快下来!” “这床要是不结实,那我还睡什么?要是半夜里睡着了,忽然床塌了,那我岂非倒霉透顶?”洛长安在床榻上蹦跶。 整屋子的人,都在喊着“少主快下来”,真真是热闹至极。 “我不,我不,我就不下来!”洛长安在床榻上蹦跶,“我要亲自试试,看这床到底结不结实,不然……” 只听得“轰”一声巨响,响声传出去甚远。 众人:“……” 鬼叔:“……” “哎呦,摔死我了……”洛长安吃痛的趴在地上,姿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愤愤的扯开覆在身上的帷幔,“这什么狗屁竹床,你们这些人是想害死我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扶我起来,疼死小爷了!” 鬼叔率先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把洛长安搀起,“少主,摔疼了吧?这床不解释,我不是说……” “说个屁啊!”洛长安一声怒吼,“你们明知道这床不结实,还要送到这儿让我睡,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半夜乘我睡着了,摔死我?” 鬼叔喉间滚动,“不是不是,我们马上换一张。” “疼死我了!”洛长安扶着胳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再给我弄一张好床!要是下一张床再这么不经用,我、我就跟你们没完!” 鬼叔皱了皱眉,“都别愣着了,还不快照着少主的吩咐去做!” 众人闻言,赶紧四散。 于是乎,这一夜…… 少主,光折腾这一张床了! 折腾了她自己,也折腾了所有人,愣是到了最后,少主实在累得不行了,才抱着被子蜷成一团睡下。 鬼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外头满是自己的族人,一个个眼神紧张的盯着他。 “睡了!”鬼叔低声说。 众人如释重负,宛若做贼一般,踮着脚尖快速离开。 远远的,重生和吾谷躲在草垛里,瞧着那一幕,不由的对视一眼。 重生: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吾谷:公子只是不适应,所以心情不好。 洛长安心情不好? 扯犊子。 她纯粹是对人下菜,单纯的想折腾他们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若不是洛长安一番折腾,也不至于让重生和吾谷,这么精准的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大张旗鼓,亦有妙用。 院子里,只留下了鬼叔一人,其他人悉数散去,多半是因为信任鬼叔,所以才会放心的离开,没作逗留。 鬼叔在窗口张望了一眼,确定洛长安睡得甚熟,这才放心的走进对面的院子里,推门进了卧房。 饶是如此,吾谷和重生亦没敢动,仔细的观察着鬼叔的动静。 每隔半个时辰,鬼叔都会出现在窗口,往洛长安的院子张望,从他那个窗口位置,正好能看到洛长安的卧房。 只要内里没动静,他就能安生歇息。 当然,他之前由着洛长安闹腾,也有这个意思,累极了便能一觉睡到天亮,这是必然之事。 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洛长安,睡得很是安稳。 眼见着天要亮了,鬼叔终于放心的关上了窗户。 如此,吾谷和重生松了口气,默契的上前。 从后闯入,悄无声息。 吾谷立在窗口,未有近前,仔细望风。 重生压着脚步声,屏住呼吸靠近床沿,只瞧着黑暗中有一团小东西,缩在床角,不知是缺乏安全感,还是因为……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若不是重生反应快,快速握住她的手腕,只怕…… “是我!”重生低呵。 昏暗中,洛长安瞧不清楚来人,但是这声音,日思夜想的,自然是认得。 “重生?”洛长安愣怔。 重生点头,“对,是我!长安……” “你怎么才来!”洛长安差点没哭出来,嗓音都带了清晰的哽咽,“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了,你可算来了!” 重生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的轻颤,满心满肺都是怜惜,“没事了,我来了!不管长安在哪,我都会来到长安身边,不惜一切代价,护着你周全。” 洛长安连连点头,“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既然是来带她走的,那么现在……应该早些离开才是。 “现下怕是不行。”重生道,“天快亮了,咱们还没赶到洞口,他们就会发现。” 洛长安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你功夫那么好,也怕打不赢他们?” 且不说重生受了伤,饶是重生没有受伤,对付先秦一族,委实也有些吃力。 “我怕是暂时不能带你出去。”重生叹气。 洛长安很是不解,“为何?” “先秦一族存于世间千百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重生在她额头亲了亲,“他们善用的不是功夫,而是阵法,闯进来容易,要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如此一来,洛长安更是不能理解,“那我爹当年是怎么出去的?” 重生双手扶着她的肩,“难道你就没想过这里头的关窍?” “什么关窍?”洛长安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有那么一瞬,洛长安忽然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这世间有一种残忍,叫面对现实! “长安,你爹为什么会进入山谷?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如何出去的?所有的问题,其实都只有一个关键,那就是你!”重生不允许她逃避。 血淋淋的真相,终究是要被撕开的。 “长安,难道你就没想过,自己是怎么来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你想做皇后吗? 聪慧如洛长安,怎么可能没想过? 她想过,而且想得很清楚。 结合鬼叔与重生的话,以及爹的那些表现,洛长安早就知道了一桩事,她的到来是不被母亲族人所欢迎的,也就是说,她可能是先秦一族口中,母亲犯下的罪。 是罪,也是孽! “你不用提醒我,我是怎么来的。”洛长安推开他,裹紧了身上的被褥,“我是我爹生的,从我娘肚子里蹦出来的,别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黑暗中,重生音色微沉,“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面对而已,可是长安……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 “那就等现实来临的那天,等到我避无可避之时,我再去面对不迟。”洛长安轻哼,“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带我走?” 她还不知道,重生之前给她创造了一个假的鬼哭林,否则……以洛长安的脾气,定是要扒了他的皮才肯罢休。 “眼下天快亮了,咱们出不去。”重生温声安慰,“等到明日太阳落山之后,你想办法支开那些人,咱们就想办法带你离开。” 洛长安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重生不会坑她,所以重生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难处。 “你是不是受伤了?”洛长安忽然问。 重生心神一震,不禁脱口而出,“没有!” “回答得这么干脆,毫不犹豫……肯定是有鬼。”洛长安当即握住了重生的手,微凉的指尖,快速搭上了他的腕脉。 有没有受伤,一探便知。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存在。 洛长安眉心突突跳,“难怪你一直推诿,不肯现在就带我出去,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更关键的是,重生伤得不轻。 “谁干的?”洛长安追问。 重生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只要长安能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不怕。” “我走后,他们怎么对付你们的?”洛长安音色低沉,“如实回答。当然,你若是不想说,我就让吾谷来说,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清楚明白!” 可见,她是真的动了气。 “是离恨天的阁主。”重生如实回答,“不过,我怀疑他就在你身边,你仔细想想,到底是谁最有可疑?” 洛长安:“……” 好半晌,洛长安才回过神来,“你是说,这人就在我身边,时刻要取我性命?” “不,他不是想要你死,而是……想占据你的一切。”重生意味深长的开口,“知道我的意思吗?占据,占有,他不是要杀你,是想得到你!” 洛长安:“??” “这人应是对你格外熟悉,他口口声声唤你长安。”重生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除非是最熟悉的人,否则为何以亲昵唤之? “我身边的人?”洛长安抱着怀中的被子,心下微沉,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之前,我曾怀疑过宋墨,可后来宋墨变成了这样,我便不知道还能怀疑谁了?” 顿了顿,好似特意强调和解释,洛长安一把握住他的手,“绝对不是吾谷。” 重生颔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吾谷,他一直与我在一处,此前还差点死了,所以绝对不会是他。” “那是自然。”洛长安道,“我与吾谷一同长大,情同兄弟,他与我相处的时日比我爹还多,压根就不必动这心思。” 洛长安直挠额角,“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呢?其实之前我也怀疑过,自己身边可能出了细作,又或者叛徒,但是实在是没有头绪。” 她身边的人不多,因着父亲从小教导的缘故,吃喝玩乐倒也罢了,交心……实属困难,是以她真心信任的人,少之又少。 除了,吾谷。 “宋墨?临王宋墨?”重生问。 洛长安应声,“是!” “你怎么会怀疑他?”重生追问。 洛长安叹口气,“权当是女人的直觉罢!” 蓦地,洛长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为何不能怀疑他?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怎么会?你小子是不是欠收拾?” 重生知道她不高兴了,赶紧从后面将她抱住,“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不生气好不好?” “哼!”洛长安别开头。 重生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畔,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她的,面颊逐渐滚烫,不由的低头在她颈项处轻啄了一口。 他温热的唇,贴在她的颈上,伴随着一开一合的说话,将所有的气息都留在她的身上,“长安不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长安……明辨是非的能力。” “你、你离我远点!”她挣扎了一下。 重生紧紧的箍着她,音色低沉磁重,“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你想都别想!” “想清楚了?”洛长安抿唇,只觉得连日来的慌乱都被他这一抱,这一句话驱散了,“我这人既不温柔也不体贴,最喜欢做的事是闯祸,从小到大,我爹没少给我收拾残局。” 顿了顿,洛长安又继续道,“我脾气大,性子野,不喜欢束缚,最恨欺骗和背叛,一经发现,生死相决。” 重生抱着她,双臂微微收拢,愈发将她抱紧,“好!” “我不喜欢吃亏,更不会吃亏。”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最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我,也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女儿身。我爹就我一个女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他,抛弃丞相府。” 重生颔首,“我懂!” “就算有一天,皇上要灭我相府满门,我亦不会逃生独活,誓与父亲生死相随。”洛长安说得决绝,“洛家没有孬种,我亦不当怂包!” 重生喉间滚动,“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爹身为丞相,百官之首,太师府蠢蠢欲动,镇国将军府虎视眈眈,我其实心里都清楚,爹是所有人的眼中钉,包括皇帝!”洛长安看得很清楚,“他们要想拿权,自然要铲除我爹。” 幽然叹口气,洛长安苦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爹常挂在嘴上的,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对不对?我没说错吧?” 她读书不多,记住的东西也有限。 “嗯!”重生点头,“是这个理,但是长安,我向你保证,丞相府绝对不会有倾覆的那一日,除非……你爹真的想谋反!” 洛长安转身,轻轻锤了他一下,“我爹连儿子都没有,抢了皇位让我坐?是不是你想当皇帝?” 重生握住她的柔荑,低声问她,“那你……想做皇后吗?” 第三百三十九章 生死相许的证据 洛长安差点被他逗笑了,“皇后?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当皇后的人吗?得了吧,就我这样的,回头把皇帝的后宫都给整哭了。” 重生摩挲着掌心里的柔荑,“我倒是想把你弄哭,偏又舍不得。” “没想到,你不正经起来,比我更邪?”洛长安冲他笑,“好吧,既然你现在不能带我走,那便等明日,明日天黑之后我就糊弄这帮老小子,把他们都打发了,咱们再走。” 重生颔首,“我会趁着这机会,找点药吃,养足精神。” “你等下。”洛长安悄然站在窗口,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瞅了一眼,确定外面没动静,这才从枕边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疗伤圣药,我师父给的,你快收着,回去之后放入滚水之中融开。” 将盒子塞给他之后,洛长安便行至桌案前。 案前有笔墨纸砚,可是…… 想了想,她还是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了碳笔,“还是这个吧!” 重生站在那里,瞧着她借了外头的些许光亮,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些字在纸上,好像是药方,写的都是药名。 “你如何会这些?”重生问,“你师父是谁?” 洛长安头也不抬,“你管她是谁,反正是我师父就对了,又没有让你喊师父,你起什么劲儿?” “问也不行?”重生皱眉。 洛长安将写好的纸塞进他手里,“不行,那是我的秘密,你不许多问,也不许多管,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知道的人越多,越不是个事! “成!”重生点头,“可这儿没有药铺,你给我开方子有什么用?” 洛长安:“……” 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山谷里,哪有什么药铺?再者,就算有,重生和吾谷也不敢去抓药,要不然就不是抓药,是抓人了! “不敢,看在长安这般担虑我的份上。”重生慢悠悠的折起手中的纸张,收入怀中,贴身藏着,“便将此物当做信物,妥善保存,以此为证!” 洛长安:“……” “长安头一回给我写的,情意绵绵的书信,我可得好好保管。”重生轻轻拍着怀中位置,“生死相许,珍而重之。” 洛长安皱眉瞧他,“你没事吧?这不过是一道药方而已,什么情意绵绵,什么生死相许?” 酸腐! 扯淡! “长安关心我的生死,不就是最深的情义?”重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洛长安扯了唇角,“你委实比我能胡扯。” “自然。”重生点头,“这世间事,总归是一物降一物。” 某人轻嗤,何其不屑。 然则下一刻,重生猛地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直接将她带进怀里,二话不说便堵住了她的唇,熟悉的气息,瞬时侵占了她所有的感知。 美眸骇然扬起,却在迟疑片刻之后,反手抱住了他的腰肢,回应着他的刻骨柔情。 可惜,眼下不是好时机,否则…… 好半晌,重生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到了这会他才发现,所有的不顾一切,到了最后……好似都只有他一个人难受。 “长安,我、我难受!”重生蹭着她的脖颈。 洛长安笑得何其恣意,“我就知道会这样。” 重生:“……” “让你撩我,活该!”她推开他,无视来自于他的变化,“天快亮了,你若是还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 重生:“……” 真真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我若此生平凡,你可愿许我一生?”走之前,重生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若我永远是这副模样,你可还会喜欢?” 洛长安瞧着立在窗口的人,不自觉的扯了唇角,“与有趣的人在一起,总好过抱着花瓶过一生,我洛长安……不缺花瓶。” “好!”重生如释重负。 洛长安只觉得心里有了底气,吾谷和重生进了山谷,若是有什么事,还有两个人愿意为她豁出命去,出生入死。 出了门,吾谷紧跟着重生,压低声音问,“我们现在去哪?公子还在这里,不看着点吗?万一、万一那些人对公子图谋不轨,那该如何是好?” “她现在是少主,不会有人对她怎样,我们去找一个地方。”重生疾步往前走,“只要咱们盯住了那个地方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吾谷挠挠额角,甚是不解,“重生公子,为何我觉得你,好似什么都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事关长安,我不得不谨慎。”重生叹口气,颇为无奈,“这山谷看似平平无奇,看似安逸,实则危险至极。” 这么一说,吾谷瞬时汗毛直立,“什么?” 危险至极? 哪儿呢? 哪有危险? “你是说那些先秦一族的人?”吾谷低声问。 重生摇头,“是,也不是,你能看到的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最厉害的不过是鬼叔,可实际上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还更可怕?”吾谷更不明白了,“功夫在你之上?” 重生顿住脚步,“不是功夫,而是阵!” “阵?”吾谷想了想,“类似于鬼撞墙那种?” 重生先是一愣,俄而觉得……也有些道理,便点了头,“差不多。” “这倒是个问题。”吾谷抿唇,“我只怕公子对此颇感兴趣,到时候玩性起来了,就舍不得走了!” 重生叹口气,“这可不是玩的时候,是要命的。” “要命?”吾谷愕然,“公子不是来当少主的吗?为何会要命?所以说,这些狗东西还是没打算放过公子,其实与同鸳盟根本是一样的,一门心思要杀了公子!” 重生没有说明,只是快速离开了寨子。 “我们去哪儿找?”吾谷追问。 重生站在原地半晌,“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在哪,但总归要快些找到才好,若是等到七星连珠,怕是什么都晚了!” “七星连珠?”吾谷不懂这些,但隐约听人说起过。 好似那一天,会发生很多奇怪的异象,但具体是什么,倒是不得而知了。 “走吧!” 吾谷赶紧跟上,不管怎样,能保护公子便是。 天色,渐亮。 当第一缕曙光照亮山壁时,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山谷内,逐渐响起了人声。 殊不知山谷外,有人已经焦头烂额,接近束手无策。 林祁只恨不能插上翅膀,日飞千里,看看皇帝到底藏在这林子的哪个角落?再这样下去,皇帝没找到,他们这帮人先垮了。 “门主,这里!”疾刃忽然惊呼,“快,这里!” 第三百四十章 找到下落了 前方不远处,是一片沼泽,而在沼泽附近有些许杂乱的脚印。 “门主,你看这儿……”疾刃忙道,“瞧着不像是一个人的脚印。” 蓦地,又有人喊了声,“门主,这儿也有脚印。” 诸多脚印绕着沼泽,可见当时有不少人在附近转悠,再看沼泽内里的那些杂草有过倾轧的痕迹,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丢了进去。 “这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疾刃问,“瞧着好像痕迹不轻。” 可不是嘛,两个人丢进去,痕迹能轻得了? 林祁皱眉,在附近找到一根被折断的竹子,瞧着这上面的痕迹,“应该是新近折断的,痕迹还是新的。再在附近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痕迹!” “是!”众人一声应答,当即散开来。 林祁立在沼泽边上,仔细的观察着这些脚印,从大小尺寸来说,这些脚印应该是有男有女,且瞧着深浅不一,应该是高矮胖瘦不同。 这帮人到底在干什么? 趁着众人搜寻的空档,林祁缓步走开,直到…… “小溪?” 疾刃不解,“这深山里有小溪,没什么可奇怪的。” 的确,山川河流,最正常不过。 “那么多人绕着沼泽走,你说是想把什么东西丢下沼泽?”林祁问。 疾刃答不上来,这哪儿知道。 “我猜,是人。”林祁侧过脸看他。 这可把疾刃给震住了,“人?门主是怎么想到,会是人?” “看到小溪边的那块石头了吗?”林祁问。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疾刃还真的看到了些许异常,“泥脚印?” “这总归是人的脚印吧?”林祁缓步走过去,瞧着石头上的脚印,还有一些乱糟糟的,干涸的泥渍,“不是那帮人留下的,应该是沼泽里的人爬了出来,在这里清洗了泥渍。” 疾刃点头,“这些痕迹,的确不多,应该不是一群人留下的,只是这人……会是您要找的那个人吗?” “但愿不是。”林祁可不敢想,若是有人把皇帝丢下沼泽,会是什么后果。 弑君之罪,其罪当诛。 “为什么要把人丢进沼泽?若然是要杀,直接一刀两断岂非干脆?”疾刃不解,“门主,您说是不是将这二人当成了饵?” 饵? 林祁寻思着,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只不过,若是有饵,必有大鱼。 大鱼是指谁? 洛长安? 且不管那人是谁,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但愿被丢进沼泽里的,并不是皇帝,并不是洛长安,否则这桩事可不好收场。 “从沼泽到这儿,距离不是太远,其中一人肯定出事了。”林祁眯起危险的眸子,“否则定是要走远了,才敢下水去洗。” 这么迫不及待,肯定是一人不太对头。 “丢进了沼泽里,爬出来……”林祁朝着沼泽走回去,“是怎么爬出来的?” 重新回到沼泽边上,林祁狐疑的望着沼泽内的痕迹,从那个距离到边缘地带,若不是轻功卓绝,是根本不可能回到岸边的。 轻功? 提起轻功,林祁便想起了洛长安的奴才——吾谷!若然真的是吾谷,那就说明,情况更糟糕,洛长安也出事了…… 林祁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一个两个身份尊贵,一个两个又都出事,换做是谁都会脑子嗡嗡的。 “等会!”林祁徐徐蹲下来,“这个印记……” 半圆形的一个脚印,仿佛只是脚尖。 “这鞋印很不完整,好像是踮起脚尖的感觉。”疾刃狐疑的望着印记,“门主,也可能是某种活物?” 林祁白了他一眼,“能喘气的,不是四只脚就是两只脚,四只脚的不穿鞋!” “这……”疾刃抿唇,“话是没错,可这根本就不像是人的脚印嘛!” 林祁深吸一口气,“什么情况下,人会踮着脚?” 想了想,疾刃站起身,踮着脚尖走了两步,“除非是跛子,否则谁也没可能这么走路。” “跛子会飞?”林祁问。 疾刃愣怔,“飞?但凡他有翅膀,也不至于变成跛子吧?” “那为什么只有这一个脚印?”林祁环顾四周,“你在附近有找到其他的,半圆形的脚印吗?” 说实话,疾刃还真的没找到。 “没有,对吧?”林祁站起身,“这是轻功留下的。” 疾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饶是轻功卓绝,也需要垫脚,所以才在泥泞里留下了一点半圆形的脚印,再无其他。 “可以想象一下,一群凶徒将人丢进了沼泽之后离开,那人便在沼泽里挣扎,有轻功卓绝之人在边上窥探,没有施以援手。”林祁分析,“你说,这窥探之人是善是恶?” 疾刃想了想,“见死不救的,肯定不是好人。” “这人在岸边站着,就等着里面的人被沼泽吞没。”林祁握紧手中剑,“他对沼泽里的人,定然有复杂的情愫。” 疾刃愕然,“爱之深恨之切?又或者是得不到就毁掉?” “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林祁轻斥,“光想着风花雪月了!” 疾刃吃吃一笑,“门主说得是。” 毕竟到了他这样的年岁,还没有娶亲,难免会有些心痒痒,想跑偏了…… “不想救人,又不想亲自动手杀人,这里头的情绪很是复杂啊!”林祁叹口气,“人从沼泽出来之后,他原本也有机会杀人,毕竟这是对方最虚弱的时候,可他还是犹豫了,任由对方在溪里洗去泥泞。” 疾刃挠挠额角,“您怎么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这么明显的痕迹,还需要亲眼所见?”林祁轻嗤,“多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吧,脑子不用,早晚会蠢死!” 疾刃抿唇,没敢再多说什么。 “沿着痕迹找!”林祁眯起眸子,“一定可以找到!” 人在这里出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不管生死,定可追寻。 事实证明,林祁的推测是对的,因为就在这里此处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说明当时双方交手了。 双方交手了,就证明后来那人,起了杀心。 “继续找!”林祁咬着后槽牙。 可千万不要……找到尸体,否则这麻烦可就大了! 是以,找不到尸体,就是最好的消息。 打斗之处,地上有血,想必有人受伤,只是不知……何人受伤,其后是杂乱的痕迹,再后面便没了踪迹。 “门主,这分成两头了,跟谁?”疾刃问。 林祁瞧着地上的脚印,南辕北辙,时不我与,必须要选一处跟。 “跟着这两人!”林祁面色镇定。 第三百四十一章 要找的,是祭坛! 后追之人的轻功不弱,要追踪起来没那么容易,但是另外两个人倒是没那么难,时不时能发现脚印。 四方门的探子都是追踪的好手,这么多人派出去,总归摸到了门道。 只是到了最后,好似陷入了困境。 “门主,转来转去就在这一块,痕迹好像是突然消失的。”疾刃直挠头,“怎么就没了踪迹呢?只到此为止。” 林祁也觉得奇怪,怎么会突然没了痕迹呢? 按理说雁过留痕,怎么着也得有点异样,可这两人的脚印,忽然就没了,而且是在山壁附近消失的。 “这面山壁,有什么异常吗?”林祁伸手抚过。 乍一眼,好似没什么异常。 再细看,似乎也是普通山壁。 可痕迹到了这山壁前,就彻底消失了,显然是不正常的。 底下人爬到了上面,细看之后回禀他,上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显然是不可能上去的。 “门主?”疾刃想了想,“要不咱把这山壁给凿开?” 林祁用剑柄叩了叩这山壁,“这么结实,你怎么凿壁?愚公移山,你愚就自己撞墙去,省得祸害我们。” 被一顿训斥,疾刃面上挂不住,有些臊得慌,“我就是、就是提了这么一嘴。” “别说那些没用的,说点有用的!”林祁皱了皱眉,仔细看着周遭。 一整片山壁,唯有往西边那一块,略有些凸起,其他的地方不是青苔就是杂草,没有任何的异常可寻。 林祁缓步往前走,立在凸起的位置,凝眸审视了良久。 “这里……”林祁伸手抚摸,一寸寸的摸过去。 壁上,青苔甚厚,但是有些许地方,青苔皮有些松动,就好似经常活络一般?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刻意摸过周边所有的青苔,长年累月生长的青苔,青一年死一年,年复一年,所以青苔格外厚重,手摁上去很有绵柔的感觉。 因为年复一年的关系,所以这些青苔都牢牢的抓在山壁上,靠汲取山壁内偶尔渗出的水汽,来滋养生长,若以手指轻扯,只能扯断外头一层,内里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松动! 除非,这地方时常被人扯动,所以导致青苔没办法长年累月的抓牢山壁。 “门主,您找什么?”疾刃问。 林祁眉心皱成川字,“这地方有问题。” “这里?”疾刃惊呼。 林祁勾唇,“没错,就是这里了!” 很好! 虽然找到了问题的所在,但是要打开这面山壁,委实需要费点功夫,毕竟……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进去,先秦一族便不可能长存这么久。 外头,火急火燎的开山壁。 内里,火急火燎的找地方。 吾谷跟在重生的身后,满山谷的找他口中的那个地方,只是他们并不熟悉路径,是以在这么大的山谷内,没迷路已经是万幸。 二人坐在树荫底下,各怀心事。 “重生公子,你确定能找到那个地方,就能让公子安全?”吾谷问。 重生点头,“自然!只要在七星连珠之前破坏祭坛,一切都还来得及。” “祭坛?”吾谷愣了愣。 祭祀是什么东西,吾谷还是明白的,无外乎五牲祭奠先人。可那些牲畜,都是宰杀了才送上供桌,以作祭奠之用。 喉间滚动,吾谷有些心惊胆战,忽然觉得事态严重,“重生公子,你且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祭坛?他们是要把公子送上祭坛?拿公子的命,去祭祀什么东西?” “生死之事,岂敢胡言乱语?”重生盘膝,内力运行。 找祭坛重要,疗伤也重要。 “祭坛!”吾谷嗖的站起身来,“完了完了,我就知道这些人没安好心,谁知道这么恶毒。对了,你告诉公子了吗?公子她可知晓?” 重生合着眼,“没有!” “你为何不告诉公子?”吾谷事事不瞒公子,以为重生亦是如此。 他原想着,重生与公子重逢,定是要说清楚的,谁知道,重生居然没说。 “说了,她就会害怕,会紧张。”重生叹口气,“到时候她若是露馅,就不会有自由可言。” 吾谷抿唇,“这倒是……” “她知道那些人对她有所图,这就够了。”重生眉心微蹙,“她知道该怎么做,必定不会掉以轻心,接下来的事情,咱们替她解决。” 吾谷点点头,“好!” 不就是搞破坏嘛! 这些年跟着公子,没少干偷鸡摸狗的坏事,要破坏祭坛……简直是轻而易举。 但问题的关键是,祭坛在哪? 重生的伤势还未恢复,是以吾谷也不好催促,只能在一旁焦灼的等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重生才重新睁开眼睛,二人继续在山谷里晃悠。 “据说,祭坛在山谷最重要的位置,只是这最重要的位置,会在哪?”重生眉心紧蹙,“寨子里是不可能的,人人都能瞧见,显然不够敬重。” 吾谷点点头,“那么,应该是在偏僻的地方?” “偏僻?”重生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桃花林。 那个地方,是他们的神女所居住之处,要进去并不容易,外头瞧着平淡无奇,不过是寻常桃花林,但内里……却布有阵法。 若是他们感觉到了外族进入,必定会启动阵法,如此一来……极有可能会被困在其中,但是祭坛也极有可能在里面。 要不要试一试? “我去闯桃花林。”重生深吸一口气,眯起危险的眸子。 闯? 吾谷注意到了,他用了一个“闯”字,就说明此行危险,“桃花林?” 不远处,的确有一片桃花林,但是一片桃花林,犯得着用闯这一字吗?放眼望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看守,这到底防着什么呢? “我去试试。”重生缓步往前走。 瞧着他神色凝重的样子,吾谷心中担虑,“你说什么试试?这桃花林是有毒,还是有鬼?我瞧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为何要闯?” “有些东西,不是肉眼能看清楚的。”重生顿住脚步,回头叮嘱吾谷,“待会我先进去,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没能出来,你就离开这儿,去找长安。” 吾谷骇然,这话听着很不对头,“你这意思,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阵!”重生深吸一口气,“我没经验,若是困在林中,不知该如何才能出来,凡事只能搏一把,所以……你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吾谷的眉心突突跳,“万一祭坛不在里面呢?” “那就当我倒霉。”重生抬步往前走。 吾谷:“……”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百四十二章 困在阵中 吾谷站在林子外头,眼见着重生进了桃花林,心内还是有些感动的,为了她家公子,重生似乎无所畏惧,什么都敢做。 “若无意外,不要进来。”重生还不忘回头叮嘱。 毕竟,要留一人在外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长安若是遇险,还有人可用,不至于孤立无援。 “好!”吾谷应声。 重生缓步进了桃花林,从踏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小心翼翼,不敢走错半步。 曾经繁花似锦,如今一片狼藉。 如先秦一族,从兴盛到衰败,以至到了现在的人丁凋敝。 缘起缘落,终有定数。 在重生进入桃花林之后,吾谷便悄然蛰伏在一旁,见机行事。 桃花林并未异常,重生缓步往前走,祭坛必须承天地之灵气,所以得建在最高处,或者最中心的位置。 偌大的桃花林,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重生漫步在桃花林中,谨慎的环顾四周,生怕错漏分毫,原本倒也没觉得什么,可走着走着,好似有些不太对了。 不远处的高台,始终与他保持距离,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那株长在较高处的桃树。 那一瞬,他便知道,自己怕是已经……陷在这里了! 房内。 鬼叔眯起危险的眸子,“你说什么?” “有人闯入了桃花林!”底下人复述了一遍,“阵法已经启动,把人困在了其中,长老,您要不要去看看?” 鬼叔冷着脸,“居然还有人能闯入山谷?只是,闯桃花林作甚?” 饶是要闯,也不应该闯桃花林,而是应该闯寨子,不是吗?这闯桃花林是什么缘故?那里面现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 “少主!” 外头一声喊,鬼叔骤然打开窗。 洛长安避闪不及,被逮个正着,“我刚好经过这里。” 再回头去看身后的族人,也不知道这厮是刚发现她,还是盯着她一阵了?什么先秦一族,分明是鬼族……阴魂不散的那种! “少主,您站在外头做什么?”鬼叔叹口气,“进来吧!” 洛长安双手负后,晃晃悠悠的荡进屋子,东张西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瞧瞧那个,好像真的是来玩的,而不是偷听。 “少主,您看什么呢?”鬼叔问。 洛长安百无聊赖,“我能看什么,不过是随便看看,初来乍到的总归是好奇占据上风,是不是?对了鬼叔,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好似听到你们提起了桃花林!” 说这话的时候,洛长安的视线,极快的掠过屋子里的所有人,就此绕了一圈。有人惊慌有人失措,也有人强装镇定避开她的目光。 很显然,桃花林出事了。 “出了何事?”洛长安问,“又来了一场天火,把桃花林给烧了?” 众人缄默,不语。 洛长安心下一转,忽然“哇”的嚎啕,“我的娘啊,你就留了这么点东西,还让他们这帮废物给看没了……娘啊……” 鬼叔:“!!” 众人:“!!” “娘!”洛长安撒腿就往外跑。 鬼叔骤然回过神,“少主?少主你去哪?” “我去找我娘!”洛长安自然晓得,若是桃花林出事,他们这帮人绝对不会放她去“看热闹”的,铁定得拦着。 但她得有充分的理由,才能使劲折腾,可劲闹腾。 “少主!”鬼叔慌里慌张的拦住了洛长安,“不是这么回事,少主别担心,桃花林没事,真的没事!” 洛长安的眼泪也是说来就来,这会泪眼汪汪的瞧着鬼叔,瘪瘪嘴问,“真的没事?” “真的!真的!”鬼叔连连点头,“真的没什么事。” 洛长安差点笑出声,你当我耳朵是摆设? 不过他们人多,她虽然是少主,但终究势单力薄,所以不能硬碰硬,当即奶着声音哽咽道,“饶是如此,我还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少主?”鬼叔愣怔。 洛长安煞有其事道,“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原就不多,若是再损毁了,我上哪儿哭去?我就去看看,若是真的无恙便罢了!” “少主?”鬼叔紧追。 洛长安就在前面走着,若是他们连这都拦着,说明桃花林出了大事,并且……这大事还可能与她有关。 “少主,您慢点!慢些!”鬼叔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拦着呢? 此时此刻闯进了山谷,还闯进了桃花林,莫不是来营救洛长安的?因为不知道洛长安的具体位置,所以敲山震虎? 思及此处,鬼叔有些心颤,“少主,要不……” “再多说废话,我就一脖子吊死在桃花林里。”洛长安假模假样的拭泪,“你们连这点念想都不留给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哼!” 鬼叔:“……” 后面,跟着一拨人。 洛长安谁也没搭理,抽抽搭搭的朝着桃花林走去。 “到底是何人闯进去了?”鬼叔低声问。 底下人想了想,“好像是个男子,但具体是谁,尚不可知。” “男子?”鬼叔想着,莫不是吾谷?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若是洛长安的贴身随扈,肯定第一反应来找洛长安,而不是跑到桃花林去乱闯,傻子都知道来寨子这边找人。 吾谷那小子的秉性,鬼叔还是能摸着一些的,绝对不会丢下洛长安不管。 是以,擅闯桃花林的到底是谁? 洛长安心里有些着急,山谷里闯进来的两个外人,多半是吾谷和重生。但是吾谷对先秦一族完全不了解,不可能闯桃花林,那么剩下的只有重生! 然则,重生为何要闯桃花林?桃花林里是她母亲的故居,她进去看过,没发现什么异常,为什么重生要闯进去? 桃花林就在前面,洛长安不由的放慢了脚步,眼下打草惊蛇,只希望重生已逃脱。 躲在树梢的吾谷陡然蹙眉,公子怎么来了? 坏了,重生肯定是陷在里面了,否则先秦一族的人,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这可如何是好? “这瞧着,也没什么异常嘛!”洛长安双手环胸,歪着脑袋立在桃花林外,“鬼叔,天火呢?” 鬼叔皮笑肉不笑,“我之前就告诉过少主,桃花林没事,是您听错了!您看,这不是好好的吗?一切安然无恙,甚是太平!” “总归是我母亲的故居,我自然要上心。”洛长安抬步就往内走。 鬼叔面色骤变,当即拦在洛长安面前,“少主?” “我又不是头一回进去,你拦我作甚?”洛长安狠狠蹙眉。 这老东西,一肚子坏水! 第三百四十三章 重生,接住我! 吾谷就在树上待着,若不是知晓鬼叔武艺高强,他是真的想下去给公子打声招呼,告诉公子,重生进了桃花林。 奈何…… 不敢! “所以,我娘的故居是真的出了事!”洛长安又开始抽抽搭搭,“我活了大半辈子,连娘的面都没见过,你们一个个都有爹娘在侧,哪能体会我这从小没娘的痛苦?” 鬼叔:“……” 额,又来! 族人们皆是愣怔,少主堂堂七尺男儿,为何这般喜欢哭?瞧瞧这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怎么哭个没完了呢? “若是娘的故居有什么好歹,我、我……”洛长安忽然心神一震,冲着众人身后随手一指,“哎,这人是谁?” 众人不约而同的回头,连鬼叔都没多想,顺着洛长安手指的方向望去。 疾风劲草,空空荡荡。 “少主,你看到了……少主?少主!”鬼叔疾呼。 他就知道,这小子的话不能当真!却是麻痹大意,以为入了山谷便是到了自己的地盘,饶是她想要作祟,也掀不起大浪来,谁知…… 洛长安跑得极快,在逃生的事情上,她自小就下过功夫,滑得跟泥鳅似的,要想抓住她还真的有些困难。 尤其是,她已经踏入了桃花林的地界。 鬼叔:“……” 众人:“……” 吾谷洋洋得意,他家公子连狗洞都能钻得比别人快,想抓……难咯! 所有人,止步桃花林前,如之前鬼叔与洛长安所说的那般,这是先秦一族的禁地,也就是说,除了护法和长老,谁也不敢轻易踏入这个禁地。 哪怕,这个禁地在很多年前已经被一把火,焚成了这副鬼样子。 禁地,永远都是禁地! “少主!”鬼叔站在外头。 长老与护法终究是有区别的,护法是神女身边的人,能自由进入,但是长老……需要通禀神女之后才能进入,可神女早就不在了。 鬼叔是后来被推崇上来的长老,与曾经的那些长老是不太一样的,没得到过神女和先长老、以及族长的肯定,他这长老当得很是心虚。 洛长安立在界限内,“鬼叔你放心,我进去看看就出来,既然是我娘的故居,我肯定要好好保护的,绝对不会让什么天火啊、天人之类的,损毁我母亲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音落,洛长安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桃花林。 鬼叔急得直跺脚。 “长老,您快进去吧,里面的阵法已经启动,若是少主一并陷落,还不定要出什么事!”族人劝慰,“若是少主出事,只怕天府之祭也不能完成了!” “是啊是啊,若是不能完成天府之祭,长生树便不能复活,咱们这涂山氏必定是要灭族的!” “长老,快进去吧!” 鬼叔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树上的吾谷,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原来重生所言句句是真。别的他没听明白,这天府之祭他可听得清清楚楚,祭……可不就是祭坛、祭祀、祭奠嘛! 果然,这帮混账东西,对他家公子没安好心!还好重生公子心知肚明,这会进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破坏掉祭坛? 重生进去了,公子也进去了,那个鬼叔也进去了,吾谷急得额头直冒汗。 洛长安对于桃花林并不陌生,之前进来过一次,便觉得按照原来的路走便罢了,谁知……走了半晌仿佛周遭的景物都没变。 愣了愣,洛长安挠挠额头,继而拧起眉头,双手环胸站在原地。 啊哈,这是什么情况? “鬼撞墙?”她扯了扯唇角。 扬起头,洛长安瞧了瞧今天的日头,“不是月黑风高,还能碰到这样的诡异之事,莫不是我洛长安要撞大运了?小爷这辈子没见过鬼,今儿倒是要开开眼!” 捋起袖子,小妮子煞有其事的瞪大眼睛。 “让我看看,你藏在哪儿?”她猫着腰,眨着眼往前走。 藏在何处呢? 后来,猫着腰不舒服,她便趴在地上,四脚落地的爬行,偶尔有蚂蚱蹦出来,她还能有闲情逸致抓两只蚂蚱玩。 耳畔,有鬼叔的呼喊声,“少主?少主!” 找他家少主? 呵,没那么容易。 人家在蔓草丛中趴着呢,藏得可好可好! 洛长安有些奇怪,为什么鬼叔不会迷路?瞧着他这般模样,应该比她更熟悉此地,可他不是说,此处是禁地,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进来? 上次他还假模假样的在外面等着,这次也是犹豫了半晌才进来。 憋着一口气,洛长安继续爬行,小心翼翼的远跟着鬼叔。然则,跟了些许路程,她便明白了,这桃花林有点东西! 比如,玄天八卦之类的阵法。 “师父说过,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洛长安鼓了鼓腮帮子,“虽然我学艺不精,但是想要坑我,呵……小爷跟你没完!” 阵法,有生门死门。 看你怎么走,怎么破。 鬼叔行走在桃花林中,瞧着毫无章法,实则是有关窍的,洛长安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观察着鬼叔的一举一动。 过了半晌,她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还好师父教过我!” 眼见着鬼叔走远,洛长安徐徐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按照鬼叔方才的走法,这桃林的阵法也不是太难,算是比较死板的一种,也不知道,是不是昔年留下的…… 洛长安倒不觉得有多难,难的是重生,绕来绕去都在原地,怎么都走不出去,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人抓住。 一旦他被先秦一族逮着,只怕再也救不了洛长安。 “重生?” 重生正焦头烂额,兀的心神一震。 有人,在喊他? “重生,我在这里!”洛长安欣喜若狂。 重生真的看见了,是她!是他的长安啊! “长安!”重生愣怔。 洛长安撒丫子跑过来,猛地一下子窜起。 重生眼疾手快,当即伸手托住她,正好将她抱个满怀,这姿势倒是如同抱孩子一般,甚是稳妥有爱,“小心脚下,这地方岂敢乱蹦跶,万一摔着可怎么好?” “你是不是走不出去?”洛长安笑盈盈的低头,伸手捧起那张脸,“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重生皱眉,“你对这桃花林……分外熟悉。” “不熟,但也不陌生。”洛长安忽然愣怔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重生意味深长的问,“可见过祭坛?” 第三百四十四章 诡异的大树 祭坛? 洛长安脑子飞快的转,想着之前进入桃花林的情景,从林子口一直到了母亲的故居,这一路上也没瞧见什么祭祀用的东西。 “长……什么样的?”洛长安低低的问,“圆的?方的?长的?还是有什么特征的?我好似没瞧见什么台子。” 重生想了想,“兴许不是什么台子,是一些空地?比较宽敞的地方。” 宽敞的地方? 此时此刻,重生还抱着洛长安,她正好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环顾四周,入眼皆是桃花树,不是焦枯就是开着三两朵桃花。 瞧着也没什么空旷之处,除了母亲故居附近。 “这儿没什么空旷之处,倒是我母亲所住的石洞附近,有些宽敞的地方,但是那里也不像是什么祭坛,你是不是寻错了地方,也许这里没有你要找的祭坛。”洛长安确实不曾在桃花林中,见过什么祭坛之类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重生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主意,也许祭坛并不在桃花林中。 “这是先秦一族的禁地。”重生说。 洛长安点头,“是,没错。” “那应该没错,多半是在这里的。”重生仰头望着她,“要抱着你继续走,还是下来?” 洛长安撇撇嘴,“放下来罢,回头让鬼叔瞧见了,估计能暴跳如雷。” 可不,瞧着两个男人抱在一起,还不得气得当场自闭? “如果非要找什么空旷之处,我倒是知道一处,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祭坛。”洛长安领着他往石洞方向走去。 重生不解,“什么地方?” “他们说那是我母亲住过的地方,是个石洞,我进去瞧过一次,内里乱成一团,也没人敢进来收拾。”洛长安缓步往前走,“跟我来,就在前面不远处。” 重生可不敢大意,紧跟在洛长安身后,由着她领了他前往石洞。 鬼叔原以为闯入者既然困在阵中,必定会循着那最高处的桃花,一个劲的瞎转悠,是以……他便在那株桃花附近转悠。 哪里晓得,洛长安已经带着重生离开了桃花林,留下他一个糟老头子,在那里一直转圈圈,仿佛被困住的是他,而不是他们。 洛长安早就带着重生走了出去,此刻就站在山洞内。 “说是我母亲的故居。”洛长安揉着眉心,“破破烂烂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尊重神女的,让她住在这样的地方?估计是为了春日看花,花落方便吃桃!” 重生:“……” 石屋内确实有些简陋,因为大火焚烧过的缘故,半边漆黑瘆人,半边残留狼狈。 “这地方,住着得有多无聊?一日两日的避世倒也罢了,长年累月的……倒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罢!”洛长安撇撇嘴,满脸的嫌弃,“你可以四处看看,回头我带你去偏门那边。” 重生点头,在内绕了一圈,与当日的洛长安一样,他的注意力亦是落在那朵菩提花纹路上。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洛长安笑问,“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这菩提花居然是先秦一族的图腾。” 到处都是这纹路,可不是图腾! “看样子,先秦一族的秘密存不住了!”重生略带惋惜的叹口气,“怕是只能,到此为止了!” 洛长安不是太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此为止?这先秦一族,我瞧着命数挺长,毕竟这般刁钻,定是存活得比谁都长久。” 重生无奈的笑笑,“你说的地方在哪?” “这里都看完了?”洛长安问。 重生点点头,“是,你其实想问,我看出了什么?” “既是让你瞧过了,自然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们行走江湖惯了,看很多东西想必比我更明白一些。”洛长安心里没底。 重生知道她的意思,“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最要紧的是现在,现在的长安很好,平安顺遂,以后也会如此!” “光会哄我!”洛长安撇撇嘴,“走吧,在外头呢!” 重生不疑有他,跟在洛长安身后。 “重生,你成日戴着皮面,不累吗?”洛长安在前面走。 重生脚步一顿,瞧着她微微绷直的脊背,心内愧疚,目色略带心虚,“我这辈子,大概就只为你一人,如此费尽心机。” “为什么?”洛长安回头看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我看起来,是这么有价值的人?” 如此费尽心机,委实不容易。 “是!”重生点头,“江山如画虽好,皆不如长安嫣然一笑。”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往常只有我撩拨他人,没想到今儿倒是让你给撩出了几分感动,罢了罢了,这桩事先搁着,等出去了我再寻你算账,走吧!” “好!”重生如释重负,“待出去之后,我便让你看看,这面具下的真容。只要,你不被我吓着便罢了!” 洛长安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我这辈子见过不少美人,美男子,除了被鬼叔吓过以外,还真的没被旁人吓过,你且试试,看我到时候能不能被吓哭。” “好!”重生音色低哑。 估计,会吧?! “就是这儿!”洛长安信手一指,“瞧见没有,那里有棵树,前面这块空地是我见过的,桃花林里,最宽敞之处。” 重生立在那里,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岩壁上,干枯的大树。 树高千丈,根深万里。 生于阴处,匿于暗影。 重生微微眯起了眸子,“这是什么树?” “我哪儿知道,反正我当时第一眼瞧着,就有些瘆得慌。”洛长安双手环胸,“总觉得阴测测的,凉飕飕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还真别说,重生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们去看看!”重生率先走在了前面。 洛长安皱了皱眉,默默跟在后面,“这树不知道死了多少年头,多半是因为我母亲不在了,所以无人照料,久而久之便枯死了。” “这棵树这么大……按理说不可能因为无人照料,就会枯死。”重生站在大树前,伸手抚上干枯的树干。 洛长安亦学着他的样子,将掌心贴在厚实的树皮上,“的确是枯死的,树皮都干了,不知道这样的树,砍下来能做什么?老百姓烧柴火,估计能烧一年吧?” 重生苦笑不得,“亏你有这样的想法。” “柴米油盐,总归是要懂一些的。”毕竟以后得过日子。 重生眉心微拧,忽的用力掰了掰树枝。 “哎哎哎,你干什么?”洛长安愕然。 只听得“咯吱”一声, 重生居然掰下了一根树枝。 刹那间,洛长安瞪大眼睛,“我的娘诶,这树……” 活见鬼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咱,老老实实剥树皮! 断枝处,略有殷红色的液体,瞧着是树汁。 可是,纵观所有的林木,重生不曾见过这般颜色的树汁。 “这是成精了吧?”洛长安诧异的瞪大眼睛,“怎么会是红色的?这像是血!” 说着,她用指尖轻轻擦了一点汁液在手,凑到鼻尖轻嗅。 “还真别说,委实有点血腥味。”洛长安狠狠皱眉,“气味不是很大,但确实是腥味。” 重生将断枝凑到鼻尖轻嗅,诚然如此。 “这树,有问题!”重生说。 洛长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你知道吗?我头一回见着这棵树的时候,就觉得阴森森的,这种阴森森,和那种不见光的阴冷是不一样的。这是发怵,让人有种汗毛立起来的感觉!” “害怕吗?”重生问。 洛长安点点头,“怕,很怕!看到这棵树,我就脊背发凉,想转头就跑。” “知道这是什么树吗?”重生问。 洛长安仰头望着张牙舞爪的枯树枝,认真的想了想,“这不就是一棵大树吗?就是大得有点过分,多半是有几百年上千年的年纪了。” “这是先秦一族的神树。”重生解释,“现在,你明白了吗?” 洛长安的眉睫骇然扬起,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他看,“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 “你之前不是拿到过这树的残片吗?”重生说。 洛长安慌忙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了神木的残片,“长生木?你说的这棵树是神木,也就是说,是这片物件的母体?” “是!”重生点点头,“你手里的东西,就是从这棵树上切下来的。” 洛长安不敢置信,“可是不对啊,这东西是有气味的,我能嗅到,但是这棵树没有!” 一点百花清香的味道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长生木的母树呢? “很简单,这些东西都是在这棵树活着的时候切下来的,所以带着它所有的属性,但是现在这棵树……你看!”重生扒拉了一下树皮,“干枯、皲裂,说明它不是死了,就是陷入了休眠状态。” 休眠状态? 洛长安皱了皱眉,“也就是说,这棵树若是休眠的话,会醒?醒了就会散发出香味,和我手里的这个长生木一般属性?” “是这个道理。”重生点头,“所以我怀疑那些先秦一族的人,把你带到这儿,可能就是为了复活他们的神树。” 洛长安挠挠额角,“复活神树?这树能通天呢?还是能当饭吃?” “也许这棵树什么都做不了,但它代表着先秦一族的魂灵,是他们族群兴旺的象征,具有很重要的意义。”重生也不知道,复活这树有什么用? 说是神树,说是长生木,难道还真的能让人长生吗? 若真当如此,先秦一族不会凋零至此,族群没落。 “不过,人吃五谷杂粮,遇见神医可以死而复生,但是这大树怎么可能复活?”洛长安挠挠额角,“依我看,这肯定是死了,不是休眠。” 重生问,“何以见得?” “这可是先秦一族的禁地,你没瞧见屋内都乱成一团,最后也人收拾吗?但凡他们能进来,肯定不会眼巴巴的放任不管。”洛长安双手环胸,“这棵树肯定是在我母亲离开之后,就死了!” 这点,重生表示赞同。 “对了,你说的空地,就是这里吧?”重生说。 洛长安点点头,瞧着树前宽敞的地方,“是不是?这地方是整个桃花林里最为宽敞的,在这儿造个小楼都不成问题。” “的确。”重生站在那里,锐利的眸子快速环顾四周,“不过,这儿没什么台子。” 洛长安之前就来过,当然知道这里没什么台子,“可你要找宽敞之处,唯有这里还算宽敞,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种感觉?” 重生似乎是在比划什么,慢慢悠悠的退到神树前,立在一定的距离处,目不转瞬的盯着树干,“可能真的是这里。” “这里?”洛长安不解,“你说祭坛,这里……连个供桌都没有。” 重生瞧着脚下,“也许,不需要什么供桌,不需要祭坛,又或者这里有别的什么机关之类,将要紧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是吗?”洛长安一听要找东西,整个人都兴奋了,“我马上找找看!” 此处虽然平阔,但是因为常年无人收拾而蔓草丛生,所以要寻什么东西,还是得猫着腰,拨开杂乱的蔓草,低头去找。 然则,一圈找下来,什么都没有。 “我倒是忘记了,他们会阵法。”重生叹口气,“长安,别找了,不可能找到的。” 洛长安:“……” 瞧着重生失落的模样,洛长安当即凑了上去,“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把这祭坛等物,藏在阵中?” 重生点头,“对!”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在外面放着呢? “收在阵中?”洛长安撇撇嘴,“可惜我学艺不精,不然还能帮上忙。” 当日师父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觉得用不上,学得一知半解,要不然方才哪用得着观察鬼叔?她早就自个走出来了。 “算了,不找了!”重生磨着后槽牙,“既然找不到祭坛,咱们换种方式也是一样的。” 洛长安不明白,“什么换一种方式?” “这棵树!”重生侧过脸看她,目光异常坚定,“只要没了这棵树,先秦一族的人就不会再想着去复活与供养它。” 洛长安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那、那啥斧子什么的……” “釜底抽薪!”重生说。 洛长安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釜底抽薪!抽他!” “这么大的树,掰是不可能了,饶是用内劲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劈断它。”重生皱了皱眉,这该怎么是好? 洛长安想了想,“要不,咱剥皮吧?” 重生若有所思的瞧着她。 “不是说,人要脸树要皮,那这树要是没了皮,是不是就死了?”洛长安其实也不肯定,这法子好不好用。 话是人人都说的,但具体的……她也没试过,不是吗? “要不,咱就试试?”洛长安低声问,“不行也没什么损失。” 重生瞧了一眼外头的方向,鬼叔就在外头转悠,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成,就这么做吧!”重生应声。 洛长安当即捋起了袖子,“从哪儿开始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你娘还活着 说干就干,洛长安原就贪玩,难得碰到这样有趣的事,岂能不袖手旁观,恨不能捋起膀子好好玩一场。 “越往下越好!”重生取出了短刃,“树根在底下,盘根错节,咱是没办法动其分毫,但是这树皮嘛……” 洛长安接过刀子,“我来我来,我试试!” “小心,别划到手。”重生叮嘱。 洛长安连连点头,这怎么可能划到手呢! 剥树皮不是简单的活计,因为树皮包裹着树干,即便神树已经枯死,但仍是黏得牢牢的,也就是说……想要皮肉分离,需要一定的气力! 尤其是这神树已经上千年,这树皮厚重得几乎可以用“城墙皮”来形容。 “你们在干什么?” 骤然间,鬼叔一声吼,惊住了洛长安。 “嗤!”锋利的匕首刃口,快速划开了洛长安的指腹,她骤然疼得直皱眉头,快速将指尖塞进了嘴里,“疼!” 重生面色剧变,当即搀起她,“如何?” “没事,划得不深!”洛长安忙摇头,“还好!” 鬼叔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洛长安做下的好事,树皮被切开了大半圈,只差那么小半圈,她就把接近树根的那一圈树皮,悉数取下来了。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鬼叔双目猩红,“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神树……这是我们先秦一族的神树,是上天所赐之物,你们居然敢伤害神树!” 瞧着他眦目欲裂的样子,洛长安心里发怵。 重生下意识的将她藏在身后,“什么神树?只要它不行善道,那就是邪物,你们奉之为神树的东西,不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是你!”鬼叔咬牙切齿,“是你毁了神树,我不会放过你!拿命来!” 重生猛地推开洛长安,“躲起来。” “好嘞!”洛长安撒腿就跑。 交给重生,她放心。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只要你眼里、心里有他,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坚定不移的相信他。 即便是死,亦无所畏惧。 鬼叔因为神树之过,死活不肯放过重生,好在之前有洛长安的药,重生不至于如此被动,倒也能应付自如。 然则,他们都知道,若是继续纠缠下去,那事情可就没那么好收拾了,等着先秦一族的人反应过来,为了神树而不顾族规冲进桃花林,重生是不可能再跑出去的。 桃花林满是阵法,他一个外人不熟悉路径,绝对会因为迷失而困在桃花林中,如此一来,重生就会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洛长安躲在桃花树下,猫着腰探着头,“重生,小心点!” “去割树皮。”重生一脚踹开鬼叔,“不留后患!” 洛长安先是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是在做什么?当即重新拿起了短刃,屁颠颠的去割树皮,只要这棵树死了,什么先秦一族,什么长生木,都会就此消失。 有关于母亲的一切,洛长安已经放下了,看到过,听到过,也该收拾心情回去找父亲了,爹一定等得很着急,她不能再任性的在外头晃悠。 出了门遇见了那么多的危险,才知道,爹的良苦用心和疼爱。 “少主!”鬼叔厉喝,“不可以!” 洛长安用力的拉动着短刃,“什么不可以?我说可以那就可以,今儿我非得把这树皮给扒拉下来不可!谁也别想拦住我!” 有重生拦着鬼叔,洛长安自然无所畏惧。 只是,到了最后,瞧着满手粘腻的血色,洛长安只觉得恶心,掌心里黏糊糊的,一用力就滑溜溜的,连短刃都握不住。 “快点!”重生在催促。 洛长安撕下一片衣角,包住了短刃的手柄,如此才能继续割树皮。 “少主,那是你母亲最后的希望!”鬼叔厉喝,“没了神树,你母亲就真的回不来了!” 洛长安骇然心惊,“母亲?” “不要动不要动!”鬼叔仿佛快要发疯了,整个人都是惊慌失措的,“你母亲所有的希望都在这里了,如果你伤害了神树,她就真的死定了,少主,你母亲还活着!她还活着!” 洛长安错愕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很难消化这消息。 神树? 母亲? 还活着? 一活皆活,一死皆死。 这是什么缘故? 洛长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娘,还活着?” 这点,重生也不知道真假。 活着? 毕竟洛川河对此事遮掩得极深,也就是说除了洛川河,没人知道洛长安的母亲,是否真的还活着,自然也难辨鬼叔话中的真假。 洛长安有些紧张,更多的是雀跃,她母亲还活着…… “我母亲在哪?”洛长安急忙问。 鬼叔一掌推开重生,“少主,神女还活着,她与这神树性命相通,若是你现在杀了神树,就等于杀了你母亲!” 洛长安:“……” 说实话,洛长安对于这话是不太相信的。 人是人,树是树。 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又怎么可能性命相通呢? “我不信!”洛长安定定的望着鬼叔,“你在骗我!” 鬼叔急了,“我没有骗你,少主,神女真的还活着,你想想,从小到大是否有见过你母亲的墓?若是真的死了,以你爹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让她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这是实话,堂堂一朝丞相,其夫人居然连个坟包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 从小到大,洛长安只见过祠堂里供着的“母亲”灵位,真的不知道母亲葬身何处,父亲只字不提,府内人讳莫如深。 心内,纠结。 “长安,别信他!”重生一声吼。 洛长安猛地回过神,骤见鬼叔突然拂袖,不知撒了什么东西出来,白色的粉末,带着点点清香,让人…… 昏昏欲睡! “长安!” 闭上眼睛之前,洛长安仿佛听到了重生的嘶吼。 喊的什么呢? 好像,是她的名字。 “重生……”她砰然倒地,重重的合上眼睛。 睡梦里,还是那一树桃花,倩影婆娑,她恍恍惚惚的往前走,最后驻足在那个位置。 这个位置好似之前爹站过的,爹将一样东西,悄悄的埋在了脚下的位置,那是娘不知道的,唯有爹一人晓得的秘密。 娘…… 娘是否真的还活着呢? 洛长安只觉得自己在林中飞快的跑,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追不上母亲的脚步,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一片火海之中。 “娘!”洛长安猛地坐起身来,睁开了双眼。 耳畔,是嘈杂的声响。 “快看,醒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生娘没有养娘大 洛长安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恍惚,刺眼的光亮,让她又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子沉得厉害,好像跑了很久很久,累得不想醒来。 “哎呦,怎么又闭上眼睛了?” “这是怎么了?” “少主会不会不行了?” “放屁,少主若是不行了,谁来救神树?” 神树? 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洛长安这才想起正经事来。 是了,她在割树皮。 重生? 重生呢?! 洛长安猛地坐起身来,这会是真的醒了,彻底的被吓醒。 “少主?”鬼叔凑过来,快速搭上了洛长安的腕脉,“还好,没事!” 下一刻,洛长安忽然揪住了他衣襟,狠狠的瞪着他,“重生呢?你把重生怎样了?我告诉你,若是你敢动他一根毫发,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人呢!” “人还活着!”鬼叔说,“少主不必激动。” 现在的鬼叔,在洛长安这里的信任度,几乎为零。 “从你对我下手那一刻起,我对你就没有信任可言,若见不到人,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洛长安咬着后槽牙,“我要见重生!” 鬼叔不为所动,“人肯定还活着,但是……少主是见不到他的,他被困在了桃花林中,这些日子咱们都会照顾好他。但若是少主肆意妄为,这林中会发生什么变数,那可就不一定了!” 洛长安听出来了,他在威胁她。 “你觉得我好欺负是吗?”洛长安问。 鬼叔抿唇,不语。 不是觉得她好欺负,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的局面似乎只有服软,才能换得重生的周全,毕竟她那么在意重生,不是吗? “鬼叔!”洛长安松开他,忽然扯了一下唇角,笑得何其嘲讽,“拿重生威胁我?你可去打听过,我洛长安什么时候受人威胁过?” 鬼叔眉心突突的跳,“少主,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 “对我而言,这就是威胁。”洛长安目色阴冷的盯着他,“我不吃这一套,你若是要杀他,只管动手,但凡能从我这儿占到一点便宜,都算我输!” 鬼叔当即行礼,“少主,您误会了,咱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洛长安掀开被褥下了床,快速穿上了鞋袜,准备往外走。 整个屋子里的人,扑通扑通都跪了下来。 “少主!” 那异口同声的齐呼,震得洛长安耳蜗疼。 “所谓的少主,是你们强加给我的称谓,我可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什么先秦一族的少主,我是当朝丞相洛川河的儿子,跟你们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洛长安站在那里,呼吸微促。 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威胁? 她洛长安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胁,真以为她成日笑呵呵的,便好欺负吗? 休想! “少主?”鬼叔跪地。 洛长安勾唇冷笑,“一口一个少主,内心深处却都巴不得我死,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吗?那棵树为什么流出来的汁液是红色的,为什么我母亲一走那棵树就死了?你们一个个的昧着良心,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 鬼叔骇然,“少主,不可胡说!” “胡说?老天爷是长眼睛的,坏事干多了才会遭报应。”洛长安嗤然,“先秦一族若是长修善道,何至于落得今日族人凋零的地步?你们扪心自问,可行善事修善果?一味捧着你们的狗屁神树,忘了自己是个人!” 鬼叔面色微动,“少主,神树的事情……” “你说神树与我母亲息息相关,于是我听了你的忽悠,害了重生,我现在要是还听你瞎扯,那我就是记吃不记打,脑子进水。”洛长安可不打算再信他分毫。 鬼叔深吸一口气,“神树与神女,真的息息相关,我当时说的话都是真的,不是在骗你的。神女真的还活着,的的确确还活着!” 满屋子的人,都这般眼巴巴的盯着她。 “还活着?”洛长安轻呵,“还把我当三岁的孩子呢?但凡我母亲还活着,我爹就不会让她流落在外。你们一个个的联起手来,骗人不眨眼,以为我看不穿吗?” 鬼叔摇头,“不,真的还活着,但是她需要神树的果实做药引,只要神树能活过来,能重新开花结果,你母亲就可以醒过来!” “好,那她人呢?”洛长安问。 鬼叔垂眸,“暂时不能告诉少主。” “你们,口口声声让我救神树,救了神树就能救我母亲,可到最后我压根没瞧见我母亲的踪影,我长得就像隔壁村的二傻子?”洛长安嗤之以鼻,“不用暂时,你这辈子都不用告诉我,她在哪!” 鬼叔不敢置信的望着洛长安,“少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没有母亲都长这么大了,现在还会在乎有没有她?”洛长安趾高气扬,“我有爹就够了,至于娘……她爱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不出现就拉倒!” 她洛长安,不稀罕! “少主,您怎么可以这么说?神女是您的母亲,生身之母啊!”鬼叔有些气愤,亦是有些着急,“生育之恩大如天。” 洛长安嗤然,“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生娘没有养娘大?是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养大,我需要母亲怀抱,需要娘哄的时候,她在哪?抓一把空气就说是我母亲,还要我尽孝道,难道你们都是自己娘一个屁蹦出来的吗?满嘴放屁!” “少主,你、你……”鬼叔气得,哆嗦了半天,也没再憋出半个字。 论嘴皮子功夫,洛长安就没有输过。 洛家祖传的嘴上功夫,丢人也不能丢气势! “不用你啊我的,我没吃我娘一口饭,没喝她一口水,她估计连抱都没抱过我几次,有什么资格要让我为她牺牲?看你们对我爹的这副态度,估计当年她怀着我的时候,很不容易吧?”洛长安锐利的眸,冷冷的扫过众人。 一个个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脑袋微微垂着,无人敢抬头。 “同鸳盟就是你们弄出来的,为的就是对我爹不利,连我也一并除去,若不是发现我这自愈的能力,知道我还有价值,能复活你们的神树,你们会放过我?把我带进来吗?”洛长安冷声厉喝。 字字诛心,句句带血。 然则,真相就是这么残酷。 别以为洛长安成日嬉皮笑脸,实际上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洛川河养大的狼崽子,岂能是拎不清的废物!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喜欢他 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瞒不瞒的似乎也没什么要紧,因为洛长安句句是真,没有一字是假,他们之所以尊她为少主,拥护她回到山谷,不过是为了神树的死活罢了。 “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了?”洛长安嗤笑两声,“都被我说对了,无话可说了是吗?每个人都揣着一肚子坏水,还口口声声劝人向善,脸呢?” 鬼叔咬了咬牙根,“不管少主怎么说,您都得留下。” “进了这虎狼窝,我还有机会出去吗?我知道,我出不去,你们守着我,就等着哪天把我开膛破肚,祭了那神树!”洛长安盯着他。 那眼神,看得鬼叔浑身发怵,满腹心虚。 “想要我的命,还不对我好点,你们这帮人狼心狗肺的东西啊!比豺狼还毒,比毒蛇猛兽还可怕,难怪老天爷长眼睛,让你们先秦一族遭此大劫!”洛长安居高临下,“这叫报应!” 鬼叔站起身来,“够了!少主您骂够了没有?” “够?还不够呢!”洛长安双手环胸,“若是真的要让我骂,我能骂得你们狗血喷头,骂上三天三夜,让你们都不得安宁!” 鬼叔手一挥,“看好少主,再让她跑出去,后果自负!” “是!” 所有人快速退出了屋子,紧接着便是门窗紧闭,外头响起铁锤敲钉子的声音。砰砰砰的声响,来自于门窗。 洛长安知道,他们不会放她走,在祭坛开出来之前,他们会囚她,控制她,就是不敢让她死。 只要她还活着,重生就能活下去。 否则她一死,整个先秦一族,就全完了。 “跟小爷玩这一套?”洛长安舔了舔后槽牙,“关我?” 从小到大,她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关着她,奈何每次都没关住,同一种方法是绝对不能在她身上用第二次的,否则一定会失效。 白日里,是绝对不可能这样闯出去的,外头人多,她寡不敌众,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跟他们斗气,最后自己吃亏。 重生在桃花林里被抓,那么此刻会在哪? 只见重生,未见吾谷…… 那就是说,吾谷还在外头。 吾谷是自由的。 洛长安勾唇,瞧着桌案上的瓜果点心,当即坐了下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绝对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吃饱喝足睡得好,这样才有精力,便于夜间活动! 急是急不来的,也是最无用的。 鬼叔出去之后,在门口停留了很久,可这屋内太过安静,一点都没有打砸声,反而让他心内不安起来。 洛长安是什么人? 洛川河惯坏的孩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反抗?瞧她方才那股子气恼劲儿,恨不能撕了眼前所有人。 可再看看现在,怎么这么安静? “会不会出事?”众人担虑。 少主要是出事,神树可就没救了。 “不太可能。”鬼叔摇头,“这小子骨子里怂包一个,嘴皮子虽然溜得很,但是绝对怕死,不会出人命的。”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心里忐忑,但是鬼叔说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毕竟……人是他找回来的。 众人齐刷刷的围成一团,瞧着被木条封住的门窗,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一帮人听了大半天,愣是没听到内里的动静,直到后来,有人忍不住了,悄悄的扒拉着窗户缝隙往内看,才明白为什么。 洛长安在屋内呼呼大睡,糕点碎屑,瓜皮果核丢得到处都是。 这么安逸,哪里像是想不开的样子? 如鬼叔所说,这就是个怂包,也就是逞嘴皮子罢了,实际上呢?胆小如鼠,好逸恶劳,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仅此罢了! “洛川河养出来的废物,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却原来是这副德行。”鬼叔揉着眉心,“罢了,大家都散了吧,夜里着几个人盯着便是,她不会功夫,跑不出去。” 众人点头。 这样的怂包,又不会功夫,的确是不可能跑出去的。再退一步来讲,跑出了屋子也跑不出山谷,有什么用? 所有人,轮流守在房门外头。 天色渐暗,人的防备也逐渐松散。 洛长安在屋内越是安静,他们越是放心,所有人的脑子里只记得鬼叔说的那一句:洛川河养出来的废物。 既然是废物,自然不需要太操心。 天越黑,洛长安越清醒。 此时此刻就贴在门后面,听着外头的动静。 很好,外面只有三个守卫。 恰这些人正在议论她,居然用“废物”来形容她。 “肤浅!”洛长安低嗤。 不过,这也是好事。 越是瞧不上她,最后越容易打脸。 夜深人静时,洛长安听到窗外有窸窣声响,然后便是蟋蟀的声响。 蟋蟀? “吾谷?”洛长安蹲在窗下。 外头,传来了吾谷的声音,“公子,我来救你!” “外头的人呢?”洛长安问。 吾谷道,“都被我收拾了,您放心就是。” “快点。”洛长安心头砰砰跳。 好在,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吾谷跟着洛长安久了,做得很是顺手,撬钉子嘛……只要找准位置,就很容易撬出来。 关键是,别惊动隔壁的鬼叔就是。 窗户被撬开,洛长安当即跃了出来,“走!” 主仆二人趁着夜色,快速离开了寨子。 重生带着吾谷进来溜过一圈,是以吾谷对这里还是有些熟悉的,要带着洛长安出去,并不是太难。 “重生呢?”洛长安边走边问。 吾谷犹豫了一下,“公子……” “重生呢?”洛长安皱眉,“问你话呢!” 吾谷垂眸,“公子,您还是先出去吧,重生公子武艺高强,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您只管放心就是。” “放心个屁!”洛长安低斥,“我这一走,重生必死无疑。” 吾谷喉间滚动,“您就自私一回,何况这也是重生公子的意思,不管发生什么事,以您为先,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回去!”洛长安掉头就走。 吾谷急了,“公子,不能回去,他们要杀了您!” “我知道。”洛长安深吸一口气,“看到那棵树,看到重生说要找祭坛,我就知道他们要怎么对付我!他们需要的,是我这一身的血,来浇灌那棵树,让它复活!” 吾谷点头,“既然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不能让重生死!”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语气何其坚定,“他得活着!” 吾谷拦在前头,“可是重生公子愿意为您牺牲。” “吾谷,我想,我……喜欢他!” 第三百四十九章 离开山谷 这大概是吾谷听过的,最可怕的事情,也是公子最认真说话的一次,半点都不像玩笑。 “公子,您可一定要想好了,回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吾谷是真的怕啊,这一去怕是生死难料,自己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奴才,可公子身份尊贵。 兹事体大,吾谷身为奴才,岂敢做主?! “我想好了。”洛长安道,“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搏一回。吾谷,我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醒醒了。” 吾谷愣了愣,“公子,您怎么了?” “总觉得有爹护着,所以我在京陵城内横行无忌,什么都不怕,谁都敢惹,出了京陵城才知道,我洛长安什么都不是。”她挠挠额角,“在所有人眼里,我只是个废物。” 吾谷急忙摇头,“不不不,在吾谷心里,公子聪慧而重情义,比那些个伪君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倒是难得,有你这样真心待我。”洛长安瞧着回去的路,“遇见重生之后,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太一样了,他虽然也护着我,可他的护着是不一样的。” 男女之情,自然是不同的。 “吾谷。”洛长安抿唇,“回去会有危险,不如你……” 吾谷扑通跪地,“不管发生什么事,奴才都要跟着公子,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但绝对不会离开公子半步!公子,您让吾谷跟着您吧?这么多年,咱们没有分开过。” “起来!”洛长安将他搀起,“那就一起吧!生也好,死也好,总归是兄弟情义一场,也算不枉此生!” 吾谷重重的点头,“是!” 公子说,兄弟情义。 吾谷有些想哭,黑暗中眼眶潮湿。 “公子被带回去的时候,奴才亲眼看到,他们把重生公子丢在了桃花林里,多半是因为里头的阵法,能困住重生公子,所以才会这般放心。”吾谷边走边解释,“公子您莫要着急。”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这帮龟儿子肯定是以为,我没办法逃出来,所以没办法救重生,就把他顺手丢在了阵中。” “肯定是这样!”吾谷点头,“只是,咱们进去了,会不会惊动那些人?” 洛长安犹豫了一下,“管不了那么多了,救出重生,我们马上离开!” “嗯!” 眼下,也只能赌一把了。 吾谷是不可能进去的,一则他不懂这些东西,二则他得望风,若是真的惊动了那些人,那么他在外头还能拼死挡一挡。 只要争取到时间,相信重生公子一定有办法,带公子……活着离开山谷! 出了谷,就安全了! 洛长安小心翼翼的进了桃花林,白日里倒也景致不错,夜里……黑漆漆的,那些桃树枝张牙舞爪的,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魂灵,瞧着就让人内心发怵,脊背发凉。 “我的娘诶。”洛长安生生咽了咽口水,“真不知道我娘为什么要住在这里,白日里看桃花,夜里看、看……什么呢?” 好在她洛长安胆子够大,这要是换做别的女子,还不得被吓尿了? “真吓人!”洛长安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他们把重生丢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想了想,洛长安以手掩唇,学着布谷鸟叫了,“咕咕……” 没动静? “咕咕?咕……咕……” 蓦地,不远处有回声响起。 “咕咕……” 洛长安大喜,“重……生?” “长安?”重生低问,“是你吗?” 洛长安循着声音找去,“是我是我,当然是我!难不成是阎王爷吗?” 事实上,重生压根看不清楚,洛长安的位置。倒不是夜色太黑,而是因为困在阵中的缘故,他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长安,你在哪?”重生问。 洛长安绕了一圈,也只是……听到重生的声音,没看到人。 哎呦,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重生?”洛长安低唤。 重生应道,“我在!” 得,就在耳畔,可愣是瞧不见对方。 “我们大概被困在里面了,你还能想到破阵的法子吗?”重生问。 洛长安没说话。 “长安,你别乱走,你静下心好好想清楚。”重生循循善诱,“想清楚了再来救我!” 洛长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想清楚,再走!” 想清楚…… 洛长安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 随身小包里,有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样很奇怪的东西,瞧着像是枯枝,又像是干枯的手指,总而言之,是细细长长一小节。 “辟邪之物!”洛长安将东西取出来,握在了手中。 白天是怎么进来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洛长安瞧着长在高处的桃花树,顺着白日里的路径,缓步朝前走。 先秦一族的人都大意了,以为洛长安是个养尊处优的废物,之前闯入桃花林是因为运气好,误打误撞。 却不知,洛长安是真的懂一些五行阵法。 “你莫要着急,我马上过来!”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沿着记忆中的走法,一点点的往前走,终是在最后那一步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果然,毫无章法是不可能离开这迷雾阵的。 “重生!”洛长安猛地窜起。 重生心惊,慌忙接着,“小祖宗,慢些,摔着可怎么好?” “这不是有你接着我吗?”洛长安居高临下的俯睨着他,“重生,我带你出去!” 重生点头,困在这个鬼地方,没吃的、没喝的,不用等到天府之祭,他估计就已经死在了这阵中。 “给你!”洛长安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两个果子,“我藏的。” 这个时候,重生便不与她客气了,若是他不能保持体力,如何能护她周全。 瞧着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洛长安有些心疼,“他们不给你吃的喝的?” “在这鬼地方,不动手杀我已经是最大的仁慈,都是看在你的面上。”重生啃着果子,“如若不然,我已经死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以后莫要再说这死不死的话,咱们要活着出去,好好的活着!” “嗯!”重生牵着她的手。 二人总算出了桃花林,各自如释重负。 “公子?”吾谷自树梢蹿下, “你们都回来了!都没事吧?” 重生握紧洛长安的手,“别说了,我们快走!” 眼下,离开这里,才是重中之重。 “走!” 然而…… 第三百五十章 你们,别死! 眼见着躲开了先秦一族的人,谁能想到,偏偏在出谷的洞口,逢着了不该逢的人。 重生和吾谷全无防备,刚费力打开谷口的大门,便被一股巨力震飞了出去,双双落地,各自匍了一口鲜血。 “重生?吾谷?”洛长安骇然。 再抬眸,黑暗中那一袭黑衣斗篷,何其诡异阴森。 “想出去?”那人低低的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先问过我。” 洛长安捡起一块石头,拦在了他面前,“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洛长安。”男人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你觉得就凭一块石头,能拦住我的去路吗?他们两个尚且不敌,遑论是你!放下石头。” 洛长安勾唇,“你说放下就放下,笑话,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你们的命,现在掌握在我手里。”男人缓步上前,“若我杀了这两个废物,你就会乖乖听话了,是吗?” 洛长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手拿着石头,一手默默的捏起了袖中的短刃,“你再敢往前,我就会让你听话。” 这短刃,还是吾谷之前悄悄给的。 “洛长安,你这唬人的功夫不到家,一块石头罢了,你觉得……唔!”男人陡然顿住脚步。 胸口,一柄短刃,要不是他快速握住了她的手,只怕这短刃再往内深几分,就会直取心脏,要他性命!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靠近?你以为我会蠢到,真的用石头砸你吗?” “声东击西!”男人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好,很好!” 音落,他猛地将洛长安拂开。 “长安!”重生奋力而起,纵身接住了被甩出去的洛长安。 洛长安只觉得浑身血液尽往脑门冲,被甩出去的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若不是重生接得及时,只怕会摔成重伤。 毕竟,身后那一堆乱石……何其触目惊心。 “没事吧?”重生呼吸急促。 洛长安点点头,“没、没事!” “公子?”吾谷捂着生疼的胸口,跌跌撞撞的冲过来。 三人立在一处,愤然瞧着拔出短刃、狠狠丢弃在地的黑衣斗篷男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双方对峙,退者必死。 “今日,谁也别想离开山谷!”男人低喝。 重生与吾谷,极是默契的将洛长安挡在身后。 “你入谷,只是为了天府之祭。”重生一语中的,“别把自己装得多深情,不过是想从长安身上获利罢了!” 男人嗤笑两声,“那又如何?今儿你们谁也别想出去!” 不远处,已有明亮的火光亮起,宛若一条条火龙,朝着这边移动而来。 “长安,你是关键。”重生与吾谷对视一眼。 二人不用言说,便已明了,既然如此,那就拼尽全力,给洛长安博一条生路。与其三个人都死在一处,倒不如…… “公子,保重!”吾谷开口。 洛长安骇然,“你们……” “出去之后,让你爹替我们报仇!”重生扯了唇角,“很抱歉,至死都不能让你看到我的真容,不过我不后悔,终究你是我的。” 音落瞬间,重生与吾谷冲了上去。 重生厉喝,“走!” 吾谷疾呼,“走!” 洛长安撒腿就跑,既然他们为她博一条生路,那她就不能让他们失望。 就在重生与吾谷以为洛长安跑了,心头松了一口气之时,洛长安又回来了,不过,不是她自愿回来的。 明晃晃的刀子,齐刷刷的抵着她。 刃口锋利,比夜色更凛冽。 “不是我要回来的,我也不想的。”洛长安呼吸微促,步步后退。 重生原就伤势未愈,方才又不经意的挨了,十足十的一掌,勉强撑着倒也罢了,但到了最后……哪里扛得住。 “带长安走!”重生死死钳住黑衣斗篷男子,冲着吾谷厉喝。 吾谷一咬牙,转身直奔洛长安。 “公子,我们走!”吾谷一脚踹开,正欲冲上来的离恨天死士。 只是,来不及了。 死士快速围拢上来,将吾谷与洛长安团团围住。 “一个都不许走!”黑衣斗篷男子冷声下令。 吾谷有伤在身,只能将洛长安推到一旁的石壁处,“公子躲起来!” “小心!”洛长安转身就钻进了石头后面。 黑暗中,局面异常混乱,洛长安顾着吾谷,就顾不上重生。此时此刻,只恨自己平时不好好练功,到了关键时候只有逃命的份,半点忙都帮不上。 出来这么久,师父给的那些小东西,早就用得七七八八,唯剩下的最后的保命东西,眼下风大,那些东西就算祭出来也没什么用。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若是真的此劫难逃,那也是天命。 天命,难违! 重生被重重的震飞出去,落地的瞬间,又是一口鲜血匍出,愣是没能再爬起来。 吾谷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些死士下手,一个比一个狠,吾谷的背上挨了一刀,鲜血快速染红了衣襟,疼痛与乏力,让他愈发吃力。 就在洛长安以为,他们快要全军覆没之际,黑衣斗篷的男子忽然下令,“撤!” 洛长安:“??” 怎么回事? 再回头,洛长安便明白了,越发靠近的嘈杂声,迫使离恨天的人,不得不尽快撤离,这毕竟是先秦一族的地盘,若是鬼叔他们动点手脚,只怕离恨天所有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少主!”鬼叔一声吼,先秦族人快速涌了过来,“把他们抓起来!”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黑衣斗篷的男子,已经携着众人消失在夜色中。 “追!”鬼叔愤然。 没想到,居然会有外人闯入,还差点带走他们的少主。 不不不,带走都是轻的,若是伤及少主,又或者…… 杀了他们的少主! 鬼叔瞬时脊背发凉,好险! “少主?”鬼叔慌忙跑过去。 洛长安站在那里,一边是血流不止的吾谷,一边是昏迷不醒的重生,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这么近。 触手便至! “救人!”洛长安的嗓子里好似堵了一团棉花,吐不出咽不下。 鬼叔一怔,“少主!” “救人,我让你救人听不懂吗?救人!救人!”洛长安歇斯底里,脖颈处青筋凸起。 夜风呼啸,嘶喊声尤为凄厉,带着显而易闻的哭腔。 “救人,救人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给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三个人逃离,最后两个抬回来,一个哭着回来。 洛长安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离开京陵城,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被鬼叔带回去之后,她再也没有闹腾。 人啊,只有在经历过生死之后,才会真正的长大。 当你即将失去最重要的人,最心爱之物,你就会明白,任性解决不了一切问题,而你不是那个天佑之子,你也会痛不欲生的时候。 整个心沉淀下来,洛长安坐在屋子里,不哭不闹,尽心照顾着躺在床榻上的两个人。 一个屋子,两个病号。 一个是吾谷,一个是重生。 “少主?”鬼叔原本很是恼怒,可看到洛长安那副死气沉沉的脸,瞬时什么气儿都发不出来了,她终究是神女的孩子,再怎么说,身上也流着一半的先秦一族的血。 洛长安坐在桌案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外面天亮了,她心里的天……依旧漆黑。 “您放心吧,有巫医在,他们暂时不会有事。”鬼叔说的是暂时。 这种暂时,是建立在他们的伤势不会恶化的情况下。 毕竟,先秦一族最好的巫医,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杀光了,拜洛川河所赐! 洛长安回过神,“人抓住了吗?” “没有!”鬼叔摇头。 洛长安冷了眸,“你该不会是因为,同鸳盟与离恨天有所勾结,所以不愿下死手吧?鬼叔,你要知道,外人闯出山谷,会给先秦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昔年,她的父亲就做过这么一回事。 鬼叔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们不会包庇任何擅闯山谷之人。” “希望如此。”洛长安静静的望着床榻上的两人。 鬼叔犹豫了一下,“这重生……明明覆着皮面,少主为何不看看他的真容?” “他愿意让我看时,何需我亲自动手?”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这点信任,你们没有!” 闻言,鬼叔略显羞愧的抿唇,“少主好好休息,我再去找找!” “那人鬼鬼祟祟的进入山谷,不许我们离开,鬼叔可想过为什么?”洛长安问。 鬼叔佝偻着腰,站在门口愣了愣,“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需要我解释吗?”洛长安扶着桌案站起来,目色幽邃的盯着他,“若是为了你们而来,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惊动众人?” 鬼叔答不上来。 洛长安继续道,“让我重新被你们抓住,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鬼叔张了张嘴。 还真的是没想过。 洛长安呵笑,“我方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冒着惊动你们,暴露他们行踪的风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为什么?”鬼叔忙问。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为了能让你们提前进行祭祀,为了你们能早点杀了我。” 鬼叔:“??” 这都哪跟哪? “不明白?”洛长安指了指自己,“我这条命,是你们要献祭给神树的,不是吗?那么献祭完之后呢?会出现什么状况,你们心知肚明。” 鬼叔骇然瞪大眼睛,刹那间明白了洛长安的意思所指。 “所以那人,不是帮我们堵住您,而是……”鬼叔明白了,“是为了祭祀之后的神迹而来。” 神迹是什么?洛长安不知道,毕竟她没经历过,但她觉得,那个黑衣斗篷的男子,肯定是冲着神树、先秦一族的秘密来的。 至于这秘密是什么,鬼叔肯定不会告诉她,她问也白搭。 鬼叔匆匆忙忙的离开,大概是明白了。 洛长安立在门后,听得鬼叔冲着外头的人说,推演七星连珠的日子,具体是哪一天,然后又转述了洛长安的那番话。 众人,神色慌张的散开。 “七星连珠?”洛长安想了想,“我好似在哪听到过?” 爹? 师父? 到底是谁提起过呢? 眼见着众人都走了,洛长安疾步行至重生的床边,伸手扣住了重生的腕脉,俄而又去给吾谷探了探脉。 对于先秦一族的那些巫医,洛长安毫无信任可言。 这些人满嘴仁义道德,实则与离恨天的人,没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不择手段的恶人。 师父给的最后一点保命丸,都进了重生和吾谷的肚子。 “但愿能让你们活下来。”洛长安抿唇,“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她的医术那么好……” 早知道这样,平时就不偷懒了,好好跟着师父学医,哪用得着这么受制于人? 然则,千金买不了后悔药,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到了夜里的时候,鬼叔又回来了。 “看你这副神色,肯定是没找到人。”洛长安正好在吃饭。 以前还挑剔挑嘴,现在只要能吃饱就行。 重生和吾谷拼了命的救她,她也得拼了命的活下去,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闪失。 “这些人像是会飞天遁地一般,不知道藏匿在何处,山谷这么大,我们的人手不够,一时半会的找不到。”鬼叔说起这个,便有些懊恼。 怎么就溜进来了呢? 是洞口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还是说…… “问个问题。”洛长安扒拉着饭,头也不抬。 鬼叔颔首,“少主请说。” “你们让神树复活,是为了树还是为了人?”洛长安往自己碗里夹菜。 这先秦一族的人不咋的,做的饭菜还是挺好的,多半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便觉得野山珍别有滋味。 鬼叔没说话。 “答不上来?”洛长安掀了眼帘瞧他,默默放下手中的碗筷,“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为了树,那就树活,人死了也无所谓。” 鬼叔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们是为先秦一族的延续,为了族群的兴旺。” “那就是为了人。”洛长安道。 鬼叔想了想,“应该是吧!” “一个族,要在北凉存活下去,除了大费周章的,让神树复活,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洛长安问,“洞口的秘密失守了,也就是说,你们不再安全。” 鬼叔唇线紧抿。 “藏身在世外桃源,原本是最好的避世之法,可是鬼叔,今时不同往日,先秦一族没落,山谷不再是秘境。”洛长安一针见血,“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招来更多的觊觎者。” 鬼叔眉心紧皱,“少主到底想说什么?” “与其活在仇恨里,一辈子痛苦,为什么不选一条轻松的路?”洛长安目不转瞬的盯着他,“我便是你们先秦一族,最大的转机。我爹覆了你们先秦一族,我还给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七星连珠 对于洛长安的提议,鬼叔自然是有些不相信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且这洛家出来的人……可信度太低。 当年的洛川河,如今的洛长安,恍惚间,好似历史在重演。 往事历历在目,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就此抚平?! “我知道,你不信我,毕竟先秦一族有今日下场,与我父亲也脱不了干系,可现在……你有别的选择吗?”洛长安问,“你们跟离恨天打交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需要我来提醒?” 洗脑这种事,洛长安最擅长,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糊弄糊弄人,哄着人把事儿办了? “他们……”鬼叔犹豫了。 洛长安盯着他,咬着牙恶狠狠道,“他们杀人如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拿到了他们想要的,只怕这里的老弱妇孺,都得死!” 鬼叔身子剧颤,“你、你……” “不用你啊我的,我说的是实话。离恨天的人素来杀人不眨眼,你见过他们心慈手软的样子吗?呵,只要給钱,他们什么人都干啥,就算今日让他们去弑君去谋反,他们也敢撸着膀子上!”洛长安趁热打铁。 鬼叔慌了,这次是真的慌了。 离恨天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当初在山庄,不就是如此吗? 鸡犬,不留! “他们,会杀光你们!”洛长安重新端起饭碗,“反正我无所谓,他肯定没打算杀我,你们的价值榨完了就该死,但我不一样,我爹是丞相,抓着我去敲我爹的竹杠也是极好。” 鬼叔喉间滚动,“那依少主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我看有什么用,关键是你们应不应我?”洛长安顾自扒拉着饭,吃得津津有味,“话我已经撂下,你可以回去跟大家商议,看大家是要神树,还是要自己的命!” 鬼叔垂眸。 “若是要树,那就先给全家老少找好坟地,立好碑,免得到时候连个姓名都留不下,若是要全家老小,全族性命……”洛长安咬着筷子,邪邪一笑,“随时来找我,我静候佳音!” 鬼叔点了一下头。 事不宜迟,必须赶紧回去商议。 望着鬼叔离去的背影,洛长安嘬了一下嘴,能不能唬住他们,在此一举! 要不然…… 她侧过脸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吾谷和重生,“虽然我没你们有本事,但……希望这个时候,能发挥点用处。” 只要拿出平时哄风月楼姑娘的本事,想必……问题不大! 先秦一族、同鸳盟、离恨天,呵,小爷就跟你们玩玩,借力打力,谁不会啊?! 洛长安,安安心心的吃完饭,安安心心的喝水,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夜里,安静得只剩下外头的蟋蟀叫声。 擦了擦吾谷的额头,又帮着重生擦把脸,洛长安静静的陪着两人,夜半时分又帮着他们探了脉,脉象平稳,已然有好转的迹象。 洛长安如释重负,仔细的为二人盖好被褥,顾自伏在桌案上休息。 黎明前夕,外头终是有了动静。 洛长安勾唇,该来的终究会来。 “少主!” 东方天际,裂开一道口子,有光落下,宛若刺破苍穹的刀剑,劈开了俗世混沌。 鬼叔逆光而战,嗓音里带着刺耳的干哑,“您真的能做到吗?” “以你们的神明起誓。”洛长安立在门口,“若违此誓,死无全尸。” 鬼叔喉间滚动,终是重重的点头,“两日后,七星连珠,天府之祭开始。” 洛长安的眉心跳了跳,面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行啊,我会配合,不过有个条件,你需得答应我。” “什么条件?”鬼叔忙问。 洛长安回眸望着床榻,那里正躺着,她最在意的两个人。 “少主放心,只要能让先秦一族兴旺下去,能让咱们不至于提心吊胆,什么都好说。”鬼叔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 洛长安敛眸,“给我几样东西!这两日不要让人打扰我,能做到吗?” “只要咱们有,少主尽管吩咐。”鬼叔行礼。 洛长安叹口气,“自然是你们有的东西。” 鬼叔审视般瞧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少主好似变了一个人,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诚然,是不太一样了。 两日时间,谁也不知道洛长安在屋子里做什么,关起门来只听得里面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还有点“咚咚”声。 “长老,确定没事吗?”底下人问。 鬼叔点头,“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一次……特别认真!” 一个人有没有认真做事,眼睛里有没有光,是看得出来的,这一次的洛长安,和往常吊儿郎当的她,不太一样。 “时辰差不多了!” 闻言,鬼叔面色微沉,缓缓拾阶而上。 正欲抬手敲门,门却从内里打开,洛长安就站在门口。 “不用找了,我出来了!”她转身关门,“走吧!” 鬼叔定定的望着她,“少主,您可想好了?” “抓我来的时候,你不问这个问题,现在倒是假好心,猫哭耗子也得看情况吧?”洛长安一番冷嘲热讽,“走吧!” 早就做好了决定,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呢?”鬼叔问。 他们,当然是指一直没有苏醒的吾谷和重生。 “你们的巫医时不时的来检查一番,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必你们也很清楚,一时半会的醒不了。”洛长安撇撇嘴,“怎么,你不放心?要不,我等着他们醒了再走?” 鬼叔眉心微蹙,当即摇头,“少主,这边请。” “是在桃花林里吧?”洛长安边走边道。 鬼叔在旁跟着,族人在前领路。 “是!”鬼叔应道,“少主应该很熟悉路径。” 洛长安扫了一眼周遭,指了指身边的人,“他们都会跟着进去吗?” “那是咱们先秦一族的禁地,不是所有人都配进去的。”鬼叔解释,“少主放心,我已经挑好了人,能跟着进去的都是可用之人。” 洛长安没再说话,若有所思的瞧着桃花林的方向。 鬼叔小心谨慎的环顾四周,上前低声问,“少主真的觉得,他们会出现吗?” “现如今你还有别的法子?”洛长安反唇相讥? 鬼叔哑然。 确实,没有别的法子。 立在桃花林之前,洛长安顿住脚步,回望着寨子的方向。 风过眉眼,何其温凉。 “少主?”鬼叔道,“时辰差不多了。” 洛长安拂袖转身,目色沉沉如刃,却是再没回头。 七星连珠,天府之祭。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天府之祭,开始 洛长安从来没觉得,日子有这么煎熬过。 机关在神树的树根底下,上头覆着厚厚的草皮和枯叶,所以当时洛长安和重生怎么都没找到,开启祭坛的关窍。 蔓草丛生之处逐渐凹陷下去,一个椭圆形的台子逐渐升上来。 这倒是让洛长安想起了佛堂里的佛座莲,左不过这并未雕刻着佛莲花,而是菩提花,精致的纹路都有统一的走向。 “花座底下便是神树的根基所在。”鬼叔低声介绍,“少主要吃点苦头了。” 洛长安侧颜瞧他,“真的要掏心掏肺,挖心挖肝呢?” “不不不,不是那么回事。”鬼叔急忙摆手,“咱们只是需要少主身上的一些天赋罢了,比如……这一身的血。”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疼不疼?” “初始,有点疼,俄而便会麻木。”鬼叔想了想,该怎么解释呢? 失血过多的感觉,他也不曾体验过,不是吗? 洛长安的眉心跳了跳,“这感觉倒是有些熟悉。” 像极了那一次在山洞里,初初遇见重生的场景,初始有些疼,俄而便是麻木。 你问再后来呢? 后来,从外至内,全身心的只有重生。 人,真的很奇怪,有些事情看似不经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脑子里越发清晰。 洛长安勾唇,缓步走上了石台,“先秦一族,这么多年来,杀了不少神女吧?” 鬼叔垂眸,“倒也……不尽然。” “也是,命大的死不了。”洛长安转头看他,“我母亲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死了?” 鬼叔急忙摇头,“不,她不是。” “不是说,神树复活了,我母亲就能活下来吗?”洛长安还清晰的记得,当日鬼叔说的话,“我割树皮的时候,你亲口说的。” 鬼叔抿唇。 “鬼叔,如有欺骗,天打雷劈啊!”洛长安阴测测的盯着他。 所以说,千万不要随意发誓,哪怕你知道老天爷忙得很,兴许顾不上你这沧海一粟,可总归是心里惦记着,提起当时的誓言时,禁不住脊背发寒。 “少主……”鬼叔犹豫了一下,“你母亲确实、确实跟神树息息相关。” 洛长安勾唇,满脸写着不信任。 “每一代神女死后,都会葬在祭坛底下。”鬼叔说。 洛长安差点没跳脚,“你的意思是……” 她现在,正踩在母亲头上? “王八蛋!”洛长安炸毛一般,跳下祭坛,“你不早说?” 饶是她对自己的母亲没什么感情,可这种事说起来委实大逆不道,死者为大,岂能在母亲故去之后,踩在母亲头上? 鬼叔愣了愣,没想到洛长安是这样的反应,“少主……” “别叫我少主,你们这一口一个谎话,比我还能扯,之前说神树关系着我母亲复生,如今倒好,直接埋我脚底下。”洛长安气不打一处来,“难怪先秦一族要亡,真是老天爷长眼睛!” 鬼叔急了,“少主,不可如此胡言乱语,我们是因为神树……” “别特么跟我提神树,狗东西害死了这么多人,哪里是神树?分明是妖邪作祟!”洛长安磨着后槽牙,“要不是为了重生和吾谷,小爷懒得跟你们掰扯!” 鬼叔呼吸微促,“少主要后悔吗?” “我后悔有用吗?”洛长安反唇相讥。 没用。 明知道没用,她还费那老大劲做什么? 洛长安不是傻子,从踏入这桃花林开始,就没后悔过,只是听说母亲就埋在这祭坛下,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 蓦地,她眉心微蹙,“所以我爹始终没找到我娘的尸体,是因为你们藏起来了?” 鬼叔扯了扯唇角,“这……” “你们用历代神女的尸身,来滋养着这一棵狗屁神树?”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们,“你们还是不是人?如果是你们的亲眷,你们的家人,还会如此狠心吗?” 物尽其用,人尽其能。 可这算是什么物尽其用? “连尸体都不放过,真有你们的。”洛长安满面嘲讽,“我真是看不起你们,一帮废物,要借几个女人的身子,求得狗屁的繁荣昌盛。” 洛长安扫一眼众人,“一群吃着神女血肉长大的,没良心的狗东西!” 被洛长安劈头盖脸这么一骂,鬼叔和一众族人的面上,委实挂不住,一个个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到了极点。 “打是亲骂是爱,我这般恨铁不成钢,也是因为你们是我母亲最重视的人,她为你们奉献了一生,我总归要替她骂醒你们。”漂亮话,谁不会说? 左不过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少主,不要再拖延时间了。”鬼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时辰不早了,您再不上祭坛,只怕到了今夜的七星连珠之时,不能完成最后的天府之祭。” 洛长安撇撇嘴,真是个老刁奴。 上祭坛,无疑是踩着自己母亲的尸骨往上爬。 那种令人汗毛直立的感觉,若不是亲身体验,根本无法言说。 可怕,又可悲。 “少主,请!”鬼叔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长安喉间滚动,生生咽了口口水。 “少主,请!” 所有人,异口同声。 洛长安咬了牙,提溜着衣摆,亦步亦趋,重新走回了祭坛。 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神女的生死,稍稍靠近便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冷然入骨,摄人心扉。 坐在那椭圆形的祭台上,洛长安脊背发凉,总觉得脚下有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种汗毛直立的恐惧,是内心深处散出的发怵。 “少主放心,不会很疼!”鬼叔走上祭坛,手中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 洛长安躺了下去,鼻尖有股子苦杏仁的味道。 瞧着湛蓝色的天空,浮云从头顶掠过,暖风拂面……活着那么好,为什么这些人如此想不明白? 争权夺势的最后,不还是要死? 黄土一堆,坟头一个。 手腕上凉凉的,如鬼叔所说,只是刺了一下,然后……没那么疼,就是有点不太舒服,渐渐的眼皮子耷拉下来,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洛长安想着,这大概就是接近死亡的感觉。 不是真的死亡,而是…… 放空。 心里空荡荡,脑子里也是空荡荡。 鬼叔静静的驻足一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徐徐退下了祭坛。 “长老,这行不行?”底下人低低的开口。 鬼叔,犹豫了一下。 第三百五十四章 长安,别往前走了! 行不行的,得试试才知道。 可事实上呢?鬼叔也没经验。 彼时,他还不是长老。 彼时,她也还活着。 瞧着殷红的血从洛长安的手腕上涌出,一点点的流进台子上的凹槽处,慢慢的往地底下渗去,鬼叔眉心紧蹙。 有些时候,承诺若过眼云烟,谁当了真,谁……死路一条。 伤口的宽度和深度,决定了鲜血的流速。 鬼叔和一众族人围拢在祭坛旁,掐算着时辰,静静的等着神迹的降临。 浓郁的血腥味渐渐的弥漫开来,诡异的神树好似真的嗅到了人血的气息,居然渐渐的生出别样的情形。 原本干枯的树枝,在风中耷拉着,而今,隐隐有一点嫩绿色。 嗜血而生的诡异生物,正在逐渐的复苏中…… 看到这一幕,鬼叔如释重负,俄而又皱起了眉头,直勾勾的盯着陷入昏睡之中的洛长安,略略担着心。 等到神树彻底复活,等到七星连珠真正降临,属于先秦一族的兴旺,将会重新归来! 和煦的风,渐渐生出了凉意。 洛长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四下冷得瘆人,耳畔有些呜呜声,分不清楚是什么声音,脚下着地的瞬间,她下意识的往前走。 黑暗的甬道,没有止境,唯有一点光亮在前,引导着她不断的往前走,也不知前路有什么? 蓦地,她顿住脚步。 隐隐的,有个人站在逆光处。 她说,“别往前走了,回去吧!” 洛长安定住脚步,站在原地望她,“你是谁?” “别走了。”女人低低的开口,“前面没路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前面的路,你走过了?” “走过了,却没有回头路。”女人音色沉沉,透着些许哀伤,“长安,回家去吧!” 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问,“你知道我是谁?” “回去吧,别走了!”女人继续重复着方才的话,“桃花林已经被烧了,神女的宿命到此为止,前面已经没有路,回家吧!” 洛长安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 “娘?你是不是我娘?”洛长安惊呼,撒丫子往前跑。 可不管她怎么追,始终与那身影保持着最初的距离。 “长安,离开这儿……回家!” 长安、长安…… 眼眸猛地睁开,洛长安狠狠的倒吸一口凉气,好似要将整个干瘪下去的胸腔填满,她瞪着双眼,仿佛看到了最是惊惧的东西。 “少主?”鬼叔骇然。 众人齐呼,“少主?” 洛长安保持着这副姿势,定定的睁着眼,仿佛定格在那里。 腕上的血,还在一点一滴的坠落。 “少主?”鬼叔近前。 模糊的视线,逐渐便得清澈。 洛长安陷在漆黑的夜色中,定定的望着漫天繁星,唯那几颗星最是清晰明显。 身子,疲软无力。 现在的洛长安,有心无力,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失血过多的她没能陷入长久的昏迷,已经是个奇迹。 “少主?”鬼叔仔细瞧着。 洛长安的神志,似乎略有恢复? 怎么可能呢? 明明都已经…… “长老?”底下人问,“还要不要继续?” 鬼叔点点头,“继续。” 不能因为洛长安的醒转,让一切都功亏一篑。 一块墨色的奇石搁在洛长安的脚边,也不知有何作用,只瞧着这东西在夜里隐隐透着光,光芒甚弱。 随着七星连珠的时辰越来越近,墨石头的光芒愈甚。 洛长安直勾勾的瞧着正上方的夜空,那羸弱的光芒逐渐靠近,逐渐变幻,在最后的最后,于她眼中连成了一条线。 刹那间,刺眼的光芒铺天盖地的袭来。 洛长安再也睁不开眼睛,耳畔是狂风怒作,伴随着摧枯拉朽的嘈杂声响,那风刮过面颊,原本麻木冰凉的身子,居然也察觉到了丝丝疼痛。 蓦地,打斗声响起。 风,骤然停了下来。 “把天降之石放下!”鬼叔厉喝。 黑衣斗篷的男子,掌心里握着那块墨色奇石,“放下是不可能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自己拿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剑快速架在了洛长安的脖子上,“都给我停手。” 众人皆惊,“少主?” “别动!”黑斗篷站在那里,展露在外头的唇,勾起凛冽的弧度,“若是她死了,你们的神树大概永远永远都……” 不用言明,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望着正在恢复生机的神树,遮天蔽日的绿荫,是用洛长安的鲜血换来的,若是就此中断了天府之祭,那么……神树在不久之后,会重新枯死。 彻底的,死去。 “你到底想怎样?”鬼叔咬牙切齿。 这人,居然破开了他们的守林阵法,真是活见鬼了! “你们那些破烂阵法,太老了,老得都跟不上现在的变阵,只能被淘汰。”黑斗篷冷笑着,“我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了!” 难怪当时他们搜查了整个山谷都没找到人,原来这些人一直躲在禁地之中。 “你、你……”鬼叔恨不能将牙根咬碎,“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居然敢擅闯我们的山谷,躲在我们的禁地!今日,绝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去。” 族人握紧手中刀剑,早早的就防着他们,终是派上了用场。 黑斗篷指尖轻柔的抚过洛长安的面颊,“所以,连她的命,也不在乎了吗?你们的神树,可是靠着她的鲜血滋养,才能重获生机!” “少主纵然死了,只要尸身还在,神树就不会死!”鬼叔握紧手中剑,“到时候,让你们一道为少主陪葬!” 黑斗篷举起手中的天降之石,“那么这个东西呢?” 鬼叔一怔。 “天降之石,能取得神树内的藏宝图!”黑斗篷低哑的笑着,“我说得没错吧?” 鬼叔笑了,这一次是真的笑了,笑得何其嘲讽,“原来你是冲着藏宝图来的?” 别说是鬼叔,连带着先秦一族的所有人,都冷笑出声来。 “你们笑什么?”黑斗篷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太对,“都别笑了!” 鬼叔深吸一口气,“天降之石,现在只作为祭祀所用的神器,别的……什么用处都没有,你怕是想太多了!” “放屁!”黑斗篷厉喝,“休想诓我!待我取出藏宝图,我便杀光你们这帮废物,什么先秦一族,什么涂山氏,都将彻彻底底的消失在天地间。” 鬼叔持剑在手,“那就看看,谁先消失!上!” 先秦一族,蜂拥而上。 火光中,周遭乱作一团。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乱斗,一锅炖 双方交手,刀光剑影。 黑暗中,洛长安虚弱至极的躺在那里,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厮杀还是厮杀,再无其他。 她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利欲熏心。 人一旦被欲念占据了理智,便再也不是人的范畴。 比禽兽,更不如! 不知道是不是自愈能力恢复的缘故,洛长安只觉得指尖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脑子愈发清晰起来。 走的时候,她问鬼叔讨了一些药,临时调配了方子,让吾谷和重生能在一定的时间内,不至于苏醒。 他们暂时不能苏醒,她得让鬼叔他们,和离恨天的人打起来,打得两败俱伤才好。 这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等着他们打得差不多了,重生和吾谷醒转……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有些残忍。 现在的洛长安,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饶是有自愈能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翻下祭台,逃之夭夭。 吾谷、重生,你们倒是快些,再不快些,小爷怕是真的要折在这儿了! 七星连珠,一线成绝。 祭台,愈发寒凉。 ………… 初初踏入这山谷,林祁瞧一眼疾刃,示意他小心隐蔽,生怕有什么机关暗道,又或者诡异的陷阱之类。 陌生之处,小心驶得万年船。 “门主,这什么鬼地方?”疾刃有些心慌慌,“卑职总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林祁瞧一眼周遭的环境,“疑心生暗鬼,你若心里坦荡荡,饶是恶鬼在侧,又又何惧之?” 疾刃喉间滚动,“您说的容易,这黑灯瞎火的,怎么瞧都不像是好地方。” “这人世间,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你若真的要选个好地方,那就只能去阎王地府了,毕竟这世上没有比做鬼更放肆之事。”林祁缓步往前走。 疾刃不解,“为何?” “你脑子让驴踢了?”林祁轻嗤,“这都当了鬼了,还有什么可以吓到你,反而是你,时不时的出去吓唬人,人家怕你都来不及,哪个不要命的敢招惹你?你说,阎王地府是不是好地方?” 疾刃一怔。 门主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理儿。 “所以啊,平生不要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林祁眯起了眸子。 站在这小土坡上,能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寨子。 寨子…… 可见,这里住着不少人! “这里居然住了这么多人?”林祁自言自语,“走,去看看!” 疾刃颔首,扭头冲着众人低声叮嘱,“注意隐蔽。” 众人皆默。 寨子内。 重生和吾谷刚从昏睡的状态中醒转,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内外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非同寻常。 “公子?”吾谷勉力撑坐在床沿,“公子?” 黑暗中,连喊两声都没人答应。 重生意识到事情不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正在和离恨天的阁主动手? 吾谷猛地脑子清醒,“公子呢?” 二人手忙脚乱的下了床榻,因为躺了太久,站起之时,皆是天旋地转,扶着桌案喝了几口水,二人总算彻底醒过神来。 “好些吗?”重生问。 吾谷点点头,“好多了。” “走!”重生率先往外走。 吾谷喘了口气,疾步跟上。 他们也不知道今日是何时,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多半是躺了不少时日,尤其是伤势的愈合程度,不是立见成效的。 眼下,他们的伤势好得极快,显然是用了特殊的法子,而先秦一族的人,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好心的。 这帮混账东西,能把他们丢进沼泽,就没打算让他们活下来,生怕重生与吾谷,坏了天府之祭。 “得快点找到长安,这帮混账东西,趁着咱们昏睡,肯定对、对长安下手了。”重生咬着后槽牙。 吾谷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蹭蹭蹭的窜上脑门,“但凡敢动公子一根毫发,我非得一把火烧了这狗屁地方,杀光这些蠢货!” “去桃花林!”二人疾步往寨外走。 蔓草丛中,林祁皱了皱眉,“好像是吾谷!” “好像是他!”疾刃连连点头,“这小子居然还活着!” 跑到这鬼地方,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没被吓死,委实有两把刷子。 林祁并未打草惊蛇,而是紧跟在二人身后,瞧着二人进了桃花林。 “门主,还要跟吗?”疾刃问。 林祁刚要继续往前走,谁知忽然又停了下来,“这桃花林里有阵法!” “阵法?”疾刃吓了一跳,“门主,这是你的专长。” 林祁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每个人布下的阵法都不一样,大家还是要小心为上,定要跟紧我。” “跟紧,别掉队!”疾刃叮嘱。 身后众人,旋即小心翼翼的跟上,生怕行差踏错,到时候陷在这阵中,难以自拔。 桃花林很大,又是夜里,还不敢点火光,只能摸黑往前走。脚下蔓草丛生,足足齐腰这么高,众人不敢大意,生怕草堆里忽然窜出点什么东西来。 一行人穿过了桃花林,因为小心翼翼,自然跟重生和吾谷,拉开了一段距离。 “门主,好像在那里!”疾刃低唤。 林祁早已看见吗,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打得这般激烈,好似混杂了好几方势力,有穿黑衣的,有穿便衣的,再加上重生和吾谷…… 这乱糟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给予他解释,只能先按兵不动。 “门主,这怎么弄?”疾刃急得直挠头,“打成一锅粥,咱们帮谁?” 林祁回过神来,“废话,当然帮洛长安他们!若是洛长安出了什么事,他爹洛川河,定不会放过所有人。” 这可是丞相府的,独苗苗啊! “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疾刃问,“上呗?” 林祁横了他一眼,“你能,你上!” 这么乱糟糟的场面,上去就会被误伤,得走边缘,以救人为目的,而不是以杀止杀。那些人的生死,跟他们四方门都没关系,他们的目标是……救洛长安! “从左边包抄过去。”林祁扫一眼附近的环境,“为洛长安杀出一条血路,疾刃你在这里守着,务必守住了!” 疾刃行礼,“卑职明白!” “走!”林祁手一挥,领着底下人悄悄靠近了不远处的祭台。 众人猫着腰,躲在蔓草丛中,因为夜色漆黑,也因着嘈杂的打斗声,没人注意到四方门的悄悄靠近。 待林祁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差点没从草丛里跳出来。 什么情况? 洛长安躺在血泊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唇,贴在他的耳畔,说 吾谷一脚踹开了冲上来的黑衣人,夺了剑便将另一人劈成两截,浑身上下,戾气凌然,“谁敢动公子,我要谁的命!” 重生赶紧背起洛长安,不管她是生是死,他都要带着她离开这个鬼地方,“长安,不要睡,我带你回家!” 洛长安是有感觉的,伏在重生的背上,无力的扯了一下唇角。 可她还是没力气,连应他的气力都没有,任由他背起她,然后手脚麻利的夺了一人的腰带,将她绑在他背上。 生死与共,莫过如此。 “生要一起,死也一处。”重生咬着牙往外冲。 天晓得,乍见她手腕上的伤,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什么都想法都没了,只想带她走,不顾一切。 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只要……洛长安! “上!”林祁一咬牙,领着人往上冲。 吾谷劈开一人,却被林祁扣住了手。 “是我!”林祁一声喝。 吾谷一怔,“林门主?” “愣着干什么?护着你家公子走!”林祁瞬时将他甩开,“这里交给我们!” 吾谷醒过神,道了一句,“多谢!” 公子有救了! 四方门的人忽然出现,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 不只是鬼叔,连带黑斗篷都愣怔了一下,断然没想到,除了他们之外,还会有人摸进密道,进入山谷。 这个山谷,已经不再是秘密所在。 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鬼叔当即红了眼,冷声厉喝,“保护少主!” 这是,最后的一条路。 族人原以为,是因为少主被劫走,所以长老要把人救回来,继续祭祀仪式,可是看着鬼叔那副不要命的样子,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忽然间的齐心协力,让离恨天的人很是吃不消。 先秦一族不要命似的,四方门的人更是训练有素。 “撤!”黑斗篷厉喝。 这个时候再不走,怕是要出大事。 眼见着黑斗篷窜入了林中,鬼叔当下急了,“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人若然活着,必成后患,到时候怕是还会找少主的麻烦。 桃花林中,乱成一团。 好在重生背着洛长安,先行出了桃花林,这种情况必须先找个地方给洛长安疗伤,再做打算。 活着,才是重中之重。 “找个安全的地方!”重生忙道,“先看看长安的情况再说。” 疾刃有些诧异,这人到底是谁? 但瞧着洛长安奄奄一息的模样,生怕她真的会出事,疾刃赶紧寻了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且将人放上去,看看情况,我带着金疮药呢!” 重生赶紧上前,将背上的洛长安解下来,轻轻的放在了石头上,“长安?长安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洛长安倒是能听见,只是被他背着这么一颠,整个人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胸腔里憋着一股气,好半天没能喘上来。 撕下布条,重生慌忙在溪边沾了点水,擦去了洛长安腕上的血迹,原本的血痕成了细长的一条红印。 疾刃拿出金疮药,“给!” “多谢!”重生手脚麻利的为洛长安,上药、止血、包扎! 纵然知道她自愈能力极好,但出了这么多血,谁知道她是否还有体力,维持这样快速的自愈? “长安?”重生轻唤。 洛长安,依旧双目紧闭。 想了想,重生用树叶,兜了些许溪水,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沾着水,轻轻擦在洛长安的唇瓣上。 昏迷的人,可不敢喂东西,哪怕是水,万一呛着、噎着,都是致命的。 “长安?”重生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你能听到吗?” 许是沾了点水的缘故,又或者是躺着缓过劲来的缘故,洛长安终是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重生鼻子一酸,二话不说便将她抱在了怀中。 二人坐在溪边的石块上坐着,相互依偎。 疾刃:“??” 两个男人? 这洛长安真的是…… 断袖? 这个认知,让疾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公子!”吾谷冲了过来,慌忙丢了手中染血的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怎么样呢?公子?我家公子怎么样?” 重生喜极而泣,“没事,长安还活着!还活着!” “谢谢老天爷,谢天谢地,老天爷长眼睛!”吾谷扑通跪地,砰砰砰的原地磕了三个响头,真真是又哭又笑。 重生紧紧抱着洛长安,恨不能将她揉碎了,塞进自己的怀中,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免教任何人窥探。 “我们快些走吧!”吾谷擦着泪。 重生这才回过神来,只怪自己光顾着高兴,忘了身处何境。 “长安,坚持得住吗?”重生问。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无力的张了一下嘴。 她说,好! 背起洛长安,重生深吸一口气,“我会尽量走得平稳一点,长安你一定要撑住。” 洛长安的额,贴在他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他身上。 重生欣慰的笑了一下,所以说,他的长安……最是聪慧,饶是说不出话来,她也知道,用什么方式让他放心。 呼吸,是最好的回应,是她给的安心丸。 “走!”疾刃走在前面。 临近洞口的时候,林祁亦赶了回来,“那些人都去追黑衣人了,我把他们甩开了,咱们快走!” “走!” 洞门打开,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进了山洞。 漆黑的世界里,唯有急促的呼吸,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重生尽力走得平稳,免得颠着背上的洛长安。 山洞内,火光缭乱,走在前面的人举着火把,走得飞快,只要出了这个山洞,便是彻底的安全了。 “公子,坚持住!”吾谷跟在重生的身侧,尽量托着洛长安的脊背,免得她撑不住、又或者重生撑不住,摔着他家公子。 胸腔里的那口气,好似被颠出,洛长安眨着眼,瞧着不远处的火光,心知自己这是安全了。 耳畔,是吾谷时不时的提醒。 “公子,坚持住!很快就出去,咱们安全了!” 洛长安勾唇,安全了! 背着她的,是重生。 冰凉的胳膊,微微收拢,她微微调整了姿势,将下颚抵在重生的肩头,将面颊贴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如此这般,像极了慵懒的猫儿,用这样轻柔的方式,来宣誓主权。 重生心里是高兴的,不管她怎么作弄他都好,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好好的。 然则下一刻,温热的唇,贴在了他的耳畔,低低的喊了两个字。 脚下骤然一滞,重生猛地僵在原地。 第三百五十七章 那我,暂且原谅你了! “重生公子?”吾谷一怔,“怎么不走了?” 因着后面停下来,前面的人闻讯而止步,齐刷刷的回头看过来。 “重生公子?”吾谷低唤,“是不是背不动了?那换我来吧!我来背着公子便是,来!” 重生醒过神来,音色略带轻颤,“没有,我背得动,背得动!” 语罢,他快速往前走,追上前面的那些人。 林祁狐疑的望着,这一惊一乍的年轻人,假皮面早已受不住,估计泡个水就能彻底脱落,依着洛长安那性子,居然没有一探究竟,把这皮面撕下? “若是觉得累就说一声。”吾谷不明所以,还在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我这厢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不打紧的。” 重生点了一下头,只觉得脖颈间的呼吸,愈发温热。 她,这是故意的! 洛长安就是故意的,故意折腾他,明知道他此刻内心深处的震撼,却还是要钝刀子磨人,谁让他磨了她这么久? 这叫什么来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女子报仇,不分早晚。 前方,火光缭乱。 心内,何尝不是。 “别动!”重生嗓音低哑。 这声音,唯有洛长安听得到。 呵…… 让她别动,她就别动,那她还是洛长安吗? 舌,轻轻的抵在他的颈动脉处,温热的触感,瞬时惊得重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动!”重生又道,喉间止不住滚动。 洛长安一点点的勾着他,反正她使不上劲,也没什么力气,就这么撩着罢,权当是讨债。 收了舌,她又开始用牙齿啃。 没力气的时候,牙齿啃人是不会疼的,只觉得痒,合着她温热的呼吸,那贝齿一点点的刮着他的皮肉。 重生觉得,魂都快被她啃掉了。 这勾人的小丫头,也不知从何处学了这些手段,一觉睡醒,大难不死之后,便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暴走。 庆幸的是她兴许只用在他一人身上,暴走的是……撩得他整个人心猿意马,奈何前后左右都是人,他什么都做不了。 等到大家走累了,中途停下来的时候,吾谷发现重生的额头上,有些亮闪闪的,好像是……汗? “重生公子,待会还是我来背吧!”吾谷甚是体谅,毕竟重生身上有内伤,这背着一人行走,终究是太累,“你看你满头是汗。” 重生何止是满头汗,呼吸都有些不对劲。 洛长安坐在一旁,靠在他肩头休息,只见她双目微阖,瞧着好似虚弱无比,尚未彻底清醒。 实则…… 重生暗自喟叹:真是报应不爽! “不妨事!”重生抬袖拭汗,“走得太着急了而已,此处有点闷,出去便罢!” 吾谷点点头,心道,这重生待公子是真的好! 值得! 洛长安心里发笑,却死绷着一张脸不敢破功,她还得继续折磨他,岂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说来也奇怪,失血之后,她的自愈能力好似没那么快了。 更要紧的是,之前她与重生一碰,这心口便疼得宛若万箭穿过,现如今好似没了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虚弱的缘故? 虚弱了,很多感官都木木的,疼痛亦不再像之前那般明显。 休息的时间不会太多,片刻之后,重生又背起了洛长安,继续往前走。 之前还阖眼休息的某人,一上了背就开始活络了,一会用指尖在他身上轻轻的戳,一会用牙齿在他肩头、脖颈处轻轻的啃。 她闭着眼,谁都不会察觉她早已清醒。 唯有重生……看得见,吃不着,心内焚着火,整个人就跟架在篝火上一般,焦灼得近乎崩溃。 磨人的丫头! 因为连奔带跑,冗长的路倒是缩短了不少,一帮人谁也不敢停下来,谁知道后面的狗东西,会不会追上来? 后来实在是累了,啃不动了,洛长安才闭上了嘴,老老实实伏在重生的背上休息。 重生哭笑不得。 而从始至终,吾谷都未察觉。 重生的背再颠簸,洛长安都睡得极好,此前噩梦连连,此番倒是呼吸均匀。 须知,心里的石头,沉沉落下,便是安心。 一觉,天亮。 待洛长安再睁开眼,入目便是明媚的阳光。 自由的空气,带着些许凛冽。 不似山谷里,明媚春暖花开的模样,却始终没有温暖如春的感觉,没有为你暖心的人,再好的风景,也只是孤独相伴。 “公子!”吾谷率先近前,“公子,你醒了!醒了!奴才这就去倒水。” 太阳烘得溪边的石块暖洋洋,洛长安躺在上面也是暖洋洋的。 “长安?”重生快速将她扶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觉得如何?” 出了山洞,她还一直睡着,重生这一颗心便始终悬着,如今见着她苏醒,这颗心才重新回到肚子里去。 吾谷递水,“公子,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说话。” 一口水下喉,洛长安抬眸瞧着吾谷,羽睫轻轻煽动。 “公子?”见着洛长安不说话,吾谷有些心慌,“该不会是失血过多,身子出毛病了吧?” 重生一怔,“不应该啊!即便失血过多,也只是自愈能力下降了些,不至于出毛病!长安,长安?” 想了想,重生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洛长安定定的看着他的手指,不说话。 吾谷急了,“我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是有问题了嘛!那些说书先生,有讲过,大病大痛之后,人就会、会失忆、瞎了、聋了,又或者额……” 还不待吾谷说完,洛长安已经一口咬住了重生的手指。 吾谷骤觉得心头一紧,“傻了?” 要不然,公子怎么会啃重生的手指头?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公子傻了!”吾谷僵在原地,忽然就落下泪来,“我可怜的公子,公子……” 洛长安松开嘴,狠狠的瞪了吾谷一眼,嗓音沙哑的低喝,“闭嘴!” 哭声,骤歇。 吾谷定定的望着她,眼泪还挂在眼角。 “再敢咒我,仔细你的皮!”洛长安靠回重生的怀里。 能说狠话? 吾谷喜极而泣,“公子,你不傻?” “你才是个傻子!”洛长安翻个白眼,“我就是睡得太久了,身上没力气而已。” 吾谷连连拭泪,“不打紧,不打紧,奴才一定好好的伺候您,让您尽快恢复元气,只要公子没事,吾谷做什么都愿意!” “傻子!”洛长安闭了闭眼,安静的依偎着重生,“你呢?” 重生喉间滚动,在她眉心轻轻落吻,“你说呢?” 为你,死也愿意。 洛长安勾唇,闭着眼低语,“那我,暂且原谅你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狐狸家的小东西 林祁走过来,拿着一些果子,“暂时没什么可吃的,先垫垫肚子,等出了林子之后,再好好的吃一顿。” 眼下,补充体力最为要紧。 “多谢林门主!”吾谷毕恭毕敬的接过,“这一次多亏了林门主,要不是你们,只怕咱们是要死在这山谷里了。” 林祁蹲了下来,瞧着靠在重生怀中的洛长安,眉心微蹙了一下,“我这是歪打正着,所以洛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你这话,是让我不要放心上,还是特意让我记住?”洛长安轻嗤,“林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林祁笑了笑,“不管什么心思都好,活着便是重中之重,洛公子,恭喜,活过来了!” “这话,我爱听。”洛长安笑了一下,“多谢了!明知道你不是特意为我而来,只是顺手救了我,但我还是很高兴,我活了!” 没死,就是万幸。 鬼叔最后,还是食言了! 果然,人最不能相信的,就是那根舌头。 反复无常,说话如放屁。 “恭喜,活了!”林祁站起身,“休息休息,咱们就出林子。” 洛长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有重生在身边,她便觉得安心,什么都不怕了。 “想过,会死吗?”重新往外走的时候,洛长安依旧伏在重生的背上,“你与我不一样,你有你的荣华富贵,我……纯粹是好奇害死猫。” 重生背着她,尽力走得平稳一些,“想过,陪你一起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洛长安问。 重生仔细想了想,“很多年前。” 她扯了唇角,“你撒谎的本事,比我还厉害些,你多大?我多大?还扯到很多年前了?你再诓我,我便不同你好了!” “真的!”重生说,“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吾谷。” 洛长安闭着眼,没说话。 重生背着她,紧跟在林祁身后。 眼下,最重要的是走出林子。 白日里行走,夜里扎营。 这么多人围拢在一处,以篝火照明取暖,换班巡逻,野兽莫近,最是安全不过。 林祁远远的站着,目不转睛的望着重生的方向。 恰,重生抬头看过来,二人目光碰撞。 须臾,重生放下了睡着的洛长安,叮嘱吾谷好生看着,转身朝着一旁的灌木丛走去,瞧这样子似乎是要去解手。 因此,吾谷并未在意。 “好好的盯着,保护好洛公子!”林祁叮嘱。 疾刃行礼,“卑职明白!” 语罢,林祁抬步,朝着灌木丛走去。 漆黑的灌木从,伸手不见五指。 林祁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地,驻足站立了很久,稍稍适应了内里的漆黑,这才朝着暗处继续走去。 蓦地,林祁顿住脚步。 恍惚间,似有暗影立在那里。 深吸一口气,林祁小心翼翼的上前。 “林祁!”是重生的声音。 但,又不像是重生的声音。 林祁心下一阵,忽然单膝落地,毕恭毕敬的行礼,“臣,叩见皇上!” “现在才认出来,是不是太晚了点?”是宋烨的声音没错。 林祁心惊,“臣该死,臣有眼无珠,没能当下认出皇上。” “其实你早就怀疑了,只是没敢朝着这方面想,因为你始终觉得,朕是个废物,养在深宫内,除了争权夺势,什么都做不了。”宋烨一语中的。 林祁跪在原地未敢动弹,“臣不敢!” “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哪有什么敢不敢的?”他口吻轻蔑。 登基这些日子,他还不知道,这帮旧臣心里在想什么吗? 新帝登基,旧臣观望。 这是常理,是事实,没什么可争辩的。 林祁不得不承认,最初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新帝年轻,很多事情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或者,新帝上任三把火,暴露完了本性之后,朝廷还剩下什么,委实不一定。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皆是一登基就变脸,连先帝亦不外如是。 谁知到了宋烨这儿,出现了例外。 宋烨,是一门心思要当个好皇帝,且……不只是当个好皇帝。 林祁跪在那里,没敢应声。 帝王九五,生杀在握。 宋烨不是那么好糊弄,与其狡辩,不如沉默。 言多,必失。 对于皇帝的手段,林祁表示理解,但是他不能理解,皇帝对洛长安的态度和做法。 帝王至今没有立后,难不成是要学那古人,立个男皇后? 这想法,连林祁自个都吓了一跳。 荒谬! 实在是太荒谬! 不敢想。 “起来!”宋烨开口。 林祁回过神,谢了恩起身,“皇上,您此举太过冒险,若不是……” “若不是曹风没了法子,失了朕的行踪,他肯定不会告诉你实话。”宋烨音色幽幽,“那日长安失踪,朕也跟着走了,马车里坐着朕的暗卫,你见不着人,就时常在车附近转悠!” 这是曹风后来回禀的。 “朕便知道,你心里有了疑问,其后自己得到了答案。”宋烨轻笑一声,“不愧是朕挑的人,真没错。” 林祁俯首,“臣有过怀疑,可臣不敢想。皇上身系北凉天下安危,臣以为皇上不会去冒险,谁知道皇上为了洛公子……” “朕不单单只是为了她。”宋烨道,“朕也是为了这北凉天下。” 林祁没说话。 “先帝驾崩之后,北凉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北凉境内诸多势力盘桓,朕若不一一拔除,早晚会成为后患。”宋烨深知,那些老臣只是表面上臣服。 不管是丞相府,还是太师府。 表面与内心不符,相互牵制着皇权,明面上的皇上万岁,实际上处处试探,唯有知道皇帝的底线,才能投其所好,避其锋芒。 这帮老臣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各个都是老油条! “臣,誓死效忠皇上!”林祁行礼。 宋烨叹口气,轻轻的拍着林祁的肩膀,“朕知道四方门的忠心,所以朕才会叮嘱曹风,若实在没法子,出了问题,迫不得已之下,可与你说出实情!” 林祁扑通跪地,“谢皇上信任!” “这些事……” 皇帝没说完,林祁就明白了,“请皇上放心,有关此事,臣会叮嘱下去,不许任何人透露分毫,若有泄露,臣……提头来见!” 这件事,四方门的人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与任何人提起。 “甚好!”宋烨应声,“出去罢!” 这张皮面不撕下来,没见着真容,暴露的危险就少一分。 “皇上,洛公子知道您……”林祁低声问。 宋烨站在那里,瞧着洛长安的方向,想起了耳畔那一声低唤,不由的唇角轻勾,“这狐狸家的小东西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我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宋烨没有挑明,林祁不敢追问,但心里隐约明白,皇帝这话的意思。 洛长安,多半是知道了! 到底是丞相府出来的,洛川河养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蠢笨愚钝至此?饶是最初没有开蒙,如今历经生死,也该懂了! “重生公子!”吾谷道,“没事吧?” 方才林祁跟在后面,吾谷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没事!”重新回到洛长安身边,眉眼间凝着惯有的温柔,指尖拂过洛长安的眉眼,微光中极尽岁月静好。 吾谷也不再追问,既然重生说没事,那便没事吧! 当然,只要公子好好的,四方门的事儿,自然有丞相府担待。 洛长安呜咽了一声,往重生的怀里钻了钻。 这些日子,是她此生中最颠沛流离、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 好在,都过去了。 出了林子之后,林祁让人弄了一辆马车,让重生和洛长安能在车内好好休息。 众人也不敢停留,谁知道那些先秦一族和离恨天的人,会不会反扑? 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马车行得慢,林祁让疾刃提前去找曹风,将消息通知曹风,至于接下来曹风会怎么做,那就得看这老小子,有多大的本事。 林祁坐在马背上,时不时的注意着马车的动静。 “林门主,你总盯着我家公子的马车看,看什么呢?”吾谷策马上前。 林祁回过神,“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你家公子和重生是怎么认识的?一个是相府公子,一个是江湖侠客,怎么看都是不搭边的两个人。” “我也不知道。”吾谷摇摇头,“重生公子是怎么出现的,我都不清楚,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是我这个奴才能过问的?” 别说吾谷不清楚,饶是吾谷清楚,也不可能告诉林祁任何事。 林祁当然也知道,问吾谷是问不出什么的,但也想着能不能透个口风,试探一番?哪晓得,这小子是个葫芦口,什么都不说。 “林门主,这是对重生公子感兴趣?”吾谷笑问。 林祁笑道,“随口一问,纯粹好奇。” “没什么可好奇的,我家公子素来仗义,凡是跟我家公子结交的,都是生死之交。”吾谷佯装不经意的,观察了一下林祁的神色变化。 四方门的人,打探自家公子的情况,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吾谷跟着洛长安,虽然没经历什么勾心斗角,什么尔虞我诈,但若是没点聪明劲,洛川河也不会让他去伺候洛长安。 “洛公子倒是个古道热肠之人。”林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车内,依旧安静如常。 “你说,我是扯了你的皮面呢?还是让你自己扯下来?”洛长安靠在车壁处,就这么凉凉的盯着他,“我叫你重生呢?还是宋烨呢?” 他叹口气,宠溺的笑笑,“你高兴就好!” “要不叫重烨?”洛长安坏坏的笑着,“好听吗?” 得,这会连他祖宗都要换了。 “我怕摁住皇陵里的棺椁,仔细先帝和那些皇祖爷,半夜来找你算账!”他伸手,“过来,到我怀里来!” 洛长安靠在那里翻白眼,“我不!我这样靠着,舒服!” 吃饱喝足,睡踏实之后,她这精神头就恢复了大半,这会正傲娇着呢!一不留神,抓住了皇帝的把柄,她怎么就这么能耐? “过来,抱一下!”没撕下面皮之前,他都是重生。 洛长安别开头,不抱。 “真的不过来?”重生问。 洛长安没搭理他。 无奈之下,她不过来,只好他过去,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人主动往前。 他挨着她坐,然后将她托起,抱到自己的膝上坐着,俯首在她眉心亲了亲,确定她没有之前那般激烈的反应,当即摄住了她的唇。 洛长安:“……” “不生气了好不好?”重生低低的问,带着诚恳的求,“我们好好的在一处,我护着你,你陪着我,长安……” 洛长安心里暖暖的,此前倒是畏惧得很,但是对重生的亲昵,胜过了对宋烨的畏惧,只是这份情一时半会的有些尴尬。 她瞧着他,不知把他当成了重生,还是要把他当成宋烨? “你说,你现在是谁?”洛长安捧着他的脸,小嘴嘟嘟的问,“我该叫你重生呢?还是该叫你皇上?” 重生将掌心覆在她的后背上,“我永远是你的重生!” 重生,重生,便是他的重生,也是她的重生。 她不懂他的用心良苦,他却深谙……个中辛苦。 那又如何? 只要她还在。 眼下,什么都来得及。 “不,你是宋烨,不是我的重生!”洛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重生他不是皇帝,他不会对付我爹,也不会……” 他低头,在她掌心轻轻落吻,“宋烨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真的?”洛长安皱眉。 他愈发抱紧了她,“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我敢伤及你父亲,定然不……” 洛长安捂住了他的嘴,“行了行了,知道就可以了,发什么誓?万一老天爷忽然间来了精神,那可怎么好?” “那就让老天爷盯着我。”他冲她笑,“看看这誓言能否作数?” 洛长安依偎在他怀中,“我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一人骗一回,扯平了!” 终究,是她吃了亏。 他骗回了一个媳妇,怎么都是赚了! 在回营寨之前,马车停了下来,重生率先下了车。 吾谷扶着洛长安,站在车轱辘旁,望着重生快步进了林子。 “公子放心,重生公子一定会回来找您的。”吾谷低声劝慰,“现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您的身子,否则回到京陵城,相爷怕是要吃人!” 洛长安回过神,“记住了,我去山谷与鬼叔他们祭祀的事儿,不许告诉我爹,要不然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嗯!”吾谷连连点头,“奴才明白!” 所幸,公子并无大碍。 “洛公子,走吧!”林祁道。 吾谷搀着洛长安上了马车,走的时候,洛长安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子的方向。 他一个人走,安全吗? “等我们回到了营寨,皇上会不会降罪?”吾谷策马行至窗口。 洛长安靠在车壁处,“不会。” “公子为何这般肯定?”吾谷不解。 洛长安的指尖,轻轻绞着衣角,“他要是敢降罪,我就把他耳朵拧下来,泡酒!” 吾谷:“……” 第三百六十章 我要吃热乎的 吾谷不知道,公子为何敢这么说?尽管皇上宠爱着她,可终究君臣有别,皇帝的宠爱是有限度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君恩如流水。 “公子慎言,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万一让人听到了……”说这话的时候,吾谷小心翼翼的瞧着近处的林祁等人,“是要掉脑袋的!” 大不敬之罪,其罪当诛。 洛长安不以为意,忽然低头笑了一下,这厮是怎么想的? 好好的皇帝不当,为什么忽然来这一出? 有那么一瞬,洛长安觉得……宋烨心里藏着一个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跟她有关。 可是转念一想,离恨天想要先秦一族的宝藏,想要长生的秘密,想要那么多……宋烨明明唾手可得,但为了她悉数放弃。 想来,宋烨想要的并不是先秦一族的任何东西。 为她,他几番生死,足见情深义重。 也是因为这般情深义重,她才愿意暂时放下梦里的那场火光,把那噩梦暂时压在内心深处,不到最后那一刻,绝不放出来。 马车徐徐往前走,洛长安中途又小憩了一会,反正有四方门的人在,多半不会再出事。 进营寨之前,林祁又试着问过吾谷两次。 吾谷回回都是含糊其辞,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关于他们是怎么入谷的,一股脑都推给了重生,全赖重生想的法子。 林祁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 重生都“跑”了,上哪儿找人? 再者,就算“重生”在他面前,假皮之下的身份搁在那儿,纵使给林祁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多问,不敢多说啊! 宋烨固然是聪明的,只冲着林祁亮了身份,这相当于把刀子架在了林祁的脖子上,逼得林祁不得不闭上嘴。 营寨门口。 “怎么还没来?”寒山问。 曹风拂尘一甩,“不应该啊,收到了消息,说是这会就该到了!” “是不是路上耽搁了?要不,我去看看?别是出事了!”寒山有些着急。 皇帝让他们二人在这儿盯着,若是洛长安回来了,赶紧去禀报。 这都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瞧见一个鬼影子,二人的心里自是忐忑非常,生怕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不好跟皇帝交代。 “呸!”曹风啐一口,“大吉大利,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点的?洛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什么好事都能逢着,什么坏事都得绕道。”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寒山连连称是。 “哎,好像来了!”曹风伸长脖子。 寒山一怔,隐隐似有车轱辘声响起,再瞧着远处模模糊糊的车队,当即一拍大腿,“我这就去回了皇上!” “快去快去!”曹风立在营寨门口等着。 寒山急急忙忙的跑开。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洛长安迫不及待的下车。 然则,她委实忘了自个的身子尚未痊愈,这么一跳,险些瘫软在地上。 “小心点!”宋烨心惊肉跳。 所幸寒山及时来报,所幸他早就猜到她是个不安分的,就站在马车旁等着她。 看看,说什么来着? “就这么跳下来,不要命了?身子是什么状况,自个还不清楚?日日这般糊涂,看朕回去怎么收拾你!”宋烨将她打横抱着,大步流星的朝着营寨走去。 曹风愣了愣,转头去看林祁。 林祁与众人皆怔,皇帝这……这是做什么? “都不许抬头!”曹风一声喊。 众人皆悟,慌忙俯首跟随。 看见了不该看的,怕是要掉脑袋的。 宋烨不管不顾,抱着洛长安进了营帐,轻轻的将她放在床榻上,“累了吧?” “不累!”洛长安摇头,“有些饿了倒是真的!” 宋烨就知道,她好这一口,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转身将桌案上的糕点端过来,齐展展的搁在床头凳上,“吃吧!” 早就为她备着呢! “我就这样进了皇帝的帐子,外头的人会不会觉得奇怪?”洛长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顾自吃着手中的糕点。 宋烨低眉瞧她,这哪里有半分担虑的样子,分明就是随口一问,“让他处置干净”的意思。 “你慢些吃!”他倒了杯水,“别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林祁不是干粮就是干粮,我整个人都快吃成干粮了!这好不容易有两口自己喜欢吃的,还不得多吃点!晚上我要吃热乎的,大碗吃肉,大口喝酒那种。” “最后一句,重新说一遍!”他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洛长安以舌舔了一下唇,粉色的小尖,将唇角的糕点碎屑,准确无误的卷入口中,那双明亮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他,满脸无辜状。 宋烨的眉心狠狠皱了皱,喉间滚动。 “我要吃好的。”她撇撇嘴,“你不能饿着我!” 宋烨无奈的叹口气,终是别开头,免得瞧着这小妖精,忍不住…… “知道了!”宋烨抬步往外走,“好好吃,好好休息,我去安排。” 洛长安真是半点都不客气,以至于吾谷进来的时候,愣在原地半晌。 “公子,您这一路上没少吃呢!”吾谷近前,“怎么就饿成这样了?您慢点,慢点,别噎着自个,吃完了不够,咱还有呢!” 洛长安喝口水,“你不知道,之前那先秦一族的人,吃素居多,偶尔有点荤的,那也是光有皮没有肉,我这一两顿吃着还好,长久吃那野菜,我觉得自己脸都绿了!” “您慢点!”吾谷赶紧顺着她的脊背,捋了两下,“慢点慢点。” 洛长安叹口气,“总算安全了,可以回家了,我可得好好的吃几顿!” “您是怕相爷瞧出来,会心疼吧?”吾谷早就看出来了,公子都瘦了一圈,若是这样回去,相爷铁定是要发飙的。 洛长安咂吧着嘴,“你也知道我爹那脾气,见不得我吃苦,我发现近来……手指上的肉都干瘪了下去,这还得了?回头,老头子能叨叨死我!” “那您多吃点。”吾谷忙道,“待回了城,咱就多吃饭,多吃肉,养养!” 洛长安连连点头,“没错!” 曹风就在帐子外头站着,回头瞧一眼身后,奴才们手中端着的清淡小粥小菜,皱眉挥挥手,“都撤了,让厨子摘点菌,把昨儿夜里跑进来,被逮着的那兔子,赶紧炖了送过来!” “是!” 第三百六十一章 补课,开小灶 安静的帐子内。 林祁行礼,“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褪却虚假的皮面,换上锦衣玉服,宋烨负手而立,清隽的面上漾开属于帝王的倨傲。 林祁知道,眼前之人不再是那个身负重伤的重生,而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北凉之主,天下之君。 皇帝,宋烨! “免礼!”宋烨侧过身瞧他,“朕不在的这些日子,可有发生异常之事?” 林祁摇头,“没有。” “营寨里的人,都在吗?”宋烨问。 林祁颔首,“臣一回来就命人清点了营寨内所有的人,很快就会知道结果。皇上是怀疑,有人出卖了您的行踪?” 曹风是绝对不可能的。 “朕离开没多久就遇袭,精准无误,就差把时辰给朕算上了!”宋烨冷着脸,“肯定是有问题的,但问题出在身上,得你去查!” 事事都皇帝出手,还要这些臣子作甚? “是!”林祁行礼。 宋烨回过神,“安排一下,尽快回去,另外……司马家的人,应该到京陵城了吧?” “洛公子当时回来之后,司马家的人就被安排前往京陵城,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差不多到了!”林祁躬身,“皇上放心,京陵城有人接应,一定会好生安排。” 三箱金子? 宋烨想起洛长安发亮的眼眸,目色柔和了些许,“关于离恨天和先秦一族,你怎么看?” 闻言,林祁先是一愣,俄而受宠若惊的行礼,“臣不敢有异议,请皇上吩咐。”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但说无妨,这儿没外人。”宋烨拂袖坐在书桌前,“哪怕说错了,朕也恕你无罪。” 案头还摆着这两日攒下的公文,高高的叠成几摞,让人瞧着就有些头疼。 “是!”林祁躬身,“臣遵旨!” 宋烨翻开折子,“近前研墨!” 林祁当即近前,捋着袖子帮皇帝研墨,“臣觉得,对离恨天无需再手下留情,虽说是江湖门派,朝廷与江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恐怕会为祸天下。” “朕也有此打算。”宋烨提笔蘸墨。 林祁又道,“但是先秦一族,臣倒是……臣不知道他们跟洛公子有什么渊源,但他们懂得一些玄门阵法,用老百姓的话来说,有点邪门,怕是不好赶尽杀绝,得观察观察再说。” “先秦一族,涂山氏,历经七星连珠之后,再无机会重现当年的兴旺,是以不足为惧。”宋烨缓缓开口,“下一次七星连珠还不知要隔多少年,或几十年或几百年。” 尚未可知。 “臣虽然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但是臣知道……这些人最后还是拿起了剑,保护洛公子!”林祁道,“就在皇上您背着洛公子离开之后,是那些人缠住了离恨天的余孽,臣得以及时脱身。” 宋烨笔尖一顿,心下微沉。 “皇上,这些人并非完全,良心泯灭。”林祁偷瞄了一眼皇帝的面色,心下有些忐忑,“处置他们,恐怕还得问一问,洛公子的意思?” 毕竟当时,被摆在祭台上的是洛长安。 当事人最有资格,出具最后的处置意见。 这点,宋烨没有异议,“朕也是这么想的,终究长安才是受害者,应该她来处置,是杀是剐,是擒或是纵!” “臣,也是这个意思。”林祁俯首。 宋烨想起洛长安浑身是血的躺在祭坛上,仍是心有余悸,若是当时他去晚了,只怕这世间再无洛长安。 历经多少磨难,才能将她留在身边,唯有自己心知肚明。 “罢了!”宋烨道,“你只管抓人,剩下的交给长安处置。” 先秦一族的人,终究还是得先抓,处置不处置的,留待后续再说。 “是!”林祁行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寒山才见着林祁从帐内出来。 “林门主!”寒山近前。 林祁面色不太好,“有得忙了!” “您没事吧?”寒山低问。 林祁摇摇头,“早日启程,回京陵城。” “是!”寒山颔首,“您去接洛公子归来,想必也累了,好生歇着吧!” 林祁抬步离开。 然则,搜遍了整个营寨,这几日没有人离开过营寨,出了四方门带走的这帮人。 一切都是那么太平,却让林祁隐隐不安。 太平是表面,看不见的黑手,才是真! 会是谁呢?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不过,不管是谁,眼下最要紧的洛长安的身子。 是以所有人修整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宋烨便带着洛长安马不停蹄的回京陵城,他们出来得,也够久了,是该回去了! 这一日,洛长安是吃好睡好,没有人敢进帐打扰。 坐在马车内,洛长安有些紧张,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宋烨也由着她去,顾自批着桌案上的折子,眼角余光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瞧着她一会开窗户往外看,一会又朝着边上的箱子里摸两本书出来。 看书是不可能的,纯粹是摸鱼。 只是,紧张是真。 “怕你爹揍你?”宋烨合上手中折子。 洛长安嘿嘿一笑,“才不可能,我爹那么宠我,揍是绝对不能的,最多罚我跪祠堂,这些年一贯如此。” “那你紧张什么?”宋烨问。 洛长安撇撇嘴,被人看穿的时候,你不尴尬,便是他尴尬。 “我哪有?”洛长安翻个白眼,顾自摸了他案前的糕点,往自己的嘴里塞,“我就是坐不住,这马车委实太小,不似你之前的车辇舒服。” 宋烨环顾四周,这马车是有点小,但是装两个人却是绰绰有余。 “先将就着。”宋烨说,“待回了京陵城,以后出行便让你坐那个。” 洛长安凑上前,“回去之后,我是不是就不用再进宫了?” “问个问题。”宋烨望着她,“我是谁?” 洛长安上下一打量,“皇帝啊!” “皇帝住哪儿?” “废话,当然是皇宫。” 音落,洛长安撇撇嘴,“我又不是你的皇妃,你死拽着我作甚?” “命都给你了,还说这等没良心的话?嗯?”宋烨咬着后槽牙,“若不是顾着你的身子,我还真想让你回味回味,那快乐神仙丸的滋味!” 洛长安眨眨眼,惹不起! “好歹,你也是朕的御书房行走,岂能撂挑子!”宋烨目光凉凉的睨着她,“别忘了,太学堂那头还挂着你的名呢!” 往那儿跑? “你算计好的!”洛长安气鼓鼓。 宋烨不否认,他就是算计好的,可是…… “你奈我何?”他冷不丁将她抱在怀中,将笔杆子塞进她手里,“既是要回去了,落下的功课也该拾起来,先从练字开始吧!” 洛长安:“??” 狗男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脑袋摇摇晃晃 宋烨手把手的,“教”着洛长安练字。 小妮子想跑,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只好硬生生的受下。 到了车队停下休息的时候,洛长安便跑得没影了。 “公子,您作甚?”吾谷不解。 洛长安“嘘”了一下,伏在树后嘀咕,“我要骑马。” “您身子还没复原,不能骑马。”为了公子的身子着想,吾谷坚决不能答应。 这是,底线。 “我要骑马!”洛长安横了他一眼,“我不要坐马车,听明白了吗?” 吾谷摇摇头,“不明白。” “你是皇帝派来的细作吧?”洛长安翻个白眼。 吾谷急忙摇头,“奴才是您的人,怎么是皇上的细作?公子,您病糊涂了!” 都病成这样,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还想骑马?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洛公子!”林祁上前,“皇上有请,您还是过去一趟吧!” 洛长安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嘀嘀咕咕的走向宋烨。 树下铺着垫子,宋烨坐在平阔的石头上。 曹风原在旁伺候,见着洛长安过来,主动让了位置,倒是贴心得很。 “想骑马?”宋烨问。 洛长安一怔,当即转头望着吾谷。 吾谷:“??” 突然觉得有点冤,是怎么回事? “说得那么大声,除非朕是聋子。”宋烨捋着袖口,“长安,该懂事了!” 洛长安没开口。 “你爹渐渐老去,你年岁渐长,难道要一辈子躲在你爹的羽翼之下?没想过,接你爹的位置,入朝为朕效力?”宋烨问。 洛长安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皇上,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开什么玩笑,接他爹的位置? 就她这混不吝的样子,还不得把整个朝廷弄得鸡飞狗跳? 想想便罢了! “长安很聪明。”宋烨继续道,“既是朕的左膀右臂,又在朕的心尖上,没有比你更值得让朕信任之人。为什么不可以?” 他拍了拍身边位置,示意她坐下。 曹风瞧了寒山一眼,寒山一挥手,不远处的所有人都背过身去,不敢回头。 如此,曹风领着吾谷,与林祁则走到了一旁的小树林站着,权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洛长安轻轻坐了下来,眼帘半垂着,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被风一吹便扑闪扑闪的,甚是可人。 “长安。”宋烨循循善诱,“历经这么多事,你难道还没明白吗?有些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 洛长安扭头望着他,“说书先生有讲过,皇帝都是小气的,功高盖主者,都没有好下场。我要是去当官,万一跟你意见不合,你还不得杀了我?” 这倒是把宋烨逗笑了。 “可见,我还是没有取得你的信任,你心里藏着事,对我有提防。”宋烨握住她的手,“长安……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洛长安是有秘密,关于那个噩梦…… “我来猜猜看?”宋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直以来,长安都担心我这个当皇帝的,会灭了丞相府。” 洛长安赫然身形一震,目色微骇的盯着他。 “不管我说什么,许诺什么,长安都跨不过这一步。”宋烨想了想,“是因为长安时常做噩梦,梦到丞相府满门皆诛,血光漫天。” 洛长安猛地抽回手,当即退开两步。 “长安怕极了。”宋烨起身,“怕我真的会将丞相府,抄家、灭门!” 洛长安绷直了身子,唇瓣紧咬,直勾勾的盯着他。 “在京陵大街,遇见朕之前,你刚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就一直想离开京陵城,因为你害怕噩梦成真,所以想逃!”宋烨眉心微凝,心疼的瞧着她微红的眼角。 洛长安别开头,呼吸微促,被人看穿了心事,看穿了秘密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长安,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既然遇见了,那就是命中注定。”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额角的伤疤,“你既怕我灭了丞相府,为什么不争取呢?” 洛长安还是不说话。 “我把权柄释于你,你且握在手里,不比我的任何承诺都有用吗?”宋烨俯首,在她的额角轻轻落吻,“生死交还你,我的命也给你,你信我一回,跟我回宫,安心留在我身边。” 洛长安眼眶微红的望着他,“你是皇帝啊,自古无情帝王家,我……我怕疼!” “以后都不会让你疼,你给我个机会。”宋烨尾音拖长,音色磁重而带着蛊惑,“你想想镇国将军府,想想太师府,他们才是真的想要你爹的命。” 太师府…… “我是皇帝,唯有我能护着你,护着你爹。”宋烨温热的指腹,勾着她的手掌心轻撩着,“长安,想清楚、想明白。” 洛长安掌心里痒痒,心内更是痒痒,嫌弃的拍了他一下,“别闹!” 宋烨可不答应,这人将“二皮脸”的真谛,诠释得淋漓尽致,她越不让他闹,他越是凑上来,死活不肯撒手。 可劲的拨弄着她的手掌心,一双桃花眼,就这么撩撩的盯着她。 “宋烨!”洛长安低喝。 这声音干净又清脆,饶是曹风不想听见,却还是随着风往耳朵里灌。 天晓得,这帮人各个提心吊胆。 尤其是吾谷,那叫一个心乱如麻。 自家公子,怎么敢直呼皇帝名讳? 哎呦,我的小祖宗,那可是要杀头的死罪啊! “在!”宋烨应声。 洛长安有些气恼,“有人在呢!” “不妨事!”出门带的,都不是多嘴饶舌之人,饶是听到了也会当没听到。 是以,不打紧。 “宋烨!”洛长安为红了脸,“放手!” 众人皆惊。 哎呦,第二声了! “宋烨!” 哎呦,第三声…… “宋!烨!” 得,没完了! 曹风面色发青。 吾谷面色发白。 恍惚间,脑袋和脖子有些摇摇晃晃的,似乎很快就会掉下来。 宋烨忽然觉得,过早的暴露了身份,委实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人愈发肆无忌惮,这会都快爬到他脑门上了。 奈何,这都是他自个惯的,由着她恣意妄为,由着她的性子。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哦,自作自受。 甘之如饴! 所幸,洛长安虽然喜欢胡闹,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若有理,且以理服人,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回去的路上,洛长安没有再挣扎,尽管满脸都写着“我不愿意”…… 练字便练字吧,只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折子每天都这么多!! 第三百六十三章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京陵城率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洛川河,最高兴的还是他。 终究是回来了,所幸安然无恙! 当日跟着洛长安一起去的暗卫,在最后都被这丫头给甩了,洛川河是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自己生的什么玩意,自己心里清楚。 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玩够了,猜够了,想必以后就不会再去好奇。 立在祠堂前,洛川河瞧着那块灵位,愣愣的出神,至今还记得,当日她花下一舞,是怎样的倾城绝艳。 “你曾舍弃的孩子,如今已亭亭玉立,可惜你看不到了。你为你的族群奉献一生,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的那些族人,对你的骨血赶尽杀绝?”洛川河自言自语。 许是说到了情深处,他指着灵位问,“你后悔吗?你可曾后悔,这样对她?让她失去了母亲,独自长大,还要面对你给予那些折辱和惊恐?” 然而,死人不会说话,灵位更不会开口。 洛川河咬着牙,“你如此待我,我不后悔,至少我还有长安,可你有什么?除了躺在那冰棺里,永世长眠。” 管家在祠堂外头候着,过了好半晌,才瞧见洛川河亦步亦趋的走出来。 “相爷?”管家上前,“您没事吧?” 洛川河摆摆手,“我没事,就是高兴,高兴的缘故!” “公子总算回来了,您可千万千万别罚她!”管家低声劝着,“她年岁小,难免会有些冲动,有些好奇,回来就好!” 到底是看着洛长安长大的,生怕洛长安吃苦头。 “不罚,回来就好!”洛川河叹口气,“她还活着吧?” 管家颔首,“好吃好喝的待着,没有您的吩咐,可不敢轻易动她,连带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也都好着呢!” “那就好!”洛川河敛眸,“虽说是长安自己的主意,但她做了不该做的事,该死!” 管家点点头,“老奴明白!” “长安的房间收拾好了吗?”洛川河问。 管家哪敢耽搁,“早在您吩咐的时候,老奴便亲自去把公子的房间打扫了一遍,顺带着吩咐小厨房,随时准备着公子爱吃的小点心。” “那就好,那就好!”洛川河点头。 简丰疾步上前,“相爷,车队已经到了京陵城外三十里地,大概日落之后能抵达城门口,您看这……哎,相爷?” 这话还没说完,洛川河已经提溜着袍子,火急火燎的跑了。 孩子要回来了,他这当爹的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去,别说是三十里地,饶是百里,只要她有心回来,他就愿意替孩子走完这路程。 “快些跟着相爷,仔细些!”管家忙道。 简丰撒腿就追。 别看相爷平素一副持重沉稳之态,凡遇见公子的事,便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明明还有三十里地,却是着急忙慌的往城门口去。 若不是简丰见惯了,定会以为……这相爷是假的! 洛川河是真的疼爱洛长安,既当爹又当娘的抚养孩子长大,怕是整个京陵城都找不到这样,事事亲力亲为的父亲。 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洛川河这辈子,只有洛长安这么一个孩子。 “相爷,您这是……”简丰愣怔,“公子和皇上在一处,您去了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等着皇上把公子一道带回来,何况,以四方门的脚程,他们今夜就能回来!” 洛川河已经踩在了杌子上,“走吧!” 简丰终是拗不过,相爷与公子都是一样的脾气,一旦执拗起来,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马车,徐徐出了城。 刘满天立在街头,侧过脸瞧着身边的刘贵,“我没看错吧?那是丞相府的马车?” “是!”刘贵点头,“公子,您怎么了?丞相府从马车出行,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许是要出去办差,或者旁的什么事。” 谁家还没个出城从事呢? “这些日子,皇帝一直病着,洛川河身为百官之首,又有太后撑腰,暂代朝政,处处跟我爹作对!”刘满天眯了眯眸子,“难道你没发现,这些日子,连洛长安都失了踪吗?” 刘贵当然发现了。 平素,最喜欢跟自家公子抬杠的,便是丞相府小公子。 可这些日子,洛长安连个影儿都没了。 “太学堂不去,宫里也不在,丞相府更不见动静,洛长安就跟消失了似的。”刘满天双手叉腰,若有所思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刘贵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是从皇上称病开始,洛小公子就不见了!” “这些日子,丞相府一直安静得很,没有半点动静。”刘满天早就怀疑了,“防守严密,连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如果说这丞相府没问题,我是打死都不信的!” 刘贵点点头,“公子,您这些日子也没少往丞相府折腾人,但是……丞相府戒备森严,咱们什么便宜都没捞着,还丢了不少暗卫。” “走!”刘满天转身就走。 提起这个,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洛长安这个臭小子,平素就跟他作对,还还得他经常被京陵城的人嘲笑,私底下被人骂废物,这笔账怎么都不能算了。 不弄死洛长安,他就不叫刘满天! 城外的路不好走,马车摇摇晃晃的,洛川河扶着车窗,时不时的探头问外头的简丰,到了没有?还有多远? 简丰无奈的叹气,恭敬的回答。 马车一直前行,天色渐渐暗,终是入夜。 夜里无星无月,倒是有些许雨丝。 本来就是夜路难行,下了雨更是凉得厉害,洛川河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心里冒着火,“怎么还没到?” 简丰只能解释,“相爷,三十里路呢……” 咱插上翅膀,也飞了不这么快。 可这话不敢说,怕火上浇油。 “走快点,走快点!”洛川河不断的催促。 远在三十里外的洛长安,狠狠打了个喷嚏。 火光中,她愣愣的瞧着身边的宋烨,把自个都给打懵了。 “定是风吹的缘故,冻着了!”宋烨将披肩覆在她身上,“眼下的天气,还是得仔细,不可贪凉,尤其是你的身子还没复原。” 洛长安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宋烨不解,“是沙子迷了眼睛?” 洛长安摇头,“眼皮子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洛长安猛地皱起眉头,心内略有不安,“右眼……跳灾?” 这是,要出什么事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只想为你出力 “怎么了?”看出洛长安的不对劲,宋烨伸手抚上她的眼,“眼睛疼?” 洛长安眨了眨眼,火光在墨色的瞳仁里跳跃,像极了夏夜的萤火虫,可爱而乖巧,“我有点莫名的不安。” “因为近乡情怯?”宋烨无奈的看她,“放心吧,有我在,你爹不会揍你,也不敢揍你。” 洛长安点点头,也许……真的是因为害怕爹会揍她,所以这心里乱糟糟的? “皇上,该启程了!”林祁上前行礼。 宋烨牵着洛长安上马车,谁知还没走多远,马车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宋烨隔着车窗问。 寒山近前,“皇上,京陵城来消息。” 车内,洛长安当即跑到了车前,宋烨拦都没拦住,便也由着她去。 “怎么了?”洛长安问。 来人行了礼,扭头望着一旁的曹风。 曹风示意他开口,“无妨,跟洛公子回话也是一样的。“ 谁让皇帝现在,只宠信洛长安一人呢! “丞相已经出城,直奔而来,想必是为了接洛公子回去。”底下人毕恭毕敬的回禀。 洛长安当即跳下马车,“我爹来了?” “是,已经在路上,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能与您碰头。”底下人如实回答。 洛长安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爹这么快赶来,怕是等不及要揍她一顿? “下去吧!”曹风道。 底下人行了礼,快速退开。 “洛公子,不管是不是丞相来了,咱都得先回城,您看这……”曹风指了指马车,“是不是先上去,跟皇上商量商量?” 洛长安打了个响指,“没错,还有皇上在,不怕我爹动手!” “您这是怕挨揍啊?”曹风憋不住笑。 洛长安翻个白眼,“若是你爹揍你,你不怕?” 旁人动手,你且能还手,可那是你爹……除了被撵得满地跑,你又能如何? 哪敢跟爹动手! “怕!”曹风如实回答,“您快些上去吧,怕也得回去不是?还有皇上在呢!” 见着他努努嘴,洛长安撒丫子跑回马车,老老实实的坐在宋烨身边。 宋烨一直坐在原位,未有挪动分毫,见着她回来,幽幽的斜睨了她一眼。 这么乖? 非奸即盗。 “待会,救命!”洛长安往他身边靠了靠。 宋烨心头发笑,面上依旧从容镇定,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笔杆子,慢悠悠的批着折子,“救什么命?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有人要揍你的心头肉。”洛长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宋烨“哦”了一声。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你没听懂我说什么吗?” “玉不琢不成器,子不教不成才。”宋烨长叹一声,“儿女不善,父母难做。” 洛长安挠挠鼻尖,“我也不是那么不听话,人嘛……总有好奇不是?那啥,你们说的什么好学好问,我这般不是亲力亲为,亲自验证嘛!” 得,歪理一堆。 “依我看,还是让你爹揍你一顿吧!”宋烨道,“毕竟是我老丈人,我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跟老丈人动手,回头他不允咱两的事,我上哪儿哭去?” 洛长安见鬼般盯着他,“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不知道你爹这么疼你,大老远跑来揍你。”宋烨学着她的口吻,反唇相讥,“长安,这一顿打,咱得好好受着,疼了就能记得住!”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宋烨瞧了一眼她额角的疤痕位置,这话倒是真得不能再真! “没心肝的东西!”宋烨轻斥,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抱在膝上坐着,“这会知道害怕了?跑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腿抖?” 洛长安极是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念书的时候不在意,秋试的时候才紧张,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那话怎么说来着?丑媳妇要见公婆。” 敢情,还是为了他,才紧张的? “我丑吗?”宋烨问。 容色清隽,气质矜贵,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不知将多少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合着他那至高无上的身份,委实跟丑半点都不搭边。 “那个……我就是这么一形容。”洛长安嘿嘿一笑,伸手捧起他的脸,“重生,你说你为什么要叫重生呢??” 宋烨瞳仁骤缩,俄而伸手,将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温暖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手背。 洛长安只觉得心中震荡,隐隐有些呼吸微促,“说话啊!” “想成为你的第二条命,可以吗?”他问。 重生的意思是:成为你的第二条命。 洛长安的笑,瞬时凝结在唇边,“你是故意出现的,可你为什么呢?皇帝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从小便习武?为什么无人知道?为什么……” 小丫头的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 宋烨只觉得脑仁疼,“别问为什么,只管记得,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保护你,站在你这边,唯有一样需长安给予,那便是你这颗心。” 他说,“长安,我要你的信任!无条件,全身心的信任。” 只有这样,他才有勇气,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她、守着她! “能做到吗?”宋烨问。 洛长安想了想,“你若能像我爹这般护着我,我便无条件的,全身心的相信你!” “好!”宋烨侧过脸,在她的掌心轻轻落吻。 痒痒的,仿若鸿毛撩过。 洛长安只觉得一阵酥麻,自掌心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耳根都红了起来。 “别缩手!”他说,“就这样别动,让我抱抱你!” 洛长安抿唇,“也只能是隔着衣服抱抱了。” 她身上,有东西。 宋烨知道,不能太过亲密的碰她。 之前她身子虚弱,那情蛊便也跟着虚弱,如今她身子渐好,这情蛊的效用,便也跟着复苏了。 “等长安好了,我便……”宋烨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便做长安生命里,最特别的那个男人,可好?”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我原以为自己的嘴皮子够会糊弄人,谁知道你竟像是个开花楼的,比我这舌头更能忽悠!” “没办法,我只想在长安身上,花光所有的力气和耐心。”宋烨将笔杆子塞进她手里,“这辈子,只在你身上出力。” 洛长安的身子,赫然僵在当场。 不要脸的,臭流氓! 车内,宋烨裹着洛长安的手,手把手教她批折子。 字丑不打紧,多练练就会好看。 洛长安抿唇窃笑,喜欢的人,怎么看都顺眼。 外头,骤然响起纷乱的马蹄声。 伴随着刺耳的疾呼,“皇上,丞相出事了!” 洛长安手一松,笔杆子“吧嗒”落下。 第三百六十五章 别哭,爹舍不得! 洛长安跑出马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软的,若不是吾谷搀得快,怕是要跪在地上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中事。 “公子?”吾谷吓得不轻,“没事吧?” 宋烨疾步下了车,“如何?” “我爹怎么了?”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来报信那人,“到底怎么了?” 那人哆嗦了一下,“半道上遇见了刺客……” 话音刚落,洛长安已经推开了吾谷,翻身上马。 一声马鸣,策马而去。 “长安!” “公子?” 宋烨睨了林祁一眼,林祁手一挥,当即策马疾追。 身为皇帝,很多东西不能像“重生”这般肆意,只能假手他人。 “走!”宋烨翻身上马。 以林祁为先锋,寒山断后。 马蹄声声,直奔前方。 洛川河没想到,这都能遇见刺客,好在简丰反应够快,拉着他跳出马车,滚下了小山坡,这才避开了乱箭齐发的死局。 马车,被当场射成了马蜂窝。 而他们带来的那些人,幸存的正在跟刺客交手。 简丰不管其他,只管护着洛川河,眼见着黑衣人冲上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相爷,躲好了,别出来!”简丰咬着牙。 黑灯瞎火的,又下着雨。 这样的天气,在野外动手颇为吃力。 “小心!”洛川河疾呼。 简丰胳膊上被划开一道血口子,反手便劈了近前的黑衣人,一脚踹开袭来的刺客。 到了这个时候,必须以命相搏,谁还顾得上伤不伤的? 所幸,报信的已经跑出去了,这会公子应该会赶到! 只要撑过半个时辰,一切都会好起来。 事实,诚然如此。 当马蹄声响起的时候,黑暗中有人喊了。 “公子来了!” “是公子!” 洛川河心惊,“长安?” “爹!”洛长安远远的便听到了打斗声,勒着马缰,策马狂奔。 雨中,呼喊声此起彼伏。 “爹!”洛长安又喊了声。 洛川河这次是真的听清楚了,是他的长安回来了,“长安!小心!” 黑暗中,洛长安一手勒着马缰,一手抽出马背上的剑,狠狠的甩出去。 剑锋凌厉,划开皮肉。 鲜血迸溅,当场毙命。 谁敢动她爹,她就要谁的命! 马的速度很快,穿过人群,循着洛川河的声音而去。 “爹!”翻身下马的瞬间,洛长安带着哭腔扑上去,“爹?伤着没有?” 来的路上,洛川河积攒了一肚子的话,想着见了这臭丫头,定要摆一摆父亲的威风,给她个下马威,给她甩脸子,让她知道,他这个爹也是有脾气的,不好惹的。 可看着她淋着雨,提着剑策马而来的时候,洛川河心里的那股子怨气,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唯有失而复得的喜极而泣。 “爹!”洛长安泣不成声,抱了抱自家老父亲,转而又快速查看,“伤着没有?” 洛川河的腿上,扎着一支箭。 此刻,鲜血淋漓。 洛长安哭声骤歇,紧了紧手中剑。 “没伤着要害,不打紧!”洛川河忙道,“别怕,爹没事。” 洛长安的泪,无声的落,合着雨水静静的流。 林祁的动作也快,紧跟着便率人赶到。 “相爷!”吾谷冲过来,帮着洛长安一道,将洛川河搀到一旁树下坐着。 场面从混乱,渐渐的平息下来。 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皇上!”林祁行礼,“都是死士。” 也就是说,抓住也没用,齿缝藏了毒,若没有战死便服毒自戕。 “查清楚!”宋烨冒着雨,直奔树下。 洛川河急忙起身,“老臣叩见皇上!” “在这种地方,就不必多礼了。”宋烨道,“还是伤着了!” 说着,宋烨将视线移到了洛长安身上。 她爹挨了一箭,她定是疼得揪心。 “老臣没防备,让皇上忧心,是老臣的不是!”洛川河喘着气。 宋烨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丞相还撑得住吗?” “不妨事!”洛川河忙道。 宋烨点点头,“先回京陵城。” 箭生倒刺,不能生拔,若是伤及筋脉,需及时处理,此处什么都没有,不适合拔箭,回去再处置亦是最好不过。 “走!”洛川河握紧了闺女的手。 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放开了。 孩子回家了,老父亲日夜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真好! 真好! 因为洛川河受了伤,是以等到曹风领着车队过来,让洛川河进马车内休息。 这一等,回程便有些缓慢。 洛长安见不得父亲皱眉,虽然血出得不多,但瞧着那箭穿过小腿肚,她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妄为,爹急着来接她回家,怎么会受伤呢? “傻丫头,别看了!”马车内,洛川河捂住了她的眼睛,“爹不疼。” 最疼的,是他的孩子,让狼叼了去那才真的疼! “雨过天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洛川河温柔的说着。 洛长安将遮住双眼的手,徐徐扯下,眼眶红得厉害,“爹,是我不好。” “孩子长大了,总要去撞一撞南墙,才知道回头。”洛川河叹口气,“爹知道,这些年你对着你母亲的灵位,早就生了疑心,让你走……也是想让你自己去找真相!” 洛长安鼻尖酸涩。 “爹知道,你脾气有多倔,跟你娘是一模一样。”洛川河苦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找到的。爹告诉你的那些事,你心里压根就不信。” 洛长安拭泪,“爹,现在我信了。” “爹让你留在京陵城,是不想让先秦一族的人,伤害你。”洛川河解释,“可爹没办法告诉你,怕你此生陷在仇恨里,丢了自己的幸福。” 仇恨这种事,父女两个,有一个承担便罢了! “爹,想让长安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活着。”洛川河抚过女儿的容脸,“可是爹知道,若他们晓得你是个女儿身,定会像疯狗一样纠缠着你不放。” “长安应该知道了吧?先秦一族的神女后人,极有可能带着天赋异禀,尤其是女子!”洛川河瞧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满眼心疼,“若你是个男儿,那么继承你母亲血统的可能性就很小,他们只会杀你,而不会把你带去那个鬼地方!” 更不会,带她去祭祀! 生祭! 洛长安泣不成声,哭着喊了声,“爹!” “诶!”洛川河应声,抱了抱哭泣的女儿。 这是他疼了大半辈子的,心头肉啊! “别哭,爹舍不得!” 第三百六十六章 长安,疼 听得车内的动静,宋烨心里不是滋味。 这里面,也有他的缘故。 曹风和林祁也曾劝过皇帝,进马车里去,毕竟下着雨,然而皇帝执意不肯,只是披了蓑衣便跟着众人策马回城。 整个京陵城的人都知道,皇帝现如今还“病”着,若是他露脸,那丞相和太后的“谎言”便都瞒不住了。 好在,下着雨。 好在,天色暗。 雨夜迷茫,队伍直奔宫门口,曹风没有露脸,是寒山领着众人进宫的。 长乐宫。 太医急急忙忙的赶来,乍一眼丞相挨了一箭,委实愣了愣。 行刺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 不晓得,是哪个不要命的? “还愣着作甚?”洛长安一声吼,“还不赶紧治伤?你们行不行?不行就换个能行的过来!” 洛川河坐在软榻上,示意她冷静,低唤着她的名字,“长安!” 心头不由的喟叹,出去了一趟,这容易着急的毛病,还是没能改一改。 “能能能,能行!”太医赶紧提着药箱上前,“所幸,箭上无毒,只是……” 顿了顿,太医抬头望着面色惨白的洛川河,“拔的时候会疼,相爷可得忍着点。” “不妨事,拔就是了。”洛川河面白如纸。 外头下着雨,伤口血水与雨水融在一处,免不得红肿,再拖下去,只怕伤势加重。 “公子,您还是去换身衣裳,先顾着自个吧!”吾谷忙道。 洛川河这才意识到,洛长安只顾着褪去他的外衣,用厚厚的毯子裹着他,她自个……还穿着回来时的那身湿衣裳。 寝殿内虽然暖了炉子,但终究抵不住这湿寒覆身。 “快些去泡一泡。”洛川河音色微沉,“听话!” “爹?”洛长安站在原地。 洛川河叹口气,“我擅入长乐宫,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其罪不轻,你若是再倒下了,回头谁替爹求情?” “公子,您身子还没复原呢!”吾谷忙道,“别到时候,相爷还没好,您自个倒下了,反而惹相爷担心。” 洛川河一怔,“什么复原?” 方才瞧着,洛长安好端端的,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听吾谷这么一说,洛川河心下生疑,“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洛长安转身就跑。 洛川河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终是咽了回去。 孩子长大了,终究不能管太多。 “相爷。”太医低语,“您可得忍着点,箭与其他兵刃刺伤不同,箭矢有倒刺,定然会疼得厉害,您若是忍不住可咬着巾帕。” 洛川河深吸一口气,“不妨事,拔就是!” 比这更疼的都受过,遑论这一箭之伤。 太医点点头,摆好了器具,捋起了袖子。 寝殿内,很快便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洛长安去偏殿换了身衣裳,一心挂念着自己的老父亲。 “公子!”吾谷无奈,将一个手笼塞进她手里,“这是皇宫,有太医在,相爷不会有事,倒是您自个……手脚冰凉,还是要仔细着!” 失血过多,饶是有自愈能力,也不可能一下子造出这么多的血。 吾谷取了大氅与她裹上,“别让相爷担心。” 洛长安抿唇,不语。 儿女有什么风吹草动,最是牵挂的便是家中父母。 “相爷瞧着您好好的,便会放心,否则……”吾谷叹口气,“相爷带着伤,还得担心您,您说这事是不是有点过分?” 洛长安抱紧了怀中的手笼,“别告诉我爹,我受伤之事,听明白了吗?” “公子,相爷是什么人?不说,他就不知道了吗?”吾谷直摇头,“若不是相爷默许,您能在外头待这么久?只怕相爷的暗卫,早就前赴后继的,把您给逮回来了!”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让你别提而已!他知道归知道,我不愿说,他肯定不会追着问。” 爹的脾气,她还不清楚吗?! “明白!”这点,吾谷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万一相爷私底下问他呢? 哎呦,这可就有点愁人了,那他到时候是说,还是不说? “公子,暖和些了吗?”吾谷问。 洛长安点点头,瞧了瞧自己的手,修长如玉,隐隐透着病态的青白,只怕爹早就发现了。 “爹,应该早就知道了。”洛长安搓了搓手,“暖和些了,走!” 踏出偏殿的时候,檐外早已有人伫立。 风吹着宫灯肆意摇晃,落下斑驳的光影,悉数打在那人的身上,衬得他长身如玉,身段颀长。 “宋……皇上!”她笑盈盈的喊了声。 宋烨负手而立,目色温柔的望着她,瞧着她兴冲冲的跑到他面前,厚重的大氅将她裹得严实,只在风吹时,露出内里的衣角。 那样的可人,那样的惹人。 只是不知,若是哪日换上了女儿装,不知是何等迷人的模样? “你的动作倒是比我快!”洛长安抱着手笼,“你没事吧?” 宋烨想了想,比起初遇时的没心没肺,至少现在懂得关心人了。 果然,上了心和不上心,完全是两码事。 “有事。”宋烨微微弯下腰。 洛长安一怔,“你的伤……” 她还没忘记,他挨了离恨天阁主两掌,差点回不来。 “一刻不见,便想得慌。”他目不转瞬的瞧着她,“中了长安的毒,怕是已经病入膏肓,这可如何是好?” 洛长安瞧一眼周遭,空无一人。 曹风果真是个会来事的,但凡她与宋烨独处,曹风便将所有人都带下去,不许任何人在场。 快速伸手,冷不丁掐住他的腰间软肉,“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宋烨佯装吃痛,皱着眉瞧她,一双桃花眼满当当都是她的音容笑貌,他呵着气,凑近了她,低低的说了句,“疼!” 洛长安一怔,旋即撤了手。 明知道他装模作样的,快被打死了也没喊过疼,可她就是听不得他喊“疼”,惹得她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长安会心疼我了。”宋烨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吻,“小傻子,别愣着,陪你去看老丈人。” 洛长安醒过神来,重重点头。 宋烨牵起她的手,静静的走在回廊里。 她侧过脸,仰望着他俊美的侧颜。 他宽厚的掌心,裹着她冰凉的柔荑。 只觉得这一牵手,便算是一生了。 一辈子,别松开。 眼见着快到寝殿门前了,洛长安挣扎着想抽回手,“快撒开,万一我爹看到了……” 宋烨的眉心,狠狠皱了皱。 第三百六十七章 气急攻心,老丈人 “这么怕你爹看到?”宋烨问。 洛长安连连点头,一双明亮的眸子了,翻涌着期许,“你快些松开,要是被我爹看见,估计得气得厥过去。” 爹受了伤,身子虚弱,她可不想直接把爹气死。 “你就这么认为?”宋烨有些不大高兴,“看到我,你爹会气死?” 洛长安看二傻子一般,上下打量着他,“到时候你怎么跟我爹说,咱两是怎么相好的?哦,一不留神,咱两乱吃药,所以稀里糊涂的凑一块了?” 宋烨:“……” 什么叫,乱吃药? “关键是,这药还是你喂我吃的,要是我爹知道……不得打死你?”洛长安轻嗤,“饶是皇帝,欺负了他闺女,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关于这件事,宋烨有话要说,“你自己随身带着什么快乐丸,此事我还没仔细问你,为何要带这样的东西在身上?” 洛长安哑然。 这个嘛…… “是对付别人的,还是自己用的?”宋烨追问。 成功的,将话题转移。 成功的,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待洛长安回过神来,已经迈进了寝殿大门。 门外的守卫全部垂下头,目不敢斜视,谁也不敢抬头看。 “我不去、我不去!”洛长安小声的挣扎。 可宋烨呢,哪允许她挣脱。 吾谷守在门外,想了想,赶紧退了门口的守卫,把寝殿大门关得死死的。 曹风原本远远的站着,见着吾谷挥手,提溜着曳撒跑过来,“怎么了?” “里头要出事,看着点,别惊动了外头的人。”吾谷忙道。 曹风喉间滚动,“出什么事?” “见相爷去了。”吾谷压低了嗓音,“手牵手。” 得,这三个字一出,曹风便明白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再多言,极是默契的当了门神,一左一右的立在寝殿大门外,连只苍蝇都不敢放进去。 寝殿内。 洛川河刚刚经历了拔箭之痛,太医刚为其敷了药,由简丰跟着太医去了太医院,此处只剩下洛川河一人。 果然,人世间的皮肉之痛都是其次的,最痛的……往往在后面。 比如现在。 洛川河搓了搓眼睛,总觉得自己可能年老眼花,看错了。 皇帝和自家闺女手牵手进来,期间闺女还在小心的挣扎,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惊慌失措,还有娇羞之态。 这说明什么? 洛川河入朝为官数十年,看人还是挺准的。 刹那间,一股不祥的预兆漫上心头。 完了完了,自家闺女…… 怕是在天下所有父亲眼里、心里,闺女是自己精心浇灌的花,一手养大的白菜,谁知一不留神,就让别人家的猪给拱了。 哪怕这男人何其优秀,在父亲眼里,都是猪拱白菜的惨剧! 喉间滚动,洛川河低低的喊了声,“长安?” 洛长安身子僵直,手还被宋烨死死拽着,一张脸瞬时红到了耳根,“爹、爹啊,我、我这是、这是……” “怎么还结巴了?”宋烨宠溺的笑着,牵着她往前走。 洛长安脚下宛若灌了铅,死死钉在原地不走。 最后,还是宋烨直接将她抱起,以抱木桩子的姿势,抱起……放下,杵在洛川河面前,“丞相,这大概不需要朕解释了!” 洛川河想骂娘,可瞧着宋烨身上明晃晃的龙袍,胸腔里这一口气愣是没敢释出来,只哆哆嗦嗦的扶着软榻起身,“老臣……叩见皇上!” “都是自家人,没人的时候就不必如此多礼。”宋烨愈发握紧了洛长安的手,“丞相……朕要长安!” 洛川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口疼的,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些。 “爹?”洛长安忙解释,“皇上是要让我留在宫里伺候,御书房行走嘛,肯定是在宫里溜达的,我还得去太学堂做功课。” 洛川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猪拱白菜”带来的愤怒,“皇上,犬子这些日子在宫里,得蒙圣恩,老臣感激不尽,现如今长安身子不佳,还是出宫回府静养为宜。” “丞相不用担心,朕会亲自盯着长安,让她好好调养身子。”宋烨握住洛长安的手腕,迫使她与自己十指紧扣,“如丞相所见,朕与长安……情投意合。” 洛川河一口老血涌上脑门,连带着眼睛都红了,“长安?” 之前,洛长安说皇帝有断袖之癖,他还寻思着,自家闺女可能多疑,毕竟后宫这么多妃嫔,怎么看都不像是断袖的皇帝。 现如今…… 当然,更让他倍感五雷轰顶的事情还在后面,比如宋烨接下来说的话。 “待时机成熟,朕会废了六宫,独尊长安一人。” 洛川河眼一翻,顿觉得遍体生寒。 老天爷啊,真是要老命了! “爹!” “丞相!” 洛川河没什么事,就是身子虚弱,加上有点气急攻心,所以厥过去了。 好在洛长安有手艺在身,对着人中狠狠掐下去,人便醒了。 只见,老父亲眼中含泪,死死握住了闺女的手,抖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爹,没事了没事了!”洛长安赶紧把人扶坐起来,“爹,觉得如何?” 洛川河坐了起来,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长安,你是怎么想的?” 皇帝那头不好撬,毕竟是九五之尊,世间最尊贵的男子,所以洛川河只能从闺女身上下手。只要洛长安摇头,他这当爹的,就算拼得一死,也不会让她入宫。 陪王伴驾看似尽享荣华,可实际上呢? 君恩如流水,自古无情是帝王啊! “爹,我想、想留下来。”洛长安低低的说,目光真挚。 洛川河觉得自己肯定老了,所以耳背得厉害。 “你说什么?”洛川河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期许着她重新,再说一遍。 就算再说一遍,洛长安还是这句话。 “爹,我想留在宫里,留在宋烨身边。”洛长安坚定的重复着答案,转头瞧了宋烨一眼。 某人,坏坏的笑着,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宠溺之色。 小丫头总算开了窍,知道站在他身边了。 洛川河顿觉晴天霹雳,呼吸微促的问,“你方才叫皇上什么?” “嗯?”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宋烨!” 帝王名讳,直呼其名。 洛川河原以为她的胆子仅限于混迹街头,偷鸡摸狗,大不了就是离家出走,谁知道…… 这是,大不敬?! “你不会还有别的名儿吧?”洛长安一脸不信任的望着宋烨,“除了宋烨、重生,还有别的小名、乳名?” 宋烨连连摇头,“没有,就叫宋烨!叫宋烨!” “哎哎哎,爹……爹你醒醒!” 宋烨:得,吓坏老丈人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脑子进水过多 太医原是拎着药箱刚刚回到太医院,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请了回去。 年岁大了,这一来一回的跑,太医也是吃不消,等回到了长乐宫,脑袋都有些发蒙,喘着气就跪在了宋烨跟前,“皇上万、万岁……” “别废话了,赶紧救人!”洛长安提溜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洛川河跟前拽。 太医愣了一下,心下大骇,“莫不是伤势恶化?” “可能是急怒攻心。”洛长安提醒,“不是伤势的缘故。” 太医:“??” 想想,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谁不知道丞相就这么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委实不争气,肆意妄为,为非作歹。 身为父亲,被气晕过去,实属正常。 太医一探脉,“的确是气急攻心,不过不打紧!” 二话不说,太医便拿出了针包。 瞧着那一根根银灿灿的东西,洛长安的面色不是太好看,转头狠狠的瞪了宋烨一眼。 宋烨自知理亏,无奈的皱皱眉头。 倒是把一旁的曹风给吓着了,试问这天底下,谁敢拿眼珠子瞪当今圣上,这完全是不要命了! 洛长安,当属北凉第一人。 待太医离开,寝殿内又只剩下了洛家父女和皇帝宋烨。 洛川河喘过气来,这会倒是安静下来了,腿上有伤,他亦不可能气冲冲的离开,瞧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人,真是脑阔疼。 “爹!”洛长安自知不能再刺激父亲,眉眼讨好的近前,“您没事吧?” 能没事吗? 都撅过去两回了。 “你说呢?”洛川河咬着后槽牙,“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洛长安回头看了宋烨一眼,再洒脱的女儿家,遇见了这种事,总归还是有点害羞的,尤其是与自家老父亲面对面,对质的时候。 有些话,终究还是需要男人开口。 宋烨上前,不紧不慢的捋起了洛长安的胳膊,“这里曾经有一颗守宫砂。” 洛川河的眸子骇然瞪大,“老臣……” 欺君之罪! “朕做的。”宋烨掷地有声。 三个字,宛若雷劈一般,落在洛川河的耳朵里。 轰隆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眼前黑沉沉的。 皇帝说,那颗守宫砂是他…… 所以当日洛长安失踪,出了那件事,是皇帝、皇帝干的好事? “朕知道,长安是女儿身,朕也知道,她是先秦一族的后人,朕还知道,她的母亲是神女。”宋烨娓娓道来,“丞相知道长安想离开京陵城,所以在朕提出把她带进宫时,没有半点反对!” 洛川河不敢置信,望着眼前的少年帝王,“你如何知道这些?” “朕知道,先秦一族的人在找神女后人,一心要复活神树,而长安就是神树的祭品。”宋烨满脑子都是洛长安,躺在祭坛上的样子。 浑身是血,面如死灰。 至今想起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 洛川河徐徐站起身来,浑身颤得厉害。 要知道,先秦一族之事,可不是小事。 先秦一族祖祖辈辈都在钻研长生之事,先帝之时便是各种找寻,为的便是长生之术,哪个皇帝不想万岁千秋,国祚绵长? 先帝,也想。 洛川河当时带着人闯入了山谷,覆了整个先秦一族,也是存了很大的私心。 一则,覆了神女祭祀的规矩。 二则,覆了先帝追查的可能。 可最后,先秦一族没了,神女……也没了。 不堪回首的记忆,让洛川河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真可谓难看到了极点。 “长安……”洛川河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洛长安将手递过去,“爹,你看这伤疤!” 腕上,还有残留的痕迹。 那一道伤疤宛若利刃,狠狠的扎在洛川河的眼里,扎进他的心里,他猛地握住闺女的手腕,“你这是……” “祭祀!”洛长安说,“天府之祭。” 洛川河眼眶猩红,“那帮该死的混账。” “皇上救了我。”洛长安继续说,“他把我从祭坛上拉下来,带着我闯出了山谷,让我活了下来,回到了爹的身边。” 洛川河扑通跪地,“老臣,谢皇上隆恩!” “丞相!”宋烨心惊,“使不得!” 这可是自己的老丈人,哪有老丈人跪女婿的道理。 折寿! “皇上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老臣死亦难报万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洛川河磕头,“长安是老臣的独子,老臣……老臣……” 宋烨并洛长安一道,将洛川河搀起。 “爹,你这是作甚?”洛长安急了,“若是您非要这样,那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宋烨还替我挨了几掌,差点死在山谷。” 洛川河:“……” “爹,他是自愿的。”洛长安忙道,“您不必跪来跪去的,这儿又没什么人,只要答应把闺女给他,白捡个便宜老丈人当当就好!” 洛川河欲哭无泪。 这后宫里的女人,哪是这么好当的,尤其是她这样的脾气。 “长安,你知道留在皇上身边伺候,意味着什么吗?”洛川河问。 洛长安眨着明亮的眸。 洛川河继续道,“一辈子,与这个皇宫,与皇上绑在一起,死亦不得出。看看你的姑母,纵然她是太后,可你若问她此生最快乐的是什么时候,她会有很多答案,但绝对不是在这宫里。” 言外之意,何其明显。 宋烨没说话,选择权在洛长安,他并非想把她死死锁在宫里。 只要,她高兴就好。 “爹,您糊涂了,我现在这样也不可能像姑母这般。”洛长安眨着眼睛,狐疑的打量着这两个男人,“我是男儿身!” 宋烨:“……” 洛川河:“??” 洛长安一脸“你们想太多”的表情,“我是男人诶,怎么可能当皇帝的女人,就算要当,我也只能是……皇帝的男人!” 刹那间,宋烨唇角直抽抽。 这丫头,脑子不太正常? 洛川河有些担心啊,瞧着一脸震惊的宋烨,又瞧着信誓旦旦的闺女,不由的凑近了宋烨,低低的问,“皇上,您确定祭祀的时候,没伤着长安别的地方?” 只是伤着手腕? 宋烨愣了愣,“莫不是失血过多,这脑子里的东西也有点变数?”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发愁。 这状况,不像是失血过多,倒像是脑子进水过多。 “你们干什么这样的眼神?”洛长安气鼓鼓,“我脑子没问题,是你们自己没闹明白!现如今我还是洛小公子,若是外人知道我是女儿身,那肯定会让皇帝降罪于我!” 二人齐刷刷点头,“继续!” 洛长安:“……” 果然,翁婿是最容易结盟的存在!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她说的是,进 洛长安忽然觉得,这话题继续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这君臣二人默契的联手了。 联手,对付她。 这就好比自己亲手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下去。 “爹?”洛长安指了指自己,“我是你闺女,可我落得这般下场,不是你的缘故吗?你但凡勤快点,给我弄双绣花鞋,穿个花裙子,买点胭脂水粉什么的,我也不至于男不男女不女的。” 洛川河皱眉,“爹的缘故?” “肯定是你缘故啊!”洛长安梗着脖子,“谁家闺女像你这么养的?看看,都给养成什么样了?我这、这绣花的手艺也没落下,琴棋书画一样没沾,这不就是子不教父之过吗?” 洛川河这就不答应了,“哎哎哎,话说清楚,是谁不愿学琴棋书画来着?皇上,皇上您给评评理,老臣费尽心思的,想给她送太学堂,结果这……” “朕知道!”宋烨叹口气,满脸的为难之色,“朕送她去太学堂,也是出自一片好心。” 可最后呢? 两个男人默契的哀叹,同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洛长安:“??” “我有好好上学,太学堂里的东西太乏味,那丁老头说的东西,我都听不懂,还不如自己去学点什么,这也没有错啊!”洛长安气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虽然,她成功的将二人的话题带歪,可最后好像又把自己给作死了?! “丞相!”宋烨开口,“长安便留在宫里罢,朕会好好照顾她,盯着她的学业,太学堂那边不能放松,该抓的都抓一抓。” 洛川河犹豫了半晌,瞧着自家闺女见鬼般的神色,“事已至此,老臣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愿皇上能照顾好她,这丫头素来任性,被老臣惯坏了,若是有、有什么……” “只要她不出去鬼混,私会野男人,朕什么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烨这话说得绝。 以至于洛川河觉得,好像不太对,皇帝倒像是那颗白菜,自家这不成器的闺女,反而成了拱白菜的猪。 这么一看,小丫头气鼓鼓,宛若河豚般的表情,诚然有点猪相! “唉!”洛川河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臣……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女儿长大了,总归是要觅得一如意郎君的。 原以为,养她一辈子便罢了,谁知道她自个偷摸着找了人。 还能怎样?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 作为父亲,总不能把这锅饭倒了吧?回头便宜了别人家的猪,让旁人捡了便宜饱餐一顿,那多不划算! 这么一想,皇帝就皇帝吧! 有个皇帝当女婿,自己这丞相当得,倒也理直气壮。 洛川河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老臣还是回府去疗养吧,眼不见心不烦,简丰?简丰!” 要用人的时候,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爹?”洛长安疾步跑过去,几欲搀起老父亲。 谁知,洛川河一脸嫌弃的拂开她,“儿大不由爹,爹也不要你管了,闪一边去,为父要回府去!” “爹,你不要我了?”洛长安苦着脸。 洛川河愣了愣,“爹不会不要你,你的院子,爹永远都给你留着,但是你别给我作死,日子是用来过的,早晚得细水长流。明白吗?” 洛长安,暂时还不明白。 “爹?” “我走了!”洛川河出了门。 吾谷赶紧搀着,曹风急忙近前帮忙。 站在檐下,洛长安定定的望着老父亲,亦步亦趋离去的背影,身形微微佝着。 父亲,老了。 宋烨立在她身旁,瞧着洛长安难受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握住她的手,宋烨的指尖轻轻勾着她的掌心。 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洛长安转头望他,鼻音浓重,“我难受……” “进去,抱抱你!”宋烨说。 洛长安转身进了寝殿。 进了门,宋烨立在烛光里,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因为情蛊的缘故,他与她不可能做什么,仅限于这样的温暖拥抱。 然则,珍惜、疼爱你的,饶是一个拥抱,亦足以让他感激涕零。 长长的宫道上,洛川河立在那里,回头望着长乐宫的方向。 黑夜遮掩,老泪纵横亦无人可见。 “相爷?”简丰骇然。 相爷这是怎么了? 洛川河是要哭一哭的,闺女回来了,悬了这么久的心,总算放下了。 再哭,是因为孩子长大了,插上了翅膀要飞,奈何他作为父亲又不能拦着孩子去飞翔。 鸟儿长大了总要飞,孩子长大了…… “我该欣慰的。”洛川河默默拭泪,“当爹的,最得意之时,应是她幸福洋溢的时候。” 不求闻达于诸侯,不求得敬于天下。 惟愿吾儿,平安喜乐。 “相爷?”简丰搀着他,“您腿上还有伤,得好好养着,还是早些回去罢!” 洛川河一瘸一拐,吃痛的撑着往前走,“此番遇袭,倒是让我脑子清醒了不少,这些日子代君执政,看样子……碍了不少人的路。” 所以一有机会,这些人便迫不及待的想杀了他。 杀之,取而代之。 “相爷,您是临时决定出城,对方肯定也是临时起意,要杀了你。”简丰分析,“咱们若是细查,肯定能查出不少东西。” 临时之事,必定准备得不齐全,只要细查,就一定会有收获。 洛川河裹了裹后槽牙,“本相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在本相的头上动土!” 想到长安瞧着他的伤,忍着眼泪的样子,洛川河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该死的东西!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睡不着的不只是洛家父子,还有始作俑者,吓得瑟瑟发抖的刘满天。 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关于遇刺事件,洛长安始终悬着心,翻来覆去睡不着。 宋烨正在连夜批着折子,乍见她又翻坐起来,不由的皱了皱眉,“你睡会,养养精神再想你爹遇刺的事情,四方门的人,已经包围了那一带,该留的痕迹都会留下,你睡饱了再去不迟。” “我睡不着。”洛长安托腮,望着烛光里的他,“敢杀我爹,定是因为我爹挡了他们的路,放眼满朝文武,除了太师府就是镇国将军府。” 但究竟是谁,还真是不好说。 “可你没有证据。”宋烨一针见血。 猜测当不了呈堂证供,不可能让人伏法。 宋烨不是昏君,不可能一句话便滥杀无辜,定人死罪。 “长安!”宋烨道,“经此一事,可有什么感想?” 洛长安目色微恙,静静的坐在那里,“我想……进四方门。” 她说的是,进! 第三百七十章 有人在看戏 对于洛长安的决定,宋烨自然是无条件支持。 “只要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宋烨冲她招招手。 洛长安掀开身上的毯子,屁颠颠的跑到他跟前,习惯性的坐在他膝上,如同被驯服的猫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换个词。”宋烨很是高兴。 难得小丫头有这般高的觉悟,主动入怀。 洛长安仔细的想了想,俄而又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门窗方向,凑到他耳畔低低的喊了声,“夫君一言,驷马难追。” “甚好!”宋烨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天亮之后,带着我的手谕过去。” 洛长安点点头,“这桩事,我总要自己去查明白,才能安心。” 父亲为此挨了一箭,她绝对不会放过背后那个人。 “紧着点时辰,莫要耽搁太久。”宋烨提醒,“想来再过些日子,你能见到一些故人,到时候如何处置,还得你自己下决定。” 洛长安皱了皱眉,“故人?” “是!”宋烨点头,指尖轻柔的拂开她鬓间散发,轻轻拨至耳后,“早前在南州,纵然我拼全力护你,也不能护你周全,是以回到了京陵城,那些该抓的该杀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洛长安没说话,定定的看着他。 “我捧在掌心里的宝贝,自己尚且舍不得欺负,又怎么能让他们欺负了去?”宋烨握紧她的手,“要好好的,知道吗?” 洛长安认真的点头,她想……有必要去一趟师父那儿。 因着离开京陵城太久,公文叠得老高,积压了不少,所以宋烨忙得不可开交,洛长安搬了椅子坐在旁边。 过了半晌,身边没了动静。 宋烨扭头看去,小妮子已经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仔细的为她覆上披肩,宋烨继续批着折子,耳畔是她均匀的呼吸声,烛光葳蕤,只觉得岁月静好,心满意足。 洛长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桌案上摆着一份皇帝亲笔手谕。 “公子?”吾谷进门伺候,“您醒了?” 洛长安伸个懒腰,“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叫我?” “皇上临上朝前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您休息,让您睡到自然醒。”吾谷笑着拧了湿帕子过去,“您擦把脸,醒醒神。” 洛长安打个哈欠,湿帕子擦了把脸,算是彻底清醒了,“皇帝还说什么了?” “皇上还叮嘱,让您用了早膳再出宫。”吾谷据实回答。 洛长安笑了笑,面颊微红,“知道了!” 宋烨上朝议政,想必这些日子肯定会忙得脚后跟不着地,她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让他乱了心思。 用过早膳,洛长安便捏着宋烨给的手谕,去了四方门。 恰林祁正在院中,点了可信的人,备好了干粮和水,打算出城前往事发地,谁知道洛长安怀中抱着手谕,立在檐下笑盈盈的望他。 “我要去!”洛长安二话不说便将皇帝的手谕,塞进了他手中,“自己看!” 林祁眉心突突的跳,隐约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待打开了手谕,果然…… 皇帝下令,洛长安入四方门为职。 “林门主,以后请多关照!”洛长安笑盈盈的凑上去。 得,尽添乱。 可林祁没办法,明知道洛长安靠着皇帝的关系,走的后门进来,身为门主的他只能笑着说欢迎,毕竟出事的是丞相,让丞相的儿子去查,似乎也说得过去。 “我保证,不会添乱。”洛长安举手发誓。 她还不知道林祁的意思吗? 这些人一个个,都觉得她是累赘,是纨绔子弟,怕极了她来捣乱,瞧瞧那脸上的惊慌之色,写明了质疑二字。 “走吧!”洛长安说。 林祁深吸一口气,“洛公子真的要入四方门?” “对!”洛长安点头,“我跟皇上求来的。” 与其说是求,不如说皇帝惯着她,对她言听计从。 林祁压了压眉心,“皇上没说,给与你何职,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从小兵做起!”洛长安不喜欢当官,且闲不住,有些东西加在她身上,会让她极为不自在。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宋烨并未写明,给与她什么职位。 只说,入四方门为职。 “好!”林祁点头,“入了四方门,得遵守四方门的规矩,可不敢肆意妄为。” 洛长安瞧着他,“简而言之,我听你的。” “是!”林祁紧了紧手中剑。 洛长安点头,“没问题。” “一盏茶之后出发,准备一下!”林祁转身就走,“疾刃,帮她找身衣裳。” 吾谷急了,“公子!” “顺道帮吾谷也找一身,咱们主仆二人素来形影不离。”洛长安歪着脑袋吩咐。 林祁回头看她,无奈的叹口气,“疾刃,找两身!” “是!”疾刃行礼。 一盏茶之后,一行马队快速离开了京陵城。 因着路途较远,皆自备干粮和水,中途不可休息。 赶到事发地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这还是紧赶慢赶,中途未有休息的结果。 洛长安跑得面色发白,下马的时候,腿肚子都有些轻颤。 “公子,没事吧?”吾谷忙问。 洛长安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能没事吗? 走路都觉得两腿打颤。 “在那边林子里,发现了一些马蹄印,当时夜里下着雨,所以马蹄印留了下来。”林祁指着不远处的林子,“当时简丰护着丞相,便是退到了那个位置。” 洛长安点头,“我记得。” 走到昨晚发现父亲的位置,那棵树下的石头边上,还残留着血迹,这些都是父亲的血。 想起那一箭,洛长安至今心有余悸。 若是那一箭射偏了,只怕昨天夜里,她就失去了爹! “这些马蹄印是通往何处?”洛长安问。 林子里有些马蹄印,很是凌乱不堪。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林祁问。 洛长安低着头,沿着马蹄印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然后又走了回来,“他们从林子出来,直接动手了,压根没什么停留。” “还有呢?”林祁问。 洛长安环顾四周,“马蹄印很乱,可见当时他们的队伍也很乱,说明是临时起意,不是蓄谋已久,而且这些人被临时调拨过来,压根没做好准备。” “林子里,没有拴马的痕迹。”林祁说,“来了直接动手,很匆忙。应该是跟着丞相出城,然后跟到了这里临时决定动手,在林子的那个位置,倒是有拴马的痕迹。” 洛长安的眉睫陡然扬起,“拴马?看戏!” “看戏的,会是谁呢?”林祁意味深长的问。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幕后黑手!” 林祁勾唇。 答对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老天爷赏饭吃 “那些人是受命而来,他们打算杀了我爹,而主使者就在看热闹,当时出了事,咱们急急忙忙的带着我爹离开,所以没注意到这附近的动静。”洛长安回过神来。 林祁点头,“诚然,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痕迹很乱,乱也不是什么好事。 洛长安低眉盯着地上的马蹄印,“这马蹄印倒是有些怪异。” “不是怪异,而是这马蹄铁原就是专用的。”林祁蹲在她身边,“你可留心过自己家里的马匹,用的是什么马蹄铁?” 还真别说,洛长安没留心过。 “你是说,家里私用的?”洛长安问。 林祁点头,“对!” 洛长安瞧着地上的马蹄印,眉心紧蹙,“只要把这马蹄印拓印下来,来日做个比对,比就可以查清楚是谁了吗?!” “很好!”林祁招招手。 疾刃和一干人等,快速近前。 拓印是个技术活,不能太轻,不能太重。 轻了,拓不清楚。 重了,毁坏痕迹。 行至一旁,洛长安瞧着树干上的新鲜痕迹,“拴马?说明他在等,但若是已经交手,对方就没必要在这里拴马,应该勒着马缰坐在马背上等。” “对!”林祁点头。 洛长安继续分析,“拴住,就说明他们赶在了我爹之前,埋伏在此处。”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马车和马的速度有区别,马车较慢,策马疾驰的话,的确能先一步到达这个位置。 “从这儿,到咱们之前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只有一条路,也就是说,他们不必知道相爷要去往何处,只需要埋伏在有利的地方即可。”林祁解释。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真是该死!” “我已经让人沿着马蹄印的方向去追,但是希望不大。”林祁指了指前方,“这条路是石子路,也就是说,很难留下印记。加上大雨冲刷,所剩无几。” 林子人少,所以能保留马蹄印,出了林子还真就不好说了。 大路朝天,人人可行。 马车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昨夜的马也被射死了,场面很是凌乱。 洛长安回到事发处,瞧着被羽箭射成“刺猬”的马车,“若不是简丰护主,只怕我爹在劫难逃。吾谷,箭是从林子射出来的吗?” “是!”吾谷颔首,“这箭是私造,并非是出自行伍,也不是老百姓的狩猎之箭,应该是大户人家,又或者官宦人家,自个有个专门的营造之处,所有的箭矢重量基本一致!” 说着,吾谷左右手掂了掂,几支箭矢落在他掌心里,分量相差无几。 疾刃近前,瞧一眼林祁,“门主,他还有这本事?” “吾谷一贯喜欢这些冷东西,那些神兵利器和暗器,他最感兴趣。”洛长安解释,“我爹不许我离开京陵城,那我只好满城的玩。” 所以京陵城内的兵刃利器和暗器,吾谷差不多都摸了个遍。 “相爷让奴才保护公子,奴才怕公子遇险,所以京陵城里的危险之物,奴才得尽量做到心里有数。”吾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祁点头,“大户人家不敢动丞相,剩下的只有官家了。” 富贾商户,一个个家财万贯,哪个不是以和为贵,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丞相下手? 唯有官家,因着丞相执政,挡了他们的财路和前程,几欲除之而后快! 这么一想,案情就明了了。 “太师府。”洛长安斜睨了林祁一眼,“打个赌啊!” 林祁轻嗤,“四方门,禁赌!” “你们……”洛长安撇撇嘴,“七尺男儿,成日公务公务的,连半点消遣都没有,岂非无趣得很?赌两把,多有趣!” 林祁瞥了她一眼,“那么你现在是要抗旨,叛出四方门?还是要遵皇上旨意,听我这个门主的吩咐,以及遵守门规?” “那我、我……我岂能抗旨不遵?”洛长安拨弄着马车上的羽箭。 嗡鸣声声。 “等会!”洛长安凑近了,轻嗅着羽箭。 林祁刚转身离开,便听得她这一句,不由的回头看她,“你干什么?” 跟狗一样嗅来嗅去的,委实奇怪。 “这箭上有味儿。”洛长安皱眉。 林祁转身回来,学着他的模样嗅了嗅。 疾刃愕然,也跟着低头去嗅。 唯有吾谷老老实实的站着,“你们别忙活了,我家公子的鼻子,比你们都灵得多,有些味儿,凡夫俗子是嗅不到的。” 林祁想起了那日,洛长安躺在祭坛上的样子,寻思着……她多半跟常人不一样,否则怎么会被先秦一族的人带去祭祀? 这么一想,倒是对她的异常,多了几分信任。 有些人生来就有天赋异禀,是老天爷赏饭吃! “嗅到了什么?”林祁问。 疾刃诧异,“门主,你真的信?” “闭嘴!”林祁呵斥,转头问洛长安,“什么味儿?” 洛长安直起身,“淡淡的,像是药味,又有点火油的味儿。” “那到底是什么味儿?”林祁问。 洛长安摇摇头,“混合在一处,我也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味儿。” “混合?”林祁皱眉,“那你能说出来,混合了多少味儿吗?” 洛长安想了想,“大概可以说出来点。” “有多少说少!”林祁道,“疾刃,拿纸笔过来。” 洛长安一惊,“不过是几种味儿罢了,你记性这般不好?年轻轻的,这般记不住?” “你一会就明白了!”林祁勾唇。 疾刃拿过了纸笔,“门主!” 林祁瞧了洛长安一眼,“开始。” “火油!”洛长安说。 林祁在白纸上画了点什么,“继续!” “药味。”洛长安闭着眼睛,努力的嗅着,“还有树脂的味道,木屑,肉馅馒头。” 疾刃差点咬到舌头,“什么馅?” “肉馅的。”洛长安睁开眼,“还有韭菜的。” 疾刃:“……” 好半晌,疾刃低低的问,“洛公子,您是饿了吧?” 吾谷啐了一口,“不识趣的东西,公子说有就一定有,肉馅韭菜馅,你莫要胡诌,公子这是在办正事呢!” “我说真的。”洛长安轻嗤,“不信就算了。” 林祁直起身,将笔杆子丢给疾刃,“洛长安,我信你!” “真的?”洛长安笑了笑,“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没撒谎。” 尽管她这人嘴里没实话,但是这一次是实话。 “看看这个!”林祁将画好的纸张递给她。 洛长安狐疑的接过,“这是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你这是……”洛长安骇然。 第三百七十二章 你莫要欺人太甚! 这是方位图,也算是小型的结构图。 火油是库房,肉馅和韭菜馅是厨房,还有药味是药庐或者药房,再有便是木屑味,说明这地方目前正在建造,使用木头之中。 “所以说,谁家的院子如此建造,便是差不离了?”洛长安恍然大悟。 林祁点头,“这些箭肯定寄存在库房内,而库房这两日应该是有一批火油进出。” “库房必须防潮防火,平时是不可能置放火油的,所以这批火油应该是刚放进去。”洛长安心内了然,“而寻常人家除了柴房,很少有木屑味儿,除非他们在扩院子或者是造点什么。” 林祁笑了笑,“洛公子还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客气客气,主要是平时没事干,热闹看多了。”洛长安双手环胸,“这地方除了死尸,再无其他,剩下的证据就咱们现在找到的。” 林祁环顾四周,“现在也只有这些了,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再说。” 东西都被搬回去,一支箭也不准放过。 此处距离京陵城太远,他们也不可能长久的留在这里,还是要回去复命,接下来就得在京陵城内找一找,当天夜里到底有谁出了城。 毕竟,洛川河是临时出城,要想确定他的行踪,必须得紧随其后。 前后脚出城,才是正解! 这刚出城一会,又要急急忙忙的赶回去,四方门这些人倒是受惯了,办差的时候往往是连夜策马,不管天气多恶劣,一向如此。 但是洛长安吃不消,她素来进出都是坐马车,一直策马狂奔,腿肚子就跟别人家一般,抖得完全不听她使唤。 “实在不行了,你们先回去,我歇会再回去。”她干脆坐在树底下不走了。 林祁坐在马背上,“万一……” “没事,有吾谷陪着我,不会有事,你们先回去!”洛长安打定主意不走了,“反正就一段路程,不打紧的。” 的确,此处距离城门就一点路,多半是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赶到。 然则,这一来一回的,天色已暗,把洛长安丢在路边,林祁委实不敢。 “没事,有吾谷在!”洛长安指了指前面,“就这么点路,我闭着眼睛都能回去。” 吾谷点头,“林门主放心,奴才一定会保护公子回城。” “疾刃,你留下!”林祁道,“旁人跟着,我都不放心,让疾刃和吾谷陪着,还算马马虎虎。” 洛长安坐在那里揉着腿,目送众人离去。 及至天黑,不走不行,洛长安才慢悠悠的起身,转头问疾刃,“你们初始骑马,是否这样?” “是!”疾刃表示理解,“您是洛公子,自小进出就是马车,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腿肚子抖都是小事,若是策上几天几夜的,怕是内脏都得疼。” 马背上的颠簸,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尤其是洛长安这样的公子哥,素来娇生惯养的。 “走吧!”洛长安咬着牙,翻身上了马背,“看样子,我得多跑跑,习惯才行!” 三人策马朝着城门口奔去,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 “洛公子,您看什么呢?”疾刃不解。 一路上,洛长安时不时的回头看,即便到了城门口,也是一步三回头的。 “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洛长安皱眉。 疾刃和吾谷双双回头。 城门外,黑漆漆的,连路人都没几个。 且吾谷和疾刃又不是无能之辈,各个有功夫在身,怎么说都比洛长安这半吊子,更警惕、更感官敏锐。 “没有啊!”疾刃不解,“洛公子,您是不是被吓坏了?” 比如说,之前在山谷里,被先秦一族的人给吓破了胆子? 没有…… “可能是我没休息好!”洛长安抿唇,“走吧!” 天都黑了,她再不回宫,宋烨那小子的脸……估计会比鞋拔子还难看。 肚子,咕噜噜的叫着。 “公子,饿了?”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舔了舔唇,“没力气了,找个地方吃饭!” “要不,您回宫吃?”疾刃问,“丞相府也成,这外头不太安全。” 洛长安皱眉,不语。 吾谷叹口气,“我家公子最受不了的一件事,便是饿肚子!” 临街边上有个馄饨铺子,将就着能吃点。 自打出了一趟京陵城,在某些方面,洛长安委实变了不少,不再如之前那般挑剔,能吃就行,无谓在哪儿吃,也无谓吃什么。 这世上饿死的人太多,能吃饱的都是有福之人。 三碗热腾腾的馄饨,三人围坐在一桌,这样的天气,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也算是一种享受。 “哟,这不是洛长安吗?洛小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刺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吾谷正欲起身,却被洛长安一个眼神制住。 三人不吱声,继续吃着碗里的馄饨。 谁知,那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在洛长安对面坐了下来。 只听得“啪”的一声,扇子搁在了桌案上,刘满天那张令人嫌恶的容脸,就这么毫无遮掩的出现在洛长安面前。 “倒胃口!”洛长安埋头吃着馄饨,压根不打算理他。 刘满天却是不依不饶,“山珍海味不吃,跑这地方吃这些个东西,洛公子近来的品味有所下降啊!吃什么啊?吃这东西!” 音落瞬间,刘满天用筷子将桌案敲得啪啪响。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冷着脸抬头看他,“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丑成这样惹人嫌,还敢冒出来污人双眼,那便是真的罪无可恕。” “洛长安,你胡说什么?”刘满天愤然。 洛长安轻哼,嚼着嘴里的馄饨,“长得丑也就算了,还是个聋子!” “洛长安!”刘满天拍案而起,“你放屁!” 吾谷愤然,“刘公子请自重,咱家公子今儿可没招惹您,您莫要欺人太甚!” 别说是吾谷,饶是疾刃见着,也觉得有些恼火。 一直听京陵城的人议论,说洛家小公子仗势欺人,闹得整个京陵城沸沸扬扬,但是现在看来,流言蜚语不可尽信。 瞧瞧眼前这位,惹是生非,霸道蛮横,这才是真的纨绔子弟,混世魔王。 “欺人太甚?”刘满天忽然拿起了桌案上的醋壶,毫不犹豫的倒入洛长安的碗里,“喜欢吃是吗?来,洛公子,您可多吃点。” 吾谷气急,“你弄成这样,半碗馄饨半碗醋,让公子怎么吃?” “哦,是吗?”刘满天朗声大笑,“我还以为洛长安,喜欢吃醋呢!哈哈哈哈” 疾刃拍案而起,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却骤然瞥见,洛长安猛地站起身来。 刹那间,笑声戛然而止! 第三百七十三章 当街,打一架! 洛长安岂是好惹的,她不发飙不代表不会发飙。 虽然,她打定主意要当个好人,不要给爹添麻烦,也不要让宋烨难做,免得他们都以为她真是脓包,什么都是靠着别人。 可是,她想当好人,却有人拦着路,不让她当好人。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滚烫的馄饨,劈头盖脸的泼在刘满天的脸上,疼得他吱哇乱叫,顶着脑袋上的葱花和馄饨皮,原地又蹦又跳。 “我可不喜欢喝醋,想来是你喜欢!”洛长安随手将空碗搁在桌案上,“既然你喜欢,我成全你!刘满天,半碗馄饨半碗醋,好吃吗?” 刘满天的脸都被烫红了,又因着掺了醋,渗进眼睛里,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洛长安!洛长安,你混蛋!” “我本来就是混蛋,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刘满天,我说过,你再敢惹我,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连你爹都不认识你!”洛长安冷哼,“吾谷,给钱。” 吾谷颔首,将饭钱放下。 三人转身就走。 “洛长安,这笔账我要……” “要怎样?”还不等刘满天说完,洛长安已经转身。 身为四方门一员,身着官服,自有佩剑,尽管这佩剑是摆设,洛长安那三脚猫的功夫,委实用不着,但是拿来吓唬人倒是可行。 “洛长安!”刘满天终于睁开眼。 一脚踹开,手忙脚乱为他擦脸的奴才,双目猩红。 “喊什么?你聋了,我又没聋。”洛长安嗤笑两声,“刘满天,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绝,会有报应的!” 刘满天眦目欲裂,“洛长安,你敢泼我!” “何止是泼你,今儿我扒了你一层皮,你爹都不敢多说什么?你若不信,只管试试!周围那么多人可以作证,是你挑衅在先。”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这便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夫!” 刘满天作势往上冲,吾谷和疾刃自然想护着她。 然则下一刻,冷剑咣当出鞘。 刘满天宛若泥塑木雕,瞬时呆在当场。 洛长安晃了晃手中的剑,“刀剑无眼,要小心咯,现在我穿着这身官服,就是四方门的人,我有权把你逮到皇上跟前,让皇上做个主!” “公子!”刘贵赶紧拽了一把,“这洛长安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到时候跟皇上告状,咱们捞不了好,还是先回去吧!” 都吃了亏,还不肯罢休,这不是自己找死吗?若是真的闹到了皇帝跟前,皇帝肯定是要帮着洛长安的,到时候可就更一发不可收拾。 “洛长安,我跟你没完!”刘满天捂着脸。 洛长安勾唇坏笑,“来啊来啊,我最怕你太孬,到时候不敢来找我算账,正好小爷没啥事,陪你玩玩?过来,打不死你,我就不叫洛长安!” “洛长安!”刘满天捋起了袖子。 洛长安笑了,随手将剑丢给吾谷,“拿着。” “洛公子!”疾刃骇然。 吾谷一把拽住他,“回来,公子好久没打架,手痒着呢!别拦着!” “打架不拦着?”疾刃瞧一眼自个身上的官服,“咱是四方门的人,若是街头闹事……” 吾谷啧啧啧两声,“公子是丞相府的小公子,你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有谁不认识咱家小公子?公子打架,那都是家常便饭,她哪天若是扶老奶奶过街,那才是真的活见鬼呢!” 疾刃一想,也对。 洛长安那名声…… 好事从来不干,坏事真没少干。 偷鸡摸狗是顺手,打架闹事是常理。 “再者,万一真的伤到了太师府的那位公子,咱两谁都吃罪不起。”吾谷低声说,“公子出手教训,谁能拿她怎样?” 疾刃眼前一亮,“是这个理儿。” 定睛一看。 打上了! 刘满天不会功夫,洛长安会三脚猫的功夫,又加上这些日子在外头跑,那叫一个身手敏捷,该往脸上呼的,绝对不藏着掖着。 这力气,啧啧啧,那叫一个拳拳生风。 刚才吃的那半碗馄饨,估计都用在了刘满天的身上。 刘贵原是来拉架的,身为奴才,哪敢真的去沾洛长安,丞相那脾气,谁不知道?回头为了给爱子报仇,能把他们这些奴才的脑袋,都给拧下来。 “敢往我碗里倒醋!”洛长安将刘满天踹翻在地,当即骑了上去,揪着他的衣襟,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直接把人的脸打得,偏向了一旁。 刘满天被打得晕头转向,脑子都是晕乎的,“洛、洛长安,你敢动我……” “动你?”洛长安可不跟他客气,“小爷今儿是为民除害,让你知道什么叫,正邪见面给一拳,一拳不够再一拳!” 疾刃有些慌,“吾谷,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公子公子!”吾谷赶紧上前拽住了洛长安的手,“咱不能太欺负他,回头给他打傻了,他赖上你,那怎么办?” 疾刃:“……” 刘贵:“……” 洛长安一想,“也是,打傻了多没劲,回头见一次打一次,那才有趣!” 说着,赶紧爬起来。 “公子!”刘贵骇然,“公子?” 喊了两声,没见着刘满天回答,刘贵慌了,赶紧让人手忙脚乱的,将鼻青脸肿的刘满天抬走,再待下去,谁知道洛长安会不会继续下毒手。 洛长安揉着拳头,“好久没打这么痛快了,撞哪儿不好,撞小爷的刀口上。再有下次,我把他牙卸下来!” “是是是!”吾谷笑盈盈的吹着洛长安的手,“公子,手疼了吧?” 疾刃:“……” “还成!”洛长安瞧着发红的拳头,“好歹这么多年,也给练出来了不是?” 吾谷点头,“咱还是赶紧回宫吧!” “这就,完事了?”疾刃问。 洛长安与吾谷齐刷刷扭头看他,异口同声的问,“还想咋样?” “没事。”疾刃尴尬一笑,“那可是太师府的小公子。” 洛长安两手一摊,“那都是皮肉伤,我没打中他要害,死不了!太师不可能因为孩子打架,就来找我算账吧?若是如此,让我爹去跟太师打一架,大家官居一品,平起平坐,谁输了谁道歉!” “这这这……”疾刃哑口无言。 行吧,这歪理也是理。 “回吧!”洛长安快速回了宫。 疾刃挠挠头,“也不知道门主收了这么个妖孽,到底……是福是祸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当日,差点淹死夫君 进了宫门,洛长安是一路小跑回的长乐宫。 立在宫门口,瞧着内里黑漆漆的,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插着腰,喘着气,“还好还好!估摸着这两日公务繁忙,顾不上我呢!” 吾谷的眉心跳了跳,“奴才怎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乌鸦嘴,说点吉祥话!”洛长安翻个白眼,“你家公子我素来运气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吾谷撇撇嘴,“可是……” “别可是。”洛长安瞥他一眼,缓步朝着寝殿方向走去,“瞧着这情形,若不是在御书房批折子,估计就是野到后宫哪家嫔妃处,逍遥快活去了!” 吾谷:“……” 您可真能瞎扯。 皇帝连命都给您了,您还这样编排人家,也不怕皇帝找您算账? 但是面上,吾谷可不敢说。 “公子,若是皇上真的……”吾谷犹豫了一下,“您不难过吗?” 洛长安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吾谷,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话来。 “公子?”吾谷皱眉,怎么就愣住了? 洛长安抿唇,“好似会难过。” “怎么就好似了呢?”吾谷不解,“难过就难过,不难过便不难过吧!” 洛长安在栏杆处坐下,“难过!” “那您还敢说?”吾谷叹口气,“公子,皇上终究与寻常男子不太一样。” 洛长安压了压眉心,“我知道,左不过一时半会没能改过来。” “公子,还是小心点吧!”吾谷相信重生,却不怎么相信宋烨。 自古无情帝王家,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宠着? 皇帝现如今对自家公子颇感兴趣,所以疼爱有加,若是哪日红颜薄暮,那君恩……会不会如流水一般,一去不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如父亲当时的担虑。”洛长安叹口气,“去给拿套衣裳。” 吾谷愕然,“公子,您想做什么?” “睡不着,想去泡个温泉。”洛长安伸个懒腰,“反正皇帝不在,又没人管我!” 吾谷无奈的摇头,只得去寝殿拿了一套衣裳。 还是老样子,爬墙进温泉池。 温泉新浴,全身毛孔都好似舒展开来,真真是舒坦。 夜里泡温泉,别有一番滋味。 躺在白玉石阶上,洛长安合着双眼,只觉得这样的惬意,委实赛过活神仙。 周遭白雾氤氲,沿着温泉池周遭,笼了一圈的小豆灯,微弱的光亮,让这里宛若仙境一般,飘渺如梦幻。 蓦地,洛长安忽然坐起身来。 什么动静? 是水声? 快速揉搓着眼睛,洛长安慌忙起身,准备朝着池边跑。 谁知,脚踝骤然一紧,已然被人握住。 “你……唔……” 洛长安还来不及喊出声,已经被人拽下了水中。 温泉水,快速漫过头顶,她忙不迭屏住呼吸,鼓着腮帮子想踹开那只手,谁知下一刻,那手竟是攀上了她的腰肢。 纤细的腰,盈盈一握。 刹那间,他扶着她浮出水面。 洛长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湿漉漉的发,紧贴在面颊上,视线里一片模糊的光影。 耳畔,骤然响起了宋烨的声音,“这么晚才回宫,愈发不将我这夫君放在眼里了?” 音色磁重,带着丝丝蛊惑。 “你、你怎么……”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微光中,清隽的男子睁着一双桃花眼,火光灼灼的盯着她,真真是如妖似孽。 水珠,沿着他的面颊徐徐坠落。 水面漾开涟漪,伴随着氤氲雾气,让洛长安呼吸微窒。 那说书先生说的什么来着? 哦,后宫粉黛无颜色? 这大概便是了。 喉间滚动,洛长安的羽睫上还沾着水珠,眸中半似含嗔半含情的望他,“你可知我不能与你……何苦还招惹我?” “想吗?”宋烨问。 洛长安抿唇,“我又不是圣人,你说呢?” “忍着!”话是他说的,可头一个需要隐忍的,也是他。 洛长安差点被他气笑了,“我憋坏了,对你也没好处。” “莫要岔开话题。”宋烨轻哼,指腹沾着水,轻柔的摩挲着她的面颊,“夜不归宿,该打!” 洛长安愕然,“不不不,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能算是夜不归宿?这话可不对。” “那你可知朕等了你多久?”宋烨问。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是桥头的算命先生,哪里算得准你等了我多久?” “你个没心肝的!”他终是奈何不得她,伸手将她捞起,朝着一旁的白玉台阶走去。 行至台阶上,轻柔的将她放下,与她比肩躺在那里,想了想,又觉得不舒坦,伸手便将她捞回怀中抱着。 如此这般,才算顺心。 洛长安依偎在他怀中,低声问,“之前那一次,我溜进来……” “还有脸说?差点没淹死我。”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般心狠手辣?自家夫君也敢往死里淹?” 她扬起头,极是不忿,“这能怪我吗?你突然冒出来,我这、这身份又特殊,若是被抓住,是要犯杀头死罪的!何况,你这不是好好的嘛?” 这不,还没淹死嘛! “淹死才作数?”宋烨反唇相讥。 她舔了舔唇,“我可没这么说。” 可她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若不是我提前吩咐了,你以为自己能进来?”宋烨轻嗤,“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若不是皇帝开的后门,她估计还没爬上墙头,就被人当刺客抓起来了。 是以…… “你居然图我这么久?”洛长安一口咬在他肩头。 没成想,这厮居然早早的惦记上了她。 简直,可恶。 把她当猴子耍…… 宋烨吃痛,却又蛮喜欢喜。 “还我!”她摊开手。 宋烨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 “我当日留在这里的,红绳环。”她鼓着腮帮子,像极了生气的河豚。 让人,很想捏一捏。 事实上,宋烨也是这么做的,捏着洛长安的脸,扯向一旁,“脸呢?” “疼疼疼……”她直叫唤。 宋烨轻呵,“偷入此处的是你,差点淹死我的还是你,红绳环权当是利息加定情信物,今日你若敢讨还,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她狠狠拂开他的手,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他,满脸的不相信,“你当如何,让我生不如死?” 情蛊在身,除非他想让她死。 然则…… 后来,洛长安真的后悔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跑才怪 洛长安是被宋烨一路抱回来的,外头厚厚的大氅裹着,谁也不知道内里藏着什么人,只晓得当夜皇帝从温泉池里抱回了一个人。 乍一眼这种情况,吾谷是万分庆幸,当时曹风让他先行离开,回长乐宫等着。 不然,瞧着他这张脸,众人便会知晓皇帝抱着的是谁。 只不过,瞧着自家公子如此模样,还是免不得要担心。 “公子这是怎么了?”吾谷目色担虑。 曹风一把拽住好事的某人,“少凑热闹,少问。” “可那是我家公子,你说得倒是轻巧。”吾谷忿忿,“回头出了什么事,相爷不得扒了我的皮?” 曹风轻呵,“相爷会不会扒了你的皮,杂家不知道,但是你若现在过去,杂家可以保证,皇上会立马扒了你的皮。” 吾谷:“……” “老老实实的待着,皇上还能害了洛公子不成?这一门心思的,疼她都来不及呢!”曹风拂尘一甩,立在了寝殿外头。 吾谷瞧一眼周遭,终是心内有些担虑。 好在,早早的支开了所有人。 “那公子,怎么好像不太对,连路都不会走了?”吾谷小声的嘀咕。 曹风一拂尘拍在他脑门上,“你脑子进水了?你家公子去的什么地方?” “温泉啊!”吾谷答。 曹风叹口气,“那不就是了吗?既然是温泉,自然是泡了水,你自个泡浴桶里一两个时辰试试,看还有没有力气站起来。” 这话,吾谷答不上来。 咱也没试过啊! “皇上体恤你家公子身子弱,又全了她的颜面只管用大氅,劈头盖脸的把人都遮了起来,如此谨慎小心的呵护着,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曹风满脸鄙夷。 一副,你莫要“人心不足”的嫌弃模样。 吾谷被他这眼神瞧着,莫名有些理亏。 想想,皇帝身为“重生”的时候,为公子拼过命,心里那股子担忧便又释然了。 寝殿内,安静如斯。 翌日晨起,宋烨精神奕奕的去上朝。 吾谷是头一个跑进来的,见着自家公子神情恹恹的靠在床柱处,暗暗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公子?”吾谷赶紧拧了湿帕子递上,“眼下时辰还早,您再睡会?” 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抬头瞧了一眼吾谷。 “奴才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吾谷愕然。 公子的眼神不太对劲。 “你说,男人在某些方面,是不是天生的……”洛长安顿了顿。 吾谷半垂着头,虽然不是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可有些问题,他委实回答不了。 “我倒是忘了,抱歉!”洛长安叹口气。 吾谷尬笑两声,“公子,奴才没法回答您这些男女之事的问题。” “罢了!”洛长安起身,“师父那儿来消息了吗?” 吾谷忙道,“南歌师父刚回来,说是晌午的时候,在赌坊里等着您。” “好!”洛长安点点头,“顺带着,盯着朝堂上的动静。” 吾谷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为什么,要盯着朝堂? “昨儿在大街上揍了刘满天一顿,这厮最是没骨气,估计回头就跟他那死鬼老爹告状了。”洛长安还不知道刘怂包的德行吗? 呵,打不过就告诉他爹。 什么玩意?! “是!”吾谷行礼。 洗漱完毕,吃过饭,洛长安便出了长乐宫。 爹被刺伤的案子还没结束,她身上还穿着四方门的官服,自然不能似以前这般肆意浪荡。 “公子,奴才不明白,你为何要这般辛苦?”吾谷紧随其后,“若是要查案子,咱大可以直接去,不必经四方门之手。” 以现如今皇帝对他家公子的喜欢,这是绝对可行之事。 “宋烨和我提过,关于接掌我爹之位的事情,虽然我知道他就是信口一说,我也没放在心上,可自从爹差点死了,我才明白他可能不是开玩笑。”洛长安顿住脚步。 吾谷诧异,仔细打量着自家公子。 再怎么着,公子也不像是将相之才。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料,但是……”洛长安勾唇,“为了爹,我还是有必要试一试,至少得让自己变得强大。” 这世上,没有谁能护着谁一辈子。 吾谷不敢置信的瞧着洛长安,“公子,您没事吧?” 洛长安翻个白眼,“以为我受刺激了?” “嗯!”吾谷如实的点头。 洛长安叹口气,“我原以为爹无所不能,不管我闯什么祸,爹都会替我料理,后来又逢着重生,有重生替我收拾残局。” 这是实话,她这一生顺风顺水,被太多人护着。 “宋烨说那话的时候,我觉得这玩笑委实可笑,就我现在这样,有皇帝有丞相护着,需要自我强大吗?”洛长安继续往前走,“可是现在我才发现,爹原来也会受伤。”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爹不知道默默扛下了多少危险。 “相爷是人,不是神,自然会受伤。”吾谷多少明白了点,自家公子的意思。 孩子要长大,总归需要一些经历,看到他们不曾看到的东西。 “看到爹受伤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废物。”洛长安苦笑,“但凡我有点良心,都该知道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希望,就算无法成为他的荣耀所在,也该让他放心。” 而不是在爹这般年岁的时候,还让爹日夜为她操心。 “公子,相爷若是能听到您的这番话,睡着也会笑醒。”吾谷眼角湿润。 公子,真的不一样了。 宫门口,疾刃焦灼的候着。 洛长安远远就看到疾刃,一个人在那里来回的转悠,瞧着脚步略显凌乱,多半是心焦至极。 “等我?”洛长安近前。 疾刃一怔,当即拱手,“洛公子,您可算出来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洛长安瞧一眼周遭,笑呵呵的打着趣,“我看你的样子,好似媳妇跟人跑了一般,火烧眉毛了?” 疾刃点头,“不开玩笑,不过真的与火烧眉毛差不离。” 洛长安侧过脸望着吾谷,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见状,疾刃解释,“那绿音公主找到了四方门,这会正在拆房子呢,叫嚷着要见洛公子……哎哎哎哎哎,你跑什么?” 洛长安撒腿就跑,“我才不要见她!” 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还没完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真的,百花公主 洛长安跑了,不过不是跑回宫,宫里目标太大,到时候这绿音公主闹腾到宫里,那洛长安的颜面要往哪儿搁? 所以,她跑去了赌坊。 乍见着洛长安一身官服跑进来,坊主都吓了一跳,赶紧把人领进了楼上的雅间。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坊主不解。 小公子怎么一脸惊慌失措,这是被狗追,还是屁股着火了? “有老虎追我!”洛长安扒拉着门缝,确定这赌坊内外没什么危险,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今日我就待在这里,哪都不去了。” 坊主:“……” 哪都不去? 这可不像是公子的为人。 洛长安是什么人,素来喜欢到处瞎晃,是个闲不住的闯祸精。 坊主一愣,坏了,这样子怕是闯了弥天大祸了,“公子,您、您今儿是招惹了什么人?” “我不是说了吗?母老虎!”洛长安啧啧啧的直摇头,“就没见过这么凶的母老虎,你也知道的,小爷我不打女人!” 坊主皱眉,敢情是风,流,债啊! “还吃好喝的伺候着。”吾谷拽着坊主行至一旁,“公子暂避着!” 坊主点头,“我省得!” 洛长安倒是躲了清静,四方门却是被闹了个底朝天。 “今儿西域使团入了京陵城,算是与你们北凉交涉,若是能缔结同盟,那本公主就会与你们北凉联姻,识相的快些让洛长安出来,否则……”绿音公主一屁股坐在了院子的石墩上。 否则怎样? 各自心知肚明。 “门主!”疾刃飞奔转回。 林祁只觉得脑阔疼,瞧着他一人回来,便晓得洛长安那个“不负责任”的小子,肯定是跑了躲起来了。 果然,疾刃摇摇头,“跑了!” “这惹祸的祖宗。”林祁无奈的揉着眉心。 抬眼瞧着院中的绿音公主,只觉得脑子都被闹得嗡嗡作响,难受到了极点,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尊大佛,怕是挪不出去。”疾刃很是为难。 这吨位,饶是武艺高强的人,挪她出去也得费点力气。 林祁上前行礼,“公主,洛公子眼下真的不在四方门,您就算是拆了这四方门,也没什么用,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您去问问皇上?” 这事,还就得皇上来解决。 要么和亲赐婚,要么打发了这公主。 换做旁人…… 就算是洛川河,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皇上?”绿音公主愣了愣。 的确,赐婚什么的,还真的只能找皇帝。 那什么? 他们北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绿音公主望着林祁。 林祁:“……” 这跟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 “所以,君要臣娶,臣不得不娶?”绿音公主笑盈盈的说。 林祁:“……” 没想到,西域来的蛮夷,套用北凉的道理,也是机变得很。 “这倒是极好!”绿音公主骤然起身,“罢了罢了,今日且放过你们,若是你们敢骗我,我定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语罢,领着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离开四方门。 外头的街上,西域使团浩浩荡荡的进城,甚是喧嚣热闹。 “若换做是我,让我娶这么个悍妇,怕是跑得比洛公子还快。”疾刃小声的嘀咕。 林祁叹口气。 还真别说,换做是他,估计也得跑。 绿音公主如此火爆的脾气,还有这身形样貌,就洛长安那小身板,估计一屁股就能被坐死。 啧啧啧,娶妻慎重,安全第一。 “人呢?”林祁问。 疾刃伏在他耳畔低语,“跑街头躲起来了!” 街头? 她倒是会躲。 “丞相遇袭一事,可有眉目?”林祁转了话题。 疾刃摇头,“寻常商贾人家,咱都进去探了探,现如今剩下的,唯有官宦人家,品级不高,咱还可以悄悄的办了,但品级较高,咱怕出事,也没敢轻易进去。” 这是实话。 品级高的官宅,免不得戒备森严,行差踏错,便会被人逮着。若是让人知道,四方门的人私下窥探官宅,回头往皇帝跟前参一本,四方门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京陵城内,尚未查察的官宅府邸,列个清单名录出来。”林祁吩咐。 疾刃明白他的意思,“卑职明白!” 有些事情,得专人去处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门主,您说这洛公子会怎样?”临了,疾刃略显八卦的问。 林祁犹豫了一下,这还真的不好说,皇帝那么宠爱洛长安,肯定不会让她成为北凉和西域联姻的牺牲品。 绿音公主的如意算盘定会落空,然则,若绿音公主执意如此,只怕皇帝也得费点心思才能摆平。 这事,终究不是皇帝与洛长安的个人之事。 事关朝廷,乃天下大事。 绿音公主真的去闹了,闹得满朝风雨。 西域使团就在金殿,觐见北凉的皇帝陛下,谁知被绿音公主这么一搅合,这两国议和结盟的气氛,就便得有些诡异起来。 前一秒,朝堂上还在参奏洛川河的儿子。 下一秒,西域使团入朝,画风急转直下…… 所有人面面相觑,北凉的姑娘怕也没这么大的胆量,在皇帝面前求亲一男子,而且这男子身份不俗,乃洛丞相的独子。 刘太师之前还在痛斥洛川河纵子行凶,此刻却目瞪口呆,转而变成了作壁上观,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绿音公主立在那里,瞧着呆若木鸡的众文武大臣,“既是两国有意交好,总归是要付出点什么,我不要金银珠宝,也不要牛羊布匹,只要一个洛长安!”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洛川河气得七窍生烟,奈何顾及两国颜面,终是没有当场发飙,而是暂且隐忍下来。 不过,对绿音不满的,除了洛川河还有旁人。 比如说,袖中双手蜷握的宋烨。 又比如说,一道而来的西域使臣。 既是两国有意结盟,那就得要用实物和利益来交换,岂能因为绿音公主一句“什么都不要”就摆平?! “姐姐!”一道脆音,覆着轻纱的百花公主开了口,“家国天下之大事,岂能因一己之私而擅作决定?” 绿音公主微微一怔,转头瞧着美眸微眯的百花,眉心拧起,“你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好,为什么还要跟我争这一出?” 百花公主没有说话,周遭众人皆凝神屏气。 原以为西域使团来北凉,应是同气连枝,现在看来,他们的内部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团结,尤其是两位公主之间。 一个憨厚又彪悍,一个美艳又神秘。 当然,众人最好奇的,还是这位被誉为“西域瑰宝”的百花公主。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人家要嫁给你啊! 对于绿音公主的质疑与排斥,百花公主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宋烨行了礼,然后与自己的使臣叽里咕噜了一阵。 使臣便行了礼,说是要回去商议一下。 宋烨,求之不得。 绿音公主再不依从,若是没有使团的支持,饶是公主之尊,亦不可能得偿所愿,是以到了最后,绿音公主也只能暂时妥协。 散朝之后,洛川河便跟在了宋烨身后。 很显然,洛川河一肚子的疑问,他是真的真的想知道,自家那个混小子到底怎么招惹上的绿音公主,以至于这公主居然在金殿上,给他们来了这么一出。 “皇上?”洛川河低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发生在京陵城内之事,洛川河身为丞相,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有些事发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就是,洛长安离开京陵城之后。 “朕觉得,有必要让长安自己解释。”宋烨亦是头疼得紧,“这丫头,男女通吃,谁都敢招惹?!” 这西域的使团,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惹的?看看现在的情况,直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看这丫头怎么收场。 “若是换做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是西域使团,这闹不好便是两国之争,何况其中还夹杂着虎视眈眈的南渊。”身为丞相,洛川河知道这桩事的严重性。 兹事体大,岂敢随意处置。 “朕马上让人把这丫头带回来!”宋烨抬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洛川河紧随其后。 曹风揣着一颗心,惴惴不安。 这闯祸的小祖宗,怎么把西域的公主也给招惹上了? 寒山得令,急吼吼的出宫去找人。 可京陵城这么大,上哪儿去找这泥鳅? 最后的最后,还是林祁率先找到了洛长安,把她塞进马车里,送回皇宫。 “哎呦,可得小心。”洛长安扒拉在窗口位置,“万一被绿油油公主看见,肯定要把我抓回去,做她的驸马爷。” 林祁坐在马车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小祖宗,你还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这算是祸事吗?”洛长安摇摇头,“桃花债不算祸。” 林祁:“……” 某人振振有词,“长得好看的,招惹了人家姑娘,这叫撩;长得丑的,毛手毛脚,那才是耍流氓。很显然,我属于前者!” “我觉得,你很快就会属于后者!”林祁压了压眉心,“绿音公主将你们的事,闹到朝堂上去了,现在整个北凉朝堂都知道,你跟她……” 洛长安瞪大眼睛,“打住,打住,不要把我和她扯一起!我两,没戏。” “没戏也不成!”林祁狐疑的望着她,“你到底干了什么?人家这不依不饶的,非你不嫁?” 洛长安想了想,好像也没干啥,就是胡乱的撩了两下,可那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吗?当初是为了活命啊! 为了活命而做出的事情,算是胁迫,哪里能作数! 对,不作数不作数! 打死也不能作数! “我、我就是当时为了活命,所以、所以……你也懂的,这信口胡诌的话,怎么能作数呢?”洛长安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的睨着他,“整个京陵城的人都晓得,我洛长安说话向来是听听而已。” 林祁望着她,“可你别忘了,绿音公主来自西域,她可不是什么京陵城的人,也不知道洛公子你在京陵城内的事!” 简而言之,你那些个不作数的事儿,绿音公主完全不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在这事儿上,洛长安还真是半点法子都没了,“总不能真的让我娶了她吧?这、这姑娘长得也不好看,其次是那模样,还不得一屁股压死我?” 林祁差点被她逗笑了,憋了半晌才道,“眼下这些还是其次,皇上没赐婚,你就是自由身,还是好好想清楚,怎么哄得皇上,免你为国牺牲之举。” 洛长安喉间滚动。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洛长安率先跳下马车,一骨碌跑进了宫。 吾谷愕然,“公子,慢点跑!” “多谢林门主!”寒山作谢。 林祁叹口气,“快点追上她,免得出了事,皇上又得怪罪。” 寒山颔首,疾步去追。 此时此刻,洛长安估算着,宋烨应该是在御书房,便撒丫子跑去了御书房。 无人敢拦,无需通报。 “砰”的一声响,洛长安直冲房内。 谁知,还不待她开口,便换来洛川河的一顿训斥。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直闯,若是让外臣知晓,且问你有几个脑袋?”洛川河这才晓得,他家的小妮子,在宫里是怎样的横冲直撞。 这横着走的毛病,若不好好改一改,来日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洛长安一怔,“爹、爹?您怎么在这?” 一扭头,宋烨在上头坐着呢! “见着皇上不行礼,擅闯御书房,在宫里横冲直撞,毫无礼数,洛长安啊洛长安,为父平素就是这么教你的?”洛川河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洛长安被骂得有点懵,“爹,我在家中也是如此,没见着您说我什么,怎么今儿在宫里,您倒是开始训了?” “你!”洛川河咬着后槽牙,“皇上跟前,休要造次!” 洛长安想了想,哧溜躲到了宋烨身后,轻扯着宋烨的袖口,“你不帮着点?我吃亏了。” “那是你爹!”宋烨稍稍侧了身子,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来日若是他一狠心,不让你与我在一处,我不得跪着求他?” 洛长安:“……” “岳父老泰山啊!”宋烨低笑着,“不过,有桩事你得先跟我解释解释。” 洛长安冷不丁收回手,“我发誓,我跟那绿油油公主什么事都没发生。” “废话!”宋烨皱眉,“朕又不是傻子,你还能与她洞房花烛,怀孕生子?左不过,你肯定是戏弄她了。” 这话,皇帝说得很肯定。 洛长安舔了舔唇,戏弄算不上,诓倒是诓了几回。 见着洛长安不说话,洛川河猛地上前一步。 吓得小妮子赶紧喊了声,“宋烨!” 宋烨几乎是本能反应,咻的站起身来,挡在了洛长安身前。 倒是把洛川河给惊了一下,本能的退后行礼,“臣该死!” 这大不敬之罪……不敢不敢! 周遭氛围忽然变得诡异起来,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好半晌,洛川河收拾了心情,冲着洛长安低喝一句,“出来,把话说清楚!如今你闯的祸,可不是躲在皇上身后,就能解决的!人家公主,她、她要嫁给你啊!” 这气死人的小妮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第三百七十八章 爹,偷来的吧? 洛长安没敢吭声,她当然知道这两人为何着急。 这番话,之前林祁就说过了。 绿音公主要嫁给她,说到底还是洛长安自个的不是,谁让她招惹了这烂桃花呢? “那现在怎么办?”洛长安抿唇,“我是断然不可能娶她的。” 洛川河气得连说话都结巴了,“你还知道自己不能娶?不能娶,你招惹她作甚?她一个西域来的公主,你忍一忍,她不就回去了吗?就这么两个月都忍不住?” “当时我被人劫走,也是靠着她才捡回了一条命,那我不得扒着她?”洛长安小声的嘀咕,“谁让你们当时都不在呢!” 洛川河自指,“这么说来,还怪我咯?幼时,让你读书你不读,让你习武你又半桶水,如今不够用了,呵,来怨爹娘?我告诉你,晚了!” 洛长安被训得哑口无言。 能怪谁? 终究是自己不好,幼时不吃读书、习武的苦,现如今吃没读书、习武的苦。 所谓,天道好轮回! “绿音公主虽然点名道姓的,要嫁给长安,但是选择权最终不是在她手里。”宋烨开了口,“丞相稍安勿躁,此事还没到最后一步,还来得及。” 父女二人齐刷刷的扭头望他。 “百花公主一发话,使者便站出来说押后再议,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宋烨问。 洛川河一拍脑袋,“老臣是真的被这孩子给气糊涂了,诚然忘了这一层。” “西域来使,上书百花公主来朝,只字不提绿音公主。”宋烨示意洛长安莫紧张,让她在旁坐下。 见状,洛川河亦定了定心神,坐了下来。 “只字不提绿音公主?”洛长安皱了皱眉,“皇上的意思是,这是附带的?绿音公主说话不作数,真正做主的是百花公主。” 宋烨含笑望她,“领悟得很快。” “可即便如此,若是绿音公主闹腾起来,免不得会沦为诸国笑话。”洛川河叹口气,“哪有正经女子,跑到金殿上当着这么多人面,如此这般求嫁的?” 真是不堪入目。 “朕不怕诸国笑话,只怕是别有目的。”宋烨道,“人人皆知,丞相膝下唯有一子,皆知丞相疼爱长安至极,可这绿音公主……” 洛川河目色微沉,“老臣也想过,百花公主若是联姻,必定是要留在咱们北凉,但若是绿音公主联姻,恐怕是要把人带回去的。” “我?”洛长安自知,“当人质?” 两国交换,可不就是人质嘛! “所以,这可能是一种手段,而非真的桃花债。”宋烨说。 洛川河点头,“诚然如此。” “眼下得探一探,西域使团的真实目的。”宋烨解释,“丞相莫急,长安在宫里很是安全,那绿音公主再能闹腾,也不敢闹到宫里来。” 洛川河拱手,“多谢皇上垂爱。” “不过,她可能会闹到丞相府,您自个得当心。”宋烨补充一句。 一想起之前金殿上,绿音公主的闹腾劲,洛川河身上的汗毛,蹭蹭蹭的根根立起,只觉头皮发麻,脑仁疼得厉害。 洛川河点点头,还能怎么办呢? 女债父还,天经地义! “老臣会细查。”洛川河起身行礼。 宋烨颔首,意味深长的看了洛长安一眼,“送丞相出去。” “嗯!”洛长安抿唇,“爹,我送您出去。” 洛川河没说话,面色黑沉得厉害。 出了门,洛川河叹口气,“是爹不好,从小将你惯坏了,做什么事都不顾忌后果,以至于养成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爹,这一次真不赖我!”洛长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您和娘不好,但凡你们把我生得丑一点,那也不至于被姑娘家追着要嫁!” 洛川河眸色陡厉,“还敢胡说!” 洛长安讪讪的闭了嘴,可不就是这张脸惹得祸嘛! “这些日子不要出宫,在皇上身边老实待着,再敢惹出别的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洛川河原是要让她回去处置,离家前的那件事。 如今想想,还是先搁着罢了! “知道了!”洛长安倒是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这点,洛川河也发现了。 之前她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心上,就算是应声也是随口敷衍,现如今倒是认真得很,仿佛是真的担心成了两国联姻的牺牲品。 “不光是嘴上知道,心里也得知道,若是被绿音公主带回西域,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回来。”洛川河年岁大了,免不得多唠叨两句。 洛长安点点头,“爹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现如今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生一回死一回的,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记在心里就好。”洛川河缓步前行,“回去吧,爹自己出宫便是。” 洛长安问,“爹的腿伤好些吗?” 方才瞧着爹的面色青白,走路一瘸一拐的,也不知道伤势是否有所好转。 “不过是皮外伤,没伤着筋骨,算不得大事。”洛川河说得云淡风轻,“倒是你……皇上说,你自请入四方门。” 洛长安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做吗?就想着,出去练练,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们后面。” “出去一趟,倒是长大了些,想问题也成熟了点。”洛川很欣慰的拍着她肩膀,“不着急,有爹在,长安可以慢慢长大。” 洛长安眼角微红,“爹真好!” 顿了顿,洛长安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从随身的包内,将桃林里带出的小盒子递给他,“爹,这是不是你的东西,我在娘故居前的桃花林里找到的。” 洛川河瞳仁骤缩,眉心狠狠跳了跳,愣是没能伸手。 “爹?”洛长安低唤,“怎么了?” 回过神来,洛川河目色微红,“你、你怎么找到的?” 这东西埋在土里,又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被自家闺女挖出来,送回到他手里,真不知是孽还是缘? “我在太学堂里见过一幅爹给娘画的画像,然后按照画像上的地方,找到了埋盒子的位置。”洛长安又将盒子往前递了递,“爹,给你!” 洛川河仰头长叹,“罢了,爹的东西都是你的,这东西你好生收藏,若是再逢着先秦一族,许是能派上用场。” 且不管那些腌臜东西,是否已经死心,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这东西能有什么用?”洛长安不解。 洛川河低了嗓子,“这是他们第一代神女留下的东西,若你带在身上,关键时候能辟邪!尤其是对付他们那些,所谓的阵法!” “爹,偷来的吧?”洛长安瞪大眼睛。 洛川河面上一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 既讲道理,又护短 偷这个词,是不能用在当今丞相身上的。 “这叫借!”洛川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此时此刻,洛长安终于明白自己的厚颜无耻,是从哪来的? 这不,典范啊! “爹,有没有人骂你脸皮厚?”洛长安问。 洛川河横了她一眼,“爹若是脸皮不厚,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洛长安默默的竖起大拇指。 够厚! “少废话。”洛川河就差揪着她耳朵,耳提面命了,“记住爹的话了吗?不许出宫,否则被人掳了去,爹也没法子救你!” 毕竟是使团,闹不好是要引起两国之争的。 “南渊虎视眈眈,长安心里知道。”洛长安仰头望他,“爹放心就是,我不会给你和宋烨添麻烦,添堵。” 一听这话,洛川河更是心里堵得不行,慌忙拽住了她的手行至一旁,“不要命了,直呼皇上名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我顺嘴……” “顺嘴也不行!”洛川河轻斥,“记住了,不许再喊皇上的名讳,否则打断你的舌头。” 洛长安:“……” 好凶? “不是吓唬你,管不住舌头,就等于管不住你的脑袋!”洛川河低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洛长安满脸无辜,“爹,我又怎么了?” “你把人家刘满天揍得跟猪头一样,他爹今儿在朝堂上,参了为父一本,说是为父纵子行凶,罔顾人命!”洛川河叹口气。 这事,倒是不打紧。 洛川河早就习惯了,洛长安揍那刘满天,也不是头一回。 “他自己技不如人,还好意思让他爹替他出头?”洛长安满脸鄙夷,“爹,您怼他了没有?” 洛川河白了她一眼,“要不要爹在朝堂上,捋起膀子揍他一顿?” “那不能,人家太师都一把年纪了,爹风华正茂,您那砂锅般的拳头,回头能把他揍到阎王爷跟前去。”洛长安顺溜着拍马屁,“爹,您别生气,下回再遇见刘满天,我一定揍……” 洛川河“嗯”了一声,“还来?” “不是不是,下回我轻点揍。”洛长安笑嘻嘻的望着他,“不过这一次真的不怪我,爹若不信只管去找吾谷。” 洛川河抿唇,“吾谷是你的人,他说的话能信?” “那你去四方门找疾刃。”洛长安轻嗤,“他能给我作证,是刘满天欺人太甚,我才出手的。” 洛川河没说话。 要知道,洛家的人,天生好护短。 “我当时半完差从城外回来,肚子饿了领着吾谷和疾刃去街边吃馄饨,谁知道刘满天这小子一头撞进来,冷嘲热讽,往我碗里直接倒了半碗醋,那您说……我这馄饨还能吃吗?”洛长安满脸委屈。 洛川河黑着脸,“那你就该把这碗馄饨,泼他脸上!” “我泼了!”洛长安忙道,“可我们就三个人,人家这一帮子打手呢!冲上来就要揍我,还好我武艺高强,乱军之中,直接把他扑倒了。” 如此,洛川河松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他摁地上,一顿好揍!”洛长安说得唾沫横飞,“把半碗馄饨的力气,都花他身上了!” 洛川河咬着牙,“打得好!” “爹,这一次我真的没惹事,是事找上门来惹我。”洛长安撇撇嘴,扯了扯父亲的袖子,“您评评理,这事能怪我吗?” 洛川河抱了抱自家闺女,“不怪你,是姓刘的教子无方,敢欺负我洛家的人,爹找他算账去!” 往常是心虚,知道自家孩子那德行,但这次……他得理直气壮的去找老太师算账! 刘满天欺人在前,刘老太师还敢在朝堂上说他洛川河,纵子行凶?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 “爹,长安改了,以后不会肆意妄为,一定会好好做人。”洛长安举着手指头发誓,“但有人不让我好好做人,爹得帮我做主!” 洛川河点头。 洛长安又道,“爹您不知道,当时刘满天满嘴喷粪,说他爹一把年纪了,还能生他,而您呢……后院那么多女人,最后只生出我这么一个废物,实在是不中用。” “混账东西!”洛川河瘸着腿,抬步就走,“你回去吧,爹讨债去。” “哎哎哎,爹,下手轻点!”洛长安冲着他背影疾呼。 洛川河摆摆手,“你没事,爹还能弄死他儿子吗?” 只是,这半碗醋馄饨,还有朝堂上参奏一本的事,没完!他洛川河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公子?”吾谷凑上来,“相爷是要去找刘公子算账吧?” 洛长安一脸的幸灾乐祸,“谁让这刘满天自己找死呢!” “别打起来!”吾谷担心。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爹那样子,像是会干架的吗?不过,使绊子倒是真的,我爹啊,是动脑动嘴不动手的人!” “倒也是!”吾谷点点头。 告了一状,洛长安满心舒畅,“最近不能出宫,那我这两天就好好的去太学堂,上学!” 吾谷哭笑不得,“您是去上学呢?还是去等着看,刘公子的惨状?” “不都一样吗?顺道。”洛长安掉头往回走。 回到御书房,寒山似乎正在禀报什么,见着洛长安进来,眼神略显闪烁。 “出去吧!”宋烨说。 寒山行礼,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御书房。 曹风知情识趣的关上门,与吾谷一道立在外头候着。 “曹公公,怎么了?”吾谷低声问。 他瞧着,寒山和曹风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对,多半是出了什么事。 曹风“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多问。 如此一来,吾谷这心里更是没找没落,只怕真的出事了! 可御书房的房门太过厚重,隔音特别好,他纵然竖起耳朵,也听不得里面的声音。 除非,有大的动静。 吾谷叹口气,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不只是吾谷好奇,洛长安也好奇,方才寒山眼神闪烁,可见是出了什么事,再看宋烨的神情,委实印证了她的想法。 “出事了?”洛长安有些紧张,“是那个绿音公主,非要嫁给我,不嫁给我就两国开战?” 她最怕的,就是以国事相威胁。 毕竟,宋烨是皇帝。 很多事情,她可以任性,但皇帝……不允许任性。 一旦战火燃起,将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她还不想成为他的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过来!”宋烨招招手。 洛长安鼓着腮帮子,坐在了他的膝上,任由他抱着,小声嘟囔,“是我闯了祸,我认。” 第三百八十章 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有朕在,滔天的祸事都帮你顶着,你在害怕什么?”宋烨无奈的叹口气,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朕就这么让你不放心?” 听得出来,他有点生气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用了,“朕”这个字。 洛长安心尖颤了颤,当即伸出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还生气了?罢了罢了,这般开不得玩笑,以后我便不说了。” “仗着我不能碰你,各种撩拨朕?”宋烨置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嗯?” 洛长安还真就仗着情蛊,不惧他折腾,“皇上若是真的要我死,只管折腾,我会活活疼死在你面前,就看你舍不舍得。” 闻言,宋烨除了一声叹,还真是没别的可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洛长安问。 宋烨深吸一口气,以额在她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先秦一族的人,被押在了大牢,我封锁了消息,只等你来处置。”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洛长安的身形微震。 她徐徐坐直了身子,捧起宋烨不安分的容脸,“你说什么?是鬼叔他们吗?” “是!”宋烨点头,“要如何处置,都随你!” 洛长安没说话。 “之前在山谷内,你受了不少心酸苦楚,险些命丧先秦一族的人手里。”宋烨抱紧了她,至今想起,心有余悸,“由你处置,最好不过。” 洛长安望着他,低声问,“你是嫌我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所以,想锻炼锻炼她? 宋烨哪里是这意思,“我只是把处置的权力交给你而已,至于你怎么处置,我都无条件支持,只有一天,先秦一族是秘族,明白吗?” 秘族,那便是秘而不宣之族。 言外之意,这件事必须保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我明白!”洛长安知道,守住了先秦一族的秘密,就等于守住了她的秘密。 身为先秦一族的神女后人,若是被外人知晓其秘密,必定会穷追不舍,追查长生之秘,到时候她洛长安可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长安能明白我的苦心,那我就放心了。”修长的指尖,轻轻将她耳鬓边的散发,别到耳后。 瞧着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洛长安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略带心虚的别开了视线,免得与他四目相对。 当了皇帝的人,心思就是多,而且……眼睛太毒,他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东西,猜到很多人猜不到的心思。 “长安害羞了?”宋烨伏在她耳畔低语。 洛长安缩了缩脖子,“我哪有?” “那长安这是怎么了?怎么脸红了?哟,耳朵也红了。”宋烨音色磁重,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耳畔,“如此这般,还不算害羞,莫非是病了?” 洛长安一听到“病了”二字,慌忙从他膝上跳了下去,“你莫要胡来,我什么病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你、你……” 瞧着她宛若惊弓之鸟的样子,宋烨笑了,慵慵懒懒的依在案头,目色温柔的瞧着她,“怎么吓成这样?” “好好说话!”洛长安撇撇嘴,“如此这般,就跟勾人的骚狐狸似的,你打量着勾谁呢?” 宋烨瞧着她,一双桃花眼里潋滟微光,“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说我勾谁呢?” 勾的,可不就是这只小兔子嘛? 可这兔子不乖,躲得远远的,好像他会吃人似的。 “你、你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浑身发怵的。”洛长安别开视线,“我这身上的情蛊万一发作了,是要被疼死的。” 宋烨叹口气,“你莫要时时刻刻提及情蛊,我若真的要碰你,你还能跑得出我怀里?过来,抱抱总行吧?” 洛长安抿唇。 “吃不上了,喝点汤也不行?”宋烨问。 洛长安鼓着腮帮子,“我怕你喝汤……喝出了瘾头,到时候我还有好日子过吗?旁人折腾还能舒坦一回,你这瞎折腾,光痛快自己,我这、这吊胃口的,难受着呢!” “我已经派人去找解药了,你这着急也没用。”宋烨道,“等找到解药,等取出了情蛊,夫君我……定然一次性喂你饱饱的,可好?”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宋烨,你个臭不要脸的。” “外人面前,我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在长安面前,我永远是你的重生。”为你而重生,因你而重生。 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我拿身家性命赌了一场。 所幸,我回来了,你还在! 洛长安回到他膝上坐着,指尖在他心口处,隔着衣裳画圈圈,“你是让四方门的人,把他们带回来的?” “是!”宋烨皱了皱眉。 洛长安又问,“离恨天那些人呢?” “放心,不会放过他们的。”宋烨伸手,轻轻捋着她的后背,以此来安慰她。 提起离恨天,她与他一样,都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同时担虑在心。那些人心狠手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给你致命一击。 “我……我去看看鬼叔他们?”洛长安低声说。 宋烨点头,“让寒山陪着你去,若是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好!”洛长安抿唇,眸色微沉。 宋烨松开她,目送她走出御书房。 先秦一族的事情,还是交给她自己来处置,如此这般才不会有遗憾与怨言。这些人跟洛家的恩怨纠缠了太久,也是时候彻底了结了。 大牢内外,戒备森严。 因为关押了先秦一族的人,所以看守都增加了一倍。 寒山与吾谷,陪着洛长安进去。 到了内里,洛长安示意二人止步,但因为顾念洛长安的安全,所以寒山与吾谷不敢止步原地,只是不远不近的站着。 如此一来,若有什么变故,二人也能及时照应。 隔着木栅栏,洛长安看见了蜷在墙角的鬼叔。 他靠在墙角,窝在干草堆里,整个人缩成一团,衣衫褴褛,岂是狼狈二字就能形容的。 就算听得脚步声,鬼叔也没有抬头,多半是以为来行刑的酷吏,嗓音低沉的冷笑,“狗皇帝想怎么杀我们?如当年洛川河这样,将我们先秦一族赶尽杀绝,老弱妇孺,鸡犬不留?” 洛长安皱了皱眉,爹为何要这么做呢? 先秦一族再不是,那也是娘的母族啊! 这里面,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鬼叔!”洛长安开口。 鬼叔猛地身子一震,骇然抬头看过来,皲裂的唇抖得厉害,却也只是哽咽着,匍出两个字,“少主?!” 第三百八十一章 蹲墙角,待兔子 洛长安立在牢外,神色平静的望着他,“早在你们把我送上祭坛的时候,我就不是你们的少主了。我们之间,隔着生死之仇,我不恨你们,因为你们是我娘的母家人,但我也不会原谅你们!” 因为,他们曾经想要杀了她! 事实就是事实,已经发生,不容改变。 鬼叔颤颤巍巍的站起,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两步,许是察觉了洛长安眼底的警惕,不由的又站住了脚步。 伤害已经造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抚平的。 “很抱歉。”鬼叔开口,“当初确实是一心要你死,诚然也是这么做的。” 用尽心思,将她弄上了祭坛,甚至背弃了私底下的约定,差点让她死在祭坛,桩桩件件,都是不可饶恕的存在。 “我给你一刀,你死了,然后我在你坟前烧纸,说一声对不起,你在阎王殿前是不是就不会告我的状?”洛长安轻嗤,半点都不相信。 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鬼叔苦笑两声,“是,是我们错了。” “错不错的,现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是阶下囚,所以你才会反省,觉得自己错了,但凡你今日还在外头,就绝对不会说这句话。”洛长安见得人多了。 这特么,就是人性。 处于弱势,才会低头看自己脚边的泥。 “你们派杀手来杀我的时候,不觉得错;强行把我带上祭坛的时候,也不会觉得错;甚至于把无辜的重生和吾谷丢进沼泽,亦不承认错误。”洛长安冷笑,“现在,又是哪门子的错?” “错,就是错在你们输了,输得心不服口不服。”她负手而立,冷眼睨着牢内的鬼叔,“当日我信你,上了祭坛,可你最后没救我,反而是毁约置我于死地,虽然最后你帮着林门主他们,救我脱险,但这份人情,我不承认。” 鬼叔点点头,“你是该恨我们的。” “我说了,我不恨,你们不值得我浪费感情。”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我现如今还肯看一看,就是想看看,你什么表情?” 鬼叔悔不当初,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事儿都做下了,错的是他们。 “一棵树,一棵吃人的树,比我这个大活人还要重要,之前那么多神女,一个个为了你们所谓的神树而牺牲自己,换来的又是什么?”洛长安声声质问,“我母亲的命,是不是也系在这棵树上?” 鬼叔点点头,没有否认。 洛长安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们,真是该死!该千刀万剐,该永不超生。” “我们是该死,只是世间没有后悔药。”鬼叔耷拉着脑袋。 洛长安转身就走。 “少主!”鬼叔跪地。 洛长安顿住脚步,愤然回头看他,“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少主,我不是你们的少主,从始至终,你们都只当我是祭品,连人的资格都没有。” 鬼叔红了眼眶,“少主,我知道不管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对少主的伤害,只是……少主,那些族人是无辜的,求您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放过他们!” “我求你们的时候,你们放过我了吗?”洛长安问,“一刀子下去,血流出来的时候,你们可有片刻内疚?” 鬼叔哽咽着,“少主,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有吗?”洛长安追问。 鬼叔没有回答,只是低低的啜泣,到了这个时候,哭是没用的,大错已经铸就,早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答不上来?”洛长安轻笑,“到底还是有几分诚实。” 语罢,她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牢。 吾谷和寒山在外头候着,见着洛长安出来,赶紧迎上去。 “公子?”吾谷行礼,“没事吧?” 洛长安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他都是阶下囚了,还能再抓着我去祭祀不成?那棵树离了我,多半又恢复成了那副死状,他们应该没法子了。” “是!”寒山点头应声,“之前林门主还特意提了,说是神树已死,再无牵挂。至于是自然的死去,还是被砍死了,那便不得而知了。” 反正,就是死了。 “死了也好!”洛长安苦笑,“只有树死了,人……才能活!” 吾谷颔首,“是这个理儿!公子,他们没为难你吧?” 所谓为难,指的就是求情。 洛长安挑眉,“为难是因为自己心里犹豫不决,但凡早已下定决心,何来的为难之说?” “这倒是!”寒山点头,“皇上吩咐,不管洛公子如何决定,卑职都会尽力配合。” 洛长安笑了,“怎么,等着我去杀人?我可不会。” “卑职也觉得,洛公子不适合杀人。”寒山跟着笑了笑,“接下来,洛公子如何处置?” 洛长安暂时也没想好,见过了,确定了是鬼叔他们,她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我先好好想清楚,总觉得还有些账得跟他们算!” “是!”寒山行礼。 出了大牢,洛长安在外头的宫道上,足足站了一盏茶的时间。 时间太久,久得吾谷心慌,“公子,您没事吧?” “就是心里有点憋得难受。”洛长安瞧一眼身后,看着来时的路,“我娘当年是什么感觉呢?知道自己生来就是个祭品,早晚要死,会不会也有过犹豫?” 吾谷抿唇,“犹豫有什么用?他们还是要把夫人送上祭坛的。” 这是,命。 “要杀呢?还是不杀?”洛长安双手叉腰,“这可真是难为死我了!” 吾谷一怔,“您之前对着寒山的时候,不是说得理直气壮吗?什么不是为难,不是什么的。” “当着外人的面,我岂能丢了自己的威风!自然是要说话硬气点!”洛长安横了他一眼,“可你家公子我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吗?” 吾谷撇撇嘴,“奴才觉得,别杀了!” “怕脏了我的手?”洛长安问,“还是说,我爹做了太多的杀孽,我得给他积点德?” 吾谷没敢吭声。 “我现在很确定一件事,当年是我爹灭了整个先秦一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的双手都染满了母亲族人的血。”洛长安抿唇,“我怕真的赶尽杀绝,娘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来找我算账!” 吾谷的眉心跳了跳。 这…… 想了想,洛长安朝着一旁的边门走去,然后老老实实的蹲在墙角。 吾谷:“……” 这又是做什么? “公子,您气糊涂了?”吾谷低声问,“还是说,您肚子疼?难受吗?腿酸?” 洛长安翻个白眼,“那个叫什么呆兔!” “守株待兔?” “嗯!” 吾谷愕然,这待的是哪只“兔”?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她生的不是儿子 吾谷不知道自家公子在等哪只“兔子”,左不过是公子说等,咱就等着! 事实证明,洛长安是对的。 当吾谷瞧着自家相爷,从雕花小窗前走过,一瘸一拐的进了天牢大门,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没想到,公子要等的兔子,居然是相爷?”吾谷诧异。 洛长安依旧蹲在那里,瞧着自家老父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牢门口,这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款步转回大牢。 “公子,还要回去?”吾谷不解。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少说少问,多看多听,估计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您是要偷听?”吾谷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万一相爷他……” 洛长安踮着脚尖往内里走,“轻点轻点,待会进去之后离我远点,记得,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回头我爹发现了,最多骂我一顿,但是你呢……” 吾谷心头颤了颤。 “会被灭口!”洛长安吓唬他。 吾谷骇然,未敢言声。 隔着牢笼,洛长安猫着腰,瞧着简丰站在不远处,然后任由她爹一人前往,那个方向应该是鬼叔的牢笼。 想了想,洛长安便绕到了另一边,钻过两个牢笼靠近了鬼叔那边。 横竖这牢内的人都被她爹支开,牢内已无狱卒,牢外的人则不敢声张,所以只要避开简丰,便不会有人发现她。 简丰功夫极好,不可能全然没察觉,但见着是洛长安,他也不敢多言。 有些事,是主子们的私事,奴才知道太多,容易早死。 “嘘!”瞧着简丰看过来,洛长安伸手。 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声张。 简丰慌乱,一时间难以抉择。 洛长安靠近了鬼叔的牢笼,猫着腰躲在干草垛后面。 这里,能清晰的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也足以教她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关于母亲的,秘密! 诚然,只有让父亲和鬼叔单独相处,仇人见面的时候,才能说出那些话。 “洛川河!”被带到京陵城,进了这大牢,鬼叔便料到,会见着洛川河,“我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 洛川河立在牢门外,瞧着面目狰狞的鬼叔,“没想到你还活着!” “那一刀偏了,没能杀死我!”鬼叔眦目欲裂。 大牢内,烛火昏暗,愈发衬得鬼叔狰狞可怖,宛若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然则,洛川河哪里会怕他。 “本相既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洛川河负手而立,对他的话嗤之以鼻,“都已经是这地步了,还有力气猖狂,你也是个人才!” 鬼叔激动的抓着栅栏,“若不是你,我先秦一族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洛川河,你个卑鄙小人,我们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将我们赶尽杀绝,你该死!该千刀万剐,该死无全尸。” “本相卑鄙?”洛川河音调上扬,“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事,还需要本相来提醒你们吗?当年为什么要将先秦一族赶尽杀绝,你们心里没数吗?” 鬼叔咬牙切齿,“是你擅闯了我们的禁地,是你累及她惨死,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遭逢大难,你就是罪魁祸首。” “本相得提醒你一句。”洛川河阴测测的勾唇,“她的死,是因为献祭,是因为你们的狗屁祭祀而造成,跟本相没关系。倒是你们,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鬼叔怒然直指,“若不是你强迫她,她又如何死得这般惨烈?洛川河,你不是人,她救了你,你却一门心思要将她占为己有。狼心狗肺的东西!” 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洛长安僵在那里,无力的靠在干草垛后面。 强迫? 所以她的出现,是因为父亲强迫了母亲,才有的结果? 娘,不爱爹吗? “她原本可以安安心心的当她的神女,你却利用她对外界的好奇和无知,偷偷把她带出去。”提及旧事,鬼叔愤意难平,“哄着她,当你的女人!” 洛川河掩在袖中的手,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 这就像是自己精心遮掩的一块遮羞布,被人当着面撕开,哪怕周遭无人,吹开回忆的灰尘,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洛川河说不清楚是愤怒还是羞愧,愤怒是因为鬼叔说的是真相,而羞愧则是因为当年对她做出的事情。 但是后悔吗? 不,绝不! “如果不是你们把她带走,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本相的孩子也不会从小失去母亲,是你们还得我们一家三口不能团聚。”洛川河杀气腾腾,“你们该死!” 若不是隔着牢笼,鬼叔必定出出来,势必要手刃洛川河。 “洛长安原就是不被欢迎的产物,若不是神女心软,你以为你的孩子能活着降临到这个人世间吗?”鬼叔眦目欲裂,“她就该被丢在乱葬岗,与狼果腹。” 洛长安狠狠闭上眼,一颗心揪着疼。 他们就这样,见不得她出生,见不得她活下来? 娘,也是如此想的吗?想来也是,不被祝福的出现,不被期许的诞生,可不就是讨人嫌吗?! “你给我闭嘴!”洛川河气急,“谁敢诅咒我的长安,我就要谁的命,你们闹出了什么同鸳盟,打量着我不知道吗?敢动我的孩子,我岂能饶了你们!” 鬼叔佝偻着身子,忽然笑了,笑得那样嘲讽,“诅咒又如何?洛川河,你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我们把她送上了祭坛。就像当年她的母亲一样,鲜血流满了整个祭坛,只是为了复活神树!” 说起神树,鬼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倒是忘了,父债女还,天经地义,当年的神树因为你的一把火而被烧得面目全非,如今因为洛长安的血,反而活了!” 洛长安兀的睁开眼,活了? “活了又如何?你们不也没死吗?”洛川河裹了裹后槽牙,“我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那狗屁神树亦是如此,一把火不够,我便再来一把火!” “洛川河,你……” “是你们!”洛川河打断了鬼叔的话,“你们把刚出生的长安丢在乱葬岗,大雨倾盆,狼群围拢,若不是一头母狼救了她,我……” 说到这儿,洛川河目色猩红如血。 “有件事,许是你们都没想到?”他话音一转,“你们以为神女已经灭绝,以为她生的是个儿子,所以看都不看就将长安丢弃。” “但其实,是她留了一丝母性,长安……是个女子!她传承了她母亲所有的血脉,就是你们要找的,真正的下一任神女人选。” 鬼叔愤怒嘶吼,“洛川河!” 第三百八十三章 她的降生,是债 “愤怒也无用,事实就是事实,你们的神女,长安的母亲,我的女人,骗了你们!”洛川河似乎找到了乐趣,“长安是个女儿身,是你们一心想要的,让神树复活的最后祭品。” 鬼叔身子剧颤,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年就因为一句谎言,长安逃出生天,我把她从狼窝里带回来的时候,杀了那群狼。长安是喝了狼奶长大的,可我不能让她变成一头狼!”洛川河深吸一口气,“我洛川河的孩子,就算没有母亲,也可以平安喜乐的长大!” 前提是,不能离开京陵城。 “我知道,这些年你们一直在找她,想要杀了她让我断子绝孙。”洛川河微微扬起头,“真以为当年雨儿给我下药的时候,我不知道吗?” 下药? 洛长安心神一震。 这又是什么事? “让我此生无嗣,洛家断子绝孙。”想起那些事,洛川河不由的闭了闭眼,“我洛川河的儿女,只能由她一人所出,她既已给我生儿育女,何需别的女人掺一脚。” 说到这儿,洛长安垂头,躲在干草垛后红了眼。 长辈们的是非对错,轮不到她一个晚辈来置喙,不管爹对娘是这样,娘对爹又是如何,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里,唯一没错的……就是爹对她的疼爱。 爹,拿命疼她。 从小如是。 现在,亦如此。 “我洛川河此生卑劣不堪,双手染血,靠着手段走到今日,可那又如何?”洛川河望着大牢里的人,“你们是阶下囚,我是当朝丞相,终究还是我赢了。我只恨,当初没把你们赶尽杀绝,以至于你们有了反扑的机会。” 鬼叔恨恨的盯着他,“杀孽太重,终有报应!” “若真的有报应,我洛川河一力承当,什么父债女还?跟长安没关系,你们只管冲着我来!”洛川河拂袖,“但是你们既然没死,就该好好躲起来,不该跑出来,伤吾爱子!” 说到最后,洛川河目露杀气,“既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斩草除根!” “杀了我们又如何?”鬼叔深吸一口气,“你做的那些事,不会因为我们的死,而被遮掩过去,真相永远都在,终有一天,少主会知道她的父亲,是个怎样的魔!” 洛川河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们提起洛长安。 “杀人不眨眼,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向朝廷告密,以长生木为饵,诱使皇帝派暗卫围剿,一夜之间将整个先秦一族覆灭。”鬼叔字字带血,“踩着我们的骨血,你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洛川河没吭声,他说的是事实。 但…… “只要杀光你们,真相就会长埋地下,别人知道无所谓,只要长安不知道便罢了!”洛川河退后两步,“她只信我,不会相信旁人,更不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鬼叔知道,洛川河说的是事实。 洛长安对洛川河,深信不疑,不管发生何事,洛长安都会站在她爹这边,坚定不移。 “到了下面之后,好好团聚吧!”洛川河掉头就走。 鬼叔笑了,笑声何其凌冽,“洛川河,你没发现吗?你的女儿就在那里,你的假皮面被撕下来了,你看到了吗?” 洛川河的身形猛地僵直,他骇然扭头望着不远处的干草垛。 脚步声响起,洛长安蹲在那里,整颗心都是颤抖的,脑子里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 陈年旧事,一旦揭开就是血淋淋的样子。 何其丑陋不堪! 洛长安还没做好心里准备,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突然间被戳破,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整个人都是乱的。 脑子乱糟糟,心里也是乱糟糟。 脚步声渐近,就在洛长安将脑袋迈进膝盖窝里的时候,脚步声停了下来。 然后,洛川河走了。 从大牢离开,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心下咯噔咯噔,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洛长安才抬起了头,眼睛发红,不知所措。 洛川河太了解洛长安,换言之,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洛长安,肯定满心惶恐,不知如何面对他,干脆先离开,让她冷静一下。 “出来吧!”鬼叔开口,“洛川河没有功夫,不知道身后的动静,我却是知道,从一开始你就躲在那里了!” 洛长安探出头来,就这么定定的看了他好半晌,这才扶着墙,徐徐站起身。 “少主已经知道了真相,不知作何感想?”鬼叔站在牢内。 隔着木栅栏,洛长安冷眼睨着他,“故意激怒我爹,让我爹说出那些话,不就是想让我相信,我得曾经对你们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吗?” 鬼叔,就是这个意思。 “你爹的话,你还没听清楚吗?”鬼叔站在那里,“旁人说的话,乃至于流言蜚语,你都不会相信,但是你爹的话,他亲口说的话,你总该相信了吧?” 洛长安一步一顿的走到牢门前,眼角依旧泛着瘆人的红,她裹了裹后槽牙,忽然啐了一口,“呸,你个黑心肝的老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肚子坏水吗?” 鬼叔没说话。 “你不就是想告诉我,我爹干了多少坏事,你们就算是复仇,那也是理所应当!”洛长安嗤然,“就这么点破心思,我还看不明白?就算是我爹干的,那又如何?当初你们坑我的还少吗?我爹不无辜,我总是无辜的吧?” 鬼叔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解释不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我爹算账,我一个屁都不会放,毕竟我爹有错在先,可是你们却找上了我?”洛长安咬牙切齿,“我做错了什么,幼时便被你们丢到乱葬岗,长大了还要被你们追杀?我吃你们肉喝你们血了?有吗?” 面对洛长安的厉声质问,鬼叔是真的无法回答。 这么多年的恩怨纠缠之中,最无辜的就是洛长安,她的手上不曾沾过先秦一族的血,甚至于从未参与过这里面的任何事情。 “我有什么错?”洛长安问,“我只是被我爹娘造到了这个世上,睁开眼就是你们的恩怨,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对我赶尽杀绝?” 洛川河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就对洛长安赶尽杀绝。 “你们跟我爹,又有什么区别?”洛长安冷问,“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爹卑劣无耻,杀人不眨眼。照照镜子,你们又何尝不是这一类人!” 他们,是同类人。 谁都不例外。 鬼叔身子微颤,扑通跪地,“少主?” 第三百八十四章 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 “别叫我少主,我听着恶心。”洛长安龇牙,“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虚伪到了极点,骂我爹的时候,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好像自己有多正义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到了自己身上,什么下作之事都干得出来,那些礼义廉耻就都不管用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真行!” 鬼叔狰狞的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可算是难堪到了极点。 “好好在牢里待着吧,既然我爹知道我都听见了,自然不会对你们下手。”洛长安转身往外走,“好好活着吧,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鬼叔望着洛长安拂袖而去的背影,心神震荡,良久,顾自咀嚼着她的最后那句话。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想想,还真是…… 出了天牢,吾谷不敢吭声,只小心翼翼的跟着自家公子,连问都不敢问。 洛长安走得飞快,到了最后干脆用跑的。 这样的天气,一旦跑起来,冷风嗖嗖的往嘴里灌,到了最后,洛长安口干舌燥,扶着廊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吾谷心下骇然,“公子?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要这般折腾自己,公子……” 洛长安弯着腰,双手抵在腿上,长长的羽睫半垂着,遮去了眼底的微红。 “公子?”吾谷急了,“奴才扶着您回去吧?” 不知道是跑得太着急,还是洛长安心里难过的缘故,说起话来有些哽咽,“吾谷,你喝过狼奶吗?” 吾谷一怔,“没……” 这东西,岂是寻常人随便能喝着的? “我喝过。”洛长安红着眼。 明明鼻子酸涩,却非要挽起唇角,努力掩去心底翻涌的酸楚。 “公子,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吾谷低声开口,“奴才替您把风,绝对不让人瞧见便是。” 洛长安甩甩头,“我哭作甚?刀架在脖子上都没哭,现在哭什么?我就是有点难过,从一出生就不被祝福,带着别人的诅咒降生,如果不是我爹,我估计都不在这世上了。” 如果不是父亲的疼爱,她会觉得,自己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所谓的同鸳盟,就是为了报复我爹,为了杀死我。”洛长安微微扬起头,尽量不让眼底的湿润翻涌而出。 丢人,真的太丢人。 “公子,您若是觉得难过就哭吧!”吾谷担心至极。 人的情绪不能长久绷在心里,否则时日长久,怕是要憋出病来。 这点,吾谷还是懂得的。 “该哭的是他们,不是我!”洛长安梗着脖子,“我为什么要哭?现在他们才是阶下囚,我是胜利者,我爹和我都安然无恙。” 吾谷定定的看着她,没敢吭声。 说着不哭,可这眼眶红成这样,连嗓音都变了,可不就是将哭的前兆嘛! 冷风呼呼的往嘴里灌,洛长安觉得嗓子干哑而刺痛,泪腺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长安!”宋烨立在回廊尽处,低唤了一声。 洛长安心神一震,提溜着摆子就冲了过去。 不管不顾,不顾一切。 往常,她尚且顾虑着这个那个,倒是他有些不管不顾。 现如今,一反常态。 如此,宋烨便知晓,她这心里怕是不太好受。 抱紧怀中的洛长安,听得她低哑的呜咽,他整颗心都随她揪起,“怎么了?” “皇上?”曹风近前,“外头风大,还是带着洛公子先回去吧?” 宋烨点头,“长安,跟我走!” 洛长安红着眼睛抬头,主动握住他的手。 进了寝殿。 宋烨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坐在了软榻上,“难受的时候不要憋着,我一直都在,明白吗?” “宋烨!”她狠狠的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哭泣的缘故,鼻尖红红的,与平素的吊儿郎当之态,截然不同,“我难受。” 宋烨报之一笑,单手圈住她的腰肢,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小脑袋摁在自己的肩头,“肩膀是你的,随你依靠!” “宋烨,我被狼叼走了!”她抽抽搭搭的说。 宋烨:“……” “我是说我小时候。”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洛长安直起身,认真的解释,“刚出生的时候,我被狼叼走了。” 宋烨叹口气,“只要现在好好的,以前不管发生何事,那都过去了。长安,别难过,那些不是你的错,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如果不是因为我,爹大概不会杀那么多人。”洛长安抿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些?” 宋烨敛眸,没有瞒她,“是!” “为什么不说?”她问。 他抱紧了她,“怕你受不了,所以没敢告诉你。这样的事情,换做是我,怕也需要一定的勇气去接受,何况……事关你的父亲、母亲,岂能大意?” “不被祝福的产物,所以我被丢在乱葬岗,如果不是我爹,我多半已经死了。”洛长安脸上挂着泪,“他对谁都心狠手辣,却将这辈子最好的、最柔软的疼爱都给了我。” 宋烨不得不承认,洛长安所言半点都不虚。 “我的生身之母,恨毒了我爹,所以她给我爹下了药,让我爹自此绝嗣。”洛长安拭泪,鼻音浓重,“难怪我爹这么多女人,却终是没能给他诞下一儿半女。” 宋烨想了想,“换言之,这算不算是你母亲,对你的另一种疼爱?” 心下微颤,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聪慧如你,怎会如此不明白?”他骨节分明的手,轻缠着她的如墨青丝。 许是觉得不满意,玩得不甚痛快,忽的伸手拔下她的束发冠。 如墨青丝,如瀑飘散。 宋烨修长的手指张开,探进了她的墨发中,如墨青丝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他的指尖,墨发如缎,玉他素白的手指合在一处,交相辉映,黑白分明。 “嗤……”洛长安狠狠皱眉,“疼!” 宋烨指尖松缓,放轻了力道,“先秦一族的人,为什么把你丢在乱葬岗,无外乎是因为你母亲撒了谎,说你是男孩,让他们放弃了你。” “我母亲,是神女。”洛长安顿了顿,“她不希望我走她的路。” 宋烨叹口气,“她不死,先秦一族的人就不会死心,所以她甘愿走上祭坛。长安,一个女人若不想生下孩子,有千万种方法,让孩子胎死腹中,你明白吗?” “所以我娘……”洛长安忽然泪如泉涌,“其实也是爱我的,对吗?” 宋烨狠狠的点头,“是!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来找他告状 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宋烨良久,一直没有再说话。 这般如此,倒是把宋烨给吓着了,还以为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解析。 “长安?”宋烨低声唤着她的名字,“误会她,不是你的错,只是你从未享受过母爱,所以在某些事情上,你的所思所想,会有所偏差。” 洛长安垂着眉眼,“你说,我爹是不是也误会了娘亲很多年?” 这个,宋烨答不上来。 父母之爱,与男女之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情。 洛长安的母亲有心护着孩子,可能是出与母性的本能,牲畜尚且懂得护犊,何况是人。但对于覆了自己一族的男人,洛长安的母亲可能是存着恨意的。 “我娘不愿意跟我爹在一起,是我爹非要跟她在一起的。”洛长安依偎在他怀中,“你说……可笑不可笑?” 宋烨倒不觉得可笑,而是觉得……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化名为重生,逐渐靠近你吗?”宋烨问。 洛长安一怔,“你的阴谋诡计!” “你怕我!”宋烨一针见血。 她的瞳仁,骤然一缩。 这是事实! 在此之前,她一看到他,就想到那一场噩梦,火光冲天的灭门之祸。 如此这般的噩梦缠身,能不怕吗? “我看得出来!”宋烨叹口气,“正因为能看得出,所以我知道不能把你逼急了,否则你只会越逃越远。” 洛长安撇撇嘴,“谁让你是皇帝,且问这世上,谁人不怕皇帝?寻常男子生气,最多打一架,到了你这儿,动不动龙颜大怒,动不动的掉脑袋,真是厉害死了!” “所以长安见着我就跑,我对你的好,你是全然瞧不见,还没心没肺的想要逃出宫,最后还对重生动了心。”提起这个,宋烨好似有些吃味。 洛长安诧异,“你该不会是吃自己的醋吧?” 宋烨没吭声。 “啧啧啧,人也是你,鬼也是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一本正经的训他,“皇帝是你,重生是你,不管我喜欢哪个,不都还是你吗?” 宋烨觉得,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哪个面具,是谁给你做的?”洛长安捧着他的脸问。 之前还见着她哭哭啼啼,这眨眼的功夫便破涕为笑,连玩笑都开得,可见这乐观的人,多多少少是有点狼心狗肺,哦,不对,是没心没肺。 “这会倒是有心思开始调侃我了?”宋烨抱紧了她,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腰间。 奈何她身上有情蛊,否则……小妮子这般欠教训,他定是不会饶了她,纵然是哭着求饶,亦不罢休! “开个玩笑罢了!”她小声嘀咕,“你既是早早的动了心思,那么后宫那些……” 宋烨将下颚抵在她肩头,“吃醋了?” “我哪有?”自打知道他是皇帝,她便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彼时,她委实犹豫了一下。 虽然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常事,可洛长安见惯了父亲的后院风光,是以对感情之事,颇为不屑。 父亲见一个爱一个,甚少真心的将一个女人放在心上。 她自然不愿将来的夫君,亦是这样用情不专之人。 可是皇帝,注定了不是一个人的夫君。 后宫三千,佳丽成群。 莺莺燕燕,雨露均沾。 “长安不承认?”宋烨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耳垂,“耳根子发红,耳垂都滚烫了起来,长安打量着是要瞒谁呢?” 洛长安略带气恼的拂开他的手,“我承认又如何?我就是吃醋了,而且吃了好多醋,后宫佳丽三千,我这吃了三千坛子的老陈醋,可酸着呢!” “不吃醋。”宋烨将手边碟子里的一粒糖山楂拿起,塞进了她的嘴里,“长安,只该吃糖。” 洛长安鼓着腮帮子,“你说吃糖便吃糖吗?” 那三千坛子的醋呢? “朕不曾碰过她们。”宋烨低声说,“这辈子,只有长安一个女人。” 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胡言乱语什么?” 可是,宋烨用了“朕”这个称谓,那么他所言委实有些可信,唯有在生气或者较为严肃的场合,他才会对她用“朕”这个字。 “你是皇帝!”洛长安提醒他。 宋烨点头,“谁说皇帝就不能守身如玉?” “我……”洛长安愣了愣。 好像,是没有这个说法。 “这些事,以后再告诉你!”宋烨恰当时机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好在洛长安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既然宋烨不想多说,她也不必追问,该告诉她的事情,他早晚会说。 “我姑且信你!”她嚼着嘴里的蜜糖山楂,“最后一个问题,当日那个糕……” 外头,响起了异样的动静。 似乎是有人来了? 二人默契的闭了嘴,然后宋烨便松开了她。 洛长安快速站起身,擦去了面上的狼狈痕迹,又快速捋直了衣袖和摆子,拢了拢衣襟,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 待做完了这一切,曹风已经躬身进门。 “皇上!”曹风行礼,“是刘妃娘娘来了。” 洛长安一怔,“太师府的那个刘妃?” “是!”曹风也不多解释。 毕竟这宫里,也就是刘妃因为家世背景,有胆子敢来皇帝的寝殿。 “她怎么来了?”洛长安犹豫了一下,转头望着宋烨,若有所思道,“定是皇上好生厉害,惹得人家心心念念的,想要与你欢愉。” 宋烨的眉心跳了跳。 曹风满心骇然:哎呦,这说的是哪门子荤话? “你这是找打?”宋烨问。 洛长安负手而立,转身背对着他,“臣说的是实话,皇上若是不爱听,那我也没办法!” 换言之,你爱咋想就咋想,小爷就这么个态度。 “皇上?”曹风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刘妃娘娘还在外头,这……” 宋烨问,“她是什么神色?” 这么一问,倒是将曹风给问住了,方才只是瞥了一眼,还真是没太注意。 “好像是有些难过。”曹风努力回忆着,“鼻尖红红的,声音有些嗡嗡,好似哭过一般带着一点点的哽咽。” 还不待宋烨开口,洛长安冷不丁一拍大腿,“完了,是来告状的。” 宋烨:“……” 曹风:“……” “哎呀,就是不久之前,我揍了刘满天。”洛长安提醒二人,她之前干了什么坏事,“那刘太师不还在朝堂上参奏我爹吗?” 曹风扯了扯唇角:哎呦小祖宗,您还知道自己闯祸了? “皇上?”曹风低唤,“那这……” 宋烨学着洛长安的样子,拢了拢衣襟,“让她进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怼不死你,就不叫洛长安 这事,只怪刘嫣然事先没有准备妥当,只听说自家兄弟被洛长安打了,父亲在朝堂上奏请皇上严惩,却被皇帝一笔带过。 刘嫣然身为刘家人,岂能不为自家人出头。 方才瞧着刘嫣然进来的时候,吾谷特意留了个心眼,悄无声息的蛰在了柱子后面,没往刘嫣然面前凑。 曹风回了话,请了刘嫣然进去,然后赶紧的、麻溜的滚出了寝殿,满脸嫌弃的望着柱子后面的吾谷,“出来!” “进去了?”吾谷扒拉着柱子。 曹风压了压眉心,“你这是作甚?” “刘太师与我家相爷不睦,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我又是我家公子的奴才,可不得避避吗?”吾谷咧嘴笑着,“怕冲撞了刘妃娘娘,回头没好果子吃。” 曹风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还能瞧不明白,吾谷那点心思? “装,你继续装,有本事装柱子,一辈子杵在那儿!”曹风嗤之以鼻,拂尘冷不丁的敲在吾谷的脑门上,“你这分明是躲起来,免得让刘妃娘娘知道,你家公子在里头。” 吾谷吃痛,揉着生疼的脑门,装傻充愣的问,“我为何要这么做?曹公公可莫要诬赖好人,我这纯粹是被吓得躲起来。” 曹风低笑两声,一副“我早就看穿了你的把戏”的表情。 “你分明是想让刘妃进去,然后看着皇上和你家公子,联手对付她。”曹风压低了声音,“小子,在家在宫里这么多年,就你这么点心思,打量着还能瞒过我?” 吾谷两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做,曹公公莫要乱扣罪名。” 曹风呵笑两声,“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的就是你。” 即便被看穿又如何,吾谷诚然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寝殿内。 刘嫣然果真愣了一下,断然没料到,洛长安居然就在寝殿内守着,她旋即去看一旁的皇帝,心下微骇。 皇帝与洛长安的流言蜚语,外头传得有板有眼的。 若不是亲眼看到二人同室共处,刘嫣然也不敢相信其中真假,现如今她瞧了瞧洛长安,又打量了宋烨,只觉得那些流言蜚语,恐怕有几分是真。 “皇上!”刘嫣然红着眼跪地行礼。 该有的礼数,终是不能忘。 宋烨深吸一口气,“爱妃平身。” “谢皇上!”刘嫣然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的睨了一眼洛长安。 当事人在场,她这状该怎么告? 刹那间,刘嫣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怎么了?”宋烨随手拿起边上的书册,“爱妃到朕这儿来,是想发愣给朕看?” 洛长安没忍住,憋得“噗嗤”了一声,然后又在宋烨目光的注视下,生生将笑意咽了回去,佯装什么都没听到。 刘嫣然把心一横,“臣妾今儿前来,是想状告一人。” 得,洛长安侧过脸去看宋烨:你的女人,来告我状! 宋烨绷了一下咬肌:我的女人,唯你一人! “哦?”宋烨佯装不知,放下手中的册子,若有所思的望着刘嫣然,“你要状告何人?” 刘嫣然伸手,直指洛长安,“就是她,御书房行走,洛长安洛大人!” “我?”洛长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刘妃娘娘未免太看得起咱了,只消刘太师一句话,就能让咱这芝麻小官进大牢,何需告到皇上跟前?” 刘嫣然愤然,“你在长街上,肆意横行,仗势行凶,如今还敢在这里污蔑本宫的父亲,洛长安,你好无耻!” 洛长安吓了一跳,“刘妃娘娘慧眼如炬,果真能看出微臣无耻的本性?” “长安!”宋烨低喝。 这丫头,真是个闯祸不怕事大的主! 洛长安抿唇,略带气恼的别开头,揍了刘满天这件事,她是真的、真的半点错都没有。 不管谁来说,她都绝对不会道歉。 绝不! “皇上!”刘嫣然据理力争,声泪俱下,“臣妾的弟弟,平素虽然顽劣,但家父对其教训甚严,纵然不成器,却也轮不到她洛长安指手画脚,插手家事。” 说到这儿,刘嫣然已经泣不成声。 洛长安挠挠后颈,这眼泪说来就来,好本事! “长安,你不解释一下?”宋烨望着她。 洛长安想了想,自己是四方门的人,总归不能给皇帝和四方门丢人,不能像刘嫣然那样,哭哭啼啼,干脆挺直腰杆跪了下来。 “皇上!”她音色洪亮,底气十足。 这一声喊,倒是把刘嫣然给唬住了,哭声骤歇。 “喊这么大声作甚?朕还没聋!”话虽然这么说,可宋烨是真的怕洛长安生气。 别人家的闺女,一生气就哭哭啼啼的,大不了哄一哄。 可洛家的小丫头不一样,小妮子一生气就跑得无影无踪,到时候你为了找她,还得天涯海角的跑断腿。 洛长安哼哧哼哧两声,“皇上,臣要辩解!” “说!”宋烨道。 洛长安扯着脖子大声道,“是刘满天见着臣在街边吃馄饨,奚落讽刺臣,臣没有搭理他,他却得寸进尺,往臣的碗里倒了一壶醋。” 刘嫣然刚要开口,“皇上……” “皇上!”这个时候,嗓门大就有了优势。 刘嫣然是太师府的千金小姐,又是皇妃,哪里比得上洛长安混迹市井的莽劲儿。 “朕没聋!”宋烨真怕她会喊破嗓子。 天底下,敢这么大嗓门对着皇帝的,真真屈指可数。 她洛长安,算一个! “皇上忧国忧民,肯定知道老百姓种地不容易。”洛长安清了清嗓子,转头望着刘嫣然,“刘妃娘娘可知道,一个馄饨要下锅,得要多少步吗?” 刘嫣然一怔,太师府的千金,从未下过厨,更别提下地,哪里知道这些。 “一看你就不知道!”洛长安继续道,“养尊处优不是刘妃娘娘的错,但是浪费食粮就是刘满天的错!” 刘嫣然气急,“你、你这又是哪门子的歪理?本宫现在与你计较的,是你动手打人之过,不是在跟你讨论,馄饨是怎么做的。” “米面成粉,得先种地。老百姓播种、勤耕、除草、施肥,若遇见风雨变化,还得小心的护着,否则谷麦欠收,日子便极为难熬,就会饿死。”洛长安振振有词。 跟她洛长安拼嘴皮子?呵,不怼死你,她就不叫洛长安。 不管正理、歪理,占理就成! 刘嫣然不懂这些,自然答不上来,再看宋烨的表情,居然眉心紧拧,可见是上了心的。 “从种子到成熟,再到磨成粉,最后擀成馄饨皮,其中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手,如此费力做出来的馄饨,自然要珍惜。”洛长安终是说到了正点上,“可是刘满天呢?浪费食量,等同害命!” 刘嫣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怎么跟“害命”挂钩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郎情妾意,好得很! 还真别说,连宋烨都觉得,洛长安所言句句在理。 “那怎么说来着?哦,民以食为天。”洛长安继续道,“老百姓所求就是温饱,咱们若是肆意的糟践了粮食,那不是要绝了老百姓的生路吗?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宋烨差点给她鼓掌,所言在理,特别在理。 “皇上?”刘嫣然有些接不上话,洛长安能言善辩,而且以理服人,她这厢委实找不到错漏,只能硬着头皮装委屈,“纵然洛大人句句在理,可是动手打人,就是不对!” 洛长安歪着脑袋看她,“所以在刘妃娘娘看来,刘公子纵然是杀人放火,咱也得站在那里跟他讲道理?是吗?”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刘嫣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怼她。 都知道洛长安没读过什么书,说出来的话皆是粗鄙至极,谁能想到她还有这样理直气壮,能言善辩的一日? “那刘妃娘娘是什么意思?”洛长安追问,“一会说要讲道理,一会又说不是这个意思?难道您的意思是,这世上没人能管得住刘家公子?任由他肆意便罢?” 刘嫣然气得眼眶通红,泪珠子更似断了线一般,止不住的往下坠,“洛公子,你莫要欺本宫不善言辞,就这般欺负人。” “皇上在这儿,咱身为下臣,岂敢欺辱皇妃娘娘,左不过这世间事,总要讲个道理,您不讲道理的护短,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很难让人心服口服!”洛长安哼哼两声。 宋烨瞥她一眼:讲道理归讲道理,莫要作那些个腔调。 刘嫣然梨花带雨,声泪俱下,“皇上!洛大人字字句句指责臣妾,臣妾冤枉!” “皇上,臣也冤枉!”喊冤枉谁不会似的,洛长安喊得比她更大声。 宋烨揉着眉心,“喊那么大声作甚?朕听得见!” “臣得让刘妃娘娘知道,臣的内心深处也是极为内疚的,但是臣不后悔,正所谓不打不成才,打得虽重,可是没缺胳膊没少腿,不过是皮肉受苦罢了!”洛长安道,“想想那些没饭吃的百姓,看看街头那些乞丐,不知道刘妃娘娘和刘公子,作何感想?” 刘嫣然哪里还有什么感想,以为洛长安是个莽夫,就知道任性妄为,谁知道…… 谁知道竟然这般厉害,一开口竟比女人的嘴皮子还溜,说得她毫无还嘴之力,只剩下抽抽搭搭的哭泣,以示抗拒。 “行了,都起来!”宋烨说这话的时候,是站在洛长安跟前的。 有那么一瞬,刘嫣然觉得皇帝的心,也站在了洛长安那边。 两人双双谢恩,同时起身。 “大街上动手,有失体统!”宋烨瞧着洛长安。 洛长安躬身,“臣……” “下不为例!”四个字,便算是宋烨对她的训斥。 刘嫣然的眉心挑了一下,生怕这件事被皇帝以“有失体统”带过,“皇上,臣妾的弟弟现在还卧床不起,大夫说伤势严重,唯恐影响将来。” 对于洛长安,宋烨是知道的。 她有几斤几两,下手有多重,他心知肚明。 是以,刘嫣然诓不了他。 “朕会亲自派长安,领着太医前往太师府,为刘满天诊治。”宋烨这一开口,便算是圣旨,不容抗拒,“天材地宝,奇珍药材,宫里只管出,以治病救人为先。” 如此这般,刘嫣然还能说什么。 二话不说,跪地谢恩。 “臣妾,谢主隆恩。”刘嫣然磕头行礼。 宋烨弯腰,将人搀起,“朕关心丞相府,自然也关心太师府,不管是哪一方,都是北凉的中流砥柱,朕只希望天下太平,朝堂上少些无谓的争议。” 这话,对刘嫣然来说,简直有千斤之重。 言外之意很简单,她若是继续纠缠在这桩事情上,就是破坏朝堂和睦,这罪名可大可小,闹不好还有故意挑唆、诬陷朝臣之嫌。 到了这时候,刘嫣然若还不明白,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向洛长安,那她也是白活了一场。 “臣妾明白。”刘嫣然躬身,“臣妾的弟弟素来任性,如今也算是给了个教训,只是他自小没吃过苦,所以臣妾心疼。惹皇上烦忧,是臣妾的不是!” 洛长安抿唇,惊诧于刘嫣然的情绪变化。 之前还委屈巴巴,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这会倒是应了她那名字,嫣然浅笑,举手投足间,那叫一个贤良淑德,看向皇帝的眼神,温柔得能腻死人。 “先回去吧,朕自有处置。”宋烨握了握她的手。 洛长安眉心一皱。 刘嫣然反握住宋烨的手,“臣妾相信皇上。” 洛长安的眉心,皱成了川字。 “朕对刘太师和丞相,是一样的器重,绝不偏私!”皇帝说不偏私,谁敢说他偏私? 刘嫣然近前一步,往宋烨的怀里依偎了一下。 洛长安别开头,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是的,夹死苍蝇。 “曹风!”宋烨一声喊。 曹风屁颠颠的进门,“皇上!” “送刘妃出去。”宋烨心里有些发怵,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 曹风行礼,“刘妃娘娘,请!” 走的时候,刘嫣然回眸看了一眼洛长安,那眼神里带了几分挑衅。 纵然皇帝偏向于洛长安又如何? 最后的最后,还不是要让洛长安领着太医,亲自去太师府登门道歉? 待刘嫣然离开,洛长安还站在原地没吭声。 “长安?”宋烨低声轻唤。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他。 “生气了?”宋烨伸手,打算抱住她。 哪知下一刻,某人忽然蹦跶了一下,跳出了他的触碰范围。 宋烨:“……” 完了,真的生气了! “长安?”宋烨厚着脸皮凑上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的手刚伸过去,瞬时“啪”的一声脆响,被她狠狠的拍开。 “嗤,疼!”宋烨皱着眉头,委屈巴巴的瞅着她。 洛长安“呵呵”两声,“郎情妾意的,好得很!只是,别来祸害我,否则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找牙倒也罢了,他只怕她跑了,到时候满天下找她。 “这是权宜之计。”宋烨急忙解释,“我发誓,这些后宫佳丽,我压根不曾沾染分毫,绝对没有猫腻之事。” 洛长安望着他,想起他与刘嫣然双手紧握的样子,唇角止不住抽抽。 狗皇帝,我信你个鬼! 第三百八十八章 爷来干架的?呸,探病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让我带着太医去太师府,看那糟老头子的脸色,其实就是变相的让我低头道歉。”洛长安咬着后槽牙,“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宋烨叹口气,“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不要?” “我不去!”洛长安一屁股坐下,“打死我也不去!这件事,我没错!” 换做之前,她可能恣意妄为,任性了些,但是这件事,她绝对没做错,而且是可以理直气壮、喊冤的那种! “真的不去?”宋烨凑过来,巴巴的瞅着她,“真的?” 洛长安推开他,“你离我远点,打死我也不去!” “我可是听说了,你跟林祁两个人,靠着嗅觉画出了……”说到这儿,宋烨顿了顿,“太师府不打算查一查?” 眼前骤然一亮,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太师府戒备森严,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而且中规中矩的人,进去之后必定不可能大肆搜寻,容易惹出乱子,被太师怀疑。”宋烨双手环胸,摸着下巴瞧她。 洛长安可不是什么守规矩之人,她是窜天的猴子,不安分的混不吝,若是她在太师府内闹一场,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 关键是,还不会惹来太师的怀疑,不至于打草惊蛇! “你早就算计好了?”洛长安这才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宋烨为什么突然让她领着太医去太师府,却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这怎么能说是算计?”宋烨一本正经的摇头,“只是成人之美而已!” 洛长安翻个白眼。 “你得偿所愿,而刘妃呢,亦不觉得吃亏,如此一权衡,是不是双赢?”宋烨问,“你满意,她满意,我这皇帝又不会太过为难。” 洛长安答不上来,这好似……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我会让林祁陪着你去。”宋烨道。 洛长安蹙眉,“为何不是你陪着我去?皇帝临门,不是更显得重视吗?” “我去了,你怎么闹腾?你若闹腾了,我管不管?”宋烨问。 洛长安顿了顿,这倒是! “只有我装聋作哑,你才能闹得太师府鸡飞狗跳,反正有什么事,你爹都能给你担着!他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苗,可不得使劲护着?”宋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实在扛不住了,我再出头不迟!”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眉心皱得生紧,“你这是拿我爹当先锋啊?” “不管谁是先锋,总归是护着你便罢了!”宋烨打着哈哈,“我与你爹的心思是一样,只要你想要的想办的,咱们都尽量促成你,只要你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就好!” 洛长安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去,最为妥当?” “刘妃回去之后,肯定第一时间通知太师府,所以这桩事,宜早不宜迟。”宋烨料定,刘嫣然肯定要通风报信,“不能让太师府有任何的准备。” 有所准备,他们再去可就找不到什么痕迹了! “这倒是!”洛长安起身,“那我这就去!” 宋烨深吸一口气,“穿上四方门的官服,带上四方门的令牌,从四方门出发去太师府,莫要以你个人的名义。” “这是为何?”洛长安不明白。 宋烨含笑望她,“你不记得了,自己说过的,四方门有你的人证。带上你的人证,和林祁一块去太师府,林祁会知道怎么做。” “好嘞!”洛长安笑盈盈的往外走。 宋烨皱眉,“回来。” 洛长安立在门口,“又怎么了?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就这么没心肝?”他目不转瞬的望着她,“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就算没有油水,好歹也给口汤喝吧?” 洛长安心下咯噔一声,鼓了鼓腮帮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皇帝。” “那你现在见到了,来来来。”宋烨招手。 小妮子屁颠颠的跑回来,伸手抱了抱他,依偎在他怀里,如同小猫儿一般蹭了蹭他的胸膛,仰头望他,“这样可不可以?” “待取出了情蛊,得好好补偿我。”宋烨有些委屈,“我都记在小本本上,一笔不能少!” 洛长安猛地松开他,见鬼般退后几步。 小本本…… 这一笔笔的记下来,回头算账的时候,她得被折腾成什么样? 之前混迹花楼惯了,她不是没见过,男人发起狂来,会把女人往死里折腾,若是折腾得狠了,死都有可能。 “你且放心,我不会让长安有事,只会……”他弯腰,凑近了她的小脸,“只会让长安,哭着喊着的求饶。” 他,等着那一天。 洛长安撒腿就跑,“宋烨你个臭不要脸的。” 瞧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宋烨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满是灼灼花色,“朕若是要脸,哪里能追得上你?” 舍得厚脸皮,才能得长安。 舍得一身剐,才能揽入怀。 为求取真心人,他算是十八般武艺都用尽了,真真太不容易…… 洛长安跑出去的时候,满脸通红,连带着耳根子都滚烫起来。 “公子,没事吧?”吾谷忙问,“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洛长安拂开他的手,“我哪里是发烧?” 就是有点发了骚。 “那您是怎么了?”吾谷急了,“要不要请大夫?” 洛长安回过神,捂着自己的脸,“去去去,别咒我!不过,大夫还是要请的,不过不是给我看病,咱们……得去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 “临王殿下?”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一怔,说来也是真的奇怪,回到京陵城这么久,她居然真的没想起来,要去看看宋墨。 “罢了。”回过神来,洛长安摆摆手,“等我办完这差事,得空再去看他。” 这吾谷就不明白了,“那您说的老朋友,是谁啊?” “被我揍得不成人样的那个!”洛长安撇撇嘴。 吾谷愕然,“您说刘家那个?” “可不是嘛!”洛长安轻嗤,“据说快死了,我得带着太医过去看看,若是真的不行了,我也好送他最后一程。” 吾谷:“……” 您也不怕太师,把您撵上墙头? “您现在去,就不怕太师气不过,把您困在府中,揍您一顿?”吾谷担虑。 洛长安笑了,满脸得意,“哎嘿,你家公子我可没怎么蠢,单枪匹马杀过去,那不得挨揍啊?我带着四方门的人一起去,谅他们不敢动我!” 吾谷梗了梗,“公子,您这不像是去探病的,倒像是带着人打群架的。” 洛长安,“……” 天晓得,小爷已经改邪归正了好不好? 然而事实是,当洛长安插着腰,歪着脑袋,吊儿郎当的站在太师府门前,身后跟着一票随身佩剑的四方门门人时……真的像是来打架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她来砸场子 “快,快去通知太师!”守门的奴才慌了神,撒腿就往内跑,“洛家小公子来砸门了!” 洛长安:“……” “公子!”吾谷叹口气,“奴才怎么说来着?您这个样子,真的像是来打架的!”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低眉环顾四周,“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我没带礼,瞧着两手空空的,人家心里不舒服,才认为我是来打架的!” “皇上恩赐,您就别想着什么礼不礼的。”林祁近前,“洛公子您……什么时候重过礼数?” 洛长安一怔,“以前没重视过,现在重视不行吗?” “行!”林祁咬咬牙,“那咱是进呢?还是不进?” 洛长安拾阶而上,吾谷紧随其后。 “公子,咱是领着太医过来瞧病的,可不能太过……”吾谷一怔。 洛长安抓着门环,敲了两下门。 林祁:“这是作甚?” 吾谷:“不知!” 这是干什么? “我敲门了。”洛长安两手一摊,抬步就往内走。 林祁:“……” 吾谷:“……” 行、行吧,好歹也算是懂礼貌,知道敲门了。 “我家公子以前,进哪儿都不敲门。”吾谷急忙解释,“这算是很好了!” 林祁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只觉得面上躁得慌,若不是皇命在身,他定会掉头就走。 怕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羞于跟洛长安为伍。 年轻人,不讲武德。 洛长安大摇大摆的进门,等着刘太师得了消息跑过来,把人拦住,洛长安已经进了内院。 “你站住!”刘太师气不打一出来,“老夫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自个送上门来了?洛长安啊洛长安,你真是欺人太甚!” 洛长安身子一侧,“皇帝让我来的,林门主作证。那些是上次,这几位是太医,还需要我再解释点什么吗?” 刘太师一怔,“你……” “烦劳,刘满天的卧房在哪?”洛长安左顾右盼,“太师府太大,我不认得路,回头走错了,进了后院,打搅了太师您的娇妻美妾,那就不太好了,您说是不是?” 刘太师扶额,“你别跟老夫说话,老夫听得你的声音就头疼!” “嗯!”洛长安指了指前面。 林祁:“……” 又来了! 吾谷行礼,“我家公子的意思是,烦劳带个路,皇上有命,着太医为刘公子诊治。” “你、你还是开口说话吧!”刘太师掉头就走。 一听是皇帝让洛长安来的,而洛长安的身边又跟着林祁,刘太师自然不好太过为难洛长安,否则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还得问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走的时候,刘太师冲着身边的奴才使了个眼色。 洛长安早就瞧见了,只是没说而已,真以为她是傻子吗?自己下手有多重,她心里清楚着呢,以刘满天那性子,应该早就下床蹦跶了。 让奴才去通风报信,是怕被人瞧见,刘满天活奔乱跳的样子。 病人嘛! 就该躺在床榻上。 洛长安领着太医进了刘满天的院子,不得不说,这刘太师对老来子的钟爱,一路行来这么多院子,还真没一个院子,如眼前这个宽敞、精致。 “倒也听雅致。”洛长安环顾四周。 林祁生怕洛长安再叨叨什么,把刘太师给惹毛了,赶紧冲着身后的太医拱手,“列位太医,赶紧为刘公子诊病,咱们也好及时回去跟皇上复命!” 太医们拱手回礼,当即进了刘满天的卧房。 “你不能进去!”刘贵拦住了洛长安。 洛长安随手捻了边上的树叶子,叼在唇角,“你什么意思?人是我带来的,我不能进去?” 这是太师府,不是外头,刘贵有了依仗,自然胆子大了些。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这是太师府,不是丞相府!”刘贵双手环胸,“由不得洛公子肆意妄为,再伤害我家公子!” 洛长安眉心一皱,“哟,这时候倒像只忠犬了,早干嘛去了?我揍他的时候,也没见着你如此护着呀!” 刘贵面上挂不住,当即结巴起来,“你、你莫要胡说,反正、反正不许进去!我家公子,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行!”洛长安道,“好歹是病人,咱就迁就他一回!吾谷,拿帕子过来!” 吾谷递了帕子,“公子,帕子要作甚?” 下一刻,洛长安将帕子往脑门上一盖,“好了,可以进去了吧?” 刘贵:“……” 这也行? “你家公子说不想看到我的脸,那我遮起来还不行吗?”洛长安不耐烦,“去去去,一边去,否则下次上街,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刘贵心颤,“不行,公子不想见你!” “怎么着,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是?”洛长安一把扯去面上的帕子,“你一个狗奴才,敢拦着小爷的路,这是皮痒了欠抽?” 刘贵手一挥,院中的护院当即围拢上来,“洛公子,我说了,这是太师府,不是丞相府,由不得你肆意妄为。” “哟哟哟,一个奴才罢了,好大的架势!”洛长安撇撇嘴,“吓死我咯,可怎么好!” 刘贵瞧着她那不要脸的流氓样,恨得牙根痒痒。 公子交代过,进了门就别跟洛长安客气,关起院门好好的收拾她一顿。 而屋子里呢? 刘满天会缠住四方门的人,只需要一会,一小会就够了,毕竟洛长安那三脚猫的功夫,委实上不得台面。 等四方门的人出去,洛长安早就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这如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妙哉! “把她给我抓起来!”刘贵怒然直指。 吾谷愤然,“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刘贵颐指气使。 护院们一拥而上,洛长安撒腿就跑。 吾谷赶紧挡着,“公子,快跑!” 跑,自然是要跑的,而且还得跑得轰轰烈烈,不能让刘满天太得意。 比如说…… 刘满天正得意呢,骤听得外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吓得差点没从床榻上蹦跶起来,顶着满脸的淤青,呼吸微促的瞪着眼,“怎么回事?” 林祁心头喟叹:分明是来探底的,结果这闹腾得……倒像是来砸场子! 没办法,谁让她是洛长安呢? 低调是不可能的。 不闹得太师府鸡飞狗跳,家宅不宁,都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横行京陵城的道行! “快,抓住她!抓住她!哎呦……快,快,她往后院跑了,拦住、拦住……” 第三百九十章 撵上墙 想拦洛长安,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儿,这人机灵得跟猴似的,就差插上翅膀窜天。 整个太师府内,鸡飞狗跳,男女尖叫。 待林祁冲出门,只剩下吾谷在与太师府的人死缠,早已不见洛长安的身影。 “林门主,快些帮帮公子!”吾谷一脚踹开护院,“他们追着公子去了后院!” 林祁眉心狠狠一皱,抬步就追。 “来人!”刘太师一声吼,“不许伤害洛大人,把她给老夫请回来!” 说是请回来,可若是真的动起手,谁能保证不会有损伤? 别说吾谷不信,林祁也全然不信。 刘家的人,各个自私自利,洛长安又是揍了刘满天一顿,如今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乱窜,他们不挟私报复才真的活见鬼! 所幸,洛长安跑得快。 一帮人在屁股后面追,也没能追上洛长安。 之前跟着宋烨来给刘太师过寿的时候,洛长安是进过太师府的,后院的大致方位还记得些,反正她现在是乱窜,等着藏在身上的鞭炮丢完了,一溜烟就窜进了花园。 偌大的花园,就跟猫捉老鼠似的,闹哄哄得厉害。 趁人不注意,洛长安哧溜就跑去了后院,甩开这些个废物,还不得跟逗小鸡仔似的? 后院。 空空荡荡。 说来也奇怪,前院那么多人,到处都是护院,后院这边倒是空置得很。 对此,洛长安也留了个心眼,进了外头那道门,便也没再往里头走,而是爬上了墙头坐着。 后院的墙,对比前院委实高耸了不少。 洛长安攀着一棵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窜到了墙头坐着,为了不让自己看得太刻意,她坐在墙头可劲而瞧着前院方向。 偶尔,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看。 后院里没有人,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只是单纯的后院。 洛长安晃动着双腿,迎着风把玩着垂落肩头的青丝,一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模样。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这帮废物才找到她。 “在这!” “她在这上面!” 洛长安站在墙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人,“哟哟哟,现在才找到我?羞不羞?这么多人还抓不住我一个,这太师府的奴才真是让人失望!” “你给我下来!”刘贵厉喝。 洛长安沿着墙头,张开双臂,慢慢悠悠的沿着走,“你让我下来,我就要下来吗?是你蠢还是我蠢?” “洛长安!”刘贵愤然,“把她给我弄下来!” 洛长安才不担心呢!沿着墙头走,后面有奴才追,正好给她个机会,能站在墙头看到后院的全貌。 一群蠢货! “砸下来!”刘贵自然不敢拿石块砸。 谁不知道洛长安现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而且此番是奉了皇命前来,若是砸伤了,回去之后跟皇帝一顿告状,他们这些人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瞧着众人手中的布团,洛长安眉心一皱。 哟,还不算太笨。 砸伤了算太师府的,但是她若自己摔下来,就算到了皇帝跟前,也是洛长安自个不好,罔顾安全爬墙头。 “没门!”洛长安鼓起腮帮子,默默的瞧着前面,转而又看了一眼后院内部,“想对付小爷,再多练两年再说吧!一群蠢货!” 音落瞬间,她撒腿就跑。 只要你一直在跑,保持匀速,双臂张开,保持平稳,就不会从上面掉下来。 洛长安盯着前面,刘贵领着人追在后面。 “公子!”吾谷总算摆脱了那些护院。 林祁愕然,娘诶,这要是掉下来,就洛长安那小身板,不死也得残废。 不过,这阵仗委实好看极了! 一帮人追着洛长安,绕着围墙跑,场面滑稽可笑。 尤其是,这还是太师府门第。 “洛公子?”林祁仰头。 洛长安跑得快,“我没空搭理你,这些人要砸死我!” “洛大人?”刘太师立在墙下,“你快些下来,老夫的这些奴才又不是盗匪,怎么可能砸死你,你快下来!” 洛长安才不信他,“你放屁,看看你家的恶奴,分明是要杀了我,回头我得告诉我爹,再告诉皇上,你连他的特使……不对,钦差也杀!简直就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你以下犯上,大不敬!” “都站住!”刘太师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帮子废物,原以为拖延了这么久,他们定然已经抓住了洛长安,不说打个半死,好歹也能打得鼻青脸肿吧? 谁知道…… 呵,连洛长安的毛都没碰到。 心里虽然愤懑,但是嘴上不能留话柄。 刘太师扯着嗓门高喊,“下来,下来吧!再折腾下去,老夫的太师府,都要让你拆了!林门主,林门主?” “在在在!”林祁当即上前和稀泥,“老太师放心,下官这就把洛大人带下来。” 刘太师指了指上头,“务必保证,洛大人的周全。” “放心!”林祁纵身跃上了墙头。 眼角余光,往后院内瞥了一眼,然后便追在了洛长安的身后。 “洛公子,别跑了!”林祁冷不丁挟住她的胳膊,“下来!” 音落瞬间,已经带着洛长安,稳稳的落地。 “公子!”吾谷赶紧凑上去,“没事吧?”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当下啐了一口,“这就是太师府的待客之道!我这一个来宣旨读圣谕的,结果被撵上了墙头?呵,我倒要出去问问,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奴才们不懂事。”刘太师上前,“洛大人不要与他们计较。” 洛长安盯着他,“奴才们不懂事,想必太师颇懂,那我不与他们计较,与你计较如何?” 刘太师哑然。 竖子嘴刁! “一帮子人追着我打,这般待遇还真不是一般人配享有的。”洛长安气呼呼的往外走,“吾谷,回宫!” 吾谷当即跟上,“是!” “这……”刘太师理亏。 原本,洛长安伤人了,太师府占理。 可现在呢? 仇没报,太师府倒是闹得鸡飞狗跳。 洛长安呢? 毫发无伤,趾高气扬的走出太师府。 “太师!”刘贵行礼。 刘太师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扇掉了刘贵一颗牙,“废物,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洛长安,人没伤着,还落了一话柄,简直是、简直是该死!” “太师饶命!”刘贵扑通跪地,捂着脸求饶,“那洛长安实在是太狡猾了,就跟泥鳅一样,她好似早有准备,直接甩了炮,咱们、咱们……抓不住她!” 早有准备? 刘太师眯了眯眼眸,方才还在气头上,这会忽然……有些冷静下来了。 是为了防着他们? 还是对他们有所图? 洛长安想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读书的后果 洛长安气呼呼的出了太师府,手脚麻溜的爬上了马车。 车内,吾谷忙递上水袋,“公子,跑累了吧?” “哎呦喂,吓死小爷了!”洛长安拍着胸脯,“太师府的一帮狗奴才,真是能追,差点追上我,那么高的墙,万一我真的掉下来,不残废也得摔成傻子。” 吾谷点点头,“好在咱们出来了,剩下的都交给林门主处置罢了!” “这么多人给我作证,刘良这个老家伙想要弄死我,没门!”洛长安塞上水袋,“不过,我这么一闹腾,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怀疑?” 吾谷想了想,“您做得那么真,应该不会吧?” “那可说不定。”洛长安靠在车壁处,“太师能跟我爹杠上,你以为是靠着他年纪大,资格老?错了,他是靠着心狠手辣,才走到今日的。” 说白了,跟她爹那是一路子的人。 “那他要是怀疑了,会如何?”吾谷有些担心,“会对付您吗?” 洛长安还真不敢肯定,不过有桩事很奇怪,“我瞧着刘太师那样子……” 若说刺杀之事跟太师府有关,那太师肯定会注意后院之事,可瞧着太师那副样子,似乎把心思都放在怎么弄死她之上,对于后院…… 难道不是太师府的人? 那么,是镇国将军府? 这就有点为难了。 洛长安瞧了瞧自个,对付一个太师府已经爬墙头,被撵得满地跑,这要是去镇国将军府,还不得一巴掌被人拍到墙上。 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思及此处,洛长安瞬时打了个寒颤。 惹不起,惹不起! 须臾,林祁以指关节轻瞧着车窗,“没事吧?” “没事!”洛长安扒拉着窗口,“你搞定了?” 林祁回望着太师府的大门,郑重其事的点头,“完事了。” “我回去给你个交代!”洛长安说。 林祁深吸一口气,“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宫里出来,现如今又浩浩荡荡的回宫复命。 御书房内。 众人行礼。 “回禀皇上,微臣等已经为刘公子诊治完毕,刘公子虽然下不了床,但都是皮外伤,只要吃几服活血化瘀之效的汤药,便没什么大碍!”太医躬身复命。 宋烨端着杯盏浅呷一口,侧过脸瞧着立在自己身边的洛长安,“所以说,长安那一顿打,没往死里下手?” “丝毫未伤及要害之处,确实没下死手。”太医俯首回答。 闻言,洛长安冲着宋烨瞪了一眼。 宋烨笑笑,转而望着底下的太医,“这话,回头去刘妃宫里,重新说一遍。” “是!”太医应声。 太医事儿完了,自然是轮到行刺之事。 “下去吧!”宋烨道。 太医赶紧行礼,纷纷退出了御书房。 待太医离去,宋烨放下手中杯盏,“你们两个,不打算说清楚?” “皇上这话说的,好似我跟林门主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洛长安翻个白眼。 宋烨眉心一皱。 “皇上!”林祁行礼,“臣当时只上了墙头瞧过一眼,瞧得并不是太真切,想来没有洛公子看得仔细。” 洛长安叹口气,“我这半条命都挂人家的墙上了,若还没看仔细,不是白跑这一趟?” “你这是白跑吗?带了那么多鞭炮在身上,进去就炸得人家太师府,鸡犬不宁,整个京陵城长街都知道了,你洛长安洛公子,好生威武。”宋烨就知道,她不可能空手而去。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呢? 自己的女人,不自己哄着惯着,难道还等着别人来哄,别人来惯吗? “这么快,都知道了?”洛长安愣怔,“你不是在宫里待着吗?” 宋烨轻呵,“你自己出宫,往长街上一站,听听老百姓私底下怎么议论你的!” “我不去!”洛长安又不是傻子,自己跑去听那些流言蜚语,“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外头的人从来就没断过对我的猜测,既是如此,我为何还要去介意那些!” 林祁点头,“诚然如此。” 洛长安缓步走到书房中央,立在了林祁边上,“反正那些流言蜚语,既不能让我吃饱喝足,又不能遮风挡太阳,还让我生一肚子气,我为什么还要去介意呢?” “是!”林祁觉得有道理,“豁达之人,心中无乱事,坦荡无波澜。” 洛长安又道,“说这些话的人,本身就是想让你难堪难受,你若当真,岂非中了人家的道,我才不会便宜了那些看我笑话的人。我越是难受,他们越是得意!我若得意,就该轮到他们难受了!” 宋烨揉着眉心,这得多亏洛川河惯着她,从来没打击过她,才有了她今时今日的乐观。 知道自己有依靠,才能活出自己。 洛长安,便是如此。 “我呢,炸了太师府,为的是把动静弄大,这么一来那刘老头不敢真的对我下死手,我这是在保命啊!”洛长安振振有词,“关于后院,我觉得林门主之前说的那些条件,似乎都很对!” 林祁问,“哪儿对?” 他当时看了一眼,只看到不少屋舍,为免引起太师的怀疑,他没敢多看,也不曾仔细观察。 “味儿对!”洛长安双手叉腰,“虽然不是当日的那股味,但……是不是厨房,我却是闻得一清二楚,今儿做的是烙饼,还有蛋!” 宋烨:“……” 林祁:“……” 狗鼻子吗? 闻出味儿也就算了,连什么味儿都闻得这么清楚。 “你怎么不在墙头蹭点吃的?”宋烨打趣。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我是怕后院里头有埋伏,我这一下去,回头冷箭嗖嗖我,那我这条小命还能保得住?” “算你聪明!”宋烨直摇头。 对于保命这件事,洛长安那是十足十的认真,别的咱都好商量,就这命……只有一条,可不敢浪费! “院子里虽然没有什么木柱木桩子之类的东西,但是地面上有凹痕,像是放过什么架子似的。”洛长安仔细的回忆着。 林祁点点头,“那就说明,这后院此前有过修缮,或者是这批木材别有用处,但不知道为何,突然撤了。” “厨房旁边有大屋子,关着门窗,里面有什么委实瞧不清楚!”洛长安又道,“我从上头往下看,能看到这屋子的后面,似乎晒着一些什么东西,隔得远了没嗅出味儿来。” 林祁皱了皱眉,“晒着什么东西?” “黑的,白的、绿的,用那么大的竹盘子似的,我也不知道那叫什么,反正就是铺开来晒的,不知道是不是草药?”洛长安大致形容了一下,那个竹匾的大小。 林祁与宋烨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第三百九十二章 是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叫竹匾!”林祁解释。 宋烨揉着眉心,还是要多读书啊! “反正是竹子做的盘子。”洛长安嗤鼻,“我管他是什么,竹匾竹筐的,我又用不着。” 林祁点点头,“继续!” “那个大屋子门窗紧锁,不对,上了三道锁。”洛长安皱了皱眉,“对,三道!没错,就是三道锁。” 林祁狐疑的看她,“你是说,三道锁,锁住了大门?” “对!”洛长安点头,“里面肯定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宋烨叹口气,“还有别的吗?” “没了!”洛长安摇头,“我看到的,就这么多,因为是在墙头看的,距离有些远,所以看得不是太清楚,大件的能看明白,细节嘛……不成!” 林祁面色微沉,“厨房、木屑、火油,现如今就少了火油这一关键。” “可能是在那个上了锁的屋子里。”洛长安道,“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放在库房里,要放在后院里严防死守的?而且三道锁挂着,周遭却没有一个守卫,这不是很奇怪吗?” 的确。 三道锁,说明这屋子里的东西很重要。 可四周为人,显然很反常。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林祁解释,“你不跳下去是对的。” 跳下去,就真的会没命。 暗卫蛰伏在大屋子附近守护,若遇闯入者,必定格杀勿论。 如此一来,洛长安心有余悸,后怕得脸色都变了,“我就说嘛,我这人福大命大,一旦有危险,我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宋烨面色微沉,当着林祁的面,倒也没多说什么。 “这屋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呢?”林祁皱着眉头,还真是猜不透。 洛长安又道,“林门主可曾发现,这刘太师似乎对于我的闯入,并不怎么上心?” “我也觉得奇怪!”林祁道,“你闯入后院,若后院有重要的东西放着,太师肯定会着急,但是看他的样子,弄死你比守住秘密更重要。” 洛长安面色一僵,“额……” “说明你在刘太师的眼里,是这个!”宋烨竖起大拇指。 洛长安哭笑不得,“不就是揍了他儿子一顿,抢了他闺女的男人嘛,犯得着这么恨我?我又没挖他祖坟,断他子孙。” “你是洛丞相唯一的子嗣,不杀你杀谁?”林祁问。 洛长安:“……” 居然忘了这茬! “大屋的事,你去处置。”宋烨望着林祁。 林祁行礼,“臣,遵旨!” “不要打草惊蛇!”宋烨扶着桌案起身,“近来西域使团与我朝正在商议缔结盟约之事,若是察觉本朝内部混乱,势必会影响到结盟。” 林祁颔首,“臣明白。” 这话刚说完,曹风就急急忙忙的叩门,“皇上,西域使团出事了!” “近来!”宋烨面色陡沉。 曹风白了一张脸,进来的时候率先将视线搁在洛长安身上。 眼神一对视,洛长安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隐约觉得要还是。 果然…… “绿音公主听说洛公子在太师府受欺辱,找太师算账去了!”曹风急得直跺脚。 洛长安:“……” 她什么时候,需要女人帮她出头了? “风,流,债啊!”林祁意味深长的望着洛长安。 此时此刻,洛长安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是,她一厢情愿,关我什么事?我闹我的,她闹她的,互不相干!” “让寒山,去太师府把人拦住!”宋烨道,“顺便通知西域使团进宫。” 曹风行礼,“奴才这就去!” “我……又闯祸了?”洛长安愣了愣。 若在之前,林祁一定会觉得,这洛家小公子又闯了祸事,可是现在…… 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一次,林祁也不觉得洛长安闯了祸。 “祸从天来,非你之过。”宋烨用八个字,将她撇得干干净净,“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朕来处理。” 洛长安点点头,瞧了一眼宋烨,又看了看林祁,方才的悦色一扫而逝。 待洛长安离去,林祁不由的感慨了一句,“洛公子不一样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总归是要懂事一些,若还如当初模样,如何能活下来?”宋烨眯了眯眸子,“结盟之事,终不可耽搁。” 林祁行礼,“臣明白!” 须臾,陈词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再次合上。 “皇上!”陈词行礼。 宋烨负手立在窗口,背对着他站着,“太师府那边,什么情况?” “如皇上所料,太师府的确跟外族私下有所接触,此番西域来使,太师也派人接洽过。”陈词如实汇报,“至于他们是否达成协议,臣委实不知。” 毕竟,得意门生并不代表着,可以知晓一切。 刘太师是只老狐狸,能让他露出尾巴……得要十分功力。 “洛公子此番闹腾,刘太师很是愤怒。”陈词又道,“在洛公子走了之后,臣侧面打听过,刘太师怀疑洛公子别有所图,但具体图什么,他暂时没猜出来。” 这就是肆意妄为的好处,洛长安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行事全凭喜恶,所以想要猜她的真是目的,委实不容易。 她可能,仅仅只是,想闹一场! “后院那块,你熟悉吗?”若无行刺之事,宋烨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陈词摇头,“臣没去过后院。” 往日里与刘太师议事,都是在书房或者花厅,后院那地方,陈词还真的没有留心过。 “当初云山器械库一事,那批器械虽然最后找到了,但朕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里面的事儿,跟太师府脱了不干系,可惜没有证据。”宋烨早就怀疑过。 然而,没有证据的怀疑,也仅仅只是怀疑。 陈词点头,“后院那块,臣真的没接触过,不过丞相遇袭那天,臣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宋烨问。 陈词道,“原以为不打紧,那刘家小公子夜不归宿也不是一次两次,丞相出事那天夜里,刘公子带着人出了城,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 “怎么不早说?”宋烨蹙眉。 陈词忙不迭行礼,“此前没在意,毕竟刘公子向来胡闹,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出城亦是家常便饭。但据臣安插在太师府的探子汇报,说是那天刘公子回来之后,心神不宁!看上去,很是惊慌。” 宋烨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的望着陈词,“刘满天……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我就要洛长安 刘满天有没有这个胆子,和他是否就是主使者没有直接的关联。 有时候,一时冲动也不一定。 毕竟,太师府和丞相府的积怨甚深,刘满天和洛长安更是势同水火,见面就打,若是刘满天趁机想要杀了洛川河,也不是没可能的。 没了丞相府的洛长安,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盯死刘满天!”宋烨下令。 陈词行礼,“臣明白!” 自从皇帝登基,太师府就开始各种揽权,私底下跟丞相洛川河较劲,且里通外敌,虽然没有明确的卖主求荣,但是这般蠢蠢欲动,皇帝岂能容他。 退出御书房,陈词敛了面色,抬步离开。 陈词一走,宋烨便拾掇了一番,该去会会西域使团了。 景园内。 西域使团的人都在这儿等着,出了门绕过一条回廊便是御花园,两两相隔,却又近在咫尺,风景格外秀丽。 倩影婆娑,立在花团锦簇之下,如画一般美丽无双。 众人在侧,无人愿破了这样的画面。 一旁的亭子内,坐着正在啃着点心的绿音公主,“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些什么?要不是进宫能见着我的小长安,我才不来凑这个破热闹!” 人都到了太师府门前,被使团的人摁住,最后连宫里都惊动了,寒山领着侍卫出宫,把一帮人全部带了进来。 这不,还来不及闹腾的绿音公主,便出现在了这儿。 西域使团的人,死死盯着绿音公主,生怕她又惹出事来。 八图行礼,“公主,这绿音公主一直如此纠缠,只怕咱们的事儿不那么好办!” 百花公主轻纱覆面,转头瞧着他,“她只管纠缠她的,咱们办咱们的,只要别把祸事惹到咱们头上,又有什么打紧?让她乱着吧,乱成一锅粥,大家的目光都会落在她身上。” “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咱们?”八图明白了。 百花垂了一下眼,“咱们使团目标太大,之前未曾现身人前,所以还能暗中行动,现如今只能靠着转移视线,让咱们喘口气!” “太师府那边虽然跟咱接洽了数次,但迟迟没有最后表态,估摸着跟南渊那便也脱不干系。”八图冷哼,“老狐狸!” 百花又问,“那丞相府呢?” “洛川河就更不用说了,表面笑嘻嘻,实际上什么承诺都没有,看不出来啊,对北凉还是挺忠心的。”八图眯起眸子,“没有出卖咱们,已经是洛川河最大的退让。” 百花轻哼,“不妨事,咱们还有杀手锏,这最后一招没出来,让他们先闹腾着!” “是!”八图颔首。 门口传来动静,百花侧过脸看了一眼。 宋烨龙袍加身,身长如玉,微光倾泻而下,眉眼俊朗,五官精致,都说帝王龙睛凤目,到了宋烨这里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皇帝,还真是少见。 俊美无双,举手投足间,极尽帝王的矜贵,俊眸微凝,顿生不怒自威之色。 百花看得有些发愣,以至于绿音跑到了她面前,她都未能察觉。 “还说我闹腾,自个不也是这种人?”绿音冷嘲热讽,“要不要给你个镜子,让你找找看自个的模样?就这副样子,说你是痴迷过度都不过分!” 百花公主面上挂不住,佯装镇定的瞥了绿音一眼,“莫要胡言乱语,我只是多看了他两眼而已,不似你,都追到人家的家门口去了!无名无分的,还要给人出头。” “我乐意!”绿音轻嗤,鄙夷的打量着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心里想着一套,嘴上又一套,我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小长安,我就喜欢她,不遮不掩,怎么着吧?” 百花公主极是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我们是来议和的,是来结盟的,不是让你来胡闹的。” “我胡闹什么?大不了我留在北凉,横竖在皇宫里,大家只知道我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什么好事什么美名都落在你百花的头上。”绿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就是比我好看吗?了不起?” 八图近前,“皇上来了,别说了!” 宋烨负手而立。 众人行礼。 “外头风凉,还是进去吧!”宋烨一挥手,众人进了园子里的暖阁。 墙外,重兵防守。 阁内,温暖如春。 众人落座,宋烨为主。 百花公主进了门,仍是轻纱覆面,未曾以真容示人。 “皇上?”八图上前行礼,“绿音公主莽撞,但请皇上念在她心不由己的份上,宽恕绿音公主之罪。” 绿音瞬时站起身来,“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担当,用不着你们假好心!” “姐姐!”百花皱眉,“为人处世,理字当先,你这不是不讲道理吗?八图大人为的是你,你岂能这般……” 绿音轻呵,“这般不识好歹?哎呦,还真是不巧了,我就是不识好歹,你能怎么样?皇上,我还没进太师府呢,算不得擅闯。” “都别紧张。”宋烨抬手,“坐下说!” 所有人都坐了回去,唯有绿音仍是站着,“有些话,我还是站着说比较响亮点,免得像有些人那样,遮遮掩掩的。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可丢脸,偷摸着不敢出声,还百般抵赖,那才是丢脸!” 坦荡者,何惧无颜? 宋烨没说话,但是眉心微皱了一下。 曹风进来奉茶,俄而随侍在侧。 “皇上!”绿音开口,“我就是喜欢小长安,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不太乐意看到我……我这样缠着丞相的儿子。” 宋烨是不太乐意,那可是他的长安,怎么就成了她的小长安? 说起来,也真是头疼。 身为洛长安私底下的夫君,给自己的女人处理风、流、债! 况且,他还是个皇帝。 北凉有史以来,头一份怪谈! 想想,真是笑死人,估计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皇上!”绿音又道,“我可以留在丞相府,不回西域,不带走你们的洛公子,这样退让是否可成?” 八图:“公主?” 百花:“姐姐?” 还真别说,宋烨都愣了一下。 哎呦,真爱! “反正我打定主意,就要洛长安,别人……我谁都不要!”绿音站在那里,斩钉截铁的说。 曹风偷瞄了一眼皇帝,只见着皇帝的面色乍青乍白得厉害。 哎呦,这可真是往皇帝的心窝里扎刀子。 洛公子,那可是皇帝的心尖尖,哪里舍得让出去?! 这事,可怎么办呢?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这不是要皇帝的命吗? 宋烨审视着眼前的绿音公主,不得不说,这公主委实比北凉的女子,更坚强更豁达,这些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连嘴都不敢开。 “公主情有独钟,朕很是感动,只是这男女之事,素来讲求一个缘分。”宋烨叹口气,面露惋惜之色,“强扭的瓜不甜。” 绿音可不认可这句话,“我是西域来的,听不懂你们的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若自己喜欢就得去争取。” “朕是告诉你,有些人你是争取不到的。”宋烨言简意赅,说得极为直白。 绿音刚要反驳,八图快速上前一步,摁住了绿音,“公主,适可而止!” “我为什么要适可而止?”绿音愤然。 百花上前行礼,“皇上陛下恕罪,姐姐秉性直爽,并无冒犯之意。” “朕不会怪罪,毕竟这是欢喜之事,又不是什么大罪过。”宋烨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紧张,“太师府的事,朕相信为了两国太平,太师不会在意。” 八图行礼,“多谢皇帝陛下,但是……关于两国结盟,在金殿上咱们都已经说清楚了条件,以北凉对我西域贡献牛羊布匹,缔结两国之好。” “贡献?”宋烨心内嘲讽,“我北凉虽然以文治立国,但若是真的较量起来,绝对不会输给你们西域。你们在大漠上策马扬长,我们在沙场上亦是勤练兵马!” 八图笑了,那种神情带着清晰不屑与嘲讽。 在他们看来,北凉的百姓瘦弱,北凉以文治立国,但凡北凉的武将有所成就,都不可能处于这样挨打的地步。 殊不知积贫积弱,乃是前几任帝王肆意挥霍所致。 如今的宋烨,立朝之后勤勉于政,矜矜业业,以天下为己任,为百姓谋福祉,那些个先帝留下的病灶,他正在一一拔除。 之前南州之乱,他亲赴南州,以自身探底,其后归来派兵而出。这叫知己知彼,如今南州祸乱渐渐平息,与皇帝之功,密不可分。 从绘制地形图到制作战术,沙场点兵,委派信任的将士,都是宋烨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松懈。 如此这般,谨慎治国,何愁天下不平? “既然北凉的皇帝陛下这么自信,那不如咱们比一比?”八图开口,“若是咱们的勇士,赢了北凉的将,军们,还望皇帝陛下能允准,结盟书上的条件,向我西域国贡献牛羊和布匹。” 宋烨笑了,接过话茬,“若是北凉赢了,你们的勇士输了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八图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老弱病残似的北凉人,能赢得了他们身强体壮的勇士。 宋烨端起杯盏,优雅浅呷,“既是赌约,自然要愿赌服输,若是你们西域连服输的勇气都没有,那……罢了!” “赌就赌!”八图道。 宋烨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杯盏,“不知百花公主以为如何?” 真正的决定权,其实只在百花公主一人手里,所以这份缔结盟约的协议,若想签下来,就得百花公主点头。 在金殿上,宋烨就已经瞧出来了。 百花公主一开口,西域使团就将事情往后压。 可见,公主才是真正的主。 “公主?”八图眼巴巴的看着她。 百花公主还在犹豫。 “指望她?”绿音笑了,“一个巴掌打不出半个屁来,她能下什么决定?还不如省省,到了金殿上再说道说道!” 百花公主瞪了她一眼。 “你瞪我有什么用?就算你把眼珠子都抠出来了,我还是这句话。”绿音双手环胸,“要不,再加上我的赌注?” 众人面面相觑,这绿音公主可真是一根,极其优秀的搅屎棍啊! “加上你?”百花公主愣了愣。 绿音以手自指,“如果我们西域赢了,还望皇帝陛下亲自赐婚,让我与小长安成亲,且带小长安离开京陵城。” “不行!”宋烨拍案而起。 这条件,可不敢答应。 “输了牛羊布匹,皇帝陛下依旧淡然自若,怎么一提起洛长安,您就不淡定了?”八图算是看出来了,这皇帝摆明了是偏心洛长安。 之前就听京陵城的人说,皇帝好断袖,与洛家那位小公子不清不楚。 曾经以为流言无稽,不足为信。 如今看着,空穴来风,不无原因,确实有几分可信。 曹风慌忙上前,“皇上,淡定!” “这件事朕不能答应,长安是丞相的独子,断人后嗣,如此缺德之事,朕断然不能为之。”这哪里是让洛川河断后,分明是让他宋烨断后嘛。 好家伙,想把他女人都拐走,这帮西域蛮夷,委实太可恶! “可见,皇上输不起!”八图说。 百花公主笑了笑,“既是如此,不赌也罢,还是照着协议上说的,在金殿上与北凉的文武百官,好好的论道!”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议和之事必须尽快确定,太师府、南渊,都在蠢蠢欲动,还有看不见的那些势力,比如还未剿灭的离恨天。 “不用考虑了,这赌约,我应了!”洛长安从外头走进来。 刹那间,宋烨只觉得整颗心都提起,一张脸瞬时黑沉如墨。 “洛长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跪在地上,冲他行跪拜之礼。 宋烨眸色冷厉,“胡言乱语,带出去!” “臣不是胡言乱语,是真的答应了,您若不信,只管问问绿音公主,臣方才的话,作不作数?”洛长安扬起头。 这不是废话吗? 曹风心里直叫娘,真是个闯祸的祖宗,这赌约连皇帝都不敢应下,她洛长安居然答应了,没瞧见皇上的脸色吗? 皇帝怕是要被洛长安,活生生气死! “作数作数,我作证,这话是绝对作数的,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小长安加入这场赌约之中,我两的婚事全凭皇上成全!”绿音公主答应得那叫一个快速。 一旁的百花公主和八图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这是皇帝没有把握,能赢西域的表现。 “好!”百花公主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一份协议加一场婚事,为了表示对北凉的公允,咱们三局两胜,以武定结果。” 事已至此,宋烨还能说什么? “皇帝陛下?”百花公主追问,“可行吗?” 曹风紧了紧手中的拂尘,旁人不知道洛长安对皇帝的重要,可曹风那叫一个心如明镜。 哎呦喂,这一答应,不是要皇帝的命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 漂亮的,情敌! 可是,洛长安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宋烨再想找理由驳去,亦是不能。 “长安,你想清楚!”宋烨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不知,他掌心濡湿。 输了牛羊布匹,输了赌约,不过是身外物,至少两国还能缔结盟约,百姓还是可以安居乐业。 但若是这赌注加上了她,那就变得不一样了。若是输了,便是撕心裂肺,生不如死,这就意味着,一场豪赌,只准赢不准输! 他,输不起…… “皇上,臣想得很清楚。”洛长安抿唇。 既然两相欢喜,就不是单方面的付出,绿音公主摆明了不会罢休,若是纠缠下去,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如此,不妨快刀斩乱麻! “皇帝陛下,这赌约现在就可以生效了,是吗?”绿音公主有些迫不及待。 宋烨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臣,叩谢皇上,给臣一个为国尽忠,为皇上尽忠的机会。”洛长安跪地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丫头啊…… 宋烨只觉得心肝都在颤,这不是逼着他答应吗? “可见,皇上是舍不得的。”百花公主笑了笑,“所以这赌约……” 宋烨狠狠的闭了闭眼,掌心落在桌案处,若不是极力克制,定是要将这桌案一张劈碎。 “好!”宋烨说,“这赌约,朕应了!举棋无悔,双方击掌为盟。” 击掌为盟,誓约既成。 西域使团离开暖阁的时候,百花公主特意顿住脚步,叫住了洛长安,“洛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想干什么?”绿音不依不饶,“我可告诉你,别打小长安的主意,她是我的!” 百花公主叹口气,“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见着貌美的男子便走不动路了?我不过想跟洛大人说几句话罢了!” “皇上?”洛长安皱了一下眉头。 宋烨点点头。 见状,洛长安便跟着百花公主行至回廊僻静处。 两两相站,两两相望。 洛长安不明白,这百花公主找她到底有什么事?是在警告她,离绿音公主远点,又或者让她离皇帝远点? 反正,总有一桩威胁。 她便静静的等着,等着百花公主先开口。 事实上,百花公主一直在打量着她,从上至下,看得仔仔细细。 洛长安便奇了怪了,是自己嘴边沾了饭粒子,还是脑门上长了蘑菇,要不然,她这副模样作甚? 难不成跟绿音公主一般,看上她洛长安了? 不能吧? 姐妹两个长得就不一样,口味肯定也不一样。 以洛长安这么多年,看人的修为来推断,这绿音公主看脸看嫩,缺爱喜欢被人哄,但是这百花公主可半点都不缺这些。 瞧着百花公主如此神态,想必平素没少受追捧,内心深处应该喜欢那些,不容易被征服的男人,又或者位高权重,生杀在握的上位者。 原本,百花公主就是来北凉和亲的,只不过让绿音公主那么一搅合,这和亲就变了味道。 “公主有话就说,我这厢还有事呢!”洛长安略显不耐烦。 百花公主慢慢悠悠的掀开面上轻纱,露出那张倾世绝艳的容脸,“洛大人。” 洛长安的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 哎呦,这是什么意思? 嫌她生得丑? 还是真的如绿音公主所言,百花公主也看上她洛长安了? 别的不敢说,对于自己这张脸,洛长安还是很有自信的。 且不说她爹一把年纪了,还是风,流倜傥,只说她母亲,先秦一族的神女,那容貌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是以,两两结合,生下她这唯一的,身负天赋异禀的接班人,亦是眉眼如画。 一袭男儿装,便是俊俏少年;若是换上红妆,还不定要迷死多少京陵城的无知少年。 就在洛长安异想天开时,百花公主开了口,“洛大人是北凉皇帝陛下最宠爱的臣子,想来您知道皇帝陛下喜欢什么?” 洛长安:“??” 这是来打听宋烨的喜好? “百花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洛长安揣着明白装糊涂。 百花公主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问,皇帝陛下喜欢什么,咱们总归要聊表心意。” “若我说,他喜欢貌美如花的女子,公主是不是甘愿将自己奉上?”洛长安问得直白。 百花公主没料到洛长安,会突然失了礼数,以至于她一时半会的,还真的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回答。 好半晌,百花公主尴尬的笑了一下,绝艳的面上,漾开些许羞涩之态,“我原以为,北凉的男子各个温文儒雅,以礼待人,没想到……洛公子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洛长安虽然读书少,但不代表她听不懂。 这百花公主分明就是在骂她,不懂礼数! “公主有所不知,我北凉那么大的地方,各个地方各种人都是不一样的,不似你们西域,一眼望去都是差不多的。”洛长安不会咬文嚼字,可她表述的意思何其明白。 我北凉地大物博,你西域不过弹丸之地。 地大物博之国,能人辈出,皆不相同。 弹丸之地,不过尔尔,自然相似。 也就是现在,洛长安跟着宋烨久了,性子收敛了很多,若是换做以前,不骂得你狗血喷头,不揍得你连娘都不认得,她就不叫洛长安。 百花公主笑容微僵,“洛大人好生厉害。” “客气客气,公主所见不过皮毛。”洛长安看出来了,这百花公主满是敌意,“公主若是想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我还可以更厉害些!” 既然你不客气,那我也不跟你假正经,这是洛长安的处事原则。 “是吗?”百花公主笑了笑,“洛大人可真是有趣得很,难怪你们的皇帝陛下,会这般喜欢你!想来,也是因为有趣吧?” 洛长安摇摇头,“错了,皇上这般喜欢我,不是因为有趣,而是因为我生得貌美,是个貌美如花的俊俏男儿!这点,百花公主怕是很难做到。” 百花公主面色一紧。 这…… “其实,人各有好,公主不必失落,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得是,您说是不是?”洛长安笑盈盈的问。 笑,皮笑肉不笑的笑! 百花公主裹了裹后槽牙,亦报之一笑,“冒昧找洛大人过来,没想到洛大人对我有这般敌意,是我想错了主意。” “是啊!”洛长安点点头,“是你想错了主意!” 百花公主:“……” 按理说,这洛长安不是该解释一下,或者宽慰她一下?? 百花公主,语噎!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这人呢,既不大度,又不喜欢矫情。”洛长安就这么凉凉的看着她,那眼神让百花公主格外不舒服。 洛长安,好似看穿了一切。 寻常男子会沉迷于她的绝世美貌,可这洛长安…… 百花公主觉得,洛长安看她的眼神,以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公主与我说话最好不要拐弯抹角,毕竟我这人脾气躁,若是一不小心发了脾气,那可真是得罪了!”洛长安转身就走。 你既满嘴废话,我何必浪费时间。 “洛长安!”百花公主望着她转身的背影。 洛长安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绿音是真的喜欢你。”百花公主面色微沉,“你好好对她!” 洛长安:“……” 所以,她便是如此肯定,西域的勇士一定能赢过北凉的高手? “拭目以待!”洛长安抬步就走。 百花公主跟在后面,“洛公子,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是在娘胎里见过吗?你是我娘生的?”洛长安翻个白眼,这么俗气的套近乎方式,还敢用在她身上? 再套近乎也不行,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她是抵死都不会跟绿音成亲的。 百花公主讨了个没趣,面色极是难看,“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我这人说话就是这德行,公主去京陵街头随便找个人问问,都知道我这臭毛病。”洛长安这话可不是吹牛。 哪个听到“洛长安”三个字,不摇头?京陵街头的那些商贩至平民,不知吃了她多少苦头,唯一的底线是:不伤人命! 爹不许她手上染血,从小到大皆如此。 “那年,我随使团进京。”百花公主笑了笑,“倒是来过一次京陵城。” 洛长安猛地顿住脚步,“你来过?” “这是我第二次,来北凉的都城。”百花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所以我才说,与洛公子好似故友重逢,仿佛此前见过。” 洛长安自诩记性不错,但凡见过的不可能忘记,若有所思的双手环胸。 然则,任凭她如何细想,还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百花公主。既是想不起来,那便是这百花公主在诓她。 “公主说笑了,我这人打小厮混在街头,什么使团不使团的,还真是从未见过。”洛长安对于使团入京之事,真的是全然没印象。 见着她说得真诚,百花公主的眼底掠过一丝疑虑,但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公子!”吾谷在台阶下等着。 洛长安缓步近前,“回长乐宫。” “公主跟您说什么了?”吾谷忙凑上去,疾步跟着。 洛长安瞧了一眼,百花公主离去的方向,心下微沉,“她说,她好似见过我,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否真的……此前相识。” “不可能,您一直在京陵城,相爷从来不许您出城,她这远在西域大漠的,难不成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吾谷撇撇嘴,“奴才瞧着,您也没这爱好!” 洛长安翻个白眼,“屁话,我能有这样的爱好,爹不得扒了我的皮?不过我隐约觉得,西域使团是来过一次京陵城吧?” “您不是不记得了吗?”吾谷提着心。 哎呦喂,公子要是知道,皇上小时候揍过她一顿,还把她脑门都给砸破了,不知道公子会闹出什么事来? 会不会弑君? 弑君? 娘诶,可使不得! 公子素来睚眦必报,吾谷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还是,别想起来罢! “我忘了什么吗?”洛长安反问。 吾谷当即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您什么都没忘,您好着呢!” “可不是嘛!”洛长安负手而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我这记性素来不错,若然真的见过,不可能记不起来。” 吾谷连连点头,“对对对,您说的对!” “不对,你这好像太刻意了点!”洛长安侧过脸看他。 吾谷一怔:“……” “以前你好歹得怀疑一下,可现在你答应得太痛快。”洛长安想了想,忽然掉头。 吾谷骇然,“公子公子,您这是要去哪?” “我回家!” 回家? 吾谷心头惶然,回家作甚? “公子?”吾谷疾步追上,“哎,您慢点,仔细脚下,咱现在这个时候出宫,怕是不太合适,再说了相爷多半不在府中,您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相爷。” 洛长安可不管这些,“谁说我去了就是要见我爹,就不许我回家走走?那是我家,我爱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谁能管得了我?” 是管不了,可是…… “您就不担心,绿音公主在宫门外等着您?”吾谷忙问。 洛长安愈发心中生疑,“是你傻还是我傻,既然与西域立下了赌约,那么在这之前,绿油油公主肯定不会找我们麻烦,否则自毁承诺,他们西域就输了!” 西域那么在意牛羊布匹,肯定是缺这些东西。 他们,才舍不得输呢! 吾谷提着心,紧跟在洛长安身后。 诚然,如洛长安所言。 绿音公主如今老实得很,尤其是受了百花公主和八图的“警告”,若是坏了赌约,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与洛长安有结果。 眼见着胜利在望,绿音公主岂敢让自己输! 到了这份上,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反正比武就在两日后。 忍不住,也得忍! 丞相府。 如吾谷所说,洛川河并不在府中。 “公子,您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管家在后面屁颠颠的跟着,“要不要老奴派人去一趟六部衙门,把相爷请回来?” 洛长安回头看他,“回家还得让我爹回来作陪?怎么,我出门一阵子,回来就变成客人了?”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管家无奈的笑了笑,“公子是这相府的小主人,您什么时候想回来,那就什么时候回来,老奴是担心相爷怪罪,您这好不容易出来看看相爷,老奴却没能通知他!” 洛长安顿住脚步。 “公子不知道,您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相爷食不下咽,夜不成寐,人都瘦了一圈。尤其是上次,您跟相爷闹脾气,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相爷差点没把整个京陵城都给掀了!”老管家絮絮叨叨。 洛长安唇线紧抿,上次是她任性为之,实在是没考虑到后果。 “公子,老奴知道,有些话咱们当奴才的不好说,可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实在是忍不住。”老管家叹口气,“相爷年岁上来了,此番挨了一箭,身子大不如从前了。” 洛长安心头一紧,“我爹觉得不舒服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好好看看,我是谁? 管家摇摇头,“老奴的意思是,相爷年岁大了,总归希望公子能在身边。” 人老了,总希望孩子就在身边,这是人之常情。 洛长安没说话,见过父亲挨了一箭时的惊险样子,尝过险些失去至亲的惶恐,她当然清楚父亲对自己的重要。 这世上,唯有一人与她骨肉相连,骨血想通。 父亲! “我会时常出宫,时常回来看看!”洛长安郑重其事的开口,“若是爹有什么不适,你只管来通知我,我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不要瞒着!” 老管家连连点头,“欸,老奴知道了!” “我爹就我们这么一个孩子,若是有事必须我来担着,即便我爹不愿意通知我,您也不能由着他。”洛长安怕就怕,爹报喜不报忧。 这是很多年轻人,出门在外的通病。 很多时候,老人也是如此。 “好!”老管家颔首。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我去给我母亲上香。” 因着要去祠堂,老管家便也没跟着。 洛长安如释重负,转身去了父亲的书房。 “公子,相爷的书房……” 还不待吾谷劝阻,她已经回头狠狠瞪着他,“吾谷,你到底藏着什么事,不告诉我?” “没、没有!”吾谷连连摆手,“奴才是公子的奴才,岂敢有事瞒着您!” 洛长安双手叉腰,“你今儿很不对劲,一直在阻挠我。” “奴才是担心公子您把相爷的书房弄得乱糟糟,您忘了之前您是怎么做的?”吾谷呼吸微促,想起数年前的一桩事,“您把相爷珍藏的画卷,全都给画上了王八!” 洛长安张了张嘴,“有、有吗?” “可不是嘛!相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愣是两天没吃饭。”吾谷叹口气,“可心疼了。” 洛长安瞧着不远处的方向,书房就在那个位置,她到底是去呢?还是不去? 爹的书房里,藏着很多好东西,比如说旧卷宗。 只要查一查,就能知道当年,西域使团是否来过京陵城,若是来过,上头定然会有记载,包括记载着来京陵城的使团成员。 这事,其实在宫里也能查。 可在宫里查,定会落进百花公主的耳朵里,洛长安要面子,不想在百花公主面前丢脸,思来想去,到父亲这儿找真相,是最不会丢脸的法子。 “公子?”吾谷低唤,“相爷好不容易攒的这点家当,您可别再去霍霍了,回头相爷又得心疼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洛长安翻个白眼,“就你话多!” 面上不高兴,可这心里还是妥协了。 洛长安转身离开,朝着后院走去。 “公子,您这又是去哪?”吾谷急了,“公子……” 洛长安歪着脑袋看他,“吾谷,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吾谷的眼皮子直跳,被瞧出来了? 哎呦,若是让公子知道皇帝干的缺德事,回头真闹起来,可怎么好? “奴才很好!”吾谷抿唇。 打死不承认就对了。 洛长安自然也不可能怀疑吾谷包藏祸心,两个人一块长大,他那点小心思,她还能猜不透?只是有时候,人不能活得太通透罢了。 “算了!”洛长安继续往前走,“从后门走,回宫吧!” 吾谷一怔,“您不打算去祠堂了?” “娘还在山谷,祭拜灵位又有什么意思?”洛长安摇头,“不去了不去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站住了脚步,狐疑的望着不远处的屋舍。 “什么声音?”洛长安问。 吾谷摇头,“好像是那边传来的。” 这后院,洛长安和吾谷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次,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去,最是熟悉不过,但是这样的声音,还是头一回听到。 “像是哭声?”吾谷环顾四周。 洛长安提着摆子,蹑手蹑脚的朝着那间屋舍走去。 这里,怎么会有低哑的哭声?说是哭声,却又极尽沙哑,仿佛是拉破了的风箱,呜呜啦啦的,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得亏是白日,这要是夜里,还不得吓出毛病来?”吾谷打了个寒颤。 洛长安徐徐靠近了那间屋舍,这一带根本没什么人住,父亲的姨娘们虽然都在后院,但不会住在这般荒凉的地方。 是府中的婢女? 还是爹强抢民女了? “公子,小心!”吾谷掌心凝力,仔细护着。 洛长安小心翼翼的靠近,将耳朵贴在了门缝上,哭声果然是从里面传来的,但与其说是哭声,还不如说是咒骂声。 这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咒骂之中类似哭声。 “谁在这里头?”吾谷诧异。 婢女都不见得会来这地方,此处又没什么活计,最多是底下的奴才来修剪一下草坪,或者花匠来打理一下园子,保持整洁美观。 想了想,洛长安推了一下房门。 门,没动。 “公子,估计是内里上了锁。”吾谷道。 洛长安瞧着房门,“哪有人从内里上锁的?” “可能是里面的人自己不想出来?”吾谷哪里晓得。 洛长安退后两步,冷不丁提腿。 “公子!”吾谷一声惊呼,“让奴才来,仔细您的贵腿。” 洛长安一点头,吾谷便一脚踹了进去。 屋内,铁索逶迤在地声,清脆刺耳。 初进去之时,腾起的灰尘,呛得洛长安止不住咳嗽了一阵,惊得吾谷慌忙拂袖挥开漫天灰尘。 如此这般,倒是许久不曾有人来打扫。 可这样的地方,偏偏锁着一个人。 洛长安适应了一下屋内昏暗的光线,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 屋内,锁着一个女子。 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浓郁不散的腥臭味,几欲让人作呕。 洛长安以袖口掩鼻,“你谁啊?为什么在这里?” 对方没有吭声,靠在冰凉的墙壁处,仿佛死了一般。 可若说是死了,胸前明明还有起伏。 一息尚存,与死无异。 “公子问你话呢!”吾谷低喝,“为何不答?” 对方忽然笑了一下,沙哑的嗓子里,匍出断断续续的话语,“洛长安……” “哎呦,知道是我?”洛长安皱着眉头,嫌恶的环顾四周,“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究竟犯了何错?” 若有重罪,爹会把人丢进地牢里,不会放在这里关着。 此处距离后门很近,放在这里委实怪异。 “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那女子气息奄奄,戴着铁索的手,吃力的撩开了覆面的乱发,“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洛长安猛地震了一下,“你……” 第三百九十八章 把她送进大牢 洛长安打死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阮佩,且在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 想当初,洛长安离开这京陵城,也是因为拿阮佩当了借口,谁曾想回来之后,居然还能见着这一面。 吾谷也是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赶紧拦着自家公子,让她退后。 谁知道这疯子会闹出什么事来,万一公子未留神……后果不堪设想。 “洛长安,没想到吧,是我!”阮佩的小腹鼓鼓的,可见当日之言,并非虚构。 洛长安愣怔的盯着她的肚子,“你真的有了身孕?” “是啊,我是有了你爹的骨肉,可他呢?没心肝的男人,恨毒了我,以为是我把你给气跑了,便留在这里折磨我。”阮佩目光狠戾的盯着洛长安,“都是因为你!” 吾谷愤然,“放肆,你心口胡诌污蔑公子,就不怕相爷知道,会让你更加生不如死吗?” “我还会害怕吗?”阮佩厉声回应,“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生不如死?我已经是生不如死了,不是吗?洛公子!洛长安!” 洛长安站在那里,起先还有些心颤,现下却是平静至极,“阮佩,造成这一切的缘由不是我,是你自己。你扪心自问,腹中的孩子真的是我父亲的吗?” 这一问,倒是把阮佩给问住了。 她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洛长安,“不是你爹的,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吗?洛家的男人,果然都是薄情寡义至极,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你什么时候见我爹,放下过我?”洛长安问,“是不是我爹的孩子,他心里最清楚,是你想要挑拨离间,是你自己弄了个东西进去,我爹岂能受这样的大辱?” 终究是阮佩自己活该。 阮佩冷冷的笑着,笑得涕泪涟涟,伸手抚上圆滚滚的肚子,“说起来,终究是你们洛家无情义,否则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走吧!”洛长安掉头就走。 阮佩轻呵,“洛长安,知道你爹为什么把我留在这里吗?他骗你的,其实他想要这个孩子,又担心你会不同意,否则他早就把我丢进了地牢,怎么会把我养在这里?” 洛长安回眸看她,一副“看你继续表演”的神情。 “男人,总希望自己的子嗣,越多越好。”阮佩以为,洛长安信了。 可实际上呢? 洛长安从未信过。 若是爹真的有这样的心思,丞相府就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孩子,这种结果只有一种可能,原因在爹! 虽然她在大牢里听得清楚,娘的原因也掺合其中,让爹从此之后,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但她想着,爹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无所察觉? 除非,这是爹默许的。 “你再敢胡说,我……” “吾谷!”洛长安出声,喊住了几欲冲上前的吾谷,“她都这样了,还能嚣张得意几时?你同她计较什么?” 吾谷气急,满脸委屈,“可是她这样编排相爷和公子您,奴才、奴才生气!” “处处生气,那你可真是能气死。”洛长安双手环胸,“若换做以前,我定然也会怀疑这个孩子,可能真的是我爹的,但是现在,这孩子绝对不是我爹的!” 阮佩咬碎银牙,“洛长安?你们洛家……” “我们洛家就我一个孩子。”洛长安接过话茬,“因为我娘在生下我之后,就给我爹下了药,也就是说,我爹这辈子除了我,不会再也子嗣!” 阮佩骇然僵在当场。 “我娘死得早,可她早就做了盘算,怕我爹以后有了别的孩子,就不会稀罕我这个没娘的孩子,所以为我早早的谋划好了。”洛长安平静的看她,“你的戏,落幕了。” 阮佩忽然间捂着脸,嗓音嘶哑的嚎啕大哭。 “这也是为什么,我爹不要你和这个孩子的缘故。”洛长安又补上一刀,“你给我爹脑门上沾了点其他颜色,他没有把你碎尸万段,是为了留着你,等我来处置。” 吾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公子聪慧又冷静,不似以前冲动,没有相信阮佩的胡话。 “说书先生有句话说得极好,自作孽不可活,想来说的就是你这样。”洛长安勾起唇角,嘲讽至极,“人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可是阮佩,你早就到了黄河了,为什么还不死心呢?“ 阮佩哭声微歇,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的洛长安。 “问个问题,你是同鸳盟的人?”洛长安忽然开口。 吾谷吓了一跳,没敢吱声。 提到“同鸳盟”的时候,阮佩兀的愣了一下。 “得,知道了!”洛长安大步流星的离开。 吾谷愣怔,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公子,您怎么了?同鸳盟的人又怎么了?这阮姨娘是同鸳盟的人,那不就是先秦一族吗?这先秦一族的人都在大牢里关着呢!” “是啊!”洛长安站在院子里,瞧着敞开的大门,“都在大牢里呢!送她去,凑个人头。” 吾谷瞪大眼睛,“送去天牢啊?” “让她跟鬼叔关在一起。”洛长安吩咐,“留在这里,早晚也是个死,何况还怀着孩子,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吾谷抿唇,“您要细查吗?” “放屁,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查什么?若是真的要计较,那也是我爹自个的事,他估摸着早就查清楚了。”只是这种事,当爹的哪里会跟自家闺女解释。 也,没脸解释。 多丢人呢! “那奴才安排一下,让人把她送进大牢里去!”吾谷再确定了一次。 洛长安点点头,“进去之前,让她吃点喝点,免得到时候话都说不利索,脑子不好使。” “公子还真是够仁慈的!”吾谷撇撇嘴。 洛长安翻个白眼,“经历了一次生死,总觉得人命应该是得到尊重,岂可这般糟践?这世上没有比性命,更珍贵的东西。” 别的,去可复返。 唯有时间和性命,一去不回,一念终结。 办完了事,洛长安抬步走出了后门。 吾谷疾步跟着,“公子,是不是回宫?眼下西域使团在京中,街头有些乱,还是不去为好。” “我先不回去。”洛长安面色微沉。 吾谷一怔,“那您这是要去哪?“ “去看个故人,回来这么久了,竟也没去看一眼,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了!”洛长安幽然长叹,“不过这事,回去之后千万不要跟人提起,尤其是皇帝和皇帝身边的人。” 吾谷不解,“为什么?” “让你别提你就别提,废什么话?”洛长安哼哧哼哧的往前走。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殉情? 直到站在了临王府门前,吾谷才想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 来这地方,果然是不能告诉皇帝的,否则皇帝万一想不开,泡死在醋缸里,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公子?”吾谷环顾四周,只觉得脊背凉飕飕的,“要不,咱先回去吧!临王殿下好赖有太医治着,您来这儿也不顶用啊!” 虽说跟着南歌师父学了那么点三脚猫的医术,可也仅限于江湖逃生,真要用在刀刃上,那是万万不够的。 “看看,心安!”洛长安拾阶而上。 临王府的大门,已经关了很久了。 吾谷近前叩响门环,足足叩了数次,内里才有反应。 门童打着哈欠出来开门,满脸的不耐烦,“谁啊这是?敲什么敲?八百年没人来,这都什么人呢?” 临王宋墨,自从伤了身子,便再也没人来过临王府。 早些年因为宋烨的宠护,还是有不少人登门拜访的,现如今,门可罗雀,连带着内里的奴才们,也跟着变了心思,不好好伺候着。 谁也不愿意跟着落魄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哪天…… 落魄到了极致,便没了! “哟,洛公子!”门童陡然打了个激灵,当下清醒过来,“您怎么来了?” 身为京陵城的人,怎么能不认识这位洛小公子呢? “八百年没人来,所以我这是跑这儿修仙得道来了!”洛长安一把推开他,“闪一边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就凭他方才那股子唠叨劲,要换做以前的洛长安,开门就得给他一拳,让他吃吃苦头。 门童缩了缩脑袋,没敢吱声。 自家主子不得宠了,更是心生怯意。 眼下谁不知道,这位洛小公子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进出御书房,进出皇上寝殿,那就跟回家似的,无人敢拦。 “你家王爷呢?”洛长安冷问。 小童赶紧领路,“在主院呢!奴才这就领着您去!” 及至主院门前,小童行了礼,没敢再往内走。 “怎么不走了?”洛长安问。 小童面露难色,“洛公子有所不知,自从王爷带了伤回来,整个人性情大变,主院内伺候的奴才皆是心慌至极,没人敢轻易靠近主院,更别说靠近王爷!” “那太医怎么说?”洛长安问。 小童摇摇头,“奴才不知。” “罢了,你先下去!”洛长安迈步进了主院。 吾谷有些担心,“公子,要不您改天再来,等王爷的伤势好转之后,您再来看看他罢了!” “怎么,你也担心?”洛长安皱了皱眉,“怕他吃了我,还是怕我的出现,导致他怒火攻心而暴毙?” 吾谷哑然。 好半晌,吾谷小声嘀咕,“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说话间,洛长安已经踏入了院子。 空荡荡的院子,与早前洛长安来过的不太一样。 “唉,这……”吾谷挠挠头,“别是那门童糊弄咱们,带着咱们走错地儿了吧?” 可不是嘛! 此前,宋墨的主院,那叫一个环境雅致,虽说比不上皇帝的御花园,但也是实打实的花园景致,一眼望去风景秀丽,让人看得很是舒服。 可现在呢? 满院子的花草树木,都被人为的圻断。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怎么都没人收拾的吗?”洛长安诧异,“吾谷,你去叫人过来,把这院子拾掇一下。” 吾谷点点头,转而低声问,“那这些花草树木的怎么办?这都被砍成一节一节的,饶是让人收拾,也没法下手啊!” “是不是傻?这些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刨了之后,重新栽种,不行的话就把草皮铺上,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也算是宽敞。”洛长安吩咐。 瞧一眼周遭,宽敞也好。 凌乱,总让人浑身不舒服。 “是!”吾谷往外走,及至门口又回头,“可是公子……” 洛长安摆摆手,“这是临王府,宋墨又不能吃了我,你只管去,我进卧房里看看。” “是!”吾谷颔首。 洛长安进了卧房,只觉得迎面一股子酒味,外带酸腐臭味,她这人又是那样的嗅觉灵敏,差点呕出声来。 “什么、什么怪味?”洛长安别开头,转而捂着口鼻,快速进去打开了窗户。 她的速度也快,三下五除二的,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 室内有了空气流通,屋子里的臭味才稍稍淡去。 “宋墨?”洛长安低喝一声,“你搞什么鬼?” 方才黑漆漆的屋内,瞬时光亮万分,当然……这些光亮也叫醒了那个酒鬼。 酒鬼蜷缩在墙角,以袖遮目,极是不悦的训斥,“什么人?敢……造次……滚?滚出去!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哟,还活着呢?”洛长安缓步上前。 瞧着坐在墙角,身边都是酒坛子的宋墨,洛长安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这是刚见了阎王爷回来,还是打算去见阎王爷?” “你谁啊?你管我?”宋墨稀里糊涂的伸手,去摸身边的酒瓶子,哪知却摸到了洛长安的靴尖。 他顿了顿,睁着惺忪的眼眸往上看,戴着半副面具的容脸,只能瞧见那双淬了伤痛的眼睛,还有紧抿下弯的唇角。 “要不要给你醒醒酒?”洛长安一抬脚。 宋墨顿时失去了支撑,砰然倒在了地上,“阿衡……来人,阿衡!” “还阿衡呢?”洛长安冷不丁蹲了下来,一把钳住宋墨的下颚,迫使他看向自己,“看清楚我是谁!阿衡干了那么多还是,差点杀了我,你都忘了吗?宋墨你个王八蛋,你给我站起来!” 宋墨哪里还能站起来,浑身酒气,醉得手脚发软。 好在,洛长安力气大,拽着酒鬼的衣襟便把他拎起,摁在了墙上。 脊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宋墨顿时打了个寒颤,仿佛脑子清醒了些许,盯着洛长安看了半晌,才呐呐的喊出了她的名字,“长安?” “哟,还知道我是谁呢?呵,小爷还以为你要给阿衡殉情了呢!”洛长安咬牙切齿,“自己都是鬼门关回来的,还敢这样糟践身子,你不要命了?” 宋墨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呵,不说话是吗?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洛长安愤然,“阿衡对我做的事,我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杀我未遂,但终究也是害了我,你身为他的主子,自然也难辞其咎!” 宋墨忽然垂下头,低声呜咽。 洛长安心神一震,脑子瞬时发蒙。 哭了? 第四百章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喂?”洛长安狠狠皱眉,“你是个男人,哭什么?该哭的是我,阿衡当初千方百计要杀的人,是我,是我洛长安!虽然他最后也对不起,但你们这笔烂账最后落在我头上,我是真的冤!” 宋墨低低的呜咽,惊得洛长安慌忙撤了手。 失去了支撑,宋墨再次滑坐在地。 这会,不是呜咽,而是掩面大哭。 洛长安疾退两步,恰吾谷慌张的冲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吾谷生怕自家公子吃亏。 哪知,居然看到这样的一幕。 “公子?”吾谷诧异,“您这是……揍他了?” 洛长安满脸都写着“冤屈”二字,“我这样子,像是揍了他吗?没有没有,我压根就没碰他,谁知道他倒是先哭上了,我这被阿衡暗害的还没哭呢!” “公子,可能他是真的委屈。”吾谷低声道,“您想想,若是哪天奴才背叛了您,您伤不伤心呢?奴才打小就伺候您,这跟阿衡伺候王爷是一样一样的。” 洛长安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王爷被最亲近的人害成这样,此番也是因为受了阿衡的牵连,皇上虽然没有剥夺王爷的爵位,但您瞧瞧这临王府,跟后妃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吾谷叹口气。 洛长安点头,“你出去吧,我劝着点。” “您可别再刺激了。”吾谷小心的叮嘱,“奴才怕您再刺激他,回头王爷一脖子吊死,满朝文武和皇室宗亲得把这笔账算在您的头上。” 洛长安:“……” 哎呦,那就麻烦大了。 “成,我心里有数!”洛长安摆摆手,“你出去,多一个人在这,他就多一人委屈,回头觉得丢人丢大发了,还得一脖子吊死。” 吾谷一怔,“那奴才这就出去!” “出去出去!”洛长安打发了吾谷,重新蹲在了宋墨跟前,“喏,方才是我思虑不周,没考虑到了你的心情,我给你赔个礼。但是宋墨,骂阿衡的那些话,我是发自内心的,他要杀我,我没法原谅他。” 宋墨泪眼朦胧的抬头望她,“那你,能原谅我吗?” “阿衡是阿衡,你是你。”洛长安叹口气,“我恨的是阿衡,又不是你,宋墨,你想太多了!”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如果不是宋墨真的烧得只剩下一口气,差点死在火场里,她一定会怀疑,阿衡与宋墨是同伙,都是离恨天的人。 但现在…… 哪有人会用这样的苦肉计? 一场大火,差点死了! “那你为何一直不来看我?”宋墨泣声问。 洛长安眉心微皱,这般质问,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话语中难脱稚气。 “我一直都知道,你跟着皇兄一起回到了京陵城,可是我日日等,夜夜等,一直在等着你来看我,可你始终都不来!”宋墨泣不成声。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哭得洛长安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行了行了,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洛长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再哭,我可就不理你了!” 宋墨一怔。 “好了!”洛长安伸手,拭去他面上的泪,“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哭什么?我又不是不要你这个朋友了,只不过现如今忙了些,所以没空过来罢了!” 宋墨定定的看她,“你真的不是,要跟我绝交?” “多大的人了,还绝交呢?”洛长安扶着他起来,“你这屋子里臭死了,你身上也是……” 她满脸嫌恶的别开头,惹得宋墨慌忙低头轻嗅自身。 “真的,很臭吗?”宋墨有些心慌。 洛长安将他扶坐在软榻上,转身倒了杯水递过去,“回头洗洗,若是你一直这般臭烘烘的,那我可是真的不来了。” “我洗,我洗!”宋墨捧着水杯,连连点头,“你一定要多来看看我,阿衡死了,皇兄虽然没将最后的账算在我头上,但是我知道,皇兄心里存疑,难免还是怨恨我的。” 洛长安问,“阿衡之事,是四方门的人告诉你的?” 宋墨一怔,转而点点头,“是!” “这帮多嘴饶舌的。”洛长安瞧着周遭,“这般乌烟瘴气,闻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我先走了!” 宋墨急了,“你这就走?” “难不成还要留下来伺候你?”洛长安翻个白眼,“伺候完了皇帝,还要伺候你这临王,我洛长安的命就这么苦?命中注定为奴为婢?” 宋墨呼吸微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洛长安反问。 宋墨坐在那里,委屈巴巴的瞅着她。 “行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再不回去,你那唠叨的皇兄又得嘀嘀咕咕的,我这耳朵都快长茧子了。”洛长安叹口气,“改日再来看你。” 宋墨点头,“那你可一定要来!” 语罢,他扶着软榻边缘站起身,“你别忙,我送你!” 然则这话刚说完,他便已经身子前扑。 “小心!”洛长安慌忙去扶。 可到底是男女有别,身高和气力上的弱势,让洛长安在搀住宋墨的同时,亦被他压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嗤……”洛长安疼得龇牙咧嘴。 宋墨与她抱了个满怀,“长安?长安你怎样?” “疼……”洛长安脑子有些浑浊。 不知道为何,宋墨这一扑过来,两人这一抱,让她瞬时打了个激灵,脑子里骤然一片空白。 不,不只是脑子一片空白。 而是脑子、眼前,都是一片空白,好似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脑袋,什么都感知不到,惶惶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长安?”宋墨低唤。 洛长安狠狠的晃了晃脑袋,眼前渐渐的恢复光亮,脑子也随之清明起来,“嗯?” “没事吧?”宋墨忙问,“伤着哪儿了?” 洛长安骤然回过神,吃痛的爬起来,“我没事!” 她佯装无事,快速抖落了身上的灰尘,“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你好好拾掇一下自己,臭死了,我都不稀罕靠近你!” “我……”宋墨尴尬而无奈的望她,“记得要回来看我,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洛长安撇撇嘴,逃也似的跑出去,“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爬起来,臭死了!” 宋墨慢悠悠的爬起来,亦步亦趋的走到了门口站着,目光幽幽的望着洛长安离去的方向,紧抿的唇角终于扯出了一丝笑意,“长安,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第四百零一章 她怕他,想跑 见着自家公子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吾谷有些诧异,一边放下捋起的袖子,一边追问。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吾谷不解。 洛长安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的往外跑,直到跑出了临王府,站在了临王府的府门外,这才捂着心口,顿住脚步。 “怎么了?”吾谷骇然,“您的脸色不大好,是哪儿不舒服吗?” 洛长安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我、我好想有点,有点害怕宋墨。” 吾谷觉得自己定是耳朵出毛病了,“公子,您没事吧?怕临王殿下?您什么时候怕过他呀?您连相爷都没怕过。” 何止啊,他们家公子连皇帝都不怕,甚至于直呼其名! 怕临王? 开什么玩笑? 不过,看着公子的面色,和方才惊慌失措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公子,您认真的?”吾谷低低的问。 洛长安仿佛将将回过神,面色沉沉的点头,“可能你不会相信,我方才面对宋墨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异常,可后来……” “后来怎么了?”吾谷忙问。 洛长安皱了皱眉,“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身子不太听使唤。” 吾谷:“??” 这是什么症状? “公子,您是不是病了?”吾谷忙问,“要不回去之后,找南歌师父好好的看看?” 洛长安点点头,缓步朝着走去,“我这不靠谱的师父,成日不知道在做什么,兴许哪日徒弟丢了都不知道!” “南歌师父忙着找人呢!”吾谷解释,“不是在找人的路上,就是在回来的路上。” 洛长安捂着心口位置,“她若一直行踪不定,我这东西可怎么好?” “您是说……”吾谷顿了顿。 上次,就没见着南歌师父。 底下人回禀,说是临时出城了,至于为何出城,倒是无人可知,但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去找人了! 站在热闹喧嚣的街头,洛长安无奈的揉着眉心。 还好,那绿油油公主不在街头晃悠,否则她又要倒大霉了。 “也不知道师父那个老家伙,跑哪儿去了,这么久了也不来见我?”洛长安有些气鼓鼓,“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蓦地,肩头一紧。 洛长安睨一眼肩头的手,“吾谷,你越来越没分寸了?今儿公子心情不好,不要跟我开玩笑,听明白了吗?” “哟,你心情不好,就能在背后骂师父吗?”阴测测的声音,凉凉的从背后传来。 洛长安顿时大喜过望,“师父?” “啧啧啧,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我是你师父?”南歌满脸鄙夷与不满,“背后骂我的时候,可是一口一句老家伙!怎么着,我很老吗?为师风韵犹存,哪儿担得起洛公子这一句老家伙?” 洛长安慌忙赔笑,“师父最好了!” “哟,现在就师父师父了?我信你个鬼。”南歌转身就走。 洛长安疾步追上,笑盈盈的挽住了南歌的胳膊,“师父,好师父,师父父……” “少来这一套,老娘不吃你这假惺惺的样子。”南歌拐个弯,进了一家茶楼,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吾谷忙打点,“茶要最好的,要快,快快快,记丞相府账上。” 进了雅间,南歌拂袖落座。 洛长安蹲在跟前,麻溜的捋起袖子,给自家师父捶腿,“舒不舒服啊?师父,师父?” 瞧着如狗腿子一般的洛长安,南歌的眉心皱得紧紧的,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师父,你为何是这样的表情?”洛长安不解的凑上去,一脸的无害。 南歌叹口气,幽幽的盯着她,“说吧,又闯了什么祸事?兜不住了?” “我哪有!”洛长安起身,“在您眼里,我就是这么不成器的东西?” 南歌扯了扯唇角,笑得凉凉的,“你还真别说,就你这德行,我真是见得多了,上回你这么闹腾,然后巴巴的来讨好我,说了什么来着?” 洛长安眨着明亮的眸子,“有吗有吗?上回是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吾谷屁颠颠的进来奉茶,“南歌师父,喝茶!公子,茶!” “去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洛长安吩咐。 吾谷行礼,快速出了门,老老实实的在门口候着,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瞧着紧闭的房门,又瞧着眼前的洛长安,南歌头疼得扶额,“完了完了,这会的祸事定是闯大发了,让我给谁家起死回生呢?我事先声明,我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你先死了这份心罢!” “师父!”洛长安坐定,笑嘻嘻的将杯盏双手奉上,“喝茶!” 南歌抬头看她,“喝不下,心里揣着事!” “其实我没闯祸!”洛长安忙道,“我就是经历了一些事,长大了些,所以知道自己以前委实做得不够,做得不好,给师父添麻烦了!” 南歌一听,瞬时僵在原地,眼见着是快哭了,“这是杀人了?杀了几个啊?让师父替你顶罪替死吗?” “我就这么不是个东西?”洛长安愤然将杯盏搁在她跟前。 得,这么一丢,南歌笑了。 “还好还好,还有救!” 洛长安:“……” 不发脾气就反常? 现如今在师父眼里,她就是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 “师父,我是想求您,您能解开情蛊?”洛长安问。 这些日子,宋烨时常问及太医,以及偷偷的找了江湖上的一些名医,他们私下里交谈的时候,洛长安就猫在窗外,有时候躲在角落里。 她听得清楚仔细,也听得心寒。 其实洛长安很清楚,这是宋烨没打算瞒着她,否则哪里会让她听到这些。 听得多了,她自己便也会记在心上,重视起来。 “长安?”南歌持着杯盏的手稍稍一顿,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你之前留的消息,我看过了,回去之后我也仔细的查过,并且问过了一些江湖同道,西域的东西太过阴狠毒辣,不是寻常之物可以抵抗。” 洛长安眼角微红,“我没救了,是不是?” “你别……”南歌犹豫了一下,终是放下手中杯盏,“暂时别那么失望,为师这般直白的告诉你,其实是想说明一个问题,给你下情蛊的人,必定是对你情根深种之人。” 洛长安狠狠皱眉。 “又或者,执念深重之人。”南歌补充了一句,“这人将你当成了私有物,也就是说,他要么真心喜欢你,要么利用你伤害你所在意的人。” 洛长安摇头,“师父,你在说什么?” “情感上,你素来后知后觉。”南歌叹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身陷其中而不知。” 洛长安:“……” 第四百零二章 她将不受控制 “师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洛长安略显木讷。 南歌毕竟到了这般年岁,又走南闯北的,很多事自然看得比洛长安清楚。 人呢,只有到了一定年龄,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才明白更多的道理,否则你就算说破了嘴皮子,她也无法理解。 “我的意思是,你太重情义,许是那天也会伤在情义之上。”南歌意味深长的说。 洛长安摇摇头,“师父,您把话说清楚点。”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背负着情蛊,未尝不是好事。”南歌说,“有了情蛊,你便不敢轻易碰触那伤人的情分,如此一来,反而让你自由自在。” 洛长安抿唇,“师父,我是人,不是牲畜。是人就该有感情,否则如何区分人与牲畜的区别?爱恨离愁,我总不能一样都不占吧?” “你真的动了心?”南歌问。 洛长安笑了一下,面颊微红,然后小心翼翼的点头,“除了我爹,您便是我第二个长辈,平素对您没大没小,但是在这关键的事上,我不敢瞒着您。师父,我喜欢宋烨!” “唉!长大了,不一样咯!”南歌叹口气。 洛长安翻个白眼,“难不成我要永远长不大?师父,我是个正常人,别看我勒着束胸,可人家好歹也是四肢健全,半点都不差的!” 闻言,南歌意味深长的瞧着她的胸口,兀的伸手戳了一下,“还有货呢?” “废话!”洛长安快速拂开她的手,“别碰,人家宝贝着呢!” 南歌:“……” 好半晌,南歌低低的问,“要不要师父助你一臂之力?” “这也能助一臂之力吗?”洛长安诧异的望着她。 南歌点点头,“想要吗?” “情蛊会跟其产生影响吗?”洛长安追问。 南歌摇头,“不会。” “那师父帮个忙呗,我这勒着那么多年,突然间要长起来,貌似有点困难,虽然有点料,可我总觉得跟正常女子还是有点区别的。”洛长安撇撇嘴。 南歌挠挠额角,“师父给你开个方子,你回去头太医院抓药就是。” “真的可以?”洛长安笑嘻嘻的问。 南歌点头,很是确定的告诉她,“到时候你那裹胸,可就不管用了,你想勒都勒不住,所以得想好了再吃。药方呢,为师交给你,什么时候吃……你自个找个好时机便是了!” “好嘞!”洛长安耳根子红红的。 南歌又道,“关于那情蛊的事,我再帮你斟酌,且看看有没有缓缓而治的法子?” “您的意思是,暂时压制?”洛长安这会脑子倒是转得极快。 南歌先是一怔,俄而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不由的“啧啧啧”直摇头,“果然,姑娘大了心也就野了,这一门心思惦记着那点事?以前是谁说,不稀罕这等风花雪月之事?” “以前?谁说的?”洛长安揣着明白装糊涂,“那肯定不能是我,我这么英明睿智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白痴的话?不是我不是我!” 南歌裹了裹后槽牙,“脸疼吗?” “不疼!”洛长安梗着脖子,“咱脸皮厚,怎么可能会脸疼?使劲儿拍,都没知觉。” 南歌扯了扯唇角,满脸鄙夷之色,“二皮脸。” “您说我是三四五皮脸都成,横竖给我想个法子,治一治我这情蛊发作时的痛楚便罢!”洛长安冲她吃吃的笑着,“师父,好师父……” 南歌压了压眉心,“要压制蛊虫倒也不是全然没法子,得了你的消息之后,我也自个想过,拿不出来,不代表不能对付!” “真的可以?”洛长安瞬时眼睛发亮,“师父,什么法子?” 南歌凑近了她,低低的开口,“也许啊,冰肌丸可以。” “您是说,把蛊虫冻住?”洛长安愕然,“这行不行?回头别发起狠来,把我给咬死了,您是不知道,这蛊虫……咬人好疼,专门咬在心口上!” 南歌满脸嫌恶,“废话,我是你师父,难道还能比你逊?蛊虫咬人什么感觉,我倒是知道一些,也体会过,咬在心口上,宛若万箭穿心之痛。” 洛长安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当年我倒是用冰肌丸对付过,大概可以维持一个时辰左右,但冰肌丸损伤肌理,容易让女子体寒,不能常用。”这就是南歌所担心的事情。 这点,洛长安心知肚明。 “可是……”洛长安抿唇,“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有时候真的会心痒痒嘛!” 何况,她是见惯了风月之人,让她茹素,宛若诛心。 “这点,原是忍一忍就可以的,但是蛊这东西有个弊端。”南歌最担心的是,“一旦进了身子里,时日长久便会扎根,最后想拔出,怕是难比登天!” 洛长安猛地站起身来,“师父的意思是,若不尽早除去,我怕是这辈子都会受此牵累,一辈子不得自由?” “时日长久,母蛊与子蛊在两个人的体内,愈发深种,交相呼应,最后便是身不由己。”南歌摇摇头,满脸都是惆怅之色,“心不由己的时候,才是折磨的开始。” 若是深爱,倒也无妨。 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不忘。 可若不是深爱之人呢? 清醒时,你痛苦不堪。 受控时,你身不由己。 明明不爱那个人,却身不由己的留在那人身边,日夜相守,且更有甚者,一旦受控,许是会做出伤害他人之事。 若是那人心怀不轨,利用你受制于人的混沌时刻,让你去伤了最亲最爱之人,怕是万死都难消心头之痛。 亲者痛,仇者快。 不外如是。 “所以,离恨天的阁主是要利用我来对付皇帝吧?”洛长安的声音都在打颤,“是要让我杀了宋烨吗?不,师父,不可以的!我跟宋烨历过生死,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伤他。” 南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温柔的宽慰她,“有师父在,会竭尽全力的帮你,你先别自乱阵脚。咱们至少知道,冰肌丸能暂时压制蛊虫,这就是极好的开端。” “师父,您是怎么确定,冰肌丸一定可以压制?”一想起,自己可能会被控制,伤了宋烨,洛长安便满心惶然。 南歌无奈的笑了笑,“很多年前,我自己就中过蛊毒,当然晓得这冰肌丸的妙用,自然也是深受其害,你没看见,我这孑然一身呢?还不明白吗?” 洛长安心神一颤,“师父?” 第四百零三章 有人? “吃多了,这辈子就会跟我一样。”南歌扶着桌案,慢慢起身,“我这一辈子算是活到头了,可你不一样,长安,你还年轻。” 洛长安眸色黯淡,整个人恹恹的,“也就是说,我这情蛊是没机会了?” “谁跟你说没机会了?为师的意思是,少吃点,又不是不让你吃,偶尔情到浓时,那么几次无所谓。”南歌叹口气,“为师会掐准分量,你自己掐准次数,如此甚好?” 洛长安点点头,“多谢师父。” “你我本是师徒,何须言谢。”南歌行至她身旁,瞧着她耷拉着脑袋,不由的轻叹一声,“这情之一字,果真是了不得,早前那个潇洒恣意,谁都不放心上的洛小公子,居然也有深陷泥潭的时候,难得啊!” 洛长安撇撇嘴,“师父,莫要再取笑我了。你说,为什么会有情蛊这样歹毒的东西呢?” “因为得不到,又或者已失去,是以心内不甘,就不择手段。”南歌一针见血,“人心险恶,便是如此。” 不甘心,就得生出歹心。 唯有如此,才能称心。 “师父要找的人,找到了吗?”洛长安问。 提到这事,南歌面色一紧,苦笑着揉着眉心,“找到没找到的,其实也无所谓了,都这么多年,是我自己一人抱着那心思不肯放手。” “终将相逢的人,一定会相遇。”洛长安报之一笑,“师父心善,一定会找到的。” 南歌无奈的笑笑,“谁知道呢?找了这么多年,跑遍了名山大川,可北凉那么大的,我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走遍,但愿有生之年,还能见着最后一面。” “胡说什么呢?”洛长安翻个白眼,“就不能说点吉祥话?有我洛长安在,什么好运没有?以后别再在我面前,说什么生啊死的,我听不惯也不想听。” 南歌扯了扯唇角,“你这孩子……” 稍坐了一会,洛长安终是要起身回宫。 “路上自己小心点。”南歌叮嘱,“我听街上的人说,西域使者看上你了?” 洛长安的眉心狠狠一皱,“你肯定听错了。” 南歌一怔,“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哪里是看上我,分明是死活要嫁给我,现如今还跟皇上打了赌约。师父,到时候开赌的时候,您可千万要来帮我!”洛长安握住她的手,“那个绿油油公主,我可不想娶她。” 南歌唇角直抽抽,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真的要嫁给你啊?” “可不是嘛!”洛长安满脸鄙夷,“也不知道看上我什么了?” 南歌笑了笑,“看上你身无半两肉?或者风,流倜傥?” “别取笑我了,为了这绿油油公主,我都快愁死了。”洛长安鼓着腮帮子,“师父您是不知道,之前追我追到了京陵城外,现如今直接在朝堂点名道姓的,非要入我丞相府,我哪敢要啊!” 南歌想了想,“还真别说,若你真是男儿身,这京陵城的女子怕是都要被你霍霍完了。” “那也得我爹娘,在生我之前商量好,给我带个把儿啊!”她插着腰,“这家伙事都没给我,我如何娶妻生子,为北凉做贡献?” 南歌揉着眉心,“可见这见色起意的事儿,不只是男人会干,女人又何尝不是呢?到了那日,你且告诉我,若是真的有什么可帮忙的,师父一定帮你。” “双方比武,那西域不是盛产蛊啊毒的?我就担心他们万一动手脚,有师父在,且帮我盯着点,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暗戳戳的赢了他们,倒也是极好的。”洛长安嘿嘿笑着。 南歌一愣,“你让我帮你作弊?” “这怎么能叫作弊呢?”洛长安义正辞严,“为了一己之私,那叫作弊,咱们这是为了北凉的天下太平,这叫、叫……大义!” 南歌白了她一眼,“反正你都是有理。” “我这是占理,自然有理。”洛长安梗着脖子,“师父,您一定得帮我。” 南歌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以前也没见着你这般啰嗦,可见真的是不一样了。” “这两国之间的赌约,还赔上了我的终身幸福,我能不紧张吗?要是北凉输了,我就得跟着那绿油油公主去西域,师父,你也不想看到我爹一脖子吊死吧?”洛长安撇撇嘴,“没了我,爹怕是真的会死给你们看!” 南歌叹气。 得,还栓上了一条老父亲的命。 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我会日夜赶工,尽量将特制的冰肌丸做好,让丞相府的人捎给你。”南歌与洛长安比肩走在京陵城的长街上,“你在宫里好好的,若没什么事,别轻易出宫。” 洛长安点点头,“知道。” “蛊毒之事,你切莫让西域使团知晓,我担心他们会生出别样的心思,到时候以此为要挟,怕是你与皇帝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南歌叮嘱。 洛长安抿唇,“是!” “回去吧!”她立在那里,“我就不送你了,这就回去解决你的终身大事。” 洛长安冲她笑,眉眼弯弯如月,“师父最好了!” “少拍马屁,方才还不知道是谁,喊我老东西!”南歌轻嗤,“用得着最好,用不着就背后骂人,收了你这样闯祸的徒弟,我可真是倒了大霉!走了走了!” 洛长安站在那里,瞧着南歌头也不回的离开。 “南师父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吾谷笑道。 洛长安叹口气,“可惜,老天爷不长眼睛,好人总是多磨难,恶人总是处处得意。” “老天爷是长眼睛的,知道公子是好人,所以把这些好人全都送到了公子身边!”吾谷连忙解释,“公子是好人!” 洛长安满脸嫌弃,“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当好人,好人不长命,我还是当恶人比较好,毕竟我这么怕死的人,喜欢百岁无忧!” 吾谷无奈的笑着,紧随其后。 蓦地,吾谷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洛长安走了一阵,没听到身后的聒噪声,不解的回头去看,却见着吾谷立在那里左顾右盼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 听得问话,吾谷这才回过神,“奴才觉得,好似有人在跟着咱们?” “是我师父回来找我了?”洛长安不解。 吾谷摇头。 不可能是南歌师父,她无需这般鬼鬼祟祟,而且他们是看着南歌走的。 那么,会是谁呢? “是不是你,看错了?”洛长安心里有些慌。 吾谷皱了皱眉,真的看错了? “走吧,回宫!”洛长安快速离开。 吾谷疾步跟上,再不作停留。 不远处,有暗影浮动。 第四百零四章 温柔刀,刀刀要性命 吾谷小心翼翼的护着洛长安,直到进了皇宫,这才安下心来,松了口气。 “可能真的是奴才,疑心生暗鬼。”吾谷挠挠后颈。 洛长安拍拍他的肩膀,“终究是我闹腾次数多了,吓着你了!” “是奴才不好,奴才自己吓唬自己呢!”吾谷笑了笑,“公子,快些回去吧,要不然皇上又要等急了。” 这话刚说完,便有一人拦住了去路。 刘嫣然立在宫道上,看这情形似乎是在堵她。 洛长安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瞧着前面的刘嫣然,“这是在等我?” “奴才觉得……是!”吾谷低声回答。 洛长安眉心微蹙,低声问,“等我做什么?” “可能是争宠。”吾谷答。 如此,洛长安“哦”一声,算是明白了。 这是摆开架势,要跟她抢皇帝呢! “刘妃娘娘。”洛长安近前行礼。 刘嫣然之前吃过瘪,知道这洛长安不好对付,可眼下皇帝不在,她也不怕洛长安闹出什么幺蛾子,“本宫特意在这里,等着洛大人!” “臣何德何能,有幸让刘妃娘娘久等?”洛长安垂着眉心,心里问候了一遍刘家的老祖宗。 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太师府这帮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本宫弟弟之事,本宫与洛大人生了嫌隙,眼下皇上做了和事老,让洛大人领着太医去了太师府,那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刘嫣然皮笑肉不笑。 不得不说,平心静气的看洛长安,这小子生得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确实是个惹人喜欢的少年郎。 只是,刘嫣然很是厌恶洛长安那双眼睛。 太过机灵,让人瞧着不舒服。 “如此,甚好!”洛长安笑了笑,“多谢刘妃娘娘包容,若是没什么事,那臣就回皇上跟前伺候去了!” 说着,她一拱手,撒腿就想跑。 谁知刘嫣然又道,“本宫今日特意设宴,还请洛大人赏脸,算是化解丞相府与太师府的嫌隙,以后更好的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 设宴? “娘娘有所不知,臣近来肠胃不大好……” 还不待洛长安说完,刘嫣然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洛大人的意思是,本宫会给你下毒?又或者是,洛大人根本无心与本宫化解这场恩怨。” 事实上,洛长安压根不屑与刘嫣然和解。 和解个屁! 丞相府和太师府是死对头,而且刘满天可能筹谋了,行刺她爹洛川河之事。 若然是真,就算他们跪地磕头求饶,她都不会放过太师府任何人! 不过现在嘛,似乎应该稳住这刘嫣然。 “公子,宴无好宴,慎重!”吾谷不怕公子闯祸,只怕这宫里人心不古,生出暗害之心。 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知道!”洛长安点头,“但是现在,我有选择吗?” 吾谷张了张嘴,瞧着刘嫣然身后那一帮奴才和侍卫,心里微沉。 打一架吗? 可这刘嫣然也没做什么,公子的身份特殊,到时候被反咬一口,说公子以下犯上,欺辱皇妃,那这罪名可就大了。 太师府本就在抓公子的把柄,这么一来,还不得……不死不休?! “臣,谢娘娘恩典!”洛长安行礼。 如此,刘嫣然才算满意的笑了,端着属于皇妃的姿态转身,“走吧!” 吾谷心里直打鼓,这哪里是请吃饭,分明是拽着下火坑,想了想,要不他悄悄的去通知皇上,请皇上来救人? 然则一抬头,边上的太监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得,被盯上了。 刘嫣然,早就防着吾谷呢! 到底是宫妃,思虑委实周全,知道吾谷成日跟着洛长安,忠心耿耿,要对付洛长安,必须得连带着,先把吾谷收拾了。 如此一来,吾谷便不能开溜,只能跟在洛长安身侧。 进了承和宫,洛长安冲着吾谷使了个眼色。 吾谷心领神会,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如若见着情形不对,他必须得先保全自己,然后尽快去找皇帝求援。 相依相伴这么多年,主仆二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承和宫内的宴席早已摆好,就放在小花园里。 洛长安行礼坐定,瞧一眼周遭的环境,还算幽静雅致,与她的长乐宫完全是两种风格。 为了体现刘妃的盛宠,以及娘家太师府的尊贵,这小花园里的各种装饰摆设,都要求最好最华贵,反正怎么显贵怎么来。 而洛长安的长乐宫呢? 怎么舒服怎么来! 假山嶙峋,便于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攀爬,但又在假山底下垫着厚厚的草皮,连一星半点的小石子都瞧不见,免得她万一摔下来,磕着碰着。 其次便是鱼池,养的也不是锦鲤。 毕竟,锦鲤不适合她烤鱼,终究还是可食用为先。 在长乐宫的小花园后面,还特意留了个不大的小院子,种着一簇竹子,现如今还开始冒出了小竹笋。 洛长安想想自己的长乐宫,再看看刘嫣然的承和宫,不由的心里暖暖。 长乐宫寝殿,是依着她在丞相府的闺房而设置,一应摆设都是照搬,连带着窗口的花瓶,亦是仿得连花纹都一模一样。 听底下的奴才说,这长乐宫完全是皇帝亲自下令装饰,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事事亲力亲为,连后来进长乐宫伺候的那几个奴才,都是宋烨的心腹。 所谓心腹,自然是不会乱嚼舌根,且不会心生背叛之人。 宋烨将她留在宫里,亦给了她最好的一切。 无论是生活,还是安全。 只是日防夜防,也防不住这后宫里的蠢蠢欲动,人心险恶。 “洛大人!”刘嫣然笑道,“本宫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一些素菜,还望洛大人不要介意。” 满桌的山珍海味,可不是什么素菜。 洛长安笑盈盈的看着她,不得不说,刘嫣然生得好看,言行举止更是端庄得体,堪称后宫典范。 当然,若能少点歪心思,衬着这音容笑貌,更是绝艳无双。 只可惜,心善则貌美。 刘嫣然心不善,是以洛长安瞧她,真真是貌丑无颜。 “为何这样看着本宫?”刘嫣然别开头,心里不舒坦。 这洛长安坏心思特别多,别是教她看出了端倪? 闲杂奴婢悉数退下,小花园里瞬时安静下来,只听得风掠过墙头的声音。 “洛大人,本宫敬你一杯,从此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刘嫣然举杯,笑靥温柔。 吾谷有些担虑,死死盯着洛长安跟前的那杯酒。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想起了那日风月楼里,胭脂姑娘说的一句话:温柔刀,刀刀要性命! 眼前,可不就是嘛?! 第四百零五章 千万别惹洛长安 在宫里,刘嫣然是不可能下毒的,毕竟没有一个人傻子,会蠢到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人。 尤其是洛长安的身份特殊,若是由刘嫣然亲自动手,皇帝那头可不好交代,一旦帝王震怒,即便是皇妃也难逃一死。 杀人偿命,何况是洛长安又是洛丞相的儿子! 吾谷提着心,虽说这刘嫣然不可能在自己宫里杀人,可万一来点别的花样,谁又能说得准呢? “酒味醇厚香浓,好酒!”洛长安裹了裹腮帮子,“多谢刘妃娘娘厚爱,臣感激不尽!” 见着洛长安喝了酒,刘嫣然笑靥更甚,“这话言重了,洛公子肯赏脸,本宫很是欣慰,太师府与丞相府谈不上积怨,但外头一直传言,两家不睦!” 这可不是传言。 洛长安心头腹诽:这是事实!铁打的事实! 面上,她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刘嫣然演。 “皇上坐拥天下,却要操心丞相府与太师府之事,委实是做臣子的不是,洛大人以为呢?”刘嫣然笑盈盈的放下杯盏。 洛长安寻思着,这话不太对,纵然她这人不喜欢勾心斗角,但是到了这地步,总归要留个心眼,面得被刘嫣然套进坑里去。 论黑心肝,洛长安还真是比不上她。 “皇上英明神武。”洛长安没心没肺的笑着,“何需操心这些事,咱们就别杞人忧天了!” 刘嫣然心神一震。 这…… 倒也不傻。 “洛大人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朝政?”刘嫣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洛长安捻着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什么朝政,什么天下大事,那都是宋烨该操心的事。 换言之,谁若染指甚深,谁便是有意天下。 洛长安可没这么大的野心,宋烨当皇帝,她跟着宋烨吃香的喝辣的就好,若是有什么差事,只管吩咐她去办便罢了! 至于其他…… “我关心朝政作甚?现如今天下太平,我好吃好喝,尽享荣华富贵,还动那些歪心思作甚?”顿了顿,洛长安煞有其事的望她,“怎么,刘妃娘娘对朝政感兴趣?” 忽然被洛长安这么一反问,刘嫣然的面色瞬时变了些许,“本宫是后妃,后宫不得干政。” “哦,我还以为刘妃娘娘……” “这话可不敢乱说!”还不等洛长安说完,刘嫣然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本宫是皇上的皇妃,理该遵守后宫之德,岂敢越矩。” 洛长安美滋滋的吃着菜肴,浑然一副不上心的样子,“那就好。” 刘嫣然心知,这洛长安是皇帝身边的人,有些话可不敢随意说出口,否则就会经由洛长安的口,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但,这也有个好处。 比如说,试探洛长安。 洛长安的心思,多半也是皇帝的心思。 “洛大人,这菜式可还合你口味?”刘嫣然笑问。 洛长安点点头,“刘妃娘娘宫里的小厨,可真是极好,比御膳房做得更好吃。” “想来,皇上也会喜欢?”刘嫣然望着她。 洛长安一口咬在筷子上,狐狸总算露出了尾巴。 “这么好吃的东西,皇上肯定会喜欢。”洛长安佯装无事,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一旁的吾谷,听得眉心皱起,这分明是通过自家公子,打探皇上的消息。 可当着面,吾谷又不好提醒,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希望公子千万不要上这刘妃的当,否则皇上知道了,定会怪罪。 “是吗?”刘嫣然笑了,“那洛大人多吃点,来日可要多来宫里走动。” 洛长安只顾着埋头吃饭,“那是自然,左不过到时候,刘妃娘娘别嫌我烦便是。” “怎么会呢!”刘嫣然笑盈盈的往洛长安的碗里夹菜,“能化解丞相府与太师府的恩怨,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嫌弃洛大人!” 洛长安可不是傻子,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贬她丞相府不懂事,彰显太师府的大度。 不过眼下,不是争辩的时候,洛长安也不屑跟她争辩。 看得吾谷一愣一愣的,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一直笑脸迎人,也不争辩,瞧着很是不对劲。 别是一顿饭,把公子吃傻了吧? 何止是吾谷,刘嫣然也是一愣一愣的。 这洛长安平时张牙舞爪的,今儿怎么这般识时务? 外头,骤然传来一声响。 底下人匆匆来报,说是皇帝来了。 刘嫣然心下一怔,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来了,当即放下筷子,起身相迎。 “公子!”吾谷轻轻扯了扯洛长安的袖子,“别吃了,皇上来了!” 洛长安腮帮子鼓鼓的,慌忙站起身来,紧跟在刘嫣然身后往外走。 还没走出小花园,宋烨已经沉着脸站在了拱门处。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嫣然当即行礼。 宋烨定了定心神,确定刘嫣然身后跪着的洛长安,身上无伤,神情如常,这才敛了面上的焦灼之色,淡淡然道了一句,“免礼。” 刘嫣然笑盈盈的起身,“皇上是否已用膳?” “朕来看看!”宋烨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定格在洛长安身上。 小妮子腮帮子鼓鼓的,可见吃得不错。 亏得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明知道刘嫣然不会这么蠢,在宫里对付她,却还是巴巴的赶过来,怕她到时候一言不合,跟刘嫣然死磕。 保不齐,把这承和宫都给拆了。 可事实证明,小丫头长大了,变得沉稳至极,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甚好! 甚好! 只是,片刻之后,宋烨便打脸了。 洛长安不闹事,那就不叫洛长安了。 “怎么……”洛长安徐徐弯着腰。 刘嫣然吓了一跳,“怎么了?” 宋烨疾步上前,“长安?怎么了?” “有点肚子疼!”洛长安捂着肚子,苦着脸,“肚子好疼,皇上……好疼啊!” 宋烨骤然转头,目色沉沉的盯着刘嫣然。 “不,臣妾没有!没有!”刘嫣然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皇帝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且看洛长安腮帮子还鼓鼓的,这会又直嚷嚷肚子疼,可不就是有问题吗?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对洛大人下手,请皇上明鉴!”刘嫣然扑通跪地。 吾谷心里清楚,公子不惧毒,饶是进了毒,也不过是昏睡一阵罢了,但眼下……公子做戏,他自然也得跟着配合。 “公子!”吾谷疾呼,当即红了眼,“皇上,快、快救救公子,公子方才吃了不少……” 宋烨二话不说,抱起洛长安就往外急奔,“来人,传太医!” 骤见此情此景,曹风险些连拂尘都握不住,撒丫子跟在后面跑。 “快,传太医!传太医!” 第四百零六章 他想,狠狠的罚她 洛长安是被宋烨抱回长乐宫的,进去之后,宫门就关上了,唯有太医可以进出。 这一路上,众人都瞧见了洛长安唇角溢血,躺在皇帝怀中痛苦的样子,心里都打着鼓。 再听得,太医齐刷刷的进了长乐宫,便晓得此事非同小可。更非同小可的是,皇帝是从刘妃娘娘处,将洛大人抱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 刘妃娘娘下手了! 吾谷也是吓了一跳,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是不是蛊毒发作?又或者是这刘妃娘娘下了别的手?还是说…… 回长乐宫的路上,吾谷脑部了一出又一出的宫斗大戏,各种阴谋诡计和毒物出手。 然则,刚进寝殿,所有的宫斗阴谋都被推翻了。 吾谷的眼皮子直跳,瞧着瞬时从宋烨怀中跳下,笑嘻嘻的在床榻上蹦跶的自家公子,无奈的扶额。 “哎,这……”曹风愣了愣。 吾谷指了指外面,“曹公公,请吧!” “欸!”曹风紧了紧手中的拂尘。 天晓得,他这掌心里还凉着呢,怎么忽然就不太一样了? 直到寝殿大门合上,曹风这脑子里还有些发懵,没能回过味儿来。 “这是怎么了?”曹风低声问。 吾谷尴尬的扯了唇角,“情趣!” 曹风一怔,瞪大眼眸瞧了他半晌,终是呐呐的应了声,与他一般笑得有些尴尬,“哦,情趣,情趣!是有趣!” 可也把人给吓了半死啊! 寝殿内。 宋烨无奈的瞧着双手叉腰,立在床榻上,蹦跶蹦跶的小丫头,幽幽的叹口气。 “哎呦,你莫要叹气嘛,谁让她吓唬我来着!”洛长安翻个白眼,“她若不惹我,我哪里会这样对付她?总归是她招惹的,我发誓,不是我先动手的!” 宋烨点点头,“你别蹦跶了,下来。” “我不,我吃多了,蹦跶一下消消食。”洛长安双手叉腰,站在床榻上不肯下来,“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想了很多,也真是吓了半天,生怕她万一找人给我捆了,装麻袋里丢出宫去。” 宋烨苦笑,“这是皇宫,她是皇妃,又不是江湖上的贩子,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让她捆了?你当我这皇帝,是吃干饭的?” “皇帝是不是吃干饭的,我不知道,反正她惹了我,就得付出代价,你若是心疼呢,只管去承和宫,少来招惹我!”洛长安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我这人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沾染我的东西或者人!” 宋烨立在那里,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那我算是你的?” “自然是我的!”她趾高气扬,中气十足,“你是我洛长安的人,以前无所谓,现在不行,你敢背着我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就敢斩草除根!” 宋烨负手而立,“那你可知道,对一个皇帝大呼小叫,叫嚷着要斩草除根,是什么罪名吗?” 弑君! “这可不一样。”洛长安梗着脖子,不管正理歪理,到了她这儿就必须是对的,“你若以皇上的名义进来,那我自然不会说这话,还得恭祝皇上千秋。” 她顿了顿,“但你若是以宋烨或者重生的名义进来,那就得乖乖听我的,若敢手脚不老实,我就废了你!” 下一刻,宋烨单手圈住她的腿肘位置,如同抱孩子一般抱着她。 洛长安心头一惊,双手快速扶住了他的双肩,低眉睨着仰头望她的宋烨,“怎么,不服气?” “一条胳膊抱你,一条胳膊提江山,哪里还能容得下旁人?”墨色的瞳仁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所以,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 洛长安撇撇嘴,“你说,是我的速度快,还是情蛊的速度快?” “唉!”宋烨叹口气,“这该死的离恨天。” 她伸手,轻轻捧起他的容脸,“等去了蛊,我们生个宝宝玩吧?” 宋烨:“……” “你生得好看,不管以后是儿是女,我觉得肯定都会像你这般俊俏。”洛长安自顾自的说着,目不转瞬的盯着他,“尤其是你这双眼睛,真好看!” 宋烨笑了,“等你好了,我们就生两个小宝宝,一儿一女,儿子像我,女儿像你,好不好?” “嗯!”洛长安连连点头,“我喜欢。” 喜欢你,所以喜欢你的一切,包括我所有的子嗣,都只愿由你所出。 宋烨抱紧了她,“以后可不许这样胡闹了,你吓着刘妃事小,吓着我了却是真的,会把我吓坏的,这会心口还闷闷的疼呢!” “真的?”洛长安诧异。 皇帝连死都不怕,这会居然被吓着了? 她伸手,轻轻捂着他心口位置,“这里疼?” “对!”宋烨坐定,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上抱着,“要揉一揉才能好。” 洛长安笑了,“你个骗子!” 嘴上骂着他,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宋烨便坐在那里,瞧着她白皙的柔荑,贴在他的心口位置,轻轻的揉着,一下又一下,将整颗心都揉得温软起来。 不得不说,这情蛊委实折磨人。 若非碍于情蛊,此刻他定是要好好的惩罚她一顿,且让她记住这教训。 也…… 成全她的心思。 予她儿女成双,予她生死相随。 “我方才是不是把刘妃给吓死了?”洛长安得意洋洋的问。 宋烨笑了,“她的脸色都变了,你说呢?” “谁让她想从我这儿,掏出你的消息,那我岂能与她客气?”洛长安满脸鄙夷,“她把我当傻子,那我也得戏耍她一回,否则岂非对不起她这设宴的好心肠?” 对于这点,宋烨免不得提醒两句,“以后不要什么宴都去吃,吃进去吐不出来,回头哭的又是你,明白吗?” “我又不怕毒!”这是实话。 宋烨置于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疼!”洛长安当即绷直了身子。 一抬头,宋烨目色灼灼的盯着她,“世上能入口的,又不是只有毒药,你别忘了咱们在山洞里,你自个是吃了什么,才会迷迷糊糊的……” 洛长安快速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别说了!” “想起来了!”他在她掌心啄了一口,“现在,还敢随便吃人家给的东西吗?” 洛长安急忙摇头。 “快乐神仙丸,可不是闹着玩的。”宋烨的指尖,缠绕着她的墨发,“何况你身上还有情蛊,一着不慎,便会要你的命!” 洛长安面色微变,想起那蚀骨钻心的疼,便觉得脊背发凉。 果然,是她大意了! “没有下次了!”洛长安斩钉截铁的允诺。 第四百零七章 皇帝,信了? 须臾,太医进了寝殿。 洛长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边上搁着一个染血的脸盆,血色暗沉。 “皇上?”太医们齐刷刷的行礼。 宋烨指了指水盆里的血,“没什么大碍了。” “这……”太医们细细瞧着,这水盆里血色暗沉,的确不是正常的颜色,且瞧着床榻上的洛长安面色惨白,委实是虚弱至极。 想来这一路上所闻,刘妃要毒杀洛长安之事,是千真万确的。 这么一想,众太医面面相觑。 后宫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是太师府出来的,一个洛丞相的独苗苗,一旦双方闹腾起来,谁能担得起? “所幸吾谷随身带着解毒丹药,否则……”宋烨直摇头,“后果不堪设想!” 太医躬身,“皇上,容臣等为洛大人把脉?” “不用了!”宋烨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不用再兴师动众,开两副解毒之后的温补之药便罢!出了这道门,不许乱嚼舌根,明白吗?” 太医们只道,皇帝不想让太师府和丞相府打起来,想要做和事老,以和为贵。 “臣等,遵旨!”众人行礼。 温补的药倒也容易,随随便便开点安神汤便是! 待众人离开之后,洛长安徐徐睁开眼,趴在床沿松了口气。 “没事了!”宋烨抚着她的脊背,“被我打发走了!” 洛长安托腮,木愣愣的瞧着门口方向,“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刘妃?我没中毒,你无需下狠手,可她要对付我是真,若不惩处难免会助长她的气焰。” “交给我便是。”宋烨起身,“好好睡一觉,把前些日子流的血都养回来。” 洛长安点头。 事实诚然如此。 之前洛长安在祭坛上失血太多,以至于回到京陵城的这些日子,面色依旧带着苍白,尽管宋烨拼命的养着,也只是让她看起来稍显红润。 一个人失了那么多血,饶是她自愈能力再好,也得小心的养着。 洛长安伏在床沿,瞧着宋烨大步流星的走出寝殿。 今儿这么一闹,估摸着爹也会知道。 爹那脾气,平素倒也罢了,遇见她的事儿,还不得发狂? “唉!”拽着被子,蒙过头,洛长安闷闷的翻个身。 既然宋烨让她放心,那她便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至于之后的事,就等她睡醒了再说。 吾谷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守着,不多时便见着了着急忙慌,匆忙跑进宫的洛川河。 一听说闺女被刘妃害了,哪里还能坐得住,撒腿就往宫里跑,即便知道皇帝会护着洛长安,可父亲始终是父亲,哪里舍得真的将闺女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在父亲的眼里,这世上唯一能为闺女豁出命去的男人,只有自己。 “如何?”洛川河忙问。 吾谷“嘘”看一声,“相爷莫要着急,公子睡着了!” “睡着了?”洛川河松了半口气。 能睡着,就说明没事。 洛川河知道,她体质特殊,即便是刘妃真的下了毒,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她自身就能消耗殆尽。 可是…… “真的没事吗?”洛川河追问。 吾谷点点头,行了礼开口,“丞相放心,有皇上在呢!” “本相知道,这是皇宫,自有皇上做主,可皇上再仔细,也比不得这宫里的人心歹毒。”洛川河一声叹。 自己就是这么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过来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手段,也是用过不少,现如今年岁上来了,最怕的就是报应在孩子身上。 吾谷低声道,“相爷放心,公子是装的。” 洛川河一怔,“什么?” “今儿咱们从宫外回来,刘妃娘娘就领着一大帮人,要请公子吃席,说什么摆和。当时他们人多,咱们在宫里也不敢太闹腾,所以就跟着去了!”吾谷解释。 洛川河裹了裹后槽牙,刘良你个老匹夫,你在朝堂兴风作浪也就罢了,居然养出这么个东西,祸害我家长安,我岂能与你罢休! “在刘妃宫里,刘妃娘娘一直想经由公子的口,打探皇上的消息。”吾谷继续说,“公子很是仔细,没敢泄露分毫,却也是真的有点生气。” 洛川河知道自家孩子的性子,他家长安呢,表面笑嘻嘻,偶尔发飙也不是真的生气。 她若真的生气,必是不声不响的! “后来呢?”洛川河问。 吾谷继续道,“后来皇上就来了,皇上一来,公子就喊肚子疼,这不……皇上抱着公子满宫道的乱窜,直接抱回了长乐宫,还宣了太医!” 于是乎,整个皇宫都知道了这件事。 “再后来,就是相爷您来了!”吾谷抿唇,“相爷您放心,公子真的没什么大碍,就是吃得有点撑着了,至于那些太医,也都被皇上打发走了,没发现端倪。” 洛川河如释重负的点点头,“皇上自会处置,不过这种事可一不可二,还是要提醒你家公子,这是皇宫,下不为例!” “是!”吾谷行礼。 如此,洛川河便放了心,“有空让她回来一趟,本相得好好训斥训斥。” 吾谷颔首,“奴才记住了!” 出了长乐宫大门,洛川河揉了揉眉心。 “相爷不舒服?”简丰忙问。 洛川河摇摇头,“孩子大了,心思也多,居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里,好在皇上是偏向她的,否则追究起来,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污蔑皇妃? 呵,这丫头真是愈发胆大包天了。 正因为知晓如此,皇帝宋烨才马不停蹄的去收拾烂摊子。 既然是下毒被当场抓包,总归是要细查追究下去,否则就太容易惹人生疑了。 偏殿内。 刘嫣然泣不成声,跪地磕头,“臣妾没有下毒,请皇上明察!” 宋烨拂袖坐在正上方,眉眼微沉的睨着她。 “皇上!”刘嫣然急了,这罪名要是真的落下来,怕是会牵连太师府。 思及此处,刘嫣然更是提泪涟涟,“皇上明鉴,臣妾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又岂会去杀人,何况还是在臣妾的宫中,皇上……臣妾没那么愚蠢!” 宋烨瞧着她,自知这事的确不是她下的手,是洛长安顺水推舟,给她一个教训。 可若是他不追究,这偏心偏得……他家长安肯定不答应。 洛长安敛了性子,不愿与人为敌,奈何你不惹事、事惹人,所以这一次若不能断了刘嫣然的心思,以后她还会寻洛长安的麻烦。 “刘妃,朕平素瞧着你是何其沉稳一个人,怎么也会做这样糊涂的事?”宋烨徐徐端起手中杯盏,“宫中下毒,手段狠辣,你让朕如何办你? 刘嫣然哭声骤歇,骇然僵在当场,眸中满是惊恐之色。 皇帝,信了? 第四百零八章 冷宫 皇帝若是不信,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现在皇帝信了,刘嫣然瞬时没了声响,愣在原地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这事发生在承和宫,不管是不是刘嫣然做的,都跟她逃不脱干系,所以不管她如何争辩,都得担了这份责任。 好半晌,刘嫣然又开始抽抽搭搭的哭泣,“皇上明鉴,皇上明鉴!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下毒暗害洛大人,臣妾是冤枉的!” 宋烨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杯盏,目色沉沉的望她,“既然你没有下毒,那你告诉朕,是谁对洛长安动的手?” 这话,刘嫣然答不上来。 她哪里晓得,是谁对洛长安下的手? “臣妾,不知道!”刘嫣然摇头,两行泪仍是挂在脸上。 宋烨叹口气,“所以啊,你既然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又如何能让朕相信你?爱妃啊,朕对你寄予厚望,谁知,你竟是这般教朕失望。” “皇上?”刘嫣然已然不知该说什么。 宋烨又道,“朕原是打算,将后宫交给你的,可谁知道,你居然这般善妒,如此恶毒,青天白日都敢在自己宫中杀人,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刘嫣然百口莫辩,泣不成声,“臣妾,没有……” 眼见着到手的后位,飞了,任谁都不会甘心的。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眼前这件事,是刘嫣然打死都想不明白的,她还来不及动手,洛长安怎么就中了毒呢? “这件事,朕并不打算细查,一旦查下去,到时候连累整个太师府……”宋烨顿了顿,“丞相府那头,你也是知道的,洛丞相就这么一个儿子!” 刘嫣然心头慌得厉害,她当然知道,兹事体大,不容小觑。 洛川河若是发起狠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伤及洛长安,他这个当爹的,怕是撕破脸也得跟太师府横着来。 “朕,怕是也护不住你了!”宋烨无奈的摇摇头。 刘嫣然红着眼,忘了哭泣。 “不过,所幸现在洛长安没什么事,若是让太师从中斡旋,许是还有一线生机。”宋烨道,“若是丞相不追究,倒是……” 刘嫣然眼前一亮。 没错,洛长安现在没死,不是吗? “皇上?”刘嫣然呼吸急促,慌忙拭去面上的泪痕。 她匍匐在宋烨脚下,“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真的没有害洛大人,此事,臣妾会亲自跟相爷解释,还望皇上给臣妾一个辩驳的机会,就算是要判臣妾死罪,也得让臣妾一吐为快,死得明明白白!” “朕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你自己去跟丞相解释。”宋烨目色微沉的盯着她,“你入宫多时,若非此番你做得太过分,朕并不想责罚你!” 刘嫣然隐约感觉到了皇帝的意思,果不其然…… “事罢之后,你自请入冷宫居住吧!”宋烨起身。 刘嫣然骤然面色惨白,瘫倒在地。 冷宫…… 冷宫是什么地方,自然无需多说。 入了冷宫,这辈子就跟后位无缘了。 不只是后位,连带着家族荣耀,一并失去,从此以后就是个废人,这满宫之中谁还会记得她? “皇上!”刘嫣然抱住宋烨的脚脖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皇上,臣妾错了,是臣妾错了,请皇上宽恕臣妾,臣妾再也不敢招惹洛长安了,皇上……” 一旁的曹风,看得那叫一个直摇头。 现在求饶又有什么用? 事已至此,谁也救不了这刘妃娘娘。 旁人不知,曹风心知肚明,皇帝瞧着面色和善,实则护短至极。 虽说洛公子没什么大碍,可终究也是被刘妃吓着了。不过,总体说起来,这洛公子的性子委实改变了不少,不似从前莽撞,也没有再肆意妄为。 但即便这样,还是招致刘妃的嫉妒,皇上防范于未然,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宋烨拂袖走出,身后传来刘嫣然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任凭哭喊,他都没有回头。 自古无情帝王家,宋烨也不外如是。 宫内这么一闹腾,宫外也都知道了,绿音公主几番想要闯宫,都被侍卫拦下。 太师一把年纪了,跪在御书房前要面君。 宋烨心一横,未见! 这见了还得了? 自然不能见。 洛长安还真的没想到,自己装了一次,就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一觉睡醒,外面已经天翻地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都打入冷宫了?”洛长安诧异。 吾谷连连点头,“皇上毫不犹豫的,就把人送进去了,太师跪在御书房门前都没用!” “这么严重……”洛长安抿唇,心下犹豫。 吾谷愣了愣,“公子,您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还真别说,洛长安的确有些心软了,倒不是为了刘嫣然,这女人害她数次,她是半点同情怜悯都没有,她担心的是宋烨的江山社稷。 “皇帝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洛长安问。 吾谷不解,“公子,您想让皇上交代什么?” “事关社稷,按理说他应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的……”洛长安挠挠额角,“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大做文章,然后迫使太师府做出退让,而不是直接让刘妃进冷宫。” 吾谷点点头,“这倒是!” “所以我不懂,宋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放弃了!”洛长安撇撇嘴,托腮发愣。 吾谷想了想,“许是不想有人追究下去?” “怕人知道我是装的,然后拆穿了我的谎言,最后连累丞相府?”洛长安眼前一亮,“哦,这倒是有可能。” 吾谷叹口气,“公子,此事您就别管了,莫要给皇上和相爷添乱,咱们就安安心心的装病。您若是得空,还是好好想着,那个赌约的事情吧!” 这赌约若是输了,那公子可真是要一口毒药噎死了! 洛长安揉着眉心,“真是烦人!” “公子……”吾谷低唤。 洛长安捂着脸,“别说了,我想静静!” 外头响起了小太监的声音,“洛大人,昭仪娘娘求见!” 昭仪? 洛长安一怔,哪个昭仪? “公子,杜昭仪,杜昭仪!”吾谷急忙提醒。 洛长安一拍脑子,“哎呦我这记性,倒是将她给忘了,可她这会过来干什么?探病吗?” “许是探病!”吾谷也不清楚,“您见还是不见?” 洛长安皱了皱眉,当即躺了回去,“见!” 第四百零九章 原来如此 洛长安一声“见”,杜双燕便屁颠颠的进了寝殿。 骤见着洛长安躺在那里,容色恹恹之态,杜双燕狠狠皱起眉头,“洛大人?” “杜昭仪!”洛长安气息奄奄的开口,“不能给您行礼了,还望杜昭仪恕罪!” 杜双燕摇摇头,“你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数?何况,自始至终,都没见着你生出什么礼数之心,今儿倒是假模假样起来!” “倒也是!”洛长安无奈的叹口气,“终究是我被宫里的女人弄怕了。” 杜双燕愣怔,“你莫要担心,我不会害你!” 想起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些糊涂事,杜双燕亦是有些担虑,生怕洛长安因为刘嫣然的事情,误以为她与刘嫣然是一路货色。 “我自然是知道,杜昭仪与刘妃娘娘不同,否则也不会见你!”洛长安靠在软垫上。 吾谷毕恭毕敬的奉茶,“昭仪娘娘,请用茶!” “是我向皇上通风报信的!”杜双燕接过杯盏。 洛长安面色一怔,“是你?” “是!”杜双燕颔首,紧了紧手中杯盏,“彼时我正在宫道上,瞧着刘妃拦住了你们的去路,心头想着别是想对你们做什么?谁知道,真的要对你们下手。” 吾谷扑通跪地,给杜双燕磕头,“多谢昭仪娘娘,对我家公子的救命之恩!” “快快起来!”杜双燕忙摆手,“救命之恩委实算不上,我只是去通知了皇上,说是你们被刘妃带走了,旁的什么都没做。” 洛长安笑了,“那也是救命之恩,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只怕我已经死在了承和宫里,倒是真的遂了那刘妃的愿。” “我是真的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宫里对你们下手,还是在她自己的地方,如此肆无忌惮,真是令人发指!”杜双燕义愤填膺。 洛长安敛眸,“终究是太师府给的底气。” “我当她是名门之女,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再恶毒也是读过书的女子,多少该明白一些礼义廉耻,平素她可是最瞧不上我们这些将门之女!”杜双燕满脸鄙夷。 说起这个,她委实有些愤愤不平,“嫌咱们粗鄙,不识礼数,光会舞刀弄剑,可咱们虽然如此,却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是!”洛长安点点头,“若不是诸位武将,镇守边关,抵御外敌,只怕咱们北凉早就被人分着吃了,您看看外头那些西域使臣。” 说起这个,杜双燕面色微沉,“但凡咱们北凉有龙虎之师,这些个蛮夷何至于在朝堂上,对咱们北凉指手画脚,居然还敢跟皇上定赌约!” “赌约之中,还有我!”洛长安压了压眉心,“终有一日,我北凉崛起,绝对不会在让人如此欺辱!” 杜双燕点头,“你且放心,皇上英明神武,来日北凉定会蒸蒸日上,绝对不会再有受辱之日。” 洛长安报之一笑。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杜双燕起身,含笑瞧着她,“好好养着身子,我且瞧着,太师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洛长安摇头,“倒也未必,太师府在北凉势力庞大,寻常人是撼动不了他们的,那老太师手段了得,我估摸着他不会坐以待毙。” “皇上把刘妃打入冷宫,但现在西域使团在京陵城里,怕是这事……委实不好处置。”杜双燕虽然身处后宫,却也深知前朝之事,非一蹴而就。 洛长安没说话。 杜双燕笑了笑,温和的宽慰她,“你莫要担心,皇上既然下令把人送进冷宫,就说明他有万全之策,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但愿如此。”洛长安苦笑。 杜双燕也不知该说什么,终是退出了寝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寒霜上前,“主子,您怎么了?” “就是觉得好人没好报,心里不太痛快!”杜双燕揉着眉心,“得亏得皇上及时赶到,否则这刘妃还不定要恶毒成什么样子。” 寒霜点头,“可不是嘛!宫里的手段虽然多,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奴婢也是头一回听说,委实了不得!” “皇帝若不遏住这等邪风,来日更会变本加厉。今儿敢杀人,明儿就敢夺位。”杜双燕直摇头,“亏她自诩名门闺秀,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寒霜道,“定然是得意忘形所致!” “走吧!”杜双燕抬步离开。 宋烨的确给了刘嫣然机会,让她能自己跟洛川河解释此事,可她没做过的事情,要如何解释,到了最后竟是指着洛川河的鼻子破骂。 骂得有多难听,那么现在她的日子就有多难熬。 冷宫这地方,要多凄凉有多凄凉,进了这地方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那些个在冷宫伺候的宫人,原就心头不忿,恨不得将自身的所有不公,都发泄在这些落魄的贵人身上。 曾经高高在上,如今碾落成泥。 这,就是代价。 杜双燕瞧着被铁索加身,锁在屋内的刘嫣然,一时间还真的没办法,把她跟当日高高在上的刘妃娘娘联系在一处。 披头散发,歇斯底里,哪里还有半点四妃之首的仪态。 “刘妃娘娘!”杜双燕立在那里。 刘嫣然眦目欲裂,“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过半日时间,多少人冷嘲热讽,跑到冷宫看她笑话,看她狼狈的样子。 谁能料到? 皇帝因为一个洛长安,居然就这样对她? “你这又是何必呢?”杜双燕苦笑,“折腾了自己,把自己送进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在自己的宫里,对人下手,亏你做得出来!落得如此下场,是你应有此报,怨不得人!” 刘嫣然笑声凄厉,“应有此报?谁告诉你,本宫下手了?本宫是冤枉的,冤枉的!” “冤枉?”杜双燕嗤笑,“若你是冤枉的,为何要跟丞相解释?若你是冤枉的,为何太师会跪在御书房前?你说冤枉就冤枉?事实摆在眼前,铁证如山!” 那一瞬,刘嫣然面白如纸,唇瓣止不住的颤抖,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 “说不出话来了?”杜双燕叹口气,“人得为自己做错的事,承担相应的代价。” 刘嫣然定定的望着她,黑糁糁的眼睛里,翻涌着晶莹的光亮。 “你、你这般瞧着我作甚?”杜双燕愣怔,不悦的往后退了一步。 刘嫣然忽然落泪,终是泪如雨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竟是这般愚蠢,到现在才明白各中道理,原来……是这样!” 第四百一十章 那封信,总归要取的 杜双燕不知道,刘嫣然为何突然落泪,说的话也有些奇奇怪怪的。 她毕竟是武将门第出身,很多东西没想得那么细致,终究也是不太明白。 但是瞧着刘嫣然从眦目欲裂,到悲痛欲绝,这般转换,她这内心深处也是有所震撼的,若女人不是悲伤到了极点,多半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铁索噼噼啪啪的响着,刘嫣然瘫跪在地,双手掩面,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主子,咱还是避得远点,奴婢瞧着瘆得慌。”寒霜忙道。 想了想,杜双燕往后退了几步,果真离她远了些。 “本宫今日的下场,就是你们来日的样子。”刘嫣然泪流满面,目色猩红,“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儿去吗?就算是杜家的人又如何?你母家远在九州,远水解不了近火。” 杜双燕一怔,“如今是你有错在先,居然还扯到我身上?刘嫣然,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本宫没疯,疯的是那洛长安和皇帝!”刘嫣然歇斯底里,“他们沆瀣一气,暗害我!” 别说是杜双燕,饶是寒霜都被逗笑了。 “你给洛大人机会,她拿什么暗害你?”杜双燕反唇相讥,“就凭她冲到了承和宫,给自己的饭菜里下毒,然后请了皇上过来做戏,借此暗害你?” 寒霜直摇头,“主子,她脑子不清楚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多半,是疯了。” “本宫没疯!”刘嫣然咬牙切齿,“是洛长安自己给自己下毒,是他们在做戏,本宫说没下毒就没下毒。” 寒霜叹口气,“主子您看,都这样了……” 杜双燕转身,“走吧,如此疯癫,已然是没救了!” “本宫没有下毒,本宫是冤枉的!”刘嫣然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没人相信她,难道自己平素的为人,就这么不值得人相信吗? 杜双燕站在门口,回头望着被铁索绑缚的刘嫣然,心下有些微恙。 “是洛长安和皇帝陷害本宫,是他们联起手来,要对付太师府!”刘嫣然泣不成声。 杜双燕隐约好似明白了些许,冷声问,“若你不给他们机会,他们会陷害你吗?洛长安可是你亲自请进承和宫的,这事总没人逼着你吧?” 确实。 刘嫣然哑口无言,只剩下无声的哭泣。 “但凡你没有生出害人之心,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先有因后有果,不过是这个果,非你所愿罢了!”杜双燕叹口气,“你都这样了,嘴上留点情,好自为之吧!” 刘嫣然可不这么想,只要太师府还在,只要父亲还活着,她就还有机会,活着走出冷宫。 “杜双燕!”刘嫣然轻唤。 已然一只腿迈出了门槛,杜双燕眉心微凝,再次回头,“你还想说什么?” “主子,她疯人疯语,您别再与她啰嗦了!”寒霜忙道,“奴婢怕她到时候把您给绕进去,连累咱们也一起吃苦受罪。” 杜双燕想想,也是。 “长定侯不是一直想回到京陵城吗?”刘嫣然幽幽的开口。 杜双燕的脊背,骤然挺直,“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刘嫣然默默拭去面上的泪。 既然皇帝如此狠心,把她关在冷宫里,那她就得另谋生路,自求生机。 “你还知道什么?”杜双燕立在那里。 寒霜机敏,快速环顾四周,立在门口把风,生怕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到。 毕竟,隔墙有耳。 “长定侯原是想回朝,奈何先帝不准,于是乎将主意落在了当今圣上的头上。”刘嫣然冷笑,目光狠戾,“可你要知道,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重臣回朝的。” 这点,杜双燕心里也清楚。 “杜昭仪,你以为你的昭仪之位是怎么来的?不过是皇上为了安稳长定九州,所做的权宜之计罢了!”刘嫣然循循善诱,“早晚有一日,价值用尽,你与本宫又有什么区别?” 杜双燕眯起眸子,愣愣睨着她。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宫,本宫早晚会走出冷宫,迟早……”刘嫣然苦笑。 变脸之快,足以让杜双燕诧异。 女人,果然善变。 “长定侯想回朝,得与朝中诸位大臣联络,只有疏通关系,给皇上施压,才能领兵返朝,否则他就得永驻长定九州。”刘嫣然阴测测的笑着,“杜双燕,本宫这个意思,没错吧?” 没错,是这个意思。 当初杜双燕就是怀揣着这个目的,来的京陵城。 只可惜,她虽然被册封为昭仪,却始终不得皇帝亲眼。 皇帝来她宫中的日子,少之又少。 不,是皇帝来后宫的日子,皆是屈指可数。 皇帝不只是不来她这儿,皇帝还不去别的娘娘宫里,所以杜双燕并不在意皇帝宠幸哪宫娘娘,毕竟大家都不得宠,其实都差不多。 “刘嫣然!”杜双燕冷笑,“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来盘算别人?如你这般算计,饶是洛大人真的害了你,那也是你活该。” 刘嫣然目色冷戾,“你就不怕,下一个是你吗?” “我行得正坐得端,不似你这般不择手段。此前你如何对我,如何挑唆后宫,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这条命都差点折在你手里。”杜双燕可没忘记,在刘嫣然处吃的亏。 刘嫣然心虚,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得为自己搏一把,“与本宫合作,就是与太师府合作,家父能让长定侯梦想成真。” “你的话我可不敢相信。”杜双燕不傻,“回头挖个坑,我岂非自掘坟墓?” 刘嫣然急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本宫。” “那就说说刘妃娘娘有什么交换条件吧?”杜双燕心头盘算着,不能白来一趟。 刘嫣然忙道,“你替本宫送信出去,本宫替你与太师府牵线,你觉得如何?” “送信?信在哪?”杜双燕问。 刘嫣然深吸一口气,“本宫离开承和宫的时候,将信放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只要你现在去取,交给太师府,交到我爹手里,他一定会相信你的诚意!” 杜双燕在犹豫。 “你相信本宫,本宫的父亲一定会让长定侯回京。”刘嫣然信誓旦旦,“你也不希望,白来一趟京陵城,让长定侯的希望落空吧?” 杜双燕抿唇,“好,我帮你,但也希望你言出必践。” “那是自然!”刘嫣然满是希望的盯着她,“互惠互利,对大家都有好处。” 杜双燕转身离开。 出了冷宫,寒霜有些犹豫,“主子,您真的要信她?” “信?为什么不信?”杜双燕笑得凉凉的,“那封信总归要取的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 若皇帝,念及旧情? 信,藏在了刘嫣然寝殿。 杜双燕亲自去取,期间也不曾告知过任何人,悄摸着进去,悄摸着翻找。 “梳妆台的抽屉,快找找!”杜双燕忙道。 自打刘嫣然进了冷宫,承和宫的奴才便被驱散了,眼下周遭没什么人,倒也方便杜双燕找东西。 寒霜帮着翻找抽屉,在梳妆台最后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暗格,底下就藏着那封信。 “快给我看看!”杜双燕欣喜。 寒霜有些犹豫,“主子,奴婢总觉得这刘妃娘娘的不能信,且不说她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只皇上这态度,奴婢就觉得有问题,咱们帮她怕是要跟皇上作对。” “先看看信上写什么再说!”杜双燕拆开了信。 信是刘嫣然被抓之前写的,内里阐述了自己被冤屈的过程,也就是说,洛长安真的极有可能是自己服了毒,然后陷害刘嫣然。 杜双燕愣怔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但是转念一想,当时的情况,便又了然了。 信的底下写着,皇帝已经开始对太师府起疑,言外之意就是要跟丞相府合作,压制太师府,对太师府下手。 太师府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太师手底下的门生太多。 所谓门生,牵扯甚多。 太师府这些年在各部安插了太多的人,很多人对太师刘良可谓忠心耿耿,盘根错节,要想撼动这棵大树委实不容易。 “主子,怎么了?”寒霜低声问,“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杜双燕眯了眯眸子,“确实有问题。” 寒霜骇然,“奴婢就知道,这女人没安好心,肯定是打定了主意要坑咱们呢!” “我不是说刘嫣然有问题,我是说现在的情况有问题。”杜双燕慢慢的将信收起,如之前那般,尽量瞧不出拆封的痕迹。 寒霜不解,“现在的情况有问题?主子,您到底在说什么?” “虽然我不似他们这些人,成日勾心斗角的,知道那些弯弯道道,但这点审时度势的能力还是有的。”杜双燕面色微沉,缓步走出寝殿,“这书信若是交到太师府,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寒霜愣怔,“后果?” 这点,她还真的没想过。 “皇帝如果真的要对付太师府,势必得逼着他反,但皇帝又得掌握了证据才能行动。”杜双燕叹口气,“但你相信,皇帝要动手,会没有准备吗?” 寒霜好似有些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是,皇帝已经防着太师府了,只是没找到机会而已,在皇帝的手里,兴许已经拿住了证据。” 杜双燕点头,“是这个理儿!” “那咱这信,交给谁?”霜枝诧异,“一把火烧了干净?” 杜双燕活见鬼一般盯着她,指尖狠狠戳着她脑门,“你脑子进水了?这么好的机会,一把火烧了?把你烧了都没这封信值钱。” “那您是想怎么做?”寒霜不解。 杜双燕想了想,“我得想个法子,拿这封信换点东西。” “换什么?”寒霜问。 杜双燕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来的时候,爹说了,让我好好伺候皇上,请皇上允准他回到京陵城,奈何爹又放不下手中的兵权,是以……” 是以这件事,她一直没敢跟皇帝提起,连她都知道,重臣带兵回朝不是什么好事,大有谋反之嫌。 皇帝,又岂会不知。 正因为知道,所以在她入宫之后,皇帝虽然善待她,却没有真的上过心。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皇帝其实也防着长定侯府。 “主子,您打算怎么做?”寒霜忙问。 杜双燕深吸一口气,轻轻掂量着掌心里的书信,目色微沉。 怎么做? 自然也是有法子的。 长乐宫。 “又回来了?”洛长安正美滋滋的喝着银耳羹,心下有些诧异,“不是出去了吗?探病也结束了,这是干什么?” 吾谷低声开口,“说是有要事跟您商量,是关于刘妃娘娘和太师府的。” “太师府啊?”洛长安赶紧将瓷盅递过去,捻了帕子擦拭唇瓣,“去吧,把人叫进来,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热闹可凑?” 吾谷想了想,“别是给您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能出什么事?没事。”洛长安摆摆手,“把人叫进来吧!” 吾谷点点头,“要通知皇上吗?” “暂时不用,她又不会害我!”洛长安抿唇,“刘家那个和她不一样,她是将门虎女,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她的心思简单些许,基本会写在脸上。” 吾谷行礼退下。 不多时,杜双燕款款而入。 “杜昭仪?”洛长安靠在软垫上,“怎么了?” 杜双燕神色凝重,“洛大人,我能与你说件事吗?” “要命的事?”洛长安低声问,略带为难的看她,“你也知道的,我这人偶尔不着调,喜欢胡闹,你若是要与我说什么正经事,可能会让你失望。” 杜双燕笑了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还没开口你就拒绝了。” “不不不,我这叫丑话说在前头。”洛长安解释,“毕竟我自己什么样子,心里还是清楚的,这点自知之明,我是有的!” 杜双燕抿唇,“你这般言语,我倒是放心了,至少不似那些人,两面三刀。” “我这人不会两面三刀,但是我会三刀六洞。”洛长安笑得坏坏的,“你可知道,三刀六洞是什么?” 杜双燕摇头。 洛长安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用眼睛打量着杜双燕,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焦灼。 这般焦灼,可见事情不小啊! “江湖上……” 果然,不待洛长安说完,杜双燕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洛大人,我此番前来是因为刘妃的事情。”杜双燕就这么盯着她,呼吸略显急促,“刘妃被关在冷宫里,可她仍是不死心。” 这点,洛长安早就料到了,没什么可稀奇的。 “她留了一封书信,要转呈给她爹,想来刘太师若是知晓事情的真相,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杜双燕继续道,“现如今,书信就在我手里,她想让我与她联手,将书信送出宫。” 洛长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可我思来想去,这事不简单,不敢擅作主张,便来寻你商量。想来洛大人时常在皇上身边,皇上对您分外青眼,应该能猜到皇上是怎么想的吧?”杜双燕低声问。 洛长安愣了愣,“你说,刘妃要跟刘太师……” “嗯!”杜双燕点头,“我的意思很简单,若皇上有心惩处,那这封信可以交给皇上,但若皇上对刘妃念及旧情,这……” 洛长安恍然大悟。 投石问路! 第四百一十二章 乖 “书信上写了什么?”洛长安试探着问,“是求援?还是求饶?” 虽说都是求,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求援,内心深处是带着狠劲的。 求饶,则是一个女子最软弱的时候。 “我没敢打开看。”杜双燕这个时候,还是聪明的。 若说她看了,到时候这性质可就不太一样了。你看过了书信,审时度势之后的抉择,和没看过书信就来投诚的抉择,是完全两码事。 “这封信……”杜双燕将书信双手递上,“我这身份有些特殊,你也是知道的,是以若这封信由我来呈交,可能不太妥当。” 洛长安明知故问,“为何?” “我是长定侯府出来的,也就是说,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长定侯府,不管我怎么想,皇上肯定是这样想的。”杜双燕叹口气,“这世上总归是有恶意的揣测,君心难测。” 洛长安沉默了半晌。 这过程中,杜双燕很是焦灼。 她吃不准,洛长安这是什么意思? 是同意? 还是不同意? 又或者洛长安有别的想法? 外人皆道洛长安是个废物,脑子里装着草,不学无术。 可在杜双燕看来,这小子实则聪明得很,许是欲望和贪念比别人少的缘故,她看什么都比别人更透彻。 “我这也做不了主。”洛长安满脸为难,“你也知道的,让我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还成,让我去做这些事,我是断然做不了的。” 杜双燕骇然,“那怎么办?我这拿到了书信,交给谁啊?总不能一把火烧了吧?” “烧了?”洛长安诧异,“那万一皇上问起来怎么办?” 杜双燕愣了愣,“那该如何是好?” “罢了,那我悄悄的塞给皇上试试?”洛长安低低的开口。 杜双燕赶紧将书信塞进她的手里,“如此,多谢了!” “那我……” “别说是我拿到的。”还不待她开口,杜双燕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洛长安愕然,“那我怎么解释?” “随便你怎么解释,就说是搜到的,或者是得了消息,横竖总有个借口,是不是?”杜双燕冲她笑了笑,“洛大人,有劳了!” 洛长安一副骑虎难下的样子,定定的望着手中的书信出神,“那我可得好好的想清楚,要不然这事我也没法解释。” “既是如此,我这就告辞了!”杜双燕急急忙忙的离开寝殿。 吾谷疾步进门,“公子,怎么了?这杜昭仪走得急急忙忙的,让人瞧着有些心里发慌。” 洛长安晃了晃手中的书信,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瞧见没有?” “什么东西?”吾谷诧异,“给您写的情意绵绵的情诗?” 洛长安:“……” “不然还能是什么东西?”吾谷不明白。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脑袋就这些东西啊?没瞧见吗?千里送书信,礼轻情意重。” “公子,不是得送鹅毛吗?”吾谷问。 洛长安那叫一个气啊,“得空多读书。” 吾谷:“……” 公子说的,有道理。 “这封书信是杜昭仪从刘妃那里拿来的。”洛长安解释,“你猜猜看,上面写了什么东西?” 吾谷摇头,“奴才猜不着。” “猜一下又不会死。”洛长安望着他,“猜猜看。” 吾谷想了想,“多半是因为被困在冷宫里,所以向太师府求援,希望太师能求皇上宽宥,恕她出冷宫。” 洛长安点头,“还有呢?” “还有?”吾谷挠挠额角,“这便罢了,还能有什么?” 洛长安也不打开书信,“我觉得这里面可能写了点大逆不道的东西,比如说,对皇帝不满,对我的怨恨,对丞相府的憎恶。” “这不是正常吗?您坑了她一回,直接给人送冷宫里了,可不得恨着您吗?”吾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这恨皇上……委实大逆不道。” 洛长安叹口气,“去把皇上请来,就说要命的大事!” “公子,您真的相信杜昭仪的话吗?”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挑眉看他,“信什么?” “她给您信,估摸着是把您当刀子使唤呢!”吾谷到底是谨慎的,毕竟是洛川河安置的人,使命就是看着自家公子,防着外人欺辱暗害。 洛长安笑了,“你真以为你家公子我,是个傻子吗?我特意问了一下,书信里是什么?她第一反应是告诉我,她没看。” “奴才不信!”吾谷摇头。 洛长安也不信,“她若是看了,我倒是能信她,可她没看……那才活见鬼。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她没说实话,我自然也不能坦诚相待!” “那您是有心理准备了?”吾谷问。 洛长安点头,“去把皇上请来,让他处理便是。” “您不怕皇上以为,咱们丞相府和长定侯府勾结啊?”这才是吾谷担心的问题。 洛长安嗤笑,“那不正好,给他个机会对咱丞相府下手,真是便宜他了。” 吾谷:“……” “别愣着了,去叫人!”洛长安掀开被褥起身。 吾谷行礼,快速出了寝殿。 不多时,宋烨便进了长乐宫。 “怎么了?”他这一进来,面色冷得难看,“是哪儿不舒服?” 洛长安的体质特殊,可也耐不住她这般折腾,此前在山谷失血过多,谁知道现在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状况。 “长安?”宋烨有些心慌。 然则,乍见着她坐在桌案前,美滋滋的啃着果子,不由得神情稍滞。 “我在。”她转头看他,笑盈盈的问,“怎么了?” 宋烨缓下脚步,行至她跟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哪儿不舒服吗?” “吾谷没告诉你吗?”洛长安问。 宋烨摇头,“他说你找我,我便过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找太医?” “找什么太医,我自个就能瞧病。”洛长安将书信往桌案上一放,“你自己看看吧!” 宋烨不解,“此乃何物?” “杜昭仪从刘妃那里,拿来的书信,上面写了什么,你读给我听听。”洛长安笑盈盈的凑过去,啃一口果子,满嘴甜蜜滋味。 宋烨伸手接过,“无外乎求援或者求饶。” “我猜,是前者!”洛长安挑眉看他,“信不信?” 宋烨笑了,“杜昭仪拿来的,想必是看过了。” “她说她没看过。”洛长安原话转达。 宋烨拆开书信,“你信了?” “我信你。”她美滋滋的啃着果子。 宋烨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而在她额头快速落了一吻,“乖!” 第四百一十三章 拴在这个位置? 书信,的确是刘嫣然的笔迹。 “写了什么?”洛长安吃完果子,又倒了杯水。 宋烨的面色不是太好,显然是这信中所写,让他心内不悦,只是…… “她要谋反?”洛长安低声问。 宋烨叹口气,把信递给她,“自己看!” “我不要。”这么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脑壳疼,她才不要看什么书信,那刘嫣然写的东西,必定绕口而深奥,她可不想自寻烦恼,“你且说给我听听便是。” 宋烨点头,“上面说,她是被你陷害的。” “这是实情。”洛长安的目光落在碟子里的糕点上,捋着袖子,以葱白的指尖轻轻捻了一块,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 她冲他笑,眉眼弯弯,糕点塞进了嘴,腮帮子鼓鼓的,笑容里带着清晰的餍足之色。 “不过,说出来就是她的不对了,这明显就是想挑唆太师府与你的关系。”洛长安舔了舔唇角的糕点碎屑,“君臣矛盾,容易闹得朝堂大乱。” 宋烨伸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揩去她鼻尖的糕点碎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若真的要算起账,之前那次翡翠糕……”洛长安顿了顿,“你知道的吧?就是那次我把糕点摇碎了。” 宋烨点头,“糕点里有东西,被你发现了,然后你就毁了糕点,救了我一命。” “是两条命!”洛长安竖起两根手指。 宋烨一怔。 “你想啊,那是什么药?吃完糕点你不得跟人家,嘿咻嘿咻的?”洛长安轻嗤,“闹出人命来,那就是母凭子贵,这不就是两条命吗?搞不好,你运气糟糕点,来一发双生子,那就是三条人命!” 宋烨揉着眉心,“你还真是菩萨心肠。” “可不是嘛!”洛长安洋洋得意,“亏得我这鼻子,嗅觉灵敏,救了你这三条命,想想都是功德一件,我这是大功德!” 宋烨无奈的问她,“那你要什么奖赏,救命恩人?” 小妮子还真的,郑重其事的想了想,“我要秋月斋的,翡翠珍珠糕,要刚出炉的,新鲜好吃的两笼!不对,三笼。” “好!”宋烨宠溺的摸了摸她的额角,“都依你。” 别说是三笼,只要她想吃,他都能把秋月斋搬进宫,让她吃个够,只怕她到时候会吃腻,那便得不偿失了。 “她这封信若是送到了太师手里,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宋烨问。 洛长安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她肯定不只是写了冤屈,肯定还写了对我憎恶,如此一来太师就会更加针对我爹,到时候朝堂上两个人斗起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上面还写着,让她爹求情。”宋烨说,“你说,我要不要宽恕她?” 洛长安愣怔了一下,“你真的要放了她?” “放不放,是我一句话的事,但是这事……”宋烨摇头,“不能轻易放,总归要讨点东西,不然你不是白遭罪了?” 这倒是。 洛长安定定的看着他,“是要没收财产?抄家?” “你脑子里除了那些金银珠宝,能不能想点别的?比如说,想想我。”宋烨无奈的看她,“别这么没心没肺,我会很自卑的。这么努力,居然没能钻进你的心里!” 洛长安翻个白眼,“抄家罚没家产,不还是冲归国库吗?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 得,又是他的错。 在洛长安这里,正理歪理,都是理! “我得逼他们一把!”宋烨瞧着手中的书信,“长定侯一直想回朝。” 洛长安心下咯噔一声,“你是说杜昭仪的父亲?” “带兵回朝!”宋烨横了她一眼,“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洛长安点头,“兵在将手中,不如在君手中。” “所以先帝之时,一直没答应,后来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宋烨悠悠开口,“把杜双燕送入宫中,做后妃之一,伺候在我身边。” 洛长安想了想,“你既然都知道,那就不算是危险。” “伺候?跟监视其实差不多。”宋烨笑了笑,“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随时都向长定侯府汇报,伺机而动!” 这点,洛长安没想过。 “若我能让太师府露出马脚,你猜这长定侯会怎么做?”宋烨问。 洛长安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勤王大军?设局让太师府入套,然后咱们就给他包圆了?” “太师这些年没少跟外头联系,诸国之中,南渊和西域是他的首选,也是他派人往来最为密切的两个地方。”宋烨叹口气,扶着桌案徐徐起身。 洛长安没说话,宋烨之前还是重生的时候,提起过这些事,所以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尤其是云山器械库之后,她就隐约察觉了,朝廷上的不太对劲。 有人蠢蠢欲动,有人野心勃勃。 “先帝其实一直都知道,太师野心勃勃,可先帝当时病重,有些事情委实有心无力。”宋烨负手而立,站在窗口。 洛长安瞧着他的背影,长身如玉,却掩不住孤寂。 帝王,九五之尊。 瞧着何其荣耀,可这一路走来,多少艰辛,唯有他自己知道。这天底下人人羡慕的位置,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人欢喜。 “先帝交给我的是个烂摊子,他刚承接皇位之时,肆意妄为,以至于后来想要力挽狂澜,已是无能为力。”宋烨瞧着窗外。 红砖绿瓦,富贵荣华。 天家富贵之下,掩藏着瘆人的暗潮涌动。 “太师府是个隐患,早晚得铲除,眼下倒是个时机,西域使团就在京陵城内!”宋烨转身看她,“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洛长安托腮瞧着他,眉心微微拧起。 “嗯?”他尾音拖长,一双桃花眼里蓄满春风,“长安……为何不说话?” 洛长安咬了咬下唇,“我怕我一说话,你就觉得我知道太多,得杀了我灭口!” “若你没有情蛊在身,我倒是真的想……灭你的口,把这一身的力气,都用在你的身上。”他意味深长的勾唇,容色邪魅。 瞧着他这模样,洛长安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三个字:狐狸精! “西域使团在京,太师一定会跟他们接触,于是乎证据就出来了。”洛长安撇撇嘴,“我说得对吗?” 下一刻,宋烨骤然将她抱起,圈坐在自己的膝上,“长安愈发聪明,朕可拿你怎么办才好,要不然,把你拴在裤腰上,随身携带?” 凉凉的指尖,贴着他的中衣,蓦地掐住了他腰间的软肉,“拴在这个位置?” “嗤……”宋烨皱了皱眉,巴巴的望着她,“疼。” 第四百一十四章 她,手抖 “还知道疼呢?”洛长安收了手,到底是没能下得去狠,若是换做以前,无障碍转两圈,那都是轻的,“亏你还是皇帝,这般不正经。” 宋烨圈着她,一脸求不满,“对天下对众生,我可以一本正经,但对你……我何需正经?若是在你这儿,我还得装模作样,那我这人做得委实没意思!” “说着说着,倒是有些伤感了?”洛长安捧着他的脸,“师父已经开始替我想法子了,等她想到了法子,拔除我体内的情蛊,我就是你的。” 宋烨笑了,“你一直都是我的,不管能不能拔除情蛊。” “可我若是一辈子都……”洛长安顿了顿。 她觉得,这话委实不中听,太不吉利,干脆就不说了。 “我守你一生。”他毫不犹豫的开口。 两人相守,又不只是贪图那点美色,即便没有那样的事,只要她在,他便心满意足。 “那对你不公平。”洛长安叹口气。 宋烨盯着她那双满是狡黠的眸,“除非你生出了二心。” “人就一颗心,我这爱你一人尚且累得慌,哪里还有心思分给别人?”她撇撇嘴,满脸嫌弃的别开头,“你再敢胡说,我就让你跟曹风一样。” 宋烨音色磁重,带着摄人的魅惑,“你舍得?” “舍得!”她不自觉的挽起唇角,“说不定,还得我亲自动手。” 下一刻,她猛地绷直了身子,骇然盯着宋烨,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你你……你个老色胚,臭流氓!” “不是说,要亲自动手吗?”宋烨呼吸微促,“怎么又反悔了?言出必践,洛小公子,可不能食言啊!” 洛长安紧咬唇瓣,“你、你无耻……” “长安,帮帮我!”他嗓音蛊惑,伏在她耳畔低语。 洛长安:“……” ………… 吾谷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期间时不时的将目光落在曹风身上。 “你看杂家作甚?看也没用,杂家才不会去敲门。”内里是皇上和洛公子,他去敲门问问,回头被皇帝训得狗血淋头。 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怎么这么久?”吾谷是知道的,公子只是要跟皇上说一说那封信而已。 按理说,看一封信也不需要看一个时辰。 这封信那得多难看? “杂家如何知道?”曹风别开头,不去理他。 吾谷凑上前,“皇上今儿不是忙于公务吗?” “是啊,忙啊!”曹风翻个白眼,“但也不耽误,皇上来看洛公子啊!” 吾谷抿唇。 好吧,事实! 须臾,内里有了动静。 曹风赶紧推开吾谷,“去去去,一边站着,不许多嘴。” 吾谷连连点头。 寝殿的门,总算重新打开。 吾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皇帝可算是出来了,瞧着…… 只是这皇帝敲上去,似乎有些神清气爽,十分得意。 “皇上!”曹风行礼。 吾谷回过神,赶紧躬身。 宋烨拂袖而去,“吩咐下去,让人把刚送进宫的甜瓜,都给洛公子拿过来。” “是!”曹风颔首。 吾谷愣了愣,瞧着宋烨离去的背影,想来公子是把书信交给了皇上,所以皇上想出了应对太师府的策略,所以这般高兴吧? 待目送皇帝离去,吾谷转身回到寝殿内。 一进去,吾谷就愣了愣。 “把窗户打开。”洛长安躺在软榻上,身上披着毯子,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般。 吾谷点点头,赶紧开窗透气。 稍瞬,吾谷低声问,“公子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洛长安叹口气,无奈的摇头,“男人啊……果然是心口不一,嘴上一套,做又是另一套。” 吾谷喉间滚动,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开了窗,寝殿内的味儿便散了不少。 “风有些凉,公子可要把自个裹得紧一些。”吾谷温馨提示。 洛长安没说话。 “公子,书信交给皇上了?”吾谷行至洛长安身侧。 洛长安点点头,“给了,他说他会处置,我估摸着他是要抓太师府的把柄,只有先抓住了他们的蹩脚处,才能一举得胜。” “这倒是。”吾谷颔首,“太师府在京陵城这么多年,肯定党羽极多,皇上若是随意撬动,难免会惹来大乱子,尤其是现在,西域使臣还在城中,真的闹起来就不好收拾了。” 洛长安轻呵,“传我令,关闭宫门,这两日我都不见人。” “嗯?”吾谷愣怔,“关闭宫门?公子,您不舒服?”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是啊是啊,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我现在各种不舒服,谁都不想见!” “那皇上要是……” “尤其是皇帝!”洛长安狠狠瞪着他,“你要是放他进来,我就把你扒光了,挂在墙头示众,听明白了吗?” 吾谷好生为难,苦着一张脸,“公子,您可别折腾奴才了!这是皇宫,您不让皇上进来,这也、也说不过去啊!” “我说行就行!”洛长安白了他一眼,“去,贴个告示在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入长乐宫,包括皇帝!” 吾谷抿唇,“就这么写啊?” “废话,就这么写!”洛长安别开头,“我这两天都不想见到他!” 吾谷寻思着,皇上这次怕是真的惹恼了他家公子,只是…… “那比试的时候呢?”吾谷问。 洛长安顿了顿,眉心紧蹙,仿佛是在思虑。 “北凉和西域的比试,事关您的终身幸福啊,您也不管了?”吾谷低声问,“这万一要是……” 洛长安哀嚎一声,将脑袋缩进了毯子里,“我要静一静,谁也别来招惹我!” 吾谷:“……” 一盏茶之后,宫人敲门,将甜瓜送了进来。 寝殿内,瞬时充满了瓜果的香甜滋味。 “公子,您看皇上对您多好,知道您喜欢吃,各种好吃的都往咱们这儿送。”吾谷笑盈盈的将一瓣甜瓜递上去。 下一刻,吾谷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 洛长安捧着甜瓜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而且抖得那叫一个节奏感十足。 “公子?”吾谷愣了愣。 洛长安眼角微红,抖了半天才把甜瓜送进嘴里,然后便是……咬一口甜瓜,骂一句皇帝。 如此这般,吾谷便明白了,公子方才,为何下达那样的命令。 死活不要,再见到皇帝。 看公子这手抖的,应是吃了大苦头了。 吾谷悄悄的叹口气:造孽啊! 第四百一十五章 就跟,捉那什么似的 闹腾了一场,长乐宫的大门合上了。 听得这消息,杜双燕心里没底。 这宫门都合上了,是因为洛长安为了她,和皇帝起了争执?若不是如此,依着皇帝待洛长安的态度,洛长安又怎么会被禁足呢? “主子先别担心,奴婢去打探打探消息再说。”寒霜忙宽慰。 事已至此,杜双燕只能等。 等消息,等结果。 这封信没能送到太师府,到底是对还是错?送到了洛长安的手里,由洛长安交付皇帝,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站在皇帝这一阵营,就意味着到时候会跟太师府对立,眼下刘太师的势力不可小觑,若是真的闹出点什么,那后果…… 杜双燕不敢往下想,在结果出现之前,谁又能知晓最终的剧情走向呢? 夜里的时候,宋烨立在长乐宫门外,无奈的揉着眉心。 正大门上,贴着一张吾谷代笔的纸条。 白纸黑字的写着:概不接待! 这“概不”自然也包括了皇帝,毫无例外。 “这……”曹风愣怔,“白日里不还是好好的吗?宫人说,洛公子吃了甜瓜,可高兴了,怎么就不让进去了呢?皇上,奴才去叫门。” 宋烨睨了他一眼,“叫什么?” “叫、叫门!”曹风有些不解,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宋烨若有所思的盯着紧闭的宫门,“她吃瓜很开心?” “是啊!”曹风点头,“底下人是这么回禀的!” 宋烨“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皇上,奴才让人把门打开吧?”曹风低声问,“已然过了晚膳时辰,若是在晚些,怕是不太好。” 这整个皇宫都是皇帝的,何况区区一个长乐宫,要打开长乐宫的宫门,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确定,她还在里面吗?”宋烨凉凉的开口。 曹风心神一震,怎么,这宫门都还关着呢,人还能跑了不成? “不可能!”曹风笑道,“老奴一直让人盯着呢!若是洛公子出了宫门,底下人肯定第一时间上报,老奴不可能不知道!” 宋烨负手而立,幽幽叹口气,“你以为她关宫门,真的是为了挡着朕?” “难道……”曹风心下骇然,“不能吧?” 宋烨压了压眉心,“怕是早就跑了。” 曹风:“……” 这洛公子,可真是个插上翅膀的鸟人啊! “去宫门口查一查,走偏门。”宋烨吩咐,“朕去一趟比武场。” 曹风吓得不轻,“奴才这就去问问!” 转身,宋烨离开了长乐宫。 比武场是今儿布置的,连夜赶工,为的就是北凉与西域的这场比试,这会修建得差不多了,但是工人们还在干活。 寒山不解,“皇上,您就这么肯定,洛大人在这里?” “她这臭毛病,朕还不清楚吗?”宋烨无奈的揉着眉心。 这人不走正道,惯来走邪门歪道,喜欢走偏门,眼见着明儿就是比武,且关系着她的终身幸福,她岂会坐视不理。 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在这比武场上,做点旁人瞧不见的手脚。 “四处找找!”宋烨下令,“不要惊动旁人。” 寒山点头,“卑职明白!” 黑暗的角落里。 “好了没有?” “等会等会,公子,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少废话,我不能坐以待毙,万一皇帝的人都不好使,我还得靠着自己。” “皇上肯定不会让公子您去西域的,您说您操的哪门子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皇帝不靠谱,哦,我不是说他不靠谱,我是说他找的人不靠谱,输了比武,那我可就亏大发了!” “可是公子……” “别可是了,赶紧把东西给我搁进去,别让人瞧出来。” “公子,奴才觉得您还是得相信皇上,皇上待您以性命,您这样不是让皇上寒心吗?搞了半天,您没信他。” “你懂个屁,我说了,我信他,可我不信他手底下那些草包,听说西域那鬼地方,成日大漠连天的,连喝口水都要省着点,还不能沐浴,我要是过去,还不得渴死?” “唉……” 蓦地,黑暗中低哑的叫了声。 “吾谷,你干什么?硌着我了!” “公子,奴才没碰您!” “……” 火折子微弱的光亮,在台子底下慢慢的燃起。 一张俊俏的容脸,顿时出现在洛长安面前,惊得她当即丢了火折子。 吾谷骇然,所幸动作够快,当即抓住了火折子。 “皇上?”吾谷瞪大眼睛,慌忙将另一手里的东西捏紧。 也不知道,皇帝听没听到?看没看到? 宋烨一张嘴,吹灭了火折子。 光亮骤然消失,周遭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洛长安被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你起来!” “吾谷,出去!”宋烨说。 吾谷“欸”了一声,哧溜就跑了。 洛长安:“……” 这到底是谁家的奴才? “起来!”洛长安低低的呵斥,“万一被人发现了,就完了!” 宋烨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你也知道,自己会完?” “我……”洛长安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宋烨叹口气,“就你这点臭脾气,我还不清楚?洛长安,你便是如此不信任我?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居然跑这儿搞小动作!”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只是以防万一。”某人快速环住他的脖颈,“你也知道的,我舍不得离开你。” 宋烨没说话。 “好夫君!”洛长安低低柔柔的唤着,“下次不敢了,还不成吗?” 宋烨将她从地上拽起,黑暗中只瞧见她一双眼睛,泛着些许微芒,扑闪扑闪的,委实好看极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去西域。” “真的?”洛长安拍去身上的尘沙。 宋烨轻嗤,“就算你想去,我还舍不得呢!” “我偷偷的让人去看过,这些西域来的人,块头大力气大,瞧着就不像是一般人,我是真的担心,万一咱们的人打不过……”洛长安的担心,不是没来由的。 她是实地考察过的,可不是瞎操心。 “实在不行,我亲自上,你总信得过我吧?”宋烨将她揽入怀中,“重生就是因你而生,若你有难,重生必现。” 洛长安一怔,“那皇帝呢?” “你以为我平时是怎么金蝉脱壳的?”宋烨以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放心吧,北凉绝对不会输给西域。” 洛长安狠狠点头,“我信你。” 外头,寒山紧张的环顾四周,生怕有人靠近这里,发现台子底下猫着的两个人。 好紧张! 就跟,捉那什么似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真拿他当个人? 待宋烨和洛长安悄摸着从台下钻出来,寒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看看你这……都叫什么事?”寒山皱眉。 吾谷挠挠额角,略显尴尬,带着皇帝钻台子,委实是有些不像话,好在也没什么人看见。 空寂的宫道上,前后都被清空。 宋烨牵着洛长安的手,缓步走在幽暗的宫道上。 无他,唯彼此。 十指紧扣,手牵着手,慢慢悠悠的走着。 “这条路要是永远都没有尽头,那该有多好!”洛长安侧过脸看他。 暗夜里,宋烨浅浅勾唇,“只要长安能抓紧我的手,我就有勇气陪着长安一直走下去。” 顿了顿,他凑到她耳畔笑问,“你愿意吗?” 一直一直的,牵着我的手。 一直一直的,由我陪你走。 “不许骗我!”洛长安笑盈盈的歪着脑袋看他,“骗我,你就死定了!” 宋烨握紧她的手,“到时候,谁死还不一定呢!长安,可莫要哭着求饶!” 下一刻,洛长安慌忙甩开他的手,见鬼般的将脊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脑子里不久之前,他对她做下的那些事。 “这是作甚?”宋烨站在那里,“你过来!” 洛长安摇摇头,“我不。” “过来!”宋烨哄着她,“我绝对不会再碰你。” 洛长安轻呵,“我信你个死人头,又诓我又诓我,刚刚还说不骗我,回过头来就开始诓我,宋烨你个卑鄙小人,我再信你……我就跟你姓!” 音落,她提溜着摆子,撒丫子就跑。 然则下一刻,宋烨纵身一跃,已然窜到了她跟前。 洛长安止步不及,一头撞进了宋烨怀中。 不偏不倚,正好抱个满怀。 “看,长安终是口是心非!”宋烨得了便宜还卖乖,将人牢牢的抱在怀里,“现在还想跑吗?” 洛长安撇撇嘴,“有本事你倒是抱一辈子!” “朕,正有此意!” 洛长安骇然,还来不及阻止,已被宋烨打横抱起。 “你疯了,这是宫里,万一被人瞧见……”洛长安倒是想推开他。 奈何力有不逮,宋烨牢牢的将她固定在怀中,容不得她有丝毫的挣脱。 “我是皇帝。”他大步流星的将她抱回长乐宫。 一路上,洛长安努力充当着鸵鸟的角色,将脑袋埋在宋烨怀中。 尽管寒山早早的安排妥当,一路上的宫人早就被驱散,可洛长安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进了寝殿,小妮子快速从宋烨怀中跳下。 “跑得这么快作甚?”宋烨慢慢悠悠的坐下。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这厢还是病人!” “下回,莫要再如此。”宋烨倒了杯水,瞧着桌案上没吃完的甜瓜,“长安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明白吗?” 洛长安坐在软榻旁,“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分明是你惹的祸。” 宋烨一怔,完了。 “后宫是你的,后妃也是你的,闯了祸自然也得算在你头上。我这丞相府来的小公子,好生委屈,差点死在你这后宫,说到底你才是那罪魁祸首!”洛长安愤愤不平。 宋烨点点头,“是是是,是我不好,我不该有后宫!” “还有!”洛长安又道,“明儿的比试,三局两胜,要是你敢输,我定会让你好看!” 宋烨叹口气,“我哪敢输啊!再者,你不是做了手脚?” “我……”洛长安顿了顿,有些理亏,“我哪有做什么手脚,只要你能赢,我那些手段便没有用武之地,便不算作弊!” 所以,前提还是,你得赢。 “过来,抱抱!”宋烨张开双臂,“抱一抱,就一定赢!” 洛长安想着,这老狐狸那么刁钻,自己多半是死球了,早晚得死在这狗皇帝手里。 唉…… 之前还算是针锋相对,如今却是心甘情愿。 果然啊,人什么都可以动,就是不能动心,一旦动心,便是前功尽弃,什么都完了。 看看,她现在不就是被宋烨吃得死死的? 关于明日的比试,其实宋烨心里亦有所担虑,只是不愿让洛长安知晓,免得她担心,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比试,有时候不只是比试,也可能是试金石。 夜色沉沉。 太师府内来了不速之客,此刻正在太师的书房内坐着。 茶香四溢,烛光葳蕤。 “太师!”八图笑了笑,“没想到皇帝会这般薄情,居然会把刘妃娘娘打入冷宫,如此这般是否意味着, 刘妃娘娘失了宠,而您太师府……亦摇摇欲坠。” 刘太师冷笑,“我刘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你以为就一个冷宫,便能困住我刘家的人?笑话!” “那是自然!”八图端起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茶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一直不错?” 刘太师何时被人这般阴阳怪气的调侃过,旋即冷了脸,“怎么,瞧着老夫临时受辱,便想抛弃盟友?你西域何时变得这般背信弃义,不讲道义了?” 八图笑了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太师为何如此激动?” “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若是不愿与我合作,那就趁早滚蛋,我还不稀罕与你西域相处!”刘太师冷哼,“外头有多少人等着咱们,也不差你们西域。” 八图面上有些挂不住,被一个老匹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真是心里憋屈。 可这终究是太师府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八图再瞧不上太师府,也得悠着点,免得到时候这老匹夫翻脸无情,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我奉公主之命而来,自然是想与太师府好好合作的。”八图赔笑,“只是现如今的局面,对太师很不利,太师又该如何逆转?刘妃毒杀洛长安,惹怒了皇上,连带着丞相府都上了心,怕是……” 不好应付! 一个小皇帝已经不好对付,再加上洛川河那个老狐狸。 简直是难上加难! 当然,八图也派人试探过洛川河,然则洛川河的表态很是模棱两可,完全不似太师府这般直白。 洛川河既没答应合作,也没拒绝合作。 如此这般,八图只能直接来找太师,至少太师刘良是友非敌,稳妥至极。 “一个小皇帝,乳臭未干,刚刚登基才多久?若非南州之祸得平,你以为满朝文武,有几个能服了他?”刘太师冷笑,端着杯盏浅呷一口,“也那就是你们这些西域来使,还真拿他当个人了?” 八图一怔。 好大的口气! 第四百一十七章 这药,需要配合 八图也不是傻子,你口气大不代表你本事大,吹牛打屁这种事,谁不会呢?关键还得看合作之后的是否能达到共赢的局面。 若是合作,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那这场合作只能作罢! “太师此言差矣,这皇帝终究是皇帝,他年岁再轻也是坐在龙椅之上,非寻常人所能替代。”八图幽幽开口。 刘太师冷笑,“皇帝之所以是皇帝,如使者所言,乃是坐在龙椅之上,但他若是没坐在这龙椅之上了呢?” 听得这话,八图整个人都绷直了,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刘太师。 傻子都知道这话,大有图谋不轨,谋权篡位之意,可咱也不敢多说,毕竟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太师!”八图笑了笑,“这事儿,咱还是别提了,毕竟这事我是没瞧见,也不敢瞧见,咱现在要说的是合作之事!” 刘太师是谁,听得这话就知道,西域这边是要谈条件了。 “合作自然是要的。”刘太师端起杯盏,浅呷一口,“合作的条件,咱也瞧过了,虽然有些严苛,但你们远道而来,咱们也能理解。” 八图心头腹诽:理解?怕是挖好了坑,等着算计咱们! “多谢太师体谅!”八图起身,作礼,“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说好了,事成之后……” 刘太师抬手,示意八图不要着急,“既然是合作,那就得双方都拿出该有的诚意,你是西域来使,远道而来,所以老夫先让你一手。” “这话是什么意思?”八图面色微紧,“咱们可是说好了,不管此番比试是输是赢,都得帮咱们西域争取到牛羊布匹,而且还得岁岁来贡!” 刘太师放下手中杯盏,“那老夫问一问,你西域如今兵强马壮,还是……颇有丰利?若两者都没有,您说这合作,咱们是不是吃亏了?” “咱们跟南渊这头……”八图顿了顿。 这言外之意,何其明显。 刘太师冷笑,“南渊又如何?咱们和南渊也有所牵连,西域宝马,人人所求。不过,西域大漠连同,终究还是比不上咱们北凉,遍地繁华。” “刘太师这是什么意思?”八图的面色瞬时冷了下来。 刘太师不温不火的继续开口,“西域的条件,老夫可以答应,但是老夫的条件,不知道西域是否也能支持?” “你要谋反?”八图冷然。 刘太师摇摇头,“这哪里是谋反?这叫有能者居之。” “咱们身在北凉,若真的闹腾起来,还不定要惹出多大的祸事,到时候身死异乡,客死他乡,谁来负责?”八图也不傻,“成王败寇,谁能知晓,若是……若是输了呢?” 刘太师没说话。 “你要知道,咱们从西域来北凉,原也是遵从了太师您的邀约,说是来谈合作,可现实呢?”八图深吸一口气,“公主现如今还住在馆驿里,若是牵扯到公主的安全,谁负责?” 刘太师笑了笑,“老夫会负责公主的安全。” “你负责?”八图扫一眼周围,“太师,您虽然德高望重,可要知道,还有个洛川河与您分庭抗争,他是丞相,百官之首。您想拿权,怕是也需要费些力气!” 提起洛川河的时候,刘太师眸中掠过一丝狠戾,“洛川河算什么东西,若不是靠着谄媚蛊惑先帝,能有他现在的地位吗?不过是小人罢了!” “不管是不是小人,他如今都是丞相大人!”八图不想逞口舌之争,“太师先好好想清楚,若是想明白了,咱们再合作罢!” 刘太师黑着脸,“云山器械库之事……” 八图正起身,准备离开,听得这话当即顿住脚步,“你什么意思?” “云山器械库原是老夫用来运送器械之处,谁知道被查抄,落在了洛川河的手里,他那个儿子就是害人精。”提起洛长安,刘太师就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洛长安,云山器械库之事就不会败露。 若不是洛长安,自己的女儿就不会被打入冷宫。 若没有了洛长安…… “洛长安是有些本事,不然也不可能,蛊惑得皇帝,连刘妃娘娘都被打入了冷宫。”八图一针见血,“太师,皇上这是已经对您,失去了耐心啊!” 刘太师嗤冷,“他这是自寻死路,老夫另有准备。” 八图心头一紧,“太师想……” “比试那日,你们西域是要派谁出手呢?”刘太师问。 八图敛眸,“公主殿下说了,比试务必要赢,只有这样,才能送走洛长安。只要洛长安等着绿音公主回到了西域,既能挟制丞相洛川河,也能让自此宁静!” “你家公主想要入主后宫?”刘太师拍案而起。 八图没说话,这意思何其明显,还需要多说吗? 大概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刘太师面上的愠色,清晰可见,“你们这是在耍老夫吗?一边谈着合作,一边又想占皇帝的便宜?” “太师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咱们原本就是来和亲的,只不过是皇上一直不提,咱们的合约没能谈下来罢了!”八图据理力争,“合作可以双赢,您也不一定要篡位。” 刘太师没说话。 “公主说了,若是公主能入主后宫,必定能牢牢的掌握皇帝,到时候您与公主,一个前朝一个后宫,两者联手,兵不血刃,岂非更好?”八图继续说。 刘太师眯起危险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双方染血不说,胜负还难定,太师就这么肯定,皇上没有任何的准备?我瞧着那洛川河,也许就是背后一刀!”八图叹口气,“凡事尚需三思而行。” 刘太师冷然,“老夫做事,不需要你来教!” “只要咱们能赢了比试,公主就有办法,让皇上乖乖听命。”八图意味深长的开口,“太师应该相信,咱们西域的人,有这般本事和能耐!” 刘太师张了张嘴,蓦地好似想到了什么,竟是闭了嘴。 “西域盛产蛊毒。”八图开口,“太师应该相信咱们。” 刘太师心里发怵,脊背发寒,“你们要对皇上动手?” “这种东西,要生就牢固关系,得需要最后男女自愿欢好,所以……”八图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终究需要配合。” 刘太师想了想,若是这东西放在自己女儿和皇帝身上,是否也有这般效果?与其让别的女人掌控皇帝,倒不如安排自己的人。 两人面面相觑,各怀鬼胎。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心思诡谲的女子 “这世间还有如此之物?”刘太师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八图道,“这世上诡异之事太多,刘太师不可不信。” “可否容老夫一观?”刘太师笑问。 这话倒是把八图给问着了,他原是想直接否决,但瞧着刘太师那副笑容,忽然心里一顿,隐约觉得这老东西怕是存了什么歪心思。 是以,话不能说得太绝。 “这东西极为珍贵,我自然不可能带在身边。”八图笑了笑,“让太师失望了。” 刘太师干笑两声,“谈不上失望,就是有些可惜了,没能亲眼见一见这般好物件,不过来日方长,想必以后会有机会见着。” “那是自然!”八图打着哈哈。 待离开了太师府,八图的脸色瞬时黑沉下来。 馆驿内。 百花公主慢条斯理的,修剪着花瓶里的花枝,“怎么说?” “这老东西没一句实话,也没一句承诺,与早前与咱们说好的全然不同。”八图愤然,“公主,咱们怕是上了这老东西的贼当了!” 百花公主手上一滞,精致的眉眼凝重淡淡的凉薄,她掀了眼帘,横了他一眼,“是你自己无能,连话都说不清楚,怨不得旁人!” “公主殿下?”八图一怔,“您怎么,偏帮着外人?” 百花公主冷笑,“我且问你,可曾与太师提及了刘妃之事?” “自然!”八图道,“眼下刘妃被打入冷宫,他太师府等于折了皇上的信任,如此一来,他们不得老老实实和咱们合作吗?” 幽然叹口气,百花公主就这么凉凉的睨着他,“你戳人软肋,莫怪人家对你防备,刘太师此人刚愎自用,听不得那些威胁话语。你得顺着他的话说,他才会松口。” “太师府已经受皇帝猜忌,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八图不明白。 百花公主放下手中剪子,若有所思的转动着花瓶,瞧着修剪得极好的花枝,眼底泛起些许潋滟,“他是不是瞧不上皇帝?” “可不是嘛!”八图轻嗤,“说是有能者居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皇帝听到,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闻言,百花公主冷笑,“那就说明,他早有准备。” “嗯?”八图一怔。 百花公主捻了一朵落花在手,抵在鼻尖轻嗅,惊世绝艳的面上,漾开浅淡的笑意,“还不明白吗?他早有不臣之心,只是缺少借口而已,现在皇帝亲手把这个借口,送到了太师的手里。” “所以太师肯定会谋反?”八图愕然,“他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想着这些?” 百花公主叹口气,“他老了,可他的子孙后代还在!谁不想让自己的家族,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绵延?你对着他杠,他便觉得你没有站在他这一边,是敌非友!” 八图愣在原地,答不上来。 “所以啊,你得顺着他的话说,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百花公主抱着花瓶行至窗边,将其摆在小方桌上。 花枝修剪得极好,烛光里甚是明艳动人。 “你看我这花,修剪得如何?”百花公主回望着八图。 八图方才还在愣神,想着自个兴许真的做错了,被她这么一问,当即醒过神来,“嗯?哦,公主殿下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旁逸斜出,绝不纵容。”百花公主意味深长的开口,“只有这样,才能一枝独秀。” 八图隐约好似明白了,“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太师是否能成功,咱们谁也说不好,是以在大局未定之前,暂且不要轻下决断。”百花公主目光幽幽,“太师之事,改日我自己去处理,你且注意,比试那天,务必要小心谨慎。” 八图不解,“公主殿下是担心,皇帝动手脚?” “皇帝只会广招勇士,会动手脚的应该是那个混子!”百花公主轻呵。 提起洛长安,她便觉得满心不忿,就这么一个市井街头的混混,怎么能得到皇上如此青眼?且看皇帝对其钟爱之态,简直……恨不能捧在手心里。 帝王偏爱,便是洛长安最大的底气!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洛长安!”八图皱眉,“丞相府的独子,不好对付,上有皇帝护着,下有丞相府当靠山。” 百花公主忽然笑了,“说你蠢你还真的蠢得可以,所谓动手不是只有刀枪剑戟,明枪暗箭,还有别的!” “别的?”八图不明白,着急的直挠头,“公主殿下,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百花公主瞧了一眼桌案上的烛火,“我瞧着,洛长安对姐姐似乎……” “绿音公主?”八图骇然,“您的意思是,利用大公主?” 百花公主不以为意,“这哪里是利用,分明是好事成双,成全姐姐!来一趟北凉不容易,不能让姐姐空手回去,我瞧着洛长安似乎很怕我姐姐!” “毕竟,大公主她的容貌和身段,对洛长安来说,委实没什么吸引力。”八图说的是实话。 绿音公主若非不是身份尊贵,就那副尊荣,谁愿意捧着她? “那可由不得洛长安!”百花公主道,“你且留心着,到时候若是发现异常,那北凉……就输定了!敢在比试上作弊,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周遭诸国都会……” 八图宛若醍醐灌顶,瞬时恍然大悟,“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洛长安一定会动手脚!” “她,一定会!”百花公主意味深长的开口。 两人目光一交汇,八图心领神会,“明白!” 既是混子,那么就一定会动手脚。 即便不动手脚,他们也能“帮”洛长安一把。 门外,有暗影悄然隐去。 冷不丁,洛长安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洛长安当即坐起身来,迷迷糊糊的眨着眼。 宋烨无奈的叹口气,伸手将她摁了回去,躺平。 “疑心生暗鬼,许是着凉了。”说着,赶紧为她掖好被角,“再陪我歇会,待会就要早朝了,我再抱抱你。” 洛长安落在他怀里,“宋烨。” “嗯?” “我有点心慌。”洛长安仰头看他,极是好看的眼眸扑闪扑闪的,“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宋烨垂眸,与她四目相对。 他低头,将鼻尖抵着她鼻尖,“莫要胡思乱想,有我在,不会让你去西域,我既是宋烨,也是你的重生。” 洛长安冲着他笑,紧紧的抱住了他,将脑袋埋在他怀里。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再陪你眯一会。” 宋烨扬唇浅笑,用力抱紧了她。 即便不能做点什么,但能相拥在一处,已是上天馈赠,现在的她,应是已经忘了那场大火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老夫也与你打个赌 洛长安这一闭眼,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早已没了宋烨的身影。 小太监说,皇帝上早朝去了。 御膳房送来了早膳,洛长安便也没多问,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这会,已经开始挑人了!”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吃着水晶包,眉心皱得紧紧的,“你去盯着点,回头告诉我,皇帝都选了什么人,如此一来我也好心里有数!” “您就放心吧!名单一落下,皇上第一个就得通知您,还能藏着掖着吗?”吾谷笑道,“您就安安心心的。” 洛长安点头,“这倒也是,对了,我爹最近怎么没动静?他腿好了吗?” “太医说,相爷的腿已经没什么大碍,然则年岁大了,终究得好好养着,否则刮风下雨的,定然会有所影响。”吾谷知道公子要问,便早早的打听过了。 洛长安咬着筷子,“爹没动静倒是有些奇怪。” 知道赌约的事情,还能这般忍耐,是因为爹与她一般,无条件相信宋烨?还是说,爹另有打算,依着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分,她绝对不会猜错。 太师府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想必是要从中作梗的。 “公子,怎么不吃了?”吾谷诧异,“不好吃吗?” 前些时候肠胃不适,如今是心事太重,所以吃不下。 “你说,那绿音公主干嘛非我不可呢?”洛长安叹口气,“到底是小爷生得太过俊俏,人不惹事,事惹人啊!” 吾谷笑了笑,“公子的这容貌,在整个京陵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自然会有无数女子倾慕您!” “不想吃了!”洛长安起身往外走。 吾谷急了,“公子,您要去哪?现如今双方赌约将行,西域的人怕是会盯着您,您还是莫要出宫为好。” “我不出宫。”洛长安今儿不会去找宋烨,也不去找她爹,更不会找太师府的麻烦。 吾谷不解,紧跟在后,“那您这是要去找谁?” “去找一个老头子!”洛长安啧啧啧的直摇头,“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找过他麻烦了,如今得去给他添点热闹!” 吾谷挠挠额角。 好久不曾找过? 谁? 须臾,吾谷愣怔的瞧着匾额上的三个字:太学堂。 “公子是来找丁太傅的麻烦?”吾谷骇然,“丁太傅什么时候,又招惹上您了?” 洛长安大摇大摆的朝着书房走去,“他最近没惹我,是我今儿想要招惹他。” 吾谷:“……” 这是什么理由? “公子,您这是要……”吾谷疾步跟着,“可得悠着点,人家太傅年岁大了,怕是经不起您这三番四次的折腾。” 洛长安一脚踹开了书房的大门,惊得内里的丁太傅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谁?什么人?敢擅闯我的书房?哪个臭小子?”丁太傅愤然,气吼吼的往门口走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然则下一刻,乍见着门口进来的人。 “洛长安!”丁太傅骇然,撒腿就想跑。 谁知…… “哟哟哟,跑什么呀?我又不吃人!”洛长安自由散漫的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捻了一个桌子上的果子,美滋滋的往嘴里送。 吾谷立在门口,“丁太傅,您就不担心走出了这扇门,我家公子……” 已经迈出一腿的丁太傅,麻溜的把腿撤了回来。 “丁太傅,我家公子没有恶意。”吾谷赔着笑,“您还是回去聊两句吧?公子今儿心情不太好,您可悠着点!” 丁太傅皱眉,洛长安心情不好,他这还心情不佳呢! 多久没见着这小子了? 现如今瞧着她那副得意样子,丁太傅依旧心里发怵。 这小子,以前可没少干缺德事。 “洛长安!”丁太傅转回,“你想干什么?” 洛长安啃着果子,“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想干,跑这儿来,是想跟太傅请教些许问题,咱们好好聊聊天!” “我信你个邪。”丁太傅轻嗤,拂袖坐定。 还能怎样? 门口那门神守着呢! 出去? 怕不是要被洛长安给拔掉胡子,挂在宫墙上才怪! “不信也得信!”洛长安顿了顿,“丁老头,你觉得太师如何?” 丁太傅正在倒水,听得这话,动作一滞,“什么?” “丁太傅,野心如何?”洛长安问得清楚。 丁太傅犹豫了一下,慢悠悠的倒了水,“你这话应该去问你爹,或者问皇上,现如今皇上如此宠爱你,想必也会告诉你些许。” “我爹呢,不喜欢我掺合那些事,生怕我知道得太多,对我无益。”洛长安叹口气,“皇帝虽然愿意告诉我,可我……怕他太担心。” 丁太傅愣怔,听她这意思,皇帝是愿意与她议论前朝的。 “皇上也愿意告诉你?”丁太傅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脑子也跟着清楚起来。 别看他一把年岁了,有些事还是明白的,尤其是这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是满门皆诛,岂敢大意。 “嗯!”洛长安点头。 丁太傅知道皇帝冲着她,也知道这皇帝好龙阳,全然不顾满朝文武和后宫非议,将洛长安安置在长乐宫里。 宫里甚至有传闻,皇帝夜里经常在长乐宫里留宿。 “太师这人,年轻的时候就了不得,倒也是有些本事的。”丁太傅笑了笑,“这刘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今日地步,岂能没有野心。” 洛长安顿了顿,“丁老头,你就不怕吗?跟我说这些,大有议论朝政,议论重臣之嫌,我一转头告诉皇帝,你就完犊子了。” “你能来问,肯定是心里有了准,我若不说,你回头一状告到了皇帝跟前,我还是得吃不了兜着走。横竖我这人,无权无势,空有太傅之名,皇上瞧着我这一把年纪,就算要惩罚,也只会让我告老还乡!”丁太傅嘿嘿笑了两声,“洛长安,你到底还想说什么?” 洛长安揉着眉心,“我就是担心,担心这次比武事件,没那么简单!” “你是说,西域与北凉的赌约吧!”丁太傅足不出户,知道得却不少,“洛长安,你也是赌约内容之一。” 洛长安点头。 “你来,就是想知道,比试会不会中途暂停。”丁太傅抚着胡子,笑嘻嘻的看她。 一副,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表情。 洛长安撇撇嘴,“我这也是没办法。” “要不,你与老夫也打个赌?”丁太傅瞧着她,意味深长的开口。 洛长安凑过去,悄摸着说,“堵太师会不会造反?” “嘘!”丁太傅示意她莫要说出口,“小心隔墙有耳!” 第四百二十章 西域杂谈 洛长安撇撇嘴,“那就换一种说法,咱们堵比试能不能成?” “你明明是想赌,自个能不能脱身。”丁太傅轻呵,“我可是都看得明白,你这心思啊,全在这上头了。” 洛长安轻嗤,“若是让你和亲西域,你去不去?” “诶诶诶,我这一把年纪了,可开不得这玩笑!”丁太傅冲她甩个眼刀子。 他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里还能开这样的玩笑?和亲西域?笑话,送亲都没可能,就他这把年岁,死在路上倒是有份。 “西域若是与咱们联手,南渊这边就没什么问题了。”洛长安虽然不问朝政,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丁太傅点点头,“你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咱们北凉之所以重视与西域的关系,都是因为南渊夹在其中。若是西域能与咱们缔结盟约,也就意味着,南渊会腹背受敌,就再也不敢作祟了!” “那我明白了!”洛长安将果核丢在一旁的盘子里,顾自倒了杯水。 丁太傅愣了愣,低声开口,“洛公子,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能任性妄为,弄不好,会招致天下大乱的。” “废话,我若是真的要做点什么,就不会在这儿跟你叽叽歪歪。”洛长安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傻子?我爹是洛川河,是丞相!” 丞相府出来的,能是蠢货吗? 丁太傅如释重负,“那我就放心了,天下为重,个人为轻。” “我知道。”洛长安托腮望着他,“我又不是傻子,宋烨说……” “嗯?”丁太傅冷不丁站起身来,就差跳脚了。 洛长安:“……” “你、你喊什么呢?”丁太傅骇然,“你喊什么呢?” 瞧着他如同活见鬼一般的表情,洛长安当即开始反思,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呢? 一合计,一盘算。 得,喊了皇帝的名讳。 “哈,我不是说宋烨……” “你还说!”丁太傅面色铁青。 洛长安顿了顿,眨了眨明亮的眸子,“我是说,外头的叶子绿了,生机勃勃的,委实极好!” 丁太傅盯着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当然,他更怕她要吃人。 “皇上!”洛长安语重心长的说,“时常与我耳提面命,说是要多了解朝政,知道满朝文武在想什么,然后自个好生琢磨,免得闹笑话,所以我就来请教您了!” 丁太傅怔了怔,“你找我请教?” “请教我爹呢!我爹容易起了歪心思,到时候把我往朝堂上丢,您也知道的,我受不了这约束,自然是不肯去的。”洛长安揉着眉心,“皇帝呢,日理万机的,又没空理我。” 丁太傅点点头,“说得倒是有点道理。” “有点道理?分明是很有道理。”到了洛长安这里,正理歪理那是一大堆,反正怎么顺嘴怎么说,“您呢,不涉朝政,一味的躲在这太学堂里做学问,虽然足不出户的,但是你知道的,一点都不比外人少。” 这话夸得丁太傅很是舒服,“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百晓通。” “丁老头,你说此番西域来使,是真心吗?”洛长安问。 丁太傅啧啧啧了几声,“你心里都清楚,非要我说出来,打量着诓我呢?” “那百花公主,我瞧着不太顺眼。”洛长安喝着水,“有点心慌,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多半是她还没出手的缘故。” 丁太傅转身朝着书架走去,“西域的人若是真的要出手,只怕其祸不小,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西域有蛊毒。”洛长安一语中的。 丁太傅的手正搭在书架上,似乎是要拿书,听得这话,愕然转头望着洛长安,“哟,知道得不少啊,这都知道?” “你是书中自有百晓通,我是江湖自有江湖事。”洛长安洋洋得意,“三教九流的地方,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很多杂七杂八的消息,特别多!” 丁太傅点点头,“倒也是!” 取出一本书,搁在洛长安面前,丁太傅重新落座,“看看这,西域杂谈。” “看书?”洛长安一个头两个大,“你让我看书?” 丁太傅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爱看不看,旁人想看,还没地儿找呢!我这杂谈是自个编的,齐集了多为名家的书籍所纂,还询问过一些去过西域之人,特意加以描述,虽说不是绝对正确,但总好过两眼一抹黑。” “西域杂谈。”洛长安随手翻了翻,“既是这样的好东西,你为何要藏着掖着,为何不公之于众?想来很多人都会感兴趣。” 丁太傅瞧着她,目色晦暗,唇角得意的笑,渐渐的散去,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说得倒是轻巧! “怎么,我说错了?”洛长安不解。 丁太傅瞧着她,“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就会看明白很多事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什么意思?”洛长安听不懂这些个咬文嚼字。 丁太傅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罢了,我先看看!”洛长安道,“总归是要了解的。” 闻言,丁太傅起身,“你且看着,若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好!”洛长安头也不抬。 虽然有些字她不认得,但她聪明,前后文一联系,便也明白了,算是无师自通的典范。 这一本厚厚的西域杂谈,记载了关于西域的地形地貌,以及人文风俗,甚至于还有一些插画,虽然插画的画功略有些拙劣,瞧着有些滑稽,但有助于阅读和记忆,倒也是极好的。 洛长安觉得,若是每一本书都有这样的插画,许是那些厌书之人,也会感兴趣。 “太师此人,的确有些心思。”丁太傅翻着书册,轻声开口,“但说他要中断比试,那还得看他手底下的人。” 洛长安吃着果子,翻着书,“这话怎么说?” “兵在谁的手里,就是掌握了话语权。”丁太傅瞧着她。 洛长安啃果子的动作一顿,“兵?” “都说,先礼后兵,可若是逢着逼宫,那就另当别论。”丁太傅道,“明日比试,你且留心着周围,若是周遭都是陌生面孔,皆非宫中侍卫,那就该警惕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隐约明白了其中道理。 “凡事,多看看多听听,少说话少露馅,总归是没错的。”丁太傅意味深长的叮嘱。 洛长安眯了眯眸子,握紧手中的西域杂谈,“我懂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防了君子,还得防着小人 “懂了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丁太傅仔细的盯着她,“不过,你既能开窍,总归是好事。开窍了,就懂事了!” 洛长安笑了笑,“那是自然,我可是历经过生死之人。” “嗯?”丁太傅愣怔,显然没明白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洛长安合上手中的西域杂谈,托腮望向丁太傅,“还记得你给我看的那幅画吗?” “什么画?”丁太傅不解。 良久,他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你爹画的,母亲的那幅画。” “是!”洛长安点点头,羽睫微垂,“我见过了我母亲的族人,还见过了那棵桃花树。” 丁太傅不敢置信的望着她,须臾疾步冲到了她面前,“你的意思是,你见过了那些人?你还进了那神秘的地方?” “是!”洛长安叹口气,“丁老头,你猜一猜,他们第一眼见着我,是要做什么?” 丁太傅哪里猜得到,只能摇摇头。 “他们要我死!”洛长安起身,负手而立,“是皇帝救了我,不然我已经死在了那里,怕是再也不可能出来,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 丁太傅定定的看着她。 “我这条命是皇帝捡回来的。”时隔这么久,那些伤痛似乎离她很远了。 因为身边有可治愈你的人,你便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人的自愈能力,也是宋烨给的温柔。 “居然是要杀你。”丁太傅有些不敢相信,“那些,可都是你母亲的族人啊!” 洛长安点头,“是族人,而且还尊我一声少主,可最后又能如何?在他们的眼里,复兴族群,比人命更重要,我在他们的眼里不是少主,是祭品。接替我母亲,祭奠这即将覆灭的族群!” “岂有此理!”丁太傅冷然。 对此,洛长安倒是看淡了很多。 这人世间的所有事,没有事事如意这么一说,如她那知事起的寥寥十数载,顺风顺水了那么多年,不也遇见了生死之事吗? “君子看人,都是君子;王八看人,都是王八。”洛长安这叫话糙理不糙,“他们自个心术不正,所以看谁都像该死的。” 丁太傅顿了顿,“这话倒是真的。” “你这宝贝能借我看看吗?”洛长安问,赔着脸笑嘻嘻的问,“我想带回去看!” 丁太傅满脸嗤鼻与不屑,“你是想带回去看,还是想带回去听呢?等着皇上给你独唱呢?” 被看穿,被毫不留情的戏谑,洛长安略带烦恼的撇撇嘴,“就你懂得多?仔细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回头我让吾谷来灭你的口。” “哎呦,老夫可真是要被你吓死了,您可赶紧滚吧,不然都用不着吾谷动手,老夫自个就翻白眼咯!”丁太傅哼哼两声。 洛长安嬉皮笑脸的又抓了个果子,“欸,老头,若是皇帝和太师府干架,你觉得谁会赢?” “那得看你爹站哪边!”丁太傅道。 洛长安一口下去,果汁满嘴,“那自然是站在我这边,我是我爹唯一的子嗣,他不站我站谁?我站在皇帝这边,他自然也是。” “是个明白人!”丁太傅笑了笑,“如此便是最好,反正……防人之心不可无。” 洛长安点点头,“换做是你,你站在西域这边,会不会对付我?” “会!”丁太傅道,“我会专门派人去了解,你洛小公子的生活习性,还有平素的行为习惯。然后,对症下药,以求一击必中。” 洛长安愕然,“必中?这是要弄死我?” “不弄死你,西域那公主怎么得皇上欢心呢?”丁太傅反唇相讥。 洛长安还真是答不上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就是说,我得弄点手脚?”洛长安问,“要不然我这铁定要被他们给作死了!” 丁太傅摇头,“若我是你,我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收起来,绝对不会让他们抓住把柄。” 闻言,洛长安沉思。 这话,有点名堂。 “你要知道,若是太师真的动手,那么这场比试肯定会中断,你说你有必要作祟吗?”丁太傅问,俄而又道,“再者,若是太师不动手,你玩了花样被抓住,会是什么后果?” 洛长安哑然。 “这等于把胜利的果实,双手奉给西域。”丁太傅一语中的。 洛长安不解,“我若是不让他们拿住把柄呢?” “那他们要是给你创造把柄呢?”丁太傅反唇相讥。 还真别说,洛长安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你若作弊,那西域就会追责,一旦追责就事关朝廷颜面,两国相交最重诚信。”丁太傅细致分析,“若无诚信,为成为邻国理直气壮攻打、分食的理由。” 洛长安顿时觉得手里的果子也不香了,嘴里的果汁也不甜了。 “为此,皇帝就算再宠爱你,也不得不拱手相让,否则两国之战一触即发。”丁太傅望着她,“人呢,不能光把眼睛放在脚下,你得往前看。” 洛长安沉默了,整个人像是抽走了精气神。 这么说来,她不但不能动手脚,还得防着西域的人,借着她的名义动手脚,否则,宋烨会很被动。 更坏的结果是,她不得不离开他,离开北凉,随着绿音公主前往西域。 “听懂了吗?”丁太傅慎慎的盯着她,“你这什么表情,平素瞧你挺聪明,今儿怎么没听懂?” 洛长安站起身,“我真的动了手脚!” 丁太傅一拍脑门,“呜呼哀哉……” “还来得及吗?”洛长安问。 丁太傅叹口气,“立刻,马上去解除,然后仔细看看,西域的人有没有动手脚,防了君子也得防着小人呢!” “好!”洛长安起身就走。 丁太傅愕然,“哎哎哎,这就走啊!” “现在不走,等着送你去西域和亲啊?”洛长安一阵风似的跑开。 丁太傅抚着长须,“你才和亲!你全家都去西域和亲!臭小子,没大没小!” 记号是她和吾谷一起做的,如今去撤回来便罢。 “公子,这丁太傅所言可信吗?”吾谷诧异,“咱们好不容易放的东西。” 洛长安沉着脸,大步流星的朝着比武场走去,“废话,他读的书比我吃的饭还多,别看一把年纪,满肚子坏水,要不是不愿入朝,估摸着我爹又能多个对手!” 吾谷骇然。 公子,很少这样夸人! 丁太傅,算是头一个。 第四百二十二章 他们要害我,你们管不管? 吾谷虽然不清楚,公子现在为什么对丁太傅如此尊崇,但只要公子吩咐,他都会照做。 早前东西放在哪个位置,吾谷是清楚的。 虽然白日里去拿回来有些风险,但也不是没法子。 “小心点!”洛长安环顾四周,“别让人瞧见。' 吾谷点头。 他们也不傻,不会这般傻乎乎的直接冲进去,找了工匠的衣裳换上,悄然接近比武台,再偷摸着钻进台子底下。 公子说了,不只是要拿走他们放在这里的东西,还得仔细检查,是否有别的东西在。 别的,自然是西域人动的手脚。 为避免引起怀疑,洛长安在御花园里等着,只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显得格外焦躁不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吾谷悄摸着回来,“公子!” “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得换个地方。 长乐宫内。 吾谷紧跟着洛长安进了寝殿,“公子,那丁太傅真乃神人也!” “怎么,还真的有?”洛长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吾谷连连点头,将掌心里的一枚珠子递出来,“您看看这个。” “此乃何物?”洛长安伸手接过。 吾谷道,“这是江湖上的把戏,公子您很少出京陵城,大概不会太清楚此处,此乃明珠。” “明珠我认得,不就是珠子吗?难不成是夜明珠?”洛长安赶紧钻到了桌子底下。 吾谷一怔。 桌子底下传来洛长安闷闷的声响,“吾谷,它不亮!” “公子,这不是夜明珠,谁拿夜明珠当暗器使?”吾谷叹口气,“这得多大的家财,才能这么造?这么折腾。” 洛长安掀开桌布,从桌子底下露出脑袋,不解的望他,“那这是什么东西?” “是雷明珠。”吾谷道,“这东西的用处很是为妙,有人拿它当信号,有人拿它晃眼睛遁逃,但是放在台子底下,不知道是那种用途。” 洛长安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你的意思是,雷明珠,打雷?可做信号焰使用?” “是!”吾谷连连点头。 洛长安审视着手中的雷明珠,面色沉沉如刃,“我就算再蠢,也不会光天化日的,发信号做手脚吧?” “那丁太傅不是说吗?若是太师按兵不动,那西域的人就得找您的麻烦,给您制造把柄,这不就是把柄吗?”吾谷问。 洛长安顿了顿,“我就这么蠢?光天化日的,用这个做手脚?” “咱不信,可外头的人相信呢!”吾谷道。 洛长安心头咯噔一声,讪讪的揉了揉鼻尖,一脸嫌弃的将雷明珠还给吾谷,“收好!” 想来也是,她洛长安名声在外,什么坏事干不出来?什么出格的事儿做不出来? 只要有人说一句,她洛长安偷鸡摸狗,就绝对会有人附和,她在杀人放火。怪只怪,她自己此前任性妄为,没给自己挣个好名声,倒是成了人人心中的恶鬼修罗。 “公子,这事儿咱兜不住,得告诉皇上和相爷吧?”吾谷忙道。 洛长安点点头,“分头行动,你去告诉我爹,我去找皇帝。” “那这个……”吾谷瞧着掌心里的雷明珠。 洛长安眉心紧蹙,抓了雷明珠就跑。 “公子,您慢着点,您慢着点!”吾谷疾追。 洛长安,慢不了。 她闯进御书房的时候,宋烨正在与林祁在说什么,二人皆是一怔,瞧着她那副急吼吼的样子,显然都没回过神来。 “西域那帮王八蛋,要陷害我!”洛长安喘着气,手一摊,掌心里握着那颗雷明珠,“你们、你们管不管?” 宋烨:“……” 林祁:“……” 曹风吓了一跳,赶紧行礼退出去。 “我没拦住!”门外,寒山低语。 曹风白了他一眼,“你敢拦着吗?” 寒山摇头,“不敢!” “那不就得了?”曹风抱紧怀中的拂尘,“杂家也不敢拦,要不然,这小祖宗一发火,铁定把咱们的脑袋都给拧下来。” 寒山尬笑两声,“可不是嘛!” 御书房内。 静悄悄的。 洛长安皱眉瞧着二人,“我说的话,你们没听懂?” “雷明珠?”林祁皱眉,“这东西你是从何得来?” 洛长安指了指外头,“那个比武台底下。” “你怎么会去那里?”林祁不解。 洛长安一怔,身子微微一侧,冲着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的宋烨眨眼间。 欸,打个圆场呗? 可人家宋烨,压根就没打算理她,坐在那里权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自己闯的祸,自己兜着! “哦,我明白了!”林祁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洛长安,“你去做了手脚,想着作弊呢?” 洛长安撇撇嘴,“我这怎么能算是作弊呢?在自己家门口做的那些事,都不算作弊。” “这是什么道理?”林祁愕然。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对的。 “自家人的道理!”洛长安轻呵,“你在自己家里藏一口碗,算是偷吗?你在自己家里多吃两口饭,算是打劫吗?” 林祁:“……” “我是怕他们作弊,所以提前防着而已!我放了点东西,那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谁说我放了就得用?”洛长安梗着脖子,“我这什么都没干呢!” 林祁瞧着那颗雷明珠,这还算……什么都没干? 他回头望着宋烨,宋烨揉着眉心。 “朕都拿她没办法,你还能辩出理来,算你厉害!”宋烨颇为同情的叹口气。 洛长安嗤鼻,“你们别阴阳怪气的,说正经的呢!这玩意,不是我放的,是谁干的我不知道,但多半跟西域的人脱不了干系。” “西域?”宋烨面色微沉。 林祁隐约明白了些许,“你的意思是,你做了手脚,西域的人也没闲着?” “何止,到时候这东西一炸开,大家都傻了眼,都以为是我干的。”洛长安以手自指,“我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林祁点头,“这倒是,如此小人行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你。” “可事实是,这真的不是我的。”洛长安义正辞严,一身正气的说,“我今儿是让吾谷把藏好的痒痒包拿回来,作弊这事咱是坚决不能做,可谁知道,居然发现了这个!” 雷明珠被放在了御桌之上,圆润而耀眼。 微光中,宋烨和林祁目色幽邃,各自心事重重。 “如果真的是西域做的,这事得好好谋算。”林祁开口,“西域远道而来,若是诬陷咱们一个骂名,此事就不能善了。” 宋烨点头。 洛长安听出来了,“这事……不能当面对质,很棘手对不对?” 宋烨没表态。 林祁重重点头。 事关两国缔结盟约,不得不慎重处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将乱 “那我这笔账,便是算不清楚了?”洛长安叹口气,“是这个意思吗?” 林祁没说话,只叹了一口气。 这一叹气,洛长安便明白了意思。 “我也不是非要讨个公道的。”洛长安瞧着桌案上的雷明珠,“我就是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滋味,长这么大,惯来是我戏弄旁人居多,没想到……” 没想到,常在溪边走,终也湿了鞋。 年年打雁,今儿倒是让雁啄了眼。 “说句得罪的话,这个叫因果。”林祁道。 洛长安捂脸,“谁知道报应来得这么快,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我上有高堂,下有……” “停!”宋烨低喝,“你打住,说的什么话?” 林祁当即行礼,“皇上息怒!” “回避一下!”宋烨冷着脸。 林祁躬身退下。 待房门合上,宋烨低喝,“过来!” 洛长安撇撇嘴,往前挪动两步。 “过来!”宋烨显然怒了。 洛长安讪讪的走过去,“又怎么了嘛?我又没说什么,这不是实话实说吗?他们坑我,回头我去了西域,那我这怀揣两个包子,不带一胡萝卜的人,娶了公主就漏了馅,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我现在让你去西域和亲了?”宋烨将她拽到自个膝上坐着,胳膊虚虚的揽着她的腰肢,“你这话说得,我好似薄情负心人。”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洛长安翻个白眼,“方才就是、就是这么一顺嘴……” 宋烨轻呵,“你这戏码,都能登台唱戏了,比什么武啊?我瞧着,还是让你去梨园最好,回头还能享誉天下。” “这倒也是一条活路。”洛长安煞有其事的笑道,“哪日皇上腻烦了我,我爹呢肯定会被你卸职,那我这身无长处可怎么活呢?我就给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造话本子,给梨园里的戏子,编曲!” 宋烨望着她面上的笑意,“呵,你还真是足智多谋啊!” “多谢皇上夸赞,不才没别的本事,这扯犊子的本事,还真是没人能胜过我!”洛长安拱拱手,“客气客气!” 宋烨沉了沉面色,“不是说,不让去台子那里,为何还是去了?” “我、我去找了丁太傅,问他若是西域之人要留我,该怎么办才好?”洛长安笑了笑,“丁老头说,那就抓我的小辫子。” 宋烨明白了,“于是乎你反省了一下,察觉昨夜做得太过,便紧赶着去弥补,撤了你那些手段?是吗?” “嘿,这不是、这不是听君一席话,胜过很多书嘛!”洛长安挠挠额角,“我觉得丁老头此番没有骗我,他说的这话,委实有道理。” 宋烨定定的望着她,“你以前,可不是喜欢受教之人。” “那是以前。”洛长安伏在他怀里,将额头抵在他肩头,“现在,我有你了!” 宋烨心满意足,将她抱紧,“我很高兴,长安能有此觉悟,这件事就算丁太傅没说,我也打算让人去查,原本是想将计就计的,如今你取出来了,便走另一条路。” “你知道?”洛长安抬起头看他。 宋烨伸手,指尖轻轻拂开她散落面颊的青丝,瞧着她一路跑来,额角都渗着薄汗,眸色愈渐温柔,“自然是要知道的,这可是关系到长安的未来。” 与你有关之事,我当倾尽全力,知无不尽。 “宋烨,你有没有想过,把刘妃打入冷宫之后,太师那头……”洛长安终是问出了口,“比武之时,文武百官皆在,大家的心思都在比武场上,万一外头有了变数,该如何是好?” 宋烨笑了笑,“太师已经下令,调拨了京陵城外的城防军,还有灵州驻扎的十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奔赴京陵城。他以为我不知道,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 以最小的动静,换最大的成果。 “调动军师?”洛长安骇然瞪大眼睛,“要开战了?” 宋烨望着她,“我给你的短刃还在吧?” “在,我一直藏在枕头底下。”洛长安忙道。 宋烨握了握她的手,“从现在开始,将短刃贴身收藏,以防万一。” “是!”洛长安点点头,“那我爹呢?” 宋烨含笑望她,“你没发现,你爹最近忙得脚后跟不着地,都没想起你来吗?” 怎么没发现? 洛长安早就发现了,爹最近很忙,一直在六部衙门操持,都没空管她。 上次回家,不也没见着?! “放心吧,到时候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宋烨抱着她站起身,“彼时会乱作一团,我兴许顾不了你。” 洛长安赶紧从他怀里跳下来,“那我能帮你做什么?我总不能夹着尾巴就跑吧?” “有,盯着西域的人,尤其是那个百花公主!”宋烨温声叮嘱。 洛长安顿了顿,扯了扯他的衣袖,“问你个事。” “什么?”宋烨不解。 小丫头眼睛亮堂堂的,唇瓣微抿,“白花公主生得貌美如花,你可见到了?” “这不是明摆着,咱们早前就见过了。”宋烨脱口而出。 俄而,他笑了,笑得略显戏谑,“吃醋了?”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摆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要,要我这不男不女的,有点说不过去嘛!”洛长安笑了笑,“你说你会不会……动点歪心思什么的?” 宋烨叹口气,“除了洛长安,我谁都不要!” “那么漂亮的百花公主,女人见着也心动,何况是男人呢!”洛长安挠挠后颈,“你到底是皇帝,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你的。” 宋烨的指尖,轻轻戳着她脑门,“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但凡我有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宫里早就皇嗣满地跑了,犯得着死拽着你不放?” 洛长安张了张嘴,好像是这个理儿…… “保护好自己,百花公主不是省油的灯!”宋烨温声叮嘱,“她可能不会与太师府合作,但绝对另有所图。” 洛长安点点头,“记住了!” “记住就好!”宋烨将她揽入怀中,“待比武结束,我替你恢复身份。“ 洛长安的眉睫,陡然扬起,“恢复身份?” “你这样待在我身边,太委屈你了!”宋烨道,“免不得旁人乱动心思,动了你,又动我!我得将你牢牢拴住,让所有人都绝了这心思才好。” 洛长安嫣然一笑,“小气鬼,我还指着这张脸,戏弄宫里的小宫女呢!” “那不如,将戏弄宫女的力气,花我身上,如何?”他一双桃花眼,灼灼的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清晰的情愫。 足以,叫人沉沦。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们都是输家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洛长安和宋烨皆是心知肚明,身份一旦挑开,那便是欺君之罪,就算皇帝不追究,也不代表着满朝文武不追究。 所以眼下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收权。 只有皇权至高无上之时,这生杀大权才能真正的回到宋烨的手里,到了那时,谁敢再提欺君之罪? 有皇帝,有丞相,谁敢动洛长安? 是以,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法子,不是你贴身相随,而是你强大至此,无人敢动。 等着洛长安从御书房内出来,洛川河也已经赶到了。 “没事吧?”洛川河一把拽住自家小子,“伤着没有?” 洛长安嬉皮笑脸的摇摇头,“爹啊,这是皇宫,你以为是大街上,是个人都能动我?放心吧,这地界没人敢伤我。” “莫要大意。”洛川河是真的担心,这可是心头肉,自个都舍不得碰着磕着,生怕被人磕着。 洛长安点点头,“您放心便是,我现在可谨慎着呢!” “呵呵!”心疼归心疼,信任归信任,洛川河这个当爹的,是半点都不相信她谁的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洛长安一怔,“爹,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我……” “好了,皇帝召见,你赶紧走吧!”洛川河火急火燎的进了御书房。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这可信度,在我爹这儿也如此之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捡来的。” “公子。”吾谷忙赔笑,“亲爹!亲爹!” 洛长安哼哼两句,拂袖而去。 眼见着快到长乐宫了,下一秒,洛长安拽着吾谷闪进了转角。 “公子?”吾谷方才走在后面,自然没瞧见前面的状况,“不回长乐宫了?”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回个屁,门口堵着一讨债的,现在回去怎么交代?” “讨债的?”吾谷一时间还真的没反应过来,“哪个讨债的?” 洛长安愣了愣,“你家公子我向来是放债的,时候有讨债的?不就那么一两个吗?” 吾谷一寻思,宫外讨债的,进不了宫里,那么剩下的也就是宫里那几个,丁太傅不可能,刘妃在冷宫,所以…… “是杜昭仪啊!”吾谷低问。 洛长安扒拉着墙角,猫着腰往外瞄,“喏,在门口堵着呢!” “那咱们从后门走?”吾谷道。 洛长安摇头,“宫里这地方,屁大点事都瞒不住,要是被她知道,咱们从后门走,不就是以为咱们避着她?好歹也是通风报信有功,我岂能如此待她!” “如此,咱怎么办?”吾谷犯愁。 洛长安顿了顿,“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出现在她面前,还得寻个理由,不能让她觉得咱们是在刻意的避着她。” “这……”吾谷挠挠额角,“有点困难。” 洛长安转身就走,“去个好地方。” 一个,就算杜双燕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地方。 冷宫内。 刘嫣然没想到,洛长安会过来。 此时此刻,一个衣着光鲜亮丽,一个蓬头垢面尽显狼狈。 相较之下,何其天差地别。 瞧着与自己云泥之别的洛长安,刘嫣然眦目欲裂,“你来干什么?来看本宫的笑话?” “还本宫呢?”洛长安双手环胸,“这都什么模样了,还有什么资格本宫本宫的?” 吾谷近前,“公子,冷宫也是宫!” “倒也是!”洛长安点点头,“冷宫也是宫,你的确还是一宫之主,倒是我错怪你了!刘妃娘娘,现如今是冷宫之主!” 只这一句话,伤害不大,侮辱却极强。 “洛长安!”刘嫣然愤然。 她挣扎着想往上扑,奈何身上铁索绑缚,只听得刺耳的铁索碰撞之音,却无法近前半分,更无法触碰到洛长安。 刘嫣然又恼又怒,整个人都几近癫狂。 “洛长安,你该死!你该死!”她愤怒的嘶吼着。 洛长安就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也没多说什么。 此前倒是觉得刘嫣然很是可恶,做了这么多的恶事,的确该死,可现在瞧着她如此狼狈不堪,哪里还有皇妃的气势,心内竟生出几分怜悯。 人啊,身在高处之时,总是忘了脚底下的东西。 现如今成了别人脚底下的泥,才看清楚自己曾经丢了什么。 “你也别挣扎了,这铁索如此粗糙,回头还硌着,不值得!”洛长安淡淡然的开口。 刘嫣然眸色猩红,“本宫落得如此下场,谁是始作俑者?洛长安,你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皇上惯着你,但不会惯着你一辈子,等着他玩腻了,你的下场不会比本宫好多少!” “刘嫣然,你真是死心不改。”洛长安皱了皱眉,“自己好不了,就觉得别人也好不了,这就好比自己不幸福,便日日都惦念着别人的幸福。” 刘嫣然嗤鼻,笑得泪流满面,“别人的幸福?洛长安,你是什么东西,也能与本宫比?本宫再不济也是皇上的皇妃,伺候皇上这么久。你能见光吗?” “你闭嘴!”吾谷愤然。 再说下去,这刘嫣然怕是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公子,咱们走吧,别听这疯子叽叽歪歪的。”吾谷忙道,“咱们回去吧!” 宁可面对杜昭仪,也好过面对这疯子。 “心虚了?还是觉得被本宫说中了?”刘嫣然狠狠拭去眼角的泪,“你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就算皇上再喜欢你,却也没人会立一男子为后,你跟着皇上,这辈子都只能隐匿在黑暗中。”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她,眸色幽邃,“你真可悲。” “本宫再可悲,也是男女欢好,遵从天经地义之本分,可你呢?”刘嫣然满脸嘲讽和鄙夷,“你是丞相府的独子,只要皇帝不放手,你丞相府就得……断子绝孙!” 洛长安没说话。 “你真以为皇上喜欢你,他不过是拿你挟制你爹,控制丞相府罢了!”刘嫣然继续道,“有你在手,洛川河就不敢轻举妄动,留你在侧,你爹就会后继无人,以他这般年岁,能熬多少年呢?” 吾谷听得一肚子火气。 “洛长安,你也是个输!”刘嫣然笑得何其得意,“能比本宫好得了多少?太师府受训,丞相府又何尝不是自损八百?咱们半斤八两,都输给了皇帝,皇帝才是赢家。”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你这挑拨离间的功夫,还真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亲自来见识一下,委实可惜了!” 刘嫣然身形一震,“你不信?” 第四百二十五章 跟我学翻脸 若不是看刘嫣然被打入冷宫,已然是狼狈不堪,就凭她说的这几句话,洛长安就能捋起拳头,揍得她连亲娘都不认识。 “洛长安,本宫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来日的样子,你还看不明白吗?”刘嫣然欲趁热打铁,总归不能让洛长安好过便是。 吾谷正欲开口,却被洛长安一个眼神制止。 这一幕,刚好被刘嫣然尽收眼底,以为是自己的机会到了。 若是能离间皇帝和洛长安,就等于离间皇帝和丞相府的关系,如此一来,父亲若是真的有心……也是有所助益的。 思及此处,刘嫣然内心雀跃不已,恨不能拽着洛长安的手,当场就劝了她合拢一处商议大事。 “洛长安?”刘嫣然循循善诱,“你要知道,君恩如流水,花无百日红,你纵然有心于皇帝,皇帝暂时将心思放在你身上,可你能保证,皇帝能宠爱你一辈子吗?”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她,只觉得心寒。 “皇帝的爱,一瞬即逝,可你这大好年华,却要浪费在皇帝身上,一辈子禁锢在宫中,值得吗?”刘嫣然声泪俱下,“你要早些为自己打算。” 洛长安转身就走。 “洛长安!”刘嫣然泣声,“你就算不顾及自身,也该顾及你爹吧?你爹洛川河身为丞相,膝下唯有你这一个独子,你是真的想让洛家断子绝孙吗?” 洛长安顿住脚步。 “洛长安,想想你爹,想想洛川河,一把年纪了,要因为你的事情而操碎心,因你而受到牵连, 洛长安啊洛长安,你总不希望临了临了的,让你爹连颐养天年的机会都没有吧?”刘嫣然字字句句都戳中洛长安的软肋。 洛长安头也不回的离开,吾谷心内有些焦灼。 一时间,吾谷惶惶不安,生怕洛长安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他家公子的性子,他甚是清楚,若是认了死理,怕是要出大事。 “公、公子?”吾谷屁颠颠的跟在洛长安身后。 长长的宫道,瞧得吾谷心里发慌。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洛长安顿住脚步。 吾谷深吸一口气,“您该不会,真的相信那刘妃娘娘的话吧?公子,皇上待您如何,您心里是知道的,切莫因为小人的三言两语挑唆,您就轻信了啊!” 瞧着他这急吼吼的样子,洛长安苦笑,“你信了?” “不!”吾谷摇摇头,“奴才是打心眼里防着那女人,可是、可是奴才怕……怕您真的信了!” 洛长安双手叉腰,就这么歪着脑袋,凉凉的睨着他,“你家公子我,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吗?在你眼里,你家公子我,没心没肺,猪狗不如?” “奴才不敢!”吾谷扑通跪地,“奴才不敢!” 洛长安勾勾手指,“起来吧,我没信她。” 如此,吾谷松了口气。 “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委实是想明白了些许。” 吾谷诧异,“您想明白了什么?” “她让我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师府的野心蓬勃,我躲着也幸免不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给他们刨个坑,让他们都埋在坑里便罢!”洛长安眸光狠戾。 吾谷愣了愣,心下有些胆颤,“公子,您没事吧?您这样子,让奴才有些害怕!” “我当然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有事的应该是他们。”洛长安揉了揉脖颈,“以前都是爹保护着我,现如今有皇上保护我,所以我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但是现在,我想……应该学会强大了!” 吾谷颔首,“公子,那您接下来想怎么做?” “很简单!”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他们不是想挑唆我和皇帝的关系吗?那我就如他们所愿,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 吾谷一怔,“然后呢?” “如果他们真的想狗急跳墙,就会尽力的拉拢结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洛长安缓步往前走,“刘嫣然!你既死心不改,我就让你一次性疼到底!” 长乐宫。 外头夜色沉沉,寝殿内灯火葳蕤。 “你确定?”宋烨挑眉看她。 洛长安点点头,“确定。” 宋烨伸手,将她圈在怀中,捻着糕点喂她,“其实刘嫣然说的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竟然半点都不信。” “我若是信了,今儿你就要倒霉了!”洛长安轻嗤,“我的手段,你是试过的,若是你敢背叛我,我定然能是要阉了你的,到时候你只管看着我潇洒,而你这皇帝可就真的千岁万岁了!” 宋烨一怔,“为何?” “千年王八万年龟。”洛长安撇撇嘴。 宋烨面色陡沉,“你敢!” “你敢我就敢。”洛长安轻哼,“不过今儿起,你我就要翻脸了,先翻个脸给我看看!” 宋烨:“……” “不会啊?”洛长安叹口气,“要不这样,你先看我,看我怎么翻脸,你就这么学!” 说着,洛长安眼一瞪,“学会了吗?” “学会了!”宋烨道,“我家长安翻脸也翻得这般好看,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洛长安笑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油嘴滑舌?宋烨,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从后宫里学的?” “不,只对你!”宋烨将她抱紧,“吃饱了吗?” 洛长安点头,“都快被你喂成猪了!” 闻言,宋烨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小肚子,“以后还得给我生小猪仔呢!” “去你的!”洛长安轻嗤,“待会出去的时候,你看着点办!明儿咱两好好唱戏,别让他们失望了!” 宋烨温柔的抚过她的面颊,“你可想过,今天夜里这消息一传出去,你爹可得忙坏了?他都这般年岁了,大晚上的还在忙活,你也不心疼?” “等过了这事儿,咱们就好好过!”洛长安依偎在他怀中,“宋烨,我跟定你了,你别负我!” 宋烨拥着她,心满意足,“命都给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嗯!”洛长安阖眼,“那我再多抱一会,免得待会咱就得翻脸。” 宋烨无奈的笑笑。 别说一会,抱一辈子都没问题。 一个时辰之后,寝殿内骤然响起了杯盏掼碎在地的声音。 砰然巨响,连带着外头的曹风和吾谷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哎呦,这是怎么了?”曹风骇然。 吾谷干笑两声,“情、情趣!” 曹风:“……” 第四百二十六章 钱钱钱,她的命根子! 谁知,吾谷这话刚落地,寝殿的大门就被打开。 只见着皇帝宋烨,面色沉沉的走出来,周身凝着一股子冷厉之气,好似是动了气,瞧着很不对劲。 这可把曹风给吓坏了,一时间还真是闹不明白,自家万岁爷是怎么回事? 按照惯例,皇帝每每见过了洛长安,都会心情愉悦,甚少有这样黑脸的时候,即便一身烦恼,进了这长乐宫,也能长乐无极。 但是现在…… 不对不对! 完全不对劲! “皇上?”曹风赶紧行礼,这要是有什么误会的,说开了就好。 旁人不知道,曹风却是心知肚明。 皇帝和洛长安是历经过生死的,岂能是后宫那些女子可以相比,分明是各自上了心,将其视为性命。 这是怎么了? “走!”宋烨抬步就往外走。 脸色难看得,宛若出了什么大事。 曹风心头紧了紧,打量着是不是问一下,可又怕触了皇帝的霉头,犹豫着不敢多问,“皇上,洛公子惹您生气了?” 音落,宋烨冷不丁站住脚步。 就在曹风以为,皇帝这是要掉头回去哄一哄洛长安时,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 “传朕旨意,禁足半个月,任何人不许探视!”宋烨这话,显然是冲着长乐宫里的洛长安说的。 可把曹风吓坏了。 哎呦,了不得! 向来只有洛长安爬到皇帝的头上,哪有皇帝冲洛长安发火,今儿这事果然不得了! “皇上?”曹风心惊肉跳,“您说真的?” 宋烨横了他一眼,“曹风,你到底是谁的奴才?君无戏言,你以为朕是在开玩笑吗?” “奴才不敢!”曹风扑通跪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息怒? “朕息怒不了!”宋烨冷戾,“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朝政指手画脚,难不成以为朕宠着她,便连皇位都可以让给她坐吗?” 曹风跪在地上,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能伏在那里,瑟瑟发抖。 “从今儿起,朕所有的恩赐,悉数撤回,洛长安禁足长乐宫,半月不得外出,不得探视,谁敢违拗皆以抗旨不遵处置。”宋烨拂袖而去。 曹风整颗心都颤了颤,这闯祸的祖宗,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居然惹得皇帝龙颜大怒,如此生气? 可到了这会,曹风哪敢问,扭头就冲着底下的奴才怒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要脖子上的脑袋了?还不照办?”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底下的小太监们,各个都是瑟瑟发抖。 都说君心难测,真真是伴君如伴虎。 瞧着被逐渐收走的珠宝玉器,瞧着小太监将一箱箱好东西都抬走,洛长安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这翻脸就翻脸,哪有翻脸还撤走赏赐? 这跟她与他商议好的翻脸策略,不太一样啊…… “公子,别难过,咱们不缺!不缺!”吾谷赶紧宽慰。 他们家这公子,别的不稀罕,就稀罕这些金银珠宝,喜欢钱! 可现在呢? 简直是要了她半条命。 洛长安哭丧着脸,“缺!谁说我不缺!我缺得很呢!” 想当初去南州,原本还想着司马家的十箱金子,谁知道闹到最后,金子没捞着一个,自个的命差点折在了那。 现在呢? 只是让宋烨假装翻脸,可人家却是做足了戏,知道她哪儿疼,就往哪儿戳。 长乐宫的小金库忽然被搬空,洛长安坐在门槛上,那叫一个悲痛欲绝。 “公子?”吾谷赶紧端着一碟糕点上前,“要不咱化悲愤为食欲?” 洛长安眼底猩红,眼角湿润的睨着他,“你滚远点,我想静一静!” 只说是装作翻脸,她还好心给人表演了一下,谁知道人家这翻脸翻得,连底裤都给翻完了,这下倒好,倾家荡产,疼死人了! “公子,钱财乃身外之物,之前您在丞相府的时候,不也有小金库吗?”吾谷急忙劝慰,“就当是咱们没接受过,没瞧见过这些赏赐,不就成了吗?” 洛长安哽咽,“你说得轻巧,我好喜欢那白玉马,还有那一箱的金子,还有还有,那么大的东珠,还有还有……” “公子!”吾谷略显无奈的叹口气,“咱回头哄一哄皇上,等皇上气消了,咱再把东西要回来,您觉得呢?” 洛长安紧贴在门框处,垮着小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要回来那也不是原来的东西!” 吾谷:“……” 这就难搞了! “公子,您真的……”吾谷顿了顿。 洛长安泪眼汪汪的瞪着他,然后狠狠的点头,“那话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果然是活不成了!这王八蛋,太缺德了!” 吾谷叹口气,您这不是自找的嘛? 当然,这话咱可不敢说出口,只能悠着点劝慰。 可劝来劝去,自家公子好似越来越伤心了,到了最后吾谷也不说了,只能默默的陪着自家公子。 长乐宫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宫闱。 杜双燕听得心惊胆战,如今谁不知道,皇帝最宠爱的就是长乐宫的洛长安,洛小公子,掉根头发都能心疼半天,可现在倒好,居然要禁足? 禁足也就罢了,还将人禁足在长乐宫,可见这事不简单。 “寒霜,你马上去打听消息,若有动静速速来报!”杜双燕忙道。 寒霜连连点头,事关侯府,岂敢大意,赶紧就去了一趟长乐宫。 待到了长乐宫,骤见着重兵防守,大门紧闭,寒霜顿觉事情不妙,赶紧回去禀报,这事儿委实小不了,闹不好,皇帝是要与丞相府翻脸了! 事儿,传到了宫外。 传到了刘太师的耳朵里,也传到了洛川河的耳朵里。 “相爷?”简丰着急忙慌的敲门,“宫里闹开了,说是皇上训斥了公子,而且还罚了公子禁足,且将之前赏赐公子的东西,全都要回去了!” 前两样,洛川河倒是不怎么在意。 只是这后面那事,有点兹事体大。 “赏赐都被皇帝撤回去了?”洛川河忙问。 简丰愣了愣,“相爷,您怎么不担心公子,反而担心皇上的赏赐?” “哎呦,这小子大概是要哭咯!”知儿莫若父,说的大概就是洛川河与洛长安,“禁足倒也罢了,她惯会惹事,这节骨眼上关着也好。但是这赏赐嘛……” 简丰干笑两声,“公子还是比较喜欢这些东西的。” “比较喜欢?”洛川河摇头,“这可是她的命根子!” 简丰:“……” 好像,是这个理儿! “突然发生的?”洛川河问,“具体怎么回事,说仔细!” 简丰行礼,一五一十的回禀。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大鱼上钩了 简丰言简意赅的将宫里发生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有关于洛长安和皇帝的翻脸,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游戏,打得人措手不及的。 “大致上,就是这么回事。”简丰躬身,“相爷,您说这皇上此前不是特别钟爱公子吗?虽说不至于后宫三千独宠一人,但瞧着皇上那架势,也不像是开玩笑,这这么突然就、就这样了?” 洛川河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端起杯盏喝了两口茶,然后兀自扯了唇角,意味深长的笑着。 简丰有些担心,“相爷,您是不是担心公子?要不,奴才进宫看看,万一公子与皇上真的闹腾起来,皇上伤了公子……” “不着急!”洛川河摆摆手,“你且吩咐管家,若是今晚有人来找本相,就晾他一会半会的,拦着他一些便是!” 简丰愣怔,“今晚?” 夜色漆黑如墨,已是三更半夜,谁吃饱了撑的,这么晚了还跑丞相府?是想杵在相府,当木桩子吗? “如果有人来找,那你就派人去宫里打探消息,如果没人来找本相,那明儿本相自个去宫里。”洛川河盘算满满。 这倒是让简丰甚是不解。 相爷,惯来是最疼爱公子的。 若放在以前,相爷听得公子吃亏,定是要飞奔去护公子的。 可现在怎么…… 奇奇怪怪。 “谁会来?”简丰不解。 洛川河意味深长的瞧着手中杯盏,指关节轻轻瞧着桌案,“自然是心怀不轨,有所图谋之人。” 简丰愣了愣。 太师府的人吗? 诚然,如此。 洛川河将所有的事儿,料得十足十。 黎明之前,暗夜最沉。 管家急急忙忙的赶来,叩响了房门,“相爷,来人了!” “什么人?”简丰忙问。 管家道,“是太师的长子,刘志得。” “刘志得?”简丰愕然,转身行至洛川河跟前,“相爷,如您所料,真的有人来了,是太师长子刘志得。” 洛川河揉着眉心,“晾他一盏茶的时间,天亮之前让他进来。” “是!”简丰颔首。 刘志得是真的着急,若是天亮了,他这进出丞相府,定然会被人看见。 再者,若是天亮还没得了消息回去,只怕爹那边也不好交代。 可丞相府的人,压根没拿他当回事,他想见到洛川河,还真是没那么简单,硬闯没这本事,等待又嫌时间不够。 刘志得那叫一个火急火燎,火烧眉毛。 管家就在花厅不远处守着,足足挨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去了花厅。 “哟,不好意思啊刘公子,让您久等了!”管家赔着笑,“咱家相爷之前身子不太痛快,喝了药小眯一会,咱们当奴才的岂敢打扰,否则依着相爷这脾气,非得撕巴了咱们!” 刘志得的心思不在这儿,忙应声道,“无妨,丞相身子不适,是该好生休息,是在下打扰了,只是事出突然,免不得还是要麻烦丞相。管家,现在你家丞相起来了吗?” “起来了起来了。”管家忙道,“身子也好些了,人也清醒了,您这边请!” 刘志得连连点头,提着衣摆就跟上,“管家,你家相爷之前是怎么了?身子不是一直挺硬朗吗?怎么忽然不大舒服?” 听得这话,管家知道,这小子是在试探他呢! 丞相府里没有省油的灯,管家跟着洛川河大半辈子了,有些精髓学得十足十。 “还不是因为担心公子嘛!”管家幽幽的叹口气,将一个老者的细碎唠叨,发挥得淋漓尽致,“您是不知道,我家相爷对公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公子磕着碰着。” 关于洛川河宠溺洛长安之事,满京陵城,哪个不知道? 刘志得心知肚明,“老管家的意思是,洛丞相病了,是因为洛公子?” “可不是吗?”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这边请!” 刘志得点点头,“那洛丞相对洛小公子,真是疼到了心坎上。” “我家公子,那是相爷的独子,相爷恨不能把心肝都掏给她。”管家笑了笑,“相爷以前还下过令,丞相府内不许让公子流血流泪,否则就原地打死!” 刘志得一怔,“居然还有这样的责令?” “是啊!”管家继续往前走,“相爷对公子,那真是拿命对待,若是公子有什么闪失,只怕相爷会疯啊!” 音落,刘志得心头微恙,紧了紧袖中的手。 管家领着刘志得进了主院,简丰就在门口守着。 “刘公子!”简丰面色微沉,“相爷在等您,您进去罢!” 刘志得进了房内,洛川河躺在床榻上,面色不是太好。 “丞相大人!”刘志得行礼。 洛川河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坐下来说话!” “谢丞相!”刘志得坐定。 洛川河冷着脸,“这大半夜的来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刘公子,咱们丞相府和你太师府交恶这么多年,委实没什么交情可言,你有话直说罢!” “洛公子见罪于皇上,怕是这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好消息。”刘志得这话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洛川河是在朝廷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岂会听不懂刘志得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洛川河靠在床柱处,“刘志得,你这点把戏在本相面前,怕是行不通!皇上圣明,自有决断。” 刘志得勾了勾唇角,满面嘲讽,“皇上圣明,自然也是兴致全无,这后宫三千,有些东西其实咱们都懂,相爷您说是不是?” “你小子往本相跟前耍把戏,就不怕本相一状告到皇上跟前?”洛川河掖了掖被角。 刘志得好似压根不在意,“相爷这话错了,君臣有别,您真以为皇上拿您当老丈人吗?别忘了,皇上对洛公子那也就是贪图一时新鲜,这天底下还没有男儿当皇后的先例,您说呢?” 洛川河裹了裹后槽牙,“本相最恨别人编排吾儿!” “丞相恕罪!”刘志得起身,行礼,“晚辈说的是实话,皇上已经生出来腻烦之心,圈禁、撤回赏赐,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洛川河眯了眯眸子,“你什么意思?” “洛丞相您筹谋在胸,怎么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刘志得压低了声音,“洛公子知道皇上那么多秘密,等皇上腻烦之后,就该杀人灭口了,您说呢?” 洛川河愤然,“他敢!” 刘志得勾唇,大鱼上钩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跟老狐狸斗法? “丞相大人,他可是皇上。帝王之尊,高高在上,想杀人自然随时可以,何况这宫里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刘志得继续道,“宫里多个人或者少个人,又有谁会真的在意?” 洛川河没说话,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仿佛是在思虑着他的话。 见状,刘志得更得趁热打铁,“洛丞相,眼下皇上瞧着还带了几分稀罕,可再这样下去,您觉得皇上还有几分耐心?后宫无嗣,皇上这才有心思胡闹,若是来日……” 话到了这儿就该顿一顿,让洛川河缓缓,让他自个冷静着想清楚其中利害。 方才管家不是一直说,洛川河如何如何的疼爱洛长安,如何如何的将洛长安放在心尖尖上吗? 如今,就到了证实的时候,如果洛川河真的疼爱洛长安,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儿子在宫里受辱或者受伤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刘志得看到洛川河的面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下来,仿佛已经开始妥协。 “丞相大人!”刘志得开口,“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您应该比咱们都清楚,皇上就是贪图一时新鲜,但凡真的对洛公子有所意愿,都不会允许这流言蜚语,伤害洛公子!” 可现实呢? 关于皇帝和洛长安的流言蜚语,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这点,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见着洛川河还不说话,刘志得又道,“丞相,您可一定要想清楚啊,不要错失良机,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没有下一次!” “机会?”洛川河眯起危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刘志得。 真不愧是刘良的儿子,一脸的忘恩负义,满脸的刻薄寡恩。 “是啊,机会!”刘志得忙道,“您要知道,这机会是稍纵即逝,得好好把握住,否则丞相府不保,洛小公子必定也危在旦夕,丞相以为呢?” 洛川河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机会?本相是一点都听不懂。” “丞相大人过谦了,咱们这点小把戏到了您这儿,都不够瞧的,委实是真心实意的与丞相您说道,洛公子在宫里的处境。”刘志得满脸的“我是为你着想”的表情。 若是换做以前,洛川河这暴脾气一上来,铁定让简丰把人给丢出去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太医院,他得瞧瞧这太师府有多少底? “你到底想干什么?”洛川河问。 刘志得笑了笑,“丞相大人,既然为人臣子不痛快,那就不当臣子了,您觉得如何?” “不臣之心,人人得而诛之!”洛川河总算是等到了这句话。 刘志得倒是不在意,“人人得而诛之,那是因为成王败寇,丞相大人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刘太师这是要谋反啊!”洛川河不紧不慢的开口。 刘志得敛眸,“丞相大人,咱们这不是谋反,只是那个位置,素来是有能者居之,当今圣上失德失心,德不配位,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皇帝不配,你爹就配吗?”洛川河轻呵,“少拿这套来糊弄本相,在皇帝这里,本相能当个百官之首,可到了你爹的手里,我怕是连根老骨头都留不下来。” 刘志得笑了笑,“那倒不见得,皇上现在是让你做百官之首,但若他因为洛小公子而迁怒于丞相府,那您这百官之首,恐怕也做不了太久了吧?伴君如伴虎,您觉得呢?” “刘太师有什么条件?”洛川河问。 刘志得近前,将一封信递给他,“这是家父亲笔所写,只要丞相大人能倾囊相助,咱们以后就是至亲,事成之后,必定分得半壁江山。” “这么大方?”洛川河瞧一眼他手中的书信,“你确定这是你爹的意思?” 刘志得信誓旦旦,“丞相大人,您该不会以为,这是我个人的心思吧?我可没这么大的胆量。” “好!”洛川河接过书信,“你先回去吧!” 外头的天,已然渐亮。 刘志得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万一被人看到,只怕会误了大事。 “丞相可要考虑清楚了!”刘志得行礼,快速离开。 待送走了刘志得,管家疾步进了门。 “相爷!”管家行礼,“人已经送出去了,没让人瞧见。” 洛川河掀开被褥下了床榻,随手便将书信丢在桌案上,“这父子两个,盘算得可真够好的。” “相爷,不可信。”管家忙道,“刘志得怎么样,老奴不知道,但是他那个弟弟刘满天,素来与公子不睦,三番四次的欺辱公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洛川河横了他一眼,“你看着长安长大,懂得心疼她,难道本相就不知道吗?刘满天那小子,仗着刘良那老东西的庇护,时不时的给长安添堵、设圈套,本相心里有本账,可都记着呢!” “是!”管家点点头,“不能便宜了他们这帮混账东西!” 提起刘家的人,管家就恨得咬牙切齿。 “相爷。”简丰道,“刘太师恐怕真的有,志在必得之心。” 洛川河立在窗口,瞧着东方的鱼肚白,眉眼凝重,“可见,是皇帝与长安演了一出戏,给了刘良那老家伙,一线希望。” “演戏?”管家愕然。 虽然诧异,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要知道,皇帝并非真心训斥自家公子,那就说明公子没有危险,如此一来倒是、倒是如释重负。 “长安那个人精,若是皇帝真的与她争执,真的要训斥她责罚她,那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洛川河还不知道,自家那小子的脾气? 若是真的惹毛了她,她能上房揭瓦,上墙拆墙,能这般忍气吞声才怪! “这倒也是!”管家笑了笑,连连点头,“公子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人!” 洛川河叹口气,“这小子虽然喜欢胡闹,但是该有的是非曲直,还是明白的。本相知道,这些年她在京陵城闹腾,是因为咱盯着她,不许她出城,她心里憋得慌,觉得闹出点事来激怒我,我就会把她送出京陵城,送回祖籍老家。” “公子的心里,其实也苦。”管家垂眸,“这些年,相爷您不许她出城,就像是鸟儿关在笼子里一样。” 简丰犹豫了一下,“相爷,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洛川河瞧着桌案上的书信,“长安如此争气,我这个当爹的,岂能让她在皇帝面前丢脸?!” 简丰一怔,“相爷,您的意思是……”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大不了,一起客死异乡 “刘良那个老东西,丧尽天良,没良心,本相得成全他。”洛川河意味深长的瞧了简丰一眼,“信,留下。” 简丰颔首,“奴才明白!” 瞧着简丰离去的背影,管家犹豫了,“相爷,公子还在宫里呢!万一有什么事,皇上真的能护住公子周全吗?” “长安相信皇帝,本相……相信长安!”洛川河叹口气,“这孩子从小就自个有主意,她敢这么做,肯定是察觉了什么。” 管家点头,“这倒是公子能做出来的事儿。” 他们家公子,惯来是这性子,平时爱胡闹,但是遇见大事是绝对不会胡来的。 轻重缓急,公子是分得清的! “相爷,那接下来……”管家顿了顿,“要不要派人保护公子,远远的也成,万一皇上那边失了手,还有咱们的人看着,您说是不是?” 洛川河点点头,“是该两手准备,伤着谁也不能伤着长安啊!” “是啊!”管家连连点头,“那老奴这就去派人,远远的护着公子。” 若是皇帝失了手,还有他们自己的人看着,算是万无一失。 办完这些事,洛川河便在床榻上又歇了一会,连今日的早朝都没去。 为什么不去? 自然是要给皇帝提个醒,给太师表个态。 毕竟之前,他说自个病了,且是因为洛长安受皇帝训斥而病,自然不能这般轻易的舒缓,做戏要做全套。 听得丞相称病不朝,宋烨面色一紧,瞧着满朝文武,脸上几乎以肉眼可见是速度,暗沉下来。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昨天夜里皇帝干了什么。 无外乎,责罚了丞相的独子。 洛长安是什么人? 那可是丞相的掌中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哪里舍得让皇帝这般折腾。 不过,这么一来,太师府那头倒是彻底放了心。 “丞相没把书信退回来,而且今儿也没上朝,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与皇上生了嫌隙?”刘志得委实有些洋洋得意。 想起这是自个办的事儿,更觉得在父亲眼中,自己分量甚重。 一旁的刘满天鼻尖轻哼,“兄长这般自信?那洛川河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能掐会算,就凭你的三言两语,便能让他背叛皇上与咱合作?你想得可真美!” “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与丞相暗地里,私相授受?暗地里勾结?”刘志得义愤填膺,“你太多分了!我这是为了父亲办差,你什么都没做,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刘满天冷笑,“什么都没做,也好过什么都做错吧?” “你……”刘志得气急。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好了!”刘太师冷喝。 刘志得扑通跪地,“父亲,我真的没有……” “行了,都别说了。”刘太师冷着脸,瞧着自己这针尖对麦芒的两个儿子,“大事要紧,哪有空在这里争执不休?外头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比试场上一开始,咱们刘家的生死……就在这一刻了!” 刘志得垂眸,“儿子一定会仔细盯着!” “爹您放心,您是吉星高照,生就帝王之相,这皇位肯定是咱刘家的,肯定是爹您的!”刘满天可劲夸着彩虹屁,“只要赵将军进了城,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刘太师的心坎里。 所以啊,这就是会说话与不会说话的区别,说大实话得罪人,与哄人不眨眼的区别。 人,越往高处,越喜欢听好话。 忠言逆耳,多半是没人喜欢的。 “准备一下!”刘太师黑着脸,“很快,这京陵城就不那么平静了。” 热闹,是属于他们刘家的。 比武场上,人还没到就已经开始热闹。 西直门那边开着,允许京陵城的百姓进入,且远距离的观看,毕竟安全第一,不可能让外头的人靠得太近,免得生出安全问题。 满朝文武都在看热闹,围着台子在周遭排排坐,桌案在前,茶盏在上,果品点心亦是不缺。 “如何?”百花公主立在贵宾席上,瞧着身边的八图,“可都准备妥当了?” 八图行礼,“公主放心就是,八图挑的人,各个都是顶尖的高手,绝对不会输给这些软弱无能的北凉人!” “那就好!”百花公主侧过脸望着,翘首期盼的绿音公主,“姐姐,到时候您可要看好了,此番输赢关系着姐姐您的终身幸福啊!” 绿音公主捻着糕点往嘴里塞,正吃得美滋滋,听得百花公主这么一说,当即冷哼了一声,端起杯盏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放下杯盏,喘口气,她就那么满面嘲讽的望着百花公主,“别看你长得好,没用,一肚子坏事,肠子弯弯绕绕的,说得倒是好听,为了我的终身幸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现在不幸福了?” 百花公主面上有些挂不住,可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摆正仪态,“姐姐这话就错了,咱们是同气连枝。” “少跟我咬文嚼字的,少跟我套近乎,我告诉你,你藏着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在我这里门儿清。”绿音公主冷哼,“以后少打着我的名义,做着自私利己的事!” 百花公主深吸一口气,“我们都是西域来的,自然是要互惠互利,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都是西域来的,没错!可是互惠互利呢,就少来!”绿音公主美滋滋的吃着糕点,“瞧见没有,我手里的糕点!” 百花公主一怔。 “我是没你聪明,但我也不是傻子。”绿音公主冷笑,“你把我当成糕点吃了,还跟我说,是为我好,你当我是没脑子呢?还是脑子进水?” 百花公主无奈的笑了笑,“姐姐这话过了,你我可是至亲姐妹,出了门就该相互帮助,这般排斥我,可是有什么缘故?哦,是为了洛长安吗?” “你少跟我提长安,我们的事儿和长安没关系。”绿音公主喝口水,继续道,“从小到大,一有事你就往别人头上扣,扣在我脑门上的脏水还少吗?在西域我拿你没办法,有父王母后护着,可到了这儿,你还敢算计我,大不了咱们一起客死异乡呗!” 她狠狠的剜了百花公主一眼,周身寒凉至极。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 百花公主裹了裹后槽牙,幽幽的别开头。 哼,蠢货! 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知好歹! 第四百三十章 来人,快传太医 绿音公主可不管这些,他们有什么图谋跟她也没关系。 之前,他们拿她当掩护,干了点见不得人的事,她权当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只是能留在北凉。 至于西域…… 什么母国不母国的,那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不回也罢! 比试开始之前,绿音公主焦灼的瞧着,最上方的台子,洛长安怎么还没来呢? 昨天夜里,宫中发生的事情,绿音公主是知道的。 左不过,她不太相信皇帝会如此对待洛长安,毕竟在这之前,皇帝是如何对洛长安的,人所皆知。 “都要开始了,洛长安也没出现,恐怕是凶多吉少!”百花公主低哼两声,“姐姐,你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 绿音公主剜了她一眼,“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好?还说亲姐妹呢,我瞧着是仇人还差不多。” “昨夜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百花公主笑盈盈的看她,“哦,伴君如伴虎!洛长安到现在还没出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绿音公主恨不能用糕点,糊了她那张脸,“可闭上你的臭嘴吧!乌鸦精!” “你!”百花公主愤然。 还从来没有人,敢骂她是乌鸦精。 “再让我听到你说长安不好,别怪我不客气!”绿音公主低哼,“我可不是说着玩的,你们干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管,但如果把我惹急了……” 话音未落,前方出现了骚动。 只见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的行来,紧接着便是众人起身行礼,高呼吾皇万岁。 绿音公主见着洛长安还在皇帝身边待着,心下松了口气,可见,传言不实。 思及此处,她狠狠的瞪了百花公主一眼。 “都平身吧!”宋烨拂袖坐定。 虽说皇帝还带着洛长安在身边,但是众人依旧感觉到了异常。 为什么呢? 按照以前,皇帝的目光恨不能黏在洛长安身上,时时刻刻不愿挪开视线。 但是现在,从进来到坐下,皇帝连一个眼角余光都不曾给洛长安,瞧都不瞧一眼,岂非有悖常理?岂非怪哉? 是以百官私下议论,昨夜发生的事儿,不虚! 这洛长安,定是已经见罪于帝王。 八图起身行礼,“北凉的皇帝陛下,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宋烨显然心情不好,从他这不耐烦的口吻就能听出来,“又不是不打了,朕这刚坐下来,气都还没喘上呢!” 八图一怔,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这毕竟是在北凉,面子上再挂不住也得虚以为蛇。 “是!”八图点点头,“只要皇帝陛下没有抵赖,那便无所谓,咱们西域人一言九鼎,向来举手无悔。” 宋烨带着一股子怒气,“那你是觉得,朕在开玩笑?君无戏言这四个字,需要朕解释给你听吗?” 音落瞬间,满朝文武跪地,齐呼皇上息怒。 八图没有吭声,谁都瞧得出来,皇帝心情不好,再在这节骨眼上惹事,岂非愚蠢至极? “都坐吧!”宋烨拂袖,仿佛是极力克制着情绪。 台下,百官应声:谢皇上! “爹,看到了吗?”刘志得忙道,“皇帝和洛长安,委实是闹翻了!想必丞相也会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如何受辱,这么一来……” 刘太师冷着脸,“行了,为父不是瞎子,有眼睛,会自己看清楚。” 闻言,刘志得面色一紧,显然是挂不住了。 一旁的刘满天倒是笑了,“就这么点事,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一切早就在爹的预料之中,何需你来指手画脚,多嘴饶舌!” “你!”刘志得愤然。 刘太师极为不耐的瞧着刘志得,“眼下是吵架的时候吗?再要废话,就滚出去!” 如此这般,刘志得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比武开始之前,礼部的人开始宣读规矩,宫内的太监和宫婢们,开始为在座的所有人,添茶添水,置备瓜果点心,一刻都没有闲着。 洛长安坐在那里,瞧着不远处的父亲,心下有些发慌。 这是一场豪赌,若是输了,那么皇帝和她洛家,都会就此付出惨烈的代价,身死族灭,国破家亡。 但若是赢了,从此以后皇权一统,宋烨就无需再受制于太师府。 输赢在此一举! 等着礼部文官言语完毕,这两国的勇士便陆续上场了。 寒山开的是第一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保护皇帝更重要,但是现在却让他来比武,委实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实战经验不多,但既然是皇帝吩咐的,他自然是要上的。 皇帝说了,拼尽全力,不论输赢。 开打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落在了台子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台下有人在蠢蠢欲动。 “相爷!”简丰行礼。 洛川河喝着茶,“如何?” “放心吧,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简丰低声回答。 洛川河瞧着杯中水,眸色微沉,“今儿的茶水,味真好,你猜……这里面加了什么呢?” “奴才不知!”简丰俯首。 洛川河幽幽的放下手中杯盏,冷眼瞧着不远处的洛长安,“闯了这么大的祸,如今倒是知道害怕了?瞧瞧,面色都变了!” 简丰:“……” 相爷,隔着这么远呢,您是怎么瞧见公子的面色变了? 反正,简丰是没瞧出来。 倒是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简丰是真真实实的瞧出来了。 “这小子啊,怕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回头估计会吓着!”洛川河叹口气,“倒是忘了,让管家早早的备下安神汤。” 简丰无奈的笑笑,“相爷,公子的胆子可没那么小,当初连南州都敢去闯,眼下这点场面算得了什么?” 公子已经不是当日的公子,现如今的公子,经历了生死,胆子更是肥着呢! 何况,还有皇帝护着呢! 差不了! 寒山在台上打得那叫一个火热,看得底下众人情绪激动,文武百官自然是希望寒山能胜出,再怎么着,也不能输给西域这帮蛮夷。 然则…… 不知道为何,众人觉得有些身子乏累,好似跑了好长一段路,浑身酥软,连带着喘气都觉得累得慌,更是无法站起身来。 再回头去看上头的皇帝…… 得,皇帝也好不了哪儿去! “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曹风赶紧上前,“皇上?” 宋烨伏在桌案上,面色铁青,“朕好像、好像浑身无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什么?”曹风面色骤变,“来人,快传太医!” 第四百三十一章 谋朝篡位1 然则曹风这话刚说完,就愣在了原地,俨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全身无力,倒伏在桌案上的,不止皇帝一人,连带着底下的文武百官,也都是一个个有气无力,伏在了桌案上。 文官先倒下,其后是武官。 “这是、这是怎么了?”曹风面露骇然之色,紧了紧手中拂尘,“皇上?皇上,这、这诸位大人好似都不对劲。” 宋烨气息奄奄,“来、来人!” “来人!来人!”曹风疾呼。 到了这份上,也不管是否西域使臣在场,皇帝的安全第一,别的也顾不得了! 侍卫快速冲进了比武场,刹那间,气氛骤凝。 洛长安双臂撑在桌案上,呼吸微促,“怎么回事?” “皇上!”曹风疾呼。 宋烨已经彻底伏下了,连带着眼皮子都耷拉下来。 比武台上,寒山正欲跑下台,谁知刚迈开步子,便一头栽在了地上。 “这是……”西域勇士一怔。 他保证,绝对没有碰伤寒山,而且方才一直是寒山占上风,按理说不可能就这样倒下,更关键的是寒山倒下之后就没再爬起来。 西域勇士“赢”得莫名其妙,哆嗦了一下,伸手去探寒山的鼻息。 还好还好,还活着! 寒山,没死! “皇上!”刘太师近前。 一众侍卫挡在跟前,曹风举着拂尘,“别动!刘太师,您想干什么?” “没什么!”刘太师瞧着伏在桌案上,即便神志清楚,但四肢不听使唤的宋烨,“皇上,您没事吧?老臣发现有点不太对劲,特来护驾!” 曹风环顾四周,“诸位大人都倒下了,为何刘太师您没事呢?” “这个嘛……”刘太师立在那里,身后跟着一帮亲随,一个个面色沉冷,杀气腾腾。 曹风也瞧出来,这刘太师恐怕是要作死了! “皇上是不是也很奇怪,老臣为什么没事?”刘太师阴测测的笑着,“因为老臣,没喝那杯茶,自然不会有事!” 茶? 曹风骇然端起了宋烨桌案上的杯盏,快速打开了杯盖,凑到了鼻尖轻嗅。 除了茶香味,再无其他。 倒是一旁的洛长安,无力的瞧了吾谷一眼。 吾谷吃力的拂手,桌案上的杯盖旋即被扇开,“公子?” 洛长安可劲伸长脖子,狠狠的嗅了嗅。 “如何?”吾谷忙问。 洛长安点点头,好似力气用尽,无力的伏在了桌案上,“果然有问题!” “那您怎么之前没、没发现?”吾谷瞧着不远处,想看清楚自家相爷的位置。 可惜,目光逡巡了一番,连简丰都没瞧见,何况是洛川河。 人呢? “无色无味,香茶初泡,香气太过浓郁,压根闻不出来,现在茶水凉了,味就出来了!”洛长安伏在桌案上,气息奄奄的瞧着不远处的宋烨,“老狐狸,到底还是出手了!” 吾谷喘着气,“公子,奴才、奴才使不上劲……” “别使劲,尽量保持呼吸平缓。”洛长安横了他一眼,“按照我的吩咐做。” 吾谷垂眸,“奴才明白了!” 二人直勾勾的盯着刘太师那阵势,倒不像是受害者,反而像是看热闹的。 “茶水有问题?”曹风放下手中杯盏,“你、你怎么知道?刘太师,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刘太师躬身行礼,“老臣是来护驾的,怎么,曹公公不相信?还是说,皇上不相信?” “来人……”宋烨虚虚的喊着。 刘太师扫一眼周围的侍卫,“皇上,侍卫都在这,您喊来人……是想做什么呢?是想抓老臣?还是说,想让人扶着您回寝殿?” “刘太师,你这是要谋反?”曹风嗓音发颤,神情慌乱的环顾四周。 刘太师笑了笑,“难道你们都没发现吗?” “这些人……”宋烨喘着气,无力的伏在桌案上,“都是你的人?” 曹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今儿瞧着这些人,杂家觉得好陌生,一张熟面孔都没有,原来、原来都被你换了?” “何止啊!”刘满天缓步上前,“城外的大军会很快进城,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占领整个京陵城,哦,还有皇宫!” 曹风惊慌失措,“你们、你们……你们要谋权篡位!” “这怎么叫谋权篡位呢?”刘满天笑得好生得意,“这叫有能者居之,皇上做不到的事情,自然要换个人来做,皇上以为呢?” 宋烨切齿,“你们居然敢、敢篡位!” “皇上!”刘太师深吸一口气,“老臣并不想赶尽杀绝,可您做得太绝了,老臣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您是怎么对我的?” 宋烨顿了顿,“你是为了、为了刘妃!” “那只是被打入冷宫的后妃,还不至于老臣如此兴师动众。”刘太师直起身,“可是,老臣寒心啊!老臣一把年纪了,还在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可皇上呢!” 曹风愤然,“刘太师,皇上秉公处置,有何错?是刘妃娘娘自己犯错在先,是她居心不良,想要害洛公子,现如今的下场,不过是自食其果而已!” “所以,皇帝现如今的下场,也是自食其果!”刘太师瞧着不远处的百花公主,“恰好西域使团在这儿,想来接下来的事,也无需皇上再费心了,老臣会全权接手。” 宋烨冷笑,“你可想清楚了?” “皇上!”刘太师低头一笑,“强弩之末,您该下来了!来人,把皇上扶去金殿,当然,也请文武百官都去金殿。” 为首的侍卫行礼,“是!” 绿音公主无力的坐在那里,吃吃的望着不远处的洛长安。 但显然,她也无能为力。 药效太过强劲,以至于让人毫无没有还手之力。 绿音公主眼睁睁看着,洛长安被刘太师的人拖走,朝着金殿的方向拖拽而去,她很清楚,刘太师这么做,肯定是想拿洛长安要挟洛川河。 因为她扫了一眼比武场,始终没有发现洛川河的身影。 来京陵城之后,她假装游戏人间,其实一直在留意京陵城的势力划分,关于丞相府……满京陵城的百姓都说,洛川河是个老狐狸。 所谓老狐狸,就是心思诡谲,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算到别人算不出的事。 眼下,这老狐狸连儿子都没管,可见这里面绝对还有文章。 这些北凉人,到底想干什么? 第四百三十二章 谋朝篡位2 “谁敢!”曹风疾呼。 因着是奴才,倒是没中这招,曹风还能醒着神。 奈何,双拳不敌四手,周围的侍卫都已经被换做了刘太师的人,哪里由得了曹风做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摁住了。 “皇上!皇上!”曹风急了,“你们放开皇上,放开杂家,杂家就算是死,也得守在皇上身边。放开杂家!你们快放手!” 这倒是把刘满天给逗笑了,“好了好了,把这阉人也一块带走,全了他们这主仆忠心。” 侍卫们得令,便紧赶着拽起了宋烨和曹风,拖拽着朝着金殿而去。 原本极是肃穆的金銮殿,如今倒是变了模样。 外头,重兵防守。 内里,乌烟瘴气。 刘太师大摇大摆的,领着两个儿子走上了金銮殿,就这样站在金殿上,瞧着高高在上的宋烨,到底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爹?”刘满天一怔。 刘太师冷然,“皇上乃是九五至尊,自然是要行礼的。可这礼,只给皇上您行着,眼下文武百官还在偏殿里待着,待会就会被带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宋烨勉力撑起身子,两条胳膊抖得厉害,硬是抵在桌案上,免得自己倒下,“想杀了朕?” 曹风被摁在白玉石阶边上,压根无法动弹,连嘴都被堵上,只能发出低哑的呜咽声。 “弑君乃是死罪,老臣可不敢!”刘太师俯首,“老臣素来对北凉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对皇上动杀机。” 宋烨呵笑,“不会动杀机?你当朕是傻子吗?陈兵城下,包围皇宫,给朕和文武百官下了药,你还敢说你没有杀机?刘良啊刘良,你当朕没眼睛,便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皇上!”刘太师起身,缓步朝着白玉石阶走去,“老臣是真的没想着对皇上怎样,奈何皇上步步紧逼,动了杀机,那老臣又岂能坐以待毙?” 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 “爹,还跟他废话什么?眼下我们控制了整个皇宫,他也翻不出天去!”刘满天已然是得意忘形,“爹?” 刘太师冷笑两声,“你急什么?” 音落,竟是立在了白玉石阶之下,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曹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那东西。 黄灿灿的,金灿灿的。 还能是什么? 这,分明是绣着金丝龙纹的圣旨! “你……”宋烨双臂微颤,“你想干什么?” 刘太师徐徐打开手中的圣旨,“皇上,老臣怕您太辛苦,所以早早的给您备好了禅位诏书,上头写着,您因病而退位,将这位置交给了咱刘家,毕竟您这后宫尚无子嗣。” “禅位?”宋烨裹了裹后槽牙,“亏你想得出来,让朕禅位给你?刘良,你照过镜子吗?看过自己是什么德行?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就算要了这皇位,你有几条命能坐得安稳?你还有多少时间,能君临天下?” 刘太师咬着后槽牙,宋烨说的是实话。 只可惜啊,少年不惜时,老来尽叹息。 若是上苍能让他返老还童,回到少年时,一定不会辜负这样的好机会,然则现在倒是……年岁上来了,就算得了皇位,只怕也坐不了多久。 “爹!”刘满天忙道,“您莫要听他蛊惑,若是现在再不争下这皇位,难道要您遗憾至死吗?爹?爹!” 刘太师沉着脸,紧了紧手中的圣旨,“皇上,老臣辅佐先帝多年,如今又辅佐了您登位,您这般对待老臣和刘妃,老臣是真的寒心。实在没办法,老臣只能先下手为强。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语罢,刘太师拾阶而上,“眼下这圣旨已经写好,只等着皇上御笔朱批,又或者是借用皇上的玉玺宝印,落下这改朝换代的一章!” “你休想!”宋烨咬牙切齿,“文武百官都在偏殿,若是他们知道……” “知道又如何?”刘满天急了,“爹,别跟他废话,现在整个北凉都是我们的,只要废了这狗皇帝,废了这个窝囊废,咱们就是这北凉的主人。” 刘太师瞧着宋烨屁股底下的赤金龙椅,整个人都激动得难以自抑。 赤金龙椅,天下之主,北凉之君,唯吾独尊。 想想,都觉得兴奋。 “皇上既然没力气,那就由老臣代劳了!”刘太师直接走到了御案前,瞧着桌案上的金盒子,眼睛都亮了。 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离玉玺宝印这么近。 近到,触手可得。 事实上,他也是真的拿到了手里。 “皇上,这玉玺您也把玩了这么久,理该交出来了!”刘太师捧起了玉玺。 那一瞬,刘满天整个人都振奋得跳起来,原地直跺脚。 “你干什么?”刘志得冷然,“就算成功了,那也是爹坐这个皇位,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且咱们是皇上禅位,而不是夺位,你这般如此,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刘满天最见不得的,便是这位所谓的兄长,满口仁义道德的样子,“你这心里是不是想着,若是爹坐上了皇位,你这长子嫡孙的,便能继承爹的位置了吧?” “你、你胡说什么?”刘志得愤然。 刘满天轻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还装什么?” “你们给我闭嘴!”刘太师冷然立在上头,瞧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现在是争这个的时候吗?眼下得请皇上给老臣写个御笔朱批。” 这毕竟是禅位诏书,若只是有玺印而没有朱批,到时候昭告天下,怕是不足以服众。 服众这两个字,尤为重要。 靠着不正常的手段,夺了皇位,若是不能服众,底下人那些人保不齐会故技重施,以同样的手段反了他们。 根基未稳,皇位还没坐热,是最容易被人推下去的。 所以,宋烨的朱批极为重要。 “皇上!”刘满天一拍手。 门外顿时传来了“哼唧”、“哼唧”的声音。 须臾,便是洛长安被拖了上来,当场丢在了殿中央。 “哎呦,疼!”倒伏在地,洛长安的眉心狠狠皱起,“就不知道轻点?” 这帮废物,竟是将她丢在地上,不知道这金銮殿的地砖有多硬? 简直岂有此理。 “长安?”宋烨狠狠瞪着刘太师,“你们……” 刘满天不慌不忙的抽出身边亲随的佩剑,冰冷的剑尖直直的抵着洛长安,“用皇上的朱批,换这狗东西的一条命,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 “呸!”洛长安催了一口气,“你才是狗东西,你全家都是狗!” 第四百三十三章 谋朝篡位3 “洛长安,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是什么洛小公子,相府公子吗?”刘满天冷笑,居高临下的睨着躺在地上的洛长安,“现在,连你的命都在我的手里!最好乖一点,到时候给你留个全尸!” 洛长安瞧着那明晃晃的剑,忽然笑出声来,“刘满天,你上辈子是蠢死的,这辈子又是蠢死的,能不能换个死法?” “洛长安!”刘满天愤然,“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吗?” 洛长安还真的不怕,“我告诉你,就算皇帝保不住我,可我爹还在,刘满天,你要杀了我,问过我爹了吗?哦不,问过你爹了吗?你先问问你爹,他敢不敢杀我!” 刘满天哑然。 很显然,洛长安算是掐住了他的咽喉,抓住了他的软肋。 “天儿!”刘太师开口,“把剑挪开,不要伤了洛公子!” 刘满天不愿,倒是刘志得伸手夺下了他的剑。 “爹让你把剑挪开,你没听到吗?”刘志得冷笑,“爹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刘满天愤然,“你……” “皇上!”刘太师笑了笑,将禅位诏书往宋烨跟前送去,且将御笔递上,“老臣为您研墨,您觉得可好?” 宋烨直勾勾的望着倒在地上的洛长安,然后侧过脸瞧着刘太师,“你拿长安威胁朕?你觉得她能比得上朕的江山吗?” “自然!”刘太师冷笑,“在皇上的心里,洛长安是第一要位,您为了他连南州都去了,以为老臣不知道吗?” 宋烨没说话,终是没能撑住,虚弱的伏在了桌案上。 “皇上,下笔吧!”刘太师将笔杆子塞进了宋烨的手里,“只要您能签字,让这道禅位诏书生效,洛长安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洛长安勉力撑起身子,坐在地上仰望着上头的皇帝,“我是我,江山是江山,你别以为皇帝为了我,就会舍得江山,我既不是美人,又不是太后,他凭什么对我心生怜悯?” “你给我闭嘴!”刘太师眦目欲裂。 洛长安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你让她闭嘴,她就能乖乖闭嘴? 想得美! “拿我威胁我爹,倒是容易,威胁皇帝……”洛长安冷嘲热讽,“你们到底是打错了主意!哦,是没想到,我爹居然提前跑了,你们没抓住他!要小心咯,我爹保不齐会回来,好好的收拾你们!” 刘满天一脚踹在了洛长安的肩头,力道之重,疼得洛长安当场叫出声来。 “长安!”宋烨骇然。 洛长安疼得冷汗直冒,“刘满天你个孬种,有本事你给我解药,让我站起来,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皇上!”刘太师冷笑,“现在,可以签字了吗?” 宋烨浑身颤抖的握着手中御笔,“刘良啊刘良,你可真是好样的!” “得皇上夸赞,老臣真是愧不敢当。”刘太师面色骤冷,浑身杀气腾腾,“来吧!写!” 刘满天踩着洛长安的面颊,狠狠的将她踩在脚底,“来啊,嚣张啊!你不是很嚣张吗?洛长安,你之前那股子嚣张劲哪去了?起来,起来啊!哈哈哈哈哈……你还不是被我踩在脚底下?!” “刘……”洛长安无力挣扎,被踩得脸都变了形,俨然说不出话来。 宋烨拍案而起,仿佛是费了全身气力,额头青筋微起,整个人如同炸了毛的猫,“放开她!立刻,马上,放了她!” “也可以。”刘太师深吸一口气,“那就请皇上签字吧!” 宋烨狠狠瞪着他,“好,朕签字,放了洛长安!” “好!”刘太师冲着刘满天递了个眼神,“放开。” 刘满天很不愿意,难得有机会把洛长安踩在脚底下,多好的机会,他怎么舍得挪开脚? “爹让你松开!”刘志得生怕这洛长安被他踩死了,到时候宋烨不签字,洛川河又闹回来,这事儿怕是不好收拾。 刘满天恨恨的缩了腿,面色沉沉的别开头,“洛长安,你等着!” “好了!”刘太师裹了裹后槽牙,“皇上可以签字了!” 洛长安气息奄奄,“不要签,落笔就是死!大家都会没命!不要写!” “不写就你先死!”刘满天冷不丁夺回剑,重新架在了洛长安的脖颈上,“皇帝,你自己看着办!” 别人兴许会顾念洛长安的死活,因为就目前而言,她还有利用价值。 可是落在刘满天的手里,就不是这样了! 刘满天跟洛长安的积怨,非一朝一夕,自然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他想杀了洛长安,已经想了太久、太久! “放开她!”宋烨握紧手中笔杆子,“不就是要禅位诏书吗?朕给你们就是!” 曹风呜咽着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大笔一挥,帝君落笔。 洛长安瞪大眼眸,“宋烨!” 诸事,皆定。 刘太师笑得不能自己,赶紧坐在了龙椅上,天晓得,他肖想了这赤金龙椅大半辈子,原以为此生不可能有机会了,谁知、谁知今日,居然可以得偿所愿。 “爹!”更高兴的莫过于刘满天。 自家老父亲坐在了龙椅上,俨然是新君即位,那自己这般得父亲宠爱,显然就是未来的太子,他已经想象,不久之后自己的高高在上。 前呼后拥,太子千岁,想想都足以让人激动得难以自抑。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太师身上,魑魅魍魉,各怀鬼胎。 刘志得眯起眸子,瞧着自家兄弟那副高兴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散着阴寒冷戾之气,依着爹对刘满天的欢喜,这太子之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为他人做嫁衣,这滋味委实不好受。 “爹,现在这洛长安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把她交给我!”刘满天兴奋得无法言语。 天下即将到手,自己的私仇也能得报,所谓快意恩仇,不外如是。 “好!”刘太师冷笑,“那就交给你吧!” 刘志得急了,“爹,您别忘了,还有个洛川河!” “刘良,你出尔反尔?”宋烨勃然大怒,“你答应过,要放了洛长安的!” 刘太师阴测测的笑着,“朕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你……”宋烨冷笑,吃力的喘着气,“如今都改称为朕了,刘良啊刘良,你还真是迫不及待,想当这个皇帝!” 刘太师坐在龙椅上,喜不自禁的摸着龙椅扶手,“来人,把皇帝请下去!” 音落瞬间,门外骤然冲进大批的侍卫。 第四百三十四章 谋朝篡位4 然则,这些侍卫冲进了金殿,却不是来拖拽皇帝的,而是第一时间包围了刘满天和刘志得。 两兄弟原还剑拔弩张,此刻倒是团结一致,一致对外。 “你们想干什么?”刘满天厉喝。 刘志得亦是面色铁青,“疯了吗?认不清楚主子是谁?” “认不清状况的是你们!”简丰抬步进门,怒意盎然的冲上前,快速将洛长安搀起,“公子?公子?” 洛长安瘫软无力,俨然站不住。 简丰慌了,赶紧将洛长安抱到一旁的盘龙柱下坐着,“公子?” 瞧着洛长安面上的鞋印,简丰目色狠戾,“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对我家公子下手!刘太师,当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出尔反尔,还伤及我家公子,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相爷舍不得磕着碰着的宝贝公子,如今被他们踩在脚底下,若是让相爷知道,还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 “失误罢了!”刘太师已经诏书在手,自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反正没伤着洛长安便罢!” 简丰咬牙切齿,“便罢?你当我没眼睛,以为我家相爷也没眼睛吗?公子脸上的鞋印,是假的不成?若是我家相爷瞧见了,怕是会掀了这金殿。” 刘太师面色一紧,刘满天更是眸色一滞。 “看你干的好事!”刘志得冷然。 刘满天原想争辩,可偷瞄了一眼自家老父亲,见着爹的脸色也不太好,只得就此隐忍下来,心头却是满是不忿。 “你家相爷呢?”刘太师坐在龙椅上,嫌恶的瞧着瘫在一旁的宋烨,“怎么变成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 简丰瞧着洛长安,低声问,“公子可还撑得住?” “我没事!”洛长安唇角有些血渍,面上印着清晰的鞋印,瞧着很是狼狈。 简丰不太放心。 “我真的没事!”洛长安冲他使了个眼色。 如此,简丰才算松了口气。 只要公子没事,一切都可以照着相爷的计划进行,是以,所有的计划,都是以洛长安的安全为前提的。 简丰站起身,“相爷不在宫中,早已出宫,当然,连您的赵将军都找不到他!” 刘太师面色微恙,眯起危险的眸子,“这是什么意思?” “相爷让奴才留在宫中,一则是为了公子,二则是为了盯着你们,既然是有约定在先,自然是要遵守约定的。”简丰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 丞相府的人,不能失了底气。 这是之前相爷交代的:无论什么时候,底气绝对要足,要震慑住对方,只有这样,刘太师父子才会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洛川河自己不敢出现,倒是派了一个小喽啰在这里叫唤!”刘太师冷笑连连,“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颐指气使,拿着鸡毛当令箭?” 简丰皮笑肉不笑,“奴才只是丞相府的奴才,相爷身边的小喽啰,但是相爷说了,今儿奴才站在金殿上,那就是代表了相爷的意思!” “来人,把他给朕拿下!”刘太师厉喝。 简丰瞧一眼周遭的侍卫,“太师能做的事儿,咱们丞相府照样能做,您能换了侍卫,咱们也能在您的侍卫之中,掺进咱们的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你们盯着宫里的一举一动,咱们又何尝不是!”简丰冷笑,“相爷有话,让奴才转告太师。” 刘太师一怔,“什么话?” “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简丰幽幽道来,“做人留一线,便是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刘太师还没开口,刘满天业已愤然,“放屁!洛川河自己没胆子进宫,派你这狗东西在这里教训我爹,呵,你们丞相府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既然不听劝,那咱也没什么可说。”简丰转身想将洛长安带走。 谁知,外头响起了异动。 “蠢货,你该不会以为,咱们就这么点人吧?想把洛长安带走,得先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刘满天终是松了口气。 丞相府算什么东西? 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自己的父亲,是他们太师府赢了。 简丰听得这话,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这帮国贼父子,是想着过河拆桥呢! “这话,该是咱们丞相府来说,最为妥当,你们不会以为,相爷只安排了这么点人吧?”简丰满脸鄙夷的瞧着众人,“相爷是什么性子,太师应该很清楚。你们是老对手,总不至于连知己知彼,都不懂吧?” 顿了顿,简丰又道,“相爷对太师您,可是了如指掌啊!您这过河拆桥,好大喜功的毛病,相爷猜得八九不离十。” 刘太师拍案而起,“你给朕闭嘴!” “这还没登基,您就一口一个朕,不是好大喜功是什么?”简丰勾唇,何其嘲讽,“您呢,都这般年岁了,还是悠着点吧,动怒无益于身体康泰,到时候这龙椅还没坐热,就便宜了小辈儿孙,不值得!” 音落,刘满天和刘志得皆是面色一怔。 而刘太师呢? 愤怒自是不必说,更要紧的是,他居然觉得简丰说的,颇有道理,尤其是瞧见自己两个儿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更是心头一窒。 自己这屁股还没坐热,皇位就要让出去了,换做是谁都会心生不甘,更多的是猜忌。 要不怎么说:自古帝王多猜忌,翻脸无情是皇家。 “刘太师!”简丰又道,“您有赵将军,咱们还有长定侯府呢!” 刘太师如梦大醒,“你说什么?” “杜家虽然远在长定九州,可若是您要登基称帝,免不得得跟长定侯府打交道,那长定侯的性子,您也是清楚的,若是他不肯点头,只怕您这皇位,也坐不安稳!”简丰不紧不慢的说。 刘太师咬牙切齿,“洛川河什么时候,跟长定侯府勾结在一起了?” “太师这话错了,这怎么能叫勾结呢?这叫自保!”简丰紧了紧手中剑,“您既然能里通外合,那咱们也得有所准备,否则哪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您说是吗?” 刘满天正欲辩驳,却被刘志得瞪了一眼,“你最好别开口,否则坏了大事,后果自负。” 事关长定侯府,可不敢大意。 刘满天任性惯了,刘志得身为长子却不能如此。 试想,若是自己表现得更沉稳,来日这太子之位,还真不一定是刘满天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被宠得怀疑人生 “你们,真的和长定侯府联手了?”刘太师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想当初,自己想和长定侯府联手,奈何当时没有任何的机会,谁知竟是让洛川河钻了空子,率先和长定侯府搭上了线。 长定侯府,虽说只是个侯府,可杜侯爷手握重兵,坐镇长定九州,谁敢小觑? 其女又在入宫之后,被皇帝封为杜昭仪,那是怎样的贵不可言! “怎么,刘太师不信?”简丰勾唇冷笑,“也难怪刘太师不信,您三番四次的想和长定侯府结盟,却屡屡受挫,不相信咱家相爷能做到,也是情理之中!” 刘满天切齿,“你放肆!” “今儿,我是一定要带走公子的,若你们想要兵戎相见,咱也是拼得起的,大不了舍了这条命在此处!”简丰扫一眼众人,“当然,你们也得做好,承受相爷怒火的准备!” 刘满天是真的想杀了洛长安。 “你想杀我,不是一日两日了。”洛长安嘲笑着开口,“很可惜啊,只要我爹还是丞相,你就杀不了我!我是我爹的心头肉,谁让我不痛快,我爹就让谁不痛快!” 这是实话。 “洛长安!”刘满天提着剑,几欲往前冲。 简丰持剑拦在跟前。 刹那间,大殿内剑拔弩张。 耳畔,响起清脆的刀剑出鞘之音。 殿外的侍卫冲进来,快速将内里的简丰等人包围。 而简丰的剑,已经架在了刘满天的脖颈上,“保护公子!” 洛长安吃力的靠在盘龙柱上,周遭都是丞相府的人。 局面,一触即发。 “都住手!”刘太师急了,生怕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都给我住手!” 简丰冷笑,“刘太师,出尔反尔可不是好习惯,若是道理讲不通,那咱们也就不必讲道理了,您说呢?” “洛长安,你可以带走!”刘太师瞧着手中的禅位诏书,反正皇位已经到手了,其他的事情可以暂时搁一搁。 刘满天骇然,“爹?” “但不能出宫。”刘太师又补充了一句。 简丰顿了顿,扫一眼自己的处境,“好!但我们也有个条件,皇帝得交给我们。” “这没问题!”刘太师一口答应。 刘满天不禁感慨,还是父亲老谋深算,好在皇帝早已签字盖了玺印,如今这皇位都是刘家的,还有皇帝什么事? 一个小皇帝,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简丰搀着自家公子,底下人搀着皇帝,亦步亦趋的离开金殿。 长乐宫。 内外,皆是丞相府的人,不远处是太师府派来盯梢的军士。 重兵防守,不敢有丝毫闪失。 “这帮混账东西!”简丰合上宫门,转身叮嘱守卫,“看好了,不许他们靠近分毫!” 底下人岂敢马虎,“是!” 回到寝殿,简丰行礼,“是奴才办事不利,让公子受辱!” “起来!”洛长安坐在梳妆镜前,仔细擦着面上的鞋印,“你办得很好,没露出任何的马脚,哪有什么办事不利。” 简丰瞧着洛长安面上的鞋印,“公子,奴才帮您吧?” “不用,就这么点痕迹,待会就消失了!”她的自愈能力,可不是吹的,虽然现在踩得皮下出血,但没有破皮,恢复便更快。 简丰满脸愧疚,更是咬牙切齿,“这帮狗东西,若是相爷知道……” “诶!”洛长安轻唤,“不要告诉我爹!” 简丰愣怔,“公子,为什么?” “你这不是废话吗?自个在金殿上说的话,浑都忘了?”洛长安将帕子丢在桌案上,皱着眉头看他。 简丰挠挠额角,“相爷担心您,您为何……” “就因为我爹拿我当眼珠子,我更不能让他担心!”洛长安轻嗤,“回头他分了神,出了什么事,那我怎么办?” 简丰恍然大悟,“明白了!” “我爹太在意我了,若是知道我受了伤,还不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啧啧啧,这刘满天……人长得丑,怎么连鞋拔子都这么丑?” 丑死了!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宋烨杀气腾腾的进门,“快让我看看!” “没事!”洛长安赶紧捂住脸,“丑死了,别看!” 见状,简丰含笑退出了寝殿,合上了殿门。 宋烨二话不说就洛长安抱在了膝上坐着,“乖,让我看看!” 洛长安撇撇嘴,“太丑了,还是别看为好,我怕影响你食欲!” “不管长安什么模样,我都觉得是极好的。”宋烨哄着她,“来,我看看,就看一眼,让我放心,好不好?” 闻言,洛长安抿唇,松手,“就看一眼!” 诚然,脸上挂着鞋拔子印,委实太难看,更多的是……滑稽! 宋烨的眉心都皱成了“川”字,一张脸可谓黑沉到了极点。 “我就说了嘛,别看!”洛长安慌忙捂住脸,“你知道的,一会就好!” 宋烨裹了裹后槽牙,“此事原就不该把你搅合进来!” “计划是我出的,为何我不能搅合进来!”洛长安瞧着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赶紧伸手顺着他的心口抚着,“我真的没事!” 宋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揪心之痛,“我要装,你大可不必,怎么就傻乎乎的任由他踩着呢?” 天知道,当时他差点就装不下去了,差点就冲下去,恨不能当场便将将刘满天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我若不这样,他们就会心生怀疑,到时候事情肯定没那么顺利。”洛长安早已不是当日的洛长安。 大局为重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心疼不?”洛长安笑问。 宋烨定定的看着她,瞧着她唇角那抹得意的笑,委实有些哭笑不得。 “心疼了对吗?”她揉着面颊,“记得把我那些赏赐还给我,回头抄太师府的时候,一定要让我去,对于我的中饱私囊,请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偿还我这一脸的鞋拔子印,可好?” 宋烨无奈的看她,“你这个小财迷!” “行不行吗?”她瘪瘪嘴。 宋烨点头,“好!” “君无戏言,驷马难追!”洛长安嘿嘿的笑着,眼睛都放着光。 宋烨抱紧了怀中的人儿,“只要你高兴,平安喜乐的,怎么都好!国库里有什么你钟爱的,也可以自个去挑。” 洛长安定定的看着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天下都是皇帝的,国库都随她挑拣了,那她还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第四百三十六章 新帝即位 察觉到了洛长安的心不在焉,宋烨灼热的掌心,轻轻贴在了她的后腰位置,冷不丁将她往怀里摁了摁。 身子骤然贴近,即便隔着衣衫,也能察觉到来自于他的灼热温度,惊得洛长安险些叫出声来。 “你、你作甚?别忘了,我身上还有情蛊!”她慌忙的推搡。 奈何,宋烨抱得生紧,岂容她挣扎,“坦白交代,方才在想什么?在想谁?若敢诓骗我,我便将你就地正法!” 所幸她身上有情蛊,否则…… 洛长安绝对相信,宋烨会让她好几天下不来床。 她忽然有些担忧,若是有机会取出了情蛊,她会不会死在他手里? “最近总走神,是心里揣着事?”宋烨问,“有事?” 洛长安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心事,就是有些不安心,此番刘太师谋反,咱们真的无恙吗?肯定不会有所变故,对吗?” “长安不相信我吗?”宋烨问。 洛长安不是不信,只是越在乎,越担心。 “长安把心放回肚子里!”宋烨握住她的手。 掌心里的暖,灼着她的凉,她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他。 “这一脚,为夫会替你讨回来。”宋烨目色灼灼,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先保护好自己,其他的都交给我!” 洛长安依偎在他怀中,“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一样,你们都得好好的,千万不能有事。我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宋烨笑了,“你不是后腿,你才是重中之重。” 不管之于洛川河,还是他宋烨,她洛长安都是最最要紧的。 外头,忽然一声巨响。 洛长安慌忙从宋烨的膝上蹦下,大步流星的朝着外头走去。 简丰就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炸开在天空的焰火。 “怎么回事?”洛长安忙问。 简丰回过神,当即行礼应道,“相爷成了。” “这么明显的信号,也不怕那边知道?”洛长安诧异。 所谓那边,自然是指太师府。 简丰笑了笑,“公子是不是糊涂了,这原就是太师府那边的信号,左不过现在变成了相爷的消息,正好能让那边以为事成了,大局在握。” “看我这脑子!”洛长安挠挠额角,“被刘满天这一脚踩得,委实有些脑子不清楚了!” 简丰愣怔,“公子没事吧?” “没事,你还真以为我被踩坏了脑子?”洛长安双手环胸,“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一并了账,绝对不能再让他们爬起来!” 简丰颔首,“是!” 若打蛇不死,必定会反受其害。 最好的法子就是一击必中,斩草除根! 骤见着信号,最高兴的莫过于立在金殿前的刘家父子三人,之前还有些犹豫,如今倒是实打实的放了心。 “爹,赵将军已经清剿了逆党,控制了京陵城的防卫权,城内城外都是咱们的人,这皇宫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刘满天那叫一个兴奋。 想想,从臣子一跃而上,成了人上人,成了世间最尊贵的男子,那该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真是太好了!”刘太师立在那里。 从始至终,他的手里都握着这道禅位诏书,这将是他生命里最大的转着,也是刘家荣耀的开始,他将带领着自己的族群,成为北凉至尊至贵的人。 皇族! 刘氏,皇族! “爹,我觉得有些不放心,这事似乎有些太顺利了!”刘志得却不这么想,“我觉得是不是先查一查,又或者先等等,待赵将军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话音刚落,刘满天便冷了脸,“兄长为何这般急着拦阻,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眼下这境况,咱们都已经站在了金殿上,爹都要坐上皇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还不等刘志得开口,刘太师一记眼刀子剜过来,“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禅位诏书已经在我手里,你还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这个位置,这个天下……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再也等不下去了! 人,越是接近成功,越是急功近利,急不可耐。 刘太师,便是犯了这个人性共通的毛病。 “文武百官都已经服了药,没了反抗的能力,一旦我坐上了皇位,他们就是臣子,到时候就算有什么非议,他们也得跟我同流合污,谁也别想摘干净!”刘太师冷笑两声。 胜券在握,怎么能不笑呢? 他得笑,想放声的笑。 这北凉的天下,终于是他的了! 宋家那个废物小皇帝,终于滚下了皇位,再也不能压在他头上,耀武扬威,颐指气使!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跟他这几朝元老较量? 不自量力! “爹,眼下洛川河还没找到,谁也不知道他跟长定侯府的勾结,到了何种地步,若是咱们现在贸贸然行动,只怕……” “你闭嘴!”刘满天压根不给刘志得开口的机会,“爹要登基为帝,你为何处处阻挠,还是说,你怕爹到时候不立你为太子,所以你心生怨愤?” 刘志得一怔,“爹,我没有!” “天儿,去准备吧!”刘太师压根不理会刘志得。 龙袍是早就备下的,可见刘太师对于皇位的觊觎,早已不是一日两日,这明黄色的袍子压在太师府的箱子里太久了,如今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文武百官都是被挟进金殿的,瞧着熙熙攘攘的站在满殿,好生热闹。 虽说宋烨当皇帝,年岁尚轻,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却极为老道,半点都不荒诞朝政,相反,较之先帝更是勤勤恳恳。 更重要的是,宋烨是先帝传位,是名正言顺当上皇帝的,百官纵然偶尔有意见,却也是心悦诚服的。 可是现在,刘太师黄袍加身,以谋朝篡位的方式坐在了龙椅之上,文武百官岂能服他! 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说的便是刘家父子。 满朝文武,颤着身子,直勾勾的盯着金殿上的刘家父子,一双双乌眼鸡似的,仿佛要生吞了这些窃国之贼。 奈何,力有不逮。 陈词登上白玉石阶,亲自宣读禅位诏书。 即便满殿哗然,也挡不住刘太师朝着龙椅走去的步伐。 拂袖间,新君登位。 北凉刘姓,即为正统。 金殿之上,稍有不服,有所怨言者,当场斩杀! 刘太师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笑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原来坐在这里往下看,是这样的感觉!” 那一刻,刘满天的眼里,满是欣羡与激动。 独独一旁的刘志得,眉心紧锁,满是担虑与不安。 第四百三十七章 杀了他,一了百了 满殿文武百官,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都表现出了无可奈何的服从。 说是服从,倒不如说是屈从。 屈从于生死,带着畏惧受胁。 “以后北凉就是刘家的天下!”刘太师居高临下的睨着众人,“你们身为臣子,理该尽心辅佐于朕,朕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但若你们敢有异心,朕定斩不饶,连同你们的家眷,一并不会放过。” 言外之意,你们最好想清楚,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自己的家人和族人考虑清楚。 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合族皆灭。 生死面前,谁敢大意?! “刘家的天下?”金殿外,忽然响起了清晰的嘲讽声,“刘太师这是兴奋过头,忘了还有本相这一号人吗?” 只听得这声音,便足以让满殿文武振奋。 道是何人? 可不就是北凉丞相——洛川河! 堂而皇之,下得龙潭,入得虎穴,面无惧色。 “洛川河!”刘太师与洛川河本就是死敌。 但是现在,高高在上的睨着昔日死敌,刘太师反而没那么剑拔弩张的感觉。 毕竟是胜利者,理该有胜利者的容人之度。 “刘太师,穿着黄袍戴着赤金冠,你就不怕夜里做噩梦?”洛川河款步进了金殿,立在殿内,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刘太师。 刘太师瞧一眼身上的龙袍,“洛丞相,你怕是没机会了!” “这种机会,白送给本相,本相也不稀罕!”洛川河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之色,“黄袍加身,你也得有这个命才行。送你们刘家父子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刘满天愤然,“你放屁!我爹,哦不,父皇已经登基为帝,洛川河你这个逆臣,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今日你自投罗网,那就怪不得咱们赶尽杀绝了!” “赶尽杀绝?”洛川河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刘良啊刘良,这肯定是你的亲生子无疑,狂妄自大的讨厌模样,跟你学了个十足十,古人云,上梁不正下梁歪,真是一点都不假!” 刘满天拔剑,“洛川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慢动手!”刘太师低喝,“天儿,这是金殿!” 他这龙椅都还没坐热,儿子就要在金殿上杀人? 血溅金銮殿,不吉利! “爹,他都快成阶下囚了,还敢如此鄙视您,说明压根就没服您,这样的乱臣贼子,早晚是个祸害!”刘满天想杀洛川河父子,已经很久很久,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刘太师岂会不知,这洛川河留着,定然是个祸害。 而且,祸害不小。 可他得弄清楚,洛川河敢出现在这里,是否仗了长定侯府的胆?再者,这长定侯府的势力,到底延伸到了何处? 自己登基之后,还需要长定侯府的扶持,所以…… 刘太师有自己的考量,得问清楚了,才能扒了洛川河这头老狐狸的皮! “洛川河,你可知道现如今,整个皇宫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你敢闯进宫,是为了你的儿子吧?”刘太师冷笑连连,“他在朕的手心里攥着呢!” 提及儿子,洛川河面露不悦,“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毫发,我就扒了你儿子的皮!” 闻言,刘满天眦目欲裂,“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别冲动!”刘志得拦住了刘满天。 陈词在旁边行礼,“恩师,不可轻举妄动,眼下咱们连洛川河带了多少兵马,有何部署都不清楚,岂敢轻易动他?他能闯入金殿,如无人之境,说明这皇宫,未必在咱们的手里。” 这话,与刘太师不谋而合。 “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刘太师问。 陈词细想了一番,“不如先试试他?” “好!”刘太师心里也没底,这皇位是自己夺来的,患得患失至极,哪能坐得安稳,自然是惶惶不安。 眼下,陈词愿意当先锋,去试探洛川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陈词缓步走下白玉石阶,冲着洛川河拱手行礼,“丞相大人!” “本相原以为你足够聪明,是个可造之材,却没想到早早的当了乱臣贼子,和这帮废物同流合污,真是让本相失望至极!”洛川河直摇头。 陈词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 “良木?就他们?”洛川河笑得何其嘲讽,“你怕是瞎了眼,才会以为刘良那老东西,是什么良木!好在,你也不是什么良禽,你呢,只占了最后那个字!” 禽! 陈词深吸一口气,面上有些挂不住,转而环顾四周,终是继续赔着笑,“丞相此言差矣,古往今来,只以成败论英雄,谁管你是如何成功的?眼下刘姓已是国姓,还望丞相大人能认清局势,莫作无谓的牺牲。” “好一句成败论英雄!”洛川河负手而立,幽然吐出一口气,瞧着高高在上的刘太师,“你这皇位要想坐得安稳,若是没有本相帮扶,恐怕长定侯府的大军,会闹腾不休啊!” 刘满天骇然。 龙椅上的刘太师握紧袖中手,“你想如何?” “本相依旧为丞相, 为百官之首,你以为如何?”洛川河勾了勾唇角,“若是答应,那便罢了,若是不答应,那今儿这事可就过不去了!” 刘太师愤然起身,“你在威胁朕!” “若说是威胁,倒也算是!”洛川河扫一眼众人,“你们都下去吧,等本相与……刘太师好好商议过后,再告诉诸位同僚,咱们商议的结果!” 刘太师环顾四下,这么多人在场,的确不太合适。 “爹?”刘满天不服,提着剑蠢蠢欲动,“这厮狂妄,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反正送上门来了,杀了他一了百了!” 刘志得却不赞同,“爹,人心难得!何况,长定侯兵权在握,不可小觑!” “你带着文武百官先下去!”刘太师冲着刘志得开口,“此事容朕与洛丞相好好商议,再作决定!” 刘志得一怔,“爹,我……” “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哪这么多叽叽歪歪的歪理?”刘满天当场训斥,“爹如今是皇上,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你敢抗旨不遵吗?” 刘志得哑口无言,面色灰败,“儿臣,遵旨!” “这还差不多!”刘满天轻呵。 陈词眸色微恙,徐徐立在一侧,须臾跟着文武百官出去,立在殿门口张望了一会,确定文武百官被一个个“请”出了金銮殿,驱赶去了不远处的偏殿。 如此这般,他才如释重负的转回殿内。 彼时,刘太师已经从白玉石阶上走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大事不好 “洛川河,现在可以好好商议了吧?”刘太师冷着脸,“咱们都不容易,与其相互残杀,倒不如相互合作。” 洛川河负手而立,站在原位,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合作?怎么,你还想分本相半壁江山?与我同坐龙椅?” “你!”刘太师切齿,“你好大的口气!” 洛川河被他逗笑了,“这口气对你,还真是算不得太大!你这乱臣贼子,自个黄袍加身了,还想着从本相这儿剐一身皮?看把你给美的!” “洛川河,是你说要好好商议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刘太师恼羞成怒,“洛川河,你别忘了,现在朕是皇帝,你只是个过气的丞相,若是……” 洛川河当即打断他的话,“过气的丞相,那也得有气才行,很不幸运的是,本相还活着,皇上尚未废相呢!而你呢!这皇位怕是坐不安稳,不说别人,就你这两个儿子,估计都能闹死你!” 说起这个,洛川河便有些得意了,“好在,本相就一个儿子,那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儿,实打实不会发生在咱身上。” 瞧着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刘太师恨不能当场就把他,剥皮拆骨,丢出去喂狗。 “洛川河,你和长定侯府,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朕已经登基,你若不愿顺从朕,可想过后果是什么?”刘太师负手而立,“咱们都是当过臣子的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还需要朕告诉你吗?” 洛川河揉着眉心,“你少给我一口一个朕,听得怪膈应的,就你这样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当什么皇帝?这皇位给你又如何?你能当几天?不怕一个雷炸下来,半夜吓死在床上?” “你!”刘太师气得直哆嗦。 金殿外头,刘志得一直没走,却察觉到了不太一样,洛川河这般较劲,着实是他平时的作风。 丞相府和太师府素来不对付,向来针尖对麦芒,所以眼前这一幕实属正常。 但是…… “公子?”底下人低声开口,“您怎么了?” 刘志得环顾四周,想了想,徐徐往后退,整张脸都变了颜色,“走,马上走!” “公子?”还不等底下人问清楚。 刘志得转身,撒腿就跑。 金殿内的争执,仍在进行着。 刘太师与洛川河暗自较量惯了,明面上亦是水火不容,所以眼前这一幕对刘太师而言,并不陌生。 正因为不陌生,所以便有些大意了,忽略了一些本不该忽略的事情,失了警惕。 “洛川河,朕最后问一句,你到底要不要合作?”刘太师显然没了耐心。 何止是刘太师,连带着刘满天亦是如此。 “洛川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刘满天龇牙咧嘴,“我瞧着你就不是来商议合作的,而是来找茬的,又或者你是在帮着皇帝拖延时间?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这边绊着我和我爹,那头派人去救洛长安和皇帝吧?” 闻言,刘太师猛地醒过神来,之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倒是真的没想起来这一层,顷刻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你想救走你儿子?”刘太师拂袖冷笑,“就凭你那些废物,也敢在宫里动手脚,就不怕朕动动手脚,到时候你儿子小命不保!” 洛川河面色陡沉,“刘良,你敢动我儿子,我就要你断子绝孙!” “好嘛,果然是来救人的。”刘太师转身朝着白玉石阶走去,重新坐在了龙椅上,“洛川河,你休想救走你儿子,长乐宫附近都是朕的人,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朕的死士,也盯着洛长安呢!” 洛川河裹了裹后槽牙,眯起危险的眸子,“死士?” “是啊,那些死士可都是不要命的,身上放着硝石粉!”刘满天得意洋洋的笑着,“洛丞相应该知道,硝石粉有什么用吧?” 洛川河骤然目露凶光,“你们……” “想带走洛长安没问题,带尸体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刘满天朗声大笑,“洛川河,你失策了,要么好好合作,要么等着给洛长安收尸吧!” 洛川河握紧拳头,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 “洛川河!”刘满天瞧着手中剑,“你看看我手里的这把剑,锋利吧?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割断洛长安的脖子,让她血溅当场!” 洛川河几欲上前,若不是陈词拦着,他一定不会与刘满天善罢甘休。 “长定侯府的兵,到了哪儿?”刘太师问。 洛川河深吸一口气,仿佛被拿捏住了软肋,“已经在路上,很快就会进京陵城勤王,到了那一日,一声令下,就能让你们成为丧家之犬!” “洛川河!”刘太师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洛川河梗着脖子,冷笑两声,“都到了这个时候,要的是命,不是胆子!论胆子,你刘良都敢黄袍加身,做皇帝了,我洛川河还有什么不敢的?” “爹,我就说了,这人不能留!”刘满天眦目欲裂,“他就是个祸害,与他那狗东西儿子一样,都该死!” 洛川河目光狠戾,“你再敢口出狂言,对我儿子不敬,仔细来日……我把你剥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天儿!”幸好刘太师一声吼。 否则刘满天一定会提着剑冲上去,对洛川河不利。 “恩师!”陈词行礼,“眼下,还是先控制住长定侯府的大军为好,一旦大军入城,那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刘太师将目光落在洛川河身上,“洛川河,朕赦免你的儿子,但是你必须与长定侯府说好,必须退军!” “退军不难,只要长定侯拿到自己想要的,他一定会退军!”洛川河深吸一口气,“现如今,大家都退后一步,如何?” 刘太师敛眸,心头盘算着,“怎么退后?” “长定侯府退军,你允长定侯回京陵城长住,允许他班师回朝。”洛川河负手而立,“其次,放了我儿子,保她性命无忧。” 刘太师深吸一口气,“好啊!” “口说无凭,还是立字为据。”洛川河可不好糊弄。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刘太师一定会将洛川河,碎尸万段。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外头的军士,忽然冲了进来,慌里慌张的,仿佛真的出了天大的事情,“不好了!” 刘太师握着笔杆子的手,冷不丁颤抖了一下,一滴墨骤然落在了纸上,晕开一大片墨晕,“出了何事?”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完了,都完了 出了何事? 出的,可是大事。 在侍卫冲进来的第一时间,洛川河便已经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旁,悄无声息的站着,瞧着一帮人唱猴戏似的。 一个个,急赤白脸,却又无可奈何的上蹦下跳。 “文武大臣都被、被救走了,那些人冲进来之后,一下子把咱们的人,杀的杀、控制的控制,现在外面已经控制不住了!”侍卫哆哆嗦嗦的说着。 到了最后,刘满天已经白了一张脸。 而高高在上的刘太师,早已听不清楚后面说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终于登上了皇位,黄袍都穿在身上了,到头来却是功亏一篑,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败涂地。 侍卫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不知道是出去拼命,还是出去逃命。 “爹?爹,为什么会这样?”刘满天急了,“赵将军不是发了消息,说是已经控制了城内城外,控制了皇宫吗?为什么还是这样?” 刘太师抖着双腿从白玉石阶上晃下来,神情有些恍惚,“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回事?不可能会这样的,这不可能!” “爹!”刘满天赶紧凑上去,“爹,情形不太对,我们先躲一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可能是外头的人胡诌,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以为强敌来犯!” 刘满天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是不正当手段登上皇位,所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刘太师醒过神来,疾步冲到了金殿门口。 偌大的金殿,空空荡荡,外头却是乱糟糟的,长阶之下,兵刃交接,不远处更是尘烟弥漫,眼见着是情况不对头了。 刘太师身子一颤,若不是刘满天赶紧搀了一把,只怕这会已经瘫软在地。 “怎么会这样?”刘太师不敢相信,“赵将军不是已经包围了京陵城,控制了京陵城的防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些人到底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来人!快来人!” 刘满天这才醒过神来,“刘贵?刘贵!” 奇怪的是,方才守在外头的刘贵,居然也不知所踪。 “刘贵!”刘满天大喊两声,“你给我死出来!” 如此这般,终于有了动静。 刘贵血淋淋的从拐角处跑出来,连滚带爬的在,直接伏在刘满天的脚下。 “混账!”刘满天被吓得连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你搞什么名堂?干什么?” 刘贵浑身是血,连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公子,公子不好了,已经打进来了,他们进来了,文武百官都被救走,连大公子都跑了!” “什么?”刘满天骇然,“刘志得跑了?” 刘太师不敢置信,“你说谁跑了?” “大公子啊!”刘贵爬起来,惊恐的环顾四周,“都闯进来了,快跑!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刘太师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跑? 他这皇位还没坐稳呢! 舍得吗? 自然是舍不得。 “爹,保命要紧啊!”刘满天忙搀起摇摇欲坠的刘太师,“爹,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爹!” 刘太师咬着后槽牙,冷然回眸,望着立在门口的洛川河,“是你干的好事!” “里应外合,置你于死地。”洛川河负手而立,“本相,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你儿子欺负我儿子,你在朝堂上与我生死较量,我如此这般留你全尸,已经很客气了!” 刘太师眦目欲裂,“是你!是你!” “是我!”洛川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刘良,我早就说过了,你这皇位坐不稳,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的赵将军在领兵入城的第一时间,已经被皇上的巡城军擒获,此刻早已斩杀在阵前,死无全尸了!” 刘太师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们……” “那个信号,是本相的人……发上天的!”洛川河款步走出金殿,立在了台阶前,指了指天空,“上有青天,下有厚土,就你们这贼父子,也想当这天之骄子,将北凉改名换姓,改朝换代?” 也不照照自个的德行,还敢跑金殿上丢人现眼! “洛川河!”刘满天咬牙切齿,“你、你们……” 洛川河两手一摊,“是你们自己说的,成王败寇,眼下你们连落草为寇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剩下死路一条。什么留得青山在,你这破烂山,早就被皇上和本相的人……凿空了!” 还山呢! 山个屁! 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还有脸说什么留得青山在。 笑话! “皇上?”刘太师显然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宋烨什么事,“对,皇帝和洛长安还在我手里呢!洛川河你别得意,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吗?” 洛川河挠挠额角,“简丰!” 一声喊,屋脊上顿时蹿下一道身影。 简丰冷剑横在身前,“相爷放心,公子和皇上已经安全,那危险皆以肃清,皇上已经下令,诛杀乱臣贼子。哦,皇上特别吩咐了,活捉刘家父子三人!” 然则,眼前只有两人。 刘志得已经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洛川河,洛川河!”刘太师眦目欲裂,疯似的冲上来。 那一刻,什么帝王仪态,什么龙袍金冠,早就不重要了。 简丰抬起一脚,便将人踹飞了出去。 刘满天提着剑往前冲,“我要杀了你!” “要活的!”洛川河一声令下。 须臾,简丰已经将人摁在了地上。 刘满天动弹不得,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放,是不可能放了!”陈词上前,瞧着狼狈不堪的父子二人,“皇上会发落你们,你们就等着挨刀子吧!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刘太师瞪大眼睛,“陈词?陈词,怎么是你?” “恩师,您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跟你同流合污吧?”陈词站在那里,依旧是气定神闲,淡然自若之态,“你们刘家与南渊勾结,与西域私底下接触之事,还有那些证据,我早就交给了皇上!” 刘太师不敢置信,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皇帝就那么冷眼看着,看着他一步步的进入陷阱,一步步的城了谋逆的乱臣贼子,最后又收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皇上早就知道你们要谋反,之所以等到今时今日,就是为了一网打尽,免得到时候留下漏网之鱼,后患无穷!”陈词报之一笑,“恩师,刘家,完了!” 刘太师瞬时面如死灰,昏死过去。 完了,都完了…… 第四百四十章 必须寸步不离 刘太师眼一闭,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奈何刘满天还醒着。 这么一来,真正面对一切的,就只剩下刘满天一人了。 眼见着高楼起,眼见着高楼塌。 恍惚间,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洛川河,你个老匹夫!”刘满天歇斯底里的喊着。 然则,即便他喊破了嗓子也是无用,兵败如山倒,这是谁都无法逆转的结局。 “堵上他的嘴!”简丰忙道。 洛川河手一挥,“不,别堵着,让他喊,喊得越大声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听到!” 简丰不明所以,但既然相爷这么说了,咱照做便是。 这刘满天原就是惯坏的孩子,如今更是扯开了嗓门的骂洛川河,当然……还有洛长安。 即便如此,洛川河也不恼,由着他喊,仿佛刘满天喊得越大声,他越高兴。 “相爷,您这是为何?”简丰实在不明白,“这小子满嘴喷粪,若是让公子听见了,定是要拔了他的牙,狠狠揍他一顿。” 洛川河横了他一眼,“既是知道,就不用本相多说了。” “您是想让公子出出气?”简丰诧异,难道这就是相爷的本意?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太对。 “他喊得越大声,越能扰乱军心,让他们那帮残党余孽,心生惧意,输得更快!”洛川河轻呵两声,“本就是一帮名不正言不顺的乌合之众,一旦人心涣散,还能有多少力道?” 简丰恍然大悟,“相爷高明!” “何况,这刘满天是刘良的儿子,他如今的一言一行,都决定着以后朝廷对他们刘家的量刑。喊得越大声,越大逆不道,越该死!”洛川河叹口气。 叹气归叹气,唇角的笑,却是再也按捺不住。 “刘满天骂得越难听,听到的人越多,来日的下场也就越惨!”洛川河眯起危险的眸子,“敢拿长安要挟本相,他不死,难消本相心头之恨!” 这些年,太师府与丞相府不睦。 但是有洛长安在,洛川河处事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这独苗苗就此夭折,毕竟洛长安不能出京陵城,而太师府那边又阴狠毒辣。 为了洛长安,洛川河不得不委曲求全,隐忍不发。 可即便如此,太师府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到了洛长安的头上,这让身为父亲的洛川河如何受得了? 朝廷上,相互挤压。 下了朝,步步紧逼。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洛川河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刘家父子,必须死! “对了,那个刘志得呢?”洛川河问,“怎么就让他跑了呢?” 简丰垂眸,“事发突然,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警觉,在咱们的人救走诸位大人的时候,这小子就跟着跑了,跑得悄无声息的。” 对此,洛川河并不觉得奇怪。 “刘良素来不重视这个儿子,他在众人眼里的存在感也很低,所以跑了也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重视。”洛川河朝着长乐宫走去。 简丰点点头,“刘志得这人,平素没什么本事,跑路倒是一等一的好,这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又如何?丧家之犬,跑出了皇宫也跑不出京陵城,传令下去,满城搜捕刘志得。”洛川河下令。 简丰行礼,“是!” 长乐宫外头闹腾得再厉害,也不妨碍宫内的欢声笑语。 “公子,您是不知道,那刘家父子有多可笑,一把年纪了谋朝篡位,穿着大黄袍子,那叫一个得意洋洋。”吾谷眉飞色舞的说着。 洛长安坐在小板凳上,嗑着瓜子喝着茶,“继续说,我爹来了之后怎么样了?” “相爷来了之后,往殿内这么一站,那叫一个威风八面!”吾谷说得唾沫横飞,“相爷面不改色,直接喊了一句,刘良啊刘良,你也不怕这皇位做得摇摇晃晃!” 洛长安啐一口瓜子皮,“我爹那暴脾气,别看平时说话不急不缓的,要是真的惹毛了,捋起袖子就能扒了你的皮,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哦哦哦,还有我爹那骂人不吐脏字的功夫!” “可不是嘛,相爷指着那刘贼头的鼻子骂,骂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吾谷连连点头,“奴才躲在梁上,看得真真的,听得真真的,相爷以势压人,震得这刘家父子,愣是没敢拿他怎样!” 洛长安喝口茶,“估计这刘满天,肯定当着我爹的面骂我来着!” “哎呦,何止是当着相爷的面,您是没瞧见,那刘满天被摁住之后,口吐莲花,一个劲儿的骂您和相爷,奇怪的是,相爷也不拦着,就让人拖着他绕着皇宫跑。”吾谷有点想不明白。 相爷这招,是纯粹的羞辱,还是别有深意呢? “拖着他,绕着皇宫跑?”洛长安愣怔,“哎呦,这倒是新鲜。” 吾谷连连点头,“可不是嘛!” “边跑边骂?”洛长安问。 吾谷颔首,“是啊!” “走,去看看!”洛长安是以吾谷把瓜子带上。 然则,还没走上两步,身后便传来幽幽声响,“要去哪儿?” 吾谷瞬时头皮发麻,当即转身,扑通跪地。 洛长安啐一口瓜子皮,回身便笑嘻嘻的凑了上去,“外头已经安全了,简丰都去凑热闹了,我这不是也想为平叛出点力,顺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嘛!” “谁跟你说,外面安全了?”宋烨沉着脸,“还出力,就你?你爹和我费了多大的劲儿,你可知道?咱们筹谋了多久,你可知道?” 洛长安抿唇,“我……” “外头还没彻底安全,你先别出去,等诸位大人身上的软筋散解了,我再带你去凑热闹,现在就安安心心的待在这里!”宋烨盯着她。 洛长安眉心微凝,“你说,带我去凑热闹?” “金殿上的热闹,你可喜欢?”宋烨问。 洛长安连连点头,满面惊喜,“我真的可以去?” “你是御书房行走,原就有资格随我左右,到时候你别说话,看我眼神行事便罢了!”宋烨温声叮嘱,“你会很喜欢这般热闹。” 洛长安拍了拍手,掸去手中的灰尘,“听说我爹让刘满天,边跑边骂人,这混账小子估计正口渴着呢!” “怎么,还想给他送水?”宋烨勾唇看她。 洛长安撇撇嘴,“我才没那么好心,他都要杀我和我爹了,我能让他这般舒坦?还送水呢,送他去阎王殿还差不多!” “刘志得跑了!”宋烨说,“刚得的消息!” 洛长安骇然,“跑了?” “寒山已经领着人去搜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便是宋烨的担虑所在,“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与我寸步不离,听明白了吗?” 洛长安用力点头。 第四百四十一章 我带着国库和天下,许你 现如今,刘家的余孽还未围剿殆尽,剩下的事情得抓紧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个道理,谁都懂。 “皇上!”洛川河进了长乐宫,毕恭毕敬的行礼。 宋烨点了点头,“丞相辛苦,不必多礼,现如今外头情况如何?” “皇上放心,逆臣刘良和其子刘满天被生擒,人已经看押起来,绝对不会让他们有机可逃。”洛川河温声回禀,“外头的乱军因为刘满天的呼喊,早就溃不成军,多数缴械投降。” 宋烨目色狠戾,“若有不降者,杀!” 这个时候,若不能起到震慑作用,那些逆臣定然还会蠢蠢欲动,既然已经大开杀戒,就无谓妇人之仁。 以杀止杀不是平息叛乱最好的法子,却也是最直接,最震撼人心的方法。 只有敬畏,才会三思。 “是!”洛川河行礼,“关于刘志得,臣会继续派人追缴,只是这小子平素没见着多机灵,此番倒是贼得很,居然跑得无影无踪,委实有些伤脑筋。” 宋烨眯了眯眸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人不能留,凡窝藏者,夷九族。” “臣明白!”洛川河随着宋烨身后,缓步走着,“眼下是皇上收回大权的最好时机,长定侯请旨回朝,虽然是冒险之举,但也是有利有弊。” 宋烨当然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 旁人瞧着,长定侯领兵回京陵城,乃是危险至极,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刘太师,但在宋烨和洛川河看来,若是能借此机会卸了长定侯的权,实乃消除后患的上上之机! “老臣会探探长定侯的口风,有些事急不得,皇上稍安勿躁。”洛川河低声宽慰。 君臣二人缓步走在长廊上,各自心事沉沉,唯一能让人松一口气的是,太师府的祸患,算是铲除了。 “朕不着急!”宋烨略显无奈的笑笑,“都熬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着急的?长定侯府的事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朕有的是时间陪着他们耗!” 洛川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只要皇帝能耐得住性子,长定侯府的事情其实也不难。 一则,长定侯心心念念着想要回京陵城,那么在某些条件上他就会迁就,也就是说,一个人太想得到一样东西,就会委曲求全,做出让步。 二则,杜昭仪在宫里待着,所谓投鼠忌器,总归是要有所顾忌的。 第三点更关键,刘太师谋朝篡位失败,若是长定侯府紧随其后,以功臣自居而闹出点事儿来,那他就会成为……与刘太师一般无二之人。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长定侯,不敢造次。 到了夜里的时候,皇宫总算是安静了些许,只是墙外时不时会有脚步声掠过,整整齐齐的。 谁也不能保证,宫内的逆贼已全部肃清。 安全防范,不可大意。 “明儿早朝,我是不是就能与你一道去了?”洛长安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嬉皮笑脸的望着宋烨,“之前刘满天逮着我去的金銮殿,我觉得这金殿太大了,瞧着不舒服。” 宋烨笑了,往她碗里夹菜,“那是因为,坐在上面的是刘良而不是我,等我坐在了上面,你往我旁边这么一站,底下人窃窃私语,做什么小动作,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真的?”洛长安眼睛发亮,“那你平素是不是也能瞧见我爹,做点小动作什么的?” 宋烨顿了顿,“想跟你爹告状?” “哪能呢!”洛长安嘿嘿一笑,“我就是想着,我爹平时一本正经的,若是在金殿上,悄悄的弄点小动作,那得多滑稽?” 宋烨想了想,也是。 “这就跟我去了太学堂,丁太傅在上面讲学,我在底下睡觉是一模一样的。”洛长安那叫一个兴奋,“回头我给他逮着,看他以后怎么训我?” 宋烨皱眉看她,心里有些喟叹,要是来日,他与她孩子,如她这般狡黠,怕是不好教啊…… 一想到,以后有个小小长安,在宫里满墙头的蹦跶,戏弄文武百官,弄得宫里的人都叫苦不迭,那该是怎样的场景? 洛长安的爹是丞相,一个丞相就闹得京陵城的百姓叫苦不迭。 那以后自己跟长安的孩子,哎呦……有个当皇帝的爹,那这孩子还不得闹上天? “你想什么呢?”洛长安狐疑的瞧着他。 这小子面犯桃花,唇角带笑,肯定没好事。 “我在想,咱们以后的孩子,要是都跟长安这样蹦跶蹦跶的,那这宫里可就不愁冷清了!”宋烨幽然叹口气,“一个小长安,一个小小烨,估计就跟拆家似的!” 洛长安愣怔,“丞相府不还好好的吗?我爹养我这么大,也没见着我拆了丞相府。” “你闹得整个京陵城鸡飞狗跳,以为我不知道?”宋烨揭短。 洛长安哑然,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这不是、不是改了嘛?” “因为你遇见了我!”想起这个,宋烨又愁了,“你说以后咱们的孩子,得由什么人来治得住?”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是皇帝,当然是你来治,我不行……要是孩子都跟着我,那皇宫就成狗宫了!” 到处是狗洞,可不就是狗宫吗? 宋烨剑眉微凝,“狗……” “说好了,明儿可得叫我,不能拉下我。”洛长安啃着鸡腿,“此番平叛,我也是有功之人,你这个当皇帝的,先把之前没收的赏赐还我!” 宋烨笑了,“还没忘了这回事呢?” “肯定不能忘,那是我的!”洛长安撇撇嘴,“以后都是我的嫁妆!” 宋烨点点头,无奈的看她,“你还需要嫁妆?” “废话!”洛长安白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想让我一辈子无名无分的跟着你吧?我可告诉你,宋烨,门儿都没有!” 宋烨握住她的手,徐徐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坐着,伸手圈着她的腰肢,“我带着国库和北凉天下许你,不好吗?” “说好了,不许骗我!”她洋洋得意。 他伸手,轻轻掸去她唇角的油花,“说好了,绝不骗你!” 终于终于,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毫无阻碍的在一起。 没了太师府,由这丞相慢慢的将大权收回,皇权一统,天下归心,真好! “诶,那个西域使臣怎么办?”洛长安忽然开口,“咱们闹了这么一场,他们也没个动静?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提起西域使团,宋烨面色微沉。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这事,没完!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百花公主的事情?”洛长安知道宋烨在担心什么,“百花公主来北凉,原就是和亲的,所谓和亲就是与你在一起。” 宋烨眸色沉沉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西域想跟我们北凉议和,其实也是担心,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唇什么吃什么东西?”洛长安挠挠额角,“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宋烨皱眉,“唇亡齿寒。” “对!”洛长安连连点头,“所以他们肯定要跟咱们合作的,尤其是现在,太师府已经覆灭,你和我爹开始收拢大权,之前的一丝幻想,已经彻底破灭了。” 洛长安不傻,只是很多时候太懒,不屑去猜不屑去做罢了,但是到了关键时候,她脑子清楚得很,这点倒是随了她爹洛川河。 “西域只能牢牢的攀着你。”洛长安继续道,“如果能当上你的宠妃,即便不能成为北凉的皇后,那也是得了北凉的依靠,对南渊而言简直是腹背受敌!” 这是实话。 宋烨抱紧了她,仰头望着,“继续说。” “西域的胃口不小,他们想和咱们联手,未必是自保,可能是为了吞并南渊。”洛长安笑盈盈的望着他,“你没想到吧?我知道得这么多!” 宋烨还真是没想到,洛长安居然知道这些,心下有些生疑,好奇的笑问,“你如何知道西域的野心?又是如何猜到,西域的目的是吞并南渊?” “猜猜看!”洛长安卖了个关子。 宋烨想了想,沉默半晌,俄而明白了过来,“是丁太傅。” “你怎么知道?”洛长安愕然。 宋烨将她的柔荑握在手心里把玩着,柔柔软软,冰冰凉凉,触感极好。 “丁太傅虽然是个书呆子,成日埋在书海里,可正因为如此,很多事情他都有独到的见解,因为他不站在任何人的立场,只是站在旁观人的位置上。”宋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洛长安点点头,“就因为他不站任何人,所以他写的东西,我才愿意看,若是别人啊……我可不愿搭理。还真别说,丁太傅送的西域杂谈,很对我的胃口!” “那就多看看!”宋烨将她抱起。 烛光下,如同抱孩子一般将她高高举起。 “多跟着丁太傅学学,多挖挖他的书库,这老小子藏着不少好东西,有些东西连你爹都没有!”宋烨温声笑道。 洛长安笑盈盈的低头看他,“奴才领旨!” 宋烨瞧着她,幽然叹口气,“等着咱们与西域达成协议之后,我让他们想个法子,看能不能……把你的情蛊取出来?” “嗯!”洛长安低声应着。 同被而眠,相拥而眠,却是相顾无言,很多时候真的……太折磨人了。 折磨了洛长安,也折磨了宋烨。 洛长安入睡极快,尤其是宋烨在身边的时候,他拥着她,她翻个身就能睡着。 每当她安稳的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便静静的看着她,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这是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可得小心谨慎的捧着。 心甘情愿的,哄着。 西域,南渊,北凉。 皇帝不好当,日愁夜也愁。 人人都盯着他的皇位,人人都想着要当皇帝。 皇帝就像是俎上鱼肉,若不拿捏好自己的手里的大权,一旦大权旁落,便会死无全尸,这些事儿早些就经历过了。 他可不敢,再让她来一次。 宋烨将人搂紧,洛长安皱了皱眉,继续安睡。 夜色沉沉,正好眠。 ………… 西域使团那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一个个,愁容满面。 一个个,各怀心思。 “你们的计划怕是失败了!”绿音公主凉凉的瞧着,在院中不断徘徊的八图,“太师府没了,皇上独揽大权,又有了丞相府扶持,还跑回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长定侯!” 八图裹了裹后槽牙,“这刘良真是个废物!” “都已经登上了皇位,居然输了!”百花公主叹息,“还以为太师府要一人独大了,没想到,竟是功亏一篑,一败涂地,现如今连命都不属于自己了!” 八图双手叉腰,来回走着,“听说大公子跑了!” “跑了有什么用?还不是死路一条?”绿音公主冷笑连连,“这都是丧家犬了,皇帝已经下令通缉,能跑哪儿去?刘家,注定是要断子绝孙了!” 八图没说话,只是抬眼望着百花公主。 很显然,最后的希望,就在百花公主身上了,总不可能靠绿音公主。 洛川河经此一事,更是大权在握,想要洛长安娶了绿音公主,是更不可能了,唯一可能的便是百花公主进宫。 后宫三千,伺候皇帝,如此才有机会。 “洛川河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跟洛长安在一起的。”百花公主目色阴狠的盯着她,“姐姐,你的美梦也破了,不是吗?” 绿音公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本来就是凑热闹的,谁知道凑了一场大热闹,万里迢迢的来一趟北凉,我也不亏!” 深吸一口气,绿音公主慢慢悠悠的走下台阶,“北凉皇帝是个好皇帝,很是聪明,连太师府都端得一干二净,就你们那点心思,打量着能瞒过他吗?” 八图和百花公主面面相觑。 “别说是北凉皇帝,饶是一个洛川河,就不是你们能对付的!”绿音公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呢,既没有妹妹这般容貌身段,也没有八图将军这般好本事,可我有眼睛!” 绿音公主环顾二人,“不似你们两个,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还以为这是西域呢?因为当今圣上会像父王母后那样,被你们轻易蒙蔽,宠信你们?” “好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百花公主冷笑两声,“胳膊肘往外拐,拐得很欢实嘛!” 绿音公主嗤笑连连,“你们呢,是得意了太久了,所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耀武扬威,自以为是!” “公主!”八图不悦,“眼下最要紧的,是好好商议对策,而不是相互挤兑,若不能齐心协力,只怕咱们是不可能活着离开北凉的!” 百花公主咬着牙,“如果让北凉皇帝知道,咱们跟太师府私底下有所接触,可能会把咱们列为同谋。谋逆,可是死罪!姐姐,你也不能独善其身,把自己摘干净吧?” “呵呵,威胁我?”绿音公主以眼神剜着二人。 百花公主报之一笑,“不是威胁,是咱们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 “你们想干什么?”绿音公主冷着脸。 八图顿了顿,“请公主您出面,从洛长安身上……下手!” 第四百四十三章 爹,你也有今天啊? “从洛长安身上……下手?”绿音公主宛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满面嘲讽的望着二人,“你们以为现在的洛长安,还是当日的丞相之子吗?” 八图没说话,百花公主亦保持沉默。 “洛川河平叛有功,你们却要拿他的独养儿子下手,谁会答应?即便是皇上,顾念着洛家的功勋,也不会允许你们胡来!”绿音公主是这三人之中,最清醒的人。 毕竟,他们有所图,她没有。 “那是独子,什么意思不清楚吗?还需要我重新给你们解释?”绿音公主冷笑连连,“要了洛长安,就等于要了洛川河的命,皇上只要一点头,那就是在诛杀平叛的功臣。” 天下刚定,叛乱刚平。 皇帝若是此刻诛杀功臣,天下人会怎么想?满朝文武又怎么想? “我可都听说了,满朝文武都是洛川河派人,从太师手里救回来的,那是他们的救命恩公。”绿音公主看傻子一般,看着眼前二人,“即便是皇上,也是众怒难犯!你们自己犯蠢想死,别拉上我,我可没兴致给你们陪葬!” 语罢,绿音公主大步流星的离开,懒得搭理这帮蠢货。 “公主?”八图愕然。 百花公主幽然叹口气,“别喊了,这废物就知道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不会,你让她去掺合,反而会功败垂成。” “公主,那咱们怎么办?万一皇上查出来,说是咱们跟太师府……” 还不等八图说完,百花公主便剜了他一眼,“有证据吗?太师府和南渊有所牵连,那是实打实的,到时候搜一搜太师府,再从边关收拢过消息,就能坐实太师府的死罪,可我们不一样!” 八图一怔。 “我们是来和亲的。”百花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既然是和亲,自然是跟南渊接触过,可最后咱们还是选择了北凉,说明咱们的诚意是十足十的。” 八图恍然大悟,“没错,没错!” “既然诚意都放上来了,那皇上不是应该……也得表示一下诚意?结盟,和亲,让南渊腹背受敌,继而保全北凉边关的太平。”百花公主目色狠戾,“只要我能入后宫,便不信那皇帝不动心!” 八图有些犹豫,瞧着绿音公主离去的背影,面色有些微沉,“可是公主,大公主似乎不怎么赞同,我是担心她万一捅出去……” “怎么,你还能杀了她不成?”百花公主摇摇头,“你以为她是傻子吗?跑到北凉,人生地不熟的,她若是失去了西域使团的庇护,连条狗都不如。” 八图颔首,“等着北凉皇帝处置完了刘氏众人,我就向皇帝请旨和亲,至于协议……咱们可以退一步,眼下没了太师府,皇帝的权力又多了一重,咱们的胜算便少了一重。” “只能如此了!”事到如今,百花公主也没了法子。 原本以为,北凉皇帝有丞相府和太师府牵制着,定然掀不起大浪来,到时候太师府从中一搅合,皇帝就不得不答应,西域的那些要求。 可现在看来,皇帝大权一统,丞相府俨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尤其是,皇帝身边,还有个洛长安。 太师府谋朝篡位的时候,皇帝为了洛长安,不得不签下禅位诏书,可见洛长安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又或者是洛川河在朝廷的分量。 单凭这个,要想靠近皇帝,得到皇帝的心,就得先让洛长安无计可施。 可要怎么做,才能让洛长安无计可施呢? 百花公主思来想去,北凉不是都说,宫里的女人都是母凭子贵,若是自己能……现如今皇帝的后宫里,还没有子嗣呢! 子嗣,是历代皇帝都极为重视后宫的一个缘由之一。 “洛长安?”百花公主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我且等着看,到底谁会赢得皇帝的心?” 黑夜过去,便是黎明。 洛长安狠狠打了个喷嚏,坐在床榻上发愣。 宋烨已经更衣完毕,挥手让曹风退下,撩开帷幔,绕过屏风近至床前,“怎么了?昨夜受凉?” 按理说不可能啊,他可仔细着呢! 她一踹被子,他便盖了回来,从未有过分神的时候。 转念一想,怒上眉头。 “定是昨儿个在金殿上,贴着地面受了寒气!”宋烨面色沉冷,“要不,你今儿就不必去了,我自……” 洛长安直摇头,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不,我要去,你可别拦着我!” “真拿你没办法!”宋烨无奈的笑了笑,瞧着她手脚麻利的更衣,时不时的给她搭把手,“别着急,不打紧!” 洛长安不解,“误了上朝的时辰,也不打紧吗?” “这刚平定叛乱,误点时辰算什么?”宋烨挑眉看她,“不只是要误了时辰,我这当皇帝的还得带着病容上朝,不能像你这般活奔乱跳的。” 洛长安拢了拢衣襟,瞧着他弯腰,为她系好腰带,然后又帮她取了外衣过来。 “还不懂吗?”宋烨笑道,“我可是深受其害之人,若非如此,那些个心存侥幸的臣子,怕是要墙头草摇一摇。” 洛长安恍然大悟,“先给他们来一刀,再让我爹补一刀,最后这刀子就都落在了太师府的头上,让他们再无翻身之时。” “没错。”宋烨握住她的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太师府党羽太多,我不可能将朝廷上的斩尽杀绝,但可以震慑他们,让他们就此绝了心思。” 洛长安点点头,“还有那个刘志得,至今都没找到,也不知跑到了何处?” “寒山还在追查,内外重兵防守,应该还没跑出京陵城。”宋烨略有愁色,“刘良最不在意的儿子,也是我的忽略所在,谁能想到呢?这样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居然能逃出生天。” 还真别说,洛长安也没想到,刘志得居然跑了。 想来也是,刘满天那个混账东西,平素张扬惯了,跑哪儿都有人认得这张脸,自然是在劫难逃。 这叫活该! “反正一定要抓回来,断断不能轻纵,否则后患无穷。”在对待刘家的事情上,洛长安绝不会妇人之仁。 宋烨报之一笑,“去吃点东西,准备上朝。” 外头,曹风已经领着人归来。 洛长安连连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终于要去金殿,抓爹的小辫子了,想想都有些激动! 爹,你也有今天呢! 第四百四十四章 恩威并施的龙威 金殿之上,文武百官正襟以待。 一声“皇上”驾到,得百官跪地相迎。 洛长安走在宋烨身后,心下有些激动。 进门之前,他就教过她,尽量低着头,不要说话不要左顾右盼,小心跟上他的脚步。 宋烨走在前面,尽量压着脚步,免得后面的洛长安跟不上。 从百官跟前过,抬步上白玉石阶。 洛长安有些紧张,百官之前立着的便是她面老父亲——洛川河。 到底是父子连心,洛长安经过身边的时候,洛川河稍稍抬了一下眼角,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这混账小子,居然混到了金銮殿? 不,不只是混到了金銮殿,这是混上了御驾前。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皇帝的宠溺,和纵容。 宋烨端坐龙椅,居高临下的睨着众人,转而冲着洛长安使了个眼色。 洛长安回望着他,嫣然一笑。 “平身!”宋烨开口。 底下,百官齐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长安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老老实实的站在宋烨身边,面对着底下的文武百官,与曹风一左一右立在龙椅两侧。 原来当皇帝是这样的感觉,高高在上,俯睨一切。 洛川河眉心紧蹙,心下略有些无奈。 虽说皇帝宠着洛长安是好事,可这样带出来,搁在金銮殿上,万一惹出什么祸事来,难免会招惹百官非议,授人以柄。 自己家的崽子,有几斤几两的本事,洛川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心里千万个祈祷,可千万不要说话,老实站着便罢了! “启禀皇上!”洛川河上前行礼,“刘氏谋反,业已被擒,如今该抓的抓,悉数囿于大牢,等待皇上发落。” 宋烨瞧一眼众人,“此番,北凉历此大劫,诸位大人亦难以幸免,是以尔等与朕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叛乱已定,乃是天佑我北凉,诸位功不可没,朕亦辗转反思。” “皇上万岁!”文武百官行礼。 宋烨摆摆手,“都起来吧!朕纵然是万岁之身,若无诸位爱卿力保,只怕早已沦为刘良的阶下囚,回想起昨儿的惊心动魄,朕至今心有余悸,夜难成寐。” 洛长安心里犯嘀咕:夜难成寐? 敢情,昨夜是她一个人睡的? “朕登基之初,先帝许太师与丞相辅政,朕深感欣慰,总觉得长者为先,朕虽然是帝王,却也是个初出茅庐之人,许多事幸赖太师和丞相教导。”宋烨叹气。 洛川河行礼,“吾皇万岁!” “谁曾想,太师竟是生出了这样的心思,觊觎朕的皇位,窥探朕的江山,几欲取而代之。”宋烨目色陡戾,“不知在座诸位,是否也存过这样的心思!” 刹那间,文武百官惶恐跪地,“臣等不敢!” “当日,刘良也是一口一个不敢,一口一个惶恐,可最后呢?黄袍加身,坐在了这金殿上,诸位爱卿都差点被杀死在宫里。”宋烨的指尖,轻轻瞧着桌案,“朕,心有余悸啊!” 底下,无人敢言。 四周,寂静一片。 洛长安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神情茫然。 要知道,宋烨昔日出现在她面前,乃是以重生的身份,对她保护有加,其后身份挑明,亦是宠溺至极,温声软语,压根舍不得训她。 如今且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是严厉模样,俨然是生杀在握的上位者,哪里还有平素的温柔缱绻。 “朕知道,此事与诸位爱卿无关,朕历经变故,亦不愿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宋烨端坐龙椅,神情肃穆,目光锐利如鹰,“朕相信诸位爱卿,都是朕的巩固良臣,而非乱臣贼子!” 文武百官行礼,“皇上英明!” “朕不愿兴杀戮,望着成为先祖那般的明君,不负诸位的圣明之念。”宋烨抬手,“都起来吧,不必跪着了,把人带上来!” 顿了顿,宋烨低喝一声,“朕倒是想看看,从龙椅上被拉下来的太师,如今重镣加身,会是什么模样!” 音落,众人沉默不敢多言。 阶下囚,还能是什么模样? 自然是狼狈不堪,宛若丧家之犬。 刘良被抓,重镣加身,何其狼狈。 再看刘满天,因为之前喊得太过,此刻已经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披头散发的被人拖上来,直接丢在了地上。 满殿文武,睁眼瞧着这对父子,像破布一般被丢在地上。 此前耀武扬威,此前趾高气扬。 如今,如梦幻泡影,都已经不复存在。 “朕还坐在这里,你却是成了丧家犬,这又是怎么说的?”宋烨居高临下,极是不屑的睨着刘良。 重镣加身,浑身血色斑驳,本就是垂垂老矣,如今更添满头华发,好似即将行将就木。 “我输了!”刘良被摁跪在地上,吃力的抬头望着上方高坐的宋烨,“若无长定侯府插一手,我绝对不会输!” 洛川河冷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事到如今,你竟还不懂这样的道理?刘良啊刘良,你可是太师啊!” “洛川河,我该早些杀了你的。”刘良冷笑,事已至此,他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何必与他们客气? 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一并说个痛快,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谋朝篡位,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心知肚明! “杀了我?”洛川河笑了,“刘良,你若有这般未雨绸缪的本事,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你错就错在野心勃勃、居心不良,错就错在不该觊觎皇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刘良望着宋烨,“这皇位,本就该是有能者居之,为什么非要让这黄口小儿坐镇朝堂?若无我们这些老臣,他宋烨何德何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你放肆!”洛川河厉斥,“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刘良老贼,你真是没救了!” 何止是没救了,听得他这般理直气壮的指责宋烨,洛长安真想冲下去,给他两巴掌,闭上那张破嘴! 到了这般田地,居然还敢如此猖狂,可见内心深处,何其野心勃勃。 “救?”刘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已经是这般田地了,还能指望有人救我吗?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成王败寇……” 然则,刘满天却不这么想。 他爹老了,这般年纪也算是活够了,但是刘满天还年轻,他岂能甘心就这么死去。 “刘公子可不是这么想的!”洛川河冷笑。 刘良别过头去看,只瞧着刘满天居然冲着皇帝,拼命磕头。 这是,求饶呢! 刘良当即变了脸色。 第四百四十五章 施以极刑 “磕头也救不了命,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一句臣有罪,一句皇上饶命,便能就此揭过?”洛川河冷笑,“想想此番为平叛付出性命的军士,想想被你们绞杀的无辜百姓!” 血债血偿,天公地道。 “刘满天!”刘良低喝,“你给我直起腰杆来!” 素来钟爱的儿子,却在此时此刻,让他连最后的颜面都保不住,怎不让人痛心? 刘良身为当朝太师,要强了一辈子。 身居高位,目中无。 如今身陷囹圄,对他来说已然是生不如死。 刘满天每一个响头,都像是磕在刘良的心上,原以为这个最得宠的儿子,会与自己一般心思,谁知道竟是个贪生怕死的孽障。 “直不起来了!”洛川河道,“你以为你刘家的儿子,有多能耐?有多少骨气?你以为他的心思与你一般吗?刘良,你的好儿子可没你那份视死如归。” 刘满天沙哑着嗓音,“爹,我、我还年轻,爹,我不想死……” “听到了吗?”洛川河问,“他不想死,不想陪着你这个老不死的贼子,一起下黄泉入冥府。刘良,你可真失败,谋反失败,儿子养得也失败。” 那一刻,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洛川河早已死了无数次。 宋烨居高临下,睨着底下的动静,转而又看向洛长安。 恰,洛长安也正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各自眸中带笑。 看吧,就跟看猴子骑羊一般有趣。 洛长安原本见着这贼父子二人,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如今瞧着倒是顺畅多了,如此废物,哪用得着她费心。 “宋烨!”刘良眦目欲裂。 洛川河冷喝,“放肆!你敢直呼皇上名讳!” “我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放肆不放肆的?”刘良瞧着自己不中用的儿子,“九族都在皇上的手里攥着,要杀要剐,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吗?” 谋朝篡位,傻子都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大罪,不管刘良如何求情,都躲不开这最后的结局。 既是如此,又何必……再求饶! 求饶,无用。 昔日,满朝文武,半数丞相府,半数太师府。 今日,满朝文武,无一人敢为刘良说话。 这得益于皇帝之前的恩威并施。 谁还敢,与太师府为伍? “刘良,你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朕不曾薄待你,你居然图谋不轨,几欲取朕而代之。”宋烨言辞冷戾,“你愧对先帝对你的重托,愧对先帝的信任!朕恨不能扒你皮,拆你骨,以为先帝在天之灵!” 满朝文武,静默不敢出声。 “刘良,时至今日,你居然还不知道悔改。”宋烨厉声冷喝,“外头死了那么多人,就因为你的野心,让整个京陵城、整个皇宫深陷在厮杀之中,几乎血流成河。” 刘良冷笑,“皇帝无能,自然是要取而代之的。” 洛长安气得牙根痒痒,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好!好得很!”宋烨扶着御案起身,“朕原以为,太师是迫不得已,是朕做得太过,以至于太师寒了心,如今看来,委实是朕太过!太过信任,太过纵然,以至于酿成今日大祸!” 满朝文武,扑通扑通的跪地,齐声高呼,“皇上息怒!” “息怒?”宋烨瞧着底下跪着的,黑压压的文武大臣,“看看他这德行,如何让朕息怒?谋朝篡位,事后不知悔改,罔顾先帝所托,不顾君臣之德,如此这般狠辣,枉为人臣,不配为人!” 洛川河高声道,“皇上,臣以为此等乱臣贼子,理该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骤听得“千刀万剐”四个字,刘满天眼一翻,当即厥了过去。 千刀万剐,那还了得?! 洛长安心惊,哎呦这怂包蛋,还没开刀问斩呢,自个先倒下了,真是没出息。 且瞧着这帮老臣,一个个装腔作势,生怕引火烧身的样子,洛长安便有些待不住了,早前偏帮着太师府,如今倒是调转得快。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刹那间,喊声此起彼伏。 瞧着满殿文武,相互附和的样子,刘良面如死灰,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瞧着自己晕死过去的儿子,神情痴愣至极。 心死之人,多半是这般神色,到了这地步,已经是覆水难收,再无住转圜的余地。 “朕,念刘家曾侍奉先帝,曾于江山社稷有功,许尔等荣华富贵,今儿同样可以收回!刘氏觊觎江山,行谋篡之行,荼毒天下,实乃大奸大恶之徒。”宋烨音色洪亮,坐在龙椅上,自成不怒而威之势。 洛长安与众人一道跪在那里,在大家都低着头的时候,悄悄的抬头望着他。 在众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君。 在她眼里,只是心尖尖上的人而已。 “此等恶人,若不施以极刑,如何对得起天下人?”宋烨冷喝,“如何能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刘良,朕若不杀你,枉为北凉之君!” 宋烨手一挥,陈词便捧着圣旨缓缓进殿。 当陈词宣读圣旨的时候,洛长安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家老父亲,寻思着爹是不是会开小差呢? 可洛川河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 安然伫立,岿然不动,哪里有洛长安想看到的小动作。 至此,洛长安委实有些失望。 圣旨上说了什么,她还真的没怎么在意。 输赢对她来说,本就没那么重要。 刘良和刘满天被一道拖了下去,铁索之声,响彻整个金殿。 “皇上!”洛川河近前行礼,“长定侯遣人来报,奉上书信,还请皇上过目!” 身为外臣,长定侯是不允许回朝的,但现下情况特殊,长定侯派人领兵平叛,势必要入城入宫。 清剿了叛逆之后,军士便退出了皇宫,在宫外候着,静待君命。 若无君主召见,长定侯府的人,可不敢贸贸然进宫。 “传!”宋烨开口。 洛川河行礼,“是!” 人,在宫门外。 得传召,方入宫。 传信的太监在宫道上奔跑,远远的,杜双燕立在那里,心下激动至极。 “主子,是咱们侯府的人来了!”寒霜亦是激动非常,“是侯府的人来了,皇上传召,平叛功臣,也不知道来的是哪位?” 杜双燕眼中含泪,“不管来的是谁,总归是有希望了,爹心心念念想要落叶归根,想来……离心愿达成不远了!洛长安,没骗我!” “若是侯爷真的能回京陵城,那主子您就能见到他了!”寒霜心内焦灼,“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杜双燕抿唇,眉心紧锁。 皇帝会允许父亲,带兵回朝吗? 第四百四十六章 老父亲的心 杜双燕心里没准,只能寄希望于洛长安。 听说洛长安今儿是跟着皇帝一起上朝的,希望洛长安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在她送了那封书信的份上,能帮自己说个情。 不管结果如何,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你去前朝盯着,若是散了朝见着洛公子,务必请她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跟她说。”杜双燕吩咐。 派别人去,总是不够诚意。 让寒霜去,不用开口,洛长安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洛长安第一次见着长定侯府的人,来的不是长定侯,是侯爷的长子,也就是说,侯府世子杜双奇。 瞧着这面相,倒是与杜双燕有两分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 杜双奇行礼,显然是有些激动难耐,跪地狠狠磕了两个头,嗓音都带着哽咽,“臣杜双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静默不语。 “平身!”宋烨笑了笑,“世子远道而来,勤王有功,朕一定重重有赏!” 暂且不提,留待京陵城之事。 洛长安其实也知道,留一个带兵的在京陵城,对皇帝而言是一种威胁,就好像有一柄剑时时刻刻都悬在脑门上。 长定侯府舍不得手中兵权,又想回到京陵城。 宛若鱼和熊掌,不可两全。 关于留待京陵城之事,杜双奇到底还是递了折子,他能亲眼看到皇帝的面色变了变,既没有高高兴兴的答应,也没有驳斥图谋不轨。 一切,待定! 殿上,宋烨大兴赏赐之举。 两日后,宫内将设宴,款待这位远道来客。 下了朝。 洛长安跟在宋烨身后,瞧着这翁婿二人喋喋不休的样子,极是不耐烦的把玩着腰间玉珏。 这两人,上朝议政,下了朝,还这样…… “洛公子,您若是觉得无聊,就在园子里歇一歇!”曹风是个人精,早就瞧出来了,巴巴的凑上去讨好。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得跟着,免得到时候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那我不是吃亏了?” “是这个理儿!”曹风点点头。 人跟人之间的默契,就是靠着话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来日必定心生嫌隙,若是……你说的我不懂,我说的你不知,还如何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洛长安叹口气,幽幽的凑近二人。 只听得宋烨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到了京陵城附近,勤王平叛,可见是早有准备,早就想回来了。” “早已屯兵周遭。”洛川河补上。 宋烨点头,“要不然,来不了这么及时。” “诚然!”洛川河表示赞同,“派来的是长子,这意思就更明显了。” 宋烨进了亭子,曹风赶紧命人奉茶。 “坐!”宋烨开口。 洛川河行礼,安坐。 简丰守在亭子外头,奴才悉数退避三舍。 见状,洛长安躺坐在了一旁的栏杆,大长腿往栏杆上一放,整个就是以浪荡子。 “咳咳咳!”洛川河低咳。 洛长安不以为意,从随身小包里掏了核桃,顾自剥着吃。 “咳咳咳!”洛川河故技重施。 宋烨笑了,将桌案上的糕点端起,连碟子一道递给她,“一大早的站了那么久,饿了吧?吃点糕点,先填填肚子。” “还是你最好!”洛长安放下了腿,赶紧接过,搁在自己的手边放着,“爹光顾着朝政,怕是连我饿不饿都忽略了。” 洛川河揉着眉心,“你终不是与我过一生,我如此紧张作甚?总得给人机会吧!” 闻言,三人对视一笑。 “其实,我一直跟着你们,也是因为不想惹麻烦。”洛长安吃着糕点。 粉色的小舌,将唇角的糕点碎屑,快速卷入口中,动作何其麻利。 宋烨被逗笑了,“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还不是怪你,后宫那么多女人。”洛长安撇撇嘴,“你家昭仪娘娘,听闻长定侯府世子进了宫,还不得求着我?” 宋烨没说话。 洛川河眉心微蹙,“杜昭仪?” “可不就是她嘛!”洛长安叹口气,“说来也可怜,入了宫的女人,多半是依靠家世,其后得宠,又得马不停蹄的提拔家族,真是累得慌。” 洛川河睨着她,“所以你若得宠,爹也不想要了?” “爹!”洛长安娇滴滴的喊了声,“咱家就我们爷俩,你都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了,我还要怎么提拔你?让皇上歇会,借你龙椅坐坐?” 这话可把洛川河给吓得,当场变了脸色,拍案而起,“你、你……” “别紧张!”宋烨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来,“长安同你玩笑罢了。” 洛长安默默啃着糕点,“爹,您干吗呢?这又没外人。” “隔墙有耳,你不要命了?这刘家的事儿刚出,满朝文武都还心有余悸,你再敢乱说话,是不是想连爹的脑袋,也一并摘了?”洛川河的额角微微渗出薄汗。 洛长安巴巴的望着宋烨,“皇上……” “无妨!”宋烨又递了她一碟瓜子盘,“吃!” 洛长安哼哼两声,将碟子抱在怀中,美滋滋的磕着瓜子。 曹风上前行礼,一人一杯茶,继而快速退出亭子,在亭子外头站着。 “还是你最好!”洛长安嗑着瓜子喝着茶,好生惬意。 对于远处墙角里站着的寒霜,权当自己眼瞎没瞧见,只要她跟皇帝在一处,寒霜就不敢近前搅扰,倒也省心。 “皇上见谅,长安她并无此意,她……” 宋烨摁住行礼的洛川河,“坐吧,朕没有怪罪之意,长安是什么性子,朕很清楚。所谓龙椅,对她来说就是一张椅子,让她坐上面,估计还嫌朕的龙椅太硬,硌着她了!” 洛川河:“……” 这倒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朕不担心她,也不担心丞相,若你真的要谋反,跟刘良一合计就能分得半壁江山!”宋烨心如明镜,“长定侯要回朝,你只要应允他,那朕便成了瓮中之鳖,任尔等宰割!” 洛川河点点头。 “长安是你的命根子,你把自己的命根子,与朕送到了一处待着,就说明了你的立场。”宋烨继续道,“所以,朕从未疑过你。” 洛川河感激涕零,“多谢皇上!” “谢长安吧!”宋烨笑道,“她让朕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贪婪成性,对朕的龙椅感兴趣,有些东西比皇位和权力,更重要。比如,丞相待子之心,又比如,长安的心胸!” 洛川河终是笑了一下,转头望着洛长安,“终于不需要我这当爹的,日夜忧心了!” 有人可替他,继续照顾她。 老父亲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只问一个问题 两个男人会心一笑,洛长安腮帮子鼓鼓的,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他。 此生,有这世上最强大的两个男人护着,何其幸运! “这长定侯府的事情颇为棘手,但眼下只能行缓兵之计。”宋烨开口。 洛川河点点头,“若是现在发难,怕是会激怒他们,何况北凉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这次若不是你先下手为强,若是长定侯府与太师府联手,只怕朕已经是阶下囚,再无转圜的余地。”宋烨叹口气。 不得不说,此番凶险,若不是控制了长定侯府,真的不可能反败为胜。 若是能轻而易举的铲除太师府,宋烨也不会等到现在。 “长定侯府的事情可以推一推,用西域使团的名义。”洛川河到底是侍奉过先帝的,深谙朝堂的生存法则。 眼下因为洛长安的关系,他得可劲的护着皇帝和北凉。 洛长安与宋烨面面相觑。 利用西域使团的名义,便意味着宋烨极有可能要将百花公主纳入后宫。 这对于洛长安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她不喜欢那个百花公主,倒不是因为百花公主多漂亮,而是这女人的眼睛,看上去阴测测的,让她浑身不舒服。 “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洛川河瞧着洛长安的面色,心下有些犹豫,“如果纵容长定侯府的军队入城,保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人心难料,总归要做最坏的准备。” 宋烨点点头,“朕明白,但是这……” “后宫嘛,养着就是,好吃好喝的,未必要跟皇上欢爱生子。”洛川河低声说。 洛长安顿时觉得手里的瓜子也不香了,端着杯盏狠狠灌了两口水,“爹,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我不喜欢那个公主。” “爹也不喜欢。”洛川河道,“她是进宫与我女儿分宠,爹巴不得把她一脚踹出去,可是长安,有得必有失,眼下局面不定,得先稳住江山社稷,才有你们的将来。” 洛长安没说话。 宋烨端起杯盏,幽然浅呷,“要不然,纳那个绿音公主也成。”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痴痴愣愣的转头望着自家老父亲。 天知道,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洛川河也愣了,绿音公主?换做是自己,怕也有些下不去嘴,何况是入宫为妃。 “既能达成西域与咱们的协议,又能让长安放心,并以此为借口,延后长定侯府的事情。”宋烨悠悠的放下杯盏,瞧着目瞪口呆的父女二人。 半晌,洛川河先回过神,呐呐的道了句,“倒也是个法子。” “绿油油公主……”洛长安只觉得浑身发毛,“皇上,你可想清楚了,这女人是个疯的,当初撵着我满地跑,差点没把我折腾死!” 洛川河连连点头,“那可真是委屈皇上了!” 宋烨:“……” “这女人比百花公主还难缠。”洛长安直摇头,“百花公主好歹能顾着大局,给你点薄面,但是那个绿油油不是,这疯女人说风就是雨,可了不得!” 她是吃过亏的人,那绿音公主虽然没百花公主这么多心思,但若是闹腾起来,也是厉害得紧。 “那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宋烨问。 若要拿西域做文章,只能如此这般,而且叛乱已定,西域使团马上就会重提和亲之事。 说实话,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如此这般,你吃亏我吃亏。”洛长安起身,一屁股坐在了宋烨身边,“后宫已经那么多的女人,再来个异域风情的,还真是有些吃不消的。” 宋烨瞧着她,“原想着借着此番功勋,昭告天下,让你入主后宫,谁知道……终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洛川河的眸色暗了暗。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洛长安托腮望他,“哪日我发现你变了,我便能潇潇洒洒的离宫,没有任何的束缚,若是入了后宫,那还如何逃走?” 洛川河一怔,“不许胡说。” “怎么会让你有机会逃走?”宋烨握了握她的手,“好不容易求来的,舍不得。” 洛长安没说话,定定的看着他。 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被刘家父子这么一闹,与西域约好的比试也只能暂不作数,双方皆静观其变,各自揣测着对方的心思。 待洛川河离开,宋烨陪着洛长安去了一趟大牢,之所以陪着,是因为寒霜总是远远的跟着,他不忍她受之搅扰。 刘良和刘满天是重犯,是死囚,被关押在死牢内。 阴暗潮湿的死牢,与当日奢靡敞亮的太师府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怎么了?”宋烨发现她的沉默,有些担忧的紧了紧她的手。 洛长安侧过脸看他,“来日我若是在这里,怕是扛不住,这地方太黑了。” 遇见他之后,她怕黑。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在这种地方?”宋烨牵着她的手往内走,“待会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必忍着。” 洛长安这才醒过神来,闪动着狡黠的眸光,“那你呢?” “我会退避三舍,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会听到。”宋烨举手发誓。 洛长安冲他笑了笑,收拾心情往前走。 如宋烨所言,在距离死牢一段路程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松开了洛长安的手,由着洛长安一人前行。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拐个弯,消失在转交。 “皇上?”曹风这才上前低语,“这不会有事吧?” 宋烨眸色微沉,“她心里有疑问,若不亲自解开,怕是不会安生的。” “洛公子不像是能藏住心事的人。”曹风皱了皱眉头。 心事? 洛长安成日没心没肺的活着,瞧着就不像是个多愁善感之人,这样的人,也会藏着心事?多半是金殿受辱,所以要来找刘满天讨债吧! 所谓心事,可能是托词。 洛长安拐个弯,站在了牢门外头,隔着一条条木栅栏,瞧着内里躺在草垛里的父子二人。 即便回到了大牢,脚镣未撤,依旧重刑加身,与金殿上没有任何的区别。 听得动静,刘满天率先回过神。 刘良到底是老了,金殿上一折腾,已然耗尽了气力,这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怎么……是你?”刘满天声音嘶哑,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洛长安站在那里,一身锦衣玉服,仍是旧时模样。 而刘满天呢? 碾落成泥,已是阶下囚。 怎不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我只问一个问题!”洛长安负手而立,目色沉沉。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许说 刘满天靠在那里,仿佛有些不认识眼前的洛长安。 为什么呢? 因为此前的洛长安,顽劣不堪,是十足十的纨绔子弟,但是眼前的洛长安,神情严肃,瞧上去一本正经,并不似来寻衅报复。 “你想问什么?”刘满天不相信,一个人的转变能有怎么大。 瞧着洛长安,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金殿上,自己踩着她的样子,事情明明就发生在昨日,却恍如隔世。 “你们谋朝篡位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人?”洛长安到底还是问出口了。 刘满天的神情,显然一震。 不知道是震惊她为何这么问? 还是震惊她的癫狂,居然连这都能想到? “什么人?”刘满天避开了她的视线,施施然的靠在那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洛长安立在那里,目光冷到了极点,“刘家登位,原就是名不正言不顺,除非你们的背后还有……名正言顺的支持者。” “什么名正言顺?”刘满天嗤之以鼻,“洛长安,你是不是被我踩傻了?”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不为所动,“你们是不是还有同谋?” “洛长安,你没毛病吧?”刘满天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因着重刑加身,走路甚是艰难,只见他亦步亦趋的朝着牢门走来,最后站在了木栅栏处,若有所思的望着洛长安。 洛长安站在那里,将他眼底的狠毒看得一清二楚。 “洛长安,你想知道什么?”刘满天裹了裹后槽牙,“背后的人……你是指的谁?那么重视,煞有其事的,趁着没人的时候跑到死牢里来,问这问那的,难道是你在意的人?” 洛长安什么都不多说,任由他揣测。 这般沉静,让刘满天浑身不舒服,“什么都不说?呵,这可不像是你洛长安的作风。” “我的作风应该如何?与你一般癫狂,分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洛长安狠狠的瞪着他,“刘满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刘满天站在那里,瞧着腕上沉重的铁链,“我都这样了,还能打什么主意?洛长安,这话该我问你,你打的什么主意?” 顿了顿,刘满天宛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想知道什么!不过,我为何要告诉你呢?来日突然昭告天下,那才是真的好戏!” “来日?”洛长安狐疑的打量着他,冷冷的笑着,“你还有来日吗?刘满天,你脑子进水了,不知道这是死牢?进了死亡,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阎王殿,你还指望着来日?真是笑话!” 刘满天咬牙切齿,死死抓着栅栏,铁索碰撞声响彻四周。 “愤怒?愤怒就对了,成王败寇是你自己说的,如今不过是兑现而已。”洛长安双手环胸,勾唇笑得嘲讽,“刘满天,你的美梦破了,当不成太子也做不了皇帝,啧啧啧……” 刘满天眦目欲裂,“洛长安,你不得好死!” “我是不是好死,关你屁事,反正你是个短命鬼,是绝对死在我前面。”洛长安嫌弃的别开头,“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倒不如你兄长来得聪明,跑得够快!” 提起刘志得,更激怒了刘满天。 分明是自家兄弟,可他跑的时候居然没有通知自己和父亲,以至于他们父子二人沦为阶下囚,受人凌辱,且即将面临死亡。 “后悔了吧?”洛长安笑着来回走动,一副“就喜欢你看不惯我,有干不掉我”的样子,“腿短,天生的,没救了!” 刘满天愤怒至极,“你、你……洛长安你别得意,会有你哭的时候!” “呵,狠话谁不会说啊,有本事你倒是来点实际的,出来打我啊,咬我啊,踢我啊!”洛长安知道他哪儿疼,就往哪儿戳,“之前在金殿上,不是很厉害吗?太子殿下,您倒是出来较量较量!” 刘满天死死抓着木栅栏,若然眼神能杀人,他定已经将洛长安万箭穿心。 “怎么还不出来?”洛长安一拍额头,“我倒是忘了,阶下囚,出不来了!这辈子,你都别想出来,老老实实的死在里头吧!” 语罢,洛长安往后退了两步,瞧着是要走了,“按理说,谋逆之罪,其罪当诛,你们刘家该斩尽杀绝,不过……看在你曾经这么关照我的份上,我会跟皇上求情,求他饶你不死!” 刘满天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你……”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日日在死牢里受刑,日日都饱受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洛长安阴测测的说着,“刘满天,将你剥皮拆骨,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踩我那一脚,我定要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刘满天愤怒至极,已然说不出话来。 “哦,还有!”洛长安头一撇,瞧着他身后的刘良,“还有你爹!这些年,你爹没少给我爹使绊子,一个劲的折腾我丞相府,在这老东西死之前,该讨的债一分都不会少,我会替我爹如数讨回!” 刘满天原就声音嘶哑,此刻愤怒到了极点,发出了刺耳的嘶声,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洛长安勾唇,如街头痞子一般,笑得痞坏痞坏,“不着急,咱们来日方长,我会让狱卒好好关照你们父子两个,什么酷刑痛苦,就给你们摆上,你们不会寂寞的!长夜漫漫,你们好好享受吧!” 非人的,折磨! “洛长安,有本事你亲手杀了临王!”刘满天歇斯底里。 那一瞬,洛长安宛若五雷轰顶,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僵在原地。 如同木桩子一般,她杵在原地,木愣愣的转过头,盯着眸色猩红的刘满天,连带着呼吸都逐渐紊乱。 “怎么,没听清楚吗?”刘满天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当下兴奋无比,“需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呢?洛!长!安!” 洛长安呼吸微促,“你把话说清楚,让我杀了谁?杀了谁?” “呵,心疼了吗?”刘满天笑了,笑得何其得意洋洋,“洛长安啊洛长安,你方才不是心狠手辣吗?怎么,用在自己人身上,就下不去手了?” 洛长安握紧袖中拳头,“说!” 就在刘满天打算再开口的瞬间,身后传来刘良虚弱的声音,“天儿!” 刘满天骤然回头。 “不许说!” 洛长安的心,陡然坠入深渊。 周身,冰凉。 第四百四十九章 我绝不会徇私 刘良之前昏睡着,迷迷糊糊的听得刘满天和他人争执。 如今,他总算清醒了,清楚的听到了洛长安,那讨厌的声音。 “爹?”刘满天回过神来,“爹,你醒了?” 刘良气息奄奄的靠在草垛上,“天儿,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说了,说了也无用,那些事就带到棺材里吧!” “爹,不告诉她怎么能让她痛苦呢?”刘满天冷笑,“都到了这份上了,还带着这些进棺材,我可不想便宜了她!” 刘良阴测测的开口,“心痒难耐,才是生不如死的根源,你什么都说了,还有什么意思呢?洛长安,你说呢?” 洛长安袖中双拳紧握,直勾勾的盯着狼狈为奸的刘家父子,“你们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的不是东西,小的更不是东西。” “洛长安,你别嚣张,帝王恩宠能宠你一辈子吗?”刘满天满脸鄙夷,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妨碍他对洛长安的嫌恶,“今儿是我刘家落魄,来日就是你们洛家。” 洛长安望着他,一语不发。 “我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刘满天继续道,“你还别不信,我姐姐那样得宠,最后还不是冷宫安置,哦不,这会差不多该赐死了吧?洛长安,人血好喝吗?” 洛长安抬步就走。 “如果你能想法子,留我们性命,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刘良嗓音低沉的开口,“没有证据而牵连皇室,大有同室操戈之嫌,会让皇帝落一个嗜杀的骂名。” 仿佛一时激起千层浪,让洛长安止步不前,幽然转头望他。 刘满天好生兴奋,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眼睛都亮了,“洛长安,你听到了吗?只要我们活着,你所希望活下去的那个人,也能活着!” “呵,我所希望活下去的那个人?”洛长安双手环胸,“你们父子两个是不是脑子有病,而且病的不轻,我所希望天下太平,也没见着你们成全我!” 刘满天想起了自己的兄长,刘志得能活着逃出去,为什么自己要困在这里,分明是同胞兄弟,为什么会有这样天差地别的下场? 他不满,不甘。 “洛长安,你真的不在乎吗?”刘满天其实心里也没底。 这洛长安素来没心没肺,还真的没见过她,特别特别在乎谁。 “我为什么要在乎?这辈子我只对生我的,和我生的负责,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洛长安轻嗤,“我是吃饱了撑的,见着谁都想负责一生吗?” 刘满天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刘良拦下。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说了!”刘良冷笑,“就等着好戏吧!” 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好戏? “什么好戏?”洛长安心内不安。 刘良闭口不言。 见状,刘满天当下明白了过来,徐徐退回草垛上坐着。 留洛长安立在牢门外头,目色沉沉的盯着这父子二人。 “留你们的命?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能留住你们这两个该死之人。”洛长安冷笑,“你们害了那么多人,还想活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是你们活该。” 刘满天眦目欲裂,“你别得意,很快就会轮到你们洛家,你和你爹洛川河,早晚得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可惜你看不到!”洛长安抬步就走。 身后,铁索碰撞之音,震耳欲聋。 刘满天歇斯底里,扯着那已经沙哑的嗓门,冲她大声吼着,“洛长安,你会亲眼看到,自己众叛亲离,亲眼见证你最亲最近的人,一个个惨死在皇帝的手中!” 洛长安没有回头,心里却有了答案。 拐个弯,宋烨立在那里,瞧着她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原本微凉的面色,在见着她的瞬间,漾开温暖的春意。 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宋烨觉得,只有把人抱在怀里,才能感觉到真实。 真实的,她属于他。 “你都听到了?”洛长安知道,但凡有关于她的事情,他无一不是仔细的。 宋烨点头,将下颚抵在她发髻上,“都听到了,但我权当不知道,这件事交给你处置,你想怎样都可以。” “你不恨吗?”洛长安仰头望他。 宋烨深吸一口气,“有你在,我对这世间便无怨言,所谓仇恨,也都是身外之物,不及你来得重要。” “宋烨?”洛长安依偎在他怀中,有些不明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总觉得你大概是有事瞒着我。” 宋烨笑了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这大概是缘分,又或者是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 “少来!”她可不信这些,“欠债还钱,你这是欠了我什么?欠了我一个夫君?” 宋烨伏在她耳畔低语,“可能是欠了你一个夫君,你欠了我一个家。” 耳畔瞬时滚烫起来,洛长安轻轻锤着他的胸口,“尽胡说,谁欠你一个家了,你这家可是北凉天下,那么大呢!天下万民,都是你的子民。” “可我想要的,只是一个长安呢!”他圈紧她的腰肢,“自己家里,不管长安想怎样都可以,只要长安高兴,我便跟着高兴。” 洛长安有些心虚,“那你可听到,方才他们说了什么?” “你用了激将法,激怒了刘满天,让他说出了临王。”宋烨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又不聋,怎么会听不到呢?” 她的羽睫止不住轻颤了一下,有些张不开嘴。 “所以我说,这件事交给你处置,你爱怎样就怎么样,只一条,必须牢牢的记在心里。”宋烨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洛长安呼吸微促,唇线紧抿,低低的问了句,“什么?” “好好保护自己,凡事不要冲锋陷阵,若是真的找到了他的罪证,也不要为难自己,觉得难过了就来找我,莫要一人扛着,莫要一人躲起来难过。”他温声叮嘱。 洛长安眼眶发红,鼻尖酸涩得厉害,“你可是皇帝,哪有这么重色的皇帝,都快赶上以前那些昏君了!” “昏……也只昏在你一人,非昏聩于后宫三千,所以你算不得红颜祸水,我也没有因色误国。”宋烨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她,“长安虽然爽直,可长安的心里,是非黑白,分得清清楚楚。” 他,终究是了解她的。 洛长安抿唇,“你放心,若是我找到了证据,定然会交给我爹,着六部衙门依法严办,绝对不会徇私。” 宋烨宠溺一笑,“好。” 随你! 第四百五十章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在我身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宋烨还是给了洛长安一个前提。 证据。 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事,于皇室而言,并不少见,但若是没有证据而行杀戮,来日史书工笔,必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长远。 就近来说,一个滥发淫威,斩杀手足的皇帝,难免会被人诟病,若再出谋逆之事,必定会以此为借口。 洛长安知道,皇帝不好当,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他能松口,能为她做到这步田地,已经不容易。 从大牢出来,洛长安站在阳光底下,摊开手,温暖的光瞬时铺满掌心。 “自由那么好,为什么要把自己送进去,锁起来?”洛长安侧过脸看着宋烨,“我觉得,心里装的东西少一点,命就能长一点,你说呢?” 宋烨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长安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的赏赐,记得加倍还我!”她想过了,就算他说了,国库都任她挑,但那毕竟是国库,若是她真的去国库,定然会惹人非议。 是以,还是皇帝赏赐,来得名正言顺。 “好!”宋烨眸中满是宠溺之色,“只要长安高兴,怎么都成,我一定会加倍赏赐!” 阳光下,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 宋烨忙于政务,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洛长安,好在进了大牢以后,寒霜便不敢跟着,估摸着回去报信了。 待宋烨回了御书房,吾谷低声问,“公子要回长乐宫吗?” “现在回去作甚?”洛长安撇撇嘴,“等着被杜昭仪抓包吗?” 这么一来,吾谷就不明白了,“那您是要出宫?” “外头还不太平,我现在出去,万一碰见刘志得,不是自找死路?这亡命之徒,可惹不得!”洛长安在宫道里晃悠。 吾谷挠挠额角,“那您到底要去哪?” “自然是去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洛长安嘿嘿一笑,“我得求个签,让他指个明路。” 吾谷:“……” 这是要进庙拜佛? 谁知…… “太学堂?”吾谷愕然,“公子,您这是要去找丁太傅?” 洛长安双手环胸,“这老小子有点本事,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何况谁也想不到,我会在太学堂里。” 尤其是杜昭仪! 此处是最好的避难所。 丁太傅这会正在整理书架,鸡毛掸子还捏在手里,瞧着站在梯子下面的人,不由的心下一震,差点从上头摔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丁太傅吃力的爬下梯子。 洛长安环顾四周,“那本西域杂谈很好看,所以我想问问,还有没有类似的书册,借我看看!” “没有没有!”丁太傅连连摆手,“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否则免谈!” 洛长安轻嗤,“又不是不还给你,不过是放在我那里多几日罢了!” “那也不行!”丁太傅作势又要爬上梯子。 吾谷眼疾手快,知晓自家公子是有事而来,绝对不是来斗嘴皮子的,赶紧接过了丁太傅手中的鸡毛掸子,“奴才可以代劳,这么高太危险,丁太傅在旁歇着便罢!” 说着,吾谷手脚麻利的上了梯子。 丁太傅仰着头,“哎呦,你可小心点,别把我的宝贝疙瘩碰坏咯!” “是!”吾谷应声。 因着上有灰尘掸落,丁太傅和洛长安不得不行至一旁站着。 “刚下朝就来找我,肯定没好事!”丁太傅白了她一眼,“说吧,又怎么了?” 洛长安抿唇,“丁老头,你在宫里这么久,知道多少关于临王和他母妃的事情?” “临王?”丁太傅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这事。 洛长安点头,顾自在一旁的桌边坐下,“对,临王宋墨!” “临王不是身负重伤,一直在关门养伤吗?”丁太傅的神情有些微恙,温吞的坐下,若有所思的瞧着洛长安,显然是没摸透她的真实来意。 洛长安没说话,目光凉凉的盯着他。 许是被她瞧得不自在了,丁太傅轻咳一声,微微别开头,“外头一直传言,你跟临王关系密切,私下更是挚友。有些事情,你应该最清楚,何必还来问我!” “以前,我也以为我与他是最要好的,是生死之交,谁都会背叛我,但是他绝对不会。”洛长安揉着眉心,“可人终究不是老天爷,算不准将来的事。” 丁太傅算是听明白了,“哎呦,这是心里受伤了?” “少废话。”洛长安被当面揭短,心内有些不爽,“我问你,到底知道多少?” 丁太傅幽幽的叹口气,“你说我这成日待在太学堂里的人,能知道多少呢?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临王和他母亲的事,倒不如去找皇帝,寻我这个局外人作甚?” “局外人,看人看事,才是真的清楚。”洛长安不傻,“你只管告诉我便罢!” 丁太傅想了想,“我其实对临王的事,知道得并不多,也许还不如你知道得多,自皇上登基以来,临王便不怎么留在京陵城了,在诸多王爵之中,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这点,洛长安知道。 “他一直游历在外,素来不理朝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洛长安托腮望着他,“就这样一个人,你说他是什么时候起了别样的心思?” 丁太傅显然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洛长安,神情略显凝重,目光中带着清晰的审视。 “我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瞎子,我能看见能听见也能思考问题。”洛长安瞪了他一眼,“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若还是这般蠢钝,真是死了也活该!” 丁太傅讪讪的收回目光,“你当知道,只要是皇子,都有过一朝荣登九五的念头,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他对皇上那样恭敬,为人处世又格外小心谨慎,对于朝廷之事向来不闻不问,只管游山玩水,这不是死了心的表现吗?”洛长安不解。 丁太傅笑了,“洛公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从我身上找答案?” 闻言,洛长安身形一震,顾自低嗤,“你个老狐狸!” “所有的处心积虑,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的结果。”丁太傅一针见血,“临王的母亲出身卑微,至死连个妃都没封上,自然不得先帝宠爱。” 这些,洛长安都知道,“所以对于同样没有母亲的宋墨,我心里是有同情的,总觉得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 丁太傅点点头,“那你可曾想过,他若真的单纯无暇,如何能活到今时今日?” 洛长安哑然失语。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点就透 见着洛长安没说话,丁太傅幽幽的叹口气,“你不是没有想过,你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洛长安垂眸,“不是不愿想,只是觉得有些……有些无法理解,这些东西难道比自由更重要吗?在外面浪荡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这个搭理?” “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丁太傅一针见血,“就好比,突然冒出个人,跟你抢皇帝,跟你抢你爹,你乐意吗?” 洛长安一怔。 “同理。”丁太傅继续道,“本来都是一个爹生的,就因为母亲的出身,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落魄如斯。” 洛长安打断他的话,“这不叫落魄,他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临王殿下,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皇上可半点都没亏待他。” “可在他眼里,那是施舍。”丁太傅一语中的,“你不会明白,一个夹缝中长大的孩子,他的内心深处会有多敏感。” 洛长安:“……” “你是你爹洛长安的手心宝,从小捧着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是绝对不会明白,时刻面临死亡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丁太傅起身,朝着不远处的小炉子走去。 炉上温着一壶水,如今“咕咚”、“咕咚”的冒着泡。 摆上两个杯盏,沏上两杯茶。 一瞬间,室内茶香四溢。 丁太傅端着两杯茶回来,轻轻的搁在洛长安面前,瞧着她略显痴愣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洛长安撇撇嘴,冲他翻个白眼,“我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也没有那么妇人之仁。” 丁太傅拂袖坐定,“怎么,若是真的出了那样的事情,你还能亲手抓他不成?外头都知道,你跟他乃是好友,之前形影不离的,若是他出了事,你爹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关我爹什么事?”洛长安狠狠皱眉。 丁太傅端起杯盏,浅呷一口杯中茶,幽幽的开口,“怎么没关系?你代表着丞相府,你与临王往来,说明丞相府与临王府之间私交甚重,若是临王府出事,你爹就得受到牵连。” “我……”洛长安哑然,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丁太傅瞧了她一眼,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所幸你还没有证据,这事暂时就是说说而已,不打紧。” “丁老头。”洛长安伸手摸了摸杯盏的边缘,有点烫手,“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丁太傅放下手中杯盏,“凡事急不得,现如今局面还算稳定,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首先,你得有证据!” “刘满天被我诈出了一句。”洛长安道,“但也仅仅只是一面之词。” 丁太傅笑了,靠在椅子上,瞧着满室书册,“如此,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你小子很聪明,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但你过得太好了,所以心慈手软。” “我没有!”洛长安嘴硬。 丁太傅喝着茶,“行吧,没有就没有,反正你爱咋样就咋样,幼时任性惯了,那只是小事,但若是到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清醒点吧!家国天下,终究不是闹着玩的。” “丁老头。”洛长安望着他,“你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丁太傅笑了笑,“劣根性,由来已久,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都是逐渐积累的。你看到的,和他想的不是一个路子。” “他这走南闯北的,估计都在盘踞势力。”洛长安挑眉,“收拢人心,囤积力量。” 丁太傅点点头,“你爱怎么说都成!这种事,一旦露出了点苗头,就能撕开一个口子,便是再也瞒不住的。除了刘家,你之前是不是还有点……嗯?” “你就不怕被灭口?”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龇牙咧嘴的威吓他。 丁太傅满脸的鄙夷,“怕你才有鬼!看看自己的手,现如今沾了多少血?没有杀过那么多人,断然做不了心狠手辣的事。” 闻言,洛长安身形一震。 “心狠手辣……”她顾自呢喃。 丁太傅扶着桌案,徐徐站起身来,“你以为那些恶人,都是怎么变得这般心狠手辣的?杀的人多了,自个都麻木了,可不得心狠手辣吗?就我这样的,连只鸡都不敢杀,你觉得我会去杀人吗?” 洛长安没说话,依稀想起了当时在南州发生的事情,脊背隐隐有些发凉。 “人心险恶,终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丁太傅叹口气,“洛长安,你还年轻,很多事情只有到了我这个年岁,才能看得更清楚。” 洛长安轻嗤,“你老了。” “老了有老了的好处。”丁太傅笑道,“没你们年轻那般折腾。” 洛长安敛眸,“老了,话多。” “话多有话多的好处,念叨得多了,你就会嫌我烦,就不会再来霍霍我了!”丁太傅哼哼两声,“记得把我的西域杂谈还给我!” 洛长安笑问,“欸,丁老头,你说……如果百花公主嫁到了咱们北凉,这北凉的局面会如何?西域和北凉联手,让南渊腹背受敌?” “你想得美!”丁太傅摇摇头,“你当南渊是傻子?当西域是蠢货?人家这么听你的话,你说联手就联手,你说对付南渊就对付南渊?” 洛长安一怔。 这跟爹和宋烨说的,不太一样。 “西域和北凉联手是好事,但你要弄清楚,到底谁为主,谁为次,别小看这主次之分,对于国家来说,意义重大!”丁太傅仔细教她,“国家大事,尤其是与邻国交涉,寸土不让,权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里。” 洛长安点点头,“然后呢?” “两国联盟,会有很多因素夹杂其中,可能就是一字之差,能让整个协议发生本质的倾斜。这种事,一旦出现纰漏,到时候就会成为邻国的出师之名。”丁太傅低声说着,“是会引起战乱的。” 洛长安心神一震,“你是说,如果西域和咱们联手,一旦西域掌握主动权,咱们就会很被动,到时候西域反过头来会吞并咱们。” 丁太傅点头。 “如果咱们没注意协议上的事情,中了西域的陷阱,邻国就会以咱们不遵守条约为借口,假意与西域联手,实则是为了扩展自身的地盘。”洛长安又道。 丁太傅满脸欣赏,“不错,一点就透,所以我说,太师之事导致了朝廷动荡,临王府的事情你先按捺不发,得到西域之事定下之后,再做打算,不能让西域的人,抓住咱们太多的把柄。” “我懂了!”洛长安恍然大悟。 第四百五十二章 哄女人嘛,小意思 “吾谷,我们走!”洛长安抬步往外走。 丁太傅站起身,倒是有些舍不得了,“这就走了?我这好多书架,还没打扫干净呢!” “丁太傅,您自个慢慢的收拾!”吾谷将鸡毛掸子往他手里一塞,行礼一笑,“奴才告退!” 丁太傅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端着杯盏,神情有些发蒙,远远望去很是滑稽,“哎哎哎,你们这……真不地道!” 哪有人,干活干了一半就跑路的? 可事实是,这主仆二人真的跑路了。 丁太傅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真是个急性子,年轻人啊,就是忍耐不住!” 不过,想起了洛长安提及的事情,丁太傅心内有些担虑。 事关临王,谁能保证,可以兵不血刃,而不是如今日刘太师这般,血流成河? 出了太学堂,洛长安立在宫道上许久。 吾谷挠挠额角,“公子,怎么不走了?” “心里有些烦躁,有时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洛长安抹了把脸,“你说,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日夜都在批折子,若无必要,都不能离开皇宫半步,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吾谷想了想,“可是公子,这只是您一人的想法,好多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当皇帝多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后宫三千夜夜笙歌,要谁死那就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么好?”洛长安撇撇嘴,“那折子呢?” 吾谷笑了,“那就得看,当个圣明的君主还是当个昏君。您若是说,明君,自然是辛苦的,要批折子,要天下之忧而忧。但若是当个昏君,那可就简单多了,自然也是恣意得多!” “当个昏君?”洛长安还真没想过这一层。 吾谷点点头,“当昏君,只要会吃喝玩乐,会杀人就行,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谁敢不依就杀了谁,要是脾气大了,那就诛九族、十族。” “吃喝玩乐,那不就是跟我一样?”洛长安自指。 吾谷当即摇头,“不一样,您不杀人!昏君,是喜欢杀人,好杀人,有些甚至真的要吃人,那时候可就是民不聊生,战火连天的惨烈。” “所以,宋烨是个好皇帝。”洛长安抿唇,“我不能让别人动了他的皇位,得保全他,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太平日子,我爹这个丞相也能当得安稳,以后……可以颐养天年。” 吾谷细想,“是这个理儿。” “我明白了!”洛长安叹口气,朝着长乐宫方向走去。 吾谷疾步跟着,“公子,您就不怕寒霜在长乐宫等着您呢?” “这一刀,迟早得挨着,我拖她就是想让她更着急一些,也让她知道这事不好办,不至于煽动长定侯府那边。”洛长安眯了眯眸子,“免得闹出乱子来。” 爹和宋烨都提防着长定侯府,忌惮着他们,她自然也得顾忌。 吾谷点点头。 不出所料,寒霜果真等在长乐宫外。 她不知道洛长安什么时候回来,但洛长安早晚得回来,便采取了最笨的法子,守株待兔。 在这宫里,守株待兔还是有用的。 “洛大人!”寒霜扑通就跪在了洛长安面前。 洛长安睨了吾谷一眼,吾谷会意,赶紧上前搀扶。 “寒霜姑娘,你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吾谷力气大,寒霜自然是跪不住的,被连拖带拽的,从地上“搀”了起来。 洛长安瞧了一眼周遭,所幸杜双燕并不在场。 “先进来吧!”洛长安伸个懒腰,“一个早朝,算是将我折腾死了,太累人!腰酸背痛的,哎呦,真是难受。” 吾谷赶紧松开寒霜,“公子,回去之后奴才帮您揉揉?” “也成!”洛长安揉着肩膀,晃着脑袋往宫内走。 寒霜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想了想……还是跟上了洛长安,总归得说上话,但也不能当着宫门口这么多守卫说。 万一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对自己主子不利。 进了寝殿,洛长安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直挺挺的躺了下去,嘴里直叫唤着,“累死了、累死了!” 吾谷忙沏茶倒水,“公子,您喝杯水,要不奴才给您打水泡泡脚?实在是不想动,就去泡个泉,听说泡泉最能舒缓身子。” “倒也不是不可以。”洛长安坐起身来,转头瞧了一眼极是拘谨的寒霜,“你莫要在那里站着,是杜昭仪让你来打听消息的吧?” 寒霜赶紧近前,“洛大人,主子说,您若是下了朝回来,务必与她见一面,她有话要同您说。” “我终究是外臣,你家主子是宫中后妃,眼下这局面不宜见面,若是让人撞见,八成会以为我与你家主子合谋,我爹与长定侯府勾结。前有太师府的下场,咱可不能掉以轻心。”洛长安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 寒霜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 “这样吧,等西域的事情定下之后,我再寻个机会与她细谈。”洛长安鲜少这般一本正经,“你当知晓,这西域使团在京,皇上束手束脚,很多事情都无法轻易处置。” 寒霜点点头,这点,她也懂。 “西域之事,关系着北凉与周边诸国的联盟,若是能达成协议,便可低于南渊来犯,只有如此,才能保证北凉边关的太平,否则长定侯府就算有心,怕只怕回到了京陵城,也得领兵出征!”洛长安叹口气,“你说是不是?” 寒霜明白,但是…… “可主子说……” 不待寒霜开口,洛长安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你照我的话,一五一十的答复杜昭仪,我既受了她这份人情,自然不会做那些无情义之事,请她稍安勿躁,放宽心。” 寒霜行礼,“有洛大人这番话,奴婢便也没什么可多说的,这就去回禀主子,让主子能放心。” “去吧!”洛长安笑了笑,“最近不要来长乐宫,也不要来找我,等西域之事过去之后再说,免得再生枝节,反而不利于侯府之事。” 寒霜俯首,“奴婢明白!” 行了礼,寒霜快速离开长乐宫,嘴角带着笑意,显然是信了洛长安。 “公子!”吾谷竖起大拇指,“这就糊弄过去了?” 洛长安舔了舔后槽牙,“哄女人而已,她爱听什么,我就说什么,不都是一个理儿吗?不过,我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杜双燕出身侯府,想必能听懂。” 爹和宋烨说的,再加上丁太傅所言,汇拢到了她这儿,就成了对杜双燕的真情实意。 杜双燕自是满心欣喜,安心等待! 只是,总有人不安心。 比如,百花公主。 第四百五十三章 抱住,不许走 杜双燕这边安抚下来,杜双奇便也跟着安心留在了京陵城。 虽然皇帝还没答应,但自家妹子总归是信得过的,思来想去,为了长定侯府的来日,还是要按捺住性子才行。 西域使臣倒是没有直接上殿,但也没闲着。 皇帝这边刚下朝,午后,八图便进了宫,一道同行的还有百花公主和绿音公主。 洛长安正蹲在院子的秋千上,美滋滋的啃着冰糕,今儿的太阳好,吃着冰糕也不觉得冷,宋烨难得给了恩准,允许她吃这些凉物。 她的身子,虽然愈合能力极好,但终究也是历经数次折腾,又是受伤又是失血,本质上有所折损,又加上情蛊在身,平素必须仔细。 听得曹风来报,洛长安眨着眼,一口将冰糕塞进嘴里,眼巴巴的斜睨着宋烨。 宋烨正负手立在秋千旁边,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多半是为了百花公主的事情。” 洛长安翻了他一记白眼,徐徐别开头。 还多半? 就是冲着他来的。 “皇上?”曹风低语,“人已经在御花园里等着了!” 宋烨站在那里没有吭声,低眉瞧着略显扭捏的小家伙,眼底满是宠溺之色。 “皇上?”曹风又轻唤了一声。 见着皇帝还是不为所动。 曹风有些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曹风低唤一声,“洛大人?”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嘴寒气,“总不好让人等着,失了咱们北凉的礼数。” “真的放心我过去?”宋烨问。 洛长安从秋千上跳下来,惹得一旁的吾谷心惊肉跳。 宋烨伸手便将人拽住,“仔细些。” “家国天下,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你只管去,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有条件的支持你。” 宋烨的眉头跳了跳,“什么叫有条件的支持?” “就是,在支持你之前,加个条件呗!”洛长安抱臂,歪着脑袋看他,“你若行得正坐得端,我定然是支持的,但你若是鬼鬼祟祟,动了自私自利的歪心思,我自不会傻乎乎的。” 宋烨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 洛长安是谁? 你把心掏给她,她亦会全身心的对你。 你若负了她,她会头也不回的收回曾经赋予你的一切。 干净利落,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好!”宋烨点头,“不如,你也跟着去?” 洛长安自指,“我去作甚?看百花公主贴着你,对你上下其手?我怕到时候会忍不住揍她。” “那绿音公主,可是冲着你来的。”宋烨瞧着她。 心头咯噔一声,洛长安愕然僵在原地,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倒是忘了! “那个……”洛长安连退数步,冷不丁钻到了吾谷身后,“我不去!” 宋烨笑了,打着趣看她,“不去怎么能行?公主心悦你已久,你可不能当个负心薄幸郎,来来来,我陪你一块去!” “那个赌约不作数,怎么能算上我?我不去,打死也不去!”洛长安连连摇头。 她最怕的就是这绿音公主,粘腻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事关天下苍生,北凉太平,你怎么能不去呢?”宋烨笑盈盈的瞧着她,“长安要乖,要为朝廷尽一份力,也不能让你爹失望啊!” 洛长安鼓着腮帮子,“要娶媳妇你去娶,别拉上我,我死也不会跟那绿音公主在一起的,你们……死了这份心吧!” “不去就算了!”宋烨叹口气,“若是绿音公主执意求亲,那朕也不能拂了她的意,既然你不愿意娶亲,那便纳妾吧!” 洛长安:“??” “纳妾,总归没问题吧?”宋烨笑道,“好吃好喝的待着,就养在丞相府内,也算是为两国邦交,贡献你微薄的力量!” 洛长安:“……” “走吧!”宋烨转身就走。 下一刻,腿肚子已经被人抱住。 宋烨一低头,眉心都皱成了川字,“起来,成何体统!” 洛长安搂着他腿肚子不撒手,“你莫要同我开玩笑,若是真的敢把那绿油油塞进丞相府,我便同你拼命!” “拼几条命?”宋烨问,弯腰凑到她耳畔低问,“是一命,还是两命?嗯,我倒是希望着多子多孙,奈何长安身子单薄,不如这样,一儿一女两条命如何?” 洛长安冲他翻白眼,别开头抱着腿肚子不理他。 “真的不撒手?”宋烨问。 洛长安呵呵两声,“宋烨,你莫得意,回头那西域公主进了后宫,把你这后头搅合得鸡飞狗跳,我便嗑着瓜子坐墙头,专门看你的笑话。” “所以啊,你更得盯着!”宋烨道,“保不齐来日后宫有了子嗣,外头还以为是你洛家的骨血,这么大的便宜,你要不要?” 洛长安忽然觉得,自打说开了话,这宋烨真的成了重生,活脱脱的流氓胚子外加纯种不要脸,整个人都洋溢着“厚颜无耻”的得意。 “去不去?”宋烨问。 洛长安愤愤的站起身,“去就去,还能怕了这些西域女人不成?” “这才是我认识的长安!”宋烨将她搀起,“走吧!” 一旁,曹风目瞪口呆。 吾谷愣怔,“曹公公,您这是干什么呢?” “杂家还是头一回瞧见,有人敢抱皇上的腿。”曹风暗自捏了把冷汗。 吾谷倒是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以后,有的是机会能见着。咱家公子素来不喜欢约束,既然皇上要留她在宫里,这样的事情,免不得会日日都有。” “日日都有?”曹风愕然。 吾谷含笑,瞧着走在前面的两人,“皇上宅心仁厚,公子潇洒大度,倒也是登对得很!人生难得一知己,如今这般,正好!” 还真别说,曹风如今也是这么觉得。 知己难求。 尤其是,可以在自己面前肆意妄为,且暗地里以你为重的知己! 御花园里。 西域使团这三人齐展展的坐在那里,圆形的大理石桌,倒是被绿音公主占了大半,三人便是一桌。 “来了!”八图道。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百花公主徐徐站起身,瞧着丰神俊朗的少年帝王。 明黄色的袍子,将阳光下的宋烨,衬得肤白如玉,与生俱来的矜贵,让他平添了几分清冷孤傲,宛若日月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百花公主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尤其是见着宋烨微扬的唇角,更觉得面上微热,连耳根子都跟着滚烫起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耗子尾汁 宋烨徐徐而至,百花公主便痴愣在原地,瞧着少年帝王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公主?”八图低唤,心下愕然。 倒是一旁的绿音公主,直接笑出声来,“之前还笑我,如今也不知是谁,成了这般痴呆模样,真是巴掌不落在自己的脸上,都不作数!” 百花公主回过神,面上有些挂不住,“姐姐这话说得……” “说得如何?”绿音公主接过话茬,“说到了你心坎里,说得对极了?” 百花公主:“……” “咳咳咳!”八图低咳两声,“两位公主,如今在北凉皇帝陛下面前,是不是得收敛一些,毕竟咱们是客人,不是主啊!” 闻言,绿音公主低哼一声别开头。 百花公主面颊绯红,两眼脉脉含情的望着宋烨。 不知道为何,今儿的宋烨格外的俊俏,想来是扳倒了太师府,权力收拢之后,愈添了几分帝王气势。 这般赤果果的神色,任谁都瞧得出来,百花公主心悦宋烨。 高高在上的西域公主,自小受尽宠爱,想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不懂得遮掩。 “公主殿下!”八图低唤。 百花公主垂眸,行的是西域的礼数,“皇帝陛下!” “坐吧!”宋烨面上倒算平静,只是在拂袖落座的时候,眼角余光悄悄的从身侧掠过。 洛长安,就立在他的身侧。 百花公主什么心思,洛长安都猜得实打实,女人和男人嘛,无外乎就是那点事儿。 只是…… 洛长安心里不痛快,却也懒得装模作样,摆上惯有的吊儿郎当,站在曹公公边上等着。 这可把曹风吓得不轻,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邪风? 洛小公子,不说话不闹腾,安静得就跟没事人一般,跟平时那咋咋呼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曹风直觉的认为,洛长安的心里肯定是在酝酿着,折腾人的事,也不知要用怎样的手段,不是对付皇帝,就是对付百花公主。 “皇帝陛下!”八图开口,“眼下这样的状况,比武怕是暂时不能举行了,贵国经历过这么一场动乱,多半是没有心思再比试了!” 宋烨不动声色,静静的坐在那里。 见状,八图继续道,“既是如此,那咱们还是按照先前的盟约……” “等会!”宋烨抬手,“之前的盟约可不作数。” 八图愣怔,“皇帝陛下,你们北凉人不是一言九鼎吗?你身为皇帝,怎么能出尔反尔,君无戏言!” “什么叫出尔反尔,当初的盟约就提到过,若是比试赢了便按照你们说的,现如今连比试都没办法继续,如何能按照先前的约定进行?”宋烨一口回绝。 八图起身,“皇帝陛下……” “使者之前是跟刘太师商议的吧?”宋烨不温不火的端起杯盏。 八图刚要开口,却听得百花公主旋即接过话茬,“咱们来了北凉,自然是以北凉皇帝为尊,怎么可能私下里与刘家有所联系?皇帝陛下以为,咱们会这般愚蠢?若是您没有诚意,想来这北凉……咱们也待不长久了。” 如此,八图心里捏了把汗。 差点被皇帝激得说漏了嘴,还好百花公主聪慧机敏,将话给圆了回来。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这不是明摆着对着杠? “北凉一直以诚相待,只是使者一直咄咄相逼,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诸位千里迢迢来北凉,是想与我北凉修好,咱们是热诚欢迎,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见谅!”宋烨起身,面带愠色。 八图一怔。 先前瞧着小皇帝很是怯懦,文文弱弱极是好说话的样子,如今才知道,这是一只敛了爪子的老虎。 太师府倒台,他便露出了獠牙,展现了最本来的面目。 “诸位若是有诚意,朕愿意与你们,在金殿上好好的上衣,若是诸位还是坚持己见,以自己为主,从不考虑北凉的处境,那就请回吧!朕会指派妥帖的人,送你们离开北凉!”音落,拂袖而去。 见着宋烨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八图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哈哈哈哈……”绿音公主笑出声来,美滋滋的喝着茶,吃着桌案上的糕点。 百花公主皱眉,“你笑什么?咱们若是议和失败,父王那边也不好交代,你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我是没好果子吃,可我有好点心吃,不像你们,自以为是。”绿音公主是旁观者,看得最是清楚,“你们两个,一个以国压人,一个以色侍人,结果呢?哼!人家根本没瞧上眼。” 八图气急,“绿音公主,你到底是哪儿边的?” “我哪边都不站,我就是个实话实说的。”绿音公主轻哼,“你们还以为,他是咱们刚来的时候,见着的懦弱帝王吗?没瞧见人家现在,走路都带风?” 八图没吭声,怎么没瞧见? 瞧得清楚着呢! “太师府没了,皇帝和丞相收拢大权,可丞相是洛长安的父亲,那就意味着北凉现在是皇帝一人独大。”绿音公主嗑着瓜子,啐了一口瓜子皮,“都这样了,还任由你们拿捏,那他这平叛……不就是平了个寂寞?” 八图:“……” 有理。 百花公主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这般模样,成日与洛长安在一处,我也没有机会靠近他,父王给的期限快到了,若是……” “那就只有最后一种法子。”绿音公主摸摸自己的大肚腩,“要么咱们退一步,答应北凉的条件,两国缔结盟约,然后……咱们姐妹两个,留一个在北凉。” 百花公主原本就是来和亲的,留下倒是没问题,只是…… “留一个?怎么,你也想留下来?”百花公主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姐姐,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吃光北凉的粮库吗?” 绿音公主面色骤变,“你骂我是饭桶吗?” “不能为西域效力,反而在这里冷嘲热讽,我不骂你骂谁?只要修书一封,你以为父王母后还会允许你回去吗?到时候北凉容不下你,西域又回不去,你还有什么可恣意的?”百花公主音色狠戾。 绿音公主绷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满面愤怒。 “我说的是实话。”百花公主负手而立,“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她这厢正烦着,谁让这个不成器的姐姐,还给她添堵! “好!”绿音公主咬着后槽牙,当即往外走,“忠言逆耳到此为止,你们好自为之!” 第四百五十五章 发现了闺女的小秘密 洛长安远远的站着,瞧着三人不欢而散的样子,眼神微沉。 “公子?”吾谷低唤,“您可别做傻事,这毕竟是西域来的,若是闹出点什么事,就是两国之争,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几个人,而是边关的将士和百姓。” 不计其数,数以万计。 这都不是夸大其词,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 “我又不是傻子,你无需提醒我。”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吾谷定定的望着自家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洛长安自嘲,“我好得很!” 吾谷叹口气,“虽然这百花公主可能真的对皇上有意,可皇上对她无心,就算是入了后宫又如何?只要皇上……” 这话再说下去,估计公子又要着急了?! 想了想,吾谷终是闭了嘴。 “宋烨发了一顿脾气,这帮人估计能收敛一些。”洛长安双手环胸,抱臂而立,“但若是我能添油加醋,收效肯定更好。” 吾谷:“??” 收效更好? “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吾谷不懂。 洛长安缓步走在长廊里,“别看现在,宋烨扳倒了太师府,收回了大权,可实际上,北凉依旧是内忧外患。” “这是……丁太傅说的?”吾谷觉得,每次公子从太学堂回来,总有些成长。 洛长安长睫微垂,“刘太师余孽未除,长定侯府又在京中,我爹虽然和宋烨联手,但也是力不从心,毕竟兵在谁手里,就由谁说话。” “公子?”吾谷有些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公子此番好似要做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怪,瘆人…… “我没事。”洛长安侧过脸看他,“只是觉得,不能总让他们保护我,而我什么都不做,还因为我,让他们有所顾忌,不能大展拳脚。” 吾谷定定的看着她,公子怕是病了吧? “将绿音公主娶进后宫是不现实的。”洛长安又不是傻子。 西域更重视哪位公主,谁都瞧得出来。 留下绿音公主,只是多了一双筷子。 但若是留下百花公主,那才是真的多了一柄利剑,西域自以为色字头上一把刀,北凉多了要挟西域的利刃。 “公子,您想怎样?”吾谷低低的问,“您要劝诫皇上,收了百花公主吗?” 洛长安轻嗤,“宋烨若是收了她,那就会很被动,咱若是能让他们自己凑上来,咱们勉为其难的收了,到时候就掌握了主动权。” “这得怎么让他们凑上来?”吾谷不解,“公子,您这想法怕是不能……” 洛长安翻个白眼,“不能个屁,只要能想到,就一定能做到。说白了,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事情,只要咱们布置妥当,那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要如何布置?”吾谷不解。 洛长安冲他勾勾手,“你去找一下我师父,然后……这样……” 吾谷将耳朵贴了上来,听着洛长安的吩咐。 先蹙眉,后展眉,最后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也行? “去吧!”洛长安压了压眉心。 吾谷点点头,“奴才这就去,只是,公子您呢?” “我回长乐宫休息。”洛长安拍着他肩膀,“速去速回。” 吾谷行礼,疾步而去。 早去,早回。 瞧着吾谷离去的背影,洛长安幽幽的瞧着四下,却不是朝着长乐宫方向去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吾谷出宫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洛川河。 自打平了太师之乱,洛川河这心思便落在了自家闺女身上,总觉得这丫头是个不安生的,早晚得闹出点事情来。 “吾谷一人?”洛川河又问了句。 简丰连连点头,“是,就吾谷一人,没见着公子出来。” “吾谷去哪?”洛川河追问。 简丰解释,“出了宫就在街上晃荡,然后进了金银赌坊便没有出来。” “赌坊?”洛川河这就有些闹不明白了,“这小子到底玩什么花样?去赌坊作甚?” 简丰摇头,“不知,赌坊里人太多,咱们的人没办法近距离跟着,怕挤挤挨挨的,吾谷会有所察觉。” 谁让相爷说了,不许打草惊蛇呢! “赌坊?”吾谷若是不可信,洛川河是不敢把他放在洛长安身边照顾的。 这些年,吾谷伺候洛长安还算尽心尽力,按理说,不可能去赌坊这种地方厮混,就算去了,那也是跟着洛长安进去的。 “长安不在,他一个人去赌坊干什么?”洛川河顿了顿,“查过没有,这个赌坊的事?” 简丰点头,“是,开赌坊的是个江湖人,还算是颇有人脉,只不过平素从不惹事,一直安安分分的打理着赌坊。” “安安分分?”洛川河摇头,“既是江湖人,怎么可能安分得了?金银赌坊?本相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呢?” 简丰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丞相可还记得,当初南州来的消息,好似也提到了赌坊。” “哦对,对!”洛川河一拍脑门,“近来事情太多,弄得本相晕头转向,倒是将南州的事情都忘了。南州的赌坊,叫什么名来着?” 简丰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好似也差不多名字,反正赌坊嘛,不是金银就是大获全胜。差不多,也叫这个名儿吧?要不,查一查?” “你去找一找,本相记得好像也叫金银赌坊?”洛川河心里有个疑问,若然南州那个也叫金银赌坊,会不会有所牵连? 又或者说,这京陵城和南州之间,一直有所联络? 谁的情报网? 难道是长安自个的…… 蓦地,洛川河喉间滚动,隐隐举得自己大概……低估了洛长安的本事,这丫头在京陵城里待着,恐怕也没真的闲着。 洛长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藏着几手? 等着洛川河赶到金银赌坊外头时,吾谷正偷摸着从内里出来,然后快速离开。 “这般偷偷摸摸的,肯定没干好事!”洛川河瞧了简丰一眼。 简丰会意,马车徐徐驶入了金银赌坊的后巷,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停着。 不多时,便有小喽啰被提溜出来,丢在了马车边上。 “大爷,您有什么吩咐,咱们开赌坊的,和气生财,也不知咱们何处得罪了大爷,您说话,咱们改!一定改!”小喽啰赶紧弓背哈腰的赔笑脸,好言相说。 简丰冷哼一声,“老实交代,你们的赌坊,和相府小公子是什么关系?” 第四百五十六章 公子立下的规矩 “什么?”小喽啰一怔,显然没反应过来。 简丰心下喟叹,这到底是装傻充愣,还是不靠谱到了极点? “你们,跟洛长安是什么关系?”简丰重申一遍。 小喽啰诧异的瞧着简丰,“洛小公子?那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时常来咱们这儿消遣,自然是店家与客人的关系。” 简丰可不相信这鬼话,“你若不实话实说,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哎呦,别呀,大爷,咱们说的都是实话,真的跟洛小公子没有别的关系!”小喽啰赶紧赔笑,低声试探着,“这位大爷,您是跟洛小公子有仇?” 简丰没说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喽啰,赌场上混的,说出来的话叫人真假难辨。 “大爷,咱们真的跟洛小公子没什么关系。”小喽啰赶紧又补上一句。 车内,传来洛川河幽幽的声响,“方才,洛长安的奴才进了金银赌坊,是想干什么?” “奴才?哦,您说是吾谷!”小喽啰笑着回答,“他呀,之前在咱们这儿输了银子,这不……有了银子,来还债的。” 简丰愣怔,“还债?” 这可不像是吾谷能做出来的事情。 若是旁人,倒也信了这说辞。 可洛川河是谁,自家闺女手上有多少银子,他会不知道? 从小到大,洛长安最不缺的就是两样东西:银子和义气。 丞相府里就她一个孩子,所以这丫头打小就拿吾谷当兄弟看,若是吾谷欠了赌坊银子,洛长安必定第一时间知道,并且早早的给补上,绝对不会拖延。 “是啊!”小喽啰连连点头,自以为他们信了这一套说辞。 简丰又问,“欠了多少银子?” “不多,三百两。”小喽啰马上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三百两? 洛川河心里一盘算,这脱口而出的话,像是早就设计好的套路,八成是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 简丰放了人,小喽啰千恩万谢,笑嘻嘻的离开。 “简丰。”洛川河又道。 简丰行礼,“相爷!” “再抓一个。”洛川河下令。 简丰得令,不多时,便又拎了一小喽啰回来。 但是,一番盘问下来,得到的结果还是与上一个一样。 三百两! 放了人,简丰有些不解,“相爷,您这是何意?” “你不觉得,这就是说好的托词?”洛川河是谁,自家的崽子有多少把戏,还是能猜得透的。 这不就是那丫头,惯玩的骗人把戏吗? 三人成虎,以假乱真。 自个教的招数,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洛川河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是庆幸,孩子长大了,会保护自己了。 “相爷,还要继续查下去吗?”简丰问。 洛川河终是下了马车,“本相自个进去。” “是!”简丰行礼,恭敬的在侧跟着。 小喽啰一回来,就去找了坊主,是以洛川河一进门,就被人请上了二楼雅间。 坊主拱手,“没想到竟是丞相大人亲自前来,底下人不懂事,还望相爷莫要怪罪,小人这厢有礼了!” “无妨,本相只是想要个真相而已。”洛川河拂袖坐定。 坊主笑了笑,似乎已经料到了这般,但又带了几分犹豫。 茶盏奉上,底下人都退了出去。 简丰在门口站着,以防有人错了主意,在外头长了耳朵。 “相爷是来问小公子的事。”坊主笑着叹了口气。 洛川河倒也不摆架子,与江湖人也没什么架子可摆的,“坐吧,坐下来说,本相想知道,你们到底跟长安有什么瓜葛?” “其实公子早就吩咐过,若是旁人来问,只说是主顾的关系,若是相爷您亲自来了,那就另当别论!”坊主坐定,眉眼间极尽恭敬。 洛川河端着杯盏的手稍稍一顿,僵在了半空,“这小子都料到了?” “公子说,这京陵城的天下,没什么事能真的瞒得过您,何况父子之间本就不该有这样的隔阂,没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坊主笑着回答。 洛川河叹口气,端着杯盏浅呷一口,又轻轻的将杯盏放下,“是她开的?” “是!”坊主毫不避讳,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这地方原就是公子的地盘,咱们这些人都是为公子打理赌坊的。” 洛川河皱了皱眉头,狐疑的打量着他,“本相瞧着,你也不像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在下出身江湖,原是吃江湖饭的。”坊主回答,“后来被人追杀,流落到了京陵城,是小公子救了我,且打发了那些人,给了我安身立命之处。” 洛川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小公子疏财仗义,为在下思虑甚多,咱们不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过不惯那些讨价还价的日子,倒是这赌坊,龙蛇混杂,自由自在。”坊主笑道,“咱们至此便安顿了下来。” 洛川河面上释然,“这小子,居然瞒得我这么紧。” “小公子也是担心相爷您爱子心切,怕您到时候会担心她。”坊主忙道,“咱们开的是赌坊,做的是四方生意,三教九流皆有往来,偶尔还会碰见一些硬茬,免不得要动手。” 尤其是那些放债讨债之事,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 洛长安身为相府小公子,很多事不适合亲自出面,免得到时候有人大做文章,对丞相府对她爹不利。 彼时,她还不知自己会与宋烨,有此番心心相悦的奇缘。 “你们……”洛川河打量着他,“底下那些也都是江湖人?她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相?” 坊主拱手,“丞相大人恕罪,不瞒您说,底下那些兄弟都是江湖人,有些是受了公子恩惠,有些则是无处可去,借此藏身的。进了京陵城的金银赌坊,只要能改邪归正,咱们都能替他摆平前事!” “好大的口气!”洛川河眯起危险的眸子,“如此这般,就不怕置长安于险地?” 坊主摇头,“这是公子自个立下的规矩,且公子的金银赌坊,可不是只在京陵城,在别的地方还有咱们的分部。” 洛川河身子一震,“什么?” “公子的生意,早就延伸出了京陵城,在其他的地方,亦是按着公子的规矩办。”坊主如实回答,“相爷,江湖人人皆知金银赌坊,只是不知背后就是洛小公子而已!” 洛川河:“……” 这孩子,是要窜天呢? 第四百五十七章 虎父无犬子 发觉洛川河的失神,坊主低低的唤了声,“丞相大人?” 一声没反应,喊了两三声,洛川河才清醒过来,幽幽然的一声长叹,满脸的哭笑不得。 坊主也明白,洛川河怕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有这般本事,毕竟京陵城的人,谁不知道,洛家有个混不吝的小公子,素来不干好事。 整个京陵城,视其为败家子、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代表人物! 可现在呢? 洛长安的形象,一刹那间被彻底颠覆。 “本相这个父亲,是不是当得很失职?”好半晌,洛川河低声呢喃。 坊主笑着摇头,“是小公子故意瞒着您,也是因为相爷您对小公子的信任,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小公子。” “本相是真的,从来没有疑心过她。”洛川河对于洛长安,真的是倾尽全力,全身心的信任。 坊主点头,“正因为如此,所以小公子在创建金银赌坊之初,就跟咱们立下过规矩,旁人来了可以糊弄,抵死不认,但若是相爷您亲自来了,那就另当别论。” “长安是这么交代的?”洛川河老怀安慰。 坊主行礼,“小公子说了,相爷您问什么,咱们就得答什么,旁人兴许别有所图,但是您不会,对着您没必要遮掩,只需要如实回答,不能伤了您的心。” “所以,本相方才的大费周章,在你们看来,是愚蠢至极?”洛川河叹口气。 坊主有些尴尬,这问题该如何回答? “孩子大了,终于还是出息了。”洛川河很是欣慰,“本相原还担心,若是哪日本相去了,留她一人该如何生活?如今看来,她早就不是那个躺在本相怀中,啼哭不已的稚子。” 坊主将该说的,皆和盘托出,不再有任何的隐瞒,“小公子聪慧,很多事情都是早早的预料到了,只是她顾虑太多,尤其是顾虑您这位父亲,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曾真的放开手去做。” “本相将她困在京陵城,也得她自己愿意困住才行,你是这个意思吧?”时至今日,洛川河才算真的明白过来。 困住洛长安的,不是他这位丞相父亲,而是洛长安自己。 父亲不曾开口放她走,她纵然早早的翅膀硬了,也没有自私的逃离京陵城,而是继续待在这里,当她的混不吝。 宁可挨骂、挨罚,做一个不成器的洛小公子! “相爷,小公子其实不似外人所见这般浪荡,她有情有义,侠肝义胆,是我见过的,最有为的少年人。”坊主忍不住夸赞。 洛川河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般夸自家孩子,心里是真的美滋滋的。 “好了,既然你们不会对她不利,那本相也没什么可说的。”洛川河起身,“好好经营赌坊,若是她遇见了什么难处,不方便告诉本相,你可私下里来找本相,莫要让她为难。” 坊主行礼,“是!多谢相爷。” “不用送了!”洛川河拂袖而去。 简丰小心的护着洛川河,回了后巷的马车上。 “相爷?”简丰低唤,“公子她……” 洛川河伸手挑开车窗帘子,“本相一直以为,自己惯会算计,什么人到了本相这儿,都能看得透透,可今儿眼拙,看了这十几二十年的,居然也没瞧出长安这份心思。” “相爷,虎父无犬子啊!”简丰笑道,“公子这般,不也是得传于您吗?”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洛川河心情大好,“这些年,一直以为她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如今才知道,她是为了我这个当爹的,才不得不留在京陵城,若是她真心要走,咱还真的不一定……能抓住她!” “相爷,公子惯来孝顺,只是您没瞧见罢了!咱们跟着您,都看得清清楚楚,旁人治不了她,唯有您的话,公子嘴上驳着,心里却牢牢记着呢!”简丰笑着行礼,“相爷,现在回衙门还是回府?” 洛川河想了想,“先回府吧!” 他这心绪激荡,饶是回了六部衙门也静不下心来,倒不如先回府去歇一歇。 “是!”简丰颔首,驱车回了丞相府。 于是乎,整个丞相府的人都知道,相爷今儿心情大好,回了相府之后居然下令,人人有赏,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谁也不知道,相爷今儿是怎么了? 不过,洛长安倒是知道。 “我爹发现了?”她一点都不意外,“如今这样的乱局,爹的眼线必定遍布整个京陵城,此前也只是派人远远跟着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待着,如今你一出宫就被盯上,实属意料之内。” 吾谷行礼,“是奴才不好,奴才不查,居然让相爷发现了!” “没什么,这是迟早的事情,在金银赌坊开业之后,我便早就想过,爹有朝一日会发现实情。”洛长安躺在软榻上,高抬着腿,漫不经心的剥着核桃。 吾谷低声问,“相爷发现了,真的不要紧吗?” “你是怕我爹会责罚我?”洛长安问。 吾谷点点头,“您瞒着相爷,做了这么多事,万一相爷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那你大可放心,我太了解我爹了,他不会不高兴,相反的……他会很高兴。”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开口,“特别特别高兴。” 吾谷愣怔,“公子?” “我爹这辈子什么都没怕过,唯一害怕的就是我这混不吝的性子,到时候他若是眼睛一闭,我便成了无人照料的废物。”洛长安还不知道他爹那点心思吗? 知儿莫若父,相同的,知父莫若儿。 父子两个的心性,总归是最相似的。 “现如今,相爷可以放心了,公子比他想象中的更优秀。”吾谷笑道。 洛长安剥着核桃,眼角有些泛红,“他操心了那么多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始终担心着我,我总不能让他的晚年,也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吧?” “虎父无犬子。”吾谷笑了笑,“相爷这会该真的放心了!” 洛长安吹去手中的核桃紫皮,“让你办的事儿,办得如何?” “南歌师父的事,坊主肯定不会多嘴。”吾谷道,“我与南歌师父说好了,到时候会照着您的计划行事,化被动为主动。” 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皇帝不好当,皇帝身边的狗腿子也不好当。” 吾谷噗嗤笑出声,“公子,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狗腿子的?” “出谋划策,费心费力,这笔账我得好好记下来,回头多要点赏赐!”说干就干,洛长安还真的拿了小本本记下来。 吾谷:“……” 这也行? 第四百五十八章 洛长安的局 对于洛长安的“公私分明”,宋烨表示……有点脑仁疼。 “御书房南角的白玉瓶,还有金銮殿西边的青瓷白底,以及……” 不待宋烨说完,洛长安一记眼刀子狠狠丢过来,“怎么,拿不得?” “你想要的,我自然都愿给你,何来的拿不得之说?只是,你这拿个小本本记着……”宋烨瞧着她手中的,所谓的账簿,委实哭笑不得。 洛长安轻嗤,“亲兄弟明算账,父子之间还有一笔明账,何况是君臣。” “我与你,虽尚未成亲,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委实算不得外人,至亲至疏夫妻啊!”宋烨笑着纠正她。 想了想,干脆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坐着,胳膊虚虚的搭在她的腰间,神情惬意至极。 “那也得记账!”洛长安一本正经的瞧着他,“总归不能败了家底,得好好的攒着,你虽然是北凉之君,可经过刘太师一事,我想得分外清楚,靠山山倒,靠水水干,还是得靠自己!” 宋烨蹙眉。 “钱这东西,只有拿在自己的手心里,才叫踏实,别人嘴巴上挂着的,那就是一句废话,委实不如沉甸甸的银子,搁在掌心里的滋味。”洛长安将财迷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宋烨想了想,“那我明日再赏赐你一些?” 听得这话,洛长安求之不得,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我不嫌多。” “你个小财迷!”宋烨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到时候连带着清单都给你,可好?” 洛长安笑得更欢实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宋烨话锋陡转。 洛长安一怔,“还有条件?” “得把我的名字,练好。”他一本正经的望着她,伸手拂开她鬓间的散发,“宋烨这两个字,总归不难吧?” 洛长安抿唇,“你明明都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练字。” “不喜欢练字,还是不喜欢……我我名字?”他如同要糖吃的孩子,胡搅蛮缠着。 洛长安无奈的叹口气,嘟哝着小嘴,“小气!” “写得好,有赏!”宋烨笑道。 洛长安愕然,“这也有赏?” “写得好,每次十两银子。”宋烨道,“若是能惟妙惟肖,则十两黄金。” 洛长安眼冒金光,“真的?你莫要骗我!” “君无戏言,长安愿不愿意?”宋烨循循善诱。 就这还不愿意,她想逆天吗? “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到时候你可别哭!”洛长安洋洋得意,“回头心疼银子,我可不会退还给你,入了我的腰包,那就是我的!” 宋烨点头,“这是自然。” “一言为定!”她伸出小拇指。 拉钩便拉钩,谁也不许反悔。 夜里的时候,宋烨抱着怀里的人儿,心里却惴惴不安得厉害。 寒山说,吾谷今日出去了一趟。 宋烨知道,这主仆二人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除非是洛长安下的命令,否则吾谷不会出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吾谷去了金银赌坊,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可见洛长安是在打什么主意。 别看她平素就抖个小机灵,实际上……心思比寻常人细腻。 须知,洛川河生的小狐狸崽子,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温热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精致的五官,静美的睡颜,宋烨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从最初的排斥,到现在依偎在他怀中,睡得这般安稳,他付出了所有的努力。 换得如此,心满意足。 惟愿长久,此情莫负。 “小狐狸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呢?”宋烨叹口气。 让吾谷出宫,肯定是要干什么坏事。 眼下,唯一让她心内不舒坦的,便是百花公主和亲之事。 “和亲……”宋烨皱了皱眉,胳膊虚虚的搭在她的腰上,心里隐约有了底。 别看她没心没肺的,实则…… “你也是有心的,对吗?”他还记得当日,她说的那一句,我喜欢你。 所以啊,他的长安已经从身到心,都属于他了。 “我的,长安!”他躺在她身侧,拥着她入怀。 这感觉真好,踏实! 洛长安醒转的时候,宋烨已经走了,枕边空空荡荡的。 “公子,您醒了!”吾谷赶紧迎上来,“皇上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让咱们别打搅了您休息。” 洛长安伸个懒腰,“上朝去了?” “是!”吾谷点头,赶紧去拧了湿帕子,毕恭毕敬的递上,“您擦把脸,醒醒神。” 洛长安掀开被褥下了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下雨了?” “是呢,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下了雨,雨势不大。”吾谷忙回答,转身去门口,吩咐底下的奴才,去把早膳送来。 待吩咐完毕,吾谷快速转回。 洛长安站在窗口位置,眸色有些微沉。 “公子,怎么了?”吾谷低声问,“雨不大,不会耽误您出行。” 舌尖从后槽牙处舔过,洛长安转头望着吾谷,“你说,我要不要跟皇帝打声招呼?” “您是怕皇上多心?”吾谷问。 洛长安揉着眉心,“我倒不是怕他怀疑我有二心,只是宋烨这人吧……” 折磨人很有一套,她是怕自己吃亏。 一想起之前宋烨对她做的那些事,洛长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立起。 “老色胚!” 吾谷没听清,只听到公子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当即问道,“公子在说什么?” “哦,没事!”洛长安摇摇头,瞧着鱼贯而入的奴才,将早膳摆在桌案上,“先吃饭,吃完饭再办事,今儿这事,我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吾谷颔首,“奴才明白!”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没完没了的。 宫内安静得很,宫外却焦灼万分。 百花公主是抵死都没想到,宋烨会发脾气,可见……男人是真的不能有权有势,否则说都说不得,还得上赶着去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尖。”绿音公主嗑着瓜子,“现在后悔也晚了,北凉皇帝动了气,势必不会再服软,而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如今再想进宫……也得看皇帝愿不愿意见你。” 百花公主沉着脸,“我失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有好处的,毕竟能杀杀你的锐气,免得你太得意!”绿音公主啐一口瓜子皮,歪着脑袋斜睨着她,满脸的嘲讽。 深吸一口气,百花公主裹了裹后槽牙,“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连洛长安都抓不住!” “你最好把这话收回去。”绿音公主轻嗤,“免得待会求我的时候,我会让你很难堪!” 百花公主笑了,笑得冷蔑,“求你?你做梦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 今日之辱 “是吗?”绿音公主认真的磕着手中的瓜子,“你有进内宫的令牌吗?” 百花公主的笑靥愈发冷蔑,“说得好像你有似的?!姐姐,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若是落魄了,你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那可不一定!”绿音公主默默的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瞧,这是什么?” 百花公主的笑脸,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怎么会有这样?” “哎呦,还是先求我再说罢了!”绿音公主扭着水桶腰,一拍肚子上晃荡的赘肉,“来,求我,我等着你!” 百花公主险些将银牙咬碎,求,这辈子都不可能求的。 “好骨气!”绿音公主随手将瓜子丢在地上,“那你就在外头好好等着,什么时候北凉皇帝愿意传召你入宫了,你再入宫不迟,反正我是不着急的。” 瞧着绿音公主潇洒离去的背影,百花公主恨得直跺脚,“贱人,居然敢跟我争!这东西到底是谁给她的?到底是谁?” 远远的,八图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公主!”想了想,八图还是决定上前。 百花公主绝美的面上,扬着清晰的怒意,“你都看到了?” “臣之前在后院看到了,绿音公主和洛长安的奴才,私底下有过接触,那东西多半是洛长安给的。”八图照实说,“想来是洛长安为了挑拨两位公主,所以下的重注!” 百花公主嗤冷,“我与绿音这样的关系,还用得找挑拨吗?你没瞧见,她那副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的嘴脸吗?” “看到了!”八图点点头,“但是,绿音公主有些话说的还是对的,想当初,中原的韩信忍一时胯下之辱,才有了后来的宏图伟业。” 百花公主幽幽的盯着他,“你是让我屈服,跪求绿音成全?” “公主,为了大业,何尝不可啊?只要您能入宫,得了北凉皇帝的心,害怕来日没有出头的时候吗?”八图叹口气,“您想想咱们的现状。” 现状,不容乐观。 “若是北凉皇帝一直晾着咱们,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西域了,什么都没办成,那南渊会如何?他们只会觉得,咱们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一定会率兵进攻。”八图将情况一分析。 百花公主的脸,从最初的涨红,变成了现在的煞白如纸。 “公主殿下,南渊原就对咱们虎视眈眈,因为忌惮北凉,生怕自己腹背受敌而按兵不动,若是此番攻打西域得逞,到时候亡国之辱,才是真正的耻辱。”八图语重心长,“还望公主殿下能以大局为重,忍一时之辱,王与王后都会铭记你的恩德,西域子民亦不忘公主之恩。” 百花公主狠狠的闭了闭眼,“不必再说了,我去就是。” “多谢公主!”八图毕恭毕敬的行礼。 于是乎,绿音公主的房间里,就多了这么一幅画面。 百花公主卑躬屈膝,给绿音公主端茶递水,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底下的奴才瞧着,都有些不敢置信。 “这样,可好?”百花公主递茶。 绿音公主坐在窗边位置,美滋滋的吃着糕点,“甚好,放着吧,我一时半会又不想喝茶了,不如请妹妹,给我揉揉腿?” “你……”百花公主气不打一处来,可一想起八图的话,又生生的将这口气咽下,“好,揉腿是吗?我来!” 还真别说,绿音公主委实挺享受的,任由百花公主红着眼眶,给她又是揉肩又是揉腿,之前心里憋的那一口气,瞬时就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觉得舒坦多了。 “姐姐,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百花公主觉得委屈。 心里一委屈,开口便是潸然泪下,那模样瞧着,要多楚楚可怜便有多楚楚可怜。 “我能不能帮你是一回事,我想不想帮你又是另一回事。”绿音公主就这么凉凉的睨着她,“妹妹,我知道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比不上你,可是我到底是个人,我不傻!” 百花公主拭泪。 “你从小就欺负我,在父王母后面前搬弄是非,我什么都知道。”绿音公主嗤笑,“可我不跟你计较,我总觉得既是姐妹,那便是上辈子的缘分,可你呢?一次次的,践踏了这份姐妹之情,如此这般,便也怪不得我无情。” 百花公主愣在那里,“所以,我做了这么多,姐姐还是不肯帮我?” “我没说不肯帮,我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而已!”绿音公主歪靠在软垫上,满脸不屑的瞧着她,“我没你那么多心思,也没那么心狠手辣,那些个少年郎是怎么回事,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百花公主面色一紧,“姐姐……” “别叫我姐姐,在石国的时候,你装模作样的讨好父王母后,什么脏水都泼到我头上,不就是因为我又丑又胖?你以为我不知道,父王母后就是喜欢漂亮的孩子,嫌弃我!”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就因为明白,所以才会借着这次机会离开西域,不然,她怕自己一直待在西域,会发疯。 最亲的人,给予的刀子,才是最致命的,疼……疼得人撕心裂肺,而且无药可救,只能自己救自己。 “你做的那些事,他们明明都知道,却还是一味的维护你,任由那些人败坏我的名声……”绿音公主冷笑,“为了博他们高兴,我应了这骂名,这也是在维护你,维护西域皇室的脸面。” 百花公主深吸一口气,“姐姐,以前的事情,能不能就让他过去,咱们以后别再提了!” “你也知道脸上臊得慌?若是让北凉的皇帝知道,你这副德行,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要你?北凉乃是礼仪之邦,对于男女之别,还有女子的名节,看得很重!”绿音公主笑得何其嘲讽。 百花公主的面上不好看,青一阵白一阵的,“姐姐,你不会……不会说出去吧?” “我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你,既然我应了这骂名,就没打算说出去,但总要在你面前让你恶心一阵,免得我白吃了这么久的苦。”绿音公主幽然吐出一口气。 随手将令牌砸在她身上,她抬步就朝着床榻走去,再不看百花公主一眼,“滚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百花公主赶紧将令牌捡起,握在掌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回看绿音公主时,眸中淬了些许怨毒。 今日之辱,她会牢牢记住的。 第四百六十章 请君入瓮 瞧着百花公主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丫鬟有些担虑的瞧着在家主子,“公主,您就不怕二公主哪日对付您?” “她爱对付就对付,这又不是西域,没了父王母后的庇佑,她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我还能怕了她不成?”绿音公主躺在床榻上,“回头跟宫里报个信,告诉小安安,事成了!” 丫鬟行礼,“是!” 至此,绿音公主便安安心心的躺着休息,反正该做的都做了,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身无长物,除了西域公主这一名头,她是真的一无所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事实,诚然如此。 瞧着百花公主出来,八图从回廊尽处走出,疾步迎上去。 “公主?如何?”八图忙问。 百花公主摊开掌心,那枚令牌就在掌心里搁着,“有了这个,即便没有北凉皇帝的传召,咱们也能入宫觐见,方便行事。” “绿音公主与洛长安的关系,还真是出乎咱们的意料,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能勾搭在一起,洛长安还能把这么要紧的东西给她?”这点,八图是真的没想到。 百花公主低哼,“肯定是洛长安想要从绿音身上拿点什么好处,又或者是为了膈应我,所以才相信绿音这个蠢货,给了她这么要紧的东西。” “也许吧!”八图点点头,“眼下只能靠咱们自个了,绿音公主靠不住,瞧着这情况,她的心思应该都在洛长安的手心攥着呢!” 百花公主切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都忘了自己是根儿在哪,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来了北凉便以为自个是北凉的人,殊不知,她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蠢货,到底是个外人!” “绿音公主不吃点苦头,怕是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八图叹口气,“好在,公主您是明事理的,只要咱们把握机会,就一定能让皇帝先低头。” 双方的和谈协议,一直争执不下,必须有一方低头才行。 谁都希望,对方低头。 可偏偏,不容易。 “公主,您打算怎么做?”八图问。 百花公主冷笑两声,“我是女子,自然知道男人需要什么,只要抓住了北凉皇帝,就不怕洛川河那一帮老臣,从中作梗。” “有洛长安在!”八图低声提醒。 百花公主完全没把洛长安放在眼里,“就她,一介少年郎,除了靠着父亲洛川河的庇佑,还能有什么长处?也配跟我斗!别忘了,洛长安再得宠,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子嗣!” 八图点头,“这倒是,北凉人很重视子嗣,若是能母凭子贵,那还真是了不得!” “母凭子贵!”百花公主瞧着掌心里令牌,眸色幽邃,“男人嘛,不都是先看脸,再看腰吗?我就不信了,没有洛长安在身边,宋烨还能如此生冷,拒人千里。” 八图顿了顿,狐疑的望着眼前的百花公主,“您的意思是……” “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百花公主瞧着檐外的绵绵细雨,笑得妩媚娇柔,“下雨的天气,很适合干点什么坏事。” 阴雨绵绵,真好。 “公主,要当心啊!”八图有些犹豫,“这毕竟不是西域,若是有什么闪失,王和王后都保不住您!” 百花公主仿佛已经下定决心,俨然是视死如归的神态,“等着吧!我会成功的!” 世人皆知,她是西域的瑰宝,对于自己的容貌身段,还有拿捏男人的手段,百花公主信心十足,毕竟在那么多男人身上得到过实践,经验决定一切。 黑衣斗篷,莲步轻盈。 细雨绵绵,雨水沾满长睫,一双剪水秋眸,愈显得勾魂摄魄。 一把青竹伞,一个绝色美人。 衣袂随风,翩然摇曳。 雪白的脚踝上,传出银铃声声,惹得宫道上,清音萦绕不去。 有了这块令牌,百花公主在宫里,便可长驱直入。 她知道,从自己进宫之后,就会有人去通知皇帝,可这东西是洛长安送出去的,又不是自己偷来抢来的,皇帝能奈如何? 即便要惩罚,也是冲着洛长安惩罚,与她百花公主没什么关系。 远远的,洛长安抱臂伫立,扯了唇角笑得坏坏的。 “我说什么来着?她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进宫。”洛长安摇摇头,“投怀送抱这种事,做得可真是得心应手啊!” 吾谷为自家公子撑着伞,生怕雨丝飘到自家公子身上,“公子,那咱们接下来照计划行事吗?” “走,恶心她一下。”洛长安嘿嘿一笑,“不对,这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该去拦她一下,尽尽地主之谊。这话,是这么说的吧?” 吾谷点头,“对,没错。” “走!”洛长安嬉皮笑脸的抄近路,终是将百花公主拦在了宫道上。 百花公主撑着伞,一袭红衣将身段衬得极是完美,纤秾合度,妖娆无双。 进宫时,她就想到了这场景,洛长安会从中作梗的,绝对不会让她顺利见到皇帝,看吧,洛长安果然出现了! “洛长安!”百花公主冷笑两声,“如此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宫里已经交给你做主了!” 洛长安撇撇嘴,“真相了!” “真是不要脸!”百花公主轻呵两声。 吾谷愤然,“公主未免太……” “欸!”洛长安横了吾谷一眼,“来者便是客,你怎么能无礼,不怕西域人笑话咱们北凉,不识礼数!” 这话,仿佛打了百花公主的脸,擅入宫闱,不识礼数的是她。 如此认知,让百花公主整个人都不好了,火气逐渐攀升。 “是!”吾谷颔首,“奴才明白了,不能跟客人计较,但是公子,有句话叫客随主便,百花公主是不是也该入乡随俗啊?” 洛长安吊儿郎当的瞧着百花公主,“怎么样?长乐宫聚一聚,咱们聊聊?” 说话间,百花公主瞧见了不远处的侍卫。 虽说自己有入宫的令牌,但是洛长安这个人……京陵城谁不知道,这小子惯来不讲道理,不按常理出牌,若是把她惹毛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请吧!”洛长安抬步就走。 百花公主瞧一眼周遭,她就不信了,洛长安敢在宫里对她下手。 宋烨若敢护着她,西域就敢兴师问罪。 两国之争,可不是闹着玩的! 长乐宫里,早已备下美酒佳肴。 百花公主神情微恙,洛长安……似乎是早有准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合欢散 洛长安又不是傻子,百花公主眼珠子一转,她便知道这女人心里动的什么鬼主意。 “西域距离此处万里之遥,听说隔着沙漠和戈壁,想必公主来得很辛苦吧?”洛长安倒了两杯酒,“这酒啊,是我们北凉的御用贡酒,和你们西域的葡萄美酒差不多,都是珍品。” 百花公主是能喝酒的,只不过不想跟洛长安一道喝酒罢了。 “你可知道,今儿你把我请进这长乐宫,明儿关于你我的流言蜚语,就会传遍整个京陵城,对你对我都没好处。”百花公主瞧一眼跟前的杯盏,极是不屑的望着洛长安,“所以你有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洛长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行,那我也不多说废话,我只问一句,你是不是想当皇帝的女人?当这后宫的妃子?” “为什么不去皇帝,他想不想让我当他的女人?”百花公主也不是善茬,“洛长安,我早就说过,有些时候人算不如天算,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抢也抢不到!” 洛长安紧了紧手中杯盏,为什么这话听得怪怪的? “怎么,我抢了你什么东西?”洛长安狐疑的打量着她,“你在西域,我在北凉,想来我这人是有三头六臂之类,要不然我这胳膊腿就是比常人更长,能伸到你西域去。” 百花公主深吸一口气,“是不是我喝了这杯酒,你就放我走?” “这话说得,好像我洛长安欺负你似的。百花公主生得貌美如花,寻常人见着都走不动路,我怎么舍得啊?”洛长安挑眉,一副混不吝的姿态,“啧啧啧,看这小脸,生生长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百花公主没理她,端起杯盏一饮而尽,“好了吗?” “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御书房?别忘了,我才是御书房行走,你呢……想进去恐怕不容易,那块令牌只能进宫,进不了御书房!”洛长安一针见血。 目的被戳穿,百花公主的面上挂不住,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怎么,你不知道?”洛长安一拍脑门,“也怪我,忘了告诉小绿,不妨事,我现在告诉你也是一样的,免得到时候你擅闯御书房重地,被人摁在地上哭爹喊娘的,那才是真的丢脸丢到了家!” 百花公主气急,“你!你是故意看我出丑。” “我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洛长安嗤笑,一双眼睛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这东西原就不是送给你的,是你自己非要从小绿身上拿过去的,现在还要来怪我?真是难伺候。” 百花公主咬牙切齿,“你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洛长安摇摇头,“像你这么迫不及待进宫,主动想当皇帝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 说着,洛长安又提起了酒壶,往她杯盏里斟酒。 下一刻,百花公主拂袖,狠狠的将洛长安的酒壶推开,“我不用你……啊!” “哎呦呦,不好意思!”洛长安起身。 百花公主这么一挡,酒壶里的酒水便都倾翻在她的身上,惊得她瞬时站起身来,怒目圆睁,恨恨的盯着洛长安,“你、你简直是可恶至极!你个无赖!” “你怎么骂人?”吾谷就在边上,听得这话,自然是站不住了。 百花公主气急,“骂人又如何?洛长安,你别太得意,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可她这一身的酒,如何能再去见皇帝? “吾谷,去拿套衣服给她。”洛长安道。 吾谷行礼,转身就走。 百花公主咬牙切齿,“不需要你假好心!” 音落,她抬步就往外走。 “欸!”洛长安眼疾手快,冷不丁扣住了她的手腕,“这样了还能出去吗?” 百花公主几欲挣开她,“不需要你管!” “你身上的酒是我不小心弄的,自然得由我处理。”洛长安眉心微蹙,瞧着她胸前的起伏,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唇。 下一刻,百花公主抬手便是一巴掌打来。 幸好洛长安眼疾手快,“你干什么?” “臭流氓!”百花公主咬牙切齿,“你无耻!” 洛长安:“……” 还看不得? 好看的东西,本就是给人欣赏的,又没有扒拉她的衣裳看,这还能挨打? 雌老虎! “京陵城里,说我无耻的人多着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洛长安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忽然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啧啧啧,美人的腰,杀人的刀,真真是极好!” 百花公主狠狠推开她,“你竟敢轻薄我,仔细我告诉皇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兜着走?”洛长安冷笑两声,“百花公主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以我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而言,他信我更甚于信你,你去了他面前,就会像个戏台上的丑角一般,滑稽可笑!” 百花公主愣怔。 “你若不信,只管去试试!”洛长安双手环胸,不怀好意的望着她。 百花公主咬着牙,“那就试试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我就奇了怪了,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你似乎就一直针对我,我到底欠了你什么,让你这么怨毒了我?”洛长安还真是没想明白。 百花公主轻呵,“你会知道的!” 音落,她拂袖转身。 吾谷正捧着一叠衣裳回来,“公子……” 彼时,百花公主已经撑着伞走进了雨里,头也不回的离开长乐宫。 “公子,这衣服……”吾谷愣了愣。 洛长安双手环胸,立在檐下,确定百花公主走出了长乐宫,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有些本事是不能丢的,总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场!”洛长安皮笑肉不笑,指尖夹着一个黄纸包。 吾谷近前,诧异的瞧着洛长安,“公子,这是什么东西?” “从她身上顺手牵羊……顺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洛长安坏坏的笑着,“我猜,这东西原是要给宋烨吃的。” 吾谷瞧着自家公子,凑近了那黄纸包轻嗅,好看的眉头瞬时皱起。 “怎么了?”吾谷问。 洛长安笑了,“就凭这东西,还能降服得了宋烨?今儿这雨,都下她脑袋里去了吧?” “这是……”吾谷不解。 洛长安摇摇头,“合欢散。” 吾谷:“……” 这百花公主,好大的胆子! “比我的神仙丸,药效差远了!”洛长安鄙夷的摇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吾谷顿了顿,低声问,“那公子,您把……塞她身上去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药,下在茶内 “师父的好东西,她用起来会更顺手。”洛长安轻哼两声,“我还以为西域的人,真如丁老头书上所说,性子豁达,如今看来,不是豁达的豁,是祸害的祸!” 吾谷点点头,“倒是没想到,这百花公主心思如此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还是很好奇,她为什么如此针对我?”洛长安瞧着手中的黄纸包,“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她……你记得吗?” 吾谷摇摇头,“奴才也没印象。” “可见,这女人的脾气委实怪异,莫名其妙都能恨得人咬牙切齿。”洛长安摇摇头,“反正我不欠她,委实不知道她到底厌恶我什么。” 吾谷想了想,“许是见着公子比她漂亮?” 这话倒是把洛长安逗笑了,“可见这百花公主是个小心眼的,见着你家公子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心内倾慕已久,奈何得不到我,就想毁了我!” “这倒是有可能!”吾谷笑着点头。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御书房内。 寒山上前禀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西域的公主被洛长安给请进了长乐宫,于情于理都不合,若是让文武百官知道,必定又得物议沸腾。 “皇上?”曹风低唤。 宋烨手中的御笔稍稍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半道上拦下来的?” “是!”寒山回答,“直接带进了长乐宫,不过这会已经出来了,底下人汇报,说着……朝着这边来了!” 宋烨笔尖蘸墨,继续批着折子,“长安没拦着?” “没有!”寒山很是果断的回答。 闻言,宋烨眉心微蹙。 曹风忙道,“皇上,是不是派人拦着?本朝还没有这样的规矩,番邦女子能直闯宫禁。如此这般,于理不合,于法不容。” “是拿着长安的令牌?”宋烨抬了一下眼帘。 寒山颔首,“是!” “胡闹!”宋烨轻叹,“这是想给后宫添人头呢!” 曹风愣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洛大人这是要给皇上纳后宫?” “心思不纯。”宋烨无奈。 暗卫早早的来报,吾谷出宫了一趟,去了金银赌坊。 其后,百花公主便着急忙慌的进了宫。 这肯定不是巧合,肯定是洛长安又在背后使坏,小妮子一日不折腾,就浑身骨头痒痒,这不……拿百花公主开刀。 “这……”曹风有些惊慌,“皇上,您说这百花公主只身独闯皇宫,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她就不怕……” 宋烨放下手中笔杆子,头疼似的揉着眉心,“恃美行凶罢了,她自诩是西域的瑰宝,如今又是使者之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是现在议和之时!” “听过毛遂自荐,没听过后宫也能自荐的。”曹风与寒山面面相觑。 宋烨勾了勾唇角,目光幽沉的瞧着窗户方向。 外头的雨,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势不大,但是缠缠、绵绵的,一时半会肯定停不了。 百花公主选在这样的天气进宫,未必没有想过后果。 “皇上?”寒山忙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宋烨徐徐站起身来,“待会她若是来了,便让她进来吧,把外头的侍卫都撤了。” “皇上?”曹风急了,“不可啊!明知道百花公主不怀好意,您怎么还把人给撤了呢?” 宋烨斜了他一眼,“既是长安的计划,朕自然是要配合的,难道就凭一个百花公主,还能吃了朕不成?到时候你且上茶便罢!” “皇上?”曹风还想劝诫两句,可瞧着皇帝主意已定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只能讪讪的收了回来,没敢再往外吐。 如宋烨所料,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一身异域风情的百花公主便进了御书房。 寂静无声的御书房内,只听得百花公主脚踝上的银铃声。 清音脆亮,不绝于耳。 “百花,叩见皇帝陛下!”纤纤作细步,妖娆世无双。 百花公主的确具备恃美行凶的资格,未着轻纱的她,五官轮廓分明,精致得让人感慨,造物主的不公平。 这世间,竟也能有这样倾城绝艳的女子,连女人见着亦会分外嫉妒。 “平身!”宋烨坐在龙椅上,唇角含笑,“百花公主是如何进的宫?” 百花公主瞧着高高在上的宋烨,美眸流转,顾盼生辉,“自然是拿了皇上的令牌,名正言顺的进宫,皇上不信吗?” “朕似乎没有给过你令牌!”宋烨揣着明白装糊涂。 百花公主笑得妩媚多姿,“那皇上,给过谁呢?” “朕只给过长安。”宋烨说。 闻言,百花公主点点头,将身上的令牌取出,缓步走到宋烨身边,将令牌放在他的手心里,“皇帝陛下自己看,这令牌到底……是不是你赏给洛长安的那一块?” “是!”宋烨面色微沉。 见状,百花公主掩唇轻笑,“皇上认得,那这笔账可就不能记在我的头上,与我无关呢!” “擅闯御书房,是死罪!”宋烨瞧着她染着蔻丹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一圈又一圈的摩挲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百花公主笑容微敛,收了手上的动作,“有令牌,不算是擅闯,何况皇上都把御书房内外的奴才支开了,不是吗?” “公主果然聪慧。”宋烨将自个的手,悄无声息的收入袖中,免得再遭荼毒。 曹风进来奉茶。 百花公主旋即上前,“我来吧!” “公主?”曹风躬身。 瞧一眼托盘上的两杯茶,百花公主伸手端起其中一杯,继而将目光落在低头垂目,不敢抬眼看的曹风身上。 呼吸微促,百花公主的指尖轻轻掠过杯口,转而端着杯盏,快速朝着宋烨走去,“皇上!” “烦劳公主奉茶,朕深感荣幸。”宋烨端起杯盏,“公主坐吧,若有什么事慢慢说。” 百花公主端着杯盏,坐在了窗边的位置。 抬眸的瞬间,百花公主心下一震,不知道为何,宋烨方才看她眼神,带着明显的不善,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曹风却是看明白了,那个位置谁敢随便坐? 这可是皇上特意为洛公子设下的专座,也就是不知情的百花公主,敢堂而皇之的往上坐,难怪皇帝会不高兴。 “皇上?”曹风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该留下来,这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可怎么好? 谁知,宋烨神色从容,淡然饮茶,不温不火的道一句,“退下!” 曹风:“……” 半晌过后,曹风弓着身从御书房内退出来,一颗心莫名有些慌乱,看百花公主和皇上的样子,总觉得将会发生点什么事。 第四百六十三章 当年,是我救了你 待曹风退出了御书房,房门合上,内里便安静至极。 百花公主瞧着淡然安坐的宋烨,美眸婉转,只觉得上苍造物真是不公平,这样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男人,偏生得一副好皮囊,让人这般挪不开眼睛。 外头下着雨,屋内生出了绵绵之情愫。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烛光,这样的人,百花公主心头漏跳半拍,想收回视线,却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美好的东西,俊俏的男人,谁不愿多看几眼呢? “公主此番冒雨进宫,是为了协议的事情吧?”宋烨开口。 百花公主堪堪回过神来,人生得俊俏,嗓音都如此悦耳动听,真是勾人啊! “自然是!”百花公主也不避讳自己此行的目的,“西域和北凉本就想缔结邦交,结成盟友,一起抵御外敌,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不下,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是大实话。 宋烨放下手中杯盏,眸色幽幽的盯着她,“那么依公主之见,北凉与西域之间的协议,理该按照你们的初定而签订?” “北凉地大物博,我西域亦不逊。”百花公主趾高气扬,“你们富有山川,我们的骑兵却是极好,若是能相辅相成,来日南渊来犯,定可无忧退敌!” 宋烨轻嗤,“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话,怎么,西域答应我北凉的条件,就不能联手退敌了?不过是借口,是你们西域的托词而已。” “这么说,皇帝陛下僵持着,就是不肯点头?”百花公主徐徐起身,“若然加上我呢?父王母后最重视的便是我,我若是愿意进你北凉后宫,伺候皇帝陛下您,是否能换得一纸协议?” 宋烨眸色深邃,烛光里岿然不动,他倒要看看,这百花公主有几斤几两,能抵得上一纸协议? 事实上,他低估了西域女子的豪放? “皇帝陛下,不是想看看我西域的诚意吗?”说话间,百花公主已经褪去了外衣。 原就是妖娆多姿的女子,外衫除去之后,里面愈发前凸后翘,美颜含情,将这一身的西域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烨的眉心,狠狠跳了一跳。 这算,什么? 花楼里的女子,用的便是这样的伎俩,没想到今儿,西域公主却用在了他身上。 宋烨只觉得,哭笑不得。 若然眼前这人,是洛长安,别说是扒衣服,她勾勾手指头,他就上去了,但若不是洛长安,他对谁都不感兴趣。 “等下!”宋烨皱着眉,“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花公主解腰带的手,稍稍一顿,媚眼如丝的望着宋烨,“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后宫佳丽三千,您不缺女人,但是缺一个能挟制西域的女子。我不就是吗?” “你来京陵城这么久,难道还没听到过街上的流言蜚语?”宋烨问。 百花公主神情一震,“什么?” “外头皆传,朕好男风而不慕女色,就算是天仙美人到了朕这里,也不过是红粉骷髅,臭皮囊罢了!”宋烨的话,宛若利刃,狠狠的剜在百花公主身上。 想她在西域,千人捧,万人追,被誉为西域瑰宝,那是何等荣光?可到了宋烨这里,仿佛连洛长安的一片衣角都不如。 这让百花公主如何承受? 她接受不了!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除了洛长安,你谁都不要?”百花公主的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到了极点。 宋烨寻思着,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 “莫要自取其辱。”宋烨望着她,“百花公主貌美倾城,不该在朕这里消耗大好青春年华,理该寻一良人,共结连理。” 百花公主冷笑,“良人?我这身份在这儿搁着,皇帝陛下以为,我能寻着怎样的良人,才能与我匹配?” “可……共话桑麻,共剪窗烛,同床共枕,生死与共。”宋烨目不转瞬的瞧着她,脑子里却是洛长安的音容笑貌。 百花公主嗤笑,如玉般的胳膊抵在了御案上,“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找知己?”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何能共度余生?”宋烨反唇相讥,“长日漫漫,朕不想对着无话可说之人一辈子,也不想一辈子都在游走花丛。” 百花公主所有的话,都被梗在了嗓子眼里,那种说不出吐不出的羞辱感,让她浑身轻颤。 “朕之所以把人支开,就是因为知道,百花公主可能要剑走偏锋,为免你尴尬,朕给你留了退路。”宋烨针针见血。 百花公主呼吸急促,“你便一点都不动心吗?你可知,多少人见我一眼,都恨不能对我掏心掏肺,奉上一切。” “凡夫俗子罢了。”宋烨轻嗤,“倾慕庸脂俗粉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百花公主不敢置信,他居然说她是庸脂俗粉? “皇帝陛下似乎对我很有成见?”百花公主眯了眯眸子,瞧着宋烨好似有些不太对劲了,面颊微微泛着红,额角也有细汗渗出。 可见,是药效起来了。 “这不是成见,是不喜欢。”宋烨言简意赅,双手抵在了御案上,“如果没什么事,公主可以出去了,协议之事押后再议。” 百花公主没有动弹,就这么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出去!”宋烨音色低沉,“没听明白吗?” 百花公主低笑一声,“我倒是想看看,皇上是不是真的,只好男风,只要洛长安?” 下一刻,宋烨定定的望着杯盏,眉心狠狠皱起,“茶?” “洛长安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伺候皇帝陛下?她不学无术,在京陵城内是个出了门的纨绔子弟,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更帮不上皇帝陛下!”百花公主音色温柔。 她徐徐靠近他,温热的掌心终是贴在了皇帝的面颊上,“我是西域公主,多少人趋之若鹜,我却不愿多看一眼,如皇帝陛下所言,凡夫俗子,不配我委身相许。” “你……”宋烨额头的冷汗,已然涔涔而下。 百花公主捧着他的脸,“我救过你,你怎么就把我忘了呢?皇帝陛下,你可还记得当年西域使团来京陵城,你不慎落水之事?你都忘了吗?救了你的人,是我啊!” 宋烨的心头,狠狠撞了一下,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呵,是……你?!” 瞧着他眦目欲裂的神色,百花公主仿佛烫了手,神情一震,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她不能停下,必须硬着头皮继续。 “是啊,是我!” 第四百六十四章 长安,叫我的名字 也是在那一刻,宋烨明白了百花公主真正的意图,脑子里有些东西原本是模糊的,但是经过这么一闹,他忽然明白得清清楚楚。 烛光里,百花公主的面容愈发清晰,清晰到与刻在脑子里的身影逐渐重合。 终于,他认清楚了,也算是彻底的醒了。 药性上来之后,宋烨的面色愈发涨红,整个人都有些轻颤,除非是花楼里用的那些东西,否则不至于药性如此强劲。 “你、你从哪儿……”眼前开始模糊,宋烨狠狠的晃了晃脑袋。 百花公主笑道,“自然是……” 然则,这话还没说完,她便察觉了身上的不对劲。 “我……”百花公主不敢置信的回到窗前位置,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而已,怎么就、就有了药性呢? 宋烨撑着身子,忍着满身灼热,晃晃悠悠的朝着门口走去。 “别走!”已然到了这个地步,百花公主便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快速从背后,抱住了宋烨的腰,“别走!你别走。” 宋烨想掰开她的手,然则一碰到她的手…… 御书房外。 曹风急得团团转,见着拐弯处冒出的小脑袋,眉心狠狠皱起,“洛公子?” “里面有动静了吗?”洛长安问。 曹风赶紧凑过去,整张脸都快拧巴成了一团,“哎呦我的洛公子,里面动静可大着呢!” “那你怎么不进去?”洛长安轻嗤。 曹风指了指自个的脖子,“杂家这脖子,不如洛公子的牢固,怕一不留神就被按上了擅闯御书房的罪名,到时候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差不多了吧?”洛长安问。 吾谷点头,“正好一盏茶的时间。” “掐算着,差不多!”洛长安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曹风愣怔,“洛公子,您说什么呢?什么差不多?” “自然是御书房内的好事啊!”洛长安抬步往门口走去。 曹风整颗心都在颤抖,“哎呦我的洛公子,好事……这哪里是什么好事,若是传出去,就变成了皇上召幸西域公主,那皇上若不答应点什么,就成了昏君!哎呦,杂家这破嘴!该打!”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自个的嘴皮子,真是什么不好说什么。 万一,万一真的灵验了,那可怎么好? “我算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能克制住,但是……百花公主可就克制不住了,想来里面应该很热闹!”洛长安目色沉沉,“吾谷,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 吾谷点头,“您放心就是!” “好嘞!”洛长安已经站在了御书房门前。 曹风骇然洛长安,“洛公子,你、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做你想做的事情!”眸陡沉,长腿骤抬。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御书房的大门被洛长安狠狠踹开。 曹风是跟在洛长安身后进去的,奴才就得有个奴才样,可不敢走在前头,否则皇帝追究下来,他这脑袋怕是保不住。 进去的时候,洛长安一眼就看见了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不过,宋烨盘膝坐在窗前位置,似乎是在用内力稳住心神,双眸紧闭,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面色涨红到了极致。 倒是一旁的百花公主,就只剩下那么点点遮羞布,整个人都贴在了宋烨身上,一双如玉般的胳膊紧紧箍着宋烨的脖颈,手都伸到了他怀里。 曹风瞪大眼睛,这般香且艳的画面,真是……真是不堪入目! “还愣着干什么?找绳子,找太医!”洛长安疾步上前,几乎是用了狠劲,直接将百花公主从宋烨身上给拽了下来。 百花公主被推搡在地,愣是半晌没能爬起来,只是口中的嘤咛未断,依旧是那副美艳迷离的某样,像极了说书先生口中,会吃人的女鬼。 那副模样,委实像要吃人。 吾谷去找绳子,曹风去找太医,两人的动作都还算快。 “宋烨,张嘴!”洛长安快速将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咽下去!” 可宋烨似是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宋烨!”洛长安急了,慌忙捧起宋烨的脸,来自于他面颊的滚烫,让她瞬时红了眼,“宋烨,我是长安,宋烨!” 宋烨一动不动,喉间并无吞咽之举。 洛长安彻底慌了神,“宋烨!宋烨!” 吾谷已经把百花公主绑在了柱子上,“公子,皇上会不会有事?” “不可能啊,我用的分量都是极为精准的,即便百花公主沾了指甲,添了分量,也不至于要宋烨的命!”洛长安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想了想,她忽然扒拉着自己的随身小包。 “公子,您干什么呢?药在皇上的嘴里呢!得让他往下咽,让他咽下去!”吾谷急着催着。 洛长安取出胭脂盒大小的盒子,内里放着一些白色的丹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快速往嘴里塞了两颗。 “公子?”吾谷知道那是什么,“您怎么吃这个……”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身子从内置外,逐渐起了凉意,紧接着周身的汗毛都根根立起,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洛长安捧起宋烨的脸,快速将唇凑了上去。 预期中的疼痛再度袭来,如针扎一般,但转瞬渐弱,终是再无察觉。 额角渗着薄汗,洛长安的舌,灵巧的撬开了宋烨的唇齿,舌尖推搡着药丸,缓缓的朝着他的咽喉推。 她时不时的鼓着腮帮子,全神贯注的推搡着他口中的药丸,却不察他滚烫的手,已经欺上了她的脊背,灼热的掌心,业已贴在了她的后腰位置。 一冷一热。 终于,宋烨喉间滚动,吞下了那颗药。 洛长安大喜,刚要松开她。 谁知腰间颓然一紧,刹那间天旋地转,耳畔是哗然巨响,紧接着是各种物件落地的杂乱之音,有书册落地的闷响,有杯盏落地的碎响。 洛长安呼吸急促,待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桌案上。 一抬眸,正迎上宋烨腥红的双眼。 只见他眸光灼灼如火烧,合着他那张清隽无双的容脸,明灭不定的烛光里,宛若再世妖孽,妖冶得勾魂摄魄。 “你好凉!”他的声音,已然沙哑得不成样子。 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他的双手扣着她的双肩,掌心的滚烫,灼得她止不住一阵阵轻颤,连嗓音都带了几分暗哑,“宋、宋烨……你没事吧?我是长安,洛长安!” “长安!”他低哑的唤着她,“叫我的名字!” “宋烨……唔……” 他快速俯首,毫不犹豫的摄住了她的唇。 第四百六十五章 伤风败俗 洛长安的羽睫骤然扬起,脑子里“嗡”的一声,瞬时一片空白。 聪慧如她,忽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只觉得身子随着他的举动,而温度攀升,以至于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 半晌过后,宋烨双手抵在她的面颊两侧,好似很吃力似的,呼吸格外沉重。 他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半垂着,墨色的瞳仁里,满满当当都是她。 “宋烨!”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你清醒点,我是洛长安,看看我,我是长安!” 门外,响起了异动。 吾谷如释重负,鄙夷的瞧着被绑在柱子上,仍是不安分的百花公主。 曹风的动作倒也快,这么一会已经领着太医进来了。 当然,还不只是太医。 一块进来的,还有西域的使臣。 八图和绿音公主,以及随行的一些人。 瞧着,像是怒闯宫禁,但是进门之后,却是再也开不了口,因为御书房内的画面不雅到了极点,简直是…… 宋烨正襟危坐,目中猩红。 边上,立着义愤填膺的洛长安。 屋内略显凌乱,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闹了什么名堂。 “皇上?”就在众人愣怔之际,洛川河急吼吼的冲进来。 而御书房外的回廊里,还站着不少北凉朝臣,事情似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老臣听说百花公主闯宫,直奔御书房而来,心里担虑至极,生怕皇上有所不测,皇上……”洛川河神色慌乱,看上去都快急哭了,“没事吧?” 宋烨手一指,“那儿待着凉快呢!” 顺着宋烨手指的方向望去,洛川河瞳仁骤缩,当下别开头,“有伤风化,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西域女子纵是豪放,也不能这样不分场合,如此对待我北凉帝王,简直是……奇耻大辱!” “哎你……” 八图还来不及开口,却被洛长安打断了话。 “我进来救驾的时候,百花公主已经吃了药,那叫一个风情万种,紧贴着皇上不肯下来,任由咱扒拉的扒拉不动。”洛长安双手环胸,“可惜没让使臣瞧见,你们公主那副放浪的样子!” 八图仿佛被当众扇了一个耳光,只觉得面上刺辣辣的疼,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还不快去把公主解下来!” 闻言,使团随从赶紧从门外进来,去解捆绑着百花公主的绳索。 谁也没拦着,也无需拦着。 “爹,依着咱们北凉的律法,擅闯御书房该当何罪?”洛长安问。 洛川河直起腰,双手交叉至于身前,“按照咱们北凉的律法,未经传召,擅闯御书房者,杀无赦!” “那我再问一句,擅闯御书房对皇上不利者,又当如何?”洛长安继续问。 洛川河眉眼微沉,字正腔圆的回答,“擅闯御书房对皇上不利者,当以谋逆论处,轻者车裂凌迟,重者,夷灭九族也不为过!” “听到了?”洛长安勾唇,阴测测的望着八图,“你家公主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不与她说,这些话都是说给你听的,你且听好,记在心里。” 八图还能如何,眼下是他们理亏。 原本,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可为什么……皇帝没事呢? 难道是装的? 八图想了想,许是拖延一下时间,便可知晓皇帝是不是也中了药,若然如此,就可以倒打一耙,以皇帝暗地里传召百花公主,且欲行不轨之事,而扭转乾坤。 “皇帝陛下,您该知道的,我们从西域而来,想的是与北凉缔结盟约,永世修好,可现在……”还不等八图说完,百花公主忽然扑了上来。 许是劲道太过,八图亦是措手不及,瞬时被扑倒在地,连他自个都愣了。 好在底下人反应快,慌忙把百花公主拽起,二话不说就给扣在了一旁,若是再这样闹下去,还不定得多难看。 “看看吧!”洛长安轻嗤,“都什么样子了?北凉的朝臣就在回廊外头,只要进来看一眼,你西域公主的名头,怕是要传到周遭诸国的耳朵里,沦为天下的笑柄!” 八图自知理亏,再看宋烨,居然真的没有中了药的反应,可见……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全输了! “皇帝陛下,是咱们失礼了!”八图行礼。 宋烨轻呵,“这可不是失礼不失礼的问题,朕若是要追究,只怕你们西域使团,一个都别想离开京陵城!今儿是狂魔乱舞,明儿是不是就该刀剑相向?杀了朕?嗯?” “不敢不敢!”八图当即跪地。 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们趾高气扬,端着姿态了。 只要按上一个行刺北凉皇帝的罪名,他们是真的不可能,再活着离开北凉都城,谁都不愿客死异乡,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不敢?”宋烨嗤冷,“朕瞧着,你们的胆子可大得很,偷偷拿了令牌,直闯宫禁也就罢了,还直接来御书房,对朕欲行不轨。” 八图磕头,“皇帝陛下,公主仰慕您已久,此番实在是情之所至,心不由己,还请您看在她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的份上,宽宥咱们这一回。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若此时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那以后邻国出使我北凉,随时都能闯入宫禁,闯入朕的御书房,视北凉律法为无物。”宋烨显然是不同意私了。 八图慌了神,转而想起了一个人来,赶紧瞧着站在一旁不吭声的绿音公主,“公主?百花公主是您的亲妹妹啊!” “我的亲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整个北凉看了我西域的笑话,我还要说什么?与你一般跪地求饶?”绿音公主笑得满面嘲讽,“我拉不下这个脸。” 八图骇然,“绿音公主,咱们是一块来的,眼下得力往一处使,若是北凉的皇帝陛下不肯原谅咱们,只怕咱们都得留在这里了!” “那正好!”绿音公主冷笑,“都不用回去了。” 八图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何体统!”洛川河没眼看,“快把百花公主带出去,让她醒醒神。” 音落,侍卫快速上前。 从北凉人的手里,快速拽起了毫无意识的百花公主,直接将她拖出了御书房。 刹那间,外头的北凉朝臣,算是看了个彻底。 见着衣衫不整,胳膊腿都外露的百花公主,再蠢也该明白了里面发生的事情。 一个个直呼“无耻”,不断的摇头,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子,怎堪入帝王后宫为妃? 第四百六十六章 宋烨,你暖暖我,好吗? “都瞧见了?”宋烨道,“这般伤风败俗,于朕而言,此番亦是羞辱,你西域人把朕这北凉皇帝置于何处?是否真的以为,北凉好欺负?” 八图这会完全慌了神,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到此刻便都不作数了。 “皇帝陛下,公主为人所蒙蔽,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我等也不愿看到的,请皇帝陛下念在公主神志不清,年岁尚浅的份上,饶了公主这一回,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宋烨冷笑,“一句神志不清,年岁尚浅就想把朕打发了,把事情摆平,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皇帝陛下!”八图没招了,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绿音公主。 到了这个时候,总归要有人出来打圆场,给个台阶下,否则再这样下去,谁都下不了台,这件事会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皇帝陛下!”绿音公主跪地,“百花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未能及时管束,是我的错,我西域愿意承担后果,接受北凉皇帝陛下的任何惩罚。”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皇上,你也受了惊吓,不如先好好休息,这件事押后再议?” “是啊皇上,您的脸色不大好,还是先找太医看看。外头的事,老臣会全权处置,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洛川河行礼。 宋烨瞧着很是倦怠,面色沉沉的抬了手,“都下去吧!” 八图愣怔,绿音公主一句话,洛长安一转达,比他磕头磕到死都管用?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太医拎着药箱,瞧着曹风,这事…… “皇上,太医来了。”曹风低声说。 洛长安抿唇,“让太医看看吧?” “都出去!”宋烨沉着脸。 这般神色,惹得洛长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比身上的冰肌丸发作更冷,更让人心颤。 曹风和太医赶紧行礼,拽着吾谷一道离开了御书房。 大门,重重的合上。 房门一关上,洛长安又打了个哆嗦,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你干的好事。”烛光里,宋烨幽幽的盯着她。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的望着他,“又与我何干?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喂你吃了药,你这会早就上了那个公主的当,你们两个说不定已经在御书房内,那啥……什么鸾啊凤的。” “洛长安,你就这么点本事,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宋烨冷不丁扣住她的手腕。 下一刻,宋烨瞳仁骤缩。 怎么…… 这么凉? 真的,吓着她了? 可若不吓一吓,谁知道下回她还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思及此处,宋烨依旧板着脸,仿佛真的动了大气。 洛长安听出来了,他生气了,每次生气的时候,他才会“朕”啊“朕”的自称,心下沉了沉,与其被他戳得体无完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是啊,是我干的,谁让她这一门心思的想往你身上贴?还以为我不知道,她那点歪心思?从她让人去街上买合欢散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要对你下手。”洛长安甩开他的手,缓步行至暖炉边上。 宋烨眉心一皱,瞧着她伸了手,搁在暖炉上烘着,似乎很不对劲。 “若不让她下手,她必定心里惦记,道上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才不可能让她得逞。”洛长安只觉得身上愈发寒凉,五脏六腑都跟结了冰似的。 难怪师父让她慎用,要是再来几下,估摸着那蛊虫没死,她倒是冻死了! “干脆,成全她!”洛长安腿肚子都有些打颤,“绿油油虽然、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比起百花公主,倒是坦诚得多,我与她私底下便达成了协议,诱使百花公主上当。” 事实是,百花公主急于求成,真的上当了。 “百花公主自以为貌美如花,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你都敢算计,我、我若不好好收拾她一顿,我、我就不叫、不叫洛长安!”她冻得浑身哆嗦。 这冰肌丸初初还觉得凉飕飕的,有点舒坦。 现在,冻得她连骨头缝里都有点疼,仿佛置身冰窖,陷在数九寒天里,冷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你怎么了?”宋烨看出来了,这丫头不对劲。 且瞧着这洛长安,面色发白,唇色发青,双肩僵硬,浑身都止不住的颤。 “我、我……”洛长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 宋烨疾步上前,快速将她抱在怀中。 他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但她若是真的病了,他自然不会再与她置气,自个捧在掌心里的宝贝,哪里真的舍得? “这样会不会好点?”宋烨察觉到了,洛长安浑身冻得跟冰块似的,“你到底做了什么?” 与她相处这么久,他还不曾发觉她有什么疑难杂症之类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她为了这场局,对她自己也下了手。 等等…… “方才我碰了你。”宋烨骇然望着她,不敢置信,“你没有疼。” 之前疼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可现在……情蛊为何没有发作? “你做了什么?”宋烨疾呼,整个人都是慌的,赶紧就把人抱了起来往外冲,“长安?洛长安!你把话说清楚,你做了什么?” 洛长安冷得厉害,“我、我回寝殿,让、让吾谷告诉你!” “好!”宋烨信她。 于是乎,满宫里的人都看见,皇帝抱着洛大人在宫道上直奔,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想到之前百花公主闯进御书房,欲对皇帝图谋不轨,宫里人都在小心的猜测,洛大人怕是被百花公主给气的? 进了长乐宫,宋烨快速将她放在床榻上,为她掖好被子,转身便将暖炉挪到了床边。 “长安?你怎样?”宋烨面色发白,脸色并不比她好到哪儿去,“你到底怎么了?” 吾谷行礼,“皇上你莫忧,公子服了冰肌丸,所以体内的情蛊冻住了。” 宋烨搓热了手,快速伸进了被窝里,替她捂着冰凉的双脚,“冻住了?” “是!”吾谷点头,“药效过去便罢了!大概需要,两个时辰左右。” 宋烨一怔,“那么久,她如何受得住?快去打热水,把她泡浴桶里。” “吾谷!”洛长安开口,“你出去!” 吾谷抿唇,“是!” 寝殿大门合上。 宋烨急不可耐,“你疯了?怎么敢随便乱吃东西,万一吃坏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莫要,留下我一人。 他是真的怕极了,怕她出事。 “宋烨!”她虚虚的开口,“你上来,暖暖我,好吗?” 宋烨愕然怔在当场。 第四百六十七章 洛长安,你自找的 只要她愿意,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勾勾手指,他有什么不愿双手奉上? 洛长安,这是他的命啊! “长安?”宋烨声音低哑,轻唤着她的名字,“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洛长安点点头,身子抖得厉害,“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喉间滚动,宋烨直勾勾的盯着她。 “情蛊被冻住了,这两个、两个时辰内,情蛊都不会出来。”她哆哆嗦嗦的伸出手,颤抖着抓住宋烨的手,“你上来好不好?” 宋烨仍是有些犹豫,“长安,你想清楚了?不,你现在神志不清,你看看,看看我,我是谁?” “宋烨!”她唤着他的名字,嗓音里带了几分哭腔,“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偷换百花公主的药,不该看她对你动手,而无动于衷……” 说到最后,她已然冷到了极点,再也说不出话来。 “长安?长安?”宋烨喊了两遍她的名字,“你看看我,我是宋烨,也是重生。” 她冰凉的手,微微蜷起,似乎是想用力抓紧他,奈何力有不逮。 终是,他转身去门口吩咐了一声,不许任何人闯入。 其后便褪了衣裳,上了她的床榻。 冰凉的身子,朝着温暖的火源靠拢,那一瞬仿佛深陷泥淖的人,看到了活下去的曙光,牢牢的紧握不放。 宋烨翻身,动作轻柔,如雪花落唇般温柔。 洛长安的身子,真的是冷到了极点,他抱着她,宛若抱着冰块一般,起初亦是冻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逐渐适应之后,她体温略有上升,而他则微凉下来。 “长安?”他伏在她耳畔低语,“好些吗?” 洛长安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嗓音嗡嗡的,“嗯!” “那我再抱得紧一些,可好?”宋烨在征求她的同意。 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她却是先下手为强。 后背上,骤然一凉。 宋烨瞬时绷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望着怀中人。 小丫头扬起头,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内里藏着小狐狸般的狡黠微光,她的指尖轻轻游走,点到哪儿,凉到哪儿。 宋烨止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低声呵斥,“别闹,免得……伤着你!” 听得出来,他何其隐忍。 “长安!”他唤着她的名字,“别闹。” 洛长安哪里会听之任之,素来任性,这会更是闹腾得厉害。 到了最后,宋烨的额上满是细密的冷汗,足见忍得有多辛苦。 “长安……”他已然到了极限,“你……” 洛长安美眸晶亮,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终是用如玉般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宋烨,机会只有这、这一两个时辰,我、我不知道,以后……以后什么时候能去、去掉情蛊,我……” “别说了!”宋烨俯首,终是堵住了她的嘴。 半晌,她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耳畔徘徊。 “长安,这是你自找的。” 洛长安羽睫轻颤,呼吸微蹙。 的确,自找的。 寝殿外,曹风已然退开了所有的奴才。 “吾谷?”曹风瞧着高度警惕的吾谷,“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吾谷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什么都没做,只是请了一些人来看戏而已,别的可真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杂家可不相信!”曹风轻嗤,“看洛公子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分明早早就知道了,这事会发生,早早的准备妥当了。” 吾谷装模作样,“哎呦,曹公公,这话可不敢乱说,好似我家公子故意折腾皇上似的,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西域的细作呢!” “你!”曹风上下一打量,满脸的鄙夷之色,“哎呦你个小兔崽子,还学会说瞎话骗杂家?杂家在宫里多少年,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就你这点伎俩,还能瞒得了杂家?” 吾谷行礼,“曹公公睿智,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呗?” “哎你……”曹风瞬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小兔崽子,真是与他主子一个德行,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 吾谷老老实实的守着,也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总归是皇帝和公子在一处,公子又是心甘情愿的,所以这事便也算是好事。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洛川河在宫道里徘徊。 听说洛长安是被皇帝,急急忙忙的抱回长乐宫的,他这个当爹的哪里放得下心,紧赶着就来看看情况。 “公子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简丰忙劝慰,“再者,也没听得宫里说,皇上传召太医,只说皇上进去了没出来,想必公子没什么大碍。” 洛川河知道,洛长安有自愈的能力,但也防不住一些特别手段,自个就这么一颗心尖尖,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若是磕着碰着,还不得心疼死他这个老父亲? 听得底下人来报,吾谷面带犹豫。 “哟,杂家还能冲进去不成?”曹风翻个白眼,“赶紧去吧!要不然,冲进去的不是杂家,是丞相大人!” 吾谷点点头,赶紧出了宫门。 “相爷!”吾谷行礼。 见着吾谷的时候,洛川河一颗心落下了一半,忙问,“你家公子呢?” “相爷放心,公子很好,有皇上照顾着,这会应该在休息。”吾谷忙解释,“公子没什么事,就是被气着了,您也知道,皇上素来担心公子的身子。” 洛川河一颗心,算是彻底的放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公子很好,相爷放心!”吾谷行礼。 洛川河点点头,“那你好好伺候着,若是长安有什么事,可不许瞒着本相!” “是!”吾谷俯首,“奴才一定会好好伺候着,相爷您还是想想,该如何安置西域那些人吧!” 洛川河顿了顿,若是旁人,许是想不明白这事,可洛川河是洛长安的亲爹,知女莫若父,这丫头往宋烨边上一站,他就知道她心里揣着小九九。 “你坦白告诉本相,长安到底想怎样对付百花公主?”洛川河压低了声音,仔细环顾四周,生怕隔墙有耳。 吾谷一怔。 “本相是她爹,还能瞒得过本相?”洛川河眉心紧蹙,“说吧!” 吾谷抿唇,“公子说,咱们北凉与西域因为协议的事情僵持不下,只有杀了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没了可依仗的东西,自然就没招了。” “可依仗的东西?”洛川河愣怔。 吾谷点点头,“西域……百花公主!” “哦!”即便吾谷没再往下说,洛川河也明白了,“真不愧是我洛川河的小兔崽子!” 第四百六十八章 他的指尖,缠着她的发 待洛川河离开,吾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赶紧回到寝殿门前守着。 “没事吧?”曹风问。 吾谷点点头,“相爷走了,想来是放了心。” “那就好,那就好!”曹风是怕极了洛川河会进来,那可是丞相大人,洛公子的父亲,还真是没敢拦着。 吾谷瞧着紧闭的寝殿大门,抿唇没敢再吭声。 相爷,多少应该猜到了! 宫道上。 “相爷,皇上对公子很是上心。”简丰笑道。 洛川河幽然叹口气,“帝王之恩,如流水无情,有多少能长留一人?本相担心得很,即便有了过命的交情,可是人心易变,谁能保证帝王之心,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简丰答不上来,自然也安慰不了。 洛川河扯了扯唇角,“罢了,且看长安自己的福气罢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西域那边的事儿,这帮蛮夷在皇帝的身上动心思,如此狗胆包天,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敢擅闯御书房,还敢对皇上动手,可见在西域的时候,这位百花公主甚受宠爱,以至于到了北凉,亦未改这刁蛮任性的脾气。”简丰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改变的,定然是惯性而为。 “呵,甚受宠爱?”洛川河满脸鄙夷,冷声低嗤,“在西域的宠爱又有何用?我北凉不惯着她那臭脾气!” 简丰笑道,“诚然,她之前可没少针对公子。” “针对?”洛川河冷笑,“她哪里是针对,分明是想杀了长安,取而代之。” 简丰愣怔,“杀了公子?” “这西域的女人,仗着自己容貌出众,想着先搞定皇上,再搞定后宫,最后搞定群臣。”洛川河还不知道那点把戏,“母凭子贵,让北凉成为西域的附属。” 简丰喉间滚动,“这女人……” “可惜了,长安这么一折腾,百花公主的国母梦,啪,破了!”洛川河负手而行,“西域使团,很快就要找上丞相府了。” 眼下没了太师府,他们所能走走关系的,可不就是丞相府嘛! “相爷是要成全他们?”简丰问。 洛川河瞥他一眼,“你以为你家公子,为什么兜了这么一圈?明知道拦不住,那就先扒了她一层皮,再放她进来。没了牙的老虎,顶多是只猫!” “公子英明!”简丰俯首。 洛川河叹口气,自己的崽子,总算是开窍了,这事儿办得……漂亮! 果不其然,洛川河出了宫,还没回到丞相府,就已经收到了八图派人递来的拜帖。 说是要,拜谒丞相大人。 “本相怎么说来着?”洛川河斜了简丰一眼。 简丰笑而不语。 相爷,料事如神。 “等着吧!”洛川河轻哼,“本相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 西域的人,玩出什么花样,洛长安管不着,也没精力去管。 但是,宋烨玩出了多少花样,她却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 自个就像是翻烙饼一般,被宋烨翻来覆去的,最后仿佛连意识都已经神游了,浑浑噩噩,噩噩浑浑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最后,宋烨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她也不知道。 眼一闭,便什么感觉都没了。 累,委实累极了。 从最初的疼,到后来的累。 因为冰肌丸的缘故,她倒是想喊,却也只能低低的哽咽着,哭不出来,喊不出来,人就像是一叶小舟,漂浮在汪洋大海上,起起伏伏。 “长安?”宋烨低低的唤着。 怀里的人儿,就跟刚出生的小猫似的,轻轻的用手挠了他一下,力道不重,痒痒的。 宋烨握住她微凉的柔荑,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在回升。 想了想,宋烨翻身下了床榻,批了件外衣便打开了寝殿大门,“打一桶热水进来。” “是!”曹风可不敢多说什么。 吾谷紧赶着去打水,然则水提到了门口,却被宋烨亲手接过。 那一瞬,吾谷和曹风都懵了。 “那是皇上吗?”吾谷问。 曹风点点头,有些不敢认,“好像、约莫是吧!” 寝殿大门依旧关着,只是…… 二人默默的竖起耳朵,贴在了门缝上,可门面厚实,隔音甚好,里面除了细弱的水声,什么都听不到。 “皇上是在沐浴?可那一桶水也不够啊!”吾谷低声说。 曹风想了想,“许是洛公子需要。” “那公子也得吭声啊!”吾谷诧异,“往常公子有什么事,都是叫我的。” 曹风用胳膊肘忖了他一下,“眼下有皇上,那不得比你细致?” “也、也是哈!”吾谷点点头。 只是,这里面到底在干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宋烨拧了湿帕子,用热水轻轻的,替洛长安擦了擦,然后帮她把中衣穿了回去。 他动作轻柔,期间洛长安睁开过眼睛,大概是觉得有些异常。 “没事,是我!”宋烨替她擦着脚底板,“我帮你擦一擦,你能睡得更安稳些,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洛长安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喊了声,“宋烨!” 然后,便没了动静。 宋烨拧了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额角,转而摸了摸她的手掌心,的确暖和了很多,换言之……冰肌丸的效用快要消失了,而她的情蛊又该重新苏醒。 幽然叹口气,宋烨坐在床边,瞧着双眸紧闭的人儿,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以后再敢设计我,仔细我扒了你的皮!”他弯腰,俯首。 轻轻的,亲了亲她的唇。 将水盆端到一旁,宋烨褪了鞋袜,重新钻进了被窝。 还不等他伸手,小妮子已经在睡梦中翻个身,自个滚进了他的怀里。 “乖!”他俯首,薄唇轻吻着她的发,“有我在,你就安安心心的睡,天塌了……为夫都会替你顶着!” 真是个傻丫头。 设这么一个局,还敢设计他。 他若不是猜到了,她花了心思动了手脚,又岂会这般心甘情愿的入局。 只是,这奖励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是真的真的没想到,情急之下,她会豁出一切救他,即便冰肌丸可能会压制情蛊,但没有试过便不算十足把握。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顾一切的,吞下了冰肌丸。 心里暖洋洋的,唇角带着掩不住的笑,宋烨用手指,轻缠着她的发,一圈又一圈,恨不能这辈子都纠在一处,再也不松开。 “洛长安,你是我的!这辈子,别想跑!” 第四百六十九章 得偿所愿 洛长安这一觉睡得极好,不,不应该说是极好,而是睡得格外踏实,只是睡得有些长久,以至于睁开眼的瞬间,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宋烨焦灼的眼神。 “长安?”宋烨一直没敢睡,时不时的伸手去探的鼻息,生怕这冰肌丸的后劲太狠。 万一,万一呢?一不留神的,就把自个的心肝宝贝给弄丢了,那他岂非生不如死,白白重来了这么一遭。 “什么时辰了?”洛长安半梦半醒的,往他怀里拱了拱,“我睡了多久?” 宋烨如释重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没事就好,醒了就好。” “你胡说什么呢?”这话刚说完,洛长安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比如说,她身上的寝衣。 重新睁开眼,洛长安倦怠的瞧着近在咫尺的宋烨,唇角逐渐扬起,“你给我换的?” “嗯!”宋烨点头,将她抱在怀里,坐了起来,“怕到时候药效过去,我碰你的时候会惹你难受,所以便替你穿好了。” 洛长安笑着往他怀里钻,“宋烨,我累!” “我知道!”宋烨笑着抱紧了她,“长安,是我的!” 洛长安没说话,只是阖着眼。 “长安?”宋烨低语,“你若是累了,就再睡一会。” 闻言,洛长安猛地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你说呢?”宋烨笑道,“再睡会,我去处理西域之事。” 见他放开她,起身准备走,却被洛长安拽住了袖口。 “乖乖的,再睡会。”他笑着抚过她精致的眉眼,指尖从她的长发上掠过,柔顺轻滑,一直顺到了他心坎里,“有我在,你放心便是。” 昨儿个没把持住,到底是折腾了她良久,也不知有没有伤着她? “我不!”她眨着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我想跟你在一起,宋烨……别丢下我,我不想一个人,好不好?” 宋烨心软得不行,“怎么了?” “做了一场梦,梦里……你没理我。”洛长安神情暗淡,“你走了,走得很远很远,死活不肯搭理我,大火熊熊燃起,我身边的人都在火里……我怎么喊着,都没用。” 宋烨狠狠的将她抱紧,瞬时红了眼眶,“别想了,做梦而已,梦做不得真。” “可是,梦里的情景好真实。”洛长安有些恍惚,伏在他怀里顾自低语,“你的身边,有好多好多的女人,有你最宠爱的妃子,你对她言听计从,把我赶尽杀绝……” 宋烨笑得有些勉强,“你胡说什么呢?我连命都可以给你,又怎么舍得杀了你?杀你身边的亲人?惹你伤心呢?长安,你醒醒,梦醒了!” “梦醒了?”洛长安仰头望着他。 宋烨伸手拂开她面上的散发,“那么,从今以后我就带着你,我在哪,你就在哪,长安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好!”洛长安点点头。 身子有些虚弱,软哒哒的。 宋烨笑着为她更衣,之前怎么把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剥离,如今就怎么一件件的穿回去。 “让皇帝伺候我更衣,那我岂非比皇帝更尊贵?”她坐在床沿,笑盈盈的瞧着他。 宋烨将鞋袜予她穿好,“这世上唯有你,能在我之上,你说呢?” 闻言,洛长安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 “你个臭不要脸的!”洛长安轻嗤。 宋烨不以为意,将她搀起,“好了,走吧!” “这个时辰……”洛长安转头瞧着窗户,外头已经天光亮,早就过了早朝的时辰,“你要去御书房吗?” 宋烨道,“我今日免了朝,所以文武百官略有非议,但多数指责西域使团,是他们惊扰了我,倒也不必多虑。” “哦!”洛长安点点头,坐在了梳妆镜前。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宋烨瞧着镜子里的人儿,不由的弯下了腰,将下颚抵在她的发心,“小轩窗,正梳妆。” “冰肌丸的药效过去了,你就别想了!”洛长安故意提醒他。 宋烨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无外乎是想“折磨”他,毕竟之前在床笫之间,他委实出了不少的力。 眼下没了冰肌丸,她的情蛊便又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肯定没办法再与她痛快淋漓。 所以,她便又占了上风。 所以,他便再也不能为所欲为。 “长安!”宋烨捏起玉篦子,轻轻梳着她的发,“长安的滋味甚好,朕甚是喜欢,只是这冰肌丸为物,太过阴狠毒辣,可一不可二。” 洛长安一怔,“你不想吗?我原以为,你会很高兴的。” “高兴是因为,长安为了朕,心甘情愿的忍受冰肌丸发作的痛苦。”宋烨为她束发,“可长安啊,朕要的不是这样,你若能安然无恙,好好的,高高兴兴的,朕比什么都高兴。” 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人,风姿俊朗,那样出众的一个男子,将她捧在手心里,宁可自己忍着也不舍得碰她,不舍得她难受。 “除了我爹和吾谷,你便是我最亲的人。”洛长安低低的说。 宋烨笑了,“从今以后,得把我放在心上,我不高兴的事情,不要去做。长安,要高高兴兴的,开开心心的,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好!”洛长安抿唇,笑得如花绽放,“我答应你了!” 戴上玉冠,束上发簪。 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哟,皇上的手艺不错!” “叫夫君!”宋烨摁住她的双肩。 洛长安面颊微红,低低的喊了声,“夫君。” “没听到,大点声!”宋烨伸手将她拽起,面对着自己,圈住她纤细的腰肢,“看着我!” 洛长安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寝殿内暖得让人窒息。 “长安?”他磁音温柔,轻唤着她的名字,“长安?” 一遍遍,一声声。 洛长安有些腿软,已然靠在了他的身上,含糊不清的喊了声,“夫君!” “真好听,长安,再喊几声。”宋烨抱紧了她,以自身力道托着她,哄着她开口。 洛长安只觉得面上滚烫,咬着唇定定的瞧着他,“夫君!夫君!夫君……” 宋烨只觉得满心都是暖意,一瞬间,如三月春风拂过,万花皆绽。 皆,为她。 将她高高举抱在怀中,宋烨仰望着她,逆光中的人儿,是他心尖上的人。 真好! 不枉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终于终于,得偿所愿。 第四百七十章 老狐狸出马,一个顶两 因为洛长安的缘故,宋烨姗姗来迟。 不过,洛长安可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原因,明明是某些人贼心不死,就算吃不着葡萄,也得沾着点便宜。 这,能怪谁? 肯定不能怪她。 怪只怪,某人自个定力不足。 腻歪着黏她,死活不肯出门。 “这下好了吧?”洛长安扯了扯唇角,“我又是倒霉蛋!” 可不,祸国殃民的罪名,实打实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行礼。 这不是正朝,来这儿都是朝中重臣,商议的自然是西域之事,这事不解决,两国之争一触即发。 “皇上!”洛川河不在,眼下是礼部尚书先行,“这西域女子委实太过放肆,无德而失礼,不堪入住后宫,否则怕是为天下人所嗤笑,请皇上三思!” 当然,也有不同意见。 “皇上,臣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西域和北凉的协议,若是为了一时之气而兴起两国之战,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万民深陷战火,此乃下下之策,万万不可啊!皇上,三思!” 洛长安听得头疼,若宋烨只是个寻常男子,只管顾着自个的心思便罢了,可宋烨是皇帝,一举一动便牵扯到了江山和天下百姓的安危。 进退维谷,两难之境。 只是,今儿有一点很是奇怪,爹怎么没来? 去哪了? 洛川河哪都没去,只是在丞相府的书房里待着。 当然,房内不止他一人。 简丰上茶,继而老老实实的守在洛川河身边。 八图一怔,“相爷,你这……” “他是本相的心腹,本相身上有几颗痣,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洛川河皮笑肉不笑,悠哉悠哉的端起杯盏,“本相走哪,都带着这条胳膊,使臣不会想让本相……自断臂膀吧?” 八图顿了顿,“不敢!” “那就好!”洛川河一点都没有,要跟他客气的意思,“毕竟我们北凉,有一句话叫做,客随主便!” 八图心下愣怔:这贼精的老东西! “本相在北凉朝堂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有些事看得比谁都通透。”洛川河端起杯盏,浅呷一口,“你们这么一闹,文武分成两拨,一拨会站你们,与西域签订协议,允许百花公主进后宫。” 八图敛眸,“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而另一拨,则相反!”洛川河望着他,“相反是什么意思,不需要本相解释了吧?” 八图点点头,“我知道。” “话,本相搁在这儿,如何选择还请使臣自己思量!”洛川河徐徐放下手中杯盏。 八图只觉得手里的杯盏,很是烫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隔壁的小房间里,摆着西域带来的珍宝,沉甸甸的分量,似乎一点都没有撼动洛川河。 事实上,洛川河半点都不稀罕这些东西,与洛长安相比,这些金银珠宝,压根一文不值。 “如果空手而归,那么西域……”八图知道轻重,“怕是会沦为诸国的笑柄,到时候南渊更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万一兴兵而起,势必吞而食之。” 若然如此,西域便会沦为南渊的附属,成为南渊的奴才。 亡国之奴会有什么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洛川河品着茶,一副从容淡然之色,“西域此番全因百花公主而牵累,本相也是万万没料到,你们的公主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御书房那是什么地方?连本相都不敢擅闯,你们……” “北凉最尊贵的客人,犯了这样的错误,你让我北凉该拿你们怎么办?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还是抓了便放,以至于群臣非议,任由流言蜚语漫天?” 闻言,八图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半句话来。 “本相身为百官之首,也有很多不得已之处。”洛川河幽幽的叹口气,“咱们这些当臣子的,不就得为皇上分忧吗?” 八图点点头,“我明白丞相大人的意思,只是眼下,得先解决双方之争,平息皇上的怒火。丞相大人,此事着实是公主思虑不周……” “思虑不周?使臣大人,这仅仅是思虑不周的事儿吗?”洛川河冷笑两声,“本相可半点都没看出来,虑在何处?不周倒是处处可见。” 八图面上挂不住,心里虚得很。 “这件事,使臣大人应该也很清楚吧?”洛川河是谁,能让你随便占了便宜去? 休想! “不,这事我不知情。”八图得赶紧把自己撇干净,“我若是知道,一定会拦着公主,绝对不会让公主进宫的。” 洛川河看傻子一般看他,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百花公主这事做得有失妥当。”八图继续道,“皇帝的话说得有些重,咱们这些西域来的,难免心里发慌,还望丞相大人帮帮忙,给指条明路。” 洛川河摇摇头,“不是本相不帮你们,只是这是,还得你们自己退一步。” 这意思,何其明显。 八图有些犹豫。 洛川河又道,“话,本相已经说清楚了,如果你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还要照着最初的协议进行,那我北凉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你们西域,都欺负到我北凉皇帝的头上了,我北凉臣民,岂能与你们善罢甘休!”洛川河冷哼,“就算是要开战,亦在所不惜!” 八图急忙起身行礼,“丞相严重了,咱们也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西域这边也愿意让步,就是不知道,北凉皇帝愿不愿意原谅我们公主?” “唉!”洛川河长长叹口气,“你们这事啊……纵然公主有心于皇上,也不能如此着急,本相还从未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气。” 八图连连点头称是。 “皇上乃是天子啊,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洛川河继续道,“雷霆之怒不可息!看在使臣大人如此诚心的份上,那本相再给你透个消息,今儿皇上在偏殿设朝,就是关于惩处西域公主之事。” 八图面色大变,“丞相大人,您可不能撒手不管,您得救救公主!” 若是百花公主死在了北凉,他这使臣怕也难逃一死吧? 不管是为了国,还是为了自己的命,八图必须退让。 活着,总比死了强! “那就是说,你们愿意退让一步?”洛川河温和浅笑。 八图呼吸微促,终是重重的点头,“是!” 洛川河低头,惬意的抿一口茶。 甚好! 第四百七十一章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西域既表现出了如此大的诚意,我北凉也不是不能容人的,皇上那边,本相会极力周旋,尽量让双方能平静下来,好好的谈!”洛川河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八图知道,这老狐狸在玩花样。 可八图没办法,这不是西域,这是北凉,是洛川河的地盘。 “那就有劳丞相大人疏通疏通,咱们愿意让步,愿意让皇帝陛下,看到咱们西域的诚意!”八图行礼。 洛川河笑着点头,“那本相这就进宫去!” “有劳!”八图如释重负。 待回到了行馆。 八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绿音公主依旧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哟,这是吃了人家的脸色,回来摆脸色?” “绿音公主,别忘了您也是西域来的,若是咱们出事,您也别想落得干净!”八图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时候,还不懂得一致对外,反而在家里比比歪歪的,这不是存心内讧吗? “我有洛长安,怕什么事儿?”绿音公主啐一口瓜子皮,“这件事完全是你们自找的,一个个居心不良,图谋不轨,应有此报。” 八图被气得直哆嗦,“绿音公主,您说这话的时候,可有摸过自己的良心?王和王后都还在西域等着咱们的消息,你居然、居然要让咱们一道死在这里?” “那又有什么不好?没了期待,就不会期待。”绿音公主凉薄得像个局外人,好似他们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便是坐在那里,等着看所有人的笑话,等着看所有人落魄。 “公主,这对您半点好处都没有!”八图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处? 绿音公主想了想,“我在西域的时候,就没有得到过所谓的好处,现如今也不需要这好处,不是吗?八图,你跟着百花在西域的时候干了什么,我这心里,都记着呢!” 八图面色发青。 “不过,我不想计较,毕竟都过去了,我若是揪着不放,那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绿音公主想得很明白,“我不想让自己以后的日子,也笼罩在你们的阴影之下,我想做我自己,想要快活!” 八图按捺住激愤,想起了在御书房的时候,因为绿音公主一句话,洛长安便求了请,寻思着能不能利用绿音公主,让洛长安直接规劝皇帝? “我看着你这转眼珠子的样子,就讨厌!”绿音公主起身就往外走。 八图扑通跪地,“公主,眼下是特殊时期,您就看在王后的面上……王后待您不薄,就算当日出了那样的事情,王后也是站在您这边,是她保住您,送您离开西域的。” 这话没错,当日百花公主甩锅,是王后凭着一己之力,护她离开西域,随着使团来了北凉。 “你想让我去劝洛长安,让洛长安帮着说情?”绿音公主一抬头,正好瞧见面色惨白的百花公主,站在房门口,“妹妹,你的面子可真大啊!长安,岂是你能请得动的?” 百花公主沐浴更衣完毕,这会整个人都是飘的,药效过后的虚弱,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亦步亦趋的朝着绿音公主走来,“姐姐真的是想看着我死吗?” “这事,不都跟你学的吗?”绿音公主冷笑。 百花公主面色惨白,“这件事,我是被陷害的!” “你不去害人,人家怎么害你?”绿音公主反唇相讥。 百花公主哑然,好半晌才红了眼眶,“我如此这般,与你有什么好处?你真以为洛长安是真心想帮你吗?她不过是想利用你。” “你又何尝不是?”绿音公主掸开手上的瓜子皮,“既然都是被利用,倒不如找个看得过眼的被利用,至少心里还是舒服的。” 八图赶紧上前搀了一把,“公主,没事吧?” “我没事了!”百花公主咬着后槽牙,“西域若是与北凉开战,到最后只怕是两败俱伤,谁也落不得好处,姐姐就算恨我们,难道就不为西域的臣民想想?那些无辜的百姓,就该死吗?” 绿音公主站在那里,幽幽的回眸看她,“你现在才想起来无辜的百姓?百花,你任性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一张嘴只知道说别人,为什么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这德行?” “姐姐,难道你真的这般无情?”百花公主泣泪两行,“我都已经这样了,还非要进入后宫,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为了西域,必须有人牺牲。” 绿音公主笑得凉凉的,“说得多么伟大而高尚,于是乎就用我的卑劣,来衬托你的牺牲,成全你的美誉。百花啊百花,你还是我记忆里那个,讨厌的、无耻至极的模样。” 一点,都没有改变。 “你真的不愿为我,去求洛长安?”百花公主拭泪,“姐姐,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 绿音公主笑了笑,“因为你,不值得我去求小安安,她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哪儿顾得上你啊!当然,如果我有事,她一定会帮我,你信不信?所以说,要死的是你们,不是我!” 语罢,绿音公主头也不回的离开。 “公主?”八图骇然。 百花公主坐在那里,一扫方才的软弱姿态,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个贱人,居然敢不听我的话,敢威胁我?呵,要死大家一起死!” “公主,还没到这一步!”八图忙道,“我与洛川河谈过了,只要咱们退步,他就会去周旋,其实北凉也就是想让咱们退步,仅此而已。” 百花公主愤然,一掌拍在桌案上,“此番,我定是被洛长安给算计的,要不然,我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都是计划好的,唯一不在计划之列的,就是进过一次长乐宫。” “可您没有证据,而且这是北凉,皇帝和丞相护着洛长安,咱们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吃哑巴亏!”八图一语道破,“这事若是传出去,会被天下人嗤笑,到时候周边诸国都会……” 百花公主狠狠闭了闭眼,“别说了。” “洛川河那个老狐狸,可不就等着这一天吗?”八图叹气,“公主,忍忍吧,先靠近皇帝再说。只要有机会,我就不信皇帝不动心,您可是咱们西域的希望啊!” 百花公主努力平复内心的激愤,“等我拿住了皇帝,我倒要看看,这贱人怎么死!还有那个,洛长安!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四百七十二章 她说的,句句在理 不过,狠话归狠话,要做起来还真是有些困难。 “公主?”丫鬟低声开口,“您就不担心吗?二公主素来心狠手辣,以前对付您的时候,您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现如今……怕是要对付洛公子了。” 绿音公主双手叉腰,瞧着外头的绵绵细雨,“对付洛长安?这喇叭花也得有这个本事,离开了西域,还把自个当成西域的瑰宝?寄人篱下的道理都不懂,还敢处处骂我蠢!” 现在,到底是谁蠢,还不知道呢! “公主不怕吗?”丫鬟又问。 绿音公主还真是一点都不怕,这是北凉的地盘,洛长安上头还有个洛川河和皇帝,谁敢动洛长安一根毫发,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怕就怕,这百花不敢动手,到时候然而让我没热闹可看。”绿音公主低哼,“你且去宫里知会一声,告诉洛长安,这里的动静。” 丫鬟行了礼,“是。” 当即,匆匆离去。 这北凉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绿音公主还真是有些期待,期待着洛长安他们,能好好的收拾自家这个妹妹。 倒也不是她冷漠无情,只是这人心啊,冷了太久,就再也没了属于人的温度。 宫里还在争议,对于西域百花公主的行为,是纵还是放,两个阵营相持不下,吵得洛长安都觉得脑仁疼。 这一个两个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皇上,臣以为,此事绝对不可姑息,若有一,必定有二,当戒而断之,以为正道!” “皇上,臣以为,西域使团来朝,乃是为了两国同修共好,既然已经出了这种事,为何不能化被动为主动,化干戈为玉帛,趁机让西域退步,此乃大全之策,请皇上三思!” “皇上……” “皇上……” 宋烨脑仁疼,侧过脸望着洛长安,“你觉得呢?” 这一问,倒是把底下的文武百官给震住了。 皇帝这是问谁? 问洛长安? 可洛长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底下人心知肚明,这顽劣不堪的丞相府小公子,能懂什么朝廷大策?这不是胡闹吗? 在众人眼里,洛川河是洛川河,洛长安是洛长安。 虽为父子,却大相径庭。 “我?”洛长安也愣了一下,宋烨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询她的意见? 宋烨勾唇,“怎么,不敢说?” “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自个资历尚浅,有些话说出来,怕你们都笑话我!”洛长安有什么不敢说的? 宋烨脉脉温情的瞧着她,“但说无妨。” 彼时,洛川河刚走到了金殿外,听得这话,便顿住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他便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里头的动静。 事实上,洛川河也想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大本事?有几斤几两?这决定着以后,她能否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 在洛川河的心里,即便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希望她成为帝王的附属。 附属,随时都会被抛弃。 唯有左膀右臂,不可或缺。 即便有斩断的那一日,也会鲜血淋漓,丢半条命! “相……”简丰正欲开口。 洛川河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吭声,听听里面的动静。 简丰颔首,保持静默。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金銮殿,但瞧着底下这么多人,洛长安这心里还是有些虚的,毕竟自己就这么个芝麻绿豆小官,有些话说出去,难免会得罪人。 可是…… “说吧!”宋烨道,“有些东西,一回生二回熟,你就算说错了也不打紧,朕都替你兜着,恕你无罪,如何?” 后面这半句,是说给文武百官听的。 “嗯!”洛长安点点头,“那我就说了哈,其实关于百花公主之事,多半与西域骄纵有关,她毕竟不是咱们北凉土生土长的女子,不懂得何为女子名节何为矜持。” 宋烨望着她,“继续说。” “这样一来也好,杀杀她的锐气,再将她纳入后宫,如此一来便也能安分守己。”洛长安说这话的时候,底下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呢? 因为这位小公子,没有胡言乱语,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北凉毕竟不是一国独大,周遭有太多的人盯着,若是与西域闹僵了,到时候南渊那帮家伙肯定要趁虚而入。”洛长安又道,“我觉得,咱们得稳住西域。” 瞧,这话,也在理。 外头的洛川河,听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稳住西域,免不得要退让,咱们的退让不是在协议上,而是请皇上委曲求全,收个后妃在宫里,又不是非要皇上与她恩爱生子,也不用立她为后,只需好吃好喝的待着便是!”洛长安瞧了一眼众人,“诸位大人,咱们北凉养个西域女子,还是养得起的吧?” 音落,众人哗然大笑。 别说养一个女人,就算养十个百个女人,北凉哪有养不起的道理。 “既然能养得起,咱们有个比拘着呢?”洛长安道,“对外,彰显我北凉的大度,这样一个丢了名节的女子也能留下,也可见咱们北凉对西域的诚意。那么西域在协议上让步,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情。” 这话一说,笑声渐渐的消失了。 哎呦,说的愈发有道理了。 “咱们既得了美人,又拿住了西域的人质,最后还得到了协议上的退步,这不是一箭三雕吗?”洛长安笑嘻嘻的望着宋烨,“就是委屈皇上了,后宫多个人,多双筷子,多吃您两口饭。” 宋烨扶额,“你这小子……” “诸位大人,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洛长安笑问,“这就是我个人的意思,不代表皇上的意思,大家要是有别的意见,只管说便罢了,我没参与过朝政,不知道你们平素怎么玩转的。”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会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能说什么呢? 洛长安说的,确实句句在理,几乎没有一句废话。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她一人说完了。 “皇上!”洛川河从殿外进门。 文武百官赶紧分列两旁,毕恭毕敬的躬身在侧。 “皇上!”洛川河行礼,“臣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宋烨直起腰,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丞相免礼,朕还在与诸位大人商议着,如何处置西域使团,爱卿可有什么主意?” 闻言,洛川河直起身,瞧了瞧众人,转而将视线停在了洛长安身上。 洛长安:“??” 第四百七十三章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洛长安没想到,父亲都听到了,更没想到,父亲居然极力赞成这事。 但是,兹事体大,有些事不可能当下决断。 这件事被押后再议,但众人心里清楚,皇帝心里是偏向于洛长安的。 谁都不得不承认,洛长安虽然没说出有用的东西,但却能把人说服,还是有些本事的。 若是能说服皇帝,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下了朝。 宋烨与洛川河走在前面,洛长安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只觉得无聊透顶。 “丞相都听到了吧?”宋烨问。 洛川河点点头,“都听到了。” “什么感觉?”宋烨笑了笑。 洛川河先是一笑,俄而幽幽的吐出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半截,“值得了!放心了!” 就六个字,代表了一个老父亲的所有心情。 放心了。 孩子只有真正的长大了,老父亲才能放下这颗悬了这么多年的心。 宋烨笑着点头,“可见,丞相也是认同长安在殿上说的那些话。” “不瞒皇上,臣今儿来迟,就是因为八图来了臣的府上,臣与他斡旋了好半天呢!”洛川河无奈的笑道,“太师府没了,他只能来找本相,所以本相就逼着他,退了一步!” 宋烨愣怔了片刻,“便是,长安说的那个策略?” “对!”洛川河点头,“咱们以退为进,他们亦是如此。” 双方都让一步,一个入后宫,一个妥协议和。 “所以,最后吃亏的就朕一个人。”宋烨抬手揉着眉心,“朕可是差点就被她……” 洛川河忙躬身行礼,“皇上就当是窗台边,多摆了一个花瓶,您爱往里头插花就插花,若是不喜欢,就任由她搁着,哪日风吹雨打的碎了,便也罢了!” “朕也知道,好吃好喝的待着便是,只是朕一直在前朝忙碌,可能顾不到后宫,朕是担心这女人心思狠辣,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情来。”宋烨皱了皱眉,“朕怕她伤害长安。” 在他疏忽大意的时候,又或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事……”涉及到了洛长安,洛川河便是无话可说了。 谁都知道,洛长安是他的心头肉,哪里舍得磕着碰着分毫。 “你们这是在担心我?”洛长安轻嗤,“我看上去,像是那么没用的?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你们这两个大男人未免太小看我了。” 宋烨与洛川河对视一眼,略显无奈。 “你们不要都这副表情嘛!”洛长安扯了扯唇角,极是瞧不上这两人的神色,“我又不是小孩子,犯得着这么盯着我吗?我会自己保护自己,没你们保护,我也长这么大了,不是吗?” 洛川河叹口气,“没我护着你,你能长这么大?” “当初要不是我,你还能活着从南州回来?”宋烨亦问。 洛长安无言以对,这两人什么时候连成一气了? “长安,人心叵测,不得不防。”洛川河很是无奈,“听说西域多邪术,还是要小心为上,即便只有她一人落单,那也是危险所在。” 宋烨极是赞同这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知道了知道了!”洛长安觉得脑仁疼,“就没见过这么啰嗦的,一个比一个啰嗦。” 尽管这二人都是为了她好,可这啰里啰嗦的,实在也是吃不消啊! “你这孩子……”洛川河躬身,“皇上恕罪,长安她……” 宋烨报之一笑,“丞相不必如此,朕与长安是历经过生死的,岂会不知她的性情?再者,外头瞧着是君臣,无人之处……你便是我的岳父啊!” 洛川河瞧了瞧宋烨,俄而瞧了瞧洛长安。 小妮子嘟嘟嘴,别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跟个没事人一样。 翁婿二人对视一笑,诚然,拿她没半点法子。 御书房内。 洛长安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腮帮子鼓鼓的,似乎有些气囊囊,“为什么还要读书?” “你今儿在朝堂上,让我瞧见了一样东西,我自然是要着重栽培的。”宋烨神态自若的批着折子,“长安,有些东西是天赋,老天爷给的东西,要好好的利用起来。” 洛长安捏着笔杆子,“我只知道,我的天赋肯定不是抄书背书,还有读书习字。你看看我这写的字,哪里有半点灵气,不成不成!” “说明了一个问题!”宋烨笑道,“平素不用功。” 洛长安:“……”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但凡我喜欢读书,也不至于是这样,你不是早就知道?”洛长安托腮,瞧着自己写的字。 宋烨还不知道她吗? 前阵子,字迹已经大好,而且很大程度与他的字迹很是相似。 这足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不是笨,也不是学不会,只是懒而已。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得时刻盯着你,哪日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 洛长安愣了愣,奇了怪了,她这三脚猫的本事,他居然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怎么,还想拿我对付我爹呢?”洛长安扯了扯唇角,满脸嫌弃的看他。 宋烨一怔,俄而微微沉下脸,“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卑鄙小人?你是我的,哪有人拿着自家的宝贝疙瘩,去对付自家人的?” “那你要用我来作甚?”洛长安不明白。 宋烨合上手中的折子,“自然不是让你冲锋陷阵,是想让你好好的为北凉办差,这答案,你可还满意?” “为北凉办差?”洛长安不明白,“就我这样的,能办什么差?你莫要再拿我取笑。” 宋烨目色灼灼的盯着她,“长安,我虽然是皇帝,可有时候我也未必能保你周全,尤其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那也有吾谷在!”洛长安道。 宋烨摇摇头,“双手难敌四拳,吾谷保护不了你一辈子,你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读书就能保护自己吗?”洛长安可不这么认为。 宋烨问她,“如果不是丁太傅的西域杂谈,你能了解到西域的风土人情吗?能了解到西域人的一些生活习性?能知己知彼?长安,你不能!人只有汲取来自于四面八方的东西,才能让自己茁壮成长,立于不败之地。前人智慧,当求知若渴!” “我其实,不太能听懂你说的话!”洛长安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以前不似这般言语。” 宋烨心下一震,迎上她那双略显迷惘的眸子,愣是没能再说出话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他像是养了个闺女,愁功课 宋烨顿了顿,盯着洛长安瞧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你是怕我跟不上你的脚步,有一天你终是会腻烦了我,遇见了可以与你说上话的女子,便将我忘了?”洛长安是谁。 风花雪月她都懂,儿女情长也见过。 宋烨放下手中御笔,缓步行至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由着她躺在他的腿上,“长安放心,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她满脸嫌弃,把玩着他腰间的玉珏穗子,“你若日理万机,我不可能日夜相伴,然后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久而久之,我们就无话可说了。” 宋烨垂眸看她,“你便觉得,无话可说之时,我就会丢弃你?” “人啊,谁也料不准一辈子有多长,更无法保证,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洛长安想得极是通透,“你是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哪日瞧见了一见钟情的也不奇怪。人,天生爱美!” 宋烨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还是说,你对我没信心?” “我说的只是一种情况,另一种就是你日理万机,然后忽略了我,到时候我四处找乐子,忽然就看上了别人。”洛长安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顶上乌云密布。 某人目色沉沉的盯着她,仿佛要吃人一般。 “哎呦,我说的是实话,但这事不是还没发生吗?” 洛长安忙赔笑脸,“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可能懂不懂?两个无话可说的人,就算你做了夫妻也是极容易出事,这是常理。” 宋烨瞧着她,“你哪儿来这么多歪道理?” “不管这道理是歪还是正,只要是人说出来的,能听得懂就成了!”洛长安振振有词,“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也明白你在做什么,可是宋烨,我不喜欢。” 说着,她伸出手,恣意的摸着他的喉结。 宋烨:“……” 小妮子太猖狂,让人有些受不住。 “别闹!”宋烨冷不丁握住她的手,“要起火的。” 洛长安可不怕,“起火了也不关我的事,我这灭不了火!” 如此,宋烨握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告诉她,“有时候灭火,有很多种法子,尤其是一男一女同处一室的时候,你瞧着外头天黑,许是……我能折腾你到明日天亮,你信不信?” “信!”洛长安猛地头皮发麻,想起了早前的事情,“我信!信!” 宋烨瞧着她,无奈的叹口气,“长安,我让你读书识字,让你多看看这些东西,不是怕以后与你无话可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你去做,可我……” “那你还担心什么?有你在侧,我也不敢见异思迁啊!给皇帝戴绿帽子,我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洛长安嬉皮笑脸。 宋烨伸手,抚过她精致的眉眼,“我是怕有朝一日,我若比你先去,你无一技在身,万一有人要害你,你怎么办?” 洛长安一时语噎。 “我与你爹,终是护不了你一辈子,你爹年纪上来了,来日便越发不济。而我……所谓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是一句虚词罢了,我活不了万岁!”宋烨说的是实话。 洛长安眉心紧蹙,“宋烨,事儿都没发生,你为何要如此害怕?我现在好好的,这么多年我也有自保的能力,否则哪儿能活到现在?” “长安,你有自保的能力,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担心啊!”宋烨抱紧了她,“你在我心上,我如何不上心?” 洛长安沉默不语,不安的手又开始在她面上游走。 温凉的指腹,轻轻拂过他皱起的眉头,“不要皱眉,多大点事,你走……我便也跟着走,那你就不用担心会留下我一个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宋烨:“……” “人活一辈子,就图个高兴,谁还不是头一回做人呢?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最后霍霍的心累至死,多不值得?高兴是一天,哭丧着脸也是一天,你就高兴点!”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 宋烨无奈,“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 “我是没心没肺,总好过狼心狗肺!”洛长安倒是想得开,“这些都亏得我爹,这么多年对我保护有加,让我少吃了点苦头,成日都只想着高兴的事。宋烨,跟我在一起,不要总皱着眉头,人若老得快,也就没什么百年好合了。” 宋烨被她逗笑了,“有你在,我哪有不高兴的时候?只要一想到我的长安陪在我的身边,我便满心欢喜。” “那便好!”洛长安冲他笑,“以后我就负责笑。” 宋烨挑眉,“还有呢?” 刹那间,洛长安敛了笑容,“你莫要太贪心。” “嗯?”他尾音拖长,仿佛早就看穿了她那点戏码,就这么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她。 洛长安自觉无趣,从他膝上爬起,默默的坐直了身子,“说了白天,还是要读书写字,怎么都绕不开这事儿……” “陪你逗个趣儿,免得你以为的练字,心里烦躁。”宋烨起身,“好好的读书,习字,回头朕带你去狩猎。” 一听“狩猎”这两个字,洛长安瞬时来了精神,“真的?不许反悔!” 瞧着她两眼放光的模样,宋烨又好气又好笑,“你但凡把这点心思花在读书上,也不至于让我这般头疼。” “那不一样!”洛长安笑嘻嘻的捋起袖子,主动拿起笔杆子,“牛下地之前,不还得管饱吗?我就喜欢外头的花花世界,你又不是不知道。” 现如今,先秦一族的人都还在牢内反省,外头太平得很,不是吗? 因为要陪着宋烨,她都被关在皇宫里太久太久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整个人都快要发霉了! 难得可以出去,她自然是兴奋至极,连平素最讨厌的练字,亦练得津津有味。 宋烨瞧着她,无奈的直摇头。 果然,牛下地之前要管饱。 看样子,以后撵着她跑的时候,得前面挂个鸡腿才行,否则小妮子就是茅坑里的顽石,又臭又硬,还得想着法与你斗智斗勇,死活不肯做功课。 宋烨瞧着她,总觉得像是养了个闺女。 可闺女不上进不好学,咋办咯? 好在,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渐渐的……愈发像极了他的笔迹。 真好!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是忽悠人,不进忽悠门 翌日早朝,西域使团上殿。 今儿的百花公主,特意穿了身北凉女子该穿的衣裳,不似之前的趾高气扬,相反的,多了几分女子的婉约柔美。 显然是诚意十足,坚定了西域要与北凉和亲的信念。 在协议方面,西域的确做了退让,这让之前持有反对意见的老臣,对西域改观不少,对于西域的态度亦有所缓和。 宋烨和洛川河对视一眼,西域肯退让,这事就好办了! 御花园。 暖风习习,糕点飘香。 洛长安嫌朝堂太吵闹,一帮老臣叽叽喳喳的太无趣,便在御花园里待着。 “公子,您怎么今儿不去凑热闹了?”吾谷不解,“这朝堂上,今儿肯定要炒成一锅粥,上次您在殿上语出惊人,大家对你服气得不得了!” 洛长安剥着核桃,满脸的不在意,“我去那里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朝堂上有多无聊,有多无趣,一帮人说来说去,就是一件事,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公子,您说今儿这和谈,能成吗?”吾谷泡茶递水。 洛长安将洁白的核桃仁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是汁,甚是香甜,“能!” “您这么肯定?”吾谷诧异。 洛长安叹口气,“很简单,西域扛不住了,北凉也耗不起,外头还有南渊盯着呢!若是西域和北凉继续僵持着,只能是别人占了便宜!” 吾谷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这西域原不是真心来协商的,但闹到了这样地步,不得不妥协,与咱们北凉议和。”洛长安端起杯盏,悠悠的喝了口水,“试探试探,最后搭上自个,想来还是有点倒霉的。” 吾谷笑道,“您又知道?” 还试探试探…… “我跟绿油油现在关系亲昵着呢!”洛长安轻笑,“她什么都告诉我了。” 吾谷愣怔,“她就不担心,您出卖她?” 洛长安摇头,“你是不知道,她在西域过的什么日子,被百花那个小娘们给欺负成啥样了!眼下到了京陵城,有我护着她,她可以横着走,你说……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公子,您是咋跟她说的?”吾谷不明白,“为何她现在这么帮着您,相信您,听您的话,更要紧的是,连婚都不催了?” 洛长安嘿嘿一笑,“那公子我,给你说道说道,我是怎么糊弄她的。第一,她真的要我娶她,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跟皇帝决斗,我现在是皇帝的人,打赢了皇帝才能得到我!” “这不可能!”吾谷撇撇嘴,“北凉之主,哪敢赢他?” 洛长安手一摊,“第二条,我力排众议娶她,最后皇帝日日给她苦果子吃,让她没好日子过,重新回到西域的生活。” “她来北凉,大概就是想摆脱西域的那种日子。”吾谷说,“这也不现实。” 洛长安笑了笑,“所以啊,她要是跟称兄道弟,咱们有肉一块吃,有酒一块喝,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她高兴,京陵城随便她横着走,这有什么不好?” 非要认死理,非要嫁给洛长安? 就这些条件搁在那里,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吧?! 吾谷点点头,“诚然如此!” “她呢,留在京陵城也有个好处,可以帮我一起对付百花公主,免得这女人在后宫兴风作浪。”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毕竟是她自个妹妹,秉性什么的,她最清楚!” 吾谷笑道,“公子,您这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我呢,就是不想打无准备之战。”洛长安继续剥核桃,“不能便宜了那个小娘们,到时候搅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吾谷一抬头,瞧着不远处款步而来的人,不由的笑了笑,“公子,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阿绿!”洛长安招招手。 绿音公主拎着裙摆就冲了进来,“小安安……” “来,宫里御厨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快尝尝!”洛长安将糕点往她跟前一推,“都是刚出炉的,滋味好着呢!” 绿音公主笑逐颜开,“我就知道,只有你会惦记着我。” “咱现在是好哥们,怎么能不惦记着呢?”洛长安继续剥着核桃,“只要有我一口饭,绝对不会饿着你!你只管吃,御厨房里多得是!对了,上次让他们给你炒的瓜子,还可以吗?”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又香又脆,还带着甜甜的滋味,甚是好吃,我可喜欢了!” “回头我让御厨再给你弄点,闲来无事嗑嗑瓜子,多好啊!管够!”洛长安笑嘻嘻的看她,“我这哥们当得,还够义气吧?” 绿音公主眼角有些微红,“比手足更手足。” 那些日子,想都不敢回想。 “做人要往前看,不要一直回头。”洛长安笑道,“回头干什么?再吃一回苦?行了,上半辈子已经够苦了,咱们现在要好好的,把之前吃的苦,用糖补回来!” 绿音公主笑得身子发颤,“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跟我说这话,洛长安,你可真是个妙人!” “妙不妙人的我不知道,但我交你这个朋友,不是因为你是西域公主,也不是因为要讨好你,只是觉得你这人够爽直,合我胃口。”洛长安这无声无息的马屁,拍得极好。 绿音公主很是感激,“居然还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真的很难得,你不知道我在西域,人见人厌,连父王和母后都不喜欢我,就因为我……” 她低眉瞧着自个,一拍自己的肚腩,瞬时赘肉激荡,“看见了吗?” “看见了,怎么?”洛长安扯了扯唇角,“一胖毁所有,是以对你不待见?” 绿音公主叹口气,“我能有什么办法,但凡像你这般纤瘦,肯定也不至于这般被人嫌弃,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看看百花,再看看我,是不是觉得她更加美如天仙?” “爹妈也这么想吗?”洛长安不解,“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要这般偏心?” 绿音公主托腮,“用你们北凉的话来说,缘分!男女之间需要缘分,父母与子女之间,也需要缘分,我跟他们无缘,所以他们不待见我,也是正常的。” “我以为我够能忽悠人了,谁知道,你比我还能忽悠!”洛长安啧啧啧的直摇头,“行!够格当我洛长安的朋友。” 你忽悠,我忽悠,大家一起忽悠,才能忽悠到一块。 这叫什么来着? 哦,同流合污! 不是忽悠人,不进忽悠门!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我现在是兄弟 “对了对了,你那妹妹,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洛长安剥着核桃问。 绿音公主细细的想了想,“害怕的?这还真的没有。” “不可能,是人就会有弱点,哪有人一点都不害怕的?”洛长安不信。 绿音公主叹口气,“在西域的时候,有父王和母后护着,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忌讳,自然也没什么软肋。” “那是因为在西域!”洛长安翻个白眼,“这是北凉,可没人护着她!” 绿音公主点点头,“倒也是,眼下不就是屈服了吗?” “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弱点就是她的弱点,毕竟我与她的处境相似,都是这样一个被惯着长大的。”洛长安顿了顿。 还不等她继续往下说,绿音公主急忙打断她的话,“你与她可不同,至少我瞧着你对丞相还有身边的人,是情真意切的。百花这人惯小就自私,哪有什么真心可待他人?” “没有心肝的东西,那该怎么对付她?”洛长安觉得脑仁疼,“不对,没心肝的人,一般都喜欢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 绿音公主一听,当即来了兴致,“什么东西?” “酒色财气,权力!”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开口。 绿音公主愣了愣,转而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就觉得,她入后宫肯定不是为了喝酒和敛财,你说是不是?贪图皇帝的美色,这是其一,我见她瞧皇帝的眼神,总是色,眯,眯的。”洛长安这么一说,绿音公主吃糕点的动作当即一滞。 “哎,还真别说,好像是这么回事!”绿音公主狠狠皱起眉头,“在西域的时候,她眼高于顶,从来不愿睁眼瞧着那些男人,最多是当个逗趣的乐子,可见这你们北凉皇帝,是有点那么意思!” 洛长安轻嗤,“一个女人对男人,有没有那点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 闻言,绿音公主面色微红,略带羞赧的别过头去。 “你这人真是……”绿音公主赶紧往嘴里塞了糕点,“知道便罢,为何还要说出来,真是……不同你说了!” 洛长安朗声大笑,“又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你我现在是兄弟,哥们之间不会连玩笑都开不得吧?” “我也与你玩笑,你莫往心里去!”绿音公主忙笑道,转而抓了一把碟子里的瓜子,坐在了亭子栏杆处,“诶,你方才说了其一,难道还有其二其三不成?” “你想想,若你貌美如花,死活嫁给了自己看中的男人,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做?”洛长安瞧着她,意味深长的问。 绿音公主皱眉,“易地而处,若我是百花,肯定是仗着自己的美貌,想要牢牢的抓住这个男人,死活不会撒手。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北凉的皇帝,一国之君……” 思及此处,绿音公主冷不防倒吸一口冷气,就这么眨着眼,略带不敢置信的望着洛长安。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洛长安笑盈盈的望着她。 绿音公主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没敢!” “你放心大胆的说!”洛长安白了她一眼,“你与她同出西域,想来比我更了解她一些。” 绿音公主低咳一声,“若是被皇帝知道,我会不会被杀头?” “有我在,你怕什么?”洛长安轻嗤,“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掉脑袋,这总是你占便宜了吧?” 绿音公主想了想,似乎的确是沾了点便宜,当即点点头,“我是觉得,若是她真的把皇帝勾到了手,那到时候你们北凉估计是要有新国母了!” “国母……”洛长安托腮瞧着她,“那是不可能了,当个祸国殃民的宠妃还差不多。除非,皇帝脑袋被门夹了,否则以百花公主现在的名头,怕是全殷都城,都没人敢娶她。” 纳个妾,倒是无妨! “这倒也是,还好你留了一手。”绿音公主嗑着瓜子,“诶,你说着满朝文武,真的能答应百花进后宫吗?” 洛长安点头,“为了大局着想,的确需要走和亲这条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不是说西域王他们并不在意你吗?等西域使团走了之后,我陪你择个宅子便是。” “好!”绿音公主点点头,“若不是心凉如水,谁愿意背井离乡?” 洛长安笑盈盈的递给她,一把剥好的核桃肉,“也许不是背井离乡,而是寻了第二春!” “第二春?”绿音公主愣了愣,“你这话有问题,这哪里是什么第二春啊!” 洛长安皱眉,“至少这么一来,你高兴,我高兴,大家欢欢喜喜的过,不是很好吗?来日你若是想家了,再回去看看便罢了,若他们想你了,把他们接来同住便是,你觉得呢?” “甚好!”绿音公主笑着点头,“你可得紧着我些,回头把我卖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洛长安笑了,“就你这样,我要是想卖了你,还得跟人商量着,定制一个麻袋,再加八抬大轿,不然都装不下你,抬不动你!费钱,省了吧!” 闻言,绿音公主哈哈大笑,“同你说话最有意思。” “行了吧,别的话说说也就罢了,这话若是皇帝听见,肯定要拧断你的脖子!”洛长安故意吓唬她。 绿音公主翻个白眼,“那我就等着看你,占着皇帝对付她!” “亲姐妹做到你们这种程度,真是没意思!”洛长安叹口气,“我若是有亲姐姐,一定不会让人欺负她,要跟她说悄悄话,要送她出嫁,若是夫家对她不好,我还能捋起袖子替她算账去!” 绿音公主眼角微红,“你这人……” 暖风习习,冬日早已过去,春日之暖阳终将覆满大地。 等着宋烨下了朝,这和亲之事便也算是定了下来,接下来这几日,朝廷上公务繁忙,洛长安倒是没再见着宋烨的面。 满朝文武忙着皇帝纳妃之事,一个个忙得脚跟不着地。 早前刘妃住的承和宫,被打扫干净,重新布置,腾出来……以供西域百花公主居住,谁都知道,这承和宫富丽堂皇,住在里面何其殊荣。 寒霜来报的时候,杜双燕已经在窗前坐了许久。 “主子,礼部已经拟定了那西域女子的封号,皇上将她安置在承和宫。入住承和宫,惯来是宠妃才有的待遇,如今……”寒霜有些担虑,“这后宫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杜双燕的面色变了变,只问了一句话,“长乐宫有什么动静吗?” 第四百七十七章 吃她的醋 “长乐宫最近跟西域的另一位公主走得很近。”寒霜如实回答,“绿音公主,时常与洛公子在御花园里喝茶聊天,宫人们都议论纷纷,说是这两人原本不睦,如今不知道怎么了,居然相处得这般融洽?”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听得洛长安与绿音公主相处融洽,杜双燕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寒霜,“你说什么?绿音公主?” “是啊!”寒霜点点头。 瞧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她还以为自己方才口误说错了呢? “是绿音公主!”寒霜肯定的回答,“奴婢方才说错了什么吗?” 杜双燕起身,“你若说是百花公主,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你说绿音公主,那公主如此模样,洛公子如何能瞧得上她?” “可事实就是这么奇怪,宫人们也都瞧见了好多次,都是这么说的。”寒霜反复确定此事的真实性,“说是二人有说有笑的,很是亲昵。” 杜双燕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呢?” “哦,方才经过御花园的奴才回来说,人这会还在御花园里,主子您要是不信,可自个去看。”寒霜言辞凿凿。 听得这话,杜双燕提着裙摆就往外走。 “娘娘?主子?”寒霜疾追。 杜双燕走得极快,马不停蹄的朝着御花园走去,她委实不太相信,洛长安会与绿音公主相谈甚欢。 那绿音公主什么模样,杜双燕是知道的。 洛长安什么脾气,杜双燕更是清楚。 之前,洛长安死活不肯娶绿音公主,而绿音公主死活要嫁给洛长安,为此,朝廷上还闹了一场比武,若不是太师府出来搅局,估计这会都已经定了婚事。 “主子,您慢点走!”寒霜在后面疾呼,“人跑不了!” 的确是跑不了,也没想跑。 杜双燕站在了回廊里,远远的望去,御花园的亭子里坐着两人,笑声顺着风不断的往耳朵里钻,何其刺耳。 “主子?”寒霜低语,“您没事吧?” 杜双燕苦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听得出来!寒霜,他们是真的高兴。” “是啊!”寒霜道,“听宫人们说,洛公子连进出皇宫的令牌都送给了绿音公主,可见其重视,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于宫里而言,已经不足为奇。” 杜双燕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那一幕,只觉得心头闷闷的,甚是难受。 “主子,您没事吧?”寒霜诧异,“娘娘?您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杜双燕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洛长安怎么就跟西域的公主,搅合在一处了呢?这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说是绿音公主和百花公主不睦,所以……”寒霜低声开口。 如此,杜双燕如释重负,“我说呢,洛长安怎么可能看上她?” 洛长安正跟绿音公主说着话呢,却见着吾谷冷不丁冲她使眼色,一回头,只瞧着杜双燕款步而来,面带笑靥。 心头咯噔一声,洛长安有些心虚。 欠着人家的人情没还,还特意避着她,却在这里与人大吃大喝,谈笑风生,但凡有点心肝的,都会觉得做贼心虚。 “杜昭仪?”洛长安赔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说着,她瞧了绿音公主一眼。 便是这么一眼,让杜双燕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好似这洛长安真的颇为重视,这位来自西域的绿音公主! 思及此处,杜双燕沉下脸,她原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说洛公子在御花园里会客,本宫便过来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让洛公子能如此这般!” 绿音公主倒是没多想,但听说是皇帝后宫的人,便也摆出了该有的恭敬,“原来是昭仪娘娘,有礼了!” 这些礼数,还是进了宫之后,洛长安让嬷嬷教她的,说是……免得来日进出皇宫,被人拿捏住了把柄,最后吃了暗亏。 所谓被人拿住把柄,绿音公主当然知道洛长安所指,不就是自家那个混账妹妹吗?在西域的时候就没少折磨她,如今到了北凉,她岂能再让百花占了上风。 “绿音公主?”杜双燕皮笑肉不笑,“对这宫里可还适应?” 绿音公主笑了笑,“自然,有小安安在,我对这宫里没什么不适应的。” “那是自然,好哥们,就得讲义气!”洛长安笑着附和,“坐下,别老站着了!” 说着,绿音公主坐了回去,顾自嗑着瓜子,“要我说,北凉什么都好,人好,吃的也精致,最合我胃口,我都舍不得走了!” “走什么走,留着呗!”洛长安笑道,“北凉那么大个地方,还容不下你吗?” 杜双燕深吸一口气,“洛公子,有些事情,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由你决定,我听人说,前朝已经敲定了协议,想来西域使团不日就会离开京陵城。” 闻言,洛长安与绿音公主面面相觑。 “使团离开是常事,没什么打紧的,你们又何必如此紧张?”杜双燕瞧着桌案上的狼藉,幽幽的叹口气。 成何体统?! “小安安,你说了,要留我的。”绿音公主眼巴巴的瞅着她。 洛长安笑着拍她的肩膀,“包在我身上!” “洛公子?”杜双燕瞧着这二人的亲昵动作,面色更是沉到了极点,“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眼下两国虽然签订了协议,但是该有的界限,还是要有的。” 界限? 绿音公主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杜双燕这话了,“你是说,我跟小安安不懂分寸?好兄弟之间还要那么生分,当什么兄弟?” “昭仪娘娘,今儿谁给你气受了?”洛长安皱眉,关慰的凑过去,“是因为你哥哥的事情,你杜家的事情?我不是说吗?我……” 杜双燕忙摇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怎么回事?”洛长安担虑的瞧着她,“不会是那个百花公主一进宫就给你气受?若是如此,你告诉我一声,我替你收拾她。” 杜双燕被她逗笑了,“哪有,不过是觉得闲来无事,略有些心内烦躁,那百花公主与我八竿子打不着,自然也不可能给我气受。何况,凭她是谁,也敢欺负我?” “那就好!”洛长安点点头。 心里捏了把汗,总算没扯到长定侯府回朝之事,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杜双燕,毕竟这平定太师府之乱,杜家确实功不可没。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开玩笑的 吾谷在边上,为自家公子捏了把冷汗,论左右逢源的本事,还真是没有人能比得上自家公子。 一边是绿音公主,一边是杜昭仪,公子逗得二人笑声不断。 直到天色不早了,三人这才相互辞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公子,累吧?”吾谷笑道。 洛长安叹口气,“谁能想到,杜昭仪会突然出现,可把我给吓死了,差点以为她是来追债的。” “还好,杜昭仪只字不提长定侯府的事情。”吾谷亦是如释重负。 这点,洛长安便有些想不明白了。 “你说她这心心念念都是长定侯回朝之事,怎么今儿却只字不提呢?”洛长安就不明白了,“而且之前面色不太好,后来才渐渐的舒缓过来。” 吾谷也觉得奇怪,“奴才也以为她是来问长定侯的事,谁知道最后就是唠唠家常,没别的举动。公子,您说她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要不然就是试探您?看您上不上心?” “那我方才只字不提,她应该寒心了吧?”洛长安回过神来。 吾谷一怔:“……” 好像,有点道理。 “这女人想干什么呢?”洛长安皱眉。 见着她的时候,面色不太好,沉着脸,瞧得出来是不高兴。 后来,怎么又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攀上了西域,所以高兴了?”洛长安自言自语。 吾谷摇摇头,“公子,长定侯手握重兵,杜昭仪没必要在意西域的公主,除非长定侯府的人,走太师府的老路子,否则……您怕是想歪了。” “也是!”洛长安径自进了长乐宫。 然则,刚踏进大门,还没走上几步,吾谷便失声尖叫,“公子,他们……” 曹风早早的瞧见了,这会持着拂尘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哎呦,洛公子,您怎么才回来,皇上都在里头等您很久了!” “不是公务繁忙吗?今儿为何这么早就过来了?”洛长安愣了愣,还以为自己瞧错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洛长安边走边问,神情不解。 “前朝的事儿都忙完了,所以皇上就过来了,谁曾想底下人说,您去了御花园,便在您寝殿里等着,一直等到了现在,足足一个多时辰呢!”曹风慌忙解释。 洛长安撇撇嘴,“那怎么不派人来找我?” “您跟杜昭仪和绿音公主在一块,皇上不让咱们过去找您!”曹风忙道。 洛长安没说话,大步流星的进了门。 曹风和吾谷倒是极为默契的在门口停下,会意的关上了寝殿的大门,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守着。 “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去找我?”洛长安轻嗤,“以你的本事,寻个由头便是,非要等着,自找苦吃。” 宋烨正坐在窗边,烛光下,骨节分明的手正捻着书册,神情淡然自若。听得动静,他徐徐侧过脸,薄唇轻勾,磁音低柔,“长安,你过来!” “妖孽!”洛长安低语,只瞧着烛光里那人,若风光霁月般耀眼夺目,似日月星辰般举世无双,与生俱来的矜贵,世间无人可比。 真是,妖孽本孽! 她还未走近,就已经被他拽到了怀里,坐在了膝上。 一声低哼,洛长安眉心微蹙,仰头瞧着眉眼柔情的宋烨,“你作甚?不是忙得很,连我都没空见,还来我这儿发什么疯?” 话是这么说,人却想泥鳅一般往他的怀里钻。 宋烨笑着望她,眼底翻涌着毫不遮掩的绵绵情意,“我没空,你却也不知道来见我,可见这心里头还是野得很,连自个的夫君都不管不顾了!” “我哪有!”洛长安撅着小嘴,鼻尖哼哼两声,“只是,我近来也忙得很,自然没空去见你,何况你日日低头批折子,我又不能长在你的折子上。” 宋烨抱紧了她,“忙得很?那你且说说,你都在忙什么呢?忙着跟绿音公主私会,忙着跟杜昭仪逗趣?怎么着,后宫无男子,你便把自个当男子,开始祸害我的后宫?” “但凡我有个家伙事,我都想替你开枝散叶了,这么多漂亮姑娘在后宫里扎堆老去,外头那些为了找个如意的姑娘,急得焦头烂额的少年郎,可都是怎么好?”洛长安满脸鄙夷。 宋烨勾唇,音色低沉的笑问,“长安吃醋了?” “吃醋?”洛长安呸了一声,“就我这样的,喝酒还行,喝醋就免了,我这体质不适合喝醋!” 宋烨叹口气,“前朝的事儿,今儿都差不多敲定了下来,剩下的就交给你爹去处置,我这才有空来你这儿坐坐,多陪陪你。” 闻言,洛长安翻身坐起,在他旁边坐着,将脊背靠在他身上,“这意思是,承和宫那位就这么定下了,是吗?” “使团不日就会离开京陵城,承和宫那位因为身份尊贵,本该有妃位,但她之前闹了这么一出,给她妃位难免会惹来后宫不服,所以我给了她一个昭仪的位份。”宋烨若有所思的瞧着她。 洛长安一愣,“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我又不会吃她的醋,凭她也配?” “真的?”宋烨问。 洛长安如玉般的胳膊,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只要你脑子不进水,保持现在的状态,你就不会去选她,天下人也不会选她当国母,既然她当不了你的妻,为何要吃醋呢?” 这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 “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太对味呢?”宋烨皱眉瞧着她。 洛长安别开头,“可见,平素吹牛打屁的话听得多了,忠言逆耳就不愿听了,还是当朝皇帝呢,这般想不明白!敢情是不想当明君,想当个昏君了?” “小妮子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说我是昏君?”宋烨冷不丁将她压在了桌案上,“洛长安,你且听好了,朕只想在你身上,当长长久久的昏君,在外……只想活得明明白白!” 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笑得眉眼弯弯。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宋烨的指尖,轻轻缠绕着她的发,一圈又一圈,“只要你在我身边,这数十年的时间,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长安“哎呦哎呦”的低唤,“我可真的要吓死了,你摸摸,我这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皇上,好怕哦!” “欠收拾!”宋烨笑得邪性,掌心贴在她的心口位置,“哟,真的……快跳出来了,那我给你,摁回去,如何?” 洛长安心头咯噔一声,这小子眼神不对。 “哎哎哎,宋烨,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 第四百七十九章 朕,只留宿长乐宫 洛长安最后还是求了饶,这似乎已经是他们之间司空见惯的事情,这种事情到了最后,都以她的失败而告终。 夜色沉沉。 外头来人禀报,说是承和宫那边请皇上过去。 洛长安翻身就是一脚,直接将宋烨踹下了床榻。 宋烨:“??” “不管你有没有答应,出去。”洛长安扯了唇角,不等他开口辩驳,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宋烨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面上也不恼,“就这么放心,让我过去?前车之鉴,你也不怕?” “应该是她怕我才是!”洛长安翻个白眼。 想了想,她冲他勾勾手指。 宋烨:“……” 待立在床边,瞧着双手叉腰站在床榻上的人儿,宋烨眉心微拧,“怎么了?舍不得了?还是说,身体比嘴巴诚实?” 吃醋? 洛长安呵呵一声,吃醋是不可能的,为百花公主那个蠢货更不可能。 如玉般的胳膊忽然圈住了宋烨的脖颈,洛长安脑袋一歪,唇便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你……”宋烨愕然。 然,为时已晚。 揪疼过后,宋烨无奈的推开她,“满意了?” 洛长安坏坏的笑着,恶作剧得逞似的,甚是满意自己的杰作,“这就行了!盖个章,也叫百花那笨蛋看清楚,这是谁的男人!再敢伸出她的狗爪子,我就把她泡在药缸里,让她骚个够!” “好!”宋烨笑着将她抱起,如孩童般举着,“这个章只能是我的专属,旁人便罢了!” 洛长安点点头,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门外的人,等了许久。 曹风与吾谷面面相觑,说实话,这二人心里都没底。 若是今儿,百花公主把皇帝从长乐宫请出去,来日必会有人知道,这百花公主是个厉害角色,且得皇帝心属。 试问,合宫谁不知道宋烨专“宠”宠这位洛小公子? 说白了,这是承和宫与长乐宫的明争暗斗。 宋烨神清气爽的从寝殿内走出,瞧一眼发愣的吾谷和曹风。 回过神来,众人赶紧行礼。 “好好看顾长安,朕去去就回!”临走前,宋烨刻意交代。 吾谷赶紧行礼,“是!” 曹风心头松了口气,皇帝能这么说,说明他心知肚明,知道承和宫那边玩的什么花样。 蓦地,曹风瞳仁骤缩,“皇上,您……” 脖子位置,那个红印? “好看吗?”宋烨问。 曹风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白璧微瑕,说不上好看,还是不好看…… “长安的专属!”宋烨解释。 不知道为何,曹风隐隐听得几分得意、炫耀的意味。 洛长安伤及龙体,却成了皇帝最为得意之事? 曹风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这二人的感情越发深厚,百花公主一准没戏! 也不知,这位番邦公主瞧见皇帝脖颈上的痕迹,会作何感想? 还会想跟洛长安一争高下吗? 承和宫。 百花公主已然换上了一身北凉后妃的锦衣华服,西域女子的特殊容貌,合着这一身华服,竟也生出了风情万种之态。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花公主的殿内,布置得红彤彤的。 曹风一怔,这可不是最初的布置,“这……皇上,奴才之前可不是这样布置的。” “是我布置的!”百花公主起身,笑盈盈的望着宋烨,“我听说你们北凉,成亲都是用的这样的红绸花,剪了喜字贴满窗户,便让底下人去找了布置。” 成亲? 曹风心惊肉跳的瞧着自家主子,哎呦我的娘诶,这百花公主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居然敢说与皇帝成亲? 帝王成亲,必为帝后,乃为国母。 这话,谁敢随便说出口,估摸着也就是洛长安那样,皇帝愿意宠着,才敢由着她说几句。 转念一想,曹风这心里就不大舒服了,似乎洛长安也不愿这样明目张胆的的逼着皇帝,要什么位份,尤其是后位。 “在你们西域,成亲意味着什么?”宋烨问,“正妻还是纳妾?” 百花公主张了张嘴,愣在当场。 “朕的先皇后葬在皇陵,来日就算要立后,非洛长安莫属。”宋烨负手进门,瞧着桌案上备好的酒菜,“这些酒菜可不敢吃,百花公主真是客气!” 百花公主愣了愣,“如今我是您的和昭仪,按理说您不该称问我旧衔!” “在朕的心里,都一样,不管是和昭仪,还是和妃,你都是原来的百花公主!”宋烨虽然没把话说得直白,但是这意思已经很是清楚明白。 百花公主断然没想到,自己都入了宫,成了他后宫的一员,为什么没能改变他骨子里的冷漠。 “可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百花公主据理力争,“皇上,我是您的妃子,这宫里的妃子,不都是要为您开枝散叶的吗?” 宋烨拂袖落座,曹风在旁紧了紧手中的拂尘。 “这酒菜没毒吧?”宋烨问。 曹风忙不迭行礼,“皇上放心,早前就测过了,不会有事。” “皇上怀疑我对您下毒?”百花公主坐定,“那种事,我怎么可能……” 宋烨冷眼睨她,“一回生二回熟。” 百花公主哑然失语。 “不过,朕还真的不担心你会下手。”宋烨捻起了筷子。 长乐宫那个小没良心的,自个饿了就会找吃的,压根就不会等着他,眼下都到了承和宫,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总归是要坐一坐的。 毕竟,西域使团还没走,得做给人看。 百花公主心里有几分侥幸,“皇上?” “但凡你敢动手,无需朕惩罚你,自然会有人狠狠的教训你。”宋烨说的是实话,“长安的手段,想领教一下吗?” 百花公主登时打了个寒颤,“皇上,亲疏有别,君臣有别,好歹我也是您的后妃啊!” “在朕这里,有别的只有两种,放在心上的,和不放在心上的。”宋烨瞧一眼认真布菜的曹风,脑子里却是洛长安使坏时,满脸邪肆的表情。 那小丫头,什么都干的出来。 “皇上是说,洛长安在您心上,所以她可以为所欲为?”百花公主俨然不敢置信,“皇上,您就不怕天下人非议吗?” 到底是男、男有别,皇帝需要的是女人和皇嗣,不是吗? “朕让你入后宫,不也是置天下人的非议于不顾吗?”宋烨反唇相讥,“公主,这宫里什么都有,唯有一样莫要贪求。” 他意味深长的笑着,“朕,只留宿长乐宫。” 百花公主银牙微咬,“据我所知,皇上至今没有后嗣,您就真的不担心吗?” 曹风心头微颤,这话可真是问到了针尖上! 帝无后嗣,位必承他。 第四百八十章 宋烨一肚子坏水 殿内,瞬时一片死寂,安静得落针可闻。 百花公主自知,戳中了北凉的软肋。 说来也是真的奇怪,宋烨的女人不多,但如今后宫亦不少,以他这个年岁,平辈众人早早的儿女成群,唯有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至今无所出。 总不能这么巧吧,后宫里的女子一个两个都是无法生育的? 还是说,问题出现在皇帝身上? 如此想来,百花公主看向宋烨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曹风:“……” “有些东西,你握得越紧,越在意,那么失去得越快。”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就如同百花公主一般,越是急功近利,越是功败垂成。” 百花公主愣怔,“可是……” “没什么可是,朕宁愿一生无嗣,也不愿养个白眼狼,养个废物。”宋烨慢条斯理的吃着菜肴,“若生个女儿如同公主这般,需要远嫁他人,终生难见一面,这生离死别的,还是最初就不用生出来为好,免得挂心。” 百花公主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你就不怕皇位无人继承?” “只要北凉皇室还姓宋,就不怕无人继承,这点就不劳烦百花公主担心了。”宋烨真是见招拆招,一点都不给她机会,“宋家多得是优秀的儿郎,不管是谁,只要是真心为百姓谋福祉,朕不介意禅位。” 曹风吓得扑通跪地,一颗心砰砰乱跳,面色瞬白如纸,这话若是让外头的人听见,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不敢,这么一来,倒是把百花公主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险些将唇瓣咬破,也没能再吐出半句话来。 一顿饭下来,百花公主时不时的献殷勤。 可惜,宋烨一直不为所动,仿佛就是来与她吃顿饭。 临了临了的,百花公主连他的手都没碰到。 “皇上?”一顿饭过后,百花公主奉茶,“入了北凉后宫,我自会好生伺候皇上,还请皇上能不计前嫌,以后……” 宋烨接过杯盏,若有所思的瞧着站在烛光里的人。 百花公主不美吗? 恰恰相反,她美。 美得倾国倾城,美得美轮美奂。 天姿国色,美艳无双。 可有些人,即便美到了骨子里,也上不了你的心头。 “皇上,我给您跳支舞吧?”百花公主浅笑如花,眉眼间风情万种,含情脉脉的凝望着他。 宋烨瞧了一眼窗外,转而点了点头,“好!” 笙歌燕舞,美人如画。 承和宫里的热闹,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洛长安正坐在院子里,让吾谷挖了两个泥坑,一边烤红薯,一边用荷叶裹着嫩鸡,焖着叫花鸡吃。 烤架上的鱼翻个面,撒上点御膳房取来的香料,烤鱼的香味瞬时弥漫开来,整个长乐宫都算是香透了,惹得底下人也有些嘴馋,经过院外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唱歌跳舞?”洛长安用杆子戳了戳灰烬里的红薯。 嗯,还有些生硬,暂时还不中吃。 “是!”吾谷点点头,一边翻动着烤架,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家公子的面色,“您也是知道的,这番邦来的女子,多狐媚之术,皇上肯定是被缠得没办法了,才会去看她跳舞。” 洛长安瞧着被烤得香喷喷的鱼,似乎根本不理会这些,“你去弄点好酒过来,这有肉有鱼没有酒,算怎么回事?” “公子?”吾谷低唤,“您没听到奴才在说什么吗?”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又不是聋子,听见了听见了,你快去!” “唉!”吾谷叹口气,转身去取酒。 走的时候,他又不放心似的,回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好吧,公子再次将“虚伪”的没心没肺展示得淋漓尽致。 待吾谷一走,洛长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还说去吃个饭就回来,不如留下睡个觉便罢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须臾,吾谷抱了一小坛酒回来。 洛长安正蹲在坑边,扒拉着煨熟的红薯,修长如玉的十指上,满是灰烬染之。 “公子!”吾谷急忙上前,“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奴才来吧,免得弄脏您的手。” 洛长安叹口气,“吾谷,你说西域女人跳舞,是不是特别好看?” 这话倒是把吾谷问住了,“要不,咱去花楼里瞧瞧?” “得了吧,花楼里那些庸脂俗粉,还不如胭脂姑娘跳的好看。”洛长安蹲在那里,颇为感慨的开口,“这宫里就有个现成的,估计以后能瞧的机会多了去。” 吾谷皱眉,“公子,您不生气吗?皇上这会还在承和宫……” “我生什么气?”洛长安轻嗤,“就是有些可惜,没能亲眼瞧一瞧,你也知道的,你家公子我最喜欢凑热闹。” 吾谷:“……” “哎呦,你还不知道宋烨的脾气?”洛长安徐徐站起身,示意吾谷将煨好的红薯搁在石面上,顾自拿了一个勺子刮着吃。 吾谷忙道,“小心烫,公子,您慢点,外头瞧着没冒烟,内里却是实打实的。” “这就跟皇帝差不多了,外头瞧着是恩赐是宠爱,可实际上呢,这里面能烫嘴!”洛长安连连哈出嘴里的热气,“你想想,这满宫里都知道皇上开始宠爱和昭仪了,那接下来会怎样?” 吾谷愣怔。 洛长安给他提了个醒,“想想咱们当初,刚入宫的时候。” “刚入宫的时候!”吾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洛长安哼哧哼哧的,吃着烤红薯,“他呢,是个皇帝,你以为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你看看他如何处置南州之事,先秦一族至今还关在牢里呢!再看看太师府,除了逃出去那个还没抓住,现在哪里还有刘家人的痕迹。” 光这几件事,就足以证明宋烨的雷霆手段。 “这小子,心眼黑着呢!”洛长安如斯评价,“手段毒辣,所到之处,谁也跑不了!” 吾谷慌忙环顾四周,“公子,公子慎言,万一被人听见……” 哪有人敢这样议论皇帝的,以下犯上,不要命了? “他就是揣着一肚子坏水的人!”洛长安还不知道宋烨那性子吗? 瞧着人模人样,外表温润如玉,实则呢? 那一身功夫怎么来的? 为何会认识那么多江湖人? 这里头,问题大着呢! 也就是洛长安心大,一句都不愿多问,他若想说便说,不想说她就当自己是个傻白甜,负责吃喝玩乐。 “我若事事求个真相,恐怕他早就被扒得干净了!”洛长安美滋滋的吃着烤红薯,“人呢,有时候就是难得糊涂!” 吾谷赶紧倒了杯酒,“公子所言极是!” “看着吧,百花那个笨蛋,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咯!”洛长安嘿嘿一笑。 宋烨给的温柔刀,真是刀刀要人命! 第四百八十一章 她信他 吾谷当然相信自家公子,无条件的相信,“只是……公子,您这般了解皇上,会不会也有危险呢?” “我?”洛长安摇摇头,“我只在一种情况下,会有危险。” 吾谷骇然,忙问,“什么情况?您知道得太多,皇上要把您灭口?” “是我离开他的时候。”洛长安剥着鱼皮吃,烤焦的鱼皮合着香料粉,又酥又脆,真是好吃极了,“如果哪天我要离开他,估计他能与我同归于尽。” 吾谷愣了愣,半晌没敢开口。 这皇帝,是吃定了他们家公子?! “把鱼再翻个面!”洛长安继续哼哧哼哧的,吃着烤红薯,“果然,还是最简单的东西,最好吃,外头的……最好吃!” 吾谷将烤鱼翻个面,“公子,您是不是想出宫了?” “我当然想,可眼下这情况,西域使团还没走,我也出不去!”洛长安撇撇嘴,“你说,那个刘志得也没见着多聪明,为什么会逃得无影无踪呢?” 吾谷也有些诧异,“皇上的人找不着他,相爷也束手无策,满京陵城都搜遍了,愣是连跟毛都没找到,真是奇了怪了!” “你说,他会逃出城吗?”洛长安问。 吾谷摇头,“奴才觉得,人可能还在京陵城内,只是躲起来了!老话说,灯下黑,没有什么地方,能比京陵城更安全!” “我也这么觉得!”洛长安眯了眯眸子,“太师府在京陵城耀武扬威这么多年,怎么说也得有很多宅子吧?我爹皇帝就算再有难耐,还真的能掘地三尺不成?这么大的地方,躲起来不动,就很难找到得到!” 吾谷点点头,用杆子戳了戳烤鱼,“公子,差不多了。” “盛盘吧!”洛长安指了指边上的空盘子,“我觉得问题的关键是,怎么让他觉得有把握逃离京陵城,这样他才能出来晃悠。” 吾谷轻呵一声,“公子,您可千万别冒险!刘志得是罪臣出逃,再有本事那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您可不一样,身份尊贵,若是你有什么闪失,皇上和相爷还不得疯?” “我又不是傻子,为了这么个废物,跑出去当饵?万一真的给我弄个缺胳膊断腿的,我有亏!”洛长安将红薯片搁下,润了润口,转头去扒拉烤鱼,“不过,斩草得除根,不然早晚得出事!” 吾谷将腌好的鱼,重新上回烤架,悠哉悠哉的转动着烤架,“您说的是!只是眼下,还是先吃好喝好为上,其他的就别想了。” “也是,说这些操心的事儿,影响胃口!”洛长安没心没肺的笑着。 外头,依旧丝竹声声不断。 百花公主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宋烨今夜居然不在她这里过夜,任凭她跳得满面绯红,连呼吸都带着勾人的妩媚,竟也没能留得住他。 “皇上这是要走?”百花公主不敢置信,“可是、可是我还没有侍寝……” 宋烨睨了她一眼,“公主脾气不大好,记性也不好,朕之前说的话,敢情都是耳旁风,你是半句都没记住!” “但……”百花公主急了,跳了这么久的舞,连身子都跳得格外柔软,以至于轻飘飘的就往他身上靠去。 宋烨身子一侧,她扑了个空,险些扑在曹风身上。 曹风顿时打了个激灵,脸都白了几分。 “同进晚膳,观你跳舞,这还不够?”宋烨不温不火的开口,“公主,凡事不可太尽,免得缘分早尽。”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跨出房门。 百花公主满脸委屈的立在檐下,瞧着宋烨离去的背影,“你看啊,他走得那样匆忙,生怕迟了一会,她就会不高兴!论容貌,论身段,我哪里比不上洛长安?” 唯一比不上的,便是相逢恨晚。 “公主,至少您现在能与皇上单独相处了,不是吗?奴婢在这宫里打听了一圈,说是自从洛长安进了宫,北凉皇帝再也没去过后宫了,您看……您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贴身随婢忙宽慰。 这么一想,似乎也对。 可是,百花公主还是恨! 若是没有洛长安,宋烨所有的宠爱,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洛长安!”百花公主咬牙切齿,“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输也只是暂时罢了,来日方长,走着瞧! 宋烨回去的时候,走得有些着急。 “皇上,您慢些,慢些,时辰还早呢!”曹风疾步跟着,“奴才早就让人去看过了,洛公子这会正在院子里大吃大喝的,您不用如此着急。” 宋烨愣怔,“大吃大喝?” “烤红薯,烤鱼,还喝着酒!”曹风解释。 宋烨忽然笑了一下,“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居然半点都不担心朕,可见是朕平素太惯着她了,以至于这般不将朕……放在心上。” 曹风心中一惊,皇帝这是怪罪洛长安? 可瞧着皇帝唇角的笑,曹风便又明白了,这不是怪罪。 皇帝,似乎是高兴? 高兴什么呢? 洛长安没心没肺? 曹风跟着皇帝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能揣测到一些皇帝心思,洛公子的没心没肺,不正好说明了,她对皇帝的信任吗? 要知道,上位者的信任,何其难得! 在长乐宫外头,宋烨就已经嗅到了浓郁的香气。 如曹风所言,有烤鱼有烤红薯,小妮子这是想出宫了…… “你来晚了,这烤鱼是没份了,要是想吃烤红薯,倒是还有两个煨着呢!”洛长安躺在摇椅上,捋着袖子剔牙,“想吃的话,自己拿!” 说着,她还美滋滋的打了两个饱嗝。 宋烨一摆手,跟着的人全部退下,只留曹风一人在旁伺候,“山珍海味吃腻了,如今想出宫去打牙祭?” “你不是不让出去吗?”洛长安撇撇嘴,“别套我的话,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宋烨坐在摇椅边的凳子上,“等西域使团离开,我带你出去逛逛?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真的?”洛长安眼睛发亮,“不许提条件,不许诓我,不许放我鸽子!” 听得她三个不许,他笑得清隽无双,眼底心里全是她。 “好!”他宠溺一笑,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你说,我做!”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这才是我的好重生!” “是啊,重生!”他将她抱起,朝着寝殿走去,“这条命,都是冲着你回来的。” 洛长安环住他的胳膊,“为何你有些话,我总是听不懂?” “这就是不读书的缘故。”宋烨调侃。 她笑着轻嗤,“就知道埋汰我,狗皇帝!” 宋烨扬唇浅笑。 以下犯上,该罚!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洛长安睡得沉,宋烨早已离开,去上早朝。 只是…… “什么声音?”洛长安翻个身,极是不悦的拿被子盖住脑袋,“吾谷!” 吾谷屁颠颠的进门,“公子,您醒了?皇上还说,别进来搅着您休息。” “外面什么声音,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洛长安探出头来,满脸不忿。 吾谷一怔,“哦,这不,昨晚皇上去了一趟承和宫,现在满宫里的人都去承和宫道喜,一大早吵吵嚷嚷的,恨不能让咱们都听到。” “向我示威?”洛长安明白了,托腮打着哈欠,“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 吾谷低声问,“公子,您要起床更衣吗?” “吵成这样,敲锣打鼓的,怎么睡吗?”洛长安坐起身来,“他们热闹他们的,我玩我的。” 吾谷行礼,“奴才明白!” 洗漱更衣完毕,洛长安饱饱的吃了一顿,抬步就去了太学堂。 这可把丁太傅给吓死了,“哎呦喂,你怎么又来了?后宫那么热闹,不去凑一凑,怎么反而到我这儿躲清静来了?” “我这哪里是躲清静,我是来找点书看!”洛长安双手负后,慢慢悠悠的朝着丁太傅的书房走去。 书? 丁太傅瞬时紧张万分,“书?你看什么书?我的西域杂谈呢?你怎么还没还给我?我告诉你,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西域杂谈都还没给我,我怎么可能……” “这书库又不是你一人的。”洛长安翻个白眼,“行了,你的西域杂谈在皇帝的御书房里待着,什么时候皇帝看完了,我再拿回来不迟。” 丁太傅愣怔,“你交给皇上了?” “你这些东西编排起来,不就是想借着我的手,提醒皇帝小心西域吗?”洛长安轻嗤,一把揪住丁太傅的胡须,“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本意,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我爹……是洛川河!” “嗤!”丁太傅疼得跳脚。 洛长安哼了一声,这才松了手。 舔了一下唇,丁太傅颇为无奈,“你……想干什么?” “你们背后不都骂我爹是老狐狸吗?那我这个小狐狸,总归也得有点滑头,才能对得起你们这一声声的咒骂。”洛长安继续往前走。 丁太傅忽然觉得,这小子不太对劲,是跟着皇帝时间久了,便沾了点心思,还是说逐渐长大了,便越发像极了她父亲。 洛川河是只老狐狸,洛川河的儿子自然也差不了,否则皇帝怎么肯留她在身边伺候。 “你这书库里面有没有话本子?”洛长安问。 丁太傅一怔,“你要话本子,出去找茶馆梨园去,上我这儿找什么话本子?” “你个老小子,别藏着掖着,一个人独吞嘛!”洛长安笑嘻嘻的望着他,“真的,找些后宫秘辛,后宫大锅炖之类的话本子。” 丁太傅狐疑的打量着她,“你要这些个东西干什么?” “你甭管,反正我有用。”洛长安推开书房大门。 丁太傅赶紧跟上,“你小子不会是要对付后宫那位?” “什么叫对付?”洛长安瞥他一眼,“我这叫做先打伞,等下雨,要不然她万一要怎么对付我,我毫无还手之力,还不得被她拎小鸡似的,吃大亏?” 丁太傅点点头,“确实有点意思!” “什么叫有点意思?”洛长安随手翻着书架,“里面的意思可大了去!” 丁太傅嫌她毛手毛脚,赶紧给拽着去了边上,“瞧见那两口箱子没有,自个找去!这些东西,我怎么可能摆在书架上,丢人!” “攒了两口大箱子,你还嫌丢人?”洛长安笑着调侃,“得了吧!要是真的嫌丢人,就该早早的丢出去,免得污了您这圣人的眼睛。” 丁太傅被怼得哑口无言。 “公子,您真的要看这些东西?”吾谷不解。 洛长安让吾谷搬了个小凳子,在箱子边上坐下,“反正后宫那么热闹,得闹腾好久,今儿我就在这待着了!” “看话本子?”丁太傅问。 洛长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挺好!吾谷,你也得多看看,那不是说什么书里有什么黄金有什么美人?你就多看看,保不齐书里还有保命的方子。” 吾谷的唇角直抽抽,“您这是认真的?” “废话!”洛长安翻箱倒柜,“我这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显然,不是。 吾谷与丁太傅面面相觑,看上去怎么有些不太对劲? “洛长安。”丁太傅提了一壶水回来,“你真的要看这些东西?那西域公主,这么可怕?” 洛长安瞧着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西域那边的人,各个阴险诡诈,还会什么邪术,我不对早早的防着点?再者,皇帝后宫还没有子嗣,若是一不留神的,她先有了皇嗣,咱们北凉还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你得防着她,也替皇帝防着她?”丁太傅算是明白了。 洛长安叹口气,“别小看这些话本子,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江湖上、老百姓日常生活中,会遇见很多奇人奇事,多看看多见识见识,若是真的哪日碰见了,也不至于被玩得团团转!” “就靠这些?”丁太傅诧异,“我瞧着,你还是多剥两核桃吃着便罢了,这些东西能顶什么用?倒不如我给你看看汉书、春秋,又或者……” 洛长安才不要那些古板,死气沉沉的东西,“你那些东西,适合皇帝看,他学的是天下大策,我不一样,我学的是小女子的心思,还有恶人的心思。” “恶人?”吾谷忙摇头,“公子是好人。” 洛长安幽然吐出一口气,“老实巴交的好人,只有吃亏的份,所以好人就得比恶人更奸更恶,只有这样才能让好人活长久,恶人掀不起浪来!” “好像有点道理。”丁太傅定定的望着她,“你是怎么想起来,要看这些话本子的?” 洛长安笑了笑,“因为我知道,外面的日子……有多自由!” 丁太傅:“……” 吾谷心内微沉。 说来也奇怪,这两箱话本子前些年从梨园撤回来,搁在这儿就没人动过,丁太傅也不屑看这些东西,可瞧着洛长安看得一惊一乍,看得满脸欢喜,又或者满面愤怒,丁太傅也有些忍不住了。 于是乎三人围着两口大箱子,看这一本本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宋烨找不到人,寻到了此处,人都推门进来了,三人都没有半点反应。 宋烨退出门,瞧了瞧外面的日头,“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曹风:“……” 第四百八十三章 这老头,宝刀未老 的确,能看到洛小公子这么认真的读书,还真是有点匪夷所思啊! “别是受了刺激?”曹风低声说,“皇上,承和宫那边热闹的劲儿,是不是刺激到了洛公子?” 宋烨摇头,“不会,她是什么人?受了刺激肯定是要爬狗洞出宫的,这无端端的留在这里看书,废寝忘食之态,委实让人费解。” “皇上,要不要请个大夫给洛公子看看?”曹风满脸担虑。 宋烨立在门口,“记住了,不许人打扰,另外……往里头送点吃的。一味的盯着书册,废寝忘食,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奴才明白!”曹风行礼。 书房外头设了侍卫,免得闲杂人等惊扰了屋内的洛长安。 宋烨没有打扰她,小丫头难得自个开窍,想看看书,他又何必搅了她的雅兴,不管看的是什么,能让丁太傅陪着胡闹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东西。 多看看,静一静性子,也是极好的。 奴才们送了吃的进来,这三人也就是抬了一下头,便也没搭理,饿了就吃点,渴了就喝点。 天黑了,奴才就悄悄的掌灯,将箱子周围点得光亮无比。 皇上说了,要好生伺候着,得悄悄的,谁敢莽撞,就打发谁去刑房暴室里待着。 “哎呦皇上,您这都从承和宫用完晚膳回来了,洛公子还在太学堂里待着呢!”曹风很是无奈,洛长安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学了? 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去弄几个烤红薯,还有把她院子里的烤架移过去,另外弄几只鸡鸭过来。”宋烨吩咐,“就架在书房前的院子里,弄好了,弄稳了,明白吗?” 曹风一听,哎呦,有门,“奴才明白!” 屋内的三人,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忽然…… “什么味儿?”洛长安狠狠的吸了两下鼻子,“好香啊!” 吾谷轻嗅,“公子,像是烤鱼!” “不对,是烤鸡!”丁太傅道。 当三人走出门,瞧着院子里坐在石头边上,转动烤架的宋烨时,皆是一愣。 “哎哎哎,这是我的烤架!”洛长安屁颠颠的过去,一屁股坐下,“你怎么来了?” 丁太傅与吾谷赶紧上前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都不在,不必如此拘礼。”宋烨道,“朕已经用过晚膳,眼下这些东西,都是你们三个的,陪长安好好吃一顿。看书归看书,饭还是要吃的,身子最要紧!” 洛长安才不跟他客气,扯了一只烤鸡腿,便往嘴里塞。 蓦地,她凑在他身上轻嗅,“你身上什么味儿?” 宋烨的眉心,狠狠一皱。 “什么味?”他低声问。 洛长安想了想,“昨儿夜里,你从承和宫回来,身上就是这股子庸脂俗粉的味儿,今儿也是,说明晚膳是在承和宫吃的。” 这话一出口,倒是把边上的曹风惊出一身冷汗。 哎呦,这狗鼻子! 丁太傅瞅了吾谷一眼,狐疑的望着他。 “别怀疑,我家公子那鼻子,准没错。”吾谷叹口气。 丁太傅点点头,默默的啃了一口手中的烤红薯,闲事不管! “她说什么了?”洛长安问。 宋烨摇头,“还是那些话,当了我的女人,得给我绵延子嗣,生儿育女,要好好的伺候我,见我不为所动,便又给我跳了一支舞!” “她是不是腿脚不好使,动不动就要跳舞活络筋骨?”洛长安满脸嫌弃,“还总要在你面前跳,真是吃饱了撑的!” 宋烨刚要开口,骤见着丁太傅正竖起耳朵,听得那叫一个认真。 “丁老头,孔夫子是怎么教你来着?”洛长安舔了舔嘴角的油花,“让你竖起耳朵听别人的闲事?” 丁太傅一怔,佯装若无其事的坐直了身子,默默的吃着自个的烤红薯。 “西域使团,明日就走。”宋烨捻着帕子,拭去洛长安鼻尖的油花,“京陵城总算可以安生下来了。” 洛长安顿了顿,“那长定侯府的事情怎么办?你若是答应,可能会出现第二个太师府,而且长定侯手握兵权,若是真的领兵回朝,肯定会比刘家更难对付!” “老头,你说是不是?”洛长安望着丁太傅。 丁太傅捧着红薯的手稍稍一滞,“我这、这不问朝政的,你问我……” “说人话!”洛长安一声吼。 丁太傅瘪了嘴,“长定侯手握重兵,回来之后怕是会对朝廷有所威胁。带兵打仗的人,在外头野惯了,回到朝堂未必会静得下来心。” “继续说!”宋烨道。 丁太傅笑了笑,“老臣就是个教书育人的,一些朝堂之事,委实见解浅薄,若是有什么……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皇上恕罪!” “朕恕你无罪,你但说无妨!”宋烨环顾四周,“这里也没有旁人。” 丁太傅点点头,“老臣,遵旨!老臣的意思是,卸下兵权毕竟不太可能,但是分散兵权还是可行的,皇上以为呢?” “分散?”宋烨心神一震。 丁太傅低声道,“皇上,史书记载汉有七王之乱,始于诸侯王拥兵自重,威胁到了帝王大权,后有贤臣进言,以分权而稳帝权。老子分给儿子,其后一代代的分下去,到了最后还剩下什么呢?” “这倒是个办法!”宋烨点头。 丁太傅又道,“皇上,长定侯只有一儿一女,分给了世子,那就是一分为二。来日,世子再多几个儿女,再予以瓜分,那么……” “朕明白了!”宋烨宛若醍醐灌顶,“妙计!” 洛长安眉心一皱,“那……咱是不是得给世子,多找几个媳妇?要不然,生得太慢了点?还得寻那些年轻漂亮的,一眼就能勾人的,你们说是不是?” 宋烨瞧着丁太傅。 丁太傅轻咳一声,“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洛长安追问。 丁太傅道,“这长定侯府的人都在京陵城了,分权自然也分不到哪儿去,没有隔山望海,都不算分权。” “这话是什么意思?”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你是说,得把这父子两个拆开?不能让他们杜家的人,真正的团聚在一处。” 丁太傅慎慎的瞧着皇帝,“皇上,此乃老臣拙见,您听听就好,不必当真!老臣不问朝政,也不参与朝政,很多事委实思虑不周,还望皇上宽宥。” “朕倒是觉得,你这一番话,颇有些意思!”宋烨这几日正为长定侯府的事儿烦恼。 如今,茅塞顿开! 拆这一字若是用得好,还真是……能活满盘棋局。 第四百八十四章 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拆了长定侯府,倒是极好!”洛长安可算是听明白了,“这么说来,长定侯府的事,便可迎刃而解了?” 宋烨点点头,意味深长的望着丁太傅。 所以说,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即便没吃过猪肉,却也见多了猪跑,脑子里满满的。 从太学堂出来,宋烨牵着她的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前有寒山清道,后有曹风盯着,倒也没什么大碍。 何况,这也不是头一回。 比起皇帝抱着洛长安满皇宫的跑,这算什么? 宫里的人见得多了,便也见惯不怪。 “不过,你这招最好跟我爹商量一下,要不然满朝文武吵成一锅粥,回头你又得头疼了!”洛长安还不知道,那些老小子们吗? 一个个吃饱了撑的,嘴皮子了得。 “我知道!”宋烨点点头,“你放心吧!” 洛长安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江山是他的,朝廷是他的,他想怎样就这样,她只要天下太平便罢,至于其他的,压根不在意。 “你这都看什么东西?”进了长乐宫,宋烨拽着她坐在软榻上,“我这三番四次的来找你,你都蹲在那里看书,什么书这么好看?” 洛长安笑盈盈的望他,“你真的想知道?” “说说吧!”宋烨将她抱到膝上坐着,“也让我高兴高兴?” 洛长安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我们今儿看的,是话本子,从四面八方搜罗来的,里面写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当然我也是有选择的看,不可能全部都看!” “有选择?”宋烨狐疑的瞧着她,“那你选择了什么?” 洛长安幽幽的望着他,“我选择了,铲平后宫!” “什么?”宋烨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什么铲平后宫?哦,你是觉得我这两日去承和宫用晚膳,所以心里不痛快,打算想个法子去……”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吃顿饭罢了,又不是吃不起,何况她一个人吃不便宜她了?咱北凉的东西,你多吃点回来也是应该。” “那你这是……”宋烨不解。 洛长安叹口气,“丁太傅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我这是防备着呢!你也说过,要让我学会自保,这宫里行凶杀人是不太可能,有那么多侍卫,所以我得防着她们动手脚!” “你这话很对。”宋烨抱紧她,“我最担心的也是这点。” 洛长安道,“光明正大的杀了我,兴许我还能好受点,但若是偷偷摸摸的暗杀我,让我死得不明不白,我怎么都不甘心!” “胡言乱语什么?一口一个死字?”宋烨轻斥,掌心贴在她的腰间,“小丫头再口无遮拦,再敢胡说,我就动手咯!” 洛长安慌忙去推他的手,奈何……力有不逮。 “我就是这么一说罢了,你如此认真作甚?”洛长安撇撇嘴,“你也知道的,我不怕别人下毒,反正那些毒物都伤不了我,但是……” 宋烨抱紧她,“没有但是,你必须好好的,我能不能百岁长安,全靠你了!” “关我什么事?”她笑着别开头。 宋烨捧起她的脸,“你在,我便在,哪日你若是去了,记得带上我!” 不要,丢下我一人。 “宋烨?”洛长安愕然,“你这是死活都要跟我纠缠在一起?” 宋烨摇头,“不是死活,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只能跟我在一起,否则我见一个拆一个,拆到你只能选择我为止!”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可要看准咯拆,要是逢着那些俊俏少年郎,定要晚一些,先让我好好玩一玩,你这后宫三千的,我这独独你一人,太吃亏了!” “小妮子欠打!”宋烨忽然挠着她的咯吱窝。 洛长安瞬时笑得直打滚,“你耍赖皮!宋烨,你住手……不要啦,你耍无赖,别、别,痒啊痒啊,再挠我就要喊人了!” “喊啊喊啊,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的!”宋烨可着她挠痒痒。 没想到,她也有怕的一天。 嗯,怕痒痒。 寝殿内闹哄哄的,外头却安静至极。 曹风早早的就把人退了,如今外头只有他与吾谷二人,往常如此,现在更是如此,看样子以后都得如此。 “感情好,便是好事!”曹风道,“杂家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从来不曾见过皇上这般将一人放在心上。 说到这事,吾谷心里有个疑问。 “对了,曹公公,问个事。”吾谷低低的开口,略带着点不好意思,“您知道先皇后是怎么回事吗?” 曹风先是一愣,俄而愣怔的瞧了他半晌,“皇上没告诉你家公子?” “公子没那个好奇心,也想不了这么多。”吾谷忙道,“只是这事总卡在我这心里头,隐约有些不踏实!” 曹风就不明白了,“怎么就不踏实了呢?皇上对你家公子什么态度,你不亲眼瞧见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怕是有点名堂,更担心的是,万一皇上对我家公子……”吾谷顿了顿,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曹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在南州,皇上是拿命护着你家公子,你都是亲眼瞧见的,怎么今儿倒是生出了这份心思?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没有没有!”吾谷连连摇头,“倒不是我听到了什么,只是我瞧着一些话本子上的故事,委实有些道理。” 曹风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你说什么?话本子?” “对啊!”吾谷一本正经的开口,“我今儿看了一个话本子,说是有一公子失了爱妻,后遇美眷,便将其充当了爱妻的影子,日夜相待。” 曹风:“……” 这小子脑袋让驴给踢了? “你没事吧?”曹风狐疑的打量着,“拿皇上跟话本子里的人比?那能一样吗?” 吾谷眨了眨眼,“不都有个故事吗?那先皇后的事,我听着总觉得有点东西在里头,曹公公既然跟着皇上这么多年,想必是知道内情的吧?” “你是替你家公子,讨个明白?”曹风这下算是懂了。 敢情这小子是怀疑,皇帝对洛长安的感情? “先皇后之事,原就是幌子。”曹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糊弄外头的人,就是怕文武百官到时候逼着皇上立后,所以随便找的一个由头。” 吾谷心下微震,“原来如此?” 可怎么听着,还是有些不太对呢? “你小子,可别在你家公子面前,乱嚼舌根!”曹风嗓音低哑的呵斥,“出了事,你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皇上砍的!” 吾谷身子一颤,“知道!” 第四百八十五章 她,捅了他一刀 话虽然这么说,可吾谷的心里还是有点疙瘩,也不知道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分不清现实和故事。 寝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每每到了夜里,宋烨总要瞧着洛长安的睡颜,握着她的手才能安心,好不容易才能捧到掌心里的宝贝疙瘩,怎么舍得轻易放开。 外头夜色浓重,寝殿内岁月静好。 宋烨瞧着怀中的人儿,乖顺得就跟猫儿似的,让人瞧着便整颗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他为她掖好被角,她习惯的钻进他怀中。 相依相偎,相守百年。 洛长安做了个梦,梦里忽然燃起了一场大火,与之前的梦不一样,这次不是丞相府,仿佛是个山洞,灼热的火焰,不断的焚烧着她的身子。 灼烧带来的疼痛,让她止不住的挣扎,想喊出声来,喊宋烨救命,可这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疼,是真的疼。 疼到了极处,洛长安发出低哑的嘤咛。 “长安?”宋烨从睡梦中醒来,“怎么了?” 洛长安没有回应,只是揪着心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长安?”宋烨试图喊醒她。 可任凭他呼唤,洛长安仍是双目紧闭,压根没有要苏醒的意思。 宋烨快速扣住她的手腕,脉象极是紊乱,再瞧着她死死揪着心口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了情蛊之事。 难道说,这情蛊即便不动情,也会长大?甚至于,逐渐控制她? “长安?”宋烨推搡着,试图将洛长安抱在怀中,“长安?” 洛长安仿佛疼得厉害,整个人都如同刺猬一般蜷了起来。 想了想,宋烨快速松开她,将她重新放平,躺在床榻上,顾自取了外衣就往外走,这个时候怕是要找太医止疼,又或者去找那人…… 就在宋烨转身离开的瞬间,床榻上的洛长安冷不丁睁开眼。 他满心满肺都是她,火急火燎也是她,却不察身后那人已经坐起身来。 “曹风!”宋烨快速打开寝殿大门。 曹风和吾谷正在打盹,听得这动静,赶紧凑了过来。 “皇上?” “皇上?” 宋烨急不可耐,但不敢离开洛长安身边半步,“你们马上去找……” “公子?”吾谷一声喊。 宋烨愕然转身。 只这一转身,便听得“噗嗤”一声,刀刃刺进了身子的声音。 宋烨不敢置信的低头望去,只瞧见洛长安手持短刃,面无表情的捅进了他的身子,鲜血从伤处涌出,快速染红了他素白的中衣。 这一幕,生生将曹风和吾谷震住。 “不许出声!”在曹风开口之前,宋烨冷然低喝。 他知道,若是侍卫冲进来,看到这一幕,洛长安弑君之名便算是定下了。 弑君之罪,其罪当诛! 一并连累的,还有她的父亲洛川河。 宋烨握住了洛长安持刀的手,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长安,是我,把刀放下!” “公子?”吾谷慌了,“公子,你在干什么?” 洛长安就像是木头人,任凭他们呼喊,她都不为所动,始终保持着持刀刺人的姿势,即便宋烨将她的刀生生夺下,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曹风慌慌张张的去找药箱,这种伤若是去找太医,谁知道会不会泄露出去? “公子?”吾谷搀着呆若木鸡的洛长安,快速回到寝殿内,将她扶坐到了软榻上,“公子?” 吾谷的手,可劲的在自家公子面前摇摆。 奈何,洛长安就像是泥塑木雕,什么反应都没有。 “公子?公子!”吾谷眼角猩红,“您这是怎么了?公子?” 宋烨将血淋淋的短刃丢在桌案上,面色惨白如纸,“不用喊了……她听不见!” “听不见?”吾谷心内惶恐到了极点。 事实证明,皇帝这话不假,洛长安真的无知无觉。 “皇上?”曹风赶紧解开了皇帝的衣裳。 见着伤口的瞬间,曹风骇然瞪大眼睛。 “皇上,这伤口太深了,还是请太医吧?”曹风真的是怕极了,万一伤口处置不当,万一出了事,谁敢担当? 宋烨没吭声,顾自将金疮药倒在了伤口处,剧烈的疼痛,让他瞬时蜷起了身子,好半晌没敢动弹。 “皇上?”曹风慌忙取了绷带。 血,必须先止住,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皇帝的性命。 “公子?”吾谷一声喊。 宋烨咬着牙直起身,只瞧见洛长安眼一闭,躺在了软榻上一动不动。 想了想,吾谷赶紧去探洛长安的腕脉,确定脉象趋于平稳,这才如释重负的为其盖上小被子,转而朝着宋烨奔去。 关于包扎伤口,吾谷自然比曹风在行。 “我来!”吾谷忙道。 曹风退到一旁,转身端了一盆水回来。 盆中原本清澈的水,不瞬便成了殷红之色,好在吾谷的手脚足够麻利,很快就为宋烨包扎妥当,动作一气呵成。 只是,伤口太深,包扎完毕没多久,绷带上便隐隐透出了血色。 “这……”曹风吓得不轻。 吾谷忙道,“不打紧,只要血不渗出来,药效发挥出来就能止住血,只要伤口能粘合住,不要一直反复开裂,那就没事。” 即便如此,曹风还是不放心。 若是换做旁人便也罢了,可这偏偏是皇帝,有什么闪失……北凉江山可就完了! “西域使团还没走,长定侯府的事情也没敲定,京陵城内局势不稳,这件事必须瞒着,不许对外吐露半句,否则……”宋烨横一眼曹风和吾谷,“杀无赦!” 吾谷和曹风赶紧行礼,“奴才明白!” “我去看看她!”宋烨起身,缓步朝着软榻走去。 曹风赶紧搀着,“皇上,您仔细伤口。” “吾谷,这段时间换药就靠你了。”宋烨白了一张脸,连呼吸都有些微促。 吾谷行礼,“奴才明白!” 软榻上,洛长安睡得依旧安稳,仿佛从未醒过。 “去打盆水来!”宋烨坐在软榻边上。 曹风动作也快,悄悄的换了盆干净的热水回来,“皇上?” “这件事,怪不得她。”宋烨不是傻子,一开始脑子发蒙,无法思想,但现在已经回过神来,彻底的想明白了,“是她的情蛊在作祟,这不是她的本意。” 拧了帕子,宋烨轻轻的拭去洛长安手上的血迹,“这件事不许告诉她。” “可是皇上,伤口是瞒不住的。”这点,吾谷最清楚,“公子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但凡你有点异常,她都能看出来!何况公子嗅觉灵敏,您身上的血腥味绝对瞒不住她。” 宋烨的动作稍稍一顿。 是啊,他的长安是那样聪明,大抵是瞒不住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不要放弃我,我们一起承担 “皇上,公子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吾谷低语,“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操控,而不自知,这对公子来说并不是保护。” 宋烨叹口气,“那便由我来说,你们莫要当着她的面提起。” “是!”吾谷颔首。 瞧着呼呼大睡的洛长安,吾谷满心满肺都是担虑,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也就是皇帝当时偏了一下,否则这一刀真的会要了皇帝的命。 一想起自家公子差点弑君,吾谷就觉得脊背发凉。 此事若是被人知道,便是皇上和相爷联手,都未必能保得住公子,之前可能是闹着玩,但是这一次是真的、真的,差点夺命! 这一夜,众人惶惶不安,唯有洛长安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她只知道,噩梦里的大火被她一盆水给泼熄了过去,再也没有出现,其他的全然不知。 “你今儿怎么还没去上朝?”洛长安揉着酸疼的脖颈,“我是不是落枕了?” 宋烨面色苍白,瞧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什么?”洛长安不解,转而瞧着一旁的吾谷与曹风。 这二人也是神情怪异,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也不知是要看什么? 往常这个时候,曹风跟着宋烨去金殿上朝,吾谷则早早的在旁伺候,但如果宋烨在屋内,这两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所以,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怎么了?”洛长安慌忙环打量着自己,“你们为何都这样看着我?” 宋烨如释重负,“你们都下去!” “是!”吾谷与曹风赶紧行礼,慌忙退出殿门。 寝殿内,只剩下了宋烨与洛长安,面面相觑。 “你的脸色不太好,我昨晚抢你被子了?”洛长安皱眉。 自知睡相不太好,可往常也是如此,没见着他…… “长安,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宋烨问。 洛长安摇摇头,“我怎么了?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啊!” “那你答应我,待会不管看到什么,知道了什么,都不要激动,我们有事好商量!”宋烨先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洛长安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狠狠点头,“我保证,我发誓!” “好!”宋烨点点头,徐徐解开了自己的翼山。 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笑着打趣,“我身上有情蛊,你大白天的给我看身子,我也不可能……” 视线触及宋烨身上染血的绷带时,洛长安的话瞬时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没能吐出来。 有那么一瞬,脑子里好似掠过了什么东西,只是这东西掠得太快,她一时间还真的没能抓住,但已经隐约明白,宋烨受伤可能跟她有关。 “我干的?”洛长安忽然惶恐的瞧着自己的双手。 没有! 没有血,可为什么会这样? “你昨天夜里,忽然睡不安稳。”宋烨循循善诱,试图让她想起点什么,“我喊你的名字,抱着你,你都没有反应,像是陷入了噩梦之中。” 这点,洛长安是记得的。 “后来,我打算去找太医,可你忽然就起来了,在我背后……拿着刀子!”宋烨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洛长安陡然打了个冷颤,“我拿着刀?” 可,她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这就是那刀子捅的。”宋烨指了指伤口,“但是长安……你当时被控制了。” 洛长安瞪大眼睛,眸中满是惊恐之色,“我被控制了?” 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因为她被控制,所以她毫无印象,甚至于无法自控,拿起刀差点杀了宋烨而不自知。 “是!”宋烨拢了拢衣裳,继而握住她的手,“长安,我本可以瞒着你,让你什么都不知道,但吾谷说,若是你浑然不知,才是对你的伤害,所以我选择告诉你!” 洛长安红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轻颤。 “听着长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不对你隐瞒,不是想让你内疚,也不是想让你伤心难过,为此而心疼我。”宋烨张开双臂,轻轻的抱了抱她,“我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我一同承担,我不瞒着你,你也别瞒着我,可以吗?” 洛长安轻轻推开他,掌心落在他的伤处,“很疼吧?” “你帮我吹一下,就不疼了!”宋烨笑了笑。 洛长安红着眼,垂着长睫望着他的伤口。 “傻丫头,挨了一刀而已,死不了。”宋烨捧着她的脸,“可惜不能吻你,不然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洛长安抬头看他,瞬时泪落,“我还会不会有下次……” “什么?”宋烨一怔。 洛长安举起自己的双手,“如果我下次又没能忍住,那我、我会不会又伤害你?一次两次三次,我怕我终有一日,会真的杀了你!” “就算是杀了我又如何?”宋烨扶住她颤抖的双肩,“长安,看着我!若是我死了,你会独活吗?” 洛长安摇头。 “那不就得了?我若是死在你手里,你不照样跟我走了吗?”宋烨冲她笑,笑得何其温柔,“既是如此,何惧生死?你我同生共死,便没什么可怕的。”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忽然落下泪来,“我不想的!” “情蛊之事,我已经派人去找可信的西域巫医,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情蛊取出来,在此之前,你我都得先稳住。”宋烨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开口,“事情还没到最后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洛长安狠狠点头,“嗯!要不,夜里睡着的时候,你把我绑起来?” “傻丫头!”宋烨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你可真是个傻丫头,绑着你作甚?昨夜是我大意,不曾想情蛊居然这么早就发作了,以后我会紧紧的抱着你,让你没有机会动手。” 洛长安红着眼眶,哽咽得厉害,“那你可一定要抱紧我,千万别松手!” “抱在我怀里了,就是我的人,我岂能松手?”宋烨轻轻揽她入怀,“这辈子,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你也别想从我的手掌心里跑出去。生或者死,我们都要在一起,答应我,不要放弃我!有什么事,别瞒着我!你我夫妻一体,一同承担。” 洛长安伏在他怀里,低低的抽泣着。 她没办法,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情蛊这东西不是她能控制的,可她又不能日日服食冰肌丸,这可如何是好? 对了,师父! 第四百八十七章 她快疯了 宋烨身上带伤,暂时不能上朝,以龙体抱恙的理由在自个寝殿里歇着,所谓歇着却也没耽误他看折子。 “丞相大人已经送了西域使团出城,京陵城很快就会安生下来!”寒山近前回禀,“皇上,您放心吧!” 宋烨点点头,面色依旧苍白,“有丞相在,朕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且盯着长定侯府那边,估计很快就会耐不住了。” “是!”寒山行礼。 宋烨顿了顿,“对了,找到刘志得了吗?” “皇上恕罪。”寒山垂眸,“还没找到。” 宋烨倒是半点都不意外,“找不到也不奇怪,能从包围圈里逃出去,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平素最不起眼的,没想到……继续找吧!” “是!”寒山行礼,快速离开。 门外,曹风有些火急火燎的。 “怎么了?”寒山忙问。 曹风叹口气,“洛公子出宫了。” “出宫便出宫吧,反正西域的人都走了,眼下京陵城里除了长定侯府,便只剩下丞相府为大,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长定侯府终是不敢在丞相府头上动土!”这点,寒山还是很清楚的。 曹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你也知道的,皇上不喜欢洛公子离宫。” “这倒是!”寒山眉心微蹙,“那你且盯着点,差不多时辰了,就派人出去找,免得皇上挂心,到时候龙颜大怒。” 曹风笑了笑,目送寒山离去的背影。 进了门,曹风赶紧行礼,“皇上,洛公子出宫了。” 宋烨手中的笔杆子稍稍一顿,眉心陡然拧起,“你说什么?” “人已经出去了。”曹风垂眸不敢多说什么,“好在有吾谷跟着,吾谷跟守门的侍卫说,洛公子是要回丞相府一趟。” 宋烨狐疑的望着他,“吾谷说的?” “是!”曹风连忙点头,“吾谷特意交代的,多半也是洛公子授意,怕皇上您担心,所以留了这么一句话。” 宋烨没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桌案上的折子,仿佛在想什么。 “皇上?”曹风低低的唤了一声,“您若是不放心,那……奴才这就让人去丞相府,把洛公子请回来!” 宋烨回过神来,“不用了。” “那……”曹风顿了顿。 宋烨继续捻起笔杆子,批阅折子,“让她出去透透气吧,出了这些事,她心里也不好过,这皇宫……她多半也是待不长了!” 除非,取出情蛊。 这皇宫让她心生逃避,终有一日,她会逃离他的身边。 只要这么一想,宋烨便觉得心痛难忍。 心上的伤,比刀子扎进去更疼。 曹风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句,但皇帝素来不是信口雌黄之人,他会这么说肯定是有依据的。 洛公子,真的会离开皇宫吗? 离开,皇帝? 丞相府。 洛川河刚把西域使团送出城,继而派了专人护送使团离开北凉,便听得简丰来报,说是他家那位混世小魔王回来了。 “皇帝龙体抱恙,按理说她不会出宫,应该在宫里待着!”洛川河太了解自家那小子,转身就往回走。 简丰想了想,“许是公子觉得宫中烦闷,所以出宫来看热闹!今儿西域使团离开京陵城,京陵城的百姓都出来凑热闹,公子出宫自然也不奇怪了!” “希望如此!”洛川河沉着脸,快速进了家门。 只是…… “相爷!”老管家忙道,“公子回来了!” 洛川河点头,“本相知道。” “可是,公子的脸色不太好!”老管家提个醒,“老奴觉得,公子是遇见事了!” 洛川河顿住脚步,狐疑的望着他,“你说什么?遇见事儿了?” “公子心事重重的,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一个人闷闷不乐,不知道是不是跟宫里那位吵架了?老奴问过两句,公子不说话,吾谷也不敢说。”老管家犹豫了,“老奴就没办法了。” 闻言,洛川河转头望着简丰。 简丰忙道,“没听说皇上与公子吵架!” “皇上今儿抱病不朝,这小子今儿就回来了!”洛川河眉心紧蹙,“别是真的出了大事!” 容不得多想,洛川河快速往洛长安的院子走去。 “相爷?”瞧着自家相爷在门口停顿,简丰一怔,“怎么不进去?” 洛川河“嘘”了一声,示意他压低脚步声。 简丰:“??” 于是乎,简丰亲眼看到自家相爷,如同做贼一般,蹑手蹑脚的进了自家公子的院子,都到了这般年纪,还趴在门口偷窥。 “脸色真的不太好!”洛川河点点头,眉心越皱越紧,“情绪也不太好,看上去闷闷不乐的,真像是有事!” 简丰挠挠额角,“相爷,还是快些进去吧?奴才从来没见过,公子这般模样,往常都是高高兴兴的,跑得比风都快,今儿好像有点蔫吧!” “是蔫吧!”洛川河点点头,徐徐站直了身子,“不管怎样,有什么事……本相都会替她担着,总归不能让她吃亏便是。” 简丰笑了笑,“是!” “长安!”洛川河跨步进门,“今儿怎么出来了?皇上身子不适,你不是应该在宫里照顾着?怎么了,皇上……” 洛长安摇摇头,“不是皇上的问题,爹,是我有问题。” “嗯?”洛川河满脸不解。 他自问对朝堂之事游刃有余,对人心也算是看得比较透彻,但是现在……他还真的有些看不透自家这闺女。 “爹,我……”洛长安不知该怎么开口,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洛川河心下陡沉,快速拽着她行至一旁回廊处坐着,“你把话说清楚,爹怎么听得稀里糊涂的,完全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爹……”洛长安环顾四周。 好在没有外人,吾谷和简丰都在院子里站着,免闲杂人等靠近。 “怎么了?”洛川河满心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洛长安红了眼眶,“爹,我、我捅了宋烨一刀,我昨天晚上差点杀了皇帝!” “什么?”洛川河骇然站起身,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闺女,“长安,你到底怎么了?你控制不住自己?” 洛长安眼角湿润,“我、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天亮之后我才知道,我差点杀了宋烨。” “所以皇上今儿没有上朝,也是因为这件事?”洛川河恍然大悟。 洛长安狠狠点头。 “伤口深吗?”洛川河忙问。 洛长安一低头,瞬时落下泪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你难道不想和皇帝,厮守一生 “爹,您还没听懂我的话吗?”洛长安狠狠拭去眼角的泪,“我差点,杀了他!我差点做了一个弑君的逆贼。” 洛川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俄而又觉得不够宽慰她,伸手抱了抱自家闺女,“别怕,爹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爹都会帮你,都会与长安站在一处。” “爹!”洛长安泣不成声,“我害怕!” 是真的害怕! 当一个人控制不住自己,并且时时刻刻都会杀人,谁都会觉得心内惶恐惊惧,尤其是当你伤害了至亲至爱之后,你却一无所知,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这是怎样可怕的事情? “别怕!”洛川河只觉得一颗心跟刀剜似的,疼得那叫一个鲜血淋漓。 捧在掌心里长大的闺女,这么多年假惺惺的哭过,但是像现在这样,哭得如此伤心的,还是头一回。 “爹……”洛长安泣不成声。 人,在最虚弱的时候,只想依赖着父母的怀抱,像小时候那样,被捧在掌心里哄着、护着,告诉你,天塌了爹也给你撑着! 远远的,吾谷与简丰无言伫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眼看着洛长安哭完了,跟着洛川河进了房间。 “到底怎么了?”简丰低声问,“我还从未见过,公子哭成这样!” 往常公子嘻嘻哈哈的,就算掉眼泪那也是装模作样的,为了哄骗相爷罢了,可这一次,简丰万分肯定,公子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这次,是认真的! “公子她……”吾谷摇摇头。 这话可不敢往外说,除非公子自个开口。 见状,简丰心头沉甸甸的,连吾谷都这样吞吞吐吐,可见事情不小! “没事,有爹在!”洛川河与洛长安围桌而坐,“爹会竭尽全力帮你,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搁在心里,那就往前看!” 洛长安当然知道,应该往前看,可她只要一想起自己双手,染过宋烨的血,她就无法镇定下来,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之中。 “爹,我只怕自己在宋烨身边待着,总有一日会要了他的命!”这才是洛长安最害怕的事情,“我怕有一天,我会真的杀了他!爹,我不想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洛川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爹明白,感情这种事最怕的就是生离死别,爹与你娘便是如此。” “嗯!”洛长安鼻尖酸涩,“爹,我想离开京陵城。” 洛川河叹口气,握住她的手,“长安,离开京陵城,就能解决一切吗?你体内的情蛊未除,那么你就算逃离京陵城,还是无法摆脱情蛊带来的伤害,不是吗?” 情蛊,始终存在。 “长安,你不是个遇事逃避的人,该面对的时候,便勇敢的面对。”洛川河知道她的性子,若不是这一次对她太过震撼,她是绝对不会如此胆怯的。 洛长安没说话,一张小脸依旧煞白煞白。 “皇上怎么说?”洛川河问。 洛长安神情微动,“不请太医,不见朝臣,不许外传,舍命护我。” “既是如此,你若现在离开京陵城,放得下吗?”洛川河还不知道她吗? 口硬心软。 “别说傻话了!”洛川河起身,“爹不会让你有事。” 洛长安点点头,“爹,我心里烦躁,出去逛逛!” “此事不许外传,否则皇帝和我都保不住你。”洛川河不忘再次叮嘱,“你出去散散心也好。“ 洛长安没有吭声,默不作声的走出丞相府。 金银赌坊。 “师父?”洛长安面色微白的进来,一屁股坐下。 南歌恰好今儿回来,只是没想到,被人急急忙忙的召到了这儿。 “哟?”南歌不解,“怎么脸色这么差?来,让为师帮你把把脉。” 她的手都伸了出去,洛长安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南歌:“……” 这是怎么了? 想了想,南歌扭头望着身边的吾谷,“怎么了?” “公子心里有事。”吾谷只能说这么多。 南歌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傻子都瞧出来了,你家公子这是心里揣着事儿呢!我问的是,到底发生什么事,搞成这样?” “这……”吾谷顿了顿,没敢多说。 洛长安抬头,“吾谷,你先出去。” “是!”吾谷行礼,快速出门。 南歌一怔,“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长安……你是不是病了?还是说,你的情蛊出现了问题?快,为师给你看看?” “师父?”洛长安默默的捋起袖子,“你帮我看看,这情蛊是不是……” 南歌狐疑的望着她,快速将指尖搭在了她的腕脉上。 脉象,很是诡异。 之前情蛊很平静,也就是说,情蛊虽然存在她的体内,但并不活跃,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现在却截然不同…… “师父!”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我差点,杀了宋烨!” 南歌愕然愣在当场,“你说什么?你杀皇帝?” “师父,我、我可能被情蛊控制了!”洛长安瞧着自己的双手,“我不想的,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压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拿起了刀子,我、我……” 南歌慌忙起身,抱了抱她,“别激动别紧张,师父在!你也知道的,师父走南闯北,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你这点小事,师父一定能替你办好的,你放心就是!” “师父,我害怕!”洛长安抱紧了自家师父,“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不是怕自己死了,我是怕我会杀了他!哪怕当日在祭坛上,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师父!” 南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师父明白的,这说明长安长大了,心里有了在乎的人。我们不怕死,但是害怕身边的人出事!长安,长大了!” “师父,知道出事的时候,我真的恨不能把这颗心挖出来,没有心……情蛊就不会发作了,不是吗?”洛长安嗓音低哑。 南歌的心被狠狠撞了撞,“傻丫头,别胡说!活着就有希望,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你难道不想跟皇帝厮守一生吗?” “我想,可是……”洛长安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南歌抚过她的眉眼,“丫头,事在人为!我们没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但避无可避,就迎难而上,你以前不就是越挫越勇吗?越是难搞的事情,你越会咬着不放!” “师父,除了冰肌丸,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暂时镇住情蛊?”洛长安怕极了重蹈覆辙,“我怕我睡着的时候,忽然又、又控制不住自己。” 这点,南歌还真的没办法,“长安,我这次出去,听到了一些事情……” 第四百八十九章 荒凉的临王府 “什么事情?”洛长安追问。 南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别紧张,我之前不是让人去打听情蛊的事情吗?江湖朋友帮我打听过了,听说这情蛊是会变化的。” “变化?”洛长安不明白,“它就在我的身子里,怎么变化?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南歌摇摇头,“不是,情蛊最初只是用来两厢厮守,生死与共的东西,但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那问题可能就大了!” “什么?”洛长安愣在原地。 南歌解释,“我的意思是,情蛊这东西是随正则正,遇邪则邪!情蛊一分为二,是子母蛊,你的是子蛊,很容易受到母蛊的影响。” “子蛊……”洛长安抚上心口,“所以我突然变成这样,是因为子蛊被母蛊影响?离恨天!离恨天!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洛长安咬牙切齿。 “我觉得,可能是活祭了。”南歌低语。 洛长安不明白,“什么意思?” “拿活人,生祭。”南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也就是说,这情蛊从最初的两情相悦,变成了掌控,这已经算不得是情蛊了。” 洛长安愣在原地,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情蛊,本该是美好的东西,但现在成了一种圈禁和诅咒。”南歌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若是不说,洛长安就会蒙在鼓里。 与其迷迷糊糊,不如明明白白,由着她自己抉择。 “为什么?”洛长安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要用这种方法对付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我?杀了我不是更痛快吗?情蛊,牵扯两人,我若是死了,那人不也是……” 南歌点点头,“你若是死了,他恐怕也会受到重创,即便他那个是母蛊。一旦母蛊失去了子蛊,就会失去控制,到时候那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啊,为什么?”洛长安是真的想不通。 控制一个人,有千万种办法,为什么偏偏选择情蛊? “除非,他对你有情!”南歌低语。 洛长安的身形,猛得颤了颤。 有情? 怎么可能有情? 一个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阴狠毒辣。 一个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尊享荣华富贵。 “长安,我在找阻断子母蛊的办法,即便情蛊在你身上,但若是能割断子蛊和母蛊的联系,那么存在体内也不会让你受控于人。”南歌叹口气,“你放心,师父一直在找方法。” 实在不行,就得亲自去一趟西域。 “师父,谢谢!”洛长安低语。 南歌望着她,满脸心疼,“别担心,师父会帮你的。” 洛长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离开赌坊,晃荡在街头。 洛长安立在街头,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可有谁会像她这样,身上带着蛊虫呢? “公子?”吾谷轻唤,“还是回宫去吧,免得皇上担心。” 洛长安没说话,盯着自己的脚尖瞧了半晌,终是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公子,您别不说话!”吾谷有些着急,“凡事好商量,不管什么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法子,您这样也不是办法!” 洛长安叹口气,用力的伸个懒腰,“是啊,我垂头丧气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所以,我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就算难过得要死,也无法将蛊虫取出来,还不如高高兴兴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结果吗? 显然,没有。 “我饿了!”她转身就进了秋月斋。 秋月斋的翡翠珍珠糕刚刚出炉,香气四溢,真真香甜好吃,松软无比,入口即化。 “公子。”吾谷松了口气。 肯吃,肯说话,就是好事。 “还记得当初,我把刘嫣然的翡翠珍珠糕给摇得粉碎,如今刘家都没了,真是物是人非。”洛长安咬一口手中的翡翠珍珠糕,香甜滋味瞬时盈满口腔。 真好吃! “那个……”吾谷愣了愣,“好像是临王府的人吧?” 洛长安舔了舔唇边的糕点碎屑,“临王府?” “怎么会去药铺呢?”吾谷不解,“临王殿下的身子,一直有专人看顾,太医也时不时的去临王府查看。” 洛长安眉心一皱,“走,去看看!” “就这样去?”吾谷问。 洛长安想了想,“你再去买点糕点,咱们提着上门便是,不然太刻意。” “是!”吾谷颔首,转头又回了秋月斋。 须臾出来的时候,吾谷手里提着一小盒糕点。 “走!”洛长安吃着糕点,大摇大摆的朝着临王府走去。 自从临王宋墨受伤回京陵城,这临王府门前便再无人踏足,文武百官自是不屑一顾,连那些平时往来的贵家子弟,也跟着消声觅迹。 临王府门前,门可罗雀。 “可真是安静!”吾谷低声说。 洛长安拍去手中的糕点碎屑,“敲门!” 临王府的大门紧闭,门前落叶都未曾有人清扫,瞧着好生凄凉。 “洛公子?”门童自然是认得洛长安的,然则…… 洛长安一怔,往常进出临王府,她爬墙都没人管,今儿居然被门童拦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拦着我?”洛长安以手自指,“你家王爷没告诉你,我洛长安是可以在临王府随意出入的吗?” 门童摇摇头。 “等会。”洛长安皱眉,“你有点面生,临王府换门童了?” 门童点头,行礼,“回洛公子的话,王爷自从受伤以后,便放出了大半的奴才,咱们是后来进府的。您稍待,奴才这就去通报!” “通报个屁!”洛长安一把推开他,“闪远点,免得到时候我的拳头不长眼。” 整个京陵城,谁敢拦着她洛长安? 皇宫尚且恣意出入,何况一个临王府。 “洛公子?洛公子,您不能这样!”门童在后面疾呼。 洛长安不管不顾,直接朝着宋墨的院子走去,这临王府她甚是轻车熟路,压根就不需要旁人带路,自个就能找到宋墨在哪。 “洛公子?洛公子?” 门童还在后面追着跑,却奈何不得洛长安。 事实上,洛长安也发现了临王府的怪异。 院子内外,蔓草丛生,地上铺满了落叶,萧条而荒凉,即便枝头冒了嫩芽,也遮掩不住临王府内的死气沉沉。 以前,这里可不是这样的! 洛长安大步流星的进了宋墨的院子,一抬眼,足足愣在院内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这还是她来过的临王府吗? 怎么瞧着,哪哪都不一样了呢? 第四百九十章 长安,我好不了了! “公子,怎么而来?”吾谷瞧出来了,公子好似有些不太对。 瞧瞧,这眉心皱得生紧,怕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吾谷,我是有多久没来这临王府了,怎么觉得都不太一样了?”洛长安双手叉腰,站在原地,狐疑的望着四周,“以前不似这样的。” 吾谷点点头,“奴才也觉得奇怪,一路进来,这临王府好生安静啊,四下望去,都没瞧见什么人,眼见着好似成了一座空府。”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洛长安一把揪过跟在后面的门童,“你不是说退了大半的奴才,可我瞧着,怎么好像人都不在了?” 门童顿了顿,神色慌张,“后来、后来又遣散了大半,眼下所剩无几。” “皇上一惯是宠着临王的,按理说不会让临王府缺吃短穿的,为什么要这样?”洛长安很不明白,这里面是不是发生了别的,她不知道的事情? 门童垂着眉眼,“王爷说,不想让太多人,见着他现在的这副模样。” “所以就把人遣散了?”洛长安恍然大悟。 想来也是,宋墨被焚之前,整个京陵城谁不知道,临王宋墨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是个出了名的美男子,俊俏之名,天下无双。 可是现在…… “人在哪?”洛长安松开他。 门童瞧着紧闭的房门,“王爷身子已经大好,但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日常饭食都是咱们放在窗口便作罢,进出房间都是专人伺候的,咱们这些奴才压根不能靠近。” 洛长安愕然瞧着吾谷,转而又问道,“方才我瞧见你们府上的人,去抓药,怎么,府内的大夫呢?还有太医呢?” “也都、都被王爷赶走了!”门童低低的回答。 洛长安叹口气,无奈的摆摆手,继而大步流星的朝着卧房走去。 “洛公子?洛公子,王爷不喜欢被人打扰,要不,奴才去通禀一声?洛公子……”门童急了。 吾谷赶紧把人拦下,“通禀什么?公子与你家王爷是故交,还用得着通禀?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去去去!” 及至门前,洛长安正欲抬手推门。 下一刻,吾谷惊呼,“公子!” 一声厉喝,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洛长安宛若泥塑木雕一般,僵在当场,眼眸徐徐扬起,瞧着脑门上那把明晃晃的刀子,掩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微微的轻颤。 差一点,真的就只是差一点。 这刀子若是真的落下,她这辈子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退下!”宋墨立在门口,穿得一身漆黑的斗篷,只露出一张薄唇在外头。 方才亏得他及时开门,否则洛长安定会血溅当场。 “是!”暗卫收剑归鞘,悄然隐匿。 洛长安还愣在原地,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 “长安!”宋墨刚迈开步子。 洛长安冷不丁退后两步,避开了宋墨的碰触,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小脸煞白如纸,“你、你搞什么鬼?” “长安,你别害怕!”宋墨忙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许她继续后退,“你看看我,我是宋墨,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听得熟悉的声音,察觉到了宋墨的惊慌,洛长安稍稍镇定下来,“宋墨,你到底玩什么呢?整个临王府弄得跟荒宅似的,人影都没见着几个,你再看看你自己,这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我……”宋墨垂着头,“我……进来说吧!我不想看到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洛长安点点头,“吾谷,给我!” “是!”吾谷赶紧将糕点递过去。 洛长安伸手接过,跟着宋墨进了屋子。 刚把手里的糕点放下,洛长安便觉得屋内骤然黑沉了下来,一回头,竟是宋墨合上了房门。 “你竟也不点灯?”洛长安愕然,“这屋内如此黑漆漆的,你不点灯都在干什么?睡觉?打盹?还是想着修成仙啊?” 宋墨没多说什么,拿着火折子点了灯。 有了一盏豆灯,屋内才算是恢复了些许光亮。 “进来吧!”宋墨提着灯往内屋走去,“虽然府内没人了,但我这屋子还是最初的样子,你应该熟悉的。” 洛长安点点头,重新拿起糕点,跟着宋墨进了内屋。 原本简易的屋子,此刻倒是让洛长安有些回不过神来,到处都是书架,满目都是书册,像极了丁太傅的书房、书库。 “你……”洛长安环顾四周,将糕点放在临窗边的桌案上。 外屋黑漆漆,内屋却是光亮至极。 “门窗我都让人封死了,光都照不进来,我就躲在这里,看看书,一个人待着!”宋墨站在她身边,“长安,你好久都不来看我了。” 洛长安没想到,一场大火会让宋墨这般性情大变。 早些那些怀疑与排斥,如今都成了怜悯与同情。 “你就没日没夜的待在这里?”洛长安极是好看的眉,微微皱起,“看书?” 宋墨扯了唇角,“那我还能干什么?我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谁见着我都得害怕,我出去又能怎样呢?阿衡之死,让你们以为我跟阿衡是一路人,我百口莫辩,只能把自己关起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洛长安赶紧打开糕点,“我刚从秋月斋买的翡翠珍珠糕,你尝尝,刚出炉的,可好吃了!” 宋墨坐定,“好,我尝尝!” “阿衡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也该走出来了。”洛长安坐定,托腮望他,“在屋子里,你还穿成这样做什么?” 宋墨吃糕点的动作稍稍一滞,手中的糕点“吧嗒”落在了桌案上,顷刻间成了碎屑。 “我、我捡回来!”宋墨慌忙伸手去掸。 瞧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洛长安有些心疼,快速摁住他的手,“算了,不要了,你若是喜欢吃,我改日再给你送来便是。宋墨,宋墨!” “长安买的……”宋墨低低的呢喃着,“我舍不得。” 洛长安叹口气,“宋墨,你真的不必如此,斗篷遮不住你一辈子,难道你打算这辈子都这样,暗无天日的活着吗?像个鼹鼠一样,躲起来,藏起来?” “可是长安,我没脸见人!”宋墨声音哽咽,“我的脸毁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倜傥的临王殿下,我连镜子都不敢照,这张可怕的脸,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宋墨!”洛长安摁住他的手背,“别胡说,会有办法的!” 宋墨发出低哑的苦笑,“长安,我好不了了!” 洛长安猛地心神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一下心口位置,她慌忙收手揪住了衣襟。 有点,疼! 第四百九十一章 他的长安,没有忘记他 “长安?”宋墨低唤,“你怎么了?” 洛长安摇摇头,“没事,就是最近有些身子不舒服,心口闷闷的,多半是受了凉,不打紧的。倒是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作甚?” 瞧着她用力的揉着心口,宋墨沉默不语。 “听我的,把门窗开开,这屋子总这样闷着也不是是个事儿!”洛长安道,“你总得要呼吸呼吸外头的空气,春日里树都发芽了,你这闷在这里不开花,实在是可惜!” 宋墨扯了一下唇角,“我这副样子会吓到别人的。” “你这临王府都快成荒宅子了,还有谁会吓着?”洛长安轻嗤,“得了,该劝的我都劝了,下回来的时候,我可不想脑门上挨一刀,白日里点灯!” 提起这事,宋墨唇角微搐,“对不起,我当时就是……不想让人看到我的样子,所以就安排了人在门口守着。” “我这条小命,差点死在你手里。”洛长安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宋墨唇线紧抿,“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最好不会,要不然我可不敢再来了,这得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你,真是要吓死!”洛长安捻了一块翡翠珍珠糕,递给他,“给,趁现在吃,再过一会凉了,味儿又不一样了!” 宋墨摊开满是糕点碎屑的手,冲她笑了笑,张了嘴。 “懒!”洛长安将糕点塞进他嘴,拍拍手起身,“好了,我要回去了。” 宋墨当即站起,因为嘴里含着糕点,说话时略有些含糊不清,“现在就走?” “对啊,我就是出来看热闹的,不正好是西域使团离开吗?”洛长安掸去手上的糕点碎屑,“热闹看完了,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宋墨站在那里,仿佛极为失落。 “行了,这般模样作甚,我又不是不再出来了。”洛长安拍着他的肩膀,“欸,能不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人都进来了,还没见着他现在什么模样,就这么空手而归,可不是她洛长安的作风。 宋墨在犹豫,微微撇开身子,侧对着她。 “怎么了?”洛长安问,“连我都不能看?宋墨,咱两是朋友,当初形影不离的,京陵城谁不知道,咱两是最要好的?怎么,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宋墨捂了捂脸,“我是怕吓着你!” “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洛长安双手环胸,“行吧,最后机会,要是不让看,我就走了!” 宋墨急了,慌忙拽住她的手,“长安,你别走,别不要我……” “最近还多了个拉拉扯扯的毛病?”洛长安抽回手,“唉,真拿你没办法,来来来,我看看,免得来日真的见着你,却认不出你了,那才是真的难受!” 宋墨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呼吸有些微促。 洛长安见着他这般模样,自知他怕是没有勇气,便顾自伸了手,去拨开他的斗篷。 就在她的手,捏住了他的斗篷,即将扯下的时候,宋墨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长安,你可千万不要怕我!” “行了,这话说了多少遍了!”她极是不耐烦,“我心里有数!” 音落瞬间,她一把掀开他的黑衣斗篷。 入目,一片黑红之色。 想来是结痂处开始斑驳掉落,原本俊秀的容脸,此刻凹凸不平,又因着色泽不均匀,让整张脸呈现出诡异的可怖之状。 洛长安呼吸一窒,一双眼眸瞪得斗大,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宋墨。 曾经的宋墨,何等丰神俊朗。 如今的宋墨,俨然人鬼莫辨。 瞧着洛长安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宋墨慌忙覆回了斗篷,转身行至一旁的书架旁站着,“我就知道,会吓着你,你还不信……” “没有,我没有吓着,我只是没想到居然会严重到了这地步。”洛长安说的是实话。 虽然知道,烧伤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但想着宋墨之前这么早就醒了,所以没觉得会有太严重,可现在看到他的样子,洛长安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现在看到了!”宋墨垂眸,“我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洛长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墨……” “我知道!”宋墨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一直都没做好心理准备,让你见到我,现在忽然、忽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长安,我太可怕了!” 洛长安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头一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墨,我、我先回去了!”洛长安转头就跑。 身后,传来宋墨的疾呼,“长安!” 洛长安忽然顿住脚步,只觉得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竟有些莫名的神情恍惚。 “长安?”宋墨站在那里,嗓音微沉,“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洛长安晃了晃脑袋,这才醒过神来,转头望着身后的宋墨,“我、我会回来看你的。” “你记得,一定要回来看我,我在这里等你!”宋墨站在那里,音色沉沉,“我会一直一直等你的,长安,我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只有你了!” 洛长安点点头,“我知道,我、我会回来的!” “好!”宋墨笑了,“我等你!” 洛长安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直到站在门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才算心里舒坦。 “公子!”见着自家公子出来,吾谷慌忙迎上去,“怎么了?” 洛长安回过神来,瞧着吾谷,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公子?”吾谷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洛长安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屋内很闷,不透气,感觉整座山都压在背上似的。” “嗯?”吾谷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整座山压在背上? “走吧!”洛长安抬步走下台阶,及至院中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眉心微微拧起。 宋墨,越来越怪异了! 洛长安没有停留,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离开临王府,生怕走慢了一步,就会被生吞活剥了似的。 烛光葳蕤。 宋墨坐在桌案前,小心翼翼的将糕点重新包裹好,如此谨慎,如视珍宝。 “长安!”宋墨捧着糕点,唇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我会一直等你的,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 宋墨笑着将糕点捧在掌心里,轻轻落吻。 真好,真好! 他的长安,没有忘记他! 第四百九十二章 找到了破解法门 从临王府出来,洛长安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许。 吾谷也看出来了,自家公子不太对头,“是不是吓着了?” “什么?”洛长安一怔。 吾谷指了指重新合上的王府大门,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临王殿下,是被烧伤的。” “他……”洛长安顿了顿,略有些犹豫。 吾谷叹口气,“奴才见过被烧伤的人,是什么模样,当初临王殿下被烧得如此严重,想必就算是活下来了,也会是另一番模样,再不似从前。” “唉!”洛长安点头,抬步往前走,“我是真的没想到,越愈合,越可怕。之前满面都是伤,倒也瞧不出最后的模样,如今结痂掉尽,那张脸……” 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公子吓着了?”吾谷又问。 洛长安没说话,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府门,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也不知是不是,见了这临王府现如今的荒凉所致。 闷头回到宫里,洛长安觉得有些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想睡一觉。 “那奴才在外头守着,公子先好好休息!”吾谷行礼。 洛长安点点头,坐在床边踢了鞋袜就爬上了床榻,躺在床榻上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听得洛长安已经回来,宋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宋烨放下手中笔杆子,瞧了一眼桌案上的碟子,“将糕点送过去,她这一溜达估计回来都饿了。” 曹风躬身,“皇上,吾谷方才让人来传话,说是洛公子回来就睡了。” “睡了?”宋烨眉心一皱,旋即放下手中的笔杆子,“你是说她现在……休息?” 曹风点点头,“是!” “不舒服吗?”宋烨起身。 曹风急忙摇头,“吾谷说,只是累着了,没有提及洛公子是否不舒服,不过奴才想着,洛公子难得出去一趟,多半是到处闲逛,所以一时间不适应吧?” “朕去看看!”宋烨低低的咳嗽两声,轻捂着伤处往外走。 洛长安素来不轻易喊累,这人到处蹦跶惯了,向来精力充沛,逛一逛就喊累,确实不太正常。 依着她那性子,不逛到天黑是不会回宫的,唯有一种可能,她在外头遇见事儿了,所以觉得心里不舒服,早早的回了宫。 “她今儿都去了何处?”宋烨问。 曹风顿了顿,“之前是回了一趟丞相府,与丞相在一处,不知道说了什么,咱们的人也没敢跟进去,后来洛公子离开了丞相府,便去了一趟赌坊。” “这才像是洛长安的做派!”宋烨当然知道,她这些年就没闲着,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这宫里没什么可玩的,出了宫还不得找找乐子? “后来,洛公子离开了赌坊,就去了秋月斋,买了翡翠珍珠糕吃着呢!”曹风跟在宋烨身后,徐徐道来,“只是不知道为何,洛公子吃着吃着,就拐进了临王府!” 听得这话,宋烨冷不丁顿住脚步,“你说什么?临王府?” “是!”曹风有些胆颤,低低的应声,“洛公子进去了好一阵子,咱们的人怕惊扰了公子,惹她不悦,所以没敢跟着。” 宋烨眯了眯眸子,放缓了脚步,“然后呢?” “然后洛公子便进了王爷的卧房,隔了好一阵子才急急忙忙的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慌张。”曹风如实汇报。 宋烨深吸一口气,面上的喜悦消失殆尽,剩下的便只有眉眼间的凝重。 进了长乐宫,宋烨的额角略有薄汗渗出,他伸手解了身上的氅子。 曹风赶紧接过,吾谷忙不迭打开了寝殿的大门。 二人依旧在外头守着,只是这一次,好似有些不太对头。 宋烨进了门,寝殿内安静如斯,只剩下洛长安均匀的呼吸声,可见她是真的累着了,睡得很熟。 这些日子,她也是够忙碌,一边对付着百花公主,一边应付杜双燕,把这后宫处理得很是妥当,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宋烨坐在床边,瞧着熟睡的人儿,将心中的担虑轻轻放下。 没事就好! 洛长安睡得还算安稳,只是不知道为何,即便是睡梦中仍是拧着眉头,也不知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所以存了心事的缘故? 温热的指尖,轻轻抚平洛长安眉心的褶皱,宋烨无奈的笑了笑,“能吃能睡,身体康健,我便什么都放心了。” 静静的坐了一会,确定洛长安没事,宋烨这才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然而他刚站起来,洛长安忽然睁开了双眼,冷不丁坐了起来。 宋烨:“……” 那一刻,宋烨面色瞬白,已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洛长安神情呆滞的掀开被褥,几乎是打着赤脚就下了地,这般模样像极了提线木偶,丢了魂魄,任由他人使唤。 “长安?”宋烨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你在干什么?” 洛长安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于压根没有抬眼看他,只顾着抬步往外走,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牵引,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长安?”宋烨疾呼,“长安?” 如昨天夜里那般,她仿佛处于失智的状态,陷落在别人为她编织的梦境里,难以自拔。 “长安!”意识到这一点,宋烨毫不犹豫的抱住了她,将她死死的摁在自己怀中,不允她动弹,“长安你醒醒,我是宋烨,也是你的重生啊!长安!做回你自己,做回洛长安,好不好?” 怀中的人,毫无反应。 “长安!你醒醒!”宋烨心痛如绞,死死抱着她不撒手。 洛长安开始挣扎,似乎是因为宋烨挡了她的去路。 “长安,你看看我,长安!”宋烨捧着她的脸。 迟滞的美眸里,没有半点情愫可言,洛长安无知无觉的挣扎着,俨然丢了魂似的。 宋烨痛彻心扉,眸中噙着泪。 不管怎么喊,她都醒不过来,沉浸在别人的梦里,不知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许是,某个人的妻。 许是,将别人放在了她的心上。 下一刻,宋烨忽然吻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瞬时将洛长安拉回到了现实。 锥心之痛,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住的,被万蚁啃噬的痛苦,让她当即弯下了腰,揪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额头的冷汗,当即涔涔而下。 “长安?”宋烨欣喜若狂。 第四百九十三章 撕心裂肺的痛 洛长安疼得厉害,哪里还顾得上回应宋烨。 疼,总好过失之智,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是以最后的最后,足足疼了一个时辰,疼得洛长安晕死过去,这场灾难才算彻底的结束。 吾谷守在一旁直抹眼泪,谁能想到,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忽然间怎么又变成了这般模样? 公子瞧着只是累着,谁知道、谁知道又是这样? “别哭了,哭能顶什么用?”曹风拽了吾谷一把,“出来!” 吾谷擦着泪,跟着曹风走出了寝殿,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是极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有皇上在,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曹风将他拽出了寝殿,“出来吧!” 吾谷红着眼,可见心疼到了极点,“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我这心里头,难受得很,你莫要再拽我!” “你难过?难道皇上就不难过?”曹风戳着他的脑袋,“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皇上那脸色……” 吾谷抽抽了两下,倒是服气了些许。 “眼下的关键是,如何能解决这件事,而不是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曹风想了想,“关键还是离恨天。” 吾谷点点头,“我当然知道离恨天是关键所在,可是自从南州事发之后,离恨天的人便都消失殆尽了,上哪儿去找人?” 这些人狡猾无比,再无痕迹可寻。 “笃定了皇上在意洛公子,所以就在洛公子的身上动手脚,这一招可真是够毒辣的!”曹风不禁感慨,这些人的手段,就跟下赌似的。 赌定离手,竟也是赌赢了。 吾谷迟疑了一下,“曹公公,您说若是公子一直、一直是这样,皇上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曹风顿了顿,“放了你家公子?还是杀了你家公子?” 吾谷沉默。 “杂家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可能!”曹风一口否决,“皇上但凡有那个心思,都不必挨你家公子那一刀。” 吾谷叹口气,“可我是真的害怕!” “害怕是正常的。”曹风自个心里也没底,也是担着心,“出这样的事儿,谁都不愿,可事情既然出了,那就得想个法子解决,光害怕是没用的。” 曹风拍了拍吾谷的肩膀,“林门主还没回来,等他的消息吧,杂家相信,他一定不会辜负皇上重托!” 吾谷没说话,事到如今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也不知道公子,好点没有? 洛长安被宋烨紧紧抱着,当时她疼得厉害,宋烨生怕她咬着自个的唇舌,便将手伸到了她的嘴里。 此刻,宋烨的手背上业已鲜血淋漓。 好在洛长安没事,神志清醒了,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烨端起杯盏,含了一口水,以空心竹管渡入她的口中。 “长安?”宋烨轻轻唤着,“长安?” 模糊的视线里,有模糊的人影。 洛长安虚弱的睁开眼,哪怕是他渡了水进去,她的嘴里仍是有散不去的咸腥味,还有空气里弥漫的味儿。 “长安?”宋烨欣喜若狂,“你终于醒了!” 洛长安喘了口气,狠狠皱了一下眉头,终于醒过神来,“我又、又伤你了?” “没有!”宋烨摇头,“你只是有些不舒服,晕倒了而已,没有伤到我。” 洛长安以舌尖舔了一下后齿,“我不是傻子,你以为喝两口水就能冲散我嘴里的血腥味?宋烨,你别忘了,我对气味格外敏锐,屋子里的味儿都没散,何况是我嘴里的味。” 宋烨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现在觉得好些吗?” “好多了。”洛长安面色惨白,但还是扯了唇角冲他笑,“你也知道的,我怕疼,所以看上去很严重,其实没那么疼的。我没事,真的!” 只要没拿起刀子,没伤着你,我就没事。 下一刻,洛长安捧起了他的手,“你这手……” “长安太爱我了,所以想给我留个记号,我呢,乐于承受,来日还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完完全全属于洛长安的。”宋烨笑了笑,仿佛很是得意,满面的喜悦之色。 为此,他还刻意晃了晃血淋淋的手背。 洛长安红了眼眶,鼻尖酸涩。 “明明是高兴的事儿,怎么弄得这般哭哭啼啼?”宋烨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长安留给我印记,是我最宝贝的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洛长安狠狠的吸了吸鼻子,“那要不,你也咬我一口?我也留点印记?” 这话倒是把宋烨给逗笑了,“那以后人家要是问起,你与我有什么定情信物,又或者定情之事,咱两都伸出手,给人瞧手背上的齿印?” 洛长安:“……”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两都属狗呢!”宋烨笑着抱紧了她。 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你才属狗,狗皇帝!” “笑了,就说明没事了。”宋烨如释重负,“就算让我咬,我也下不去嘴,那可是长安的皮肉,我……舍不得!” 洛长安伏在他怀里,“宋烨,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坚持多久?” “放心吧,有我在呢!”宋烨深吸一口气,“只有一点,还望长安牢牢记在心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想着偷偷离开。” 洛长安心头一震。 她,想过。 “这天下无你,于我而言那得有多无趣,你难道希望我像泥塑木雕一样,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宋烨音色沉沉,“你如果真的走了,丢下我一个人,那我会生不如死。” 洛长安,舍不得。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生也好死也好,谁都别把谁丢下。”宋烨捧起她的脸,“长安,你能做到的,是吗?” 洛长安狠狠点头,“我要与你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你身边,绝对不会离开你。” “长安会百岁无忧。”宋烨纠正她的错误,“我们会相守一生!” 洛长安流着泪,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还要给你生两个孩子,儿子像你,女儿像我,然后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就带着孩子们去京陵城长街上,看花灯,游湖,吃糖葫芦……” “来日方长,一定要坚持住。”宋烨的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心若向阳,就能拨开层云见青天。” 洛长安扑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 门外,吾谷听得自家公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登时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第四百九十四章 姜还是老丁的辣 哭过之后,重新站起来,人不可能一直都沉浸在痛苦之中,遇见了难题就干掉它,否则难题一直都在。 西域使团走了,长定侯府的事自然也得敲定下来。 宋烨有太多的事情,必须要及时处置,洛长安自然不会去缠着他,倒是去找了丁太傅。 瞧着这小子没精打采的样子,丁太傅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怎么,事情都解决了,还这样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丁老头,你说这人的一辈子有多长?”洛长安叹口气,靠在摇椅上,眼下乌青,精神不济。 丁太傅喝着茶,看着书,“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看你怎么过。有些人一辈子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件事,可有些人死了却像是还活着,活在了别人的心里。” “那我这样的人,多半也会死亦如生。”洛长安呵笑一生,“毕竟我干了那么多坏事,那些人咬牙切齿的,都得记着我!” 丁太傅倒是被她逗笑了,“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其实效果是一样的。” “那倒是。”洛长安皱了皱眉头,“丁老头,我遇见麻烦事了,你的那本西域杂谈也救不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闹不好,我会拉着宋烨一起死。” 丁太傅一口茶冷不丁喷出,登时被呛得直咳嗽,“咳咳咳,你说什么?臭小子,我可告诉你,这话不敢乱说,万一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那可不得了!” “我是认真的!”洛长安定定的望着她。 瞧着她那神色,似乎不像是开玩笑,丁太傅这会是真的有点慌了神,“哎呦,你这是怎么了?平素见你猫猫狗狗的,今儿倒是一本正经起来了?” “我体内的情蛊,开始蠢蠢欲动了。”洛长安自顾自的说着,“想必过不了多久,我就不是我了,可能是别人的棋子,也可能是别人的刀子。” 丁太傅默默的放下手中书册,“你……” “你既然这么了解西域的事情,想必也该知道,情蛊为何物,情蛊发作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洛长安自顾自的说着,“相信很快,你就看不到我了,眼不见为净,真是清静!” 丁太傅扶着桌案,徐徐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情蛊发作了?” “嗯!”洛长安点头,“你不参与朝廷之争,也不去搅合那些破烂事,所以我跟你说了,也不怕你外传。” 丁太傅双手负后,眉心紧锁,“你是不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就是出现了,短暂的失智?是吗?” “嗯!”洛长安瞧着他,“你那西域杂谈上,可没写这些东西。” 丁太傅摆摆手,“那些东西怎么能写上去呢?万一叫人看见了,岂非教坏了别人?所以这事,得藏在心里头,不能宣之于口。” “那你知道什么?”洛长安坐直了身子。 一旁的吾谷扑通就给丁太傅跪下,“丁太傅,求您了,帮帮我家公子,奴才给您磕头!奴才给您磕头了!” 说着,吾谷砰砰砰的磕头。 惊得丁太傅慌忙上前,“哎哎哎,快起来,我若是能帮上忙,岂能不帮?快些起来,要不然这一支跪着,让老夫如何开口?” “吾谷!”洛长安一声喊。 吾谷愣了愣,旋即起身。 丁太傅叹口气,“说起这情蛊,你们最后可能真的没法子,保不齐还得去一趟西域,找个西域的巫医。” “巫医?”洛长安愣怔,“去西域?” 丁太傅想了想,“据说这情蛊种下去容易,拔出来难,至于解开的法子,还真是密不外传,不过我之前一直在关注西域之事,寻思着能不能走点邪门歪道?” “什么邪门歪道?”洛长安忙问。 吾谷赶紧给丁太傅端了凳子过来,“丁太傅,您坐下来慢慢说。” “行。”丁太傅坐定,“那我就跟你们好好说说,不过,这事没个准,只能当茶余饭后的闲聊,暂时不能当真。” 洛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就当做是闲聊。” “情之一字,自古以来讲究个专一。”丁太傅道,“一见钟情,相依相守,那是何等美事,是不是?” 洛长安点头,“是。” “感情,贵在专,所以情蛊也是如此。”丁太傅继续开口,“情蛊讲求一对一,也就是子母蛊,子蛊跟着母蛊走,母蛊影响着子蛊。” 洛长安捂着心口位置,“我这个,是子蛊。” “那就对咯!”丁太傅道,“子蛊会受到母蛊的召唤,也就是说,早晚有一天,你是要回到那个被种入母蛊之人的身边,与他相依相守,生死同命!” 洛长安一想起这蛊源于离恨天,就浑身发毛,让她回到离恨天的阁主身边,与那可怕的人相依相守? 呵,她与宋烨对离恨天赶尽杀绝,离恨天的人都恨死了他们。 尤其是那离恨天的阁主,恨不能扒了她的皮,让她生不如死,洛长安若是到了他的手里,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干净。 “我是宁可死,都不会任由母蛊操纵的。”洛长安咬牙切齿,“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先自我了断,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拿我威胁宋烨,威胁到北凉的江山。” 丁太傅心神一震,他是真的没想到,瞧着顽劣的少年人,内心竟有这般一腔热血,比那些喊空号,口口声声要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却中饱私囊的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听我说。”丁太傅低声开口,“既然这情蛊是一对一的,那么……能不能移情别恋,继而消除情蛊的危害?” 洛长安:“……” 吾谷:“……” “钟情便是情蛊的死穴,那么移情会不会就是一线生机呢?”丁太傅狠狠皱眉,“既然取不出来,那是不是能找到什么法子,把这情蛊引出来,让它自己离开呢?” 洛长安还真的觉得有些道理,“引出来?” “这玩意是活的,活在人的身子里。”丁太傅望着二人,“既然是活的,想必也该有自己的一些念头,人有七情六欲,颇为复杂,但这蛊虫的情与欲,想来会容易得多吧?” 对付一个虫子,想必比对付人,更容易一些? 洛长安与吾谷面面相觑,好像是这个理儿。 可是,这蛊虫喜欢什么东西呢? 知道要引,可怎么引? 总不能跟它说:喂,出来陪我玩,我带你好吃好喝好玩,顺便带你去花楼找姑娘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术业有专攻 “这就得找西域的巫医。”丁太傅端起杯盏,浅呷一口清茶,“西域的巫医跟咱们的大夫可不一样,他们的法子很多是根据天时地利来的。”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这点,我也知道,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引出来?丁老头,光说不练假把式,没用!” “你是不是傻啊?”丁太傅低声开口,“这宫里头,不就有西域来的人吗?” 吾谷叹口气,“丁太傅,您是不是还弄不清楚这状况,那百花公主跟咱们公子,是针尖对麦芒,她不给公子添堵就不错了,还指望她出手相助?” “你们主仆二人啊!”丁太傅直摇头,“这西域的公主,不是有两位吗?一位巴不得你家公子死,可另一位……” 丁太傅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望着洛长安,“据说,和你关系不错,你倒是可以去试试。知不知道的,咱也没准,可问问总没损失吧?” “这倒是。”洛长安点点头,“倒是可以试试。” 丁太傅喝着茶,“人呢,就有个毛病,事落到自个头上,就是容易钻死胡同。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行!”洛长安骤然起身,“我去找阿绿去。” 丁太傅一怔,“现在就去?” “我给她在宫外安了个宅子,想什么时候去找她都成。”洛长安拍拍屁股走人。 丁太傅笑了笑,“你这是四海之内皆弟兄?” “人多好办事,天底下走哪不得靠朋友捧捧场?”洛长安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走了!” 丁太傅无奈的望着,这小子快速离去的背影,兀自摇摇头,“说风就是雨!” 不过,这样也好。 雷厉风行,很适合待在皇帝身边。 洛长安走得着急,现如今只要有可能解除这情蛊的束缚,她什么都愿意。 “公子,您慢点!”吾谷忙道,“咱刚回来,现在又出去?公子,天色不早了。” 洛长安站在原地,瞧一眼墙头的落日,“在宫门口留个信儿,告诉宋烨,我去找绿音公主。” “是!”吾谷颔首。 出宫门的时候,吾谷跟宫门的侍卫打了声招呼,侍卫当即转身往内宫跑去。 绿音公主的宅子是洛长安选的,既安静又雅致,而且距离街心不远。 听闻洛长安来了,绿音公主险些咬到舌头,赶紧丢下手中的果子,“走,去看看!” “阿绿!”洛长安疾步进门。 绿音公主笑盈盈的望着她,满面欣喜与惊讶,“稀客稀客!来,快坐,刚刚让人洗好的果子,还是你宫里送出来的。” “阿绿,我来找你,是想问个事。”洛长安拉着她坐下来。 绿音公主塞给她一果子,“不着急,慢慢说!” 只不过…… 她又瞧了一眼窗外,“你这个时候出宫,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小安安,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处了?” “我……”洛长安啃着果子,“是有点难事。” 绿音公主想起了底下人的汇报,说是这些日子,皇帝每天夜里都去承和宫,而百花公主就住在承和宫里,这就意味着皇帝这些日子…… “你是不是因为百花的事儿,吃醋了?”绿音公主啃着果子,小心翼翼的看她,“我可跟你说了,她与我是两个人,我跟你才是一帮的,你怎么对付她,我都没意见!” 洛长安摇摇头,“我不是因为百花公主的事儿来找你的,她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皇帝也不会真的对她怎样,她还得逞呢!” “哦,那就好!”绿音公主点点头,“要不然,她也太得意了!” 洛长安咬一口手里的果子,“阿绿,我有事想让你帮忙。” “你说!”绿音公主笑着看她,“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你对你们西域的巫医,知道多少?” “你……”绿音公主神色一紧,旋即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这才发现洛长安的面色不太对劲,有点异于寻常的苍白,“小安安,你病了?” 洛长安半垂着眉眼,“是有点不太舒服,你倒是给我说说呗!” “你哪不舒服?”绿音公主瞧了一眼门口位置,“你们都先下去!” 吾谷行礼,紧跟着这帮丫鬟退出了房间,然后兀自在门外守着,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你知道蛊吗?”洛长安低声问。 绿音公主骇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坐下!”洛长安略显不耐。 绿音公主讪讪的坐定,“谁被下了手?” “我一朋友,遇见了难处,被西域的人下了情蛊,这会正急得四处求人,我这心里也不好受。”洛长安扶额,“你若是真的知道点什么,能不能教教我?” 绿音公主眉心微凝,这会连手里的果子也不香了,“情蛊……” “你知道?”洛长安瞧着她这般神色,隐约猜到她可能知道一些东西,“阿绿,你就当是帮帮我,好不好?” 绿音公主叹口气,“长安,我与你是好友,说句不好听的,我在这世上受尽欺凌,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是不帮你,只是这情蛊有些棘手。” “如何棘手?”洛长安追问。 绿音公主继续啃着果子,“在我们西域,情蛊是禁,药,外人瞧着咱们西域是蛮夷,什么都会胡来,实则不是,情蛊这东西若是用错了地方,便是害了无辜者一生,所以咱们是不允许动用的,一旦被查,会被抓进大牢。” “禁,药?”洛长安愣怔,“我还以为……” 绿音公主无奈的笑笑,“以为我们西域,蛊毒盛行,一个个邪门得很?” “果然,人言可畏!”洛长安挠挠额角,“那这情蛊……” 绿音公主托腮看她,“如果是男子,那这情蛊尚且好说,可以转移到别人身上,但若是女子那就有些麻烦了。” “为什么还分男女?这不是子母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洛长安不明白,“难道说,这情蛊不是子母蛊?” 绿音公主撇撇嘴,“不,这不是子母蛊,这是夫妻蛊,子母蛊只要控制了母蛊,就没什么问题,但是夫妻蛊就不同了,母蛊顺从夫蛊,但也有挣扎的时候。” “就像是,夫妻干架?”洛长安恍然大悟。 绿音公主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虽然情蛊生死难分,但也有难以控制的时候,左不过这么一来,分外折磨。” “不受控制?”洛长安咬咬牙,“什么情况下,会不受控制呢?” 第四百九十六章 给她留了条后路 “这世上至善人心,至毒也是人心。”绿音公主意味深长的开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洛长安仿佛意会到了些许,“你是说,坚定的信念?” “对!”绿音公主点点头,“就是你说的,信念,如果两个人的心在一处,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把他们分开,坚定的站在一起,我想……应该可以吧?“ 洛长安托腮,瞧着眼前的绿音公主,有些发愣。 “怎么了?”绿音公主追问,“是你什么人?怎么就着了这道?” 洛长安扶额,“谁知道,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更关键的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中了这玩意,所以说啊,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 “什么?”绿音公主骇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洛长安还能说什么,这事说出来怕是谁都不会信的。 “你这事可就棘手了!”绿音公主啃着果子,“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怕是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吧?既是如此,那就是死结。” 洛长安捂了捂脸,“死结?那就是说,没戏?” “对情蛊来说,这是死结不假,可若是想要挣扎,不正好吗?情蛊距离越远,那么相互影响就越少,对方使活祭的可能就更少,解开的可能就更大。”绿音公主啐一口果核。 洛长安松开手,面如死灰的看着她,“解不开。” “如果对方未有察觉,那到时候转移情蛊就有可能了,至少能避开对方的眼睛。”绿音公主解释,“我记得巫医提起过,情蛊如果真的想要引出,则需要载体。” 洛长安不解,“那得怎么做?” “我可以派人回西域,找宫里的巫医问清楚。”绿音公主想了想,“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洛长安垂眸,不语。 “至于载体……”绿音公主犹豫了,“要不,你看我如何?” 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你?” “哎呦,人家好心好意的,你就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咯!”绿音公主翻个白眼,“不要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就觉得我没人爱!” 洛长安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绿音公主叹口气,扶着桌案起身,“我方才这话可不是开玩笑,别忘了,我来自西域皇宫。” 洛长安知道她来自西域皇宫,但是…… “这跟载体有什么关系?”洛长安不明白,“你是西域公主,可西域公主又不是万能的。” 绿音公主眨了眨眼睛,“西域皇宫里养出来的公主,本身就有蛊虫在身,你要知道,同类之间总归是有一定的吸引。” “你……”洛长安愣怔,“你有蛊虫?” 绿音公主拍着肚子,“怎么,不像?不过我们这些蛊虫,不是情蛊,只是寻常保命蛊虫。怎么样?没听说过吧?” 洛长安还真的不知道,居然也有保命的蛊虫。 “遇见危险的时候,能保住最后一口气。”绿音公主解释,“这事我只告诉你,旁人可不敢多说,尤其是我现在身处北凉,你也知道的……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人知道,动了歪心思,那我可就死定了!” 洛长安啃着果子,“你以为我是这样的大嘴巴子?这事儿,我巴不得没人知道,否则知道得人多了,我那朋友也会有危险,现如今我急着找法子,你是西域来的,先保住你才是重中之重。” “聪明!”绿音公主点头,“诶,我方才是认真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来找我吧!我这人没别的本事,用你们北凉的话说,就是讲义气!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有事,我不能不帮!” 洛长安差点咬着舌头,一口果子含在嘴里,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长得不咋的,脑子也不咋的?”绿音公主笑道,“你方才说的,明明就是你自己,若非如此,你岂会着急忙慌的来找我,还让吾谷在外头守着。” 洛长安顿了顿。 “你跟皇帝遇见了难处,你当我不知道?”绿音公主挠挠额角,“小安安,你是性情中人,我知道你的秉性,所以也愿意坦诚相告,哪日真的撑不住了,就来找我!” 洛长安苦笑,“我也不能害了你啊!” “我想男人都想疯了,怎么能说是害了我呢?有了这子母蛊,我就有了现成的夫君,而你呢跟皇帝在一处,我呢也有归宿,这不是两全其美吗?”绿音公主调笑道,“欸,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洛长安被她逗笑了,“你这人比我还不正经。” “我认真的。”绿音公主盯着她,“人活一世,总要有点意义吧!我在西域活得憋屈,是你让我在北凉高高兴兴的活着,做了一回人,算是报答吧!” 洛长安这会才意识到,绿音公主不是在开玩笑,的确是认真的! “多谢!”她冲绿音公主笑了笑。 绿音公主摇摇头,“兄弟姐妹之间,不说这些,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若有消息我就及时通知你。” “好!”洛长安起身。 绿音公主跟在她身边,朝着大门方向走去,“教你个法子,如果中了情蛊,尽量不要贪睡,尤其是对方醒着的时候。” “什么?”洛长安没明白。 绿音公主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注意,这才低低的开口,“若你一直保持清醒,对方就算活祭也没办法驱使情蛊为他所用。” “睡着的时候?”洛长安愕然,“你是说,不要睡着?” 绿音公主点点头,“是这个意思,随时保持清醒,就不容易受控于人。睡着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守着!” “明白了!”洛长安回想之前,都是睡着了才会做出那些事情。 绿音公主目送洛长安离去,无奈的叹口气,怎么好端端的,惹上了情蛊呢? 其实方才,她想告诉洛长安,百花公主也是合适的载体,可又担心说出口之后,洛长安会觉得她这人连亲妹妹都不放过,会觉得她冷漠无情。 干脆,不说罢了! 出了宅子,吾谷赶紧追上,“公子,怎么样?” “倒是给了我一些建议,也说了些方法,但她也没辙!”洛长安双手叉腰,“不过,她给我留了一条后路。” 吾谷欣喜若狂,“真的有后路?” “百花公主,就是我的后路!”洛长安撇撇嘴,“千里送载体,礼轻情意重啊!”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我眼睛没毛病吧? “公子,这绿音公主和百花公主同出一脉,说的话可信吗?”这才是吾谷最担心的事情,万一公子被诓了,那可怎么好? 洛长安点头,“阿绿没有挑明宫里那位也能当载体,只说西域的公主,身上自带蛊虫,既然阿绿说要给我当载体,那就意味着百花公主也行!” “原来如此。”吾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洛长安钻进了马车,“先回宫。” “是!”吾谷行礼。 长乐宫。 宋烨早早的等着,听得外头的动静,见着洛长安缓步行来,当即放下手中的册子,“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洛长安一屁股坐在他面前,“出宫去找阿绿了。” 宋烨当然知道,“我收到口讯了,怎么样,有收获吗?” “你怎么知道?”洛长安笑着望他。 宋烨瞧了一眼进门的曹风,“传膳!” “是!”曹风行礼,快速退出了殿门。 须臾,便有奴才鱼贯而入,将菜肴一一摆在桌案上。 “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宋烨下令。 曹风当即领着众人退下。 “阿绿告诉我一个法子,就算取不出这情蛊,也能能对付。”洛长安欣喜的拿起筷子。 宋烨往她的碗里夹菜,“什么法子?” “转移蛊虫。”洛长安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美滋滋的吃着。 宋烨眉心微蹙,“你是说,找一个人承接你的蛊虫,于是乎不管母蛊在谁身上,都只能改变方向,如此就能让你脱离出来。” “没错!”洛长安饿得慌。 宋烨叹口气,“你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闻言,洛长安干脆放下筷子,扯了一只烤鸡腿,狠狠咬了一口,仿佛是带着几分发泄的情绪。 “让人承接你的蛊虫是个好方法,但是……”宋烨狐疑的望着她,“怕是有先决条件吧?” 洛长安的鸡腿还叼在嘴里,油花沾了唇角,神情有些微变,“是!” “眼下这种情况,以你的身子为准。”宋烨往她的碗里夹菜,“先养好身子,才有力气去做那些事情。林祁已经在返回的路上,相信很快就会回到京陵城!” 洛长安默默的吃着鸡腿,一言不发。 “夜里,你只管安心的睡,我会守着你!”宋烨知道她的心思,尤其是对上她惊诧的眸光,“这两次发作的时候,我都在,自然知道什么情况下,情蛊会发作。” 洛长安垂眸,“我睡着的时候,意志力最薄弱。” “好好吃饭,养足精神。”宋烨往她的碗里夹菜,“多吃点。” 洛长安捻起筷子,“宋烨,你今晚不去承和宫吗?” “去了几次,也该晾一晾了。”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后宫里的宠,得有收有放。” 洛长安轻嗤,“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经验十足。” “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自然是有点经验的。”宋烨勾唇,一双桃花眼就这么灼灼的盯着她,仿佛是在回味着什么。 洛长安面上一紧,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想什么呢?” “你!”他薄情微启。 洛长安翻个白眼,“没个正形!” 宋烨幽幽的舔了舔唇,终是将舌尖抵在后槽牙处,“如今想来,上次还是可惜了。” “宋烨!”洛长安骤然脸红到了耳根,“再敢胡说,仔细我把你赶出去。” 宋烨叹口气,“到底还是白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宋烨!”她嘟着嘴,“不许说了!” 宋烨握住她的手,“长安甚好,我这心里想着,长安当日的主动,亦是……” “宋烨!”洛长安慌忙将鸡腿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有完没完,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烨眉眼含笑,温柔缱绻的注视着她。 平素没见着她害羞,此番倒是…… “若有朝一日能去情蛊,看我怎么收拾你!”宋烨握紧她的手,“你莫要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你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 洛长安抽回手,扒拉着饭碗里的饭菜,“我说什么了我?” “你说的,男孩像我,女孩像你。”宋烨笑道,“可不许耍赖,我这北凉江山,全指着你……才能后继有人。” 洛长安懒得理他,“说得好像北凉没了我,就快要撑不住了似的,我又不是台柱子!” “你是中流砥柱。”宋烨笑了笑。 洛长安读书不多,不知道这中流砥柱是什么东西,但是从宋烨嘴里吐出来,想必也是厉害得紧,他应该是在夸她吧? 饭后,宋烨便走了。 长定侯府的事情敲定之后,有诸多要务亟需处理,后宫前朝忙得厉害,他能抽空陪洛长安吃个饭,已然不易。 好在,洛长安也不是个会闹腾的,能顾自找乐子。 反正到了睡觉时间,宋烨都会回来。 大概是心情好,洛长安夜里吃得多,捂着肚子到处走,算是消消食,否则定会撑得慌。 “公子,御花园里风大,还是别在这风口上站着了。”吾谷温声提醒。 洛长安拢了拢衣襟,“这宫里能玩的能走的,我都玩遍了,真是没意思!” “公子,这皇宫就这么大,肯定不如外头有滋有味。”吾谷笑道,“您呢还是安生的待在宫里吧!奴才瞧着,皇上恨不能将您拴在裤腰上,您若是出宫超过一定的时辰,保不齐皇上就得派侍卫去寻您了!” 洛长安倒是没多说什么,慢慢悠悠的瞎晃悠,哪儿安静去就去哪儿待着。 只是没想到,不知不觉的竟是走到冷宫外头。 高昂的歌声,锐利而刺耳。 “公子,您怎么想起跑这儿来了呢?”吾谷忙问,“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之前那个刘家余孽,就是刘妃,得知刘家谋反失败,还没等皇上的圣旨到,就已经咬舌自尽了。” 洛长安瞧着高高的墙头,没有说话。 兀的,内里传来了些许动静。 “有人出来了!”吾谷忙道。 洛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是疾步行到了暗处站着,刻意的避开。 吾谷不知公子这是何故,但既然是公子的意思,他自然得跟着照做。 只是,二人都没想到,竟见着熟人从冷宫里出来。 “怎么会是她?”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吾谷,“我眼睛没毛病吧?” 吾谷连连摇头,“公子没看错,奴才也看见了!是她!” 第四百九十八章 冷宫里的两对脚印 洛长安真的不明白,杜双燕怎么会出现在冷宫里? “刘嫣然不都死了吗?”洛长安不解,“为什么她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跑到这儿来?难道跟我一样四处乱走,消消食?” 吾谷摇头,“能像您这样,消食消到了冷宫的,真不多!何况满宫里谁不知道,这冷宫最不吉利,后宫的女子,最忌讳的就是这地方。” 后宫女子,入宫便是为了争宠,若是被打入冷宫,那这辈子的荣宠便都无望了。 “嘘!”洛长安以手抵唇,示意他莫要开口。 吾谷一怔,骤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另一道身影,快速走出了冷宫。 “这是谁?”直到那人离去,吾谷才敢开口。 洛长安也不确定这是谁,黑衣斗篷的遮得如此严实,谁知道这是谁?但是黑漆漆的,出现在冷宫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走!”洛长安回过神来,拔腿就追。 吾谷心慌,“公子,还是要小心啊,这人敢在宫里与杜昭仪私会,说明是有些本事的,又或者是有些背景的。” “我知道!”洛长安环顾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楚。 冷宫这一带本就没什么人来,而那人又是专挑黑道,拐了两个弯,便已经无迹可寻。 “这人是谁?”洛长安咬着后槽牙,狠狠跺着脚,“敢在宫里玩这一套,到底想干什么?是嫌弃宫里还不够乱,想添上一笔?” 吾谷忙低声劝慰,“公子稍安勿躁,您现在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怎么说?”洛长安忙问。 吾谷解释,“公子,这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想在这宫里做手脚,一番盘查下来,肯定是无所遁形的,能往哪儿跑?” “也是,宫里的女人就这么多。”洛长安双手环胸,“跟杜双燕有关的,也没几个!” 吾谷连连点头,“更要紧的是,不能打草惊蛇,您说是不是?” “最近盯紧杜双燕,长定侯已经出发,眼见着是要进京陵城了,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洛长安如今倒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是哪日里应外合,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吾谷深吸一口气,“所以啊,公子肯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打草惊蛇,到时候放跑了大鱼,可就了不得了。” “走!”洛长安抬步就走。 冷宫。 阴测测的,冷得让人脊背发寒,白日里便觉得森然,夜里更甚。 洛长安走在前面,吾谷仔细的护在她身侧。 “公子,奴才有些头皮发麻。”吾谷低声开口,面色惊然,“要不,咱先回去吧?等着天亮了,咱再过来不迟。” 洛长安可不怕这些牛鬼神蛇的,“提着灯笼呢,你怕什么?” “奴才……”吾谷深吸一口气,“奴才就是担心,万一窜出个什么人来……” 这话刚说完,背后登时传来阴测测的声音,“什么人?” 吓得吾谷瞬时面色惨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洛长安提着灯笼,“你说我是什么人?” 这宫里宫外的,谁不认识她这洛小公子? 丞相府的小公子,御前最得宠的红人,若是一不小心得罪,岂非遭殃? 守冷宫的太监和老嬷嬷赶紧行礼,“洛公子!” “方才有人进来过?”洛长安问。 老太监和老嬷嬷一对视,皆有些发愣,显然是没想到洛长安会问这个问题。 “没、没注意啊!”老嬷嬷有些发愣。 老太监赶紧摇头,“老奴也没留心啊!” “你们……”洛长安揉着眉心,“那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老嬷嬷赶紧点头,“有,在后面那荒殿里。” “老奴还以为是野猫呢!”老太监这才回过神来,“动静不大,所以咱也没过来瞧个究竟,毕竟这个时辰都睡下了。” 老嬷嬷又道,“咱们是见着您提了灯笼,所以才过来瞧个究竟的,你要知道,这冷宫里什么都没有,孤魂野鬼倒是不少,就算是宫里闹贼,那也闹不到咱们这儿!” 这是大实话。 冷宫里有什么能让贼惦记,都是不得宠的可怜人,被打发到了这个地方,纯粹就是等死,疯子到处跑,只要不跑出去,对守宫的奴才来说,就不算是失职。 “带我过去看看。”洛长安开口。 老太监和老嬷嬷对视一眼,有些狐疑的望着她,“现在吗?” “废话!”洛长安轻斥,“还不快点!” 老太监赶紧抬步往前走,“是是是,洛公子这边请!” “吾谷,走!”洛长安跟在老太监身后,紧赶着去了那间荒废的殿宇。 老嬷嬷解释,“这殿荒废得厉害,白日里看得更是清楚,窗户破落,屋顶都漏了,宫里的银子也不可能花在这地方,都拿来修墙了,所以咱们很少有人来这儿,往日里巡逻也是去别的地方,不会往这一带经过。” 洛长安提着灯笼进去,内里荒废得厉害,确实不像是有人进来的样子。 “看吧,奴才都说了,这地方不会有人进来,就算有动静,那也是野猫野狗之类的,明儿咱再清理清理,把这些小东西都赶出去!”老太监忙道。 洛长安瞧了二人一眼,“你们站在门口,不许轻举妄动,我若叫你们进来,你们再进来,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 洛长安开口了,谁还敢胡来。 “公子,您想找什么?”吾谷不解。 洛长安提着灯笼,猫着腰,盯着地面寻找着什么,“吾谷,仔细脚下,找找看有没有脚印之类的。我瞧着这地方,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想必是能留下痕迹的。” “是!”吾谷连连点头,“还是公子聪慧,居然能想到这些。” 灯笼光亮微弱,但若是小心的查看,还是能瞧清楚的。 蓦地,吾谷睁大眼睛,“公子,您看这个是不是?” “我看看?”洛长安赶紧过来。 灯笼微光之下,能清晰的看到厚厚的灰尘之上,拓印着两对脚印。 “脚尖冲着脚尖,可见是面对面站着!”洛长安蹲在那里,以手丈量着两个脚印的尺寸,“这个一对是杜昭仪的脚印。” 吾谷一怔,“您这都留意到了?” “美人嘛!”洛长安轻嗤,“第一眼见着的时候,我连她胸、腰有几寸,都揣摩过了。” 吾谷心里发笑,“你这是习惯成自然?” “这一对……”洛长安眉心微凝,“是个女人的脚印,还有点……怪味。” 吾谷:“……” 这又是闻出来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死了 “公子,什么怪味啊?”吾谷使劲的嗅了嗅,“奴才怎么半点都没闻到?” 洛长安就纳了闷了,“这宫里也有葱油饼?” “葱油饼?”吾谷愣怔,神情有些迷惘的瞧着自家公子,好半晌才应声道,“想来这宫外有的,宫里也该有的,没什么稀罕。” 洛长安皱了皱眉头,“那多半是后宫各院的小厨房,自个做的点心。” “多半是的。”吾谷点点头,“只是这么一来,倒是不好查了,毕竟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谁都能做,谁也都能吃。” 这是大实话,葱油饼这东西,随处可见,没什么可稀奇的。 所以说,就算洛长安闻出来了,也没什么用,人人都有的东西,查起来也没什么依据,实在是太难了。 “等会,还有股味儿。”洛长安使劲的嗅了嗅,“不知道是什么,像是花香,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花?” 吾谷:“……” 花香? “公子,眼见着百花齐开,这花……各种花卉掺合着,哪儿能知道是什么花呢?”吾谷也犯了愁,“公子,这太难了!” 洛长安起身,“废话,我当然知道太难了,可这会味儿都散了,又没发生特定的什么事儿,留下特定的气息,但凡有点,都被脂粉味给掩住了。” “公子,先回去吧?”吾谷忙道,“这地方也没什么痕迹可寻,您待着也没用啊!” 洛长安瞧一眼门口的老太监和老嬷嬷,“你们看好这里,冷宫里的人不许进来,若是外头有人进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马上来长乐宫汇报!” “是是是!谨遵洛公子吩咐!”一个个弓背哈腰,笑脸相迎。 洛小公子的吩咐,谁敢不从,若是她一状告到皇帝那里,他们这帮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提着灯笼,洛长安带着吾谷,慢慢悠悠的出了门。 只是这么一折腾,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一进长乐宫,曹风便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哎呦小祖宗,您这是去哪儿了?皇上没找到您,发了好大的脾气,您赶紧进去吧!” “发脾气?”洛长安一怔,“这有什么可发脾气的,皇宫这么大,我四处逛逛消消食儿而已,就是回来得晚了点。” 曹风赔着笑,“您赶紧进去吧!” “好了好了!”洛长安撇撇嘴,大步流星的拐过长廊,“我进去便是,你们都在外面守着罢!” 吾谷行礼,曹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眼见着洛长安进了殿门,曹风捏一把冷汗,“还好回来得及时,要不然皇上非得把皇宫都给拆了不成。” “皇上也不至于这般吧?”吾谷诧异,瞧一眼紧闭的殿门,“往常公子也喜欢闲逛,皇上似乎也没这么着急啊!今儿,是出了别的什么事吗?” 曹风摇摇头,“朝廷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心里有数,今儿如此这般,是真的担心洛公子的安危。” “真的?”吾谷怎么就觉得,不太相信呢? 皇帝今儿,很是反常。 曹风今儿,也很反常。 “自然是真的!”曹风别开头,没再理他。 吾谷心生疑惑。 不对! 很不对劲! 洛长安也觉得不对劲,一进门便瞧见宋烨靠坐在软榻上,身子半斜,以手扶额,似乎很是烦恼,往常也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宋……”话还没说出口,宋烨便已经站了起来。 洛长安一怔,人已经被他用力的揽入了怀中。 “宋烨,你这是怎么了?”洛长安面色诧异,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情,“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朝廷的事?我爹的事?” 宋烨紧紧拥着她,嗓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焦灼,“不是,我就是担心你,担心得有点过头了,我怕你又一不小心溜出宫去了。” “以前我总溜出家门,爹总是找不到我,现在我不一样了,出宫的时候我都会在宫门口,给你留口信,你莫要担心便是。”洛长安伏在他怀里,音色低柔,“宋烨,我不会离开你的。” 宋烨干脆将她抱起,抱坐在软榻上,“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一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就心里不安,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洛长安笑着捏起拳头,轻轻锤了他一下,“除了你这儿,我哪儿都不去,眼见着你现在快要独揽大权了,我还不巴着你?到时候你不嫌我烦就好。” 宋烨终于扯起了唇角的弧度,“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怎么都不会嫌你烦。长安,你莫要离开我,这北凉天下若无你在侧,于我而言太过孤寂,没什么意义。” “你为何忽然,这般悲观?”洛长安就奇了怪了,往常宋烨也不似这样,“宋烨,你答应过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和我一起承担,是绝对不会瞒着我的。” 宋烨无奈的笑了笑,“我的长安,越来越聪明了,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是!”洛长安很诚实的点头,极不客气的指出来,“我最近学了一个词,叫关心则乱!” 宋烨抱紧了她,“还学了什么?” “暂时就学了这个。”洛长安歪着脑袋看他,“你方才的表现,就是关心则乱,说明你太在意我了,所以就乱了手脚。” 宋烨点点头,“是!” “可这种事,总归得有个前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这样乱了手脚。”洛长安从他怀中跳下,站在他面前,抱臂斜睨着他,“坦白交代,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烨刚要开口。 洛长安便以手指,指了他一下,“骗我是小狗!” “就在不久之前,宫外来传来消息,说是护城河边,发现了尸体。”宋烨面色凝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来。 洛长安赶紧坐下,“这不是归京陵府管吗?若是查不出来,或者有什么事儿,就上报至刑部,交由刑部派专人查察!” “你倒是清楚。”宋烨叹口气,“按道理是这样的,但这一次有些不太一样,我之前叮嘱过你父亲,让他留心京陵城内的异常,所以这一次是他亲自进宫与我禀报的。” 洛长安不解,“异常?日常出了命案,其实也不算什么异常。” “是死状。”宋烨解释,“暂时只发现两具尸体,面部被毁,无法鉴别身份,但是死状很是诡异,全部被人放干了血,活活受尽折磨而死。” 洛长安骇然,“什么人,这般心狠手辣?” 第五百章 这件事,交给我 宋烨摇摇头,若是查出来了,他也不至于这般悬心,怕她出什么事儿。 “等会!”洛长安突然反应过来,“宫外头出了事,你便觉得可能是我有事?宋烨,你这不对劲哦!得给我个解释。” 宋烨扯着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难道你就没想过深层的意思?比如说……” 他指了指她心口的位置,这意思何其明显。 洛长安只觉得一股寒气骤然窜上了脊背,紧接着整个头皮都阵阵发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情蛊,活祭?” 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对!”宋烨点点头,“怕就怕是这样。” 洛长安迟疑了片刻,“没这么倒霉吧?” “之前你身上有情蛊,可曾发生过意识丧失之事?”宋烨问。 洛长安仔细的回想,然后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 “那为何现在,便有了呢?而且发作次数,相隔时间太短了。”宋烨仔细的分析,“这难道不是问题所在?有人对你的情蛊做了手脚,也就是说,母蛊开始召唤你,试图将你带到他身边。” 洛长安知道这点,但是…… “有人在活祭,加快了蛊虫的成长,也就是说,原本你可以等上一年两年,又或者很多年才会出现的症状,那人用活祭催发,将所有时间折叠再折叠,提前发生。”宋烨握紧她的手。 洛长安瞧着他皱成“川”字的眉心,隐隐心里发疼,“你别皱眉!” 说着,她用指尖,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你一皱眉,我就心慌。”洛长安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宋烨,我这人做事莽撞,可我之所以莽撞是因为我有倚仗。你和爹就是我最好的依靠,所以我肆无忌惮,你别慌,不然我也会慌的。” 宋烨抱紧了她,将她摁在怀中,“好,我不慌,你也别怕!” “我不怕。”她伏在他怀中,“从始至终,怕的人都是你啊!” 看着她丧失意识,看着她如同提线木偶般,为人所用,心疼难耐的人——是他! “所以啊,一定要好好的,现如今是特殊时期,你去哪儿都要跟我打个招呼,若是我得空,我便陪你一道去,不要单独行动。”宋烨温声叮嘱,“再不济,我便做回你的重生,如此可好?”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皇帝不做,要去做那遮头盖脸的江湖人,羞不羞?” “脸皮不厚,怎么把你哄到手?”宋烨顺杆往上爬,“你说,是吗?” 洛长安轻轻锤着他的胸口,“死皮赖脸,油嘴滑舌,若是天下人都知道,北凉的皇帝是这个德行,还不知要怎么样笑你!” “笑我如周幽王,愿为红颜戏诸侯?又或者笑我如哀帝,断袖为龙阳?”宋烨满目宠溺,笑着抚过她精致的容脸。 洛长安愣了愣,显然没听懂。 “听不懂?”宋烨被她发懵的神情逗笑了,“还是要多读书啊!”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到底是找了个夫君,还是多找了个爹?” “你怎么说都可以!”反正,他是不可能放手的,“哪日若是再犯,我宁可将你绑着,也不会让你离开。” 洛长安轻嗤,“那你也得舍得,狠得下心才行。” 宋烨仿佛被戳中了软肋,面色微变。 “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去查,我日日无所事事的,委实也烦躁得很!”洛长安抿唇,“既然是出在我身上的事儿,是不是也该让我尽点心?” 宋烨一怔,“你要自己去查?” “不是说死了人吗?之前跟着四方门,我也算是学了不少,这案子如今这般诡异,府衙和刑部多半也吃不准,肯定是要移交四方门的。”洛长安对这些东西,倒也娴熟。 宋烨想了想,狐疑的打量着她,“你确定?” “总不至于让我立军令状吧?”洛长安满脸鄙夷的望他,“怎么,真的让我立军令状?” 下一刻,她又挣开他的怀抱,气吼吼的跑到了床边坐着。 “我这还没开口呢!”宋烨哭笑不得。 洛长安哼哼两声,“罢了,我还是回娘家吧!” 宋烨:“……” “我要去找我爹,回我的丞相府!”洛长安别开头,一股子傲娇模样,“你若不用八抬大轿,亲自来请,我就不回来了,你这长乐宫爱给哪个娘娘,就给哪个娘娘,小爷我不住了!” 宋烨:“……” 这小脾气,还是说来就来? “你说真的?”宋烨问。 洛长安起身走想衣柜,“我要收拾包袱了,你别拦着我。” 宋烨扶额,“唉,我信你个鬼,你回来!” “我已经走远了,回不来!”洛长安没搭理他。 可她哪儿会收拾包袱,拆家倒是一流,将柜子里弄得乱七八糟,连她自己都愣了愣,显然被自个吓着了。 吾谷收拾的时候,动作很是麻利,怎么到了她自个身上,就有些手和手指不协调了呢? “那算了,这事儿我找个可信的人去办!”宋烨起身,故作烦恼的挠挠额角,“哎呦,找谁呢?长安都要回娘家了,想必也不会管我找谁办差,那我……” 洛长安一怔,赶紧跑过来,扒拉着他衣袖,“找我找我,除了我,还有谁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宋烨,你给我点事做。” “真的?”宋烨问。 洛长安点点头,“你要知道,书上的东西是死的,你若是让我一惯的读书,不教我外头那些鲜活的东西,来日我定会变成书呆子。你是要一个书呆子,还是要一个能办事的人?” “巧舌如簧,诚然厉害。”宋烨点头。 话虽然这么说,但口吻满是赞许。 “你知道我不喜欢读书,我宁可吃点亏长点经验,也不想等着别人来说教。”洛长安道,“到了我这般年纪,已经不适合读书写字了。” 宋烨双手负后,弯下腰瞧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歪理还挺有道理。” “不管正理还是歪理,就看你认不认同,只要认同,歪理也能歪打正着。”洛长安理直气壮,梗着脖子看他,“说好了,这事儿交给我,我去查!” 宋烨点头,“可以,但是你得注意安全,我把寒山调给你,不许拒绝,我不在的时候,你必须带着他,确保安全!” “一言为定!”她伸出小拇指。 宋烨眉心一皱,默默的与她拉钩,“注意安全,发现不对劲,马上跑!记住没?” “废话,当初要不是你守在我家里,能逮得住我?”她鼻尖哼哼。 一想起这个,宋烨便觉得眼眶子疼,初初见面的时候,她可是毫不留情的,就给了他一拳头呢! 别小看这细胳膊细腿,打人的时候还真是挺疼的。 第五百零一章 吐了 查就查,洛长安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若是一味地无所事事,不是闹事就得生事,让她有点事情做,也是极好的。 宋烨应了,洛长安便高高兴兴的领了圣旨。 翌日一早,宋烨刚更衣完毕,便瞧着洛长安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吾谷?”她嘀咕着,“吾谷……我要起床!” 吾谷:“……” “怎么不多睡一会?”宋烨诧异,“时辰还早,天都还没亮呢!” 这丫头惯来喜欢睡懒觉,没事的时候肯定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可今儿倒是奇怪。 “我要去办差!”洛长安睡眼惺忪的瞧着他,“你昨夜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圣旨都还在我枕头底下搁着呢!” 这道圣旨,还是她死缠着他,非让宋烨写的,说是有了这道圣旨,可以便宜行事,能使唤得动底下人。 “我不是要反悔,我是想让你放轻松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宋烨会心疼,“这事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可你这样折腾,我不放心你的身子。” 洛长安撇撇嘴,接过吾谷递来的帕子,“我这叫重生!” 一听这两个字,宋烨竟是被她逗笑了。 “罢了,随你!”宋烨抚了抚她的面颊,“不要太累着,仔细自己的身子,这事儿我觉得应该还有下文,铁定没完。” 洛长安眉心微凝,“你是说,还会有人要死?” “这是绝对的。”宋烨起身,转身叮嘱吾谷,“务必看好你家公子,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之事,足见手段狠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能大意!” 吾谷行礼,“奴才明白!” “自己小心,短刃随身带着,若是寒山和吾谷被调开了,你也有暂时自保的能力。”宋烨絮絮叨叨的叮嘱,“不要嫌我啰嗦,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洛长安报之一笑,“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上朝去吧,我这厢心里有分寸,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寒山和吾谷离开身边半步。” “如此最好!”宋烨这才起身离开。 待宋烨离去,吾谷幽然轻叹,“公子,您这……不是让皇上和相爷担心吗?” “我这成日无所事事的,宫里宫外都待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洛长安起身,行至梳妆镜前,“我能留在宫里这么久,已经很努力了。” 的确,洛长安是个闲不住的人。 吾谷都知道。 公子留在宫里这么久,纯粹就是为了皇帝。 若非动了真心,如何能留得住这只没有脚的小鸟? “把东西都备好,咱就出去。”洛长安检查自己的随身小包,只有一切准备就绪,她才能出宫,毕竟这些东西随时都能保命。 吾谷是非要等到天大亮,太阳晒在脑门上了,才敢让自己公子出去。 “平素也没见着你这么谨慎!”洛长安轻嗤,“今儿这是怎么了?” 吾谷道,“平素也没见着皇上千叮咛万嘱咐啊!何况,您若是去玩,奴才肯定不拦着,但您这是要去查案子,走的地方估计都有那些探头探脑的东西,万一遇见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洛长安轻嗤,“再者,也不是我一人去查这案子,四方门的人不都陪着吗?” 这件事由四方门接手,而洛长安之前也进了四方门,倒也与众人厮混得颇熟。 疾刃跟着林祁走了,这会跟着洛长安的是王虎。 王虎这人,别看五大三粗的,满脸络腮胡子,就跟个莽夫似的,实则胆大心细,武艺高强,否则四方门也不敢把他放在洛长安身边。 “当时,尸体是一个在护城河边垂钓的老者发现的,把人给吓得够呛。”王虎领着洛长安去发现尸体的地方,“就是这河边树下,我估计是沉尸之后绳索被河里的鱼咬断了,所以尸体浮了上来,卡在了这个树下的水草垛位置。” 洛长安蹲在河边,左右瞧着,捡了一根枯树枝,拨弄着树下的水草垛位置,倒是没发现别的,只瞧着清凌凌的水里,有不少鱼群游动。 “的确有不少鱼群!”洛长安蹲在那里,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是说不止一具吗?” 王虎点头,“对,发现尸体之后,府衙的人不敢擅作主张,毕竟那人死得太诡异,所以就来寻了四方门。当时,正是我当值!” “后来呢?”洛长安追问。 王虎继续道,“后来我就派人去水底下打捞,生怕错漏了什么线索,谁知道,水底下居然还有动静,这才在不远处的水底,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也就是说,这两具尸体,应该是被抛在这儿?”洛长安起身。 吾谷赶紧迎上去,“公子小心,水边湿滑,仔细脚下。” “没事!”洛长安往边上退了退,“王虎,你继续说。” 王虎点头,继续开口,“两具尸体前后脚发现,应该是装着尸体的麻袋,随着绳索的断裂,松开了,所以才会让尸体浮出水面。我又检查了四周,始终没有发现马蹄印、车轮印又或者脚印。” “也就是说,不可能是马车或者人背着,丢在这里的。”洛长安反应极快,“可能是船只或者竹筏之类?” 这是护城河,行船也只能是小小的乌篷船,又或者是老百姓的竹筏,前面不远处倒是有个临时码头,若是真的要抛尸,估计码头那边会有点线索。 “前面是个码头,我也派人去查过了,都没发现异常。”王虎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两具尸体,是凭空出现,毫无踪迹可寻。” 洛长安的眉心狠狠皱起,“只要活在这世上,就没有无迹可寻这么一说。身份可以确定吗?死的是谁?” “面部血肉模糊,根本辨别不清楚面貌,想要查清楚,只能按照身体特征去发告示。”王虎也是头疼得很。 这两个无名氏,到底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被杀?死之前发生了什么? 桩桩件件,都是问号。 “还有什么线索吗?”洛长安追问。 王虎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尸体在哪?”洛长安又问。 王虎稍稍一怔,仿佛是有些犹豫,“那个……” “怎么,不会是皇上吩咐的,不许吓着我?”洛长安扯了扯唇角,能让四方门的人这般为难,肯定是宋烨又在背后叮嘱了什么。 王虎尴尬一笑,“皇上也是担心洛公子,怕您到时候做噩梦。” “呸!”洛长安双手环胸,“我又不是吓大的!快点,带我去,若是有什么问题,我自己跟皇帝去交代。” 王虎无奈的点点头。 洛长安素来胆子不小,吓倒是半点都没吓着,吐了倒是真的……趴在停尸房门外,吐得七荤八素,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第五百零二章 化成灰,我也认得 “公子?”吾谷瞧着自家公子发白的面色,整颗心都在抖,“哎呦,您没事吧?要不,吃点酸梅?听说吃点酸的,能止吐!” 洛长安捻着帕子擦拭唇角的水渍,“我又不是怀了孩子,吃什么酸,止什么吐?去,给我买根糖葫芦回来!天杀的,真是太恶心了。” 可不是嘛! 血都被放干了,皮包骨头,一双眼珠子和牙床就这么突突的出现在面前,任谁见着都得觉得恶心。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怎么样?”王虎也有些担心。 洛长安可是皇帝的掌心宝,现在谁不知道,宁可见罪于君也不可得罪洛长安?! “没事!”洛长安在门前的台阶上坐着,“死得这么惨也就罢了,死后还被人丢进水里,到底哪个没人性的,居然敢这般丧尽天良!” 王虎叹口气,“谁知道呢!手段如此残忍,连杀两人,都是用的同一种杀人手法,要么是同一人,要么是同一帮人。” 这点,洛长安表示赞同。 “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想干什么?”洛长安故意试探。 宋烨的猜测,音犹在耳,洛长安想知道,四方门的人到底知道多少?关于情蛊,关于活祭,他们是否掌握了一定的线索? “我也想过,杀人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为了钱财或者名利,第二种是为了情,可能是不齿之情,也可能是深仇大恨。”王虎仔细的想过,“这两具尸体虽暂时不知身份,但瞧着还是有些不同的。” 洛长安诧异,“什么不同?” “第一具捞上来的,很明显是个富家人,至少是不用做粗活之人。”王虎解释,“虽然放干了血,但是仵作从骨骼和皮面上查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洛长安道,“你是说,手上没有茧子,又或者身上骨骼没有太多的挫折?” “对,就是这个道理!”王虎不由的感慨,谁说这洛长安是个草包,这悟性明明比谁都高,一点就透,与她说话真的半点都不吃力,简直舒服极了。 洛长安如此便明白了,“那么另一具尸体,应该是身上多挫伤,皮面多陈年伤痕之类,骨骼较为粗鄙,是这个意思吗?” “对!”王虎连连点头,“洛公子真聪明。” 洛长安若有所思的凝眉,“一个富人,一个穷人,同样的死法,真是奇怪,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呢?” 阶层不同,按理说这圈子也不同,不太可能凑在一处。 “除非是主仆二人。”洛长安瞧着身边的吾谷。 吾谷一怔。 “好似有点道理。”王虎连连点头。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要不然怎么凑一处了?” “就是不知道,谁家这么倒霉?”王虎叹口气。 不多时,底下人来报,说是有人好似见过死者中的一人。 “走,去看看!”洛长安当即来了兴致。 恰,派去买糖葫芦的奴才,屁颠颠的转回。 吾谷忙问,“公子,那糖葫芦还要不要?” “要!”洛长安一把夺过,狠狠咬下一颗塞进嘴里,“啧啧啧,还是这味道最能解吐,回头出门的时候,记得给我随时备着。” 吾谷连连点头,“奴才明白。” 只是,公子现如今都不吃核桃,改吃糖葫芦了? 可见是遇见了皇帝之后,公子便喜欢上了甜蜜蜜的滋味! 来的是城外一个村子里百姓,穿得一身粗衣麻布,瞧着很是老实本分,灰头土脸的样子,像是有几分胆怯。 “大人!”见着来人,他赶紧行礼。 王虎上下一打量,便与洛长安一道坐了下来,指了指凳子道,“你不必多礼,坐下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诶!”男子坐定,见着底下人奉茶,赶紧双手接过,也不敢喝,只往边上的茶桌上搁着,“小民是城外十里庄的人,咱们这庄子偏僻又穷,往日里也没什么人来,所以进进出出都是乡邻。” 王虎瞧了洛长安一眼,见着她听得极是认真,心里愈发有了改观。 “方才我瞧着大人你们的告示上写着,腿上有一道疤,下颚处也有一道痕迹,想着,是不是咱们庄子里丢的小哑巴?”男子战战兢兢的开口。 洛长安皱眉,“小哑巴?” “小哑巴只是哑巴,人还是很机灵的,自打他走失之后,他爹娘一直到处找他,始终没找到。”男子继续道,“哦,腿上的疤是当年树上摔下来,折断了腿留下的。下巴这儿,是砍柴的时候滚下了山坡,被树枝贯穿了皮肉,差点卸了整个下巴,这两道疤怕是到死都去不了!” 王虎心下微怔。 仵作也是这么说的,腿上是骨折留下的伤,至今骨头都错着,多半是没钱医治,所以留下了略微跛着腿的痕迹; 而下巴这里是贯穿伤,皮肉里还夹杂一些黑漆漆的东西,大概是事发之后没有及时处理干净,有些脏秽长在了皮肉之中。 结合眼前之人的说法,似乎已经验证了仵作的论断。 “小哑巴是怎么走丢的?”洛长安问。 男人顿了顿,“晨起进城卖柴,到了夜里也没回来,家里老两口担心得不得了,以为在路上出了事,当时咱们庄子里的人,都帮着沿路去找,奈何当时城门已经关上,咱们只能第二天进城找。” “所以就一直没找到?”洛长安接过话茬。 男人点点头,“进了城也没找到他,到处都问过了,说是没见过小哑巴。” “确定进了城吗?”王虎仔细的问。 男人慌忙起身,“当时咱们问过守城门的官爷,说是见过一个小哑巴扛着柴进来,当时他的柴枝还刮着了官爷,被好生训斥了一番,所以官爷有印象,确确实实是进了城的。” 但是进了城之后,这小哑巴就丢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了繁华的京陵城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然真的是消失也就罢了,至少家中双亲还有期盼,但若是成了停尸房中的尸体,那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若是再见着小哑巴,可还能认得出来?”王虎犹豫了一下。 毕竟,尸体面目全非,死状极为惨烈。 “能!”男子点头,“那二老丢了儿子,现已病重缠身,我就住在他们隔壁,当了十多年的邻居,所以知道得这么详细!那小哑巴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来。” 王虎与洛长安对视一眼,双双起身。 “那便,跟着来认一认罢!” 男子赶紧起身跟上。 洛长安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芦,心头憋闷得难受。 该死的,挨千刀的凶手! 第五百零三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毫无疑问,男人进了停尸房,出来之后也吐了。 毕竟,这样的画面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王虎忙问,“如何?可认出来了?是不是你们那个小哑巴?” “是!”男人扶着花坛边上,终是止住了干呕,“是他,是小哑巴,是我们庄子里的那个,可是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何事?” 王虎瞧了一眼边上,啃着糖葫芦的洛长安。 “这事儿,我们还在查,万望你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免得被凶手知道,逃了或者匿了,咱们可就真的不能为小哑巴申冤报仇了!”洛长安指了指他,“明白吗?” 男人连连点头,面色惨白,“明白,只要能查出真凶,我一定闭口不谈,只是那小哑巴的爹娘、爹娘可怎么好啊?就这么一个儿子,生来就是哑巴,好在是个机灵,谁知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样吧!”洛长安摊开手。 吾谷一怔,“公子?” “拿银子来。”洛长安开口。 吾谷回过神,赶紧取了一锭银元宝,放在洛长安掌心里,“公子,够不够?” “把这锭银子交给那老两口,就说他家儿子在我丞相府里当了小工,这一时半会的不会回去了,若是有事,只管来丞相府找我相府管家。”洛长安将银子丢过去。 男人慌忙接住,“丞相府?” 哎呦,这可了不得,那是大官! 别的不知道,这一手遮天的丞相,还是知道的。 “对!”洛长安将竹签子递给吾谷,舔了舔唇边的糖渍,“案子没破之前,你每个月都来帮他们领银子,不要露馅,明白吗?” 男人点头,“是!” 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这回,吾谷明白了。 一锭银子放在了男人的手掌心里,男人惶恐,扑通跪地,“哎呦官爷,小民不敢!” “这锭银子,是拿来封你的嘴的,把嘴给我闭上,明白吗?”洛长安缓步行至他面前,“如果让我听到有什么风言风语的,这钱你怎么拿的,我就怎么让你吐出来,后果自负!” 男人连连磕头,“是是是,小民知道!一定闭上嘴巴,绝对不会说漏了嘴!” “那就好!”洛长安深吸一口气。 王虎想了想,“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事,我们会派人找你。” “是!”男人行礼,揣着银子快速离开。 王虎瞧了一眼身边的人,“去,悄悄跟着。” “是!”底下人快速尾随而去。 洛长安双手环胸,“瞧着不像是说谎。” “的确不像是说谎的,但难保不会有所隐瞒,还是悄悄的尾随为好。”王虎道,“明里不会说的事儿,暗地里兴许能有结果。” 洛长安点头表示赞同,“既然是附近的人,想必有官府名册,只要查一查就多半知道底细了。不过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说这么一个小哑巴,招谁惹谁了是有什么仇恨,用这种方式杀死小哑巴?” “我也想不明白!”王虎很是惆怅,“一个小哑巴,无权无势,只是进城卖柴,到底招谁惹谁了?死得这样惨。” 洛长安心里发怵,能杀两人,必定也能杀三人、四人,甚至于更多的人。 为了活祭情蛊,这鼹鼠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不晓得下一个死的又会是谁? “洛公子?”王虎轻唤,“您这是怎么了?” 洛长安思绪洄游,幽然叹口气,“我就是在想,死了一个小哑巴,他爹娘得多伤心?死一个人,就等于毁了一个家。” “是这个道理!”王虎点点头,“我去把官府名册拿来,咱们再细细核实。” 洛长安报之一笑,“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也成!”王虎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洛长安屁颠颠的跟在王虎身后。 既是奉命而来,拿到官府名册自然是最容易不过的。 “那男子说的是实话。”王虎瞧着名册,“的确是城外袁家庄的人,父母双亲都在,的确是天生有疾,是个哑巴!” 洛长安接过名册,瞧着上面的那些记录,瞳仁骤然一缩,连指尖都有些轻颤起来,“倒是记得很清楚,连生辰年月都有记录。” “这是去年的新册。”主簿在边上笑着解释,“绝对错不了。” 洛长安强压住内心的慌乱,低声问,“何为新册?” “官府没年都会着地方,查察清点出生与死亡之人,以作盘查之用。一般都是在年末左右进行,今年的还得等到年末才能入库归档。京陵城城外的村庄,一般都是交给地保查清上报,再到县衙手中过一遍,然后送到府衙。”主簿继续道。 洛长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层层上报,地方上也是如此,誊抄一份之后送抵京陵城归档,如此才能知道北凉每年有多少人出生,各居何处?已故者有多少,因何而终。”王虎接过话茬,“只有这样,朝廷才能管束地方。” 洛长安瞧着手中的官府名册,眸色沉沉,仿佛怀疑了什么。 “洛公子,可看出什么端倪?”王虎问。 洛长安面色微白,摇了摇头,“我也毫无头绪,除非找出另一具尸体的身份。” “这就有点困难了,面目全非,只能靠着体貌特征去找,如果是京陵城附近的人倒也罢了,还能有点线索,但若是外乡人,那真的是大海捞针,难上加难。”王虎说的是实话。 泱泱北凉,找一个毁了容貌的人,谈何容易? “先回去吧!”洛长安道,“我有些累了。” 王虎连连点头,“是!” 皇帝说了,以洛长安为主。 回到了四方门,洛长安寻了厢房休息,而王虎则四处派人查找另一具尸体的身份。 关上房门,洛长安招招手。 吾谷赶紧近前,“公子,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方才在府衙,奴才就瞧着您不太对劲,脸色都变了呢!” “也就是你看出来了!”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低声吩咐,“吾谷,你再去一趟府衙,查一查京陵城附近,有没有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子?” 吾谷一怔,“难道是因为那官府名册上的,小哑巴的生辰……” “对!”洛长安点头,“我当时都吓了一跳,这小哑巴居然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只盼着是巧合,若然不是巧合,那么这问题可就大了!” 吾谷了悟,“奴才这就去查。” “你亲自去一趟,就说是去给我买糖葫芦。”洛长安吩咐,“暂时不要惊动旁人,包括四方门的人。” 吾谷颔首,“明白!” 第五百零四章 想不想找点事做? 要查京陵城内外,与洛长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委实不容易,人数太多,且需要一个个核实,诚然需要一定的时间。 洛长安也不着急,干脆在四方门内打起了盹,只等着吾谷回来再说。 只是这一打盹,再睁开眼的时候,却是身处异地,显然不是四方门,自己最初睡着的厢房。 “师父?”洛长安愣怔,“你怎么……” 南歌收起银针,“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 “嗤……”洛长安吃痛,眼珠子往上一转。 哟,脑门上还扎着几根银针,明晃晃的,随着她的动作肆意摆动。 “师父?”洛长安骇然,“我这是怎么了?又犯病了?” 吾谷扑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子,您可把奴才给吓死了,奴才差点、差点没制住您!公子,您现在觉得如何?” “我……”洛长安面色惨白,终是说不出话来。 南歌叹口气,“放心吧,你没事,吾谷当时没敢惊动四方门的人,出了事就差人来找我了!” 闻言,洛长安松了口气,“这是……” “这不是四方门,是……绿音公主的后院厢房。”吾谷低声开口,“奴才没敢把您往别的地方带,当时就把您绑起来了!” 洛长安低眉,瞧着腕上的淤青,难怪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原是被绑过。 “当时奴才也没了主意,丞相府离此处稍远,公主的府邸倒是近得很,而且公主她……来自与西域。”吾谷低声说,“是公主先帮着您压住了情蛊,这才等到了南歌师父赶来。” 洛长安没说话,面色苍白得厉害。 “长安?”南歌拔了她身上的所有银针,“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难过,至少咱们现在还好好的,是不是?突发事件,谁都无法预料。” 洛长安垂着眉眼,仍是一言不发。 吾谷满心满肺的担虑,“公子,您倒是说句话,您这样闷头不吭声的,奴才……奴才害怕!” “唉!”洛长安叹口气,“嘴里有股味儿,给我倒杯水。” 吾谷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奴才这就去。” “味儿?那可是宝贝东西!”绿音公主从外面进来,“旁人要都要不到,真是便宜你了!” 洛长安抬头看她,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仿佛是在找什么。 “放心吧,我没事!”绿音公主坐在床头凳上。 吾谷端了水,洛长安漱了漱口,嘴里的黏糊味儿,才算冲淡了些许。 “你的脸色不好!”洛长安望着绿音公主,“是不是因为我?” 绿音公主的面色的确不好,平素最是红润,如今苍白如纸,比之洛长安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异常。 “我如果说,喂了你几口心头血,你会不会觉得恶心?”绿音公主笑盈盈的问。 洛长安骇然愣在原地,“什么?” 心头血?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洛长安是有些心慌的。 绿音公主幽幽的叹口气,“我便是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公子,真的是公主救了您!”吾谷连忙解释,“奴才派人去请南歌师父,但还是晚了一些,所幸有公主暂时压住了您,这才等到了南歌师父啊!” 洛长安半低着头,“我……” “洛长安,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什么事儿你早点开口,不要一个人死撑着,用你们北凉的话来说,这叫死鸭子嘴硬!”绿音公主叹口气,“告诉我实话,能怎样?让我看见你发病,又能如何?” 洛长安无奈的苦笑,“兹事体大,若是有人利用这事威胁皇帝,我就是北凉的千古罪人,我不想让皇帝为难,更不想让我爹受制于人。” “想法是没错,但是孤掌难鸣,有什么用呢?”绿音公主叹口气,“大家一起想办法,人多力量大,是不是?我来了这北凉,放眼望去谁也不认识,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洛长安报之一笑。 “若是你有什么事,以后谁还能罩着我呢?”绿音公主打着趣,“你们说是不是?我这大宅子,可也是你送的呢!” 洛长安叹口气,“我只是没想到,时时刻刻都会被人算计。” “那算什么?”绿音公主拍着自个的胸脯,“我这么大块头,还时不时的被人算计,最后连家都不能回,流落异乡!可你看看,我现在多好?老天爷总会给你一条路,绝处逢生!” 洛长安无奈的笑笑,“这算不算是安慰,毕竟比起来,你比我惨烈得多。” “你有疼爱你的父亲,有皇上宠着你,身边又有这么多人关心你。”绿音公主好生羡慕,眼角都有些微微泛红,“我真的很嫉妒你!”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那我分一点给你,你要吗?” “要啊,怎么不要!”绿音公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可疼可疼了,不过一想起这血能救我唯一的朋友,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顿了顿,绿音公主难得神色肃穆,“洛长安,你可要记住,这条命有我的功劳,不要轻易放弃,不要让我的血白流了,别看我胖,其实我很怕疼的。” “好!”洛长安点点头。 绿音公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以后要是再发病,不要藏着掖着,让吾谷来找我,我救不了你,取不出情蛊,但是我体内的蛊血,能暂时压制情蛊的活跃,让你有喘息的机会。” “好!”洛长安连连点头。 绿音公主又道,“对了,你不是回宫里了吗?今儿跑出来作甚?要不是吾谷发现得及时,只怕你在四方门内,得闹一通,闹得人尽皆知。” “我是来查京陵城最近的浮尸案。”洛长安解释,“你们都没听说吗?” 南歌倒是没注意,绿音公主平素无聊,没事就往人堆里扎,还真是知道些许。 “你是说,放干血那事?”绿音公主问。 洛长安眉心微凝,“你知道?” “对!”绿音公主点头,“当时我在啊!我混在人群里,看着府衙的人,把尸体捞上来的,两具尸体,都是那副德行。” 洛长安眨着眸子,“那你觉得我能不能查清楚尸源?” “你不是想找尸源,你是想找到活祭的地方,然后抓住那个母蛊之人,斩断情蛊的牵连!”绿音公主之前是装疯卖傻,如今倒是聪明得很。 洛长安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欸,想不想找点事做?” 第五百零五章 为你翻天覆地 绿音公主满脸鄙夷的瞧着她,坐在那里好半晌不说话。 “哎哎哎,你倒是说句话啊!”洛长安最不耐这样,“有话说话,这表情作甚?” 绿音公主起身,手指尖都有些轻颤,“就你,给我找点事儿做?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满京陵城的人都说,你洛小公子别的不行,闯祸第一人!” “嗯?”洛长安打了个饱嗝,“你别听人胡说,我那是、那是不拘小节。” 绿音公主呸了一口,“还不拘小节呢!我信你个球。洛长安,你就说吧,要把我拉哪一个火坑里去?我思量思量,要不要跟你扎个堆!” “这叫什么话?”洛长安撇撇嘴,“朋友之间不就是你来我往的事儿吗?这点忙都不帮?” 绿音公主翻个白眼,“就因为是朋友,所以拒绝的时候,我肯定是毫不留情的,该帮忙的时候,我连血都出了,你还想怎样?你先说清楚,想让我干什么?” “当然是查案子了,你以为干什么?”洛长安撇撇嘴,“进四方门,给你谋个差事,以后咱们就是四方门双英,有你我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案子!” 瞧着她那股子洋洋得意的劲儿,这都还没开始的,就弄得好似已经名声鹊起,天下人尽皆知了一般。 “还双英?”绿音公主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可真能吹!” 到了这地步,洛长安也懒得再跟她废话,“就一句话,干不干?干,我与你一道进四方门,不干就拉倒,权当我没说过!” “进四方门,能怎样?”绿音公主盘算这,“到时候能有俸禄吗?” 洛长安狐疑的望着她,“四方门能养活这么多人,全靠西北风吗?没有俸禄,人家干什么活,办什么差?” “那就是说,我也有银子赚咯?”绿音公主两眼放光。 洛长安唇角直抽抽,“以前图男人,现在图钱,你倒是想得很明白!” “那没办法,图不到好男人,只能图钱,金银珠宝这玩意最实在。”绿音公主面色惨白的笑了笑,“左不过你得容我休息一日,我这身子刚出了血,还虚着呢!” 这点,南歌得说两句,“虽说尽量小心,但我瞧着针尖刺进了心口,深浅难料,即便用了上好的金疮药,也得好生养着,以累及心脉受损。” “这是自然。”洛长安点点头,“我现在就一门心思的,想抓住这个幕后黑手,只有这样,才能换得我的太平日子。” 绿音公主细想了一下,掩着心口低语,“其实也有个法子,你可知道这些人为何会死吗?” “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生?”洛长安试探着问。 绿音公主一怔,显然没想到洛长安居然知道这一点,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都知道了?” “不,我只是怀疑,所以让吾谷去查京陵城附近,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子。”洛长安半垂着眉眼,“也是因为这样,我突然中了招,到底是忘了你的警告。” 绿音公主点点头,“原来如此。” “若我找到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子,那么顺藤摸瓜,兴许就能抓住那人了!”洛长安摇了摇后槽牙,“可我不敢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出了篓子。” 绿音公主想了想,“这事,你们不方便出面,倒不如交给我。找男人嘛,我在行!” “谁能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歌叹口气,“左不过你们联起手来,倒是极好的,一定要相互信任,相互帮助,且不敢有任何的闪失。” 洛长安点头,瞧着外头的天色,“天都黑了?” “可不是嘛!”吾谷连连点头,“估计皇上要着急了!” 洛长安想起宋烨那张黑脸,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若是他以为她失踪,又或者是出了什么事,保不齐要怎样疯狂。 “哎呦,我得赶紧回去,不然铁定出大事!”洛长安赶紧爬下了床,“吾谷,快走快走!” 吾谷赶紧应声,紧随其后。 然则,还没跨出房门,就听得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小丫头急急忙忙的冲进了门,“公主,公主,外头好多人在走来走去,说是皇上下令,搜查整个京陵城。” “什么?”绿音公主诧异的瞧着洛长安,默默的竖起了大拇指,“有你在,我总算不用担心,那小狐狸会仗着帝王恩宠,跑来找我耀武扬威了。” 洛长安喉间滚动,“然后呢?” “皇上说,洛公子失踪了,务必……挨家挨户的搜!”小丫头低声回答。 洛长安一拍脑门,“我就知道……” 若是之前,宋烨绝不会如此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但是现在,洛长安身上带着情蛊,他是真的怕极了,就怕洛长安被控制,一不留神就从他眼皮子底下,被偷了出去。 现在的宋烨,只能用四个词形容:患得患失! “公子,别犹豫了,快些出去罢了!”吾谷忙道,“再迟了,皇上怕是真的要把整个京陵城都翻过来了!” 洛长安点点头,撒腿就跑。 绿音公主有伤在身,面色惨白的扶着廊柱,坐在了栏杆处,“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会有的。”南歌笑了笑,“公主,我且给你开两副药,能让你的伤势好得快一些,且不至于损伤心脉。” 绿音公主点点头,“有劳南歌师父了。” “你救了长安,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南歌叹口气,“这事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结束呢!” 绿音公主目色微沉,“这般阴狠之物也敢用,真是我西域之耻!我身为西域公主,虽然对西域没有留恋,但总归不能教人败坏了我西域的名声。” 该死的东西,敢用这样的禁物,她绿音岂能饶了这厮!最好别让她查出来,否则定要将这人碎尸万段,以弥补她的剜心之痛。 洛长安急急忙忙的跑出了门,京陵城的长街上果然乱成了一团。 有侍卫眼尖,当下认出了洛长安,紧赶着就冲了上来。 “洛公子!”侍卫赶紧行礼,“皇上听得四方门来报,说是洛公子忽然不知去向,且至今没有回宫,当下派人搜查整个京陵城。您没事吧?” 洛长安摇摇头,“我没事,皇上呢?” “皇上在丞相府里待着,等着您的消息!”侍卫这话刚说完,洛长安已经撒腿直奔丞相府而去。 宋烨在丞相府内,业已心急如焚。 “皇上,稍安勿躁。”洛川河忙道,“长安不会有事。” 话是这么说的,却也只是安慰人,实际上洛川河比谁都着急,那可是自个的心肝啊! “皇上,回来了,洛公子回来了!”曹风疾呼。 第五百零六章 回来就好 曹风话音未落,宋烨已如一阵风般,夺门而出。 洛长安只觉得身子一紧,便被人狠狠的抱在了怀中,心头微颤,她只觉得宋烨的力气太大,以至于她被死死摁在他的怀中,无法挣扎……连呼吸都快要被扼制。 “我、我喘不上气来了!”她呼吸微促。 宋烨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度,赶紧松开了她,“怎么样,伤着没有?” “长安,你到底去哪了?”洛川河从内里赶出来,板着脸,一副气吼吼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皇上差点把整个京陵城都翻了个底朝天?” 洛长安抿唇,“我、我知道!外面,都瞧见了。” “那你到底去哪了?”洛川河忙问,“怎么也不跟人说一声,吾谷也是,居然不来通知一声,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 宋烨倒是没有苛责,只道了一句,“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是奴才不好,奴才思虑不周,没有及时回来报信!公子白日里忙着查案,东奔西跑的,累了便寻了个地儿休息,奴才也没想着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吾谷赶紧跪地行礼。 洛长安忙道,“爹,早前我出门,不也是这样吗?也没见着您大声呵斥的,这事不怪吾谷,是咱们习惯了这样。” “以前的习惯和现在的习惯,能一样吗?”洛川河叹口气,瞧着人没事,心头稍缓,“以前你出门,爹大老远的让人看着,确定你没有离开京陵城便罢了,可现在不一样,你……” 现在的确不一样,谁让她的身子里,藏着东西呢!更关键的是,这东西还没法拿出来,谁也拿它没办法,可不得担心死吗? “爹!”洛长安伏在宋烨的怀里,冲自家老父亲笑,“您就别唠叨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就是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没别的事儿!” 洛川河是真的拿她没办法,以前还能罚跪祠堂,现如今她跟了皇帝,自己这当爹的也没法在皇帝面前,罚了这丫头。 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 “没事就好!”宋烨还是这句话,“丞相,那朕就带她先回宫去了!” 洛川河点点头,“宫外到底不太平,还是进宫为好。老臣送皇上出去!” 宋烨瞧着怀中的人儿,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瞧着他,让他这一腔的怒意,瞬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真是拿她没办法! 马车上,宋烨将人圈在了怀中,鼻尖抵着鼻尖摩挲着,“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了,你可别紧张!”洛长安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不许大呼小叫,不许急急忙忙的,也不许生气着急……” 宋烨眉心紧皱。 “喏,也不许皱眉头!”洛长安伸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我说真的!” 宋烨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凑到自己唇边轻啄了一口,“说!” “我犯病了。”她低声开口。 宋烨骇然绷直了身子,“什么?” “但是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对不对?”洛长安的手,轻轻捋着他的心口位置,低低的哄着他,“我不缺胳膊不缺腿,我没有被控制,我回来了,一切都安然无恙。” 宋烨一颗心砰砰乱跳,“你是怎么、怎么挣脱的?” 怕就怕,有人碰了她。 “吾谷把我师父找来了。”洛长安避开了绿音公主这一环节。 她到底是有些担心的,怕宋烨知道西域公主的心头血能暂时克制情蛊,会对百花公主下手。 西域和北凉刚刚缔结盟约,若是百花公主在北凉出了事,又或者有什么风声传到了西域的耳朵里,难保他们不会撕碎协议,到时候西域与南渊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事!”洛长安冲他咧嘴笑,“你看你看,我好好的,哪儿都没去,那人没得逞!你放心吧,吾谷是带着我躲起来了,要不然被四方门的人看到,传了出去,我就完蛋了!” 宋烨如释重负,将她抱紧,“你没事就好!” “你已经说了好多遍,这样的话。”洛长安撇撇嘴,“没有新意,换个词儿!” 宋烨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我换个词儿,有你真好!” “宋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洛长安有些内疚,“我现在这个样子,摆明了是在拖累你,也许这就是离恨天的目的,让我缠着你,时间久了你便会荒废朝政。” 她想起了话本子里说的“妺喜”和“妲己”二人,好似自己也做了那样祸国殃民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觉得,我是这样一个皇帝,这么废物吗?”宋烨问。 洛长安眨着眼看他,“我觉得,我似乎还没到这个深度,对吧?” “哪日你换上了红妆,开始时不时的在我面前晃荡,可能就到了。”宋烨一本正经的说,“现如今我看你,倒是如同左右手那般。” 洛长安想了想,“你是说,我摸着没感觉?就跟左手握右手一样?” 宋烨:“……” “罢了!”洛长安撇撇嘴,“不与你说这些,我醒来之后办了一件事。” 宋烨问,“何事?” “我让绿音公主入四方门,协助我查察此事!”洛长安捂住了他的嘴,“你且听我说完再插嘴,不许多话!” 宋烨点点头,舌在她掌心一掠而过。 惊得洛长安慌忙收了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正经!” “说吧!”宋烨将她圈在膝上坐着。 洛长安继续道,“毕竟是西域来的,很多东西着实比咱们更在行一些,这情蛊原就是出自西域,百花公主是不可能帮忙的,但是绿音公主却是可行,她是我的人!” “什么?”宋烨眉心一皱。 洛长安裹了裹腮帮子,“你该不会连女人的醋,也吃吧?你怎么不淹死在醋缸里得了?” “哦!”宋烨抿唇。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事儿,我都跟她说好了,今儿她身子不适,明儿就去四方门,俸禄就按照四方门的惯例来,这没问题吧?” “四方门的事儿,暂时由你做主!”宋烨颔首,“待来日林祁回来,你自个与他说。” 洛长安表示,问题不大。 “你这一日的奔波,可发现了什么?”宋烨言归正传。 洛长安点头,“我与王虎查明了其中一名死者的身份,是城外一个庄子里的哑巴,这还不是关键的,我发现这哑巴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果真?”宋烨眸色陡沉。 第五百零七章 没有什么,是一顿饭搞不定的 洛长安郑重其事的点头,“是真的,我让吾谷去查京陵城附近,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若证实了我的推测是对的,那么死的可能不止这两个人,也许之前还有,又或者以后还会有。” “做得很好!”宋烨表示赞许。 洛长安叹口气,“这也是我为什么,非要让绿音公主帮我的缘故,哪日真的找到了活祭的地方,关于如何破解,可能还需要绿音公主的帮忙!” “你信得过她?”宋烨问,面上带着清晰的担虑,“长安,防人之心不可无。” 洛长安靠在他怀中,“我自然是知道,但这一次,我想赌一赌。宋烨,我不想离开你,更不想变成别人的傀儡,当了离恨天手里的提线木偶,反过头来伤害你!” “不会,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离开。”宋烨面色沉沉。 洛长安苦笑,“可这事,谁都说不准,只要有情蛊在,我就有可能变成别人的棋子。” 就像上次那样,捅他一刀。 若不是运气好,那一刀没有伤及要害,若不是宋烨命大…… 这样的事情,洛长安想都不敢想。 “宋烨,你以前说的话,怎么都不作数了?”洛长安忽然问,“你以前还是重生的时候,可是一门心思的要让我有自保的能力,怎么现在就打脸了?” 宋烨一本正经的望着她,“有吗?” “没有吗?”洛长安反问。 宋烨摇摇头,“没有,真没有!” “嗤!”洛长安表示了明确的鄙视之情。 宋烨冲着她笑,瞧着那张努力掩着笑的容脸,眼底满是宠溺之色。 总算是有惊无险,至于其他的,都随她罢! 许是白日里闹腾了一场,夜里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大碍,洛长安睡得极为安稳。 宋烨一直守着她,但凡怀里有点动静,他都会马上睁开眼睛,确定她安然无恙,再闭眼小憩。 寝殿内,凡是能伤人的东西,哪怕有一点尖锐,都被人收拾得干净,或用牛皮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带着桌角亦是如此。 洛长安不是没有感觉,梦里一直有人在耳畔嘀咕,听不太清楚在嘀咕什么,好似念咒一般,吵得她心烦。 可她稍稍一动,身边的宋烨就会很紧张。 他一紧张,她就不敢动。 洛长安静下心,权当那些是耳旁风。 风一吹,就散了。 不管什么,都没有身边的宋烨重要。 如此这般,反而能睡得踏实了。 洛长安一觉睡醒,宋烨已经去上朝了。 “公子,今儿还出宫吗?”吾谷有些担虑。 洛长安揉着眉心,“自然要出宫,不然这案子怎么查清楚?我昨夜吩咐你的糕点,可都做下了?待会要带着走。” “公子您放心,您交代的事儿,奴才哪有怠慢的?”吾谷笑道,“皇上走的时候,还吩咐御膳房多加了一倍,免得绿音公主贪了您那份。” 洛长安嘿嘿一笑,“知我者,宋烨是也!” “要不怎么说,皇上最疼的就是您!”吾谷又道,“咱们的人办差总归是有些畏手畏脚的,但是皇上的暗卫可就不是了,人家办事那是实打实的,快着呢!” 洛长安穿上靴子,眉心微凝,“什么意思?” “您不是让查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事儿吗?”吾谷赶紧去端了漱口水。 洛长安漱了漱口,坐在了梳妆镜前,“然后呢?” “皇上的暗卫都给您查清楚了,甚至天亮之前,就把人像筛子一样,给筛了一遍,剩下的这十多个,咱可以慢慢的查!”吾谷笑着解释,拿起了玉篦子,给自家公子束发。 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白玉冠,“他下手倒是极快!” “皇上说了,之前没有目标,如大海捞针,委实不好找,但现在公子已经查明了,可能跟同年同月同日生有关,那就好下手了。”吾谷接过白玉冠。 待束发完毕,吾谷又道,“皇上还说了,您以后若是查到什么,只管与他言说,那些繁琐的、后续之事,只管交给他,免得您跑来跑去的累着!” “倒是会卖巧。”洛长安起身。 吾谷忙道,“公子,传膳吗?” “真以为我是猪啊,吃饱了还带着糕点出去,回头又得吃一顿?”洛长安轻嗤,“回头把我喂圆了,我上哪儿哭去?” 吾谷笑了笑,“皇上才舍不得让您哭呢!” “拎着食盒,走人!”洛长安抬步往外走,“去找阿绿!” 吾谷颔首,“是!” 出宫门的时候,吾谷照样是留口信的,毕竟皇上宛若惊弓之鸟,时时刻刻都想知道他家公子的动向,不留消息可不成。 像昨日这般兴师动众之举,可一不可二,否则会招致朝臣非议的。 绿音公主起得晚,洛长安进来的时候,她刚好洗漱、更衣完毕。 “这么早作甚?”绿音公主翻个白眼,“打量着我不吃不喝,睁着眼睛到天亮,就是为了等你啊?大爷,我是人,不是你手里刀子,你说出鞘就出鞘啊?” 洛长安将食盒往桌案上一搁,“好吧,你不出鞘就算了,我这儿可是要出盒了,好吃着呢!吾谷,赶紧的。” “是!”吾谷报之一笑。 下一刻,赶紧取出了食盒里的糕点。 刹那间,馨香弥漫,惹得人直流口水。 “啊这……”绿音公主眼睛发亮,“你这是把宫里的御膳房都给我搬来了吗?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我……可以吃吗?” 洛长安慢条斯理的坐定,捻着糕点往嘴里送,“这算什么?御膳房里多的是好吃的,我日日吃着都觉得腻了!” “我不腻!”绿音公主赶紧坐定,“诶,就这么点啊?我怕不够吃。” 洛长安白了她一眼,“咱两谁跟谁啊?我还能饿着你?放心,敞开肚皮吃,管够!” “好嘞!”绿音公主眉开眼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洛长安嚼着糕点,“谁跟你客气啊,吃!” 吾谷在旁边瞧着,赶紧又打开了后面的食盒,桌案上满是琳琅满目的糕点,所幸皇帝有先见之明,让御膳房多备了一份。 谁能想到,搞定西域公主,只需要一份糕点! 这厢吃得饱饱的,自然得干活了。 只是洛长安和绿音公主都没想到,这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了不想瞧见的人。 “冤家路窄,真是讨厌死了!”绿音公主低低的切齿,扭头望着同样变了脸色的洛长安,“小安安,这怎么办?” 第五百零八章 怼死白莲花 “别慌,都到了这个时候,慌也没用,狭路相逢勇者胜!”洛长安小声嘀咕,回应着绿音公主的话,“咱们要挺直腰杆,不能让她看扁了!” 闻言,绿音公主还真的挺直了腰杆。 这些年在西域,她还真的没有自家妹妹面前,挺直过腰杆,现如今有洛长安撑腰,绿音公主觉得自己也得硬气点。 “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百花公主拾阶而上,娇艳的面上带着几分探究,唇角依旧挂着笑,只是这笑不抵眼底,让人瞧着有些阴测测的。 绿音公主冷笑两声,“我去哪,还得跟你这位和妃娘娘报备?你该伺候的是皇上,又不是伺候我,管那么多干什么?长安,你说是吗?” “棒极了!”洛长安鼓掌,“说得好!” 百花公主沉着脸,“我听说姐姐昨儿个身子不适,特意与皇上告假,出宫探望,为何姐姐这般不领情?你我到底是至亲姐妹,可不像有些人,不沾请不带故,一直从中挑唆,怕是不怀好意啊!” “挑唆?”洛长安以手自指,“说我?” 绿音公主点点头,“说你挑唆我呢!” “还用得着我挑唆?”洛长安扯了扯唇角,“和妃娘娘,人心肉长,谁对谁好,谁对谁不好,傻子都能分辨出来,您就别在咱们跟前唱大戏了,瞧着都累得慌!” 绿音公主被逗笑了,“可不是嘛!如今别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妹妹,您是皇妃,我是落难的公主,全靠着丞相府接济我,和妃娘娘还是离我远点,免得我这穷酸气,坏了您的运势!” “此言甚是有理!”洛长安难得文绉绉了一回,“混不吝跟混不吝在一处,那叫物以类聚,和妃娘娘端庄高贵,又是西域什么宝来着,咱们高攀不上,不敢跟您混为一谈。” 一句“混不吝”让绿音公主想起了之前,在西域的时候,自己背过的那些黑锅,不由的面色愈沉,“和妃娘娘若是没什么事,早些回宫去吧,我没病没痛的,不劳您费心。” “姐姐?”百花公主面露哀伤之色,“为什么你要如此绝情?异国他乡,你我的姐妹之情,难道还不比你与洛长安,萍水相逢?” 绿音公主就这么看着她,满眼都是失望之色,“人与人之间的亲昵,有时候不是靠血缘的,靠缘分,我跟你是亲姐妹,可你我无缘,那点血缘关系早就被折腾散了!” “姐姐?”百花公主上前,快速握住了绿音公主的手,“你若是不理我,那我以后在宫里岂非孤独无援?姐姐,你不要我了吗?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洛长安只觉得腹内翻涌,恶心的滋味快速漫上咽喉。 绿音公主抽回手,顺带着往洛长安身边靠了靠,宛若眼前这妹妹,是蛇蝎是瘟疫,极是不屑的离她远点。 “姐姐?”百花公主泫然欲泣。 绿音公主长长叹口气,“装模作样的事,在西域的时候,你就做了不少,父王和母后吃你这一套,我也只能默默的忍了,可这是北凉,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 百花公主身形一震,“姐姐?” “你别叫我姐姐,真的,你看看你,再看看我,你觉得我两长得像吗?面貌不像,心性也不像,你那些阴毒的法子,我不会。”绿音公主很明确的告诉她,“你回去吧!皇宫里,爱怎么斗就这么斗,不要来祸害我!” 百花公主拭泪,“姐姐果真要与我恩断义绝?” “你我无恩又无义,何来的恩断义绝之说?”绿音公主有些倦怠,“还有,以后别来这儿,这宅子到底也不是我的,是长安借给我住的,你若是来得太多,终究也不好!” 洛长安与她笑着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姐姐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 “不需要!”还不等百花公主说完,洛长安已经接过话茬,“阿绿在外头所有的需要,我都能第一时间供上,反观百花公主,入宫这么久还没跟后宫打成一片,倒不如把心思放在需要的地方。” 被洛长安当场驳怼,百花公主的面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青一阵白一阵,里子面子丢得干干净净。 “好了,我们要出去溜达了!”洛长安轻嗤,“阿绿,我们走!” 绿音公主点点头,没走两步又顿住,好似想起了什么。 百花公主大喜过望。 谁知…… “来人,关门!”绿音公主叮嘱,“不要随便让人进去,我不喜欢家里有太多陌生人,聒噪得脑仁疼。” 刹那间,百花公主袖中双拳紧握,脖颈处青筋微起。 欺人太甚! 府门“砰”的一声关上,百花公主被关在了门外。 而洛长安和绿音公主,则大摇大摆的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娘娘?”小奴才轻唤。 百花公主倒也不是全然废物,进宫的时候带着的都是自己从西域带来的,贴身侍婢和奴才,如今她所能差遣的,信得过的,也只有这些人了。 “给我找一辆青布马车,越简单越好。”百花公主面色沉沉,“我倒要看看,她们在干什么?到底想去哪儿?” 底下人行礼,“是!” 青布马车不难找,随便寻一辆便是,只是……略显寒碜。 百花公主的面色自然更加难看,车内一股子怪味,熏得她脑仁疼,这帮废物也不知道找辆好些的马车,竟是这般坑害她。 若不是想知道,绿音和洛长安勾结起来想干什么,她才不屑坐这样的马车。 洛长安倒是不急着带绿音公主去四方门,而是先给她去玉器店里寻了个玉冠,然后又带着她去兵器店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要匕首作甚?”绿音公主一怔。 洛长安将匕首塞进她怀中,“安全第一,不能总寄希望于别人,自己保护自己才是头等大事!收好了,白日里就贴身带着,夜里就搁在枕边,方便动手的位置。” “你竟是如此小心。”绿音公主满脸赞许。 洛长安叹口气,“没办法,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绿音公主点头。 洛长安带着她出了店铺,“我带你去买点糕点,咱们搁在车上,什么时候饿了或者来不及找吃的,就能将就着。” “行!”一说吃的,绿音公主什么都能答应。 洛长安去买了翡翠珍珠糕,让店家将糕点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再小心的放在食盒里保温。 做完了这些,才带着绿音公主往四方门赶。 吾谷驱车,时不时的皱眉回头,“公子?奴才觉得后面的马车好似在跟着咱们!” “什么?”洛长安愕然。 第五百零九章 他们早就盯着她了 一听得这话,绿音公主慌忙去扒拉窗口,却被洛长安一把拽住。 “我看看!”绿音公主忙道。 洛长安“嘘”了一声,示意她稍安勿躁,低声开口,“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来,咱们发现他们了,否则容易狗急跳墙。咱得悄悄的,反跟这厮才行!” “怎么悄悄?人家在咱们屁股后面跟着呢!”绿音公主担心得不行。 洛长安笑了笑,“瞧我的!” 语罢,洛长安行至车门口,掀开一道门缝冲着外头的吾谷道,“去赌坊。” “得勒!”吾谷一勒马缰,当下了悟,“您与公主坐好!” 洛长安坐回原位,拍了拍绿音的手背,“别紧张,看我洛小公子,给你露一手,免得你总以为除了皇帝和我爹这个丞相,我就是个废物!” “我可没那么想!”绿音公主笑道,“至少还有皮相不是?” 洛长安翻个白眼,“敢染指我,仔细皇上饿你三天。” “我才不会拿性命开玩笑。”绿音公主笑嘻嘻的别开头,“诶,你说谁会跟着咱们?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你那妹妹,哪叫不成器,分明就是利器,搁哪儿都瘆得慌。不成器的是你,居然让她欺负了这么多年,都没敢还手?” “父王与母后偏心,我能做什么?”绿音公主抿唇,垂眸,“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你爹对你那么好,不得爹娘宠爱的滋味,你不会明白的!” 这点,洛长安还真的不能感同身受。 从小到大,爹都把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任由她在京陵城里横冲直撞的,就算生气了,也只会罚她去祠堂,别的……爹也舍不得。 “对了,我听你说,咱们去赌坊?”绿音公主很不明白,“去赌坊作甚?去了赌坊就能反跟着了?” 洛长安笑盈盈的看着她,“瞧好吧!” 到了金银赌坊门前,洛长安带着绿音公主下车,快速进了门。 坊主一怔,“小公子怎么今儿过来了?” “有人跟着我,你派人在门口盯着点,另外,去找两个人,最好体形与我两相似,再给我备一辆马车!”洛长安领着绿音公主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坊主颔首,手一挥,看场的护院赶紧去门口堵住。 见着洛长安进了赌坊,百花公主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自个这雍容华贵的身子,怎么来这种地方?万一让宫里的人知道,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免不得一顿训斥。 闹不好,还会被百官非议。 是以,百花公主便在外头等着。 洛长安和绿音公主站在二楼窗口,透过窗户的缝隙,能清晰的看到百花公主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撩开车窗帘子往门口窥探。 “果然是她!”绿音公主一声长叹,“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有这么个妹妹?” 洛长安转头看她,“要不是因为她,你能被逼着来京陵城?能见着我?能和我一起吃喝玩乐?能像现在这么高高兴兴,逍遥自在的?” “这倒也是!”绿音公主坐定,“接下来怎么办?” 洛长安双手抱胸,恣意的摸着自个的下巴,“一会就知道了!” 须臾,百花公主好似坐不住了,之前是在窗口窥探,如今是让驱车的奴才进来瞧个究竟。 可惜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护院瞧得清楚,坊主就在楼梯口站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权当是戏台上的丑角,真是可笑至极。 敢跟踪他们的洛小公子,怕是不知道这京陵城里谁说了算吧? “坊主?”底下人低唤,“人在后巷。” 坊主点头,转身去了雅间。 “小公子,人找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坊主问。 洛长安笑了笑,“给我两找身合适的外衣就成。” 闻言,坊主恍然大悟,“金蝉脱壳!” “带着他们溜圈去!”洛长安勾唇,笑得坏坏的。 不多时,吾谷便捧着两套外衣进来,将二人脱下来的外衣递给了坊主。 “让他们把这个穿上,然后把人引到后巷去!”坊主冲着身边的人,低声交代,“让马车带着他们满城溜圈,不用与他们客气!” “是!” 进门的奴才,搜寻了一番,瞧着两道熟悉的身影快速朝着后门而去,当下急了,赶紧跟了过去。 只是,他到底是晚了一步,出了后门只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疾驰而去。 “主子!”奴才快速回去报信,“马车原来停在了后巷,他们从后巷跑了!” 百花公主气得咬牙切齿,“追!” “是!”奴才领命,赶紧驱车离开。 二楼窗户缝隙后面,洛长安冲着绿音公主使了个眼色,“如何?” “干得漂亮!”绿音公主笑了笑,“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洛长安头一撇,“走!” 甩开了这讨人厌的苍蝇,洛长安这才带着绿音公主去了四方门。 王虎早早的在院中等着,见着二人过来,赶紧上前行礼,“洛公子,公主!” “还是跟长安一般,叫我阿绿吧!”绿音公主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我是来白吃食的,让人知道有点脸上挂不住!” 王虎一怔,“卑职不敢!” “让你叫你就叫,公主都开口了,你还矫情起来了?”洛长安笑着打趣,“我也不喜欢一口一个公主的,多生分,要是有点啥事,还不好差遣你了!”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既然已经来了北凉,她也想像个北凉人一般,好好的生活,适应北凉的风土人情,适应北凉的人情世故。 “卑职……”王虎还是有些犹豫,虽然是西域公主,可也是公主,万一惹个大不敬之罪,那可如何是好? 绿音公主笑道,“叫我阿绿吧,我不喜欢人家叫我公主!” 在西域的时候,人家叫她公主,总带了几分嘲弄的意思,她都知道,只是没有能力反抗罢了。 “好!”王虎点头,“阿绿姑娘!” 这倒是把洛长安和绿音公主都给逗笑了。 “罢了!”洛长安摆摆手,“我们言归正传,还是说那两具尸体的事吧!” 王虎拱手,“咱们的探子得了消息,找出了另一具尸体的身份,此人家住城外,乃是渔村一位渔夫,是上个月丢的,说是去江里抓鱼,结果一去就没回来。” “上个月?”洛长安皱眉,那时候她还南州吧?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说明了离恨天早就在筹谋这件事,早就想拿情蛊对付她了? 洛长安面色瞬白,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第五百一十章 剩下的就是孤儿寡母 “洛公子,你没事吧?”王虎低声问,“脸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要不,先看看大夫再说?这事不着急!” 洛长安连连摇头,“不,我急!” “小安安!”绿音公主拍着她的肩膀,“别着急,查案子哪能这样着急,既然有了线索,那就问一问,看失踪那天到底有没有人,看到过什么?” 洛长安醒过神来,“对,去问问,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踪。 失踪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就好比小哑巴,既然是在城内失踪的,那么肯定留有痕迹。 “小哑巴失踪前,没人见过他,毕竟他是个哑巴,很多东西可能……”王虎顿了顿,“不过那渔夫倒是有点线索,据说他失踪之前有人见过他,说是问他买条鱼。” 洛长安当下来了精神,“买鱼?谁?” “村里人瞧见过,说是个陌生的男子,穿得黑漆漆的,出手很是阔绰。”王虎道,“后来渔夫和那男子就去了江边,后面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 洛长安诧异,“既然有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何家里人不去找寻?” “家中妇人也曾去询问过,可这附近几个村子就没见过这个男子,所以乡邻们推断,这人可能就是路过的,恰好遇见了。而且当时在渔夫的船上,还有几条死鱼,若只是买鱼……那应该也是买到了鱼。”王虎叹口气。 绿音公主想了想,“若是外面失踪,又是怎么进了京陵城,尸体被丢在城内的护城河里的?”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处! “那村民们还记不记得黑衣人的容貌?”洛长安问,“若是有,咱们可以在城内找一找,既是要把人带回来,那么肯定要在京陵城露面的。” 王虎点了点头,“有画像,但是画得模棱两可,看着谁都像,又谁都不像!那些村民就这么打过一眼,哪里记得清楚?何况时隔太久,早就记不太清楚了。” 这是人之常情。 谁还能这般清楚的记得,一个陌生人的长相? 所谓陌生人,不过是人群中看了一眼罢了。 “咱们去渔村吧!”洛长安道,“死马当成活马医,若不查清楚此事,只怕这连环杀人凶手,还会再杀人!” 王虎颔首,“成,我点几个可信的人,不能光咱出去,还得注意安全。” 皇帝尤其叮嘱过,出门在外必须第一时间,保证这位洛小公子的安全,要加派人手,严密保护,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缓缓出城。 好在这渔村并不远,这大概也是凶手选择这人的缘故,距离京陵城够近,能及时把人带进城内杀死。 进了渔村。 听闻这些人是来盘问自己夫君的事情,妇人抱着五六岁大的孩子,哭得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齐全。 倒是家里的老妪断断续续的,抹着眼泪说着话,“当时人失踪了,咱们就去找,说是有陌生人见过,问他买鱼。可找遍了附近几个村子,都没听说来咱们这儿买过鱼。” “为何不去官府报案呢?”洛长安问。 老妪摇摇头,“船在下游找到,船上还有死鱼,咱们寻思着他是不是卖了鱼之后,想着家里没啥吃的,就又去抓了,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老妪泣不成声。 妇人拭泪道,“夫君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谁能想到他这一去就没回来,实在没办法了,咱们就请了父老乡亲,帮着下水去找,可水底下什么都没有,等到了现在也没见着尸体浮上来!” 闻言,洛长安扭头望着王虎。 王虎叹口气,“我已经派人告诉他们了。” 所以,她们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男人已经死了。 只是不知道,男人死得这么惨而已。 “谁曾想啊,这江里失踪的人,怎么就死在了京陵城内呢?”妇人还是不敢相信,“我们这村子穷,村子里的人,大半辈子都没进过城,所以我夫君……是绝对不会自己进去的。” 洛长安瞧了一眼围拢在篱笆墙外的百姓,起身朝着众人问,“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当时可有见着异常?” “当时王三上了船,我是亲眼瞧见那人也跟着上去的。”背着锄头的老汉开口,“我家地就在旁边,那天我是去看自家的庄稼地,去的时候瞧见二人上了船,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瞧见了!” 洛长安一怔,“什么都没瞧见是什么意思?” “船没了,人也没了。”老汉据实回答。 王虎追问,“知道是怎么消失的吗?” 老汉摇摇头,放下肩上扛着的锄头,“若是知道,我不早就说了吗?我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了,我还打眼瞧过,江面上一条船都没有,当时还以为是不是去别的地儿了,就没多想。” “谁能想到啊,这江面上失踪的人,怎么就出现在京陵城内了呢?”边上的妇人极为不解,“咱们这村子里穷,整日里忙着生计,谁还会去城里逛?保不齐是被人诓进去的。” 这倒是有可能。 “大人!”这一家老小哭泣着跪地,“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夫君做主啊,我家夫君死得冤,咱们本本分分的,从没得罪过谁,怎么就遭了难呢?大人……” 王虎是穿着四方门的官服,自然被他们当成了官爷。 见状,王虎赶紧把人搀起,“诸位、诸位不必如此,咱们既是来了,自然想查清楚真相,绝不放过一个凶徒。” “各位乡亲父老,你们若是有什么线索,只管来四方门知会咱们一声,若是消息被采用,我可以双倍付往来路费。”洛长安瞧着众人。 众人当即议论纷纷。 “当然,若是现在给我提供可用的消息,可用的线索,我可以当场给他奖励。”洛长安双手叉腰,“抓住了这个人,你们大家也能放心不是?” 众人眼前发亮,有银子赚,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 “若是此人还在村子附近游走,时不时的把你们的家眷拉出去杀了,你们能心安吗?”洛长安趁热打铁,“做好饭在家里等着夫君,谁知夫君一去不归,你们还能吃得下饭吗?” 众人皆默。 比如银子,性命更重要。 “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一旦家里丢了男人,这剩下的就是孤儿寡母,凄苦一生啊!”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 这时候,煽动百姓的情绪是很重要的事情,情绪到位了,他们就是最好的眼睛和耳朵。 “像今日之事,你们也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吧?”洛长安言辞恳切。 第五百一十一章 唯一的目击者 洛长安这话,算是扎在了百姓的心口上。 哪个不怕死? 要钱还是要命,这点还是分得清楚的。 尤其是现在,凶徒还没抓住,可能就在村子附近晃荡,随时都会冒出来杀人,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如此一来,以后谁还敢单独出门? “大家拧成一股绳,就不怕这凶徒作祟。”洛长安也不敢弄得民心慌慌,免得到时候不好收拾,“我们虽然是官府的人,可跟你们的心思是一样的,一门心思想抓住凶徒,给大家一个交代!” 一家老小赶紧给洛长安磕头。 惊得洛长安差点跳脚,“吾谷,快扶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吾谷赶紧把人搀起来,“我家公子不喜欢这么繁重的礼数,诸位莫要为难我家公子了!快些起来!” 洛长安叹口气,但瞧着众人也没什么反应了,估计是真的没线索了,只得暂时离开小院,去了事发的江边看看。 那条渔船已经被人拉回来,被水浪打得不成样子,就在江边拴着,在船底位置死于早已晒成了鱼骨头,鱼肉都被野猫野狗啃了个干净。 “当时就是在这一片。”王虎指了指前面,“这条江是内江,行船的不多,多数是渔民,对于这渔村而言,吃的是这条江,喝的也是这条江,祖祖辈辈都在这儿过活。” 洛长安行至江边,若有所思的瞧着这条破船,“当时是在下游找到的,应该是人丢了之后,船顺水而下所致。” “那么人呢?”绿音公主问。 洛长安两手一摊,“长翅膀飞了?” “人又不是鸟,怎么可能飞了?”绿音公主插着腰,瞧着碧波荡漾的江面,“要我说,肯定有别的船只经过,把人带走了!” 洛长安摇头,“可是那老汉不是说了吗?当时就这一条船。” “除非那人武艺高强。”王虎意味深长的开口,“轻功卓绝!” 洛长安顿了顿,“你是说,被抓住了,用轻功回到江面上?” “我观察过,当属这一块江面湍急,若不是经验十足,很少能在这里抓鱼,下游水势平稳,不少人都聚集那个位置,所以那边的鱼偏小,被捕捞得差不多了。”王虎解释。 洛长安点点头,“倒是有些道理。” “人被抓之后,船被打翻在水底,后来因为江底暗潮涌动,导致船只在底下逐水漂流,搁在了下游的浅滩上。这也就是老汉,为什么说什么都没了!”绿音公主恍然大悟。 洛长安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船翻了,人被扣住了,自然是什么都留不下,可当时时间那么短,那个人是怎么把人偷偷带出去的?” “我们搜过这附近,发现沿着江边这个小树林,可以出村。”王虎指了指前面的小树林,“洛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洛长安点头,“阿绿,跟上!” “好!”绿音公主紧忙跟上。 这小树林不大,但是树木茂密,遮天蔽日的,即使大白天的进去,也跟黑夜似的,要点了火把照明才行。 “若是从这儿把人带走,还真是没人发现。”洛长安环顾四周,“黑漆漆的,要是没有火把,什么都瞧不见。” 王虎点头,“对,除非武功高强之人,能听声辩位,又或者早早的选好了路,得手之后便按照既定的路线离开罢了!” “那在这条路的尽头,可有什么发现?”洛长安追问。 王虎道,“时隔太久了,很多线索都经不起风吹日晒,早就磨灭得差不多了。” 这是实话,风吹日晒,饶是铁器也得生锈,哪里还有什么痕迹可寻? “不过,这条路一般人不会知道吧?”绿音公主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跟在洛长安身后,“尤其是村外的人,若不是事先探过路,怎么可能会从这儿过?换做是我,我肯定不知道这儿能走出去!” 洛长安表示赞同,“没错,这条路又黑又不好走,村里的人没什么事,肯定不从这儿走,傻子才跑开主路,跑这犄角旮旯里来摸黑。” “没错!”王虎点头,“这条道还是村里的老人说的,之前有孩子好奇,也摸进来过,谁知道走丢了,在林子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被人救出去的时候,被吓得有点疯癫。” 前面终于有了光亮,王虎继续道,“从那以后,村子里的长辈都不许孩子跑这儿玩,就怕再出事,连成年男子也是避讳着,若无必要,绝不进林子。” 好不容易出了林子,洛长安眯了眯眼睛,才算适应了外头的阳光。 王虎熄了火把,转头瞧了一眼跟着的人,“附近搜一搜,免得有闲杂人等……” “那是谁?”绿音公主指了指前面。 王虎皱了皱眉,自个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生了特殊情况? 出了林子就是山道,在山道尽头那位置,居然有个男人在探头探脑。 “抓住他!”王虎低声下令。 音落瞬间,众人旋即冲了上去。 男子倒也不跑,几乎是束手就缚。 人被带到了跟前,洛长安狠狠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的?” “我知道了,是那凶徒的同伙!”绿音公主忙道。 男人急了,慌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同伙,我不是,我就是方才听这位爷说,若是有什么可用的消息,能给点银子花,也不知道这话……还作不作数?” 听得这话,洛长安与王虎对视一眼。 王虎一挥手,底下人便松开了男子。 眼前这男子,瘦得跟麻杆似的,贼眉鼠眼,瞧着就有些磕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可见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样的人,洛长安见得多了,为了银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说的话,自然是作数的,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你说的话是真的,若你敢诓我……”洛长安冷睨着他,低声轻呵,“知道小爷是谁吗?” 瘦麻杆赶紧摇头,“不知。” “小爷是丞相府的人,银子嘛,小爷多得是!”洛长安满脸鄙夷,傲气得很,“但你若是敢诓我,我就能把你剁碎了,丢江里喂鱼。连你的祖上三代,我都能给你清理得干干净净,明白吗?” 瘦麻杆扑通跪地,“哎呦,大爷,小人可不敢撒谎,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是真的,是小人两只眼睛亲眼看见的!” “那你倒是说说,自己看见了什么?”绿音公主发话。 瘦麻杆瞧了一眼周遭。 “看什么?”洛长安低喝,“这都是自己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要不然就给小爷滚蛋!” 瘦麻杆赶紧磕头,“小人亲眼看见,黑衣男子扛着王三,从林子里出来。” “后来呢?”洛长安忙问。 第五百一十二章 有人接应? “后来,他们上了一辆马车!”瘦麻杆指了指前方的位置,“就是从那条路走的,我还悄悄的跟了一阵呢!” 洛长安和王虎对视一眼,“可见,并不是万无一失,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某些东西的。” “走,带我们再走一遍。”王虎推搡着瘦麻杆,“往前走,快点!” 谁知,瘦麻杆可不干了,无赖本性毕露,“这么说来,我说的这些事儿对你们而言,都是有作用的,是不是?” 得,他这话一出口,洛长安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想要钱!”绿音公主低声说。 洛长安点点头,“我知道,但对付这种人,你不能给钱太痛快,否则他就会折腾你,各种问你要钱。” “原来如此。”绿音公主闭了嘴,就此保持缄默,且看洛长安怎么对付他。 洛长安挑了眉眼,双手环胸,“怎么了,是不想带着我们去了,是吗?” “那也不是这个意思。”瘦麻杆嘿嘿一笑,搓了搓指尖,“这你们之前不是说了,承诺是作数的,我这厢表现了自己的诚意,而你们却无动于衷,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吾谷低喝,“放肆,你敢这样跟我家公子说话,不要命了吗?” “杀了我,你们可就什么都查不到了。”瘦麻杆理直气壮的耍着无赖,“要我说,先付一半,到时候我再带你们过去……”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咣当”一声响,王虎的剑已经搁在了瘦麻杆的脖颈上,“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敢威胁洛公子,隐匿不报本就是重罪,何况还是杀人的死罪,弄不好是要被打成同谋的!” “哎呦!”瘦麻杆忽然如一阵风似的倒在了地上,“要是不给我银子,我这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什么死罪不死罪的,你们屈打成招,我一个小老百姓还能怎么着?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王虎愤然。 下一刻,洛长安拦住了他的手,“不是要银子吗?小爷有的是银子,不过你也得想清楚,我丞相府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可能会烫手!” 提起丞相府,瘦麻杆面色微敛,“我、我不想跟丞相府作对,只是这两手空空的,总归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洛公子,您说是不是?” “吾谷!”洛长安一开口。 吾谷当即将一锭银子丢给瘦麻杆,“公子赏你的,你小子可得拿好咯,别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哎呦,多谢洛公子!”瘦麻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我这就带着诸位过去,来来来,就在前面,当时那辆马车,是平素最常见的青布马车,不过我留了个心眼,瞧了个真切。” 王虎眉心微蹙,“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马屁股上受过伤,瞧着有一道类似于刀伤的痕迹,然后那车身上也是有些孔洞,我估计这马车的主人,此前肯定是遭过难。”瘦麻杆咬了一口手中的银子。 确定是真的,这才麻溜的收进了袖子里。 “当真?”王虎忙问。 瘦麻杆连连点头,“我这银子都收了,还骗你们作甚?洛公子,这条消息也是有用处的吧?” “没多大用处,这京陵城内的青布马车多了去,谁知道凶徒临时抓了什么马过来驱车?城内那么多马,咱要一匹匹的查过去,那得查到什么时候?”洛长安轻嗤,“你还是说点有用的吧!” 绿音公主当即附和,“净是些没用的东西。” 闻言,瘦麻杆急得直挠头,真叫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给诓住了,以为自个说的消息没什么用处。 一旁的王虎也不做声,只小心翼翼的记在了心里,这种事总归要洛长安出手才好,她这诓人的本事,在京陵城可是出了名儿的。 “你若是能找到那马车,或者找到那个人,小爷就给你双倍,哦不,十倍的银子!”洛长安脑袋一偏,“考虑一下?” 一听十倍的银子,瘦麻杆瞬时眼睛发亮,“真的,真的给十倍,不食言?” “丞相府素来说一不二,我洛长安的名头,你也可以去京陵城里打听打听。”洛长安轻呵,趾高气扬的瞥着他,“小爷最不缺就是银子,银子多得花不完!” 瘦麻杆整个人都来了劲儿,“好!我一定帮你们找到马车,找到那个黑衣男人。” “找到再说吧!”洛长安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光说不练,假把式!像你这样的人,小爷见得多了,牛吹上了天,结果什么都干不好。” 瘦麻杆拍着胸脯,“洛公子您只管放心,我肯定能帮您把人抓住,那辆马车我记得真真的,若是再让我瞧见了,肯定能认出来,保管错不了!” “真的?”洛长安见他已经上套,眼角眉梢微挑,笑得坏坏的。 一旁的绿音公主看得呆了,只觉得洛长安简直俊秀可餐,真真是迷死人了! 只是,可惜咯! “我保证!”瘦麻杆可不想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银子,谁不想要? 有了钱,要什么美人没有? 进赌坊都能趾高气扬的,多好啊! 瘦麻杆满脑子都是富贵荣华,自个光明灿烂的未来,当下走起路来都带了风,格外的精神抖擞。 “他们当时,就是从这条路走的,我瞧着他们拐了个弯,然后停下来了一会。”瘦麻杆指了指前面的数,“然后这里还有人等着,不过,不是穿黑衣服的,穿着灰色的长衫。” 王虎一怔,“这里还有人等着?” “对,像是在接应!”瘦麻杆点点头,说得煞有其事,“我还瞧见了那个灰色长衫的男人,长得什么样子!” 王虎心中大喜。 洛长安更是满心雀跃,但面上可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那么,他什么样子?” “大长脸,上了年纪,瞧着有些富态,不是说他胖,只是他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子气儿,就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瘦麻杆努力形容这灰色长衫的男人,“还有,他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洛长安一怔,“你当时都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灰色长衫的男人问,确定是他吗?黑衣人说,错不了!”瘦麻杆仔细的回响着,“然后灰色长衫又说了一句,主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快些!” 王虎蹙眉,“就这些?” “对啊,就这些!”瘦麻杆点点头,“他们说的不多,当时就坐上马车,哧溜跑了。我两条腿追不上四条腿的,也就没再继续跟了,不过那个方向肯定是进城的方向。” 所以,洛长安他们的推断是对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白捡的银子! 船翻了,人劫走。 这就是为什么,人在江面失踪,尸体出现在京陵城内。 因为人是被活着带进了京陵城,在城内被杀死之后,便将尸体丢在了护城河里。 有一点洛长安至今还是没想明白,既然能杀人,为什么不把尸体处理干净呢?这里面会不会有点别的什么名堂?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洛长安问。 瘦麻杆摇摇头,“没、没了!” “就这样?”绿音公主轻嗤,“我还以为你知道多少,到时候还能帮着咱们把凶徒抓住,却原来也就是知道点皮毛!咱们从这条路出来,傻子都知道会有马车接应了!” 瘦麻杆撇撇嘴,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久过去了,什么痕迹都没了!”王虎站在之前马车停过的位置,“就是这里对吧?” 瘦麻杆点点头,“是这儿!当时那辆马车,就停这儿呢!” 若是时间短,洛长安还能嗅一嗅,虽然这个字不怎么好听,搞得她跟犬类似的,但一技之长总归也是本事。 何况这本事,还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没了!”王虎只觉得可惜,“什么痕迹都没了!” 可不是嘛! 这条道虽然没什么人走,但终究过去了这么多天,日晒雨淋的,什么都没剩下。 “这也怪不了我,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瘦麻杆小声的嘀咕着。 绿音公主轻呵,“你的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那一家子都成了孤儿寡母!哪日你若是被人抓了,可千万不要喊救命,毕竟你遇见的人,也都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派!” 瘦麻杆身形一颤,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大实话,无法反驳的大实话。 “咱们沿着这条路回去,沿途打听打听。”王虎开口,“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眼下天色还早,这个法子也是极好的。 这条路是回京陵城的,只不过很偏僻,离官道远得很,而且不怎么好走,马车走得摇摇晃晃,磕磕碰碰的,车夫得极为小心才能让马车保持平稳。 蓦地,洛长安顿住脚步,身子微微前倾,眉心当即蹙起,“什么味儿?” “公子?”吾谷诧异,“您怎么了?” 洛长安环顾四周,好似在找什么。 “您找什么?”吾谷又问。 绿音公主挠挠后颈,“小安安,你怎么了?找什么呢?” “我闻到一股子怪味,像是青草味,又夹杂着……”洛长安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味儿,“像是有点骚……味? 吾谷:“……” 绿音公主想了想,“是不是后面的马,拉了马粪?” 骚? 他们这里可没什么骚狐狸之类的东西,唯一感觉到骚的,那就是马的尿骚味之类,别的还真的没什么了。 洛长安唇角直抽抽,“马粪?” “是啊!”绿音公主道,“咱是从西域来的,对这味儿早就习惯了,是不是你丞相府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没闻过马粪味?” 洛长安揉揉鼻子,“扯吧你!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能没问过马粪味?” “那你说吧,你闻到什么了?”绿音公主追问。 王虎本来已经走在了前面,见着他们停下来,当即折返回来,“洛公子,怎么了?” “她说闻到怪味了!”绿音公主解释,“可你看看,周围都是林子,哪儿有什么……” 还不等她说完,吾谷却忽然叫出声来,“公子,是不是这个?” 闻言,众人快速上前。 洛长安还没近前,就已经掩住了口鼻,“对!刺鼻子!就是这个味儿!” “这不就是马粪吗?”绿音公主叹口气,“小安安,你果真是养在蜜罐里的,居然连马粪都不认识,还说什么骚,味?” 王虎却忽然来了兴致,“咱们走了这么久,一辆马车都没见着,说明这条路平时就很少有人走,这马粪会不会……” “诶,这好像有什么?”底下人忽然喊出声来。 闻言,王虎急忙奔赴。 果然,有一点白灿灿的东西落在厚厚的草垛里。 这一带没什么人走动,所以蔓草丛生,又加上林木茂密,若是真的从这儿过,肯定是走得越快越好,谁知道这林子里会不会突然蹦出点什么来? 是以,有些东西若是落在这林子里,一时半会的确实不会有人去捡。 “好像是银子?”王虎捡起了那银灿灿的东西。 瘦麻杆第一时间跑过来,“银子?哪儿有银子?” 见着王虎手中的碎银,瘦麻杆简直兴奋到了极点,“哎呦,我怎么不知道这儿有碎银子捡,早知道是这样,我早就来捡了!” 瞧着他一头扎进蔓草丛中,拼命搜寻脚底下,找寻银子的样子,绿音公主捂脸。 原来北凉的男人,还可以是这样的?! “碎银?”王虎诧异,“怎么会在这儿呢?” 洛长安仔细的瞧了瞧,“还真是碎银子!是不是男人从马车里丢出来的?” “倒是有可能!”王虎点头,“说明当时马车的确从这经过。” 洛长安睨了一眼,满地找银子的瘦麻杆,“说明,他没撒谎!” “走,往前走走!”王虎忙道,“能把碎银子丢出来,说明王三当时是清醒的,只是受制于人罢了!说不定,前面还会有什么线索。” 众人继续往前走,跟着的那些人全部分散在道路两旁,专门找蔓草丛中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哪怕,是马粪。 这么一找,自然是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天色渐暗,好在马车里也带着吃的,倒也饿不着绿音公主和洛长安。 沿途这么一找,委实有些发现。 比如说路边的草丛里,偶有细碎的布片,似乎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就那么手指长短,每隔一段距离就能发现一条,却一路朝着京陵城的城门口延伸。 火把燃起,天色终是暗了下来。 “好歹,也是到了城门口。”洛长安只觉得快直不起腰了,扶着腰拧巴着小脸,“落进了城里,可就不好找了。” 王虎点点头,“似乎只能到此为止了。” “小哑巴死在城里,这王三也是这样,他到底在哪呢?”洛长安咬着后槽牙,“这个害人精!” 绿音公主忽然拼命的拍着洛长安的胳膊,“哎哎哎,那谁啊?是不是皇帝啊?” 此前她是见过皇帝,如此远看着身影,好像有点相似! 洛长安一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高高的城门楼上,有人无声无息的伫立。 第五百一十四章 宋烨,看你干的好事! 洛长安没想到,宋烨还真是小心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有王虎等人跟着她,随行保护着她,竟还是没能让宋烨放心。 “可见,皇上是真的重视你!”绿音公主笑了笑,“谁家皇帝,会在城门口等人?也就是眼前这位了!” 洛长安叹口气,“罢了,那我先走。” “好!”绿音公主笑道,“记得,明儿别再带着尾巴出来了,我可不想再跟她兜圈子,眼不见为净最好!” 听得这话,洛长安便知道了她所指何人,心下了然,“知道!” “快走吧!”绿音公主摆摆手。 王虎行礼,“洛公子放心,卑职会先护送公主回去。” “小心点。”洛长安叮嘱两句,带着吾谷撒腿就跑向城门口。 绿音公主幽然轻叹,“什么时候,我也能碰见这样的好男儿?真是羡慕得紧!” 王虎在旁尴尬的笑了笑,这种事也不是说羡慕,就能羡慕得来的,终究还是要讲缘分不是?! 眼见着洛长安一路小跑而来,宋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未免惹人怀疑,寒大人一直都远远的盯着,洛公子肯定不会有事的。”曹风在旁笑道,“何况,还有四方门的人跟着呢!” 可不是吗,这洛长安出门的派头,比皇帝都大。 虽说不是前呼后拥,可是明里暗里的,皇帝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跟着。 “宋烨!”洛长安屁颠颠的跑上来,跑得气喘吁吁。 宋烨转身,正好洛长安扑上来,生生撞了个满怀。 软怀香玉,低头便可嗅到她发间的香气,宋烨觉得这颗心总算是踏实了,不由愈发抱紧了她,“今儿都去什么地方野了?” “寒山就在后面,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往宫里送一次消息,你当我是傻子,全然不知道吗?”洛长安仰头看他,“宋烨,我可不是当日的洛长安了!” 宋烨勾唇浅笑,“是啊,我们的小狐狸长大了,变得愈发聪明了。” “你且放心,王虎和四方门的人,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寒山又跟着,不会有事的。”洛长安瞧着这天色,“我们之所以回来晚了,是因为今儿真的查到了些许线索。” 宋烨尾音拖长,“哦,查到了?” “是啊!”洛长安连连点头,“我们方才沿着王三,就是其中一具尸体,当日被人掳走带进城的路线,徒步走了一遭,沿途发现了不少碎布,多半是当时从马车里丢出来的。” 宋烨点头,“寒山说,你们还找到了当时的人证。” “幸好咱们没放弃,所以才能找到了人证。”洛长安忽的打了个喷嚏。 宋烨叹口气,“曹风!” “是!”曹风的手里,就挂着大氅,毕恭毕敬的递上,“洛公子,莫要贪凉。” 宋烨接过大氅,覆在了洛长安的肩头,“仔细身子,案子是查不完的,那人有心藏匿着,你想找没那么容易。” 但是顾好自己的身子,却是一件能做到的事儿。 “嗯!”洛长安连连点头。 宋烨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家!” “回你家,还是回我家?”她侧过脸,笑盈盈的问。 宋烨笑了笑,瞧着她那一脸的狡黠,伸手轻刮着她的鼻尖,“你想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如此可好?” “甚好甚好!”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 夜里的京陵城,灯火璀璨。 夜幕升起,莺歌燕舞。 街上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给!”宋烨买了一盏花灯。 洛长安一怔,愣愣的接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大男人拎着花灯逛街,很滑稽!” 旁人不认得宫里的皇帝,可人人都认得,这位称霸京陵城的混世小魔王,洛长安啊! 让这么一位混世魔王,拎着花灯从街上走过,若是让以前的熟人瞧见了,还不定要怎么,在背后议论她呢! “谁让你女扮男装来着!”宋烨低头,伏在她耳畔低语,“拿好了,拎着回宫。” 洛长安的眉心皱成了“川”字,就这么满脸嫌弃的瞧着手中花灯,“又不是元宵,又不是中秋,我就这样、这样啊?曹风,送你了!” “哎呦娘诶,洛公子,您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这是主子赠您的东西,老奴哪敢呢!”要不是在街上不方便,曹风早就给她跪下了,“您呢,就好好的拿着,奴才瞧着,这花灯也是好看极了!” 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 吾谷当即退后两步,“公子,奴才不敢!” “所以呢!”宋烨瞧着她,“接都接了,还想撒手?” 洛长安撇撇嘴,“让熟人瞧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哪儿不好随意?”宋烨问,“是你不好意思,还是我不好意思?” 洛长安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京陵城里,谁不知道我洛长安,现如今还跟着一个男人逛大街,还、还提着花灯?” “现在知道后悔了?之前耀武扬威,在街头打我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你有这份羞涩呢?”宋烨含笑打着趣。 洛长安紧了紧手中的花灯,“早知道是你,我就不动手了呗!谁能想到啊,一拳打出个皇帝来,还把自个送进了宫,这会就拴住了!” “可惜啊,晚咯!”宋烨笑着握紧她的手。 洛长安作势要撤回,谁知却被他愈发握紧。 “两个大男人逛街还手牵手的,你让人家怎么看?”洛长安面颊滚烫,连耳根子都热了起来,就跟泼了一盆热水似的。 宋烨倒是无所谓,“就这么看呗!” 旁人这么看,他都不在乎,只要身边站着的人,是她洛长安就行了。 洛长安如同鸵鸟一般,默默的缩起了脑袋,提着手里的花灯往前走,只觉得丢死人了,左看一个眼熟的,右看一个还是眼熟的。 得了,整个京陵城大街的人,都拿她当笑话一般来看。 尤其是经过风月楼门前的时候,那一众姑娘的眼神,就跟活见鬼了似的,原本吆喝和吵闹声,悉数化作了无声的注视。 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然后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敢置信与诧异。 不仅如此,还有好事的一溜烟跑进了门内,高声大喊着,“妈妈,妈妈你快来瞧瞧,哎呦,这可真是稀罕咯,快来看啊!” 洛长安:“??” 于是乎,风月楼的老妈子屁颠颠的跑出来,见着洛长安这般模样,当即“哎呦”了一声,直拍大腿,“我说之前怎么就不动心呢,原来好这一口!洛公子,下回您来,提前说一声,咱们风月楼姑娘漂亮,俊俏的少年郎亦是寻得!” 洛长安:“咳咳咳……” 宋烨,看你干的好事! 第五百一十五章 哄媳妇 饶是如此,洛长安也没有真的抗拒或者耍小性子,她很清楚宋烨在做什么,不过是想宣誓主权罢了。 不管她是男还是女,只要她是洛长安,便够了! 宋烨牵着她的手,行过热闹的长街,挤进拥挤的人群,最后坐在街边的小摊上,点了两碗面。 “这儿的面做得最好吃。”洛长安捻着筷子,抵在桌案上轻敲了两下,一脸的兴奋,“别看我经常出入那些茶馆酒肆的,那些厨子光做样子,真的论手艺,还是这街边的小吃。” 宋烨捻了一双筷子,“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对了,你今儿怎么又得空了?”洛长安问,“那个、那个谁,回宫了吗?” 宋烨先是一怔,而后扭头望着曹风。 被皇帝这么一瞧,曹风瞬时瞪大眼睛,须臾才明白洛长安说的是谁,“哦,洛公子说的是承和宫那位啊!” 说这话的时候,曹风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百花公主入宫侍驾不过短短数日,一路从和昭仪升到了和妃,后宫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红了眼睛,一个个都等着抓百花公主的把柄。 这些,都是皇帝的故意为之。 高处不胜寒。 “是啊,还没回去吗?”洛长安问。 曹风笑道,“天黑之前,业已回了宫,听宫女回报,说是今儿累坏了,绕着京陵城满街跑的,这马车颠颠了一日,可不得累坏嘛?” “谁让她敢跟着我?”洛长安轻嗤。 掌柜的上了两碗面,“客官,您的面!” “吃吧!”宋烨笑了笑,“戏耍得很有趣,估计下回,还能跟着你!” 洛长安捻着筷子,抖了抖面条散凉,“她爱跟着就跟着,我才是在京陵城长大的那个,京陵城的犄角旮旯都有我的脚印,我还怕她作甚?” “她到底是要吃你的苦头的。”宋烨打着趣儿。 洛长安吃一口面,白了他一眼,待咽下,她轻嗤,“怎么的,心疼了?王八看绿豆,吃了两顿饭,还真的看对眼了?” 曹风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啊,这可是皇帝,将皇帝比作“王八”妥当吗? “我是怕你玩过头,回头把人给弄丢了,不好跟西域和满朝文武交代。”宋烨若真的能瞧上百花公主,何至于如此。 果然,但凡是个女人,都是小心眼的。 不过转念一想,宋烨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只觉得这碗面委实滋味甚好。 小丫头有些吃味儿了? 那就说明,她甚是在意他,在乎他。 感情得到了回应,便是世间最美好之事! “这倒是!”洛长安点点头,嚼着嘴里的面,顾自思忖,“若是丢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怕是会被人抢走吧?皇帝的女人落在别人的手里,那还真是……北凉之耻!” 曹风往边上退了退,宁愿什么都没听到。 吾谷揉了揉鼻尖,他们家公子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天下也是你的,就算是有什么耻辱,那也得算上你这份。”宋烨瞥她一眼,“咱两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别想跑!” 洛长安满脸不屑,“你别往我脸上抹黑,有些事情我与你是不同的。就好比你这三宫六院多得紧,但我不同,我这后院两个俊俏后生都没有!” “怎么,你还想要俊俏后生?”宋烨眯了眯眸子,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洛长安默默吃了口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洛长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宋烨低头吃着面。 洛长安听出来了,他用了“朕”这个字,往常他一不高兴,就用“朕”这个字提醒她。 这是,生气了? 哟,这小家子气的。 “说还不能说了?”洛长安有些愤愤,“你自个做都做了,还不许我说两句,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宋烨深吸一口气,“等天下大定,我给你个交代。” “什么交代?”洛长安不解。 宋烨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吃着面。 见状,洛长安也没有追问,闷头吃着碗里的面。 只是今儿的面,好似没有以往的鲜美,也不知是怎么了?是今儿不饿,还是今儿太累了,没胃口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吾谷搁下饭钱,默默的跟在两位主子身后,总觉得今夜的气氛不太对。 “曹公公?”吾谷低声开口,“我怎么瞧着不太对啊?” 曹风抿唇,“你才发现?因为一个和妃娘娘,闹得不愉快,你觉得责任在谁?” “反正不是我家公子的错。”吾谷理直气壮,“我家公子今儿都累了一天,回来什么话都没多说,皇上还嫌我家公子把他后妃给丢了,那我家公子能高兴吗?” 曹风摇头,“哎呦,这话可不对,杂家方才听得真真的,咱家主子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让你家公子悠着点,戏耍归戏耍,别把人丢了而已!这是对你家公子的提醒,怎么能说是嫌弃呢?” “可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嫌弃啊!”吾谷争辩。 曹风反唇相讥,“你小子说话可不敢这么胡诌,咱主子对你家公子那是什么心思,傻子都瞧得出来,能嫌弃吗?左不过是顾全大局,连天下都可以分你家公子一办,还能在意一个后妃?” 吾谷顿了顿,答不上来。 “命都给了,还管不住下半截?”曹风叹口气,“主子怕洛公子出事,瞧着天黑就不放心,上回搜查整个京陵城,这回可不敢这般兴师动众,马不停蹄的赶到城门口等着。就冲着这份心思,你放眼瞅瞅,古往今来,哪个皇帝做到了?” 吾谷哑口无言。 “罢了罢了!”曹风瞧了他一眼,“咱们当奴才的,还是少管闲事为好,俗话说了,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 这点,吾谷极是认同。 不管发生何事,宋烨始终拽着洛长安的手,从未想过要放开。 “生气了?”宋烨低声问。 洛长安没理他,依旧提着灯笼。 “真的生气了?”宋烨身子前倾,低头凑到了她跟前,“不管就说你两句,还真的不打算理我了?长安?” 洛长安别开头,愣是没理他。 “若是真的不理我,我今夜是不是要打地铺了?”宋烨有些委屈,“长安,你看看我,我这折子都没批完,瞧着天黑了就赶紧来接你,连晚膳都来不及吃,你就忍心这样对我?” 洛长安略有动容。 “宫里最近不太平!”宋烨道,“我担心万一你打草惊蛇……” 话还没说完,洛长安猛地顿住脚步,“你是说杜昭仪吗?” 宋烨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第五百一十六章 他哄人的方式 关于冷宫里的事,洛长安还来不及查察,不过宋烨是谁,只要是关于洛长安的事儿,他从来不会马虎糊弄。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小事。 “先回宫再说吧!”宋烨握紧她的手。 洛长安知道现下的情况,不能肆意妄为,是以宋烨一开口,她便乖乖的点了头。 只是,一回到长乐宫,洛长安才觉察到了不太对。 “我是不是太好哄了点?”洛长安站在烛光里,歪着脑袋打量着宋烨,那副神色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按理说姑娘家发脾气,身为男子你得哄哄,你这都还没哄我,我就跟你回来了?” 好似,真的是这样! 宋烨示意她坐下,“那我哄哄你?” “必须得哄!”洛长安翻个白眼,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当下爱理不理的别开头。 宋烨笑了笑,“等着!” 等着就等着,洛长安等得起。 宋烨出去了一趟,须臾又折返回来。 “若是我不满意,那就不承认你哄过我。”洛长安哼哼两声。 宋烨深吸一口气,“没问题,包你满意。” 殿门外,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鱼贯而入的宫娥太监,一个个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皆是红布覆之,也不知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这是干什么?”洛长安诧异,站在那里有些神情无措,“你、你说的哄我,就是用这种方式?捧点好吃的,就能哄我高兴了?” 想得美! “打开看看,若是喜欢呢!”宋烨双手负后。 洛长安想了想,也是,不揭开红布,如何知道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惊喜哦!”宋烨笑道。 红布掀开,偌大的鸽子血宝石,就这么放在托盘上。 “这个……”洛长安欣喜若狂,“我喜欢!” 翡翠琉璃盏,赤金九龙杯;夜明珠、夜光杯…… 宋烨瞧着她,从最初的不耐烦,变成了最后合不拢嘴。 “吾谷!吾谷!”洛长安疾呼,“快进来!” 吾谷马不停蹄的进门,“是!公子,怎么……” 话还没说完,吾谷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琳琅满目,全是金银珠宝,稀世宝贝。 这就难怪了,皇帝这一招简直就是一击毙命,他们家公子最喜欢的,就是金黄银白,最爱满身铜臭味的感觉! “全部收下!”洛长安顺手捻起了东珠手串,套进了腕上,“哎呦,真好看!” 宋烨笑了笑,默默摘下她腕上的东珠手串,“我还有更好的可以送给你,这个中看不中用,暂时不要了!” “好!”洛长安一听还有更好的,自然是连连点头。 吾谷领着众人退下,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只是,人走了,余热还在。 洛长安还处在兴奋之中难以自拔,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散着难掩的喜悦,“更好的是什么?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宋烨握住她的手腕。 只听得“咔擦”一声响,洛长安的腕上忽然被套上了色彩斑斓的琉璃镯。 洛长安:“……” 眉心紧蹙,她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颜色太过艳丽,委实不如方才的东珠手串来得精致,“那手串颗颗饱满圆润,每一颗东珠都是精挑细选,色泽亮丽,你这个……” “我这个不好看?”宋烨问。 洛长安起身,“若是后妃戴着,倒也合适,毕竟这颜色夸张,能让人瞧得满心羡慕,可我这……你看看我,我成日一身男儿装束,你叫我戴着这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免叫人笑话!” 想了想,她摇摇头,“宋烨,你还是帮我把它摘了吧!” “摘不了!”宋烨一本正经的开口,眸色极为认真,“真的!” 洛长安才不信,这镯子虽说与她的手腕,几乎可以用严丝合缝来形容,但是空隙还是有的,能转动就说明能拽出来。 然而,她用力的拽了两下,除了手腕被拽红,什么效果都没有。 “别拽了!”宋烨晃了晃手里的银色东西,“得有钥匙才能打开!” 洛长安这才发现,这厮手里捏着的是一把银白色的钥匙,而自己手腕上的这镯子,居然是有要是孔的。 孔眼很是细小,若不仔细观察,还真的留心不到。 “你这是……”洛长安有些羞恼,“你想把我铐起来?” 宋烨将钥匙收进了怀中,“这钥匙由我保管,哪日我觉得你安全了,就可以卸下来,否则绝对不会给你开锁。” “什么时候才有绝对的安全?”洛长安有些气恼,“宋烨,快点把这玩意弄下来,我这一个大男人的装束,戴着这花里胡哨的东西,简直丑死了!” 宋烨握住她的手,“别小看这镯子,是我精心为你打制的,整个北凉乃至于全天下,都寻不出第二份。” “你精心为我打制的就是这么个东西?”洛长安觉得有点委屈,之前那股子高兴劲儿,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快给我解开!” 宋烨叹口气,“我不常在你身边,就算有王虎和寒山跟着你,我这心里还是没着没落的,想了想,与其靠别人不如靠你自己,哪日你若真的遇见了危险,唯有自救才是正道。” “自救?”洛长安忽然意识到,宋烨可能在这镯子上做了什么手脚,“你做了什么?” 宋烨握住她的手腕,捋下她的袖子,让她看清楚这镯子,“是不是有点沉。” “嗯!”洛长安点头。 宋烨指着镯子,“别小看这些东西,关键的时候能救你性命!” 镯子分为内外三层,外面的七彩琉璃珠只是假装的装饰,打开之后便是内层,有三颗微凸的按钮,“最左边这个,你摁下去,会有数米西域进贡的天蚕丝,柔韧无比,堪比软绳。” “还能这样?”洛长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也就是说,我日日都带着绳索出门?” 若是遇见悬崖或者什么的,高险之地,还能保全自己一命。 “这中间的按钮……”宋烨轻轻摁下。 瞬时一柄小拇指长短的短刃,从内里弹出,宛若手镯上长了一根刺。 “若是被人绑住了,还能割开绳子,身上没了兵刃的时候,还能捅刀子!”宋烨笑了笑,“不要轻易碰,这玩意削铁如泥,是个好东西!” 洛长安手一抖,这短刃瞬时应声归镯,完美隐遁。 “那最后这颗按钮呢?”洛长安问。 宋烨抱紧了她,“最后那颗按钮里面藏着暗箭,细如牛毛,淬了麻沸散,能连发三次,毕竟这镯子大小有限,藏不了太多。” 何况,若是真的遇见高手,第一次出手失败,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第五百一十七章 希望破灭了 洛长安不再多问,她很清楚宋烨这么做是为什么,也很清楚,这几乎是他倾尽一切,能想的能做的,都为他做了。 身为女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他把该做的不该做的,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我会一直一直戴着它,你只管放心就是!”她伏在他怀里,低低的开口,指尖点在他的心口位置,一圈又一圈的画着圈,“只当是你陪在我身边,与我在一起。” 这话,对于宋烨而言,很是受用。 男人嘛,其实也很简单,也需要你哄一哄。 他只需要她撒撒娇,偶尔表表心,就知足了。 感情是双向的,总觉得自己一人在努力,始终得不到回应,这感情必定不长久,但只要她偶尔能给点回应,他便觉得……夫复何求?! “那你说到要做到,不能再耍赖让我解下来。”宋烨瞧着她腕上的琉璃镯,“我会时常检查的,听明白了吗?” 洛长安狠狠点头,“明白,从今天起,我就会一直一直戴着,除非你在我身边,否则绝对不解下来,而且我还要偷偷藏好它。” “真乖!”宋烨在她额角轻轻落吻,“现在,不生气了吧?” 他若不提,她怕是早就将此前的事情忘得干净。 “我……”洛长安眨了眨眼,“今儿她出宫,你为何不派人通知我?” 宋烨道,“她走得匆忙,此前进出自由是当着西域使团的面,我在文武百官面前应允的,所以不得反悔。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应付她!” 这点,洛长安倒是挺自信的,“凭她是谁,也能与我斗?这京陵城我早就玩了个遍,她是哪个山头的狐狸,该敢跟我装神弄鬼,想得美!” “不过,也不能大意,下次我会派人跟着她,这样你戏耍起来也能更随意一些,不至于畏首畏尾。”宋烨倒是思虑周到。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人家可是你的和妃娘娘,看你这没心肝的样子,果真是应了老百姓那句话!” “什么话?”宋烨问。 洛长安笑了笑,“自古无情是帝王,嫁人莫嫁帝王家。” “那你嫁不嫁?”宋烨追问。 洛长安翻个白眼,“不嫁,嫁了就得守你皇家的规矩,我觉得咱们现在挺好的,你守你的皇家规矩,我呢,就守我洛长安自己的规矩,偶尔我还能蹭点便宜。” “想得这么透彻,可见是深思熟虑了?”宋烨皱着眉头看她。 洛长安点点头,“那是自然!我现在是你看得见吃不着的肉,那么你对我还能上心,哪日我挂在了你的名下,就等于是你的东西,这得多吃亏?你看看我现在,再看看你后宫那些女人。” 语罢,她急忙摇头,“不干!就算给了皇后的位置,小爷也不干!” 瞧着她坚决撂挑子的样子,宋烨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这么决绝,这么毫不犹豫? 更关键的是,她说出来的理由,竟也让人无法反驳。 字字在理,句句属实。 “你这是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宋烨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床榻走去。 洛长安细想着,似乎……是这个理儿。 但那又如何? 她可不想被这皇宫里的条条框框所限制,做一个不得自由之人,她素来喜欢外头活色生香的世界,又怎么甘心囚于一隅? 不过,为了宋烨,她还是做了退让。 比如说,入宫陪王伴驾,不曾生过离开他的二心。 夜色沉沉,宋烨瞧着怀里的人儿,不敢睡得太深,生怕她又忽然不能自控。 然则,有宋烨在,洛长安却是可以睡得安稳。因为她知道,不管发生何事,宋烨都会第一时间,豁出命去救她,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下半夜的时候,门外有些许动静。 宋烨瞧一眼睡得安稳的洛长安,兀自起身,批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皇上!”曹风行礼。 宋烨瞧着外头的天色,还不到上早朝的时间,显然时辰还早,“何事?” “林门主失去了踪迹,跟咱们的人……断了联络,眼下不知身在何处。”曹风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夜风冷冽,脊背上的汗毛都根根立了起来。 即便没有抬头,曹风也能感觉到,来自于帝王的盛怒。 林祁,寄托着皇帝所有的希望。 可现在看来,这希望似乎快要破灭了。 宋烨长久没有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原地,冷风抚过面颊,像是刀子一般疼,连左肩下方的位置也跟着隐隐作痛。 拼了命要珍惜的事儿,怎么就那么难? 拼命要护着的人,为何要遭遇这般磨难? 终是自己前世作孽太多,毕竟生死大事,想要弥补,哪有这么容易! 幽然叹口气,宋烨掩在袖中的手,徐徐松开,人活一世,终究还是要自己想开点的,否则如何面对这漫漫长日? 来日方长! “若有林祁的消息,速速来报!”宋烨吩咐,“此事,暂时不必让长安知道,免得她担心。” 曹风行礼,“是!” 宋烨侧过脸,瞧着一旁的吾谷。 吾谷一怔,当即反应过来,这话其实也是冲自己说的,当即行礼,“奴才明白!” “此事与长安说了也是于事无补,还得惹她提心吊胆。”宋烨仿佛是在解释,“别告诉她,就当林祁还在回京陵城的路上便罢了!” 吾谷颔首,“奴才谨记。” 宋烨转身回了寝殿。 瞧着紧闭的殿门,吾谷直起身子,一屁股坐在了外头的栏杆处,“怎么会这样?” “事无绝对。”曹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是有人得知了林门主的行踪,所以对他下手。” 吾谷皱眉,“可,为什么呢?” “为了你家公子呗!”曹风道,“你细想,林门主此去西域是为了什么?匆匆赶回来,又是为了谁?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洛公子?” 吾谷骇然起身,“若是林门主死了,那公子的事儿就得耽搁。” “没错!”曹风点头,“若是你家公子有事,最担心的人是谁?最危险的人又是谁?” 吾谷若有所思的瞧着曹风,“皇上?或者我家相爷?” “小子,还不算太笨嘛!”曹风笑了笑,“皇上和洛公子到了最难的时候,咱们当奴才的,可别给他们添堵了!” 吾谷连连点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曹风抱着拂尘,幽然轻叹。 这叫什么事儿呢? 不过,他觉得林祁肯定不会出事。 四方门的门主,是皇帝精挑细选,特意挑出来的,岂是泛泛之辈!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两个臭皮匠 不过,有宋烨的叮嘱,吾谷还真的没敢把“林祁出事”的消息,往自家公子跟前送。 当然,若是公子哪天一不小心知道了,则另当别论。 洛长安一大早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若是没了这情蛊,她应该会更神清气爽一些。 “公子,今儿还出宫吗?”吾谷赶紧递了湿帕子,“今儿下雨了,外头湿哒哒的。” 下雨了? 洛长安头一偏,这才注意到外头窸窸窣窣的雨,“我倒是睡得太沉,竟是没发现昨夜就下雨了?不过,下雨归下雨,凶手又不会挑晴天还是雨天!何况,阿绿还在外面等着呢!” “是!”吾谷手脚麻利的伺候她洗漱更衣,“公子,还是带着食盒出门吗?” 洛长安点头,“给我拿点出来,我一边吃着一边去找她,阿绿的那份你给我收好了,莫要着了冷气,到时候凉了就不好吃了。” “皇上吩咐了,这些日子公子与绿音公主查案,实在是太累,着御膳房给您和公主都炖了甜点,用极好的食盒温着,保管小半日都能吃上热乎的。”吾谷笑着为洛长安束发。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到底是他心细,这般都想到了!” “是啊,皇上什么都想着给您,您可一定要顾着自个的身子!”吾谷想起了林祁的事情,免不得心里哀叹。 多好的一对啊,怎么就得遭这么大的罪呢? 若是没有情蛊,公子和皇上保不齐连小皇子都有了! “吾谷,你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中听了!”洛长安皱了皱眉,“不过,我怎么听着,你越发偏向宋烨了?” 吾谷笑道,“公子,奴才是您的奴才,不是皇上的奴才,只要皇上对您好,奴才就算折了这条命也是值得!” 洛长安没说话,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抚上自己的眉眼,一惯都把自个打扮得跟小子似的,似乎真的有点……不记得自己原本的面目了。 “公子,怎么了?”吾谷问。 洛长安抿唇,摇摇头。 出宫门的时候,吾谷照样在宫门留了口信。 绿音公主今儿不在宅邸等着,在四方门候着,见着洛长安进来,不由得嗔笑,“你这是睡懒觉了,这么晚才出来?我这都等你等的,快要发霉了!” “下雨天,发霉不奇怪。”洛长安接过吾谷手里的食盒,“好东西,一起吃!” 王虎在边上被这二人的友谊给震了一下,贪吃和好吃凑在一起,不当朋友也难。 “皇帝还让人给咱炖了甜羹,这会还热乎着呢!”洛长安拽着她进了花厅,将食盒搁在了桌案上,打开来便闻到了浓郁的香甜滋味。 绿音公主眼睛发亮,“哎呦,真的好香!” 可不是嘛! “上好的血燕,大补!”洛长安小心翼翼的端给她,“好好吃饭,好好办案,咱们一码归一码!是不是?”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对对对!” “吃!”洛长安美滋滋的尝一口,虽然略有点腥味,但甜而不腻,吃完之后心里都热热乎乎的。 合着她带来的那些糕点清香,真是绝配! “这得空着肚子吃,才叫物尽其用。”洛长安解释,“宫里的娘娘,吃的都是白燕居多!唯有皇上偶尔赏赐,才能有血燕。” 绿音公主笑呵呵的看她,“好兄弟。” 外头,传来了动静。 吾谷出去了一趟,不多时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伏在洛长安耳畔低语一阵。 “怎么了?”绿音公主问。 王虎这会还在外面,大概是叮嘱底下人,今日的任务。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找到了!”洛长安低语,“昨天夜里,差点被人劫走,这会人在我手里。” 应该说,是在宋烨的暗卫手里。 只要是洛长安的事情,宋烨从未怠慢过。 “真的!”绿音公主格外欣喜,“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洛长安瞧了一眼门外,王虎还没进来,“这人居然在城内,不过是早前旧居城外,是这两年才搬到城内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被没人抓住,免于一难。 不过现在,他身份暴露了,便是在劫难逃。 除非,抓住那个凶手。 “原来如此。”绿音公主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瞧着盏中血燕,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血燕……血……血……” 洛长安将空盏放下,正捏起一块糕点,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由的心神一震,“怎么了?你这是吃得欢喜了,舍不得吃了?” “我忽然想起来,活祭情蛊不得用血来浸泡吗?若是中间断了,非但不能加强对情蛊的淬炼,可能会适得其反。”绿音公主眸色沉沉,“你的情蛊不曾动过手脚,所以最多是受到影响。” 洛长安伸手捂着心口,“那淬炼过的会怎么样?” “会反噬。”绿音公主道,“那人控制不住情蛊,就容易受情蛊啃噬之苦。日夜发作,疼痛至极!若是如此,倒也是极好的,他就没工夫来对付你了!” 洛长安有些不太明白,狐疑的望着她,“你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很简单,活祭是一个过程,若是被打断了,那后果就得由那人自己承担。”绿音公主解释,“而打断活祭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他找到祭品。” 洛长安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若是没有及时找到祭品补充,那么这场活祭就不算数了?就很难再像之前那样,控制我!” “对!”绿音公主点头,“之前我没想到,是因为我以为他们应该准备得很充足,可你说他们现在还在找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就说明他们……失策了。” 洛长安欣喜,“这可是好事!我可不想再被他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还有一个办法。”绿音公主道,“要是能有我们西域的引蛊虫粉,可能会事半功倍哦!” 洛长安皱眉看她。 “你莫要这么看着我,我自己都有蛊虫在身,来北凉出使,又怎么可能带那个东西!”绿音公主摇摇头,“估计百花也没有!” 洛长安勾唇,“这不打紧,我让我师父去弄点,她行走江湖多年,行医救人无数,法子绝对有,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很简单,人不是在你手里吗?”绿音公主嘿嘿一笑,“让他放点血出来就行。” 洛长安抿唇,“就这么简单?” 不能吧! 第五百一十九章 装在套子里的人 “当然没那么简单!”绿音公主笑道,“这不是还有我吗?虽然我对你们北凉的那些东西,都不太懂,但是我对我们西域的巫医,还是挺了解的。” 这也得益于百花公主对她的欺凌,人呢,陷入困境的时候,就会想到自救的办法。 每每吃了亏,她都会躲在巫医那里。 医者仁心,唯有巫医不会嫌弃她胖,嫌弃她没用,与外头的人一般,认为她十恶不赦。 “那就交给你了!”洛长安报以信任,“到时候有什么需要,你只管提就是了,不用与我客气,能办到的,我肯定都会为你办到!” 绿音公主点点头,放下空盏,捏了糕点往嘴里塞,“你这么相信我,我自然也是相信你的。” 两人对视一笑。 须臾,王虎进门,行礼。 “洛公子,公主!” 洛长安掸去手上的糕点,“想好要去哪找线索了吗?” “是。”王虎道,“昨天夜里卑职连夜查察,有关于王三的衣服碎片之事,仵作那边说,没瞧见王三的衣裳,有过撕扯的痕迹。” 洛长安起身,“这就是说,王三其后被换过了衣裳。” “对!”王虎点头,“派出去的人四处打听,都说没见着什么衣服碎片之类,但是,之前有人问过这件事。那时候咱们还不知道王三被抓了,会被杀死,所以这衣服碎片的事情,只有凶手知道。” 洛长安皱了皱眉,“是谁问及?” “说是一个黑衣裳的年轻男子。”王虎道,“证人都带来了,这会就在前厅,洛公子可要亲自去见一见?” 洛长安二话不说便去了。 这事,怎么能马虎? 自然是要认真对待,毕竟攸关她的下半生幸福啊! 前厅。 来的是炒货铺的伙计,吾谷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 “洛公子?”伙计赶紧行礼。 吾谷笑道,“公子,您喜欢的核桃惯来都是他们家买的,您可还记得?” “我认得他。”洛长安点头,“伙计嘛!” 伙计很是兴奋,“对,您还来过几次,平素都是这位小哥来买的,小人记得清楚。” “言归正传。”洛长安道,“你见过那个,问衣服碎片的男人?” 伙计连连点头,“见过,那时候天擦黑,小人正在后巷里清理今儿的果核皮,想着到时候来了车子就一并拉走,免得烂在后巷里臭烘烘的。谁知道,迎面就走来了一个男人,穿得黑漆漆的,当时还把小人吓了一跳呢!” “他说了什么吗?”洛长安追问。 伙计道,“他就问,有没有见过从马车里飞出来的衣服碎片?小人当时笑他,这马车里怎么不飞出个人来,飞什么衣服碎片?衣服又不是树叶做的,风一吹还能片片飞?谁知,就这么两句玩笑话,那人还不高兴了,狠狠的瞪了小人一眼。” “这人是什么模样?”洛长安问,“可看仔细了?” 伙计点头,“虽然当时天已经擦黑,好在当时小人点了灯,所以还算瞧得清楚。” “太好了!”吾谷欣喜至极,“公子,奴才这就去请画师过来。” 洛长安颔首,“你快去。” 顿了顿,洛长安又瞧着伙计,忙追问,“后来呢?” “后来,那人就走了。”伙计道,“沿着巷子出去,朝着东边那头去了,当时小人觉得奇怪,还偷摸着跟出去看了一眼,想着这人年轻轻的,怎么脑子不好使?又或者,别是出了什么事。” 洛长安双手环胸,“东边?” “咱们的铺子在哪,公子您也是去过的,一直往东边去,其实没几处宅子,那边不是街心,也没什么铺子,惯来不热闹。”伙计解释,“所以小人就没继续跟着了。” 东边? 洛长安眉心紧皱,“你且把人那长相描述出来再说。” “是!”伙计笑道,“小人都记得真真的,肯定差不了。” 绿音公主不解,“你何以记得那么清楚?” “很简单啊,这人长得有些吓人,黑灯瞎火的时候,就跟阎王爷的勾魂小鬼似的,很是吓人!小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吓着,自然记得清楚。”伙计说起这事,面上还有几分惊悸之色。 绿音公主狐疑的望着他,“有多吓人?” “从脖子到下颚这个位置,全部都是凹凸不平的,坑坑洼洼的,就跟被火烧了似的,说话的时候面色惨白惨白的,极为瘆人。”伙计竭力的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洛长安摸了摸自个的脖颈,“从脖子到下巴?” “对!”伙计道,“当时小人蹲在那里,一抬头刚好是脖子到下巴这位置,看得真真的,那皮肉黏连得……简直没法说。反正,很吓人!” 绿音公主也学着洛长安的样子,摸了摸自个的脖颈,“这个位置,坑坑洼洼?被火烧了似的?他是怎么做到,保全一张脸,却毁了脖子呢?” “可能是带着皮面。”王虎插了一嘴,“伙计不是说了吗?脸上惨白。” 绿音公主一怔。 洛长安倒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人是不是面无表情?”王虎问。 伙计点头,“对,没有表情,说话的时候声音倒是温和,可瞪眼的时候很吓人。” “你这一会温和一会吓人的,我怎么听得稀里糊涂的?”绿音公主一个头两个大。 伙计挠挠后颈,“那、那这也是事实啊,我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掩,也没有添油加醋的,那人说话的声音的确很温和,轻声细语的,但是看人的眼神很吓人!” “行了,先把画像弄出来再说。”王虎拍了拍伙计的肩膀。 伙计连连点头,“是!小人明白!” 画师来了之后,洛长安和绿音公主就在旁边等着。 王虎协助画师,让伙计仔细的回忆着当时那人的容貌,可能是因为戴了皮面,那人的五官其实并不能作数,但脖颈上和下颚处的凹凸不平,还是画得很仔细。 “他当时除了脖子这儿漏出来,别的地方都是遮得严严实实的,我跟着他出后巷的时候,还多看了一眼,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套子,连个指甲盖都没漏出来。”伙计努力回忆着。 吾谷不解,“这人是经历过什么大灾大难,所以身上带伤吧?要不然,眼下这天气,一个大男人戴什么手套啊?” “这就不知道了。”伙计摇摇头。 画师手笔,“你看下,是不是这样的?” 伙计仔细的看了看,犹豫了半晌,“差是差不多了,不过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什么?”画师忙问。 第五百二十章 找碎片 伙计指着画像上的腰带位置,“他这个腰带上,我瞧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挂着,像个荷包似的,不知道是钱袋子,还是香囊,圆圆鼓鼓的。” “这个位置?”画师问。 伙计连连点头。 待画师将荷包画上,再重新问他,“是这样吗?” “差不多!”伙计道,“当时天黑,我也没看得太清楚,不知道这花纹是什么,反正就这样差不多呗。” 画师点点头,这才收笔,毕恭毕敬的将画好的绘影交给王虎,“大人!” “好!”王虎转身递到了洛长安的手里,“洛公子,您过过目,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咱们就多画几幅,让底下人带着去找。” 洛长安瞧着画像上男子,容颜陌生,一身漆黑,“我在京陵城混迹街头这么多年,的确没见过这人。” 不管是真皮还是假皮,都没见过。 尤其是这脖颈上的凹凸不平,伙计形容的时候,就足以让人起鸡皮疙瘩,现在画师给画出来了,一眼望去,更是叫人汗毛直立。 “咦……”绿音公主满是嫌弃的拖长尾音,“这个真的好瘆人,你看这画的,要是半夜里见着,还不得把人吓着?” 画师急忙解释,“老夫是根据这位小哥的描述,才画出来的,可不是瞎画的。” “我知道!”洛长安示意他不必紧张,“不过他这脖颈上如此,面上惨白无光,会不会……整张脸也是这样?” 王虎一怔,转而认同的点头,“极有可能。” “这样的应该不是天生,不太可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吧?”洛长安皱了皱眉,“我瞧着倒像是烫伤或者火烧痕迹。” 这不由的,让她想起了一个人来。 “小人当时瞧着,也是这样的感觉!”伙计急忙搭腔,“但到底是不是,咱也没问过,委实不敢妄下结论。” 洛长安为确保自己推测的准确性,便让王虎寻了仵作过来。 “是烧伤。”仵作有九分把握,“烫伤是大面积的平静,小面积的外表黏连,可这样凹凸不平,显然是连内里的肉,都跟着蜷缩了,唯有烧伤才能造成这样的伤痕。当然,卑职说的烧伤,不一定是火烧。” 绿音公主诧异,“还有别的烧伤?” “有!”仵作点头,“烧伤也分好多种,有火烧火燎,也有毒物所致,不能一概而论。卑职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样的伤痕,肯定是烧伤所致。” 王虎摆摆手,仵作便行了礼,快速离开。 “身上带伤,这就好办得多了。”洛长安道,“这么大面积的伤痕,想遮掩是遮不住的,对咱们来说,这就是最有利的痕迹。” 绿音公主点头,“没错,易容可以换脸,但没法遮住这身上的伤痕,而且伤痕的位置就在脖子上,极是容易找到。” “说不定,不只是这脸和脖子。”王虎道,“总不可能半个身子摁在火堆里,或者那毒物就这么精准的,对准了脸和脖子吧?” 吾谷恍然大悟,“保不齐,全身都是伤。” “若是这样,那就好办得多了,只要咱们能找到这个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黑手,抓住那个丧心病狂的凶徒!”洛长安咬着后槽牙。 王虎点头,转身将画纸交给了画师,“烦劳,多找几个人,照着这画像多描几幅,咱们也好照着画像找人!” “是!”画师接过画像,快速离开。 苏幕冲着伙计招招手。 伙计赶紧上前,“洛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到时候抓住了人,你可还能认得出来?”洛长安问,“可愿作证?” 伙计连连点头,“肯定能认得出来,小人愿意作证!” “如此甚好!”洛长安瞧了吾谷一眼。 吾谷赶紧递了一锭银子。 “哎呦,洛公子,小人不敢!”伙计只觉得这银子烫手。 丞相府的银子,谁敢轻易接手? “给你,你就拿着!”洛长安起身,负手而立,“这银子算是褒奖你,以后遇见这种事,还是得站出来,否则会有更多人的受害。” 伙计毕恭毕敬的捧着银子,“这是小人的分内之事,洛公子不必如此!” “等到抓住了那人,小爷定有重赏!”洛长安偏头看他。 伙计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多谢洛公子!” “起来吧!”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因为你是重要的证人,所以这段时间,你且留在这儿,铺子那边我会派人去说一声,就说是我把你带走了,你家掌柜的不会与你为难。” 伙计一怔,“留在这儿?” “对!”洛长安瞧了王虎一眼。 王虎抱拳作揖,“洛公子放心,咱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周全。” “兹事体大,不能大意。”洛长安拍着伙计的肩膀,“这些日子的工钱,都从我账上走,等到事情结束,我再给你一笔银子,保证你后半辈子,安枕无忧。当然,你要想回铺子也无所谓,反正掌柜那边我也给你说好了。” 伙计“砰砰砰”三个响头磕着,“多谢洛公子,小人一定会谨遵洛公子吩咐,绝对不会迈出此地半步。” “保护好自己。”洛长安叮嘱,“活着,才有机会花这笔银子。” 伙计颔首,“是!” 安置了伙计在厢房之后,洛长安便和绿音公主坐着马车出去,王虎在旁边跟着,从炒货铺子的东边开始,挨家挨户的盘问。 从马车上面下来,洛长安与绿音公主,站在了炒货铺的后巷。 “伙计说,当时就在这里,看到那人的!”洛长安环顾四周,“说明他们的马车也是从这儿经过的。” 要不然,怎么可能跑这儿找衣服碎片呢? “咱们慢慢的走。”绿音公主道,“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时隔这么久,想要意想不到的收获,其实不太可能,但保不齐……也有老天爷不打盹的时候。 苍天有眼,总有天不藏奸的一日! 洛长安和绿音公主,一个在路的这边,一个在那边,各自低着头往前走,身后跟着不少人,也都是跟着帮忙找的人。 一粒尘屑都不能放过,一点线索都不敢错过。 那人既然问了,说明当时应该发现了异常,但是没能找齐全…… “公子,您累了吗?”吾谷瞧着心疼,只见着自家公子一直猫着腰,怪累得慌,“要不您歇会,这么多人在呢,不差您一个。要不,您和公主上车去吃点东西?” 洛长安头也不抬,“我不累!” 不抓住那个幕后黑手,她怎么可能会先累倒呢?! “小安安!”绿音公主忽然叫出声来,“快过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 阴森可怖的男人 洛长安赶紧跑了过去,也不管绿音公主到底找到了什么,想必是有所发现。 王虎心惊,紧赶着一道跑了过去。 “看那里!”绿音公主伸手指了指,“看见没有?那墙头的地方,看到没有?”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好像是叶子吧?” 风吹着,墙头的瓦角,露出一点点沉色,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奴才去看看!”吾谷纵身一跃,快速跳上了墙头。 许是东西太小,以至于吾谷上了墙头,就不辨方向。 “往前走走,再往下点,对对对,就是那片瓦下面。”绿音公主指点着吾谷,“看见没有?就是那点东西,是不是啊?我瞧着,和城外捡的衣服碎片差不多颜色,你看看是不是?” 洛长安皱眉,“吾谷,是衣服碎片还是叶子?” “不可能是叶子,你看这儿周围,连棵树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叶子呢!”绿音公主环顾四周,“总不能是叶子自个长腿跑到墙头待着吧?” 诚然。 王虎瞧了一眼周围,不像是有叶子,会被风吹到墙头的感觉。 “公子,是布料!”吾谷忙道,紧忙蹿下了墙头,稳稳落在了洛长安的面前,“公子您看,不是叶子。” 绿音公主洋洋得意,“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叶子,这儿连棵树都没有!” “颜色还真的有点相似。”洛长安捻着手中的碎布,与大拇指的指甲盖一般大小,若不是被屋瓦卡住了,风一吹绝对没了。 王虎伸手,“洛公子,让卑职看看!” “给!”洛长安递给他,顾自站在墙头瞧了半晌。 王虎快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囊,之前捡回来的那些碎布,当场做了比对。 颜色上有些不同,但是从材质而言,似乎是相同的。 “洛公子,您看看!”王虎左手是城外的碎布,右手是刚捡回来的碎布,“是不是一样?” 洛长安左右细看,仔细比对,终是点点头,“我瞧着是一样的。” “我看也是差不多。”绿音公主忙道,“不过这是在墙头发现的,日晒雨淋的,颜色有些变化也是正常,但粗布就是粗布,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变成绫罗绸缎。” 洛长安叮嘱王虎,“且收好了,咱们再在这墙附近找找,这布会出现在墙头,定是风吹得,我瞧着这儿是穿堂风,马车应该就是这附近进出。” 这就说明,他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找一找!”王虎下令,“看看附近是不是还有这样的衣服碎片。” 众人得令,“是!” “我这次是不是挺机灵的?”绿音公主笑问。 洛长安报之一笑,“是了是了,就属你眼睛最亮,这个地方都能看见。” “大家都猫着腰找,地上就算有蚂蚁,都让你们给瞧得一干二净了,我寻思着,找一找你们瞧不见的地方,一抬头就看见那东西在墙头瓦下。”绿音公主这回可放心了。 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用,都帮不上洛长安,如今倒是松了口气,好歹也是帮上了忙,尽管只是小忙。 那也足以证明,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继续找找!”洛长安拍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的眼力见!”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好,包在我身上。” 众人继续往前走,往附近搜,唯有洛长安沿着墙边缓步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旁人都在搜寻着,倒也没人注意她。 唯有吾谷知道,自家公子这是在干什么? 前面,就是临王府。 洛长安此刻,已经站在了巷子口,站在了临王府的正大门前。 “公子,别再往前走了,这是临王府。”吾谷低声提醒,“您这是要去见临王殿下吗?” 洛长安没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临王府的匾额,门前一片荒凉,瞧着已经好久没人清扫过了。 “公子?”吾谷低唤,“您怎么了?”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以前,宋墨一回来,我就爱往他这儿跑,觉得这儿自由自在的,我可以在他府内横着走。可自从上次进过临王府之后,我再也不想进去了!” “是有点瘆人。”吾谷知道自家公子的意思,“奴才瞧着也是阴森森的。” 洛长安和吾谷想得差不多,但比吾谷更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阴森可怖。 “公子,您这是要进去吗?”吾谷又问。 洛长安摇摇头,“不了,进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别进去为好。我总觉得,自打南州回来,宋墨就不太一样了,我见着他就有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您是怕见他?”吾谷问。 洛长安想了想,“大概吧,反正就是不想看到他。” “是因为王爷的脸毁了?”吾谷有些犹豫,“所以您……” 洛长安双手叉腰,“你家公子我,是这样以貌取人的?我跟宋墨的情义,不是一张脸就可以抹去的,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现在……眼神不太对。” “伤着眼睛了?”吾谷问。 洛长安仔细的想了想,“以前,他眼睛里有光,靠近他的时候,你会觉得很温暖,是一种想要让人靠近的冲动,但是现在他眼睛里什么都没有,阴测测的……好像要吃人。” “大概是受伤太重,所以心里就有了点变化,而且临王受伤之后,再也没人去过临王府。”吾谷顿了顿,“您想想,以前的临王府,那得多热闹?” 洛长安点头。 吾谷继续道,“以前,人人都知道皇上对临王很不一样,所以各个都来巴结他,但是现在人人避之不及,换做是奴才,也会觉得心里有些不平衡。” 从前的宋墨,英俊潇洒。 如今的宋墨,宛若鬼魅。 “走吧!”洛长安抬步往边上走,宁可在临王府外头绕圈,也不打算进去。 王虎赶到的时候,洛长安还在绕圈。 “洛公子,没有!”王虎摇头,“这一带都找遍了,没有再找到任何有关于衣服碎片的痕迹。附近的百姓也没什么线索,底下都问过了,都说不知道。” 语罢,王虎抬头,“哎,这不是临王府后门吗?洛公子,您和临王殿下不是很交好吗?怎么今儿到了门前,也不进去呢?” “他在养病,我怕是不太方便进去!”洛长安找了个由头。 王虎点点头,“倒也是。” “走吧!”洛长安转身就走。 谁知,下一刻…… “长安!” 第五百二十二章 摸一摸我的脸 熟悉的声音,原本该是惊喜,但对于现在的洛长安而言,这简直就是惊吓。 王虎当即躬身行礼,“王爷。” “长安!”宋墨又是一声轻唤。 洛长安徐徐转身,面上扯出一丝艰涩的笑,“宋墨,你怎么在这儿呢?” 后门这地方,可不是顺路就能走到的。 “可见,长安许久不见我,连我这习惯都忘了。”宋墨低低的叹了口气,眸染沉痛的瞧了她一眼,转身朝着门内走去,“罢了,不见也罢!” 洛长安眨了眨眼,“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奈的叹口气,洛长安瞧了王虎一眼,“王大哥,你继续查找,顺便帮我看着阿绿,我去看看临王,稍后便出来。” “是!”王虎行礼。 洛长安领着吾谷,推了临王府的后门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王虎觉得,这临王给人的感觉不太对,而且临王与洛长安之间的情绪,也不太对,似乎没有外头传的那么交好。 又或者,是因为临王受了伤的缘故? 蓦地,王虎心下一怔。 这临王所受,好像就是烧伤吧?! 洛长安进门的时候,宋墨还没有走远。 “宋墨!” 宋墨没有回头,也没有止步的意思。 “吾谷,你在这里等我。”洛长安吩咐。 吾谷还来不及回声,自家公子已经撒丫子跑了。 “宋墨!”洛长安拦住了宋墨的去路,“你生气了?” 宋墨快速别开头,仿佛怕她这样盯着他看,想了想,他又转身背对着她,“我生什么气?你不进来是你的选择,我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长安偏要站在他面前,“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反正我现在是四方门的人,办差期间怕是没法顾及别的。” 宋墨皱了皱眉,“你还在四方门?” “我压根就没离开过四方门,怎么叫还在呢?”洛长安笑了笑,歪着脑袋凑过去,“哟,真的生气了?宋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气?” 宋墨苦笑,“自从我成了这副样子,我也无处可去,不是在府内闲逛,就是在后门站一站,只要没人瞧见便罢了,谁知隔着墙便听到了你的声音。” 洛长安身形一震,所以她跟吾谷,还有王虎说的那些话,宋墨都听到了? “我听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但我认得那是你的声音,所以便开了门出去。”宋墨继续道,“谁知道却看到你转身就走的身影。” 洛长安如释重负,没听到就好。 “长安,你是不是怕我?”宋墨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和他们一样,见着我就心里发怵,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洛长安摇摇头,“我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怕你呢?只不过我真的是有公务在身,不方便进来看你而已。” “真的?”宋墨问。 洛长安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那你敢碰我?”宋墨问。 洛长安眉心微蹙。 宋墨徐徐张开双臂,“敢不敢?” 说实话,他现在这副样子的确让人不敢恭维,瞧着倒也罢了,若是真的要上手碰一碰,洛长安这心里还是有点……膈应。 “看吧!”宋墨叹口气,“你终究也是嫌弃我的。” 洛长安喉间滚动,生生咽下一口口水,“怎么会呢?你是我朋友,咱们这么多年的情义,岂能是说不作数就不作数的?若然换做是我,我变成了你这副样子,你会如何?” “我会不离不弃。”宋墨毫不犹豫,“只要是你洛长安,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洛长安有些过意不去,看看人家,再看看自个,真是没有对比就没伤害。 “那不就得了!”洛长安扯了扯唇角,冲他笑道,“我也是这样的心思,只要是你宋墨,有没有这张脸,其实并不重要。” 违心的话,说得也跟真的似的。 说实在的,洛长安是真的有点怕宋墨,但若是宋烨变成这样,她想……她是不会丢下宋烨,不会置之不理的。 看吧,人心都是偏着长的。 宋墨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抬步继续往前走,拐个弯便进了后花园。 洛长安心下一惊,原本蔓草丛生的后花园,此刻蔓草悉数被清理干净,重新展露了本来的面目,甚至还移植了一些花木填补。 春日里的后花园,花开锦绣,花团锦簇。 “你上次来过之后,我便瞧出来了,你不喜欢这园子。”宋墨叹口气,“觉得我这园子不似往昔生气活泼,待你走后我便静下心想了想,你终是喜欢那样艳丽多姿的生活,便亲自收拾了这园子。” 洛长安缓步花丛,杨柳轻轻,百花盛开。 “这样多好看!”洛长安站在花丛中回眸看他,“自己家里总归要鲜艳活泼,才能住得更久一些,要不然一直死气沉沉的,整个人都没精神,这家哪里还像个家?” 宋墨眉心微凝,“家……” “自己住的地方,不就是家吗?”自打跟宋烨在一处,洛长安便觉得,家这个字眼特别特的温馨,“宋墨,你家真漂亮!” 宋墨被她逗笑了,“漂亮有什么用?来去都是我一人罢了。” “早前你不是……”洛长安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是了,之前皇帝是打算给宋墨赐婚的,后来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边自然不会再答应这门婚事,这是便也不了了之。 “以后会有的。”洛长安笑着低头,望着开得极好的繁花,转而瞧着不远处的林子,恰当好处的转了话茬,“你之前这里,没有那些。” 宋墨解释,“桃树和梨树、还有杏树,如今开花,来日结果,说是还能采摘酿酒,到时候你可来吃?” “自然是要来的。”洛长安连连点头,“你知道的,我最拿手的便是吃喝玩乐,吃字当头,什么都可以。” 宋墨笑了笑,“如此,也不枉费我用心一场。” “好了,我得走了!”洛长安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宋墨也恢复了笑脸,便算松了口气。 宋墨敛眸,“长安。” “嗯?”她不解的看他,“怎么了?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宋墨呼吸微沉,“你能不能,摸一摸我的脸?证明,你是真的不曾嫌弃过我。” 洛长安:“……” “可以吗?”宋墨追问。 洛长安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轻颤了一下。 这,有点强人所难。 “长安?”宋墨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她,声声唤着。 洛长安只觉得心头一软,身不由己的朝着他走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新的马车 宋墨徐徐张开双臂,洛长安亦步亦趋的朝着他走去,终是进了他的怀抱,然后伸出手,抚上了他凹凸不平的脸。 指尖止不住轻颤,洛长安仿佛是被吓着了,赫然退后两步。那样磨砂般的触感,让她面色瞬白,眼睛里带了难掩的惊慌。 “长安害怕了?”宋墨眸色微红,“不怪长安,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害怕,夜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跟游魂野鬼似的。” 洛长安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退后几步咬着唇。 “长安。”宋墨轻唤着她的名字,“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长安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一直记得长安,记得长安给过我的温暖。”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略带愧疚的瞧着他,“宋墨,我今儿有点身子不太舒服,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她抬步就走。 然则还没走两步,腕上颓然一紧。 洛长安心下大惊,骇然回过神来,已经被宋墨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宋……” 还不等她开口,宋墨的嗓音里满是祈求之意,“长安,你别说话,让我抱一抱!我难受,我是真的真的很难过。” 洛长安僵在那里,任由宋墨抱着。 “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遭受了什么?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多的药,那药好苦,更苦的是我的心。”七尺男儿,仿佛有些哽咽。 洛长安心生不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别难过,这不是都过去了吗?现在就等着最后养好伤,便不会再吃药了。” “施针的时候,我疼;吃药的时候,好苦。”宋墨抱紧了她,“我觉得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人世间所有人,都已经抛弃我了。天地万物,都消失了,对我而言,再无天明与春日可言。” 洛长安叹口气,“话不能这么说,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今日你所认为的所有不公,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一点皮毛小事。” “我……”宋墨好似哭了。 洛长安觉得后肩位置,有些湿漉漉的,一颗心狠狠揪起,有些微微的疼,这么多年好友,眼见着宋墨潇洒倜傥,眼见着他毁于一旦。 “你不知道,你比很多人都幸运,至少你还有皇上,还有自己的爵位,衣食无忧。“洛长安笑道,“可是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连活下去都是问题,即便这样,他们还在很努力的活着。” 你所抱怨的生活,是别人的求之不得。 “好了!”洛长安轻轻推开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么矫情,见着我哭哭啼啼的,以后我可不敢来了,你知道的,我最烦的就是别人哭。” 宋墨眼眶猩红,默默的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我知道了!” “知道不管用,还得想明白才行。”洛长安拍着他的肩膀,“我真的要走了,你好好保重,什么时候收拾好了心情,不哭哭啼啼了,我再来看你,否则我是不会来的。” 宋墨一怔。 “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有个哭鼻子的朋友。”洛长安报之一笑,“走了!” 语罢,她抬步就走。 宋墨站在万花丛中,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指尖轻轻摩挲着,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属于洛长安的气息。 “长安。”他低唤着她的名字。 两个字从舌尖掠过,极尽缱绻温柔,何其意犹未尽。 只要长安还能来看他,他便觉得这满园的花开,是世上最好的风景,否则万般皆无用。 见着自家公子急急忙忙的回来,吾谷快步迎上,“公子,没事吧?” “没事!”洛长安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呢?宋墨也是可怜,如今这般境地,说到底也跟我有关系,若是我当初再机敏一些,不至于怀疑他……早早的发现阿衡的异常,他肯定不会出事。” 吾谷赶忙劝慰,“公子,这都是命,跟您没关系。” “他终是因为担心我,才去了南州,谁曾想竟会变成这样。”洛长安抬步往外走,“在这件事上,我不占情理。” 吾谷抿唇,“若然是王爷去了南州,您若是允许,怕也会担心他,也会跟着去的。所以在这事上,您没必要揽责任!情分嘛,总归是相互的,您说是不是?” “嗯!”洛长安应声。 吾谷又道,“既然您也会这么做,那这件事只能说是王爷运气不好。” 说是宽慰自家公子,可吾谷这心里,也不好受。 宋墨是运气不好,自家公子的运气也没见着好到哪儿去,南州回来之后 身上还多了样东西,折磨得公子死去活来的,以至于跟皇上都不能好好在一处。 这么一想,确也是活受罪的一种。 对两个相爱的人而言,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走吧!”洛长安朝着小门走去。 蓦地,洛长安顿住脚步,瞧着不远处的马厩。 马厩的旁边,停着一辆未套的马车,与宋墨平素的车辇不太一样,是最寻常不过的青布马车,不过看上去还挺新的。 想了想,洛长安缓步行至马厩处。 吾谷不解,“公子,您干什么呢?” “我看看!”洛长安猫着腰,绕着马车走了一圈。 嗯,车轱辘没什么痕迹,马车也是崭新的,可见是自己多心了。 “洛公子!”马奴行礼。 洛长安直起身,“这不是宋墨平时坐的马车吧?” “王爷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此前的马车是用不着了,还是换这种最寻常不过的马车为好。”马奴回答,“所以这马车是新进的,以便出行不易惹人注意。” 洛长安点点头,倒也没再多问,转身离开。 出了门,恰王虎领着绿音公主回来。 “小安安!”绿音公主愣怔,“你出来了?那个临王他……” 洛长安摇摇头,“他没什么事,病人嘛,多愁善感。不过他这闭门不出的,多半也不知道外头发生过什么事,咱们的事儿,我没跟他提及。” “也是!”绿音公主点点头,“成日关在这高墙内,估计外头天塌了都不知道。” 洛长安苦笑,“你们可找到什么线索了?” “什么都没有!”绿音公主很是懊恼,“你说,都查到这儿了,为何什么痕迹都消失了呢?难不成这马车,能飞天遁地?” 洛长安也觉得奇怪,怎么就消失了呢? 下一刻,她幽幽的瞧着临王府的高墙…… 第五百二十四章 相由心生 关于临王宋墨,洛长安有过怀疑,只是眼见着宋墨变成这般模样,她这心里的愧疚和怜悯,胜过了那一点点的怀疑。 敛了视线,洛长安叹了口气,“走吧!” “是!”王虎行礼。 既然暂时没有线索,那就先撤了吧,这地方以后能不来,就不来了吧! 洛长安抬步就走,头也不回。 “我瞧着,她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开心呢?”绿音公主扭头望着王虎。 王虎想了想,“多半是因为临王殿下的身子吧?王爷原本丰神俊朗,如今毁于一旦,连临王府都没落了,洛公子与临王乃是知己好友,免不得感怀伤感。” “倒也是!”绿音公主点点头,“长安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王虎叹口气,“临王也是真的,可惜了!” “事已至此,可惜也无用啊!”绿音公主抿唇,“走吧!” 一墙之隔,宋墨无声无息的伫立,他微微扬起头,瞧着高高的墙头,像极了困在囚笼里的鸟,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这里。 “王爷?”影子上前行礼。 宋墨负手而立,“她到底是不肯进来的,若不是本王唤了那一声,她应该已经掉头就走了,现如今她对本王失望至极,又满怀惊恐,真以为本王看不出来吗?” 闻言,影子垂眸,不敢多言。 “这张脸……”宋墨抚上自己脸上的凹凸不平,“连本王自己都不敢照镜子,自然也是怪不了她的。” 影子低叹。 “让你准备的事情,可都准备妥当了?”宋墨问。 影子颔首,“您只管放心便是。” “好!”宋墨还是在墙根底下站着,就这么愣愣的瞧着高墙。 墙外的脚步声,早就消失了,她不是回了四方门,就该回宫了吧? 皇宫有什么好? 四四方方的,像个牢笼一样,她明明那么喜欢自由,却眷恋着宫廷,也不觉得烦腻,果真是因为皇兄的缘故? 宋墨的手,轻轻贴在墙面上,“我会接你出来的,等我!” 现下时辰还在,洛长安并没有打算回宫。 绿音公主陪着洛长安,在四方门的后园里坐着。 “你说,为什么会查不到呢?”绿音公主嗑着瓜子,“明明都查到边上了,怎么就消失了呢?会不会是这凶徒有点什么、什么背景之类的?” 洛长安正咬着核桃呢,冷不丁一口咬在舌头上,疼的得她直捂着嘴,眉心都皱成了川字。 “公子!”吾谷赶紧倒水,“来,漱漱口,漱漱口!咬着舌头了吧?” 洛长安端起水杯,当下漱口吐出,水中带了点血沫星子。 “怎么好端端的,会咬着舌头呢?”绿音公主忙起身,“还疼吗?” 洛长安摆摆手,“没什么大碍,没事!” “你没事吧?”绿音公主重新落座,“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又或者其实你内心深处有怀疑的人,可你不敢面对?” 洛长安一怔,“阿绿,你现如今是愈发喜欢胡猜猜了,我若是有怀疑的人,那还坐在这里作甚,不早早的去抓人了?” “你从临王府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眼神有点奇怪。”绿音公主嗑着瓜子,“别跟我说,你是同情临王,所以悲天悯人的。” 洛长安不语。 “线索到了临王府附近就消失了,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王虎不好说,因为他是臣子,是四方门的人,可我不一样,我对北凉的朝廷不感兴趣,所说的话也没有任何的目的性。”绿音公主字字句句,皆在正点上。 洛长安继续剥着核桃,“阿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那么聪明,会听不出来?”绿音公主啐一口瓜子皮,“洛长安,其实你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去试探临王,但是你不愿意,你压根不想靠近临王府,你在排斥和抗拒查临王府!” 洛长安手上的动作一滞。 “绿音公主,您别说了!”吾谷忙道,“公子心里也不好受。” 洛长安摆摆手,“吾谷,你让阿绿说吧!” “公子?”吾谷满面担虑,生怕自家公子会难受。 洛长安放下核桃,叹口气瞧着绿音公主,“有句老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瞧着,你看得比我清楚,你继续说!” “长安,查一查无妨,只要临王府真的没问题,怎么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情义呢?难道你跟临王的友情,经不起事实的考验?”绿音公主问,“除非,临王做贼心虚。” 洛长安望着她,“你真的怀疑他?” “不是我怀疑他,而是我觉得,如果不是发现了最后一片,夹在墙头的衣服碎片,咱们也不可能朝着这个方向走,可既然走到了临王府附近,按理说就该细查!”绿音公主喝了口水,“这叫公私分明。” 洛长安一怔,“你是说,我徇私了?” “那可不是吗?”绿音公主放下杯盏,“查到了临王府,你就让大家都回来了,可不就是徇私包庇?长安,你可不是这样容易放弃的人。” 洛长安塞了一片核桃仁,“我没有放弃,我只是觉得当初他变成这样,有我一定的缘故,所以我有些不忍心而已。” “长安,有些事情可不能这样优柔寡断啊!”绿音公主提醒她,“想想被蛊虫操控,想想身不由己的时候,做下的那些事情。” 洛长安猛地心神一震,想起了宋烨身上的伤。 当初那一刀,差点要了宋烨的性命,至今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来日就算真的愈合了,也会留下很明显的疤痕。 “小安安,好好想清楚,时间不等人!”绿音公主掸去手上的瓜子壳碎屑,“我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去准备引蛊的器件,但是引蛊粉还得你自己想法子,想好了就来找我,我帮你!” 洛长安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让师父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 “画像有了,引蛊的法子也有了,不管有没有马车,不管能不能找到那些人,首当其冲,你得现在自己振作起来。”绿音公主起身,缓步走到一旁的花卉旁,弯腰轻嗅。 洛长安笑了,“你觉得,我是这么经不起挫折的人?” “我不觉得你是软弱的人,但人有七情六欲,难免会为情所困。”绿音公主折了一枝花,戴在发髻上,“诶,好看吗?”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好看!” “看得出来,你真的是在夸我!”绿音公主嘿嘿一笑,“和你相处久了,觉得心里高兴,好似自己也跟着漂亮了不少!” 洛长安点头,“相由心生!” 这是,实话。 所以宋墨…… 第五百二十五章 就要躲着她 洛长安忽然有点不敢想下去了,可有些东西一旦撕开了一道口子,就再也藏不住了,不管你有多努力,那些东西始终横亘在心口。 宛若心尖刺一般,动辄,鲜血淋漓。 “公子,您没事吧?”吾谷很清楚,自家公子与宋墨的感情。 从小到大,洛长安身负丞相府小公子的身份,真心与她结交的人并不多,京陵城内的人,各个视她如混世魔王,不是有所攀附,就是心生畏惧。 唯有宋墨什么都不计较,不图她的身份,只图她这个人。 “我能有什么事?”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若真的是他,便是少了一人对饮,仅此而已。” 绿音公主笑了笑,“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我认识的洛长安。” “我可没那么潇洒,只是觉得,谁还不是一次做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洛长安往嘴里塞了一片核桃仁,“这样吧,暂且按兵不动,等到师父的引蛊粉到了,你陪我一起去临王府看看。” 绿音公主手上一顿,“就我两?” 瞧着她面上的惊慌与担虑,洛长安翻个白眼,“你当我是傻子吗?就你我这两个进去,是给拿鸡鸭鱼肉喂老虎吗?” “那你把话说清楚点嘛!”绿音公主轻咳一声,“差点没吓死我。” 洛长安嚼着嘴里的核桃仁,“带上王虎,顺便让寒山在外头候着,若是里头有什么动静,他也好及时接应。” “奴才觉得,此计可行!”吾谷连连点头,“还是要做好防范,若然王爷真的就是那个幕后黑手,那这临王府可就是龙潭虎穴。” 如此一来,宋墨这个临王,就是会吃人的老虎,断然不可轻易面对。 尤其是单枪匹马,乃是大忌! “真的想好了?”绿音公主又问,“别到时候临门一脚,你又反悔了!” 洛长安轻嗤,“你当我是什么?烙饼?说翻身就翻身。” “不反悔就好。”绿音公主继续嗑瓜子,“如此,我便放心的,舍命陪君子咯!” 洛长安撇撇嘴,满脸鄙夷。 若真的是宋墨,那自己进出临王府这么多次,怎么都没有察觉呢? 退一步讲,若然真的是宋墨,那自己这几次可真是好险,亏得宋墨没有吃人,否则怕是有进难出,真是想想都后怕。 “脸色不太好。”绿音公主笑道,“是不是越想越害怕?” 洛长安白了她一眼,“是啊是啊,我怕临王府有老虎,到时候先吃你。” “哎呦,我真是怕死了!”绿音公主笑着打趣,“我最喜欢看你们北凉的戏,尤其是拿出武松打虎,真真是痛快极了!” 洛长安抽了抽唇角,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说着话呢,王虎着急忙慌的跑来。 “洛公子,阿绿公主,和妃娘娘在外头呢!”王虎忙道。 绿音公主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咳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咳咳咳,什、什么?怎么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上辈子欠她的?” “娘娘身份尊贵,咱们没敢拦着,此刻已经到了花厅。”王虎又道。 洛长安扶额,“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就生得这般两端,一个实诚到了极点,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其中一个,是捡来的呢!” “估计她是捡来的,毕竟我这么胖,一点都不像是被苛待的样子。”绿音公主苦笑,“长安,见不见?” 洛长安轻呵,“不见!见了一回,日后还不得时不时缠着?小爷没工夫会她,让她自个折腾去吧!回头我想个法子折腾她!” “什么法子?”绿音公主不解。 洛长安嘿嘿一笑,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一肚子的坏主意,“先保密,我们走后门。” “这边请!”王虎行礼。 二人跟着王虎,屁颠颠的从后门离开。 后面的人拦了拦,等着百花公主赶到,洛长安等人早就离开。 不仅如此,洛长安还特意交代,桌案上的核桃皮和瓜子壳,不要清理,且让百花公主看着,让她能清楚的明白,这里的人……刚走不久。 “岂有此理!”百花公主气得跳脚,“为什么拦着本宫?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好大的胆子!” 四方门的人也不解释,只是毕恭毕敬的行礼。 “你们!”百花公主还能如何? 洛长安和绿音公主摆明了是躲着她,就算她发落了四方门的人,也没什么用。 何况她只是个后妃,真的要发落四方门的人,还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正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敢拦着她,与她为难。 出了后门,上了马车。 洛长安带着绿音公主回了丞相府,“现在不能回你的宅子,免得她掉头又去家里堵着,来我丞相府便可安然。” “我也不信,她能闯丞相府。”绿音公主笑呵呵的说着,“只是,我就这样去,你爹娘会不会不太高兴?我这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准备呢!” 洛长安笑道,“我爹不常在府中,小时候十日有九日是见不着他的,何况你又不是头一回见他,不妨事的。至于我娘……她生下我就没了,我打小就没见过她!” “对不起!”绿音公主一怔。 洛长安摇摇头,“我不觉得难过,因为不曾拥有过,就算是失去了,心里也不会太伤心,就是偶尔见着别人有娘疼的时候,我会有点空落落的。” 别的,还真是没太多的情绪。 “我娘没给我的,我爹都补给我了。”洛长安有些得意,“爹对我,真的很好。”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看出来了,恨不能掏心挖肺的对你。不像我,虽然父母双全,可爹不疼娘不爱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是还有我?”洛长安拍着她的肩膀,“以后,我爹就是你爹,我是你兄弟!” 绿音公主笑道,“哪有这么瘦的兄弟,要不,我匀点肉给你?” “省省吧!”洛长安轻嗤,“你自己凭本事长的肉,还是自个留给保暖吧!” 马车从丞相府后门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过,洛川河今儿倒是在府内。 听得管家来报,说是洛长安带着绿音公主回府,还真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这丫头最近在查案,四方门和皇宫两边跑,压根想不起自个还有个爹,怎么今儿回来了? “相爷,要过去看看吗?”老管家问。 洛川河眉心一皱,心头咯噔下沉,“别是遇见了什么难处,回来求援的?走,去看看。” 第五百二十六章 逗你玩呢! 洛长安带着绿音公主进了自己的院子,两个人坐在后院小花园的亭子里。 吾谷的动作够麻利,二人刚坐下,他便吩咐底下人,赶紧将好吃的好喝的都摆在了亭子里。 “等到天黑你再回去。”洛长安吃着葡萄干,“天黑宫门下钥,她就不能再游魂野鬼似的,在外头晃荡了。” 绿音公主点点头,“是这个理儿,那我就赖在你这儿好吃好喝的,吃饱了再走。” “丞相府,养得起!”洛长安捻了一颗核桃。 吾谷泡了两盏果茶,“公子,公主,这是去年的酸梅茶,腌制得极好,酸甜可口,正好能给你们解解腻。” “那我且尝尝!”绿音公主最喜欢洛长安,带着她吃喝玩乐,这日子美好得想都不敢想。 洛长安笑了笑,一抬头,便瞧见自家老父亲急急忙忙的过来,当即起身相迎,“爹,你今儿在家?你怎么过来了?” 见状,绿音公主赶紧放下手中杯盏,默默的起身。 “公主!”洛川河行礼。 绿音公主急忙摆手,“我如今就是个蹭吃蹭喝的,不是什么公主,丞相莫要折煞我。” “爹,您这么着急干什么?”洛长安笑问。 洛川河上下打量着她,“没受伤吧?” 这倒是把洛长安给问懵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受伤?”她瞧了瞧自己,再瞧瞧绿音公主,“谁受伤了?” 洛川河如释重负,“没伤着就好,没事就好!管家说你回来了,为父寻思着你近来在四方门查案,哪儿有功夫回家,就担心你是不是遇见了难处?长安,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得跟爹说,不要藏着掖着,爹不是外人,一定会帮你的。” “爹!”洛长安上前,搀住老父亲的胳膊,“您看看我这个样子,谁能伤得我?何况,我出门有那么多人跟着,没事,真的没事!” 洛川河点点头,“那就好!只是,你们今儿回府……是累着了?” “还说呢!”洛长安拽着自家老父亲坐下,“都怪宫里那个小妖精。” 洛川河一怔,“??” “就是我妹妹!”绿音公主解释,顺道往嘴里塞了一小撮葡萄干。 洛川河恍然大悟,“好好说话,为父都快听不明白了!” “这和妃娘娘吃饱了撑的,这几日一直跟着咱们,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洛长安撇撇嘴,“这不,今儿又跑到了四方门,咱们没办法,只好躲回家里来了。我就不信了,她敢擅闯丞相府。” 洛川河倒是听过这事,只不过…… “她想干什么?”洛川河问。 行刺是不可能的。 百花公主,没那么蠢。 “就是想当绊脚石。”洛长安言简意赅,“成日跟屁虫似的,走哪儿都不消停,我两最烦她了,一出现准没好事。” 绿音公主轻嗤,“关键是看到她,咱们连吃喝玩乐的心思都没了,瞧着她那虚伪的脸,整个人都犯恶心。” 可人家是和妃,代表着西域与北凉的和平,实在是磕碰不得。 所以啊,真是愁人。 “但凡是个寻常人,我都能打一顿丢出去,可她是西域公主,又是和亲才封的和妃娘娘,我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到时候闹起来,文武百官那里不好收拾!”洛长安托腮,“不过现在,我倒是想了一个法子,定然能夺了她出宫的令牌,让她乖乖的,在宫里当个金丝雀。” 洛川河自知,这丫头心思多,但还是得防着点,免得她年轻气盛,下手没轻重,“你到底想了什么法子?” “爹,想知道吗?”洛长安笑问。 瞧着她笑,洛川河忽觉得脊背发凉,面上的笑意骤敛,“不想!” 洛长安:“……” 每次她笑成这样,定然心有算计,他可不想让她得逞。 “爹,我有银子,肯定不会再掏您的小金库。”洛长安嗤之以鼻,“您这是揣着小人之心,当君子之父。” 洛川河扶额,一声长叹,“儿啊,平素多读书,没坏处!” “爹,我不要银子!”洛长安凑到他耳畔低语一阵,“就是得劳烦爹,到时候跟诸位大人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多有不敬。” 洛川河一怔,“这……” “我这名头,反正全京陵城都知道,大家都习惯了。”洛长安笑道,“不过,和妃娘娘这名头嘛,可得好好收拾一下。爹,答不答应?” 洛川河有些无奈,“别太过火。” “知道!”洛长安点头,“现如今的我,又不是当日的我,分得清轻重缓急。” 洛川河点头起身,“不过,也得注意身子,莫要太累。” 当着绿音公主的面,洛川河不好啰嗦太多,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院子。 “相爷,老奴觉得公子是真的长大了。”管家跟在洛川河身后,“说起话来,做起事来,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洛川河老怀安慰,欣慰一笑,“本相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终究是长大了!” 办起事来不再毛毛躁躁,不再任性妄为。 他想着,来日就算自己去了,她定然也能照顾好她自己。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可怜天下父母心。 等到傍晚天黑,宫门差不多该下钥了,洛长安亲自送了绿音公主回宅邸,这才转回皇宫,悄摸着带了吾谷,从角门进去,就跟当了贼似的。 好在长乐宫附近,惯有重兵防守,百花公主再嚣张,也不敢随意靠近。 洛长安一溜烟跑进长乐宫,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你说这一天天的,回宫跟做贼似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洛长安大步流星的走在回廊里。 吾谷眼睛一亮,“曹公公?” “宋烨来了?”洛长安当即提溜着摆子,一路小跑进了寝殿,“宋烨!” 宋烨早就听到了脚步声,这不,刚起来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她撞了个满怀。 “哎呦!”小妮子捂着鼻子,不知道是风吹的缘故,还是被撞疼了,仰头看他的时候,眼角都有些红红的。 宋烨满脸心疼,“怎么了?撞疼了?” “嗯!”洛长安捂着鼻子点点头,嗓音有些呜咽,“痛!” 闻言,宋烨慌忙抱着她行至软榻,将她抱坐在自己怀中,“来,我看看,是不是撞出血了?长安乖,松手,让我看看!” 瞧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快速圈住了他的脖颈,“傻子,逗你玩呢!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能这么一撞,就撞坏了?” 心里是那样的暖,比吃了蜜糖还甜。 第五百二十七章 宋墨,从小就很聪明 即便洛长安解释了,但宋烨还是不放心,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确定她的鼻子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你忘了,我自身的愈合能力原就比寻常人更好,就算真的撞到了,那也没什么要紧。”洛长安搂着他的脖颈,靠在他怀里笑,“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宋烨如释重负,“以后莫要吓我,我这人胆小,经不得你吓。” 这话,倒是把洛长安给逗笑了。 “你胆小?你可是当今圣上,北凉的皇帝,你若胆小,这世上可就没有什么胆大妄为之人了。”洛长安笑着松了手,就这么轻松惬意的坐在他膝上,“你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 顿了顿,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哦,我记起来了,那位刚回宫,承和宫里这会还没饭吃呢!” “又打趣我,小心我收拾你!”宋烨圈着她的腰肢,宠溺的望着她,“方才为何跑得这么着急?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洛长安一怔,“我发现,你跟我爹真是愈发的相似了,现在连想的问题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好比今儿我回了一趟丞相府,我爹不是怀疑我受伤,就是怀疑我遇见了难处。” 可见,真正关心你的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与你爹的心思,其实是一样的。”宋烨认真的瞧着她,“只要你健康喜乐,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你高高兴兴,比什么都好!” 洛长安叹口气,没有说话。 “是不是累了?”宋烨问,“要传膳吗?还是先休息?” 洛长安抬头看他,“我陪你用晚膳。” “好!”宋烨笑靥温柔是,伸手拂开她散乱的鬓发,“一天到晚在外头蹦跶,活脱脱一只小兔子,待养肥了,看我怎么吃了你!” 洛长安撇撇嘴,到时候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曹风的动作也快,当下让人摆上了晚膳,无一不是洛长安喜欢的菜式。 “都下去吧!”宋烨道。 免得,洛长安不自在。 曹风早已习惯,手一挥便领着众人下去,与吾谷一道在门口候着。 “宋烨。”洛长安咬着筷子,“问个问题。” 宋烨应了声,往她的碗里夹菜。 “你了解宋墨吗?”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宋烨的筷子在半空停滞了一下,转而狐疑的瞧着她,“为什么忽然提他?长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倒也不是发现了什么。”洛长安往嘴里塞了一块鱼肉,柔而不软,滑而不腻,滋味正好,“就是觉得宋墨不太一样了。” 宋烨带敛眸,“寒山说,你今日见过他了。” “嗯。”洛长安点头,“我还进了临王府。” 宋烨没有吭声,仔细的为她挑干净鱼刺,将鱼肉夹到她跟前的小碟子里搁着。 “上次我去看他,院子里好荒凉,我当时就有点害怕。”洛长安叹口气,“这一次,他倒是把后花园收拾得极好,百花盛开,委实有了春天的样子,甚是生机。” 宋烨抬眼瞧她,“喜欢看花?”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哪有姑娘家不喜欢看花的?”洛长安又往嘴里夹了一块鱼肉。 宋烨满意的笑道,“以你那野小子的性子,我当你只喜欢银子!” “有钱花,也是花!”洛长安理直气壮。 宋烨点点头,“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宋墨有点阴森森的。”洛长安咬着筷子,“阿绿说得对,人会变,心会变,有时候遭逢大难,肯定会跟以前不一样的。” 宋烨没吭声。 洛长安侧过脸看他,“反正,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阳光、爽朗,为人很是光明正大,但是现在看着就有点……不想靠近了。” “回到京陵城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醒来遣散了府内的奴才。”宋烨垂着眉眼,将鸡腿上的骨头剔去,把肉夹到她的碗里,“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洛长安往嘴里夹肉,摇摇头。 “疑心甚重。”宋烨四个字,如千斤之重。 洛长安心神一震,“他怀疑……” “怀疑身边有细作,谁也不再相信。”宋烨道,“宁可荒废宅邸,让自己变得不人不鬼,也不愿见到身边的人。朕曾经派了人去看他,都被他挡了回来。” 洛长安抿唇,“大概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 “到底是脸的缘故,还是别的缘故,现在还不好说。”宋烨捻着手边的帕子,拭了拭手,这才开始自己吃饭。 洛长安倒是被这话搅得没了胃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别的缘故?” “自从他遣散了奴才之后,临王府就再也没人踏入,但是探子回报,说是偶有不明身份的人,进出临王府的后院,具体是什么身份,有待查察!”宋烨瞧着她,“长安,有时候看人不只是靠眼睛,还得靠心。” 洛长安皱眉看他。 “你不会没感觉吧?”宋烨问。 洛长安满脑袋问号,“什么?不明身份的人?我、我……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唉!”宋烨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宋墨。” 洛长安更糊涂了,“我说的也是宋墨,这有什么冲突吗?还是说我理解错误?” “我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宋墨对你的心思?”宋烨觉得,有些话得说清楚,免得她三番四次的去找宋墨。 虽然是自家兄弟,可宋烨这心里还是不舒坦。 宋墨,毕竟是个男人。 他可不希望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在别的男人那里……吃亏! “心思?什么心思?我两一直都是知己好友,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朋友!”在感情上,洛长安原就是后知后觉的人,要不然宋烨也不会化名为重生,一步步的靠近她、攻陷她。 宋烨摇摇头,“你还是没看出来吗?宋墨对你的心思,不亚于我对你。” “什么?”洛长安差点咬到这个的舌头,眉心都快拧到一起了,“你说宋墨……喜欢我?可是、可是我跟他认识的时候,我是个男儿,是个男子!难道宋墨,喜欢男人?” 思及此处,洛长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宋烨幽幽的叹口气,默默的扶额。 “我说得不对吗?”洛长安低声问,“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我是个女子啊!何况我一直与他兄弟相称,他也从未当我是个女子,没有表露过任何异常。” 宋烨皱了皱眉,“宋墨从小就很聪明,他与我唯一的不同,是他母妃出身卑贱,否则这皇位是谁的,还真是不好说。” 洛长安的心头,狠狠颤了颤。 第五百二十八章 看病还是看笑话? 洛长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她与宋墨平安相处,饮酒作乐,好生快活,她从未往别出想过。 可现在,宋烨忽然告诉她,宋墨喜欢她,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本来在情感上就后知后觉的她,哪里会想到这一层,现如今…… “怎么,还是不敢相信?”宋烨问。 洛长安点点头,“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也许在很早之前,宋墨就已经知道你是个女子了!”宋烨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继续为她挑鱼刺,将嫩白的鱼肉夹到她的小碟子里。 洛长安咬着筷子,眉心微微拧起,“你初遇我的时候,便已经知道我是女子吗?” “嗯!”宋烨点头。 洛长安:“……”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洛长安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哪儿漏了马脚,哪儿不对劲,以至于遮了这么多年,都没人瞧出来的身份,怎么到了宋家兄弟这儿,早早的露了馅? “我到底是哪儿做得不好,以至于你们兄弟两个,眼睛这么毒,早早的看出了我的女儿身?”洛长安实在是想不明白,“宋烨,你是不是在诓我来着?” 宋烨叹口气,“我有必要诓你吗?从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女子,哪怕你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都是男子模样,可给我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是何故?”洛长安不解。 俄而,她恍然大悟,眼神轻挑的打量着他。 宋烨一怔,“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知道了。”洛长安扒拉两口饭,美滋滋的嚼着。 宋烨瞧着她那副耍机灵的样子,眉心不由的皱成川字,“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是知道,你为什么能一眼就看穿我是女儿身。”洛长安嚼着大鸡腿,舌尖从唇上掠过,瞧着好生滋味。 宋烨笑问,“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因为阅遍了宫中男女,自然是能辨得出。”洛长安说完这话,还不忘翻他个白眼,“换言之,就是沾的女人多了,所以能闻出味儿来。” 宋烨的笑,瞬时凝在唇边。 小丫头这是什么道理? “在此,我得给自己申明一下清白。”宋烨郑重其事的放下筷子,“我,宋烨,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听明白了吗?” 洛长安愣愣的瞧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糊弄我呢? 可能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为皇室的皇子,又是新帝登基,坐拥三宫六院,有无数年轻貌美的嫔妃,他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这辈子就她一个女人? “嗤!”洛长安努力的扒饭。 宋烨面色微沉,小妮子似乎一点都不信? “我与你那次,是头一回。”宋烨神情严肃。 洛长安冷不丁一口白饭喷在他脸上,登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宋烨:“……” 饭粒呛在嗓子眼里,她低头拍着胸口,狠狠的咳嗽了两声。 “唉!”宋烨递水,忙不迭替她捋着脊背,连面上的饭粒子都来不及掸去,“小心点,这么着急作甚?慢点,来,喝口水。” 洛长安定了定心神,瞧着宋烨脸上的饭粒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脸上……哈哈哈哈……” “真拿你没办法!”宋烨伸手,拂去面上的饭粒子,顺便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襟,“弄得我一身都是。” 洛长安赶紧敛了笑,伸手帮着他掸去鬓发上的饭粒子,动作极尽轻柔,“别动,别动,这里还有一粒。” 宋烨身段颀长,站在那里高出她一个头,瞧着她踮起脚尖的吃力模样,他微微弯下腰,努力将面颊凑到她面前,由着她拨弄。 “好了,这是最后一粒。”洛长安笑着将最后一颗饭粒子摘下,指尖轻弹开,饭粒子“嗖”的一下落在了桌案的帕子上。 下一刻,腕上颓然一紧。 洛长安愕然抬眸看他,冷不丁撞进那双幽邃如墨的瞳仁里。 心,骤然漏跳半拍。 宋烨握着她的手腕,偏头含住了她的指尖,温热的舌忽然从她的指尖掠过。 惊得洛长安骤觉得一股酥麻,快速传遍全身,四肢百骸宛若冻住,愣是僵在那里,半点都动弹不得,只这呼吸……愈发急促得不像样子。 “宋、宋烨?”她低唤着他的名字,紧咬着唇瓣,“痒!” 宋妖孽勾唇,“下次还敢乱来,看我怎么惩罚你!” “不、不敢了!”洛长安慌忙撤回手,可心如鹿撞,似乎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瞧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宋烨甚是满意,心里那口怨气便算是彻底的出了。 谁让她…… 不信他! 他是真的,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 不过,洛长安是不会信的,毕竟在她之前,宋烨还册了一个先皇后,且不管那是怎么回事,终究是她心里翻不过去的一页。 只是,死人不作数,她亦不愿多想,免得自寻烦恼。 “好了,乖乖的。”宋烨握了握她的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关于宋墨的事情,以后离他远点,一则我不喜欢,二则安全为上。” 宋烨都这么说了,洛长安自然没什么意见。 乖乖点头,乖乖吃饭。 饭罢,曹风忽然来报,说是和妃娘娘病了,请皇帝过去看看。 “病了?”洛长安双手环胸,冲着宋烨翻个白眼,“这哪里是病了,分明是被气的。” 宋烨笑盈盈的望她,“你今儿又怎么作弄她了?” “我这厢还没出手呢,左不过她居然堵到四方门去了,我立马带着阿绿回了丞相府,叫她扑了个空。”洛长安轻嗤,“我估摸着她在阿绿的宅邸,等到了宫门下钥之前,所以回到宫里一肚子火气,以至于肝火旺盛,郁结于心咯!” 一旁的曹风和吾谷偷着笑,委实有这种可能。 宋烨瞧了一眼曹风,“还愣着干什么?朕又不会瞧病,病了就去找太医,一个不行就两个,实在是治不好了,就让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过去瞧瞧。” “整个太医院的人?”曹风愣怔,眉心突突的跳。 洛长安被逗笑了,“你当她是什么,这是瞧病还是看笑话?” “是她要把自己活成笑话,不怪别人拿她当个笑话。”宋烨有些无可奈何,“还站着作甚,传朕口谕,让太医去承和宫伺候,什么药不好吃就开什么药,直指和妃娘娘痊愈为止!” 曹风毕恭毕敬的行礼,“是,奴才这就去!” 这恃宠而骄的臭毛病,总归是要治一治的,否则还不得翻了天? 第五百二十九章 手牵手,看笑话 待曹风离去,洛长安不由的笑出声来,“哟哟哟,瞧不出来啊,皇上居然这般薄情,人家小美人都病了,你也不去看看?” “小美人不就在这吗?”宋烨修长的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颚,“洛姑娘,洛小美人。” 洛长安拂开他的手,“闪一边去,小爷没空搭理你。” “宋夫人?”宋烨近前一步,忽的将她圈在怀中,“我的,宋夫人。” 窝在宋烨的怀中,洛长安只觉得格外踏实,心内暖洋洋的,像是春日里的风,拂过了心田,有什么东西在心内恣意的生长,快速蔓延。 一句宋夫人,甚得她心。 洛长安想着,以前的时候总觉得名分这东西太虚,委实没必要放在心上,如今才觉得不然,走着走着,自己竟也免不得落了俗套。 女人的安全感,似乎真的来源一这虚无缥缈的名分…… “要不,我陪你去承和宫吧?”洛长安仰头看他,“成日里躲着也不是个事,但我又不想单独与她相处,你权当是陪我消消食。” 宋烨吻上鬓边青丝,“那我随你去一趟。” 只要她,高兴就好。 “嗯!”洛长安点头,牵着宋烨的手往外走。 外头,夜凉如水。 宋烨眉心微凝,着人取了披风为她覆上,“还未入夏,夜里莫要贪凉,饶是身子不错,却也该仔细着,明白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爹。”洛长安笑着打趣,瞧着他手脚麻利的为她系着蝴蝶结。 对于她的调侃,宋烨浑然不在意,兀自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暖着。 “如今是愈发不知道收敛了,这大庭广众的也敢这样。”洛长安继续笑他,“皇宫大内,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到时候传到了百官的耳朵里,怕是又要闹腾。” 宋烨扯了扯唇角,“那又如何?这又不是头一遭,之前的流言蜚语还少吗?” 这皇宫里的奴才,哪个不是早早的适应了,宋烨和洛长安的相处模式?一个个早就习惯了,北凉皇帝动不动抱着洛小公子,在皇宫里狂奔,大喊着“传太医”等话语。 “抱都抱得,何况是牵手。”宋烨横了她一眼,“怎么,你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洛长安撇撇嘴,“我怕什么?行得正坐得端,我什么都不怕!” “那自然最好!”宋烨道,“总归要习惯才好。” 洛长安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她这人素来坦荡,流言蜚语什么的,左耳进右耳出,她只是有些担心宋烨的清誉。 毕竟,他是一国之君。 与她这样的混不吝,是截然不同的。 风吹着宫灯肆意摇晃,洛长安悄悄的掀了眼帘瞧他。 昏黄的灯火映照,宋烨侧颜如玉。 那样风姿俊朗,那样风光霁月。 洛长安瞧着瞧着,竟有些发了痴。 “小心口水。”宋烨忽然凑到她耳畔低语。 洛长安慌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俄而才反应过来,一记软拳敲在他身上,“你又诓我!” “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宋烨问,“愈发的沉迷?”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别开头不去看他。 “不要不好意思,无论我什么模样,都是你的。”宋烨低低的开口。 烛光下,眸中满是宠溺。 洛长安握紧他的手,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吾谷与众人远远的跟着,只觉得心内高兴。 只要皇帝和自家公子,和和美美的,吾谷觉得自己死也值得。 公子,幸福就好! 还没走到承和宫呢,就听得了微响的动静。 洛长安一怔,“哟,这就闹上了?” “还要去吗?”宋烨问,“去了可能会闹得更厉害。” 洛长安问他,“若是打起来,你帮谁?” “你这不是废话?”宋烨苦笑,“我不帮你,陪着你来作甚?由着她自生自灭便罢!”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不知道?相恋中的人,素来想得到另一半的肯定,我问两句,你答两句,便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是哪日你不愿理我了,那我便明白了你的心思!” “我能有什么心思,恨不能守着你,让你栓在我的这裤腰上,日日都带在身边。”宋烨紧了紧她的手。 洛长安别开头,笑得眉眼弯弯,“罢了,饶了你。” 进了承和宫。 内里,更是热闹。 一声“皇上驾到”让寝殿内的百花公主,瞬时懵在了当场,手中的杯盏还没来得及掼碎在地,宋烨和洛长安就已经进了殿门。 屋子里一帮奴才,扑通扑通全都跪在地上,各个不敢抬头。 “主子?”底下人轻唤。 百花公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手中杯盏放下,毕恭毕敬的行礼,“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烨没吭声,领着苏幕在一旁坐下,“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磕头行礼。 如此,洛长安才抽回手。 “都收拾干净,像什么话?”曹风低喝。 底下人手脚麻利的,将屋内的瓷片捡拾干净,扶起倾翻的桌椅板凳。待一切都处理完毕之后,众人再拜了拜,赶紧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期间,百花公主一直保持缄默,大概是在想着,该怎么跟皇帝解释,可她的眼睛却直勾勾的落在了苏幕的身上。 从皇帝和洛长安进来,她就瞧见了二人手牵着手的样子。 这算什么? 打脸? 羞辱? “不是说病了吗?”宋烨开口,“朕瞧着和妃神清气爽,中气十足,可一点都没有病容,想必这病是来得快也去得快?” 百花公主行礼,“皇上,臣妾方才是有些难受,背井离乡的从西域来到北凉,臣妾这夜里总是睡不着觉,人一旦失眠便容易性子暴躁,方才就是、就是没能克制住自己,所以发病了!” 洛长安还真是有点佩服这百花公主,撒谎比她还精,发脾气就是发病? 咋不说是发了瘟? 这般如此,铁定不是身上有病,是脑子有病! “和妃娘娘这病,委实有些怪异。”洛长安瞧着桌案上的果子,倒是新鲜得很,抓了一个就往嘴里送,“我瞧着,太医怕是不管用,要不……我找个厉害点的,给和妃娘娘扎几针,保管针到病除!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百花公主裹了裹后槽牙,“多谢洛公子美意,只是……这是我的寝殿,洛公子一介男儿怕是不方便进出。” “你把我当成……”洛长安指了指曹风,“他!他能跟着皇上去哪,我便也可以!” 曹风身形一震,“哎呦,这可比不得!洛公子比奴才矜贵多了,奴才只是个奴才!” “听到了?”洛长安笑问,“奴才都明白的事情,和妃娘娘倒是不明白了! 百花公主的脸,瞬时绿了。 第五百三十章 她,终于真的吃醋了 “皇上,您今儿带着洛长安过来,是为了羞辱臣妾吗?”百花公主呜咽,清艳艳的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真真是我见犹怜。 洛长安眉心微蹙,自个都在跟前坐着,百花公主尚且这般如此,那之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女人还不得可劲的勾着宋烨? 这么一想,洛长安便觉得浑身都不对了。 再看宋烨? 嗯? 这小子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淡然饮茶。 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洛长安越看……越觉得他这是心虚的表现。 宋烨不是不知道,洛长安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他心内坦荡,对这百花公主全然没有半点想法,便也没往心上去。 徐徐放下手中杯盏,宋烨侧过脸瞧着几欲掉泪的百花公主,这副面容,不管是谁人见着,都得为之动容,所以说……西域王将她送入皇宫,也是有道理的。 自古美人倾城垣,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惜,他宋烨心上早已有卿卿,不慕世间胭脂粉。 “和妃此言差矣,是你非要让人去请朕,说是自己病了,朕如今过来了,你竟是这般面目?”宋烨幽然叹口气,“你可知,若是真的论究起来,你便是欺君之罪?” 百花公主的呜咽声骤歇,显然没想到宋烨这般绝情。 旁人慕她红颜娇俏,羡煞她这副皮囊,可为何到了宋烨这里,任凭她耍尽美人计,都不管用呢? 她如此姿容,哪儿逊色于洛长安? 为什么宋烨如此偏爱洛长安,却待她这般薄情? 百花公主不信,这些日子的相处,宋烨便是半点都没有对她动过心思?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歪心思,想要占她的心思。 “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洛长安补刀,“和妃娘娘可要想清楚,再说话!御前胡言乱语,便是以下犯上!” 百花公主如鲠在喉,进退维谷。 “和妃。”宋烨开口,神色沉冷,“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是北凉不是西域,朕能允准你一次两次的僭越、犯错,甚至于口无遮拦,但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百花公主当下跪地,“臣妾不敢!” “朕会让曹风挑一个合意的教习嬷嬷,让你好好的学一学这宫里的礼数,虽然你是西域的公主,可入了宫就该入乡随俗。”宋烨不温不火的开口,“免得哪日再有外使来朝,丢了北凉的颜面,也使你西域面上难堪!” 百花公主骇然,不敢置信的望着宋烨,转而又瞪着洛长安。 洛长安倒是没想到,宋烨一本正经的训人居然是这般模样,口吻淡淡的,言语间却不留丝毫情分,将帝王至高无上的威严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此说来,他平素对她,真的是…… “曹风!”宋烨开口。 曹风赶紧上前行礼,“奴才明白!” 可见,这一次,宋烨不是说说而已。 百花公主彻底慌了,“皇上,臣妾知罪,以后断然不会再任性妄为,还望皇上宽宥。” “和妃此言差矣,朕这么做,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告诫,若然是惩罚,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宋烨叹口气,“朕想了很久,长日漫漫,和妃总要有点事情做,好过无所事事。” 洛长安心里发笑,她满腹计划,倒不如宋烨一句话来得管用。 这么一来,百花公主应该就没时间出宫了吧?只要她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也免得自己分心对付她,真真是最好不过。 “皇上!”百花公主梨花带雨,就这么娇滴滴的瞧着眼前的宋烨,“您是觉得臣妾出宫太过频繁,所以才想这般留住臣妾在宫里?” 洛长安:这话这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呢? “当初是西域使臣的缘故,朕允你自由出入宫廷的令牌,但是宫有宫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宋烨叹口气,徐徐站起身来,“后妃之中颇有争议,朕也不能坐视不理。” 百花公主低低的啜泣,“所以,皇上就出尔反尔,打算拿臣妾来立威?” “哎呦,和妃娘娘,这话可说不得!”曹风在旁提醒,“皇上这是为了您着想,您怎么能这样议论皇上?” 宋烨别开头,“先起来吧!” 曹风赶紧搀了一把,将百花公主搀起来,“和妃娘娘,您慢着点!” 啃完最后一口果子,洛长安便将果核搁在了碟子上,寻思着还是早些回去吧,她最听不得这些嘤嘤嘤的哭声。 宋烨瞧了她一眼,亦打算领着她往外走。 哪知下一刻…… 百花公主忽然扑上来,直接冲到了宋烨的怀里,惊得洛长安差点没跳到凳子上去,一张小脸铁青得厉害。 “皇上!”百花公主泣声连连,“臣妾知道错了,皇上就宽宥臣妾这一回,臣妾再也不敢了!” 洛长安:“……” 曹风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哎呦这局面,拉也不是,光看着也不是,可怎么好? “你……”宋烨黑着脸,几欲推开百花公主。 谁知,这百花公主就跟饭粒子似的,粘在了宋烨的身上,便死活不撒手。 洛长安一双眼睛,就跟刀子似的,卡在了百花公主的手上。 “公子、公子,冷静!”吾谷是谁,跟着自家公子这么多年,一眼就瞧出来了公子的无名火,慌忙近前低慰,“冷静!” 洛长安咬着后槽牙,瞧着百花公主不安分的手,搁在宋烨的腰上,死死抱着宋烨,她便觉得脑门上就跟着了火似的。 可现在,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后妃,她洛长安算什么东西? 皇帝再宠她,在身份上她也是站不住脚的,说难听点,不过是男宠罢了,皇帝再宠爱,也是登不上台面的。 “哼!”洛长安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宋烨心惊,“长安?” “皇上!”百花公主娇嗔,死死抱着宋烨不撒手。 谁知下一刻,宋烨狠狠推开她。 “啊……”百花公主未能站稳,瞬时被掀翻在地,“皇上!” 宋烨夺门而出,拔腿就追,“长安!” 洛长安一溜烟小跑,脚程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长安?”宋烨愕然,“人呢?” 曹风抖着手中的拂尘,“老奴、老奴没瞧见,方才就在前面的。” 四下黑漆漆的,哪里还有洛长安的身影。 宋烨心慌,这丫头怎么还是跑得这么快? 一如初见时,她在长街上开溜的样子。 “吾谷也不在。”曹风忙道,“估摸着是跟着一去的。” 宋烨环顾四周,“找!快找!” “是!” 第五百三十一章 家法伺候 小妮子跑得这么快,宋烨始料未及,不过也是真的高兴,这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洛长安吃醋了…… 曹风一边使唤人去找,一边偷瞄着自家主子爷,只瞧着宋烨时不时的扯起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有些慌,寻思着皇帝莫不是着急过头了? 所谓君心难测,说的约莫就是这个道理。 满宫里热闹得厉害,吾谷委实有些瞧不过去了,“公子?” 且看他家公子,坐在树桠上,晃动着双腿,一副“我就是不下来,你奈我何”的样子,显然是没将外头的动静放在眼里。 “公子?”吾谷扬起头,又喊了一声,“您再不回去,皇上估计都要拆墙了。” 洛长安别开头,幽幽的低哼一声,“他跟那女人搂搂抱抱的时候,可想过我?既是如此不要脸,那就让他拆了皇宫便罢了,爱怎样就怎样罢!” “公子,那不是皇上主动,明明是和妃娘娘自己心怀不轨。”吾谷瞧得真真的,“皇上是无辜的,真的与皇上无关。” 洛长安低眉看他,“苍蝇不叮无缝蛋,怎么没见着和妃来抱我,非要抱他呢?” 吾谷:“……” 啊这,怎么回答? 好半晌,吾谷才小声的嘀咕,“那人家是皇上的妃嫔,也不是您的妃嫔啊!” “哼,三宫六院,这么多女人,想来还真是不公平。”洛长安双手环胸,“我这为他守了清规戒律的,他却是处处走后门,见一个收一个,后宫比花楼里的姑娘还多。” 吾谷顿了顿,“可是公子,皇上就是皇上,不管谁当皇帝,那都是三宫六院,后宫三千,古往今来不都是这般吗?” “我不管!”洛长安梗着脖子,“我吃亏了。” 吾谷幽幽的叹口气,“公子,您跟皇上之前,不是早就知道,他是皇上,会有三宫六院吗?何况这一次,一码归一码,您还是赶紧下来吧,要不然整个皇宫都得闹腾起来。” “我不!”洛长安死活不肯下来。 吾谷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拿自家公子怎么办? “长安?”宋烨走出圆拱门,“下来。” 洛长安没理他。 “皇上!”吾谷赶紧行礼。 宋烨一个眼神过去,吾谷会意的离开。 站在树下,宋烨仰头瞧着闹脾气的小妮子,眉眼间满是宠溺之色,“闹够了吗?你可知道,你这么一跑,满宫里多少人在找你?” “找我干什么?我还能丢了不成?”洛长安轻哼。 宋烨张开双臂,“下来,我接着你。” 洛长安晃动着双腿,压根不理他,满脑子都是百花公主扑在他怀里,嘤嘤啜泣的撒娇模样,那不安分的胳膊,就这么、就这么圈着他的腰。 光想想就觉得胸口憋闷,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安?”宋烨轻唤。 得,不理他。 “吃醋了?”宋烨问。 还是不理。 “真的醋了?”宋烨笑了。 洛长安咬了咬后槽牙,愣是不吭声。 “这是第一次她碰我。”宋烨解释,“此前我只是在她那里坐坐,吃个饭就回去了,你也知道的,我只想守着你,对别的女人都不感兴趣。” 洛长安神色稍缓,低头看了他一眼。 宋烨又道,“后宫三千,你看我什么时候去临幸过?形同虚设,只是为了应付满朝文武,免得他们到时候又让我选秀。与其让那些新人入宫,倒不如就保持原貌,倒也容易对付,你说是不是?” “长安。”宋烨叹口气,纵身一跃,坐在了她身侧,“我与她真的没什么,就是吃过几顿饭的事。不过,你不高兴说明你心里在意我。” 洛长安扭头看他,“宋烨,我心里不舒服。” 宋烨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以前,觉得无所谓,男人嘛,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爹后院也多得是女人。”洛长安望着她,“我自己也经常去花楼,见惯了那些场面,总觉得那才是人之常情。” 风过鬓发,洛长安靠在了树干上,眉眼微垂,“可不知道为什么,与你相处久了,我的眼里便愈发揉不得沙子,见不得你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见着,便难受得不行,仿佛一股气堵在胸腔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待长安亦是如此。”宋烨握紧她的手,“长安与别的男人亲近,我这心里头也不是滋味,此前你待宋墨如何,无需我多言吧?” 洛长安一怔,“那是我兄弟。” “可在我看来,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没有单纯的友谊。”宋烨言简意赅,“长安,回去吧?” 洛长安撇撇嘴,宋烨已经跳了下去。 “来,接住你!”他仰头冲她笑。 洛长安想了想,这大晚上的也出不去,有什么事还是关起门来算账比较好。 “回到长乐宫,关起门来,你想怎样罚我都可以,跪搓衣板也成。”宋烨张开双臂,“来,长安,下来!” 洛长安忽然笑了,“你说的,跪搓衣板也行!” “是!”宋烨斩钉截铁,“都随你,可好?” 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 纵身一跃,洛长安从树上蹿下。 长臂一捞,宋烨稳稳的接她在怀。 “回家。”宋烨将她打横抱起,“你个小醋坛子。” 洛长安低低的哼着,这次倒是没有再拒绝。 宋烨知道,她这是在宣誓主权。 回到长乐宫,洛长安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个搓衣板,竟真的让宋烨跪了搓衣板。 曹风吓得脸都白了,这世上谁敢让皇帝跪搓衣板啊? 到了洛长安这里,那就是头一份。 合上殿门,曹风哆哆嗦嗦的站在外头,只期许着此事千万别外传,否则让满朝文武知道,又不知要闹出什么风言风语。 “严肃点。”洛长安瞧着跪在搓衣板上,略略发笑的宋烨,“这是罚你呢!” 宋烨连连点头,“是,我不笑,我严肃点。” “你得求饶。”洛长安道,“不然不真诚。” 宋烨想了想,“夫人,为夫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改。” “还有下次?”洛长安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宋烨连忙摇头,“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洛长安双手叉腰,“记住了,你是我洛长安的男人,以后再敢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我就家法伺候,让你把这搓衣板跪穿!” 宋烨仰头冲她笑,“是,夫人!” “别嬉皮笑脸。”洛长安哼哼两声,“不然就揍你!” 宋烨敛了笑,“夫人所言甚是!” “那……起来吧!”洛长安转身朝着床榻走去,“念你是初犯,暂且饶过你!” 哪知下一刻,腰间颓然一紧,已被宋烨打横抱起,“多谢夫人手下留情,为夫今夜一定好好努力,平息夫人的心头火。” “宋、宋烨……你个老流氓……” 第五百三十二章 你,才是根源 寝殿外。 吾谷和曹风,总算是放了心。 “你说这折腾的。”曹风连连摇头。 吾谷倒是不这么认为,“你不觉得,我家公子这是很好的转变吗?” “转变?”曹风一怔。 吾谷凑近了,低声开口,“公子的心思,终于放在了皇上的身上,以前……公子可不是这样的,对于身边的人,公子都是没心没肺,哪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 “所以现在,洛公子是真的心动了?”曹风问,“洛公子会一心向着皇上了,是吗?” 吾谷点头,“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公子已经离不开皇上了,对皇上的付出给予了回应,且学会了付出。” “如此,甚好!”曹风如释重负,“只有这样,皇上才能高兴,皇上一高兴,咱们当奴才的也会跟着高兴,这是好事!” 吾谷也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感情这事,总归需要回应,才能坚持得下去。 天还没亮,宋烨便离开了寝殿上朝去了。 临走前,还是老样子,吩咐底下人准备好小食,免得她一大早慌慌张张的,到时候丢三落四的,回头饿着她。 吾谷目送皇帝离去的背影,又悄悄的瞄了一眼寝殿内,自家公子还在安睡,便也没敢打扰,就在门后守着,免得公子醒来没人伺候。 天擦亮的时候,洛长安觉得身上有些不痛快,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痛快,隐约觉得胸口闷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 “公子?”瞧出了洛长安的不太对劲,吾谷赶紧近至床前站着,“公子?” 洛长安有些喘不上气来了,睡梦中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衣襟,额角有薄汗隐隐渗出。 “公子?”吾谷急了,“公子您怎么了?” 洛长安咬着牙,身子如刺猬一般微微蜷起,窒息的感觉,让她在梦中开始挣扎。 “公子!”吾谷慌忙推搡着,“公子!公子醒醒!” “呼!” 洛长安骤然坐起身来,一双眼睛瞪得斗大,她揪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吾谷。 吾谷吓得够呛,一张脸铁青得厉害,尤其是瞧见自家公子,惨白的容色,更是心里砰砰跳,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情蛊这玩意,委实折磨人。 上次公子发病,直接捅了皇帝一刀,所以现在,吾谷吓得半死,生怕公子又变成了提线木偶,如此一来,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公子?”吾谷低低的唤着,生怕洛长安还在迷梦中,“您醒了没有?” 洛长安徐徐敛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双肩也跟着耷拉下来,“我方才又是怎么了?是我又不受控制了吗?” “那倒没有!”吾谷忙摇头,“您好似是做了噩梦,仿佛是喘不上气了,憋着一口气,奴才可都吓死了。” 洛长安松开揪着衣襟的手,胳膊当即垂下,“我方才,真的喘不上气来了。” “什么?”吾谷骇然,“奴才这就去找太医!” 洛长安一把拽住他,“不许去!” “公子?”吾谷急了,“可能不是情蛊的问题,是您的身子有恙,奴才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若是没事自然最好,若是有什么心慌气虚之症,咱也好早治早好。” 洛长安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 “公子?”吾谷皱眉,满脸担虑。 洛长安掀开被褥起身,“洗漱更衣吧!” 眼见着是拗不过了,吾谷只能行礼退下,“奴才这就去办。” 只是,这么一折腾,洛长安的精气神便不是太好,瞧着有些走神。 即便到了四方门,亦是如此。 “小安安?长安?”绿音公主愕然,冷不丁加大音量,“长安!” 惊得洛长安骇然站起身来,慌忙问,“什么?” “你今儿怎么了?”绿音公主诧异,很是不解的打量着她,“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什么事?还是说,又发生了什么事?” 洛长安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夜里睡不好,有点困而已。” “是吗?”绿音公主怎么那么不信呢? 洛长安垂眸,捻一块糕点,却迟迟没往嘴里塞,“我还能骗你吗?” “吾谷,你来说!”绿音公主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说实话,知道吗?不然对你家公子可没什么好处。” 吾谷有些犹豫,瞧了瞧自家公子,又看了看绿音公主,“奴才……” “说!”绿音公主瞪了他一眼,“她什么情况,还需要我多说吗?” 吾谷垂着脑袋,“公子晨起的时候,有些喘不上气,仿佛是做了噩梦一般,奴才当时瞧着,差点吓得魂儿都没了。” “你呼吸困难?”绿音公主猛地站起身来,“长安,你已经觉得窒息了?” 洛长安抬眸看她,定定的看了半晌,都没开口说话。 “你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尤其是蛊毒方面,我是西域来的,什么情况,我会不知道吗?”绿音公主叹口气,“别忘了,我也有蛊。” 洛长安垂眸,“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睡着睡着,有些喘不上气来,好在吾谷在旁边把我叫醒,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没有发病。” “不是你没有发病,而是那个人发病了!”绿音公主双手环胸,“断了血源,没了活祭的祭品,蛊虫开始反噬了,他应该是尝到了苦头。” 洛长安心惊,“什么?” “还不明白吗?”绿音公主侧过脸看她,“活祭一开始就不能停下来,两个人死于活祭,但是现在你把那个祭品保护起来了,也就是让蛊虫断了粮。饿极了的蛊虫,会反噬宿主!” 洛长安眉心紧蹙,“如此一来,会有什么后果?” “没什么,自食其果罢了!”绿音公主道,“初始气短胸闷,喘不上气;其后便是疼痛入骨,各种折磨,生不如死。” 吾谷急了,“那我家公子会怎样?也会如此吗?” “这倒不一定。”绿音公主摇头,“毕竟进行活祭的是他,不是长安,受到的影响肯定没那么大,做多是一时半会的,稍微有点……” 吾谷呼吸微促,“那不还是有影响吗?” “不过,小安安,你可得注意了。”绿音公主难得这般神情严肃,“若是他找不到祭品,就该找你了!” 洛长安骇然抬眸盯着她,呼吸一窒,“什么?” “你,才是根源!” 第五百三十三章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这 听到这话的时候,洛长安浑身都在打颤。 害怕吗? 说真的,很怕! 以前她无所畏惧,因为没什么可在意的,被困在京陵城内,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最多是一门心思想着离开。 但是现在,她怕极了。 想要好好活着,给爹养老送终,与宋烨白头偕老。 洛长安,不想死,更不想离开宋烨身边。 “你最近要小心了。”绿音公主低声叮嘱,“既然已经出现了窒息的症状,他就会很快来找你,若无必要,不要单独行动,不要落单,知道吗?” 洛长安点点头。 吾谷默默的记在心里,公子断然不能出事,否则他死亦难辞其咎。 “当然,只要大家都在一起,我相信也没人敢这么大胆来袭。”绿音公主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你呢,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该怎样就怎样,反正已经断了那人的活祭,除非他自己把情蛊取出来,否则他就要自食其果了!” 洛长安颔首,应了一声,“好!” 便,再也没了动静。 吾谷叹口气,公子这副模样,让人瞧着好生担心。 “皇帝是不是还不知道?”绿音公主问。 洛长安点头,“我没敢告诉他。” “两个人之间的事,何必弄个敢不敢的?”绿音公主摇头,“既然决定在一起,不是该开诚布公吗?你这样瞒着,若是哪日真的出了事,还不得把他给急死?” 洛长安略显无奈的笑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洛公子,公主!”王虎着急忙慌的跑来,“有消息了!” 洛长安骤然起身,心神震荡,“什么消息?” “之前咱们走访了炒货铺边上的百姓,都说没瞧见什么马车,今儿咱们又派人去了,却是有了消息。”王虎解释,“之前有一户人家出城去了,今儿才回来,主人家说,那天傍晚时分,还真的瞧见了一辆丢着碎布的马车经过。” 洛长安与绿音公主对视一眼,大喜过望,“真是太好了。” “人已经到了正厅,洛公子可要去见一见?”王虎忙问。 洛长安点头,“自然是要见的,走!” 正厅。 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立在那里,看神情似乎是有些焦灼。 见着来人,当下起身相迎。 “洛公子,就是他!”王虎介绍。 长衫男子赶紧行礼,“大人!” “说说话,是怎么回事?”洛长安有些焦灼,坐定便开问。 长衫男子再拜了拜,这才开口道,“这几日,小民出城办事去了,今儿才回来,便听得四方门的诸位大人说是查什么马车,小民还真的见过。” “确定是飘着衣服碎片的马车?”绿音公主追问。 长衫男子解释,“是不是衣服碎片,小民不知道,但马车里的确有东西丢出来,当时还砸在了小民的脸上,小民为此还骂了两句,但是对方没有理睬。” “驱车的是不是?”洛长安手一挥。 画像是当日炒货铺的伙计,描述所成。 长衫男子细细的端详着,须臾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人!” “确定?”洛长安问。 长衫男子斩钉截铁的回答,“是,小民很确定,就是这个人,错不了!” “太好了!”洛长安欣喜若狂,“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他们后来去哪了?” 长衫男子继续说道,“当时天色渐暗,小民骂了几句之后,瞧着那人猛地一回头,如此这般的凶神恶煞,便也没敢再多说什么,想着这人太凶,万一对我做点什么可怎么好?所以赶紧走开了。” “当时他停车了?”洛长安问。 长衫男子点点头,“对,他瞧见了我拂了一把脸,似乎是抓了什么东西下来,他就停车掀开了进去瞧,也不知道是不是瞧见了什么不太对的地方,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眼神格外恐怖。” “大概是发现了。”洛长安望着绿音公主。 绿音公主点点头,“发现了那渔夫沿途做记号,所以恼羞成怒,这才有了炒货铺的伙计,见着他的那一幕。” “没错!”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转头又问,“后来呢?” 长衫男子压瞧了一眼众人,“后来我躲起来了,想着这怪人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万一杀人灭口便不太好了。后来,他就驱车走了!” “走了?”洛长安瞬时气馁。 那不是,线索又断了? “不过,我瞧着马车声并未滚去多远。”长衫男子又道,“想必就停在附近,而旁边只有几户人家,大概……” 洛长安呼吸微促,“那就是说,范围缩小了,位置就在你家附近?” “大概是的。”长衫男子点点头,只是眼神有些闪烁,好似有几分不敢肯定,“不过后来,小民就走了,没再留心,也不知道那马车有没有再继续驱使。” 王虎近前行礼,“洛公子只管放心,咱们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把那个瘦麻杆也叫上,他也是人证。”洛长安吩咐。 王虎点头,“您放心。”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洛长安起身。 绿音公主转头瞧着长衫男子,心里隐约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大概是觉得消息来得太容易了些。 “阿绿,走啊!”洛长安转头望她。 绿音公主回过神,“哦哦,这就来!” 出了四方门,绿音公主便也将此事忘在了脑后,寻思着可能是自己太过多疑所致。 还是当时那条巷子,洛长安忽然有种莫名的烦躁,喜悦之色在瞧见临王府大门的时候,瞬时一扫而光。 站在临王府门前,洛长安垮塌着小脸,双手环胸,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公子?”吾谷低唤,“您怎么了?不高兴,咱不进去就是。” 反正,临王又不会主动出门。 以临王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出来见人的,他那张脸…… 谁见着,不害怕? “你说,这几日怎么绕来绕去,都在这儿呢?”洛长安面色沉沉,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吾谷答不上来,也不敢轻易回答。 “吾谷,怕是要真的要撕开这最后一层布了。”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过呢?我自诩能识人,可怎么在宋家兄弟身上,处处摔跟头?” 吾谷想了想,“公子,也许……帝王家本就是如此。” “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果真是很难改变的。”洛长安想起了宋烨的那句话。 若非宋墨母妃出身不好,这皇位是谁的,还真是不一定…… 第五百三十四章 搜府 “公子,那您这是要进去吗?”吾谷问。 瞧着自家公子如此犹豫的样子,显然是想进去嘛! “进去,为何不进去?”洛长安徐徐垂下胳膊,眸色沉沉的盯着眼前的临王府,“既然都到了门前,岂有退缩之理?此前,我还是真的没有多想,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在这附近消失了……” 吾谷担虑,“既然如此,临王府便算得上是龙潭虎穴,公子可莫要轻举妄动。” “去,把王虎和寒山都叫出来,带上阿绿。”洛长安负手而立,“此前一直犹犹豫豫的,总觉得自己不会看走眼,但是昨夜……” 昨夜经过宋烨那么一说,洛长安心里的石头便彻底放了下去,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 人与人之间,果真不能只靠着眼睛和猜测去推想,与生俱来的东西,不是说隐去就能隐去的。 “是!”吾谷行礼,转身离开的时候又特意叮嘱道,“公子,奴才去去就回,您可千万不要擅自进去。”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你当公子我是傻子?单枪匹马闯进去?若真的是宋墨搞的鬼,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我才没那么蠢。” “那就好!”吾谷挠挠头,赶紧跑开。 须臾,王虎和绿音公主急急忙忙的跑来,连一贯远远跟着的寒山,都现了身。 “公子?”吾谷如释重负,还好,公子还乖乖的站在门口。 王虎瞧了瞧临王府的门楣,“洛公子,您是说,要进临王府?” “怎么,进不得?”洛长安回头看他,“还是你怕了?” 王虎犹豫了一下,“洛公子,您也知道的,这临王殿下再怎么说都是皇上的亲兄弟,咱们若是贸贸然的闯了临王府,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这……” 这可不好处置。 “你确定要进去?”绿音公主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这临王翻脸,去皇帝那里告状,你真的能……搞得定皇帝?”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若是搞不定,还能开这口?放心吧,就是正常巡视,进去查查看就知道了,若是没什么痕迹,咱就撤了嘛!至少,也能证明宋墨是无辜的。” “会不会打草惊蛇?”寒山有些担心。 洛长安双手环胸,“咱们这大张旗鼓的,又是找马车,又是找黑衣人,你觉得还不够打草惊蛇吗?” 寒山一怔:“……” “既然都是打草惊蛇,那不如动静闹得大一些。”洛长安瞧着临王府的大门,“若不细细查一查,我这心里总归不舒服。” 绿音公主笑了笑,“反正都来了,你也敢担当,那就进去吧!听说这临王殿下,现如今很是落魄,想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我去敲门!”洛长安上前。 这一次,她选择从正门进去,而不是偷偷摸摸的从偏门进。 门环轻叩,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 府内。 管家行礼,“王爷,洛公子带着四方门和一众侍卫,在门外等候,您看……” 宋墨站在后花园里,瞧着满院子的花,风一吹,花香四溢。 原本是多好的美景,奈何总有煞风景之事发生。 “是来查本王的?”宋墨眸色幽深,“吧嗒”一声,折断了手边的花枝,“都来了?长安居然把他们都带上了,可见昨天夜里是想清楚了。” 管家有些心慌,“王爷,那您说这事……” “本王不允,他们就不会进来了吗?”宋墨轻嗅手中花,“有长安在,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带着这些人进来。” 管家一怔,“想来没有王爷的应允,洛公子不会……” “皇帝那里,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宋墨深吸一口气,花儿捏在掌心里,顷刻间支离破碎,花瓣散落一地,“让他们进来吧!” 管家骇然,“王爷?” “去吧!”宋墨依旧立在花丛中,“进来的时候,让长安来这儿见本王。” 管家行了礼,“是!” 风,还是那样暖。 凉的,是人心。 临王府大门打开,管家毕恭毕敬的把人迎了进去。 寒山带着侍卫,跟在洛长安身侧,其后是绿音公主。 再后面,则是王虎,以及领着的四方门门人。 “进去之后,不要探头探脑的,知道吗?”王虎叮嘱瘦麻杆,以及炒货铺的伙计,“不要东张西望,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只管认人就是,明白了吗?” 瘦麻杆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小人明白!洛公子给了那么多银子,咱也是个实诚人,一定会好好办事,管住自个的手脚。” “是!”炒货铺的伙计倒是老实,只毕恭毕敬的应了声。 二人紧跟在王虎身后,倒也还算谨慎,委实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只是进了王府,免不得东张西望的。 “这临王府怎么衰败成这样?”瘦麻杆小声的嘀咕,“我瞧着一点都不像王府的样子,这草都长得比人高了,进来这么久,连个伺候的奴才都没瞧见。” 伙计“嘘”了他一声,“小声点,别说了,咱们进来只是来认人的,认出来就走,若是没有,也只能就此作罢,切不可多生事端。” “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瘦麻杆摸了摸自个的鼻尖,左看看,右瞧瞧,原以为进了王府就是好生新鲜之事,谁知道瞧见的竟是这般荒凉之景。 如今想来,这皇家的儿郎,也是不好当啊! “都别说了!”王虎低语,“万一让王爷的人听见,仔细吃不了兜着走。” 瘦麻杆弯着腰,赶紧赔笑脸,“是是是!” 语罢,瘦麻杆探着头,瞧了瞧前面的老管家,可惜,只瞧见一个背影,倒也没看出什么来,再看看周围…… “这是要去哪?”绿音公主低声问。 洛长安对临王府颇为熟悉,自然知道这是要去哪,“去后院的后花园。” “后花园好玩吗?”绿音公主又问。 洛长安想了想,“御花园好玩不?” “不就是开几朵花吗?”绿音公主摇摇头,“初初进去还算是兴致,久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所以啊,凡是花园都是一个行至,开点花,来个假山,再弄个亭子,拨弄拨弄鹅卵石小路,然后就完事了!” “那没意思!”绿音公主满脸嫌弃。 及至小花园前,管家顿住脚步,冲着寒山道,“大人,王爷吩咐了,这花园只准洛公子进去,闲杂人等怕是多有不便。” 寒山眉心微蹙,“皇命如山,我奉皇上之命保护洛公子,必须寸步不离。” 管家迟疑着,扭头望着洛长安。 这可,怎么办? 第五百三十五章 宋墨,回答我的问题! “这事没得商量!”洛长安道,“除了四方门的人和一众侍卫,我身边的这几个人,都得跟着我,寸步不离!是皇命也是我的命,若是你们非要拦阻,我不进去便是。” 管家一怔,无奈的拜了拜,转身进了花园。 须臾,管家又匆匆忙忙的回来,“洛公子,王爷允了!” 也就是说,宋墨退了一步。 “走吧!”洛长安瞧着绿音公主,“带你进去溜溜。”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好嘞!” 刚进去,就闻到了满园的花香。 入目,便是繁花似锦,花团锦簇。 绿音公主一怔,“诶,这可比御花园好看多了。” “这不是比御花园好看,而是这地方没有御花园那么大,所以花卉拢在一起,瞧着更艳丽更好看写。”洛长安踩着鹅卵石小径,穿过花丛,朝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宋墨,就在亭子里坐着。 隔了一段距离,洛长安瞧了寒山一眼。 寒山会意,叮嘱吾谷好生伺候着,便顾自在边上站着等候,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看到亭子里的动静,倒也不怕宋墨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洛长安带着绿音公主进了亭子,瞧一眼炉子上温着的小壶。 “长安今儿倒是不错,知道自个进来了。”宋墨提了小壶,沏了三杯茶,“还带了朋友进来,是嫌我这临王府太冷清了吗?” 洛长安瞧着周遭,“景色如此好,自然是要邀人共赏。阿绿,这便是临王宋墨。” “临王殿下!”绿音公主还算有礼。 宋墨回礼,“绿音公主赏光,本王不胜荣幸。” “客气!”绿音公主坐定。 茶香四溢,洛长安端起杯盏,悠哉悠哉的浅呷一口。 宋墨习以为常的将桌案上的碟子,往她跟前挪了挪,“你喜欢的核桃。” “上次可没有。”洛长安伸手拿了一个,“这次果真是有所准备了。” 宋墨低头一笑,“你来过,我便觉得自己好似活了,就差人去买了点核桃搁在府中备着。于是乎,老天爷长了眼睛,这么快就把你送来了。” “老天爷若是真的长了眼睛,就让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早早收回去,免得害那么多无辜的人。”洛长安撇撇嘴,将盛着糕点的碟子,往绿音公主的面前挪去,“阿绿,饿了吗?” 绿音公主笑了,“我又不是饭桶,走哪都问我饿了吗?” “别人是知音,咱是吃音啊!”洛长安笑着剥开核桃。 她在这里待得越久,王虎他们就能在王府里转悠得更久,所以她只能虚以为蛇,给王虎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查清楚临王府里的事情。 “那倒是!”绿音公主点点头,捻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欸,这不就是……” 洛长安笑道,“翡翠珍珠糕,你又不是没吃过。” “我原以为只是长得相似,没想到……”绿音公主有些诧异,“这是那家店里买的吧?” 洛长安一怔,默默的捻起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咬一口便顿在了原地,继而转头望着宋墨,“你不会真的已经料到,我今儿会过来吧?” 要不然,怎么连她最喜欢吃的糕点都准备好了呢? “我哪能算得这么准?”宋墨摇头,捂了捂面上的黑纱,“只是让人去买核桃的时候,顺带捎回来的,这不刚好你来了?” 凑巧? 无巧不成书,巧合也不是这么个巧法吧? “那我可真是有口福。”洛长安与绿音公主对视一眼。 绿音公主心领神会,悄摸着环顾四周。 “长安今儿带着人来,是为了查京陵城里那桩杀人的案子吧?”宋墨端起杯盏,慢悠悠的浅呷一口。 洛长安一门心思剥着核桃,头也不抬,“你怎么知道,我进来是查这案子?你不是闭门不出吗?何以知道这事?” “闭门不出,不等于装聋作哑,变成傻子。”宋墨叹口气,“长安,你是在怀疑我吗?” 洛长安手上的动作一滞,“宋墨,你我多少年的交情,你觉得我会怀疑你吗?” 这等于将问题抛回了宋墨身上。 宋墨苦笑,“长安,我觉得你变了。” “人都会变的。”洛长安将核桃仁塞进了嘴里,“包括你,包括我,这世上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宋墨摇头,“还是有的,只是你未曾察觉罢了!” “宋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敢回答吗?”洛长安嚼着嘴里的核桃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宋墨点头,眸色温柔的回应着她的视线注视,“你说。” “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洛长安音色低沉。 一旁的绿音公主默默的吃着糕点,只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直白,而自己坐在这里委实颇为尴尬,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 “长安!”宋墨好半晌才开口,“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洛长安可不管这些,“有?还是没有?” “那就得看你说的,伤天害理是什么范畴?”宋墨紧了紧手中杯盏。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比如说,残害他人,伤害无辜。又比如说,图谋不轨,心狠手辣。” “长安,我是皇家的人。”宋墨意味深长的开口,“身为皇族的一员,你若说我双手干干净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哪怕是皇兄,也做不到如此!”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 “身在帝王家,谁能干净得了?”宋墨继续道,“你去问问皇兄,他一声令下,死过多少人?从皇子到皇帝,他杀过多少人?死在他手里的,是否有无辜枉死之人?” 洛长安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长安,善恶不是这么分的。”宋墨仿佛在试图给她洗脑,“身在这个位置,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若非如此,你以为我这些年,为什么将自己放逐,远离京陵城吗?就是不愿见到,那些漆黑的一幕幕而已!” 洛长安捻了一个核桃,用力的握在掌心里,“宋墨,你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口口声声落在宋烨身上?我问的是皇帝杀了多少人吗?我问的是你!宋墨,你为何不敢直接回答我?” 宋墨心头一钝,没想到她这般清醒,居然没被他绕进去。 “宋墨,别把我当以前的那个洛长安。”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经历过太多事情之后,人是会长大的,眼睛也会愈发擦亮。我有眼睛,会自己去分辨善恶,无需你来教我!” 宋墨呼吸一窒。 “宋墨,回答我的问题!” 第五百三十六章 拖延时间 话题有些严肃,氛围有些紧张。 一旁的绿音公主有些坐不住,只觉得这两人现如今剑拔弩张的样子,似乎不太适合谈话,但她又插不上嘴。 毕竟,她与宋墨不熟,只知道洛长安与宋墨情义颇深,二人的其他内情,她委实不知。 面对洛长安的质问,宋墨保持了沉默,就这么神情微恙的盯着她。 “为什么不敢回答?”洛长安咄咄逼人,“宋墨,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若光明正大,为何不敢说?宋墨,你倒是说啊!” 宋墨半垂下眉眼,“长安,有些事情……” “不要跟我解释,你知道的,我最烦那些借口。”洛长安双手环胸,“只要给我个答案就行,一句有没有,很难吗?” 宋墨苦笑,“不难,应声就是,只是不想骗你。” “宋墨,你骗我的还少吗?”洛长安叹口气,“你我这么多年朋友,我实在是不想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撕开了脸皮大家都难堪。” 宋墨转身走向小炉,“茶凉了,我给你……” “宋墨!”洛长安忽然扣住他的手腕,“你我原是喝酒的情义,喝茶不太合适,还是不必了!说完这些话,我也就没什么可说了。” 宋墨垂眸,瞧着搁在自己腕上的手,神情微沉。 “坐下吧!”洛长安道,“我一会就走。” 说着,她又开始剥核桃。 宋墨默默的坐了回去,瞧着洛长安这副神色,心下有些微沉。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知道洛长安这是生气了。 “长安……”宋墨刚要开口,洛长安便站了起来,“你要走?” 洛长安瞧了绿音公主一眼,“带你逛逛。” “好!”绿音公主巴不得。 这一味的坐着吃吃喝喝,让她浑身不得劲,委实有些尴尬,出去走走反而能透透气。 宋墨没吭声,瞧着洛长安带着绿音公主,穿梭在花海之中。 在没有他的地方,她笑得很是高兴。 “来!”洛长安折花在手,“给你插上。” 绿音公主笑了笑,由着她胡闹,“好看吗?” “可好看了!”洛长安道,“回头我让师父给你个方子,你照着吃,我师父的医术精湛,在江湖上也是有小名头,到时候你一准能瘦下来。” 绿音公主羞红了脸,“真的?” “你与宫里那个是亲姐妹,所以你的底子肯定不会太差,只要你好好的配合,肯定能跟她一样好看。”洛长安轻嗅手中花,“我是认真的。” 绿音公主深吸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有点不太自信,毕竟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谁都不会相信,我与她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相信我便是。”洛长安抬步往前走。 绿音公主紧随其后,偷摸着瞧了一眼亭子里的宋墨,继而小声的问,“小安安,我方才都怕你跟他打起来,这到底是临王府,你如此这般,就不怕他对你下手,对你不利?” “吃饱喝足了没有?”洛长安问。 绿音公主方才只顾着吃,这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吃了不少。” “那就好!”洛长安笑道,“待会咱回去,你不要吃也不要喝,咱们走了这么一会,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绿音公主心里发怵,“知道了。” “我呢,现在带着你溜达溜达,权当是给王虎他们腾出时间,让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搜查整个临王府。不过,我估计效果不大!”洛长安拨弄着手里的花。 绿音公主不解,“为何?” “你会把事儿,搁在明面上吗?”洛长安问。 绿音公主摇摇头,“不会。” “另外,我觉得最有破绽的,应该是咱们掌握的人证。”洛长安瞧着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她知道,宋墨正盯着自己,所以切不可露出破绽。 “你是说,临王没料到,咱们手里还有人证,没料到人证还见过……那个黑衣人和灰色长衫的男人?”绿音公主如今是愈发有默契了。 洛长安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所以,你给王大人他们腾时间,是为了认人?”绿音公主问。 洛长安以舌尖抵着后槽牙,紧了紧咬肌,“要不然,你以为呢?以我对宋墨的了解,这人外表不慕荣华富贵,瞧着很是豁达,可实际上很小心谨慎。” “你说你与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没发现他的真面目?”绿音公主难得有机会调侃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洛长安啊洛长安,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洛长安一声叹息,“不得不说,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谁能料到他这时常不在京陵城的人,竟也藏着这样的心思。” “心思?”绿音公主一怔。 洛长安抬头望着天色,灰蒙蒙的,仿佛是要下雨了,“身在帝王家,免不得觊觎皇位,想当皇帝,想要这北凉天下归入囊中。” “这是要谋反啊?”绿音公主明白了,“想当皇帝?” 洛长安横了她一眼,“这么明显,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我倒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份心思。”绿音公主双手环胸,“说句实话,若换做是我,我宁可这浪荡闲暇的日子,也不愿去凑那个热闹。” 洛长安笑了,“那是你,知足常乐,但总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羡慕高高在上的位置,觉得那才是自己的人生意义所在。” “那咱们再晃一圈?”绿音公主环顾四周,“这园子也不大,咱这……” 也不好一直绕圈,要不然宋墨会瞧出端倪。 “走吧!”洛长安将手中花枝递给她,“摘点花回去,就说你喜欢!” 绿音公主一怔,“这倒是好法子!” 拖延计! “挑一挑。”洛长安道,“拖时间。” 绿音公主笑呵呵的穿梭在花丛里,“问题不大,看我的。” 宋墨坐在那里,悠闲品茶。 他目不转睛的瞧着洛长安,帮着绿音公主,采摘园子里的花,偶尔低眉轻嗅,仿佛很是欢喜,唇角一直带着笑。 片刻之后,绿音公主已经抱了一捧花回来。 “临王殿下不会介意吧?”绿音公主笑问。 宋墨摇头,报之一笑,“公主喜欢就好,这些花原就是为了长安所栽,只要长安高兴,你们全部搬走也无妨。” “这可不敢!”绿音公主将花束搁在桌案上,“不过,今儿总归是我沾了小安安的光,回头我可得仔细插起来。” 洛长安嗅了嗅,“很香!” “长安不喜欢吗?”宋墨问,“你怎么不为自己摘点?还是说,你怕皇兄误会?” 洛长安眉心微凝,目色沉沉的盯着他,“你觉得呢?” 第五百三十七章 找到马车了 “到底是生分了!”宋墨幽幽的叹口气,“长安,真的不再是曾经的长安了。” 洛长安没吭声,瞧着桌案上的花束。 花好看,只是她不喜欢宋墨的花而已。 “若然是皇兄所赠,长安必定如获至宝。”宋墨浅呷杯中清茶,若有所思的瞧着她。 垂眉顺目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也不知道来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 “那是自然。”洛长安望着绿音公主,“阿绿,你觉得喜欢吗?”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自然是喜欢的,你送的!尽管,也算是借花献佛。” “所以啊,自己喜欢的人所赠,肯定是满心欢喜。”洛长安意味深长的望着宋墨,“这是毋庸置疑的道理。” 宋墨敛眸,捏着杯盏的手,手背上青筋微起。 洛长安将视线落在别处,未再言语。 这天,愈发的灰蒙蒙。 寒山远远的站着,只期许着王虎能加快脚步,将事情解决妥当。 事实上,王虎亦极为努力。 临王府内的人,愈发少了,走了半晌都不一定能碰见一个奴才,好在周遭也没什么人跟着,就由着四方门等人在府内瞎晃悠。 “大人,这还能找着吗?”瘦麻杆有些不耐烦了,“咱这兜圈子的,能兜兜转转到什么时候?洛公子那头也没个动静,要不您去看看?” 王虎瞥了他一眼,“费什么话,让你看你就看,这临王府还不够你瞎晃悠的?” “哪能啊!”瘦麻杆连连摆手,“小人就是担心,到时候误了你们的大事。” 王虎轻呵,“这么为旁人着想,委实了不得,你小子别玩什么花样,老实点,好好的瞧着,好好的认着。” 马棚边上,停着一辆马车。 王虎领着众人过去,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细细的检查着,奈何没有找到瘦麻杆当时说的,关于马车上的痕迹。 “好像不是。”王虎顿了顿。 瘦麻杆双手环胸,犹豫着摸着自个的下巴,神神道道的绕着马车走圈圈,“不是好像,而是……这压根就不是我见过的那辆马车,车轱辘完好无损,马车也是新的,瞧着就不是嘛!” “罢了!”王虎叹口气。 倒是一旁的伙计,低低的开口,“你再仔细看看,保不齐这车轱辘什么的,都是新换的。” 这么一提醒,王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王虎猫着腰,钻进了马车底下。 “大人,您这是干什么?”瘦麻杆忙问。 伙计也甚是不解,“大人,您找什么?” 王虎伏在马车底下,指尖摸了摸车轱辘边上的痕迹,转而翻个身,直接躺在了车底下,仰头望着上方。 马车底下,夹杂着一片叶子,这倒是让王虎想起了之前城外的那片林子,似乎,就是这样的叶子? 犹豫再三,王虎慢慢悠悠的爬出了马车。 “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呢?”瘦麻杆当即迎了上去。 王虎环顾四周,吩咐底下人,“找找看,王府内外,有没有长着这样树叶的树?” “是!”底下人毕恭毕敬的接过树叶,当即分散开来去找。 瘦麻杆瞧了瞧叶子,忽然明白了过来,“哎呦,这叶子不是当时城外林子,就是我们庄子外头那片的吗?” “你确定吗?”王虎问。 瘦麻杆有些犹豫,这事可不敢打包票,只能说是相似。 “去查!”王虎转头望着底下人。 瘦麻杆这人说话没把门的,做事也没谱,谁知道这会说的是真是假?还是查一查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辆车,车轱辘是新的。”王虎瞧着瘦麻杆,“但是车底下的主轴却是旧的,我瞧着那车轱辘连泥都没沾全乎,可见是刚换上去的。” 瘦麻杆骇然,“那就是说,可能是这辆马车咯?” “不知道!”王虎可不敢随意下结论,毕竟是临王府的东西,万一弄错了,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连带着整个四方门,都得跟着倒霉。 门主如今不在京陵城,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掀开车帘,王虎登上了马车。 青布马车,是最寻常不过的。 车内,装饰亦是简单简朴,没有任何的花样,全然不似一个王爷该有的排场,说句不好听的,连壁毯都未贴上分毫,遮风挡雨和防震效果可想而知。 “这么寒碜?”王虎一怔。 想了想,王虎开始搜查马车。 车内被清洗得很是干净,瞧着没有任何的痕迹可寻。 王虎有些失望的坐在车内,略带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若是没有半点痕迹可寻,那洛公子此番心思不就白费了吗? 洛长安现下还没动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洛长安在拖延时间。 为他们,争取时间。 思及此处,王虎重新振作。 “大人?”伙计在外头喊。 王虎掀开车窗帘子,“怎么了?” “有什么痕迹吗?”伙计问。 王虎刚要回答,骤见着窗棱缝隙里,好似夹杂了什么东西,今儿天气不太好,灰蒙蒙的,所以让这东西略有些反光。 “这是什么?”王虎环顾四周,“给我匕首!” 外头的人,赶紧递了一把匕首。 匕首刃薄而刀尖锐利,能将窗棱缝隙里的东西挑出来。 瘦麻杆和伙计,踮着脚尖,瞧着王虎拿着匕首,不知道在挑弄什么东西? “大人,您干什么呢?”瘦麻杆忙问。 须臾,王虎总算是小心翼翼的将,缝隙里的东西挑了出来。 一片略显晶亮的东西,尤其是反光的时候,能瞧得特别清楚,但因为夹在缝隙里,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待王虎下了车,瘦麻杆赶紧凑了上去。 左右那么一瞧,瘦麻杆当即笑道,“哎呦,这不就是鱼鳞吗?” “鱼鳞?”伙计赶紧上前。 可不就是鱼鳞吗? “鱼鳞……”王虎回眸,若有所思的瞧着身后的马车。 车轱辘是新的,车轴是旧的,车底下夹着城外的叶子 车内很干净,车窗缝隙里却夹杂着鱼鳞。 种种迹象说明,这辆马车很可能就是瘦麻杆之前在城外,所见到的、那辆劫人的马车。 临王府的马车,出现在城外劫人,若无临王的命令,底下人谁敢这么做? 只是,光凭这些证据,怕是不能让临王认罪…… 证据还不够。 须臾,底下人回来,都说没瞧见附近有这样的树。 可见这片叶子,不是在临王府内沾上的。 “城外……”王虎眯起危险的眸子。 这么一来,洛公子岂非危险? 第五百三十八章 老刁奴 “王大人?”伙计开口,神情有些犹豫,“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就靠着这一片叶子和一片鱼鳞,怕也不好多说什么吧?” 王虎吩咐底下人,仔细将这些东西收好。 这些都算是证据,虽然微不足道,但必须保存下来。 “走,先去跟洛公子汇合!”王虎抬步就走。 伙计和瘦麻杆,赶紧跟上。 这临王府瞧着是官家府邸,可实际上呢?阴测测的,人走在这空寂荒芜的宅邸内,只觉得脊背发凉,整个人都有些汗毛直立的感觉。 出了马厩之后,瘦麻杆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伙计低声问,“还不走?” 瘦麻杆眉心微蹙,左顾右盼,“你瞧见没有,方才有人从那边过去了。” “没瞧见,怎么了?”伙计不解。 瘦麻杆挠挠额角,“难道是我看错了?” “怎么回事?”王虎回头问。 伙计急忙上前禀报,“方才他说瞧见那边好像有个人,不过……小人没瞧见,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有点面熟的意思?” “你看见了?”王虎瞧着瘦麻杆,“确定吗?” 瘦麻杆连连摇头,“不确定,但是一晃而逝的时候,好像有点相似。” “走!”王虎忙道,“我们去看看!” 好不容易进了临王府,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若是就这样放弃,怎么对得起洛长安这般苦心呢? “你待会睁大眼睛看清楚,大家都帮着留意。”王虎低声叮嘱。 这临王府内的人太少了,且王府太大,所以兜兜转转的时候,未必能碰见。 但,既然瘦麻杆都这么说了,就绝对不能放弃。 “待会你可定要看仔细些。”伙计忙道,“咱们是借着洛公子的名头进来的,可不敢乱来。” 瘦麻杆有些跃跃欲试,“放心吧,我这一对招子,那叫一个亮堂,只要过了我的眼睛,绝对错不了,放心罢!” 一路走来,绕过几条回廊,都没瞧见什么人。 王虎心里着急,转头瞧着瘦麻杆。 这小子额头上渗出薄汗,可见也是心里压力不小。 “你只要尽力就好。”王虎还能说什么,万一把人逼急了,恰恰适得其反,“若是能找到这人,自然是极好的,找不到……只能说是运气不佳。” 瘦麻杆点点头,心里火急火燎的。 方才明明瞧见了那身影有些熟悉,怎么眨个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这么一兜圈,居然有兜回了最初的马厩。 瘦麻杆冷不丁顿住脚步,瞧着不远处,正抱着干草垛,在马厩里添干草的临王府家奴。 “怎么了?”伙计低声问,“是他吗?” 王虎也跟着站住,手一挥,底下人快速从边上绕过去,当即在马厩外形成包围圈,免得让人跑了。 “虽然不是灰色长衫,可我瞧着他这背影很像。”瘦麻杆低低的开口,“我过去看看?” 王虎摁住他,“别轻举妄动,若然真的是他,怕他对你不利。” “那怎么着?”瘦麻杆一听自己性命堪忧,面色旋即一紧。 王虎深吸一口气,“我先过去,你待会看清楚他的脸,记住了吗?” “嗯,好!”瘦麻杆连连点头。 如此,王虎抬步朝着那人走去。 中等身材,上了年纪。 “这马厩里的马,都是你在饲养?”王虎走过去。 老家奴转身,瞧了一眼王虎,又望着周遭众人,面色旋即变了,慌忙放下手中的干草行礼,“回大人的话,奴才是马厩里的马奴,这儿的事情都老奴才伺弄。” “毛色油光水滑,倒是极好的!”王虎瞧着马厩里的马,“方才怎么没瞧见你?” 老家奴直起身,“奴才老了,没什么用处,何况别的咱也不会,只能在这儿马厩附近打转。大人方才没瞧见奴才,多半是因为奴才去后门的库房里拿干草了,这不……”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干草垛,“您看,都在这儿呢!” 地上的确有干草垛,可见他说的未必是假话。 “那就是说,你一直都在这马厩里待着?”王虎刻意侧开身子,如此便能让身后不远处的瘦麻杆,能清晰的看到,这老家奴的容脸。 意识到这一点,伙计忙拽了拽瘦麻杆的衣裳,“你快认人。” 瘦麻杆站在那里,身子微微前倾,仿佛是在仔细认真的辨认,眼前的老家奴,从眉眼到神态,还有这身姿,似乎真的是…… “是不是啊?”伙计又问,“你倒是说句话啊!” 瘦麻杆深吸一口气,转头冲着伙计点点头,“是!” “真的?”伙计这会算是彻底兴奋了。 得了,这就对了! 王虎收到了信号,当下心领神会,若有所思的瞧着眼前的老家奴,“你前阵子是不是出过城?” “老奴一直在临王府内养马,不曾出过城。”老家奴躬身行礼。 王虎勾唇,“一直在临王府内?那怎么有人,在城外见过你呢?” 老家奴骤然神情大变,慌忙环顾四周,作势往后退去,“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临王府,您可莫要乱来。” “咱们是四方门的人。”王虎表明身份,“知道四方门是干什么的吧?” 老家奴咬着牙,“自然是知道的,左不过临王殿下似乎没有得罪过四方门,诸位为何要这般如此,到底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王虎笑了笑,“做贼心虚,难道你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总归是印象深刻吧?” 老家奴骇然心惊,撒腿就跑。 然则下一刻,王虎大跨步上前。 院外,都是四方门的人。 内里,王虎武艺高强。 老家奴有些手脚功夫,王虎始料不及,好在他手脚麻利,待回过神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给摁住了。 四方门众人一拥而上,第一反应是卸了这老家奴的下颚。怕就怕,他齿缝藏着东西,到时候死无对证。 这是四方门办差,惯用的手段。 “过来!”王虎与众人,将老家奴从地上拽起来,“重新认认,这一回看仔细了,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瘦麻杆疾步行至跟前,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审视着老家奴。 “是不是?”伙计忙问。 瘦麻杆连连点头,“没错,就是他!当日他与那黑衣男子,一块劫走了王三,就是从那林子里走的,是他没错。” “没看错?”王虎再问一次。 瘦麻杆斩钉截铁,“我可以用自己的脑袋担保,就是他!” “听见了?”王虎冷笑着,低眉望着被擒住的老家奴,“人证在此,看你如何狡辩!” 第五百三十九章 我算计过你的人,还是算计过 瘦麻杆的信誓旦旦,让老家奴瞬时面色惨白。 底下人快速取了绳索,将其五花大绑起来。 “捆得结实一点。”王虎道,“切莫这老刁奴跑了,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如何对得起,洛长安此番心思。 “抓住了他,是不是就可以……”伙计低声问,“还有一个呢?” 王虎环顾四周,“那人怕是不好找,不过有这么一个,就足够了!一定要看好他,他可是咱们指证临王府的人证,还得从他嘴里掏出点什么才行。” “大人?”瘦麻杆巴巴的凑上来,“您说这么一来,洛公子会不会给我点奖赏什么的?” 王虎一怔,瞧着瘦麻杆摩挲着指尖。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要钱呗! “洛公子给了你不少银子,你莫要贪心不足蛇吞象。”王虎低声警告,“若是把洛公子惹急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瘦麻杆神情一颤。 这倒也是,毕竟是丞相府的小公子,轻易可不敢招惹。 “洛小公子素来大方,你这人别贪得无厌。”伙计也禁不住规劝,“眼下人抓住了,洛公子若是真的要奖赏你,那是洛公子大方,若是不给,便算是你日行一善,做了一件积福积德的大好事。” 瘦麻杆只觉得可惜,“我这厢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总归是要意思意思吧?” “洛公子会酌情处置。”伙计叹口气,“不过,丞相府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心里还得有杆秤,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免得到时候得不尝试。” 瘦麻杆轻咳一声,这话倒也在理。 想来,洛长安这几日委实给了不少银子,诚然也是大方得很,只是……人被抓住之后,自个就没什么用处了,这次不多捞点银子,以后怕是就没机会了。 王虎押着人,朝着临王府的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内。 天色愈发不太大,时不时一阵狂风刮过,总觉得是要下雨了。 洛长安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长安这就要走了吗?”宋墨放下手中杯盏。 洛长安走出亭子,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伸手折了一枝花在手,“现在不走,等到下雨了再回去,岂非会湿了鞋袜?今儿穿的这双鞋子,绣的金丝坠东珠,是我最喜欢的。” 语罢,洛长安回眸看他,“宋墨,我走了!” 宋墨站起身来,站在亭子里看她,“长安总是来去匆匆,以往还能把酒言欢,通宵达旦,如今却是不可能了,没到天黑就要回到皇兄身边去了,真是可惜。” 绿音公主捧起桌案上的花束,洛长安都说了这话,她自然是要跟着走的。 “把酒言欢,只对知己。”洛长安轻哼,晃了晃手里的花,意味深长道,“生死之交,才能通宵喝酒,大块吃肉,嘻嘻哈哈。可是宋墨,你我算什么生死之交?” 宋墨一怔。 “小安安?”绿音公主试图打断她的话。 谁知,洛长安浑然不在意。 “为我生,为我死的是你皇兄宋烨,而你呢?你诸多隐瞒,生死之事一概不予我言语,我能信你吗?我岂敢再将脊背露给你。”洛长安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曾经没心没肺,总觉得谈得来便是。 如今才知道,还得要谈得拢。 有些人,你掏出了真心,他却拿去喂狗。 “我还怕你哪日心里不高兴了,狠狠的给我一刀,到时候我爹,我所在意的人,都会因此而遭难,那我此生死也不瞑目。”洛长安这话,说得重了些。 刺耳,至极! 宋墨僵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洛长安就是要激怒他,她倒要看看,他宋墨能隐忍到什么程度?如此这般冷言冷语,他还能死撑着到何时? “没什么话说了?”洛长安掰一片花瓣,凑到鼻尖轻嗅,“宋墨,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快人快语,不会藏着掖着,既然是说出口的话,自然就是心里所想。” 宋墨喉间滚动,徐徐低下头。 “我今日所言,都是肺腑之言,虽然说得难听点,但没有半句隐瞒你的意思,对于你心里那些龌龊事,我很不高兴。”洛长安道,“宋烨说,你喜欢我……” 绿音公主骤然瞪大眼睛,如同活见鬼一般,徐徐退后两步,“那个,我、我先过去了,小安安,我在那边等你,你快些罢!” 语罢,绿音公主抱着一大捧花束,撒腿就跑。 风吹着周遭的花,止不住摇曳。 洛长安站在花丛中看他,“可我不相信啊!你跟我,始于朋友之谊,终于兄弟之情,如今终归成了泛泛之交,可能以后陌路不相逢。” “长安?”宋墨抬步,朝着她走来,“你为何不信?” 洛长安眉心微凝,“我为什么要信?宋烨只是猜测,你我之间到底有多少情分,我心里清楚得很,远远不到……” “是!”宋墨说。 洛长安一顿,“什么?” “皇兄所言,句句属实。”宋墨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站在花丛中,瞧着同样站在花丛中的人。 风中夹杂着花的馨香,摇曳多姿的百花丛中,她仍是那样的耀眼夺目,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舍不得挪开目光半分。 洛长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低眉,默默的掰了花瓣随风飘零。 “长安,我心悦你。”宋墨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洛长安的动作,骤然一滞,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处置? 宋墨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长安。”宋墨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对你的心思,你真的不懂吗?还是说,你装作不懂?” 洛长安抬头望他,“你喜欢男人?这世上漂亮的少年郎多得是……” “你是男人吗?”宋墨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长安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长安是个女子。” 所以说,他喜欢的是……小女子,洛长安! 洛长安心中警铃大作,“你……” “世人皆道洛小公子刁蛮任性,京陵城内横行无忌,我却知晓,长安心地善良,从始至终也只是戏耍旁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宋墨步步逼近。 洛长安步步后退,“你既然早就知道,却一直隐忍不说,真是步步为营,算计得极好,宋墨,你可真是好得很啊!” “长安,我算计过你什么?”宋墨问,“算计过你的人,还是算计过你的心?” 洛长安:“……” 第五百四十章 我爱宋烨 见着洛长安不答话,宋墨眸色微红。 狂风愈烈,吹得人面颊有些刺痛,明明春日了,怎么还会这样凉薄? 宋墨深吸一口气,“长安,是你心里偏颇,所以总觉得我不如皇兄,从一开始你心里就偏向皇兄,我没有占到半分偏爱。” “这不正常吗?我爱宋烨,自然是偏他。”洛长安理直气壮。 爱就坦坦荡荡,在爱宋烨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畏首畏尾的,勇往直前,该争取就争取,这才是洛长安的性子。 “洛长安,这不公平!”宋墨直勾勾的盯着她。 洛长安忽然笑了,略略笑出声来,“公平?宋墨,你跟我说公平?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有人当皇帝,有人当阶下囚,有人一出生就是富贵荣华享之不尽,有人却是卑贱如泥。” 闻言,宋墨绷直了脊背,“你喜欢皇兄,是想当皇后?” 那一瞬,洛长安忽然明白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皇后?”洛长安冷笑连连,“宋墨,这就是你跟宋烨的区别,他会站在我的位置,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而你呢?你只是认为,这是我需要的,却从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 宋墨眉心微沉,“那你,要的是什么?你跟着皇兄,难道不是因为……” “我洛长安从小恣意惯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我从未放在心上。”洛长安望着他,“宋墨,我跟你不一样,你不要用自己肮脏的想法,来揣测我的人生。我要的是坦坦荡荡的感情,而不是尔虞我诈的天家富贵。” 语罢,洛长安转身就走。 宋墨疾步上前,冷不丁拽住了洛长安的手腕。 不远处的寒山和吾谷见状,正欲上前。 谁知,却被绿音公主当下拦住,“你们别过去,这事就得让长安自己解决。” “可是……”吾谷是真的担心。 寒山有些犹豫,“万一让皇上知道了,其祸非小,咱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长安知道该怎么办!”绿音公主低眉嗅着怀中的花香,“她远比你们想象的,更聪明,更知道怎么激怒临王殿下,借此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寒山一怔。 “公主的意思是,我家公子是在激怒临王?”吾谷满心骇然,“可这对公子又有什么好处?” 绿音公主想了想,“这就得看长安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吾谷和寒山对视一眼,各自缄默不语,心中忐忑。 谁知道,激怒临王会有什么后果? “你干什么?”洛长安想要抽回手,奈何宋墨紧固着不放,“宋墨,你有话说话,动手动脚的作甚?既知我是女儿身,难道不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 宋墨忽然笑了一下,“男女有别,你与皇兄可曾说过这话?从一开始,他把你带进宫,就是居心不良,你难道就没想过,他或许只是在利用你!” “你也说了,他或许……”洛长安可劲挣扎,腕上被摩得生疼,“宋墨,我有心,知道该怎么看人!宋烨如何对我,我心知肚明,你怎样虚伪相待,我也清楚明白,不要拿你跟宋烨比,你不配!” 宋墨面色沉到了极点,“我不配?洛长安,天地良心,我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吗?你要去南州,我就跟到南州,我这一身的伤……是为何落下的,难道你都没看见吗?” “就因为你这一身伤,我才会来临王府见你,否则,你以为我还会来吗?”洛长安终于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宋墨,我早就看破你了,自从知道阿衡是离恨天的人,我就没打算再靠近你!” 宋墨僵在原地。 “阿衡是你的奴才,从小跟你寸步不离,旁人也许会以为,阿衡背叛主子,忘恩负义,可我是亲眼见着与阿衡的情义,知道你们二人是怎么回事的。”洛长安眦目欲裂,“宋墨,阿衡若不是受命于你,我是打死都不信的。” 宋墨定定的望着她,“你早就信了那些,为何不早早的让皇兄杀了我?” “我没有证据,所以我奈何你不得。”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宋墨,你这是苦肉计吧?” 宋墨忽然笑了,笑声何其悲凉,“所以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折手段,甚至于跟那所谓的离恨天有关?就因为阿衡,你疏远我,忘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难道这还不够吗?”洛长安问,“以前的我,可以没心没肺,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反正我什么都不缺,就缺那么点情分。可现在……宋墨,我不会傻乎乎的被人当成刀子,去伤害我想保护的人!” 宋墨垂下眉眼,“你想保护的人?” “皇家若是出了这样的丑闻,难免会被朝廷百官非议,被百姓诟病,到时候这骂名还是要落在宋烨的头上。”洛长安昂头瞧着他,眸中满是不屑,“至于你,老天爷是长眼睛的,若是你真的做了那些事,早晚会收了你!” 宋墨眸色猩红,“你字字句句都不离宋烨,是当真将他放在心上,当真爱上了他吗?” “我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你还要装聋子?是,我爱宋烨,听明白了吗?”洛长安问,“我说的是宋烨,而不是你所谓的北凉皇帝!” 宋墨脖颈处青筋微起,“长安!” “宋烨是不是皇帝,对我来说压根不重要,哪怕他是个江湖浪子,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就愿意与他在一起。”洛长安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不是所有人,都贪恋那个位置的!人所见,是人;牲畜所见,皆畜!” 你是什么人,所看见的就是什么东西。 宋墨微微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 洛长安拂袖转身,抬步朝着前方走去。 如此这般,吾谷和寒山总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对视一眼。 还好,没事。 “长安!”身后,传来宋墨幽幽的声响,“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如果哪一天,你知道宋烨只是利用你挟制丞相府,他对你……” 洛长安顿住脚步,背对着他站着,“若真的如此,我便杀了他,与他同归于尽。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是人就该如此,不是吗?” 语罢,洛长安再也没有停步。 “洛公子!”院门口传来王虎疾呼,奈何被管家等人拦住,压根无法踏入后花园,“洛公子!” 洛长安心中大喜。 看样子,有收获! 第五百四十一章 把人带出来了 “洛公子!”王虎在院门口疾呼。 洛长安直奔而出,乍一眼王虎身后,被押解的老家奴,整个人都振奋了。这老家奴穿着临王府的衣裳,定然是临王府的奴才无疑。 “这是……”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王虎。 王虎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临王府的地盘,只冲着洛长安点点头,表示了默认。 如此一来,洛长安便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眼前的老家奴便是人证。 “公子?”吾谷上前,“这……” 洛长安不敢停留,“走!” 这个时候再不走,万一府内藏龙卧虎的,岂非真的走不了? “小安安?”绿音公主心下一惊。 洛长安拽住她的手,抬步就往外头走,“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走!” “哦!”绿音公主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火急火燎的离开临王府,这个时候再不走,万一宋墨杀人灭口,那就真的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 目送一帮人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宋墨不紧不慢的兴致院门口。 老管家赶紧行礼,“王爷,他们……” “本王知道。”宋墨眯了眯眸子,“他们来的目的,原就是为了这事,只是我没想到,长安居然会骗本王。” 管家叹口气,“王爷一腔热诚,只怕最后会付诸东流。” “付诸东流的,何止是一腔热诚,感情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宋墨冷笑两声,“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又想争回来。” 管家不明所以,就这么愣愣的瞧着自家王爷,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王爷,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管家忙问,“人被他们带走了,想必很快就会送到皇上跟前,王爷应该早作打算啊!” 早作打算? 宋墨摇摇头,“他们不会送到皇上跟前的,至少得在四方门严加审问之后,才会松手。” “严加审问?”管家有些心急,“那老李会不会吐实?” 宋墨勾唇,“好戏才刚刚开始,等着看吧!” “是!”管家还能说什么? 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那就静观其变罢! 洛长安领着四方门众人,火急火燎的离开临王府,直奔四方门。 进了四方门,洛长安这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 “公子?”吾谷忙道,“您这是……” 洛长安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我这还不是怕宋墨万一使坏,到时候杀人灭口?而且连这两人一并了账。” 闻言,瘦麻杆和伙计面面相觑。 “洛公子,您的意思是,我有生命危险?”瘦麻杆面色发白,“会有人杀我、我们两个?就因为我们认出了这厮?” 洛长安点点头,“这还不够清晰明白吗?你们的存在,就是指证临王府最好的证据,若是把你们都杀了,那么这件事就死无对证,到时候谁还认识这临王府的老奴才?” 听得这话,瘦麻杆更是慌得不成样子,“这可如何是好?洛公子,我虽然喜欢银子,可我不想死啊!洛公子……” “闭嘴!”洛长安揉着眉心,转而望着王虎,“你把这人带下去,严加审问,务必问出实话来。咱们接下来,可就靠他了!” 王虎点头,“洛公子只管放心,到了四方门的地界,就没有吐不出的实话!” “好!”洛长安抿唇,“可惜了,我这样激怒宋墨,他竟然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样的人,心肠坚硬如铁,恐怕做起事情,也是滴水不漏的。” 绿音公主坐定,“小安安,你是不是担心,临王又玩别的花样?” “我自然是担心的。”洛长安揉着眉心,“你要知道,他能在我面前演那么久的戏,而不被我察觉,他的思虑……可想而知。” 绿音公主明白了,“你担心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更担心他早有准备。” “我不该担心吗?”洛长安问,“他太聪明了,连宋烨都说,他聪明绝顶,若不是其母妃出身太低,只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他宋墨。” 闻言,绿音公主心神一震,“这么厉害啊?” “何止啊!”洛长安托腮,满面愁容,“我们现在把临王府的奴才带出来了,宋墨肯定会采取行动,毕竟这是他的人,按理说没有皇上的手谕,咱们是不能在临王府内办案的。” 绿音公主狐疑的望着她,“可你是皇帝的人!” “但满朝文武会有非议。”洛长安现如今可不似此前毛躁,“满朝文武会喋喋不休,到时候又搬出什么北凉律法,祖宗规矩,宋烨会左右为难。” 绿音公主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依你之见,这事该如何处置?” “速战速决,只能让四方门的人,尽快查出来这件事的真相,早点将宋墨绳之以法。”洛长安也没别的法子,“你要知道,宋墨始终是临王,宋烨身为皇帝,不能太过苛刻自家兄弟,否则会落人口舌,以后史官乱写一通,他就会变成连兄弟都不放过的昏君。” 绿音公主明白了,“那就是说,必须要证据,确凿的证据!” “人证我们有两个,关键是抓到那两个凶手。”洛长安扭头望着她,“一个已经抓住了,但是那个黑衣男子,至今没有找到,我若是没猜错,他应该还在临王府,只是咱们已经打草惊蛇,不可能再抓住他了。” 绿音公主张了张嘴,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洛长安垂眸,幽幽的叹了口气,“阿绿,你说我真的还能摆脱……” 不待洛长安开口,绿音公主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可以的!小安安,你是洛长安啊,在我眼里,你无所不能,得上苍眷顾,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洛长安笑了笑,“这宽慰我喜欢,当然,也是事实!你且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不会想不开,就是……大家是好朋友,免不得找你吐吐苦水,让心里好受点。” “若是你心里苦,你就对我说。”绿音公主报之一笑,“你也知道的,我在京陵城没什么朋友,只有你!” 洛长安瞧着桌案上的花,“这些花倒是挺好看的,你要带回去吗?” 闻言,绿音公主连忙摇头,“我可不敢往宅邸里带,万一这花有什么名堂,我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还是省省吧!” “这般小心谨慎,甚好!”洛长安赞许的笑了笑。 接下来,就得等着王虎的消息了,看他能不能从这老家奴的嘴里,掏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全招了 四方门。 大牢。 这老家奴倒也是个怂包蛋,不过是过了两遍刑具,就已经熬不住,把什么都招了个干净,果然是年岁大了,经不起折磨。 “所以说,这些事情都是临王捣的鬼?”王虎至今都有些懵,只觉得云里雾里似的,有些不敢相信。 想这临王宋墨,得帝王眷顾,安享荣华富贵,何至于人心不足,要做出这样的歹毒之事?丧尽天良,为天下人所不齿。 老家奴浑身是血,倒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喘着气,“是、是王爷让老奴去、去城外接人的,我、我只是负责接送,别的一概不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真的只有这么多,你们……别打了!” 洛长安和绿音公主就在边上站着,听得这话,各自心寒。 “长安?”绿音公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 洛长安垂眸,“最后一个问题,宋墨抓那些人,是为了他自己?”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问这老家奴,宋墨是不是离恨天的阁主?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老家奴闭了闭眼,满脸的血污,“这些事原就不是我管的,我只是个养马的,别的委实不知情。” 一句不知情,就可以将所有的事情,摘得干干净净? 休想! “不知情?”王虎可不吃这一套,“进了这四方门,就没有吐不出的实话,你若不老实交代,这四方门种种刑具,你可以挨个尝遍,我会让人好好的伺候你,直到你说实话为止!” 老家奴瞳仁骤缩,几乎是费劲了全身气力,才颤颤巍巍的爬跪着,“咚咚咚”的冲着王虎和洛长安磕头,“别、别打了,我说,我说,我都说!” 那一瞬,洛长安内心,澎湃起伏,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人是王爷让抓的,到底要干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王爷手底下的暗卫,在筛选京陵城附近,与、与洛公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子!”老家奴战战兢兢的开口。 从始至终,他都不敢去看洛长安的脸色。 洛长安的脸色,此刻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绿音公主生怕她撑不住,默默的让吾谷去挪了一张凳子过来,“长安,你坐下来,慢慢的审,今儿天色还早,不着急的!” 这话刚说完,外头忽然电闪雷鸣,冷不丁一记炸雷。 一声响,惊得绿音公主心肝剧颤,整个人都跟着抖了抖。 真不是个好兆头! “公子,坐下歇会,奴才给您沏茶!”吾谷忙道。 洛长安也不吭声,扶着桌角慢慢的坐下。 绿音公主没敢多说什么,却清楚的看到,来自于洛长安的身子微颤,可见她这内心深处,定也是翻腾得厉害。 猜测,和被证实,是不同的。 对洛长安的冲击,亦是难以想象。 她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冰凉,好似比吃了冰肌丸还要冷,从内至外,连骨头缝里都是冷飕飕得可怕。 原来一个人变了模样,会变得这般可怕! 真是,太可怕了! “后来呢?”王虎又问。 老家奴虚弱的回答,“后来,后来就是王爷的暗卫,把人带走了,送进了后院的地窖里,至于地窖里有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地窖?”王虎倒是真的没想到,问题会出在地窖里。 原本,他以为就算有什么密道之类,也该是在书房等极为机密之处。 真是没想到,居然就搁在后院的地窖里? “再后来呢?”王虎追问。 老家奴疼得伏在地上,“再、再后来,就是那两具尸体。” “那两具尸体,就是从临王府挪出来的?”王虎冷着脸,满心都是凉意。 堂堂临王殿下,手段如此狠辣。 无辜者都不放过,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是!”老家奴点点头,“我头一次见着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后来夜里就把尸体弄出去了,套在麻袋里,装了两块大石头,沉到了护城河里。谁知道,麻袋没有绑严实,以至于尸体飘出,就此露了馅。” 王虎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叫什么吗?” 老家奴满面懊悔与惊恐。 叫什么?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虎裹了裹后槽牙,“老天爷是长着眼睛的,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如今天不藏奸,该血债血偿。” 老家奴哽咽着,“此事我只是、只是个跑腿的,一切都与我没关系,我哪儿知道王爷会杀人?我在临王府这么多年,王爷待我不薄,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真的……” “他让你杀人,你就帮着丢弃尸体?”王虎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若死的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儿女,你还会这么说吗?两条人命就是两个家,你们毁了两户人家,真是该死!可恨至极!” 老家奴老泪纵横,“大人!大人,我都招了,我都招了,您能不能网开一面,饶我一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那些人呢?小哑巴也不想死,家中父母双亲已经年迈,就指着他来养老送终!王三也不想死,他的妻儿老小还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家!”王虎嘶声厉喝,“你们给过他们机会吗?” 无辜受戮,惨绝人寰。 若是这样,都不能予以严惩,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公道?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洛长安低声呢喃着,“一命当以一命还,血债当以血债偿!” 老家奴眼一翻,当即晕死过去。 “长安?”绿音公主低唤,“你没事吧?” 外头又是一记电闪雷鸣,紫色的光亮似要破开苍穹,将这阴霾生生劈开。 洛长安扭头望着天窗方向,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吾谷满面担虑,“公子?” 连唤两声,洛长安都没有半点反应。 王虎手一挥,底下人便将晕死过去的老家奴拖了下去,“好生看着他,不许他死了!” “是!”底下人行礼。 王虎叹口气,缓步近前,“洛公子,这老刁奴已经招供,剩下的就只是那个黑衣人,想来离真相不远了,您……您没事吧?” 这一眼看去就知道,洛长安有事。 有,大事! 面色发白,眼神发直,整个人都神情呆滞,可不就是出大事了吗? “洛公子?”王虎低唤,“要不……我去请个大夫?” 这脸色瞧着,好生吓人啊! 洛长安醒过神来,扶着桌案慢慢站起身来,“备两份口供,其中一份由我带走,直送御前。另一份,你们该送哪儿就送哪儿!” “是!”王虎行礼。 语罢,洛长安颤颤巍巍的往外走,宛若丢了魂魄。 第五百四十三章 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他 洛长安走出大牢的时候,外头已经下起了雨,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倾盆大雨,她定定的站在檐下,再不似昔时的嘻嘻哈哈。 “长安,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你就说出来,哭也成,我一定不会笑话你的!”绿音公主担虑的瞧着她,“你别憋着,会憋出病来的。” 洛长安摊开掌心,任由檐角滴落的雨水,快速砸在掌心里。 沁凉,沁凉。 “当年我第一次撞到宋墨,就是这样的下雨天,我骑着马在雨里狂奔,京陵城街头的百姓吓得四处逃窜,我的马蹄惊起一滩水,扑了他一身。”洛长安瞧着掌心里的雨水。 回忆还那么清晰,牢牢的刻在脑海里。 可是人呢? 早已面目全非。 “我坐在马背上笑他,他站在街边,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后来无奈的笑,我觉得这人没脾气,好欺负,就想……欺负他一下。”洛长安苦笑,“阿绿,你知道吗?他是真的好欺负。” 绿音公主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他是临王,可在我眼里,临王算什么?洛长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会怕一个无权无势,空头头衔的宋墨?”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于是我借着道歉之名,把他诓进了风月楼里。” 绿音公主皱眉,“你……” “我把他灌醉了,这人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洛长安摇摇头,轻嗤一声,“然后,我就把他送进了姑娘的房间,让姑娘好好伺候他。” 绿音公主抿唇,“你这也忒损了点!” “不过后来,他的家奴到了,就把他救了,然后送回了临王府。”洛长安道,“我也跟着去了,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他房间里的那对五彩琉璃瓶。” 绿音公主:“……” 难怪她刚来京陵城的时候,就听得京陵城的百姓,对洛长安此人的差评,真真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 好事不干,坏事一箩筐。 逮着谁,谁就倒霉。 虽然没有杀人放火,可她时不时的作弄,委实让人吃不消。 何况,她背着丞相府小公子的名头,那些小老百姓,纵然有苦也不敢去找丞相府的麻烦,讨这份公道。 谁不知道,丞相洛川河护犊子,已然到了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地步。 去丞相府讨公道? 笑话! 人还没进去,就会被一顿板子打半死,然后丢出来。 “你还真是,从没做过好事!”绿音公主直摇头,“比我还能折腾!” 她这名声,好歹是因为百花公主所累。 但是洛长安,纯粹是自己作出来的。 “爹不让我出城,我就作天作地,作得他受不了了,大概就能送我出去!”洛长安回过神,“如今想来,那时候的宋墨,估计就已经、已经把我当成了棋子吧!” 绿音公主点点头,“若是有丞相府支持,想必他来日大展宏图,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装得那么好,从始至终没有露出过半点破绽,唯有在南州的时候,我抓到了阿衡,才开始怀疑他。”洛长安喉间滚动,“可是后来、后来……” 洛长安眼角微红,“后来他被大火焚烧,瞧着他那副模样,我便觉得就算是苦肉计也太过头了,所以就打消了心内的怀疑,没有一桩苦肉计,会拿自己的命还有下半生做赌注吧?” 烧伤,那是一辈子的事情,是不可逆转的伤。 何况,宋墨是真的九死一生活过来的,当时跟着的大夫也说是形势危险,稍不留神,人就会……没了。 所以那时候,洛长安就打消了疑虑。 “我从不觉得,自己会跟宋墨有别的什么……”洛长安顿了顿,“真的从未想过,他会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 绿音公主叹口气,“当局者迷,你怕是也没想到吧?” “我真的没想过。”洛长安垂下手,雨水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外头,雨声哗然。 洛长安的心,也跟着乱成一团。 “原本,多么良善单纯的一个人,我以为他就是喜欢四处跑,到处游历,没想到竟是为了离开京陵城,创建属于自己的势力。”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蠢?竟是半点都没瞧出来,他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绿音公主瞧着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家父王和母后,都觉得百花是个单纯的小可爱,而我呢就是油腻腻的,性子乖张而暴躁的死胖子!甚至于,我有一次听到他们背后说我坏话,你知道说什么吗?” “什么?”洛长安皱了皱眉,“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绿音公主眼中含泪,“西域之耻!他们说,当初就不该把我生下来,应该让我自生自灭,也好过现在、现在惹人笑,成了满西域的笑柄。” 洛长安沉默。 “你看,来自于至亲的咒骂,是不是比你这个,厉害得多?亲人往心口捅的刀子,那才是真的刀!刀刀致命,鲜血淋漓。”绿音公主抬手拭泪。 洛长安拍了拍她的肩膀,“也难怪你不愿再回到西域。” “不想再过那种替人背锅,装疯卖傻,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日子了。”绿音公主道,“来了北凉,因为有你在,我倒是可以当一回自己,做一回坦坦荡荡的人!” 洛长安难得扯了唇角笑,“所以,我也不算是眼瞎,对吗?” “这怎么能算是眼瞎呢?”绿音公主笑道,“只能说是,太贼了!” 洛长安点点头,“咱们现在,大概可以肯定,宋墨就是离恨天的阁主?就算不是阁主,至少也是关键人物。需要血来活祭,就说明蛊在他身上,又或者在他熟悉的人身上!” “一定在临王府!”绿音公主斩钉截铁。 洛长安双手环胸,“那你说,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东西取出来呢?” “得先确定,在临王身上,才能有所举动。”绿音公主问,“你的师父呢?那个引蛊粉什么时候到?” 洛长安撇撇嘴,“师父还没回来呢!我估计,也快了。” “那就问题不大。”绿音公主深吸一口气,“你放心吧,只要有我绿音在,肯定不会让你受制于人,让你出事!” 洛长安笑了笑,“好兄弟,讲义气!” “好兄弟,讲义气!”绿音公主报之一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我得先带着口供,跟宋烨好好商量才行,毕竟是帝王家,若是处置不当,他会落一个苛待兄弟,滥杀手足的骂名!” 第五百四十四章 和贵妃 洛长安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古往今来,多少帝王被人诟病,无疑都逃不开一条,兄弟阋墙,残杀手足。 说书先生说了多回,洛长安别的没记住,这些道理却是记得真真的。 回到宫里,洛长安没有去找宋烨,而是安安静静的在长乐宫里等着,桌案上就放着那份口供。 “不久之前,承和宫那边又闹了一场。”吾谷低声解释,“那百花公主也不知道学了谁的模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居然将这等混账事,学了个十足十。” 洛长安不说话。 吾谷继续道,“皇上没了法子,只能先过去看看,明知百花公主只是闹腾,不会真的出人命,但若是……也不好跟西域交代。” “我知道宋烨在做什么,你不用说了。”洛长安垂下眉眼。 吾谷只道自家公子心情不好,怕是要胡思乱想了,退出了寝殿便让人悄悄的去找宋烨,免得到时候耽搁的时间久了,公子心里的结会更深。 底下人过去的时候,百花公主还在抽抽搭搭的,不过宋烨可没空理她。 曹风挡在跟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真真是为难至极。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和妃,自己只是个伺候人的奴才,能挡得住谁? “闹够了?”宋烨瞧着房梁上挂着的白绫,“白绫价贵,省着点用。” 百花公主的泪还挂在脸上,听得这话,哭声都停了,敢情她闹了这么一场,宋烨只当是看戏? 看猴戏? “戏,朕看了。”宋烨继续道,“还有什么要唱的吗?” 百花公主呜咽着瞧他,“难道皇上就不怕,臣妾真的死给您看吗?” “你万里迢迢,从西域来北凉,就是为了挂死在朕的北凉皇宫里?”宋烨问。 这一问,倒是把百花公主给问住了。 “既然不是万里迢迢送人头的,那就安分点。”宋烨转身离开,“这是北凉,可不是西域,有些事情适可而止罢!” 上次因为她,惹得他的长安吃了大醋,这会可不敢再靠近她。 “皇上?”百花公主急了。 宋烨站在檐下,仿佛想起了什么,幽幽的转身,瞧着满面欣喜的百花公主,不由的心里微沉。 “皇上就这样走了?”百花公主想着,自己好歹也是花容月貌,宋烨即便冷言冷语,心里应该也是惦记着她的。 否则,怎么她一上吊,皇帝就来了呢? “曹风!”宋烨忽然开口。 百花公主欣喜若狂,皇帝回心转意了? “传令下去,承和宫和妃,晋为和贵妃。”宋烨幽幽的开口,“三日后行晋封礼,掌六宫事。后宫暂无主事之人,惯来都是太后主持,以后便交给和贵妃罢!” 曹风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操作? “还愣着作甚?”宋烨低喝。 曹风骤然回过神来,当即行礼,“是!” 眨眼的功夫,承和宫里的和妃娘娘,晋升为和贵妃,这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出了承和宫,长乐宫的小太监已经在宫道上等着。 “洛公子情绪不高!”小太监低声回答。 宋烨面色微沉,“知道了!” 长安心情不好,他可得快些回去才是。 风吹着宫灯摇晃,落着斑驳灯影。 宋烨疾步进了寝殿。 今儿的寝殿,委实安静得出奇。 虽然,殿内依旧弥漫着淡雅的糕点馨香,但是桌案上的糕点,纹丝未动。 这可不是洛长安一贯的作风,可见她的心情委实不大好。 “长安?”宋烨徐徐上前。 洛长安蜷着身子,缩在软榻上。 “长安?”宋烨眉心微凝,坐在了软榻边上,瞧着眉心紧皱的洛长安,“发生何事?我听说,你今儿进了临王府抓人。” 洛长安指了指桌案上的东西,“你自己看看吧!” “好!”宋烨起身。 一张口供,字字诛心。 不过,宋烨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平静得好似早已知晓了一般。 “我倒是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洛长安扶额,好似有些头疼,“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就变得这么可怕了呢?” 宋烨紧了紧手中的供词,“你拿着这些东西回来,是准备好了,让我处置宋墨吗?” “我也不知道。”洛长安瞧着他,“宋烨,我心里很乱。拿着这份供词,就足以说明,宋墨与离恨天的关系,可单凭一份供词,想要坐实他的罪,却没那么容易!” 宋烨点头,“你想得很清楚。” “如果宋墨就是情蛊的……”洛长安顿了顿,伸手捂住了心口,“那我与他的命就是连在一起的,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死,她也会死。 洛长安自认为是个惜命的人,所以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不会有事的。”宋烨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有我在,你会安然无恙的。” 洛长安伏在他怀里,“宋烨,你对于宋墨是否早有预料?他变成这样,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自然是有感觉的。”宋烨叹口气,“只是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从小到大,他很聪明,但是也很自爱,但凡涉及朝廷大权,他都会谨而慎之的避开。” 一个谨小慎微之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这是谁都没料到的。 “估计我爹也没想到,宋墨竟是这般模样。”洛长安仰头望着他,“这件事,若是真的要查,是不是会……会御前殿审?” 宋烨伸手拂开她散落鬓边的发,心疼的瞧着她苍白的面色,“你怕吗?” “输了,我就完了,是吗?”洛长安问。 宋烨笑了笑,“这倒不至于,即便是诬告亲王,只要有我在,最多是让你禁足而已。你这条命是我的,谁敢动你,我还不答应呢!” “那我就没什么可怕的!”洛长安扯了扯唇角,“只要能保全我这条命,我才不怕禁足呢!这皇宫虽然高墙大院的,但我会挖洞啊!” 宋烨:“……” 他以指尖轻轻刮过她的鼻梁,“小傻瓜,你是鼹鼠吗?动不动就挖洞,打量着挖空我这皇宫?真是个傻子,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事呢?” “对了,承和宫那边是什么情况?”洛长安心思一转。 宋烨笑了,“吃醋了?” “和贵妃!”洛长安啧啧啧的直摇头,“你可真是舍得,后宫没有皇后,贵妃最大,你这是给她一对钳子,让她冒充螃蟹横着走啊!” 宋烨勾唇,“长安觉得,螃蟹……好吃吗?” 第五百四十五章 对于她,他势在必得 宋烨问这话的时候,洛长安委实愣怔了一下。 待回过神来,她默默的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当了皇帝的人,这杀人不见血的法子,真是阴狠毒辣至极!不过,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后宫之中妃嫔众多,你确定有人敢真的对贵妃下手?” 这可是贵妃,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宫女,能任人欺辱吗? 铁定不能! “长安想的,是女儿家的东西,可我想的却不是如此。”宋烨握紧她的手,“长安可以往远处想一想,百花公主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满宫里都与她不对付,她会如何?” 听得宋烨这么说,洛长安便静下心好好思虑了一番,“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觉得自个是美貌无双,肯定要作威作福的。” “然后呢?”宋烨又问。 然后? “然后就大打出手?”洛长安瞧着他,“毕竟是贵妃,得立起威严,何况你还把这六宫的大权交给她,她还不得拿着鸡毛当令箭?” 宋烨点点头,巴巴的望着她,“继续说。” “这后宫原本是我太后姑姑掌权,现如今分了她,太后姑姑肯定心里不太痛快。”洛长安托腮,“太后不痛快,那这宫里的人肯定也都是心知肚明,背后给百花公主使绊儿。” 宋烨报之一笑,“然后呢?” “贵妃这六宫大权捏得不痛快,底下人使劲给她折腾,她那脾气定会发出来,到时候闹得整个宫里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洛长安忽然明白了宋烨的意思,“这么一来,后宫不宁则前朝不宁?” 宋烨如释重负,“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你是想让文武百官都厌弃她?”洛长安心下诧异,“这是丁老头说的、说的什么来着?以、以……哦,以退为进?!” 宋烨倒是有些惊喜,“哟,还知道这个词儿呢?可见太傅教导得不错,小妮子都记住了!” “废话,我又不是蠢货,小爷的记性好着呢!”洛长安翻个白眼,“你是想让文武百官去对付她,如此一来以后再对她做点什么,朝廷上也不会有所非议。” 宋烨点点头,“也免得岳父难做。” 百官非议,身为丞相可不得受责嘛! 上面有君王,旁边有闺女,下面有文武百官。 洛川河身为丞相,可谓是左右为难。 若是让文武百官群起而攻之,那这事就简单得多了。 “你这招叫什么?”洛长安忙问。 宋烨只有两个字,“捧杀!” 心下一顿,洛长安眉心微凝,思虑了半晌之后,默默的身子往后挪。 宋烨:“……” 小妮子这是要划清界限? 怕他? “过来!”宋烨低喝。 洛长安眨着明亮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将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过来!”宋烨眉心陡拧,“洛长安,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否则后果自负。” 洛长安鼓了鼓腮帮子,“你这人太损!一肚子坏水,比我还黑,真是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你说我当初怎么就这么不长眼,一拳头把自己打进了宫呢?” “就算没有那一拳头,你也得入宫!”宋烨拽住她的手腕,快速将她拽回身边,将她扣得严严实实,“洛长安,我要算计你,你能跑得掉?”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我还是占了便宜,要不然连这一拳头都没机会出手!” “算你识相!”宋烨冲她笑,“洛长安,你是我的!” 洛长安轻嗤,“就你厉害,夸你两句,你就找不着北了?也就是我愿意惯着你,若是我要挣扎,你觉得就凭你这身份地位,便够了吗?” “自然是不够的。”宋烨还不知道她那性子吗? 洛长安难得面色认真,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你知道,若不是你,兴许我现在已经离开了京陵城。” 这没有脚的小小鸟,一旦放飞出去,离开了京陵城,再想抓回来,简直难比登天。 宋烨便是知道她这份心思,才会干干脆脆的将她弄进宫里来。 “现在,还想走吗?”宋烨低声问。 洛长安瞧着他,“宋烨,你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还是质疑你自己的魅力?尽管你是皇帝,我最烦的就是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可你照过镜子没有?知不知道百花公主为什么死缠着你不放?” “洛长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肤浅,居然馋我的身子?”宋烨笑了。 清隽的面庞,在烛光下宛若镀了一层金色,愈发的俊逸无双。 洛长安竟瞧得有些发愣,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下意识的紧咬下唇,别开了视线。 真真是,成了精的妖孽。 这人,怎么可以生得这样好看? 思来想去,洛长安觉得,这定然不是宋烨生得有多好看,应该是她中了什么魔怔,又或者应了那句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此这般,可还觉得吃亏?”宋烨故意将脸往她跟前凑了凑,“喜欢我吗?你看看我,长安,长安?” 洛长安皱着眉,徐徐别开头,“臭不要脸的,少来!” “喜欢吗?”宋烨忽然欺身而上,直接将她压在了软榻上,单手抵在她的面颊一侧,另一手则快速钳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迎上他灼热的眸。 四目相对的刹那,洛长安只觉得呼吸急促,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宋烨,你干什么?我有情蛊在身,你莫要乱来。”她双手交叉,护在了胸前。 宋烨在她的额角亲了亲,“我怎么乱来了?长安,你倒是与我解释解释,乱来是怎么个来法?” “你……”洛长安抿唇,“臭不要脸!” 宋烨满意的瞧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真真是恨不能咬一口,直接将她拆骨入腹。 只是可惜了,她身上有情蛊,近来虽然没有发作,但他舍不得让她疼。 舍不得她疼,只能他忍着。 忍着,真辛苦! “宋烨?”见着他不说话,洛长安伸出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你是不是忍得很难受?要不,我这儿还有冰肌丸,你……” 宋烨摇头,“只要长安在我身边,就算一辈子不能与长安……我也心甘情愿。两人相处,不一定非要做点什么,才算完整,有些东西比这更重要。长安好好的,我这心里就踏实!” 洛长安有些愧疚,“可你是皇帝啊,这样守着我,来日如何绵延子嗣?皇位总归要有……” “先帝留下的,未成年的皇子还有不少。”宋烨翻身,躺在她身侧,“禅位也不是什么大事。” 洛长安愕然,“我就、就那么重要吗?” 比皇位还重要? 第五百四十六章 御前殿审 夜色沉沉,洛长安安安稳稳的睡在宋烨的怀中。 宋烨却是睡不着,林祁至今没有消息,所以有关于西域之事,诚然没个定论,他也不知道洛长安什么时候会犯病,什么时候又会恢复。 见她疼,他只会更疼。 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颚,宋烨眸色温柔的瞧着睡梦中的人,只要她在身边,他这一颗心就能被填得满满的。 “也许你都不记得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昔年是你救我,我却伤了你。”宋烨在她额角亲了亲,“前世对你不起,真情错付,以至于累你惨死,好在上苍有眼,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保你周全。” 他长臂一捞,快速将洛长安牢牢的,摁在了怀中。 “你只管做你自己便罢了,其他的交给我!”宋烨抱紧了她。 从小到大,周围只有尔虞我诈,每个人都盯着皇位,私底下不断的厮杀。 连宋烨落水,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当时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冰冷的水没过了头顶,淹住了口鼻,他不断的挣扎着,可是没有人能救他。 彼时的他,孤立无援,弱小无助。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忽然有光射进眼里,他好似看到一道光,快速的朝着自己游来,然后有人托起了他。 当柔软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宋烨竟是那样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活下来了! 那个人啊,给了他一条命。 浮出水面的时候,宋烨其实并没有全都失去意识,恍惚间,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摁着他的腹部,刹那间滚烫的水从喉间涌上,匍出了唇。 他吐了水,终是有了气力,慢慢的睁开了眼。 视线里,一片模糊。 但是他能清晰的听到,底下有人在喊,“公子!” 是哪位公子呢? “公子,若是让老爷知道,您跳了水,那可怎么好?” “总不能由着他淹死吧?我都瞧见有人推他下水了,若是这都不搭把手,回头做噩梦的时候,他还不得追杀我?” “可是您身子怕寒,老爷要是知道了,铁定能打死奴才!” “不打紧,我看看那人醒了没有?阿欠!” “公子!” “哈欠!” “公子?”小奴才都快哭了。 声音里,带着清晰的哭腔。 “公子,您快回去换身衣裳吧!若是让人瞧见了,到时候知道您是女儿身,会惹下灾祸的,这人、这人既已经救上来了,想必他的奴才们会很快赶到,会把他抬回去的。” “哈欠!” 宋烨破开一条眼缝,视线里唯有一张稚嫩的脸,被无限放大,继而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唇上。 软软糯糯的,温温暖暖。 好像是,唇? 唇齿相濡,好似在往他口腔里灌气? 简直,岂有此理! “公子不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啊!” “亲都亲了,怎么样?” “哎呦公子,您这……” 还不待他们反映过来,宋烨便摸到了手边的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抬手就挥了过去。 耳畔,是小奴才的疾呼,“公子!” 鲜血迸溅,血色淋漓。 当时的宋烨,真真是将农夫与蛇、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展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不用多说。 曹风领着人过来的时候,宋烨已经醒转。 只是,手中依旧握着那块血淋淋的石头,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迷茫,仿佛大梦一场,梦醒了,便什么都不太记得了。 “怪我将你忘了,怪我没查清楚。”宋烨将下颚抵在洛长安的发心,“若是早早的知道,何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错认她人,错将鱼目当珍珠。 最后,酿成无可挽回的灾祸。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认错,也绝对不会再走从前那条路子,日子会越来越好,他们终将幸福美满。 翌日。 晨起。 宋烨依旧先行上朝,留下洛长安懒洋洋的爬起。 “公子?”吾谷近前,“您醒了?” 洛长安揉着眉心,仿佛没睡好,整个人都有些睡意惺忪,“昨儿不知道怎么了,耳畔一直有人嘀嘀咕咕似的,扰得我没能睡好觉,困得要死。” “怎么了?”吾谷不解。 洛长安摇摇头,“没事,洗漱更衣罢!” “对了公子,皇上临走前吩咐过了,您醒来洗漱更衣之后,用点早膳,然后便准备准备,等着皇上召见!”吾谷忙不迭拧了湿帕子递上。 洛长安心下一怔,下意识的扭头望着桌案。 案头的供词不见了,可见是皇帝拿走了。 “这是要御前殿审了!”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开口。 吾谷一怔,“御前殿审?” “快,更衣!”洛长安忙道,“给我弄点吃的,越快越好。” 吾谷连连点头,“好,奴才马上去准备。” 洛长安的手脚倒也麻利,三下五除二便束了发,准备好了一切。 早膳送进来的时候,洛长安亦吃得着急。 不过,宋烨好似已经掐得准准的。 洛长安放下筷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前朝就来了消息,说是皇帝有命,传召洛长安上殿。 “公子,您会不会紧张?”吾谷忙问。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紧张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宋墨扣住,并且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去搜查临王府,找到他活祭的地方。” “只有让临王伏法,才能对得起无辜死去之人。”吾谷忙道,“如此这般,才能遏制临王再造杀孽,否则照着他这般做下去,京陵城内外,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洛长安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要去金殿面对文武百官,指认宋墨,这可不是小事。 闹不好,百官非议。 若是成了,宋墨此生就再也没有作祟的机会。 金殿上。 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谁都不敢相信,这口供的真实性。 临王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个既窝囊又废柴的皇子,从先帝时候开始,就是个缩头乌龟,别的皇子处心积虑的抢皇位,临王却只想离宫,四海为家,恨不能离皇宫、离京陵城远远的。 现在,说临王处心积虑的杀人?而且手段如此残忍,自然是谁都不愿相信的。 洛川河如同旁观者一般,静静的站在金殿内,目光却直勾勾的落在殿门口。 皇帝派人去传召他家闺女,也不知这会是否已经过来了?毕竟,这丫头除了吃喝玩乐,做什么事都喜欢拖拖拉拉…… 外头一声响,“洛公子到!” 第五百四十七章 死活不认 洛长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威风过,之前上殿和今儿上殿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 此前,是宋烨死拽着她去凑热闹。 今儿,是别人看她的热闹。 主次区别,截然不同。 相比起宋烨,洛川河更是紧张一些,老父亲总觉得孩子还没长大,孩子就是孩子,可到了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一直被自己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孩子,忽然间就长大了。 孩子长大了,对老父亲来说,既紧张又恐慌,既高兴又担心,盼她飞又怕她飞。 “洛长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洛长安毕恭毕敬的行礼。 宋烨稳坐赤金龙椅,高高在上的俯睨着她,温声道了一句,“平身!” 洛长安徐徐站起身来,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 扫一眼周遭的文武百官,洛长安便敛了心神,学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模样,“啪”的一抱拳,大声嚷道,“启禀皇上,臣今儿是作为人证,上殿指认临王殿下宋墨,残害百姓,手段残忍至极!”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谁人不知道,这洛长安和临王宋墨,曾经是知己好友,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现如今洛长安站出来,指认宋墨杀人,真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甚至于有人私底下议论,这是不是皇帝想杀兄弟,所以联合洛长安演的一出戏? “都给朕闭嘴!”宋烨低喝。 原本议论纷纷的议政殿,瞬时安静下来,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吃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知道,这件事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相信,但是臣有证据!”洛长安身形笔直的站在那里,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神情极为严肃,“四方门的人都可以作证,臣还有数位人证,以及物证,都可以证明臣所言句句属实。” 这么一来,满朝文武皆无话可说。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诸位若是不信,请皇上传证人上殿,如今都在外头候着,洛长安自然可以为自己证明,所言不虚!” “传!”宋烨一声令下。 门外早有准备。 听得动静,瘦麻杆和炒货铺的伙计都进了殿门。跟在后面的,还有四方门众人,一个个都款步行至殿中央,先行向皇帝行礼。 洛长安立在一旁,眼下这局面其实已经很明了,只要每个人都如实陈述事实,这件案子便会完整而又清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人证的证词,临王府找到的证据。 文武百官从最初的不敢置信,变成最后的狐疑态度,甚至于,有些已经被眼前的证据说服。 “皇上,臣愿意与临王殿下对质。”洛长安躬身行礼。 曹风弯腰低语,“皇上,临王殿下一早便进了宫,如今人已经在了金殿外,随时等候皇上您的召见!” “传!”宋烨眯了眯眸子。 证据确凿之事,几乎是板上钉钉。 之所以走殿前御审,是为了免于闲言闲语,否则朝廷上物议沸腾,免不得要说宋烨这个皇帝,滥杀手足,嗜血昏聩。 毕竟,以宋墨现在的身体状况,任谁都会觉得他是弱者。 听到弱者的第一反应,是惹人同情与怜悯,谁会把他,跟凶残狠毒的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所以,要证实宋墨是凶手,就必须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洛长安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这是宋墨的脚步声。 人与人相处久了,便是脚步声也是认得。 洛长安抬眸,心下骤然一颤。 今儿的宋墨,不似早前穿着斗篷又或者遮住脸,他将一张被大火烧毁的脸,完完整整的,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诧异、惊惧、不敢置信,曾经的临王殿下,何其风流倜傥,可眼前这人呢? 面目全非,除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连嘴都是歪的。 行至殿中央,宋墨毕恭毕敬的行礼,“臣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墨。”宋烨坐在上头,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可知道今儿为什么来这儿?” 宋墨仍是跪在那里,直起身子扫一眼周遭众人,“臣弟自打受了伤之后,便一直在王府内,闭门不出,不管外头的任何闲事。今儿这是怎么了?臣弟不知,还望皇兄释疑。” “洛长安指证你连杀两人,手段狠辣,你如何解释?”宋烨开口。 宋墨皱了皱眉头,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竟是一言不发,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先起来吧!”宋烨道。 宋墨徐徐站起身来,狰狞的面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长安,你说我杀人了?” “临王殿下,你莫要假惺惺的,有没有杀人,你心里不清楚吗?”洛长安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慌乱,“人证物证,我都给您找齐全了,您要听听,要看看吗?” 宋墨扫一眼瘦麻杆和伙计,“就是他们?因为这些人的闲言碎语,你便认为,我真的杀了人?我与你这么多年的情义,难道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说完,宋墨露出那双凹凸不平,黑漆漆的双手,“我现如今是这般模样,你们告诉我,我要如何杀人?我现在这般模样,杀人于我而言,有什么用?能还我的容貌?还是能帮我换去这一身皮?” 文武百官缄默无声,瞧着双方对质,也不知道该信任谁说的话? 洛长安静静的看着他,头一次知道,人原来可以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人证物证都在了,却还要砌词狡辩,死活不肯承认。 人心啊,果然是最无法捉摸的东西,只要披上一层人的皮,于是乎,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了。 “长安?”宋墨直勾勾的看着她,那意思何其明显。 他这是说长安是在污蔑,是别有目的,而这别有目的,何其明显,背后有高人指点。 试问,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指使丞相府的小公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洛长安是什么样的暴脾气,满京陵城的人都知道。 可现在呢? 这么执着于置宋墨于死地,必定是听了皇帝的意思,得了皇帝的授意,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墨,我洛长安要是杀人,会亲自去吗?”洛长安问,“敢问诸位大人,你们若是要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会自个悄悄的去?这天底下是没人了吗?府里养的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宋墨微眯起眸子,低哑的唤着她的名字,“洛!长!安!”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拍两散,鱼死网破 “怎么,临王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洛长安委实没留半点情面,“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这些证据就消失了,也不会因为你有伤在身,这些事情就与你无关。” 洛长安一番言辞,倒是将洛川河给震住了。 他家的孩子,果然是不一样了! “长安如今都称我为临王殿下了,可见是真的生分了。”宋墨的眼底,难掩失落,“长安之所以认定我为凶手,无外乎是这两位人证,认出来我府中养马的老家奴。” 音落,瘦麻杆和伙计对视一眼。 宋墨这话,多半是指他们吧? “所谓的口供,大概也是源于他吧?”宋墨敛眸,转而面对着宋烨,躬身行礼,“皇兄,四方门动了大刑,试问大刑之下获得的口供,能有几分可信?” 宋烨就知道,自家这兄弟刁钻得很,洛长安虽然聪明,但在某些事情上,欠缺经验。 尤其是,洛长安之前被洛川河保护得太好,以至于那些阴谋诡计和勾心斗角,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她不敢是横行无忌,肆意妄为而已,若是真的论心机,她还真算得上……单纯可爱。 “皇上!”王虎禁不住了。 然则洛川河速度比王虎更快一些,毕恭毕敬的冲着宋烨行礼,“皇上,京陵城内连死两人,死状惨烈,死因极为可怖,凶手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足见丧心病狂。” “丞相所言极是,朕亦是这么认为的。”宋烨瞧一眼众人,“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尔等都是朕的肱骨,若朕什么都做不了,那朕还算哪门子的北凉之君?” 闻言,文武百官当即跪地行礼,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两桩案子,手段残忍,今儿死的是平民百姓,明儿死的可就不一定了,也许就是你们在座的一些人。”宋烨音色清亮,眸色肃冷,“凶手必须抓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谁,朕绝不包庇,绝不护短。不冤枉一人,也不放过一人!” 文武百官伏跪在地,无人敢抬头。 “皇兄,您也相信臣弟杀人了吗?”宋墨的口吻,充满了不敢置信,“臣弟与您手足一场,自问什么都没做错过,一向与世无争,尽量远离京陵城,即便如此,也不能打消皇兄对臣弟的怀疑吗?” 宋烨便知道,宋墨会是这副样子。 是狗,是狼,总归会露出马脚。 看,这不就是露出了獠牙吗?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远离京陵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临王殿下比谁都清楚。需要我再一一说出,一一佐证吗?” “长安有什么可以佐证?”宋墨问。 洛长安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所以这一次若拿不下宋墨,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宋墨,阿衡呢?” 阿衡是谁,文武百官倒是知道一些。 临王宋墨的亲随,惯来与临王形影不离,但是…… “大家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临王身边的亲随失踪了?”洛长安眸色沉沉的盯着宋墨,“我知道,临王殿下也心知肚明。当初就因为你这一身伤,我才打消了对你的疑虑,如今看来,是我太蠢,太过相信你,以为你不争皇位,真的是个淡泊名利的闲散王爷!” 宋墨一时语塞,直勾勾的盯着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没想到吧,临王殿下的奴才是乱贼,行刺皇上,意图谋反,私底下纠结了一帮江湖人,坏事做尽,杀人不眨眼。”洛长安愤然。 她已经把所有能想出来的词儿,都给堆了上去,却还是不足以表述,宋墨犯下的重罪。 “阿衡死在了南州,当初我都已经亲手把人抓住了,是临王殿下派人将他救了回去。”洛长安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都想明白了。 百官哗然,显然没料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就因为抓住了阿衡,又被阿衡逃了,你担心自己被怀疑,所以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洛长安双手环胸,“苦肉计。” 临王宋墨,亲随乃是乱贼,这一身伤则是自己引火烧身?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文武百官都有些懵,分不清楚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不过,看洛长安这副信誓旦旦,言辞凿凿的样子,文武百官多数相信,她所言是真。 而宋墨呢? 说不出话来,可见是心虚了。 “宋墨,你诓了我这么多年,骗得我好苦!亏我洛长安还把你当兄弟,时时刻刻与你称兄道弟,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可你倒好,成日想着这么弄死我!”洛长安气不打一处来,“你谋反就算了,还想牵扯上我,牵扯到丞相府,真是该死!” 宋墨心下一怔,“长安,我从未想过要害你!阿衡之事,与我无关,我并不知道他是离恨天的人,我与那些乱贼势不两立,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其中一员呢?” “宋墨,你当我是傻子吗?”洛长安指了指眼前众人,“他们呢?人证都在这里了,你还想狡辩?若你大大方方的承认,我还会敬你是条汉子!可你现在这般,真是让我瞧不起!我鄙视你!” 宋墨如今的面上,满是凹凸不平的痕迹,哪里还能看得出表情,唯有这一双眸子里,翻涌着略微猩红之色,清晰可见眼中凄凉。 “长安,真的不是我!”宋墨带着哽咽,“你最后再信我一回。” 洛长安扫一眼众人,“我说了这么多,都是有凭有据,你要证人我就给你找证人,你要证据我就给你找证据,你现在一句不是我,就想抹平一切?” “那好,那就请皇上下令,让四方门的人,把我那家奴带上来吧,我倒是要听听,他供出了什么?也让文武百官都听听,所谓的供词是怎么来的!”宋墨音色冷戾。 这显然是符合常理的。 宋烨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文武百官都眼巴巴的瞧着呢! 老家奴被带了上来,身穿囚服,却遮不住身上的血污之色,手铐脚镣加身,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身后的铁索声震得人心里发怵。 “皇上!”王虎行礼,“人已经带到!” 洛长安侧过脸看着宋墨,“临王殿下,你看看,这是你临王府的家奴吗?” “是!”宋墨点头。 哪知,下一刻…… 第五百四十九章 反咬一口,疼 老家奴忽然就反水了,仿佛是一条濒死的鱼,在最后的那一刻出现了回光返照,不断的挣扎着,将曾经吐出去的话,全部吃了回去。 “皇上,皇上!”老家奴哀声哭泣,明明嗓子都哑了,却还在声嘶力竭的高喊着,伸长了脖子嘶喊,“王爷是冤枉的,临王殿下是冤枉,是四方门的人和洛公子对奴才用了大刑,奴才实在是熬不过了才不得不,诬陷……诬陷王爷的!” 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洛长安的面色全变了。 王虎则是扑通跪地,“皇上,事实并非如此,这老刁奴信口雌黄,当堂反水,实在是居心叵测,请皇上明察!” “皇上,王爷冤枉啊……”老家奴无力的跪在那里,“奴才愿意用性命担保,所谓供词都是被逼无奈,奴才对不起王爷,求皇上为王爷申冤!王爷,冤枉啊!” 说说时迟那时快,还来不得众人反应,老家奴忽然转头,直冲盘龙柱而去。 金殿内,瞬时炸了锅。 鲜血迸溅的瞬间,老家奴的身子徐徐瘫倒在血泊之中,双目紧闭,再无任何动静。 “这……” “到底怎么回事?” “以死明志?” “天啊,难道王爷真的是冤枉的?” 洛长安整个人都懵了,身子绷得笔直,若不是自家老父亲,快速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让她回过神来,只怕她这会…… 深吸一口气,洛长安转头,狠狠的剜了宋墨一眼。 这一出好戏,大概是从她进临王府开始,就已经布局妥当,不过是等着她得意洋洋之时,予以沉重打击。 宋墨果然如宋烨所言的那般,满腹城府,远不似她所见的那般简单。 “好,好得很!”洛长安咬着后槽牙,“临王殿下果然是深谋远虑,什么都算到了,连这家奴都是故意让咱们瞧见的,为的就是今日这出反咬一口的大戏!” 宋墨瞧着她,眼神里的猩红之色早已淡去,剩下的唯有平静与隐忍,“我不知道为什么,长安始终不信,即便证据在面前,你还要固执己见,难道说……长安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临王殿下这话错了,你与长安原是知己好友,何来置你与死地一说?只是天理公道自在人心,路不平必有人铲,这奴才虽然以死明志,可您别忘了,他原就是您的奴才啊!”洛川河到底是丞相。 姜,还是老的辣! 洛川河一番话,倒是将众人瞬时惊醒。 是了,这奴才原就是临王府的奴才,听临王吩咐委实没什么可奇怪的,若是再进一步,是个死士或者……以死明志便有些故意做作的意味了。 “皇上若是偏听偏信,只相信这人的口供,那么今儿的临王殿下,必定也不可能在这儿与他对质了。这就说明,皇上还是愿意听您辩解的。”洛川河毕恭毕敬的冲着宋烨行礼,“皇上英明,绝不会诬陷好人,也不会纵容恶人。” 刹那间,满朝文武齐刷刷高呼,“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墨面色稍变,“洛丞相的意思,本王真的杀了人?” “证人已死,眼下没有定论,老臣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洛川河到底是老狐狸,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宋墨瞧着他,转而望着高高在上的宋烨,“皇兄也觉得,臣弟杀了人,而且手段残忍?” “宋墨,你是朕的兄弟,当年先帝诸子,争抢皇位,你什么性子,朕心里清楚。”宋烨幽幽开口,“正因为清楚,所以朕务必要弄清楚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冤了你!朕与你的手足之情,容不得揉进沙子。” 话,明里是帮着宋墨的。 可这暗里,却是偏帮着洛长安的。 皇帝是支持洛长安查清楚真相的,也是因为如此,洛长安和四方门,才敢肆无忌惮的去查临王府。 明眼的,都看清楚了。 眼瞎的,继续装瞎子。 宋烨一番话,堵得宋墨说不出话来。 “临王殿下既然是清白的,那咱们就还您一个清白!”洛长安是谁,最擅长的便是顺杆子往下爬,既然爹和宋烨都给她指了明路,她自然要赶紧沿着走。 宋墨瞧着她,眸色幽沉。 “一个家奴死了也就死了。”洛长安继续道,“咱们还有别的证据,若是临王殿下不着急,咱可以一一道来!不过眼下还有个现成的法子,不如去王府搜一搜,以证清白!” 洛川河想了想,“这倒是个极为速成的法子,只要王爷自证清白,就没有那么多误会了,杀人之事可大可小,想来王爷也是愿意的吧?” “哼!”宋墨嗤冷,“搜府?本王如何知道,你们搜查的时候,会不会往里头放点东西?又或者动了什么歪心思,本王领教过栽赃嫁祸与血口喷人,可不敢再请赐教!” 洛川河皮笑肉不笑,“临王殿下这话错了,皇上在上,咱们若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岂非有欺君之嫌?还是说,在临王殿下的眼里,欺君之罪也不是什么大事?” “洛丞相字字句句,都是圈套,本王真是甘拜下风。”宋墨深吸一口气,“本王没什么可辩解的,如今已是这般模样,生死于本王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语罢,宋墨扑通跪地,毕恭毕敬的冲着宋烨行礼,“皇上,臣弟累了,既然长安与众人都认定了臣弟是凶手,那臣弟也就不麻烦了,反正都是这副样子了,臣弟愿意认罪,只求速死!” 瞧着宋墨磕头的样子,洛长安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恨不能上前狠狠的揍他一顿。 这么多年了,戏演得可真够好的,将她都生生瞒住了,她竟是半点都没有发现端倪,如今算是彻底的看清楚了,原来自己识人不清,眼瞎至这样的地步…… “年年打雁,今儿倒是让雁啄了眼。”洛长安低声嘀咕。 洛川河侧过脸看她,要不是在金殿之上,他定是要好好关慰洛长安一番,可眼下这局面,倒是有些僵持了。 接下来,得看皇帝的意思。 思及此处,洛川河抬眸望着高高在上的宋烨。 须臾,宋烨一声叹,“宋墨,朕并非不相信你,只是眼下这样的局面,朕不能偏听一面之词,就擅作决断。” 四下一片寂静,洛长安亦跟着沉默。 “此事押后再议,先将临王宋墨与洛长安,禁足南春殿。”宋烨起身,“退朝!” 第五百五十章 给本宫拿下! 事情出乎洛长安的预料,打得洛长安措手不及。 宋烨此举,也是为了保全洛长安。 这南春殿比较偏僻,闲杂人少,所以只要重兵防守,就不会有太大的安全问题,而且还能更好的监视宋墨。 南春殿。 洛长安坐在栏杆处,气鼓鼓的嗑着瓜子,满脑子都是今日金殿上发生的事情,真没想到宋墨竟是早早的设计好了一切。 “公子?”吾谷小声的唤她,“您没事吧?” 洛长安啐一口瓜子皮,“你说呢?” “虽然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可是咱们至少将此事公开了。”吾谷捧着瓜子碟,温声宽慰,“您看啊,若是咱们都不说,那满朝文武一定还以为,临王是个无害的小兔子,如今撕开了皮面,知道这是一匹狼,是好事啊!” 洛长安继续嗑着瓜子,“我当然知道这是好事,但我想要的大好事,可不仅仅是这样。我原本是想将宋墨绳之以法,然后控制住他,取出情蛊,还我自己一个自由。” 可现在呢? 别说是取出情蛊,便是连绳之以法都难比登天! “谁能想到,从一开始,咱们就着了临王的道?”吾谷也没想到,宋墨的局居然早早的开始布置,以至于在金殿上,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她爹洛川河,和宋烨默契的打圆场,只怕四方门和洛长安都不能全身而退。 “好一个宋墨!”洛长安将牙根咬得咯咯作响,“这混账东西,还真是没瞧出来,竟是个这样诡诈的东西!” 吾谷笑了笑,“公子,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好?哪儿好了?”洛长安哼哼两声。 吾谷忙敛了笑,“至少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临王是个什么人,虽然暂时被蒙蔽了眼睛,可这遮眼布也不可能遮住一辈子,您说是不是?好在,皇上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他敢不站我这边!”洛长安轻嗤,“我能拧断他脖子!” 吾谷笑着点头,“那是,皇上哪敢啊!对了公子,您说接下来会怎样?临王死不承认,咱们也没有后招,这金殿上闹了这么一通,若是不能将临王绳之以法,那以后可就更难了!” 一击不中,再想出手,的确是难上加难。 洛长安环顾四周,只瞧着这南春殿四四方方的墙,四四方方的天,有种出不去的感觉,尤其是夜色沉下来之后,就格外的压抑。 “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洛长安好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吾谷想了想,“您是不是因为后殿里的临王,所以才会心里不痛快?” “多半是有这个缘故罢!”洛长安扶着栏杆,“我现在越看他越不顺眼,想都不能想,一想起就不顺心。你说我当年怎么就那么瞎了眼,竟然没瞧出来他还有这份心思?” 吾谷也有些无奈,当年他也在场,怎么就不帮着自家公子掌掌眼,倒是让这厮骗得团团转? “洛公子!”小太监匆匆来报,“皇上说,今晚暂时不过来,您在这儿安心待着,剩下的交给他就是。” 洛长安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皇帝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会去收拾残局,洛长安没能做到的事情,宋烨都会帮着她做到。 “我终究还是太嫩了。”洛长安叹口气,“到底不如宋烨。” 吾谷笑道,“皇上终究是皇上,即便公子聪慧,可有些事儿咱终究是不能比的,好在皇上是护着您的,所以您与皇上,也没必要一争高下。” “这话倒是中听。”洛长安抬眸瞧着,不远处的后殿,不由的眸色微沉,“人都是我的,我自然没什么可比的,就是觉得有些……唉,不想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眼见着都要成功了,势在必得的事儿,居然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公子别想了!”吾谷忙道,“事已至此,好好休息,好好吃饭,让皇上放心才是上上之策。” 洛长安双手环胸,定定的看着那后殿,“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特别得意?反咬一口,金殿上来了个大反杀。” “至少在这里,他没法对您作祟了,按照绿音公主所推测的,这会应该会受到情蛊反噬,估摸着日子不会太好过。”吾谷低语。 洛长安没说话,不好过……那就对了! 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只不过,洛长安如今被禁足,宫外的绿音公主却是真的着急了。 “不是已经胸有成竹,万事俱备吗?”绿音公主还是不敢相信。 底下人连连点头,“是啊,是万事俱备了,可防不住临王在金殿上反咬一口,这不,就被禁足南春殿了嘛,连带着临王殿下一起被禁足。” “知道了!”绿音公主摆摆手,抬步就往外走。 “哎哎哎,公主,您这是要去哪儿?” “公主?” “公主?” 底下人,谁也拦不住她。 黑灯瞎火的,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绿音公主穿着宫女的衣裳,攥着洛长安给的令牌,偷摸着进了宫,她这心里头委实放不下,洛长安那臭脾气,万一在宫里闹腾开来,不定要吃多大的亏。 “歌儿,是这条路吗?”绿音公主不解。 歌儿是洛长安最近拨给绿音公主的,这丫头是从宫里出去的,且是洛长安极为信任的丫头,所以有她在绝对错不了。 “是这条路没错!”歌儿低声道,“只是,公主您漏夜入宫,若是被宫里人知道,怕是要闯祸,您真的要去南春殿见公子吗?” 绿音公主环顾四周,“自然是的!你家公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闹腾起来,怕是要吃亏的。” 洛长安的身上,还有情蛊。 绿音公主是担心,万一洛长安激怒了宋墨,这件事怕是不好收场。若是有人知道,洛长安身上的情蛊,还不定得出什么事呢! “公主,小心些!”歌儿低声提醒,“要去南春殿,免不得要经过后宫,您也知道的,后宫耳目混杂之处,务必要当心。”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她也不是头一次进宫,自然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不好惹。 只是,二人还没能走远,忽然间四下光亮骤起。 强烈的光,刺激得绿音公主一时间睁不开眼睛,但耳畔响起的声音,却是那样的熟悉。 “好大的胆子,你们居然敢夜闯宫禁!给本宫拿下!” 第五百五十一章 先来三十大板 绿音公主和歌儿都没料到,百花公主会来得这么快,换言之,来得这么及时,连位置都找得这么精准,真是难得至极! “住手!”绿音公主怒喝,“我是西域公主,看谁敢动我!” 这一吼,还真是有些效用,尤其是绿音公主长得人高马大,又那般强壮,一般的宫女压根就撂不倒她,谁敢轻易上前。 “西域公主?”百花公主冷笑,“姐姐,你当这儿还是西域呢?这是北凉,如今你深陷皇宫大内,你以为就一声西域公主,便能救得自己性命?” 绿音公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原就想着收拾我吧?没想到,还真是让你找着机会了!不容易啊,真是难得,难得难得!” 听得绿音公主冷嘲热讽,百花公主的面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 好歹,她现在也是主六宫事的贵妃——和贵妃! “哼!”百花公主冷笑两声,“你们悄悄的夜探皇宫,不是行刺皇上又是什么?” 绿音公主心下一怔,转而笑出声来,“哎呦喂,贵妃娘娘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咱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可也担不起啊!您可真会说笑!” “谁跟你说笑?”百花公主深吸一口气,“把他们拿下,送到暴室去,好好的审问审问,这等乱臣贼子,敢进宫行刺,谋害皇上,罪不容赦!” 歌儿扑通跪地,“贵妃娘娘,是奴婢不好,公主殿下是因为听了奴婢的唆使,才会进得宫里,是奴婢的罪过,跟公主没关系!” “滚你的没关系!”百花公主居高临下的睨着歌儿,“你以为你认了这事,绿音公主就没事了吗?她也站在宫里了,这后宫如今是本宫在主事。” 绿音公主怒了,“百花,你莫猖狂,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忘了自个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了?你我本事同宗,又是一母所生,在我面前你猖狂什么劲儿?就你那点破事,我若是给捅到皇帝跟前,让文武百官都瞧瞧,你还有脸当贵妃?” 闻言,百花公主面色骤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宫,把他们拿下!” 侍卫一拥而上,直扑绿音公主而去。 歌儿见着情况不对,赶紧将人护在身后,“公主快走,去找公子!” 只要找到了洛长安,这事就没什么大问题。 可惜的是,百花公主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会让绿音公主轻易逃脱,去找洛长安求援,要知道自己这个贵妃再怎么得势,到底也是受命于君。 自己今日的一切,只在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一想起皇帝,百花公主就满心满肺的不甘,凭什么自己生得如此貌美,可好事却都落在洛长安的头上? 傻子都看得出来,只要洛长安一句话,皇帝便什么都会答应。 让绿音公主去找洛长安,到时候洛长安给皇帝吹吹耳旁风,皇帝还不得当场劈了她这个统率六宫的贵妃? 所以今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消息,传到洛长安的耳朵里去! “混账东西!”绿音公主咬着牙,被人死死摁在了地上。 到底是宫里,双拳不敌四手,饶是绿音公主力气大,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的摁压,这会被死死的扣在地上,愣是动弹不得。 歌儿虽然会手脚功夫,但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何况她一心要救绿音公主,而百花公主又是有备而来,这会自然有些难以抵挡。 “歌儿,快跑!”绿音公主扯着嗓门喊。 然则下一刻,百花公主的人,已经摁住了歌儿。 “你们放开她,这件事是我的缘故,与她没关系!”绿音公主挣扎着。 百花公主岂会信她,精致的蜀绣缀明珠绣鞋,就这么毫无顾忌的踩在了绿音公主的脸上,踩得她面颊变形,再也喊不出话来。 “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只要跟你沾边,她就是死罪!”百花公主瞧了一眼周遭,既然抓住了,自然不能留在这里,“堵上嘴,带走!” “是!” 底下人手脚麻利,快速用帕子堵住了洛长安的嘴,直接将人拖了下去,关进了暴室。 幽暗漆黑的暴室内,弥漫着浓郁不散的血腥味。 闻之,令人作呕。 绿音公主在宫中闲逛时日不短,可这暴室还是头一回进来,乍一眼周遭的环境,瞬时脊背发凉,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立起。 阴测测的风,从面颊处掠过,惊得人整颗心都为之颤抖。 “百花,你个小贱人,你想干什么?”绿音公主厉喝,“之前口口声声,姐姐姐姐的叫,如今倒是终于露出了你的真面目?” 百花公主冷着脸,“本宫是贵妃,皇上亲赐摄后宫事,六宫皆听从本宫命令,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西域公主,打量着还想在这儿作威作福?” “呵,我就知道,你早晚要卸磨杀驴。”绿音公主还不知道她那臭脾气吗? 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若是有一天落在了百花公主的手里,肯定是要被灭口的,因为她知道得太多。 当年背的锅,如今都成了要命的刀。 “姐姐这话说得太不中听了,本宫这是按照宫规处置,怎么能算是卸磨杀驴呢?你都说了,咱们是至亲姐妹,你若是驴,那本宫又是什么呢?”百花公主拂袖落座。 底下人快速上了茶盏,将一众闲杂人等快速清场,剩下的都是百花公主新近栽培的,说是亲随,也算心腹。 “你知道就好!”绿音公主冷笑,“免得这贵妃当得太久,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东西?” “呵……”百花公主坐在那里,瞧着被死死摁跪在自己跟前的姐妹,优雅的端起了杯盏,浅呷一口杯中水,“本宫是什么东西,轮不到你来置喙,绿音啊绿音,你现在的命可是在本宫的手心里攥着呢!你若是跪地求饶,兴许本宫还能放你一马!” 绿音公主啐了一口,“呸,让我求你,你做梦!百花啊百花,我可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本宫什么时候哭,你瞧不到,但是你什么时候哭,本宫却能看得一清二楚!”百花公主慢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杯盏,“来人啊,上刑具,先来点开胃菜罢!” 绿音公主当即被摁在了长凳上,“你想干什么?” “先来个三十大板,姐姐若是能熬得住,咱们再来第二关不迟!”百花公主瞧着琳琅满目的刑具,“你看看,这里那么多刑具,够你挨个的轮过去!” 绿音公主眦目欲裂,“我是拿着长安给的令牌进的宫,你凭什么动我!” “就凭本宫是主六宫事的贵妃!还愣着干什么?打!” 第五百五十二章 让她生不如死 绿音公主仰着头,咬着后槽牙,“百花你个小贱人,在西域的时候恶事做尽,总让我来背锅,你、你私抢男子却要赖在我的头上,我忍你是因为念着父王母后……” “还不快堵住她的嘴!”百花公主低喝。 布团被塞进了绿音公主的嘴,板子落下来的时候,她除了发出刺耳的呜咽声,再也无法破口大骂,什么都喊不出来。 疼吗? 是真的疼。 板子实打实的落下,疼得绿音公主眦目欲裂,恨不能撕了眼前的百花公主,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难怪洛长安一直护着她,不让她再与百花公主接触,如今她倒是明白了,洛长安就是知道这些手段,所以才会…… “三十大板。”百花公主优雅的放下手中杯盏,“不多,也不少,足够让姐姐您皮开肉绽,屁股开花。不过,姐姐皮糙肉厚的,想必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三十大板而已!” 绿音公主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脑子里嗡嗡的,早已无法作任何的思考,除了疼还是疼,疼到了四肢百骸,疼到了浑身剧颤。 再看一旁的歌儿,百花公主眉眼含笑,“这丫头是洛长安给的吧?” “呜呜呜呜……”绿音公主无力的摇头。 百花公主倒是颇为满意,她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惊恐模样,“可见是真的!洛长安的丫鬟,洛长安的人,本宫若是杀了她……” “呜呜呜……”绿音公主骇然。 杀了歌儿? 不不不,不可以! 可她说不出话来,板子落在身上,疼得她整个人都疼得快炸裂开来。 洛长安的人…… 一想起这事,百花公主就觉得满心欢喜。 “来人!”百花公主眯起危险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歌儿,“本宫瞧着,她这张小脸倒是长得不错,身子骨也不错,手脚功夫更不弱,那不如……” 百花公主手一挥,门外顿时进来数个年轻力壮的侍卫。 “贵妃娘娘既知奴婢是丞相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您……”歌儿的视线落在绿音公主身上,“您杖打公主,就不怕我家公子,到时候饶不过您吗?” 歌儿本就是洛长安指派,任务便是护住绿音公主的周全,自己生死不足为重,但是公子交代的任务,绝对不容有失。 “洛长安算什么东西,如今本宫才是这后宫之主!”百花公主仿佛被戳中了软肋,这不是告诉别人,皇帝虽然予以她大权,实则还是要听洛长安的吗? 洛长安无名无分,却独占长乐宫,与皇帝的寝殿前后连通,以至于皇帝日夜都陪着洛长安,后宫宛若虚设。 “后宫之主?”歌儿冷笑,“贵妃娘娘可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啊!这后宫还没皇后,您这个贵妃才会暂时执掌后宫事,若是哪日皇上立后,您还能是后宫之主吗?” 百花公主拍案而起,“放肆!” “奴婢是放肆了!”歌儿瞧着被打得晕死过去的绿音公主,“贵妃娘娘,您都要对付奴婢了,奴婢还要对您客客气气吗?这可不是我家公子的做派!” 百花公主拂袖,将桌案上的杯盏掼碎在地,“让你嘴硬!那你就给本宫好好享受享受,本宫让你知道,什么叫任人践踏。洛长安见着你们如此这般,定会痛苦万分,生不如死!” “你……”歌儿正欲挣扎,却被人堵住了嘴,拖到了一旁。 一盆冷水泼下,绿音公主瞬时冻得一个激灵,当下脑仁疼得厉害,耳畔是熟悉的呜咽声,好似歌儿的声音? 绿音公主破开一条眼缝,躺在板凳上,身上没有半点气力,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的,好似丢进了滚油里翻着,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这感觉,好似自己快死了吧? 歌儿就在角落里,绿音公主从最初的视线模糊,到了最后的目瞪口呆。 百花公主让人撤了她嘴里的布团,允许她开口说话,无外乎是想让她痛苦,可即便如此,绿音公主也喊不出声来了。 疼痛,无力。 绿音公主浑身冷汗,眼泪合着冷汗不断的往下坠,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男人,疯癫似的欺凌着歌儿,却欲救不得。 这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许是发现了绿音公主醒转,歌儿原本的呜咽声全部消失了,但凡自己有点动静,绿音公主的内心就会更受煎熬,更加自责。 歌儿无疑是聪慧的,即便眼泪止不住滚落,却再也没了半点哭声。 听不到这呜咽声,百花公主只觉得浑身都不对了。 “把布团撤了!”百花公主要的就是她们痛苦,岂能就这样放过好机会。 然则,撤了布团又如何?歌儿死咬着下唇,任由那些男人欺凌,任由嘴唇咬出了血,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好啊,洛长安的人,果然是硬气得很!”百花公主裹了裹后槽牙,“真不愧是洛长安挑的狗奴才,本宫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歌儿别开头,就是不出声。 “姐姐!”百花公主行至绿音公主身边,忽然钳起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正视歌儿的惨状,“这出好戏,怎么不看了?不好看吗?那要不然,不就白费了妹妹这番苦心吗?” 绿音公主无力的咬着牙,“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会加倍奉还!长安、长安也不会放过你的!” “洛长安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否则你干什么漏夜进宫?”百花公主虽然身处后宫,但也知道前朝发生的事情,“就因为担心洛长安,怕她死了,你在京陵城无依无靠,所以才这么着急的进宫看她,你当本宫不知道吗?” 绿音公主啐了一口血水,百花公主避让不及,登时啐在了她的胸口,瞬时漾开一朵血花。 “混账!”百花公主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掌掴在绿音公主面上,“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纯粹是活腻了,想死!” 绿音公主唇角溢着血,“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你真以为本宫不敢吗?”百花公主眦目欲裂,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身衣裳,就这样平白被弄成这样,自然是怒气上头,“来人,拿鞭子来!” 底下人赶紧解下了墙上的鞭子,毕恭毕敬的递上,“贵妃娘娘!” “拿辣椒水来!”百花公主握紧手中长鞭,“姐姐,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五百五十三章 教你做人 鞭子沾了辣椒水,狠狠的抽下。 绿音公主从来不知道,原来鞭子打在身上,是这样的滋味,辣椒水以最快的速度,钻进皮开肉绽的缝隙,让人疼到生不如死,恨不能一头撞死。 “姐姐,辣椒水沾鞭子的滋味,舒服吗?”百花公主朗声大笑,“现在,你还敢仗着洛长安,对本宫颐指气使吗?你的洛长安呢?她怎么还不来救你们呢?哈哈哈哈……” 绿音公主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估计快见阎王爷了吧? 只是,死在百花公主的手上,她越想越不甘心。 从西域到北凉,原就是为了摆脱百花公主留给她的阴影,可没想到,临了临了的,什么都没能改变,她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家妹妹的手里,成了任人宰割的俎上鱼肉。 “哟,这就死心了?”百花公主又是一鞭子下去。 绿音公主疼得已经喊不出声来,背上已经鲜血弥漫,没有一块好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原本该想一想美好的事情,回忆回忆美好的过去,兴许能止疼。 可纵观她这寥寥二十多载的岁月,好似真的没有值得她去回忆,除了委屈和痛苦,她这个西域的公主,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啊! 血色模糊的视线里,绿音公主仿佛看到了洛长安。 真是可惜了,临死也没跟她道个别,在她为数不多的好日子里,洛长安占据了大半,自己所有的快乐和平安喜乐,都是拜洛长安所赐。 “小安安……”绿音公主无力的呢喃着,沉沉的闭上了眼。 恍惚间,耳畔好似响起了洛长安的声音。 暴室的门是吾谷一脚踹开的,洛长安捋着袖子提着剑,就像是临时的魔。 世人见过她顽劣不堪的一面,见过她放浪形骸的面貌,也见过她玩世不恭的模样,却唯独没见过她杀气腾腾,眦目欲裂的样子。 这可把内里的所有人都给吓着了,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愣是没一人敢开口说话,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公主还活着!”吾谷第一反应是冲到绿音公主面前,去她的颈动脉,见着还有心跳呼吸,赶紧就把人抱了起来,往外冲,“太医!快,太医!” 洛长安站在那里,目色狠戾的盯着百花公主,“好你个和贵妃,你还真把自己当玩意了?连自己亲姐姐都下得去手,真是能耐得很啊!” 说时迟那时快,洛长安提剑就劈。 若不是百花公主闪得快,只怕这会已经被洛长安劈成了两截。 还不等百花公主反应过来,洛长安提着剑直接冲向了,慌忙更衣的几个男人。 刹那间,血色飞溅。 洛长安头一回知道,杀人也是一件令人痛快之事,手起剑落,一众男子悉数倒地殒命。 歌儿终于哭出声来,哀戚的喊了声,“公子!” “不哭!”洛长安丢了剑,褪了外衣,快速给歌儿披上,“起来,公子带你回家!” 歌儿浑身血淋淋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可她没力气,挣扎了好几次也没能起身,最后还是洛长安搀着她,才让她重新站了起来。 “扶着我!”洛长安哽咽。 一个姑娘家什么最重要? 名节,清白,幸福。 “洛长安!”百花公主见着洛长安丢了剑,这才松了口气,紧了紧手中的鞭子,“你敢拿剑劈本宫?你算个什么东西?” 洛长安要不是顾忌着歌儿现在的状况,不宜在这里久留,定然不会放过这死东西。 “我们走!”扶住歌儿,洛长安带着她亦步亦趋的往门口走去。 百花公主气急,“洛长安!” 刹那间,鞭子袭来。 歌儿骇然推开洛长安,“公子!” 鞭子落在了歌儿的身上,半边脸至脖颈处,瞬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滚烫的血,飞溅在洛长安的面上,瞬时迷了她的眼睛,血色模糊。 “歌儿?”洛长安歇斯底里。 歌儿缓缓倒地,这一鞭子下去,直接将她抽得晕死过去,伤口处血肉外翻,格外触目惊心。 吾谷刚把绿音公主送走,一进门便瞧着这般境况,登时愣住了。 “吾谷!”洛长安咬牙切齿,“把歌儿带出去。” 吾谷骇然,“公子?” “没听到我的话吗?”洛长安眦目欲裂,“救她,快点!” 吾谷点点头,赶紧抱起昏迷的歌儿往外跑。 哪知,吾谷刚出门,洛长安就把暴室的门给关上了。 只听得铁门“砰”的一声响,伴随着内里门栓落下的声音,吾谷整个人都愣了,“公子?” 门栓被他踹坏了两根,可还剩下两根,这会都被洛长安给落下了。 “公子?”吾谷赶紧把人交给底下的侍卫,连忙拍着铁门,“公子你想干什么?” 洛长安长长吐出一口气,以指关节敲了两下铁门的门板,“吾谷,在外头给小爷守住了!今儿个,小爷要发发威,教教这尊贵的贵妃娘娘,怎么做人?” 闻言,吾谷心神一震,默默的皱起了眉头,“公子,您下手别太狠,回头把人给废了……” 好歹……得给皇帝一个面子,总不能把皇帝的贵妃娘娘,打成残废吧? “洛长安啊洛长安,哼!”百花公主还真是一点都不怕,“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忽然嘿嘿一笑,笑得邪性,“谁死还不一定呢,你以为手里拿着鞭子就赢了吗?呵,让你看看,小爷以前是怎么打畜生的!” “谁是畜生,还不一定呢!”百花公主的鞭子沾了辣椒水,狠狠的朝着洛长安甩去。 洛长安是没什么真功夫,但是三脚猫的花拳绣腿还是十足十的,尤其是经过了宋烨的指点,别的不行,自保绝对没问题。 鞭子甩过来的瞬间,洛长安身子一撇,稳稳的避开,反手便扣住了百花公主的长鞭,瞬时腕上一转,她已经将鞭子缠在了手上。 百花公主心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鞭子已然脱手而出,被洛长安拽了过去,“我的鞭子!” “你的鞭子?”洛长安鞭子在手,就这么凉飕飕的睨着她,“现如今是我的鞭子了,啧啧啧,贵妃娘娘怎么这样不小心,拿个鞭子都拿不稳呢?不如这样,我来教教你,鞭子该怎么拿得稳,怎么甩得漂亮?” 百花公主满面骇然,惊恐的瞪着洛长安,“你、你……本宫是贵妃,皇上亲封的贵妃,洛长安,你敢!” “阿绿带着的令牌,是皇上赠我的,你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我又为何要把你这个贵妃,放在眼里呢?”洛长安把玩着手里的长鞭,“听说,你打了阿绿三十大板,嗯?” 第五百五十四章 公子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三十大板,洛长安想想都觉得疼,再想着绿音公主被带出去的时候,那副血淋淋的样子,她更是怒火中烧,恨不能将眼前的百花公主,撕成碎片。 “她夜闯宫禁,本宫只是按照宫规处置,这后宫事皆是本宫管制,你凭什么来置喙?洛长安,你是什么身份,本宫是什么身份?”百花公主不慌吗? 不,她慌! 慌得厉害。 洛长安是谁,其实百花公主比谁都心里清楚,皇帝的掌中宝,恨不能含在嘴里的宝贝疙瘩,谁敢碰着磕着? 可百花公主心里也是有些侥幸,毕竟自己是和亲的西域公主,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洛长安今儿揍了她,来日满朝文武问起来,皇帝也不好交代。 “我是什么身份,让皇帝来告诉你罢!”洛长安将鞭子沾了沾辣椒水,“但你是什么身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刹那间,长鞭甩过去。 半空中骤然惊起一声炸响,伴随着辣椒水飞溅。 “啊……”百花公主还没反应过来,肩头已经狠狠的挨了一鞭子,身子冷不丁朝着一旁的桌案扑去,生生从桌上滑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很重,她竟是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百花公主躺在地上,紧捂着肩头,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唯有痛感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下一刻,洛长安的黑靴已经踩在了她的胸口,她微微俯下身,想胳膊搭在腿上,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睨着面色惨白的百花公主,“这才哪儿跟哪儿,不过是一下子,还早着呢!你打了阿绿三十大板,抽了五鞭子,算上歌儿这笔账,我笼统给你算个保命的折……五十鞭子!” “多一鞭我也不要,少一鞭我便不干。”洛长安笑得邪冷,“这买卖可还划算?” 百花公主回过神来,疼得额头冷汗直流,“洛长安,你敢打本宫!” 此前,洛长安就是耍耍嘴皮子,倒是真的没见她动过手,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洛长安下的是死手,那一鞭子真真是十足十的力道。 百花公主侧过脸,只瞧着肩头衣衫破裂,内里皮肉翻卷,血色染红了衣裳。 瞳仁骤缩,百花公主疼得只想打滚,可惜洛长安没给她这个机会,鞋底踩着她的胸口,将她死死的踩在脚下。 “你放开我!”百花公主咬牙切齿,“洛长安,你好大的胆子,本宫是贵妃,是和亲的西域公主,就算皇帝偏帮着你,但是、但是满朝文武,和我西域众臣都不会放过你的!” 洛长安被她逗笑了,“满朝文武,以我爹为首;西域众臣若知晓你如何残害亲姐妹,他们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你!” “你别想威胁我,在我们西域……” 洛长安一鞭子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惊得百花公主骇然惊呼,“啊……” “你给我闭嘴!”洛长安最瞧不惯她这样子,显得自个有多重要,多尊贵似的,可实际上呢?就这样黑心肝的人,喂狗都不配。 百花公主气急,“你松开!” “贵妃娘娘,你现在是北凉的贵妃,可不是什么西域公主,我们这儿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洛长安挪开了脚,“到了这儿,你就得守我们北凉的规矩!” 百花公主吃力的翻个身,好半天没能爬起来,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少给本宫提规矩,但凡你真的懂点规矩,也不至于……啊……” 毫无预兆的鞭子,骤然袭来,若不是她快速伏在地上,只怕这张脸都得被鞭子甩得脸蛋开花,只见她背上一条刺目的血痕,何其清晰可怖,鲜血快速染红了脊背。 “洛长安!”百花公主歇斯底里,要知道,沾了辣椒水的鞭子,那可不是吃素的,钻心的疼,疼到了骨子里,那滋味真真是生不如死。 洛长安冷笑,“怎么,这就扛不住了,这才第二鞭,后面还有四十八鞭呢!我这人读书不行,记数可以一等一的好,谁欠了我的债,我一定会分文不少的讨回来!” 音落瞬间,手起鞭落。 “啊……”百花公主满地打滚。 洛长安时不时的拿鞭子沾了辣椒水,抽得百花公主除了打滚和嘶喊,再也没了挣扎的气力。 “四十、三十九、三十八……” 等到了洛长安喊“三十”的那一瞬间,百花公主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跪在了洛长安的面前,抓住了她的鞭子,“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洛长安弯腰,鞭柄“吧嗒”抵在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抬头与自己对视,“贵妃娘娘,你动手的时候,阿绿可曾这样求过你?歌儿可曾这样跪过你?你可曾心软?” 百花公主心肝剧颤,这样的洛长安让人害怕。 阴狠,毒辣。 “什么叫报应,这便是!”洛长安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衣衫碎裂,浑身血淋淋的百花公主,满脸不屑与嘲讽,“她们求过你,也表明过身份,你没有心软,那你现在求我,又算怎么回事?” 百花公主泪眼迷离,“洛公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这一回,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找姐姐的麻烦了,真的、真的……不能再打了!” 这才二十鞭,她便已经去了半条命。 如果洛长安再打下去,那她这条命都要折在这里了。 尊严与性命比起来,自然是性命重要。 瞧着百花公主这副泪眼迷离,我见犹怜的样子,洛长安想着,这世上的红颜祸国,是有一定道理的,只可惜啊…… 她洛长安,不吃这一套。 “歌儿的一生都被你毁了,你求个饶,我就得饶了你吗?”洛长安音色低狠,“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饶过她?” 百花公主哭着喊,“她只是个奴才啊!” “是,她是个奴才,是我洛长安的奴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洛家的人素来护短,只有我欺负他们的份儿,没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洛长安紧了紧手中的鞭子,“歌儿是奴才,那阿绿总不是奴才吧?你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 刹那间,鞭子再次高高举起。 “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再次响起。 洛长安才不会心慈手软,敢动她的人,她就要这人付出血的代价,谁都不例外! 铁门外,吾谷听得汗毛直立。 公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第五百五十五章 难道要让你的贵妃,打回去? 五十鞭子,一鞭不多,一鞭不少。 洛长安揉着酸疼的肩膀,“多少年不曾这样罚过人了,你也真是够本事,能惹得我大动肝火,我洛长安虽然嚣张跋扈,不干好事,但是这样伤一个女人……还是头一回。” 到了这会,百花公主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已经是瘫软在血泊之中,除了眼珠子还能动,已然瞧不出活人的气息。 若不是后来,洛长安手酸了、疼了,估计已经把百花公主给抽死了。 “贵妃娘娘,以后做人收敛点,这是北凉不是西域,你若要再猖狂,咱们就算弄死了你,你也没地儿说去。”洛长安冷哼,“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咱们拿你没办法吧!江湖上,有的是易容术,再造一个百花公主,放在宫里头养着,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语罢,洛长安抬步往外走,“你只管嚣张,我既敢打了你,就敢认了这事,与文武百官有个交代!哼!” 百花公主眼一闭,彻底晕死过去。 从此以后,洛长安的鞭子就成了百花公主的噩梦,时常梦中惊醒,时常觉得身上剧痛,宛若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时时刻刻落在身上。 铁门打开。 吾谷快速迎上去,“公子,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这么一个狗东西,还敢在宫里如此放肆,哼……”洛长安瞧一眼手中的鞭子,抬手递给了吾谷,“把这个,给我爹送去。” 吾谷一怔,“这个?给相爷送去?” “让我爹有个心里准备。”洛长安解释。 吾谷瞬时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奴才这就让人去送。” 说着,吾谷探头往洛长安的身后看了看,也不知道百花公主怎么样了?到底也是皇帝的女人,是暂摄后宫事的贵妃! “放心吧,还有一口气,让人把她抬回承和宫,去找太医吧!”洛长安自己下手有多重,心里清楚得很,她避开了要害,虽然下手不轻,但没绝对不会致命。 当然,若是耽搁下去,血流太多、伤势太重,那可就说不定了。 说到底,只要阿绿和歌儿还活着,洛长安就不想为她们徒添杀孽! “是!”吾谷手一挥,当下有侍卫屁颠颠的上前。 进了门,吾谷也是吓了一跳。 公子这一顿火气发的,可真是吓人,这都多久没见着公子,发这么大的火了? “还愣着干什么?抬走抬走!”吾谷回过神来。 侍卫们快速将昏厥过去的百花公主抬上担架,紧赶着把人送回承和宫,太医早早的在承和宫等着,简直就是无缝衔接。 出了暴室,宋烨在外头站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洛长安心惊,仿佛是做了亏心事,略有些神情紧张,“怎么来了也没人告诉我?” 宋烨叹口气,“你抗旨出了南春殿,底下人自然第一时间禀报我。我原以为是你觉得南春殿太冷清,想着来找我,谁知道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我的小长安,这不,就来看看情况,谁曾想……” “是她活该!”洛长安梗着脖子,“谁让她差点杀了阿绿和歌儿,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若是要责罚,只管责罚便是,错……我是绝对不会认的!我没错!” 这件事,她唯一愧对的是宋烨。 毕竟,打的是他的后妃,到时候这烂摊子,还得他这个皇帝来收拾。 但是惩罚归惩罚,洛长安自认为没错,若是她再晚来一步,只怕绿音公主和歌儿都已经见了阎王爷。 “长安哪儿有错?”宋烨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长安做得很好,将洛家护短的家风发扬得淋漓尽致,真真是极好的。” 洛长安拂开他的手,“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的冷嘲热讽,我就是护短,我就是不讲道理,是她百花公主欺人太甚,仗着你给的贵妃之位,就、就要杀人,口口声声喊着姐姐,做起事的时候,便连畜生都不如,我岂能饶了她。” “那你可想过,一顿揍之后,满朝文武会如何?北凉与西域又会如何?”宋烨负手而立,朝着外头走去。 洛长安哼哼两声。 “公子?”吾谷低低的劝着,“皇上是来跟您商议解决之道,您不能生气,要不然皇上和相爷都会因您而为难的。” 洛长安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岂会不知轻重,只是她这一口气憋得沉,尤其是想到,自己冲进暴室,绿音公主和歌儿惨烈的画面,就觉得一口血憋在心口,恨得咬牙切齿。 “公子?”吾谷低唤。 洛长安叹口气,冷不丁迈开大步,拽住了宋烨的袖子。 宋烨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挑了眉眼瞧她。 “那你说嘛,怎么办?打都打了,难道要让你的贵妃……打回去吗?”她嘟哝着,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生气的河豚。 宋烨皱眉,瞧着她那稚嫩的小手,绞着他的袖口,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忍不住一声长叹,“还能怎样?我还能拿你怎样?来,抱抱!” 洛长安撇撇嘴,默默的钻进了他的怀中,“你不知道,我进暴室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看到阿绿浑身血淋淋的晕死在长凳上,真的就跟死了一样,而歌儿则被那些人欺负,下面也是血淋淋的,我就觉得……” “好了,别说了!”宋烨抱紧了她,“别想了,都会过去。” 洛长安红了眼眶,哽咽着伏在他怀中,嗓音里都带着颤,“阿绿身上的伤会好,可是歌儿心上的伤,再也好不了了!” “都会好的。”宋烨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 别看洛长安大大咧咧的,成日活得没心没肺,实则比谁都重情义,她这心里头,放了太多的人。 “那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应付满朝文武?”洛长安仰头看他。 宋烨抬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知道你来了暴室,我便料到你会动手,所以啊,我就给你想好了法子,眼下宫里所有的画师,都被连夜召进宫,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画师?”洛长安一怔。 宋烨弯腰瞧她,“长安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画师……”洛长安低头沉吟,俄而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宋烨摸摸她的小脑袋,“如此说来,就不用我担心了,长安会将这事处置得妥妥当当,对吗?” “嗯!”洛长安重重点头,“放心交给我!包君满意!” 宋烨报之一笑,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 一点,就通。 第五百五十六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画师被齐刷刷的请进了太学堂,一人一张桌椅,洛长安高高在上的坐着。 丁太傅此前留宿在太学堂,整理着前朝留下的书籍,没想到还有幸瞧见这一幕,不由的眉心紧蹙,略带狐疑的望着洛长安,“怎么,想留一张遗像?这么多画师画好之后,从中挑一幅?” “呸,丁老头,你就不能指我点好的?”洛长安啐了一口。 丁太傅捧着一摞书册,“好的?好不了!你也不瞅瞅,自个都干了什么事?哎呦喂,你以为我人老就耳背,外头闹腾的,我都听到了!” “那是她活该!”洛长安轻哼。 丁太傅直摇头,吹了吹书册上的灰烬,无奈的叹口气,“可你也不能这般不顾全大局,动手是痛快,手起刀落的小命呜呼,但留下的问题,那可不容小觑,打谁不好,打和贵妃呢?那可是西域的公主殿下!” “她打的也是西域的公主殿下!”洛长安白了他一眼。 丁太傅:“额……” “既然都是西域的公主,分什么贵贱?再者,一个已经不是西域的公主,是北凉的贵妃;另一个才是真正的西域公主!”洛长安双手环胸,“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丁太傅张了张嘴,好像挑不出错处。 “反正呢,事儿已经出了,我就得想个法子弥补一下,免得我爹和皇帝都难做。”洛长安扫一眼面前的画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得听仔细。” 丁太傅默默的竖起耳朵,他倒要听听,这小子能说出个什么来? 谁知下一刻,丁太傅唇角直抽抽,哎呦这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吾谷在旁边捂嘴偷笑,自家公子就是聪明,皇上一点她就明白了。 一晚上,整整一晚上。 一众画师都在拼命的作画,依着洛长安的意思,画出相应的情景画面。 天亮之前,洛长安将满意的画收拢成册。 “按照这个画,画得越多越好,事成之后,本公子和皇上重重有赏!”洛长安将册子搁在桌案上,“开始吧!” 若说是即兴作画,可能画得参差不齐。 但是临摹却是极好的,宫里的画师临摹起画作来,还真是一等一的好,每一册都是一模一样的,然后交由吾谷组装定册。 丁太傅后半夜靠着太师椅睡着了,一觉睡醒,居然发现桌上叠了一摞的册子,随手拿起一本品阅,不由的目瞪口呆。 敢情,这小子闹腾了一夜,就是为了这画册? “你这是送茶楼梨园里的吧?”丁太傅皱皱眉,“瞧着像是话本子啊!” 洛长安眼前一亮,“哎呦,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这回事,丁老头,你可真是老姜啊!” 丁太傅:“……” 自己又做了什么? “吾谷,到时候每个茶楼里都给我放一册子,让掌柜的安排说书先生,给小爷好好的来一段,也让满京陵城的百姓听一听。”洛长安瞧着手中的画册,“回头,我得多来几套,交给西域的商队,让他们带去西域,也让西域王和王后看看,他们养出来的好女儿!” 吾谷一怔,“这可行?” “皮不撕下来,总以为是瑰宝。撕了这层皮,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死鱼眼当珍珠!”洛长安哼哼。 丁太傅在旁撇嘴,“鱼目混珠。” “我不管,反正就是这意思!”洛长安轻嗤,“既然要玩,那就玩一票大的,让她高高爬上去,狠狠摔下来。”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所以这一次,就得下狠手。 “这倒是不错的主意!”丁太傅赞许的点点头,“我可都听说了,她执掌后宫的时候,没少打死奴才,连后宫的妃嫔也没放过。” 洛长安点头,“她自以为是贵妃,执掌六宫事,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怪不得有这样的下场,我不过是做了一件,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敢怒不敢言,早晚是要出事的。”丁太傅摇摇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不知道收敛,该有此报!” 洛长安瞧着画册上的那一页,上面画着绿音公主奄奄一息的模样,那场景就像是刻在了她的脑子里,这辈子都忘不掉。 “公子,别看了!”吾谷发现了不对,赶紧把册子合上,“天亮了,该发的都要发出去了,您就别再想昨夜的事情,还是好好的想着,要如何应对今儿早朝上,满朝文武的非议吧!” 洛长安叹口气,“做事吧!” “是!”吾谷颔首。 瞧着众人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丁太傅倒是有些佩服洛长安。 “你这法子倒是挺不错的,先下手为强,免得到时候人云亦云,反而说不清楚。”丁太傅点点头,表示赞许,“先发制敌,英雄造时势。”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觉得,不能便宜了这西域来的小妖精,白白欺负了我的朋友!” “为朋友两肋插刀?”丁太傅望着她。 洛长安轻嗤,“我可没这么大肚,插刀那得多疼,还插在肋骨上……这是有多想不开啊?我洛长安的命可金贵着呢!” “是啊,连暴室都敢闯,贵妃都敢打,你洛小公子的命,金贵着呢!”丁太傅瞧着这嘴硬心软的小子,由衷的感慨。 人不可貌相。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以前总觉得这小子不学无术,毫无长处可言,但是现在呢? 丁太傅倒是能说出她诸多好处,比如说:重情重义,恩怨分明,忠君护主,简直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跟她爹一样,又不一样。 洛川河这辈子没少干坏事,屠家灭门之事更是家常便饭,不择手段是他的代名词。 洛长安也不择手段,但她不干那些缺德事,不做丧心病狂的恶毒勾当,相反的,她会救人,也会疼人,更会明辨是非。 只不过,这张嘴…… 坏就坏在,她的这张嘴。 “哼,我打的就是她这贵妃。”洛长安将一本册子丢给他,“给你留一本做个念想,免得到时候大家都在谈天说地,你接不上话可就丢死人了!” 语罢,她大步流星的离开。 丁太傅瞧着手中的册子,哭笑不得的摇头,百无聊赖的翻开册子。 不得不说,宫里的画师……画技不错,画得活灵活现的。 只是看到后面,丁太傅面色愈沉,终是咬着牙吐出一句,“活该!” 第五百五十七章 攻心为上 翌日一早,满宫里都知道了洛长安动手,将和亲的西域公主,当今圣上的贵妃娘娘,打至重伤的消息。 哦不,不只是宫里,宫外也都知道了,文武百官站在金殿上,一个个都沉着脸。 或看笑话,或义愤填膺,或静待时机。 一个个魑魅魍魉,各怀鬼胎。 “皇上!”有臣子上前行礼,“洛公子责打贵妃,真真是以下犯上,敢问皇上,该当何罪?“ 洛川河站在那里,眸色幽幽的扫一眼众人。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瞧着。 如今社稷愈发安稳,是有必要好好的肃清朝中的反对势力了,正好,借着这次的事情,看清楚是非曲直,看清楚满朝文武的心思。 “责打贵妃,以下犯上,的确该宫规处置。”宋烨开口。 听得这话,文武百官沸腾。 仿佛受到了鼓舞,不断有臣子站出来。 “皇上,臣等以为,若仅仅只是责打贵妃倒也罢了,偏偏,责打的是西域的和亲公主,这要是传到了西域,不知西域王该作何思想?” “皇上,西域与我北凉联姻,这才多少时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听说贵妃娘娘伤势严重,甚至于危及性命,这与杀人何异?” “皇上,若是西域王恼羞成怒,撕毁协议,与我北凉开战,岂非正中南渊下怀,到时候西域与南渊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战火连绵,死伤无数,百姓是无辜的!洛公子此举祸国殃民,实乃罪大恶极!” “请皇上,严惩!” 宋烨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一句不漏的全部听在耳朵里,静静的瞧着眼前的文武百官。 有些人站的是洛川河,自然不会多说半句洛长安的不是。但有些人则是太师府、又或者是外头的长定侯府所安置,自然恨不能扳倒丞相府洛家。 宋烨将这些人都记在心里,若是耿直忠正之人,他自然不会计较,臣子劝谏乃是本分,作为君王不可一叶障目。 但是,别有目的的劝谏……就免了吧! 金殿内,万籁俱寂。 每个人都在等着皇帝开口,毕竟,君心难测,龙威不可犯。 须臾,宋烨敛眸开口,“诸位都知道的事情,朕会不清楚吗?朕一开口,你们便觉得朕是在偏帮着洛长安,所以朕不开口,等着你们说完,朕再说。” “臣等该死!”百官下跪行礼。 宋烨摆摆手,“都平身吧!” “谢皇上!”百官起身。 宋烨叹口气,“洛长安责打贵妃的时候,朕就在暴室外头站着,知道朕为什么不进去吗?” 百官面面相觑,私底下小声议论。 皇帝就在暴室外头,任由洛长安责打贵妃? 这叫什么事? “这些日子以来,百花公主一路升迁,从最初的和昭仪,到了和妃,最后是贵妃,朕授予她执掌六宫之权,连太后娘娘也没多说什么,一力支持朕,朕很是感激。”宋烨幽幽道来。 的确,在后宫之中,没有任何理由,却平步青云至此的,唯有百花公主一人。 这本就符合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太后跟朕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百花公主来自西域,和亲之事于北凉有功,所以应该予以厚待。”宋烨扫一眼众人,“朕谨遵太后教诲,将六宫大权都交给了贵妃。” 底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朕原以为,百花公主貌美如花,素有西域瑰宝之称,定是个贤良淑德,宽厚待人的女子,可谁知道,朕到底是看走了眼!”宋烨叹口气,“诸位大人不在后宫,不知道,贵妃都干了什么吧?” 众人面面相觑。 后宫事,谁人知? “你们也有子女在后宫,得空的时候问问,朕允许你们去问。”宋烨勾唇冷笑,“免得到时候又得说朕,偏听偏信,宠信小人。” 可见这事,没那么简单。 “当然,如果你们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下朝之后,出了金殿左拐,每个人去领一本册子,看完了册子之后,若还是觉得洛长安该死,便来御书房门前死谏,朕等着你们!”宋烨这话说得极重。 死谏可不是闹着玩的,得赔上身家性命。 虽然一个个想扳倒丞相府,可也没想着赔上自己的性命啊! 这事,闹不得。 “朕知道,你们对朕偏爱洛长安有意见,私底下一个个都觉得朕疯了,可你们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再看看洛长安,她真的祸国殃民,让朕不理朝政,耽于逸乐吗?”宋烨问。 底下人,一个都答不上来。 “朕不是三岁的孩子,有自己明辨是非的能力,朝中诸位大臣,谁人想着江山社稷,谁人想着自个兜里东西,朕心知肚明!”宋烨这话一出。 底下人各个心惊胆战,尤其是心里揣着事儿的人。 站边没站好,就容易赔上身家性命。 “朕是北凉的皇帝,朕心里想的是天下百姓,不是在这朝堂里尔虞我诈,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在这里斗得你死我活。天下安,则臣民安,你们总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都陷在战火里吧?北凉天下,靠的不是朕一人,是诸位臣公,是人心所向。”宋烨语重心长。 那一瞬,洛川河觉得,皇帝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他觉得小皇帝好糊弄,所以由着皇帝把洛长安带进宫,就是以为皇帝好拿捏,到时候不对劲了,再把洛长安带回来便罢! 谁曾想,皇帝动了心,洛长安动了情。 年轻就是好,做什么都是拼尽全力。 即便是动感情,也是拼了命的。 “皇上英明!”洛川河心悦诚服的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音落,文武百官随之跪地,齐声高呼。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风松了口气,皇帝这算是暂时压制住了这帮文武大臣,只是……暂时。 过后,肯定还是不会罢休的! 这帮人回去之后肯定是各找各妈,商量对策,再卷土重来,看看怎么对付才好。 好在,宋烨早有准备。 出了金殿左拐,一人一本画册子,好看又好玩,还能带走。 这是洛长安特意为文武大臣们,准备的厚礼。真相不能只存在于百姓,也该让这些吃饱了撑的,没事找找茬的文武大臣知道。 好嘛,这会不只是满朝文武知道了,全京陵城的百姓也都知道,紧接着是文武大臣家中的妇人们,都开始议论宫中贵妃的恶毒。 洛长安,首战告捷! 第五百五十八章 她,回来了 当然,靠着大家都知道真相,来抹平这件事,显然是不现实的。 罪责还在,到时候论就起来,洛长安还是背这骂名。 只不过,这是第一步而已! 避免有人拿捏着此事,大做文章,到时候不明真相的官吏和百姓,都跟着瞎起哄,毕竟洛长安此前在京陵城的名声不太好。 “公子?”吾谷行礼。 洛长安站在风月楼的二楼,推开窗就能看到京陵城的街头繁华,不由的眉眼含笑,“吾谷你知道吗?我在这京陵城长大,混迹街头这么多年,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这京陵城真好!” “公子?”吾谷被逗笑了,“这京陵城不还是原来旧模样吗?是公子的心思变了。以前,公子总做噩梦,总想着离开京陵城,可如今您有了皇上,皇上待您如珠如宝,您自然觉得有他的地方,什么都是好的。” 洛长安回眸看他,“是吗?” “是啊,您以前可喜欢到处跑,连丞相府都不愿回去,向往墙外的自由。可现在呢?您天一黑就想着回宫,您说说,是不是不一样了?”吾谷笑着打趣。 洛长安轻嗤,“就你眼睛最毒。” “奴才说的是实话。”吾谷笑道,“对了公子,眼下整个京陵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着贵妃杀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呢?” 洛长安瞧着外头的景色,今儿的天色真好,万里无云,晴空朗朗。 “宋墨还在南春殿里待着,我却出现这里,你说文武百官回过神来,会怎么议论我?”洛长安薄唇微启。 吾谷一怔,“这……” 这如何是好?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胭脂姑娘缓步进门。 “公子!”胭脂姑娘行礼,“南师父来了。” 洛长安如释重负,“总算来了,帮我在外面看着点,别让人靠近。” “您放心便是!”胭脂姑娘笑着点头,转身离开。 南歌今儿乔装成了男儿,进门的时候才将小毡帽摘下,“怎么不去金银赌坊,在这儿约我?我刚回来,听得满城都在议论昨晚的事,你怎么……又冲动了?” “师父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冲动?”洛长安坐定。 吾谷赶紧沏茶。 “知道什么?”南歌忙问,“我不是说了吗?我刚进城门,就来这儿了!你特意让人等在城门口,是日日等着?还是今儿比较特别?” 吾谷笑道,“公子日日派人等着呢!今儿,城外的人来了消息,说是您在回城路上,所以公子就出宫了,在这儿等着您!您,回来得正好。” “我要一张皮面。”洛长安开门见山,“如宋墨那般。” 南歌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他那张脸……” “凹凸不平的脸,想必也无需一模一样,毕竟谁敢真的盯着看?”洛长安剥着桌案上的核桃,“师父,你得快些,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南歌点点头,“你放心,我手脚快,只不过……昨晚到底怎么了?” “你帮我做皮面,我与你细说。”洛长安往嘴里塞了一片核桃仁,顾自细细嚼着。 南歌应了声,拿起纸笔写了应用之物。 不多时,胭脂姑娘便将所需之物,悉数奉上。 “师父,你抓紧些,我时间不多。”洛长安道。 南歌捋起袖子,“你告诉我昨晚的事,我帮你做皮面,两不耽误。还有,引蛊粉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过两日会有商队从西域而来,到时候会进京陵城与商户交易。” “商队?”洛长安点点头,“引蛊粉便是他们带来的?” 南歌手上不停,麻利的忙活着,“自然是。我去西域不合适,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真的没人管你了,所以我就央求了江湖同道,帮着我去打听,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多谢师父。”洛长安伸手捂着心口位置。 南歌叹口气,“谢我作甚?当初要不是你,我估计早就死了,还能这样安安稳稳的找他吗?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但我觉得,只要他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见不见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能再见,是好事。 不能见,惟愿彼此安好。 洛长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别看师父成日笑呵呵的,可这心里头其实一直不开心,毕竟她想做的事情,始终没能做到。 人啊,这一生想要无遗憾的走过,真真是太难了! 京陵城的长街上,依旧热热闹闹的。 洛长安从风月楼出来的时候,已然换了一副模样,俨然就是宋墨本尊,人与人相处久了,很多时候连身上的气息都会相差无几。 吾谷则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充当家奴在侧伺候着。 于是乎,不少京陵城的百姓都瞧见了,临王宋墨从风月楼出来,上了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不远处的酒楼内,坐着面色微沉的杜双奇。 “爷,好像是临王殿下。”底下人低声开口。 杜双奇回过神,杯酒下腹,“废话,我有眼睛,会自己看。” 他还没瞎呢! 临王宋墨那副模样,傻子都能认出来。 “爷,之前洛长安出宫,现在临王也出宫,皇上不是在朝堂说,让这二人禁足南春殿吗?如此看来,两个人都没有谨遵圣旨,两人都在抗旨啊!”底下人诧异。 这也是杜双奇为难之处。 若只是洛长安一人犯错,那倒是可以挑个重点,着重处理。但现在,临王宋墨也跟着犯戒,那这事就没办法单独处置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理由很简单。 你想在京陵城站住脚跟,就得有个名正言顺的靠山。 临王虽然没什么大权,可他是正统皇室血脉,是除了当今圣上之外,唯一一个被先帝议过储,还能活到现在的皇子。 也就是说,如果有朝一日,北凉要改朝换代,那么这位临王殿下就是最好的……傀儡。 “没想到,临王也是个蠢货。”杜双奇放下手中杯盏,往嘴里夹了一块酱牛肉,“我还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当年诸皇子夺位,他尚且能全身而退,又在新帝登基之后,保全自身至今。没想到,到底是我高估了他!” 底下人点点头,“今儿一早,小姐传来消息,说是宫中暂时有变,不易与外头联络过密,暂时先缓缓,等宫里安稳下来再说。” “贵妃被打成这样,宫里可得乱好一阵,让她先紧着皇帝。”杜双奇嚼着花生米,“若是能成了皇帝的贵妃,对咱们长定侯府而言,才是真正的好事!” 如百花公主这般连连晋升,一路从昭仪升到贵妃,执掌六宫,于前朝而言才会有真正的助益。 第五百五十九章 提到她,就高兴 宫里的女人,终究还是要先紧着皇帝,唯有牢牢的抓住了皇帝,才能牢牢的抓住后宫大权,有朝一日成为一国之母,北凉皇后,对于其母家而言,才是真正的荣耀与助益。 这点,杜双燕心知肚明。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宫里的意义。从最初的让父兄回京陵城,到了现在的,让父兄在京陵城站稳脚跟,扩大势力。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疲惫,这原就不是她想做的事情。 尤其是,遇到了洛长安之后…… “主子?”寒霜快速上前。 栽月宫的后院,种了不少小苗。 杜双燕正捋着袖子,仔细的修剪着,“眼下天气还不算太热,得随时放着回冷,免得把我小苗都给冻死了!” “主子?”寒霜叹口气,“您要吃核桃,哪儿没有?只要说一声,底下人能给您送一箩筐,剥好的核桃仁都成,何必要这么麻烦,亲力亲为的种什么核桃树呢?” 这些核桃树小苗,还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宫外弄来的。 “你不懂!”杜双燕眸色欢喜的,瞧着精心伺候的小苗。 寒霜是不懂。 “主子?”寒霜手一挥,“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便罢了!” 知道这是杜双燕的陪嫁,底下人也不敢耽搁,行了礼便齐刷刷的退下。 “外头来消息了?”杜双燕问。 寒霜点点头,转身将边上的水盆端过来,“是!” 幽然叹口气,杜双燕放下手中的剪子,仔细的洗了手,神色不似方才的愉悦,“父亲和兄长都说了什么呢?” “小侯爷说了,请主子您……务必抓紧皇上的心。”寒霜已经说得很是委婉,但这是什么意思,各自心知肚明。 杜双燕默默的擦拭着手,面上无悲无喜。 “主子?”寒霜也不知该说什么,“其实侯爷和小侯爷,也都是为了您好,如今长定侯府搬回了京陵城,但是皇上对侯府忌惮颇深。” 杜双燕点点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唯有让我得宠,让我生下皇子,这宫里的地位才能稳固。皇帝迄今未有子嗣,说不好是谁的缘故,但若是我能有个孩子傍身,以后对长定侯府绝对是有所帮助的。” “小侯爷……也是这个意思!”寒霜低低的开口。 杜双燕缓步走出后院,朝着前殿走去,“我当然知道,有个孩子是好事,可你看看现如今的状况,皇帝都多久没来后宫了?来了,也只是去贵妃那里,何曾宠幸过别的娘娘?我这里……” 环顾四周,杜双燕幽然轻叹,“都多久,没有过动静了?我一个人能自己生孩子吗?” 显然,不能。 “可这事,也不好告诉小侯爷啊!”寒霜说不出口。 杜双燕,也要脸。 “皇上不来,我有什么办法?”杜双燕轻呵,“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是皇帝的自由,难不成还要我绑着皇帝,来我宫里吗?栽月宫有多冷,别人不知道,你该懂!” 寒霜点点头,“奴婢都明白,可是……” “入宫之初,就是为了让父兄回到京陵城,如今他们回来了,又开始换了个法子折腾我,要权势要地位,要保全自己手里的兵权,可这世上之事,哪有十全十美?”杜双燕只觉得心内凉薄。 人的欲,果然是一步步递增的。 欲壑难填,人心不足。 这大概,就是最基本的人性与常态。 “主子?”寒霜低声宽慰着,“您在宫里,是需要母家扶持的,您看看早前的刘妃娘娘,后来不就是……主子,您别任性,很多事情不是您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在这宫里,多多少少是要靠着母家,才能平安度过一生,又或者平步青云,成为皇帝心尖尖上的人。 即便皇帝不爱你,但他顾及到了你的母家,也会予以善待。 双方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倒是想任性一回,可我有任性的资格吗?”杜双燕瞧着这周围,“你看啊,这皇宫四四方方的墙,到处都是守卫,我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日日在这宫里,守着森严宫规,身不由己的活着!” 寒霜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这皇宫的确像是牢狱,一眼望去连天都是四四方方的。 没有自由,没有温暖。 到处都是限制的宫规,尤其是之前和贵妃掌权,后宫人人自危,一个个更是大门不敢出,生怕犯了错受到责罚。 “对了,昨夜的事情……”杜双燕回过神来,“皇上怎么处置?” 寒霜摇头,“人还在南春殿里关着呢!不过……” “不过什么?”杜双燕转身回了寝殿。 寒霜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紧赶着取了衣裳,帮着主子更衣,“不过,今儿一早,有人瞧见洛公子和临王殿下都出了宫,据说是在京陵城大街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洛长安?”杜双燕诧异,“出宫了?” 寒霜摇头,“一开始说是洛公子出了宫,后来又说是临王殿下,人云亦云的,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拢了拢衣襟,杜双燕张开双臂,由着寒霜替她整理腰襟,捋直袖子。 “皇上是下令禁足吧?”杜双燕问。 寒霜应声,“谁说不是呢!都禁足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宫外,若真的如此,岂非抗旨不遵?抗旨是要掉脑袋的,即便洛公子任性,多半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 “洛长安这人,虽然喜欢胡闹,惯来不按常理做事,但她不会肆意妄为,冤枉无辜之人。”杜双燕对于金殿上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寒霜顿了顿,“就因为她救过您,您便如此相信她?” “不只是她救过我,就冲她敢于脚踹暴室,冲进去救人,我就相信她不是那种滥杀无辜,肆意妄为之人。”杜双燕可以想象,洛长安冲进暴室救人的场面。 说起这个,寒霜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主子!” “怎么了?”杜双燕不解。 寒霜从袖中掏出一本画册,“听说是满朝文武,人手一本,宫外的百姓亦是如此,所以奴婢就给您带回来一本,后宫的娘娘们,估计也有拿到手。” “我看看!”杜双燕赶紧接过,“画册?” 寒霜点头,“说是昨夜发生的事情梗概,多半是洛公子弄出来的。” 即便不是洛长安,也可能是跟洛长安站一边的人。 比如皇帝,或者丞相。 “这倒是……”杜双燕笑了笑,“好主意。” 寒霜叹口气,“主子,为何您那么高兴?” 杜双燕愣了愣,微微红了脸,“有、有吗?” 第五百六十章 第二招 “现在外头如何?”杜双燕翻看着画册,面色渐渐暗沉下来。 寒霜也没瞧过这画册,自然不明所以,“听说丞相府帮着发了布告,广招名医呢!” “广招名医?”杜双燕愕然抬头,“宫里的太医没出去瞧过吗?这绿音公主再怎么说,那也是西域来的客人,又是被贵妃打成这样,皇上应该会极为重视,着太医去看看才是。” 寒霜叹口气,“主子,您是不是忘了,这宫里也有一位伤重病人!” “贵妃?”杜双燕的口吻里,满是鄙夷与不屑,“她这不是活该吗?” 寒霜一怔,当下环顾四周,“主子,慎言!” “你自己看看,她都干了什么?见过这画册的,十个有九个,得骂她活该!”杜双燕将画册丢给她,“就这样的货色,若然落到我的手里,我能做得比洛长安更狠!” 寒霜愕然。 只是,瞧过画册之后,寒霜便信了。 如此蛇蝎心肠,也难怪洛长安下这么重的狠手。 宅邸内。 虽然人来人往,但并无杂乱之势。 简丰将人安排得妥妥当当,跟随绿音公主的丫鬟们,对此感激涕零,要不是丞相府小公子,只怕他们家主子,这次真的要被百花公主打死在宫里,再也回不来了。 要知道若是主子没了,他们这些跟着来北凉的人,就会变成无主之人,到时候会被如何安排,还真是很难说。 “如何?”简丰低声问大夫。 大夫点点头,“放心吧,命能保住,就是这伤得太重,怕是要躺着静养好一阵子,千万不能下床。” “这无所谓,只要能保住公主的性命,别的都好说。”简丰最担心的是绿音公主的性命。 公子闯了暴室,为的就是保住绿音公主,若是……怕是要伤心欲绝的,相爷最见不得的,就是公子伤心难过。 “不要担心药材,需要什么就开口,只要能救绿音公主,丞相府愿意倾尽全力。”简丰温声叮嘱大夫。 这自然是感情好,有了丞相府倾力相助,何愁治不好绿音公主? 出了宅邸,简丰就去了回了洛长安。 此时此刻,洛长安已经回了南春殿,正悠哉悠哉的坐在院子里剥核桃吃。 “公子!”简丰行礼。 洛长安瞧着他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便晓得绿音公主无恙。 “没事吗?”洛长安问。 简丰点点头,“公子放心就是,绿音公主无恙,大夫说,命是可以保住的,就是需要静养好一阵子。” “多派人保护好她。”洛长安靠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就这么搁在桌案上,动作娴熟的剥着核桃仁吃,“我担心会有人从中作梗,仔细着,千万不要大意。” 简丰一怔,“公子的意思是……会有人对绿音公主不利?” “会不会不利,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经过了这些事,洛长安现在谁都不敢轻信,能小心便小心,免得出任何差错。 想当初,宋墨这件事,就是因为她太大意了,太过相信宋墨,才会有今时今日的结果,害了那些无辜的人。 但凡当日,狠下心肠,仔细调查,也不至于…… 罢了,不想这些! 想也无用。 “是!”简丰点点头,“相爷那边,奴才会提个醒。” 洛长安继续剥着核桃仁,瞧着后殿方向,“现在情况特殊,我得把所有能想的,最坏的结果,都预料预防周全。上当一次就够了,断不可再来第二次!” “是!”简丰颔首,“公子,那奴才先回去了!您自个小心。” 洛长安没吭声。 简丰行了礼,快速退出了南春殿。 皇帝早就打过招呼,所以门口的侍卫没敢拦着相府的人,也没敢吭声,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公子,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吾谷笑着奉茶。 洛长安伸手接过,惬意的呷一口清茶,“只要阿绿没事,那我闯这祸也算是值得。” “现在丞相府广招名医,想来百姓都会知道,绿音公主被贵妃伤得不轻,画册里的事情是真的。”吾谷笑了笑,“如此一来,满朝文武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洛长安眯了眯眸子,“即便这事传到了西域,但凡西域王还知道自己是父亲,听得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也该有所反思。” “奴才觉得,父母之偏爱怕是很难改变。”吾谷道。 洛长安轻哼,“所以啊,我会让西域的商队,再办一桩事。” “什么事儿?”吾谷不解。 洛长安剥着核桃,“我记得阿绿说过,她之前那些败坏名声的事,都是因为百花公主的甩锅,让她背了黑锅。” “是!”吾谷点头,“公子的意思是,戳破这件事?可是,西域王会相信吗?就因为西域王不相信,绿音公主迄今为止没敢吐露分毫,无奈之下来了北凉,远离西域这个伤心地。” 洛长安嚼着核桃仁,嘴里甜滋滋的,“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两位公主都不在西域,百花公主还嫁到了北凉,这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西域。” “那又如何?”洛长安不解。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没了威胁,很多人就会说实话,一个人说实话,也许没人相信,但若是两个三个四个说实话,那就有几分可信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什么话?”吾谷一怔。 洛长安想了想,“三个人……变成老虎?” “公子,那叫三人成虎。”吾谷低低的开口。 洛长安轻嗤,“不就是一个意思吗?说的人多了,假的也能变成真的。阿绿不就是吃了这亏,百花这妖精就是造势,让所有人埋汰阿绿,这才有了阿绿这臭乎乎的名声。” “是这个理儿!”吾谷点点头,“所以公子您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百花害得阿绿无路可走,那我就把这条路给刨回来,还给阿绿,我洛长安的朋友,不能吃这样的大亏。” “公子英明!”吾谷笑呵呵的竖起大拇指。 洛长安瞧着后殿方向,眉心微微拧起,“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比如……他!” 闻言,吾谷面色微恙,“公子?” “我不难过,也不伤心,更谈不上恨。”洛长安道,“他不值得我动那么多的情绪,这样一个滥杀无辜,手段那么残忍的畜生,只配当个死人!” 话音刚落,后殿与前殿的关卡处,传来了动静。 吾谷当即翘首望去,“公子……” 第五百六十一章 让我再抱抱你 对于宋墨的出现,洛长安半点都不觉得诧异,毕竟这前殿、后殿的,其实就差那么一道关卡。 南春殿有不少殿宇,往日里本就没什么侍卫守着,此处距离冷宫最近,但又不是冷宫,算是极为尴尬的一个位置所在。 在皇帝废了宋墨之前,他还是尊贵的临王殿下,底下人虽然拦着,但也不敢推搡得太厉害,仅仅只是拦着罢了。 “长安?”宋墨远远的站在那里看她。 吾谷有些担心,“公子,还是别让他过来了,眼下的境况不太乐观,绿音公主又受了重伤,这一时半会的怕是没办法取出您体内的……情蛊。”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会罢休?”洛长安问。 吾谷顿了顿。 显然,宋墨那副样子,诚然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让他过来吧,这南春殿也没什么别人了,今儿我还坑了他一回,算是弥补一下,请他喝杯茶罢了!”洛长安低眉剥着核桃。 吾谷点点头,行了礼便朝着宋墨走去。 “临王殿下。”吾谷行礼。 宋墨瞧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方才看洛长安的样子,似乎已经允准了他过去? “吾谷?”宋墨开口,“你家公子还在生气?” 吾谷笑了笑,“您还是临王殿下,身份尊贵,公子怎么敢生您的气?” “可见,还是恼着本王。”宋墨幽幽的叹口气。 吾谷瞧了一眼拦阻的侍卫,“公子说了,请临王殿下过去喝杯茶。” 闻言,侍卫们面面相觑。 宋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不快闪开!” “临王殿下,这边请!”吾谷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墨有些迫不及待,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洛长安面前,“长安!” “诶!”洛长安的双腿本就架在桌案上,冷不丁抬了一下,脚尖差点抵在了宋墨身上。 惊得宋墨旋即退后半步,未敢上前。 “宋墨,我是让你过来喝茶,不是让你过来啰嗦的。”洛长安放下了腿,瞧了一眼桌案,“你若是敢乱来,我就告诉皇上,把你绑起来,丢回去。” 宋墨扶着桌案,徐徐坐下,“长安,你还在恼着我?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在金殿上指证我,我是不会这么对你的。” “人死了,你便觉得万事无忧了吗?”洛长安斜着脑袋看他,“宋墨,死无对证的确对你有利,但天在做人在看,终于一日,老天爷睡醒了,诸多血债是要还的。” 宋墨没说话。 吾谷奉茶,毕恭毕敬的守在洛长安身边,以防宋墨做出点什么事来。 “宋墨,杀人的时候,会害怕吗?”洛长安将剥好的核桃仁塞进嘴里,笑盈盈的嚼着,“比如说夜里做噩梦,咔,有一双手忽然掐你脖子,把你的血放干……” 宋墨端起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长安,你为何不信我?”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信你?就凭这么多年的情义,你便将我当成傻子糊弄,我若还能信你,那我洛长安就得跟着你姓。”她满脸鄙夷的嚼着核桃仁,“宋墨,别再把我当成傻子!” 宋墨放下手中杯盏,“我从未如此。” “你一贯如此。”洛长安喝了口水,“只是最近,才被我发现。我现在还能与你一道喝茶,是因为这南春殿实在没人了,我也是闲来无聊,才给你这机会。” 宋墨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也无需这样看着我,等到事情查明白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你我这辈子再也当不成朋友,毕竟,我可不喜欢跟牲畜做朋友。”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 她笑得灵动,阳光下宛若精灵。 宋墨瞧得心痛,面色渐渐暗下。 瞧着二人如此,吾谷在旁提着心,毕竟这情蛊……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在宋墨身上,但是万一呢? 万一就在宋墨身上,万一他又使坏控制公子,万一…… 吾谷脑子里乱糟糟的,生怕宋墨动什么手脚。 好在,宋墨一直没什么动静,还算安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饮茶。 只是如此一来,洛长安也闹不清楚,他这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思,洛长安也不管他,顾自吃吃喝喝的,晒晒太阳,日子倒也容易打发。 “长安?”宋墨终于耐不住,开了口,“如果、如果这些事真的是我做的,你打算如何?杀了我?还是……” 洛长安抬头看他,“杀了你都是便宜你了,应该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宋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倒是真的恨我。” 洛长安捻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我不恨你,因为你也不值得我恨,恨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会让我失去对生活的热情。你看外头阳光那么好,糕点那么好吃,我为什么要为你浪费时间呢?” 宋墨苦笑,“没心没肺的人,果然活得舒坦。” “在你看来是没心没肺,但对别人而言,可能是坦坦荡荡。”洛长安反唇相讥,“宋墨,小人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小人。恶人的眼睛里,所见皆是恶!” 宋墨一怔,没能答上话来。 “你自己是什么人,你眼里的别人,就是什么样子。”洛长安吹一口手上的糕点碎屑,“你问我恨不恨你,可见你这心里……恨着我!” 宋墨愕然僵在当场。 “宋墨,你恨我?”洛长安狐疑的望着他,“没有出事之前,我待你以诚,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吗?要你这样折腾我,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宋墨喉间滚动。 恨? 宋墨想了想,她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失衡呢?大概,是在她与宋烨相处得越来越融洽,渐渐的将他抛诸脑后的时候。 “长安。”宋墨站起身来,“可不可以,让我再抱抱你?最后一次。” 吾谷旋即警惕的上前,“临王殿下,这怕是不合适。” “如果有一天,长安忘记了这里的一切,忘掉了皇兄。”宋墨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你会选择我吗?” 洛长安面上笑意全无,鼻间一声低哼,“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里的一切,更不可能忘掉皇帝,宋墨,你的梦该醒了!哦不,此时此刻,我应该尊称一声,阁主!” 一声“阁主”,便是彻底的划清了界限。 不管宋墨承不承认,他在洛长安这里,俨然就成了罪恶的代名词。 “好了,茶喝完了,也该走了!”洛长安起身就走。 下一刻,宋墨冷不丁冲上来…… 第五百六十二章 取她发 吾谷快速反应过来,直扑上去。 宋墨终究没有得逞,但还是触碰到了洛长安,推得洛长安冷不丁一个踉跄。 “啪”的一声脆响,洛长安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抬手这一巴掌打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连带着吾谷都跟着愣了愣,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宋墨偏着头,唇角溢着血。 “宋墨,我想给你一巴掌已经想了很久,如今是你自找的。不管你是临王也好,阁主也罢了,这一巴掌权当是你骗我的前菜。”洛长安冷眼睨他,“现在,可以滚了!” 宋墨嘬了一下嘴,抬步离开。 洛长安便站在那里,瞧着宋墨头也不回的离开,脚下好似有些沉重。 “公子,没事吧?”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回过神来,“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手疼。” “手疼?”吾谷诧异。 洛长安抬起手,“你试试看,疼不疼?这一巴掌下去,我掌心发麻,这会手指尖都是颤抖的,早知道我就该用左手,不该用右手。” “公子,这打人耳光子,您还要分左手和右手啊?”吾谷赶紧捧起自家公子的手,轻轻吹了吹,“回头奴才给您上点药?要不,拿热鸡蛋?又或者冰块冷敷?您喜欢冷还是热?” 洛长安顿了顿,“这只手,还得留着好好吃饭,好好抱一抱宋烨,可不敢伤着,要不然他又得嘀嘀咕咕的,唠叨个没完没了。” “皇上那是关心您!”吾谷道,“这会,四方门的人应该都在临王府内查找,只要罪证确凿,到时候就能将临王绳之以法。” 洛长安甩了甩,逐渐滚烫的手,“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所以方才探了探宋墨的口风,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可见这事,怕是不好办!” “您方才是在探临王的口风?”吾谷诧异。 洛长安缓步朝着寝殿走去。 吾谷可劲的吹着气,只觉得自家公子的掌心愈发滚烫,方才定然是用力过度,“这临王竟也能忍,您这一巴掌下去,他竟也没多说半句。” “方才他干了什么,你可都瞧见了?”洛长安问。 吾谷骇然打量着自家公子,慌忙问,“公子,他伤着您了?” 洛长安摇摇头,“没有。” “那他、他都做了什么?”吾谷不解。 洛长安默默的捻起了吾谷身后的发,“你没发现,你的头发少了一截?” 也不是说少了一截,只是缺了一点,被人削掉了一小撮,若不提及,还真是肉眼不可见,自身不可知。 “头发?”吾谷骇然,“临王……头发?” 洛长安的指尖,轻轻绕着鬓间垂落的散发,“他是想绞我的头发,可你家公子我,这眼睛和手指尖的功夫,不是我吹,谁能逃得过?他有张良计,小爷有过墙梯,就这妙手空空的本事,还能跟我比吗?” 想当初,为这事,没少挨爹的打。 可现在想想,还亏得有这样的好本事。 吾谷心下一惊,面色微变,“公子,他这是想干什么?” “嘘!”洛长安示意他不要出声,主仆二人麻溜的回到了寝殿。 进了门,吾谷便快速合上了门窗。 “公子?”吾谷担心至极,眉心都快拧成了“川”字,“他这还敢算计您呢?只是,要么杀了您灭口,要么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这……这也没听说过,让人闭嘴得摘头发啊!” 洛长安捋着自己的青丝,若有所思的坐在梳妆镜前,“他可不是谁的头发都要,只是我动作比他快而已,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招。” 偷天换日,偷梁换柱。 “可惜绿音公主还昏迷着,否则倒是可以问一问,这么做是不是有何缘故?”吾谷寻思着,别又闹出什么活祭、死祭这种事。 这么一提,洛长安倒是来了兴致。 “头发?青丝?”洛长安托腮,“你去问问,晚上宋烨要不要过来?” 吾谷被她逗笑了,“公子,您在这儿,皇上能不过来吗?” 皇帝就算不是堂而皇之的过来,也会半夜里偷偷爬墙过来,这还用得着问? “倒也是!”洛长安抿唇,“我这不是怕他,有公务在身,到时候顾不上我,错过了这事吗?总归要让他知道,让他有所心里准备才行。” 吾谷点点头,“倒也是这个理儿,那奴才去说一声?” “你把这事转告宋烨,让他心里有数。”洛长安摊开掌心,之前还红成一片,这会已经逐渐消退,不过掌心里还是麻麻的,委实不太舒服。 这一巴掌打得可真够狠的,估计这会宋墨的脸色……应该很好看。 “是!”吾谷行礼,转身就走,顿了顿,他又转头,“公子,那这一巴掌的事,要说吗?” 洛长安望着他,“自然是要说的,否则宋烨那脾气,还不得打翻了醋坛子?” “好嘞!”吾谷笑着往外跑。 宋烨倒是真的没想到,南春殿里居然还会出这样的事。 “她人没事吧?”问这话的时候,宋烨手中的笔杆子应声折断。 惊得曹风冷不丁握紧了怀中的拂尘,吓得心肝直跳。 皇帝这是,生了大气! “没事没事!”吾谷忙解释,“公子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可狠了!” 宋烨:“……” 曹风:“……” “公子这手劲可不是吹的,打得临王殿下唇角都出了血。”吾谷这也算是变相的哄着,毕竟公子说了,哄不好是要打翻醋坛子的。 寻常男儿打翻醋坛子,也就是生生闷气。可皇帝不一样,皇帝的醋坛子一旦打翻了,还不得把北凉天下都给泡酸了? “洛公子这力道,好得很!”曹风竖起大拇指。 吾谷报之一笑,“那可不,公子自个的手还打疼了呢,不过打完了倒也挺高兴的,公子说,临王殿下的脸色,这会应该很难看。” “长安没事就好!”宋烨松了口气。 吾谷行礼,“皇上放心,公子不是吃亏的人,临王想要悄悄的绞她一缕头发,可我家公子手更快,这不……” 说着,吾谷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临王拿走的,是奴才的头发,咱家公子分毫未伤,毫发未损,好着呢!” “你先回去,看看她手还疼不疼,今夜朕会去陪她。”宋烨重新拿起了笔杆子。 朝政不能耽误,但心尖尖上的人,也不能耽误。 一个是北凉天下,一个是他的天下。 “是!”吾谷行礼,当下退出了御书房。 待吾谷离去,宋烨瞧了一眼曹风,“送个信去问问,取发……是何缘故?” “是!”曹风颔首。 心领神会。 第五百六十三章 开始怀疑宋烨 吾谷乖乖的回了南春殿,消息已经送到,想必皇帝会想法子查清楚,眼下公子在南春殿里待着,很多事都没办法亲自出手,所以他得好好陪着公子,免得再出其他岔子。 “说了?”洛长安正翻着话本子。 吾谷点点头,“已经说清楚了,想来皇上自有处置。” “他有自个的门道。”洛长安嗑着瓜子,忽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吾谷,我觉得宋烨背后可能还有人。” 吾谷先是一愣,俄而被她逗笑了,“公子,皇上是顺位登基,没有太上皇。” “我又不是说先帝,我是说宋烨背后还有高人。”洛长安合上话本子,“我总觉得他把我拿捏得死死的,一步步都没差,肯定是有人算计好的,单凭他一人委实有些不像话。” 吾谷这会算是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慌忙近前几步,“可是奴才没瞧见皇上身边,有什么生面孔?一个是曹风曹公公,一个是寒山寒大人,要么就是四方门的林门主,别的……” 细细的想了想,吾谷还是没想出来。 自个与公子形影不离,若是公子生了疑,定是见着什么,听着什么?吾谷兀自顿了顿,确实没发现异常。 “公子,奴才没发现异常,您是怎么想的?是发现了什么?”吾谷忍不住追问。 洛长安放下话本子,端起杯盏喝了口水,“之前一直没闲工夫去想太多,如今被困在这南春殿,我倒是有了时间去好好捋清楚,前后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哪儿不太对?”吾谷忙问。 洛长安嗑着瓜子,示意他坐下来说。 “是!”吾谷行了礼,赶紧坐下。 洛长安将瓜子碟往他跟前推了推,慢慢悠悠的开口,“从他在街上,故意挨了我这一拳头开始,我便觉得他这是一步步,全都是计划好的。重生的功夫那么好,就算他不想暴露身份,避开这一拳头还是能做到的。” “皇上这不是……”吾谷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洛长安望着他笑,“说不出来了吧?你看,你也解释不上来。” “奴才、奴才愚钝!”吾谷挠挠额角。 洛长安叹口气,“我知道他豁出命去待我,可是……可是从一开始,他就拿出了十万分之诚意,知道我是女儿身,知道我的伤,也知道我救过他。” 闻言,吾谷慌忙起身,“公子,奴才可什么都没说。” “坐下!”洛长安招招手,“我又没怀疑你,但凡你嘴巴不严实,我爹都不会放心,让你跟在我身边。这事,不可能是你说的。” 吾谷如释重负,默默的坐回原位,“那您说,皇上是从哪儿查出来的呢?” “当年的事情,我记不得了,你且说说看,当时的情况。”洛长安抿唇,“可有人在附近?” 吾谷摇头,“相爷为了这事都见了血,谁还敢往外说?当年除了奴才,便是救治过您的大夫,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委实再没旁人了。” “我都不记得的事,府里的人各个都闭了嘴,你说,宋烨怎么知道的?”洛长安问,“而且,还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击必中,直接掐住我要害。” 吾谷眨了眨眼睛,真当没想过这一层,是以有些愣怔。 “而且古里古怪的,居然装什么江湖人士,暗中相助。”洛长安托腮,顾自回想着发生过的事情,“还重生……重生他个死人头啊重生!” 吾谷抓了一把瓜子,“公子,您是说,皇上从一开始就在布局,为的就是得到您?可在这之前,皇上也没见过您呢!” 的确,新帝登基之前,洛长安一直游荡在京陵城街头,即便进宫也是去见太后而已,当时的宋烨还不是皇帝,只是皇子。 洛长安细想过,除了幼年时挨了他那一石头,真的就再也没见过面,也不知道宋烨哪儿来的这么重的情义,竟是三番四次的为她豁出命去? “你说他这么不顾一切的为我,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洛长安不解,“真的就是因为,当初我救了他一命?这一命之恩,真的如此重要?” 至少,在洛长安看来,除了生养之恩,她是不会因为救命之恩,就三番四次的豁出命去对一个陌生人。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吾谷低低的开口。 洛长安心神一震,这……女儿家倒是能说这话,男儿未免有些矫情,意图太过明显了吧? “公子,您也别想多了,这世上的缘分委实说不准,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仍是宛若陌生人,但有些人就瞧了那么一眼,便觉得这辈子都认定了对方。”吾谷笑着打趣,“说不定,皇上对您,就属于后者!” 洛长安笑了笑,“你倒是能宽慰我。” “奴才说的是实话。”吾谷笑道。 到了这会,洛长安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劝慰,至少听得顺耳便是,“他待我是极好的,可我这心里总悬着,也不是个事儿,你且留着心去查查,宋烨此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是!”吾谷行礼。 洛长安丢他一个话本子,“没事干,看看话本子,消磨消磨时间,顺带着找找灵感,脑子这东西得经常用,不然会变成傻子。” “是!”吾谷接过话本子。 这是个好东西,足以消磨时光。 丁太傅也知道洛长安闲不住,总归要有点东西打发时间,这不,就让人送了一箱的话本子,由着她随意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天黑,连宋烨进来了都不知道。 “皇……”还不待曹风开口,宋烨已经一个眼神剜了过来。 曹风讪讪的闭了眼,没敢再多说什么,躬身退到一旁站着。 宋烨立在那里,瞧着烛光里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的洛长安。 敛了平素的混不吝之气,尽显岁月静好,眉眼微垂,神情专注,瞧着很是温柔和顺,倒是生出了几分淡淡的书卷气。 这样的洛长安,甚是少见。 毕竟,平素的她不是爬墙就是爬树,走个路都没有正形,难得有这样静下心来的时候。 宋烨压低了脚步声,缓步靠近洛长安。 洛长安骤觉得眼前一黑,有暗影笼在头顶,猛地抬头望去。 逆光之中,帝王容颜清隽,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倒映着她的身影。 “这东西,有我好看吗?”他磁音燎人,直透人心。 洛长安心头一紧,不由得面色骤红,连耳根子都滚烫了起来。 这人就是祸世的妖孽,怎么……越看越好看了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咱两对个暗号呗! “你来了?”洛长安默默的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这儿,快跟我说说,今儿外头有什么动静?” 她这一开口,宋烨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四方门搜查了临王府,但是……”宋烨顿了顿,“我说过的,宋墨一直都很聪明,他若是真的想要做点什么,是绝对不会让你找到痕迹的。” 宋烨的话,如同给洛长安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哗”的一声,从头凉到脚。 “可是马车……”洛长安皱着眉心,“马车是在临王府找到的,那老家奴也是在临王府当差,按理说应该、应该就在临王府,可能是没找到密道、密室,或者是地下城之类的?” 宋烨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激动,“已经是这样,你再激动也是于事无补,我已经加派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临王府的秘密。” “肯定在临王府。”洛长安愤然,“入口处肯定是被他藏得很隐秘,所以四方门的人也找不到。一定是藏在哪儿了?活祭不可能没有祭坛吧?当初先秦一族不也是有祭坛吗?你知道的!” 宋烨抱住她,“我知道,我都知道,肯定是有祭坛的,只不过他藏得太好了,所以短时间内可能找不到,现在唯一能坐实他罪证的,就是京陵城内死去的那两人。” 只要找到了活祭之处,证明宋墨杀了那两个无辜百姓,就可以以国法处置。 可现在,连活祭之处都找不到,委实有些无奈。 “很抱歉,我有些着急了!”洛长安伏在他怀中,呼吸还有些凌乱,“宋墨就住在后殿,白日里我还见过他一回,瞧着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再想起小哑巴和王三家里那些老弱妇孺,我这心里就哪哪都不是滋味!” 宋烨当然知道,洛长安瞧着没心没肺,实则最嫉恶如仇。 “那些人死得这么惨,为什么凶手却可以逍遥法外?”洛长安闭了闭眼,“竟是半点愧疚都没有,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你说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如此冷血的?” 宋烨抱紧了她,“只要杀的人够多,你也会变成这样。” “不会!”洛长安抬头看他,“我若杀人,肯定都是该死之人,才不会滥杀无辜,不会与他一样冷血至此。杀该死之人,是绝对不会冷了心肠,唯有杀的无辜者多了,才会变成他那样!” 宋烨笑了,“所以啊,长安心善,做不了心狠手辣之事,眼下能狠下心肠对付宋墨,已经让我另眼相看了!” “他杀了无辜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和不齿的勾当,他就该伏诛!”洛长安咬牙切齿,“绝对没有第二条路!” 宋烨瞧着她那副斩钉截铁的模样,幽幽的叹口气,“别着急,都在找他的罪证,眼下把他困在了南春殿,就是最好的机会。只是可怜我的长安,也得跟着一块被困住!” “我有瓜子有核桃,还有话本子,不会觉得闷,只要你们足够努力,把宋墨绳之以法,我吃再多的苦,困再久,也是值得的!”洛长安笑盈盈的望着他。 宋烨眉心微凝,当下捏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尖。 打从一开始,她这稚嫩的指尖,在他的心口位置,一圈又一圈的画着,勾得他心痒痒,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 “别闹!”宋烨音色微沉。 洛长安笑得愈欢,“我闹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 “洛长安,严肃点!”宋烨皱了皱眉,“说事呢!” 洛长安翻个白眼,在他怀里扭了个身。 宋烨:“……” 听得顶上呼吸都变了,洛长安略显得意的抿着唇偷笑,“哎呦,你这是干什么?还没开始好好过日子呢,就这样嫌弃我了?是嫌我吃胖了?还是觉得我瘦了,骨头硌着你了?” “洛长安!”宋烨喉间滚动,只觉得口干舌燥,“你可知道,秋后算账这种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作数的。” 洛长安轻嗤,满脸不在意,“我只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这话,刚从话本子上学来的。 “小爷今儿高兴,就得高高兴兴。”洛长安嘿嘿一笑,“尤其是看到尊贵的皇帝陛下,忍常人所不能忍,真真是……得意之事!” 宋烨幽怨的瞧着她,“长安,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好,你可以指出来!” 原就是禁得跟庙里的和尚似的,再来这么一会折腾,他这下半辈子真的要折在她手里了,来日若她解除了情蛊,可……万一他不行了,那可如何是好? “长安?”宋烨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上。 那滚烫的滋味,灼得洛长安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瞬时绷直了脊背,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连说话都磕巴了,“你、你你可别乱来!” “我若是真的要乱来,长安能奈我何?嗯?”宋烨尾音拖长,就这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仿佛她是待宰的羔羊,“送上门来的,你说是吃呢?还是吃呢?” 洛长安:“……” 下一刻,她伸手,默默的捂住了他的嘴。 宋烨:“……” “你给我闭嘴!”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故作凶悍的撇撇嘴,“再敢耍滑头,跟我耍什么流氓,我定是要剥你的皮,拆你的骨头,啊呜……” 宋烨:“??” “怕不怕?”洛长安问。 宋烨叹口气,无奈的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长安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还学会狼叫了?真是乖得很。” “宋烨,你说我要是哪天失踪了,你会怎么办呢?”洛长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喉结,“我两商量个秘密暗号吧?” 宋烨觉得,这倒是可成。 只是…… “那你说,要什么秘密暗号?”宋烨笑问,“小兔崽子?” 洛长安:“……” “小狼崽子?” “……” 宋烨顿了顿,仿佛是在思虑,“总不能说是小狗崽子吧?”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好歹是个读书人,光欺负我这不读书的?”洛长安发着牢骚,“说点好听的不会啊?崽子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想生孩子呢!” 宋烨嬉皮笑脸的冲她笑,“若不是你有情蛊在身,咱们的孩子都能喊爹了!” “去你的!”洛长安别开脸,笑得合不拢嘴,脑子里却浮现出稚嫩的面孔。 若是以后有孩子,长得像宋烨这样,定然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可爱,那得多招人喜欢啊?! 这样,真好! “那你说,咱两对的什么暗号?”宋烨钳住她的下颚,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临王妃? 洛长安伏在他耳畔低语,“如你所愿,就叫小狗崽子!” 闻言,宋烨眉心紧蹙。 “小狗崽子?”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小狗崽子!” 宋烨沉着脸,无奈的叹气,“那你还不如叫小狼崽子,这狗崽子真是有些不太好听啊!要不,咱换一个,狼崽子也成啊!” “狗崽子,就是狗崽子!”洛长安直勾勾的瞧着他,“我就喜欢这个,小狗崽子!” 宋烨定定的瞧了她良久,终于…… “汪!” 下一刻,洛长安当即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所以说,人的快乐其实很简单。 只要是你喜欢的人,不管说什么,都能上了你的心,逗得你开怀大笑,而你便觉得恶此生足矣,最爱心上人的欢颜笑语。 “笑完了吗?”足足一刻钟,洛长安笑了一刻钟,宋烨幽然叹口气,“还要不要跟你说外头的事儿了?” 洛长安揉着酸疼的腮帮子,“要!” “我来的时候,说是绿音公主醒了!”宋烨开口,“虽然伤势严重,只能卧床休息,但幸运的是命已经保住了,那招医榜文暂时不撤,继续摆着,知道什么意思吧?” 洛长安点点头,“知道!” “知道就好!”宋烨瞧着她。 洛长安低声问,“那……你的贵妃醒了吗?” “自然!”宋烨这话一出口,便愣了一下,转而抬手揉着眉心,“什么叫我的贵妃?” 洛长安轻嗤,“难不成是我的贵妃?这到底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和昭仪,和妃,和贵妃,现在是不是要升为皇后了?” “皇后为妻,我此生唯一的妻子只有洛长安。”宋烨钳起她的下颚,轻轻吻上她的额角,“宋夫人这是浑然都忘了?” 洛长安一怔,“谁是你的宋夫人,真是不要脸。” “要脸能要到媳妇吗?”宋烨问。 洛长安的指尖已经掐住了他的腰间软肉,“动不动就耍流氓,这股子流氓劲儿也不知是随了谁的?” “想知道?”宋烨腰身轻偏,握住了她的手腕,“夫人饶命!” 洛长安收了手,倒也舍不得真的伤他,“对了宋烨,你说宋墨很聪明,那他此番取我的发到底是为什么?我的头发,能入药吗?还是说……又跟情蛊扯上关系?” “所以我说,长安最聪明!”宋烨笑了笑,徐徐站起身来,“你知道吗?西域这边传过来的东西,委实阴狠毒辣而又霸道,蛊虫已经是了不得的东西,若是再予以加持,你便可以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洛长安面色发青,“不死不休!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咯!” “是要你命!”宋烨道,“唯有牢牢的抓住你,才能……” 洛长安咬着唇,“才能威胁到你,威胁北凉的天下,他的最终目的应该还是皇位,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重的分量,足以让他倾尽一切,不惜代价!” 四下忽然一阵沉默,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有些东西,其实只是不说开罢了,一旦说开了,便是鲜血淋漓,丑态毕露。 “自古无情帝王家。”洛长安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所以,也怪不得他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从一开始,他目的就不纯,靠近我就是为了借助丞相府的力量,只是没想到,你会冒出来!” 宋烨点点头,“更没想到,你竟会爱上我。” “谁爱上你了?”洛长安白了他一眼。 宋烨嬉皮笑脸的凑上来,“自然是长安啊!” “少废话,赶紧的,把临王府的事情闹清楚。”洛长安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宋墨逃出生天,“要不然,还会有人死!对了,他拿了吾谷的头发,会不会对吾谷有什么损害?” 宋烨想了想,“暂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拿了你的头发,是可以做点什么的,但那是吾谷的头发……这两个男人之间,应该不似如此。” 两个男人,确实有些不像话。 “哎呦,这要是也能见效……”洛长安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摸着自个的下巴,“吾谷和宋墨,宋墨和吾谷?” 宋烨皱眉,就这她脑门轻拍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这事你还能想出什么花儿来?难不成还让吾谷给宋墨生个孩子,做他的临王妃?” “哈哈哈哈……”这话倒是把洛长安给逗笑了,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哈,临王妃?临王妃,哈哈哈哈……” 宋烨无奈的跟着她笑,小妮子的想法越来越多,越来越古怪,但只要她高兴,他便也跟着高兴,如此便已足够。 殿外。 听得内里的笑声,曹风和吾谷对视一笑。 “听听,这笑声是打心里发出来的。”曹风低声笑道,“你家公子与皇上在一处,是真的高兴,真的开心。” 吾谷点点头,“公子是真的高兴,而且也是真的喜欢与皇上在一处,只是……眼下的状况,真是让人担心啊!” “担心什么?有皇上在,还轮得到你来烦恼?”曹风笑了笑,“你且放一百个心,皇上是绝对不会让洛公子出事的。” 吾谷当然也知道,可是…… “西域之物,谁知道该如何解除?这一日两日的倒也罢了,若是长久如此,谁受得了?”吾谷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皇上始终是皇上,总不能后宫一直无嗣吧?” 曹风一怔,紧了紧手中的拂尘,答不上来。 “皇上愿意,满朝文武也不答应啊!”吾谷继续道,“太后娘娘再疼爱我家公子,这心里头也得发愁,皇上是九五之尊,是这北凉之君,哪有君王无后继之人的道理?” 曹风若有所思的回望着,紧闭的殿门,“皇上是不在意,只不过这满朝文武的压力,也不小!总不能把皇位禅让出去吧?” 若是没有皇嗣,那皇帝年纪上来了,也只能在旁系之中,找一位堪以大任的先帝遗子,如此一来皇帝费劲心机登上的皇位,岂非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两人面面相觑,方才还欢喜得很,如今却愁上眉梢,眼下倒也罢了,可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好呢? 愁人啊! 真的愁啊! 月上柳梢头,人在身边睡。 宋烨轻拥着怀中的人儿,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说来也是奇怪,自打那几次犯了病过后,她就再也没有犯过了,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是好事,可宋烨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那人说了,这只是前兆。 所谓前兆,便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再过些日子,副作用就会全出来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命门 洛长安一觉睡醒,外头下着雨,宋烨早就上朝去了。 昨儿夜里,他翻墙而入,倒是难为了曹风,悄悄的钻了后门的小洞进来。 这不一大早的,天还没亮呢,曹风又钻洞出去了。 “公子,今儿下雨了,皇上叮嘱咱们,小心伺候着,让您别出去了,外头湿哒哒的,免得您着凉!”吾谷进来的时候,洛长安已经坐在了梳妆镜前。 不知道为什么,吾谷总觉得公子今儿神色不太好。 “公子,昨儿没睡好吗?”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摇摇头,“倒也没有,只是这些日子说来也是奇怪,有些提不上劲儿来。” “是累着了吧?”吾谷动作娴熟的为其束发,“公子这些日子,日夜奔波,不是忙着查案子,就是忙着为绿音公主出头,这来来回回的,是谁都吃不消。” 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连连打了两个哈欠,“还说呢,白天睡不醒,晚上不够睡,恨不能闭着眼睡个三天三夜。” “别!”吾谷忙道,“您要是睡个三天三夜,等您醒来的时候,外头肯定是天翻地覆了。您啊,千万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要不然奴才可就惨了!皇上和相爷定会以为奴才没好好伺候着,非得活剐了奴才不可!”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看你说的,有那么严重吗?睡一觉,又不是病着!” “公子,您有什么风吹草动,那就是地动山摇,奴才可不是吓唬您,也不是吹牛,这是真的!”吾谷为其簪上发冠,“皇上和相爷待您的重视程度,已经到了您无法想象的地步!” 洛长安这会倒是没有再作声,吾谷说的也是实情,很难想象,若是她出事了,爹和宋烨会如何? 罢了,不去想这种虚无缥缈之事。 再者说,她怎么会让自己有事呢? “公子,饿了吧?”吾谷赶紧让人上了早膳,“皇上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饭还是要吃的,而且得好好的吃。” 洛长安的神情有些恹恹的,“我嘴里没味道,让小厨房给我来一碗酸梅汤。” “是!”吾谷行礼,快速出门。 不多时,一碗酸梅汤便上来了。 洛长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吃的依旧不多,好在气色逐渐红润,倒也不似方才的恹恹之态。 “公子,好些吗?”吾谷低声问。 洛长安托腮,转头瞧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眼下天气渐热,屋子里闷得厉害,还不让出去玩,想想都混身难受。” 闻言,吾谷笑道,“您就是想出去玩吧?” “你什么时候看我,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发愣过?即便爹罚我去祠堂,也没拦住我的脚步!”洛长安起身,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檐外雨潺潺,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 “公子?”吾谷轻唤,“您是心里有事吧?” 洛长安坐在栏杆处,“宋烨说,阿绿醒了,我不能出去看一眼,心里有些不踏实,当时急急忙忙的把她送走,也不知道这会怎么样了?醒了之后,是不是很疼?” “公子,绿音公主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容易了,您不也打了贵妃一顿吗?”吾谷忙道,“就算公主知道您没去看她,也不会有什么话,要知道为了这事,您可是惹了不少麻烦!现如今外头的文武百官,还在皇上面前叨叨不休呢!” 洛长安扭头看他,“还在叨叨呢?” “是啊!”吾谷点点头,“这帮臣子,还没罢休呢!不过,相爷都记下来了,皇上也瞧着呢!虽然二人都没有发难,不过奴才想着,他们肯定心里盘算着什么?” 洛长安荡着腿,“我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 吾谷一怔,“公子,您又知道了?” “宋烨和我爹呢,心里有个账本,上面记着那一个个的名字,回头细查下来,若是跟长定侯府有所关系,那可就说不好了!”洛长安双手环胸,“弄掉了一个太师府,又来一个长定侯府,这朝堂上的争斗,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吾谷没敢多说什么,毕竟是朝廷之事。 “赶走了狼,引来了虎,可这又是无可奈何之举。”洛长安伸手揉着眉心,视线又下意识的瞧着后殿方向,“吾谷,你昨儿夜里可有什么异常?” 吾谷先是一愣,细想之下便连连摇头,“没有!” “确定没有?”洛长安追问。 吾谷还是摇头,“奴才真的没有感到什么异常。” “那就好!”洛长安颔首,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若是有什么异常,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而是那边在作祟,说出来才能一起想办法解决。” 吾谷瞧了一眼后殿方向,“奴才明白!” 须臾,寒山进了门,神色匆匆。 洛长安快速起身,“寒大人?” “洛公子!”寒山行礼。 洛长安忙上前,“是不是搜查临王府有结果了?” “是!”寒山面色不是太好看,“临王府内什么都没有,四方门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书房、卧房,乃至于偏房厢房,都被挖了个底朝天,连老鼠洞都没放过,但……还是没有结果。” 洛长安抿唇,“可惜我不能出去,阿绿也受了伤,要不然一定能帮上忙,尤其是阿绿!这些东西,她原是最在行的。” “四方门的人,追踪最是有些本事,奈何到了这份上,是再也是有劲儿无处使。这临王府原就是皇上恩赐,是京陵城内最为宽敞的宅院,如果没有确切的方位,实在是……”寒山满脸为难。 那么大一座王府,想要找密道入口,真的不容易。 在临王府的地底下,可能藏着活祭的祭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诡异的东西……除非找到,否则就无法把临王宋墨定罪。 “我悄悄的跟你走。”洛长安道,“去临王府看看,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临王府了。” 寒山点点头,“皇上也是这个意思,临王府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耗不起这时间,得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吾谷,去拿一套太监宫服!”洛长安道。 吾谷颔首,“奴才这就去。” 不多时,二人便换上了宫服,随寒山出宫,直奔临王府而去。 “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密道找出来!”洛长安咬牙切齿,他就不信了,找不到宋墨的命门。 殊不知,他们刚出宫,便有人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第五百六十七章 这原是先太子的府邸 洛长安穿着太监的衣裳,寒山不敢轻易的让她抛头露面,自然是先去了四方门。 王虎早已等候多时,见着洛长安下来,显然一怔,“这……” “少废话,东西可都准备好了?”洛长安环顾四周,确信周遭无人,快速钻进了四方门。 王虎颔首,疾步跟在她身后,“洛公子只管放心,寒大人让准备的东西,咱都已经准备妥当,您是现在就……” “给我就是!”洛长安疾步拐进一个房间。 这也是早前,她住过的房间,自然是轻车熟路的。 桌案上,早就摆了一个盒子。 洛长安手脚麻利的打开盒子,内里是两副陌生皮面,“甚好!” 虽然这品相,没有师父做的好,但凑合着用还是可以的。 须臾,洛长安和吾谷便覆上了皮面,穿上了四方门的官服。 “如何,还看得出来吗?”洛长安问。 王虎和寒山齐刷刷摇头。 “公子如今这般模样,奴才都认不出来!”吾谷笑了笑。 洛长安瞧着他,“你照照镜子,估计连自个是谁都忘了。” 闻言,吾谷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憨憨的笑出声来,“还真是,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好了,走吧!”洛长安道,“记住了,皮面不可淋太多雨,免得到时候起皮,可得仔细着!” 吾谷点点头,“奴才晓得!” “走吧!”寒山在前,王虎在后。 一行人快速离开四方门,进了临王府。 偌大的临王府,满目荒凉,与洛长安当初进来的时候,并无半点差别,下了雨之后,愈显得萧条而荒芜。 底下人虽然搜查王府,却也不敢大肆破坏,毕竟,没找到证据之前,这就是王府宅邸,谁敢放肆? 要不然秋后算账,哪个吃得消? “找过的地方,你们都做个标记。”洛长安道,“用红布挂一下,这样比较明显。” 王虎颔首,将早早备好的红布分发下去。 书房,找过。 厨房,找过。 卧房,找过。 厢房,找过。 洛长安领着吾谷,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明明那样吵闹,可不知道为何,洛长安还是觉得府内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心慌。 “公子,您没事吧?”吾谷能察觉到,自家公子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之前还有些兴致高涨,可走着走着,就有些倦怠下来了,“是太累了吗?” 洛长安摇摇头,瞧着门前拴着的红布,便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只是没想到,经常往来的临王府,居然还藏着那样的恶事。你说,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筹备这些东西了?” “奴才想着,这原本不是用来对付您的。”吾谷想了很久,觉得要做成这样的事,没个十年八载的委实不容易,“只是您运气不好,恰好出现在了临王的面前,于是就成了他的目标!” 洛长安苦笑,“说得有道理,继续!” “这宅邸是皇上所赐,按理说临王入住也没多久,不可能有这样的安置,除非早前就已经……”吾谷顿了顿,“公子觉得呢?” 洛长安冷不丁顿住脚步,回头望着跟在身后的王虎和寒山,“这宅子以前是谁的?” 她记得,这原是个荒宅。 后来重新修葺,才赐给宋墨作为府邸的。 “这是先太子的宅邸。”寒山解释,“昔年,先太子当初谋反,被先帝多诛,后来这宅子便一直空着,无人敢住,先帝一直没有下令处置,便始终封着。” 王虎接过话茬,“后来咱们的皇上登位,想着这么大的宅子空着也是可惜,就重新修葺了一番,赐给了临王殿下作为宅邸。” “先太子?”洛长安不认得先太子,倒是记得有这么个人。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哪儿懂得这些朝廷之事。 “是!”寒山点点头,“那时候咱们的皇上年纪也还小,先帝但是病着,先太子便其了二心,谋划着弑君夺位。” 洛长安这就不懂了,“既然是太子,为何那么等不及,非要去弑君夺位?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当时先帝有意另立太子。”寒山压低了声音,“太子强抢民女,私底下卖官鬻爵,先帝知道后颇为震怒,所以想着废了太子,另立储君。” 洛长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就因为这样,所以先太子便打算先下手为强,弑君夺位。”寒山继续道,“当时太子党羽众多,先帝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咱们的皇上当时还是皇子,为此还为先帝挡过一剑。” 洛长安愣在当场,“挡剑?你不是说,他当时年岁还小,这都能挡?” “谁说不是呢?”寒山笑了笑,“咱们皇上自小聪慧,得先帝宠爱,危急关头又为先帝挡了一剑,其后更得圣宠,得先帝手把手教于朝政,在先帝病重之后,更是担了监国大任,所以先帝临终前传位于当今圣上,也是理所当然。” 洛长安抿唇,“那一剑,很凶险吧?” “听说是正中心口,若不是皇上的心脉教常人偏离了些许,只怕已经当场丧命!”寒山提起这事,还是心有余悸,“先帝为此还斩杀了两个太医,好在最后皇上洪福齐天,保住了性命,这才有了今时今日。” 洛长安如今听着,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想来当时的境况,更加凶险万分。 “这人,总是这样不要命!”洛长安低斥。 寒山笑了笑,“好在,皇上有上天庇佑,逢凶化吉。” “对了洛公子,您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了这个?”王虎不解。 洛长安回过神来,“当年在这府内伺候先太子的人,都被杀了吗?” “倒也不是,唯有亲近者和沾亲带故者,才会被杖杀,其他的,男丁被发卖为奴,女眷多半是送进了教坊司,或者充当了军,妓!”寒山摇摇头,“洛公子,您这是何意?” 洛长安环顾四周,“这可是先太子府邸,想来当年要谋反,应该是早有准备,你们说……那些还活着的,伺候过先太子的人,会不会记得这府邸里有什么密道之类的?” 哪怕是异常,也好啊! “对啊!”寒山与王虎面面相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临王入住没多久,这府邸下面要开一片天地,必定需要时日。 “宋墨不常在京陵城里,他是如何做到这些?”洛长安反问,“最大的可能是,早前留下的,落在了他的手里,所以……” 寒山行礼,“卑职这就去找人,洛公子稍后!” “快去!”洛长安点点头,“我且等着!” 第五百六十八章 挖出来了 寒山一走,王虎就陷入了沉思,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早前没想到呢? 洛长安心里舒坦了不少,下一刻,她停住了脚步。 这是…… 后花园门前,圆拱门微合。 透过狭窄的缝隙,洛长安能清晰的看到,内里盛开的花。 色彩斑斓,百花齐放。 “公子,下着雨呢!”吾谷忙道,“这里面都是泥,湿漉漉的,怕湿了您的鞋袜,还是别进去了吧?您要是想摘花,奴才去给您摘两朵就成。” 洛长安叹口气,“你当我是什么心思?还摘花呢?我像是这么小女儿心思的人?不过是觉得这园子倒是可惜了,如果真的在这儿查出点什么,这园子怕也是保不住了!” “公子,还没找到呢!”吾谷笑道。 洛长安缓步往前走。 见状,吾谷赶紧为其撑伞,紧随其侧。 “公子仔细脚下,小心点!”吾谷温声提醒。 洛长安提着摆子,缓步走在鹅卵石小径上,走在花丛中,“他说,这满园子的花都是为了我所种,现在他不在,我且认真看看这园子。” “公子,下了雨的花园,怕是不太干净。”吾谷仔细的拨弄着边上的花叶,免得这湿漉漉的水儿,站着自家公子。 洛长安站在十字路口,瞧着鹅卵石小径四通八达的。 前面,通了假山石。 边上,直通荷花池。 再往边上,就是高高的围墙。 “瞧着也没什么不一样!”吾谷环顾四周。 洛长安朝着荷花池边上走去,“现下荷花还没开,才冒个头儿而已。瞧着这一片的荷花,如果夏日里能盛开的话,应该会很漂亮!” “宫里也有!”吾谷笑道,“公子来日,可以在宫里看。” 洛长安蹲下来,瞧着荷花池边上垒砌的鹅卵石,“这荷池不像是新近挖的,应该是早前留下来的,之前我倒是没在意,如今……” “公子,您该不会是怀疑,这底下有东西吧?”吾谷笑问,“这可是荷花池,要是在底下弄什么密室,还不得渗水?” 洛长安当然知道,在荷花池底下挖什么密室,是很愚蠢的行为,万一漏水还不得彻底淹了? 但是,那也不能否决任何猜测啊! “万一呢?”洛长安捻了一颗石子,往荷花池丢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也许,也有可能。”王虎怀中抱剑,“要不,试试?” 洛长安点点头,“反正没事干,找不到地儿,那就试试呗!寒山还没回来,咱暂时也没什么法子,见着什么就挖什么呗!” “好!”王虎一招手,底下人便冲了上来。 只是,这荷花池里有什么?该怎么挖呢? “大人?”底下人挠挠头,“这怎么弄?跳下去,游一圈?” 逗得洛长安止不住笑,可想想,又憋住了。 “跳!”王虎咬咬牙,“你们先找几个水性好的,下去摸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再找这荷池的源头,水从哪儿来,就找哪儿去。” 说起来,四方门的执行力还真是极好的。 不多时,便寻来了一帮人,就跟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往下跳。 洛长安就站在边上,笑呵呵的瞧着一帮人围着荷花池忙活,她一句话,他们就得忙得团团转,想来还是挺有趣。 瞧着自家公子兴致高涨,且展露了笑颜,不似之前的恹恹之态,吾谷也算放了心,让他们逗公子一笑也是极好的。 荷花池的底下,除了淤泥还是淤泥,着实也没什么,不过……荷花池底下铺着厚厚的基石。 “淤泥底下铺着厚厚的基石,用刀剑戳了戳,根本就下不去!”底下人回禀,“大人,是不是从旁边下手,这淤泥太厚,人下去了也是动弹不得,深陷其中。” 王虎瞧了一眼边上,“从边缘下手,挖!” “是!”奈何不得荷池,还奈何不得边上的泥土吗? 只是谁都没想到,才挖了几下子,又遇见了阻碍物。 这荷池边上的泥地下,也是厚厚的基石,委实出乎众人意料。 便是洛长安,这会也是愣了,疾步走了过来,拨开众人蹲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一般家里建荷池,都会这样吗?” 这设计宅子的事情,洛长安确实不懂。 “若是荷池内外如此,倒也罢了,毕竟要防水流失,可这隔了这么一段,还用了如此厚重的基石,显然是不太正常的。”王虎解释,“不过具体的,可能要问一问匠人才知道真假。” 洛长安摇摇头,“找什么匠人,干就是了!” “好!”王虎手一挥,底下人避开了厚厚的基石,以荷花池为中心,慢慢的朝着边上挖掘,一点点的挖出了这厚厚的基石。 诡异的基石,仿佛是某种图形,一点点的被挖出,一点点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洛长安睁大眼睛,瞧着以荷花池为中心,一点点蔓延开来的图形,“这好像是什么花样吧?像是荷花?牡丹?杜鹃?” “公子,奴才瞧着像是荷花。”吾谷低低的开口。 洛长安当下拂开了吾谷的伞,疾步走了过去,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的一幕。 “公子?”吾谷慌忙举伞。 终是又被洛长安拂开。 “洛公子?”王虎也是吓了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长安面色发白,“这东西,到底是先太子之时就存在了,还是宋墨搞的鬼,有待查察。继续挖吧,把所有的东西都挖出来,再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到时候,等寒山把人带回来,估摸着就一清二楚了!” “是!”王虎颔首。 底下人继续挖着,莲花图案愈来越大,最后波及周遭的花卉,要想全部挖掘出来,就得把边上的花卉铲除掉。 “洛公子?”王虎有些犹豫,“您不是说,这些花都是临王殿下为了您而栽种,若是都挖了,万一临王恼怒,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若有什么罪责,我一人承担,你们只管动手便是。我倒要看看,宋墨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这小小的荷花池,到底还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宋墨啊宋墨,你到底藏了多少花样?背着我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毒之事?只怪我洛长安瞎了眼,居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份诡谲之心!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荷花池附近的基石都被一一掘得干净。 洛长安只觉得,整颗心都凉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就在眼皮子底下 偌大的图形呈现在洛长安面前,以荷花池为中心位置,不断的朝着边上蔓延,其后形成了完整的莲花盛开图案。 “这是想干什么?”王虎心惊肉跳,“洛公子,这可不像是什么密室密道之类!” 洛长安想起了一桩事,那时候在先秦一族的山谷里,她被摁在了祭坛上,仿佛也是类似的东西,带着清晰明显的目的,有着蛊惑之能,好似要将她彻底吞噬。 “洛公子?”没见着她回应,王虎忙不迭喊了声,“您没事吧?” 洛长安堪堪回过神来,“没事,没事!” “公子,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吃了风,冻着了?”吾谷心下焦灼,“还是淋了雨?咱进亭子里避一避吧?” 洛长安没有理睬众人,径直朝着假山走去,其后便徒手爬上了假山,站在这个位置,能清晰明确的看到整个花园,看清楚脚下的那些图形。 见状,吾谷和王虎也跟着爬了上去。 “真没想到,临王还有这心思?”王虎脊背发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何等淡泊名利,不争权势,却原来暗藏杀机,真是人不可貌相。” 吾谷却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公子,您是担心,这东西是拿来对付您的,对吧?可万一,这是先太子留下的痕迹呢?” 只要证明这是先太子留下的东西,就可以解除对洛长安的威胁! 毕竟现在,宋墨的一举一动,随时都会威胁到她。 情蛊这东西,真真是要命。 古往今来,情之一字,让人为之生为之死! “对,还是先等等吧,等寒大人回来了,自会见分晓。”王虎也跟着安慰。 还真别说,饶是他这样的粗人,自小习武,见着这样的东西竟也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觉得心里阴测测的。 洛长安没说话,只是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切。 寒山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回来的,满头大汗的,身边带着两个人,一位是上了年纪的老汉,一位则是老嬷嬷。 洛长安回到了亭子里坐着,面色有些苍白。 二人瞧着都有些拘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蜷着身子缩着脖子,显得格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好似怕极了。 “你们无需害怕,只要实话实说,我重重有赏。”洛长安开口。 二人愕然抬头望着洛长安。 京陵城的洛小公子,谁人不识? “我洛长安说话算话。”洛长安继续道,“只要你们好好的为我办差,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当然,若是你们敢隐瞒什么,对我撒谎,我的手段……你们也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这相府的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哦!” 二人扑通跪地,齐刷刷磕头,“是是是,洛公子饶命,咱们一定说实话,一定说实话。” “寒山能把你们找出来,说明你们有点价值,且也有些本事。”洛长安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个核桃,兀自剥着。 不知道为何,嘴里有些淡淡的没味道,喉间还有些泛酸水,总想吃点东西。 “洛公子只管吩咐!”二人异口同声的说着,巴巴的望着眼前的洛长安。 洛长安摆摆手,“都起来吧,去那边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先太子留下的?” “是!”二人起身。 毕竟是上了年纪,动作慢慢悠悠的,当然,也有紧张恐惧的成分。 二人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乍一眼跟前的一幕,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也是愣住了。 “怎么样?”王虎就在边上站着,“是先太子留下的东西吗?” 二人齐刷刷的摇头,“不是!早前这园子里满是花卉,先太子可喜欢这园子了,到了夜里,好多美人就在这园子里跑。到处都是花灯,到处都是美人,弄得这园子跟、跟外头的花楼似的。” 所以,这就不是先太子留下的东西。 “是宋墨!”洛长安仰头一声长叹,“这个王八犊子!” 寒山叹口气,紧跟着问了一句,“那么,你们可知道,这宅子里何处有密道所在啊?” 闻言,二人摇头。 几乎是,毫不犹豫。 洛长安心头微沉,宋墨不知道筹谋了多久,才能将这临王府弄成眼下这副模样,“你们再去找,临王府之前遣散的奴才,尤其是在这园子里伺候过的。还有,找到匠人,要修这样的东西,必定需要匠人!” “是!”寒山行礼,吩咐底下人快些去找,当初被宋墨遣散的府中家奴。 洛长安眸色沉沉,宋墨从南州回来之后,就遣散了身边的奴才,多半是另有打算,这肯定不是最后的结果。 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想起来了没有?磨磨唧唧的,要想到什么时候?”王虎低声呵斥,“再敢瞒着,仔细剥了你们的皮,拿你们治罪!” 当初先太子谋反,这些人被吓破了胆子,如今再次被抓到这儿来,自然是满心的惊恐,生怕有性命危险。 人,越老越怕死。 这是惯例! “大人!大人饶命!”老汉与老嬷嬷扑通跪地,吓得脸都白了,“咱们在想,好好想想,实在是时隔太多年,很多事已经不记得了!” 王虎可不吃这一套,“不记得?呵呵,你真以为咱们好糊弄吗?当初先太子被抄家灭门,你们身受牵连,这等大事都能忘记,要不要我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你们才记得?” “记得记得!”都到了这份上了,再不说实话,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不说性命之忧,只说这皮肉之苦,到了他们这把年纪,也是断然吃不消。 “还敢再耍小聪明,仔细你们的皮!”王虎呵斥,“还不快说!” 老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其实啊,这密道当年的侍卫都搜查过了,里面也就是关押着一些抢来的女子,后来被侍卫们用碎石给堵了,现如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位于何处?”王虎追问。 老汉指了指前面的假山,“其实,就是在那个假山的山洞里,外头瞧着是假山,里面其实有个暗门,当年侍卫找这地方,也是找了很久,后来冲进去之后,发现那些女子都被杀光了,于是先帝就下令封了这道门。” “什么?”王虎骇然望着洛长安,满脸的不敢置信。 老嬷嬷点点头,“先太子在的时候,这原就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底下人不许靠近这园子,但是园中的奴才却是人尽皆知的,毕竟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些美人,毕竟都是先太子的宝贝心肝。” “假山?”洛长安方才也没发现,这假山的山洞里有暗门。 找来找去,找了那么久。 没想到,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第五百七十章 这是修罗场 “你们所言当真?”出于谨慎,寒山还不忘再问一句。 老汉连连点头,老嬷嬷也是如此。 “找!”洛长安下令。 王虎当即行礼,“是!” 要挪开假山,势必需要时日,一时半会的也不容易,所以要拆开假山不容易,只能摸进假山的山洞里才行。 “小心点!”洛长安立在假山的山洞外。 若不是吾谷和寒山极力劝阻,洛长安定要亲自进去看看,这山洞里到底有什么? “说是已经用碎石填埋了。”吾谷道,“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老汉和老嬷嬷就在边上站着,“当初,里面关押着所有被抢来的女子,不服从的就在里面锁着,直到服从为止。若是能服软,则好吃好喝好穿的伺候着。里面都是有一间间的密室,由专人伺候着,咱们当年就是在里面伺候的。” “后来啊,先太子事情败露,在侍卫赶到府邸之前,把里面的那些女子全杀了!”老嬷嬷接过话茬,“听说侍卫进去的时候,只瞧见尸横遍野,血都漫过了鞋面,可吓人了!” 老汉点点头,“先帝得知此事,就下令清理了尸体,然后用碎石埋了这条密道,且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外传,否则就是杀无赦啊!” “那些女子来自京陵城的百姓人家,也有些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儿,一个个花容月貌的,年轻轻就做了这刀下亡魂!”老嬷嬷叹口气,“后来啊,京陵城的百姓都说,这宅子里闹、闹不太平!” 这话是什么意思,自然能听得懂。 洛长安以前也听说过这事,幼时都听到有人绕过这荒宅走,还说半夜里有野猫在叫唤,若是有人不怕死的偷溜进去,定是要死在里头。 后来爹告诉她,这地方是朝廷封的,谁敢擅闯,那就是死罪,所以让她不要生出这样的好奇心来,否则出了事,谁也保不住她。 洛长安对这种荒凉之处没什么兴趣,真的从未有过踏入的想法。 其后宋烨登基为帝,将此处赐给了宋墨。 这儿变成了临王府之后,洛长安才有所往来,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层东西在,实在是匪夷所思得很! 当初宋烨将这宅子赐给宋墨,想必也是有所深意吧?先太子谋反而死,宋墨住在先太子住过的宅子里,显然是在警告他。 可没想到,警告也没什么用,该有的心思,还是有了。 人骨子里的东西,真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改变的。 王虎让人点了火把,率先进了山洞。 瞧着不大的假山林,里面却是深浅不一,越往里面走,越是阴森入骨。 照着那两个奴才所说,王虎在里面找到了暗门,推开暗门是厚重的碎石,若不是众人退避及时,恐怕会被这碎石掩埋。 里面忽然“哗啦啦”的声响,惊得外头的人瞬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洛长安骇然。 寒山慌忙护着洛长安往后退,“洛公子别靠近,快些后退!” “公子,退后退后!”吾谷吓了一跳。 洛长安急了,“王虎?王大人?” “没事!”里面传来王虎的声音,“是碎石!” 音落,便有奴才从里面出来,“洛公子,大人说把这些碎石都清理干净。” “速度要快!”洛长安应允。 这么多人,一个个接龙着用篮子接碎石,悉数垒砌在园子外头,速度倒也是极快的。 洛长安就在边上站着,吾谷小心撑着伞,可不敢让自家公子淋雨,否则皇上知道了,定是要心疼坏了。 眼见着天色不早,里面的碎石还在不断的往外出,洛长安这心里头便是急得厉害。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洛长安探着头,“王虎?” 听得这动静,王虎赶紧从里面出来,“洛公子莫要忧心,卑职瞧着快差不多了,虽说是用碎石填埋了,但里面并没有被碎石完全填埋。” “那就是说,里面还是有路的?”洛长安忙问。 王虎点点头,“诚然如此,里面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就能进去,还望洛公子能再等等!” “好!”洛长安欣喜若狂,“你且快些,我在这里等着,若是天黑还不回去,只怕皇上会着急,宫里万一有什么动静,我这厢也不好找说辞!” 王虎颔首,“是!”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里面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洛公子,通了!通了!”王虎疾呼。 吾谷收了伞,递给底下的奴才,仔细跟在洛长安身边,“公子,小心脚下,这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瞧得不是太真切。” “放心,我没事。”洛长安疾步往前走。 里面黑漆漆的,就算有火把查明,也看不太清楚脚下的路,尤其是这假山石,一走一滑的,顺溜得让人不敢大跨步。 洛长安慢慢悠悠的往前走,总算看到了那道暗门。 “你看,这暗门曾经决定了多少女子的生死。”洛长安站在暗门之前,“狭窄得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可却有那么多女子死在里面,女人之于男人,就是物件,人死了……先帝一句不许外传,就什么事都没了!你说,若是文武百官死在里面,先帝还会这样吗?” 吾谷心惊肉跳,“公子,您糊涂了?先帝之事,岂能妄议?” “为什么闹不太平,因为里面死的人太多了,女子阴气重,所以魂魄不宁。”洛长安缓步往里面走,黑漆漆的甬道,就像是活死人墓一般。 阴森,可怖。 可以想象,当年那些女子进去之后,该有多害怕? “碎石只是堵住了外头。”王虎在前面领路,“里面倒是没什么动静,但是一打开的时候,的确有很浓重的血腥味,不仅如此……您看这地上,看看这墙上。” 时隔多年,这里面的血迹早就干透了,但是暗色的印子还在,就像是永远无法消磨的东西,一辈子烙印在这里,不死不休。 洛长安瞧着前面的石门,“那就是关押着女子的密室吧?” “应该是!”王虎道,“洛公子别靠近,卑职先去看看再说。” 洛长安也不敢贸贸然近前,万一这里面有什么机关,她这条命还要不要? 待洛长安退后,王虎缓步上前,提着剑用力推开了石门。 门一开,里面骤然涌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熏得整条甬道都恶气冲天。 洛长安本就嗅觉敏锐,头一撇便弯腰呕了出来。 第五百七十一章 砸开它 “公子?”吾谷生生被吓了一跳,慌忙搀住了自家公子,“公子,公子?” 洛长安吐得那叫天昏地暗,只觉得心肝肠肺肾都快吐出来了,吾谷上前搀扶的时候,她顺手推开了他,愣是顾自扶着墙。 待吐完了,她才无力的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公子?”吾谷眸色担虑。 洛长安闭了闭眼。 这会,寒山和王虎也提了心。 “洛公子?”寒山小心翼翼的轻唤,“您没事吧?” 王虎也悬着一颗心,若是洛长安有什么好歹,可怎么跟皇帝交代啊? “洛公子?”王虎满脸担心,“还好吗?要不,您先出去,等咱们把这一片清理干净了,您再进来?这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吾谷连连点头,“公子,先出去吧!这儿味太大,您这身子吃不消,还是别勉强为好,出去再说罢?” “不用,我没什么事!”洛长安抬眸瞧着前面,“不就是血腥味吗?多大的点事?” 吾谷满脸忧虑,“可是您今儿怕是不太适合进去,您身子不舒服……”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们都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自个的身子如何,还不清楚吗?”洛长安摆摆手,“走,往前,继续往前走,我就不信了,这宋墨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寒山与王虎对视一眼,终是拗不过洛长安,只能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走。 方才那味儿散了不少,这会倒是好多了。 洛长安掩着口鼻继续往前走,尸体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挪出去了,自然不可能留在这里,但是当年被屠戮留下的血色,根本无人清洗,所以一直留在这地道内。 越往里面走,石室越多。 外面越富丽堂皇,越显得里面就是……修罗场。 “真是没想到,这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就像个地下城一样。”吾谷由衷的感慨,“公子,您说这先太子为何要如此阴狠,将那些无辜的女子都关押在这儿?” 洛长安忍着腹内的不适,幽幽的叹口气,“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的男人嘛,要么夺权要么有钱,有了钱和权就想女人了!你看看花楼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吃饱了撑的,才进的花楼?” 若是日夜劳作,累得半死,还有心思去花楼? 显然是不能。 “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忘了陪自己同甘共苦的女子,而去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女子。”洛长安面色苍白的喟叹,“可这世上懂这些的,也就是这些苦命的女子。” 吾谷仔细的搀着她,“公子,您就别操这份心了,世上的男男女女,有好有坏,这先太子也是个例而已,您看咱皇上,有权有势有钱,什么美人没有,不还是待您极好吗?这啊,跟吃饱了撑的没多大关系,就是骨子里带的,且看有人能否克制罢了?” “骨子里的劣根性。”洛长安苦笑两声,“说得极好!继续说。” 吾谷又道,“人啊,都有这劣根性,就看自个能不能守得住本心罢了。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守住了,就是个人,守不住就是畜生。”洛长安瞧着最后一间密室,不由的沉了脸,面色愈发苍白。 最后一间密室,是关押那些女子的,若有不服者,皆以铁链绳索而束之,且瞧着内里还有刑具摆着,而这些刑具居然都是一些下九流的东西。 所谓下九流,便是花楼里对付那些不愿接客的姑娘家,所用的卑劣手段。 可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 寒山和王虎是习武之人,虽然都在办差,但是对这些东西还是不太懂,进了石室就有些诧异,瞧着那驴不驴,马不马的木头疙瘩,各自拧起了眉头。 “公子?”吾谷一直跟在洛长安身边,对于这些东西倒是熟悉得很。 洛长安双手环胸,“真是无耻之极!” “这是什么?”王虎问。 洛长安与吾谷齐刷刷扭头看他。 “??”王虎愣怔,“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吾谷挠挠额角,“王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专门用来对付女人的,花楼里的那些姑娘,常常……” 闻言,王虎和寒山面色微变,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里是驯化女子的地方。”洛长安瞧着那些尚未被撤走的绳索和铁链,“当年,也不知多少女子折在了这里,再未见过外面的太阳。” 王虎瞧着后面的石门,走过去用力的推了推。 “推不动?”王虎皱眉,瞧着眼前这道石门,也不像是作为装饰的样子,显然这石门应该是可以打开的。 寒山走上前,“我来帮忙!” 然则,二人努力推搡着,也没能把这道门给推开。 “吾谷,你也去帮忙!”洛长安瞧出来了,这道门有些不太简单。 吾谷颔首,即便上前。 三个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奈何谁也推不动这道门,瞧着好像是已经封死了一般。任凭三人推搡,这门仍是纹丝未动。 “这还真是死门?”王虎诧异。 寒山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石门,明明是有缝隙的,瞧着也不像是死门,怎么就推不开呢? “若是没用的,何必装在这儿?”洛长安双手叉腰,“这儿就是尽头了,弄个石门是想给那些女子一些无望的希望吗?” 洛长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来人!”寒山一招手,“再试试!推不行,就拉!实在不行,最后把这道门给卸了,就不信了弄不好一道门!” 洛长安也是正有此意。 卸了就卸了,且看看后面有什么? 一下子涌上来一帮侍卫,左右拉拽,拼命的推搡,也没能推动这石门分毫,真真是牢固至极,是以到了最后,谁也没法子,便拿来了工具。 铁锹,撬棍,齐刷刷上阵,势要撬开这道诡异的石门。 若后面就是石墙倒也罢了,若不是……那这里可就有名堂了,说不定这后面,就是洛长安想要找的祭坛所在?! 一想到这一层,洛长安整个人都兴奋了。 祭坛? 只要找到活祭的位置所在,就能证实宋墨杀了那两个无辜的百姓,定宋墨的死罪。 当然,更重要的是,摧毁活祭的祭坛,情蛊之苦,没有受过之人岂能明白? 铁器砸在石门上,整个密室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声响,何其嘈杂不休。 蓦地,石门被砸开一角。 洛长安大喜过望,“继续!继续砸!给我砸开它!” 第五百七十二章 有没有闻到香气? 墙上的石门,被一点点的敲碎,室内灰尘满天。 “公子,您退后一些,这脏兮兮的,别到时候沾了一身。”吾谷忙道。 洛长安欣喜若狂,哪儿还顾得了这些。 “好像砸开了!”王虎忙道。 石门被砸开了一道口子,角落上露出了一点光亮,还有一些风,可见后面是有空间的,并非是一条死路。 “这是可以通行的,只是我们没找到机关,所以才无法从这儿走。”王虎解释,“洛公子,还要继续凿吗?” 洛长安连连点头,“既然都凿开了,自然不必再客气,打开它!” “好!”王虎颔首。 寒山护着洛长安往后退,“若是石门倒下,难免会有所意外,洛公子还是先紧着自身,退避一下为好。” 若是她有什么闪失,皇帝还不得杀人啊? 既然都凿开了一个角,洛长安便放了半颗心,依着寒山所说,往后退了几步路,静静的站在那里,紧张的望着那道石门。 石门那头的风吹了进来,门已经被削去了半边,已然可以看到了对面的东西,只不过里面漆黑一片,纵然瞧见了,也只是石壁的反光,并无其他东西。 “好像有股香味。”洛长安皱了皱眉,“你们可都闻到了?” 香味? 吾谷仔细的嗅了嗅,“没有啊,公子又闻到味儿了?“ “是!”洛长安点头,转而望着寒山,“寒大人闻到了吗?” 寒山方才就在轻嗅,奈何…… “没有!”寒山摇摇头,“卑职什么都没嗅到。” 洛长安心里微惊,“王大人,你闻到了吗?” 王虎正在如火如荼的拆门,听得这话,当下示意众人停下来,兀自伏在了缺口处仔细的嗅着,周围的人,好半晌没敢吭声,大气不敢出。 “没有!”王虎摇摇头,“洛公子嗅到香味?什么样的香味?” 洛长安闭上眼睛轻嗅,“淡淡的,像是百花清香,但又夹杂着一点香甜滋味,倒是挺好闻的。你们都没闻到吗?是从那边,由着风吹过来的。” 众人也都嗅了嗅,确实没有任何的异常。 “都没有闻到?”洛长安有些心慌。 寒山想了想,“是不是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味道?” “这原是关押女子的。”王虎解释,“可能是风把血腥味吹散了,然后将桌案上的那些胭脂水粉香味,给吹出来了!” 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摆着清一色的胭脂水粉盒子,还有不少精致的方盒子,方才底下人翻过,都是贮了香料的盒子,并无可疑之处。 洛长安犹豫了,难道真的是这些胭脂水粉的气味? “不要停,继续把门砸开!”寒山开口。 王虎点点头,指挥着众人继续砸门。 洛长安有些不信邪,缓步朝着边上的桌案走去。 拿起这个,嗅一嗅,不是! 拿起那个,再嗅,还不是! 她在找那百花清香的气息,可搜罗了一遍,也没从这些胭脂水粉和香料盒子里,找到方才闻到过的味儿。 这些胭脂水粉放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因为当初被碎石堵了出口,所以此处算是密闭,倒也保存下来了,但风一吹,很多东西都在快速的风化,已不似刚才这般颜色艳丽。 洛长安拧起了眉头,“这都不是我闻到的那股味。” “公子?”吾谷瞧着桌案上的盒子,“都不是吗?” 洛长安面色凝重,“有几个相似,但是我敢确定,仅仅只是相似,绝对不是我闻到的味儿。我嗅到的气味,是从墙那头传过来的。” “公子,也许墙那边有什么东西……”吾谷低声开口,“您先站一站,不要过去,等着王大人去查清楚了,您再过去不迟,免得到时候吃亏啊!” 洛长安瞧着颜色快速消褪的胭脂,若有所思的望着石门,“那边,会有什么呢?” 花香?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散出来的味儿? 大家都没闻到,唯有她一人嗅到了…… “开了开了!”王虎疾呼。 只听得“轰隆”一声响,最后半片石门,应声道下,瞬时扬起尘烟万丈,弥漫不散。 “公子?”吾谷赶紧挥着袖子,散去洛长安跟前的尘烟,以身护着自家公子,“您退后!闭上眼睛和嘴巴!” 洛长安躲在吾谷身后,垂着头没敢往外探,免得这些尘烟都飘进了眼睛和嘴里,回头又得难受。 片刻之后,周围恢复了平静。 “公子,没事了!”吾谷忙道,“您冲着没有?” 洛长安掸去肩膀上的尘烟,“有你挡着,我能有什么事?没事。” “可以了!”王虎站在门边喊着,“洛公子稍后,待我们去查察清楚,您再归来。” 那边黑漆漆的,谁知道有什么东西,还是要小心着才是! “你自己小心!”洛长安缓步近前。 寒山挡在了她跟前,“您别靠近。” “多拿几个火把过来!”王虎冷道。 底下人赶紧将没点燃的火把,全部点上,递给了王虎一把之后,就跟在他后面,麻溜的朝着门后位置走去。 洛长安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要小心!”她冲着门后面喊了一声。 回音不小,说明空间很大。 王虎领着人进去,脚步声渐行渐远,终是消弭无踪,四下再次归于平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洛长安有些站不住了,徐徐靠近门口。 “公子?”吾谷提着心,赶紧挡在了门口,生怕公子待会一溜烟就冲过去了。 这种事,公子以前可没少干。 不听劝,乘人不备就跑。 “你干什么?”洛长安扯了扯唇角,“我是这样的人?这么防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冲过去!” 寒山叹口气,默默的站在了吾谷的身边,与其一块堵住门口,“皇上也说了,洛公子向来喜欢说反话,所以您说的话,得反着听!” “我……”洛长安轻嗤,“他放屁,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你出去问问,京陵城谁不知道,我洛长安说话,最靠谱了!” 吾谷:“……” 寒山:“……” 就冲这句话,他们也不敢挪动脚步,让开分毫,得死死的堵住这道门,否则洛长安肯定是要跑过去的。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洛长安双手环胸。 吾谷笑了笑,“公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寒山清了清嗓子,当即违心附和,“洛公子所言极是!” 洛长安:“……” 一听就知道,这是敷衍她呢! 第五百七十三章 狗鼻子 洛长安也没办法,门就这么一扇,两个人堵住了门口,饶是她有千般本事,也过不去啊!无奈之下,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这边等着。 可是,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到王虎回来。 “怎么还没回来?”洛长安双手环胸,焦灼的在原地徘徊,“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吾谷叹口气,“公子,您别晃了,奴才这眼睛都快被您给晃瞎了,王大人功夫好,若是真的有什么事,肯定也能逃脱,您只管放心就是。” “放心?”洛长安轻呵,“这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连个屁声都没听见,你说让我怎么放心?” 寒山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不管怎么着,王虎都该派人出来说一声,好歹让外头的人放心,可是这一去,怎么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 叶子掉水里,还能有一圈涟漪,这么多人进去,怎么就……毫无动静呢? “别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洛长安望着寒山,“寒大人,让人再去看看吧,万一真的有什么,咱们在外头空等着,那也不是个事儿!” 寒山有些犹豫。 “哎呦,你倒是犹豫什么?”洛长安一把拽开吾谷,“带上人,带着炭笔,咱们一边走一边做记号,要是形势不对就原路返回,不冒险便是了。” 寒山思忖片刻,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要是洛长安出事,那可不是小事! “这还不行?”洛长安鼓了鼓腮帮子,“难道要我在这等到明日?皇帝什么脾气,还需要我解释吗?天一黑,我没回到皇宫,他立马就杀过来了,到时候你们可就惨咯!” 寒山抿唇,“可是洛公子,万一里面有什么……” “不还有你和吾谷保护我吗?”洛长安笑了笑,“放心,论跑路……谁都没我快!如果有危险,我肯定第一时间跑了,到时候你们别怪我不讲义气,丢下你们跑了就成!” 寒山被她逗笑了,“咱们巴不得,洛公子能先跑为快!” “那不就得了!”洛长安摆摆手,“拿火把过来,越多越好,千万不要让火熄灭。还有,炭笔多准备一些,另外将剩下的红绸也带上,把这里的绳索也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吾谷点点头,“是!” 寒山稍稍一怔,“没想到洛公子如此心细。” “以前可以无所顾忌,如今不行,我这条命可不敢有所折损,否则我爹再加上一个皇帝,还不得拆了你们的骨头。”洛长安拿上两个没点燃的火把,绑在了自己的背上,“我顾念着他们,自然不能让他们平白添了业障。” 寒山感激的躬身行礼,“多谢洛公子体恤。” “我这人,就是自私自利,无利不干好事。”洛长安嘿嘿一笑,“准备好了,就走吧!” 寒山颔首,手一挥,底下人带上了火把,背上了绳索,紧跟在后面,前后左右都得看仔细,且不敢粗心大意。 侍卫在前面领路,提着刀,持着火把。 狭长的甬道只够两个人并肩而行,虽然有风,但倍感压抑,行走在这样狭仄的空间里,让人浑身不得劲,有种极度的厌恶和排斥感。 风中,夹杂着火把燃烧的气味,还有…… 分岔路口,寒山近前查看,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往哪儿走? “要不,分开走?”吾谷这话刚出口,就被寒山与洛长安,异口同声的否决。 吾谷:“……” “本身就是在陌生地方,如果还要分散开来,免不得要吃亏。”洛长安环顾四周,“大家既然一起进来,就得一起走,一起出去。” 寒山点头,“我也赞同洛公子所言,这地方阴森诡谲,如果我们把力量都分散了,到时候出了事,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也是这个意思!”洛长安站在分叉路口,眸色幽幽的瞧瞧这边,又看看那边。 吾谷犯了愁,“公子,两条路都一模一样的,连半点痕迹都没有,您说该走哪一边?” “要不,走这边?”寒山指了指左边方向。 洛长安站在原地,双手环胸,忽然指了指右边,“走那边。” 寒山不解,“这是为何?” “那边,有香味。”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我就说嘛,这气味绝对不是外面的胭脂水粉,是这里面散出去的。” 香味? 寒山努力的嗅了嗅,转头望着吾谷。 吾谷冲他摇头,“奴才没闻到。” “你们可有闻到?”寒山问。 所有人都摇头,一脸的迷茫。 洛长安叹口气,“看样子,这个气味只有我能闻到。” 的确,如此。 “洛公子?”寒山有些担心,“既然这气味只能你一人闻到,可见对您是有影响的,要不……” 洛长安歪着脑袋看他,“又想让我先出去?” 寒山清了清嗓子,还真别说,他就是这个意思。 但很显然,洛长安不吃他这一套,而且……除了皇帝,谁能奈何得了这混不吝的顽劣公子?她呀,谁的话都不听,只信自己的。 “那气味既然只有我能嗅到,若我不跟着,光靠你们,行吗?”洛长安满脸嫌弃的摇摇头,“这个时候,你们就得靠我,赶紧哄我,不然小心我把你们都丢在这密道里。” 寒山哭笑不得,“洛公子……” “少废话,走吧!”洛长安指了指前面,“边走边说,别浪费时间,若是赶得及,还能出去好好吃顿晚饭呢!” 寒山行礼,毕恭毕敬的跟上,“是!” 右边这条道依旧狭窄,不过走着走着,倒是愈发的宽敞起来,从最初的两人可行,到了现在的三人行没问题。 “看样子,是真的走对了!”寒山道。 洛长安嗅着那香味,还是那样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的,不过……只要这气味一直都在,她就不怕找不到正确的路。 之前她很是烦恼,因为这敏锐的嗅觉而吐得天昏地暗,如今却是很庆幸,因为这额嗅觉而帮上了忙,确定了方向。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是只狗,要不然这嗅觉怎么如此厉害? 蓦地,洛长安忽然顿住了脚步。 寒山一怔,吾谷也跟着愣了。 “公子?” “洛公子?” 洛长安一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兀自上前几步,走到了队伍前面,可劲的嗅了嗅,“好像、好像有点血腥味。” 寒山猛地握紧手中剑,心中警铃大作,“保护好洛公子,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公子小心!”吾谷的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 有血腥味? 会不会是…… 王虎他们?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三尺底下,别有天地 “大家提高警惕。”寒山率先走在前面,“保护好洛公子!” 一手火把,一手剑,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是血腥味!”洛长安只觉得前方,血腥味愈发浓郁,“而且越来越浓。” 腹内翻涌的感觉,亦是越来越熟悉,之前就把三餐吐完了,这要是再来一阵,估摸着连黄疸水都能吐个干净。 “是尽头!”前面开路的侍卫高声喊。 是尽头? 那就意味着,这条甬道走到了最后? 洛长安欣喜,“快看看,有没有看到祭坛?” “先去两个人查看清楚地形,再做打算!”寒山下令。 两个侍卫被派了出去,两道火光消失在前面的黑暗处,一行人全部原地待命,等着他们回来。 然则,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见着里面有什么动静,那两个侍卫出去了,竟是再也没有回来。 这情况,像极了王虎他们。 一去,不回头。 “怎么回事?”寒山眯起了危险的眸。 怎么就没动静了呢? 洛长安往前走了两步,想一探究竟。 “公子?”吾谷赶紧拦住她,“您可别动有什么好奇心,这事儿可不敢胡来!前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王大人失踪了,那两个侍卫也跟着失了踪,谁知道这里面……”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只怪宋墨太心狠手辣,居然在自己的府邸下面,修了这么个鬼东西,等我出去之后,肯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 “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吾谷这时候可不敢刺激自家公子。 只要公子能安心留在这儿,别的都好说。 “寒大人?”洛长安走到寒山身边,“为何还没动静?这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要不……” 还不等她说完,寒山一口回绝,“不行!” “我都还没开口呢!”洛长安狠狠皱眉,“你怎么就拒绝了?” 寒山还不知道这位洛小公子吗?好奇心害死猫,她这好奇心一旦起来,这儿所有人都得跟着死。 “洛公子,眼下情况不明,您切莫冲动,这事交给卑职便是!”寒山行礼,“我去探探,若是不对劲马上回来。” 洛长安想了想,“把绳子拿来。” “绳子?”寒山一怔。 吾谷赶紧拿了绳子递上,“公子,您这是干什么?” “单独进去,可能都会有性命危险,倒不如咱们一起啊!”洛长安将绳子的一端绑缚在寒山的腰间,“与其一个个的在里面失踪,倒不如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寒山皱眉,瞧着绑在自己腰间的绳索,“您的意思是,咱们就这样绑着进去?” “我与寒大人还有吾谷绑在一起,其他人都抓住绳索,然后记住自己前面、后面是谁,免得到时候丢了也不知道。”洛长安道,“寒大人,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寒山瞧着自己腰间的绳索,再瞧着另一端绑缚的吾谷和洛长安,无奈的笑了一下,“虽然有些不雅观,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大家都抓紧绳索,咱们就这样进去,进去之后,记得留记号。”洛长安吩咐众人,“反正你们都有炭笔,标记这东西越多越好。” 寒山不解,“为何?到时候不怕认不出来自己的记号?” “我怕这里面,还有人!”洛长安的意思何其明显,“万一有人要破坏咱们的标记,若独独留了那么一份,可不就便宜那人了?但若是标记多了,必定不容易更改,也就更安全。” 对此,寒山倒是觉得颇为有道理,但又有一点不太明白,“洛公子,您如何知道,这密道里可能还有其他人?” 方才一路行来,寒山可是半点都没有察觉,洛长安虽然会手脚功夫,但也不至于感官如此敏锐,能察觉到周围的分毫动静。 “我不是察觉的,也没有瞧见。”洛长安双手环胸,“我是……明白宋墨的为人!” 寒山心神一怔。 “以前,我觉得这人很是温柔,做什么事情都是心细如尘,让人相处起来很是舒服,可现在我却不这么认为了,这人把我耍得团团转,说明他的城府之深。试问,一个有如此城府之人,会放任这么大的地方,没人看管吗?”洛长安问。 寒山答不上来。 “他既然能放心的入宫,说明早就把这里安排得妥妥当当了。”洛长安环顾四周,“要不然,王虎为何失踪,那两个侍卫为何没回来?” 寒山点点头,“洛公子所言极为有理。” “原来他所有的温柔和谨慎,都只是因为还是干多了,做贼心虚而已。”洛长安提起这个,仍是一肚子火气,“他既然那么小心,肯定是留好了退路,这里要么是机关重重,要么是死士守卫,肯定逃不开这两者之间。” 寒山环顾四周。 洛长安又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前面那段路比较陈旧,还长了青苔,就说明那是早前先太子留下的,但是你看这里。” “这里倒是比较干净。”寒山接过话茬,“不像是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洛长安点头,“那道门被堵死,肯定是有缘故的。” 怕这里的秘密泄露,所以把那道门堵死了。 但可能还有别的目的,所以没有把门后的空间堵死,说不准那是宋墨给他自己留的后路,保不齐那道还有别的出路。 这些暂且不论,眼下最要紧的是进去。 王虎已经很久没动静了,生死难料。 “别犹豫了,走吧!”洛长安回过神来。 既然都到了这地步,自然也没有可能退缩。 侍卫走在前面,寒山与洛长安、吾谷走在中间位置,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谁也不敢大意。 明灭不定的火把,照亮着脚下的路。 前面是什么,犹未可知。 吾谷小心翼翼的跟在洛长安身边,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留神,公子会出事。 “前面,左拐!”洛长安道。 分岔路口,全凭洛长安的嗅觉来辨别方向。 寒山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既然进来了,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要跟着洛长安,保护洛长安便也罢了! “公子,这……”吾谷有些震惊。 这居然弄得跟溶洞似的,偌大的石柱撑起了底下的一片天地,有河水从脚边流过,甚至于有植物在这里生长。 黑漆漆的一片,就跟进了林子似的,但又不见林木繁盛,唯有矮矮的灌木,长在乱石丛中,有好多都是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他到底,想干什么?”洛长安只觉得遍体生凉。 宋墨,你想把这儿弄成什么? 第五百七十五章 她闻不到味儿了 放眼望去,这一片阴森可怖的林子,让人瞧着毛骨悚然。 试想一下,人走在上面,而你的脚底下还有另一个世界,也许还藏着诡异的阴谋,让你防不胜防,随时都有可能被它吞噬。 而这些,就是你如今的处境,你连改变或者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公子,奴才这么觉得有些脊背发凉,觉得这儿阴森森的?”吾谷喉间滚动,“不知道是不是这水流的缘故,浑身都是冷飕飕的。” 何止是吾谷,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寒山,也跟着愣了半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寒大人,你怎么看?”洛长安问。 寒山幽然叹口气,“咱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实在是叹为观止,不知该说什么?” “我倒是知道该说什么。”洛长安提着摆子,沿着小河边慢悠悠的走着。 乱石略有些棱角,容易划着脚底板,是以走的时候必须极为小心。 “洛公子想说什么?”寒山追问。 洛长安轻嗤,“我觉得这足以证明,宋墨此前的游山玩水,很可能是假的,什么游山玩水,不过是躲在这里偷偷的修建地下城罢了。” “倒是有理。”寒山点点头。 吾谷打着火把,小心翼翼的搀着洛长安,“公子仔细脚下,这一片乱石不好走,您走得慢一些,别让这水湿了鞋。” “这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流下来的?”寒山环顾四周,“我瞧着是活水,应该是有源头的,若是循着源头,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什么?” 火光摇曳,倒映在这水面上,泛起了凌凌水光,容易让人晃了眼睛。 “上面就是荷花池,荷花池的源头应该就是这水的源头。”洛长安忽然抬手,“停!” 吾谷一怔,“公子怎么了?是不是伤着了?” “味儿不见了!”洛长安皱眉。 吾谷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味?什么味儿?哦,您是说花香味?” “嗯!”洛长安闭上眼睛轻嗅,“方才还在,而且很浓郁,咱们进来之后,这味儿就消散了,很是不对劲。” 寒山心头一紧,二话不说就抽出了剑,守在了洛长安身边,别的可以不管,洛长安的安全问题绝对不能大意。 这是皇帝的宝贝疙瘩,伤不得磕不得,否则大家脑袋不保! “方才还在的……”洛长安猫着腰,沿着地面轻嗅,转而又直起身,冲着一旁的草木花卉嗅了嗅,“我这么灵敏的鼻子,怎么可能嗅不到了呢?” 寒山现在有些心慌,转头望着吾谷,“仔细着,莫要大意!” 不管是王虎还是之前进来的侍卫,都是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联络,显然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否则怎么可能没了踪迹? 吾谷紧了紧手中的火把,“公子,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没了!”洛长安觉得奇怪,“这里这么多的林木和花卉,还有溪水,可为什么一点气味都没有呢?底下的岩洞,按理说应该有腐败的泥土味儿,可是我真的一点都嗅不到。” 寒山不解,“泥土的气味?” “这世间万物,都有味儿,只要是活的……哪怕是死的,也该有啊!”这才是洛长安最不明白的地方,“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蓦地,洛长安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忽然拽住吾谷,凑到他身上嗅了嗅。 “公、公子,您干什么呢?”吾谷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 洛长安松开他,转而凑到了寒山身上轻嗅。 “洛公子?”寒山心惊。 哎呦,洛长安与皇帝乃是…… 这要是被皇帝知道,寒山怕是小命难保。 “唉?”洛长安松开寒山,转而去闻身边的侍卫。 侍卫们都吓得不轻,不明白这位洛小公子,忽然怎么了?难道是被这里的东西吓着了,得了失心疯,所以神志不清了? “不对啊!”洛长安松开侍卫,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胳膊,转而是掌心,“不对!” 吾谷心惊肉跳的,“公子,什么不对?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说,您觉得哪儿不舒服?” “呸,以为我神志不清?”洛长安翻个白眼。 吾谷抿唇,是有这个想法。 “你们身上,一点味儿都没有了。”洛长安幽幽的开口,“当然,包括我自己。” 寒山:“……” 吾谷:“……” 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洛长安缓步往前走,指了指周围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就像是梦幻里,虚假的一般,无色无味,你看得见摸得着,你下意识的觉得,这是真的!” 寒山狐疑的望着周围的一切,“洛公子的意思,这儿的一切,可能是假的?所见都是我们自己的幻觉?” “我闻不到味儿。”洛长安道,“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人五感丧失?” 只有被迷惑,被蛊惑的时候。 “方才是闻着花香味来的,现在却荡然无存,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要么挡住了那味儿,要么挡住我们?!”洛长安环顾四周,“大家找找看,有没有怪异之处,记住了,不要分散走,抓紧绳子,千万别放手!” 寒山骤然明白了这意思,“大家小心迷失,咱们可能已经中了迷烟,生出了幻觉,但只要别放手,大家就还有出去的机会!人挨着人,记住自己的前面后面,如果有事就大声喊!喊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都听明白了吗?”寒山厉喝。 众人齐呼,“听明白了!” 如此,洛长安松了口气,“大家都跟紧点,不要掉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走散,这里应该是有迷障。” 抱团在一起,问题就没那么严峻,若是一一走散,那问题可就大了。 逐个击破,是最可怕的! 寒山与吾谷仔细护着洛长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明明能看到那些花卉灌木,明明能听到流水声,感受到来自于溪水的凉意,可洛长安却执意认定这些都是假的。 寒山不敢多说,眼下只要能度过这一劫便罢! 蓦地,洛长安又顿住了脚步,立在灌木林中,四处张望。 “怎么了?”吾谷忙问,“公子,是不是有气味了?” 有气味,就代表着他们出来了。 可是…… 洛长安摇摇头,“不太对……” “不太对?”寒山持剑的手,已经掌心濡湿,“洛公子,又是哪儿不太对?” 洛长安环顾四周,“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吗?” 不管怎么走,走来走去都是这一片,好像压根没走出去。 这么一提,寒山还真的发现了,的确如此! 第五百七十六章 破坏标记,原地打转 这下倒好,开始原地打转了? 寒山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境况,毕竟刚进来的时候,虽见诡异,但也瞧得见出口,心想着大不了快些走过去便罢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陷阱之所以是陷阱,就是让你陷入得猝不及防。 “真是活见鬼了!”吾谷咬着后槽牙,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出口就在前面,怎么绕来绕去咱还是在原地打转呢?” 洛长安倒是没那么着急,双手环胸,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 “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啊!”吾谷心急,难道要一直困在这里? 洛长安摸着下巴,“大家神志都还算清楚,但为什么就是不受控制呢?” “为什么?”寒山不明白。 洛长安想了想,“应该是被眼睛骗了。” “你方才说过,这儿可能是幻境,咱们应该是中了迷烟之类的致幻之物,所以分不清楚现实与迷幻。”寒山明白她的意思,“可问题的关键是,要如何打破这幻境?” 之前还能靠着洛长安的嗅觉,可如今她连嗅觉都消失了,想要离开这儿实在是太难。 “不走了!”洛长安干脆坐在了边上的石头上。 寒山心惊,“不走了?” “你能走出去吗?”洛长安问。 寒山张了张嘴,哑然失语。 “既然走不出去,与其在这里急得团团转,倒不如大家坐下来歇会。进来这么久,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洛长安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核桃兀自剥着,“大家都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会,手里的绳子千万不要松开。” 众人面面相觑。 寒山叹口气,“原地休息,绳子勿要脱手!” “是!”众人坐定。 寒山心里是着急的,这个时辰还没出去,估摸着宫里也该得了消息,皇上要是见着洛长安没回去,定会龙颜大怒。 一想到帝王怒,寒山满心发怵。 “公子?”吾谷摸了摸手边的叶子,“这手感明明极好,只是嗅不到味儿而已,您怎么就认定是假的呢?” 洛长安捻着石块砸他脚,疼得吾谷慌忙捂住了脚尖,“公子,您打奴才作甚?” “刚才打你的,是我的手,不是这块石头。”洛长安白了他一眼。 吾谷一怔,好像是…… “幻象和真实,其实很难分别,就好像你明明看到我拿起了石头,可实际上呢?打你脚尖上的,是我的手,石头是在我手里,可我没用它砸你。”洛长安撇撇嘴,“眼睛是最会骗人的。” 吾谷眉心紧蹙,竟是好半晌答不上话来。 “要分清现实和幻境,你就得跳出去才能看得明白!”洛长安往嘴里丢了一颗核桃仁,随手将核桃壳丢在地上,“咱们还没出去,你说什么都不作数。” 吾谷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公子,奴才有一点不明白,这些东西,您都是怎么知道的?奴才一惯跟着您,竟也不知道,您居然会懂这些?” “废话,我是这种人吗?”洛长安嚼着核桃仁,“宋烨教的。” 寒山:“……” 直呼皇帝名讳,真是要命了! “宋烨说,有些东西能保命,即便暂时用不到,但保不齐以后能用到,为了我这条小命着想,多学点东西还是有必要的。”洛长安继续剥着核桃,“我想着,他说的不错,便在御书房里跟着他学了两招。” 御书房? 难怪吾谷不知道,那可是军机重地,他这奴才自然进不去,当然也不知道公子跟着皇帝,学了这些东西。 寒山在旁边听得冷汗淋漓,洛长安一口一个“宋烨”,叫得他浑身发毛,心惊胆战,连太后都没有直呼皇帝其名,倒是洛长安…… “那公子,咱们不会在这里困一辈子吧?”吾谷满心担虑,“总不能一直坐着不动啊!” 洛长安翻个白眼,“我之前吐了,这会饿了,就不许我吃点东西再走?” “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是担心……皇上若是知道您天黑还没回宫,相爷要是也知道了这事,他们还不得拆了这临王府?”吾谷是怕极了皇帝和丞相联手。 这两人,一个是护妻成魔,一个是爱女狂魔。 若是真的发起飙来,谁都拦不住。 “拆了不是更好,上面透亮,咱也好出去!”洛长安笑着调侃,将最后半片核桃仁塞进嘴里,这才满足的拍拍屁股起身,“这地方,肯定有个中心位置,要不然咱们怎么可能一直原地打转呢?” 寒山起身,环顾四周,看着与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中心位置?会在哪?” “咱们在哪儿打转,这位置就在哪儿。”洛长安笑盈盈的双手环胸,“进来之前,我看过了,这地方虽然震撼,但是有很多漏洞,也就是说不合理之处。” 寒山倒是真的没看出来。 “炭笔呢?”洛长安问。 吾谷赶紧把炭笔递上,“公子!” 在自己坐过的位置画了个记号,洛长安随手将炭笔还给吾谷,“咱们就拿这个位置当中心,沿着边缘慢慢的走,看能走多远?” “好!”寒山点头。 洛长安走在前面,慢慢悠悠的走着,就跟逛自家园子似的,一会摸摸这个花,一会看看那棵树,瞧着好生惬意。 就这么绕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吾谷率先惊叫出声,“公子!那个、那个不就是你之前做的标记吗?” 寒山疾步上前,仔细一看,还真是洛长安之前做的那个标记。 “这……”寒山瞬时面色铁青,“我们又回到了原位。” 洛长安却是不急不缓,“不,我们没有在原位。” 寒山:“……” 吾谷:“……” 这记号都在这儿了,还不是原位? “洛公子,这是您的记号!”寒山提醒,“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错不了!何况,这核桃壳也都在呢!” 洛长安笑了,“记号是我的,可这核桃壳不是我丢的?我在这儿剥了两个核桃,壳儿丢得满地都是,那人就算想挪,怕也挪不了这么精细。” “我家公子记性最好。”这点,吾谷可以证明。 洛长安蹲下来,瞧着地上散落的核桃壳,“这一片在那边,我手里的这片,应该是在我脚下这个位置。” “这说明……”寒山当即汗毛直立,快速环顾四周,“有人一直跟着我们,在我们背后更改了标记?” 洛长安的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就藏在这些花花绿绿的灌木丛中,以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骗过了我们的眼睛!” 寒山急了,那这……如何是好? 第五百七十七章 毒,生效了 “瞧你给急的……”洛长安倒是没有半点担虑之色,反而笑了,兀自取出腰间小包的核桃,继续剥着吃,“既然是我自个想的法子,当然是可以破解的。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就只会吃核桃吧?” 寒山愣怔,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的洛长安。 只瞧着这洛长安,神态自若,仿佛事事了然于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洛公子是有了什么良策?”寒山忙问。 洛长安指了指脚下的核桃壳,“你瞧见没有,这就是对策!” “这?”寒山脑子里一片浑浊,实在是猜不透洛长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您是说这些核桃壳,就是您的破解之法?” 敢情这核桃壳就是破解的良策? 寒山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就是核桃壳吧?”洛长安摇摇头,默默的从腰间小包里,取出了一包东西,“瞧见没有?” 寒山不解,往前凑了凑,也没瞧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我呢,掏核桃的时候,顺便将这粉末沾了一星半点的,在自己的指甲缝里,剥核桃的时候顺便沾在了核桃壳上。”洛长安嚼着嘴里的核桃仁。 这些多谢谢她那早逝的母亲,给她留了这样的好本事。 百毒不侵! “这是什么?”寒山忙问。 洛长安侧过脸看他,笑呵呵的咧嘴,“剧毒!” “剧……”寒山愕然,有些惊慌的打量着眼前的洛长安,“洛公子,您没事吧?” 这都沾到了手指甲,继而剥了核桃,还吃了核桃仁,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他可怎么跟皇帝交代啊? “我能有什么事?”洛长安压低了声音,“实话跟你说吧,我有解药。” 如此这般,寒山才略略的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有解药就好,有解药就好,否则卑职怕是要人头落地了!” 若是洛长安有什么事情,他们这帮随行的人,可不得一起给洛长安陪葬吗? “不过,这毒不是用来吃的。”洛长安笑得邪邪的,“沾到了手上,就会慢慢的从肌里渗入,即便分量极小,也足以让人生不如死,而且这种东西很是阴邪狠辣,毒性极为霸道!” 寒山喉间滚动,生生咽了口口水,且瞧着洛长安生得俊俏,瞧着何其无害,内里却是个这样心狠手辣之人? 京陵城内的百姓,对洛长安几乎到了谈虎色变的状态,原以为只因她的刁蛮任性,谁曾想,竟还有这样一层缘由,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谁见着不会心生惧意?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寒山战战兢兢的问。 洛长安笑了笑,“江湖上的东西,都是极好的,等出去之后,我再同你解释,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那个偷偷藏在咱们身后,一直迷惑咱们的狗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偷偷跟着他们的狗东西,藏在何处呢? “人在哪?”寒山问。 竖起耳朵听,也没听到任何的动静,她使劲的嗅,不也没闻到任何的气味吗? 如此这般无迹可寻,如今又要如何揪出那个狗东西? “等我吃完这两个核桃,大概就能出现了。”洛长安兀自坐了下来,“哎哎哎,大家也都被站着了,坐下来好好歇会,待会等着抓兔子啊!” 兔子? “公子,您不是说,狗东西吗?”吾谷低声道。 洛长安剥着核桃的手,稍稍一滞,“哦对,逮野狗!” 寒山:“……” 这都什么时候了,主仆二人还有心思说笑,该说他们是心太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等着吧!”洛长安睨了寒山一眼,“就一盏茶的时间,应该就会爬着出来了。” 闻言,寒山紧了紧手中剑,“保持照亮,莫要让火把熄灭!”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回应。 到了这份上,谁也没有法子,洛长安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们等,他们就得乖乖等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唯有洛长安剥核桃的声音,哔哔啵啵的没完没了。 “公子,您是不是饿了?”吾谷低声问,“要是饿了,光吃核桃可吃不饱。” 吾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再吃点小米糕?” 柔软的小米糕,原就是冷食,平素也只是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倒也不怎么吃得上,毕竟京陵城内什么东西没有,何苦要吃这冷飕飕的东西。 但是吾谷心细,伺候了公子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生怕她饿着冻着。 “呀,还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洛长安欣喜的接过,“我原以为今儿就靠核桃仁充饥了呢!” 吾谷哭笑不得,“平素您也不爱吃这冷食,奴才一直藏在怀里温着,日日出门都得带着一份,谁能想到,今儿竟是派上用场了。” “今儿不是吐了吗?”洛长安撇撇嘴,捻了一块小米糕往嘴里塞,“要不然,我也懒得吃这冷食,不过在你怀里揣着,这会倒是有些温热,还能勉强入口。” 吾谷点点头,“奴才一直揣怀里呢!” “倒也不难吃,只是我不爱吃罢了,还是翡翠珍珠糕好吃。”洛长安吃着小米糕,美滋滋的咂吧着嘴。 蓦地,一抬头,寒山目瞪口呆的盯着她。 “寒大人这是……”洛长安将小米糕递过去,“饿了?” 寒山骤然回过神来,“没有没有,卑职就是、就是颇为敬佩洛公子,都到了这地步了,您还能好吃好喝,有说有笑的,真是……真是厉害得紧!” 说实话,寒山还真是有点钦佩洛长安。 什么叫天塌不惊? 眼下,就是! 吃完了小米糕,洛长安身心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好了,时辰差不多了!” “什么时辰差不多了?”寒山方才有些发愣,这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洛长安揉着脖颈,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如果那人死了,那么这幻境也会随之覆灭,这事不就办成了吗?” 寒山骤然醒悟,原来洛长安是这个意思? “找找看吧!”洛长安扫一眼众人,“我估计就在附近呢!毕竟他得跟着我们,应该也听到了我的话,一开始打量着不信,后来……就真的来不及了!” 这毒阴狠毒辣,霸道至极,可一开始却不是如此,连半点感觉都没有。这便像极了银环蛇咬人,最初无痛感,其后悔之晚矣…… “找!”寒山一声令下,众人当即开始在周围查找。 当然,绳子不敢撒手。 第五百七十八章 对她心服口服 寒山是真的没料到,洛长安还有这本事,原以为是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未曾想肚子里还是有点本事的。 想来,皇帝慧眼如炬,没有看错人。 洛长安悠哉悠哉的跟在寒山身后,吾谷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生怕会有人突然扑出来。 “找到没有?”洛长安问。 寒山也有些着急,不是说应该在附近吗?走了一圈还没发现任何的痕迹,莫不是那人没死,这幻境尚存,以至于他们还是走不出去? “洛公子,会不会是您的猜测有误?”寒山紧了紧手中的火把,“这附近都没什么痕迹可寻,会不会咱们……又在兜圈子了?” 洛长安摇摇头,“你没发现,周围已经不太一样了吗?” “是吗?”寒山愣怔。 若不是他太着急,没有仔细观察,肯定不至于这般愣怔。 若是细心观察,就可以留意到,周围那些花卉在逐渐消失,而且那些灌木似乎也越来越少了,连水流声都跟着渐渐淡去,可见…… 寒山驻足原地,“这是不是就说明,咱们快要出去了?” 幻境在消失,障碍在消散,可不就是快要出去了嘛! “言之过早,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洛长安不悲观,也不至于那么得意忘形,宋墨那人处处留有后手,她不得不防。 寒山不解,“洛公子不是说……” “我不了解这里是什么情况,但我知道宋墨是什么性子。”洛长安侧过脸看他,“我太明白他那人的做事风格,不管干什么,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寒大人,别高兴得太早,这兴许只是个开始而已。” 寒山顿了顿,怎么就忘了这一层? 可见洛长安并非草包怂蛋,相反的,在那粗枝大叶与放浪不羁之下,藏着一颗细腻谨慎的之心,这点倒是让人着实意外。 “宋墨的地方,肯定如他自己那般,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外加后路一条。”洛长安双手叉腰,“越是着急,越是走不出这迷宫,要赢了宋墨,你就得比他更有耐心,更沉得住气才行。” 寒山这会是真的心服口服,“洛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继续找,找到那个死人。”洛长安眯起危险的眸子,“也许是一个,又或者不止一人,反正这儿肯定是要见血的。” 寒山行礼,“是!” 周围的幻象在渐渐的消失,洛长安带着众人继续兜圈子,在第二圈的时候,她便顿住了脚步,闭上眼睛轻嗅了两下,“味儿……回来了!” “真的?”吾谷欣喜若狂,“公子,那是不是就证明,咱们越发清醒了?”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就不能骄傲点?” “这就说明,他们该倒霉了!”吾谷赶紧改了口。 洛长安嘿嘿一笑,“他们要倒大霉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黑暗中有人高呼,“寒大人,洛公子,这里!” 闻言,寒山疾步走了过去。 洛长安亦是提着摆子,直奔而去。 在乱石堆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体温犹在,可见是刚死不久,且瞧着他那七窍流血的样子,应该是毒发身亡。 洛长安拂开了寒山,“你们都别靠近。” “公子?”吾谷心惊,“您别……” 洛长安也没那么蠢,不会真的去碰,免得到时候被人发现她“百毒不侵”的秘密,捻着地上一块长条状的石头,戳了戳尸体的手。 “指尖发黑,掌心如墨,的确是我的毒起了作用。”洛长安随手将石块丢在地上,徐徐站起身来,“大家都别碰他,这毒好生厉害,若无解药,沾者必死。” 众人心惊,赶紧行礼,“是!” “是个生面孔,身上也没穿着临王府的衣裳,倒是……”寒山犹豫了一下,“倒像是个江湖人,不像是家奴。” 洛长安咬着唇,“江湖人?” “公子,会不会是离恨天?”吾谷凑到洛长安耳畔低语。 洛长安恍然大悟,“你说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如此,江湖人出现在这里,倒也没什么可奇怪了。” “可是,依旧不见王大人他们。”吾谷环顾四周,“会不会跟咱们走岔了?公子,您还能闻到血腥味吗?” 之前不是说,香味里夹杂着血腥味吗? “有啊!”洛长安叹口气,“还是有血腥味的,不过我嗅着倒不像是周围散出来的,像是从头顶上飘下来的。” 吾谷骇然抬头,“头顶上?” 寒山也紧跟着抬起头,想了想,又让人举起火把,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头顶上就是穹顶,用砖石垒砌,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上面,不该有血腥味才是。”寒山皱了皱眉,倒不是怀疑洛长安的嗅觉,只是有些不可思议,想不出来问题在哪。 洛长安也抬头往上看,“谁知道呢?有些你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不急!不急!” 寒山:“……” 这可真是急心疯遇见了慢郎中,你急他不急。 “公子,河流消失了!”吾谷忙道,“周围的灌木也消失了。” 唯有这些乱石,是真的! “洛公子,咱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往前走了?”寒山问。 既然不知道,这血腥味为何从头顶上传来,那干脆再往前走走,兴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走!”洛长安抬步往前走,“香味还在,说明我们还没找到那香味的源头,大家小心点,兴许还有被毒死的人,记住了,千万不要碰,他们身上沾了我弄的剧毒,那可是要命的东西!” 底下人各自敛眸,谨记着洛长安的话。 别看这混不吝的洛小公子,名气不怎么好听,可办起事来,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众人心服,口服! 乱石堆不太好走,洛长安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吾谷仔细搀着,“公子,您慢点。” “我就奇了怪了,搁这放那么多乱石干什么?还有,这乱石是从哪儿来的?”洛长安絮絮叨叨的,“放在这儿,打量着给老鼠做窝呢?” 寒山笑着,听得她絮絮叨叨的话语,这才是他记忆中的洛小公子:爱发牢骚,吃不得苦,嘴上不饶人! “公子,您说前面还会有什么?”吾谷也跟着回应。 主仆二人嘀嘀咕咕的说这话,好似压根不是来查案子的,相反……是来瞎溜达,逛街似的,闲庭漫步,皆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寒山瞧着二人如此神态,竟也受了影响,紧跟着心下微松。 刚走出这一片没多久,洛长安又顿住了脚步,眉心微蹙的瞧着脚下。 “公子,怎么了?”吾谷忙问。 洛长安跺了跺脚,“咦……” 第五百七十九章 红色的叶子,红色的茎 “怎么了?”寒山忙问,“又闻到什么怪味了?” 洛长安幽幽的抬眸望他,“寒大人,你真把我当狗了?” 寒山一怔,当即赔笑,“不敢不敢,卑职只是问问,问问而已,请洛公子恕罪!” “我就是觉得这地方有点……有点斜坡的感觉。”洛长安跺跺脚,“你们没发现吗?我觉得有些身子后仰,虽然很轻微,但是……” 寒山倒是没发现这些,他是习武之人,不管身处何地,下盘都是四平八稳的,别说是斜坡,就算是倒挂金钟又如何? 吾谷亦是同样的感觉,而身后的侍卫们则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您的意思是,咱们在上坡?”寒山瞧着前方。 黑洞洞的甬道,瞧着还算平坦,看不出来是上坡还是下坡。 “对!”洛长安眉心紧蹙,“别是走着走着又绕回原位去了?” 寒山不解,“原位?就是之前的那个山洞?” “谁知道呢?”洛长安耸肩,“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宋墨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哪晓得他费了这么多年,在底下搞了什么名堂?” 寒山想了想,“既不知前路如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了,洛公子要千万小心,若是逢着事情不太对,您就先走!吾谷!” “明白!”吾谷当然知道寒山的意思。 若有事情,先带公子跑路。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各自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诡异之物在等着他们。 寒山心里直打鼓,有江湖人掺合进来,这事就不简单。 许是有洛长安的提醒,是以走着走着,寒山还真的觉察到了,坡度的存在。脚下的路,似乎是延伸向上走,且坡度越来越大,到了最后走得有些吃力。 好在这样的坡度,也只是一小会,不多时坡感消失了,好像又恢复了平稳。 “好香啊!”洛长安细细的嗅着,“你们闻到没有?很香,这味道就是刚才那味道,越来越浓,但是血腥味也是如此。” 寒山当下紧了紧手中剑,“洛公子定要小心,吾谷,看着点!” “是!”吾谷颔首,一手握住火把,一手握住了袖中短刃,“公子小心。” 洛长安倒是没那么担心,就是觉得前面越走越狭窄,让人有些浑身不得劲,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 到了最后,前面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只能两人并肩前行,再也无法伸展手脚。 “怎么又变得这般狭窄了?”吾谷满心担虑。 洛长安摇摇头,“不知道,估计是宋墨又哪根筋不对劲了!” 话刚说完,前面就只剩下一人通行的宽度。 侍卫一个接一个的过去,寒山在前,洛长安其后,吾谷断后。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片新天地。 寒山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厥过去了。 怎么又是这样? “这临王殿下到底藏了多少后招?一环接着一环的,到底想干什么?”寒山气得浑身发抖,这叫什么事儿? 洛长安倒是没说话,只是抬步往前走了走,然后若有所思的瞧着不远处,扑闪扑闪的光亮,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洛长安终是开了口,“那里,亮闪闪的,看见没有?” 吾谷也瞧见了,将手里的火把晃了晃,“好像是萤火虫?” “这地方,哪儿来的萤火虫?”寒山一口否决,“估计是什么灯盏?” 这是在地底下,说是萤火虫的确不太合适,但是那一闪一闪的光亮,委实像极了萤火虫,只不过…… “灯盏?”洛长安抿唇,“走,我们上前看看。” 吾谷心惊,“公子,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洛长安缓步上前,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光亮,待走近了她才发现,这些光亮似乎是活的,一直在四处游离,并非一成不变的固定着。 心下一颤,洛长安不由的生生咽了口口水,“大家小心点,这些东西会动!” 诚然,会动。 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这般诡异可怖!“ “保持照亮,注意火把,千万不要断了光。”寒山冷声叮嘱。 众人当下握紧手中的火把,生怕来一阵妖风,到时候满室漆黑,那可就真的完犊子了…… 等着走到了最前面,洛长安才发现,这就是萤火虫嘛! “哎呦,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东西,可不就是萤火虫?”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打紧,不打紧!” 吾谷觉得奇怪,“萤火虫不是应该生在河岸边,夏日夜里才会有吗?此处……是密闭的,这些萤火虫在这儿靠什么为食?临王为什么把萤火虫养在了密室里呢?” 这不是很奇怪吗? 难道临王稚气未退,纯粹是喜欢萤火虫? 可这,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合适。 洛长安瞧着墙角位置,“那里有光!” 的确,似乎是水光? 火把当即照了过去,众人这才惊觉,在墙角位置又一道河渠,河渠是人工挖掘,并不太宽,而且水流极缓,没有什么磕碰与波澜,所以水声极为孱弱。 只是如此一来,这一片极为阴冷潮湿。 “该不会……”寒山顿了顿,“又是幻觉吧?”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大抵就是如此。 洛长安眉心微凝,“这次可不是幻觉,我能闻到味儿。” “是吗?”寒山犹豫了一下。 吾谷抿唇,“寒大人,公子说不是幻觉,那就不是幻觉,要不您去兜一兜这水?看看是凉的还是热的,是香的还是臭的?” 闻言,寒山还真的过去了。 蹲在墙角河渠旁边,伸手兜了一捧水。 这水,是凉的。 “是真的!”寒山忙道,“不过……这些是什么?” 凑得近了,他才看清楚,水渠边上还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看上去有些瘆人。 尤其是微光中,那叶片厚实,瞧着很是饱满的样子。 “像是红色的叶子?”寒山自顾自的嘀咕。 洛长安疾步近前,与他一般蹲在了水渠边,皱着眉头去看那些叶片,“吾谷,照亮点,看清楚这是什么?” “是!”吾谷举着火把愈发靠近。 洛长安睁大眼睛,“红色的叶子?” “不只是红色叶子,还有红色茎,带着一点小绒毛,不只是一株,放眼望去河渠边都是这样的东西。”寒山道,“贴着墙生长,大概是以这些水渠为灌溉养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这里会有萤火虫的存在。”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五百八十章 快跑! 洛长安也没见过这种东西,瞧着是藤蔓植物,但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看着有些阴测测,脊背发凉的感觉。 “公子,奴才瞧着这玩意,怎么有点心里发怵的感觉?”吾谷也是这样的感觉,“好像这玩意,不太干净。” 洛长安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撇撇嘴,“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寒大人觉得呢?” “让人瞧着,有点汗毛直立。”寒山低语,“能长在这地方,肯定不是自个长的,估计是临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挪来的,用来玩那些个乌七八糟的花样!” 洛长安点点头,“我瞧着,也不像是自个长出来的,像是被刻意栽种在这里的。红色的叶子,红色的茎,还有点小小的绒毛,但凡它再开一朵花出来,那真的可以用妖艳来形容了。” “可不是嘛,这茎的颜色,就跟人的血脉似的,好在不能流动,否则真的要吓死人了!”吾谷松了口气,“只要这玩意不是活的,那就没什么太大问题,公子,咱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儿对着藤蔓和萤火虫发呆了!” 洛长安拍拍屁股起身,“走吧,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 可是…… “这血腥味,还在!”洛长安扫过周围,也没见着血色,怎么还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寒山愣怔,“还在?在哪儿?” 他也没见着什么死人,也没见着有搏斗过的痕迹,这哪儿能藏尸,或者有鲜血痕迹? “拿火把过来!”寒山道。 底下人赶紧把火把递上,“大人!” “我看看!”寒山持着火把,将这一片走了个团圆,也没见着半个人影,更别说什么鲜血的痕迹,但是……搏斗的痕迹,倒是有几处,而且是清晰可见的。 寒山站在墙角的位置,有些发愣,“洛公子,您看看这……是不是剑痕?” “剑痕?”洛长安疾步走过来,吾谷将火把往前凑了凑。 明亮的火光之下,清晰可见几道剑痕剐蹭在石墙上,很显然,这就是搏斗过的痕迹。 “这是……”洛长安伸手,仔细的摸了摸,“是剑痕,错不了,这儿有人交手过,而且看这痕迹还很新,应该是最近的,或者说就是我们来这儿之前。” 吾谷骇然,“您说,会不会是王大人,或者之前那两个侍卫?” “若然是他们,又是如何闯过之前的幻境?”洛长安不明白,“除非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当时与咱们不在一处。岔开了,然后岔到了这儿!” 寒山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毕竟这地方何其诡异,有另外一条路并不奇怪,只是他们若是真的经过了这里,那么现在……人呢?” 是啊,人呢? 洛长安也觉得奇怪啊,这剑痕留在了这里,人去了何处? “这里也有剑痕!”底下人又道。 洛长安眉心紧蹙,这一片有好几处剑痕,而且看新旧程度,应该都是最近的,或者说就是在他们来之前留下的人。 可见在这个地方,发生过搏斗。 “就这么大点地方,如果真的打起来,为什么咱们没听到动静呢?”吾谷很是不明白,“石头磕在墙上,也得有响声吧?难道是咱们陷在幻境里的时候?” 那时候屏蔽了所有的听觉、视觉和嗅觉,想来是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应该是!”寒山点点头,“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底下人开始在这儿团团转,手牵着绳索,一点点的盘查过去,不敢放松警惕,错过任何的可疑迹象。 突然间,有人喊了声,“哎呦!” “怎么了?”身边的人忙追问,“怎么了?” 那人嗤了一声,“有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 扎了一下? 人的本能反应是查找周围,可能扎到人的东西。 比如说,动物。 又比如说,针尖芒刺之类。 可一帮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伤人的东西,而那个被扎了一下的侍卫,忽然间就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洛长安和寒山赶紧过去,实在是闹不明白,怎么就扎了一下? “是蜘蛛咬了?”洛长安不解。 寒山也没见过这样的境况,让人扶着侍卫靠墙坐着,徐徐挽起那人的裤管,一个鲜红的口子,清晰而明显。 这的确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所致。 “伤口不浅。”看出血的速度和出血量,应该是扎得挺深的。 洛长安示意吾谷的火把,凑近一些,好让她看得更仔细点。 “公子,怎么了?”吾谷蹲下来,仔细的打着火把,“发现了什么?” 洛长安皱了皱眉,“这伤口颜色,有点不太对啊!” 听得洛长安如此言说,寒山当即皱眉,“有点发黑,像是中毒所致。” “是像中毒!”洛长安蹲在那里,瞧一眼周遭,黑漆漆的,也没见着什么毒物! 何况,这么多人在一起,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怎么扎了这么一口子呢? “难道被偷袭了?”吾谷心惊,心下骇然。 洛长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偷袭了,但中毒是真的,侍卫不能动弹了也是真的。 “这毒能让人丧失行动能力,动弹不得,应该不是剧毒。”寒山忙道,“你现在什么感觉?这条腿还有身子,都麻痹了吗?” 侍卫吃力的点头,呼吸还算平稳,只是身子无法动弹。 “所以大家要小心,有东西在偷袭我们。”寒山扣着侍卫的腕脉,毒素进了身子,但是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真的只是麻痹作用。 洛长安刚要开口,骤听得又有人在喊,“在这里,扎我……” 闻言,众人心惊,那东西还在? 可是任凭所有人仔细找,也没找到任何的痕迹。 但是侍卫,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这里不能待了,快,扶起受伤的人,走!”寒山当即下令。 谁知道,众人刚要离开,耳畔陡然响起了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沙地里蜿蜒爬行。 洛长安一颗心骤然揪起,“什么情况?” “走走走!”吾谷拽着自家公子,“公子快跑!” 洛长安撒腿就跑,却在转身那一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眸子,瞧着墙上紧攀着的藤蔓,忽然间宛若活了一般,纷纷扬扬的从墙上掉落下来,然后朝着他们扑来。 “藤蔓,是藤蔓!”洛长安厉声尖叫,“藤蔓有毒!”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一言不合就睡着 刹那间,四面八方的藤蔓如同一张吞噬的巨网,将所有人都包围起来,仿佛要将他们全部吞没。 “杀出去!”寒山拔剑,狠狠砍断了袭来的藤蔓。 吾谷拼死护着自家公子,用力砍断袭来的藤蔓,只瞧着藤蔓断裂,裂口处居然还有鲜血滴落,何其触目惊心。 “这些藤蔓,是吸血的!”洛长安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 为什么,宋墨要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许就是为了…… 血? 是血! 她抬眸,瞧着之前中了招,不能动弹的侍卫,被藤蔓缠绕着,快速拖到了墙角位置,然后数不清的藤蔓将他包成一团。 藤蔓,在吸血! 汲取了鲜血的藤蔓,变得愈发粗壮,更加艳红如血,亦是愈发的疯狂。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洛长安亲眼看见那侍卫被吸干了血,然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一副骨架,直挺挺的倒在那里。 “公子!”吾谷狠狠圻断了袭来的藤蔓,一把拽住自家公子,“别愣着了,走!” 然则,还是晚了一步。 藤蔓已经缠住了吾谷持着短刃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给我!”洛长安当下夺了他的短刃,狠狠砍断了藤蔓。 鲜血滴落的瞬间,脚脖子陡然剧痛,洛长安应声倒地。 “公子?” “洛公子!” 吾谷和寒山急了。 只瞧着藤蔓已经疯狂的缠住了洛长安的小腿,锐刺已经扎进了她的腿上,茎部陡然鼓起,显然是在吸血。 “公子!”吾谷红了眼,疯似的扑过来。 哪知…… 他刚扑过来,藤蔓却好似受了什么刺激,疯似的往回撤,连带着周遭所有的藤蔓都仿佛受到了感召,快速回到墙壁上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吾谷:“……” 寒山:“……”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眼见着他们就要全军覆没了,为什么这些嗜血的藤蔓,忽然间全都撤了? “好像是受到了惊吓?”寒山低语。 但也顾不得这些,赶紧近前查看洛长安的伤势。 “洛公子,怎么样?”寒山慌忙冲过来。 吾谷想搀起洛长安,奈何腿上刺痛,洛长安龇牙咧嘴的拂开他。 “别动,让我坐一会,腿、腿麻得厉害。”洛长安满头是汗。 吾谷呼吸微促,好在公子拥有自愈能力,和百毒不侵的体质,否则公子出事,他定是要一头撞死的。 寒山不知情,这会吓得半死,“洛公子,要不……卑职背着您走吧?” “别动,别动!”洛长安只觉得上下眼皮子打架,这东西有毒,所以跟她体内百毒不侵的血相撞,真真浑身乏力,困得要死,“吾谷!” 吾谷知道自家公子的秉性,也晓得她这是毒血相冲的结果,八成是要眯一会,可这儿…… “公子,要不奴才背着您走吧?”吾谷忙道。 让寒山背着,显然是不合适的,若是吾谷倒也无妨。 吾谷自小跟着她,最是体贴明了。 “好!”洛长安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应声,“莫要走得太快,我有点、有点难受!” 吾谷颔首,“奴才明白!” 语罢,当即背起了洛长安,“寒大人,请带路。” “好!”事已至此,寒山也不敢再犹豫。 虽然这些藤蔓暂时退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疯?是以,此处不宜久留,还是要早早离开为好,免得再生祸端。 吾谷背起了洛长安,听得背上的公子呼吸均匀,这才放了心。 可寒山却是心惊胆战,时不时的低头瞧着,偶尔还伸手去探洛长安的呼吸,他得确保洛长安的确还活着,才能真的放心。 洛长安睡得沉,体内毒血相冲,相互抵消,这需要时间,所以她得睡…… 睡一觉,神清气爽。 睡一觉,百毒皆消。 被藤蔓扎过的侍卫,几乎都被缠走,此刻早已只剩下一副枯骸,这些藤蔓毒辣至极,而且茎中带血,其血可消融一切。 当它们无以为食的时候,便连枯骸都不放过,连个渣滓都不留下,吞噬得一干二净,足见阴毒可怖,也可知道宋墨其心,何其狠辣无情。 “真不知道,有多少的人性命,折在这里头,才能豢养出这么些东西!”寒山自言自语。 吾谷小心翼翼的背着自家公子,尽量走得平稳,“这东西长在那里,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就是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江湖上不曾见,平素更闻所未闻。” “保不齐是西域的毒物。”寒山一声长叹,“何其毒辣,真是该死!” 折损了这么多侍卫,实在是可惜…… “还害得我家公子都受了伤,若是皇上知道,也不晓得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吾谷有些哽咽,“伤及公子,真真是该死中的该死!” 寒山点点头,“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 “寒大人,公子暂时睡着,咱不能走得太远,免得万一出什么事,没个商量的人。”吾谷道,“寻个平敞些的地方,大家坐下来歇会吧,奴才瞧着,底下人也吃不消了。” 寒山回头望去,队伍有些零散。 “好!”寒山点点头。 洛长安是极为有主见的人,而且判断力的确在寒山之上,所以寒山也觉得,吾谷所言甚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的确需要有人帮着谋划,否则容易死在这里。 眼见着距离方才的血藤室有一段距离,寒山便让大家都坐下来喘口气。 这前面漆黑,后面漆黑,谁也不知道路还有多远,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大,一切都是未知数,心里完全没底。 “洛公子如何?”瞧着躺在吾谷怀里,呼呼大睡的洛长安,寒山不由的蹙起眉头,“她这是睡着了?” 吾谷笑得有些尴尬,“这……我家公子是这样的,一受伤就容易犯困,一犯困就止不住。睡着了,便是谁叫都没用,得等着她睡醒了再说。” “还能这样?”寒山顿了顿。 早前经常看到皇帝抱着洛长安在宫里跑,原以为是洛长安矫情,如今看来……事出有因,是她身子骨不大好的缘故,并非是大家心中所想的。 可见,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 洛长安也没有大家想的那么不堪,那么不中用,只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身子孱弱,所以皇帝才会那么紧张。 这也,难怪…… 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寒山死死盯着洛长安,一会站起来走两圈,一会又低头凑近她查看,始终没见着洛长安醒来。 算算时辰,宫里……应该知道了吧? 皇帝这会,应该会急得要杀人?!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发自内心的惶恐 洛长安是在半个时辰后醒来的,吾谷寻思着,这毒果真不是什么剧毒,否则公子不会只睡这么一小会。 但对于寒山来说,简直是度分秒如年,焦灼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已经在附近来来回回的徘徊了很久。 如今见着洛长安醒转,一颗心稍稍落回肚子里。 “洛公子,你觉得这么样?”寒山忙问。 洛长安揉了揉眉心,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好多了,之前困得不行,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压根动弹不得,可见那玩意实在是诡异。”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寒山松了口气,“现在咱们也不知道身处何地,依你看,得往那儿走才好?” 洛长安坐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面颊,算是彻底醒过神来。 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清一色,黑漆漆。 “你没醒来,卑职也不敢让底下人分散开来去寻路,毕竟就这么多人了,若是再散开,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呢!”寒山的思虑也是有道理的。 洛长安点头,“吾谷,扶我起来!” “是!”吾谷搀着洛长安,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让她紧贴着墙壁站着,“公子,好些了吗?还觉得难受吗?” 洛长安推开他,冰凉的墙壁,能让她快速恢复理智,脑子也不似刚醒来时的浑浑噩噩,人在危险的时候,什么起床气都没了。 这会,她只想好好活着,活着走出去,宋烨还在外面等着她,估计这会已经疯得要杀人了吧…… “我没什么事了,只是还没找到该找的东西,我这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洛长安叹口气,“宋烨肯定着急了!” 吾谷一怔,“皇上怕是已经出宫来找您了!” 往常,皆是如此。 “不只是皇上,估计相爷也得来!”寒山补了一刀子。 洛长安皱了皱眉头,“他们这一来,我就倒霉了!” 爹和宋烨加起来,估计能叨叨个没完。 她这耳朵,定是要起茧子了…… “公子,咱们往哪走?”吾谷低声问。 寒山当即绷直脊背,眼巴巴的瞅着洛长安。 “回去是不行了,那些吃人的东西还在墙上趴着呢,咱得另寻出路,我就不信了,宋墨会从那边出去。”若然是从那边走,肯定早就清理了洞口的碎石,也不会有那道石门。 之所以用这样一道打不开的石门,就是想利用人的好奇心,迫使众人开门,然后进入,在幻境和血藤墙那边,把入侵者杀个一干二净。 真正的路,肯定还在别处,就是不知道是在哪儿? 空气里,血腥味并未散去,花香依旧存在。 “走!”洛长安指了指前面。 吾谷蹲下来,“公子腿上还有伤,奴才背着您走,这样您能舒服些。” “那点小伤……”洛长安瞧了寒山一眼,终是默默的伏在了吾谷的背上。 那点小伤早就开始愈合了,只不过她不能做得太明显,免得让寒山以及后面的侍卫觉得,她可能是个怪人。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吾谷才会拐着弯的提醒她,要背着她走。 “公子,您指路就成,奴才肯定走得稳稳的!”吾谷低声笑道。 洛长安点点头,老老实实的伏在吾谷的背上,“你继续往前走,不要停下来。” “是!”吾谷背惯了自家公子,走得极是稳当。 寒山一会瞧着前面,一会顾及后面,神情依旧紧绷,都到了这儿,可不敢出任何的岔子。 蓦地,洛长安拍拍吾谷的肩膀,“放我下来。” “公子?”吾谷一怔。 洛长安又道了一句,“放下来!” “是!”吾谷小心翼翼的放了洛长安下来,“您小心着!” 洛长安慢慢悠悠的站定,立在原地瞧着前面。 “洛公子,怎么了?”寒山急忙上前询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洛长安眉心微恙,只觉得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得有些厉害,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前面是否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吾谷低声问,“公子脸色不太好,是不是……” 寒山的视线当即落在她的腿上,“是腿上的伤又疼了?” “不是!”洛长安摇摇头,“前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之前进来的时候,遇见难处的时候,我也没这样过呀!” 寒山愣怔,与吾谷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又会有什么呢? ………… 南春殿内。 宋烨的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 到了这个点,洛长安还没回来! “皇上息怒!”曹风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也许很快就回来了,这外头下着雨,免不得路上耽搁了。”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 宋烨这心里头,更是没来由的烦躁,总觉得会出点什么事。 “皇上放心,有寒大人还有吾谷跟着呢!再者,四方门的人也在,临王府就那么点地方,估计还在找入口,找得忘乎所以,是以忘了回来!”曹风还能怎样,在皇帝龙颜大怒之前,赶紧浇浇水。 皇帝这火气要是上来,除了洛长安,谁还能摁得住啊? 可偏偏,皇帝这把火是因为洛长安才起来的,要熄也得洛长安来熄。奈何,洛长安还不知道在哪呢?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宋烨是真的坐不住了。 “皇上?”见着宋烨起身就走,曹风有些着急了,“外头下着雨呢,您这是要去哪?” 宋烨头也不回的离开寝殿,疾步行在长廊里。 “您是要去长乐宫?寝殿?还是……”曹风知道宋烨那脾气,可这个时候出宫,实在是不合适,万一让人知道,可怎么收场? 洛长安理该禁足南春殿,如今…… “皇上?”曹风一声叹,一路小跑紧跟在宋烨身后,“皇上您慢点,皇上慢点!” 奈何宋烨充耳不闻,现在他一门心思是出宫。 之前这丫头不知轻重,现在却是懂事得很,天黑就回宫,不会出现这样例外的事情,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多半是出了什么事? 那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走出南春殿的宫门,宋烨忽然顿住脚步。 曹风急忙撑着伞上前,“皇上?” 宋烨回头,若有所思的瞧着南春殿的大门,眉心微微拧起,难道说…… “皇上,怎么了?”曹风低声问,“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宋烨裹了裹后槽牙,嗓子里唯有两个字,“宋!墨!” 曹风愕然:“……” 临王? 难道是临王做了什么手脚? 可临王一直在南春殿,未曾离开过半步,底下人都可以证明。 这…… 第五百八十三章 你不来,我来 “看好宋墨!”宋烨下令。 曹风颔首,“奴才明白!” 宋烨剜了他一眼,“真的意思是,派人随时盯着他,与他寸步不离。” “这……”曹风愣怔了一下,在触及宋烨杀气腾腾的目光时,当下行礼,“是!奴才这就去办!马上去办!” 可不敢耽搁! 宋烨直接回了自己的寝殿,其后便传了太医前来觐见。 须臾,太医离开寝殿。 据说是皇帝病了,多半是受了风寒的缘故,身子有些发热,其后嗓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寝殿里静养。 服了药之后,谁也不许近前打扰。 违令者,杀无赦! 曹风抱着拂尘,默默的守在殿内,无奈的直摇头,无奈的直叹气。 这叫…… 什么事? 一个临王府,闹得鸡飞狗跳,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现在,洛长安他们怎么样了? 临王府? 临王府地底下的藏着的秘密,可真是不少啊! 洛长安越往前走,越有这样的感觉。 香味越发浓烈,血腥味亦是如此。 “公子,你脸色不太好!”吾谷看出来了,自家公子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苍白,瞧着好像随时都会倒地? 这般摇摇欲坠的,怕是真的有些不太舒服了? 寒山不明所以,“洛公子,是不是脚上的毒又发作了?” “不是!”洛长安回过神来,扶着墙壁微微气喘,“我就是觉得,有些心慌,心慌得厉害,迈不开步子,好像前面有什么猛兽要吃人似的。” 寒山一怔,“不如,卑职先让人去看看,若是确定安然无恙,咱们再继续往前走。” 这临王底下的密道,交错纵横,极容易迷路,谁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更不知道身后又有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直继续着不敢停下来。 “好!”洛长安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心口砰砰乱跳,让她有些无法思考。 寒山手一挥,登时上来两名侍卫,“你们两个前去探探路,看看前面有什么?注意安全,若是有什么事,便大声呼喊,明白吗?” “是!”侍卫行礼,拿着火把缓缓朝着前面走去。 剩下的人,全部等在了原地。 洛长安背靠着墙站着,若有所思的瞧着,侍卫消失的方向,前面还会有什么东西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有脚步声“剔剔嗒嗒”的回来,众人旋即神经绷紧,翘首以望。 果然,是那两个去探路的侍卫。 “前面极是宽敞,咱们还在地上捡到了这个!”其中一名侍卫将捡到的东西递上。 寒山眉心紧蹙,“四方门的剑?” “王虎?”洛长安愕然。 寒山狐疑的瞧着手中剑,“这,真的是从前面地上捡来的?” “对!”侍卫连连点头,“就是捡来的,不过没瞧见什么人,那地方很宽敞,黑漆漆的,咱们就两个人,担心人手不够,就先回来禀报。” 地方,很是宽敞? 地上,还有四方门的剑? “就算不是王虎,也是跟着王虎的人。”洛长安抬眸瞧着寒山,“他们多半是在前面,若是活着,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没了,就说明前面极为凶险。 “洛公子?”寒山张了张嘴,“要不您先在这里等着,若是情况不对,您就赶紧走,来时的路您应该都记得,想必能自己走出去,对吗?” 洛长安就知道,寒山要说这些,左不过,她压根没打算离开。 即便,这心口不舒服! “都到了这儿,你才赶我走,会不会有些太晚了?回到那个血藤墙边上,让我去送死吗?”洛长安轻嗤,双手环胸,故作淡然,“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宋墨到底在这里藏了多少污浊之物!” 寒山叹口气,“可是,前面会有危险。” “这一路走来,危险还少吗?”洛长安摇摇头,“走吧,早点办完事,早点出去,要不然你们的皇帝,定是要杀人了!” 寒山心头一紧。 人间真实! “走吧!”洛长安抬步往前走,没走疾步,又转身将那柄捡来的剑抓在手里,“给我防身!” 寒山点点头,“若是形势不对,洛公子定要快些离开。”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比我爹还啰嗦?”洛长安满脸不耐烦,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大家肯定是顾不上她的,她得……自己保护自己。 之前那两个侍卫走过一回,现下自然是他们带路。 “公子,待会定要小心!”吾谷低声叮嘱,“有什么事,就往奴才身后躲,奴才拼死也得护着您!” 洛长安点点头,对着吾谷没什么可矫情的,该跑就跑,该躲就躲。 “就是这儿!”前面忽然停了下来,侍卫指了指门边的位置,“当时咱们赶到了这儿,刚进门就瞧见了这边上落了一把剑,捡起来之后就看了看附近,发现这地方很是宽敞,整片都被掏空了,想必是藏了什么。” 寒山推开二人,疾步近前,“拿火把来!” 火把照明,此处果然空旷。 不得不再感慨一句,这宋墨委实好本事,居然将整个临王府底下都掏空了,而且不只是掏空一层,有些甚至于里三层外三层,上层下层的掏,弄得这地底下阴冷瘆人,诡谲万分。 如果没有地形图,单靠自己走进来,极容易迷失在岔道内。 或死于幻境,或死于血藤墙,又或者被那些江湖人,悄悄杀死而不自知,想想真是后怕,简直心有余悸。 洛长安跟在寒山身后,缓步进入了门道。 里面果然宽敞,就像是一个校场似的,阴风阵阵从耳畔掠过,钻入衣服领子里,冻得洛长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这地方,真是够阴冷的。”洛长安拿过火把,缓步往前走,“也不知道这里,又是什么机关?这宋墨真是够无聊的,层层设防,都是那样阴狠毒辣的法子。” 吾谷小心翼翼的跟着洛长安,她往前看,他就盯着脚下看。 毕竟,灯下黑。 之前在血藤墙不就是因为没防备,导致脚踝被扎出血,死了那么多侍卫。 好在地面坦荡,并无其他。 “这是什么?”寒山瞧着墙上的东西,“像是壁画。” 洛长安疾步近前,火光照耀下,将那些栩栩如生的壁画,照得清晰可见,却也因为如此,看得洛长安心惊肉跳,一张小脸瞬时惨白如纸。 “怎么会……” 第五百八十四章 刀枪不入 浮世三千,丝毫皆你。 红尘万丈,无不是你。 洛长安呼吸急促,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会心慌,为什么有些不敢靠近这里,却原来是这样的缘由。 墙上所有的壁画,满满当当都是她。 笑是她,哭是她。 生气是她,撒娇也是她。 有些壁画甚至于还没有完成,可见一直都在绘制之中。 寒山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尤其是看到壁画上穿着凤冠霞帔的洛长安,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整个人都被炸得四分五裂,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临王宋墨,觊觎丞相府洛小公子已久? 要不然,怎么会画出了这么的洛长安? 嬉笑怒骂,宜喜宜嗔。 一帧帧皆是她,无一不是她。 “公子?”吾谷也是吓了一跳,“这临王殿下,惦记着您很久了?” 洛长安神情略显呆滞的回过头,面色惨白的瞧着他,“所以我一直在与狼相处?这狼时刻想吃了我,而我却一无所知,还将他引以为知己?” “公子……”吾谷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您也不知情呢!” 洛长安脊背发凉,头皮发麻,这太可怕了! 有人一直惦记着你,私底下将你的画像,铺满了整个地下密室,也许有一天得不到你了,就会彻底毁了你。 想想,都足以让人汗毛直立! “真是心里无常啊!”寒山也是汗毛直立,“原以为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没想到竟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 倒是洛长安这样人人唾骂且嫌弃的小人,纨绔子弟,反而正气凌然。 世间事、世间人,真是难以看穿。 倒真真应了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公子?”吾谷有些目瞪口呆,“奴才跟着您那么久,寸步不离的,也未曾见过您这么多打扮,这临王怕是得了臆症吧?看看这些画的,公子何时穿过这样的衣裳?” 寒山叹口气,“这,都是临王幻想出来的,莫往心里去便是!不过,还真别说,临王委实有些本事,这画得栩栩如生,我虽然不懂画技,却也瞧得出来这线条极为干净利落,画得很是传神。” 如果不是用心所画,不可能画得这般精细,尤其是洛长安就站在壁画前面,相互一对比,更见高低。 “真是讨厌!”洛长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看了,回头我非得让人把这儿都凿了不可!画的什么东西,未经我的允许,居然把我挂在墙上,这不是咒我死吗?” 寒山:“……” 居然,还有这个说法? “该死的东西!”洛长安轻嗤,“真是混账透顶。” 吾谷忙笑道,“公子莫要生气,回头咱就凿了,何况若是让皇上知道,他也不允许啊!您说是不是?” “那倒是!”洛长安点点头,瞧着黑漆漆的四周,“大家都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或者是不同的地方?” 众人领命,当下四处找寻。 这地方果真是宽敞至极,说话的时候都能听到回声。 洛长安憋着一口气,沿着墙根慢慢悠悠的瞧过去,不得不说这宋墨真的是魔怔了,居然将他们从相逢到相知的过程,全部都画出来了。 “这临王该不会……”吾谷挠挠额角,“说是出去游玩,实则成日在这里画您?” 大半年回来一趟,大半年都在底下作画? “他可真是闲得发霉了!”洛长安啐一口,“当我是什么东西,竟将我画在了墙上,死人才上墙呢!哼!” 这大概就是偏爱,你所爱之人,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不喜欢的……就算是呼吸,也是错。 “是是是!”吾谷急忙点头。 旁人兴许以为,公子只是不高兴,但吾谷却明白,自家公子这是真的生了大气。 她是厌恶宋墨,憎恶着他,不允许他觊觎她任何东西,哪怕只是画像也不可以! “好臭!”洛长安忽然道。 还真别说,吾谷也嗅到了,“好像是有点臭味,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 “寒大人?”洛长安高喊了一声,“你可有嗅到什么臭味?” 寒山也闻到了臭味,是那种说不清楚的,令人作呕的气息,“闻到了,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像是什么腐烂的,烂肉的臭味。” “对!”洛长安点点头,“大家都小心点。” 这气味儿,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有脚步声!”寒山功夫高,早早的听到了动静。 洛长安只闻到味儿,倒是没听到脚步声,不由得心神一紧,“在哪?” “前面!”寒山挡在了洛长安面前,“吾谷,护住你家公子!” 吾谷颔首,“是!” 这会,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黑暗中,脚步声渐行渐近,只听得那一声声沉重之音,仿佛是敲在心口上,闷声作响之时,分外悚然。 “来了!”侍卫高呼一声。 寒山冷剑出鞘,“什么人,站住!” 然则,对方充耳不闻,直冲人群而来。 “公子小心!”吾谷慌忙将洛长安护到了墙角立着。 侍卫分成两批,一批保护洛长安,一批负责迎敌,寒山带出来的人,果真是训练有素,压根不需要废话,便各司其职。 只是,这些人很是诡异。 明明被一剑砍杀在地,还能爬起来再战。 明明被一脚踹飞,撞在了墙上,依旧若无其事的站起来。 “这都是什么东西?”寒山眦目,“居然毫无反应?” 洛长安呼吸微促,“他们好像毫无痛感。” 何止是毫无痛感,简直不是人的范畴。 “公子,他们也不会出血!”吾谷忙道。 寒山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头。 剑砍在这些人身上,有些硬邦邦的,一个个都跟铜墙铁壁似的,有伤痕但不出血,可以被击退,但随之又扑了上来。 简直就是,杀人工具? “大家小心,这些人好像没有意识。”寒山疾呼,“他们不会受伤,也不会感觉到疼,更不会流血。” 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洛长安已经目瞪口呆,“宋墨到底弄出了什么怪物?” 更关键的是,他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开始的时候,寒山领着众人还能轻易的击退这些怪物,可到了后面,人的体力渐渐不支,但是这些怪物却一点疲惫感都没有,一次又一次的往上扑。 到了最后,寒山都有些吃不消了。 刀斧砍不进去,退又退不了,这可如何是好?更可怕的是,这些怪东西越聚越多,前后左右纷涌而至,已然将所有人团团包围。 洛长安慌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引她入室 “公子小心!”怪物扑上来的时候,吾谷一脚便踹了过去,将其踹飞。 可踹飞了一个,还有两个,三个,四个…… “越来越多了,撤!”寒山疾呼。 然则,为时已晚。 怪物的手,突然间搭在了洛长安的肩头。 洛长安的第一反应是抬腿,可不知道为何,她这腿刚抬起来,这些人就退了,如同见了鬼一般,对她又惊又俱,几乎是连连后退。 一个两个,谁也不敢再靠近洛长安,转身就去扑了别人。 洛长安:“……”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分明是人,但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个个衣衫褴褛,一个个蓬头垢面,说不了人话,嗓子里只有如野兽一般的呜呜声,在这阴森可怖的地方,听得极为瘆人。 即便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他们,似乎也不为过。 “公子?”吾谷惊呼,一脚踹开袭来的怪物,“没事吧?” 洛长安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他们好像……怕我?” “什么?”吾谷没反应过来。 洛长安骇然冲过去,“小心!” 怪物正欲扑向吾谷,却因为洛长安的冲刺,连滚带爬的退后。 吾谷:“……” 原来公子说的,是真的? 这些怪物,真的惧怕公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回轮到洛长安保护吾谷。 火光缭乱中,她张开双臂,将吾谷牢牢的挡在身后,自此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公子,会不会跟您身上的蛊毒有关系?”吾谷好似想起了什么,“还有这墙壁上,都是您,所以这临王……” 洛长安心惊,还真别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这些人一个个身材魁梧而强壮,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只是不知道,是从哪儿被弄来的。”吾谷又道,“公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寒大人他们会筋疲力尽而死的。” 洛长安点头,“找退路!” “公子您去找退路,奴才去帮寒大人!”吾谷忙道。 洛长安也没别的法子,吾谷已经纵身飞起,稳稳落在了寒山身边。 咬咬牙,洛长安举着火把找出口。 原来的出口,在这些怪物冒出来之后,被石门堵住,内里根本没有机关,可见这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门。 眼下,要救大家,只能另寻出口。 洛长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也不知道宋墨将这儿的出口安置在何处?慌慌张张的寻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密门密道之类的痕迹。 “怎么办,我找不到啊?”洛长安急得直跺脚,总不能直奔……这些东西冒出来的那条路吧?谁知道那里面是不是死窟窿? 转念一想,这些东西不是怕她吗? 那这条道别人去不得,她却是可以去探探虚实。 思及此处,洛长安持着火把往前冲。 “公子?” “洛公子!” “别进去!” “别去!” 吾谷和寒山都急了,奈何声音嘈杂,洛长安哪儿能听到他们的喊声,已经一股脑的冲进了黑漆漆的甬道。 进去的那一瞬,身后忽然有巨石落下的声音。 洛长安骤然转身,眉睫骇然扬起,慌忙伸手去拍石门,“吾谷?吾谷?寒大人?寒山?” 四下,安静得只剩下洛长安自己的喊声。 甬道内没有行尸走肉,只有她一人,持着火把,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面对着无尽的黑暗,不知道尽头里到底有什么? 洛长安没了办法,石门附近根本没有机关,她哪里还能出去。 这一道石门,隔开了内外,外面什么动静,什么声音,她是一丝一毫都听不到,仿佛是被丢弃了一般,孤独的站在那里。 火把上的火花,哔哔啵啵的炸开。 好半晌,洛长安才回过神来。 她慢慢悠悠的转身,瞧着绵长的甬道,尽头有风吹出来,散去了早前的腐臭味,剩下的是一丝丝花香,淡淡的夹杂着血腥味。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将方才落地的剑,重新捡起提在手上,“宋墨,我便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设计这么一个东西,很可能就是冲着她来的,尤其是……那些东西唯独不扑她,不就是把她往这道门里逼吗? 想明白了这一点,洛长安便晓得,应该是宋墨想引她去什么地方,或者是让她看什么东西,抑或是要她的命!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洛长安一定不会放过你!”她咬着牙,小心翼翼的走在黑漆漆的甬道里。 一个人,一条路。 四下黑漆漆的,洛长安分外小心,生怕忽然裂开一道门,跑出点什么东西,吾谷不在身边,她委实没有安全感,若是死在这里,也不知是否会有人为她收尸? 好在,这一路都没什么异常。 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偶尔是剑尖碰撞在石壁的声音。 洛长安偶尔敲敲墙面,想找找有什么空洞的地方?偶尔也会站住脚步,垂眸想着,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她还没成亲,没给宋烨生娃娃,人生最美好的时候都没体验过,就这样死在这里,还真是心有不甘!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石门。 洛长安欣喜若狂,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 可到了门前,又把手缩了回来。 宋墨太阴狠,一肚子阴谋诡计,谁知道这道门背后,又藏着什么东西? 回看来时的路,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再看自己手中的火把,眼见着火光羸弱,过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身处黑暗,连半点火光都没了,洛长安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反正都是个死,倒不如死个痛快,死个明白!” 石门厚重,她用手推了两下,居然纹丝不动? 洛长安:“……” 哎呦,她这暴脾气当即上来了。 洛长安咬咬牙,将火把靠在边上的墙角,然后捋起袖子,以肩膀为支撑,背部紧贴着石门,一鼓作气,双脚拼命的蹬地,她就不信,推不开这道门。 只听得“轰隆”一声响,仿佛是挡门石被徐徐推开,然后快速的入了石槽,咕噜噜的滚至两旁。 石门终于被洛长安打开,入目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呼吸微蹙,她慌忙将地上的火把重新捡起,“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哪知下一刻,眼前骤然光亮四溅,刺得洛长安急忙捂住了眼睛。 天,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八十六章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刺眼的光,让洛长安有些晃神,眼睛都睁不开何况其他。 好半晌,她才徐徐的挪开了,遮住双眼的手,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愣在当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脚下沉重,如同灌了铅一般,亦步亦趋的朝着内里走去。 四周满是灯盏,紧贴着墙壁,一圈圈,一排排的油灯,被她裹挟而入的冷风,拂得左右摇曳,晃得满屋子都是模糊的光影。 洛长安呼吸微促,瞧着正前方那一抹艳丽的红色。 鲜红如血,艳丽夺目。 这是一套精致到了极点的华服,不,不是华服,明明就是喜服,上面绣着缠枝牡丹,绣着并蒂莲开,缀着璀璨的珠石,满目琳琅,尽显华贵。 洛长安终于站在了喜服面前,瞧着被完全展开,套在木架上的华贵喜服,整个人都有些懵,绕了这么大的一圈,难不成就是来看喜服的? 虽说这喜服极为贵重,诚然也是精致至极,好看至极,可洛长安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们是来找祭坛的。 这,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倒是挺好看的!”洛长安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看的喜服。 不管是从绣工还是从剪裁,以及整套喜服的款式,无一不是她所喜欢的样子,连这大红色,都是格外出挑。 可见,宋墨在这件事上,是真的下了功夫,真的做到了极致。 “真是好看!”这是洛长安第二次赞叹,“不当王爷的时候,倒是可以去当个裁缝,到时候开个成衣店也不错!” 指尖,轻轻拂过上面镶嵌的东珠,即便是腰间珠翠,也是一颗颗经过细心挑选,连缝在袖口和摆子上的金丝银线,也是极为纤细而精致。 光亮之下,金光闪烁,银光灿灿。 难怪她方才一开门,就晃瞎了眼睛,这样一件东西搁在这儿,可不得光彩四射吗? 洛长安摸着那圆润的彩珠,“这些品质还真是极好的,我在京陵城这么多年,除了宫里和家里,还真是没怎么见过,如此好的成色。” 要是宋墨不闹出这么多事,来日她与宋烨成亲,还能问他借一借,这样一身喜服,穿在身上应该会很好看吧? 她还没穿过,这么好看的喜服呢! “喜欢吗?”身后忽然冒出个声响。 惊得洛长安骇然转身,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剑,“谁?” “看样子,洛公子很喜欢这套喜服。”披头散发的男人,就跟鬼魅似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但见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来时的那道石门轰然合上。 洛长安:“……” 完了,又被关在犄角旮旯里了! “你到底是谁?”洛长安提着剑,怒然直指,“别给我装神弄鬼,除了吓唬人,你们还会什么?宋墨的狗奴才,就这么点本事吗?” 男人笑了一下,“洛长安,你不认得我了?” “我管你是谁?”洛长安听得这话,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只是眼下的现状,不允许她服软,免得到时候让人拿捏住,“只要是宋墨的狗,都是我的敌人!” 男人慢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站着,“你真的,听不出来我是谁?” 还真别说,他这么一开口,洛长安的确是觉得奇怪,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你……”洛长安细细的想着,自己此前在哪儿听过这声音? 哪儿呢? 任凭洛长安努力回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声音怪耳熟的,是谁呢? 下一刻,男人伸手,徐徐撩开覆面的乱发,露出一张狰狞而斑驳的脸,面上那一刀伤痕从左额角开到了右下颚,几乎贯过整张脸。 洛长安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生生吓了一跳。 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瞧着好生吓人,就跟阎王地府里冒出的厉鬼一般,让人毛骨悚然,见之不寒而栗。 “怎么,不敢看我?”男人嗤笑,“我这张脸,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不都是拜你和狗皇帝所赐吗?自己造的孽,就该好好的看清楚。” 如此一说,洛长安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骇然瞪着眼前的男人,“你、你是……” “想起来了?”男人笑得何其嘲讽,“说啊,我是谁?来,说出来!我已经很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了!” 洛长安握紧手中剑,“你是刘志得!” “很好,还记得!”男人朗声大笑。 笑声刺耳而阴冷,在这空寂的石室内不断的回荡着,冲击着洛长安的耳膜,让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生怕他会突然扑过来。 太师府被覆灭,着实有洛长安的功劳。 皇帝亲自下令诛杀刘家满门,其中也有个人恩怨夹杂其中,这所谓的个人恩怨,当然是指洛长安,所以这刘志得若要杀了洛长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刘志得?”他一声长叹,“志在必得,志得意满,可最后呢?还不是功亏一篑,说到底也是我爹轻信了那个孽障,咎由自取。” 洛长安抿唇,不敢多言,生怕激怒了他。 “洛长安!”刘志得转身,覆面的发委实乱得不成样子,可那双漆黑而幽怨的眸子,依旧闪烁着瘆人的寒芒,就这么穿过乱发,直勾勾的落在洛长安身上,“临王真是料事如神,知道你一定会进来,也知道……唯有你才能进到这儿,让我早早的等在这儿。” 洛长安倒退一步,身后就是那件大红喜炮,“宋墨早就料到了?你们设计好的?” “从你们打开了假山的洞口,还有撬开那道石门,我便知道,临王的猜测成真了!”刘志得环顾四周,“你看看,这里的光是不是很亮?可即便如此,终比不得外头的阳光来得温暖舒适。” 洛长安咬着唇,“是你们自己要谋反,这怨不得别人!何况,就算太师谋反成功了,他那样钟爱刘满天,这太子之位,九五之尊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不是吗?” “你是在告诉我,不管我做什么,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是吗?”刘志得不是傻子,听得出来洛长安的言外之意。 洛长安嗤笑,“难道不是吗?刘太师对你,对刘满天的态度,已经决定了一切,就算成功了,到时候刘满天能容得下你?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所以,我得谢谢你和皇帝,帮我杀了那个孽障?”刘志得目色幽幽,仿佛一头要吃人的饿狼。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没有回答,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宋墨留了刘家的人在这里等着她,难道是想借着刘志得的手,杀了她? 第五百八十七章 穿上他的大红喜服 可转念一想,宋墨要是想杀她,根本不必费这么大的功夫,直截了当的要了她命就算了,何至于又是情蛊,又是地下城,又是弄个刘志得等她。 思及此处,洛长安鼓起勇气,壮了怂人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看到你身后的那身大红喜服了吗?”刘志得幽然叹口气,“受人一命,忠人之事,自然是要办得妥妥当当,我这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得找个妥善的方式。” 洛长安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妥善的方式?” 须臾,她转头望着那身大红喜服,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刘志得忽然笑了,笑得那样阴森诡谲,“我要是动手,肯定是粗手粗脚的,怕会弄疼了洛公子。想来你早前是丞相府养着,如今是皇帝养着,必定是一身的细皮嫩肉,受不得我这样粗鲁。” 洛长安眉睫陡然扬起,“什么?穿喜服?” “是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刘志得仿佛没了耐心,极为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快点,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等我回来,你还没穿好,你可知道外面那些人……” 洛长安心惊,“你!” “这就是威胁,不要不相信,临王殿下设了这么一个地方,不可能由着你们自由进出,否则不就是白费功夫吗?”刘志得一伸手,墙上骤然出现一道石门。 洛长安骇然,“你别走!” 还不等她冲上去,石门已经重新关上。 洛长安惶然找寻着四周,想找出开门的机关,奈何她方才压根没看清楚,根本不知道刘志得是怎么开的门? “刘志得,你混蛋!”洛长安拳打脚踢,恨得咬牙切齿。 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 “宋墨,你到底想怎么样?”洛长安愤然,脖颈处青筋凸起,怒目圆睁的直视着挂在木架上的大红喜服。 她是喜欢这一身喜服,但她只想跟宋烨成亲,想为宋烨穿喜服。 他宋墨,算什么东西,也配她为他穿喜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墙那边,传来刘志得幽幽的冷笑声,“我劝洛公子还是以大局为重的好,别到时候因为一己之私,累及外头的人,一个个都死无全尸!这地方多得是行尸走肉,只要我把所有的怪物都放出去,你觉得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洛长安用剑柄狠狠锤着石门,“你混蛋!” “我是混账,可那又如何?本该是个死人,现在还能喘口气,看着你跟宋烨……”刘志得忽然笑了,“真是比杀了你们,更让我觉得痛快!” 世间事,有生有死,生不如死最是痛苦。 “怨憎会,爱别离,放不下,求不得。”刘志得嗓音里带着凉薄的笑,“求而不得,生离死别,才是你跟宋烨最好的结果。我要让你们痛苦一生,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了也不能同穴而眠,这就是惩罚!” 死,不过是一瞬。 唯有活着,才是一生折磨。 “刘志得,宋墨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早晚你是要死在他手里的!”洛长安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内心的愤怒。 刘志得早已不在乎这些,苟延残喘的人,哪儿还有什么未来可言,“一炷香的时间,洛公子可得抓紧啊!” 洛长安还能说什么?瞧着那套艳丽至极的大红喜服,从最初的喜欢与欣赏,如今已经变成了极度的厌恶。 宋墨明明知道她那性子,最厌恶别人强制性要求,她去做什么,可偏偏他明知故犯,还是这样做了! 强迫她穿上这套喜服,以为这样她就是他的新娘了?是他的临王妃? 简直可笑之极! 只要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娶她。 只要宋烨不答应,谁也娶不了她。 穿就穿,穿一下能死吗? 洛长安缓步朝着喜服走去,素来都是一身男儿装束,她确实不会穿这些女儿家的东西,难怪刘志得要给她一炷香的时间。 若是时间短了,她还真的……穿不好! 洛长安倒是还好,毕竟人聪明,干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只是大红喜服穿在身上,沉甸甸得厉害,压得她有些不自在。 拢了拢衣襟,洛长安低眉瞧着腰间金玉带,不得不说,宋墨没丈量过她的衣服尺寸,居然也能做得分毫不差。 如宋烨所言,宋墨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 刚整理好身上的大红喜服,之前让刘志得逃跑的石门,砰然打开,仿佛早就算计好了时间,算计的分秒不差。 “洛公子,这边请吧!”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你们这帮狗东西,等小爷我出去,非宰了你们不可!” 语罢,她不得不提起摆子,拖着沉重的后摆,缓步走向石门。 进了这道石门,里面还是有条甬道。 即便是这个时候,洛长安也不忘提着剑,手中剑是她的护身符,若是真的到了某些时候,也许……送不了别人上西天,也能送自己一程。 她洛长安是没什么本事,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刘志得在前面光亮处站着,还是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请吧,洛公子!”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洛长安缓步走上前。 石室内,有四个丫鬟早早的等候着。 洛长安心惊,“什么意思?” “坐!”刘志得瞧了一眼梳妆台,“还没看出来?大红喜服都穿上了,自然是要给您梳妆打扮!洛公子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吧?哦,现在不该称你为洛公子了,应该是洛姑娘,王妃娘娘!” 洛长安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终是被四个丫鬟摁在了梳妆台前。 “老老实实的坐着吧,现在的你已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刘志得也不去夺她的剑,任由她肆意握着,“那把剑,你爱放下就放下,喜欢提着便提着罢了,反正这儿的人一死,外面的人也得跟着死!” 洛长安眦目欲裂,“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只要动动手脚,整个地洞坍塌,外面的人……能活几个?”刘志得笑得何其猖狂,“都得给你陪葬!” 洛长安呼吸急促,只得握紧了手中剑,“我真想一剑劈了你!” “你不敢,因为洛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刘志得勾唇,笑得邪冷,“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临王殿下说的,他说了……洛公子最是心软!” 洛长安愤然,牙根咬得咯咯作响。 第五百八十八章 长安,你是我的 洛长安的确是心软,外头那些人若是因她而死,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尤其是,吾谷也在外头。 那可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不是手足而胜似手足之人。 “王妃娘娘,好好的坐着吧!”刘志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会是最漂亮的新娘,王爷见着你,一定会很高兴。” 洛长安心神一震,“宋墨不是在宫里吗?” “宫里是宫里,这儿是这儿,你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刘志得缓步退出了石室,“好好伺候着,务必要伺候得妥妥当当。” 四个丫鬟行礼,“是!” 洛长安坐在那里,只瞧着她们忽然将她的玉冠解下,刹那间青丝垂落,墨发及腰,她这一颗心瞬时为之颤抖。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的男儿装束,何曾这般盛装打扮。 虽然也幻想过,自己女儿装的样子,可她终究是个洒脱之人,不屑于这样的涂脂抹粉,喜欢做个假小子,到处蹦跶,自由自在。 可现在呢? 宋墨让人把她束缚在这里,穿上了他准备的大红喜服,还让她涂脂抹粉的,成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得的人。 镜子里的自己,是那样的陌生。 即便妙笔描摹,让她原就精致的五官,变得愈发鲜活而灵动,可她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不喜欢所有的美丽和特殊,是因为宋墨,而不是因为宋烨! 她喜欢的,是把自己所有的美好,都展现在宋烨面前,因为那是自己所爱,但宋墨不是,他越这样,她越是憎恶。 “王妃娘娘,真是天生丽质。”丫鬟都忍不住感慨。 不施粉黛之时,只觉得是个俊俏的后生,这般眉清目秀,俊朗万分。如今上了妆,再加上这一身华贵的大红喜服,衬得洛长安容色倾城,艳绝无双。 “宋墨在哪?”洛长安不关心这些,她只想知道,宋墨是不是已经从宫里跑出来了? 丫鬟们讳莫如深,全都保持了缄默。 “他一定就在这里!”洛长安咬着后槽牙,“让他滚出来见我!” 丫鬟们面面相觑,将沉重的凤冠,戴在洛长安挽好的发髻上。 “呵呵,以为躲着就没事了吗?”洛长安骤然起身。 发冠摇晃,珠翠发出清晰的碰撞之音。 她站在那里,一身雍容华贵,眉眼间凝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一双美眸,冷然扫过周遭,“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让我穿上这一身衣服,还把我弄成这样,他若不出现,岂非可惜了?” 依着洛长安对宋墨的了解,这人疑心病甚重,也就是说他既布置了这一切,是绝对不会让他自己置身事外的,肯定是在某个地方盯着。 怕棋子行差踏错,坏了他的好事。 洛长安咬着牙,“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摔了你的凤冠,撕了你的喜服!宋墨,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洛长安说到做到。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众丫鬟慌忙上前,谁知下一刻,洛长安已经将剑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谁敢靠近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这一下,连冲进来的刘志得也愣了愣。 “刘志得,你该不会以为我这把剑,是用来杀你们的吧?”洛长安嗤笑,极是精致的面上,漾开清晰的嘲讽,“我知道我能力有限,杀不了你们,可我杀自己还是行的!这柄剑那么锋利,刃口抹一下脖子便罢了!” 刘志得咬着牙,“你把剑放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洛长安嗤鼻,“刘志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对付你们这么简单,拿我自己的命当赌注便是!” 刘志得身子紧绷,愣是没敢再开口。 “现在,我这条命就在剑下摆着,你们最好别惹我,免得我一激动,给自己开了个口子,你们就不好跟宋墨交代了!”洛长安缓步往前走,“我要是死了,你们也得给我陪葬。我相信,以宋墨那性子,肯定不会饶了你们!” 这是实话,大实话。 刘志得就站在门口,可他不敢动,洛长安这人肆意妄为惯了,整个京陵城谁不知道,她素来说风就是雨,做什么事都是不管不顾的。 而刘志得本就性子犹豫,这会哪还敢激怒洛长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出石门。 束手无策,奈何不得。 洛长安退出了石室,当下松了口气,然则还不等她高兴,下一刻忽然腕上剧痛,手中剑“咣当”一声落地。 再回过神来,已经被人牢牢的扣住了手腕,拽到了那人跟前。 洛长安吃痛的抬头,瞬间僵在原地。 眼前的人,一身红衣如火,显然与她一般,穿着大红喜服,可眼前人不是心上人,是宋墨而不是宋烨,更诡异的是宋墨的脸…… “你的脸……”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原来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能骗过眼睛,骗得那么深刻。 “宫里的宋墨,自然是毁容了。”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紧握着洛长安的手腕不放,“本王的苦肉计,岂能真的如此作践!若然如此,以后还怎么登上这九五之位,怎么娶长安为妻?” 洛长安挣扎着,奈何被他牢牢桎梏着,浑然动弹不得,“你松开我,宋墨,你混账,你居然骗了我这么久,害我还为你担心!你放开我,放开!” “所以长安……是真的为我担心过,为我难过?”宋墨哪儿会松开她,干脆揽着她的腰,将她彻底的揽入怀中。 丫鬟行了礼,与刘志得一道快速离开。 “你放开我!”洛长安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疼痛随即而来,宋墨却好似浑然不觉,只牢牢的抱着洛长安,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放开她。 “以前,我是多想这样把你抱在怀里,可我怕你会害怕,到时候就再也不见我了,我便一直隐忍着,谁知道忍着忍着,你竟再也不是我的了!”宋墨兀自言语,“长安,你不知道,看你在他怀里言笑晏晏,我这心里有多恨!” 洛长安松开牙,恨恨的抬头看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为什么最后的最后,你竟选择了他,而不是选择我?”宋墨言语冰凉,看向她的眼神,却依旧那么温柔。 他伸手,抚上她精致无双的面庞,满脸的宠溺与沉迷。 “所幸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宋烨了!”他在她眉心轻轻落吻,“以后,你便是我宋墨的。长安,你是我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夫妻交拜 四目相对的瞬间,洛长安有些精神恍惚,眼神里满是迷惘之色,好似被什么东西蒙了心,一时半会的有些神志不清。 宋墨抚着她精致的容脸,勾唇笑得何其得意,“长安真乖,以后好好的待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会好好的疼你,好好的待你!” 待你如珠如宝,待你如掌心之珍。 牵起洛长安的手,宋墨领着她缓步朝着前面走去,长长的甬道,一对新人,两身红衣,将这甬道衬得何其诡异?! 忽然间的冷风拂面,让洛长安冷不丁醒过神来。 原本模糊不清的视线,顷刻间变得清晰无比。 眼前的密室,已经不是方才梳妆的密室,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喜堂,到处贴着大红喜字,满目都是红绸悬挂。 洛长安骇然倒吸一口冷气,只瞧着正前方的位置,摆着两尊灵位。 一个是先帝,另一个…… 无需多言,自然是宋墨的母妃。 边上的刘志得,正在高喊着,夫妻交拜。 洛长安心惊肉跳,差一点、差一点就跟宋墨拜了堂,所幸还来得及,她当下松了手,快速往后退了几步。 原本握于洛长安手中的红绸,忽然间飘落在地。 宋墨迅速抬头看她,竟是自己太过高兴,忘了留心她的变化,未曾察觉她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神志。 不得不说,洛长安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意识清醒,更加意志坚定。 “宋墨,你就是个疯子!”洛长安转身就走,奈何身上的喜服太过沉重,她旋即褪下了喜服外衣,狠狠的掼在地上,“我不会跟你成亲的,你想都别想!!” 宋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扣住了她的胳膊,“长安?” 说时迟那时快,洛长安转身就是一拳。 好在宋墨反应迅速,当下撇身闪开。 洛长安顺势去扯头顶上的凤冠,这沉甸甸的东西,实在有碍于她的发挥,若不早早的弃了,根本就不可能跑出去。 当然,就算是丢了凤冠,她也未必能跑得出去。 但,总归是几率大一些! 希望,更多一些! 可宋墨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岂会允许她这么做,再她伸手去扯凤冠的瞬间,已经一手拦住她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摁在了墙壁上。 冰冷的墙壁,紧贴着脊背,冻得洛长安当即打了个寒颤,止不住浑身一激灵。 “都给本王出去!”宋墨低喝。 闻言,刘志得快速闪出了石室。 石门轰然合上,仿佛也斩断了洛长安的求生希望。 “宋墨!”她骤然抬起膝盖。 谁知宋墨早有防备,直接将人快速抱起,以最不雅观的姿势,把她抵在了墙面上,架在了自己的腰上。 洛长安呼吸微促,又羞又恼,“你放开我!” 女子和男子的体力悬殊,是毋庸置疑的。 宋墨一只手便握住了她两手腕,牢牢的控制在她身后,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则稳稳的托住她,保持她悬空的姿势。 “长安都已经穿上了我的喜服,那便是答应嫁给我了,如今都拜过了高堂与天地,就算是彻底的与我成了夫妻,我又怎么可能再放开你?”宋墨仰望着她。 高高在上的人儿,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为他着红妆,为他贴花黄,为他添喜怒,终将也为他……生儿育女,白首偕老。 “长安,你乖一点。”宋墨温声哄着她,“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你引我为知己,我将你当成毕生之爱,护着你疼爱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洛长安动弹不得,双手被摁在身后圈着,肩膀疼得厉害,连带着五官都有些扭曲,“我最想要的,是让你去死!” “这就有些为难了,我与你共生情蛊,生死相随,我若是现在去死,那你不也得陪葬?”宋墨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嗯,真香。 这般近距离的猥琐,惊得洛长安都快哭了,连说话都带了哭腔,“你别碰我,离我远点!宋墨,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长安哭起来的样子,一定会很好看!”宋墨仰头,含笑注视着她。 瞧着她眼底的猩红,他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刹那间就被点燃了,那样的强烈,那样的无可遏制。 肖想了这么多年,如今人就在跟前,换做是谁都无法忍耐。 宋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原就是恶人,只不过之前碍于洛长安的欢喜,不得不在人前装作无害的样子。 而现在呢? 皮面都已经被撕开,还有什么可装模作样的? 下一刻,宋墨骤然抱着她,大步流星的朝着一旁的喜帐走去。 红色帷幔后面,是一张铺着百子千孙褥面的床榻,上面还洒落着成亲时所需的干果等物。 花生桂圆,早生贵子。 蕴意,何其美好。 可对于洛长安来说,这简直比刑房里的酷刑还要可怕,还要残忍。让她与宋墨在一起,让宋墨沾了她,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干净利落。 “宋墨!”被丢在床榻上的瞬间,洛长安嘶吼着他的名字,挣扎着几欲逃离。 谁知,又被宋墨死死的摁在了床榻上。 手脚被压制住,压根动弹不得。 宋墨的呼吸就这么近距离的喷薄在她面上,带着清晰的属于男儿的阳刚气息,他把所有的渴望都写在了脸上,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所谓的“爱妻”…… “长安。”宋墨吻上她的额角,吻过她的眉眼,“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宋烨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他能给你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洛长安哭了,这一次是真的落了泪,“你别碰我,宋墨,我恨你……我恨你!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和宋烨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了,你永远都慢他一步,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宋墨眸色陡沉,面如黑墨。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见着她泣不成声,耳听她口口声声喊着“恨他”的话语,呼吸愈发沉重起来,“那又如何?就算你以前跟他在一起了,可那也只是过去,永远都回不去的过去!” 仿佛是诅咒,他伏在她耳畔,低吐着冰冷的字眼,一字一句,冷彻骨髓,“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你只能属于我!长安,你是我的,我……要你!” 洛长安瞬时泪如泉涌。 第五百九十一章 她的重生,会不顾一切的来救 染血的烛台,在葳蕤的光亮之中,一滴滴的往地上淌着血。 洛长安跌坐在地,瞧着宋墨的脸,变得愈发狰狞可怖,一双眸子亦如同染了血一般,猩红得让人心惊胆战。 这镯子里的麻沸针只能发射三次,功夫越好,内力越深,麻沸散的效用时间越短。 很显然,宋墨的内力胜过洛长安所想象。 不过是片刻之间,他竟已经恢复了行动自如,一手擒着烛台,一手捂着血淋淋的伤口,缓缓的朝着她逼近。 洛长安倒是想再来一次,但宋墨已经有了防备,她的麻沸针万一没能射中,怕是…… “宋烨给的东西,似乎不怎么管用,长安还是别再信他了,你信我。”宋墨瞧着她手腕上的镯子,“这东西倒是精致,可惜配不上你,我给你做个更好的,你把这镯子摘下来。” 洛长安回过神来,既然杀不了他,那就……还是同归于尽吧! 思及此处,洛长安陡然摁下按钮,刹那间,拇指长的短刃弹出。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闭上眼睛就将短刃往自个脖子上扎。 情蛊之祸,到此为止。 然则下一刻,腕上骤然剧痛,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内外。 以至于刘志得快速领着人跑回来,只一眼这室内的情形,无一不是震惊到了极致,还以为宋墨有多喜欢洛长安,原来也不过如此。 若然深爱,若然放在心尖尖上,又怎么舍得掰断她的手,让她疼得死去活来? 爱着,必不舍。 不舍,必珍惜。 眼前的宋墨宛若从九幽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凶狠而残忍,既然他夺不下她这镯子,又制不住她想同归于尽的心,那便……掰折她的两条胳膊,让她再也无法动弹。 洛长安疼得浑身冒冷汗,连唇都咬破了,若然是皮破出血,哪怕是中了剧毒都无妨,偏偏是折了骨头,即便她有自愈的能力,也不可能将错开的骨头重新扳正。 从小到大,她皆是养尊处优,哪儿吃过这样的苦? 宋墨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说爱她,可最后做出的事情,哪一桩不是折磨她,摧残着她?就这样的人,还想让她为之心动? 简直,做梦! 洛长安疼到了无力,便生生疼晕了过去。 宋墨抱着洛长安,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身后的刘志得看得心惊肉跳,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宋墨的背影,还有……洛长安无力垂落的胳膊,仿佛风一吹就会轻晃,何其可怕! 被宋墨这样的人喜欢,也是一种罪! 真是,毫无人性! 洛长安被抱进了另一间密室,在这里摆着一口大石棺,足足有五尺那么宽,约莫能容两三人平躺。 棺盖被人打开,内里铺着厚厚的褥子。 宋墨抱着洛长安跳进了石棺,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棺内,兀自躺在她身侧,“你们都出去吧!再过一会,就该彻底结束了!” “是!”刘志得行礼,快速离开了石室。 石室大门合上,刘志得最后看了一眼内里的动静,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有种难以言说的惊惧。 宋墨简直不是人,是魔是可怕的存在。 石棺内。 宋墨伸手,轻轻拂过洛长安冰凉的面颊。 因为疼痛,即便昏死过去,亦难挡这断骨的疼痛,一张脸惨白而无任何血色,唇瓣紧抿,整个人就跟冷水里泡过了一般,凉得瘆人。 “长安可是冷了?”宋墨默默的为她盖好被子,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俯首在她唇上辗转,“别怕,我会陪着你,抱紧你,暖着你!” 洛长安什么都不知道,晕死过依旧能感觉到彻骨的疼。 恍惚间,她觉得宋烨就在身边。 难受的时候,宋烨会陪着她,哄着她,还会扮成“重生”偷偷摸摸的跟着她,在危险的时候,拼了命的救她,连命都可以为她舍了。 可是,宋烨,为什么你现在还不来? 我等你,等得好疼啊…… “疼……”洛长安稀里糊涂的低喃,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好疼……” 她说得很轻,很轻,轻得如同鸿毛掠过宋墨的心头。 宋墨眸色微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昏迷中的洛长安,才能彻彻底底的属于他,可是看到她这般痛苦的模样,他整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仿佛被人揉成一团,肆意拉扯。 “长安乖,很快就不疼了,等我带你离开,我们就过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宋烨,你的心里只会有我,我会待你如珠如宝,宋烨能为你做的事,我亦可以。”他愈发抱紧了她。 洛长安浑然不觉,只觉得疼。 梦里,也是誊的。 宋墨深吸一口气,微微合上眉眼,触动了边上的机关。 刹那间,石棺的棺盖徐徐震颤,紧接着慢慢的合拢。 原本还算光亮的周围,渐渐的黯淡下来,终将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宋墨满心期待,很快,很快就会不一样了…… 然则下一刻,石门轰然震裂开,紧接着便是棺盖骤然停住,愣是在上面露了一个口子。 宋墨骇然抬头。 只见一双手,死死扣住了棺盖。 一声愤怒的低吼,伴随着一股巨力的腾起,整个棺盖都被彻底掀开,砰然落在了边上,当场碎成了两截。 “是你!”宋墨还来不及抱起洛长安,已经被人一把揪住衣襟,如同沙包一般丢出了石棺。 身子狠狠砸在石壁上,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噗”的一口血,从宋墨的口中喷出,连带着肩头的伤口,亦开始不断的流血,足见力道之重,下手之狠。 宋墨顾不得其他,登时提了一口真气,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拂袖间,腰间软剑业已出鞘。 刀光剑影,满室杀气腾腾。 洛长安在恍惚间睁开了眼睛,胳膊的疼痛让她根本想不了事情,除了疼还是疼,可耳畔却还是能听见,室内有人交手的声音。 宋墨不在身边,是她最后的机会。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即便胳膊被废,她也得咬着牙起来,否则……怎么活着去见宋烨呢? 旁人坐起身来,不过是片刻之力。 洛长安却足足花了良久,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她终于靠着最后的毅力,于石棺中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差点没一头栽出去。 下一刻,她鼻子一酸,眼眶骤红,“重生?” 第五百九十章 长安是个狠心的人 蓦地,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洛长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刹那间,宋墨一声低吼,伴随着身子重重一撇,登时滚下了床榻。 洛长安呼吸急促,慌里慌张的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立时检查自身,拢好衣襟,若不是忽然想起了宋烨,倒是真的忘了,自己的腕上还套着一个救命的东西。 戴着镯子久了,便如同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以至于真的忘了它的存在。 洛长安满脸欣喜的瞧着手腕上的镯子,宋烨果然思虑周全,早早的为她做好了准备,要不然她如何能避开这一劫? 再看趴在地上,愣是爬不起来的宋墨,洛长安欣喜若狂。 宋墨,你的死期到了。 周遭没有可换的衣裳,洛长安不得不继续穿着这身大红喜服,好在褪了厚重的外衣,还算清爽舒适,干净利落。 下床,穿好鞋袜。 洛长安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勉力撑起身子,靠在一旁桌角处的宋墨,“宋墨,你没想到吧?” “那是什么?”宋墨瞧着地上散落的,细如牛毛的银针。 这些银针制作得何其精细,若不细看,根本就瞧不出来,是以方才洛长安发射的时候,宋墨完全没有防备。 原以为,她只剩下认命的份,谁能想到,她竟还有气力发难。 终究是他,低估了她的倔强! “你以为宋烨与你一般蠢钝,他早就料到了有今日。”洛长安瞧着自己腕上的镯子。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这儿没人,她趁机了结了宋墨,以免来日,他再生毒计,祸害别人。 这种人心狠手辣,若此番不弄死他,他一定会卷土重来…… 洛长安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对于这种恶人,实在也没什么可心慈手软的,今日对敌人的仁慈,来日就会变成扎在自己至亲至爱,乃至于自己身上的刀子。 咬咬牙,洛长安摁下了镯子的按钮,削铁如泥的短刃瞬时弹出,只要这短刃扎进宋墨的颈动脉,宋墨就再也不能干坏事了! 一想起他方才对自己做的这些事,洛长安杀心骤起,只想亲手了结了他。 “你想杀了我?”宋墨坐在那里,就这么仰望着她,“长安,你真的想让我死吗?” 洛长安轻呵两声,“你觉得呢?” “可见,长安恨我,恨到了骨子里,是非要我死不可了?”宋墨忽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倒是把洛长安给愣住了,隐约有些心颤,不敢再靠近他。 宋墨这人素来心思缜密,如今又知他一肚子阴谋诡计,洛长安见着他便打心里发怵,下意识的止步不前。 想了想,洛长安抬头瞧着门口方向。 好在,外头没什么动静。 手镯上的短刃到底太短,免不得要近身接触。 对,不能近身接触。 洛长安环顾四周,快速走到桌案旁,将烛台拿了起来,拂手便将大红蜡烛掰落在地,露出了尖锐的烛台顶针。 光亮之下,顶针沾了烛油,锃亮锃亮的。 洛长安咬咬牙,握紧手中的烛台。 这么长的烛台,可以保证她不用近距离的接触宋墨,就能杀了他。 思及此处,洛长安咬咬牙,缓步绕过桌旁,朝着宋墨走去。 “长安。”宋墨好似半点都不着急,“那牛毛针上淬的是麻沸散吧?” 洛长安不回答,她现在一门心思是宰了他,永绝后患。 “麻沸散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你若是要杀我就得尽快,否则药效一过,你就奈何不得我了。”宋墨兀自笑了笑,“从我知道,你喜欢上了宋烨,我便知道,自己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所以我便让人弄了情蛊,可惜活祭没有成功,反而让我受到了情蛊的反噬。长安应该知道,反噬会有多疼,那种万蚁啃噬的滋味,很不好受吧?长安受过的苦,我也该尝尝滋味才是。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可不想与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只想让你滚远点,再远点!”洛长安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宋墨,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关于情蛊之事,我知道这一下子戳进去,你死了……我也会死!” 宋墨望着她,微微眯起了眸子。 “你死了,至少外面的人,还有宋烨和我爹,都不会再受到威胁,而我……我什么用处都没有,拿来牺牲最好不过!”洛长安冷哼,“我死得其所!” 宋墨敛眸,“看样子,你是真的恨毒了我。” “因为你,我吃了那么多不该吃的苦头,难道不该恨你吗?”洛长安瞧着他,目光狠戾,握着烛台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既然你要用情蛊来控制我,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反正我出不去了,那就一起死吧!” 音落瞬间,洛长安握着烛台,狠狠的扎向宋墨的脖颈。 哪知下一刻,宋墨骤然身子一侧,洛长安当即扑了空。 回过神来,她用力拔出扎进桌子腿里的烛台,再次朝着宋墨扑去,此番不杀了他,以后未必有机会,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动宋墨,生怕伤及她…… 唯有洛长安自己动手,才能永绝后患。 “因为情蛊因为我,宋烨不敢杀你,我爹不敢动你,所有与我相关的人,都怕因为你而牵连我,呵,那么现在,我亲手解决你!”洛长安扑上去,“咱们一起死罢!” 宋墨躲闪不及,洛长安的烛台,扎偏了,扎进了他的肩头。 “长安果真是个狠心的人呢!”宋墨拼命握住她的手。 烛台扎进他的肩头,仿佛也扎进了他的骨头里,再加上宋墨死死的摁住她的手,任凭她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两人争执着,推搡着。 洛长安心内惶恐,他明明中了麻沸散,为什么还有这般气力? 宋烨当时说过,麻沸散的效用有限,不能维持太久,毕竟就是一个镯子的空间,很多东西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做到极致。 思及此处,洛长安急了,想要将烛台拔出来。 可宋墨死死的抓住她的双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咬着牙冲她笑得诡异,“长安,你犹豫了太久,错失了最好的机会,现如今想杀我,可能没那么容易了!” 洛长安挣扎着,拼尽全身气力。 宋墨冷不防撒手,洛长安措手不及,顿时身子后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再回头,宋墨已经将身上的烛台,扒了出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宋墨觉得自己疯了,尤其是听到洛长安的哭腔,看到她那一双眸子,直勾勾的落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宋墨就已经完全无法克制自己了。 他不能允许,她的目光停留在别的男人身上,不管是谁,都不可以! 这就是宋烨和宋墨的区别。 前者心疼入骨,后者疯狂成魔。 听得洛长安哭着喊了声,“重生!” 宋烨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碎了,尤其是目光所及,她两条胳膊垂着,一张小脸煞白如纸,他恨不能将眼前的宋墨撕成齑粉。 如洛长安之前所想,所有人都对宋墨……投鼠忌器。 因为情蛊所在,宋烨时时刻刻将她的性命挂在心上,不敢有任何的闪失,虽然对付宋墨,却也没敢真的下死手。 宋墨死不足惜,可他的长安不能有事啊! 一掌震开宋墨,宋烨终于抽了空,飞身落在了棺内,抱起了洛长安便跳出石棺,当下夺门而去。什么都比不上洛长安的安全,什么都不及她眉心一皱,一声低唤…… “长安!”宋墨歇斯底里,眸色猩红如血。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带走他的长安? 宋墨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冲出来,然则外头横七竖八的倒着奴才和丫鬟的尸体,可见谁都拦不住重生。 重生,是一路杀进来的。 “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宋墨幽幽的退回密室,瞧了一眼碎成两截的棺盖,眸色凶狠得可怕,“长安,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手里,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偏执,是极为可怕的。 如宋墨。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烨抱着洛长安奔跑在甬道内,进来的时候,他已将那些拦路者杀了个干净,敢阻他,敢误了他就救人,都该死! “宋烨!”洛长安声音孱弱,疼得浑身蜷曲,“别跑了,我、我受不了,我疼……” 宋烨骇然顿住脚步,慌忙将洛长安慢慢的放下,让她靠坐在墙角,以便她能支撑着,“长安,你的胳膊……” “宋墨干的。”洛长安气息奄奄,“我疼,你跑得太快了,颠得我好疼……” 宋烨红着眼,七尺男儿止不住落泪,“你忍着,我且为你看看,是掰折了还是脱臼?” 若然只是分筋错骨,那倒是无妨,他可以当场为她接回去,可若是宋墨下手狠辣,掰断了骨头,那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他是断然不敢轻易碰她的。 洛长安咬着牙,呼吸急促,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那你、你可得轻点,我……” “嗯!”宋烨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额角如她一般,冷汗涔涔,可见他的紧张并不逊于她,“我轻点,轻点。” 可是再轻,那也疼啊! “还好,不是断骨,只是分筋错骨,宋墨到底是留了一手,只是脱骨而已,你且忍着,我为你把错开的骨头接回去,以你的自愈能力,想必不出半日就能恢复如常。”宋烨这会真的想叩谢天地。 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 “会很疼吗?”洛长安哭着问,“我好疼。” 宋烨笑了笑,“我出来的时候,让人为你备下了你爱吃的翡翠珍珠糕,咱可得早点回去,要不然就凉了,你素来爱吃热的,是不是?” “那我要早点回去!”洛长安知道,他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是,她真的好疼好疼…… “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宋烨握住了她的手腕,“你信我!” 洛长安面色惨白的盯着他,“我……信你!” 音落瞬间,凄厉的惨叫响彻整条甬道。 宋墨下手太狠,脱了肩胛骨,脱了手骨。 宋烨很难想象,当时她是怎么忍下来的?这样分筋错骨的疼痛,江湖上通常是用来逼供的,可现在竟用在了她身上。 瞧着她素白如玉的胳膊,满是红痕淤青,宋烨便心如刀绞。 他下不去手…… 可,不得不下手。 他延缓一分,她就会多疼一分。 唯有早早的把骨头接回正轨,她的自愈能力才可见效,让她彻底摆脱分筋错骨之痛。 一条胳膊接好,洛长安已经晕死了过去,耷拉着脑袋靠在墙角,一动不动,羽睫上还沾着水花,也不知道是泪还是冷汗? “长安?”宋烨低低的轻唤,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若她只是疼晕过去倒也罢了,但若不是……可不敢让她这样晕着,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好? 见着洛长安没反应,宋烨自然不敢再给她接第二条胳膊,意识丧失和麻沸散之下的昏睡是不一样的。 蓦地,宋烨心神一震。 “麻沸散?”他的目光,当即挪到了洛长安的手腕上。 是了,麻沸散可以暂时麻痹身子,能止疼! “长安?”宋烨轻唤,“长安,你醒醒!” 他得在她意识清醒的状况下,为她接骨,否则出了意外,谁也无法保证后果。 洛长安依旧耷拉着脑袋,任凭宋烨呼喊,仍是双目紧闭,面无血色。 “长安?”宋烨又喊了一声,“你醒醒,我找到了可以让你不疼的办法,长安?” 忽然间,甬道震颤了一下。 宋烨几乎是第一反应扑在了洛长安身上,将她圈在了墙角,以自身为铜墙铁壁,免受外界损伤。 方才是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似乎并无异样。 刚刚他明明感觉到了,整条甬道的晃动,就像是大地震颤了一般。 “长安?”宋烨低眉,望着双目紧闭的洛长安。 还好,没什么事。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宋墨会丧心病狂至此。 一边说着爱,一边亲自毁灭。 这哪儿算什么爱? 爱是付出,欲是索取。 最大的区别,莫过于此! 这厢,宋烨刚定住心神,地面忽然再次震颤,而且比上次更颤动得更加厉害,甚至于头顶上的石粉都跟着嗖嗖落下。 宋烨骇然,“宋墨,你真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得不到就毁灭的疯子! 顾不得其他,宋烨赶紧抱起洛长安,想着先冲出去在说。 可任凭你功夫再好,一旦地面开始震颤,你根本连站都站不稳,遑论抱着一个人,前行不过两步,便被震荡得倒退三步。 洛长安受伤的胳膊,冷不丁撞在了墙壁上,疼得她当即哼唧了一声,幽幽的醒转过来。 她是被疼醒的,醒来之后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了,黑色的瞳仁里,瞬时翻涌起无尽的恐惧…… 第五百九十三章 埋了! 一开始,是石粉嗖嗖的落下,到了后面便是散落的石块,不断的往下坠。 这个时候要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前有石块掉落,后面也是如此。 宋烨只能放下洛长安,将她困在了墙角。 三角形的墙角,她既能站得问,又能安全些许,且以他自身为外墙护着她,免她受石粉石块的伤害。 洛长安红着眼,“宋烨?” “别说话!”宋烨快速撕下一片衣角,围住了洛长安的脸,“别让石粉进了口鼻,你有伤在身,万一呼吸受阻,会极为危险。” 洛长安狠狠点头,死死抱住了宋烨的腰肢,将自身埋在他的怀中。 宋烨抱着她,让她牢牢的贴在了石壁处,这三角的地带,可能他们最后活命的机会,也可能就此……长埋地下。 “长安,要是走不出去了,你……”宋烨觉得,不该说这么悲观的事情,可他实在是忍不住,还是想要问一问。 你愿不愿意,与我死在一起? “不管你在哪,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洛长安将脸埋在他怀中,“生当共枕,死也死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想跟着你!” 宋烨心满意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们永远在一起!”宋烨抱紧了她。 头顶的巨石,哗然而落。 刹那间,扬起粉尘万里,响声震彻夜空。 整条地道的塌陷,让临王府上方,陷落了好大一个空洞,有些驻守在上方的侍卫,冷不防纷纷落下,一时间场面何其可怕。 宛若,人间修罗场! 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只瞧着地面塌陷,当即慌了神, 多少人都在里面,宫内的侍卫,四方门的人,最要命的是他们的洛小公子,可都埋在了地底下,这要是不尽快挖开,皇帝和丞相怪罪下来,谁都别想活! 场面乱作一团,脚步声和惊叫声混在一处,刺得人耳蜗疼。 这可,如何是好? 地道塌陷的时候,内里也是乱作一团,有人躲闪不及,当场被头顶掉下的石头砸死,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寻了避难的一角。 洛川河赶到的时候,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厥了过去,别的都可以忍受,一听到自己的宝贝疙瘩就埋在了下面,老父亲哪儿还能受得住? 他捧在了掌心里那么多年,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闺女,还那么年轻,怎么就…… “相爷?”简丰骇然,“快,快找大夫!快!” 洛川河晕死过去,醒来之后一口老血喷涌在地,俨然是去了半条命。 “相爷?”简丰急了,“您可不能倒下,公子生死未卜,人还在下面埋着呢!相爷,您得为公子求一条生路,不能就这样倒下,得站起来!” 洛川河仿佛忽然间老了下去,“还活着吗?” 都塌陷成这样了? 他的心肝宝贝,还能活着吗? “相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简丰忙道,手脚麻利的将洛川河从床榻上搀起,“眼下半个临王府都塌陷了,还剩下这么一隅之地,说不定……说不定公子就在咱们的脚下,还活着呢!但若是您不振作,那埋在下面久了,一直出不来,公子可就真的没了!” 闻言,洛川河宛若醍醐灌顶,瞬时醒过神来,“没错,我不能倒下,长安还等着我去救呢!快,快扶我起来!” “是!”简丰赶紧把人搀起,“相爷,您得下令,让大家把这底下给挖开,不管下面有什么牛鬼神蛇,都得先救人!” 所谓关心则乱,大概如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洛川河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地面塌陷之处,瞧着满目狼藉的画面,瞬时老泪纵横,他的长安啊,到底在哪呢? 长安,你可一定要活着! 爹,一定会救你出来! “挖,给本相挖!”洛川河咬着牙支撑着,“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本相救出来,否则,本相要你们陪葬!” 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就要谁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因为下了雨,原本干燥的石粉如今变得黏潮,更是增加了挖掘的难度,但即便如此,谁也不敢停下来。 须臾,又有宫里的侍卫帮着挖掘。 宫里听得这消息,也算是炸开了锅。 曹风一个腿软,差点没瘫在皇帝的寝殿门前。 “埋、埋了?” 底下人毕恭毕敬的回答,“是啊曹公公,洛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不要跟皇上……” “不行!”曹风连滚带爬的起来,堵住了寝殿大门,“太医说了,皇上需要静养,谁来打扰都不成。何况有皇上的圣旨在,谁敢不要命了闯进去?有洛丞相在,洛公子肯定没事的,你们不要人云亦云,造谣生事!” 底下人诧异,皇帝可是最疼洛长安的,若是知道洛长安出事,还能安心养病吗? “可若是禀报不及时,来日皇上知晓,万一怪罪下来,谁敢担当?”底下人害怕,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但凡触及洛长安之事,皇帝素来心狠不留情,该责罚的时候半点都不手软。 “若是来日出了事,皇上怪罪下来,杂家一人承担便是!”曹风堵在门口。 这要是让人进去,那还得了? “是!”曹风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多说废话,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比起洛长安,到底没有皇帝的龙体来得重要。 帝王为天,是北凉的天子,谁人能比? “洛公子?”曹风滑坐在门前,一张脸惨白得吓人。 洛长安要是出了事,那他家皇帝呢? 皇帝是跟洛长安在一起吗? 若是没在一起,倒也罢了,至少这北凉不会变天。 但若是皇帝跟洛长安一道犯险,那这后果…… 这后果,将不堪设想。 北凉无君,必定变天! 思及此处,曹风心肝剧颤,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咯! 老天爷,你可得长眼睛,千万千万不要让皇上出事,否则他曹风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惜这世上,怕什么就来什么。 不过片刻,底下人来报,说是……真的进去了。 曹风面如土色,坐在寝殿门前呢喃自语,“完了、完了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皇帝肯定出事了! 外头,一记炸雷。 夜里,电闪雷鸣。 被埋在地底下已经是生死一线,如今还下了雨,简直是雪上加霜,要想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真的需要老天爷睁眼,否则……必死无疑! 第五百九十四章 我们被埋起来了! 好在,雷雨也就是下了这么一阵,过后便停了。 洛川河被这雨当头淋了片刻,脑子愈发清楚了,指挥着在场的所有人,井然有序的挖掘塌陷之处,得尽快的把人救出来。 埋得浅的,倒是很快就有了动静。 但是埋得深的,却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动静。 当然,活人也有,死人也有。 活着的算运气,死了的……只能是运气不好。 每抬上来一人,或者一具尸体,洛川河都要过去亲自查看,不管有多累,亦不知疲倦,但凡有一点希望,他都不能放弃。 若是连他放弃,那他的心肝宝贝,可就真的死定了! 简丰也不敢拦着,只在旁伺候着,小心谨慎的跟着,连大夫都不敢马虎,远远的守在一旁,免得丞相再出什么意外。 老来丧子之痛,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相爷,也无碍于他是个慈父的身份,历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 雨停了,所有人都还在挖掘,从夜里一直挖到了白日。 临王府外头,重兵包围,任何人不得靠近分毫。 老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夜里的时候有过轰隆巨响,像是什么房子塌了之类。 后来瞧着临王府的外围墙也跟着塌了半边,寻思着可能是昨夜大雨,或者是电闪雷鸣的,以至于临王府被雷劈了。 至于内情,无一人知晓。 丞相有令:谁敢吐露分毫,斩立决! 日头甚好,阳光普照。 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让四周的一切都变得亮堂起来,可洛川河的心里,却黑沉得厉害,没找到洛长安,他此生哪里还有光亮可寻? “相爷,喝点水!”简丰让人挪了桌椅板凳,在边上围了个帐子,放了个临时的软榻,“您得撑着,千万不能倒下!奴才替您先看着,您先歇一会。” 洛川河当然知道,现如今自己才是主心骨,若是他倒了,洛长安可就真的没救了。 “宫里,没消息吗?”洛川河喝了点水。 简丰摇摇头,“皇上病中静养,曹公公把所有人都挡回来了,您说……曹公公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皇上对咱家公子的上心?” 闻言,洛川河手中的杯盏“砰然”落地,他颤颤巍巍的扶着桌案,又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你是说,曹风拦住了所有报信的人,不让皇上知道这件事?” “是!”简丰点头,有些不明所以,“奴才也觉得奇怪,要不……奴才亲自去一趟?” 洛川河摆摆手,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塌陷的坑洞,白日里这坑洞如同黄泉路的入口,黑黝黝的,仿佛随时要吃人。 他一步一踉跄的走到坑洞边上,默默的捂住脸。 “相爷?”简丰骇然,不知道自家相爷为何会突然如此? 洛川河嗓音里带着哭腔,“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相爷,您没事吧?”简丰赶紧把人搀回软榻上坐着,“大夫!” 洛川河摆摆手,示意大夫不必过来。 “相爷,是奴才说错话了?”简丰不明白。 洛川河忽然苦笑了一下,“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简丰啊,你带着人去一趟宫里,就守在皇帝的寝殿外头,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是谁来觐见皇上,都给本相拦下来!” “这……”简丰骇然,心知可能大事不好。 洛川河只觉得头晕目眩,“马上就去,立刻就办,否则北凉要变天了!快去!” “是!”简丰行礼,俄而又追加了一句,“若是有人擅闯,又当如何?” 洛川河无力的躺在了软榻上,“若有人敢擅闯,杀……无赦!” “文武百官……怕是会闹腾。”简丰怕自家相爷,会激起众怒。 洛川河闭着眼,“本相一人担了这祸害的骂名也就罢了,只要能保得这北凉太平,不至于变天,本相死也甘愿!快去!” “是!”简丰颔首,撒腿就跑。 如此一来,曹风倒是松了半口气。 内里都是皇帝的亲随与暗卫,外头有丞相府的人驻守,又得丞相下令,不许任何靠近这寝殿附近,更是双重保护,简直是最好不过。 宫内,严防死守。 临王府,热火朝天。 满朝文武也是议论纷纷,奈何谁也不敢去触洛川河的眉头。 听说是洛长安出了事,但具体出了什么事,还真不太清楚,只隐约闻的些许闲言碎语,跟临王府有关。 洛长安是洛川河的独子,若是她出了事,洛川河怕是……要疯! 谁也不知道,地底下现在是什么状况,到底有多少人被埋着,到底有多少人还活着? 昏暗与潮湿,占据了一切。 洛长安依旧是被疼醒的,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些分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入目皆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想挪动身子,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浑然动弹不得。 黑暗中,眼皮子打架,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点气力都使不上,那条还没被接回去的胳膊,快疼到麻木了。 蓦地,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响。 “长安?醒了吗?” 羽睫陡然扬起,脑子里骤然有了片刻的清醒,洛长安循着声音望去,可惜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试着发出声音轻唤,“宋烨,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是啊,我在你身边,只是碰不到你!”宋烨的声音有些低沉,“长安,除了胳膊疼,你还伤着哪儿了?” 洛长安挪动了一下身子,“我的腿被压住了,宋烨,你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就是被压住了而已,你别担心,别说太多话,保持体力……听我说就好。”宋烨的声音低低柔柔的,“还记得我们在哪吗?” 洛长安扯下了挂在面上的遮脸布,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只是这地方闷热异常,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我们……” 记忆忽然倒灌,她想起了了。 “我们被埋起来了!”洛长安睁着眼,无力的伏在废墟之上,“宋墨那个王八羔子,等我出去之后,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宋烨低笑了一声,“长安,要保持体力,别太激动,我们现在被压着,想必你爹应该会及时赶来救我们,我们得活下去才有被救的机会。” 听得这话,洛长安低低的“嗯”了声。 “我听见你那边好像有水声。”宋烨又道。 洛长安垂着眼,侧耳听着,安静的地方,一点点声音都能察觉得到,只是她方才呼吸太重,所以没能留意。 “好像是有!”洛长安回答。 宋烨低声道,“如果就在你边上,你便去接点水……喝下去!” 水是生命之源,有水就能撑到最后。 第五百九十五章 是我没保护好你 洛长安乖乖的听从宋烨的话,仔细的寻找水声的来源,是在自己的左手边,可是细细听着,是有一段的距离隔着。 若是平时,不过是走两步的距离,但是现在,洛长安被压住了腿,这会根本无法挪动身子,想要喝到不远处的水,还是有些困难的。 “宋烨?”洛长安音色孱弱,“我喝不到水。” 宋烨没有回应。 “宋烨?”她有些着急。 昏迷之前,洛长安清晰的记得,自己是被宋烨护在身子底下的,所以……她被压着,宋烨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一刻,洛长安是慌乱的。 “宋烨,你没事吧?”洛长安拼尽全力,喊着他的名字。 黑暗中,传来宋烨低哑的回音,“我没事,方才有些累,睡着了而已!长安,你想办法,让自己喝到水,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我们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在一起,谁也不能抛下谁。”洛长安想推开压在腿上的板条,奈何力有不逮,推了两次都没推动。 与其把力气都花费在这儿,倒不如省点气力等待救援。 思及此处,洛长安皱着眉,黑暗中努力的用听觉,辨别周围的动静,确定水声的方位。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活路的。 比如说,宋烨给她的那个镯子。 软丝突然射出,以其为媒介,水沿着丝线快速滑到她手背上,便可轻而易举的喝到水,即便喝得不怎么雅观,但这儿也没旁人了,一片漆黑的,谁还会知道她怎么喝水? 活着,便是一切。 喝了几口水,洛长安便觉得自己的脑子,好似清醒了不少。 水,果然是好东西。 只是,宋烨那边该如何是好。 “宋烨?”洛长安又开始喊他的名字,“你又睡着了吗?宋烨?” 这一次,宋烨倒是回应得极快,“没有,我在等你的消息,长安,你喝到水了吗?” “喝到了!”洛长安如实回答,“你距离我有多远?宋烨,你吱个声,我两确定一下防卫,你也得喝点水,不能我一个人坚持下去,没有你在身边,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宋烨应了声,“能感觉到我的方位吗?应该是在你的右手边,可你右手的胳膊还没接回去,是以诸事小心,莫要触碰了这右边胳膊,免得伤上加伤。” “我知道!”洛长安回他。 都这个时候了,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她,满心满肺都是她的安危。 人,同吃五谷杂粮,心,何其天壤之别。 宋烨恨不能将整颗心掏给她,生怕她磕着碰着伤着。 宋墨却恨不能将她整颗心掏出来,占为己有。 “你小心。”宋烨又道,“眼下我们处的位置,有些松动,切不可动作过大,免得上面的乱石再压下来,到时候可就真的要被长埋于此了!” 洛长安心知肚明,这地方随时可能二次崩塌,但只要宋烨就在身边,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与他死在一起。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家中的老父亲。 爹宠着她,惯着她一辈子,临了临了的,落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足以要了爹的这条老命。 好在,洛长安素来是个乐观之人,即便是身处险境,也不忘自我安慰,“算命先生说,我这人长命百岁,若是真当死在这里,我做鬼也得砸了他的招牌。” 宋烨被她逗笑了,委实有些无奈。 还能说笑,确也是好事,说明她神志清楚,还没到浑浑噩噩的地步。 在这种地方,遭逢此事,唯有保持清醒才能活着出去。 当然,宋烨也不曾遭遇过这样的事。 这二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须臾,有东西忽然射到宋烨的身侧,距离他并不远,只要他伸出手,就能够到。 “宋烨!”洛长安开了口,“我把软丝射过来了,你且留心着,待会可能有水,会沿着丝线滑过去,你别伤着自己,小心喝点水。” 宋烨笑了,黑暗中带着几分笑意,“这法子倒是不错。” “也亏得你的镯子!”洛长安喝了水,委实清醒了不少,“你料事如神,早早的备下了这东西,如今既救了我,又救了你,真是最好不过了。” 过了一会,洛长安又问,“宋烨,你喝到水了吗?” “嗯!”宋烨应声,“长安,我有了些力气,可以试着运功疗伤,你且小心着,留心周围的动静,算是为我护法,可好?” 洛长安应声,“你只管放心,有我在,肯定会仔细盯着。宋烨,你一定要好起来,唯有如此,才能带我出去。” “好!你等我!”宋烨低声回答。 说完这句话,四下便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洛长安静静的等着,尽量保持神志清醒,时不时的低头喝着水,展现了从未有过的乖巧和顺从。 不管宋烨需要多久,她都会乖乖等着他。 只要宋烨能好起来,她相信……他一定会带她走。 虽然,时间久了之后,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宋烨是不是还活着,但是也不敢吭声,生怕搅扰了宋烨的静心疗伤。 他能开口说这些话,就足以说明他伤得不轻。 洛长安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直到……宋烨终于有了动静。 “宋烨?”她试着喊了一声,“你没事了?” 宋烨应了声,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被小心翼翼掀开的声音。 对于外头的人而言,下过雨的坑洞委实不好挖掘,容易造成二次塌陷。 可对于现在的宋烨和洛长安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尘土沾了水,倒是多了几分粘性,且不容易因为灰尘吸入,而导致呼吸困难,只是周围多了几分闷热而已。 宋烨小心翼翼的拨开了尘泥,终是挪到了洛长安身边。 狭仄的空间里,他咬着牙,只能使用巧劲去挪开,压在洛长安腿上的石板,力道不能太重,否则顶上会塌陷。 然而,力道也不能太轻,否则根本挪不开石板,反而会造成洛长安的二次受伤。 地方狭小,洛长安能清晰的听到,来自于宋烨的急促呼吸声。 哼哧哼哧的,分外疲累。 “如果挪不开,就算了……”洛长安不忍他这般艰辛。 宋烨喘着气,“如果不挪开,怎么知道你伤得多重?是我没保护好你,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被压死了!”洛长安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有喊疼。 她知道,自己若是喊疼,宋烨就再也不敢碰了。 她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他是北凉之君,必须安然无恙的出去! “好了!”宋烨大喜过望。 石板终于被挪开,洛长安的腿瞬时得了自由…… 第五百九十六章 你的肚子里,有我第二条命 洛长安得了自由,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自己的腿,“还好,还好,我的腿还在!” 这倒是把宋烨给逗笑了,“我的长安,得囫囵个的,怎么可能没了腿呢?你的腿还在,还好好的长在你身上。” “我方才都吓坏了,还以为这腿怕是要废。”她自身有自愈能力,又因着被压了太久,想着若是腿断了,定也早早的愈合了伤口,所以方才腿被压着的时候,她虽有痛感,但并不强烈。 宋烨吃力的匍匐到了她身边,“能走吗?我发现前面有个出口。” 在这里坐以待毙,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他们得找比较软和的地方,然后剥开层泥,回到地面上去,又或者去一个……离地面最近的地方。 “能!”洛长安缓了缓,“你呢?你确定没事?” 宋烨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你,豆腐做的?男儿大丈夫,这点皮外伤算什么?只要长安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我自然没事。”洛长安终于摸到了他的手,“你别忘了,我可是有自愈能力的人,万里挑一的奇才!” 只是这一次,宋烨的手不似以前那般温暖,凉凉的,仿佛还有些湿哒哒的,不知道是水还是血,这让洛长安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高高的悬起。 “宋烨,你真的没事吗?”洛长安低低的问。 这一次,她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宋烨反握住她的手,“这就怕了?要是哪天我浑身血淋淋的,你还不得撒腿就跑?” “不会的!”她是真的怕极了那样的画面,真是半点都不敢去想象。 宋烨若是倒在血泊里,那该是怎样的场景? 于她而言,宛若锥心之痛,足以让她痛不欲生。 “没事,真的!”宋烨低声哄着她,“你跟在我身后,我们慢慢的挪过去,记住了,动作一定要轻,抓住我的脚,不要随便碰手边的任何东西!” 这地方随时都会有二次塌陷的危险,所以断然不敢轻碰周遭的东西。 “你放心,我会牢牢跟着你的!”洛长安回应着他。 于是乎,宋烨在前面匍匐着开路,洛长安一手抓着他的脚踝,一手慢慢的往前摸,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从这空隙里钻了出去。 出去之后,空间倒是大了不少。 这地方原就是宋墨用来休憩和囤积力量的,所以即便崩塌,也不会太过粉碎,毕竟他也是个怕死的人,否则不会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弄这些玩意。 “起来!”宋烨小心的将洛长安搀起。 洛长安终于手脚自由,从随身的小包内,摸出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将四周照亮。 四目相对,劫后余生。 宋烨抱紧了洛长安,“所幸,你还在,我还好。” “有你在,我真的什么都不怕!”洛长安伏在他怀中,瞧着手中羸弱的火光,“我们一定能活着走出去的。” 宋烨在她额头轻轻落吻,“没事了!没事了!” “你是不是先把我的胳膊,接回去?”洛长安问,“我老垂着胳膊,都快疼麻木了,这胳膊再这样下去,恐怕就不是我的了。” 宋烨哭笑不得,“那你得忍着疼,实在不行,你咬着我也成!” “我咬着你,还不如咬我自己!”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块布,塞进了嘴里,用眼神示意他,可以直接上。 宋烨呼吸微促,分外紧张,“忍着,很快!” 的确,很快! 已经过了最疼的时候,宋烨下手极快,这也是为了避免,她要是忍住,胡乱动弹,这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 骨头“咔擦”、“咔擦”两声响,宋烨第一反应是抱住了瘫软的洛长安,将她抱在了怀中,由着她靠着。 原以为,小丫头会哭哭啼啼,又或者抽抽搭搭。 宋烨已经做好,身上被她擦满眼泪鼻涕的结果。 谁知…… 洛长安啐一口,吐了嘴里的布,开口就骂了一句,“宋墨这个狗东西,头上长疮脚下流脓,让我再碰着他,我一定打断他的手脚,用鞭子抽得他满地打滚!” 宋烨的眉心,突突的跳。 俄而又轻笑了一声,这才是他的长安啊! 京陵城的小霸王,人人畏惧的相府小公子,老百姓口中真正的纨绔子弟。 “好了好了!”宋烨伸手,轻抚她散落鬓边的散发。 洛长安哼哼一声,“怎么,说你弟弟,你还不乐意了?” 宋烨:“……” 果然,女人不好惹,尤其是怒火中烧,正在气头上的女人。 这夹枪带棍的,谁敢靠近,便敌友不分,一概打死! “长安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宋烨笑着,“好些吗?” 洛长安轻哼,“你敢不乐意,我就连你一块咬死得了!省得我被你气死!” “是是是,是我不好,我表述不清,我是永远永远都站在长安这一边的,什么宋墨什么临王,什么弟弟,都比不上长安一根手指头。”宋烨哄着她,“好点了吗?” 洛长安喘口气,“骂了一顿,就觉得心里畅快了,心里舒坦了,这身上自然也就舒服了,如今想着也就没那么疼了!” “那就好!”他知道,她这是在转移痛楚。 别人家的姑娘,要是觉得疼了,哭一哭也就转移了痛楚。 可他家的长安,开口就骂,骂完了……也就不疼了,真是稀罕得紧! “腿呢?”宋烨又问。 洛长安忙道,“之前有点疼,现在好像没什么感觉了?” 宋烨赶紧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腿。 所幸,没伤着骨头。 洛长安走了两步,也没觉得多疼。 那就是,筋也没事。 “估计是伤着皮肉了。”宋烨道,“皮肉伤对你而言,倒是没什么大碍!” 也许走着走着,就痊愈了,只是在痊愈之前,她得吃些苦头,毕竟痊愈需要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过,宋烨还是觉得,应该小心为上,让她尽量别用那条腿,他搀着她往前走,她只用脚尖点着地,什么时候痛感完全消失了,再落地走不迟。 洛长安被宋烨圈在怀中,亦步亦趋的往前挪,鼻间满满都是宋烨身上的血腥味。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妨碍她这敏锐的嗅觉。 只是,他不说,她不问。 虽然都是心知肚明,却是默契的不开口。 他说了,她会难受。 她开口,他会心疼。 这样,极好。 “我们这样,算不算患难与共,生死相交了?”洛长安问。 宋烨笑了,“我们不是早就已经,生死相交了?保不齐哪天,你这肚子里,忽然窜出了我的第二条命呢!” 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温柔笑骂,“狗皇帝!” 第五百九十七章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以前,没少在心里,这样骂我吧?”宋烨凑到她耳畔,音色邪魅。 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耳鬓间,脖颈处。 惊得洛长安慌忙缩了缩脖子,伸手推开他,“我、我我哪有?这大不敬之罪,你可别往我脑门上扣,我是无辜的!” “无辜的?”宋烨差点让她给笑死,“有什么是你洛小公子不敢说,不敢做的?” 想她进了宫,什么事没敢干? 爬丞相府的墙,钻丞相府的狗洞。 后来就变成了,爬宫墙,摘御花园的枣子,钻冷宫的狗洞,甚至于连太学堂都让她给折腾了一番,丁太傅瞧着她就脑瓜子嗡嗡的。 想她以前是什么模样? 再看她现在这般模样,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 “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睡了皇帝。”洛长安侧过脸看他,“你是我花掉了所有勇气,才能得到的男人!” 宋烨觉得这话不对,分明是他用了寿元换得重来一次…… 不过,她这话让他觉得,死也值得! “长安是我用命换来的,是我花光了上辈子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才能留在身边的妻!”宋烨在她眉心落吻,“我可得好好的藏着,万万不能让人觊觎了去!”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那你可得牵好我的手,千万不要松开,我是很抢手的,万一被人抢走了,你哭都没地哭。” “是!宋夫人!”他心满意足。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不知道,以前我对皇室有多厌恶,尤其是皇宫和皇帝。”洛长安撇撇嘴,“你可晓得,这是为什么?” 宋烨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为何?” “因为一直以来,我每天夜里都会做一场噩梦,一模一样的噩梦。梦里,侍卫冲进了丞相府,杀光了相府内所有的人,吾谷死,我爹也被杀了,我陷在火海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人能救我,我……” 还不等她说完,宋烨快速将她抱紧,低声冷喝,“别说了!” 洛长安:“……” 一场梦而已,他作甚如此紧张? “你没事吧?”洛长安低声问,“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做梦而已,你该不会像我之前那么傻,因为一场噩梦,就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跑吧?” 宋烨依旧紧紧的抱着她,“你就是因为这场梦,所以想逃离京陵城?” “我觉得,做梦这事不当真,可若是一直做这样的噩梦,实在是太难受了,闭上眼睛就是相府大火。”洛长安抿唇继续道,“若是离开,会不会好点?” 离开相府,离开京陵城,离开生她养她的地方。 “你也知道,我是最怕死的,生怕噩梦成真,到时候万一真的身遭横祸怎么办?”洛长安徐徐推开他,“为了活着而跑路,也是人之常情吧?” 宋烨捧起她的脸,“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再?”洛长安歪着脑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梦,又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你看我还好好的,我爹也好好的,相府没有起火,大家都还活着呢!” 宋烨是不是被石头砸到了头,把脑子给砸坏了? 要不然,为何说出如此奇怪的话? “是,还活着!大家都还好好的,尤其是我的长安,还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宋烨笑着握住她的手,“好了,我们不说这些,快点找出路吧!” 这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出路,若是一直在这里徘徊,终究也是难逃一死。 走了两条路,都是死路。 巨大的石块落下,将前面堵得严严实实。 饶是宋烨功夫再也,不可能拍碎这样的巨石。 “怎么办?都没路?”洛长安心慌,“难道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了?” 宋烨可不这么认为,“那你说,宋墨从哪儿跑了?” 这话倒是把洛长安给问住了。 “塌陷的时间特别短,饶是宋墨会功夫,但也被你所伤,不可能跑得太快,除非密门就在当时的那个石室附近。”洛长安垂着眉眼。 问题,出在哪? 石室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口石棺。 石棺? 洛长安陡然抬眸,“是那口石棺?对,一定是石棺!” “我想了半天,也就是那口石棺最为可疑。”宋烨与她的想法是一致的,“当时我冲进去,你和宋墨就躺在石棺内,若不是我阻拦,估计宋墨已经带着你下了密道。” 洛长安环顾四周,“可我们过来的时候,那条密道已经被压塌了,现在要如何回到那个石室?光想想也没用啊!” “你觉得宋墨是个一根筋的人?”宋烨问。 洛长安张了张嘴,这倒不是,宋墨这人心思诡谲,一肚子阴谋诡计。 “连你都知道,给自己留个狗洞,他会不懂留一条退路的道理?”宋烨牵着她的手,慢慢悠悠的往边上走去,“这儿是他所有的心血所在,狡兔尚且三窟,遑论他这般谋划!” 洛长安点点头,“说明还有路,直通那个密室。” “我们不要着急,慢慢找,肯定还有出路的。”宋烨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石,走一阵就在墙上画点标记。 如此这般,免得他们迷失方向,在原地打转而不自知。 半道上若见着烛台之类,二人悉数收拢起来,毕竟这地方太黑,光靠火折子根本撑不住太久,需要光亮来维持最基本的安全感。 “好像绕回来了!”洛长安指着墙上的标记。 宋烨点点头,“那我们从另一条路走。” 话音刚落,他忽然伸手捂了捂心口位置,别开头吐了口血。 “宋烨?”洛长安骇然慌了神,紧忙搀住他,“你……” 宋烨唇上沾着血,笑起来的样子,魅惑而邪肆,“就一口淤血而已,当不真,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方才地道塌陷的时候,你一直护着我!”洛长安就知道,他不可能完好无损,即便表面上无恙,瞧着只是皮外伤,可内里呢? 宋烨抬手,拭去唇角的血渍,“习武之人,受点外伤又能如何?不打紧的。” “你明明受了内伤,为什么要瞒着?”洛长安泪如雨下。 断腿的时候,她没哭。 接骨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现在,却哭了。 “我不是运功疗伤过了吗?”宋烨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傻瓜,我要是真的有事,哪儿能撑着这么久?淤血吐出来了,反而松了口气,是好事知道吗?” 洛长安觉得,他可能把她当成傻子了。 受了内伤,还是好事? 差点信了你的邪! “来,我们继续走!”宋烨再次握住她的手,“早点出去,早点让你陪我疗伤……” 洛长安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心口憋得慌。 第五百九十八章 拉大锯 即便受了伤,但宋烨看上去却没有半分病怏怏的样子,相反的,一直宽慰洛长安,也一直在想方设法,带她出去。 到了这时候,所有的矫情都会变成致命的刀子,所以谁也不能停下来。 哪怕精疲力竭,哪怕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地道里有水,水泽浑浊,自然不能当下饮用。 宋烨撕下两片衣角,兜了些许水,如此一来便能尽到过滤之用,虽然这水还是不干净,但至少比直接喝要来得好些。 喝点水,人会有精神,也能有力气接着往下走。 眼下这种境况,根本不能在原地久留。 谁也不知道,上面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挖到这儿,毕竟前面和此处是截然不同的,前面尚且还能听到外头动静,可这儿…… 这原就是宋墨专门设置的秘密之处,不管是构造还是隔音,都做到了十足十,饶是在这里喊破嗓子,外面的人也不可能听到分毫。 “好像走对了!”洛长安欣喜,“没错,就是这,咱们是从这儿跑出去的!” 此时此刻,宋烨已经是面色惨白。 前面的地上,还到倒伏着早前被宋烨所杀之人。 是了,是这里没错。 “宋烨?”洛长安慌忙搀住他。 宋烨有些摇摇欲坠,额角不断有冷汗渗出,好在有洛长安搀着他,才不至于倒在地上,眼见着成功在望,岂能就此罢休? “走!”宋烨将自身力道,大部分倚在洛长安身上。 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要能出去,什么都好说。 洛长安勉力撑着他,做他的拄杖,做他的依仗,“你靠着我,我扶着你,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宋烨,你要撑着点!” “我知道!”宋烨绝不会让自己倒下。 若是此刻倒下,他的长安该如何是好呢? 可是,问题来了。 这一震直接导致石门塌陷,以至于半片厚重的石门,堵住了门口。 想要进去,委实不容易。 除非,拨开这半片石门。 洛长安瞧了瞧现在的宋烨,想让宋烨出手显然是不太可能了,他自身已经虚弱成这样,连走路都快成问题了,急需要时间疗伤,哪儿还有力气能推开这片石门? “长安?”宋烨瞧着眼前的场景,颇为无奈,“我怕是一时半会的,恢复不了,没办法打开这道石门,你扶着我去边上坐下,我……我先疗伤,你别轻举妄动。” 洛长安点点头,搀着宋烨在边上角落里坐着,“你好好疗伤,我想想办法。” “别乱来!”宋烨生怕她着急。 洛长安的性子有些急躁,万一着急弄出点事来,万一这地道再次塌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与他都会死在这里。 他们会被,生生活埋。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若是还这样毛毛躁躁,那还得了? 人嘛,总是要长大的。 经历过诸多生死,她早就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的命,得自己负责。 现在,她还得负责宋烨的性命。 瞧着宋烨放心的盘膝打坐,运功疗伤,洛长安徐徐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站在了石门前面,半片石门不偏不倚的卡在这门中央,以至于看得见里面的情况,却进不了这道门。 洛长安双手环胸,眉心紧蹙,要怎么才能搬开这半片石门呢? 想了想,她试着上前,捋着袖子去挪。 哪知…… 石门纹丝不动。 靠她单薄的一人之力,显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还是得换种方式才行。 洛长安翻找着随身小包,里面有各种剧毒和解药,解药当然不是为她自己备的,她并不需要这个,只是为了避免误伤,才会这般麻烦的带着解药。 小包翻了个底朝天,师父给的各种小玩意,应有尽有,就没有能打开这道门的东西。 洛长安蹲在那里,瞧着地上铺开的小玩意发愁。 脑阔疼,真是脑阔疼! 要命的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 蓦地,她又瞧上了自己腕上的镯子。 洛长安挑眉,瞧了一眼入定般的宋烨,又看看面前这半片石门,要不然那啥,费点劲,磨刀子? “磨刀也好过这坐着等死吧?”洛长安自言自语,手脚麻利的将地上的东西收拢回来,塞回随身的小包里。 唯一可惜的是,核桃都在进来的时候吃完了,要不然这会能垫垫肚子,再卖力气! 镯子里的短刃弹出,宋烨说这玩意削铁如泥,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说得这么神乎其神,那她就试试呗!且看看,这削铁如泥的小刀,到底能有多少真材实料,能有多大的本事? 思及此处,洛长安便将自己的胳膊当成了锯子,而镯子里的那把拇指长短的小刀,便成了锯齿,她就这么百无聊赖的靠在门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伸缩着胳膊。 拉大锯,扯大戏,拉来扯去,扯去拉来……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事儿了! 周围只剩下“咕嘎”、“咕嘎”的声响,好生热闹,又何其滑稽可笑?! 足足半个时辰,宋烨终于缓过劲来,结果一睁眼,就看到眼前这滑稽的一幕,险些笑出声来,小妮子靠在墙壁上,上下眼皮打架,眼见着是快要睡着了。 可是她的胳膊还在挪动,来来回回的拉扯着,让人瞧着……简直哭笑不得。 宋烨撑着身子站起来,定了定心神,这才缓步朝着洛长安走去,“长安,你干什么呢?” 洛长安正在打盹,吓得当即睁开眼,小脸瞬时白了一下,“你、你没事了?” “好多了!”宋烨揉着心口位置,“你这是……” 洛长安脱口而出,“拉大锯!” 宋烨:“……” “呸!”洛长安啐了一口,“是你们一直说什么,积小成多,什么什么小的多做做,就能做大了。这不,我就慢慢磨呗,反正你疗伤,我也帮不上忙,干脆……” 宋烨瞧着被她镯上小刀切开的口子,不由的俊眉紧锁,“这就是你弄的?” “半个时辰呢,我可是一刻都不停的!”洛长安吹去刀痕上的粉尘。 粉尘瞬时扬起,她忙皱眉拂袖衣袖,嫌恶的别了一下头,避开粉尘的侵扰。 “倒是豁开了一个口子。”宋烨瞧着眼前的石门,面上漾开赞许之色,“你做得极好!” 洛长安欣喜,“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可聪明了,能想到这法子!” 积小成多,刀痕这东西也是如此。 一刀割不断,再来一刀。 刀数多了,何愁不断? “你让开些!”宋烨沉着眸,“我试试!” 洛长安连连点头,赶紧闪身。 第五百九十九章 生同床,死同穴 宋烨捋起了袖子,沉着一口气上前,双手扶住了石门,极力让石门沿着洛长安削出的刀痕处断裂,然后咬着牙,慢慢的让石门平放在地。 期间,动作必须轻缓。 若是动作太大,尤其是石门落地时的动静,容易引起二次震动。 原就是密闭之处,若是再来震动一下,宋烨和洛长安就真的死定了。 这地方:逃,无处可逃;避,无处可避。 只有死路一条! 洛长安一颗心高高悬着,目不转睛的瞧着宋烨,吃力的将石门放下。 周围的墙面因为石门的落地,稍稍颤了一下,好在幅度很小,并不足以引起第二次塌陷,是以二人站在原地良久,确定周围没什么动静,这才携手进了密室。 “早知道,出口就在这里,你说咱两跑什么?直接杀了宋墨不就成了吗?”洛长安愤然,鼻间哼哼了两声。 宋烨叹口气,侧过脸瞧着她,“我家长安怕是被仇恨冲昏了脑子,忘了自个身上,还带着什么东西吧?” 洛长安一怔。 情蛊…… “宋墨现在不死,早晚会被抓住。但若现在杀了他,那我的长安呢?”宋烨问,“我的长安是不是也得跟着死?” 洛长安望着他,答不上话来。 “为了宋墨这样的人,赔上长安一条命,不值得!”宋烨摇摇头,“你比他重要得多。” 洛长安叹口气,“我就知道,你和我爹对他下不去手,如果不是我亲自动手,估计他又得被你们放跑了。” “所以,你想跟宋墨同归于尽?”宋烨倒吸一口冷气,“若我来得不及时,你是不是打算自尽在他面前,与他一同奔赴黄泉?” 洛长安轻咳了一声,略显无辜的挠挠额角,“有吗?我有这么蠢吗?没有没有,我哪儿敢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最是贪生怕死,碰见事……惯来是我跑得最快!” “呵!”宋烨就这样凉凉的望着她。 洛长安被他这眼神一扫,瞬时心里发怵,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天晓得,她当时的确是抱着,与宋墨同归于尽的想法,想杀了宋墨然后跟着一起死的,“其实吧,我就想着不能连累你和我爹,你们两个这般疼我,万一被宋墨要挟,可怎么好?” “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宋烨抬步靠近石棺,“觉得杀了宋墨,我与你爹就能得到自由?洛长安啊洛长安,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我……” “你死了,我跟你爹会怎样,你可想过?”宋烨问。 洛长安答不上来。 “你要付出,是好事,至少懂事了,知道要学会保护身边的人。可前提是,你得先护住自己,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还一门心思的要跟宋墨同归于尽?你若是死了,我跟你爹……估计要在黄泉路上拦着你,狠狠的打你一顿。”宋烨有些气呼呼的。 洛长安:“……” 这是做鬼都不放过她? “以后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那些事情,交给我和你爹来解决,你别轻举妄动。”宋烨如今想想,都有些心有余悸。 若是自己来晚了,洛长安与宋墨同归于尽,那他该如何是好?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我明白了!”洛长安撇撇嘴。 虽然面上不服气,心里有些委屈,但还是认同宋烨的说法。 是她想得太天真,太过表面。 一门心思,要跟宋墨同归于尽,免得宋墨拿她威胁宋烨和父亲。 可她忘了,若是自己死了,爹和宋烨还能活吗? 她这一闭眼,他们也会跟着她去。 如此,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得不偿失! “以后别做傻事,好好的做个人,不好吗?”宋烨已经绕着石棺走了一圈。 石棺还稳稳的放在原本的位置上,没有挪动分毫,但是宋烨瞧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类似于机关之类的东西。 这倒是奇了怪了? “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洛长安双手扶着石棺边缘,学着宋烨的样子,可劲的望着石棺内打量着,着实没发现异常。 宋烨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有以后?” “下不为例!”洛长安指天发誓。 宋烨敛眸,“这还差不多。” 石棺内,只有厚重的褥子,瞧着也没什么异常。 “是不是得进去看看?”洛长安问,“当时我是躺在里面的。” 想来,宋墨也是躺着的。 “这么大一口石棺,肯定不是让咱们来摸鱼的。”洛长安爬进了石棺,“估计是要躺着,才能有所感觉罢?” 闻言,宋烨紧随其后,跳进了石棺里,与洛长安肩并肩躺着。 二人同床共枕,面对面的躺着,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只剩下彼此的温度,彼此的呼吸声,交相呼应,融为一处。 “欸,你说就这样躺着,是不是也挺好的?”昏暗中,洛长安低低的问,口吻里带着清晰的笑意,“我躺在你身边,你睡在我身侧,活着的时候一条被子,死了也一口棺材,想想还真是圆满,你说是不是?” 宋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生同床,死同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惟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此生未了情缘,来生再续后缘,生生世世,唯卿尔!” “我虽然听不太懂你的咬文嚼字,可我也知道你说的是好话!”洛长安伏在他怀里,“你是不是说,我两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宋烨笑了笑,“是啊,我得牢牢的锁住你,不能让你跑了。” “那下辈子,我要当男人,你来当女子。”洛长安仰头望他,“我一定要试试,压在你上面的感觉。” 黑暗中,宋烨呼吸一窒,音色邪魅而含笑,“原来,长安好这一口?就算你是女子,我也可以让你……在上面。” 洛长安一记软拳,轻轻锤在他胸口,“老流氓!” “只贪你一人之色。”宋烨在她额头落吻,“你一人,足以。” 洛长安伏在他怀中,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实在是太累了,一路找出口,一路不停歇,又没什么吃的,就靠着几口水果腹,真是太难为她了。 “长安?长安?长安,醒醒,你别睡,长安,不能睡,把眼睛睁开!”宋烨低唤,不断的推搡着她,摇晃着她,“长安?不能睡,你快醒醒,若是在这里睡着了,很可能就醒不来了!长安!” 宋烨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可洛长安……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 梦里,什么都有。 有翡翠珍珠糕,有糖醋里脊,有蜜糖糯米藕,还有…… 第六百章 我是不祥之人 洛长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只知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瞧见宋烨猩红的红。 那张清隽无双的面上,写满了焦灼与担虑,更多的是惊慌。 在看到她睁开眼的瞬间,悉数转化为欣喜若狂。 宋烨此刻的神情,几乎可以用喜极而泣来形容,“长安?” “我、我怎么了?”瞧着宋烨这副样子,洛长安便明白,可能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宋烨不会如此。 宋烨连连摇头,“没事,你很好,真的!” 周围一片漆黑,洛长安眉心微凝,“你骗我,我肯定睡了很久,要不然怎么连光亮都没有了?连蜡烛都燃熄了,你甚至来不及点亮,便死死守着我,肯定是我……” “别胡说!”宋烨低喝,“你很好,真的!方才你太累了,所以眯了一会,换做是我也会如此,长安不会有事的!” 洛长安吐出一口气,既然宋烨说她没事,那就当她没事罢! “我们现在,还在石棺里,对吗?”洛长安转移了话题。 宋烨应了声,“对,还在石棺里,你睡着了,我怕吵醒你,所以没有继续找机关!现在你觉得好些了吗?若是觉得无恙,我们一起找机关,一起离开!” “嗯!”洛长安伸手,摸着身边的石棺棺壁,“宋墨这人,心思狠毒而缜密,想必这机关藏得很隐秘,可他有喜欢留一手,若是藏得太严实,万一自己遇见什么事,来不及打开,便是死路一条,所以这机关的位置,必须既隐秘又容易触见。” 宋烨愣了一下,转而哭笑不得,“你对他倒是挺了解的。” “醋了?”洛长安只觉得他这话,闻着便有一股子老陈醋的酸味,“我与他原就是朋友,结交在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宋烨是有点吃味。 想着,那么些年,陪在她身边的是宋墨,而不是他…… 真是可惜又可叹! “不过,我到底是眼瞎心盲,这么多年了,竟也没瞧出来,他还有这份野心。”洛长安无奈的摇头,“想想真是气人!” 沈东湛并不觉得奇怪,“他原就是皇子,若不是母妃身份低微,早就坐在了我这个位置上,眼见着到手的皇位,被他人一朝夺去,换做是谁都会不甘心的。” “他伪装得太好,把我都给骗过了!”洛长安有些脸红,“亏我还自认为,看人极准,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年年打雁,今儿竟是被雁啄了眼!” 说到情急处,洛长安愤然一拳敲在石棺处。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惊得宋烨慌忙抱紧了洛长安,不管发生什么事,先护着他的长安要紧,其他的……皆是次要。 “我、我敲到了什么?”洛长安心惊。 宋烨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只牢牢地将她摁在怀中,俯首在她耳畔低语,“别怕,有我呢!” 耳畔,骤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动静。 洛长安第一反应,伏在宋烨的怀中,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抱紧我!”宋烨低喝。 话音刚落,石棺骤然倾斜。 还不等宋烨和洛长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双双滑入了石棺底部的坑洞内。 说是坑洞,进去了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这是一条滑道,宋烨抱紧了洛长安,任凭身子滑行在这不知尽头为何处的滑道内,耳畔的风呼呼而过,脊背贴在这滑道上,不瞬便被磨得刺辣辣的疼。 饶是如此,宋烨也不曾松开手,不曾放开洛长安。 他一介习武之人,算是皮糙肉厚,尚且觉得灼热难挡,若是换做洛长安,这般细皮嫩肉的,还不得褪一层皮? 洛长安浑然不知道发生何事,被宋烨死死的摁在怀中。 周遭黑暗,她偷瞄了一眼,也没瞧见什么光亮,唯有这疾风,呼啦啦的往七窍内灌,刺得她整张脸都疼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滑道的坡度仿佛有所减小。 宋烨有些浑浑噩噩,背上灼得疼痛难忍,风吹得五官僵硬,唇角都僵得张不开,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了问怀中的洛长安,“还好吗?” 察觉到外头的风小了些,速度也跟着慢下来,洛长安徐徐抬头,“我没事,你怎么样?” 宋烨疼得说不出话来,自然无法再应答她。 如此,洛长安也不为难,继续伏在他怀里,与他一道滑向终点。 二人如同两条抱团的鱼,忽然间从出口滑出。 出口与地面,尚有一点高度。 因为冲劲和滑动速度的缘故,宋烨抱着洛长安狠狠被丢出,重重落地。 喉间骤然涌起一股腥甜,宋烨冷不丁别开头,“哇”的吐出一口血。 吓得洛长安连滚带爬的,从他怀里滚出来,整个人都是晃晃悠悠的,双腿软得厉害,登时跪倒在宋烨跟前,“宋烨?我、我扶你起来,宋烨!” 宋烨躺在那里,一点气力都没有,脊背上原就灼得疼痛难忍,如今被地面的砂砾硌着,更是疼得龇牙咧嘴。 所谓活折磨,多半如是。 “宋烨?”洛长安慌忙翻找身上的随身小包,从内里找了一枚药丸,快速塞进宋烨的嘴里,“你快咽下去,快!” 宋烨艰难的吞咽,瞧见她猩红的眸子,瞬时清醒了不少,“我没事,你别哭,就是摔下来的时候,气血不稳所以才会吐血,你莫要担心!” “都是因为我。”洛长安搀着他,努力让他坐起。 瞧着他脊背上被磨破的衣裳,被滑道擦出的斑驳血痕,一眼望去血肉模糊的,何其瘆人。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宋烨脊背上的伤,“自从遇见我,你身上就没好利索过,不是这儿伤,就是那儿伤,我是个不祥之人。” 谁遇见她,都没什么好结果! “要不是长安陪着我,我怕是找不到出路,肯定会死在里面,长安是有福之人,是我的贵人!”宋烨笑着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你又哄我开心,也不看看脊背上,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那边有水!”宋烨呼吸微促,“你去弄点水,帮我擦洗伤口,有些石子扎进去了,我怕到时候不好取出来。” 不远处挂着一泉细水,是地下岩石缝隙里,渗漏出来的。 洛长安陡然回过神来,赶紧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了帕子以及止血散、金疮药等物,“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小心点!”宋烨叮嘱。 洛长安疾步跑过去,哪知下一刻…… 第六百零一章 听不懂人话? 洛长安原是兴冲冲,屁颠颠的跑过去,谁知道这一汪山泉水怕是有主的,乍然冒出来的小脑袋,惊得她险些跌坐在地,断然没想到这儿还有活物。 “长安?”宋烨心惊。 黑暗中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只能隐约听到洛长安的惊呼声。 洛长安慌忙应道,“我没事,只是绊了一下,摔了一跤,你别担心!” 凌凌水光下,那东西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紧接着在它身边又冒出了几个小脑袋,也跟着慢悠悠的立起。 洛长安:“……” 细长条,小脑袋,还能立起来。 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吧? 喉间滚动,洛长安颤颤巍巍的摸着身上小包,将火折子取出。 羸弱的火光下,她清晰的看清见,一条条如同小拇指粗细的蛇,盘踞在那一汪细水附近,好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地盘。 因为感觉到了外敌的入侵,所以齐刷刷的立起来迎敌。 洛长安,就是它们现在的敌人! “蛇?”洛长安是怕蛇的,上次为了救宋烨,被咬了一口,这会还有点心理阴影呢! 可宋烨的伤势不容乐观,她不能在这里与蛇对峙太久,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谁也不晓得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就沾点水,不会霸占你们的地盘!”洛长安嘀嘀咕咕,“各位蛇大爷,等我出去了,我就拿生肉祭你们,可好?就让我过去,就这一回。” 哪知她刚上前,这帮蛇崽子们,旋即扑了上来。 吓得洛长安连退两步,愣是没敢再靠近。 这样不行,这帮蛇崽子压根就没打算放。 “果然是牲畜,一点人话都听不懂!”洛长安絮絮叨叨,“你们再不让开,我可就要扒了你们的皮,吃你们的肉,回头还把你们老巢给掀了!我洛长安,说到做到,你们可别不信!” 可这帮东西就是立在那里,死活不肯离开。 洛长安有些后悔,随身小包里收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就忘记带雄黄了呢?细看眼前的这些蛇,似乎都是毒蛇。 三角头,细长尾,信子微吐,极具警告意味。 警告洛长安,不许靠近,否则就要主动攻击她了! 洛长安倒不是真的怕这些蛇咬,自身有百毒不侵之能,怎么会怕这些东西?只是她怕疼,想起那尖锐的蛇牙,冷不防咬下来,也不知道会咬在哪个部位,她就满心里发怵。 “去,去!”她呵斥了两声。 这帮蛇崽子哪会怕她,她一靠近,它们就开始拼命吐信子,那股子狠劲儿,好似要咬死洛长安一般。 急得洛长安满头是汗,左右也没什么可驱赶的工具,就这样与一帮牲畜僵持着。 “长安?”宋烨能感觉到,洛长安出事了。 可他无法挪动身子,动辄就是撕心裂肺的疼,背上的伤口不致命,但扒了一层皮却是真的疼。 “我没事,你别担心!”洛长安用身子挡着手中的火折子,免得宋烨瞧见这边的动静。 以宋烨那性子,若是知道她这边有蛇群,还不得疯似的冲过来。 洛长安担心宋烨的身子,可不敢让他轻举妄动。 “最后商量一次,滚不滚?”洛长安弯着腰,“再不滚,我可就拿出宝贝,对付你们了!到时候,让你们断子绝孙。” 可这帮牲畜,哪里听得懂人话,压根没人鸟她,反而越逼越近,作势要往上扑。 洛长安看准时机,撒丫子往前冲。 看谁玩得过谁?! 人和蛇,速度上就不匹配,即便洛长安会点手脚功夫,速度也够快,但还是比不上这些没有脚的东西,直接将她包围住。 洛长安手里的帕子,刚沾上水,一条蛇已经扑了上来,就着她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 “啊!”洛长安吃痛,当场便将那蛇摔在了地上,慌忙捂住了手背上的伤。 毒蛇的毒牙,已经扎过她的手,说明毒很快就会在她体内蔓延。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一旦毒发,她就会无意识的陷入昏迷。 百毒不侵是好事,可这解毒的过程,也委实让人无奈。 洛长安快速将帕子浸湿,转身就往回跑。 然而,还没走两步,她又顿住了。 回望着身后的那些蛇群,洛长安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那条咬过她的蛇此刻已经倒地不起,白肚皮朝上,只剩下微微的弹动,好像快要死了。 洛长安愣住了,再瞧着边上那些蛇,正在快速撤退,仿佛她是什么妖魔鬼怪,让它们受到了威胁,不得不退避三尺,离她远远的。 顾不得这些,洛长安得在毒发之前,快速洗干净宋烨背上的伤。 “你怎么样?”宋烨虚弱的开口,“伤着了吗?” 不是说,摔了一跤? 其实宋烨并不怎么相信,洛长安是什么人,摔一跤能摔这么久? 可他也知道,自己要是过去,她会更着急。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安心,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着,如果她真的有危险,洛长安绝对会开口,毕竟在这里,她所能倚靠的,也只有他了。 “有点疼,你可忍着点!”洛长安的动作,难得这般干脆利落。 宋烨是有些疼,洛长安似乎很着急。 “长安,你没事吧?”宋烨的额角,不断有冷汗渗出。 一小节蜡烛,就搁在不远处的石块上,昏暗中谁也看不清楚谁的表情,只有各自急促的呼吸声,彼此交杂着。 “我没事!”一遍擦洗完毕,洛长安撒丫子又跑开。 这回,蛇群学乖了,没有一条蛇敢再上前。 毒蛇是有毒,可它们也是有天敌,所谓天敌,那就是你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死在她手里的敌人。 洛长安,就是天敌。 它们有毒,她比它们更毒。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毒对她不起作用,而且还可能被她毒死,就再也不敢靠近她了。 洛长安轻哼,“小样!吓死你们!” 捻了帕子,洛长安来回了三趟,总算将宋烨背上的伤痕清理干净,连带着嵌入的石子也被她挑出来,血淋淋的丢在地上,何其触目惊心。 “我现在给你上药,你且小心!”洛长安有些昏昏欲睡。 视线开始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烛火即将燃尽的缘故。 洛长安有些手抖,金疮药和止血散倒下去,刺激得宋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很快,很快就好了……”洛长安音色孱弱。 宋烨听出来了,她声音不对。 刚要开口,洛长安身子一歪,登时往边上躺去。 惊得宋烨慌忙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这才免去她摔跌之苦。 “长安?长安?”宋烨骇然。 就着羸弱的烛光,他瞧见了她手背上的血点。 第六百零二章 他,还活着吗? 得,这就是蛇咬痕迹。 宋烨苦笑,“死撑着,死活什么都不说,如今……” 她这百毒不侵的体质,虽然能护她周全,却也是有弊端,一旦中了毒,就开始昏睡,再慢慢的自行解毒。 至于她要昏睡多久,这得看她所中之毒,到底有多毒,又或者中毒多深。 这点,宋烨根本无法预料。 两个伤员,就在这漆黑的地方,老老实实的等着。 烛火熄灭,四下归于寂静。 宋烨也不着急,就这么安安分分的等着,洛长安不苏醒,他这样的身子,也没办法带着她出去,所以还是要等她醒来才好。 可洛长安,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今儿的外头,不知是晴天还是雨天? 昨儿下雨,今儿的外头,阳光普照,天气甚好。 洛川河眯一会,醒一会,时刻关注着挖掘之事,人都在底下,谁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到底有多少人在那里,又有多少人,还活着呢? 好半晌,底下有了动静。 “这里,这里还有活人!” 忽然间,有人高喊着。 洛川河登时站起身来,疾步走过去,“快,看看,是谁?还活着吗?” 上来的,是四方门的人。 “如何?”洛川河急不可耐,“长安呢?洛公子在哪?在哪?” 刚被挖上来的时候,这人脑子都是懵的,不管洛川河问什么,他都只是一脸茫然。 “相爷相爷!”简丰赶紧拦着,“您先别着急,先缓缓,好不容易挖出个活人,您得让他喘口气,要不然也说不出话来!” 回头,把人逼死了,不就白搭了吗? 洛川河是真的急了,好不容易挖出个能喘气的,他能不慌吗? 这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下面,还有空间,人还有活着的可能。 那么说,洛长安在地底下,也有活着的机会…… “相爷,别着急,大夫先看看再说!”简丰赶紧给劝着,拦着,免得相爷一激动,待会又要出事了,眼下可全看着丞相大人,掌控大局呢! 大夫赶紧上前,这人可不敢死,要是死了,相爷不得扒了他的皮? 好在,这人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吓得有些发愣,然后在底下闷了太久,以至于一时间没能缓过劲儿来,有点脱水的意思。 等着他吃点东西喝点水,缓过劲儿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这人总算是清醒了起来,扑通就跪在了洛川河的跟前,“相爷,公子还在里面呢!” “本相知道!”洛川河如同万箭穿心,“本相问你,公子在哪个位置啊?” 男人想了想,“我们被堵在了外面,没办法知道公子的确切位置,公子是一人进入了密道,咱们都被一帮活死人给挡住了!” “所以……”洛川河呼吸微促,冷不防两眼一翻。 简丰骇然,惊声疾呼,“相爷!” 好嘛,洛川河觉得自己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心口位置,有什么东西,怦然碎裂,再也无法拼凑。 他的长安啊…… “相爷?相爷?”简丰急了,“大夫!快!” 这下,又是急火攻心。 换做是谁,不着急呢? 那可是自己的孩子,生死未卜。 一层地皮隔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相爷?”简丰战战兢兢的守在软榻旁,瞧着洛川河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当下急了,“大夫,怎么样?” 大夫叹口气,“相爷上了这般岁数,受不了如此刺激,眼下只能静养,可不敢再刺激他了!要是再来两下,估摸着是要缠绵病榻……” 可不敢说是要中风了! 要是说了,只怕小命不保。 “你说,底下到底有多大?”简丰瞧着那人。 男人想了想,“我当时是在密道外头,寒大人他们也在。后来,有一人冲了过来,与寒大人一道,击碎了石门,冲了进去,大概是要去找公子!” “有一个人?”简丰愣怔,脑瓜子嗡嗡的。 该不会,是宫里那位吧? “是!”男人点点头,“寒大人本来想跟着去,但被活死人挡了回来,没办法,只能退回原位。后来没多久,地道就塌陷了,我当时找了个石块边上躲着,才躲过了一劫!” 简丰回过神来,“那寒山呢?吾谷呢?” “洛公子的亲随,当时也跟寒大人在一起,但地道塌陷的时候,场面很是混乱,我也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地,多半也是在附近躲着吧!”男人忙回答。 若是躲着,就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若是运气不好,那…… “找!”简丰抬步走向塌陷处,“方才在哪个位置把人挖出来,现在就在那个位置继续挖,务必要小心,可能还有活着的人,一边喊一边挖!” 底下人行礼,“是!” 于是乎,下坑洞的人,不断的挖着。 坑洞边上的人,大声喊着,“还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一直挖,一直喊。 既然能有一个活着,必定还有第二,第三个,乃至于……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期间一直没有再挖到什么。 蓦地,坑洞里忽然伸出一只手。 众人皆惊,“这里,这里还有人活着!” 简丰瞧了一眼昏迷的洛川河,仔细为其掖好被子,嘱咐边上的人好好看着,兀自上前查看,心里带了几分期许,“快,把人救上来!” 如果是寒山,或者是吾谷,那就是最好不过。 事实证明,偶尔的祈祷是有用的。 被拉出泥坑的是寒山,不是吾谷。 寒山浑身血淋淋的,脑门上被石块砸过,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寒大人?”简丰疾呼,“寒大人,我家公子呢?” 寒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凭的是最后的求生意志,才能活着出来,他无力的指了指坑洞,“吾、吾谷……” “寒大人?”简丰喊着他的名字。 奈何寒山头一撇,便是再也没了反应。 “大夫,快!”简丰忙让人把寒山抬下去。 寒山说,吾谷? “吾谷在下面?”简丰会过意来,“快,继续挖,把这些石块搬开,还有那里,不要用铲子,用手,对……扒开!” 吾谷就在下面吗? 寒山伤成这样,那吾谷会怎样? “吾谷?”简丰示意周边的人,换了个词儿。 众人齐声高呼,“吾谷?吾谷?” 谁也不知道,吾谷是不是还活着? 但愿,还活着…… 可现实哪有这么容易,足足挖到了午后时分,也没见着吾谷的踪影。 烈日炙烤着大地,地表都开始发烫,底下的人被这么一炙,就算是活着,也会呼吸困难,只怕是时间耽搁得越久,活下来的机会越小…… 第六百零三章 她的嫁奁,他都攒着呢! 洛川河总算是醒转了过来,听得简丰汇报,说是寒山还活着,此刻已经被抬到了厢房,更是顾不得其他,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寒山?”洛川河推门而入。 寒山还在昏迷,额头上的伤太严重,导致他至今没有醒转。 “大夫说,能撑着上来,实属奇迹。”简丰如实汇报,“额头上和身上,到处都是伤,都是跌砸所致。” 也就是说,是因为地道塌陷所导致的损伤。 “寒山都伤成这样,那长安……”洛川河不敢相信。 洛长安就会一点点三脚猫的功夫,投机取巧倒也罢了,可这种事还真是……逃都没地方逃,何况她那细胳膊细腿,被他养得那样矜贵,那里受得了这些? “相爷放心,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简丰忙道。 说完,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还特意去门口瞧了一眼,确定外头没什么多余的眼睛耳朵,这才快速转回。 “方才那人说,当时有人与寒大人一起,打碎了石门,冲进了密道,大概是去救公子的。”简丰低低的开口,“奴才怀疑,那人可能就是……” 洛川河的眉睫陡然扬起,还真的是祸不单行啊! “他待公子那样的情义,想来也是愿意,生死同存。”简丰叹口气,“如果还活着,那便是两人都还活着,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公子受伤,看着公子死的。” 洛川河定了定心神,“若是有他在,本相倒是可以稍稍放心。” 的确,那人一定是冲着洛长安去的。 “生同床,死同穴。”洛川河幽幽的长叹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倒是真的没想到,帝王家还能生出这样的情分。” 简丰道,“总有不同的。” “好生看着他!”洛川河瞧了一眼昏迷的寒山,“若是他醒了,速速来报!” 简丰行礼,“是!” 接下来便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一直到傍晚,太阳都下山了,也没见着吾谷的踪迹。 寒山那一句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想来吾谷是生是死,具体位置在哪,也只有寒山知晓,奈何他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根本无法问出吾谷的下落。 最难熬的就是这个,明知道有希望,近在咫尺而不得。 “还是没有吗?”洛川河问。 简丰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动静,想必是咱们找的位置不对,奴才让人在附近继续查找,只是当时塌陷之后又下了雨,挖掘有些难度。有些柔软的地方,咱也不敢真的下铲子,万一公子就在底下,怕再次伤及公子!” 所谓投鼠忌器,便是如此。 洛川河也是有此顾虑,不管洛长安是生是死,他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囫囵个的回来,哪怕是一具尸体,也希望是完完整整的。 他的长安,喜欢漂亮的东西。 因为先秦一族的缘故,她身为女子,却是连漂亮的衣裙都不曾穿过,不似寻常女子这般穿着打扮。 打她出生,他这个当爹的就给她攒着嫁妆,一箱箱的妆奁都还没用上,他还没亲眼瞧着她穿上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嫁人呢! 她母亲在天之灵,应也会落泪吧! 想到这儿,洛川河禁不住老泪纵横,瞧着那坑洞发愣,拖延时间越久,洛长安生还的机会,越是渺茫。 “我这个当爹的,什么都做不了!”洛川河默默拭泪,“她就在下面,我既拿不动铲子,也没办法下去陪她,亏我还是当朝丞相,什么都有了,大权在握,偏偏保不住这么一根独苗苗!” 说来,还真是可悲。 什么都有了,临了临了的,闺女却丢在了这里…… 是生是死,谁又能知? “相爷?”简丰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宽慰。 对于一个父亲而言,孩子的安危胜过一切,这原就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年,简丰见过自家相爷狠戾的一面,党同伐异,对待那些人从不心慈手软,抄家灭门、鸡犬不留。 唯独在公子身上,相爷倾注了一切。 冬天怕冷着,夏天怕热着。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外人瞧着杀伐果断,可在公子身上,相爷经常气得跳脚,却愣是没敢动公子分毫,即便是罚了公子去祠堂跪着,却也是嘱咐底下人,好生看着,别让她饿了渴了。 他兴许不是个好臣子,更不是个好人,但不可否认,他真的是个好父亲! 洛长安没有母亲,但洛川河却把所有的父爱母爱,都弥补给了她。 “相爷,公子一定会吉人天相的。”简丰还能说什么? 来来回回,也就只剩下这句话了。 洛川河也希望,洛长安还活着,肯定在哪个角落里,等着他呢! 只是,天色终究暗下来。 别说是洛长安,便是吾谷……都未见踪迹! 灯盏亮起,火把明灭。 整个院内,恍如白昼。 洛长安终于幽幽的醒转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着宋烨的腿,睡得连哈喇子都流了下来,慌忙抹了把嘴,坐起身来,“我睡着了?” “确切的说,你中毒了,然后……”宋烨也是眯一会。 不过,他的休息和洛长安的熟睡是不一样的。 宋烨可不敢真的睡,只能小憩一会,时刻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以确保洛长安的安然无恙。 “我……”洛长安顿了顿,瞧着自己手背上的伤。 舌,从唇上舔过,黑暗中只瞧见她洁白的皓齿,以及掩饰尴尬的嘿嘿笑声。 “那边的动静,我都听到了!”宋烨道,“有东西在爬,然后发出了嗤嗤声!长安,觉得那是什么呢?” 洛长安垂下脑袋,“蛇!” “还有呢?”宋烨又道。 洛长安抿唇,“蛇群。” “你方才说没事,结果却让蛇咬了。”宋烨叹口气,“不是说好了,不许再骗我?怎么还改不了,这信口胡诌的毛病?” 洛长安撇撇嘴,“我这不是怕你跟过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可不敢让你动弹。何况那些蛇根本不足为患,它们是咬了我一口,可咬我的那条蛇已经被我毒死了,所以它们现在可怕我了!” 宋烨哭笑不得,“知道了,你竟比毒蛇还要毒!” “所以你以后不能骂我,否则我就毒死你!”洛长安想起一个词,“那什么不是说了?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可见是有点道理的。” 说话间,她已经搀着宋烨起身。 “走!”两人饥肠辘辘,但好在神志还算清醒,休息了一日,身子也没那么疲惫,倒是可以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六百零四章 别丢下我一人 “我们方才是一路滑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可能在密室的更下层。宋墨这人,无利不起早,这么做肯定是别有目的。”宋烨的意思,宋墨修这样一条道,肯定不只是单纯的想跑路。 洛长安会意,“你是说,宋墨可能利用这条密道,做了些咱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而咱们一直以来,都被他蒙在鼓里?” “没错!”宋烨点点头,“我倒是真的没想到,他竟是耗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修了这么多的底下密道,这都快连成一个地下山庄了!” 洛长安搀着他,亦步亦趋的往前走,“你还真别说,的确像是一个山庄,蚂蚁山庄。” 宋烨被她逗笑了,“你的意思,咱们都成了蚂蚁的口粮?” “可不是吗?差点都让他吃了!”洛长安撇撇嘴。 宋墨这地方,诡谲万分,他们差点就被活埋,可不就是吃人的地方嘛! “累吗?”宋烨问。 洛长安先是摇头,然后又连忙点头。 “虽然就这么点光亮,但你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几个意思?”宋烨瞧着手中的这一截蜡烛,无奈的笑笑。 洛长安抿唇,“是你说的,让我不要瞒你,我是真的有点累了。” “那你坐下来歇会,我去前面看看,到底还有什么?”宋烨让她坐在路边上,“坐着别动,我去去就回来。” 洛长安皱眉,“可是你的伤……” “习武之人,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宋烨从她的随身小包里,掏出了半截蜡烛,“还好长安够聪明,这一路上别的都没捡,倒是这蜡烛啊,长长短短的,捡了一袋子。” 洛长安轻嗤,“可不就是你说的,说是唯有光亮难寻,可不得多备着点吗?何况,我不喜欢黑漆漆的地方。” “那你乖乖等着,我马上就会回来。”宋烨道,“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大喊,这地方本就密闭,不管我走多远,都能听得到。” 洛长安乖顺的点点头,“你自己要小心,别忘了身上还有伤呢!即便是上了药,也得谨防伤口二次开裂,我的金疮药和止血散不多!” “我知道!”宋烨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乖的,等我回来!” 洛长安拿着蜡烛,坐在边上的石块处,瞧着宋烨的身影快速淹没在黑暗中。 起初,还能听到些许脚步声。 后来,便是什么动静都没了。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唯剩下洛长安自己的呼吸声,她捂着心口位置,略显惊慌的瞧着四周,也不知道宋烨去了何处?会不会找到出口? 虽然知道,宋烨不会丢下她不管,可一人被留下的滋味,还是不好受。 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洛长安还是没等到宋烨回来,从最初的翘首期盼,到了后来的焦灼不安。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坐下来歇息,应该跟着宋烨一起去的。 现在倒好,就剩下她一个人,身处黑暗之中,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对洛长安而言,这得何等可怕之事? “宋烨?”洛长安倒是想去找人。 可又怕自己走开了,宋烨万一从别处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这种地方,若是二人错开了,真的不容易找回来。 想了想,洛长安便放弃了去找宋烨的想法,干脆坐回原位,老老实实的继续等着,心里默默数着数,瞧着那半截蜡烛,一点点的燃烧。 烛油慢慢滴落在石块上,烛心一点点的燃烧殆尽。 说不担心是假的,洛长安生怕这一截蜡烛都烧尽了,宋烨都没能回来…… 殊不知,此时此刻,宋烨正在研究岩壁上的绳梯。 说实话,在这地方冒出个绳梯,的确有些怪异,要么是陷阱,要么就是出路。 可惜,底下太黑了。 即便有微弱的烛光,仰头望去,也看不到上面的任何东西。 想了想,宋烨用手扯了扯绳梯,瞧着……暂时还算牢固,就是不知道上去会怎样?他自身有伤,若这是个陷阱,一旦爬到了半空再摔下来,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思及此处,宋烨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持着蜡烛环顾四周。 附近这一带,没什么可疑之处,不是石壁就是泥墙,而且脚底下还有一些砖石垒砌的痕迹。 若真的说有什么怪异,大概就是这些砖石。 这地方看上去,就不像是需要砖石的样子,而且宋烨特意蹲下来,细看砖石的痕迹,似乎是有些年头了。 砖石略有些潮湿的痕迹,有略微水泽,但是不多。 宋烨站起身来,想了想便往回走,把洛长安一个人丢在那里,小丫头怕是要吓哭了吧?还是早些回去为好,这地方看上去已经是尽处,生与死就看最后一搏罢! 他这一走,想来是有些距离了。 越走,越着急。 小丫头,别是真的吓哭了吧? 远远的,宋烨站住脚步。 瞧着那一抹羸弱的烛光里,有一抹娇小的身影缩成一团,团在了边上的石缝里,仿佛随时都会钻进去石头里,消失不见。 宋烨心下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 乍然听得脚步声,洛长安吓得浑身炸毛,当即捻起了一旁的石头,“谁?谁在那儿?” “长安,是我!”宋烨一声轻唤。 洛长安手中的石块砰然落地,疯似的冲进宋烨怀中,“你怎么才回来?我一个人待着,都快要吓死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去了那么久不回来!”宋烨抱紧了她,“好了好了,我现在回来了,你别怕!” 洛长安带着哭腔,“那你找到路了吗?前面到底有什么?” “前面就是尽头,不远,我带着你慢慢走过去。”宋烨是想背她,奈何背上有伤,若是二次开裂,最后心疼难受的还是她。 是以,想想便罢了! 等出去之后,他一定会好好弥补她。 “就在前面?前面有什么?”洛长安紧握着宋烨的手,一路上喋喋不休,“你都看到了什么?前面还有那种活死人吗?” 宋烨就当是带着她,出来玩了一圈,“没有,前面只有一个绳梯,但不知道通向哪儿,是否能出去?” “绳梯?什么样的绳梯?”洛长安追问。 宋烨笑道,“便是往日里常见的绳梯,待会你看到了,便会知晓。” “哦!”洛长安点点头,“那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哦……” 第六百零五章 胆量 洛长安跟在宋烨身后,走得疲惫不堪,终是见着了宋烨所说的绳梯。 长长的绳梯,像是能登天似的,悬挂在头顶,也不知上面是什么东西? “这绳梯,牢固吗?”洛长安上前拉扯了一下。 宋烨摇头,“暂时不知道,怕就怕是陷阱,到时候爬到了半空再摔下来,那就真的是……神仙难救!” “这倒是!”洛长安点点头。 宋烨小心翼翼是对的,毕竟他们陷在这里,若是一不小心死在此处,怕是也无人会知晓。 “要不,我先上?”洛长安忽然开口,“若是我掉下来,你且接着我便是,应机行事!” 宋烨极不赞成她这般冒险,一口回绝,“不行!这么高,若是真的摔下来,我未必能及时接住你!” 毕竟,他身上有伤。 若是换做平时,倒是可以试一试,委实什么都不怕。 但是现在,他身子有恙,反应没有平时这般灵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出了事,他岂非间接害死了她? 不行,绝对不行! “可我们总得出去,这已经是绝路了。”洛长安咬咬牙,“你若是摔下来,我肯定是接不住你的,但我若是有事,你还有一半的把握。宋烨,你该不会这么自私吧?” 宋烨眉心紧蹙,紧了紧手中的蜡烛。 “蜡烛都快烧完了,再不出去,我两肯定会越来越虚弱,没有食物没有水,精疲力竭的死在这里!”洛长安握紧了绳梯,“这绳梯只能我来上,你若是死在这里,那我怎么办?” 宋烨终是叹了口气,松了口,“那你小心点,若是觉得不对劲,就赶紧下来,我会在下面随时准备着接住你!” “你放心,饿了这么久,我肯定不似平素那么重,绝对不会压伤你的!”都到了这个时候,洛长安还不忘开玩笑。 宋烨却是心里沉甸甸的,是他无能,才会让她陷在这样的地方,让她吃尽苦头,还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 “我上去了!”洛长安深吸一口气。 宋烨点头,“双手握紧,尽量依靠双脚的力量,否则单靠臂力,你会吃不消,根本上不去。” 说着,他将腰带接下来,递给她。 洛长安:“??” 为什么要给她腰带? “缠在手臂上,如果觉察到体力不支,就走一步便绑一下,尽量让自己贴着绳索,如此就能减轻身体的负担。”宋烨担虑的瞧着她,“懂我的意思吗?” 洛长安点点头,将腰带的一端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那我上去了!” “小心点!”宋烨叮嘱。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绳索,双臂一用力,已经登上了绳梯。 不得不说,宋烨的担虑是有道理的。 别看就这么柔柔软软一条绳梯,是完全靠臂力来攀爬,洛长安本就身子虚弱,此刻身子悬空,更是吃力非常。 宋烨不敢催,只能在下面瞧着,时刻留心着她的动静,生怕她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摔下来。 洛长安的确很吃力,越到上面,越觉得体力不支。 “不要低头看!”宋烨疾呼。 洛长安刚一低头,又赶紧抬头,越往下看越会害怕,到时候就更加无法爬上去了。 到了这个高度,爬上困难,爬下也困难,所以,洛长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直到爬到绳梯的尽头。 宋烨呼吸微促,紧张的张开双臂,随时准备着接住她。 即便周遭漆黑一片,即便隔得远,他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依然能感觉到来自于洛长安的孤独无助。 爬上那么高的绳梯,随时面临着摔下来的危险,不管是体力上还是心里,都是一种极端的考验。 洛长安不管不顾的往上爬,若是爬不动了,就按照宋烨说的,用那根腰带将自己和绳梯绑在一起,借此来休息片刻。 但是,她也不敢休息太久,毕竟耽搁得越久,体力消耗越大。 宋烨不再出声,可劲伸长脖子,瞧着越爬越往上的洛长安,怕惊动了她,一颗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 但愿,她能再坚持一下,能爬出去…… 眼见着胜利在望,可千万别在出什么幺蛾子。 这么高摔下来,就算宋烨有本事接住她,估计不死也得残废。 洛长安咬着牙,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些许光亮。 这光亮白灿灿的,不像是烛光,倒像是…… 月光? 心头大喜,洛长安险些手滑,还好及时抱住了绳梯。 刹那间,整个绳梯都开始肆意摇晃。 宋烨就在底下,极力扶住绳梯,减小绳梯摇晃的幅度,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可千万千万要坚持住啊! 长安…… 洛长安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抱紧了绳梯不撒手。 这要是摔下去,只怕是小命休已! 洛长安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对于自己这条命,她还是挺满意的,呼吸微促的抱紧了绳索,死死的用布带缠住自身和绳索。 一直等到绳梯震荡的幅度减到了最小,洛长安才松了口气,只是手脚业已麻木,如果再吊在这绳梯上,很难保证不会真的摔下去。 一想到摔下去,会被摔成肉泥,还可能连累宋烨枉死,洛长安便咬紧了牙根,目光坚定的瞧着上面的方向。 无论如何都得爬出去,否则死的就不止是她一人! 为了自己,为了爹和宋烨,她必须坚持着,绝对不能认输。 即便胳膊酸疼,两腿打颤,一想到没了退路,她便怎么都不敢再停下来,小心翼翼的继续往上爬。 宋烨在下面瞧不清楚,唯一能感受到来的,是来自于绳梯的摇晃。 这种摇晃与那种肆无忌惮的摇晃是不一样的,说明洛长安又在继续往上爬了,也真是难为她了,身为相府公子,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哪儿受过这份罪? 何况,这样的高度。 别说是洛长安一介女流之辈,饶是七尺男儿,瞧着也会心里发怵。 “宋烨!”洛长安忽然喊了声。 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她的嗓音显得格外清亮,还伴随着些许回响。 “长安?”宋烨努力回应着她。 洛长安的嗓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和激动,“我看到顶部了,我快爬到了顶了,宋烨,我们有救了!” 宋烨终是松了口气,陷在这鬼地方这么久,头一回展露笑颜。 终于可以,出去了! 只是,上面又是何处呢? “长安,你小心点!”宋烨忙提醒。 然则他等了许久,没能再等到洛长安的回声…… 第六百零六章 傻瓜,我怎么舍得下你? 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宋烨一人还痴痴的等在绳梯下。 他不知道,洛长安到底上去了没有,更不知道上面有什么? 长安,是否已经安全? 心头百转千回,各种思绪万千。 洛长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天知道,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差一点就手滑了,毕竟已经精疲力竭,是以这会她滑坐在地。 这一经历,简直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真是惊险万分,差点就掉下去,摔成肉泥了! “还好!还好!”被这么一吓,洛长安是半点气力都没了,浑身发软,连说话都没了劲儿,只能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深呼吸。 等等…… 洛长安环顾四周,隐约觉得这儿好像有点熟悉?可这一时半会的,脑子有些发抽,她还真的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缓了好一会,洛长安才想起,底下还有个宋烨呢! 咬着牙,撑着两条无力的腿,洛长安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方才自己爬上来的位置,居然是一口井? 确切说,应该是一口枯井。 因为下面没有水,而附近也没有屋舍,瞧着应该是野外的一座、被废弃的枯井,旁边还有小山坡,周遭都是黑压压的林木。 难怪没人发现这地方的玄机,一个枯井,又是这样一片林子,能觉察到异样才怪呢! 只是,宋墨是怎么找到这些地方的? 伏在井口往下看,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洛长安皱了皱眉,试着喊了声,“宋烨?” 没有回音。 “宋烨?宋烨!”洛长安又喊了两声,“上面是安全的,可以上来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哪怕是喊破了嗓子,这井底下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宋烨压根就不在下面了似的? 洛长安慌了,该不会她上来之后,这底下又出事了吧? 比如说,那些令人心惊胆战,怎么都打不死的活死人? 又比如说,宋墨那个狗东西,又闹出了什么机关暗道,偷袭宋烨? 想起这些,洛长安整颗心都为之颤抖。 “宋烨?”她都快哭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可底下,依旧安静得……好像压根就没宋烨这么个人。 “宋烨!”洛长安抹着眼泪,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将胳膊上的腰带扯开。 原是想绑着什么东西,再丢下去的,可她也怕,自个如今的手气不太好,万一砸在了宋烨的脑门上,可怎么好? 这地方,那么高。 一个鸡蛋砸下去,都能把人砸个好歹,可不敢闹这样的事。 想了想,洛长安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角,在腰带上打了个结,这样就算掉在宋烨身上,也不会把他砸伤。 毕竟,是轻飘飘的布条和布团。 做完这一切,洛长安咬着牙,使劲了全身气力往下砸,“宋烨,接住!” 她喊得那么大声,却不知道宋烨能不能听见? 事实上,宋烨真的听不到。 不管洛长安喊得多大声,这声音似乎压根传不到下面,所以宋烨只是干站着,等她的消息,并不敢轻易走开。 他是真的怕,怕自己一走开,洛长安就掉下来了,到时候两个都得死! 无论如何,没有收到洛长安传来的消息,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绳梯旁边半步,只是手里的蜡烛,已经快燃到了极点。 宋烨掌心发烫,不得不将蜡烛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继续仰望着绳梯的上方。 蓦地,好像有什么东西飘了下来。 纷纷扬扬的,黑暗中瞧不清楚是什么,但绝对是有东西。 宋烨先是心惊,然后欣喜。 还好,不是洛长安飘下来了。 所幸不是她! 万幸不是她! 东西落地,宋烨疾步上前查看,竟是自己那根腰带,上头还帮着一个布带结,应该是洛长安弄出来的。 “长安……安全了!”宋烨如释重负。 男人的体力,和女人的体力,自然是不一样的。 即便宋烨受了伤,那也是个七尺男儿,还是个习武之人,攀爬绳梯自然比洛长安更容易,更快速。 不过,他这么一用力,背上的伤便全部崩裂,等他爬到了一般,整个脊背已经鲜血淋漓。 瞧了瞧上方,宋烨抓紧了手中的绳梯。 他抬头往上看,还有好长一截绳梯要爬,长安还在上面等他,无论如何他都得撑住,一定要上去,不能比她先倒下。 咬咬牙,宋烨继续往上爬。 最难的是中间位置,绳梯柔软,肆意晃荡,全靠臂力稳住自身,不至于被重心拉拽,摔落下去。 只要过了中间这位置,上面便容易了些许,绳索也加粗了不少,所以脚踩着更为稳当。 宋烨不得不佩服,别看洛长安身段纤瘦,能坚持到最后,委实是了不得,这么距离,需要的是一定的臂力还有毅力。 他想,他的长安应该是靠着毅力,才能爬上这顶端。 洛长安一直在井口焦灼的等着,一刻也不敢离开半步,清冷的月光,稀稀落落的从树梢落下,四下依旧昏暗而安静。 时不时夜鸟惊飞,偶尔听得些许虫鸣声。 洛长安一颗心都系在井口,生怕自己一走开,底下就会传来动静,因此而错过了时机,害了宋烨! 焦灼不安,伴随着无边的恐惧。 洛长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怎么还不上来? 难道是那根腰带挂在绳梯上,所以宋烨没瞧见? 还是说,宋烨在底下出事了? 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洛长安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不似早些年那般没心没肺。 “宋烨?”洛长安哭得梨花带雨。 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帧画面。 画面之中,自己浑身是血的躺在大雨瓢泼之中,血水在身子底下不断蔓延,被雨水快速冲散开来,她的嘴一张一合,仿佛是诅咒,又像是起誓。 “若有来生,惟愿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活着,再不涉红尘情爱之事,断情绝义。”仿佛是有什么魔咒,她竟痴痴的转身,背对着井口站着,低声念叨了出来。 毫无察觉,宋烨已经爬上了井口。 只是,她这一句话,惊得宋烨面色骤变。 若非暗夜遮挡,只怕他…… 指关节死死扣着井口,宋烨轻轻的落地,脚踩着落叶驻足在她身后,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颤,仿佛惊慌到了极点,“长、长安,你在说什么呢?” 洛长安骤然转身,脑子当即清醒过来,“啊?什么?我说什么了?宋烨,你总算出来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下一刻,她一蹦三尺高,直接扑到了宋烨身上。 宋烨的心,狠狠震了震,死死抱紧了她,“傻瓜,我怎么舍得下你?” 第六百零七章 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唯有在宋烨的怀里,被宋烨抱着,洛长安才觉得心安,仿佛千难万险,唯有到了他这儿,才算尘埃落定。 “好了,我这不是上来了吗?”宋烨紧紧抱着她,托着她在半空,仰望着激动得嚎啕大哭的人儿,“别哭了,哭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洛长安一滞,“这黑灯瞎火的,谁还能看得见我?你少骗我!” “没人瞧见,可万一被人听见呢?”宋烨问,“你看看这周围,黑灯瞎火的,林木茂密,要是有人从这儿经过,大半夜的听到你的哭声,会以为什么?” 洛长安愣怔。 以为是鬼夜哭? “你会吓着人的!”宋烨打着趣。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我不哭就是!” 在外人面前,她何曾掉过泪,何曾有过这般撒娇的时候? 要知道,京陵城的洛小公子,那可是京陵城一霸,只有她把人家欺负到哭,哪有人家欺负她的时候…… 风水轮流转,终是也轮到她哭了。 “下来不?”宋烨笑问。 洛长安这才一直到,自己还挂在宋烨的身上。 不仅仅只是挂着,还以最为暧昧的姿势,挂在他的腰间,以至于方才还没什么异样的宋烨,这会倒是默默的举起了“手”,硌得她略有些微疼。 “不下来也行,我……” 还不等宋烨说完,洛长安慌忙松手,急急忙忙的从他身上跳下来,“下下下,我这不是下来了吗?你莫要冲动,毕竟我是有情蛊的人,万一把我折腾死了,吃亏的还是你!” 宋烨:“……” 问题是,到底谁先招惹的谁? “像我这么好的女子,男亦可女亦可,你得上哪儿去找?”洛长安舔着脸,毫不留情的夸赞自己,“能文能武,上天入地,什么都会,什么都能,简直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多少人眼巴巴的在后面等着求我爹呢!” 宋烨眉心微凝。 只听得洛长安又道,“丞相府嫁女,到时候这嫁妆就得十里长街的,那得什么排场?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你就知足吧!” “我……”宋烨刚要开口。 洛长安业已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起你后宫那些弱鸡,只懂得争风吃醋,抢你恩宠的娘娘们,与咱就不是一个台阶上站着的!” “唉!”宋烨叹口气。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不服气?”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服气!”宋烨忙道,“我是为自己感到庆幸,还好……早早下手了,否则定是要悔之晚矣。” 洛长安轻哼,“这还差不多!” “这是什么地方?”宋烨环顾四周。 洛长安回过神来,“这黑压压的,有些瞧不清楚,但上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来过这儿?” “来过?”宋烨想了想,“那就是,还在京陵城内。” 洛长安点头,“那是自然,我爹当时圈着我呢,死活不肯让我出城,我最熟悉的就是京陵城。不过,这肯定不是城内长街附近,那一带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你觉得熟悉,但又说不出地方,说明这地方你来的次数很少,又或者只来过一次。”宋烨沉静的分析,“应该是皇宫附近吧?” 宋烨这么一说,洛长安当下愣住。 “也是,若是临王府,我不可能不认识这地方,唯有皇宫那么大,我进来的时间尚短,所以有些地方逛过一次,但不怎么熟悉!”洛长安抿唇。 他们已经没有蜡烛了,眼下只能接着月光清辉,努力的辨别方向。 “可惜师父给的荧火馕没了,要不然还能当个灯笼照亮,看清楚这周围的一切。”洛长安有些无奈。 不过能逃出来,实属不易。 这一经历,饶是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亦不为过。 “火折子还在吗?”宋烨问。 洛长安点头,“还在,可火折子的光亮太小。” “不妨事!”宋烨道,“你且等一等,别走开,我马上回来。” 洛长安应声,瞧着宋烨快速走进黑暗里。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手里拿了一节木头。 “你这是作甚?”洛长安不解。 宋烨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然后连同找来的枯草一起,缠绕在木头的一端,“把火折子给我。” “给你!”洛长安快速将火折子递上。 临时的火把已做好,光亮归来。 洛长安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愣是捂着眼睛半晌才恢复如常。 “现在,看得够清楚了吗?”宋烨问。 洛长安眯了眯眼睛,默默的环顾四周。 熟悉! 对,很熟悉! “我记得了!”洛长安忽然叫出声来,欣喜若狂的蹦跶了一下,“我记得了,我记得了!这是皇宫啊!是皇宫!” 宋烨:“……” 皇宫? 他怎么不记得,皇宫里有这么个地方? “哎呦,就是冷宫狗洞后面的山,不过这就离冷宫远了点。”洛长安解释,“我之前跟吾谷,第一次被你抓进了宫,就想着逃离皇宫,于是乎就钻了冷宫的狗洞。” 宋烨记得这事,后来不还是被抓住了吗? 不过,他可不敢提这一茬,免得伤了她的自尊心。 毕竟钻狗洞被抓,的确有些丢人。 “我跟吾谷踩过点,这一带都没什么人,知道为什么吗?”洛长安双手环胸。 宋烨皱眉,“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乱葬岗啊!”洛长安白了一眼,看傻子一般看他,“你身为皇帝,肯定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我一进宫就闹清楚了。” 宋烨环顾四周,“乱葬岗在哪?” “总不可能就搁在冷宫后山,肯定要距离后山一段路程,虽然麻烦了点,但来日若是尸臭弥漫,也不至于飘进皇宫里,要不然被上面的人知道,肯定是要被打死的!”洛长安缓步往前走。 宋烨早前是皇子,忙着积蓄力量,争权夺位,如今是皇帝,忙着批阅折子,陪着她到处闯。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哪儿有这般闲情逸致,去了解冷宫外的乱葬岗? “宫里被打死的奴才,都是从冷宫后门送出来的,有些是罪奴,反正无人收尸,所以尸体就往乱葬岗一丢,便算是完事了!”洛长安缓步往前走,“就因为这样,皇宫乃至于附近的人,都不会来这片林子……晦气!” 宋烨点点头,“难怪宋墨把出口设在这里,全然不担心被发现。” “来丢尸体的,恨不能撒腿就跑,谁还留心,这儿有什么?”洛长安摇摇头。 宋烨抬眸,瞧着不远处的天际,“前面是怎么回事?” 洛长安一怔,旋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是…… 第六百零八章 宋墨,反! 前面不远处,天色有些异常。 按理说这样的夜色,四下黑漆漆的,即便是有些光亮,那也是万家灯火的缘故。 可…… “瞧着怎么有点像是起了火似的?”洛长安顾自嘀咕。 宋烨握紧她的手,“你可还记得回冷宫的路?” 这方向,只能从冷宫回去。 “记得!”洛长安点头,“我记性可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才黑灯瞎火的,所以她没认出来这是冷宫后面,如今都认出来了,自然晓得如何回宫。 宋烨颔首,“走!” 事不宜迟,赶紧回去。 殊不知,现在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洛川河急急忙忙的领着人进宫,眼下却陷在宫内。 瞧着周围一个个,拿着刀剑对着自己的侍卫,洛川河眦目欲裂,咬牙切齿,“临王殿下,您这是要谋反吗?” 宋墨叹口气,拂袖退开了跟前的人,“洛丞相,知道什么叫良禽择木而栖吗?北凉,变天了!” “放肆!”洛川河怒喝,“皇上健在,何来变天一说?宋墨,皇上让你禁足南春殿,你竟敢私自出逃,该当何罪?” 宋墨笑得何其肆意张扬,“皇帝早就不在寝殿里了,现如今应该是死在临王府地底下了吧?不过洛丞相大可放心,长安还活着呢!” 他还活着,她自然也没事。 洛川河心内一震,面上略有些迟滞。 “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会亲自下去,把她接回来,前提是……洛丞相可别做傻事,否则谁也无法预料,地底下会发生什么事?长安那么娇弱,不知道能扛多久?”宋墨轻呵,“放下兵器,本王就饶你们不死!” 洛川河张了张嘴,虽然爱女心切,却也知道宋墨此人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即便今日真的缴械投降,宋墨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长安。 “宋墨,你谋朝篡位,其罪当诛!”洛川河咬着牙根,“本相身为北凉的丞相,岂能与你同流合污?长安自然有她的命数,但是你休想以她为要挟,本相可不吃你这一套!来人,把这乱臣贼子,给本相拿下!” 宋墨退后一步,目光狠戾,“冥顽不灵!杀了!” 音落,宋墨转身就走。 简丰慌忙护着洛川河,边打边退,“相爷,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宫里已经被乱贼控制,咱们还是要先退出去为好,城外还有皇上的护卫军,还有十万禁军呢!” “该死的东西!”洛川河咬着牙,“撤!” 再在宫里待着,他势必会死在这里,宋墨已经疯魔,为了皇位不折手段,想来不会放过这里的所有人。 洛川河必须先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整个皇宫里,哀嚎声一片,火光四起。 “临王的人已经攻破了寝殿。”简丰护着洛川河急退,“相爷快走吧!” 洛川河呼吸急促,“曹公公呢?” “不见踪影,不是被临王所杀,就是逃了!”简丰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听闻宫里出了乱子,相爷立刻带着人进宫,谁知进来就跟羊入虎口似的,陷在了这里,真真是该死至极! “这个乱臣贼子!”洛川河捡起了地上的剑。 虽然不会功夫,但是手里提一把剑也是好的。 若是真的落到了这些人手里,他手里的剑就会变成自戕的刃,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自己,落在宋墨的手里。 宋墨害了他的长安,这是绝对不可饶恕之事。 洛川河最恨的,就是有人伤着他的心肝宝贝,但凡磕着碰着,那就是他这辈子的仇人! 出宫的路,已然被堵。 此刻想出去,委实难比登天。 不断有乱贼冲进皇宫,到处烧杀抢掠。 凡有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一时间,富丽堂皇的皇宫大内,成了人间炼狱。 哭声、喊声,融为一片。 刀光、火光,交织一处。 有人往宫外跑,有人往宫里冲。 宋墨的人已经彻底掌控了皇宫,然后便开始布防整个京陵城。 可笑的是,有人铁骨铮铮,有人为虎作伥。 杜双奇领着人进了栽月宫,身披甲胄,手持钢刀。 “你……”杜双燕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你敢谋反?” 杜双奇冷笑,“这是拨乱反正,临王原就是被先帝议储之人,奈何其母身份卑微,才让当今圣上捡了便宜。我如今这么做,是为了北凉天下,有什么做不得?” “皇上虽然想卸了我杜家的兵权,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一直以来都是善待你我,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杜双燕气急。 杜双奇面色骤变,唇角的笑容逐渐消失,目光狠戾的瞪着她,“怎么,跟皇帝睡出感情来了?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以为自己的位份是哪儿来的?如果没有杜家,你什么都不是!” “那也好过当乱臣贼子!”杜双燕冷声厉喝,“哥,你收手吧!宋烨若不是明君,那临王宋墨便是明君了吗?只怕宋墨登位,会比宋烨有过之而无不及!” 杜双奇也不是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宋墨只是想借着我长定侯府的手,夺得皇位罢了!他自身实力,根本不配坐上这九五之位。”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帮他?”杜双燕质问。 杜双奇轻嗤,“就因为他弱,所以我才要帮他上位,主弱臣强,只有这样,咱们长定侯府才能稳操胜券,大权在握。” “大权在握?”杜双燕红着眼,“你现在,还不够大权在握吗?兵将在手,杀戮无数,看看外面,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难道还不够吗?” 杜双奇压根不在乎外头死了多少人,他抖了抖身上的甲胄,瞧着手中明晃晃的刀刃,“燕儿,宋墨已经答应了爹,等他登基之后,以你为后,你就不要胡搅蛮缠,在意谁做皇帝了!” 闻言,杜双燕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都是要当皇后的人了,沉稳一点,稳重一些,有长定侯府在,你就安安稳稳的统率六宫。来日诞下皇子,那咱们杜家可就真的要……”杜双奇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杜双燕眼前晕眩,呼吸微促。 若不是寒霜快速搀住她,只怕是要倒在地上了。 至亲啊? 这就是至亲? 要榨干她一丝一毫的价值? “你们做的所有决定,我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第六百零九章 爹,照顾不了你了! 杜双奇似乎压根没在意,杜双燕的情绪波动。 在他看来,身为女子,能等当后位,那该是怎样的荣耀? 如此荣耀,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了,这事是我与父亲一致决定,无需经过你同意。你只需要知道,不久之后凤袍在身,你便是这北凉的皇后!”杜双奇冷眼睨着她,转而朝着外头走去。 须臾,他吩咐底下人,“传我命令,务必看好这里,不许任何人闯进来。这可是未来皇后的宫殿,谁敢擅闯,杀无赦!” “是!”众人俯首。 兵士快速冲进来,里里外外的包围了整个栽月宫,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我不需要!”杜双燕站在台阶上,冲着杜双奇的背影怒吼,“把你的人都给我撤了!” 这不是在保护她,是在监视她,控制她。 呵,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看不明白他们这些小把戏吗? 杜双奇幽幽的转过身来,周遭火把光亮,落了他一身的斑驳光影,他站在那里,面色已经显示极为不悦之色,“你说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把你的人都给我撤了!”杜双燕深吸一口气,“就算你们谋反成功了,我也不会当什么新帝的皇后,你们的厮杀是你们的事情,不要再扯上我!” 杜双奇呵笑一声,“让你当皇后,难道还委屈了你吗?你也不看看自己,二嫁之身,能当个皇后已经是你的福分,是我与父亲为你争取来的,你别不识好歹!” “以前,你们为了回到殷都,处心积虑的把我送到了宋烨的身边,现在你们谋朝篡位,又要把我送到新帝的身边。”杜双燕咬牙切齿,“我受够了你们的利用。” 杜双奇紧了紧手中钢刀,“你是杜家的女儿,这么要紧的事情,你不去做谁去做?燕儿,我与父亲对你是寄予了厚望的,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厚望?”杜双燕气不打一处来,半个身子都倚在寒霜身上,“我宁可不做杜家的女儿,不要你们的厚望。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好听得很!” 杜双奇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你再说一遍!” “不管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这一次,我的命运要自己做主,你们想要皇后,爱找谁找谁去,不要找我!”杜双燕也是个硬茬。 自打入宫,她就憋了一肚子火气。 现如今,算是彻底爆发。 “你们不记得我为杜家所做的一切,却一门心思的,想要利用我,说得好听,至亲至爱,可最后的最后,我这杜家的女儿,你的亲妹妹,还不如你手里的钢刀来得重要!”杜双燕厉声直指。 杜双奇愤然拔刀,“放肆!” “怎么,恼羞成怒了?”杜双燕毫无畏惧,“做贼才会心虚,你若是行得正坐得端,何来的这般怒意?口口声声说是光耀门楣,却踩着我这女流之辈往上爬,身为七尺男儿的你们,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要不是底下人拦着,杜双奇真的会冲上去,宰了杜双燕。 可见,是真的气急! “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了!”杜双燕努力平息心内的怒火,“不管你们谋反是否成功,你们的死生与我没关系,我要离开这里!远离京陵城,离开你们这些阴谋诡计,争权夺势!我受够了!” 杜双奇的刀子,劈头盖脸的袭来。 “主子!”寒霜慌忙将杜双燕扑倒在一侧。 杜双奇提着刀,凶神恶煞的立在她们面前,“最后一次警告你,想离开京陵城,活人没机会,死人可以!你要出去,就横着出城门!即便是亲兄妹,也没得商量!” 许是被吓着了,杜双燕一时间还真的没反应过来。 等着杜双奇转身离开,她才醒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眼一黑,登时晕死过去。 气急,攻心! “主子?主子!”寒霜疾呼。 饶是如此,杜双奇也没有回头,只是叮嘱底下人,看好栽月宫,不许任何踏出宫门半步,谁敢不从,当场斩杀。 “抓两个太医过来,给娘娘诊治!”杜双奇沉着脸离开,让人彻底关闭了栽月宫大门。 宫内,依旧凌乱一片。 洛川河已经退到了宫门口,谁知还没踏出宫门,便遇见了老熟人。 “洛川河!”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容脸。 洛川河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简丰看出了点名堂。 “相爷,好像是刘家的人!”简丰骇然。 洛川河借着明灭不定的火光,算是看清楚了,这不就是当初逃脱的刘满天? “刘家余孽!”洛川河身上染着血,瞧着眼前的刘满天。 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日的丧家犬,如今竟然翻身当了一回人?! “洛川河,我刘家这么多条人命,你也该还了!”刘满天提着剑,“今日,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踏出这皇宫半步,注定是要死在这里了!” 洛川河瞧着周围的场景,心知今日怕是死路一条,难以逃出生天,干脆把心一横,“简丰,你走吧!” “相爷?”简丰骇然。 洛川河有自己的打算,“你功夫好,想必一人……定然能逃脱,我这厢是不行了,他们盯着我,我死活是出不去的!” “相爷!”简丰浑身血色斑驳。 有自己的血,也有乱贼的血。 “走!”洛川河咬着牙,“与其两个人都死在这里,还不如留下一人,活出一人。来日遇见长安,替我好好照顾她,别替我报仇!” 仇恨这东西太磨人,他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仇恨折磨一辈子! “相爷,奴才誓死保护您,死也不走!”简丰抱定了必死之心。 洛川河冷不防把手中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远处的刘满天也是吓了一跳,宋墨说了,洛川河不能死,必须要活的。 这要是一剑下去,那还不得血溅当场? 宋墨的狠辣劲,刘满天是亲身经历过的,若是洛川河死在他面前,宋墨定然会以为是他逼死的,绝对不会放过他。 思及此处,刘满天的面色全变了。 “洛川河,你想干什么?”刘满天冷声厉喝。 洛川河冷笑,“本相是北凉的丞相,死也不会与你们这帮乱臣贼子为伍,落在你们的手里!” “相爷?”简丰红了眼。 洛川河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冲他大吼,“走!” “相爷!”简丰跪地,狠狠磕个头。 洛川河扫一眼周遭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简丰身上,咬牙切齿的喊了声,“滚!” 简丰飞身而起,纵然而去,拼死也得杀出一条血路。 下一刻,洛川河闭上眼,握紧了手中剑。 长安,爹照顾不了你了…… 第六百一十章 洛川河在哪? “洛川河!”刘满天惊恐的大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谁都没能反应过来。 刹那间,洛川河骤觉得手背刺痛,手中剑“咣当”一声落地。 剑刃只是划破皮肤,有些许血色浅浅流出,但……并不致命,在洛川河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所有人都已经扑了上去。 洛川河毕竟老了,这么一折腾,哪里还能反应得过来,直接被人扑倒在地上,死死的摁在那里,哪里还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洛川河,你敢死?”刘满天冷笑,居高临下的睨着被压制在地上的洛川河。 他弯下腰,伸手拍拍洛川河的面颊,满脸的冰冷与嘲讽,“老东西,新帝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我还等着看你被剥皮拆骨,斩杀于众人之前呢!” “呸!”洛川河愤然,“刘满天,你这是小人得志,别得意,就宋墨那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还能有你的好果子吃吗?” 刘满天倒是浑然不在意,“那又如何?横竖我已经是丧家犬,你没瞧见我这般德行吗?什么太师府公子,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是活一日少一日。” 洛川河眦目欲裂,“你们这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不得人心,必定倾覆!” “人心什么的,有什么重要?老百姓就是草芥,咱们想割多少就割多少,谁敢多说什么?人啊,唯有坐在这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才能体会到人生的乐趣!”刘满天起身,忽然一脚踩在了洛川河的脸上。 洛川河已经年迈,被这么一踩,哪里还有力气开口,整张脸都被他踩到了变形,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当了半辈子的丞相,百官之首,高高在上,如今也该试试,当个阶下囚的滋味了!”刘满天扫一眼众人,“把他带下去,送进大牢。” 底下人应声,“是!” “哦对了,好好伺候咱们这位丞相大人!”刘满天意味深长的开口,“千万别让他,太早的跟洛长安团聚,免得父子两个抱头痛哭,淹了这奈何桥!” 洛川河浑身直颤,可身子发软,哪里还有气力,被人拖了下去。 当了半辈子的丞相,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而且依着刘满天的意思,进了大牢之后,洛川河就要倒大霉了。 这些年丞相府积怨不少,若是他落在那些仇家手里,洛川河的日子会生不如死,他已然是这把年纪,大牢里的刑具加身,真真是……难以想象! 洛川河刚被拖走,杜双奇便带着人冲了过来。 “把洛川河交出来!”杜双奇方才瞧得真真的。 洛川河是被他们带走了,而且看那方向,应该是大牢。 “小侯爷在说什么?”刘满天嗤了一声,“交谁?” 杜双奇可没有耐心,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等于是豁出了身家性命在拼,为他宋墨拼一个皇位。 因此,宋墨就该感激涕零,对他们杜家,言听计从。 “怎么着,还想装傻充愣是不是?”杜双奇可不好惹,“把人交出来,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刘满天知道这杜双奇的脾气,可宋墨说了,洛川河不能落在长定侯府的人手里。 一旦长定侯府拿住了洛川河,就会以此来要挟文武百官,要挟宋墨,所以这洛川河得留在宋墨自个的手心里。 洛川河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在京陵城的势力可谓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如今抓住他,完全是因为他猝不及防,若是真的论就起来,一旦这洛川河跑了……又或者跟了杜双奇联手,宋墨就会腹背受敌。 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岂有拱手让人之理! “小侯爷,临王……哦不,新皇上要见洛川河,所以这人暂时不能交给您!您若是真的想要洛川河,那就得问上面,我不过是个奴才,做不了这主!”刘满天可不想当受气包。 丢了洛川河,他死路一条。 不交出洛川河,杜双奇现在就会让他变成一个死人。 进退维谷,他只能谋求自保。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谁都不想死! “你拿宋墨压我?”杜双奇冷笑,“脑子没毛病吧?他宋墨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我长定侯府扶持他登位,帮着他清理这些余孽,他能坐上皇位?别忘了,现在还没结束呢!” 可不,满宫里都还处于厮杀之中,什么都还没结束。 宋墨就算胜利在望,也得再等等,黄袍没有加身,龙椅都还没摸到呢! 要登位,得让文武百官认同,你不可能把满朝文武都杀了,如此一来,你就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还如何当皇帝,如何统治天下? 所以,宋墨需要洛川河。 洛川河是百官之首,他一句话,比什么都好使。 “小侯爷,我就是个拿刀子的,什么都不是,但人的确不在我手里,已经送去了皇上跟前,您若是要人,还是要去找皇上才行!”刘满天咬死了,这事他做不了主,跟他没关系。 杜双奇冷笑两声,“好,我这就去找他!” 语罢,杜双奇转身就走。 刘满天脊背发凉,唇角的笑渐渐消失。 长定侯府如此嚣张跋扈,无疑会成为宋墨的心头大患,就像当初的太师府。 宋烨当初为了除去太师府,引狼入室,如今宋墨又养虎为患。 刘满天想了想,这宋家兄弟,难不成都会死在这长定侯府的手里? 这可,真是讽刺! 洛川河被送进了大牢,大牢内外,防守严密。 听闻杜双奇已经赶往大牢,宋墨第一反应就是把人调离。 大业未成,满宫里都在诛杀宋烨的人,这会要是因为洛川河,与长定侯府的人发生冲突,显然是不理智的。 “你去吧!”宋墨瞧一眼身边的奴才,“做得干净点。” 黑衣男子行礼,“奴才明白,请皇上放心!” 这一声皇上,喊得宋墨心神荡漾,真是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浑身都,舒坦! 稍瞬,等着杜双奇赶到了天牢外头,只瞧见天牢内大火熊熊燃起,不少狱卒都在往外跑,提水的提水,扑火的扑火,场面乱作一团,好生热闹。 杜双奇委实愣了,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着火了? 天牢,起火? “洛川河呢?”杜双奇一把揪住打水的狱卒,“洛川河在哪?” 第六百一十一章 你杀了皇帝? “洛川河?就是洛丞相自己放的火!”狱卒满脸都是碳灰,“谁也没想到,他进来的时候,竟是身上带了火折子,人一走他就烧着了大牢。” 杜双奇要听的不是这些,“我问你,人在哪?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人呢?洛川河人呢?” “人在大牢里啊!”狱卒忙道,“就是他放的火,自然是把自己也烧死在里面了!” 杜双奇狠狠甩开狱卒,“我不信!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给我冲进去,把人捞出来!无论如何,我要见到洛川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坚信,这肯定是宋墨的阴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敢要抓洛川河,洛川河就烧死了? 杜双奇不信,打死也不信! 可这大牢里的火,燃烧得格外旺盛,火烧红了半边天,谁敢往里面冲,别说是洛川河,就算是洛神来了也没用! “冲进去,给我冲进去!”杜双奇歇斯底里。 如果洛川河被烧死了,那他所有的机会都会功亏一篑。 “我命令你们去救人,快!”杜双奇也没办法了,眼睁睁的看着一场大火,将半个天牢吞噬殆尽。 外头还在厮杀,没有多余的人手来救火,等到真的把大火扑灭了,早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漆黑的木炭,横七竖八的尸体。 那些没能跑出来的囚犯,都因为这场大火而丧生,有些是罪臣,有些是罪奴,更有些是尚未定罪之人。 不管生前冤不冤,反正就这样被烧死了,确实是挺冤的。 “当时,洛丞相就是在这个大牢里!”狱卒战战兢兢的指认。 所有的尸体,都还有些面目可认,唯有眼前这一具尸体,几乎是烧成了焦炭,什么都瞧不清楚,什么都辨不明白。 人死了,烧得面目全非 黑乎乎的,谁知道他是谁?怕是亲儿子洛长安过来,也未必能认得出,这是不是自家老父亲! “小侯爷,时辰这么短,宋墨一直没有出现,按理说不太可能……”底下人上前低语,“不太可能偷梁换柱,应该是来不及的!” 这是实话。 宋墨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并且从他们发现了洛川河被抓,到直接赶至天牢外头,几乎是分秒必争,没有任何的停留,宋墨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快速反应过来…… “难道,真的是洛川河?”杜双奇沉着脸。 亮闪闪的甲胄上,沾了不少漆黑的墨色。 他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默默凝视着那具,被烧成黑炭,蜷缩成一团的东西。 这,真的是洛川河? 他怎么还有点,不太相信呢?就跟做梦了似的! 洛川河身为北凉的丞相,就、就这么死了? “小侯爷,洛川河死了,咱们到时候怎么跟老侯爷交代啊?”底下人有些担心,老侯爷当时就说了,一定要活捉洛川河。 拿捏住洛川河,对他们长定侯府而言,是有益无害的。 可现在,洛川河死了,他们就等于少了一个筹码! “那还能怎样?人都死了,难道要我变个活人出来吗?”杜双奇咬牙切齿,“这洛川河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死,真是晦气!走!” 人都死了,还能如何? 眼见着杜双奇带着人离开,有狱卒悄然隐没在黑暗中。 宋墨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一会这边燃起火光,一会那边响起了厮杀声,“皇宫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是啊,如今算是热闹透了。 从宫外到宫内,真是太热闹了! 且这热闹,都是因为他宋墨,不再是他宋烨一人的专权。 “皇上,前面就是承和宫!”底下的小太监,眼巴巴的赔着笑,“贵妃娘娘自从挨了洛长安一顿打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这会还不定怎么样呢!” 宋墨轻哼,抬步往承和宫的方向走去。 西域的和亲公主,和贵妃。 这身份,何其尊贵。 谁知,竟也有挨打的时候,还伤得这么重,连床榻都下不了! 由此可见,宋烨对洛长安的宠爱。 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承和宫里的人,不可能听不到看不到,可谁也没法子,这里住着的是西域来的贵妃,现在贸贸然的跑出去,还不知会如何呢? 宋墨进了宫门,底下人快速将整个承和宫包围,里三层外三层,承和宫内外,一直蚊子都别想飞出去。 “贵妃在哪?”宋墨问。 承和宫的首领太监,赶紧把宋墨往寝殿领,“贵妃娘娘受了伤,之前服了药,这会还在昏睡着,临王殿下……” “嗯?”宋墨幽幽的望着他,“你是还没闹明白,外面是什么动静吗?” 首领太监扑通跪地,眼见着是快要哭了,赶紧伸手掌了自己几个耳刮子,“是奴才嘴笨,奴才眼瞎,奴才该死!皇上!皇上恕罪!” “哼!”宋墨旋即拂袖而去。 寝殿的大门被打开。 宋墨抬步进去,身边无一人跟随。 所有人,都被挡在了门外。 “谁?”百花公主如今虚弱得很,吃了药更是昏昏沉沉的。 隐约好似,有个人? “放肆!”百花公主伏在床边,呼吸微促,“谁让你进来的?给本宫滚出去!听见没有!滚出去!否则本宫,杀了你!” 身上的伤疼得厉害,又因为吃了药的缘故,百花公主每日都觉得,自己好像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分外煎熬。 听得她这般中气不足的声音,宋墨只觉得可笑。 “贵妃娘娘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还有能力杀了朕?”宋墨冷笑,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 美人犹怜,病容娇柔。 百花公主宛若无骨,好在听得还算清楚,这声音显然不是宋烨的声音,但他又自称为朕,这就有些怪异了。 窗外传来让人愠恼的嘈杂之音,百花公主想着,是不是自己病了的缘故,所以听岔了? 她徐徐抬起头来,下一刻便愣在了当场,“临王?” 临王宋墨,自称为朕? 这是什么情况? “以前是临王,现在可不是了!”宋墨俯身,幽幽的对上她的美眸,“现在,朕才是这北凉之主,是这皇宫的主人,天下的君王。” 百花公主骇然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宋墨,“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百花公主如此聪明,又岂会想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宋墨徐徐坐在了床边。 他一伸手,百花公主宛若被针扎一般,忍着剧痛缩了身子,蜷在了床角,一脸惊恐的瞪着宋墨。 “你你你……你谋朝篡位?你谋反?”百花公主瞬时面白如纸,“你杀了皇帝?” 第六百一十二章 最后一个问题 “有什么可惊讶的?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宋墨冷眼瞧着她的惊恐之色,“当初他也是靠着雷霆手段,才能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既然他做得,朕为何做不得?” 百花公主满脸惊恐,“可他已经是皇帝了!” “他做初一,朕便做这十五,有什么不可以的?”宋墨目色幽幽的盯着眼前的百花公主。 不得不说,这西域的女子,果然是美艳绝伦,举世无双。 只可惜,比起他的长安,还是只有表象没有灵魂。 他的长安,才是鲜活灵动至极! 不过,宋墨现在还有用得着她的时候,自然不会对百花公主下手。 “你……你想怎样?”百花公主方才是激动,但是激动过后,便也想明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宋墨对着干,是没有好下场的。 宋墨等的,便是她这句话。 一句话,就代表着百花公主服了软,有向他屈服的意向。 “朕不想撕毁两国协议,北凉和西域,理该和平共处,也不管这北凉是谁当皇帝,你这位西域公主都是和亲而来,想必和给谁,也是无所谓的。”宋墨这意思,何其明显。 百花公主额角有薄汗渗出,有些不敢置信的瞧着宋墨。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留着她这位和贵妃?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她这位和贵妃,已然是前朝的贵妃,按理说理该…… “你们北凉不是很重视这些礼数吗?本宫是前朝皇帝的贵妃,你要留着本宫,恐怕名不正言不顺的。”这点道理,百花公主还是明白的。 宋墨瞧着她,倒是没想到,这百花公主还是有点脑子,有点自知之明的。 “若是百花公主有意求和,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事,规矩是死的,到底是人定下的。”宋墨意味深长的开口,“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贵妃娘娘,在朕这里,没有洛长安,也不会有肆无忌惮的宠爱,你这西域来的公主,那就是贵客!” 百花公主骇然抬眸看他,显然,这话触动了她。 “宋烨对你怎么样,你心知肚明!”宋墨见她面上松动,当下继续撬墙角,“洛长安打了你一顿,宋烨都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于不断的为洛长安洗清罪名,可想而知在他那里,你没有分毫的地位可言!即便你是西域公主,又能如何?” 百花公主默默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在他这里,你没有特权!”宋墨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扎得百花公主心如刀割,却又不得不承认,宋墨所言,句句属实。 宋烨的眼里,只有洛长安! “公主来自西域,虽说是因为和亲而来,可身为女子,哪个不想嫁得如意郎君,为什么洛长安可以尽享荣宠,而你就只能在这里顾自凋零?”宋墨趁热打铁,“公主难道要像后宫那些女子一样,老死这宫里,孤寂一生吗?” 百花公主紧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朕想说的,公主还不清楚吗?既然在宋烨这里没有特权,为什么不放弃呢?人生不只是一个选择,若是换一条路,也许能得到公主想要的!”宋墨循循善诱。 百花公主垂着眉眼,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于宋烨,百花公主一眼就看中了,那样丰神俊朗的男子,集矜贵与优雅于一身,举手投足间,极尽帝王之正气,不管是从形态上,还是神态上来说,都完全符合百花公主的择偶标准。 反观眼前的宋墨则不然,宋墨虽然与宋烨长得很是相似,毕竟是一个父亲所生,但是从气质上而言,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宋烨如同旭日阳光,能让人心生向往。 宋墨宛若万丈深渊,能教人永堕黑暗。 一个身处光明,一个身处黑暗。 亲兄弟,也有本质上的区别。 “公主不相信?”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 百花公主故作镇定,“本宫是否相信,又有什么要紧?你已经占领了皇宫,已经夺得了最后的胜利,本宫就算是反对你,胳膊也拧不过大腿,不是吗?” “公主是个识时务的。”宋墨低头一下,“说的是这个理儿。” 百花公主垂下眼帘,眸色微转,“反正嫁给谁不是嫁,只要能维持北凉和西域,互为友邦的局面,本宫倒也是没什么可介意的。” “公主只管放心,你在宋烨那里有的,在朕这里也会有,但前提是……西域若是得了北凉改朝换代的消息,务必要保持镇定,支持朕!”宋墨终于挑明了来意。 邻国的支持,是很重要的。 毕竟,当日与西域签订议和协议的,是宋烨而不是他宋墨。 若是西域不承认宋墨这个皇帝,到时候兴兵来犯,宋墨还没有能力,在宫变之后,再有力量去抵御外敌,而且满朝文武,未必会真心听他调度。 宋墨需要的是时间,让自己做好所有准备的时间。 要坐稳这皇位,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你可以放心,若是父王和母后知道,本宫在你这里受到了善待,一定会支持你的!”百花公主若有所思的瞧着眼前的宋墨。 身上的伤,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洛长安给予的羞辱。 她时常在想,要怎么才能把这些羞辱,还给洛长安? 还要,加倍偿还! “如此,甚好!”宋墨起身,“公主好生养病,朕保证无人会来打扰,承和宫一切照旧,你还是尊贵的和贵妃!” 语罢,宋墨转身就走。 “你和洛长安相交甚深,听说你也喜欢洛长安!”百花公主忽然幽幽的开口,“宋墨,你如今是新帝了,别告诉我,皇后就是洛长安!” 宋墨顿住脚步,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但在转身的瞬间,又敛尽了一切神色,眼底带着晦暗不明的幽冷之色,“谁跟你说,洛长安会是朕的皇后?” “你们宋家的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百花公主想起自己这一身的伤,“别以为本宫松了口,西域与北凉的事儿,就不会受到影响,若然皇后是洛长安,那么本宫今日所有的承诺,都会不作数!” 宋墨没吭声。 “宋墨,本宫丑话说在前面,你可莫要骗了本宫,否则西域兴兵来犯,你这皇位依旧会坐得摇摇晃晃!”百花公主挺起腰杆。 在宋烨面前,她只有小心翼翼,因为那是自己真心喜欢的男人。 但在宋墨面前,她只讲利益。 本身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谈什么心慈手软?! “你放心!”宋墨轻哼,“皇后之位轮不到洛长安!” 百花公主如释重负,“最后一个问题,宋烨……真的死了吗?” 第六百一十三章 洛长安,是女子! 百花公主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个的心肝也是跟着颤了颤。 她能清晰的看到,来自于宋墨眼底的怨毒。 对于宋烨,以及宋烨拥有的一切,宋墨都是极其憎恶,并且怨恨的,明明是一个父亲所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壤之别?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时时刻刻偷心吊胆的王爷。 凭什么宋烨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洛长安? 而他宋墨,只能碾落尘泥,什么都不是! 宋墨不甘心,更多的是怨恨,怨恨父亲的不公,怨恨洛长安的无情…… “他死了,还是活着,与你有什么关系?”宋墨冷笑两声,“贵妃娘娘若还想做这个贵妃娘娘,务必看好自己的心,莫要让心肆无忌惮的走远了!” 百花公主心里直打鼓,知道刚才的问题不该问,可一时间实在没忍住,她是真的想知道,宋烨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朕倒是有一事不明,听说当日,你自恃救命之恩,对宋烨索恩?”宋墨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你这恩,是从何而来?” 百花公主一怔,许是因为猛地一抬头,以至于扯动了身上的伤口,愣是疼得龇牙咧嘴。 好半晌,她才稍稍缓过劲儿来。 “皇上连这个也要管吗?”这是她的秘密,即便这秘密不可能成真,但她也试过了,不是吗? 宋墨很是好奇,忽然想起了宋烨对洛长安的态度。 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宋烨对洛长安,是源于对丞相府的忌惮和拉拢,可后来瞧着宋烨对洛长安肆无忌惮的宠爱,他便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也许,这突破口就在百花公主的身上。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然会去查清楚!”宋墨抬步就走。 百花公主冷笑,“十多年前的事情,你要查,得去何处查?” 她就不信了,他能查出来这事。 “十多年前?”宋墨犹豫了一下,想起了一些事情,“西域使团第一次来京,那时候先帝还在世,宋烨只是个皇子。” 百花公主勾唇,“没错!” “朕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当日宋烨落水,是被人救上岸的。”宋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听说是西域使团的船,正好在边上经过。” 至于是不是西域的人所救,倒是无人可知。 “都对!”百花公主轻哼。 宋墨笑了,“你该不会拿这件事,去威胁过宋烨吧?” 提到这个,百花公主愣是提了一口气,憋在心口处,咽不下吐不出,是威胁过宋烨又如何?宋烨他……根本不吃这一套啊! “你威胁他?”宋墨想想都觉得可笑,“他若是吃这一套,你已经是皇后了!以救命之恩相威胁,可见所救必定是有所图,他最恨被人算计。” 闻言,百花公主骇然心惊。 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不过,救你这样的,应该是揽了功劳,往自个身上套吧?”宋墨打量着百花公主,“瞧着就不像是仁善之人,路见不平这种事,不适合你!” 百花公主气急,“就是我救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自己是怎么救的他?”宋墨循循善诱。 百花公主正在气头上,“我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然后救、救活了他!” “你觉得,朕会相信吗?”宋墨一个字都不信,“连朕都骗不了,你打量着要骗宋烨?贵妃娘娘,平素多补补脑子,也不至于在宋烨面前蠢成这样。” 百花公主咬着后槽牙,恨恨的瞪着他。 “你在宋烨面前耍过一次心机,他就再也不会信你。”宋墨太了解宋烨了,“生性多疑之人,是绝对不会相信,有过前例之人,你显然是犯了他的忌讳!” 百花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得不承认,宋墨所言句句属实。 宋烨,的确是个多疑之人。 吃一次亏,就再也没有第二次。 “而且,朕还能给你个提示。”综合她说的这些话,宋墨已然得出了一个结论,“真正救了宋烨的人,可能是洛长安!” 眉睫陡然扬起,百花公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你说什么?” “要不然,你以为宋烨为什么无端端的,对洛长安如此信任,如此宠爱?”宋墨轻嗤,“这点都还没想明白吗?” 百花公主僵在原地,始终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宋烨一心争权夺势,一心要当皇帝,为什么偏偏对素未谋面的相府小公子,如此容忍与纵容?”宋墨分析得头头是道,“显然,是洛长安曾经救过他,且没有以此事要挟过他,所以他才会相信,洛长安是个无心权势之人。” 百花公主面如死灰,所以她一直都是个笑话。 “在宋烨面前,你就是个冒牌货。”宋墨总结了一下,“他能忍你到现在,大概是因为你这西域公主的身份,你该值得庆幸,在你的谎言被拆穿的时候,他没有动手杀了你!” 语罢,宋墨拂袖而去。 百花公主彻底瘫软在床榻上,再也没了挣扎的气力。 一直以来,宋烨都很清楚,谁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一开始对洛长安好,都是出自于报恩,后来渐渐的发现,洛长安是个无心名利之人,便彻底的喜欢上了她。 “哦,忘了告诉你!”宋墨在门口幽幽的转过头来,“洛长安,是个女子!” 宛若雷击一般,打得百花公主外焦里嫩,接二连三的打击,实在是太过突然而狠绝。 但是宋墨很清楚,若不让百花公主死心,她未必会真的倒戈相向,到时候要是背后捅一刀,自己定会吃不消。 最狠的刀子,应该就是洛长安的女儿身! 女人对于同性的嫉恨,足以让她迷了心,蒙了眼睛,做出一些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出了承和宫,宋墨脸上的笑意,算是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吩咐下去,任何不得擅闯承和宫,哪怕是长定侯府也不行!”宋墨得时时刻刻防着长定侯府的人,毕竟他们也是这样防着他的,“务必保护和贵妃周全,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底下人哪敢违拗,皆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宫里的大火,还在继续蔓延。 刀剑声,依旧没有停歇。 想来这个时候,杜双奇已经得知了,洛川河葬身火海的消息。 不过是一介武夫,也敢跟他斗,真是找死! 不远处,刘满天急急忙忙的跑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 我要救她 “皇上!”刘满天行礼。 宋墨挥手,退了身边的人。 “洛川河那边业已妥善安置。”刘满天低声开口,“不过,简丰跑了,但是他身受重伤,想必跑不远,不可能跑出京陵城。” 宋墨面色微沉,“废物,一个奴才都抓不住!” 要知道,人到了极限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奈何,宋墨只要结果,不论过程。 “奴才该死!”刘满天行礼。 宋墨深吸一口气,“务必要抓住这个狗奴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简丰一直跟着洛川河,知道太多洛川河的秘密,若是有必要,撬开他的嘴,一定能拿到更多好消息。” “是!”刘满天知道这个意思,“奴才已经让人去搜城了,希望能赶在长定侯府的人之前,把简丰找到!” 宋墨冷喝,“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 “是!”刘满天慌忙行礼退下。 宋墨不好惹,惹急了是要吃人的。 “皇上!”黑衣男子上前。 宋墨眸色微沉,“人呢?” “您放心,被洛公子藏起来的人,如今已到了咱们的手里,您可以继续完成,未做完的活祭,不过这祭坛被毁,若要重建,还需要几日。”黑衣男子俯首低语。 宋墨狠狠闭了闭眼,“长安还活着!” 是,他还活着,洛长安自然也活着。 之前因为活祭被洛长安等人打断,所以宋墨受到了情蛊的反噬,以至于其后有些控制不住体内的情蛊,更无法再操纵洛长安。 如今,只有重拾活祭之法,让情蛊完完全全的听从他的掌控,洛长安才能回到他的身边,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去准备,务必两日内搭建好祭坛。”宋墨目光狠戾,“夜长梦多,朕可不想再拖下去了!” 黑衣男子先是一愣,显然这事儿有点为难,但终究还是点了头。 主子有命,奴才从命。 宫内一片腥风血雨,宫外又何尝不是。 长定侯府的人,和宋墨的人,正在满大街的跑,仿佛是在划拨地盘,各个分秒必争的,场面何其讽刺而可笑。 当军士冲进来时,绿音公主恰好醒转,只一眼这场景,便明白了发生何事。 “我再不济,那也是西域公主!”绿音公主气息奄奄的伏在床边,“你们北凉是想跟西域开战吗?滚!” 这挑起两国之争的骂名,谁也不敢担当。 不管是杜双奇还是宋墨,暂时还不想与西域开战,即便这绿音公主并非和亲公主,但该有的礼待还是要有的。 要不然,传回了西域,就等于打了西域的脸。 为了颜面,西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公主?”底下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外头已经乱作一团,临王谋朝篡位,皇上和洛公子至今下落不明。” 绿音公主心头一窒,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滋味,“你、你说谁,下落不明?” “洛丞相于宫中被抓,皇上和洛公子下落不明,生死难料!”底下人如实禀报。 绿音公主将将养得略有红润之色的面颊,刹那间煞白如纸,忍不住一口血匍出唇,“长安……” “公主?公主!” 绿音公主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个梦。 梦里,洛长安来看她了。 小妮子成日装成男人,一开始的时候,便是连她都被骗过了,还以为这俊俏后生真真是粉团捏的,唇红齿白,如此俊俏无双。 谁知道了最后,她才知道,这就是个小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却活出了自己。 洛长安的所有事,都是绿音公主想做,却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比如说横眉冷对百花公主,可百花公主死磕。 说起死磕,绿音公主充其量就是动动嘴皮子,真的要做点什么,她没有这个胆子! 怂,是因为被百花公主压制了太久,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让她不敢真的动手,别看她嘴皮子动得欢实,其实怂得要死。 是洛长安,让她站了起来! 洛长安是真的敢杠百花公主,而且是全身心的护着她。 “公主??” 耳畔,传来模糊的声音,倒像是洛长安? 虚弱的睁开眼,绿音公主只觉得视线里一片模糊。 “公主?”又是一声低唤。 大夫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了,怒急攻心,吐了血反而是好事,就是不能再刺激了,好生养着,千万别再动怒!我开服药,你们这就去煎了。” “多谢大夫!”奴才们将大夫送出了门。 绿音公主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您听闻洛公子出事,急得吐血晕过去了!好在咱们是西域来客,他们倒也不敢为难咱们,虽然包围了府邸周围,但还是允许咱们找了大夫!”底下人低声回答。 绿音公主没说话,无力的伏在床边,满脑子都是洛长安的事。 这丫头,到底是生是死?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是待不住的。 宫外头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定是要藏起来的。 由始至终,她都不知道,洛长安陷在临王府的事情,还以为小妮子现在在外面乱窜,所以才会生死不明。 底下人也不敢多说,万一主子再吐血,或者被活生生气死了,那可怎么好? 他们这些人,身处异乡,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他们就会变成无主的奴才。没有主子的奴才,还不是北凉人士,就会被发卖,后果不堪设想! 保不齐,会被人折磨致死,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故国。 现下的日子还算不错,所以每个人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绿音公主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你们放心,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即便为了长安,我也得撑住了!”绿音公主深吸一口气,幽幽的开口,“她要是还活着,必定需要有人帮助和庇护,我拼得一死,也得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她一把!” 她这条命,三番四次的,都是洛长安所救。 洛长安到了最困难的时候,绿音公主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坐视不管,更不能破罐子破摔,她得振作起来,悄悄的让人去找洛长安。 “你们过来!”绿音公主招招手,“我有事要吩咐你们去做。” 奴才们赶紧上前,压低了声音,“公主请说!” “你,悄悄的出去,去金银赌坊找坊主,务必与他联络上,若有洛长安踪迹,又或者吾谷他们的下落,务必通知我,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让他直言无妨。”绿音公主这会脑子很清醒。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长安,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第六百一十五章 伤得这么重? “公主!”一声低唤。 绿音公主骇然扬眸,“歌儿,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歇着,这儿我会处置。” 当初,若不是自己执意入宫,歌儿怎么会被百花公主害成这样?大夫说,她身子没大碍,但是经过这一事之后,来日在生育方面可能会有所问题。 虽然年轻,但终究是受了重创,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公主!”歌儿跪地行礼。 绿音公主忍着疼,掀开了被褥,“你起来,你这是作甚?” “公主,金银赌坊的事情,让奴婢去吧!”歌儿抬头,“奴婢身受公子大恩,无以为报,如今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就让奴婢去吧!” 绿音公主将她从地上搀起来,“可你的身子还没好,你就这样去?” “习武之人,不在乎这点伤,如果没有公子,奴婢早就死了千百回。这一次,也是公子所救,如今公子蒙难,奴婢岂能坐视不理?公主,让奴婢为公子尽点心吧!”歌儿泣泪恳求。 绿音公主点点头,“你有这番情义,我还能拦着你不成?只是你得当心,长安出了事,那些人肯定在找她身边的奴才,千万不可暴露了金银赌坊之事。” “奴婢明白!”歌儿拭泪,“奴婢与坊主相熟,坊主相信奴婢,所以去了那边也好说话。您手底下的人,坊主未必会相信!” 绿音公主想了想,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公主,那奴婢去了!”歌儿道。 绿音公主颔首,“你可莫要逞强,若是身子不适,就早些回来,咱们另想办法,这帮腌臜东西,满大街的搜捕,应该是有漏网之鱼,而且是大鱼,否则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难道是公子?”歌儿顿了顿,“又或者,是相爷跑出来了?” 绿音公主深吸一口气,“不管是谁,都得救!只要是与长安有关的,都得把人捡回来,如此一来,长安能放心,也不至于被人要挟,而投鼠忌器。” “是!”歌儿行礼,“奴婢这就去。” 绿音公主站在那里,眸色坚定,“要小心……” 歌儿头也不回的离开,她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否则洛长安也不会把她留在绿音公主身边伺候,虽然外头有人守着,但也没有重兵防守,只觉得这缠绵病榻的西域公主,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是以,歌儿出去的时候,并未有人留意。 街上到处都是乱窜的百姓,官军在烧杀抢掠,真真是一派流氓作风。 歌儿悄然闪进了后巷,从后巷叩响了金银赌坊的后门。 内里,传来一声低响,“什么人?” “是我!”歌儿三长两短的叩着,“我是为公子的事情来的。” 闻言,后门“吱呀”一声打开。 有人快速探出头来,“快进来!” 待歌儿进门之后,那人又开始左右张望,确定没人瞧见,赶紧把后门合上,再盯着内里站着护院,“盯紧了,小心点!” 护院连连点头。 “坊主!”歌儿上了楼。 坊主倒是一怔,“歌儿姑娘,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你病了吗?” 歌儿面上闪过一丝难色,“我是病了,但是公子出事,我不能坐视不理,眼下我在绿音公主身边伺候着,公主让我来与你们联络,若是有公子的消息,务必通知公主!” “绿音公主倒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坊主叹口气,“我们现在,也在找公子的下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公子绝对还活着。” 歌儿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只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是啊!”坊主叹口气,“我现在就是派人去找,务必要找到公子的下落。外头长定侯府的人,和临王府那帮乱贼,估计都在找公子的下落。” 就看谁,先抓住洛长安! “对了”坊主忽然眼前一亮,“你……” 瞧着坊主有些犹豫的样子,歌儿当即道,“咱们都是为公子办事,坊主不必客气!” “绿音公主那边怎么样?”坊主转了话锋,好似是在试探。 歌儿皱眉,“坊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面说,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公子与绿音公主的情分,您也都是看到的。” “我是想问问,绿音公主那边,能不能救人?”坊主有些犹豫,“咱们陷在这里,出入倒是没什么,但是要请大夫,有些困难!” 大夫? 歌儿犹豫,“公主身边刚请了一位大夫,为其诊治,若说是大夫,还真是有现成的一位。怎么了,坊主您不舒服?” “不是我!”坊主招招手,“你过来!” 说着,坊主领着歌儿进了杂物房。 “简大人?”歌儿骇然,“这是……” 坊主“嘘”了一声,示意她轻点声。 “伤得好重!”歌儿上前查看,“还活着!” 坊主点头,“是还活着,但若是得不到救治,我怕是他……也快扛不住了!可是这京陵城所有的医馆,都被人盯上了,也就是说,谁敢请大夫,谁家里可能就藏匿着……” 话到了这儿,不说自明。 “公主说了,只要是公子身边的人,不管是谁,都可以挪进府邸,外头少一分羁绊,公子就多一分安全,免得到时候投鼠忌器,被人拿捏着威胁!”歌儿斩钉截铁。 如此,坊主松了口气,“那就往公主府邸上挪吧?” “那外头的人怎么办?”歌儿担心的是这一路上…… 若是简丰能行走倒也罢了,可他现在昏迷不醒,浑身血淋淋的,这要怎么往公主府上搬呢?总不能麻袋一套,扛着就走吧? “天黑之后,咱就把人送过去,还望公主那边,早作准备!”坊主是江湖人。 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处事方式,避开那些个废物巡逻人,还是可行的。 “成!”歌儿点头应允。 坊主又问,“有了大夫,还得抓药啊,这肯定是刀伤剑伤,万一让人知道,会不会连累公主?” 瞧得出来,洛长安还是很在意这位绿音公主的。 “这你就放心,公子素来做事稳妥,当初为公主挑选府邸的时候,往后院搁了一个药庐,里面什么现成的药都有,还有人专门打理着,现如今大夫就在府中,更是万事俱备!”歌儿的话,如同定心丸。 坊主笑了笑,“到底是公子心细,干什么都得留后手!” “就是不知道,公子现在,在哪……”歌儿面色凝重。 坊主也不知道,那么多人派出去了,愣是没找到洛长安的动静。 当初临王府塌陷的事情被洛川河瞒了下来,所以谁也不知道,洛长安曾被埋在地底下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 第六百一十六章 满京陵城的找她 入夜之后,坊主便亲自与手底下的兄弟一道,将伤重的简丰套在麻袋里,悄摸着送进了绿音公主的府上。 “这是相爷身边的亲随,他只要活着,相爷就有救!”坊主一身黑衣站在绿音公主面前,言简意赅的解释。 绿音公主点点头,“把他抬进我的房间。” “什么?”坊主一怔,“进你的屋子?” 歌儿也有些诧异,“公主?” “长安给我选床榻的时候,留了一手。”绿音公主领着众人往内走,“当时我不明白,觉得有她在,我要什么机关密道?如今想来,她什么都算到了!” 的确,洛长安这人,就喜欢玩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床壁有一个机关,轻轻摁下去,里面有足够的空间,可以铺一张小床,藏起一个人。 “外头没有人的时候,他可以透透气,若是逢着有人搜查,就把他藏进去,万无一失!”绿音公主怕极了,再有人闯进来搜府。 之前已经搜过了一回,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回? “既然他如此重要,那我们务必要藏好他,保护好他。”绿音公主瞧着床榻上,浑身血淋淋的简丰,“他是相爷身边的人,那些人若是抓到他,肯定会严刑逼供。” 这是实话。 简丰日夜跟着洛川河,知道太多有关于洛川河的秘密。 不管是落在长定侯府手里,还是落在宋墨的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咱们,就保护好他。”歌儿斩钉截铁的说。 坊主系好遮脸布,“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们了,我先走,到时候有什么事,就来金银赌坊找我!” “好!”绿音公主点头,“一路小心。” 坊主颔首,带着底下人纵身一跃,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绿音公主让人去把大夫请了过来,让底下的奴才帮着清理了简丰身上的伤,待包扎完毕之后,又将秘阁里的床褥铺好。 “我……”简丰幽幽的醒转。 依稀记得,自己拼死杀出了皇宫。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哦,那些人穷追不舍,他双拳难敌四手,终是力有不逮,闪进了一条巷子里,晕死过去。 “这儿很安全!”绿音公主上前,“我是绿音公主,洛长安的朋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大夫好好诊治你,你一定要好起来,丞相和长安都等着你去救人呢!” 简丰诧异的瞧着,眼前的绿音公主,“这里是……” “是我的府邸,暂时不会有人闯进来,毕竟我是西域来的公主。”绿音公主道,“他们忙着谋朝篡位,此刻还顾不上我,你只管放心养伤。” 简丰呼吸微促,“相爷被、被抓了……在宋墨手里!” “我知道了!”绿音公主面色凝重,“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养伤!” 简丰闭了闭眼,终是伤重晕厥。 “这药,每隔两个时辰服一次。”大夫叮嘱,“身上的伤都刀剑所伤,得好生处置,有些伤……深可见骨,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绿音公主仔细听着,“大夫,有劳了!” “放心吧!”大夫道,“命是一定能保住的,所幸他也年轻,底子不错,只要好好养着,就一定能好起来。” 绿音公主满脸感激,“需要什么,只管说就是!” “是!”大夫行礼。 底下人把大夫送出去,绿音公主松了口气,虚弱的坐在了床边,她自个的身上,还有伤呢! “公主?”歌儿担虑的瞧着她,“您没事吧?” 绿音公主望着她笑,“顾好你自己吧,你的脸色也不比我好看多少!” “奴婢习惯了!”歌儿笑得有些腼腆。 绿音公主瞧着昏死过去的简丰,“总算是帮上了长安,哪怕只是帮一点,也是好的。” “简大人是相爷身边的亲随,成日与相爷焦不离孟的,所以他们想抓住他,肯定是为了对付相爷!”歌儿想了想,“相爷应该没事。” 绿音公主笑道,“你是长安身边的人,脑子比我好使,你且跟我说说,你家公子要是脱险,会躲在哪儿?” “公子这人做事,素来不按常理,很多人会以为,出了事就往外跑,可她应该不会离开京陵城,尤其是相爷被抓,公子更不可能丢下相爷不管!”歌儿细想着,“奴婢寻思着,公子应该跑到人多的地方,藏起来了!” 绿音公主:“……” 人多的地方? 这就难为她了,眼下这京陵城,也就是街上比较人多,洛长安总不可能在街上瞎逛吧? 街上,太危险。 “宫里人多,街上也人多。”绿音公主挠挠额角,“你说,她藏在宫里,还是藏在街上?” 歌儿想了想,“公子喜欢往人堆里扎,哪儿最危险,肯定躲在哪儿!眼下宫里很危险,但奴婢瞧着,人都往宫外跑,想来这些人都以为,公子不在宫里……” “你是说,长安在宫里待着呢?”绿音公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歌儿抿唇,“这只是我的猜测,公子若不在宫里,还有一个地方……” “哪儿?”绿音公主忙问。 歌儿笑得有些尴尬,“风月楼!” 绿音公主:“……” “公子混迹街头多年,这街面上就没有她不熟悉的地儿。”歌儿道,“风月楼是公子常去的地方,而且这地方都是女子,平时所接触的都是些达官贵人。” 一般的人,可不敢进去,要是这些翻脸无情的女人,在那些达官贵人的耳边,吹吹枕头风,估摸着就该有人倒大霉了! “长安不在宫里,就该在风月楼!”绿音公主皱了皱眉,“可惜我身上有伤,无法去风月楼,若是撑着身子离开府邸,又怕简丰出事。” 歌儿笑了笑,“不还有奴婢代劳吗?奴婢知道,公子平素喜欢去的几个地方。若是不在风月楼,那奴婢就转个地,总好过公主您两眼一抹黑吧?” “对,还有你!”绿音公主松了口气,“只是,你得小心,身子若是吃不消了,就别硬撑着,今儿不成咱就明日!” 歌儿点头,“奴婢明白!眼下天黑,奴婢先去一趟风月楼,去找胭脂姑娘。” “小心点!”绿音公主道。 歌儿行了礼,转身就走。 见着歌儿从后门进来,老鸨子赶紧把人领进了雅间。 “公子没来过。”胭脂姑娘忙道,“我们这厢也担心她呢!” 歌儿羽睫微垂,幽幽的叹了口气。 “别担心,咱们都会帮着找。”胭脂姑娘道,“这京陵城的花楼,咱都有熟人,互相问一问也就知道了,平素公子待咱们不薄,虽说是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可咱还真不是那种人!” 老鸨子道,“我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 歌儿行礼,“我替我家公子谢谢诸位!” 不在风月楼,又会在哪? 第六百一十七章 就怕使坏 风月楼没有人,所以歌儿便悄悄的去了一趟雅乐坊。 欣兰姑娘抱着琵琶,快速合上了房门,“歌儿,你怎么过来了?洛公子可还好?外头都在抓人,听说相府都被查抄了,相爷不知所踪,你……” “我现在没在相府伺候,在绿音公主身边伺候着,是公子的命令。”歌儿如实回答,“所以相府出的事,我暂时不知内情。” 欣兰叹口气,“谁知道呢,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那公子呢?洛公子现在何处?” “我也正在找寻公子的下落,欣兰姑娘这么问,想来我家公子也没来过。”歌儿幽然长叹,“如此这般,我又得换个地方去找了!” 欣兰姑娘放下琵琶,拽住她的手,带着她行至窗口。 窗口开一道缝隙,能清晰的看到外头的乱象。 “你瞧瞧外头的场景,能到处跑吗?听姐姐一句劝,不要随便乱走,眼下先保住自己再说!”欣兰姑娘也是好意,“洛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歌儿笑了笑,“可是公子待我不薄,于我有大恩,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管公子的死活,只顾着自己啊!多谢欣兰姑娘好意,既然雅乐坊没有人,那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洛公子这些年,一直照顾着咱们,要不是她,咱们这些人的日子肯定不好过,那些个灾啊难的,全赖她挡着,偶尔咱们不愿接人,也是她在跟前摆平,说起来……”欣兰姑娘笑得腼腆,“她对咱们也是有大恩大德!” 歌儿道,“公子为人仗义,又好疏财,旁人瞧着她顽劣不堪,实则不然。真的重情重义之人,岂会将情义二字挂在嘴上,等着旁人去夸赞?公子,不屑这些。” “是!”欣兰姑娘点点头,“你快去找找,我也会仔细留心着,若是有什么动静,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诶,是不是去绿音公主府上找你?” 歌儿颔首,压低了声音解释,“公主一门心思要救我家公子,是个信得过的,欣兰姑娘大可放心过来便是。而且府上的那些奴才,也都是公子精心挑选的,消息不会外泄!” “如此,甚好!”欣兰姑娘如释重负,“你快些回去,我会让人去问问。” 歌儿叮嘱,“那您可得小心。” “我知道!”欣兰姑娘眉心微凝,“若是走漏消息,就临王那性子,怕是会杀了我们这雅乐坊所有人!” 歌儿敛眸,临王宋墨,原该温润如斯,如今却是暴虐至极,以宋墨现在的性子,估计宁可错杀一千,绝不会放过一人! 待歌儿走后,欣兰姑娘叮嘱身边的人,去京陵城其他乐坊问问,洛长安失踪,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就歌儿一人去找,未免太危险。 人多力量大,也该是她们这些身陷风尘之人,报答洛长安的时候了! 风月楼没有,雅乐坊也没有,金银赌坊更没有。 歌儿犯了难,如欣兰姑娘所说,她不可能到处去问,洛长安在哪,万一惊动了那些人,不但找不到公子,还会给自己和绿音公主,带来杀身之祸。 公主府上还有个简丰,可不敢再把简丰也搭进去! 思及此处,歌儿只能暂先回了绿音公主处。 “你也莫要着急,咱们找不到人,说明他们也没找到人!”绿音公主已经冷静了下来,“既然大家都没找到长安,说明长安还是安全的。” 歌儿点头,“公主所言也有道理,只是奴婢担心……若是落在宋墨那狗贼手里倒也罢了,怕就怕,落在长定侯府的人手里。” 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狼心狗肺的东西,肯定不会让公子好过。到时候,还不定要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拿公子威胁相爷! “我瞧着,长定侯府的人应该没抓住长安,否则宋墨不会这么惬意,应该早就被摁住了咽喉,一定会对长定侯府动手。”绿音公主仔细的想了想,“我不担心长安在外面跑,她为人机灵,肯定不会落在那些人手里。” 歌儿听着,绿音公主这话,似乎还有下文,不由的心下一紧,“公主,您是还有话没说完吧?” “所以说,长安让你跟着我,便是有道理的!”绿音公主眯了眯眸子,“我只怕,他们找不到长安,就会狗急跳墙,想办法逼着长安出来。” 歌儿骇然扬起眉眼,“逼着出来?” “长安最重情义,最大的软肋自然也是情义。以前吊儿郎当,不就是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吗?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就没人会拿无辜者来要挟她。”绿音公主解释,“可你要知道,宋墨不是旁人,他实在是太了解长安!” 歌儿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如果宋墨真的要逼着长安出来,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办法呢?”绿音公主扭头望着歌儿。 歌儿面色发白,“如果真的要逼着公子出来,恐怕得死不少人。” “我怕就怕,这一点!”绿音公主怕那些人,会连累洛长安,更怕洛长安会心疼,最后自己走出来了,中了那些人的圈套。 歌儿也是提心吊胆,以她对公子的了解,若是宋墨真的拿那些人的性命为要挟,公子一定会自己走出来的。 这可如何是好? 奈何,她们无能为力! 京陵城那么大,她们保护不了那么多人,简而言之,这么多人……就看谁更倒霉,碰到了宋墨这个疯子。 “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绿音公主拍拍歌儿的肩膀,“对了,若是有机会,你帮我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形。” 歌儿一怔,“您是想问,和贵妃的事情吧?” “嗯!”绿音公主也不瞒着她,“毕竟都是西域来的,我就怕她不识好歹的,万一、万一做出什么事情来,后悔莫及!” 歌儿点点头,“您且放心就是,奴婢会帮着您去问一问,这宫里头什么事儿都是瞒不住的。不只是和贵妃,还有那位杜昭仪,估计也是重中之重。” “杜昭仪?”绿音公主皱了皱眉,“你是说,那个长定侯家里的女子?” 歌儿深吸一口气,“您也见过的!如今长定侯偏帮着宋墨,一起谋朝篡位,想来事成之后,应该有不少好处!” “比如说,皇后之位?”绿音公主当即反应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不言。 那么问题来了,洛长安到底在哪? 第六百一十八章 宋墨狗贼,你不得好死! 因为找不到洛长安,宋墨发了好大的火气。 “一帮废物!”他一脚踹飞了刘志得,“让你们找个人,居然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洛长安从地道里出来了。 这丫头素来聪慧,如今还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偷看这一切? 越是这样,宋墨的心里越慌。 以前的洛长安,做什么事都张扬而乖张,可现在她变了,变得无可捉摸。 宋墨觉得,自己越发不了解洛长安了,越来越无法掌控洛长安,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几近疯狂崩溃的边缘。 他自认为,自己是最爱洛长安的那个人,可为什么洛长安宁可选择宋烨也不选择他呢?不就是一个皇位吗? “长安,宋烨是皇帝,你便爱他,那么现在……朕也是皇帝了,你可会爱我?”宋墨顾自低语,呼吸微促,“滚,都给朕滚!务必要找到洛长安,若是让长安落在长定侯府的人手里,朕就要了你们的脑袋!滚!” 底下人疯似的跑出去,谁也不敢再逗留片刻。 刘志得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宋墨面前,“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此事。” “法子?”宋墨扬起头,幽然吐出一口气,“那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说得好,朕重重有赏。” 若是说得不好,他会活活踹死这没用的东西! “洛公子在京陵城混迹这么久,想必除了您之外,也该有什么最亲近的人吧?”刘志得低低的开口,“当然,吾谷除外,吾谷如今还在底下埋着,生死不明白呢!” 生死不明的,何止是吾谷一人,还有不少人也失去了踪迹,比如说简丰,又不是如说是寒山和曹风。 这两个宋烨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现如今都不知藏在何处呢! 迟早,也是个祸患! “皇上,奴才跟洛公子没什么交情,不知道她的行事作风,和谁接触过,可您跟洛长安曾经是至亲好友,可以把酒言欢,也可以吐露心绪,那您说……”刘志得顿了顿,“您对她的了解,是不是比咱们更多?” 宋墨逐渐冷静下来,风一吹,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好似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 没错,比起这帮奴才,他宋墨对洛长安的了解,那可是多得太多了! “依您之间,她若是有危险,会藏在谁家?又或者为了不牵连这些人,会不会悄悄的独自藏身?”刘志得继续道,“您了解她,更该知道她的脾性。” 宋墨轻呵一声,“朕自然是了解的,长安啊……别看着吊儿郎当的,实则骨子里极重感情,若是让她知道,她在意的那些人,都出了事……” “估计会马不停蹄的跑出来救人!”刘志得急忙接过话茬。 宋墨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憋了那么久的气儿,终于顺畅了! 真是舒服! 浑身都,舒坦了! “可是皇上,要先从谁身上下手呢?”刘志得忙问,“眼下与洛长安最要好的,应该是绿音公主,可这位绿音公主到底也是西域来的,万一没了轻重,伤了北凉与西域的和气,您看这……” 宋墨横了他一眼,“你当朕是傻子吗?那西域来的,不管是不是和亲公主,都不能动,眼下内乱未平,朕要是再动了西域的人,还要不要命了?” “是是是,是奴才愚钝!”刘志得赶紧行礼,“皇上圣明。” 宋墨想了想,“那就从……风月楼下手吧!” “花楼?”刘志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着,洛长安跟那些花楼里的姑娘,还真的生出了情义? 不能吧? “让你去你就去!”宋墨眯了眯危险的眸子,“尤其是那个叫胭脂的头牌花魁,务必要抓住她,明儿天一亮,就把她们都送到菜市口去!” 刘志得不敢忤逆宋墨的意思,行了礼便赶紧退下,心里却还是纳闷得很。 洛长安虽然混迹街头,吃喝玩乐样样会,可她毕竟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再怎么着也不会这般作践自己,喜欢上花楼的姑娘吧? 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冒死冲出来救人? 不现实! 刘志得寻思着,这宋墨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即便这样,宋墨已经开了口,刘志得自然是要照做的。 风月楼忽然间被官军包围得水泄不通,须臾,便是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此起彼伏,响彻整个花楼,震动了整个京陵城。 谁也没想到,这宋墨掌握了大权,竟是连风月女子都不放过? 这还没正式登基为帝呢! 若是真的登基为帝,还不知要怎样的昏聩无道…… “你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胭脂挣扎着,“放开我!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对我?放开我!放开!” 刘志得嗤笑两声,“放开?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没数吗?” 对于眼前的人,胭脂全无印象,“你是何人?为何要抓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连咱们这些苦人都不放过?” “胭脂姑娘容貌倾城,满京陵城啊谁不认识你?”刘志得难得有机会,亲近这样的美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伸手钳住胭脂的下颚,刘满天迎上胭脂的双眸,“真是美艳绝伦,人间绝色啊!” “呸!”胭脂淬了他一脸,“少拿你的脏手碰我!” 刘志得惋惜的收了手,捻着帕子慢慢的擦着脸,“现如今嫌我脏,待明日天一亮,你怕是要哭着求我,恨不能让我脏了你,以求活命的机会!” 胭脂的心,狠狠颤了颤,美眸里漾开些许泪花。 从他们进来,她便隐约猜到了这些人的来意,大概是她帮着找洛长安的下落,被人告发了,所以他们将她视为洛长安的同伙。 可那又如何? 同伙就同伙,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出身,能与洛长安当同伙,不丢人! “你休想!”胭脂咬着牙,“我虽然身陷风尘,是你们人人践踏的不知羞耻的东西,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看得清楚的。姑奶奶的眼睛没有瞎,你们这帮乱臣贼子,就是想抓到洛公子而已!” 刘志得一怔,“哎呦,不错,很有觉悟!实话告诉你们,今儿是皇上下令要抓你们,明儿天亮之后,就会把你们押解菜市口,如果洛长安不出现,你们就等着死吧!带走!” “你们放开我!放开……” 胭脂仍在挣扎,奈何力有不逮,“宋墨狗贼,你不得好死……” 第六百一十九章 换洛长安一条命,不过分吧? 刘志得把这风月楼里的人,抓了个干净,老弱妇孺,一个不留,谁知道洛长安会更在乎哪些人?干脆,全都抓了! 全都,送上菜市口。 一个时辰杀一人,这么多人,怎么着也能撑个两天吧? 听闻风月楼巨变,绿音公主和雅乐坊的人,皆是恨得咬牙切齿,心里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憎恨宋墨等人。 卑鄙无耻的小人,唯有黔驴技穷,才会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逼着洛长安现身! 她们只希望,洛长安千万不要出来! 一旦出来,那可就真的糟了! 天亮之前,宋墨去了一趟大牢,见了一些人。 大牢此前着了火,被烧了半边,好在另外半边,什么事儿都没有,里面的人也都安安分分的待着,谁也没有动弹。 见着宋墨过来的时候,阮佩扶着肚子,赶紧起身站在了栅栏处,“护法?护法?” 鬼叔从恍恍惚惚中醒转,冷眼看见牢门外头的模糊身影,当下愣了愣。 待看清楚了来人是谁,鬼叔幽幽的坐起身来,示意阮佩不要紧张,“临王殿下?您怎么大晚上的跑这儿来溜达了?这是天牢重地,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鬼叔?”宋墨笑了笑,“还认得朕?很好!” 鬼叔眉心陡蹙,“朕?” 阮佩也愣了一下,怎么临王也自称为“朕”呢? 这自称,难道不是皇帝专用?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不会真的听不到吧?”宋墨环顾四周,“朕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知道这儿还设了这么个地方。看上去,宋烨和洛长安待你们不薄,你们要洛长安的命,她却还是念了旧情,把你们都保了下来,只是囚在这样的地方,不见天日罢了!” 阮佩轻哼,“你想说什么?” “很简单,朕放你们出去,你们替朕找到洛长安和宋烨。”宋墨言简意赅,“对你们来说,是宋烨囚了你们,你们理该杀了他,如此才能重获自由,回到你们的领地去。” 阮佩没说话,转头望着一牢之隔的鬼叔。 “之前大牢里闹腾了一场,我道这么无缘无故的就起火了呢!”鬼叔轻呵,“原来,是你在谋朝篡位啊!” 宋墨冷笑,“这话怎么说得,如此难听?什么叫谋朝篡位,这皇位原就是朕的,朕只是拨乱反正,物归原主而已!” “说得可真是好听,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知道的,还以为贴了多少金呢!”鬼叔冷嘲热讽,佝偻着腰低咳两声,“宋墨,你确定要放我们出去?” 宋墨负手而立,“朕既然过来,自然是有心要放你们自由,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与朕合作?对于洛长安,你们了解得并不比朕少,朕知道……你们心里也是恨她的!” 鬼叔不说话,阮佩也没吭声。 如此,宋墨松了口气,“既然大家的目标一致,那为什么不能合作呢?宋烨的死活,朕不管,朕只要洛长安!” “你要洛长安?”鬼叔轻哼,“就不怕我杀了她吗?就因为她,以至于咱们先秦一族,沦为阶下囚,落得终身监禁的下场。” 宋墨笑了笑,“可今日,是朕给了你们自由,作为交换条件,朕只要洛长安一条命,应该也不过分吧?” 鬼叔没说话。 宋墨继续道,“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先秦一族能人众多,若是能齐心协力,想必找到洛长安并不是什么难事。与其在这死牢里,困苦一生,倒不如搏一搏,看看外面的阳光如何?” 语罢,宋墨拂袖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朕会等着你们的答复!” 眼见着宋墨离开,阮佩急忙开口,“护法,您怎么可以答应他,伤害少主?” 虽然他们是洛长安所关,可若不是洛长安,他们这帮人早就被洛川河处死了! 关了这么久,脑子也清醒了,很多东西都不再如从前这般坚持,不再如此固执,倒是一下子什么都想开了。 “我若不答应,他还会去找别人,伤害少主!”鬼叔扶着桌案慢慢坐下来,“缓兵之计,得先稳住他。” 如此,阮佩松了口气,“如此倒也是极好的!” “少主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虽然咱们这一族到此没落,可至少还活着,证明咱们存在过,便也就罢了!至于复兴,那都是前辈子的事儿了!”鬼叔摆摆手,“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少主……到底是不一样的!” 阮佩点头,“有少主在,先秦一族就还在,若是连少主都没了,那咱们可就真的没希望了,即便她是洛川河的骨肉,可她也是咱们的少主,此前是咱们没想明白,犯了糊涂事!” “是这个理儿!”鬼叔颔首,“我得先出去!” 阮佩有些为难,“外面肯定很乱,之前大牢还被人放火,估计又是什么阴谋诡计,您老要是出去,可得小心着!” “找少主,杀宋烨?”鬼叔有些想不明白,“洛川河那个老东西,在干什么呢?” 这一问,倒是把阮佩给问住了,“这……”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老东西是北凉的丞相,不可能坐视不理!”鬼叔顾自琢磨着,“抓少主,难道是为了威胁洛川河?” 阮佩瞪大眼睛,恍然大悟,“那就是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洛川河在他们的手里,但是他们撬不开洛川河的嘴,所以要拿少主去威胁洛川河!” 谁都知道,洛川河对洛长安视如生命,若是拿洛长安去威胁,洛川河死也愿意! “第二种可能,他们没抓住洛川河!”阮佩在丞相府待过一阵,知道这父子二人的心性,“思来想去,就想先抓住咱们少主?少主年轻又冲动,不似洛川河这般老谋深算,所以他们就打算,柿子挑软的捏?” 鬼叔站起身来,焦灼的在牢房内徘徊,“少主有危险了!” 可不是嘛! 看宋墨方才那神色,还有那言语之间的傲慢与势在必得之气,骨子里透着瘆人的狠戾,洛长安要是落他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少主虽然把咱们关在这里,却面面俱到,这儿的人更是毫无半点怠慢之处,咱们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只是不能出去,怕到时候又被人计较起来,被人追杀罢了!”阮佩脑子很清楚,“少主这样保护我们,所以……现在也轮到我们,来保护少主了!” 鬼叔郑重其事的点头,“不管如何,先找到人再说,断断不能让少主,落在宋墨手里!” “对!”阮佩赞同。 先,出去再说! “来人,我要见临王!我要见宋墨……” 第六百二十章 我数三声,你出来! 对于鬼叔的要求,宋墨自然没什么可怀疑的,他是看着这些人被关进了大牢,然后九死一生,活到了现在。 这些人对于祭祀一事,格外的慎重,筹谋多年却被宋烨一朝打破,想必内心的恨意,胜过旁人所能想象。 “朕的要求,你可都听仔细了?”宋墨还是不忘叮嘱。 鬼叔佝偻着腰,“你放心,我们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追踪,洛川河那老贼将洛长安藏得这么好,最后还不是落在了我们的手里?” 这是事实。 宋墨报之一笑,“就因为如此,所以朕才相信你们,支持你们去找宋烨报仇!朕只要洛长安,旁人死活与朕无关。” “好!”鬼叔点点头,“但有一桩事,我得先问清楚,若是遇见拦阻,又当如何?” 宋墨将一块令牌交给他,“他们瞧见这令牌,自然会为你让路,你只管把人给朕送进宫来!” “明白了!”鬼叔接过令牌,“希望如你所愿,洛长安还在京陵城,如果她已经离开,那咱们可就没法子了!” 出了京陵城,山高海阔,天地无边,谁知道洛长安会跑到哪儿去? “你放心!”宋墨很是坚信,“洛长安肯定还在城内!她与她爹洛川河,父女情深,肯定不会丢下她爹不管!你们只管埋伏在菜市口,留意着附近的动静,洛长安一定会出现的!” 鬼叔佝偻着腰,发出一声嘲冷的笑,“依我看,未必吧!” “何以见得?”宋墨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 鬼叔亦步亦趋的往外走,“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她跟宋烨在一起,肯定是要远走高飞的,洛川河虽然不是个好人,不可否认,他是个好父亲,你觉得他会什么都没安排吗?” “洛川河?”宋墨心下陡沉。 鬼叔回头看他,“洛川河老谋深算,唯一宝贝的就是他这个独苗苗,若是知道有这一日,你觉得他会没有退路?洛长安要是跟宋烨在一起,想必洛川河死也瞑目!” 为人父母者,总归是想让孩子平安喜乐,所以…… “她不会走的!”宋墨坚信,“就算洛川河要让她走,她也不会离开!朕太了解洛长安,她的心是肉长的!” 她对谁都心软,唯有对他宋墨,心硬如铁,没有半分柔软可言。 “但愿如此!”鬼叔纵身一跃,瞬时消失无踪。 宋墨咬着牙,“洛长安,你不会这么无情的,是吗?” 可他也是真的怕,怕鬼叔一语成箴。 如果洛长安真的和宋烨远走高飞了,那他该如何是好? “洛长安,你是朕的!”宋墨眦目欲裂,“谁敢把你带走?朕就要谁的命!” 刘志得上前,“皇上,接下来该怎么做?” “更衣!”宋墨扬起头,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去菜市口。” 刘志得愕然,“您要亲自去?” “洛长安什么样子,都在朕的脑海里,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朕都能第一眼认出来!”宋墨何其自信,“她骗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了朕的眼睛!” 刘志得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在寝殿外等着,其后便跟着宋墨出了宫。 今儿的菜市口,热闹非凡。 早些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得花了银子才能见着面,如今倒好,全部在刑台上站着,一个个花容月貌,一个个容颜依旧。 为首的是老妈子,还有胭脂姑娘。 花魁娘子,千金难求。 如今,怕是要殒命当场。 多少人扼腕叹息,奈何欲救不得! “动手吧!”宋墨开口,“挨个的来!从最不起眼的先下手,先留着胭脂,免得下手太快,长安来不及看见。” 刘志得行礼,“是!” 这酒楼正好在菜市口对面,二楼的雅间里,推开窗就能把菜市口的一切尽收眼底,难怪宋墨选了这么个地方,定是早就想好了。 下了楼,刘志得领着人朝着斩台走去。 胭脂认得出来,这人就是昨天夜里来抓人的,不过…… “哼,我当是谁呢?狗东西!”胭脂啐了一口,“要杀就痛快点,不要遮遮掩掩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吗?” 刘志得站在她面前,冷眼搜过周围,老百姓都被驱赶出来,就在菜市口附近围观。 若没有这些百姓,洛长安该如何混迹在人群里呢? 所以,这些老百姓应该来! “洛长安!”刘志得冷笑,“你可要看清楚了,这些都是你曾经救助过的人,你忍心看着她们因为你而死在这里吗?洛长安,你出来吧!出来,就可以救他们了!” 胭脂面色大变,连带着一旁的老妈子也跟着愣了。 “洛公子,你别出来!”胭脂愤怒的嘶吼,“我们死不足惜,你别出来!出来就上当了,不要中他们的圈套,千万不要出来!” 老妈子也醒过神来,“洛公子,你出来,我们也是一个死,千万别出来!” “倒是有骨气的很!”刘志得冷笑着,“我且看看,你们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能不能顶得住这剔骨的钢刀?刽子手可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心慈手软,怜香惜玉!” 胭脂咬牙切齿,“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费什么话?” “好!好得很!”刘志得手一挥,登时将风月楼里最小的孩子被拽上来。 胭脂愣怔。 老妈子也傻眼了。 这孩子是刚来风月楼没多久,早前是卖,身葬父的孩子,后来洛长安瞧着他可怜,就帮了一把,送进了风月楼当个杂役。 “他还只是个孩子!”胭脂愤然,“你们要干什么?” 刘志得让人把这孩子摁在了斩台上,“都上了菜市口了,你还问我们想干什么?胭脂姑娘,你虽然长得好看,可脑子似乎不怎么清醒!这都还没瞧出来吗?” “你、你……”老妈子红了眼睛,“畜生!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你们简直不是人!” 刘志得可不管这些,冲着乌压压的人群高喊一声,“洛长安,你看到了吗?这孩子是你赎回来的,你忍心看着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死在这里吗?” 底下,没有任何的动静。 “你再不出来,我可就动手了!”刘志得抬起了手。 刽子手,也抬起了手…… “我数一二三,你不出来,就别怪我让这孩子血溅三尺!”刘志得扯着嗓门嘶喊,“一!二!洛长安,你还不出来吗?我就要喊三了!” 风过无痕,四下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的盯着斩台上,为那孩子的生死揪心。 刘志得咬着后槽牙,嘶喊出声,“三!” 刽子手,握紧了手中刀…… 第六百二十一章 活该你爹不要你 手起刀落的瞬间,老百姓别开头,有些快速捂住了怀中孩子的眼睛。 胭脂泣不成声,老妈子也跟着哭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刘志得笑得凉凉的,“这是第一个,接下来,谁会是第二个呢?洛长安这么心狠决绝,你们真的还要护着她吗?这一次,咱们可不是闹着玩,是来真的。” “你们这些狗东西,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畜生!”胭脂泣不成声,“你们不得好死,会有报应的!” 刘志得早就不在乎什么报应不报应了,他都是这般模样,这般狼狈下场了,要报应早就报应了,现如今的他就是杀人工具,“你且等着吧,总有轮到你的时候!” “洛长安还是没出来!”缓了缓,刘志得摇摇头,“真是可惜了!下一个会轮到谁呢?杀了一个孩子,要不,再来个老的?尊老爱幼,谁也不能少,是不是?” 胭脂只觉得眼前这人,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修罗,吃人的魔头。 “往常,人人都说洛小公子顽劣不堪,行事乖张狠戾,如今看来,都比不上你的万一。”胭脂被捆得严严实实,自然是跑不了的,可这嘴皮子,还是能动得。 刘志得浑然不在乎,“那又如何?洛长安享了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该尝一尝,沦为阶下囚的滋味了!把那个老东西,给我拎上来!” 老厨娘被抓了上来,年纪都一大把了,谁曾想还会经历这样的死生大事。 与之前那孩子一样,老厨娘上来的时候,面不改色,一步一顿走得异常沉稳,甚至于没有开口求饶过,安安稳稳的站在了斩台前。 “行,自古侠义出风尘,你们这一个个花楼里出来的贱,人,各个都是硬气得很!”刘志得裹了裹后槽牙,“那我就看看,你们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厨娘毕竟是一把年纪了,该骂人的时候,是一点都不留情,“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模样可憎,想必这世上没有人愿意为你死,你说你得多可悲可怜?当然,前提是你得有多可恨!”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刘志得愤然。 厨娘深吸一口气,说不怕吗? 不可能。 到了生死关头,谁不怕死? 可她知道,洛长安不能出来。 小公子要是被抓住,京陵城就全完了,自己的那些家人和亲眷,都会陷入无尽的屠戮之中,就这临王如今的做派,不似个万儿八千的人,肯定是不会罢休。 如今,只有咬紧牙根,才能让家里人回到以前的安生日子里。 “我是嘴硬又如何?这点骨气你没有,你只配当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东西!”厨娘啐了一口,“这辈子,都干不了人事!” 刘志得恨得牙根痒痒,“杀了她!” 厨娘被快速摁在了斩台上,刽子手再次举起了刀。 “洛长安,你真的要躲一辈子吗?看看这些人吧!都是为你而死的!”刘志得被厨娘骂了一通,心里那叫一个愤怒,此刻更是扯着嗓门大喊着,洛长安的名字。 奈何,洛长安还是没出现。 如果洛长安一直不出现,刘志得几乎可以肯定,要倒霉的、要被扣在这斩台上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毕竟,这个主意,是他为宋墨而出。 结果不尽人意,他刘志得就会变成宋墨的出气筒,甚至……刀下亡魂,所以刘志得是真的着急。 四下有些喧闹,老百姓对于这血淋淋的一幕,从最初的好奇心驱使,到了现在的惊恐万分,谁也不想再在这样可怕的地方待着。 可周围有宋墨的人包围着,老百姓就算是想走,也不可能走得开,除非他们想变成斩台上那些人一样……无头冤鬼。 洛长安还是没有出现,唯有老百姓开始骚动,一个个的心惊肉跳,一个个的面露惶恐。 “都给我安静!”刘志得眦目欲裂,恶狠狠的瞪着胭脂和老妈子,“把洛长安,交出来,否则下一个就是你们!” 胭脂冷眼睨着已经接近疯癫的刘志得,“你可真是可悲可怜,杀了人却还是没能找到洛公子,就开始与自己过不去,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怕是亲爹娘都快认不出你这畜生了!” “你给我闭嘴!”刘志得仿佛被戳中了痛处,竟是心头狠狠揪起,心痛如绞。 胭脂可不会听他的,“一会让咱们把洛长安交出来,一会又让咱们闭嘴,你说你到底想什么呢?哦对了,方才我倒是真的没认出来,但是后来想想,我该是见过你的!” 闻言,刘志得惶然避开与她的对视,将脸别开。 “太师府当初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惜失败了,太师父子当场伏诛,但是很可惜,跑了一个!”胭脂之前一直觉得这人瞧着,有些眼熟。 后来仔细的想了想,才想起一个人来,倒也是之前听人提起过。 方才,胭脂忽然就想起来了。 “刘志得!”胭脂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旁的老妈子也跟着愣了愣。 难怪这人对洛长安有如此敌意,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刘家的人,可不就恨丞相父子入骨吗? “你给我闭嘴!”这三个字,对于刘志得来说,已经是最可怕的诅咒。 曾经的满门荣耀,以刘姓为荣,如今满目疮痍,只剩下可笑的笑话。 “果然是你!”胭脂冷笑着,“我还以为是谁呢?长成这鬼样子也敢出来见人?原来是太师府的大公子,难怪脸皮这么厚!” 刘志得接近崩溃,“你给我闭嘴!闭嘴!来人,堵住她的嘴!把她的嘴给我封起来!” “你封得住我的嘴,可你封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吗?你看看底下的这些人,哪个不认识你刘志得?你杀得完吗?杀得光吗?刘志得,你一出生就是太师府的大公子,生也是,死也是!”胭脂还在继续说着。 刘志得持着剑,“我要杀了你!” “小人得志,你这名字可真是没娶错。难怪太师不喜欢你,换做是我,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虚伪、卑劣的小人!你那兄弟虽然横行霸道,可他好歹也是光明正大,从不像你藏着掖着!”胭脂哼哼两声,“活该你被你爹嫌弃,到死都不愿带着你!” 刘志得眸色猩红,“你闭嘴!” 剑,疯似的朝着胭脂刺去。 刹那间,鲜血飞溅…… 第六百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 二楼雅间里的宋墨,猛地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往楼下冲过去。 鲜血飞溅的,不是胭脂。 胭脂闭着眼睛,以为自己是真的死定了,但她没想到,脸上一股子温热过去之后,再睁开眼,是刘志得捂着血淋淋的手,疼得面目狰狞。 “这是,怎么回事?”胭脂回不过神来。 老妈子倒是瞧清楚了,“方才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暗器,你看……这不就扎在这狗东西的狗爪子上吗?真是吓死我了,差点就捅死你!这王八犊子,活该,呸……” “别是洛公子吧?”胭脂骇然。 老妈子摇头,当下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也脑子糊涂了,洛公子会功夫吗?打架斗殴倒是能来两拳头,可这飞镖……你以为是拿筷子吃饭呢?这么容易?” “倒也是!”胭脂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洛公子,其他都好说。抓不住洛公子,他们就不可能真的谋朝篡位成功,只要这天下还没有易主,就还有机会!” 老妈子点点头,“我这当了半辈子的老妈子,做的都是送往迎来的生意,没想到,临了临了的,竟还是要大义凛然一回,真是世事无常,世风日下!” 可不就是,世风日下吗? 这朗朗乾坤,什么时候轮到这一介妇孺、烟花女子,来伸张正义? “妈妈,有时候咱们这碌碌无为的活一生,还不如……来一场轰轰烈烈。”胭脂笑了笑,“万人捧的滋味受过了,千夫指的日子也尝过了,要不试试这万古流芳的滋味?” 老妈子笑道,“还万古流芳呢?就咱们两个花楼里出来的,没得让人笑话!我就是觉得,做人还是有点良心的好,免得每回打雷,都会揪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雷给劈死了!” “可不是嘛!”胭脂瞧着底下的闹腾。 因为刘志得受了伤,眼下所有人的都在搜查乱贼,说是乱贼,其实他们这帮人才是真正的窃国乱贼。 “找!马上找出来!”刘志得的手上裹着厚厚一层布,是临时包扎的伤口,眦目欲裂之态,真是可怕至极。 老百姓吓得四处逃窜,谁也不敢再在这里逗留。 宋墨拨开人群,朝着一条巷子跑去。 “皇上?”刘志得一怔,回过神来便疾追而去。 宋墨方才看得清楚,有人动了手,然后闪进了这条巷子里,不管是不是洛长安,只要是帮了这些女子一把,那就是他的敌人。 当然,如果是洛长安派人来救人,那就更好不过,顺藤摸瓜,找到洛长安的同时,说不定连宋烨都能抓出来。 这条巷子极是幽深,七拐八拐的,一直在老屋子附近转悠。 老屋子落在这地方何止数十年的光景,瞧着破败,连带着这条巷子路,都是坑坑洼洼,偶尔用小碎石铺了些许水坑,保证日常行走。 可见,这条路也是有人走的。 “给朕搜!”宋墨手一挥,身后的亲随立时作鸟兽散,动作干净利落。 待众人分散开来找寻,刘志得才赶上来,“皇上?” “肯定就在附近,找!”宋墨缓步朝前走,他就不信了,找不到洛长安! 这丫头,肯定还没有出城。 刘志得跟在宋墨的身后,缓步走在这长长的巷子里,前不见人,后不见人的,谁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又或者后面会突然窜出来什么? 洛长安,到底在哪呢? 一墙之隔。 “过去了!”肤色略暗,男人一身粗衣麻布,细细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鬼叔点点头,“不能让少主先动手,否则少主暴露了,那可就真的糟了!只能咱们先动手,哪怕是暴露了,也好过让少主落在宋墨手里。” “对,少主绝对不能落在这狗贼手里,谁知道他会对少主做什么?”底下人都极为厌恶宋家的男儿,尤其是宋墨。 对比早前的皇帝宋烨,至少光明磊落,真心护着洛长安。 而现在的宋墨,自私自利,唯利是图,抓洛长安也不全然是为了得到她,还为了要挟洛川河,助他登上皇位。 试想一下,就这样一个人,先秦一族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少主,落在他的手里! “但愿少主能继续藏着,一定要藏得好好的,千万不要出来!”鬼叔幽然吐出一口气,“否则这局面怕是会被打破!” 底下人有些诧异,“护法,您说这皇帝还活着吗?宋墨这满京陵城的找人,不只是找少主的下落吧?他是想借着少主的手,抓皇帝吧?” 只有宋烨死了,宋墨才能心安理得的登上皇位,才能安枕无忧的坐在皇位上,否则,宋烨就是宋墨的眼中钉、肉中刺,终日惶惶不安。 “有可能!”鬼叔点点头,“先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的,先把人糊弄过去再说。那几个花楼的女子,怎么样了?” 底下人忙道,“您放心,这人都引开了,那边应该可以得手。” “这就好!”鬼叔抿唇,“但愿没有第二次。” 可宋墨这人,心狠手辣,就算没了风月楼的人,还有其他的人,可以要挟洛长安吧? 思及此处,鬼叔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脑仁疼得紧。 好在,还是救了一批人。 风月楼的人跑了,宋墨也懒得去追,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这条巷子附近,查找着洛长安的踪迹,可惜的是,挨家挨户的搜,竟然也没搜到任何痕迹。 巷子口,有马车经过。 刘志得这个狗腿子,第一反应就是把马车拦下。 “御使大夫家的马车?”宋墨眉心紧蹙,“叶芷兰? 这车上的女子,他是认得的。 早些时候,洛长安还在使劲的撮合他与这女子,后来,还是这叶芷兰觉得临王府无权无势,空有名头,私下里与自家父亲御使大夫商议着,绝不与临王府结亲。 如此,作罢。 连洛长安当时都觉得气愤,但被宋墨劝住了。 而现在呢? “你们想干什么?”叶家的婢女叽叽喳喳的,到了这会还有些趾高气扬的,“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你们敢对我家小姐无礼,仔细我家老爷一状告到皇上那里,到时候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刘志得瞧着眼前这一幕,隐约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日子,还有刘满天活着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他现在得出一个结论,不到最后,任何的嚣张跋扈,都会变成割肉的钢刀,致命的冷剑。 事实,的确如此。 宋墨冷眼睨着,走出马车的叶芷兰。 叶芷兰的脸色,瞬时白了白,在瞧见宋墨的瞬间,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第六百二十三章 她,藏在这里! “怎么是你?”叶芷兰心下剧颤,修长如玉的指尖,可劲儿绞着帕子,瞧一眼周围的境况,小脸煞白煞白的,足见恐惧到了极点。 宋墨手一挥,底下人便退开些许。 “叶姑娘?”宋墨叫得还算恭敬,“不好好的在御使大夫府内待着,满大街的乱跑,想必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吧?” 叶芷兰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何事? 只不过…… 平素里,她就是父亲最宠爱的小女儿,哪儿会计较这么多? “临王殿下!”叶芷兰笑得有些僵硬,“你的人拦着我作甚?我这厢正赶着回家,怕是不方便与您在这长街上叙话,若是有什么公务上的事,还是去找我爹吧!我怕是,也帮不上忙!” 刘志得冷笑,“叶姑娘可真是会往自个的脸上贴金啊!” “你!”叶芷兰瞬时憋红了脸,“我要回去了!” 宋墨站在那里,双手负后而立,“听说叶姑娘已经许了人家?许的是南林侯爷的世子?想来,也真是门当户对的,世子身份贵重,而南林侯爷更是受皇上敬重,乃是先帝留下的老臣,这倒是有权有势,极为符合叶姑娘的心意。” “你胡言乱语什么?”叶芷兰踩在杌子上看他,“当初是临王与洛长安不清不楚,如今临王是觉得我……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墨眯了眯眸子,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中意洛长安。 洛长安,不做作。 坦荡而来,坦荡而去。 干坏事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不会像眼前之人这般,明明是自个贪慕权势,非要说得自己很无辜似的。 “临王殿下若是没什么事,还是让你的人闪开吧,我要回家了!”叶芷兰又道。 宋墨敛眸,不语。 刘志得道,“叶姑娘怕是回不去了!” “为何?”叶芷兰心惊,扶着丫鬟的手,都有些瑟瑟发抖,“我是一介女流之辈,你们的争权夺势,与我何关?何况,南林侯府压根没有介入京陵城的事情,你们为何要对我……临王殿下,你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嗤笑? 刘志得摇摇头,“眼前这位已经不是临王殿下,而是……” “皇上!”刘志得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芷兰的美眸骇然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皇上?” 这是,谋朝篡位了? 她道京陵城有些乱,是因为宫里发生点什么,又因为皇帝原本就宠爱宋墨,由宋墨领着人满大街的跑,也是情理之中,谁知道…… 爹,没告诉她,外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出来,只是买一盒胭脂而已。 买胭脂罢了! “叶姑娘见着皇上也不行礼,还口出狂言,以下犯上!”刘志得叹口气,“您说说,就这样的罪名,还能放您走吗?来人!” 底下人重新围拢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叶芷兰慌了,“我未婚夫婿是南林侯府,我爹是御使大夫,你们敢!” 宋墨冷笑,“南林侯府又如何?比之长定侯府怎样?” “宋墨!”叶芷兰美眸带泪,“你放过我不行吗?” 宋墨想了想,“当日羞辱,今日偿还,风水轮流转,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把她,带回宫里去,妥善安置!” “是!”刘志得行礼。 叶芷兰被快速带走,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 “皇上?”刘志得环顾四周,“没瞧见洛长安的踪迹。” 宋墨瞧着来时的巷子,“继续找,就这一带,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挖出个人来!” “是!”刘志得行礼,低眉的时候睨了一眼手背上的伤。 虽然受了伤,飞镖穿过了手掌,疼得厉害,血也流了一地,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如此一来,宋墨就不会再秋后算账,也算是福兮祸倚之,祸兮福倚之。 远处。 有一佝偻老妇,低低的咳嗽着,冷眼看着这一切,终是亦步亦趋的推门进了边上的四合院,然后合上了房门。 这人啊,不能太得意。 否则得意忘形,会死得很惨! “师父?”佝偻老妇直起腰,瞧了一眼门缝里探出来的小脑袋,“回去!” 洛长安撇撇嘴,“师父?我都快被憋死了!” “那你是想落在宋墨的手里,被他弄死?”南歌缓步朝着房门走去。 进了屋,南歌重新合上了房门。 这地方算是灯下黑,宋墨怎么都不会想到,洛长安其实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惜啊……南歌这炉火纯青的易容之术,纵使洛长安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洛长安可不敢出去,外头现在乱糟糟的,满大街的抓她,她唯一能做的是,躲在地窖里,偶尔出来在屋内透透气,“我爹呢?” 南歌摇摇头,“我这还没来得及去找你爹的下落,就瞧见宋墨那个王八犊子,正在菜市口杀人呢!” “宋墨杀人?”洛长安冷不丁扣住她的手腕,“杀谁?不是我爹,难道是简丰?或者是吾谷?” 南歌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来,“不是简丰,也不是吾谷,而是风月楼的人,连那个你之前救下的孩子都没放过,还杀了一个厨娘!” “连杀两个?”洛长安一拳头砸在桌案上,“来日落在我的手里,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南歌叹口气,“宋墨指使刘志得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坏事干尽,好在有人救下了胭脂姑娘。不过,到底是谁呢?我还真是没瞧出来。” “你是说,有人在帮我们?”洛长安一怔,“但是又不知道是谁?” 南歌点点头,“没错,要不是那个人,胭脂姑娘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不过,宋墨也没抓住人,倒是把那御使大夫家的小姐,给带进宫里去了!” “御使大夫?”洛长安想了想,“不就是叶家那位?” 南歌道,“之前你还见过的,现如今指给了南林侯府那位!叫什么、什么兰来着?” “叶芷兰!”洛长安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得很,“当初这叶芷兰瞧不上宋墨,觉得宋墨无权无势,如今落在宋墨的手里,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南歌眉心微皱,“罢了,不管这些,眼下得先顾好你自个,至于旁人的事情,哪儿轮得到你来操心?这御使大夫又不是寻常人家,想必有的是法子,自己解决!” 哪怕是丢了个女儿,也是他们自己的命数如此。 “不知道宋烨,什么时候回来?”洛长安托腮。 南歌拍拍她的肩膀,“能从底下活着回来,已是奇迹,不要急,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可洛长安,还是担心……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我把孩子弄丢了 宋烨这一去,一直没回到,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动静。 到了夜里,洛长安被允许可以去院子里透透气,不似白日里这般紧张,而且这些人似乎已经渐渐的相信,洛长安大概跑出了京陵城。 搜索的范围,从城内延伸到了城外,而且加多了人手,专门搜寻城外方圆二十里以内的宅居。 其动静,可想而知。 “别太担心,皇帝始终是皇帝,他有他的责任,不管这件事是否有危险,他都应该去做。”南歌将核桃放在她手里,“不过,他既然是你的重生,那他的功夫,你应当信得过。” 洛长安凝眉看她,“可是师父,他有伤在身,行动起来肯定不似从前这般灵活,眼下宫里都是里宋墨的人,万一他……” 说到这儿,洛长安极是谨慎的闭了嘴。 大吉大利,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以前,我以为你这人,没心没肺,是从小被你爹给惯坏了,所以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想,唯一不碰的就是感情!”南歌自嘲般笑了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你动起感情来,比谁都认真。” 这是南歌始料未及的,也是从未想过的事情。 “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动了真心。”洛长安坐在门前台阶上,兀自剥着核桃,“我原本想着,离开京陵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带着我的钱,逍遥自在的混迹江湖。” 说到这儿,洛长安自个都愣怔了一下。 在她所有的计划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宋烨也没有她爹洛川河,可是现在好像全然变了,她变得多情,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南歌坐在她旁边,师徒二人一起剥核桃,“你以前的计划里,只有你自己。” 洛长安往嘴里塞了一片核桃肉,“师父,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 “现在说的是你,无端端的说起我作甚?”南歌摇摇头,起身就想走。 洛长安一把拽住她,拉着她坐回自己的身边,“说说嘛,说说你跟师公的事?” “有什么可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何况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话虽然这么说,可南歌还是难得的红了脸。 洛长安轻嗤,“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这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你让我怎么相信?还是说,夫妻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哎哎哎,夫妻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莫要胡说!”南歌急忙反驳。 洛长安啧啧啧了两声,“看吧,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师父,说说嘛,反正闲来无事,咱们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寻常夫妻,柴米油盐酱醋茶,偶尔也会争执。”南歌叹口气,眼睛里有光,也有泪,“他是我师兄,我们同门学艺,彼此最是了解。” 洛长安抿唇,“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 “随便你怎么说吧,彼时年轻气盛,为一点小事争执得面红耳赤,若是知道一别就是一生,我无论如何都会对他好点。”南歌垂眸,显然是戳中了泪点。 洛长安将核桃仁递给她,“谁也料不到以后的事情,这怪不了师父,那后来呢?” “后来他得罪了江湖人,累及我们母子,出事那天他有预感,找了个由头,让我们离开了家。”南歌喉间酸涩,说话的时候,都带了哭腔,“是我对不起他!” 洛长安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孩子丢了?”洛长安拍拍她的肩膀,“你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些歹人太过阴狠毒辣,暗箭伤人,你没防备罢了!” 南歌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她,“师兄已经走了,连儿子都被我弄丢了,我实在是愧对他!这些年,天南地北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孩子,我实在是个失败的母亲。” “如果我有孩子,一定会像你这样,伤心痛苦。”洛长安叹口气,“不过,你已经报仇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至少,为南歌的夫君报了仇。 至于孩子嘛……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你以为的血浓于水,有时候却只剩下一面之缘! “唉!”南歌拭泪,“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幸福太短暂,一辈子都在为这短暂的幸福而颠沛流离。” 说到这儿,洛长安忍不住问一句,“师父,那你觉得值得吗?” “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去问,值不值得了!不管是不是值得,都已经成为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我为此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南歌红着眼,“长安,很多事情是没有价值可言的。” 洛长安点点头,“就像是我在地下城的时候,想要跟宋墨同归于尽,也没想过值不值得!我只知道,不能让宋墨威胁到我爹和宋烨!” “是这个理儿!”南歌握住她的手,“答应师父,以后别那么傻,同归于尽解决不了问题,只能亲者痛仇者快!引蛊粉我已经找到了,眼下等这风头过去,就可以找绿音公主,把你的情蛊取出来。如此,你与宋墨斩断联系,就可以跟宋烨长长久久的幸福下去。” 洛长安扬唇,眉眼间满是笑意,“师父,我真的可以幸福吗?” “宋烨那么喜欢你,你也那么喜欢他,双向奔赴的感情是最幸福的!”南歌笑盈盈的望着她,眉眼慈和,“你还不相信师父的话吗?” 洛长安红了脸,“我信!所有祝福的话,我都信!人嘛,要往好的方面看,才能过得舒坦,过得快快乐乐的。” “也就是你,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南歌无奈的笑笑。 看上去,还是有点没心没肺,但是……真的好! “愁眉苦脸一天,嘻嘻哈哈一天,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洛长安站起身,舒服的伸个懒腰,“高高兴兴的才叫做人,不然就是活死人,活受罪!” 瞧着她拍拍屁股离去的背影,南歌笑得有些无奈,将地上的核桃壳儿捡起来,随手丢在了一旁的花坛里,“真是个讨人喜欢的。” 有洛长安在,似乎永远都没有烦恼,这人不会悲春悯秋,也不会多愁善感,什么事儿到了她这儿,三两句就过去了,好像……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想当初,南歌想自尽来着,还是洛长安一顿臭骂,给骂活了过来。 这一眨眼,竟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小丫头,要幸福啊!”南歌低语。 只是,宋烨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第六百二十五章 活着才是真理 宫里的情况,与外头相比,委实好不了多少。 宋墨生性多疑,自己住的地方,更是重兵防守,层层叠叠的军士,齐刷刷的站满了所有的角落,别说是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宋烨白日里委实没机会行动,但是到了夜里,总算有了机会。 别的地方不熟悉,这宫里是最熟悉不过了。 换上太监的衣裳,脸上是南歌给的皮面,任是谁也认不出来,他就是皇帝宋烨。 行走在夜色浓重的宫禁中,处处可见往来的乱贼,在搜寻着什么,哀嚎声虽然渐渐消失,但所剩下的嘈杂之音,仍是不绝于耳。 这宫里,还是不安生。 宋墨要将宋烨留下的那些人,赶尽杀绝,不留任何的祸患。 可他又无法真的将人斩尽杀绝,是以这事儿进行得很是疲累。 白日里,外头发生的事情,宋烨伏在梁上听得那些嘴碎的老奴才们说起过了,好像是风月楼出了事,为的就是把洛长安引出来。 有南歌在,宋烨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洛长安会跑出去。 只不过…… 冷宫位置开始倒腾一些东西,让宋烨极为不快。 “快,快点,皇上可都说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架好这祭坛,若有差池,尔等提头来见!”底下人不断的呵斥着。 奴才们不知道,这祭台是用来干什么的,都以为这大概就是一种刑罚,用来惩罚那些不顺从,不听话的反对者。 一帮人,围拢在冷宫里,倒也算是捡回一条命。 外头那么乱,他们这些人命如蝼蚁,出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死? 若不是情形不对,不能打草惊蛇,宋烨肯定一把火烧了这些东西,省得到时候洛长安又要受到宋墨的挟制,宛若行尸走肉般活着! 咬咬牙,宋烨只得小心翼翼的先行离开。 大概是嫌弃,原先的寝殿是宋烨住过的,现如今的宋墨,住在长乐宫里,睡在洛长安睡过的床榻上,枕着洛长安枕过的头枕。 他觉得,这样就能离洛长安越来越近…… 宋烨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寝殿,纵身一跃,上了房梁,说来这小两口还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都喜欢把东西藏在两个地方,要么高高的房梁上,要么就在床底下。 拿到了玉玺之后,宋烨无奈的钻进了床底下。 须臾,出来。 洛长安的东西,藏得极好,但眼下不应该再藏在此处了。 宋墨至今还没有行动,还在布置着登基之事,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收好东西,宋烨从后窗窜出,时间不早了,得早点出去,否则洛长安定是要担心坏了,小妮子要是着急,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眼见着是要到宫门口了,忽然间,一对巡察军士快速从身边跑过去,宋烨身子一撇,藏身在边上的奴才堆里,没敢吭声。 不远处,传来嘈杂之音。 边上的奴才絮絮叨叨,说是前面好像发现了先帝的人。 宋烨的眉心跳了跳,这先帝说的就是他本尊! 这人都还死呢,他们就喊上“先帝”二字了,回头抓着宋墨,他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良心没人性的东西。 都说打弟弟要趁早,自己果然是仁慈了太久,下手太晚了! 早知道是这样,就应该小时候,狠狠的揍! 往死里揍! 待军士过去之后,奴才们当即作鸟兽散,各自去干活。 宋烨顿了顿,疾步朝着前面跑去。 及至转角处,纵身一跃,翻墙入了边上的宫殿,这地方原是给守卫宫门的那些侍卫们,更衣整理,稍作休憩之用。 这地方,宋烨还真是没来过。 但是,方才军士都在搜查,可见是有所发现。 外头骤然响起了脚步声,宋烨一扭头,便瞧见床底下的帷幔,有些轻颤抖动? “出来!”宋烨低喝。 见着没动静,宋烨干脆弯腰,直接将帷幔掀开。 得,底下瞬时滑出个人来,哆哆嗦嗦的,好半天都站不起来,跪在那里一个劲磕头,“奴才只是个伺候人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曹风?”宋烨低喝。 曹风骤然僵直了脊背,心头咯噔一声。 这下,完犊子了…… 怎么就被认出来了呢? 这声音,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起来!”宋烨道,“待会我把人引开,你顺着宫道往偏门跑。别闯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会回来带你出去!” 曹风猛地醒过神来,骤然抬头望着宋烨,“皇、皇上?” 这张脸有点陌生,曹风不太敢认。 “怎么,自己的主子都不认得了?”宋烨轻嗤,“起来吧!” 曹风还是有些腿软,额头上满是虚汗,一张脸白得吓人。 “能藏到现在还没被宋墨抓住,也算是有点本事!”都这个时候了,宋烨还不忘调侃两句,“照着我的话去做,我带你出去!” 曹风瑟瑟伸出手,“皇上,奴才腿软!” 宋烨:“……” 无奈的轻叹一声,宋烨伸手,将曹风搀扶起来,“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宫里的老人了,竟是这般胆子?出息!” “奴才也是没想到,自个这么没出息!”曹风真想哭。 躲躲藏藏了这两日,差点没把他给逼疯了。 “我先把人引开!”脚步声越来越近,宋烨毫不犹豫的冲出房间。 曹风正想开口,奈何…… 没胆! 宋烨早已走远,外头的脚步声也紧随而去,不断的有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 “快,抓住他!人在那里!” “快,他往御花园跑了,快抓住他!” 曹风整理了心绪,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外头的确没人。 深吸一口气,曹风撒腿就跑。 这宫里,如今可以用龙潭虎穴来形容,到处都是重重杀机,稍有不慎,就再也出不去了,落在宋墨的手里,还不如一头撞死。 如宋烨交代的,曹风在宫偏门处藏起,大簸箕套在身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透过缝隙,瞧着外头的动静。 希望,皇上没事! 希望,皇上带他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前面终于跳出个黑影来。 曹风哆嗦的厉害,也不敢吭声,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来人是谁,否则就这样冲出去,怎么死都不知道? “曹风?”宋烨皱眉。 这奴才,藏身的本事还真是不赖。 “皇上?”曹风哆嗦着掀开身上的簸箕,“奴才在这儿呢!” 宋烨叹口气,一把揪住曹风的肩膀,“抱紧我!” “欸!”曹风一声应,瞬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然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这个时候,可谈不上什么大不敬。 命,只有一条! 活着,才是真理…… 第六百二十六章 我爹呢? 僻静的河道边上,冷风拂过。 曹风打了个寒战,总算恢复了神志,脑子也跟着彻底清楚起来,赶紧给宋烨下跪行礼,“奴才叩谢皇上救命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这是想帮着宋墨抓住朕?”宋烨掀了唇角,自嘲般笑道,“起来吧,都什么时候?你看看朕这样子,像一国之君吗?再也没有比朕,更落魄的皇帝了!” 曹风拭泪,“不管皇上变成什么样子,在奴才眼里心里,这北凉的皇帝,只有您一个,也只能是您!宋墨这奸贼,早晚会有报应的!” “罢了,能活着就是好事,朕还担心你……”宋烨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 曹风点点头,“皇上,您是从临王府地底下出来的?” “是啊!”宋烨至今心有余悸,想想都觉得可怕,也觉得自己的命真大。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身上带着伤,所以不能跟那些侍卫起冲突,否则吃亏的是他自己,他只能暂避锋芒。 若不是为了取回东西,宋烨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宫的。 “对了,可有洛丞相的消息?”宋烨之前绕了一圈,居然没发现洛川河的踪迹。 如果落在宋墨的手里,宋墨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会落在杜双奇的手里,长定侯府不是省油的灯,自然要拿洛川河威胁宋墨等人。 思来想去,宋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是不是跑出去了?”宋烨忙问。 曹风面露难色,“皇上,奴才在宫里这两日,其实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是大牢里起火,把洛丞相给烧死了!” “什么?”宋烨骇然。 心头狠狠一震,如果洛川河死了,那洛长安……岂非要伤心欲绝? “但是……”曹风犹豫了,“奴才觉得,洛丞相没死,应该是落在了宋墨那狗贼的手里。” 宋烨有些着急,“此话怎讲?” “当时天牢大火,去救火的居然是长定侯府的人……”曹风跟着宋烨这么多年,可不是白跟的,脑子是必须随时携带,否则宋烨也不会留他在身边伺候。 宋烨眯了眯眸子,“所以洛丞相身死,也是长定侯府传出来的消息?” “是小侯爷亲眼所见。”曹风意味深长的开口,“但是……宋墨这狗贼没有去天牢查看,这就让奴才很是不明白了,洛丞相对长定侯府而言,如此重要,难道对宋墨这狗贼,就没什么价值?” 宋烨笑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宋墨这小子……” 只要洛川河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别的,宋烨都不在乎! “奴才觉得,这可能是宋墨狗贼放的烟雾。”曹风说,“目的是为了迷惑长定侯府那边?要知道,洛丞相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不管是在朝廷上,还是对天下人而言,都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宋烨还是比较赞同这话的,“曹风啊曹风,现如今到学会了看事情的另一面,不错!” “多谢皇上夸赞,奴才这也是跟您学的!”曹风笑呵呵的凑上去,“只是皇上,咱们现在去哪?满京陵城都是宋墨狗贼的人,您……” 宋烨眉心微凝,“可有寒山的下落?” “暂时没有!”曹风摇头,“当时他是跟着洛公子,一起去的临王府,事发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皇上您没瞧见他?” 宋烨摇头,“塌陷之后,朕便与洛长安陷在了下面,其他人委实不知道情况如何!” “皇上,您可有什么别的打算?”曹风忙问。 宋烨想了想,“你先跟朕回去,到时候另行安排。” “是!”曹风颔首。 悄悄的,宋烨领着曹风回到小院。 南歌第一个出来,“谁?” “我!”宋烨低声回答。 屋内,洛长安急忙冲出来,一下子扑进了宋烨的怀里,“你可回来了,怎么才回来,是要生生吓死我吗?” “我没事,但是去把东西取回来了,免得到时候被宋墨搜到了,反而成全了他。”宋烨含笑拥着她,“吓坏了?” 洛长安扬起头看他,在他面上“吧唧”了一口,“你没回来,我这一颗心总是悬着,如今你回来了,我便也放心了!外头那么乱,谁知道宋墨还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蓦地,洛长安眉心微凝,脑袋一歪,刚好瞧见立在后面的曹风。 “曹公公?”洛长安默默退出宋烨的怀抱。 曹风赶紧行礼,一脸的慈母笑,“老奴叩见洛公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行什么礼?活着就好!”洛长安想起方才自己的飞扑,不由的耳根微红,面颊略有些发烫,“那个……还是进去说话吧!” 南歌忙道,“外头不是说话的地,进去吧!” 宋烨颔首,牵起洛长安的手,疾步进了屋子。 外头不太平,还是先下地窖为好。 这原就是南歌的小院,后院的地窖里原是储存粮食的,干燥而恒温,住在里头着实没问题,而且有那么多粮食和水,够安安稳稳的过一阵子。 “皇上,您和洛公子一直就住在这里?”曹风忙问。 宋烨瞧一眼周围,“有什么不好,比起那黑漆漆的地下城,这儿委实不错。” “是奴才没用!”曹风扑通跪地。 洛长安双手环胸,“曹风啊曹风,方才我说什么来着?你都当耳旁风吗?怎么着,膝盖软,动不动就下跪?这是在宫里吃了多少亏?” “洛公子不知道,宫里现在简直是人间的阿鼻地狱!那宋墨狗贼,在宫里到处翻找,到处杀人,随处可见鲜血和死亡。”曹风不敢想,自己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惊恐,惊惧。 随时面临,死亡! “宋墨已经疯了!”这是洛长安的结论。 曹风连连点头,“是!” “那我爹呢?”洛长安忙追问。 曹风哑然。 这话怎么回答? “我爹不在宫里?”洛长安忙问,“丞相府已经在杜双奇的控制之中,所以我爹不可能在丞相府,唯一的可能是事发之后,他进宫去了……” 身为丞相,爹是绝对不会逃出京陵城的。 “相爷他、他……”曹风悄悄的打量着宋烨。 宋烨握住洛长安的双肩,“长安,冷静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洛长安瞬时红了眼,唇瓣止不住轻颤,“我爹呢?” “相爷暂时……暂时下落不明!”宋烨低语。 洛长安眼一闭,瞬时意识全无。 “长安?” “长安!” 第六百二十七章 你脑子没事吧? 洛长安到底还是晕死过去了,一时半会的醒不了。 “在地下城的时候,受了不少惊吓,其后又躲躲藏藏的,没有好好休息,这会气急攻心,还是让她好好睡吧!”南歌并不打算叫醒她。 宋烨点点头,“如此也好!” “是奴才不好,是奴才不中用,若非如此,洛公子也不会……”曹风又急又气。 宋烨摆摆手,“起来吧,这件事与你没关系,你也不用往自个身上揽,谁也没想到,宋墨会突然谋反,更没想到洛丞相会下落不明!” “这件事,怪不了你!”南歌幽幽的叹了口气,“不过眼下的局面,咱们很是被动,如果不能尽快扭转局面,一旦定了下来,这事儿可就不好解决了!” 宋烨当然也知道其中利害,不过…… 回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洛长安,宋烨满心满肺的心疼。 “放心吧,你只管放手去做,长安交给我。”南歌这番话,算是给宋烨吃了颗定心丸,“有我在,就不会让她有任何的意外。” 宋烨报之感激一笑,“多谢南歌师父!” “她尊我一声师父,我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子。”南歌抿唇,“你该做什么就去做,最好能帮她把洛丞相找回来。” 宋烨点点头,“她的身子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南歌很是肯定的回答,“就是肠胃不好,大概是这些日子累的,所以饮食无度,难免身子亏空了些!饶是体质特殊,也经不起这样造啊!” 宋烨敛眸,“是我的不是,我连累他了!”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南歌坐在了床边位置,“这里,我会照顾。” 宋烨瞧了曹风一眼,“盯着点,我出去一趟。” “是!”曹风行礼,“皇上,您可要仔细,注意安全。” 眼下北凉的安危,全部系于宋烨一身,可不敢有所损伤,否则岂非白白便宜了宋墨,让宋墨得逞了? 不管是为了北凉,还是为了洛长安,宋烨都不会让自己有事。 虽然有伤在身,但是避开这些蝼蚁,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夜幕沉沉,是最好的遮掩布。 藏行踪,匿行迹。 踏雪无痕,无踪无迹。 今夜注定是好消息连连,这厢曹风得救。 绿音公主那边,亦有了异动。 墙壁被轻敲的瞬间,绿音公主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 歌儿就在屋子里守着,骤然睁开眼,“公主,怎么了?” “动了动了!”绿音公主忙道。 歌儿先是一愣,俄而马上明白过来,绿音公主说的“动了”,应该是指隔墙那边的人。 “简丰?”绿音公主欣喜的低语,“歌儿,快!” 歌儿赶紧帮忙,打开了隔间。 内里,简丰果真是睁开了眼。 外头突如其来的光亮,惹得简丰瞳仁骤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醒了!”绿音公主内心深处的喜悦,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简丰?你是洛丞相身边的随扈,简丰,对吧?” 瞧着简丰一脸迷茫的样子,绿音公主惶然握住了歌儿的手,“歌儿,他该不会是脑子受到了重创,所以……变成傻子了吧?” “不能吧?”被绿音公主这么一说,歌儿也跟着心慌了,“简大人,您还好吗?” 绿音公主喉间滚动,“简丰,你脑子还好吗?” 歌儿:“……” 简丰:“……” 哪有人,问话问得这么直接的? 直接问人家,你脑子没事吧? 这要别人,如何回答? 我脑子没事??? “看样子,真的脑子不太好使了!”绿音公主自言自语,“歌儿,这可怎么办啊?他变成傻子了,那还能问出来丞相的下落吗?” 歌儿摇摇头,瞧着隔墙那头的简丰,满脸的同情,“奴婢觉得,不太可能了,只是他变成了傻子,现如今还醒来了,万一来日有人来搜查,他在里面折腾,被人发现了,那该如何是好?” “对!”绿音公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的确是个大问题,要是这个问题不解决,你我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 歌儿皱眉,“要不,把人先绑起来吧?” “绑起来,喂药也方便!”绿音公主满脸可惜的瞧着简丰,啧啧啧的直摇头,“真是可怜,原本是那样精明能干的随从,如今竟然成了傻子,不过丞相府待奴才一直不薄,即便他变成了傻子,估计也不会让他流落街头的。” 歌儿连连点头,“对,相爷和公子待奴才们着实挺好。” “去拿绳子过来,还有塞嘴的布团。”绿音公主吩咐。 歌儿行了礼,快速出了房间。 从始至终,都是这两个女人在嘀嘀咕咕,一问一答的,谁也没有瞧见简丰眼睛里的错愕。 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有些神情恍惚,毕竟伤势太重,又是刚刚醒转,脑子都是懵的,所以没能回过神来。 可现在,他的脑子无比清楚,这两个女人要把他绑起来??? 更可怕的是,她们居然当他是傻子? 简丰张了张嘴,倒是想说几句话,可刚刚苏醒过来,哪有半分气力,又饿又累,浑身是伤,他倒是想提醒他们“我不是傻子”,奈何……力有不逮。 “公主公主,绳子来了!”歌儿取了一捆绳子回来,顺带着还拿了一块塞嘴的布。 绿音公主瞧了瞧绳子的粗细,“他伤得重,不能捆绑得太紧,免得到时候血液逆流,反倒让他有生命危险。” “那绑住他之前,咱先给他喂药吧!”歌儿忙道,“大夫不是说了吗?醒来之后,先行吃药,他的药一直都温着呢!” 绿音公主点头,“你赶紧去拿!” “好!”歌儿颔首。 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碗汤药。 歌儿搀起了简丰,绿音公主则小心翼翼的往简丰嘴里灌药,一通操作下来,二人皆是薄汗淋漓,这伺候病人的活,委实不容易。 “好了!”绿音公主将汤药碗放在边上,“我们把他绑起来。” 歌儿连连点头。 简丰:“……” 他忽然觉得,撞到了脑子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两人,一个两个难道都没看出来,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吗? 温热的汤药入喉,顺着食道而下,原本冰凉的身子,总算有了些许活过来的暖意。 简丰试着张了张嘴,声音依旧孱弱得如同蚊蝇一般,只有自己听得见。 这两个忙着绑他的女人,正干得热火朝天。 就在她们即将用布团堵住他的嘴时,简丰拼尽全身气力,无力的嘶喊出声来,“不要……” 第六百二十八章 差点没撑住场子 手,僵在半空。 绿音公主若有所思的望着歌儿,“歌儿,我是不是听岔了?” “公主,好像是简大人说话了?”歌儿方才也有些慌乱,所以听得不太清楚。 二人这会倒是有了默契,默默的将简丰重新放平,躺在小板床上,皆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简大人?”歌儿开口,“如果您没气力,但是脑子是清醒的,就眨一下眼睛。” 绿音公主心中喟叹:这个办法好! 简丰:我眨,我眨,我再眨…… “公主!”歌儿欣喜若狂,“简大人是清醒的!” 绿音公主差点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我险些以为,我救回来个傻子,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丞相府还有救,长安有望了!” “公主,先别高兴得太早,简大人虽然醒了,可他好像还不能说话?”歌儿忙打住。 绿音公主皱了皱眉,也是,瞧着简丰现在的模样,好似说不出话来,否则方才她们两个商议绑他的时候,他就该吱声了。 “你是不是说不出话来?”歌儿又问。 简丰:我眨,我眨,我再眨…… “得,不是傻子,是哑巴!”绿音公主捂着脸,“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好?我就是想帮帮长安,怎么就这么难呢?” 歌儿深吸一口气,“公主先别着急,方才我们都听到了简大人的声音,想必简大人并非不能说话,只是身子太过虚弱的缘故。” “真的?”绿音公主愣愣的望着她。 歌儿点头,“奴婢去弄点米粥回来,您且看着简大人,估摸着吃点喝点,就能好起来!” “你快去!”绿音公主催促着。 简丰早点开口说话,她们就能早点知道洛川河的下落。 有洛川河在,这京陵城的局面,定然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当初刚来京陵城的时候,绿音公主听人提起洛川河,都不忘骂他一声:老狐狸。 狐狸狐狸,理应是最狡猾的才对! 简丰是真的虚弱,自打宫里杀出血路,逃出来之后,身负重伤,体力耗尽,真真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才回来的。 此时此刻,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相爷,他都得撑下去。 嘴里,什么滋味都没有。 但简丰知道,若不吃点什么,光靠那些汤药,他是绝对无法快速好起来的,人只有好好吃饭,才能真的强身健体,快速康复。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滋味不滋味,都不重要了。 活着,才能去做你想做,你要做的事情…… “哎,你慢点,慢点!”绿音公子小心翼翼的喂着米粥,“没人跟你抢,你吃太快了也不成,人都刚醒来,胡乱的吃着反而容易吃伤自个!” 简丰微微红了眼睛,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他喂饭。 是以,稍稍恢复体力之后,简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哎呦,不是傻子,也不是哑巴!”绿音公主完全没往心里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也算是为你们北凉立了一大功吧?” 简丰被她逗笑了,吃力的扯了扯唇角。 “公主,让简大人好好歇着吧!”歌儿瞧出来,简丰这一时半会的,也恢复不了体力,这事怕是急不得! 绿音公主点点头,与歌儿一道,小心翼翼的扶着简丰,躺回了小板床上,“暂时先委屈你了,外头一直在搜查,你唯有躲在这里还算安全。” 简丰气虚体弱,终是无法应声。 “你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说,把伤势养好,到时候就能帮上长安他们的忙!”绿音公主知道他眸色焦灼,是为了什么。 简丰感激的抿了一下唇。 九死一生,幸得贵人。 “好好睡吧!”绿音公主冲他笑,“我就在外头,有什么事,你敲墙壁,若是没力气,你翻个身也行,我一直留着心,肯定能听见!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开口,不要忍着!” 简丰瞧着她,未有言语。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咱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问了你的命,也为了我的好朋友,你一定要活着,只有你才知道丞相发生了什么事!”绿音公主低声哄着他,“不要急不要躁,唯有镇定下来,才能解决一切。” 简丰感激的眨着眼睛。 “睡吧!”绿音公主与歌儿一起,合上了床壁。 简丰只瞧着眼前的世界,慢慢的变成了漆黑一片。 但是,心有光明,何惧黑暗?! 一直以来,简丰以为这位绿音公主,跟宫里那位一样,是个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的女子,又加上此前那些流言蜚语,所以他…… 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绿音公主没有百花公主漂亮,也不似百花公主嘴皮子厉害,城府甚深,但是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对自家公子施以援手,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的。 其度量和诚挚,胜过宫里那位百倍,千倍。 可见即便是一母所生,心性也不全是一样的。 夜里的时候,又来了一场搜查,人都闯进了府邸,最后被绿音公主举着扫把给打出去的。 “简直欺人太甚!”绿音公主气吼吼的,将扫地摔在地上,插着腰指着为首的军士破骂,“你们不睡觉,姑奶奶还要养伤呢!怎么着,我要我告到宋墨那里,把你们的脑袋都拧下来当夜壶吗?” 底下人只知道,西域来的公主脾气不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火爆。 见着他们不为所动,绿音公主忽然拔出了护院的佩刀,龇牙咧嘴的瞧着眼前众人,“怎么,要跟姑奶奶动手吗?来啊,怕你我就不是西域来的,呸你们个王八犊子!” 歌儿在后面站着,只瞧着绿音公主这副骂人的架势,可不就是公子教的那一套吗? 公子说了,越是穿着皮的,越是怕横的,你只要摆足了架势,扯开嗓门,把牛皮吹得天那么大,绝对能唬人。 不过,这一招对于同一批人,只能用一次。 故技重施,不是个好习惯。 被绿音公主这么一吼,军士们各个面面相觑,上面的确说过,不许碰西域公主,免得坏了北凉与西域的友邦协议。 现在见识到了绿音公主的火爆脾气,愣是谁也没敢再往前,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这西域公主是病猫?”绿音公主“咣当”一声,将手中刀丢在地上。 惊得这帮人,慌忙撤出了院子。 待人走后,管家赶紧合上府门,“公主,他们都走了!” 原本还插着腰,一副趾高气扬模样的绿音公主,冷不丁瘫软在地,嗓音都带着颤,“哎呦,扶、扶我一把,差点没撑住场子!” 歌儿无奈的笑笑,赶紧把人搀起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丢根骨头,狗咬狗 虽然绿音公主被吓得不轻,但好歹也是赶走了这一批人,算是暂时保全了简丰。 “公主,没事吧?”歌儿搀着绿音公主回房。 绿音公主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想来今夜是不会有人再来了!” 算是,又平安度过了一夜。 回到屋内,歌儿赶紧合上房门,与绿音公主一道,去查看了简丰的情况。 “没事,外头的人都走了,你可以松口气了。”绿音公主瞧着面色惨白的简丰,“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总这样,也不是个事。 绿音公主嘴上总说,不要急不要躁,可心里却着急得很。 洛川河不知所踪,洛长安生死不明。 这北凉如今陷在水深火热之中,绿音公主是真的担心,万一宋墨那狗东西没了耐心,起了杀人之心,那又该如何是好? “公主别担心,相爷和公子素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歌儿低声宽慰。 简丰缓了一口气,嘴巴一张一合的,声音极为孱弱,“相爷,在……” “你说什么?”绿音公主和歌儿赶紧凑过去,“你说大声点!” 二人屏住呼吸,静静的盯着简丰的嘴。 简丰用尽了全身气力,终于吐出了几个字,“在宋墨……手里!” 五个字,一字一句的说得清楚明白。 声音孱弱,但嘴型很是清楚。 “宋墨的手里?”绿音公主犹豫了一下。 简丰眨了眨眼睛,“是!” “完了!”绿音公主无力的靠在墙壁上,“这下真的是完犊子了,玩完了!落在宋墨那狗贼手里,还能有命在吗?” 歌儿先是愣了愣,俄而忙道,“公主不能灰心,您要知道,相爷始终是相爷,若是宋墨那狗贼要杀了他,根本不必把他藏起来!” “你怎么知道是藏起来?”绿音公主忙问。 歌儿低语,“要不然,怎么找不到相爷?肯定是宋墨藏起来了,而且这长定侯府肯定也在找,相爷手里捏着不少大臣的把柄,所以这些大臣多数忌惮相爷!” “哦,如果宋墨要登基为帝,肯定是要大臣们拥护,臣服于他?”绿音公主反应过来了,“那么他就需要丞相手里的东西,占为己有,纳为己用。” 歌儿连连点头。 简丰亦是眨眨眼。 “如此说来,丞相应该还活着,只是宋墨打不开丞相的嘴,所以满大街的找长安。”这么一来,绿音公主就想明白了,“拿丞相来威胁长安,又以长安来威胁丞相,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歌儿愤然,“歹毒至极!” “所以,只要长安和丞相不碰头,宋墨拿谁都没办法,只能当个空头皇帝。”绿音公主恍然大悟,“名不正言不顺,这龙椅坐得也是摇摇晃晃的。” 歌儿颔首,“如此一来,他必定寝食难安,要想坐稳这个皇位,就得抓到公子!只有撬开相爷的嘴,才能让百官臣服,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被天下人所认可!” 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随时面临着,被人推翻的危险。 毕竟,你就是这么上来的,那别人也可以这么让你下去。 这就是宋墨担心的问题所在! 当皇帝不是当一天两天,是想当一辈子,当长长久久。 所以名分这事,就变得极为重要,还关系到将来的身后名,你到底是被供奉宗庙,还是被弃之乱葬岗? “你说,要是京陵城冒出个很多洛长安,会怎么样?”绿音公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开口。 歌儿不解,“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墨在找长安,那么……长定侯府对此是否感兴趣?”绿音公主问。 歌儿想了想,很认真的点点头,“那是自然,抓住了公子,等于抓住了丞相府的把柄,而且他们不是还没找到皇上的尸体吗?若是皇上还活着,那我家公子可就成了最好的饵!” “对啊!”绿音公主抿唇,眸色幽幽的望着歌儿,“既然京陵城已经乱成这样,那不如咱就让他们全乱了吧!最好狗咬狗,一嘴毛!” 歌儿明白了,“您的意思是,给他们添一把火,让他们自个咬自个?” “我呢,不懂朝政,可长安说过,如果有两只狗一起咬你,你就要把手里的骨头丢出去。两只狗就会追着骨头跑,他们会为了一根骨头打得你死我活。”绿音公主笑盈盈的望着歌儿,“你说,你家公子是不是这根骨头?” 歌儿笑了,“若是公子知道,您把她比作骨头,肯定是要找您打一架的!” “反正我这样子,这胳膊这腿,她也撂不倒我。我拎她,可不就是拎小鸡仔似的?”绿音公主跟着洛长安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吹牛打屁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歌儿想着,“那就得安排起来,我明儿去找金银坊主,他手底下那么多江湖人,领着这帮蠢东西在京陵城里,满大街的跑,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这么办!”绿音公主笑得贼贼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给他们添点乱,添点堵!他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别跟他客气!” 歌儿了悟,“那今夜您好好歇着,明儿开始,咱也给宋墨这狗贼唱戏,让他乐呵乐呵!” “好!”绿音公主心满意足的躺回床榻上。 她们二人的身子都还没调养回来,这会都是身上带伤,只不过绿音公主伤得较重,但全是皮外伤,而歌儿…… 夜色沉沉,歌儿依旧守在屋内。 二人皆是呼吸均匀,都得好好休息,才能打好明日这一仗。 后半夜的时候,京陵城又闹起来了。 据说是发现了什么人,然后好一通搜寻。 南歌的院子里,也闯进了一帮人,翻天覆地的找,一会拿刀子捅一捅这里,一会拿剑戳一戳那里,看得南歌也是心惊肉跳的。 所幸,人并不在屋内,都在地窖里藏着呢!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南歌站在檐下,即便带着皮面,终也有些心虚,但又不得不佯装惊慌之色,“我一个老婆子,经不起你们这样吓!” 为首的冷笑两声,“只要你没藏匿犯人,又怎么会吓着呢?” “你们这刀啊剑啊的,我看着就心慌。”南歌佝偻着腰,嗓音嘶哑,活脱脱一个耄耋老人,哪有半分乔装易容的模样。 底下人齐刷刷的回来。 “没有!” “没有!” 都没有搜到! “撤!”为首的刚一开口,门外便走进来一个人,慢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过来。 南歌瞳仁骤缩,下意识的捏紧袖中短刃。 第六百三十章 核桃壳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刘志得。 南歌紧张是有道理的,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刘家的余孽,委实不好对付,刘家余孽对洛家的恨意太深,眼睛太毒,实在是太了解。 “都搜过了?”刘志得问。 南歌垂着眼帘,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只瞧着厚厚的绷带绑缚着,隐隐透出血色,可见当时伤得不轻。 当初,那人怎么不弄死他得了? 真是可惜了! 南歌不吭声,只由着他们进行第二次的搜查。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刘志得问。 南歌点点头,“老婆子没有亲人,就这么一个人住,屋子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官爷,难道这也不成?” “我好像没在京陵城见过你。”刘志得只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许是最近人见得多了,瞧着谁都有些眼熟? “老婆子就一个人,不经常出门,外头是年轻人的地儿,若是磕着碰着我,我还要不要活命了?”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底下人重新聚拢回来,重新禀报。 “没搜到!” “没有!” “我这儿也没有!” 都没有。 刘志得立在台阶上,瞧了一眼檐下的老婆子,眉心微微拧起,转而环顾四周,瞧着这周遭的环境。 内外倒是没什么异常,就是最寻常不过的宅子,瞧着有些破烂,的确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或者是刻意维持的。 一个孤寡老人,住在这样的地方,也实属正常。 “好了,既然没搜到什么,那便撤了吧!”刘志得抬步往外走,“走!” 眼见着刘志得带着人离开,南歌快速合上了房门。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南歌特意伏在了门面上听了好一会,确定外头真的没了任何的动静,这才徐徐起身往回走,然后回到了卧房。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些慌乱和忐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所以没敢去地窖看洛长安和曹风。 夜色沉沉。 长乐宫。 哭声微哑,抽抽搭搭的,让人听着很是厌烦。 宋墨披着寝衣,起身倒了杯水,兀自喝着。 松松垮垮的寝衣仿佛是挂在他身上,露出他光洁的胸膛,回眸看向床榻上的叶芷兰时,宋墨的眸光骤然变得冰冷如刃,“给朕闭嘴!” 叶芷兰的哭声骤歇。 “朕宠幸你,是你的福气。”宋墨将杯盏搁在桌案上,目色沉沉的望着窗外,“你别不识抬举,明白吗?” 叶芷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般地步? 原本,她是想着荣华富贵,想着当人上人,可后来她与南林侯府世子定了亲,便是真心想跟世子过日子的,世子待她亦是极好,极是温柔。 但是现在什么都晚了,她成了宋墨的女人,哪里还有资格,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这各种苦楚,哪里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叶芷兰哽咽。 杀了她? 宋墨嗤笑,“多少女人,等着做皇帝的后妃,你之前不也是想着,攀龙附凤吗?如今怎么改了性子,换了一副心肠?” “呵,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野心勃勃,狼子野心?”叶芷兰拭泪。 宋墨倒是不以为意,事实上他也没打算让叶芷兰当后妃,只不过是……惩罚罢了! 惩罚这贪慕虚荣的女人,让她此生再也得不到幸福。 南林侯府,不会要一个名节有损之人,所以这叶芷兰,是不可能再嫁给南林侯府世子,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了。 就算是情投意合,最多也是个妾,当不了妻! 这么一想,宋墨这心里头,就觉得顺畅多了! 外头,传来了些许动静。 “皇上!”外头有小太监低唤,“刘大人求见!” 刘大人? 一听这话,宋墨委实有些愣怔。 后来想明白了,估计是刘志得。 哼,还刘大人呢? 充其量,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宋墨睨一眼床榻上的叶芷兰,转而抬步往外走,叮嘱进门的小太监,“看好她!” “是!”小太监毕恭毕敬的行礼。 宋墨去了偏殿,刘志得已经在那里等着。 见着宋墨过来,刘志得赶紧行礼,“皇上!” “让你去找人,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还有脸回来见朕?”宋墨拂袖落座,就这么凉飕飕的睨着他,“刘志得,朕留着你的性命,不是让你上下蹦跶的,你若是连点用处也没用,那朕留着你干什么呢?嗯?” 刘志得就知道,这宋墨最是心狠手辣,否则也不至于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思,还藏得这么严实,骗过了这么多人。 以至于宋烨和洛川河,都被这厮给骗了过去! “皇上,奴才觉得,好像……”刘志得往前凑了凑,猫着腰低声开口,“奴才可能找到洛公子的落脚点了!” 宋墨的眉睫陡然扬起,“你说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一座荒废的宅院里,瞧见了地上的核桃壳。一个年迈的老婆子,怎么可能吃得下核桃呢?”不得不说,刘志得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宋墨起身,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确定?” “那个宅子,就在京陵城里,很是不起眼,宅子的主人是个年过七旬左右的老婆子,奴才仔细的观察过了,这老婆子虽然不像是易容的,但如果她真的如此年纪,怎么可能还有牙口,去吃什么核桃呢?”刘志得仔细的解释,“所以奴才以为,这里面……有诈!” 宋墨知道,洛长安是最喜欢吃核桃的。 在洛长安的随身小包里,都经常放着几颗核桃,因为她是个闲不住的人。 “核桃壳?”宋墨欣喜,第一次觉得,好生欢喜,“长安?出来了!” 刘志得忙趁热打铁,“奴才就让人守在了那个宅子外头,不管里面是不是洛公子,都得先把人给看住了!” “没错,就得这样!”宋墨欣喜若狂,“待朕更衣,带朕出去!” 刘志得连连点头,“是!” “只要能找到洛长安,朕重重有赏!”宋墨拂袖而去。 眼见着宋墨离去,刘志得才敢直起腰,鼻尖一声轻哼。 还以为是怎样的铮铮男儿,没想到也是个贪图美色的废物,一个洛长安,就把他牵着鼻子走,真是没出息! 不过这话,可不敢当着宋墨的面说,否则,宋墨会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眨眼间,宋墨已经更衣完毕,着急忙慌的往宫外赶。 长安…… 他的长安,就在京陵城! 第六百三十一章 宋墨亲自来抓她 夜色沉沉,也不能兴师动众。 不然的话,会惊动长定侯府那边,眼下他们得小心行事,洛川河已经在宋墨的手里,只要再抓住洛长安,一切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宋墨深吸一口气,紧跟在刘志得的身后。 “人在何处?”宋墨有些不耐烦。 刘志得忙道,“就在前面的巷子里。” 宋墨愣在原地,眉心微蹙,“这地方,距离菜市口不远。” “是!”刘志得也是才反应过来。 哎呦,还真是。 这地方距离菜市口不远,也就是说,如果洛长安真的就在这里住着,那么白日里菜市口发生的事情,洛长安应该知道的。 那么…… 刘志得瞧着自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自己这伤会不会也跟洛长安他们有关? 思及此处,刘志得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管是不是洛长安干的,伤他之人都是为了救风月楼的人,肯定也是为了洛长安,这笔账就得算在洛长安的身上。 “白日里都瞧见了?”宋墨眉心微凝,“竟也坐得住?可见长安的身边,还有人!” 至少有一个,比较冷静,且能说服洛长安,镇住洛长安的人。 “宋烨?”宋墨的第一反应就是,宋烨还活着! 没想到啊,洛长安活着走出来了,宋烨居然还在她身边。 阴魂不散,怎么都死不了? 宋烨啊宋烨,既然地下城都压不死你,那么今日我便亲自了结你! “走!”宋墨绷直了身子,他倒要看看,宋烨到底有几条命? 不远处,有暗影低低的开口。 “护法,怎么办?还要继续跟着吗?少主真的在那个院子里?” 鬼叔佝偻着腰,黑衣蒙面,小心翼翼的蛰伏在黑暗处,“如果少主真的在院子里,今夜势必有一场恶战,尔等都得做好心里准备!” “誓死保护少主,绝对不能让咱们的少主,落在宋墨这等,心狠手辣之人的手里!”底下人心里清楚。 洛长安跟着宋烨尚且有一条活路,但是等着宋墨…… 宋墨喜怒无常,并且阴狠毒辣,一时的喜欢只是心中的欲念在作祟罢了,完全不能与宋烨的深情相提并论。 旁人都看得清楚,何况是洛长安本人。 “少主不喜欢宋墨,咱们也不喜欢!”鬼叔看得清楚。 宋烨对洛长安的真情实意,而宋墨…… 这样的人,配不上他们的少主! “跟着!”鬼叔悄无声息的跟着。 之前就听人说,他们少主指证宋墨是离恨天的阁主,想来这宋墨是有功夫在身的,关于这离恨天的阁主,鬼叔也是有所耳闻,所以眼下他们不敢跟得太近。 宋墨如果真的武艺高强,万一被他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是以,在没有救出少主之前,绝对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就是这里!”刘志得在巷子口顿住脚步,指了指前面,院门紧锁的宅子,“人就在里面。” 宋墨侧过脸,黑暗中一双眼眸绽放着瘆人的精芒,“刘志得,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你知道后果!” “奴才不敢!”刘志得心下骇然。 宋墨的疑心病太重,谁都不会轻信。 “上!”宋墨手一挥。 暗卫如同跳蚤一般,从黑暗中窜出,快速跳上墙头,跃入了院子里。 “长安!”宋墨冷哼一声,疾步朝着前面走去。 院内忽然又响起了动静,南歌慌忙开门出来。 乍一眼院中黑漆漆的暗影,一个个手里捏着亮闪闪的刀剑,直接晃了南歌的眼睛,惊了她的心,“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还好,她面上的假皮还没撕下来,还好她一直保持警惕。 沙哑的嗓音,苍老的容颜,年迈的老婆子。 还是一如既往,如之前所见的那般。 刘志得跟着宋墨进了院子,冷眼睨着跟前的老婆子,“少废话,把人交出来!” “要我说多少遍,老婆子是一个人居住,你要我交什么人?这儿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半个,你们都搜了多少遍了,难道还没搜清楚吗?”南歌低低的咳嗽着,将老态龙钟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墨不紧不慢的上前,幽幽的站在了台阶上。 在宋墨弯腰的瞬间,南歌半垂着眼帘,悄摸着睨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核桃壳? 南歌只觉得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方才与长安吃了核桃,她记得自己处置好了这些核桃壳,随手丢进了边上的草丛里,眼下台阶处留下的,仅仅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碎屑罢了! 真的只是,不起眼的碎屑! 还有一点点的,桃仁皮。 “这是什么?”宋墨冷笑着。 昏黄的光亮之下,核桃壳在他的指尖捻着,触感清晰,视觉震撼。 “这是什么?”南歌也问,“老婆子眼睛不大好,瞧不清楚。” 宋墨勾唇,“是瞧不清楚,还是不敢看清楚?你都这般年纪了,还喜欢吃这些硬生生的东西?真是难得啊!” “哦,我看清楚了,是核桃壳?”南歌笑了笑,“前些时候,邻居来瞧我,倒是赠了我一点!我这就进去给你们拿!” 宋墨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南歌进了屋,然后真的拿了一个油纸包出来,油纸包里是核桃无疑,“剥了一个,奈何老婆子牙口不好,吃不了,就剩下了!” 闻言,刘志得慌忙上前。 自个要是猜错了,让宋墨白高兴一场,宋墨真的会拧下他的脑袋。 真的是核桃? “核桃?”刘志得抓了一个核桃,快速回到了宋墨跟前。 宋墨伸手拿起,以手感来判断,这核桃的确是刚买了不久,壳儿都还是生硬的,没有半点软化或者生油的迹象。 掌心陡然捏紧,核桃“咔擦”一声,当场捏碎。 南歌的心头剧颤,只觉得宋墨捏碎的不是核桃,是自个的颈骨,大晚上的听着这声音,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尤其是,宋墨那张阴测测的容脸,风吹着灯火摇曳,愈显得阴森可怖。 “给朕搜!”宋墨漫不经心的将核桃仁塞进嘴里,仔细咀嚼着,“倒是跟长安喜欢的口味一样,甚好!” 南歌心头陡沉,这核桃是原味的,压根没什么味道…… 难道,宋墨是在诈她? 思及此处,南歌紧了紧袖中手,她得沉住气,不能先露馅,否则就全完了。 暗卫在前院后院,不断的蹦跶,速度极快。 若是寻常那些侍卫,南歌倒不担心,一帮拿着俸禄胡乱交差的奴才,能有什么脑子?随便打发也就过去了。 可这些暗卫不一样,这可是宋墨精心培植,用来争权夺位的刀,锋利得很! 地窖里,曹风冷汗直流,死死盯着地窖的盖子,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第六百三十二章 她始终未醒 其实曹风心里很清楚,如果外头的人冲进来,他是绝对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的,就凭手里这把柴刀,是压根无法抵挡的。 握着刀,是担心真的有那么一刻,还能自我了断。 好在外头的动静只是响了一会,然后便又归于寂静。 曹风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瞧着一直昏睡的洛长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洛公子可一定要好好的,否则皇上该伤心了!”曹风兀自絮絮叨叨的。 洛长安一直没有苏醒,陷在光怪陆离的梦里,难以自拔。 梦里,还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说冷面无情的宋烨,妖娆多姿的百花公主,情真意切的二人,还有……痛苦万分的洛长安自己。 陷在这样的梦里,无疑是痛苦的,她亲眼看着宋烨和百花公主恩爱如斯,瞧着百花公主将她踩在脚底下,笑得那么嘲讽。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爱而不得,肝肠寸断…… 洛长安的额头渗着薄汗,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外头发生什么事情,她是真的全然不知,一味的陷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曹风瞧着洛长安满头大汗样子,赶紧拧了湿帕子,快速擦拭着洛长安的额头,“洛公子?洛公子?哎呦,这是做噩梦了?” 可是,他叫不醒洛长安。 洛长安依旧在做梦…… 外头。 暗卫快速聚拢归来,“后院有情况。” 南歌心下骇然,完了…… 但眼下,她还不清楚,他们说的情况是指什么,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宋墨头也不回的跟着暗卫,去了后院那个位置。 到了这一刻,南歌总算是可以肯定一件事,他们真的发现了地窖的入口,压在厚厚的草垛下面,居然也没能躲过暗卫的眼睛。 “这是做什么的?”刘志得问。 南歌弓着腰,“官爷,这就是个藏着腌菜的地窖啊,家家户户都有的,您该不会怀疑我这地窖里藏了什么吧?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能藏什么啊?” “打开!”宋墨开口。 南歌站着不动。 “说是藏不了东西,可我瞧着,应是藏了人吧?”刘志得冷笑连连,“你不打开,不代表我们也打不开。” 南歌深吸一口气,“不就是个地窖吗?要看还不容易,我打开便是!” 说着,她亦步亦趋的朝着地窖走去。 地窖被打开,陡然间涌出一股子浓郁的腌菜味儿,冲得人眉心直皱。 刘志得站得最近,刺鼻的气味熏得他当下掩住口鼻,连退了两步。 “我都说了,这里面就是腌菜,老婆子一个人住,有些东西吃不完的,腌一腌能放很久,舍不得丢不就是只有这个法子了吗?”南歌笑了笑,“官爷,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只能这样!” 刘志得满脸嫌弃的往后退,这老婆子说话也没错,小老百姓是得这样想法子节省。 可是…… 瞧着宋墨面无表情的样子,刘志得还是硬着头皮往前探了探。 “拿火把来!”刘志得开口。 底下人赶紧将火把递上去,替他照亮地窖。 刘志得往里头一瞧,也没见着什么人,只看见一些脏兮兮的腌菜坛子,这一股股的恶臭委实让人难以忍受。 想了想,刘志得退回宋墨身边,毕恭毕敬的行礼,“皇上,里面只有一些菜坛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是吗?”宋墨幽幽的横了他一眼。 刘志得瞬时头皮发麻,难道不是吗? 这里面,的确什么都没有! 宋墨一步一顿的朝着地窖入口走去,行至地窖边上,徐徐蹲下来,瞧着内里的腌菜坛子,乍一眼还真是什么都瞧不出来,委实没什么异常可言。 但是…… “皇上?”刘志得上前,“这里面的确只有一些菜坛子,委实什么都没……啊……” 还不待他说完,宋墨抬手便是一掌,直接将刘志得推进了地窖。 这一幕,连南歌都始料未及,待她回过神来,已经为时太晚。 刘志得下去了,那就意味着,这里面的东西,再也不是秘密,她……保不住长安了! 果不其然,刘志得在里面惊声尖叫,“皇上!” 不用想也知道,刘志得这么兴奋,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宋墨勾唇,冷眼瞧着南歌忽然亮出匕首,快速冲了上来。 只可惜对宋墨来说,这简直就是隔靴搔痒,小把戏而已。 单手扣住南歌的手腕,短刃应声落地。 宋墨抬起一脚,直接将南歌踹飞了出去,“把她抓起来,别让她死了,朕还要留着她,有大用处呢!” “是!”暗卫快速上前,二话不说就卸了南歌的下巴,以防她咬舌自尽。 这一摔,摔得南歌七荤八素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处传来一阵剧痛,已然什么都做不了,连说话都困难。 如此,她还如何喊得出救命? 长安? 长安…… 快跑! 可是,底下的人哪里还来得及反应? 宋墨紧跟在暗卫的身后,下了地窖。 不为别的,只为了第一时间抓住宋烨,杀了宋烨,好让洛长安亲眼看着,宋烨死在她面前,死在他宋墨的手里。 只有宋烨死了,洛长安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宋墨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奈何他失算了。 曹风被人摁在地上,连自尽都来不及,这会根本动弹不得。 “别、别碰她!”曹风被摁在地上,胸腔里的一口气吐不出来,说话十分气喘,压根说不出成句的话来,“别……” 宋墨站在那里,手一挥,底下人便将曹风打晕,拖出了地窖。 “爷,地窖里只有这二人。”暗卫上前行礼禀报。 也就是说,并无宋烨。 宋墨环顾四周,终是将视线落在床榻上的洛长安身上,“下去!” “是!”暗卫行礼,快速撤离。 床榻上的洛长安,躺着一动不动,葳蕤的烛光下,眼眸紧闭,长长的羽睫在烛光里轻轻的颤,细看之下,像极了迷人的小扇子。 额角,鼻尖,渗着薄汗,散着一点点的晶莹微光。 那样的好看,那样的精致,合着她雪白莹润的肌肤,如同瓷娃娃一般,躺在那里,安静而美好,所谓岁月静好,应当如是。 宋墨不由自主的压下了脚步声,慢慢悠悠的朝着洛长安走去。 奇怪的是,方才这么闹腾,洛长安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更奇怪的是,宋墨都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上,洛长安都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宋墨心头一紧,慌忙伸手去探洛长安的额头。 莫不是病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皇上,奴才尽忠了! 宋墨缩了手,洛长安的额头滚烫,好似发烧了? “长安?”宋墨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轻唤着她的名字,“长安?” 可他连喊两声,洛长安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好似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长安?”宋墨急了,“这该死的宋烨!” 怎么照顾人的? 曹风这狗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 宋墨当即抱起洛长安,疾步朝着外头走去,他得尽快把她带出去,找太医为洛长安诊治。 出了地窖,宋墨火急火燎的抱着洛长安往外走。 “披风!”宋墨一声喊。 披风快速覆盖在洛长安的身上,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 “长安,你撑着点!”宋墨是真的急了。 一直以来,他从未见过洛长安如此虚弱的样子,但是眼下,她是真的虚弱,这种状态是从内至外的,好像把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 宋墨心里是害怕的,因为他很清楚,洛长安的体内,藏着那枚情蛊。 自己被反噬的时候,是如此的痛苦。 那么洛长安被情蛊控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痛苦? “洛公子?洛公子!”曹风被冷水泼醒,睁眼便嘶吼着,“你放开她!” 大概是外头风凉,洛长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微微睁开了眼睛。 冷? 是真的冷。 不知是身子冷,还是心冷。 宋墨的注意力则一直停留在曹风身上,所以没发现怀中的人,已经醒了。 “宋烨在哪?”宋墨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曹风自知无望,肯定不会告诉他,宋烨的下落。 “呸!”曹风啐一口,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面上带着血色,许是方才拖拽之际,被暗卫所伤,“狗贼无道,你早晚会有报应的!” 宋墨冷笑,“不过是宋烨养的一条狗罢了,居然还这么傲气?宋烨都已经跑了,你还要这么死忠吗?嗯?” “放开洛公子,否则皇上不会放过你,洛丞相也不会放过你!”曹风气息奄奄,“宋墨,这皇位不是你的,就算你想抢,可你抢得了人心?抢得过天道吗?” 宋墨嗤笑,“我这是顺应天命!” “天命从来不属于你!”曹风咬着牙,“就像你怀里的洛公子,她喜欢的是皇上,愿意与皇上在一起,就算你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让洛公子,多看你一眼!这就是命!注定你得不到你要的江山,得不到你喜欢的人!” 宋墨眯了眯眸子,“既然没什么用,留着也碍眼,杀!” “是!”暗卫举起了刀。 曹风闭上眼,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反正豁出去了,下辈子转生,好好做个寻常人。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住手!”洛长安是从宋墨怀里滚下来的。 身子虚弱,手脚绵软。 洛长安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曹风跟前,冷不丁抽出了靴子里的短刃,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要杀他,先杀了我!” “长安?”宋墨眯起眸子。 微光中,洛长安双目灼灼。 她是认真的,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她就会死给他看。 事实上,在地下城的时候,宋墨已经见识过洛长安的决绝。 她曾经想过与让他同归于尽,那么现在死给他看,也是极有可能的。 “你别激动!”宋墨报之一笑,“这已经不是在地下城,眼下整个京陵城都在我的手里,你的宋烨也不在身边,你除了我,还能依靠谁呢?” 洛长安努力站起身来,身子一晃,刀子瞬时在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惊得宋墨当下变了脸色,“你别激动!” “放人!”洛长安冷然。 宋墨抬手。 暗卫松开了曹风。 曹风得了自由,赶紧搀住了洛长安,“洛公子?” “走!”洛长安睨了他一眼。 曹风哪敢走,走了又能去哪? “放了他!”洛长安目不转睛的望着宋墨。 宋墨喜欢她这个眼神,好似谁都入不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他的身上,这种被她注视的感觉,真真是极好的! “让他走!”宋墨笑了笑,“没问题,但是,你得留下!” 曹风咬牙切齿,“不行!” “要不,加大筹码?”宋墨脑袋一偏。 南歌被拖了上来,手脚被绑缚,下巴被卸掉,是以她根本喊不出声,只能这样眼巴巴的望着洛长安。 她用眼神告诉洛长安:快跑,不要管我! 可洛长安是谁? 师父都被抓住了,她岂能自己跑路? 何况,她太了解宋墨的性子,自己若是留下,宋墨还能暂时留住他们的命,若是自己这会逃离,宋墨一定会恼羞成怒,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南歌和曹风。 洛长安仍是用刀子抵在自己的脖颈上,“放人!” 放人? 那是不可能的是。 洛长安就在自己的眼前,宋墨又怎么可能让她跑了? 到嘴的鸭子,岂能飞? “只能放走一个,比如说曹风,有比如说这位……”宋墨忽然反手拔出了身边暗卫的佩剑,抵在了南歌的脖颈上,“你该知道的,我这人已经不喜欢讲道理,咱们来点实际的。” 曹风深吸一口气,“洛公子,救南歌师父,奴才只是个奴才,所以……” “不行!”洛长安摇头,“来就一起来,走也一起走。” 宋墨啧啧啧的直摇头,“长安,你就一条命,你能救谁呢?这位是你的师父?南歌师父?哦,南歌师父啊,不如就她吧!杀了曹风,我放这位师父一条活路。” “你简直不是人!”曹风眦目欲裂,“洛公子,告诉皇上,奴才……没给他丢人!” 洛长安一怔,然则,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曹风忽然如同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 “曹公公!”洛长安疾呼。 然,为时太晚。 只听得一声闷响,伴随着鲜血飞溅。 洛长安僵在原地,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曹风撞在了廊柱上,瞬时头破血流,身子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血,从他的额头溢出,一点点的弥漫开来。 洛长安红了眼眶,忽然间不知道所谓的意义在哪? 人,一眨眼,就没了。 人,一闭眼,就没了。 “宋墨!”洛长安眼角湿润,“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满意了?知足了?” 宋墨倒是真的没想到,这曹风居然还有这般骨气? “哟,狗奴才不啃骨头,倒是生出了硬骨头?”宋墨冷嘲热讽,“长安,现在是一对一,好像更公平了一些。” 洛长安眦目欲裂,“宋墨,你给我闭嘴!我洛长安,跟你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宋墨摇头,侧过脸瞧着身边的南歌,“那么她呢?她的命,你也不要了?死了一个奴才罢了,犯得着这么伤心?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从我的手里,救回你的师父吧!” 洛长安呼吸微促,脖颈上的血痕徐徐而下…… 第六百三十四章 内伤不轻,别动她! “你敢伤她,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宋墨,我说到做到,言出必践!”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南歌,只觉得浑身无力,脑子里嗡嗡的响着。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凭着最后的气力,死死握着手中短刃,这个时候若是服了输,那她就真的输了,还会输了师父的命! “好!”宋墨应声,“放了她,何况留着她也好,给宋烨留个消息。告诉宋烨,洛长安在朕的手里,他若是个真男人,就来找朕要人!” 南歌被一掌打晕,当即瘫倒在地。 “满意了吗?”宋墨问。 洛长安没吭声。 “满意了就把刀放下,跟我回宫。”宋墨缓步朝着她走去。 洛长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皇上小心!”刘志得忙道,“万一她要对您不利,那该如何是好?” 宋墨可一点都不担心这些,“她不敢,因为她心软!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会为了她这师父着想,投鼠忌器,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何况,宋墨也看出来了,洛长安身子不适,这会怕是强撑着精神头。 “宋墨!”洛长安视线模糊,“我早晚会杀了你……” 下一刻,宋墨骇然箭步冲上去,“长安?” 洛长安已闭上了眼睛,脑袋一歪便昏死在宋墨的怀中。 “长安?”宋墨慌忙抱起洛长安,抬步就往外走。 刘志得当即提了剑,朝着南歌走去。 “你干什么?”宋墨低喝。 刘志得一怔,“皇上,这人留不得,若是她……” “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你最好想清楚!”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朕答应了长安不杀她,你敢动一下试试!” 刘志得面露惶恐之色,“是奴才不好,奴才僭越,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哼!”宋墨深吸一口气,“朕就等着宋烨,自个乖乖出现!这一次,朕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刘志得啊刘志得,你若是敢坏了朕的计划,朕就扒了你的皮,听明白了吗?” 刘志得狠狠磕头,“是!是!” “把所有人都撤了!”宋墨扫一眼这院子,“走!” 底下人行礼,当即跟着宋墨出门。 小院,再次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洛长安被带回宫的消息,一直是封锁的。 进宫的时候,宋墨用披风将洛长安遮得严严实实,除了他手底下的暗卫和刘志得,还真是没人知道,洛长安被带回来了。 长乐宫里。 宋墨小心翼翼的将洛长安放在床榻上,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太医呢?太医呢?” 虽然知道洛长安体质特殊,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可宋墨这心里还是担心,毕竟是放在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若是真的有什么好歹,那该如何是好? “太医来了!”刘志得忙道。 太医急急忙忙的进来,乍一眼床榻上的洛长安,不由的心下一惊。 唉,到底是让宋墨给找到了! 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拎着药箱,哆哆嗦嗦的上前行礼,“皇上请移步,让臣为洛公子诊治。” “一定要仔细诊治,若是长安有什么闪失,朕要你狗命!”宋墨起身,让开了几步。 太医额角渗着冷汗,小心翼翼的取出脉枕,为洛长安探脉诊病。 昏迷不醒,自然有昏迷不醒的缘故,比如说…… 风寒! “洛公子是疲劳过度,染上了风寒,所以才会高热不退。”太医低低的开口,“皇上,让洛公子好好休息,臣去开两副药,外擦内服,双管齐下,想必会好得快一些!” 宋墨点头,“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太医行礼,“哦对了,皇上暂且不要动她,臣发现洛公子的脉象很乱,怕只怕有内伤在身。” 宋墨陡然冷了脸,“什么?” 难道是在地下城的时候? 想来也是,这山崩地裂般的塌陷,她那样娇弱的身子,能活着出来,定是费了很大的劲儿,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只是有些伤势,外表瞧不出来,可能是在腑脏。 “内伤严重吗?”宋墨忙问。 他原以为,洛长安有自愈能力,且百毒不侵,按理说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能慢慢的自我愈合,伤势也会由危转轻。 没想到,这一次…… 莫非洛长安的身子,出现了异样的状况? 思及此处,宋墨心头惶恐。 “脉象很乱,臣得先让洛公子的高热降下来,才能做准确的判断。”太医忙解释,免得开口说慢了,会被宋墨一巴掌拍死,“洛公子的高热,可能是伤寒与内伤一并发作导致。” 宋墨狠狠的闭了闭眼,“不要跟朕说这么多废话,治!给朕治!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是!”太医磕头,慌忙退下。 出了门,太医默默的捏了把冷汗,天晓得他方才是冒着怎样的生命危险,才敢跟宋墨说这样的话! 洛长安的脉象是很乱,但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内伤是有,但一点都不严重,甚至于已经出现了愈合的迹象。 感染风寒是真的,风寒导致的高热也是真的。 太医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保全洛长安的安全,唯有不让宋墨碰她,她才能暂时平安无虞,所以方才真是很危险,若是宋墨不信,那死的就是太医自个! 宋墨坐在床边,瞧着昏迷不醒的洛长安,还真是不敢轻易动她。他只敢伸手探着她的额头,高烧烧得滚烫,眼见着快要烤熟了一般。 “去打盆冷水过来!”宋墨睨了刘志得一眼。 刘志得行礼,紧赶着出去打水。 不多时,刘志得便捧着一盆冷水回来,毕恭毕敬的放在一旁。 瞧着床榻上的洛长安,刘志得满心满肺都是报仇雪恨,可他暂时拿洛长安没办法,因为有宋墨护着她。 此刻杀了洛长安,他刘志得也得跟着陪葬。 活着多好,他还不想死! 但凡有点骨气,也不至于苟延残喘至今…… 宋墨拧了湿帕子,轻轻擦拭着洛长安的额头,面颊,脖颈,然后是手心手背,太医说得有道理,得先把她的高热降下来,否则烧成了傻子,可怎么好? 汤药来了之后,宋墨就抱着洛长安,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她。 洛长安一直没有苏醒,整个人仿佛陷入沉睡之中,薄被轻掩,如同睡美人一般,面容惨白如纸,双眸紧闭不睁,连呼吸都极为微弱。 “皇上,登基大典已经开始准备,您是不是……”刘志得瞧着外头的天光亮。 宋墨为洛长安掖好被角,抬步往外走,“派人看好她。” “是!”刘志得颔首。 宋墨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踏入了寝殿…… 第六百三十五章 洛长安,你算枉死! 叶芷兰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再见到洛长安,更没想到的是,宋墨对于洛长安的喜欢,远远胜过平素所见着的。 刘志得刚走,照顾洛长安的人,暂时还未安排妥当。 而方才,叶芷兰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所以门外的人也没拦着她,由着她从偏殿绕过来,进了这寝殿。 床榻上的洛长安,面色惨白,不过仍是一副男儿装束。 少年人俊俏无双,平素唇红齿白,如今病态犹美。 “难怪连男儿都喜欢你!”叶芷兰坐在床边,瞧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洛长安,“你倒好了,宋墨是真的喜欢你,皇帝也那样重视你,你什么都有了。” 可看看她自个呢? 到手的幸福,忽然长了翅膀,一下子从她手里飞出去了。 南林侯府世子,哪里还会再娶她这样的残花败柳? 成了宋墨的女人,以后就得留在这宫里,与寂寞的宫墙为伍,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离开这座人间炼狱,将在这里孤独终老。 一想起,自己原本可以很幸福,可以嫁给南林侯府世子,当名正言顺的世子妃,却因为宋墨而幸福全毁,叶芷兰就恨得咬牙切齿。 徐徐站起身,叶芷兰缓步朝着梳妆台走去。 这长乐宫本就是洛长安原来的寝殿,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都是早前宋烨所赠之物,各种发冠发钗发簪,应有尽有。 对于洛长安,宋烨向来不吝啬。 因为是洛长安住过的寝殿,宋墨自然不允许任何人,触碰这寝殿内的任何物件,所以此处还保持着原状,没有分毫改变。 叶芷兰从桌案上挑了一枚簪子,然后走到了墙角,蹲在地上慢慢磨着簪子的顶端,直到簪子的顶端被她磨得光亮而锐利,她才罢手。 站起身来,瞧着烛光里的簪子,绽放着瘆人的寒光,叶芷兰冷笑两声,转身回到了床前。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瞧着昏睡不醒的洛长安,“按理说,这笔账不该记在你的头上,可谁让你是宋墨喜欢的人呢?” 簪子抵在了洛长安的心口位置,只要狠狠的扎下去,洛长安就会从这世上消失。 “怪只怪,宋墨毁了我的幸福,那我也要毁了他的幸福,让他爱而不得,让他痛苦一生。”叶芷兰低哼两声,“眼见着自己深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该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噩梦!洛长安,你说你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个东西?” 簪子往内扎去,刺破了衣襟,刺破了皮肉。 血涌出来的时候,叶芷兰忽然有些下不去手了。 她毕竟是千金小姐,杀人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原本想想挺容易的,可真的要做起来,却心生畏惧,不敢下手了。 尤其是,血沾到了她的手。 瞧着洛长安素白的衣襟,染上了殷红的血色,叶芷兰慌忙把簪子拔了出来。 只听得“咣当”一声响,簪子应声落地。 叶芷兰呼吸微促,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己的手,浑身颤抖得厉害。 可是,一想到宋墨毁了自己的幸福,霸占了她的身子,她便又觉得,不能这样轻易的放过洛长安,不能放过宋墨。 她要报仇,要让宋墨付出血的代价,让他后悔对她做过的一切。 重新拾起簪子,叶芷兰咬着牙,盯着簪子顶端上的血。 许是方才的刺痛,让洛长安隐约有些醒转的迹象,鲜血的流逝,让她体内的自愈能力,又被重新启动。 脑子渐渐的情形过来,只是身上还没什么离去罢了。 当寒光闪过,洛长安骤然睁开眼。 乍见着叶芷兰举着簪子,朝着她的脖颈刺来,洛长安慌忙抓住了她握簪的手腕,“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叶芷兰!” “洛公子还知道我是谁啊?”叶芷兰咬着牙。 醒了? 醒了更好! 不知不觉的死去,太便宜她了。 痛苦不堪的被杀死,才能让宋墨更加痛苦。 “叶芷兰,你疯了吗?”洛长安刚刚醒来,身上余热未褪,哪里有气力抵挡,使出了全身气力,也只是推搡了叶芷兰一下。 可是,叶芷兰一心要报仇,这满腔的怒火化作一身气力,哪里是洛长安抵抗得住的? 第一次,叶芷兰扑了空。 但第二次,她成功了。 尖锐而修长的簪子,狠狠的扎进了洛长安的脊背。 剧烈的疼痛,让洛长安疼得龇牙咧嘴,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苦,没想到竟是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吃了这样的大亏。 真是可恶! 洛长安扑在了床榻上,可她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咬牙忍着疼,洛长安瞬时一个驴打滚,越过了叶芷兰,咕噜噜的滚到在地上。 叶芷兰反应不急,簪子狠狠的扎进了床褥里,竟是没能再伤着洛长安。 “我看你往哪儿跑?”叶芷兰愤然。 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杀红了眼,方才那一点点的人性与悲悯之心,早已在血色中消失不见。 “救命!”洛长安挣扎着爬起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得先让自己活下来,不是吗? “别跑!”叶芷兰扑了上去,当场将洛长安扑在了地上。 簪子,直挺挺的冲着洛长安的面门扎下来。 “你……”洛长安咬着牙,死死扣住了叶芷兰的手腕。 一个拼命往外推,一个死命往下摁。 一个想活,一个必杀。 “我们无冤无仇!”洛长安眼见着那簪子,距离自己的眼睛,只有毫厘之距,简直快要疯了,“叶芷兰,你清醒点!宋墨害的不只是你,还有……还有我!我也、也恨他!” 头一撇,簪子狠狠的扎在了她的耳畔,“叮”的一声脆响,简直就是阎王殿前的催命声,震得洛长安耳蜗疼。 叶芷兰再次举起了簪子。 “我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我只知道,杀了你就能让宋墨痛不欲生!”叶芷兰眸色猩红,五官狰狞,“只要宋墨生不如死,我这仇也就算是报了!洛长安,你算枉死,但这笔账你去找宋墨去算吧!是他害了你!” 簪子已经抵在了洛长安的脖颈上,刺痛让洛长安彻底的喊不出声音来。 皮破,出血。 洛长安能清晰的感受到,簪子一点点的扎进自己的脖颈,是怎么样的感觉。 疼,惊吓,恐惧……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她挣不开也逃不开。 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死在这里,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宋烨了吗? 若是就这样死了,那得多冤…… 第六百三十六章 差点死女人手里 就在洛长安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身上骤然一轻,紧接着便是一阵闷响。 仿佛是什么重物,沉沉落地的声音。 “长安?”宋墨慌忙抱住了洛长安,“长安?” 洛长安面白如纸,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合着那一身的血水,让人瞧着何其触目惊心。 脖颈处,已经被叶芷兰的簪子扎破,鲜血正汨汨不断的往外涌,染红了她的衣襟,流到了宋墨的手上。 “撑着,你会没事的!”宋墨慌忙将她抱起,快速走向床榻,“把这贱人抓起来!” 是的,宋墨说的是,抓起来,而不是杀了她! 那一瞬,叶芷兰是慌乱的,伏在地上无力的嘶吼着,“宋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我啊!你杀了我!” 可宋墨方才那一脚,生生踢断了她的肋骨,此时此刻她连说话都觉得疼痛难忍,哪里还有气力挣扎。 两个奴才上前,一左一右的快速挟住了叶芷兰,将她拖到了宋墨跟前。 “叶芷兰,你好大的胆子,如果不是朕不放心,回来看看,你还真的就得逞了!”宋墨眦目欲裂,目光狠戾的瞪着她,“朕护在掌心里的人,却被你折磨成这样,你说朕该如何惩罚你?” 刘志得已经领着太医进了门,“皇上,太医来了!” 所幸太医方才看完病,也没走远,要不然哪儿能来得这么及时? “快看看!”宋墨赶紧起身,偏身让开。 太医心下一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隔了这么一小会,就变成了这般血淋淋的模样? 回过神来,太医赶紧拿出了药箱,“皇上,先处理伤口,止住血再说!” “好!”宋墨手一挥,示意寝殿里的人都出去,“朕亲自来!” 刘志得心下骇然,“皇上,您得准备登基大典啊!” “少废话,滚出去!”宋墨低喝。 刘志得拗不过,只能退出寝殿。 伤在背后,解开洛长安的衣襟,太医手一抖,讪讪的抬头望着宋墨。 “看什么,治!”宋墨面色从容。 如此,太医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赶忙为洛长安包扎处理背后的伤,紧接着心口位置,还有脖颈上的口子。 一共三处,深浅不一。 “只是背上这一道,伤得最深,其余的都是皮外伤。”太医拭去额头的汗珠子,在水盆里洗了手,其后回到床榻边上,为洛长安诊脉。 宋墨瞧着双眼紧闭的洛长安,眉心紧皱,方才若是自己再来得晚一些,只怕她已经死在了叶芷兰的手里。 谁能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差点要了洛长安的命? “还好,还好!”太医连连点头,“只是外伤,未伤及腑脏,真是万幸啊!这背上的伤,所幸偏开了一些,否则从后背刺入心脏,定然回天乏术!” 宋墨心惊肉跳,“还好!” “是还好!”太医点头。 宋墨问,“那现在如何?可还有生命危险?” “暂时无恙,莫要二次出血,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慢慢愈合便罢了!”太医解释。 如此这般,宋墨才算放了心,起身离开。 今儿是他的大日子,所以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及至门口,宋墨还不忘回头望。 洛长安依旧昏迷着,一时半会的肯定不会苏醒,所以宋墨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自然是要离开的。 深吸一口气,宋墨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宋墨一走,太医快速跟到了门口,左右一打量,确定宋墨真的出了长乐宫,这才快速转回到了病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丹丸,快速塞进了洛长安的嘴里。 “洛公子,您可一定要好起来啊!”太医叹口气,“您与相爷待我不薄,我也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之人,总归还是要偿还的。” 洛长安皱了皱眉,幽幽的睁开眼。 “醒了?”太医笑了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让人给你煎了药,待会就送过来,你且按时服药,不管发生何事,先把自个养好再说!” 洛长安望着他,刚要挪动身子,动辄疼得龇牙咧嘴,小心翼翼的躺直了身子,“我……” “方才疼晕过去了,没事!”太医压低了声音,“药,是皇上给的……哦,是咱的皇上。” 可不是宋墨。 “叶芷兰要杀我!”洛长安的脑子还算清醒。 太医点点头,“是!” “宋墨不会放过她。”洛长安眨了一下眼睛。 太医愣怔,“您这是动了恻隐之心,想为叶家那姑娘求情?”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慈眉善目,心软的人吗?”洛长安可不是什么善茬。 太医仔细的瞧着她,“不像!” “那不就得了,我只是觉得,这叶芷兰可以利用一下。”洛长安吃痛的皱眉,“既然她想杀了我,我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但是……” 太医顿了顿,“这宫里,就我跟您两人,您就别但是了,我只是个太医,治病救人倒是在行,您要是让我干点别的,我一则没这个胆子,二则没这个能力啊!” “啧啧啧,你是不是治病治糊涂了?”洛长安翻个白眼,“你方才不是说,药丸是宋烨给你的吗?” 太医点头,“恩啊!” “那不就得了!”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你靠近点,我跟你说几句话,你回头告诉宋烨不就没事了?何需你来动手??” 太医恍然大悟,“是老夫愚钝,那现在……” “你靠过来,我告诉你!”洛长安低语。 太医赶紧将耳朵伏过去,侧耳听着。 洛长安伏在他耳畔叽里咕噜了一阵,“听明白了吗?” 须臾,太医便离开了寝殿。 洛长安依旧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身子忽冷忽热的,谁能想到,她躲过了毒,躲过了伤,偏偏躲不过这伤寒。 果然啊,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没有十全十美,没有万无一失。 估计是这段时间太累,而且一直躲在地窖里,所以阴寒渗人,没想到,自己竟病在了这样关键的时候。 脑子里,是曹风触柱的场景,他的鲜血……还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翻涌着,那样艳烈的颜色,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宋墨,你真该千刀万剐!”洛长安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奈何,身子没有痊愈,她压根无法自由行动,得尽快,让自己好起来! 外头鼓乐齐鸣,丝竹声声不断。 洛长安侧过脸,瞧着门口方向,外面好热闹……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不怕害人,怕偿命 热闹是真的热闹,不过死气沉沉也是真的。 这宫里刚经过了一场宫变,所有人的面上,还挂着惊恐与惶然之色,哪里是真的有心思,去参与什么登基大典。 与当初宋烨登基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宋烨是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所以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天下百姓,都是臣服于宋烨这位新帝的。 但宋墨则不是如此。 以兵刃夺之,以鲜血洗宫,如此这般,众人对其只有惊恐与抗拒。 宋墨,名不正言不顺,手段还如此狠辣。 想起之前宫里横尸遍野,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文武百官岂能服他? 可即便如此,谁也没敢当这出头鸟,毕竟丞相失踪,如今生死不明,百官群龙无首,暂时一盘散沙。 登基大典的所有仪仗,都是按照礼部当初为宋烨设置的仪仗,重新安排的。 即便是一模一样的仪仗,但在众人看来,还是有所差别的,每个人都是心不甘情不愿,这上朝就跟上阎王殿似的。 杜双奇身穿甲胄,瞧着高高在上的宋墨,心里皆是不满。 洛川河没找到,洛长安也不知所踪。 这洛家父子没找到,长定侯府对于宋墨的挟制,便仅仅限于兵权,若是有朝一日宋墨耍了什么心眼,将兵权收走,或者……那长定侯府还能有什么把柄,掣肘宋墨? 一旦宋墨不受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 宋烨是狼,宋墨何尝不是虎? 这兄弟二人,都不是善茬。 “主子?”底下人凑上来,“发现洛长安的下落了,据说就在这宫里头。宋墨已经把人找到了,而且就藏在宫内!” 杜双奇眯起眸子,“去找,找到之后偷出来!不管是洛川河还是洛长安,总归要有一个,落在咱们手里的,否则就太被动了!” “是!”底下人颔首,“奴才这就去找!” 杜双奇深吸一口气,“盯着那个刘志得,肯定能找到洛长安。” 眼下,宋墨一直使唤的,可不就是刘志得嘛? 刘家的余孽没别的本事,拍马屁倒是极好的,竟然哄得宋墨留下他的性命,还将他放在身边予以重用,确也不简单! “是!”底下人快速退下。 登基大典继续,后宫里的找寻亦在继续。 在宋墨参与登基大典之前,刘志得奉命去处理叶芷兰。 到底是刘家的人,是不被允许参与这样盛大的事情,若是被人认出来,刘志得就会有麻烦,所以他有自知之明,并不在这件事上纠缠。 暴室内。 叶芷兰的胳膊被铁链锁着,整个人都挂在半空,胳膊如同要被扯断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已然说不出话来。 “都下去吧!”刘志得一挥手。 底下的酷吏全部退出了暴室,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候着。 “这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外头都听不到任何的动静!”刘志得冷笑两声,“叶姑娘,您说你这是何必呢?皇上既然已经宠幸了你,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的哄一哄皇上,说不定这荣华富贵就是你的!” 叶芷兰瞪着他,疼得浑身青筋微起。 “到底是你自己没用,你也不用瞪着我,我给过你机会了,人都给你调开了,你居然杀不死洛长安!”刘志得摇摇头,“如此这般,你还能怨得了谁?是你自己没用。” 叶芷兰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 “没想到吧?是我!”刘志得想杀了洛长安,想了不止一次两次,“如果不是洛长安,我刘家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我也不至于变成猪狗不如的东西。是洛长安,害了太师府,害了我,我岂能这样便宜了她?” 一瞬间,叶芷兰明白了,自己这是当了他的垫脚石,当他的刀子。 “你、你利用我!”叶芷兰疼得五官扭曲,整张脸都极尽狰狞,“是你害我……” 刘志得冷笑,“我这怎么能叫害你呢?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希望杀了洛长安,让宋墨痛苦,我希望借着你的手,为自己刘家报仇,这一点都不冲突!” “你害我……”叶芷兰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居然这么大意。 宋墨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寝殿内外居然没人拦住她?而她动手杀洛长安的时候,居然也没人来救洛长安…… 如此种种,可疑迹象。 她此前真的一点都没察觉,但是现在刘志得这么一说,她便全都明白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侥幸,都不过是蓄谋已久,而自己傻乎乎的当了别人手里的刀子…… “自己蠢,就不要怪死得太早,毕竟蠢笨之人,活不长久是正常的。”刘志得冷笑两声,“叶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怎么就这么死脑筋,想不开呢?真是可惜了!” 刘志得伸手,轻轻抚上叶芷兰的面颊,“皇上说了,原本是可以把你留在后宫的,可惜你不识抬举,居然去伤害洛长安,那就留不得你了!” 叶芷兰浑身剧颤,“你们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杀了你如何跟御使大夫交代?”刘志得笑着摇头,“放心吧,不会杀了你的,至少在皇上稳定朝廷之前,你这条命还有用处,可你伤了洛长安,这笔账还是得还!” 叶芷兰两条胳膊如同被废了一般,疼得她面色惨白,冷汗彻底打湿了衣裳,“你们要我、要我如何还?” “这还不简单吗?”刘志得笑了笑,“一簪子就换一簪子,洛长安伤着何处,您就得还上同样的伤,疼不疼的,咱也不知道,但是皇上看着满意了,您就能活!” 叶芷兰瞪大眼睛,瞧着刘志得将一旁的铁钉拿起。 烛光里,锐利的铁钉尖端,寒光利利,何其迫人。 “不!不!”叶芷兰连连摇头。 人都是这样的,杀人的时候,只觉得何其痛快,可是等到别人掉过头来对付自己的时候,就觉得不痛快了,开始惊恐害怕。 不怕人害人,只怕血债血偿! “您也别怕,不会太疼,我下手又快又准,肯定保您满意!”刘志得笑盈盈的拿着铁钉,原就狰狞的脸,此刻更是可怕到了极点。 叶芷兰慌了神,她几欲挣扎,奈何铁索绑缚,哪有她挣扎的余地。 “悄悄,这梨花带雨的小脸,可真好看。”刘志得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宋墨的女人,尝起来是什么滋味?哦,忘了,您还是南林侯世子妃?!” 下一刻,叶芷兰眦目欲裂…… 第六百三十八章 我好久没当过人了 暴室内,凄惨的哭喊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让人闻之心碎。 刘志得擦去手上的血,瞧着如同一滩烂泥似的,被铁链挂着的叶芷兰。 背上,钉子没入。 刘志得掐算得很好,不会要她命,但背后这一簪子是绝对跑不了的。 宋墨说了,可以轻点,要留她命,不能让她死了。 扎进去的时候,叶芷兰疼得厉害,不断的挣扎,可那滋味真是让刘志得眷恋而难忘,原来女人在痛苦的时候,所爆发的那种力道,足以让人醉生梦死,不愿自拔。 刘志得从叶芷兰的身后抱住她,冷不丁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扭头,侧对着他,“叶姑娘生得美,事儿也美,真是难得的宝贝!” 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伴随着血腥味,刘志得扯了扯唇角,“做叶姑娘的男人,真是极好的,叶姑娘可一定要保重自身啊!您若是死了,南林侯府恐怕……哦,不只是侯府,还有您的父母亲族,都会受到牵连。” 宋墨做事,向来心狠手辣。 不是刘志得吓唬她,而是确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芷兰满身是汗,浑身是血,已然分不清楚,到底是哪儿疼?又羞又辱,已经让她神情麻木,没了半点反应。 刘志得慢条斯理的为她合上衣裳,只是瞧着她这副样子,不由的心里来气,“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过是个阶下囚,还敢沉着脸对我?” “呸!”叶芷兰淬了他一脸的血水,“别碰我!” 刘志得笑了,“这个时候,还装什么烈女?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若你好好求我,也许我能放过你,要不然……” “你杀了我!”叶芷兰瞪着他。 刘志得伸手,以指尖摩挲着她精致的下颚,“我怎么舍得杀了你?知道吗?外头正在举行着登基大典,你这个被皇帝临幸过的女人,很有可能成为后妃的一员,我何其有幸,占有了皇帝睡过的女人,叶芷兰……叶姑娘……” 这言语间的羞辱,让叶芷兰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勇气自尽。 “皇上忙着,暂时顾不到你了。”刘志得瞧着眼前的人儿,浑身血淋淋的,可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兴奋。 叶芷兰慌了,“你、你……”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当过一回人了!”刘志得冷笑着,笑得何其狰狞可怖,“在你这里,我现在想当个男人!” 叶芷兰撕心裂肺,“不……” “一次两次,不都是一样的吗?”刘志得抱住了她,“乖,叶姑娘,叶姑娘乖……” 叶芷兰瞬时泪如雨下。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去杀什么洛长安了。 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事已至此,已成定局。 暴室内所行,皆是黑暗之事。 外头的人,一概不知。 金殿上。 宋墨终于如愿以偿的,穿着龙袍坐在了皇位上,这高高在上的赤金龙椅,如同他心里的一道坎,今时今日,总算是迈了过去。 他想起当初宋烨登基的时候,自己就站在人群里看着,心里是如此的嫉恨。不就是因为生母出身太低,以至于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争不过宋烨? 但是现在呢? 他可以扬眉吐气,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在皇位上,身披龙袍,俯视文武百官。 即便百官再不愿意,也得跪地磕头,高呼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今以后,他宋墨就是北凉的君主,是天下之主,万万人之上,谁能比拟?天下皆为我所有的感觉,是在是太痛快了! 登基大典很是忙碌,里里外外的,各种匆忙。 如此这般,宋墨自然也没时间再去后宫,连长乐宫的事儿也顾不上了。 宫宴那么热闹,文武百官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虽然氛围并不怎么融洽,但是也得坚持到最后,所有的仪式都得完整的走完。 如此,正好。 洛长安的自愈能力,自然是极好的。 晚饭过后,她的伤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只不过,背上这一簪子有些狠,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若是动作太大,免不得还是疼痛,所以她也不敢太过用力。 太医小心翼翼的进了寝殿,这个时辰,洛长安已经用过了晚膳,吃过了药,正靠在床边发愣。 见着太医进来,洛长安忙不迭坐直了身子,“如何?” “嘘!”太医疾步靠近床榻边,仔细的望着门口方向,确定没什么人进来,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成了!” 洛长安直勾勾的望着他,“你是说,见到宋烨了?” “嗯!”太医点点头,“皇上让您放心,过了今夜,一切都会逐渐的恢复原状。” 这话,洛长安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什么叫逐渐的恢复原状?” 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 不管怎么恢复,都不可能再回到最初。 比如说曹风。 “哦,皇上特意让我跟您说一声,曹公公还活着呢!”太医低声开口,“当时还剩下了一口气,命大,让一位大夫给救回来了!” 一位大夫? “是我师父!”洛长安欣喜若狂,“我师父把曹公公给救回来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没死就好! 没死就好! “还有呢?”洛长安忙问。 太医又道,“寒大人早已出城,您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恢复原状!”洛长安彻底明白了宋烨的意思。 太医点点头,“您都明白了,那我先行离开。皇上说了,您就待在长乐宫,哪儿都不要去,记住了,不能离开长乐宫半步!” “好!”洛长安颔首。 如此,太医赶紧走出寝殿,倒也没敢再左顾右盼,拎着药箱一本正经的离开。 守在长乐宫的奴才都知道,洛公子受了伤,是以太医一日三省的来探望,实属医家本分,没什么可怀疑的,自然也不会拦着。 要知道,如果洛长安有什么闪失,刚刚登基的先帝,一定会宰了他们这帮人。 夜色沉沉,有人举杯痛饮,有人对月孤酌。 上半夜倒也罢了,只是还没过子时,这宫里又闹腾起来了。 刘志得着急忙慌的冲进了长乐宫,“来人,抬上洛公子,走!” “你们想干什么?”还不等洛长安反应过来,毯子劈头盖脸的落下。 她只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卷饼,被这帮人卷吧卷吧的裹成一团,然后抬起来便走。 “你们想干什么?要带我去哪?我不去,我不去,放开我……” 第六百三十九章 她死在这屋子里 任凭洛长安挣扎,还是被扛走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刘志得带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为何要带着这么多高手? 那还用问,人家长定侯的人,都快杀上门来了,再不转移,还不得让杜双奇平白占了便宜? 宋墨现在虽然已经登基为帝,但兵权还握在长定侯府的手里,若是此时此刻自己跟长定侯府闹翻,自然得不了好果子吃。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洛长安藏起来。 即便杜双奇知道洛长安就在皇宫里,又能如何?他毕竟还没有明目张胆的谋权篡位,无论怎样都不敢……搜宫! 就是料到了这一层,所以宋墨才敢跟长定侯府玩捉迷藏。 谁都有顾虑,谁都不愿撕破脸,那这场局只能继续僵持着,就看谁的小聪明得逞,谁是最后撑不住的那个? 洛长安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被藏在冷宫里?? “刘志得,你跟宋墨搞什么鬼?”洛长安只觉得脊背上隐隐作痛,想来是因为这帮人的拉扯,又磕着她的伤处。 原就伤寒未愈,被他们这一折腾,洛长安觉得说话都费劲,吃力的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干瞪着眼。 “咱们这是为了洛公子您着想!”刘志得也是临危受命,原本以为长定侯府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里抢人。 谁曾想,这杜双奇竟是狂妄放肆至此,连皇宫里都敢肆意动手。来日宋墨坐稳了皇位,第一个要杀的,多半就是这个目中无君的东西。 回过神来,刘志得左右瞧一眼,“看好洛公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也不许任何人出去,若有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是!” 众人齐刷刷的行礼。 洛长安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了,把她藏在冷宫里,还要对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洛长安扫一眼众人,用胳膊撑着身子,伏在床边上,尽量让自己瞧着很是虚弱,无力反抗。 若是她恢复太快,免不得要惹人怀疑。 所幸,风寒犹在。 不管找哪个太医过来,这点都是骗不了人的。 刘志得摆摆手,底下人快速退了出去。 “这地方虽然冷冷清清,但也不会长住,所以你暂且忍耐便是。”刘志得环顾四周,“洛公子来过这冷宫吗?” 洛长安没回答。 这宫里哪个犄角旮旯,她没瞧过? 但她,就是不想回答他。 “我没来过,但是我刘家的衰败,就是从冷宫开始的。刘嫣然你还记得吧?那个因为你而被宋烨打入冷宫的刘妃娘娘!”刘志得冷笑两声,“一朝伺在君王侧,转身便是下堂妃。” 洛长安翻个白眼,“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吟诗,你也是个人才!” “你!”刘志得被她气得干瞪眼。 论冷嘲热讽,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刘志得委实比不过洛长安。 “我什么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看看你们兄弟姐妹三个,哪个不是这么做的?”洛长安轻嗤,“刘满天猖狂自大,刘嫣然目中无人,而你呢?脑子都没有,还敢在这儿充大头,敢情蜗牛壳里没蜗牛,脖子上头只顶个!” 若非苟延残喘,想要活下去,刘志得此刻定是要提着剑,劈了这满嘴恶毒之人。 “我说的话,你该不会是听不懂吧?要我重新解释一遍吗?”洛长安捋着袖口的褶子,虽然面色苍白,瞧着很是虚弱,可嘴皮子半点都不输人。 刘志得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之前就可以动手,神不知鬼不觉,可惜现在你没机会了!”洛长安又不是傻子,“你敢在这里杀了我,宋墨就敢把你碎尸万段。外头那些人,肯定不是你太师府的余孽,而是宋墨的心腹吧?” 刘志得的气势瞬时被斩断了大半,就这么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也不用,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怕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太师府是怎么没的,你比谁都清楚!” 刘志得一怔。 “宋墨也会是这样的下场!”洛长安音色低冷,“刘志得,你信不信,你会亲眼见证,所谓的谋朝篡位……第二次的失败。” 刘志得紧了紧手中剑,“洛长安,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送进冷宫?” “我当然知道。”洛长安呵笑两声,“长定侯府的人,怕是已经盯上我了吧?” 刘志得没吭声。 如此,洛长安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果然,长定侯府的人真的蠢蠢欲动,宋墨掌控不住他们,再过些时候,杜家就会彻底的失控,宋墨这皇位坐得,还不是摇摇晃晃吗?” “洛长安,做人不能太聪明!”刘志得目不转瞬的盯着她,“太聪明的人,没有好下场。” 这话说得,洛长安只觉得快要笑死人了。 “刘满天够蠢吧?他一点都不聪明,不还是早死啦?”洛长安翻个白眼,“早死晚死,跟聪明不聪明,没有一点关系。” 语罢,洛长安躺了回去,“刘满天蠢死了,你刘志得这么蠢,不还活着吗?所以啊,运气不好而已,倒了霉的人,喝水都塞牙缝。” “我懒得跟你废话!”刘志得转身就走。 洛长安还不想与他废话呢,左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探一探消息罢了! 虽然没探得什么重要的消息,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了,长定侯府和宋墨离心,双方并不是真的如外头所见的和谐。 相反的,宋墨想控制长定侯府,而长定侯府也想掣肘宋墨。 双方暗地里较劲,谁也不肯低头。 瞧着刘志得离去,房门被快速合上,洛长安唇角的笑意渐散,微微眯起了眸子,“呸你个狗腿子,早晚有收拾你的时候。” 只是,她突然被带到了这冷宫,也不知道宋烨他们,能不能及时察觉? 冷宫这地方如此僻静,她虽然不是头一回来,却也觉得心里瘆得慌。 尤其是这间屋子。 该死的刘志得,分明是故意折磨她! 明知道刘嫣然早前就被关在这里,其后又在这里被赐死,若不是不想说明自己来过这儿多回,她是真的想让刘志得给她换个屋子。 有风拂过,破落的窗户纸瞬时呼啦作响,刺激着人的耳膜,宛若鬼夜哭。 洛长安慌忙用被褥裹住了自身,只觉得阴风阵阵,脊背上的瞬时汗毛根根立起! “该死的刘志得,该死的宋墨……这笔账,小爷记下了!” 早晚,要你们加倍偿还! 第六百四十章 君无戏言 冷宫里的风,嗖嗖的吹。 按理说都到了这个季节,风也应该是暖的,可在这鬼地方待着,一年四季,都是凉飕飕的,不是真的身子凉,而是心凉脊背凉。 时不时的,会有女人的哭笑声响起,偶尔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你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动静,但就是那么热闹。 这是冷宫,整个皇宫里,最充满死气的地方。 不是真的死,而是生不如死的死! 暴室里一闭眼,也就去了! 可这里,你一睁眼一闭眼,永远都是黑暗,进了这地方,死也只能死在这里,没有人会来看你,只会不断的践踏你,直到你疯了…… 唯有疯了,疯子是再也不会有任何感知的! 外头的人,时不时的进来瞄一眼。 洛长安一直把自个裹在被子里,蜷在墙角的位置。 守卫瞧着,只觉得这位洛小公子,真的是个废物一枚,这儿什么都没有,居然会吓成这样?连个脑袋都不敢露出来,真真是怂包一个! 不仅如此,被窝里的人,还时不时抖一下,应该是时刻都在保持着清醒的、恐惧状态。 影子,又消失了。 洛长安掀开被褥一角,偷摸着往外瞅了一眼,兀自小声嘀咕,“小样,这样就想看住我?哼,不知道你洛大爷跑路第一名?” 重新将被褥裹好,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 陷在这个地方,被这么多人盯着,现在跑路似乎有些不太安全,因为长定侯府的人都在外头等着抓她。 落在杜双奇的手里,还不如待在宋墨的手里,但是她得想个法子,让这两货内斗才行! 所幸的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随身小包都不曾卸下。 宋烨也觉得,眼下情况特殊,她身上的东西最好一样都别落下,之前她还挂在外头,如今还让她贴身挂着。 是以被宋墨带回来的时候,洛长安身上的东西一样没少。 而敷药的时候,太医还特意的留心了一下,将小包又悄悄的塞回了洛长安的枕头底下。 小包被呼啦啦全部倒了出来,洛长安拧开荧光馕,如此这般可以清楚的看清楚,自己的小包里还有些什么东西? 救命的,杀人的,样样齐全…… 洛长安一一摆开,这个摸一下,那个沾一下,管他外面是什么动静,她只管顾好自己,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宋烨。 至于外头什么动静,呵…… 说实话,外头的动静还真是了不得。 宋墨瞧着立在寝殿内的杜双奇,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冷色,“朕刚刚登基,你就让朕立后?” “这不是之前就说好的吗?”杜双奇丝毫不惧,立在那里身形笔直,俨然不似君臣之势,“皇上该不会是想反悔吧?君无戏言!” 这四个字,杜双奇是一字一句吐出来的。 君无戏言? 别忘了,宋墨这个君也是长定侯府扶上去的,若不是长定侯府的扶持,今儿坐在皇位上的还是宋烨,哪有他宋墨什么事? 只不过,杜双奇还是嘴下留情了,没有直白的说出来,算是全了宋墨的颜面。 宋墨冷着脸,瞧着眼前的杜双奇。 可他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因为长定侯府的手里,握着实打实的兵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长定侯府反悔,自己这个皇帝就会变成阶下囚。 “朕没有反悔的意思。”宋墨敛眸,“朕只是觉得,刚刚登基,时局还不稳定,应该暂缓立后才是。等到天下定了,宋烨的尸体找到了,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再立后不迟!” 杜双奇轻哼两声,就这么好整以暇的望着他,眼神里满是讽刺,“皇上不会是念着洛长安,想要立洛长安为后?您可别忘了,洛长安生得再好,那也是个男儿,在北凉就没有男儿当皇后这么一说!您可以宠幸洛长安,但洛长安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的名份!” 这是事实。 北凉从未有过男皇后,洛长安是绝对不可能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不过,经此一事,杜双奇也明白了,宋家兄弟二人,都是个好男风的,所以他们对后妃没有任何的肖想。 这大概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宋烨登基这么久,后宫一直没有子嗣的缘故,也就是为什么,刘妃那么得宠,最后还是落得赐死冷宫的下场。 百花公主貌美如花,即便如此,也只是得了位份而已…… 如今,一切的一切的,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好男风,厌女色。 “皇上?”杜双奇上下一打量着宋墨,幽幽的退后两步,自觉的与宋墨划清界限。 宋墨好男风,杜双奇却是热血之人,所以对这样的男人,特别的嫌恶。 “过两日。”宋墨道,“等朕杀了宋烨,立刻就会昭告天下,立杜昭仪为皇后,如此这般,可还满意?” 杜双奇勾唇低哼,“臣谢过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是谢恩,却是半点谢恩的态度都没有,相反的,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压根没将宋墨放在眼里。 事实上,杜双奇还真的瞧不上宋墨。 这厮原就是个无用的临王殿下,不过是靠着骨子里的血缘,才能坐在这皇位上,否则……他什么都不是! 杜双奇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及至杜双奇消失在宫门口,宋墨依旧立下檐下,瞧着他离去的方向,黑糁糁的眸子里,愈发杀气腾然。 他想过,有朝一日被长定侯府的人逼迫,身不由己的做一些违心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日子居然来得这么早,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到,帝王之位给他带来的肆意与潇洒,就尝到了身不由己的愤怒。 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 还不是得听之任之,暂且忍耐? 皇后之位便皇后之位,反正只要洛长安在自己的身边,这后位暂且给了别人又能如何?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还真的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吗? 若是他的长安不高兴,回头哄哄便是。 长安是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明白。 “皇上!”刘志得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宋墨回过神来,“如何?” “皇上您只管放心,长定侯府的人扑了空,在长乐宫里没找到洛公子!”刘志得往皇帝的身边靠近了些许,“按照您的意思,奴才将人藏在了冷宫,藏得严严实实的。” 宋墨扯了扯唇角,“长安没闹?” “闹腾不起来,连说话都没力气。”刘志得急忙解释。 宋墨点点头,“朕去一趟栽月宫,你仔细盯着冷宫那头,若是长安有所闪失,为你是问!” “是!”刘志得行礼,心下狐疑。 栽月宫? 第六百四十一章 以后,你便是朕的皇后 栽月宫里住着的,可不就是长定侯府的那位? 可不管皇帝与杜双奇有什么约定,这杜双燕现在都还是“先帝”的杜昭仪,现在去栽月宫,不是与人话柄吗? “皇上?”刘志得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一说的,“您现在去栽月宫?” 宋墨何尝不知道,现在去栽月宫等于授人以柄,可他有什么办法?若是不让长定侯府的人看到自己的诚意,这帮人还不定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朕自然得去,还得大张旗鼓的去,让长定侯府的人都瞧见,朕干了什么!”宋墨眯了眯危险的眸子。 呵,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睡哪个女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想想还真是可笑至极。 “这样一来,文武百官那头怕是会有非议!”刘志得低声开口,“万一流言蜚语的,到时候该如何收拾?” 宋墨吃了酒,这会脚下有些虚浮,“百官非议?朕怕什么百官非议,洛川河不在,他们谁敢冒头?左不过,是哄长定侯府放心罢了!一个女人而已,呵……朕还睡得起!” 闻言,刘志得老老实实的跟在宋墨的身侧。 经过这么一事,刘志得心里有了谱。 宋墨和宋烨到底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对待洛长安的态度上。 对于洛长安,宋烨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甚至于为了洛长安,将太师府满门抄斩,连早前最宠爱的刘妃,都被赐死冷宫。 但是宋墨不一样,宋墨对女人来者不拒,虽然口口声声喜欢洛长安,但不会为了洛长安而迁就,为了权势地位,也能做出伤害洛长安的事情。 如此看来,这宋墨对洛长安,占有胜过真爱。 刘志德瞧着宋墨的身影,忽然有点佩服洛长安了,在看人这方面,洛长安真的看得挺准,一味的认准了宋烨,死活不要宋墨。 大概,也是认清了宋墨的性子,看明白了宋墨的心思。 栽月宫内。 杜双燕被精心打扮,只是梳妆镜里的自己,没有半分笑容可言。 眉目依旧精致,发钗依旧华贵。 可她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她了…… 过了今夜,便更不是了。 听兄长手底下的人说,洛长安可能在宫里,所以兄长的人正在满宫找寻洛长安的下落,但不知道宋墨把人藏在何处,至今没找到任何有关于洛长安的踪迹。 杜双燕巴不得找不到人,不管洛长安在谁的手里,都是死路一条。 宋墨亦或是她的兄长,都是虎狼之辈,狼子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会真的善待洛长安?何况洛长安那样的性子,定是会激怒二人,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主子?”寒霜低唤,“您怎么了?” 杜双燕回过神来,转头望着外头。 漆黑的夜色,像是扯不开的帷幕,黑压压的,让人瞧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阳光明媚的一日? 想起自己刚入宫的时候,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愿意为了父兄搏一把。 如今,父兄已经占据了整个京陵城,却还是要她做出牺牲。 原来人心不足,欲壑难填,是真的存在,哪怕是血缘至亲,到头来也只是利用一场,你将这份亲情当了真,最后被伤得遍体鳞伤。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打算放过你,依旧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敲骨吸髓,不死不休! 宋墨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底下人黑压压的跪了一片,谁也不敢拦着,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志得手一挥,便领着所有人退了下去。 “主子?”寒霜走的时候,颇为不放心。 自己主子性子烈,连小侯爷也敢顶撞,如今若是情绪激动起来,恐怕…… “下去吧!”宋墨开口。 寒霜行了礼。 再不放心,也得厉害。 奴才,始终是奴才。 主子有命,奴才从命。 若敢不从,小命休已! 寝殿内,烛光葳蕤。 杜双燕站在烛光里,行了礼,道一声,“皇上万安!” 明眸皓齿,容色艳丽。 不得不说,宋烨的后妃,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即便是这位出身长定侯府的武将之女,亦是生得殊颜娇俏,五官精致。 只是,容颜虽好,性子却烈,且面上没有半分笑意,甚至于不愿多看宋墨一眼。 “杜昭仪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朕?”宋墨拂袖落座。 杜双燕去倒了杯茶,毕恭毕敬的奉上,“嫔妾乃是先帝的后妃,没被驱逐出宫,是皇上您仁慈,嫔妾感激不尽!” 宋墨端着杯盏的手,稍稍一顿,听得她这话,旋即微眯起眼睛看她,“长定侯府的意思,还需要朕重复一遍吗?” “您也说了,那是长定侯府的意思,身为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现在,嫔妾没有孩子,自然无子可从,那只有听从自己的心意!”杜双燕音色清冷。 宋墨轻嗤,“你是觉得,宋烨死得太可惜,没能给你留下个孩子?” “嫔妾并不觉得,生下先帝的孩子,是荣耀所在!”杜双燕敛眸,“嫔妾只想安稳度日,不想陷入那样勾心斗角,无止境的权位斗争之中,还望皇上成全!” 成全? 宋墨端起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朕成全你,长定侯府未必会成全朕,你让朕作何抉择?” “您已经是皇上了,这抉择不该是在您的手里吗?”杜双燕扬起头望他,“皇上,嫔妾不想成为您的皇后,也无心去争宠,您放过嫔妾吧!” 宋墨倒是真的没想到,长定侯府的女子,竟是这样的没出息,不争不抢,连皇后之位也不要? 这点,跟杜双奇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 “朕也想放过你,可是长定侯府不会放过朕!”宋墨幽幽的叹口气,“杜昭仪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你的兄长站在朕的面前,质问朕为什么没有颁布立后诏书?” 杜双燕心头剧颤。 下一刻,宋墨已经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颚,“之前,你是宋烨的昭仪,那么现在……以后,你便只能是朕的皇后了!” 闻言,杜双燕一屁股跌坐在地,眸色惊颤的望着他。 原以为自己一番真情实意的言语,能换来宋墨的成全,没想到……没想到还是逃不开这样的结果? 果然,权力游戏是男人之间的游戏,女子只是用来牺牲与陪葬的而已。 宋墨徐徐站起身来,“来人,拿酒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他吗? 杜双燕是有些手脚功夫的,毕竟是将门虎女。 可她功夫再好又如何? 始料未及,宋墨的功夫在她之上。 酒里被放了点东西,宋墨捏住了她的下颚,将杯中酒悉数灌入了她的嘴里,一掌过去,便听得“咕咚”一声。 杜双燕生生咽下了这口酒,一张脸瞬时呛得通红,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宋墨,脑子嗡嗡作响。 寝殿的大门合着,内里发生什么事,外头没人知道,也不敢有人窥探。 这位皇帝和之前那位不一样,之前那位最多训斥一番,而眼前这位新帝,动不动就杀人,以至于宫内人心惶惶,生怕行差踏错,死无葬身之地。 杜双燕死死抠着咽喉,想要把喝下去的酒水抠出来,然则……都是徒劳,咽下去的东西就算吐出来了,也不再是原来的东西。 药效,产生得很快。 杜双燕自知,为时已晚,瞬时红了眼眶,连带着眼角都湿润了,“你是皇帝,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达到你的目的,呵……你是北凉的皇帝?就你这样的品性,也配当北凉的皇帝?” “配不配的,也不是你说了算。”宋墨嗤笑两声,“是你的父兄,扶着朕登上皇位的,你既是长定侯府的人,自然该与他们同气连枝,同心同德!” 杜双燕冷笑两声,在宋墨出手的那一瞬,她忽然意识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尤其是,她想起了之前洛长安在金殿上,指证宋墨就是江湖上的,离恨天的阁主,而且还杀人放火,干了那么些个见不得人的阴狠之事。 此前,杜双燕还觉得洛长安,可能是为了摆脱宋墨,为了依附宋烨,所以诬陷宋墨,将脏水泼到了临王府,为的就是帮着皇帝铲除临王。 如今想想,竟是自己眼瞎心盲,是她太小看了洛长安。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后的结果,便是自己才是真小人,不识君子之腹,是她看轻了洛长安,以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朕也是没办法,杜昭仪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朕知道,你不愿意,其实朕也不愿意。”宋墨瞧着面色惨白,眼睛发红的杜昭仪。 抠出来的又不是药,有什么用呢? 药效发挥得很快,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杜双燕就觉得自个四肢发软,连站都快站不住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死死扶着桌角,死活不让自己倒下。 她不能倒下,也不愿倒下。 若是真的到了最后的关头,她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受辱于此。 可是,宋墨没给她这个机会。 在她打算一头撞死的瞬间,宋墨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宋墨,你这个狗贼!”杜双燕眦目欲裂,“你不是口口声声喜欢洛长安吗?你不是很想让长安陪着你吗?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如果你给不了长安幸福,你就该放了她!” 宋墨眸色陡沉,面上的笑意瞬时消失无踪,“你给朕闭嘴!” “你说一套做一套,难怪洛长安看不上你,换做是我,我也鄙视你!”杜双燕挣扎着,却被宋墨狠狠的丢在了床榻上。 骤然间的一阵剧痛,震得她头皮发麻,身上的骨头都跟寸寸断裂了一般,疼得四肢百骸都没了气力。 宋墨欺身而上,“杜双燕,不要再挑战朕的耐心,若是再敢提及长安,仔细朕手下无情,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杜双燕亦是豁了出去。 她都这般模样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身上的温度,愈发攀起,她觉得整个人就跟架在了火堆上炙烤一般,冒着腾腾热气,炙热难忍。 但,再难受也得忍着! “杀了你,长定侯府的人可不答应!”宋墨瞧着倔强的人儿,忽然间,脑子里浮现出洛长安的身影。 是了,她也是这样的倔强。 还记得当时他对她…… 呵,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这样对他? 他到底哪里不好? “朕到底哪儿,比不上宋烨,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这样对待朕?”宋墨想不明白。 越想不明白,内心深处的恨愈发浓烈,他死死的扣着杜双燕的手腕,眦目欲裂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撕碎了一般。 “为什么?”宋墨低吼,“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为宋烨执迷不悟,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 杜双燕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宋墨以为她如此坚持,是因为对宋烨…… 呵,可笑! “你真的想知道吗?”杜双燕呼吸滚烫,“好,那我告诉你!宋烨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比如侍寝!他懂得尊重别人,懂得什么叫分寸,知道别人需要什么,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坚守自己的原则,不会因为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而放弃做人的资格!” 宋墨目色狠戾,“做人?” “你根本不配做人!”杜双燕咬着牙,“你是个畜生,我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喜欢一头畜生!现在,你明白自己与宋烨的区别了吗?洛长安有眼光,所以她没有选错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选你,以后也不会选你!” 宋墨低吼。 刹那间,衣衫碎裂。 杜双燕闭上眼,只觉得一颗心也随之碎裂。 “砰”的一声落地,碎得四分五裂,再也无法拼凑…… 这就是长定侯府给予的,所谓的荣耀? 这就是她牺牲一切,也要请皇上允准他们回朝的父兄,对她付出一生为代价,而换来的馈赠? 呵,多么可笑的付出? 后来的后来,药效便上来了,杜双燕彻底没了理智。 只是,在失去理智之前,她隐约听到了宋墨嘴里的那一句,“长安……” 勾唇,嗤笑。 听听这虚伪声音,多么可笑的男人。 洛长安,你可一定要看清楚,千万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这种畜生,不值得! 栽月宫里,灯火通明。 漆黑的宫道上,光影斑驳。 有暗影在宫道上非蹿,速度极快,快如闪电,不过是眨眼间,便已经稍纵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 乌云遮月,漆黑一片。 宫内的侍卫一直在巡逻,甲胄声此起彼伏,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挡住那些外来者,如风如云,飘忽而逝,无人捉摸。 暴室的大门被人打开,须臾又被轻轻合上。 至于发生了何事,无人知晓…… 第六百四十三章 你可知,坊主见到了谁? 夜幕垂沉,四下无声。 京陵城内安静至极,唯剩下街道上来回巡逻的军士,所发出的整齐脚步声和甲胄碰撞之音。 满城人心惶惶,老百姓缩在自己的家中,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都不敢冒头,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当场了乱贼抓起来。 世人谁不怕死? 终究也是活一日,少一日。 “公主?”歌儿疾步进门。 绿音公主急忙掀开被褥,趿着鞋迎上去,“怎么样?” “坊主已经安排妥当了,到时候就可以好好的,给他们演一场狗咬狗!”歌儿笑道,“公主只管放心,到时候咱就看戏!” 绿音公主点点头,“如此甚好!” “哼,敢对相爷和公子下手,咱不能饶了他们!”歌儿深吸一口气,“这笔账终究是要讨回来的!对了公主,您可知道,坊主之前见到谁了?” 绿音公主倒了杯水,递给歌儿,“喝口水,慢慢说。” “多谢公主!”歌儿行礼,毕恭毕敬的结果。 绿音公主拉着她的手,与她一道坐下,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床壁位置。 简丰已经推开了密门,这会正侧过脸瞧着她们。 见着绿音公主看过来,简丰低低的开口,“如果你们觉得不方便,那我……” “都是为了相爷和公子,简大人不必如此!”歌儿忙道。 绿音公主点点头,“不妨事,都是为了长安嘛!” “好!”简丰无力的合上眼睛。 虽然闭了眼,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奴婢听坊主说,他在城外遇到了寒山寒大人!”歌儿压低了声音,“就是皇上的御前贴身护卫,寒大人!” 绿音公主愕然,“我认得他,他没事?” “没事!”歌儿连连点头,“好着呢!” 绿音公主如释重负,“眼下,多一个盟友,就多一重希望,这是好事!” “是!”歌儿喝了口水,“不过,寒大人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坊主上前打了招呼,寒大人却躲闪着就离开了!” 绿音公主诧异,“难不成,他觉得没希望了,所以要跑路?” “不可能!”歌儿没来得及开口,简丰却吃力的一口否决。 绿音公主扭头望他,“为何不可能?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在这样关键的时候逃离殷都,也是人之常情,他就算是现在要跑,也只是想活命罢了!” 的确,为了活下去而逃走,没什么可丢人的。 “寒大人,忠心不二……”简丰吃力的开口,“就算皇上、皇上不在了,他也不会离开,定然要为皇上报仇的!” 绿音公主皱了皱眉,“真当如此忠心?” “是!”简丰直截了当,毫不犹豫的回答。 绿音公主犹豫了,“若是如此,那他跑什么?” “奴婢不知道,坊主也没来得及追。”歌儿道,“坊主后来想想,可能是有人在追赶寒大人,所以他怕连累坊主,才会消失得这么快!” 绿音公主托腮,“这倒是有可能!” “寒大人走后,坊主便回到了城内。”歌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人都是精心挑过的,让江湖中易容最好的千面郎君出手,一张张皮面绝无差池,就算是相爷在面前,估计也认不得真假公子!” 绿音公主笑了,“这样极好,到时候真假难辨,闹他们一出,看他们狗咬狗!” “是!”歌儿点点头,“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宫里的动静了!” 说起这个,绿音公主是真的有些担心,“你说,会成功吗?” “坊主……”歌儿一顿,忽然回过神来,知道绿音公主说的是宫里的事情,“应该错不了,公子那么机灵,咱们的人又功夫好,相互配合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绿音公主还是有些担心,“都消失那么多天,如果一直在宫里,原就在宋墨狗贼的手里,你说长安她、她会不会吃亏?” 这才是绿音公主最担心的事情。 “宋墨狗贼,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绿音公主眉心紧锁,“长安那性子,要是真的吃了亏,怕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 歌儿默默的将杯盏搁在桌案上,心里也是直打鼓。 自家公子的性子,他们都清楚,瞧着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实际上却是一根筋,固执得很!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公子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宋墨,若是杀不了……便与他同归于尽。 两人双双沉默。 简丰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没个落脚点。 公子是相爷的命根子,若是公子出了事,相爷必定也不会苟活,怕是会随了公子而去…… “宋墨已经把蛊人带走了,我估计他又得重新开启活祭之事,借此来控制长安。”绿音公主转移了话题,“在她对宋墨起杀心之前,我得把长安体内的蛊虫给取出来,只有这样,她和皇上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不会受制于宋墨狗贼!” 歌儿点点头,“可这,也得稳定住局势,抓住宋墨才行。” 眼下,救人都难! “罢了,先不想那么多,先把人弄出来,再一步步的办!”绿音公主摇摇头,“反正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一定要保住长安这条小命!” 歌儿扑通一声给绿音公主跪下,“多谢公主!” “谢什么?”绿音公主赶紧把她搀起来,“我的人生本该灰暗而惨淡,是长安让我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让我找到真正的自己,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歌儿红着眼眶,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绿音公主走到窗口站着,瞧着皇宫的方向,“今晚的夜,可真长……” 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街上的军士,依旧在巡逻。 长定侯府的人,依旧在找洛川河和洛长安的下落。 不过宫里传出的消息倒也不赖,宋墨进了栽月宫,据说还宠幸了杜双燕,对于长定侯府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实至名归的最终结果,便是不久之后的立后诏书。 杜家若是能出一个皇后,对于门庭而言,是最好不过的提升,到时候杜双奇便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真正的皇亲国戚。 皇后,必须是杜家的女子! 听得这事,没耐住性子的当属百花公主。 原以为宋墨会…… 没想到,自己的算盘竟落了空。 “贵妃娘娘?”刘志得行礼,“您找奴才过来,所为何事?” 百花公主冷冷的睨着他,“宋墨去了栽月宫?” “这……”刘志得敛眸,“宫里都知道,皇上是光明正大的去,也没瞒着什么人。” 百花公主嗤笑,“哼,那本宫再问你,洛长安在哪?” 刘志得顿了顿,“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百四十四章 借刀杀她 “什么意思?”百花公主目光冷戾的盯着他,“你成日跟在宋墨身边,会不清楚洛长安的下落吗?如果洛长安不在宫中,那长定侯府的人,为什么在搜宫?” 刘志得垂着头,毕恭毕敬的行礼,“贵妃娘娘,奴才虽然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可奴才也只是个奴才,有些主子们的事儿,奴才是真的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敢说?”百花公主轻呵两声,“最后问一次,洛长安在哪?” 刘志得没吭声。 “你若不说也没关系!”百花公主忽然将外衣褪下,随手丢在地上。 刘志得骇然,“贵妃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本宫要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百花公主将寝衣扯开些许,“如果宋墨知道,你对本宫不敬,你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刘志得瞬时变了面色,“贵妃娘娘,您这不是要害奴才吗?” “本宫这人,恩怨分明!”百花公主露出了香肩,“若是你今儿帮了本宫,那明儿你有什么事,本宫一定会施以援手。但是你若是非要让本宫,动用特殊手段,那来日本宫踩你一脚,你也别怪本宫无情!” 刘志得犹豫了,显然这对他而言,是极具吸引力的。 太师府没了,他如同丧家犬一般跟着宋墨,好好的太师府大公子,如今成了一个伺候人的奴才,这心理落差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刘志得,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吧?”百花公主循循善诱,“难道你要跟着宋墨,当一辈子的奴才?” 刘志得望着她,沉默了片刻,“你想怎样?” “在这宫里,伺候人的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太监,一种是侍卫。”百花公主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刘家断了后嗣,你没了根儿吗?” 刘志得瞬时惊颤了一下,这真的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想要在宫里长久伺候,在皇帝身边伺候,唯有太监…… “你也不想,当个阉人吧?”百花公主幽幽的开口。 但凡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都不想当太监,除非是无可奈何。 “洛长安……”刘志得望着她,喉间滚动。 百花公主笑道,“本宫不是傻子,不会告诉长定侯府的人。” 没错,刘志得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洛长安可以落在任何人的手里,唯独不能落在长定侯府的人手里,否则刘志得的下场,会比阉人更惨! “就算奴才告诉您了,您也见不到洛长安!”刘志得说的是实话。 那么多的守卫盯着洛长安,百花公主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靠近冷宫半步。 “说不说是你的事,能不能见到便是咱的本事。”百花公主直勾勾的盯着他,“洛长安,被宋墨藏在了何处?” 刘志得叹口气,“冷宫!” 这倒是出乎百花公主的预料。 冷宫这地方,她去过几次,白日里便是极为荒凉破败,到了夜里更觉得阴森可怖,那风从破窗外吹过,便是鬼哭狼嚎一般,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你家主子可真是舍得,居然把人放在了冷宫里,想当初这宋烨可不是如此!”百花公主低笑两声,“宋烨生怕她惊着,若听闻她去了冷宫,必定会亲自去找。” 即便是兄弟,为人处世亦是截然不同,如此可见一斑。 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此一时彼一时。”刘志得只有这一句话能解释,毕竟当时宋墨那样喜欢洛长安,如今却……的确让人有些意外。 百花公主敛眸,“果然,男人对于已经得到的女人,便会失去兴趣,没了最初的珍惜。” “贵妃娘娘若是没别的事,那奴才就告退了!”刘志得行礼。 百花公主没吭声,只睁眼瞧着刘志得离去的背影。 “洛长安?”百花公主低哼,“你也有今天。” 其实,刘志得自个也是有心思的,知道百花公主召见他,肯定没什么好事,多半是因为洛长安的事儿,可他还是来了。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洛长安。 这狗崽子好好的活着,就是刘志得心内最大的一根刺。 要想拔了这根刺,就得用点特殊的手段。 比如,借刀杀人! 这借刀是有学问的,不是随便借的。 长定侯府这把刀够锋利,但刘志得不敢轻易去沾,否则左手拒狼,右手招虎,他这太师府的丧家犬,怕是要死无全尸的。 与宋墨相比,长定侯府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思来想去,刘志得觉得,借着百花公主的手,铲除洛长安,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一则,百花公主不是北凉人,在北凉势力薄弱,借她的手是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得利。 二则,百花公主的背后是西域,就算她真的杀了洛长安,宋墨或者长定侯府的人,都不敢拿她怎样,否则就是跟西域开战。 无论是宋墨,还是长定侯府的人,现如今还不敢与西域交手。 不然的话,南渊一旦起兵,北凉势必陷入一场混战之中,到时候别说是皇帝或者功臣,一旦国破家亡,必定成为亡国之奴,丧家之犬。 刘志得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目的只有一个,让洛长安见阎王! 杀了洛长安,既能为父亲报仇,又能让洛川河痛不欲生…… 如此一来,什么仇都报了! 事实上,百花公主还真的没让他失望。 宋墨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跟她动手,毕竟之前就有过命令,不得动两位西域来客一根毫发,连宫外的绿音公主都得到了善待,何况这位名正言顺和亲的百花公主。 洛长安刚将东西收拾好,门口就进来了一个人。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洛长安定了定神,须臾才认出来,这是个女人,再仔细一看,哎呦……冤家路窄。 “洛长安?”百花公主站在那里,目色幽幽的望着她,“可想过,若是本宫把你的下落告诉长定侯府的人,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洛长安裹了裹被褥,靠在床壁上,“那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本宫是西域公主,和亲北凉,谁敢?”百花公主立在那里,如同骄傲的孔雀。 洛长安轻嗤,“你脑子没毛病吧?大晚上没睡醒,跑这儿说梦话?还谁敢?你在这里无依无靠,哪日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饶是有人送信,西域至少要一两个月才会知道消息,只要瞒得好,找个替身,你父王母后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已经死在了北凉!” “你!”百花公主气急,死死握紧了袖中的短刃。 第六百四十五章 这下,你满意了吗?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洛长安满面嘲讽的瞧着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此时此刻,身上藏着刀剑,打算杀了我!” 闻言,百花公主陡然心神一颤,愣是答不上话来。 洛长安这双眼睛太毒了,简直是把她看得透透的,以至于她无所遁形,万般窘迫。 “不如我再来猜一猜。”洛长安环顾四周,“这地方连长定侯府的人都没想到,你是如何来这儿的?想来想去,只有刘志得那个蠢货,才会想到,借刀杀人这种蠢办法。” 百花公主一怔,“借刀杀人?” “哦,公主来自于西域,多半是没听懂我的意思,那我给公主解释一下。”洛长安勾唇冷笑,“刘志得那个卑鄙小人,借着你的手,来杀死我,为他的太师府众人报仇。不好意思,你就是这把杀人的蠢刀子!” 百花公主咬着牙,“洛长安,你自以为聪明,不还是被困在这里,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宋墨与宋烨可不同,宋烨会为了你,冷落所有的后妃,洁身自好,不沾染分毫。可宋墨不一样,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洛长安没说话。 见着她不说话,百花公主还以为洛长安心虚,伤心了呢! “洛长安,你还以为,自己是宋墨的心尖好?”百花公主冷嘲热讽,“实话告诉你吧,他在栽月宫,知道栽月宫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吧?” 洛长安也不是傻子,宋墨是依靠着长定侯府的力量,才能坐在皇位上,自然是要紧紧抓住长定侯府的人。 眼下,最方便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联姻。 “栽月宫里住着,宋烨的杜昭仪。”百花公主双手环胸,“想必明儿一早,这位杜昭仪就会成为宋墨的皇后了!洛长安,你终究也没能坐上皇后之位!” 洛长安真是被她逗笑了,“可你也只是和贵妃,宋烨的贵妃,宋墨的贵妃,再怎么挣扎不也一样吗?换个人当皇帝,你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上,有意义吗?” “你别得意!”百花公主冷笑,“本宫是在原来的位置上,可你呢?你住在这冷宫里,还指望宋墨能挪你出去吗?一日两日,一月两月,最后一年半载的,外头美人如云,宋墨很快就会忘了你,你就再也不是什么心尖尖了!” 洛长安还真是不稀罕,当宋墨的心尖尖,“宋墨要拉拢长定侯府,自然是要跟杜昭仪在一起,只有让杜家的女儿当皇后,他这个皇帝才能坐得安稳。” “那又如何?当初宋烨为你守身如玉,可宋墨不会,这就是区别。”百花公主摇摇头,“洛长安啊洛长安,没了宋烨,你便什么都不是!” 洛长安抱着被褥靠在床壁处,“我什么都不是,你不也一样吗?宋烨不曾宠幸你,宋墨也不会让你当皇后,你不过是换个人睡在枕边而已,我不得意,你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咱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至少,宋烨爱过我!你呢?” 仿佛被戳中了软肋,百花公主握紧了手中短刃,恨不能现在就要了洛长安的命。 “你想杀我,也得看看自个的处境。现在动手,刚好为杜家铲除后患,而宋墨呢?他只会恨你!”洛长安懒洋洋的望着这蠢货,“现在宋墨还没有得到我,我还是他的心尖尖!” 百花公主心神一震,“反正你是要死的!” “我死在谁的手里,都好过死在你的手里吧?”洛长安翻个白眼,“你难道就没想过,自己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当个贵妃,偶然被宋墨宠幸一下,运气好的时候就生个皇子,然后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百花公主张了张嘴,愣是被洛长安堵得说不出话来。 “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做这种蠢事。你杀了我,对你来说,是泄愤,泄一时之气,可带来的却是长久的冷待。宋墨看到你,就会想起你杀了他心爱的人,你觉得他会善待你的孩子?”洛长安幽幽冷问,“就算没了长定侯府,他还会有其他的皇后。” 洛长安掀开了被褥,缓步走下了床榻。 百花公主回过神来,瞧着洛长安身上带伤的样子,忽然就笑了,“看样子,用不着本宫动手!” “百花公主,贵妃娘娘,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儿杀了我,明儿你就会成为宋墨的剑下亡魂,又或者一辈子困在宫里,孤独终老。”洛长安抿唇,“为自己活一回,还是当别人的刀……” 百花公主冷着脸,心里在挣扎。 事实上,洛长安字字句句都在话点上,戳中了百花公主的软肋。 入了宫的女人,谁不想当皇后? 可百花公主的身份,既是保护伞,又是弊端所在。 北凉文武百官是不会答应,立一个番邦女子做皇后的,怕就怕引狼入室,除非皇帝偏心偏爱,能敌过文武百官的指责,执意立她为后。 这种情况,只有宋墨爱上她,且为她着迷,才会如此这般。 但是…… 百花公主望着眼前的洛长安,“你不死,本宫连半点机会都没有,只有你死了……” 死人不作数,才真的有机会。 洛长安瞧着她慢慢悠悠的取出了刀子,一颗心快速悬起,下意识的捏紧了袖中拳头。 如果百花公主真的动手,洛长安绝对有能力自保,毕竟百花公主没什么真功夫,而且自己身上,还戴着保命的镯子,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时叶芷兰出手,洛长安高烧不退,脑子有些懵,都忘了自个手里的这回事,只顾着挣扎。 如今烧退了,洛长安脑子清楚,如果百花公主真的要出手,自个镯子里的天蚕丝,能把这死女人,给绞成十八段! 不过,她可没打算这么做。 这北凉天下是宋烨的,洛长安不会让北凉毁在自己手里,西域和北凉之争……绝不可以发生。 所以呢? 洛长安忽然冲上去,以至于百花公主慌里慌张的亮了刀子。 谁都没想到,洛长安这般猝不及防的动作,以至于守在外头的暗卫,也跟着愣了。 他们都盯着呢! 所有人,一直防着百花公主动手,却没想到,洛长安倒是先扑上去了。 这一扑直接出了血,待洛长安摔在地上的时候,百花公主手一松,匕首“咣当”落在地上,再低眉瞧着自个的手。 满手,是血! 百花公主面色瞬白,“不是我,不是……” 暗卫冲了进来,眼见着洛长安捂着小腹,爬到了一旁的墙角,血淋淋的靠在那里。 洛长安咧嘴笑,指缝里不断有血涌出,“这下,公主满意了吗?” 第六百四十六章 我是故意撞刀子的 百花公主其实一直在犹豫,到底要杀了洛长安,还是调侃一番就罢了。 方才,洛长安突然扑上来,是她始料未及的。 乍见这手中学,百花公主有些慌乱,再听得洛长安说的话,当下转身就跑。 当了人家的刀子,再不跑……等着宋墨来了,只有死路一条吧? 男人在盛怒之下会做什么,真是无法预料。 “洛公子?”底下人慌了神。 洛长安靠在墙壁处,“别碰我!都别碰我,否则宋墨不会放过你们!去给我找太医,疼死我了!还不快去!” “快!”底下人赶紧去找太医。 洛长安血淋淋的坐在那里,谁敢耽搁? 当即,马不停蹄的去找太医。 洛长安靠在那里,幸好跟着师父这么多年,知道哪儿戳进去死不了人,要不然她哪有这胆子,直接往上扑? 这一扑,就是为了告诉太医,她在冷宫里。 毕竟跟宋烨联络,只能靠太医,才能做到名正言顺,避开宋墨的耳目。 洛长安这是真的,花了大血本。 “真的是出血……”洛长安无力的靠在那里,“宋墨你个王八蛋,遇见你就没什么好事,三番四次的受伤,动不动出血,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底下人吓得不轻,“洛公子,你撑着点!”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人!滚出去!”洛长安眉心紧皱,“都给我、给我滚,除了太医,我谁也不想见!” 底下人心惊,“好,好,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咱们这就退出去!” 待众人退出了房间,洛长安默默的掀开衣摆,瞧着自个血淋淋的伤口,赶紧倒上准备好的金疮药和止血散,继而用帕子死死捂住伤口。 深吸一口气,洛长安合上眉眼靠在墙壁上。 背上的凉,能让她的脑子时刻保持清醒,而不至于疼得晕厥过去,也不至于因为自愈能力,到而陷入昏迷。 她努力的让自己醒着,保持清醒,等着太医过来。 这消息,应该也会传到宋墨的耳朵里,但愿太医来得会比宋墨早,否则的话,她就没有机会,能跟太医单独相处了! 洛长安呼吸微促,靠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洛公子!”太医拎着药箱进门。 洛长安睁开眼,终是松了口气。 还好,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 “洛公子!”太医吓了一跳,“这么多血?快,我扶你到床榻上去。” 底下人都堵在门口。 “你们,出去!”洛长安咬着牙,“滚!” 既然太医都来了,底下人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想来太医会救治洛长安。 他们该担心的,是主子来了之后,会不会兴师问罪? 若是兴师问罪,那该如何是好? 洛长安是主子的心尖尖,如今二次受伤,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主子要是大怒之下责罚他们,他们怕是…… 性命难保! “洛公子?”太医骇然,“这……” 洛长安瞧着门外,“听我说,这伤是我自己弄的,是百花公主帮了我一把,目的就是让他们请太医过来,如此这般,我就能把消息通过你,不至于让宋烨身陷险境。” “洛公子真是用心良苦!”太医已经拿出了纱布和药粉,“先缓缓,等我帮着您处理完伤口再说!” 太医的手脚倒也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帮着洛长安,包扎完了伤口,“这大伤小伤的,可得好好养着,否则还没等着皇上过来救您,您就把自个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你放心,我没什么大碍。”洛长安额角满是冷汗。 她最怕疼了,可现在为了宋烨,连刀口都敢往上撞。 “你赶紧走!”洛长安道,“要不然宋墨来了,你就再也不可能离开了!” 太医连连点头,将一个小瓷瓶放下,“里面是固气养血丸,你且留着,对你的伤有好处。” “好!”洛长安闭了闭眼睛,“你快走。” 太医拎着药箱,赶紧出门。 这个时候,此处还没有个做主的人,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事实,诚然如此。 底下人面面相觑,瞧着太医快速离去,再看屋内的洛长安,人还在……还在就好! 事情突发,宋墨和刘志得都没料到。 “人死了没有?”刘志得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他巴不得,洛长安死在冷宫,死在百花公主手里。 “没有,只是挨了一刀,公主跑了,太医已经进了冷宫,想必洛公子不会有什么大碍!”底下人赶紧回复。 刘志得骇然僵在当场,“什么?” 没死? “你们让太医进去了?”刘志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们居然敢让太医进去看她?居然放太医进冷宫?” 底下人不明所以,不放太医进去,万一洛长安死了,谁来担当这罪责? “岂有此理!”刘志得将人狠狠推开,转身朝着寝殿走去。 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洛长安出了事,宋墨肯定会直奔冷宫。 但寝殿内…… “皇上!”刘志得硬着头皮行礼,在外头低唤着。 宋墨翻个身,从床榻上坐起,瞧着一旁晕死过去的杜双燕,也不知道是自己做得太过,还是药的效用太狠? “何事?”宋墨揉着眉心。 眼下宫内外还不太平,宋墨自然不敢大意。 有什么消息,都不敢轻易错过。 “冷宫出事了!”刘志得低语。 眉睫陡然拧起,宋墨快速披上外衣,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走去。 “什么?”宋墨怒目圆睁,“长定侯府的人,找到冷宫去了?” 刘志得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是百花公主冲进了冷宫,用刀子刺伤了洛公子,这会太医已经进了冷宫,其他情况暂时不明!” “啪”的一声脆响,宋墨眦目欲裂,一个巴掌将刘志得打翻在地,“废物,朕怎么叮嘱你的?你居然敢让这个女人冲进冷宫,伤了长安?呵,朕看你真的是活腻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刘志得跪地磕头,满心慌乱。 到了这个时候,刘志得除了求饶,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宋墨真的随时会杀了他。 有脑子的,想一想就知道了,为什么连长定侯府都找不到的人,百花公主却可以找到? 宋墨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刘志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背着朕干了什么?等朕回来,再找你算账!” 音落,宋墨抬步就走。 他的长安,绝不能出事…… 第六百四十七章 她再也没机会逃走了! 其实宋墨也不是傻子,明明知道这件事跟刘志得脱不了关系,可他还是没有杀了刘志得,终其原因是他太过多疑,用不顺手的人,他是绝对不敢轻易重用的。 但刘志得不一样,太师府与洛家父子,以及宋烨,有着灭门之仇,刘志得即便背叛了宋墨,也不会投靠宋烨。 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你不好,我便什么都好了,只要你不与他站一处,你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说到底也只是嫉妒心在作祟。 冷宫内。 宋墨火急火燎的进门,“如何?太医呢?不是说太医,已经来了吗?” “回皇上的话,已经来过了,伤口业已处理完毕,眼下洛公子正睡着呢!”底下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用了一个“睡”字,而不是昏迷。 这多多少少让宋墨心安了不少,不是昏迷就说明情况不是太严重,还能安睡,说明洛长安并不是太难受。 如此这般,宋墨才算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但是这么一来,冷宫里怕是藏不住人了,长定侯府的人很快就会赶到这儿,他还是得想个法子,把洛长安转移出去。 可这宫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呢? 宋墨虽然已经登基,可对于这宫里的熟悉程度,还不如洛长安呢! “下去吧!”宋墨拂袖。 底下人鱼贯而入,皆是如释重负,可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墨瞧着双目紧闭的洛长安,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屋内没有点灯,仅靠着破窗外头倾泻下来的些许月辉照亮。 屋内,黑漆漆的。 底下人一走,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宋墨坐在那里,瞧着熟悉的面部轮廓,心里五味陈杂,“你可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我就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可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的心思永远都在宋烨身上?” 他为君,她入宫。 他身死,她作陪。 不管宋墨做什么,洛长安永远都不会真心的向她靠近。 “长安?”宋墨俯首,在洛长安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洛长安没有动弹,仿佛是睡熟了。 对此,宋墨觉得很满意,忽然有种莫名的想法在脑海里徘徊,一旦她醒来,总是叫嚷着要去找宋烨,若是她永远沉睡着…… 洛长安要是一直睡着,对宋墨而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长安,你要是一直睡下去,那该有多好?”宋墨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嘲冷,“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真的属于我?不会再惦记着宋烨?永远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 洛长安浑然不觉,依旧睡得沉。 “皇上?”刘志得进门行礼,“长定侯府的人快过来了!” 闻言,宋墨陡然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就抱起了昏睡中的洛长安。 “拿披风来!”宋墨低语。 刘志得赶紧将披风覆在洛长安的身上,也不知道宋墨打算把洛长安带到哪儿去? 这宫里,已经没有比冷宫更偏僻的地方了吧? 但刘志得不敢多说什么,自己业已惹怒了宋墨,若是再敢喋喋不休,估计宋墨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思及此处,刘志得只能默不作声的跟在宋墨身后。 宋墨走得极快,抱着洛长安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冷宫,且不许任何人跟着,只允许刘志得一人紧随。 刘志得真的是,怎么都没想到,宋墨居然把洛长安送回了长乐宫。 这原就是宋烨为洛长安准备的宫殿,与他的寝殿只有一门之隔,说是一门之隔,实则是两宫相通。 洛长安被放在了床榻上,从始至终,依旧双目紧闭。 对此,宋墨很是满意。 外头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想来是长定侯府的人,在拼命的往冷宫里冲,奈何他们只能扑个空。 宋墨是绝对不会把人,留给他们的。 “长安要好好的睡觉,好好的吃饭。”宋墨亲了亲她的唇,“现在你距离我最近,我会时常来看你,你可要乖乖的,知道吗?” 洛长安没有任何的反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长安啊长安。”宋墨瞧着外头的光亮,“你到底还是跟我在一起了。” 刘志得在门外候着,见着宋墨出来,当即行礼,“皇上,是不是起驾回宫?” “门就在这里,朕起什么驾?”宋墨瞧着那道门,“以后朕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不许任何人守着,朕要随时来看她。” 刘志得战战兢兢的行礼,“是!” “去给朕准备几样东西。”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 刘志得俯首,“是!” 这几样东西,太医院都有,刘志得也不知道宋墨想干什么,只是照着吩咐办事,瞧着这样子,应该是要煎药。 想来也是,洛长安受伤太重,煎药疗伤实属正常。 当然,这一次刘志得可不敢再造次了,否则宋墨真的会拧断他的脖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刘志得便将药都抓了回来。 宋墨也不多解释,只让他好好的煎药,等药煎好了再说,兀自进了寝殿,抱着洛长安一道睡。 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敢轻易沾了洛长安,免得她伤口二次开裂,危及性命,那便悔之晚矣,等她伤势好转,他就不信,她还能躲得过去! 怀中的人,睡得何其安稳,呼吸均匀,只是身子忽冷忽热,约莫是伤势太重,且风寒未愈的缘故。 宋墨并不往心里去,只管抱着她。 真是难得,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可以安安心心的搂着她,一觉睡到天亮,再睁开眼的时候,怀里的人还在,怀里的人……还是她。 “皇上?”刘志得战战兢兢的将汤药端进来。 这药熬了一晚上,委实浓稠得厉害,只是味儿有些冲,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连刘志得都觉得怪怪的。 宋墨起身更衣,让他将汤药搁在一旁。 洛长安身上余热未褪,这会不能喝太烫的,得让汤药凉一凉。 等着宋墨更衣完毕,这汤药便也凉了下去,正好可以入喉。 宋墨亲自抱着洛长安,掰开她的嘴,一口一口的将汤药喂进去,直到……半滴不剩。 “皇上?”刘志得心里惶恐,也不知道宋墨打的什么主意。 昨儿夜里百花公主这么一闹,自己肯定是暴露了,那么宋墨昨晚没处置他,现如今会不会秋后算账呢? “好好看着她。”宋墨起身,勾唇笑得何其满意,“每个六个时辰喂一次药,必须一滴不剩的喝完,听明白了吗?” 刘志得赶紧行礼,“奴才听明白了!” 下一刻,只听得宋墨幽幽的补了一句,“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从朕的身边逃走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狸猫换太子 这话,听得刘志得心里发怵,总觉得宋墨应该是做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思来想去,怕也只有自己递进去的那一碗汤药出了问题。 难道说,宋墨要对洛长安下手? 下死手? 刘志得心慌,口口声声说着深情不移与真爱的男人,翻脸无情的时候,何其可怖,简直比他能想象的,更为阴狠毒辣。 京陵城渐渐的安生下来,虽然搜捕之事还在进行,但好歹有了君,有了重臣,这宫里的事儿算是了结了一桩。 宫外。 杜双奇负手立在街头,眉心冷凝。 “小侯爷,也许是底下人看错了!”随扈有些狐疑的开口,“这洛长安胆子再大,也不敢再在京陵城里瞎逛吧?何况,昨天夜里不是说,皇上去了一趟冷宫吗?” 至于冷宫出来去了何处,倒是无人得知。 “洛长安太狡猾了,她跟她爹洛川河是一个模样,狐狸转生。”杜双奇咬着牙,“宫里那个,保不齐就是宋墨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放下的饵!” 随扈心惊,“您的意思是,皇上还没找到洛长安?” “若是真的找到了洛长安,就不可能去栽月宫。”杜双奇也被宋墨的“真情”骗过了,谁能想到,有些人嘴里说着爱,身体却经常骗人?! 随扈点点头,“也是,宋烨那时候宠爱洛长安,可是一步都不肯踏入后宫的,如今看来咱们这位皇帝还没找到洛长安,但是为了稳住咱们,就费尽心机的吸引咱们的注意力,暗地里悄悄的去找人,想赶在咱们的前面。” “没错!”杜双奇低哼,“我是绝对不会让宋墨得逞的!抓住了洛长安,就等于抓住了宋烨的把柄,宋墨的软肋,还有洛川河那老小子的命根子!” 所以,抓住洛长安,势在必行。 宋烨迄今为止都没有冒头,不知道是生是死。 而洛川河…… 杜双奇回去之后仔细的想了想,觉得不太对,洛川河怎么可能自焚于大牢内?所以人肯定还在宋墨的手里,但是错过了机会,他也没理由再跟宋墨抢人,只能作罢! 如果再抓不住洛长安,那杜双奇手里真的就只剩下兵权了…… “搜!”杜双奇还是不放弃。 底下人又开始了满京陵城的找人,挨家挨户的继续搜。 整个京陵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有人说,在城隍庙见过洛长安。 也有人说,在西街的杂货铺见过洛长安。 还有人说,在花楼外看到过洛长安…… 众说纷纭,只见云雾不见山。 洛长安到底在哪,仿佛成了一个谜。 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唯一不敢搜的就是绿音公主处。 现在,谁拉拢西域,谁就多一分力量。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动西域公主一根毫发。 关起门内,绿音公主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小厨房炖上了燕窝粥,这会香气宜人。 盛粥,出锅。 歌儿屁颠颠的端着瓷盅,疾步进了绿音公主的房间,“公子,这是奴婢特意让小厨房炖的,您身上有伤,可得好好的养着。” “还有风寒!”绿音公主补充一句,“得好好的治一治,免得到时候跟人吵架都底气不足。” 洛长安面色惨白,靠在软榻上,“我就是受了点伤,染了风寒而已,你们这么弄得,好似我快不行了一般。” “还说呢!昨儿夜里差点没把我吓死,这浑身血淋淋的……”说到这儿,绿音公主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吉利,当即啐了一口,“呸,下不为例。” 洛长安被她逗笑了,“这招狸猫换太子,玩得真是太好了!我倒是没想到,宋烨还能闹这么一出,就是不知道,宋墨什么时候会发现真相?” “等他发现也晚了,你早就不在宫里了!”绿音公主笑盈盈的打开瓷盅,“来,我喂你!” 洛长安翻个白眼,晃了晃自个的胳膊,“你看,我有手,我有两只手!你们别把我当残废,我只是风寒有些难受,身上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大碍,很快就会好起来。” 绿音公主拗不过她,自然也由着她去,将瓷盅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那你慢些喝,仔细别烫着才是!” “知道了知道了!”洛长安有些不耐烦,“什么时候变得跟吾谷一样婆婆妈妈……” 话还没说完,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洛长安眉心皱了一下,默默的紧了紧手中汤匙。 吾谷…… 是啊,她的吾谷呢?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当初他们从地下城里出来,可吾谷和寒山他们都在密道之外的空地里,跟那帮活死人纠缠着,地道塌陷之后,估计…… “先养好自己的身子,莫要想太多。”绿音公主叹口气,“你只有让自己快些好起来,才能找到吾谷,若是……那你也该为他报仇。” 洛长安没有再吭声,默默的端起瓷盅,机械式的吃着瓷盅里的燕窝粥,一口又一口,直到将燕窝粥全部吃完。 她得快点好起来,也许吾谷还等着她去救呢! “公子?”歌儿知道,公子难受了。 吾谷陪伴公子的时间,比谁都长,就像是公子身上的一部分似的,这么多年从未分开过,现在忽然就拆断了,那种被斩断了臂膀似的疼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公子素来嘻嘻哈哈的,其实内心深处,柔软得让人心疼。 洛长安放下空瓷盅,“我会好好吃饭,也会好好吃药,不能辜负那些为了救我而死去的人。” “这么想就对了!”绿音公主拍着她的肩膀,“一定要好好的。”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微微扬起头,“阿绿,我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那院子闹了一场之后,我们都知道了,歌儿和坊主一块去查看的,但是后来没瞧见南歌师父的踪迹,倒是瞧见了一滩血。”绿音公主望着歌儿,“歌儿,你来说吧!” 歌儿点点头,“坊主后来派人追查,发现南歌师父住进了客栈里,但是她附近有人盯着,所以咱们没敢靠近,只能远远的守着,免得南歌师父再出意外。” “那曹公公呢?”洛长安追问。 歌儿一怔,“曹公公?什么曹公公?” “曹风,曹公公啊!”洛长安其实不太相信,之前太医的话。 曹风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已经…… “奴婢和坊主,都没有发现曹公公的踪迹。”歌儿如实回答,“那院子里只有一滩血,别的什么都没有。” 洛长安愣了愣。 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 第六百四十九章 她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很多时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意味着人已经没了。 奇迹这个词儿,多数是出现在话本子里。 现实生活中,哪儿有这么多的奇迹? 若然有,洛长安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吾谷还在,曹风也没事,宋墨还是最初的宋墨,宋烨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洛长安沉默不做声,绿音公主和歌儿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歌儿有些后悔,早知道公子会难过,就不该提这一茬。 可现在话都说出口了,自然是收不回来的。 “长安?”绿音公主抿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忙着伤感,而是想想,怎么对付宋墨这狗贼,这厮作恶多端,害得咱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洛长安回过神来,“我自然不会放过他,身上这么多伤,哪一处不是拜他所赐。” 不管是在地下城,还是因为叶芷兰,又或者是百花公主,这桩桩件件,一伤又一伤,可不都是宋墨的杰作吗? 如果自己现在身处宫中,还不定会是什么样子呢! 宋墨那性子,早晚得对她下手,不是死就是残,她的最终结果,总归逃不开这两者之间。 “公子,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歌儿忙问。 洛长安托腮,细细的想着,该怎么办呢? 自己出来了,可是爹呢? “我爹有消息吗?”洛长安问。 简丰就在隔层里待着,这会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消息还停留在相爷被抓之前,其他的……确实是一无所知了,相爷现在是生是死,到底被关在何处,确实是个问题。 “一直没有消息,大概要皇上那边会有动静吧?”绿音公主也没法子,只能抬出宋烨。 想必宋烨一直在宫里转悠,也是在找洛川河的下落。 可洛川河,到底在哪呢? 宫里,宋烨最为熟悉,按理说都这么多天了,该找到的,早就找到了。 除非人不在宫里…… 洛长安揉着眉心,这会身上的伤势还没愈合,面色青白交加,让人瞧着很是心疼,一张小脸拧巴着,满满都是担忧之色。 “公子别担心,相爷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歌儿忙道。 简丰磕头,“是奴才不好,奴才没有保护好相爷!” “跟你没关系,你能活着把消息带出来,已经极为不容易。”洛长安回头看着简丰,“好好养伤,到时候我爹身边还需要你呢!” 简丰感激涕零,“多谢公子不罚之恩。” “我和我爹,都极为感激你们,若不是你们的誓死相护,哪有今时今日?”洛长安扶着桌案徐徐站起身来,“对了,宫里那边,万一露馅……咱们也得早作准备。” 绿音公主笑道,“你只管放心,虽然这皮面做得没有南歌师父这么精致,可江湖人的手艺也不是吹的,你放心便是!” “有坊主和你们,我自然是放心的。”洛长安顿了顿,“那人是谁?” 歌儿往前走了两步,“公子身上的伤,拜谁所赐?” “叶芷兰,百花公主?”洛长安想了想,“不可能是百花公主,毕竟是西域来的公主,还有贵妃的头衔在。难道是……叶芷兰?可她……” 歌儿笑道,“公子受了伤之后,宋墨便让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所以她身上的伤跟公子没多大差别,又加上服食了昏迷的药,这几日都醒不了。只要皮面不掉,宋墨那狗贼肯定不会发现端倪!” 他们做这事,可都是经过算计的,绝对错不了! “如此说来,也算是因果报应,应有此报!”洛长安撇撇嘴,一点都不同情。 叶芷兰,是自作自受。 怪得了谁呢? “接下来,长定侯府的人肯定满大街的找我,而宋墨会愈发保护宫里的洛长安,双方暗地里会狠狠的较量。”洛长安望着绿音公主和歌儿,“你们这招挑拨离间,用得真好!” 绿音公主和歌儿相视一笑,“咱也是没法子,想着他们不让咱好过,咱也不让他们好过,给他们闹点乱子,谁知道,竟是错有错着。” “就是不知道,寒大人在城外干什么?是不是受命于皇上,想着办什么差事呢?”歌儿有些不明白。 洛长安双手叉腰,“寒山?” “城外有皇上的禁军。”简丰开了口,打断了众人的话,“寒山出城,肯定是在清点禁军,还有组织勤王大军,想必很快就会反扑。” 洛长安愕然,“你是说,会开战?” “是!”简丰点点头,“所以这些日子,大家尽量囤粮囤水,这一交手还不知要多久,胜负难料,总归是要先行准备为好。” 洛长安连连称是,“若是要开战,还真的要早作准备,否则咱们就很被动,一旦被抓住,肯定是死路一条。宋墨那脾气,非鱼死网破不可!” 还有长定侯府,到时候都不是好惹的! “我明白!”绿音公主点点头,“粮食和水,都藏在地窖里,藏得严严实实的,早前你就给备过一回,怎么自个忘了?” 洛长安笑了,“最近发生太多事情,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你再睡一会,我和歌儿会随时留意外头的动静。”绿音公主忙道,“只是要委屈你,住在偏房里。” 洛长安指了指简丰,“简丰都能窝在这角落里,我有大房子大床,怎么能算是委屈呢?” 音落,简丰面色骤红,下意识的垂下头,“公子说笑了,奴才不委屈!” “你看看,脸都红了!”洛长安笑了笑,“罢了,不打趣了,我累得要死,去睡一会。” 委实是疲累,尤其是面对宋墨,不敢掉以轻心,睡觉都得保持着随时惊醒的状态,可不得心力交瘁吗? 如今到了绿音公主这儿,洛长安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歌儿,你陪着点。”绿音公主示意。 歌儿点点头,“那外头……” “有我!”绿音公主拍拍胸脯。 歌儿行礼,“多谢公主!” 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只能相互抱团取暖,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敢大意。 院墙外头,搜寻“洛长安”之事还在进行着。 长定侯府的人,对于这事真可以用执念来形容。 南歌站在客栈的二楼,窗户虚掩着,透过缝隙能清晰的看到外头的人潮涌动,“长定侯府?真是热闹!” 回头,瞧着墙壁。 一墙之隔,便是宋墨的耳目。 以为她不知道吗? 她只是暂时稳住宋墨,才会留在这里充当他们的饵,若她真的要走,凭宋墨派来的这些个酒囊饭袋,也能拦得住吗? 外头,骤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第六百五十章 把她抓起来! 瞧着冲进来的这帮军士,南歌眉心微凝,“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她明知道这些都是长定侯府的人,但还是得这么问一问,免得隔壁那帮探子,以为她又耍了什么花样。 眼下,她得好好的来一场戏,万一出真正的金蝉脱壳。 “站着别动!”来人手一松,一幅画卷打开,“见过这个人吗?” 这画像上的人,可不就是洛长安吗? “没见过。”南歌摇摇头,“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军士低哼,“没什么,搜!” 挨家挨户的搜,每个客栈、酒肆、茶楼,都得一间间的搜过去,这地毯式的搜查,若还不能找到人,那只能推测洛长安已经出了城。 “床底下没有!” “柜子里也没有!” “没有!” “这里也没有!” 眼见着屋子都搜遍了,也没见着人,一帮人有些气馁,但更多的是恼怒,找了这么久,什么痕迹都没找到,可不得发火吗? 然则下一刻,为首的军士眉心一皱,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枕头底下,是一张皮面。 “这是什么东西?”为首的军士不解。 蓦地,底下人忙道,“大人,这好像有点熟悉啊?” 仔细一瞧,认真一看。 哎呦,可不是熟悉吗? “这不就是咱们要找的这洛小公子吗?”底下人惊呼。 一张,洛长安的皮面。 “把她抓起来!”为首的军士当即欣喜若狂,“带走!” 南歌面色大变,“你们放开我!别碰我!” 可任由她挣扎,脑袋上当即被套了个黑布袋,左右肩膀被挟住,整个人都被抬了起来,直接就拖出了房间。 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他们又岂会放弃! 南歌被抓走,隔壁的探子们面面相觑。 原本,皇帝留着她是为了等宋烨主动送上门来,现如今人被抓了,那他们回去要如何交代? 若是旁人动手,他们还能亮出身份。 可对方是长定侯府的人,这事就变得极为棘手了! “快,回去禀报皇上,这女人被长定侯府的人带走了!”众人一合计,马上派了一人回宫去禀报皇帝,剩下的人继续跟着。 且看看,长定侯府的人,要把这个女人带往何处? 如此一来,皇帝要是问起来,他们也能有个答复,不至于被皇帝拧断脖子。 南歌被他们拖拽着,脑袋上蒙着黑布袋,根本就瞧不见路,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何处,即便如此,总好过留在宋墨的眼皮子底下。 远处有两人无声无息的站着,静默的瞧着这一幕,有一人快速转身,不多时便进了金银赌坊。 坊主眉心微蹙,“南歌师父被抓了?” “长定侯府的人,把南歌师父带走了!”底下人回答,“不过,我瞧着宋墨的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应该是回去报信。” 坊主双手环胸,兀自摸着自个的下巴,“哎呦,看样子是有机会可以杠一杠?” “坊主,接下来怎么办?”底下人忙问。 坊主咂吧了一下嘴,“盯着了吗?” “您放心,就算是被长定侯府的人抓走,咱的人也不敢放松,南歌师父在哪,咱就盯到哪儿,若是南歌师父有所需要,咱们也好及时出手相助!”底下人俯首。 坊主点点头,“做得好!我先去一趟公主府,你们等我消息,先按兵不动。当然,如果南歌师父出手了,你们务必要全力以赴的帮助她。” “是!” 坊主悄摸着出了赌坊,快速进了公主府。 “公主?”管家领着坊主进门,“坊主来了!” 绿音公主正在喝水,听得这话,赶紧放下杯盏,“怎么了怎么了?外头又出什么事了?” “小公子呢?”坊主忙问。 绿音公主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刚睡下一会,伤势太重,又累得慌,难得能眯一会,先别打扰她,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咱两商量不过,再去叫长安起来不迟!” “好!”坊主点点头。 绿音公主走出了房间,二人在门外的檐下立着,免得惊扰到偏房里的洛长安休息。 “南歌师父被长定侯府的人抓走了!”坊主开口,“我的人现在还盯着,暂时丢不了!我来这儿,就是想问一问公子,到底该怎么做?是直接救人,还是让南歌师父在长定侯府的手里,待上一会再说?” 绿音公主心惊,“不是说,在宋墨的眼皮子底下吗?怎么会……” “对!”坊主点头,“就因为宋墨的人盯着,所以我怀疑这可能是南歌师父做下的一个圈套,但我跟南歌师父接触没公子这般多,心里吃不准南歌师父的意思,这才过来问问公子。” 绿音公主狐疑的摸着下巴,“宋墨的人盯着,南歌师父按理说是不可能出乱子的,除非是她自个露了马脚,故意让长定侯府的人抓着把柄。” “我也是这么想的。”坊主忙道,“平素见着南歌师父,极为谨慎小心,不像是这么大意之人。眼下被抓,可能是她自个送上去的,为的就是摆脱宋墨的眼线。” 绿音公主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与其落在宋墨的手里,威胁长安,让长安投鼠忌器,倒不如落在长定侯府的手里!” “只是,不管落在谁手里,对南歌师父都落不了好处。”坊主叹口气,“还是得尽快把人救出来才行!” 绿音公主摇摇头,“不忙,我觉得南歌师父肯定有后招!” “这就得问公子的意思了!”坊主道,“自个的师父,什么脾气什么手段,只有公子心里最清楚,还是要公子自个拿主意才行!” 他们若是做错了决定,害了南歌师父,那公子还不得痛苦一生? 是以,坊主不敢拿主意,赶紧来问问。 “这么要紧的事情,还是交给长安自个来吧!”绿音公主也拿不定主意。 她知道,洛长安和南歌师徒情谊深厚,若是南歌有什么闪失,洛长安必定会痛不欲生。 “好!”坊主点点头,随着绿音公主去了偏房。 待绿音公主进去之后,坊主便在门口候着。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了洛长安的声音。 “坊主,公子让您进去!”歌儿来报信。 坊主赶紧迈步,进了房间,“公子!” “我师父被长定侯府的人抓起来了?”洛长安问。 坊主连连点头,“对,黑布袋一套,就把人带走了!” “我师父没挣扎?”洛长安又问。 坊主一怔,“来报信的说,南歌师父并未有任何挣扎。公子,这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吃宋墨的亏,是师父没防备,现在……呵!”洛长安翻个白眼,“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第六百五十一章 看谁更倒霉 洛长安这么一开口,还真是把所有人都给弄愣怔了。 “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坊主不太明白,“南歌师父的确是被抓到了长定侯府。” 洛长安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还不明白吗?我师父是什么人,能轻易的束手就缚?” “这倒是!”绿音公主连连点头,“南歌师父素来机敏,按理说也不可能轻易的被抓。” 洛长安撇撇嘴,“上次是宋墨太鸡贼,以至于师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说到底,也是刘志得那个卑鄙小人的锅。 “那您觉得现在这样,是什么个情况?”坊主忙问,“咱们也好及时应对。” 洛长安摇摇头,“盯着就成,什么都不用做,我师父之所以敢被他们抓住,就是想摆脱宋墨的眼线,想来很快就会没事。” “我方才也是这么想的!”坊主点点头,“就是不敢下决定,怕做错了决定害了南歌师父。” 歌儿奉茶。 洛长安伸手接过杯盏,淡淡然的呷一口清茶,“放心吧,师父不会有事,倒霉的是宋墨和长定侯府。” “此话怎讲?”绿音公主忙问。 洛长安将杯盏递还给歌儿,歌儿旋即将桌面上的糕点碟子递过来。 捻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洛长安美滋滋的吃着,“我师父这人,别看平素脾气好,其实骨子里睚眦必报,是个暴脾气,今儿吃了宋墨的亏,如今有了机会,肯定不会放过宋墨!” “所以,利用长定侯府?”坊主回过神来,“让长定侯府的人,对付宋墨!” 绿音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呦,这招跟咱们不谋而合,不也是借力打力,咱们在中间搅合搅合?” “看着吧,师父不把他们闹腾一通,对不起她这名头。”洛长安吃着糕点,扫一眼众人,“还有什么事吗?” 坊主急忙摇头,“没了!” “盯着点吧!”洛长安道,“师父要是出来了,就让她悄摸着过来,免得她又在外头费尽心思的,要进宫救我。” 坊主行礼,“是!” 待坊主走后,绿音公主便坐在了床边,抱着一碟核桃,低头剥着,“谁能想到呢,一个核桃壳便将你们出卖了!” “都怪刘志得那个混账东西!”洛长安撇撇嘴,“要不是他,宋墨这么可能出现在院子里,曹……” 罢了,不提他。 洛长安掀开被褥,盘膝坐在床边,捻了一个核桃,兀自剥着,“对了,宫里有动静吗?” 知道她心里惦记着宋烨,绿音公主自然也是盯着宫里的动静不放。 可…… “你也别太着急了,肯定会没事的!”绿音公主剥了核桃仁放在一旁,“皇帝功夫好,又是心里惦记着你,肯定会为你保重自身。” 洛长安垂着眉眼,也不多说什么,没消息便没消息吧,还能怎么样呢? 宋烨在宫里,爹可能也藏在宫里…… 说不定现在,宋烨已经找到了爹!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她如今身上有伤,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养伤,不要让自己成为他们的绊脚石,免得拖累他们,以至于让宋墨得了机会伤害他们。 一个至亲,一个至爱。 她哪个都舍不得! “公子?”歌儿端着杯盏上前。 洛长安喝了口水,又继续剥着核桃,“如果到时候打起来,你们说谁会赢?” 这可就不好说了。 打仗这种事,胜负难料。 “宋墨狗贼这边有长定侯府,这杜家的人各个骁勇善战。”歌儿还是知道一些的,“但是皇上有禁军和勤王大军,想必也能抗衡。奴婢觉得,民心才是最重要的。” 民心所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民心?”洛长安可不这么认为,“其实,老百姓根本不在意谁当皇帝,谁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认可谁当皇帝。” 这是实话。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谁认得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们只希望穿暖吃饱,能养家糊口,能养活子女,别的……哪儿能想这么长远。 “别想太多了!”绿音公主将核桃仁往她手里一塞,“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上的伤养好,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做你想做的事情。” 洛长安笑着将核桃仁塞进嘴里,“还说呢,你的伤势怎么样?我可告诉你,宫里那位现在厉害着呢!这会都有力气,跑到冷宫捅我一刀,你可不能输给她,不能这般不争气。” 说起自个,绿音公主面色微僵,“这个该死的蠢货,居然还想杀你?” “她想杀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什么可奇怪的?”洛长安嚼着核桃仁,“不过这一次,我是故意顺了她的心意,否则也不可能有机会,让太医将消息传出去。” 绿音公主满面愧疚的望着她,“长安,我……” “哎哎哎,又来了不是?你是你,她是她,这一点我可分得清楚呢!”洛长安白了她一眼,“阿绿,你跟她不一样,我心里清楚着呢!” 绿音公主苦笑,“就是觉得有些难受,为什么她这么心狠手辣呢?” “骨子里带来的东西,你还能指望她得了教训,有所改变?省省吧!”洛长安轻嗤,“这古往今来多少年了,狗也没改了吃屎的毛病,不是吗?” 绿音公主被她生生逗笑了,“跟你在一处,真的不需要太大的压力,你这人豁达、快乐,让人处得很舒服。” “哎哎哎,再说下去,又要爱上我了!”洛长安翻个白眼,“我现在是有主的人,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否则小心宋烨揍你!” 绿音公主轻嗤,“哎呦,我好怕怕哦!” “知道怕就好,赶紧多给我准备点好吃的,我饿着呢!”洛长安摸摸自己的肚子,“就一碗燕窝粥,早就没了,这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绿音公主笑出声来,“知道了知道了,这就给你弄好吃的,只可惜,翡翠珍珠糕是不可能了,要不然一准露馅,好在咱们小厨房里的厨子,最擅长做糕点。” “赶紧的!”洛长安是真的饿了。 绿音公主起身,“且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瞧着绿音公主屁颠颠离去的背影,洛长安眸色微暗,转头望着一旁的歌儿。 歌儿皱了皱眉,毕恭毕敬的跪在了洛长安面前,“公子……” 第六百五十二章 她勾勾手指头 “歌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我知道,阿绿是为了我好,很多事情都是瞒着我,我不怪她,但是……我想知道真相,不想当个傻子。”洛长安直勾勾的望着她。 歌儿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歌儿。”洛长安目不转瞬的瞧着她,“我爹到底怎么了?” 都说她爹还说着,可她每每看向歌儿,歌儿的眼神总有些闪烁。 “天牢大火,说是相爷在里面烧死了,但是长定侯府的人还在找相爷的下落,所以咱们都觉得,相爷肯定还活着!”歌儿低低的回答,“公子,奴婢不是刻意要隐瞒这一段,实在是觉得宋墨那狗贼,不会那么容易让相爷死。” 洛长安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徐徐落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瞒了我什么呢?”洛长安如释重负,“公主也是怕您会多思多想,关心则乱,所以才会避开这一段,让您觉得相爷还在宫里,皇上也在查找相爷的下落。” 洛长安轻嗤,“你们以为,我这么蠢?对于宋墨,我比你们更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人和机会。我爹身为百官之首,他刚刚登基,需要稳固朝廷,势必要保全我爹!” “奴婢和绿音公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天牢大火,肯定是障眼法。”歌儿忙道,“说是相爷自个焚的火,奴婢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洛长安点点头,“还有一点,我爹这人,贪生怕死得很!” “公子?”歌儿一怔。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父亲的? “我说的是实话,官当得越大, 越贪生怕死。”洛长安剥着核桃,“他这辈子富贵荣华都尝过了,哪儿还能吃得了苦,除非是因为我!” 只要她没有被带到父亲跟前,谁都威胁不了她爹。 “只要公子周全,相爷便不会有大碍。”歌儿接过这话茬,“公子,您放心吧!” 洛长安嘴上说着放心,其实心里还是悬着的,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没见着人,她这颗心就不可能真正的放下。 不过,她也清楚,歌儿和绿音公主没有恶意,也不会真的骗她什么,便也没再纠结此事。 当然,纠结也没用,以她现在的能力,自保都成问题! 绿音公主回来的时候,提着两个食盒,将糕点摆满了一桌子,“长安,来!” “你弄这么多,不是帮我养伤,是喂猪呢!”洛长安轻笑。 绿音公主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你就是这么对我的,现如今也轮到我喂你了!” “好好吃饭,好好养伤!”洛长安坐定。 绿音公主顿了顿,转头望着歌儿。 歌儿默默的摇头,并未言语。 墙外。 鬼叔如释重负,“还好,少主平素行善积德,才有了现在这个安身立命之处,不至于颠沛流离在外。” “可是护法,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底下人担虑,“只要宋墨在位一天,少主就不可能真的安全。” 这是实话。 鬼叔当然知道,宋墨这厮的执念有多深。 “宋墨对于少主,是占有欲,若说真心呵护,还是得宋烨。”鬼叔环顾四周,“罢了,眼下时局太乱,着两人盯着便罢了,其他人撤到周围保护。若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报,咱们……从长计议。” 留在这里,容易暴露。 宋墨太阴狠毒辣,又眼线众多,上次在菜市口出手,只怕宋墨多多少少有点起疑了,而且就因为这一出手,导致少主被抓回宫里。 在这件事上,鬼叔只觉得懊恼。 千算万算,没算到刘志得这个小人,居然这么聪明,靠着一点核桃壳就猜到了少主的藏身之处,看样子不能再留着这卑鄙小人了。 可刘志得一直在宋墨身边伺候,要杀他也没那么容易,若是贸贸然行动,保不齐会打草惊蛇! 先秦一族的人不多,剩下的就这么些,若是宋墨起了杀意,只怕…… 左右无人,鬼叔领着人悄悄撤下,就围拢蛰伏在公主府的附近。 谁也不敢离太远,上次就因为生怕被发现,才让少主孤立无援,被宋墨带回了宫里,所以这样的错误,一次就好,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长定侯府的人还在找洛长安的下落,只不过,杜双奇听说抓住了一个女人,当下心中好奇,以为是丞相府的奴婢,又或者是花楼里的人。 地牢内。 南歌脊背挺得笔直,坐在那里悠闲饮茶。 狱卒围拢在周遭,瞧着她这一身做派和气势,竟也没敢靠近,没人敢拿她怎样,只怕她知道得不少,便等着自家小侯爷来处置。 脚步声,纷至沓来。 南歌头也不回,只淡淡然的将杯盏放下,瞧一眼桌案上明灭不定的烛火。 “你是洛长安的什么人?”杜双奇开口便问。 南歌侧过脸,就这么不温不火的斜睨他一眼,“我若说,我是洛长安的师父,你可信?” “师父?”杜双奇愣了愣,“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洛长安有什么师父。” 南歌轻嗤,“你跟长安相处过多久?” “你……”杜双奇哑然。 相处? 呸,他才不屑跟那顽劣不堪的废物相处。 “你来京陵城的日子都不长,还说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不怕旁人笑掉大牙?”南歌端起杯盏,优雅浅呷,“我是个大夫,洛长安是我徒弟,她那点皮毛都是我教的。” 瞧着她说得这般煞有其事,杜双奇心里有些打鼓。 上下仔细一打量,这女人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身段消瘦,但眉眼间凝着清朗之色,瞧着倒是有几分清冷之气。 说的,不像是假话。 “你说你是洛长安的师父,口说无凭,可有什么证据?”杜双奇把底下人奉上的皮面,随手丢在地上,“就凭这个?你若是喜欢,我能给你做成千上百张,不过是皮面罢了,有什么打紧的?” 南歌轻呵,少年人可真够狂妄的?! “她身上有几道疤,有几颗痣,我都一清二楚。”南歌勾唇,“你是不是要把长安扒了,跟我对质一下?” 杜双奇愤然,“你敢耍我!” “耍你?”南歌徐徐站起身来,烛光里,身段颀长,负手而立,“我耍你都是轻的,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逗个趣儿罢了,不会让你兴师动众,但是宫里那位就不似我这么善良了!” 杜双奇眉心陡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洛长安在哪吗?”南歌勾勾手指头,“你靠近点,我告诉你!”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我对天发誓,人在宫里 底下人疾呼,“小侯爷,不能信她!” “你们抓她的时候,可费劲?”杜双奇问。 底下人沉默不语。 倒是一点都不费劲,瞧着也没什么挣扎的能力。 杜双奇近前一步,他就不信了,这么个女人,都身陷囹圄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洛长安,她就在……” 南歌这话还没说完,杜双奇骤觉得手背上一疼,慌忙退后。 乍见着自己的手背上,扎着一根细如牛毛的细针,先是吓了一跳,其后勃然大怒,“贱人,你、你竟敢……” 然则,还没等杜双奇把话说完,身子已经瘫跪在地,无力的抓住了木栅栏,才不至于倒伏在地。 “这是、是……”杜双奇额角的冷汗,应时而下。 底下人慌忙拔了银针,“小侯爷?” “没有毒,放心吧!”南歌身上的东西,早就在进来的时候被他们全部搜干净了,要不然她早就下手了,用得着让他靠近点? 仅剩下的,就这么一根藏在袖口里的牛毛针,再无其他。 “你这个女人,对我们小侯爷做了什么?”众人大怒,皆拔剑相向。 南歌翻个白眼,“我一个弱女子,能对他做什么?不过是看他火气太旺,让他降降火而已。看,这不就安静下来了吗?” 杜双奇眸色猩红,无力的靠在底下人肩头,死死瞪着南歌,“你干了什么?” “我只是让你血脉逆流罢了,一小会的功夫就能恢复如常。”南歌隔着牢门缓缓踱步,“如此,你就能安安静静的听我说话了。” 杜双奇眦目欲裂,奈何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血脉逆流的时候,浑身上下宛若被针扎一般疼痛。 “你们都别轻举妄动,我这人脾气不太好,若是把我惹急了,你们家小侯爷出什么事,得摊在你们的头上!”南歌笑得凉凉的,“哦,我丑话说在前面,血脉逆流若是不能自行冲破,不能得到缓解,时间久了,会变成瘫子!” 众人皆惊,满面骇然。 “瘫子是什么,总归不需要我解释吧?”南歌笑盈盈的望着众人,“我是大夫,不杀人,不会让他死的,你们别这么害怕,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 这还是大夫? 这明明就是女魔头! “洛长安原本是我藏起来的!”南歌娓娓道来,“只可惜你们晚来了一步,就在不久之前的那个夜里,宋墨带着人闯进了我的院子,逼死了曹风,带走了洛长安。” 杜双奇咬着牙,“你说,洛长安在宋墨的手里?” “怎么,没想到?”南歌啧啧啧的直摇头,“这不是很正常吗?宋墨这人,死心不改,觊觎洛长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能找到我,是因为刘志得那个卑鄙小人。” 杜双奇呼吸微促,忍着身上的剧痛,“洛长安,在宫里?” “你们没去宫里找?呵呵,真是一帮蠢货,竟是满大街的瞎转悠。”南歌双手环胸,“就你们这样的,能找到人才有鬼!” 杜双奇有些不敢相信,“不对,不对!” 宫里都找过了。 当时传出消息,说宋墨去了冷宫,所以他马上派人去冷宫查找。 可冷宫里,什么痕迹都没有,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其后,宋墨一直待在自己的寝殿,不是上朝就是去御书房,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完全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不仅如此,宋墨的人也在四处查找洛长安,甚至于已经出了宫,遍布大街小巷,暗访洛长安的下落,多半是不想与长定侯府的人起冲突。 如此这般,才让杜双奇觉得,洛长安肯定已经出了宫,应是藏在京陵城的某个角落里。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宋墨早就抓住了洛长安,还把人藏在了宫里,也许就藏在他自己的身边,如此这般之后,还妆模作样的派人出宫找洛长安的下落。 呵,真是演得一出好戏,把天下人都瞒过了,连他长定侯府都上了宋墨的当! “不对?”南歌嘲笑,“人是当着我的面抓住的,你说什么不对?是你想的不对,太自以为是,太相信宋墨了。” 杜双奇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既然宋墨把人带走了,为什么还留着我,对不对?”南歌还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吗? 杜双奇咬着牙,勉力撑起身子,“你所言句句属实?” “留着我在外头,不是冲着你长定侯府来的,是留着我钓鱼呢!至于这条大鱼是谁,小侯爷应该心里清楚!”南歌就这么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杜双奇忽然就明白了,“宋烨?” “当初是宋烨把洛长安放在我这儿的,所以洛长安丢了,宋烨一旦知晓,必定是要来找我,问情况的。”南歌叹口气,“又或者,等着宋烨回来,一定会找我要人。我在哪,宋烨就会出现在哪!” 杜双奇无力的以拳锤地,“宋!墨!” “你们的人找到我的时候,隔壁房间里,还住着宋墨的眼线。”南歌挠挠额角,“想必我被你们抓住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宫里,宋墨业已知晓。” 杜双奇沉默。 “他那性子,应该会想个法子,来继续糊弄你们。”南歌想了想,“若我所料不差,长安应该还在宫里,还在宋墨的手里。” 杜双奇就这么望着她,只觉得疼痛稍减,“你……” “我知道,你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说出来,一旦长安落在你的手里,她会生不如死。”南歌冷笑两声,“可是,即便皮肉受伤,也好过落在宋墨的手里。” 杜双奇自然不太明白,南歌的意思。 不过,身上的痛楚真的明显淡了下去,好似隐约有些气力了。 “长安恨宋墨,留在最恨的人身边,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南歌神色冷戾,“我不希望她痛苦,但凡有可能,宁可她死得痛快,也好过被宋墨强迫着,做一些她不喜欢做的事情。” 杜双奇不懂男人之前的情感,是怎么一回事,这断袖之癖,还能癖成这样? 强迫? “我告诉你真相,是希望你能把洛长安从宋墨的手里,解救出来,只有你动手,宋墨才能偃旗息鼓,无可奈何的成全!”南歌直勾勾的盯着他,“唯有长定侯府,才能制住宋墨这狗贼!” 如此理由,她说出实话,便也说得通了! 杜双奇徐徐站起身来,隔着牢门看她,“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对天发誓,人在宫里,就在宋墨手里,若所言是假,天打雷劈!”南歌指天发誓。 杜双奇掉头就走。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不能打了自己的脸 眼见着杜双奇离开,南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该说的话都说了,底下人自然也懒得再为难她,何况瞧着自家小侯爷的样子,留着她多半还有用处。 “你们还不滚?”南歌翻个白眼,“你们的小侯爷还没决定怎么处置我,所以你们动手也不合适,还是赶紧走,免得到时候沾惹上麻烦。” 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底下人撒腿就跑,可不敢沾惹这样的灾祸。 “真是一帮蠢货!”南歌坐在那里,兀自喝着水,“宋墨啊宋墨,你不是要拿我当饵吗?现如今我还你一条大鱼,你可得好好享受啊!红烧还是清蒸,自个慢慢挑吧!” 哼,敢惹老娘不痛快,老娘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痛快。 杜双奇此去,必定是进宫去找宋墨。 好戏,很快就上演了! 南歌想了想,两个人男人打架,应该比女人扯头发,逊色一点,但这激烈程度应该不弱,毕竟一个皇帝一个臣子,一个宋墨一个长定侯府。 可惜了,不能进宫看热闹,要不然一碟瓜子一杯茶,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不过,这几日一直都悬着心,今儿倒是能好好的休息一场。 缓步行至木板床处,南歌身子一仰便躺在了上头,安安心心的闭上眼睛,等她睡饱了再起来,好好的跟这帮混账东西算算账。 说来,南歌也真是心大,居然真的躺下就睡,睡得那叫一个安稳踏实。 不得不说,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洛长安没心没肺,南歌自个又何尝不是呢?也亏得这般没心没肺,才能活到今日。 否则以她那份经历,是个母亲都会扛不住,早就去阎王殿排队了…… 南歌这厢睡得舒坦,但是宋墨那边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杜双奇来不及处置南歌,直奔栽月宫。 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才好。 栽月宫。 杜双燕此刻面色惨白的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发髻未梳,妆容未上,整个人瞧着极为狼狈,甚是憔悴。 听说杜双奇来了,扭头便是一句,“不见!” “主子?”寒霜有些犹豫,“小侯爷不是您不见,就不见的……他……” 寒霜这话还没说完,杜双奇已经疾步跨入了寝殿内。 “不见?谁给你的胆子,连我都不见?”杜双奇大步流星的走近杜双燕,“你翅膀硬了,连我都不敢不见!” 杜双燕这会浑然不惧,依旧靠在软榻上,美眸蕴着怒色,“翅膀硬了?我只恨自己翅膀不够硬,飞得不够远,才会因为你们的利益交换,而糟践了自己,毁了自己此生本该平淡而安康的幸福。” “你!”杜双奇恼怒,“你胡言乱语什么?现如今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你是长定侯府送出去的后妃,不管在宋烨那里,还是宋墨这里,你都享尽了荣华富贵,咱们哪里对不住你?你还想怎样?” 杜双燕红着眼,“荣华富贵?若不是为了你们的野心,我要什么荣华富贵?我进宫,是为了荣华富贵吗?兄长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任性妄为,不管跟了谁,都该笑脸相迎。我如此这般,见一个伺候一个,跟外头花楼里的姑娘,有什么区别?” “放肆!”杜双奇愤然,“你居然自轻自贱,与外头那些贱人相比?” 杜双燕靠在那里,眼泪直流,别开头瞧着窗外的天,“我伺候宋烨又伺候宋墨,两代君王……你以为在外人眼里,我还有多少矜贵?长定侯府的女儿,人尽可夫!” “混账!”杜双奇举起了手。 寒霜扑通跪地,“小侯爷!” 杜双奇的手,生生在半空停滞,没能落下。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杜双燕冷笑,面上满是泪水,“反正这日子我也过够了!” 杜双奇狠狠甩袖,“以后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宋烨,想来是对宋烨动了真心,可是燕儿,宋烨不可能东山再起,整个京陵城和北凉,都会是咱们杜家的天下!” “你们要的是天下,我要的是什么,你们可曾想过?”杜双燕只觉得可笑。 这就是她的骨肉至亲,一个个自私自利,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对她所承受的一切,漠然无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顾念亲情,巴心巴肺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自私本就是人的劣根性,谁还不会为自己着想呢? “你要的是什么?你是杜家的人,自然该跟咱们同气连枝,怎么能如此自私的,只顾着自己想要什么?你想想我杜家的列祖列宗,想想咱们的亲族。”杜双奇大义凛然。 杜双燕觉得恶心,“那你知道,我昨夜经历了什么?” “你是皇妃,伺候皇上不是理所当然吗?”杜双奇理直气壮的开口,“皇上翻你的牌子,着你侍寝,是予你恩宠与荣耀,你该谢恩才是。” 杜双燕觉得自己听错了,“我问的是,你可知道我昨夜经历了什么?你跟我说是恩宠?杜双奇,你可真是好哥哥!” “杜双燕,你别得寸进尺。”杜双奇低喝,“皇帝让你侍寝,才能予你皇后之位,让你成为母仪天下的女子,这是何等殊荣,后宫里多少女子,想求还求不到呢!是我们长定侯府,给了你这样的好机会,你莫要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 杜双燕狠狠的闭了闭眼,俄而泪如雨下,“若我说,他给我喝了药,强迫我做那些事情,你还觉得,这是荣耀是机会,是我不识抬举吗?” 闻言,杜双奇面色骤凝,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 “一个如此卑鄙无耻的帝王,你觉得他以后还会留着长定侯府吗?”杜双燕咬着后槽牙,“他可不是宋烨,会跟你们讲什么君子之道。宋墨就是个魔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卑鄙小人,你们还指望着他能有福共享,善待长定侯府?” 呵呵…… 简直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杜双奇是真的没想到,宋墨居然会卑鄙到了这样的地步,对一个弱女子动这样的手?而且,还用了那么下三滥的手段。 这可是皇帝啊! 一国之君,居然如此卑劣不堪,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让臣民笑掉大牙? 相比起宋烨的君王之气,这宋墨还真是没有半点的君子之风,当个王爷勉强尚可,当皇帝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配! 可即便如此,宋墨也是长定侯府扶上去的,所以…… 不能打了自己的脸! “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也没有意义。”杜双奇背过身去,“横竖,你已经是他的人了!倒不如把心思放在别处?比如说,从宋墨的嘴里套出点东西。” 杜双燕银牙紧咬,“什么东西?” 第六百五十五章 信他?是想再死一次吗? “洛长安是不是被宋墨藏在了宫里?”杜双奇低声问,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眼下,还得靠杜双燕,毕竟他已经搜宫了好几次,的确没找到洛长安的踪迹,他相信不管自己搜多少次,也不可能找到洛长安的踪迹。 宋墨是卑鄙无耻,却也足够聪明。 要不然,长定侯府这么多人,怎么就没人找到洛长安的下落呢? “洛长安?”杜双燕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狠狠的被人用锤子重击。 没想到啊,在自己最悲伤最愤怒的时候,还能听到“洛长安”这三个字。 可是…… “洛长安在皇宫里?”杜双燕不相信,“你不是搜宫过,怎么没找到人?” 杜双奇面上有些挂不住,“宋墨把人藏得太好了,我搜宫过数次,也没找到洛长安的踪迹,最近的一次还是百花公主那边有了动静,等我们赶到了冷宫,什么痕迹都没了。” 宋墨这厮就跟鼹鼠似的,知道把人藏在哪儿最为隐蔽。 “冷宫?”杜双燕骤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她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整个人都跟死过一回似的,宋墨将她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就这样屈服。 所以刘志得来找宋墨的时候,杜双燕其实还是有点清醒,隐约听得好似了冷宫出了事。 冷宫? 难道洛长安真的被藏在冷宫,其后因为某个原因而害怕暴露,所以连夜转移,还是宋墨亲自把洛长安转移出去的。 思及此处,杜双燕愣在当场。 天知道,她错过什么…… 只是差了一点,她就可以救到洛长安了。 然则,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她终究也没能救到洛长安,失之交臂。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杜双奇瞧着她发愣的样子,心头大喜,难道这洛长安真的在宫里? 如果是这样,那会藏在何处呢? “冷宫?”杜双燕平静下来,抬眸瞧着眼前的杜双奇,心里隐隐生出异样,“我还真的,听到过这事。” 杜双奇点头,“怎么样,想起了什么?” “刘志得来找宋墨的时候,提及冷宫出事,我当时没在意,迷迷糊糊的,如今你说起来了这事,好像真的有这回事。” 杜双奇大喜过望,将所有的欢悦都写在了脸上,“你是说,洛长安是真的在冷宫?” “是不是洛长安,我不敢肯定,但是冷宫肯定出过事,而且是宋墨亲自去处置的,应该是大事,否则他不会如此紧张。”杜双燕想过了。 若要出宫,又或者为自己报仇,也只能利用长定侯府和宋墨的矛盾。 既然他们可以利用她来稳住宋墨,那她为什么不能利用双方的嫌隙,让彼此你争我斗,斗个你死我活呢? 你不仁,我不义。 这世道原就没有,真正的公平。 “太好了!”杜双奇欣喜过望,“只要抓住了洛长安,那宋墨可就没什么招了!就算拿捏住了洛川河也没用。” 杜双燕心头一紧,“洛川河也在宋墨的手里?” “宋墨这厮,狡猾无比,那天夜里火烧天牢,害我以为洛川河真的葬身火海。可我回去之后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杜双奇眯了眯眸子,“宋墨何其重视洛川河,这么可能任由他,就这样轻易的死在天牢里面?” 杜双燕敛眸,“宋墨为人狡猾而机敏,肯定早有准备。” “所以我便知道了,洛川河定然已经落在了宋墨的手里,眼下只有抓住了洛长安,才能与其相互制衡。”杜双奇叹口气,“燕儿,为了长定侯府,你一定要套出洛长安的下落。” 杜双燕定定的望着他。 “兄长答应你,只要能找到洛长安,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成全你!”杜双奇循循善诱。 杜双燕嗤冷,她又不是不知道,父兄是什么德行。 只不过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稳住父兄,以便自己能更好的行事。 “真的?”杜双燕佯装信任,竟是破涕为笑,“父兄以后真的不会再逼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真的能放我自由?” 杜双奇佯装慈笑,“兄长什么时候骗过你?只要找到了洛长安,咱们的手里就有了把柄,你大概不知道,洛长安有多重要,既能威胁宋墨,又能要挟洛川河,连失踪宋烨也会因此而自投罗网。燕儿,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啊!” “好!”杜双燕点点头,垂着眉眼,仿佛是真的上了当,“我帮你们找到洛长安,你们到时候放我离开皇宫,我想要自由,不想再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就跟蹲牢狱一般难受。” 杜双奇自然是满口答应,“放心,只要你能帮着咱们找到洛长安,你要什么,兄长都会答应你,出宫就出宫,你高兴就好!” “但愿父兄不会骗我。”杜双燕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见状,杜双奇安抚了她两句,便缓步走出了寝殿。 寒霜在寝殿外头站了站,确定杜双奇已经走了,这才快速转回杜双燕跟前,“主子,小侯爷已经走了!” “洛长安,居然真的在皇宫里?”杜双燕委实没想到,“她怎么没跑出去?不对,不对,之前不是说,临王府出了事?这是怎么回事?” 寒霜知道,这是自家主子关心则乱的表现,主子对于洛长安的安危,一直悬挂在心。 如今,总算是得了消息,自然是欣喜若狂的。 可是不管是太高兴还是太悲伤,都会让人陷入脑子混乱的境地。 “主子!”寒霜疾呼,“您别高兴得太早,皇上是不会轻易让人知道,洛公子的藏身之处,否则小侯爷亦不会入宫寻找您的帮助。长定侯府搜宫数次都没有结果,皇上必定极为防备!” 也就是说,这件事颇为困难。 杜双燕要想从宋墨的嘴里,套出洛长安的下落,简直难比登天。 “再难我都得试试!”杜双燕眸色坚定,“我这条命都是洛长安给的,现在她有难,我岂能置之不理?宋墨此人多疑,他要把人藏起来,必定是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宫里那么大,总有搜宫搜不到的地方。” 寒霜凝眉,“搜宫……搜不到的地方?比如冷宫?” “冷宫已经搜过了,说明人已经被宋墨转移。”杜双燕细想着,还能有什么地方,是父兄都不曾在意,偏偏又是宋墨觉得,最为安全的地方? 皇宫这么大,要想找个人,还真是没那么容易。 宋墨,到底把人藏在了哪儿呢? “主子,您真的相信,小侯爷对您的许诺?”寒霜低低的问。 杜双燕笑了,笑得何其嘲讽,何其悲凉,“信他?是嫌我的命太长,想再死一次吗?” 第六百五十六章 谁也不相信谁 如此,寒霜就不明白了。 “您既然不相信,那……”寒霜顿了顿,“您是在敷衍小侯爷?” 敷衍? “我这不叫敷衍,只是相互利用而已。”杜双燕心死如灰,掀开身上的薄毯,双脚总算落了地。 只是刚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有些轻晃。 所幸被寒霜快速搀住,“主子,小心!” “我没事!”杜双燕在寒霜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梳妆台前。 坐在梳妆镜前,瞧着镜子里狼狈不堪,极为憔悴的自己,杜双燕瞬时红了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镜子,一动不动的坐着。 “主子?”寒霜满脸担虑,“您别想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多想也无补于事。” 杜双燕低头,瞬时落下泪来。 “主子?”寒霜扑通跪地,“您要振作起来,这宫里素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咱们进来之前,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杜双燕泪如雨下,“我想过很多种,在这宫里的生存方式,唯独没想到,会一女嫁二夫,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人逼迫,只是为了双方的利益,拿我当了踏板。” 是的,她只是踏板。 连着宋墨和长定侯府的踏板! “主子?”寒霜眼角湿润,“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主子……您得往前看,不要在回头去看了。” 杜双燕哽咽,“回头已无路,我现在还能回头吗?” 显然,不能! “主子,既然没有路,那您就得为自己早作打算。”寒霜拭泪,起身拿起了玉篦子,“既然谁都靠不住,那您就靠您自己。” 杜双燕点点头,伸手拂去面上的泪痕,“没错,你说得对,谁都靠不住的时候,只能靠自己了!做自己想做的事,该做的事情!” “主子,接下来您想怎么做?”寒霜忙问。 杜双燕目光坚定,“我要找到洛长安的下落。” 寒霜拿着玉篦子的手,僵在半空,“主子,这恐怕不容易。” “你且留心着宫里的动静,我会去宋墨那里打探消息。”杜双燕深吸一口气,“大家分头行动,这皇宫就这么大,我相信一定能找到洛长安的下落。” 寒霜点点头,仔细着为自家主子梳好发髻,“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打听。” “尤其是和贵妃,以及刘志得那里。”杜双燕笃定,“他们肯定对洛长安的行踪,有所知晓。” 寒霜细想,“和贵妃那边估计没什么线索,但是刘志得……刘家当初是被洛公子与洛丞相扳倒的,所以对洛公子的恨意,可想而知,必定会时刻关注着洛公子的下落。” “那你就盯着他。”杜双燕眯了眯眸子,“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 寒霜点点头。 这宫里的事,愈发的凌乱了,如同乱线头一般。 当然,宋墨的日子也不好过。 杜双奇进了宫一趟,自然瞒不过宋墨。 因着藏了洛长安在身边,宋墨一颗心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杜双奇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在这个点进宫。 “直接去了栽月宫,探子隔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听上去,应该是发生了争执。”刘志得低声汇报,“兄妹两个吵得很厉害,最后小侯爷,气急败坏的走了。” 宋墨皱起了眉头,“吵起来了?” “是,吵得很厉害!”刘志得连连点头,“外头都听得见。” 只是,不知道兄妹二人在争什么? “吵架了?”宋墨有些不太明白,能吵什么? 蓦地,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皇上,您明白了?”刘志得低声问。 宋墨能不明白吗? “左不过是为了昨夜的事情,杜双燕心里不忿,她原就性子刚烈,肯定是冲着杜双奇发了脾气,奈何这兄妹二人一个性子,可不得杠上嘛!”宋墨呷一口杯中水,翻着手中的折子。 刘志得颔首,“诚然如此。” “不过,杜双奇忽然进宫,绝对不是冲着杜双燕来的。”这点,宋墨还是清楚的。 刘志得忙道,“出了栽月宫之后,小侯爷便在御花园里坐了坐。” “不急着出宫?”宋墨眸色沉沉。 刘志得应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说着话呢,外头的小太监行了礼,开了声。 刘志得赶紧出去,不瞬,快速转回。 “皇上,小侯爷求见!”刘志得心里发虚。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也忒快了点。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见着宋墨不说话,刘志得小心翼翼的问,“皇上,要见吗?” 其实傻子都知道,宋墨不敢不见杜双奇。 须知,长定侯府的小侯爷,代表着长定侯的脸面,若是惹怒了杜家,对宋墨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请小侯爷进来!”宋墨敛了面上神色,御笔蘸墨,低眉批着折子,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志得行了礼,快速退出了御书房。 稍瞬,杜双奇进了门。 来了宫里,不去朝见皇帝,就这样出宫,免不得会引起宋墨的怀疑。 杜双奇也不是傻子,与其让宋墨揣测其心意,有碍于杜双燕的计划,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来御书房见宋墨。 须知,杜双奇找洛长安也不是一日两日,他若是形迹可疑,反而能让宋墨安心。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杜双奇行礼。 宋墨装模作样的免了他的礼数,皮笑肉不笑的问,“爱卿今日进宫,是为了探视昭仪?” “是!”杜双奇点点头,“总归也就这么一个妹妹,能留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是臣等的福气,自然要耳提面命,请昭仪娘娘好生伺候皇上,万莫耍小性子。皇上不知,昭仪娘娘在家里素来骄纵,免不得有些脾气,若是惹怒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这话说得太过假模假样,连刘志得都知道,即便杜双燕大闹一场,宋墨也不敢拿她怎样。 谁让这杜双燕的背后,是长定侯府这座大靠山呢! 所以说,这后宫里的女人,母家有人好办事。 “爱卿言重了!”宋墨放下手中御笔,“昭仪虽然有些小性子,但是为人正直,朕颇为欣赏她的心直口快,不似旁人这般阿谀奉承。” 杜双奇敛眸,心直口快? 看样子,皇帝没少吃他那个妹妹的骂! 杜双燕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当哥哥的最是清楚,之前在栽月宫,他何尝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但皇帝这么说了,杜双奇自然也是连连称是,低眉顺目间,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御书房里转悠,仿佛是在搜寻着什么。 宋墨了悟,原来是跑他这御书房里找洛长安来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你到底还是属于我了 当然,宋墨也是看破不说破。 旁人不清楚,宋墨却是极为清楚的,洛长安压根就不在这御书房内,任凭这杜双奇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洛长安的下落。 思及此处,宋墨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瞧着杜双奇,“爱卿在看什么?” 杜双奇骤然回过神来,忙不迭笑道,“臣只是觉得皇上这御书房里,好似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宋墨心头微恙。 说实话,若是真的要论就起来,问少了点什么,那还真的少了一样东西。 比如说,玉玺。 宋烨失踪的同时,北凉的传国玉玺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对于宋墨而言,桌案上的假冒之物,终究不是真的。 思及此处,宋墨的眸色渐渐暗下,周身微微漾开凉薄之色,看向杜双奇的时候,眼神里更是带了几分凌厉。 杜双奇心头一惊,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句话,怎么想都没什么错漏之处,这宋墨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 杜双奇喉间滚动,细想着还是快些离开为好。相比起来,宋烨更是沉稳妥当,不似宋墨这般,喜怒无常,令人难以捉摸。 人啊,就是这么奇怪,喜欢相比。 人比人,气死人。 宋烨在的时候,一个两个都觉得这皇帝不好伺候,为人太过倔强。 可等到宋墨上了位,众人才惊觉,宋烨至少不会凭着自己的喜恶而滥杀无辜,闹得整个朝堂人心惶惶的。 失去了才珍惜,似乎是人的骨子里,自带的劣根性。 待杜双奇退出了御书房,宋墨面上的神色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桌案上,盛着玉玺的盒子。 便是这一眼,刘志得明白了宋墨的意思。 传国玉玺? 每一位北凉君王继位之后,都会向文武百官展现手中的传国玉玺,以彰显名正言顺。 宋烨亦曾如此,可到了宋墨这里,时至今日都没有展现过传国玉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这个皇帝,名不正言不顺。 来日史书工笔,恐怕也免不得一道污点。 思及此处,宋墨勃然大怒,忽然将手边的折子悉数掀翻在地,双手抵在桌案上,连呼吸都倍感愤怒之势。 “皇上息怒!”刘志得扑通跪地,不敢抬头。 息怒? 宋墨要如何才能息怒? “宋烨!”宋墨咬牙切齿,“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落在朕的手里,否则朕一定会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刘志得伏跪在地,未敢吭声。 事实上,他巴不得这宋氏兄弟,斗得你死我活,最好是两败俱伤,如此一来,他就有机会为太师府报仇。 当然,报仇还是小事,这北凉天下……才是真正的大事! 在宋墨身边伺候的每一天,刘志得只觉得自己也站在了人上人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被众人仰望。 那种滋味,让他如同敲骨吸髓,欲罢不能。 “皇上息怒!”刘志得跪在那里,低头开口,“洛公子已经在您的手里,想必宋烨应该是在谋划着,该如何将洛公子营救出去,即便不为了所谓的情义,也会因为洛川河的关系,而不得不冒险。” 宋墨呼吸微促,冷眼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 若然眼神可以杀人,这蜡烛肯定已经灰飞烟灭。 “宋烨!朕,等着你!”宋墨眦目欲裂。 从小,宋烨就比他优秀,不管什么时候,都被宋烨占尽了风头,连父皇都对宋烨宠爱有加,明明他宋墨亦不逊色于宋烨,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宋烨占了? 宋墨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藏锋这么多年,只为了一雪前耻,证明自己的。 走出御书房,宋墨直奔长乐宫。 洛长安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活死人一般。 “按照皇上您的吩咐,汤药不断,伤势可愈,人不可醒。”刘志得毕恭毕敬的回答。 宋墨近至床榻前,若有所思的瞧着沉睡中的洛长安,“你下去吧!” “是!”刘志得行礼,快速退出了寝殿。 寝殿的大门,徐徐合上。 刘志得临走前,瞧了一眼内里的情形,心里隐隐有些微恙。 这洛长安都这个模样了,宋墨也不至于…… 毕竟,洛长安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只是刚刚结痂。 太医说,伤得太重,以至于身子虚弱到了极点,必须得好好养着,否则伤口二次开裂,恐怕麻烦就大了。 连刘志得都明白的道理,宋墨又岂会不知道? 只是……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很难考虑周全,热血冲上了头,便会不管不顾。 瞧着昏迷不醒的洛长安,宋墨想起了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与宋烨相比,他永远都占据不了她的心。 哪怕,他将情蛊种在她身上,让她跟宋烨不能真正的在一起,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要和他厮守一生。 原来,两人若是真的相爱到了一定的程度,能不能真的在一起,便会变得无关紧要。 思及此处,宋墨便恨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长安,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是选择宋烨?”宋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为什么没人理解他,为什么没人支持他? 明明很久之前,他与她还是那样的要好。 为了他,她甚至可以与宋烨对着干。 “是不是因为,宋烨得到过你,所以你才会一门心思的要跟他在一起?”宋墨慢慢的爬上了床榻,双臂抵在洛长安的身侧,“长安,你告诉我,是不是得到了你的人,就等于得到你的心?” 洛长安昏睡不醒,自然没办法回答他。 “长安?”宋墨撑在她的上方,目不转睛的瞧着底下的人儿,“你如果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长安,你答应吗?” 洛长安哪里还能睁开眼,伤势太重,又被他喂了药,别说是回答,连睁开眼都困难。 但是,这药不会让她真的陷入昏迷。 相反的,身子不能动,口不能言,眼不能睁,但是脑子却格外的清醒,意识何其明白,对于宋墨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想抗拒,想拒绝,想开口,终是不能…… 宋墨亲了亲她紧抿的唇,冷不丁伸手落下了帷幔。 帐外如何,他管不着。 帐内如何,软怀香玉。 “长安,你到底还是属于我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不久的将来,要当外祖父 不过,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宋墨才知道,洛长安早就属于宋烨了。 他现在,是真正的强取豪夺。 夺了宋烨的人,夺洛长安的心。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宋墨喊了刘志得进去。 刘志得心里直打鼓,低着头便急急忙忙的进了门,谁知一进去,便瞧见宋墨身上沾了血,冷着脸坐在床边更衣。 心头咯噔一声,当下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哦,猪狗不如。 说的,多半就是眼前这位。 “让太医过来!”宋墨幽幽开口。 刘志得回过神来,赶紧行了礼,“是,奴才这就去。” 出了门,他便晓得,定是洛长安身上的伤口又开裂了。 说来也奇怪,宋墨是知道洛长安的体质,但是这二次开裂委实有些奇怪,难道是情蛊的缘故?又或者是她真的太虚弱了? 宋墨心里也没底,毕竟洛长安这样的体质,他也是头一回遇见。且这情蛊的效用难料,他自个也不知道,会给洛长安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太医手脚麻利的,重新帮着包扎伤口。 “洛公子是因为昏迷了太久,所以伤口愈合起来很是费劲。”太医很是婉转的告诉宋墨,“人躺着不动,浑身上下的血液亦是流转缓慢,好在裂开得不是太严重,好生养着便没什么大碍!” 宋墨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好生照看着,不许有任何的闪失。” “是!”太医赶紧行礼。 待宋墨离开后,太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瞧着床榻上的女子,默默的抬起手,拭去自己额角的冷汗,“还好,还好没有起疑!” 想了想,太医赶紧上前,仔细查看了皮面的牢固程度。 还好还好,一切都是那样严丝合缝。 但愿,这些事情早些结束,否则他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吓得折寿。 出了长乐宫,宋墨在宫道上站了许久。 虽说,在洛长安昏迷的时候得到了她,这行为不光彩,可终究也是达成所愿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墨就是…… 没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皇上,您怎么了?”刘志得忙问,“是担心洛公子的身子吗?您只管放心,有太医照料着,洛公子不会有事。” 的确不会有事,只是这么一折腾,她的伤口愈合起来便慢了不少。 想起方才的滋味,宋墨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心里稍稍松了些许,“走吧!” “去哪?”刘志得忙问。 宋墨没有吭声,只是随行的除了刘志得,谁也不许跟着。 直到,走到了太学堂门前,刘志得才恍然大悟,这是来见他? 宫变之后,丁太傅便“抱病”在太傅府,再也没有进过宫、上过朝。 这会,整个太学堂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几个闲散的清扫奴才,再无旁人。 谁还会来太学堂上课? 太傅都不在,有谁能授业传教? 进了太学堂,绕着回廊走了几圈,便是书库。 书库最里面的角落里,隔了一层厚厚的帷幔,这帷幔厚重得能压死人,寻常是不会打开,只在边上开了一道小口子,用以进出。 宋墨领着刘志得,从小门进去。 漆黑的内里,唯有半截烛火点着,周围满满都是黑衣人,一个个持剑伫立,宛若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的盯着最中央的铁笼子。 洛川河被铁链绑在木架上,连嘴都被堵得严严实实,无法动弹的同时,也喊不出声来。 见着来人是谁,洛川河眸色猩红,嘴里发出低哑的呜呜声。 “都出去吧!”宋墨下令。 刘志得当即带着黑衣人全部退下,只留下宋墨在这漆黑一片的阴森之地。 铁笼没有关,宋墨拉开门便进了里面。 撤掉洛川河嘴里的布团,洛川河开口便是一句,“长安呢?你把长安怎么样了?” “洛长安很好!”宋墨瞧着手中的布团,“她跟朕在一起,会很幸福,很快活。” 洛川河笑了,满面嘲讽与冷蔑,“和你在一起,她会幸福快活?宋墨,你脑子没问题吧?长安只有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而快乐,跟你在一起……呵,只会生不如死!你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更痛快!” “她是你女儿!”宋墨幽幽的望着他,“你居然让朕杀了她?” 洛川河先是一怔,俄而便也想明白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宋墨又岂会不知道,洛长安是女儿身? “那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心肝肉,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洛川河轻嗤,“宋墨,你以为你当了皇帝,她就会喜欢你?你做梦!” 宋墨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你怕是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吧?” “怎么,你以为我会求你?”洛川河冷笑两声,“告诉你,我洛川河虽然没什么骨气和节气,平素也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但是让我求你这窃国之贼,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宋墨紧了紧手中的布团,“痴人说梦?那也未必吧!朕已经抓住了洛长安,怎么,没人告诉你吗?” 闻言,洛川河骇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洛长安没死,从地下城里出来了,很不巧,她还是落在了朕的手里!”宋墨瞧着他,“朕知道,你看到朕还活着,便知道洛长安没死,可怎么都没想到,你心心念念的乘龙快婿……宋烨,居然是个废物,没能保护好洛长安!” 洛川河极力的挣扎着,奈何铁索绑缚,即便铁索与木架被磕碰得乒乒乓乓作响,他也没能得到半点自由。 他,终也没能护住自己的心尖尖。 “你放了她!”洛川河呼吸微促,“宋墨,你口口声声喜欢长安,就是这样喜欢的?将她囚起来,逼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便是你所谓的爱吗?” 宋墨负手而立,阴测测的笑着,“别激动,朕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想怎样?”洛川河红着眼,眦目欲裂。 宋墨笑了笑,极是得意的裹了裹后槽牙,“朕若是告诉你,就在不久之前,朕已经和洛长安……不知道洛丞相会不会,像支持宋烨那样,支持朕呢?” 那一瞬,洛川河面色煞白,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可见呼吸,还真以为他当场气急攻心了。 “长安,已经是朕的人了。”宋墨还不忘补刀,幽幽的低语,“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洛丞相就要当外祖父了!” 洛川河猛地一张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啊,宋墨怎么可以这样对他的长安…… 下一刻,洛川河脖颈青筋凸起,歇斯底里的怒吼,“宋!墨!” 第六百五十九章 原来藏在这里 宋墨心头一惊,倒是真的没想到,洛川河会这么激动。 瞧着洛川河满嘴是血的样子,宋墨是有些慌张。 眼下,洛川河不能死! “你给朕听清楚了!”宋墨陡然钳住洛川河的下颚,恶狠狠的瞪着他,“好好的保重自身,朕很快就会放你出去,出去之后要怎么做,你应该心里很清楚!” 洛川河唇上殷红,满是鲜血,“你别动她,否则我不会饶了你!” “少说这些无用的狠话,你若不好好的听朕的吩咐,朕就让长安……”宋墨笑了笑,“永远都陪在朕的身边,折磨她的父亲,迫使她生下朕的孩儿,让此生都活在生不如死之中。” 洛川河老泪纵横,“宋墨,你别动她!” “朕可以不动她。”宋墨松了手,捻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拭去手指上的血迹,眼底翻涌着清晰的嫌恶之色,“但洛丞相得拿出自己的诚意才是。” 他随手将染了血的帕子,丢弃在地。 洛川河知道,宋墨想要的是什么。 “我答应你!”洛川河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只要你答应我,不再碰她,我会像扶持宋烨一样,扶持你宋墨,稳坐皇位。” 宋墨笑了笑,“丞相大人很是明白事理,有你在,想必满朝文武就不会再蠢蠢欲动,你手里头掌握着不少东西,百官……对你还是忌惮得很!” “你最好言出必践。”洛川河别开头。 宋墨负手踱步,“那是自然,答应了岳父老泰山的事,怎么能食言呢?若是如此,岂非会惹长安不高兴?朕最怕的就是长安不高兴,最怕她不理我。” “你别再拿长安说事。”洛川河厌恶极了,宋墨把“洛长安”这三个字挂在嘴边。 明明是利用大于喜欢,非要弄得这么假情深,只会让洛川河这个当爹的,倍感恶心。 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会遇见这样的人渣,简直是可恶、可恨至极! “行吧!”宋墨点点头,“那朕先回去,到时候和长安一道,恭迎岳父大人回朝。” 宋墨笑容满面,随手将布团丢在一旁的桌案上。 “宋墨。”洛川河又开了口。 宋墨顿住脚步,回眸瞧着他,“岳父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知道什么叫报应吗?”洛川河问。 宋墨一顿,倒是没想到,洛川河会忽然说起这个。 “朕不信报应!”宋墨冷笑,“若是真的有报应,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也没见着有报应呢?丞相大人有空还是好好想着,如何对付长定侯府,如何让朕稳坐皇位,别的……还是别胡思乱想吧!” 洛川河直勾勾的盯着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善恶皆报!你今日不信,来日必定悔不当初!” “那朕就等着看,会有什么报应?”宋墨拂袖而去。 洛川河满嘴都是咸腥味,可一想到自己的长安,被宋墨欺凌,真真是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隐约觉得奇怪。 宋墨从始至终,都没提过宋烨的下落? 自己的宝贝疙瘩还活着,那么宋烨应该也活着。 人呢? 宋烨会在哪? 难道说,宋墨压根就没找到宋烨? 思及此处,洛川河忽然觉得眼前有光,心里还有一线希望尚存。 只要宋烨还在外面,这北凉就不算完! 宋墨一走,黑衣人便又快速回到了内里,继续看守洛川河。 远处假山后,有暗影浮动,冷眼睨着宋墨离去的背影。 原来,藏在这儿了!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还是让他找到了…… 出了太学堂,宋墨心情大好。 洛长安果然是洛川河的软肋所在,这么一来,自己的势力有多了一重,尽管洛川河心不甘情不愿,可到底还是站在了自己这边。 只要拉拢诸位大臣,到时候孤立长定侯府,久而久之,杜家的人…… 呵呵,便不足为患。 “皇上,您真的相信洛川河那个老匹夫吗?”刘志得有些心慌。 要是让洛家东山再起,那洛川河早晚会寻个由头,铲除他这个太师府的“余孽”吧? 刘志得算是死过一次的人,断然不会让自己,再死一次。 尤其是,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洛家…… 该死! “洛川河为人谨慎而诡计多端。”宋墨又不是第一次接触洛川河,岂会不知这老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不得不听命于朕罢了!” 一旦有机会,洛川河一定会化身恶犬,反咬一口。 “您都知道,还敢放他出来?”刘志得忙问。 宋墨目光幽幽的盯着他,“你是怕洛川河出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你的命吧?” “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刘志得扑通跪地。 宋墨低哼一声,“如此也好,若是他敢这样杀了你,那朕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他,倒也是成全了你们刘家,算是为太师府报仇雪恨了,倒也是极好!” “皇上圣明!”刘志得伏跪在地,不敢抬头。 但凡他有点骨气,都不会变成今日模样。 只是,骨气算什么?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没有性命来得重要。 “只要朕拿住了洛长安,洛川河就得乖乖听命于朕,朕要他往东,他就绝不敢往西!”宋墨裹了裹后槽牙,“哼,如果洛长安能怀上朕的子嗣,他洛川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二心。” 洛川河就这么个宝贝疙瘩,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洛长安吃苦?而洛长安,瞧着没心没肺,一旦有了孩子,恐怕就没那么潇洒恣意了。 宋墨的容易算盘打得哔哔啵啵作响,仿佛已经看到了来日,君临天下、万民臣服的壮观景象。 真真是,极好的! “皇上,只怕洛公子到时候……”刘志得犹豫了一下,“会抵死不从吧?” 宋墨朗声大笑,“用洛长安要挟洛川河,再用洛川河要挟洛长安,你觉得哪个舍得哪个?” “这……”刘志得愣住。 谁也舍不得谁,最后谁也奈何不得宋墨。 “很快,朕就可以真的,君临天下了!”宋墨轻哼。 得洛川河扶持,掌控洛长安在侧,诱出宋烨杀之…… 最后的最后,连长定侯府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一想,宋墨便觉得未来可期,愈发的野心勃勃。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进了太学堂的书库。 第六百六十章 终于逮着机会 黑衣人原是神情紧绷,但见着来人是宋墨,便也没往心里去,还以为是宋墨有什么话没交代完,当下行了礼,“主子!” 宋墨一抬手,众人赶紧退了出去,一如方才那般自觉而又恭敬。 等着众人都退了出去,洛川河低低的冷笑了两声,“去而复返?呵,宋墨,你还想玩什么花样?长安已经落在你手里,我业已答应你,你别欺人太甚!我告诉你,若是真的将我逼急了,大不了我父女二人共赴黄泉,也省得被你逼得这般狼狈!” “长安很安全,相爷不必如此忧心。”明明盯着一张宋墨的容脸,可这声音分明是宋烨的。 洛川河当场愣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脑子里有些嗡嗡的,似乎分不清楚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幻? “相爷没听出来?”眼前的人笑了笑,“难不成要朕把玉玺拿出来,相爷才相信朕是真的宋烨?” 洛川河恍然大悟,“皇上,您怎么在这?” “朕若不在这里,如何能救了相爷出去?”宋烨报之一笑,“顶着宋墨的一张脸,糊弄外头的人罢了,稍瞬便会有人过来,将丞相转移出去。” 洛川河连连点头,“好,臣一定听从安排。” “我进来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丞相,如今已经确定,那么……”宋烨环顾四周,“会有人来接你出去,只要丞相安全了,一切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洛川河免不得还是要追问一句,“长安真的安全了吗?宋墨说……” “宫里的长安,被宋墨藏在了长乐宫里,但那不是真的长安。”宋烨解释,“我岂能将真的长安留给他?!长安如今在公主府,有绿音公主作伴,很是安全。” 如此这般,洛川河才算彻底的松了口气,“长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长安受欺负。 如今听宋烨这么说,洛长安很安全,且并不在宫里,没有被宋墨欺负,洛川河这位老父亲,总算是放了心。 洛长安没事,他便是死了,也能瞑目。 “皇上。”洛川河低低的开口,“快走吧!” 宋烨点点头,“好!不过,还请丞相大人,能装一装样子,毕竟咱们这是要有大动作了,您若是太顺从,免不得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知道!”洛川河当然明白这道理。 此前宋墨进来了,洛川河破口大骂。 如今自己要被转移出去,他太过安静,岂非惹人怀疑? “我走了!”宋烨抬步就走。 他一走,黑衣人便又快速进了门,继续围拢在铁笼附近,继续监视着洛川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有脚步声纷至沓来,疾步进了库房。 黑衣人出去交涉,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掉头就进了铁笼子,解开了洛川河身上的铁索。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唔……”还不等洛川河开口问个明白,嘴上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再想多问一句,已然不能。 何止是嘴巴,身上的铁索刚刚接触,脑门上劈头盖脸的便罩下一个黑布袋。 “呜呜呜……”洛川河挣扎着。 可惜,身子被绑缚了太久,已然酥麻到了极点,使不上半点气力。 洛川河只觉得自己被扛了起来,瞬时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也不知道这帮人想把他带到哪儿去。 “主子吩咐了,长定侯府的人已经发现了此处,快速转移!”有人低低的开口。 洛川河明白了,这便是宋烨说的,来接他的人。 不过,他方才已经挣扎过了,想必这些人不会再怀疑他了。 洛川河被人扛在肩头,快速的出了太学堂,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跟在这帮侍卫的身后。 方向,宫门口。 “这是要出宫?”黑衣人一怔,显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太对劲。 早前宋墨就说过,人不能出宫,出宫就意味着不容易掌控,一旦落在别人的手里,便是悔之晚矣。 所以,洛川河只能藏在宫里。 “站住!”黑衣人低喝,当即捏紧了手中的刀剑。 侍卫们顿住脚步,幽幽的转头瞧着他们,“怎么了?” “主子说过,绝对不能出宫。”黑衣人眯起危险的眸子。 侍卫深吸一口气,“是吗?” “你们是什么人?”黑衣人低喝。 当然,也不敢大声张扬,若他们真的是长定侯府的人,那么一点喊出声来,定然会招来更多的长定侯府之人。 到时候再想把洛川河藏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要你们命的人!”为首的侍卫忽然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了对面黑衣人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的侍卫都动了手,且速度极快,简直快如闪电。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这些黑衣人都是宋墨的精锐,按理说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缚,轻易被斩杀,可偏偏这帮侍卫功夫更甚一筹,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速战速决,快速解决了这帮黑衣人。 侍卫们收剑归鞘,继续将洛川河扛在肩头,“丞相大人稍安勿躁,咱们这就带您离开!” 洛川河嘴巴被堵着,自然发不出声音来。 只要这些人是宋烨派来的,他便什么都不担心。 “你们几个,马上去引长定侯府的人过来!”为首的侍卫下令,“我们先走!” 洛川河了然,这是要嫁祸给长定侯府的人,快速转移宋墨的视线。 如此一来,能让宋墨和长定侯府狗咬狗,对洛川河而言,简直是最好不过,能为他争取到更多的逃离时间。 众人刚离开没多久,长定侯府的人,快速赶到了现场。 长定侯府的人乍一眼满地的黑衣死尸,当即派人去汇报杜双奇,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禀报小侯爷再说,万一这跟洛川河之事有关,便是一条极好的线索。 自此,洛川河逃出生天,彻底消失在宫里。 等着宋墨知晓,已然为时太晚。 洛川河不知所踪,即便宋墨派人去追,也不知其逃离方向。 一切,显然脱离了宋墨的掌控。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宋墨,此刻仅剩下勃然大怒。 到底是长定侯府的人,抓走了洛川河? 还是洛川河自个跑了? 宋墨,一无所知。 “饭桶,一帮饭桶!”宋墨眦目欲裂,“为什么朕前脚刚走,洛川河后脚就被人劫走了?” 刘志得扑通跪地,面色瞬白,“皇上明鉴,奴才一直跟着您,不可能出卖您,皇上明鉴啊!” 可是,除了刘志得,宋墨还真的想不出第二个,知道洛川河下落之人…… 第六百六十一章 是宋烨!一定是他! 除了刘志得,宋墨也想不出,还有谁,会知道洛川河的下落? 早不走,晚不走,自己前脚刚走,对方就动了手。 难道是有人跟着自己? 这个念头,让宋墨陡然直起了腰背,隐约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宋烨?”宋墨陡然环顾四周,“是宋烨!一定是他!” 刘志得满面骇然,“什么?” 宋烨? 宋烨在哪? 对于宋烨,刘志得亦是恐惧的。 太师府,就是被宋烨一手给端的,那样的手段,那样的雷厉风行。 且宋烨跟宋墨不同,宋墨喜怒无常,但会把情绪表露在外,偏宋烨是个内敛之人,不管又什么情绪都藏在心头,让你捉摸不透,压根瞧不出端倪。 “宋烨!”宋墨咬着后槽牙,“朕小看他了!是朕大意了!” 原以为这些日子,困着洛长安在宫里,宋烨便会自投罗网,先来找洛长安。 没想到,宋烨一动不动,安静了这么多天,忍着不来找洛长安,就是为了等着宋墨去找洛川河,借此救出洛川河。 “真是好样的!”宋墨呼吸微促,“去长乐宫!” 洛川河已经丢了,洛长安可不能再弄丢了,否则便是功亏一篑,什么都完了! 好在,长乐宫里的洛长安……依旧昏睡着。 “把暗卫都调过来,务必要保证洛长安的周全,再敢有失,提头来见!”宋墨咬牙切齿。 如今,他手里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把柄了! 公主府内。 洛长安面色苍白的冲了出来,乍一眼院子里狼狈不堪的人,瞬时红了眼,连声音都跟着哽咽得不成样子,“爹?” “长安?”洛川河老泪纵横,“长安!” 洛长安哭着扑进父亲的怀中,“爹,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这话,应该是爹说,我的长安没事,爹就没事。”洛川河紧紧的抱着自家闺女,真是老天爷有眼,保他的女儿安然无恙。 谢天谢地,宋烨没有骗他。 “爹!”洛长安抬头看他,满脸是泪。 洛川河轻轻的拭去,她面上的泪,满脸的心疼,“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就哭,你这一哭,爹的心都碎了!长安别哭,爹没事,好着呢!” “嗯!”洛长安拭去面上的泪,有些狼狈,但满心喜悦,“爹,快进屋。” 绿音公主就在檐下站着,听得这话,当下回过神来,“对对对,还是进屋再说罢!” “爹,走!”洛长安搀着洛川河进了屋,“爹,您是怎么出来的?” 洛川河深吸一口气,“爹多亏了皇上,才能走出皇宫,否则此时此刻,还被宋墨关在铁笼子里呢!” “铁笼子?”洛长安愣怔,“什么铁笼子?” 洛川河眸色微沉,坐在了桌案前,想起了这几日的遭遇,真真是心有余悸。 “相爷!”简丰扑通跪地,“是奴才无能,奴才没有保护好相爷!” 洛川河老怀安慰,“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是万幸,快起来!” 当初要不是简丰拼死相护,洛川河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是被抓,但洛川河一点都不怪简丰,相反的,很是感激简丰的拼死护主。 “相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如今您和公子都安然无恙,这宋墨狗贼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简丰吃力的开口。 他身上的伤太重,又不似洛长安有自愈的能力,自然痊愈得极慢。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洛川河眯了眯眸子,“宋墨依靠着长定侯府,倒行逆施,文武百官物议沸腾,他根本坐不稳这抢来的皇位。” 歌儿上前奉茶,“相爷喝茶,奴婢这就去给您打水,您待会好好的洗漱沐浴。” “好!”洛川河点点头。 洛长安定定的瞧着自己的父亲,微微抿唇,“爹,您……” “想问什么就问罢了!”洛川河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洛长安嘿嘿一笑,“我……我就是想问问,您见着了宋烨,他、他现在如何?” “好着呢!”洛川河握了握闺女的手,“你的眼光比爹好,你看人也比爹准得多。此番若不是皇上出手相救,爹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洛长安松了口气,“都没事,真好!” “对了,宫里那个洛长安,又是这么回事?”洛川河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怎么会有两个洛长安? 更重要的是,宫里的假长安,居然瞒得住宋墨? 宋墨这般狡猾之人,怎么就没看出端倪? “爹。”洛长安笑了笑,“您是怎么出来的,我就是怎么被换出来的呗!” 洛川河一怔,“又是你家那皇上干的?” “可不嘛!”洛长安对于“你家的”这三个字,颇为满意,尤其是自家老父亲说出口的,格外的亲切,分外舒坦。 洛川河喝了口水,“还真是能耐了!” “可不嘛!”洛长安洋洋得意,“不过,我也没给您丢脸,要不是咱用了什么苦肉计的,宋烨也不可能找到我的位置,把我给换出来。” 洛川河放下杯盏,眉心微凝的望着她,“那这宫里的,到底是谁?皇上的暗卫?你的人?还是咱们家的谁?” “都不是。”洛长安压低了声音,“御使大夫王家,您可知道?” 洛川河横了她一眼,“你当你爹我,是在朝堂上稀里糊涂混饭吃的?御使大夫是谁,我比你清楚。” “哦,就是他们家闺女。”洛长安顺杆子往下说。 洛川河眉心微挑,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御使大夫家的女儿,怎么就成了你的替身?” “是她自个倒霉。”洛长安抿唇,衣襟扯开一道口子,露出了些许红痕,“看见没?脖子上的瘀痕褪了,心口的疤痕还在,背上的更深一些。” 洛川河面色骤变,“就是那女子做下的?” “拿着簪子要杀我,谁知道被宋墨的人拿下了,于是乎最后就拿她当了替死鬼。”洛长安拢了拢衣襟,“亏得我命大,要不然真的要被她给戳死了!” 歌儿忙道,“背上扎了一簪子,伤口可深了!” “简直岂有此理!”洛川河勃然大怒。 洛长安赶紧摁住他,“爹,爹爹,息怒息怒,这不是没事了吗?宋烨已经替我,收拾她了,落在宋墨的手里,她讨不了好处,若是以后被揭开了皮面,更会生不如死。” “还是便宜她了!”洛川河愤然。 洛长安笑了笑,“终归是替了我,在宋墨手里受难,算是恕罪了!对了爹,您说眼下的局面,要什么时候才能破?” “不是已经破了吗?”洛川河意味深长的开口。 洛长安心神一震…… 第六百六十二章 你小时候,真难带 洛长安这一时间,还真是没想明白,父亲说的“已经破了”是什么意思? 破了? 什么时候破了? 若然已经破局,他们为何还要这样躲躲藏藏? 正因为宋墨犹在高位,他们还在被宋墨追着撵着,所以洛长安才会有此一问。 “爹,您糊涂了,忘了这不是丞相府?”洛长安撇撇嘴。 怕是父亲劫后余生,兴奋过头,所以高估了现在的局势。 可洛川河是谁,自家闺女心里怎么想的,他会不知道? “你是觉得老糊涂了?”洛川河抬了手,轻轻的叩了她一个脑瓜崩,“你爹我,是这么不着调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能被吓成这样?” 洛长安揉揉额角,想想也对! 爹当了大半辈子的百官之首,岂会如她这般没出息? “那爹,您这是什么意思?”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满脸写着“虚心求教”四个字。 瞧着她这巴巴的眼神,洛川河免不得还是要感慨一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爹!”洛长安撇撇嘴,“您胡说什么呢?这跟宋烨有什么关系?” 洛川河瞧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着,“你敢说,你不是在担心他?” “我……”洛长安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没说错。 她的确是在担心宋烨,担心他的北凉,担心他的…… 凡是与他有关的,她都担心。 “看吧,说不出话来了,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就没见过你这无言以对的时候,想想你小时候,那叫一个难带。”洛川河直摇头,“什么时候替爹想过?打小就为难爹,如今倒是乖巧,只管顾着别的男人。” 洛长安:“……” 这话这么越听越别扭呢? 什么叫别的男人? “那不是您女婿吗?”洛长安扯了扯唇角。 洛川河点点头,“是女婿,可也是别人家的儿子,跑到我这儿把我打小娇养着的花,连盆都端走了,连片叶子都没给我留下。” “我……”洛长安张了张嘴。 对上父亲略显委屈的眼神,她愣是答不上半句。 父女两个四目相对,一个委屈,一个更委屈。 “盼你觅良人,又怕你去不回。”好半晌,洛川河幽幽的叹了口气。 朝堂上纵横捭阖,以其为首,从不退缩、从未退缩。 可到了这儿,再高高在上、再威严的男人,低下头来也只是……舍不得女儿的父亲。 老父亲! “爹?”洛长安低低的轻唤,“我是洛家的女儿,是您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怎么可能离开洛家,离开爹太远太久?爹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洛川河老怀安慰,这闺女没白养,还知道回来呢! “其实啊,只要你们好好的,我这个当爹的,便也心满意足了!”洛川河笑了笑,“爹说的破局,其实就是指咱们两个。只要我不在宋墨的手里,文武百官的忌惮就会少几重,而你安全了,爹和皇上就可以孤注一掷,可以跟宋墨拼一拼,不至于投鼠忌器。” 两军对垒,最怕的就是投鼠忌器。 “所以,这就是爹说的破局?”洛长安恍然大悟,“爹,我明白了,只要你和我不在宋墨的手里,您和宋烨就能对他们出手。” 洛川河扶着桌案起身,目色微沉的立在窗口位置,瞧着外头的蓝天白云,自由的感觉真好! “你以为,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吗?”洛川河呼吸微沉,面色微沉,“你的皇帝陛下,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能是简单的角色吗?” 洛长安缓步行至他身后,“爹,您是说,宋烨之所以一直没出手,在宫里徘徊,就是担心您的安危?” “他可不是担心我。”洛川河回眸看她,“是担心你。” 洛长安一怔,“我?” “我若是出了事,你免不得要埋怨他,所以他就在宫里蛰伏,只为了等待宋墨,带着他找到我,然后把我救出来。”洛川河还不知道,宋烨那点顾忌吗? 但也因为这顾忌,让洛川河终于放了心,可以把洛长安安安心心的交给他。 一个能急你所急,拼了命也要护住你身边至亲的人,定然是真心待你的。 “我有这么不讲道理吗?”洛长安嘿嘿笑着,“不过,他能这么想,也是好事,至少知道……爹对我有多重要。” 洛川河瞧着她,“真心待你之人,恨不能护你周全,免你伤害,而那些只是因为欲念靠近你的人,恨不能榨干……你身上的每一点价值。” “比如,宋墨。”洛长安对于这点还是很清楚的。 洛川河点点头,“我既然已经出来了,想来也该做点什么,不能白白受这些苦,更不能便宜了宋墨这狗东西!” 敢这样对他,对他的心肝宝贝,若不把宋墨撕巴了,他就不叫洛川河! “爹,您想怎么做?”洛长安有些担心,“长定侯府的人,还在外头搜寻我的下落,金银赌坊的坊主,正带着好多假冒的我,在满大街的乱窜,带着他们兜圈子呢!” 言外之意,现在出去太不安全了。 “你以为你爹,这么蠢?”洛川河报之一笑,“这么多年,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没点帮手?长安,不管你身处何位,都必须要给自己留一手。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洛长安点点头,“我明白!” “拿捏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握在别人手里的,都不属于你。”洛川河是个疑心病甚重之人,除了身边这几个人,对谁都不信任。 所以,他要的东西必须拿在手里才会心安。 “爹,那你怎么做?”洛长安忙问,“我可以帮你。” 洛川河拍着她的肩膀,“长安是真的不一样了,长大了!” 不再是小时候一闯祸,就跑回家找他,让他帮着收拾烂摊子的小屁孩。 孩子会长大,长大就会飞。 但爹的,真是盼她飞,又怕她飞…… “爹。”洛长安笑得狡黠,“你说等您下来了,我有没有机会接替您的位置?” 洛川河先是一愣,俄而笑道,“怎么,想当第二个洛丞相?” “虎父无犬女,爹都能坐这个位置,为什么我不能?”洛长安笑问,“到时候爹在家里逗弄小外孙,我帮您处理朝廷大事,这么一来……子承父位,也算是没给您丢脸。” 洛川河欣慰的笑着,“好,到时候爹就卸下一切,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待会我会书信几封,让人送出去。” “送哪儿?”洛长安忙问。 洛川河眯起危险的眸子,“自然是……” 第六百六十三章 当你的女人 当然,白日里是不方便出去的,要做点什么,还是要夜里才好。 当天夜里,有暗影快速窜入墙头,如同跳蚤一般。 夜幕垂沉,什么都会消弭无踪。 宫外,一片太平。 宫内,亦是祥和。 宋墨是承和宫用的晚膳,瞧着眼前的百花公主,着实是人间尤物。 “皇上不怪我吗?”百花公主瞧着眼前的宋墨,不由的微眯起美眸,“我去了一趟冷宫,还伤了洛长安,她的伤势……不严重吗?” 宋墨杯盏在手,“长安不会有事,朕也不会让她有事。” “皇上对洛长安,可真是情真意切。”百花公主满是嫉妒,“如同宋烨一般,将她放在了心尖尖,最重要的位置。” 这话,说得宋墨很是舒坦。 为什么洛长安看不到他的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承认,他对洛长安的情真意切呢? 倒是百花公主,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很希望有人能承认,他对洛长安的好与爱,承认他的用情至深。 “宋烨对你,不也是恩宠有加吗?”宋墨瞧着她,“从和昭仪,一步步的,以最短的时间,晋升为和贵妃。你看看这满宫里,不是以你为尊吗?” 听得这话,百花公主笑得凉薄,“以我为尊?和贵妃?皇上大概是不知道,宋烨在我这里做过什么吧?” “怎么,宋烨没碰你?”宋墨一怔。 说实话,他还真是有点不相信,就好像猫儿遇见了鱼,你若不咬一口,还真是说不过去。 “我……”百花公主面色微窘,显然是有些尴尬。 想想,自己这般花容月貌,谁见着不是心生贪婪? 可宋烨却是个独特的存在! 宋烨对她的美貌,全然视而不见,在她面前就跟瞎子一般,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心心念念的唯有洛长安。 “那洛长安有什么好?”百花公主笑盈盈的起身,缓步走到了宋墨跟前,如玉般的胳膊,轻飘飘的搭在了他的肩头,“宋烨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什么瘟疫似的,恨不能距我三尺远。皇上,您英明神武,定然不愿破坏西域和北凉的协议吧?” 宋墨敛眸,他是个正常男子,当然知道百花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宋烨不愿碰我,是怕有朝一日我诞下子嗣,会影响到了洛长安的地位。”百花公主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懂宋烨的那点心思,“他想让自己的子嗣,皆由洛长安所出。” 宋墨也有这心思,但没宋烨这么强烈。 他知道自己坐在了皇位上,就该绵延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否则后继无人,如何能让自己的血脉绵延下去? “皇上初登大宝,虽然不着急有子嗣,可是后妃这么多人,想要稳住前朝与后宫,总归需要子嗣来维持。”百花公主在这宫里久了,便也明白了北凉的这些套路。 前朝和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 缺一不可。 “我是维系西域的关键所在。”百花公主笑得妖娆,忽然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宋墨的怀中,如玉般的胳膊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只要我能诞下子嗣,北凉与西域就能永享太平。” 这话,七分真三分假。 西域若是仗着这皇嗣,最后起了侵吞北凉之心,到时候的“永享太平”就成了一句笑话。 “皇上?”百花公主就不信了。 软怀香玉,还有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 当然,宋烨除外。 宋烨那个榆木疙瘩,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来承和宫一趟又一趟,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只是过来吃饭的! 她,还不如他手里的一碗饭来得香气腾腾。 “你可要想清楚了!”宋墨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眸色沉沉的盯着她,“一旦跨过了这一步,再想回头可就没路了。朕可不是宋烨,不会当什么柳下惠,若是真的送上了门,再后悔就晚了!” 百花公主深吸一口气,“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反正都是贵妃之位,给谁当贵妃不是贵妃?我终究是个女子,孤身一人从西域来到这儿,也需要依靠,也需要温暖。” 说着,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宋墨的面颊,“您是九五之尊,已经是北凉的君王,我不依靠您还能依靠谁呢?皇上若是不嫌弃我这二嫁之身,那就……” “你真的想清楚了?”宋墨还是这句话。 一旦迈过了这一步,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杜双燕那头是没法子,因为长定侯府原就扶持了他宋墨,必须与他联姻,才能稳固彼此在朝中在北凉的地位。 所以,杜双燕是被他们斩断了后路。 但是现在的百花公主则不同,她的后路还在,毕竟是西域的公主,只要她不答应,宋墨就不会真的对她下手。 即便两国交战,也是不斩来使,何况两国议和,互为友邦。 “你放心便是!”百花公主将朱唇凑上去,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落吻,“我是自愿的,自愿成为你宋墨的贵妃。宋烨对我弃如敝屣,我想在皇上您这儿,尝尝……做女人是什么滋味。皇上,您可愿成全臣妾?” 音落,宋墨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床榻走去。 她都这么说了,他岂会不成全她? 百花公主心头大喜过望,尤其是宋墨眼底的欲,不再如方才一般平静无波,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哪怕是手足兄弟。 宋烨虽不屑一顾,不代表宋墨也不会上钩。 更何况,宋墨年轻力壮,身强体壮。 百花公主觉得,值了…… 宋墨倒是有些惊诧,这百花公主还真是人间尤物,寻常北凉女子,即便是花楼里的姑娘,怕也没她这般有韧性。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易。 一个稳坐贵妃,一个想要西域的势力。 于是乎一拍即合,大家各求所需。 当然,各求所需的同时,也不忘撕扯出内心深处的欲,毕竟都是同一种人,三观都在同一条线上,自然有很多共同之处。 事罢。 百花公主披着薄纱,眼角带媚的瞧着,缓缓合衣的宋墨,“怎么,臣妾还是没能留住皇上?皇上这是要去哪?” “时辰还早,得去看看。”宋墨已经更衣完毕。 百花公主扯了扯唇角,笑得妖娆至极,“是去栽月宫,还是去找洛长安?” 宋墨立在那里,身形颀长,“贵妃娘娘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闻言,百花公主心神一震。 只听得宋墨微微弯腰,含笑凑近了她,“你只是朕诸多后妃中的一人,但是长安……她是唯一的!” 百花公主瞬时面色全变了,“你……” 第六百六十四章 他是没心的男人 百花公主面色铁青,披着薄纱赤着脚,站在了床榻前面,瞧着宋墨头也不回的离开。 所以这一直以来,还是她的一厢情愿,还是没能比得过洛长安是吗? “洛长安,你到底给他们兄弟二人喂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两个的都对你如此痴迷?”百花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拂袖间将边上的花瓶掼碎在地。 她就不信了,宋墨都已经上了自己的床榻,以后还会对洛长安念念不忘。 这年头还真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吗? 从西域到北凉,她见过多少没心没肺,狼心狗肺的男人,即便是宋烨……那也只是一时间的鬼迷心窍,不曾得到洛长安,所以才会念念不忘洛长安。 男人嘛,只要得到了,就不会再这样心心念念着。 “岂有此理!”百花公主气呼呼的磨着后槽牙,“洛长安?!哼,咱们走着瞧,早晚有一天,宋墨会厌烦了你,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风过窗户,吹得窗棂左右摇晃,发出“吱呀”声响。 百花公主觉得冷,兴许也不是真的觉得冷,而是心冷。 这北凉的男人,比他们西域的男人还不如,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竟是这般的凉薄无情,翻脸比翻书还快。 “公主?”底下人低唤着。 百花公主裹了裹身上的轻纱,明明都入夏了,怎么还这样冷呢? 冷,是真的冷。 宋墨离开了承和宫,便去了栽月宫。 杜双燕虽然没有寻死觅活,但对待宋墨亦是不冷不热,对此,宋墨并不介意。 不过是联姻罢了,即便是有名无实也无妨,只要能牵扯在一处便是。 何况,他们也不是有名无实。 杜双燕是他的女人,至少目前是,不管她愿不愿意,那都是事实。 “身子可有好些?”宋墨问。 杜双燕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回了句,“多谢皇上关怀。” 便,再无其他。 宋墨知道她心头愤恨,许是还记挂着宋烨,所以对于他靠近那样的排斥,不管无所谓,反正不是心尖上的人,过得去也就罢了! “好好休息。”宋墨瞧着她,“朕今儿就不在栽月宫留宿了,你只管放心就是。” 杜双燕心头微松,如此,正好。 “好了!”宋墨起身,“太医说,你身子不大好,需要好好静养,那朕不耽误你休息。” 杜双燕起身,行礼,“恭送皇上。” “好好歇着吧!”宋墨摆摆手。 待宋墨离开,寒霜当即迎上去,“主子,您不是说要从皇上的嘴里套出洛公子的下落吗?您现在对皇上不冷不热的,如何能套出话来?” “我若是对他殷勤有加,他会生疑,到时候反而坏事,还不如现在这样冷着,时间久了就慢慢的生出了大意。”杜双燕冷眼瞧着宋墨离去的方向。 宋墨这人,疑心病太重,她断然不可操之过急。 “听说皇上来栽月宫之前,在承和宫里用了晚膳,待了很久呢!”寒霜低低的开口,“这和贵妃怕是要与皇上,成一伙了!” 说起这百花公主,杜双燕满脸的鄙夷之色,“番邦女子,能有几分真情意,何况还是来和亲的,与谁不是和亲?只要是北凉的帝王便罢了,遑论是谁。” “可不是嘛!”寒霜连连点头,“真的是不知廉耻,在寝殿内待了长久,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何况这百花公主,平素就花枝招展的,穿得那叫一个……” 说到这儿,寒霜顿了顿,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话的确是说不出口的。 “外头那些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如今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杜双燕目色沉沉,“但若是她敢碰洛长安,伤及了长安,我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要知道,这百花公主和洛长安的怨愤,满宫皆晓,所以这百花公主若是知道洛长安的下落,且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应该不知道吧?”寒霜道,“否则不会坐以待毙,肯定要动手,这时候洛公子身边没有人护着,是最好的时机。” 杜双燕点点头,“时刻保持着,与杜家的联络,他们要从我这儿知晓洛长安的下落,我也得靠着他们,打探宫外的动静,大家相互利用,谁也别便宜了谁。” “皇上现如今不是后宫就是寝殿,倒也没去别的地方。”寒霜道。 杜双燕想了想,“你说,他会不会把人藏在寝殿内?” “寝殿内进出奴才那么多,想藏一个人怕是不容易。”寒霜摇摇头,“主子怕是猜错了地方。” 杜双燕裹了裹后槽牙,“总不能藏在长乐宫吧?那原就是长安所住的地方,藏在那里似乎也不太现实,兄长肯定都搜过了。” “小侯爷搜宫数次,该找的地方,应该都找遍了。”寒霜想想也是,“长乐宫便是第一个要找的地方,就算洛公子在宫里,皇上也不可能把她藏在那里。” 杜双燕叹口气,“到底还能藏在何处呢?” “地形图稍待就能拿到,主子您别着急,咱们晚上再合计合计。”寒霜忙劝慰着。 杜双燕点点头,起身的时候有些腿疼,冷不住龇牙“嗤”了一声。 “小心点!”寒霜赶紧搀着,“您仔细着自个的身子,动作不要用力。” 终究是宋墨下手太重,即便杜双燕身强体健,也免不得受了些撕伤。 “该死的东西!”杜双燕低声切齿。 可,终是无奈。 只要找到洛长安,她就会想尽办法送洛长安走,到了那时候这些人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她只想远走高飞,离皇宫远远的。 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 离了栽月宫,宋墨从寝殿的偏门,进了长乐宫。 洛长安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沉沉的睡着。 对此,宋墨很是满意。 这样的洛长安,多好啊! 既不会说那些令他生气的话,也不会因为吃醋而不理他,更不会转头就去找宋烨,一心一意只捻着宋烨。 “长安今日乖不乖?”宋墨拂袖坐在床边,伸手抚过她精致的眉眼,“有没有好好吃药,乖乖听话呢?” 洛长安自然回答不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嗯,很乖!”宋墨握住她微凉的手,眉眼含笑,“手这样凉,多半是冷了,今夜我陪着你,帮你暖暖身子,长安莫怕!” 一旁的刘志得,只觉得心里发怵,被宋墨爱上,还真是一场劫数! 想想洛长安,平素多么好动的一个人,如今却被禁在床榻上,当了真正的活死人,显然比杀了她更让她痛苦。 宋墨褪了鞋袜,钻进了被窝,紧紧的拥着洛长安,眉眼间皆是餍足之色…… 第六百六十五章 城外有人 只不过,宋墨这温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外头的动静打破了。 刘志得弓着身,快速进了寝殿,隔着帷幔行礼,“皇上,小侯爷在寝殿外。” 听得杜双奇来了,惊得宋墨慌忙用被褥将怀中的洛长安,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让人瞧见分毫。 可转念一想,谁也不知道洛长安就在这里,就在他身边躺着。 掀开帷幔,宋墨下了床榻。 从长乐宫到寝殿,不过是一道偏门的距离。 到了这会,宋墨深刻的体会到,宋烨打通宫墙,连起宫门的用意。 不过是一道门的距离,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最爱的人,以最近的距离。 回到寝殿。 宋墨敛了面上神色,气定神闲的坐在外殿,传召了杜双奇进门。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杜双奇行礼。 刘志得快速奉茶,毕恭毕敬的退到一旁。 “皇上,臣漏夜闯宫,叩皇上寝殿,是因为军机要事禀报!”杜双奇的脸色的确不太好,显然不是故意来敲宫门。 宋墨眯了眯眸子,“军机要事?” 最怕的就是听到这个四个字。 军机要事,意味着什么? 皇位不稳。 宋墨是做贼心虚,毕竟他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是自个抢来的,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着,一有风吹草动,他便觉得可能是有人,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是!”杜双奇颔首,“入夜时分,臣的人来汇报,说是城外有什么人,蠢蠢欲动。” 城外? 宋墨面色陡沉,握着杯盏的手徐徐捏紧,“你说什么?” “城外不知道是谁,正在逐渐聚集力量,臣的人发现有异,想要及时来报,奈何已被诛杀,仅剩下一口气回到臣面前,可惜……”杜双奇垂着眉眼,可见也是愤恨到了极点,“皇上,城外有恙,恐怕来势不小。” 宋墨放下手中杯盏,眸色狠戾,“可有派人继续追查?” “人派出去了,但始终没人回来。”杜双奇心里有些慌了,所以先来进宫跟宋墨打个招呼,“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而且宫外一直有眼睛盯着,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明,对方来者不善,且来势汹汹胜过他们。 宋墨登基时日不短,京陵城内外,也都逐渐安稳下来。 虽然宋烨一直不知所踪,但也没有太大的动静。 原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偷来的终究是要还的。 “到底是什么人?”宋墨咬牙切齿。 杜双奇摇摇头,“臣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是以臣以为,这势力如此庞大,恐怕早已不安于城外,怕是早就进了宫,还望皇上能当心。” 如果宋墨倒了,那么长定侯府也会成为孤家寡人。 现如今的杜家和宋墨,算是唇齿相依的双方,缺一不可。 一个需要杜家的势力维护,一个需要宋墨的出师之名。 “简直是岂有此理!”宋墨扶着桌案起身,“朕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账东西,敢蠢蠢欲动?” 思来想去,这满朝文武之中,敢跟长定侯府对着干的,委实没多少。 “难道是宫外的禁军?”杜双奇眉心微凝。 宋墨敛眸,“咱们没有调动禁军的虎符,但已经派人盯着他们,若有风吹草动,不可能毫无消息,应该不是禁军。” 当然,若是这帮禁军动起来,那也是了不得的。 禁军熟知地形,且各个骁勇善战。 若是这帮禁军动起来,那整个京陵城可就要失去控制权了,但也因为禁军不好对付,所以宋墨登基之后,也没敢真的对禁军下手。 不只是宋墨不敢,杜双奇也不敢,这禁军是先帝留下的,其后只听命于宋烨,一个个都是硬骨头,铁铮铮的汉子。 “京陵城内,臣还发现了洛长安的踪迹。”杜双奇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死死的落在宋墨的身上。 可惜啊,宋墨善于隐藏,又岂会让他看出端倪。 装模作样,绝对一把好手。 “长安?”宋墨佯装震惊,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杜双奇,“你找到了洛长安?” 杜双奇心头一紧,“暂时没有,但是已经有了线索,皇上与洛长安此前交情匪浅,可知道洛长安平素最喜欢躲在哪里?最喜欢去往何处?” “洛长安这个人,向来不着调,素来喜欢玩耍,去的也多半是花楼酒馆或者赌坊之类的地方,爱卿满大街的找人,这么大的动静都找不到人,恐怕她早就跑出城了。”宋墨叹口气,“洛长安最擅长的就是跑路,一有事就跑。” 这的确是洛长安的作风,一有事就开溜,一出事就找爹,然后便是洛川河出来收拾烂摊子,已然成了京陵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此说来,倒也有可能!”杜双奇叹口气,“抓不住洛长安,就制不住宋烨,万一宋烨卷土重来,到时候咱们就会很被动。” 这是事实。 宋烨,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杜双奇和宋墨心头的一根刺。 这根刺若不拔除,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安生。 “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宋墨咬牙切齿,“朕会让人出城,务必找到线索,查出是谁在捣鬼!” 杜双奇点点头,“臣会加派人手,城内城外多加巡察,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好!”宋墨点点头,“还有便是,你说……城内有洛长安的踪迹,到底是什么样的踪迹?” 杜双奇想了想,“偶尔露个背影,引得咱们的人,四处奔窜,奈何只见背影不见人,时间久了,臣觉得这可能是有人在耍着咱们玩。” “会是谁呢?”宋墨心惊。 京陵城内,还有人在蠢蠢欲动…… “对方神出鬼没的,武功不弱,说明上头有人,否则一帮乌合之众,如何能成大器?做出这样的事情?”杜双奇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宋墨蜷曲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洛长安就在自己身边,京陵城内有人冒充洛长安,在逗弄长定侯府的人,说明这些人定然是洛家的党羽,又或者是宋烨特意给长定侯府布下的迷魂阵。 不管是哪一种,都得铲除,否则后患无穷。 宋墨不在乎杀多少人,他只要两样……皇位和洛长安。 “杀!”宋墨眸色狠戾,“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持京陵城内的安稳,否则咱们的一切心血都会付诸东流。一旦城内城外,里应外合,咱们就会被包圆!” 到那时,他们就是瓮中之鳖,笼中困兽…… 第六百六十六章 他们动起来了! 待杜双奇匆匆忙忙的离去,宋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觉得那件挂在木架上的龙袍,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皇上?”刘志得上前。 宋墨起身,缓步走到了龙袍前,徐徐伸出手。 金丝龙袍,腾云吐雾。 这双盘龙绣得可真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云驾雾而去。 龙袍穿在身上,那是他做梦都想要做的事情,如今做到了,可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呢? 一点,也不快活。 “皇上?”刘志得心慌。 宋墨这神色,似乎不太对。 “刘志得。”宋墨开口。 刘志得赶紧行礼,“皇上。” “当初太师府被抄家灭门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感觉?怎样的心境?”宋墨幽幽的开口,目光一直停留在龙袍之上。 刘志得心头一紧,仿佛被戳中了软肋,疼得那叫一个鲜血淋漓。 太师府被灭,是他所有苦难的根源。 以前的时候,即便不得父亲宠爱,那也是人皆羡慕的刘家大公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会有仰人鼻息的时候? 可现在呢? 丧家之犬,别说是荣华富贵,连说句话都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宋墨冷不丁就杀了他,又或者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惹祸上身。 面目全非,狼狈不堪。 这八个字也无法形容,他如今的落魄也悲怆境地。 “回答!”宋墨音色微沉。 刘志得回过神来,当下行礼回答,“当时奴才只觉得,万念俱灰,想要一死了之,可是逃出包围圈之后,奴才便一门心思想要苟延残喘的活下来。”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谁也不例外。”包括宋墨自己也一样。 如果真的失败了,他必定比宋烨还不如。 所以,人应该为自己留好退路,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让自己,拥有活下去的能力。 “太师府被灭的时候,奴才以为自己死定了,幸好遇见了皇上,承蒙皇上不弃,让奴才活到了现在,奴才感激不尽,多谢皇上再生之恩。”刘志得连忙磕头。 宋墨扬起头,幽然吐出一口气,“城外蠢蠢欲动,城内有人冒充洛长安,逗弄着长定侯府,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奴才……”刘志得犹豫了一下,“奴才愚鲁,不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宋墨低眉看他,勾唇笑得冷冽,“宋烨要出手了,夺回他的北凉江山,还有洛长安!” “有长定侯府的人在。”刘志得忙道。 宋墨摇摇头,“有人牵制住了长定侯府,杜双奇这个蠢货,一直带着人配着影子兜圈子,连宫外的事儿都没能察觉,眼下进宫报信,恐怕已经太晚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刘志得满面骇然,“咱们被包围了?” 这点,宋墨倒是不知道。 “有没有被包围,朕不知道,但朕很清楚宋烨的行事作风。”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他从来不打无把握之战,如果他真的要动手,势必要万无一失。” 刘志得垂眸,“长定侯府的人,已经抢走了洛川河,如果再让他们找到洛长安,只怕……” “只怕他们会弃了朕这个皇帝,转而自立为王。”宋墨勾唇,“有宋烨和朕斗得你死我活,他们倒是能坐收渔翁之利,真是最好不过。” 刘志得一点都不希望,长定侯府取代宋墨。 因为宋墨无人可用,尚且能保他刘志得一命。 而长定侯府则不然,他们最瞧不上的,就是文臣……何况他刘志得还是太师府的后人,又算是宋墨的心腹。 在长定侯府的眼里,他刘志得该死! “皇上,那咱们是不是得做两手准备?”刘志得忙道。 宋墨点点头,“煎双份的药,给洛长安灌下去。” “药?”刘志得一怔,“然后呢?” 宋墨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她送出城。” “是!”刘志得犹豫了片刻,“皇上,不是说城外有动静吗?这要是把洛公子送出去,岂非是羊入虎口?万一被人半道上劫走,只怕是……” 只怕是连最后的把柄都没了,一旦宋墨没有了筹码,不管是面对长定侯府,还是面对宋烨,都会落于劣势。 “让你去,你就去!”宋墨冷笑两声,“朕自有打算。” 宋墨都这么说了,刘志得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去煎药。 双份的药灌下去,也不知道这洛长安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又或者会不会因为药的过量,而导致什么后遗症? 这些的,都是难以预料的。 药,被灌进了洛长安的嘴。 刘志得笑了笑,“但愿你长眠于此,永不苏醒。” 如果宋墨失势,刘志得会第一时间弄死洛长安。 这祸害,不能留。 刘志得早就想杀了洛长安了,可惜现在不能动手,他还得等,一直等…… 城内,城外。 戒严! 忽然间的戒严,让所有人的一颗心,都跟着快速悬起。 “公子!”歌儿快速进门。 洛长安冷不丁从床榻上坐起来,现在这样的处境,尤其是夜里,她很难有深睡眠,只要外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她都会马上惊醒。 “什么事?”洛长安扶额。 这个时候,所谓的起床气都消失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哪还有发脾气的资格,往日里的起床气,不过是吃饱喝足有人惯着的矫情罢了! “长定侯府的人,加派了人手在城内巡逻,并且还派人连夜出城。”歌儿有些担心,“奴婢记得,坊主说过,寒山寒大人就在城外,您说……” 洛长安瞬时清醒,快速掀开被褥下了床榻,“你是说,长定侯府发现了寒山的踪迹?” “奴婢不知道,但是连夜出城,肯定是出了大事。”歌儿也不知道,杜双奇是不是冲着寒山去的,但这么着急肯定没好事。 洛长安连连点头,“跟我爹那边说过了吗?” “相爷那边,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歌儿回答。 洛长安快速披上衣裳,“我得去跟爹通个气儿,如果他们真的动起来了,说明宋烨要动手了,这京陵城怕是不能待了!” 会乱,会出大乱子! “是!”歌儿颔首,紧跟在洛长安身后,快速走出了房间。 此时此刻,洛川河的房中亮着灯,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事。 “爹!”洛长安推门而入。 洛川河皱了皱眉,“你怎么不好好睡觉?凡事,有爹在呢!” “爹,是不是动起来了?”洛长安忙问。 洛川河慢条斯理的将手中书信折起,低眉笑了笑,“长安越发聪明了。” “可是长定侯府的人出了城。”洛长安急了,“我担心……是不是冲着寒山他们去的?” 洛川河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悠悠的将书信搁在了桌案上…… 第六百六十七章 被押解进宫 “杜双奇还没出城,急什么?”洛川河意味深长的笑着,“长安,最好的猎人理该有最好的耐心,让他们先动起来,而咱们处于观望,才是最好的狩猎方式。” 洛长安有些不明白,“可是爹,万一寒山他们没有防备,岂非被抓个正着?” “抓住了,会怎样?”洛川河问。 洛长安脱口而出,“自然是送进宫去。” 话音刚落,洛长安便愣住了。 送进宫? “爹,你的意思是,自投罗网?”洛长安好似有些明白了。 洛川河幽然吐出一口气,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抓住了寒山送进了宫,就能稳住他们的心。得知城外有收获,杜双奇会亲自出城。” “爹,您这是钓鱼呢?”洛长安松了口气,笑得合不拢嘴,“先放饵,让长定侯府和宋墨觉得,抓住了大鱼,然后杜双奇肯定会急不可耐,觉得寒山在城外,那么宋烨肯定也在城外,一定会亲自出城去抓人!” 洛川河拂袖坐定,倒了杯水递给洛长安,“这么兴奋,可见今晚是睡不着了。” “我哪儿还能睡得着?”洛长安接过杯盏,嘿嘿的笑着,“宋烨开始行动了,我高兴得不得了,总算可以收拾这两个混账东西了,到时候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不管是杜双奇还是宋墨,她都不会放过! 当然,还有那个该死的刘志得! 她可没少吃,这三个人的苦头。 “你放心,谁让你吃了苦头,爹第一个不会放过他。”洛川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洛长安的肩膀,“安安心心的待着,这京陵城的腥风血雨,很快就来了!” 洛长安顿了顿,“爹,会死很多人吧?” 闻言,洛川河面色一紧,“长安,有时候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城内的百姓无辜,可为了天下一统,更多的无辜百姓,这事必须做! “我知道。”洛长安点点头,“北凉落在宋墨的手里,死的人会更多,更惨!只有让宋墨滚下去,控制住长定侯府,才能让老百姓过上真正的太平日子。” 洛川河很是欣慰,“长安所言甚是在理,你明白就好。” 莫要怪爹,也别怪宋烨。 杀戮,有时候是为了天下之安。 “爹,宋墨很是狡猾,会不会有所察觉呢?”这才是洛长安最担心的事情,“您不知道,宋墨他有多心狠手辣。为了这个皇位,他筹谋已久,在临王府底下,建造了地下城,还借此对付我……” 说起这个,洛川河就恨得咬牙切齿,掩在袖中的手,握得咯咯作响。 自个都舍不得磕一下碰一下,倒是让这宋墨给折腾了那么久,简直是可恨、可恶至极! “我倒也罢了,倒是没让他沾着便宜,幸好有宋烨护着我,早早的离开了那个匪巢,可是他为了对付宋烨,不择手段,简直是太可怕了!”洛长安抿唇,“爹,一定要小心。” 洛川河点点头,“你放心,爹在朝这么多年,也不是全无准备,书信已经送到了诸位大人的手里,只要勤王大军入城,到时候就是宋墨和长定侯府众人的死期!” “如此,甚好!”洛长安松了口气。 洛川河瞧着她略显蓬乱的发,“去睡吧,有爹在,别怕!” “爹!”洛长安挠挠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能总让您为我操心,我也得做点什么,总得学着长大不是?” 洛川河唇角的笑意渐渐散去,眼底的光愈发凝重。 长大了,就得飞了? “爹会越来越老,长安总不能一直躲在爹的羽翼之下。”经过这么多事,洛长安已经不是当初的洛长安,若还是学不会长大,那她还真是个废物,“人总得长大,长大了才能像爹保护我这样,保护爹和身边的人。” 洛川河心头泛酸,一眨眼,自己护着的小崽子居然就长大了? 怎么就这么快,便长大了呢? “这还是那个,抱着我的腿,耍赖撒娇又耍横的小兔崽子吗?”洛川河鼻尖酸涩,“不一样了,真的是不一样了。” 洛长安笑了笑,“再怎么变,骨子里还是流淌着爹娘给的血,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 “去睡吧!”洛川河道,“接下来可有得忙,到时候未必能好好休息。现在养精蓄锐,过几日你就可以大展拳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洛长安想想都觉得兴奋,“那我得好好的吃饱喝足,好好的睡饱饱的,到时候一定亲手宰了那两个王八羔子!” “行了行了,好好睡觉。”洛川河瞧着她那气吼吼的样子,无奈的笑笑。 洛长安伸个懒腰,“爹,那我走了。” “去吧!”洛川河瞧着她走出门,眉眼间带着不舍。 孩子长大了,终究是不一样了…… 再过些时日,待宋烨重新夺回天下,这孩子就该进宫了吧?进了宫就没那么自由了,再想出来,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爬狗、洞爬墙吧? 想想,还真是舍不得。 这就像是自己一手种的白菜,忽然间被猪拱了。 洛川河的心里委实没滋没味,难受得紧! “相爷?”底下人在门外行礼。 洛川河回过神来,“照计划行事。” “是!”底下人躬身,快速退下。 这北凉天下岂能落在宋墨那狗贼手里,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根本不适合当皇帝,若是任由此人在皇位上肆意妄为,还不知要把北凉,搅合成什么样子呢?! 夜色沉沉,相信东方很快就会出现鱼肚白。 天会亮,黑暗终将被黎明取代,所有的晦暗不明,终将被一扫而光。 待污浊不复存在,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天亮之后,城门大开。 一辆马车直奔皇宫大内,由杜双奇领路,身后押解着一人,只是头戴黑布袋,瞧不清楚是什么人,但被五花大绑得严严实实,断然是挣脱不得的。 杜双燕站在御花园的假山上,能清楚的看到那边宫道上的动静,不由的微眯起了眸子。 昨夜动静那么大,杜双奇连夜入宫,她不可能不知道。 今儿一早就有人被送进了宫,显然是昨夜的收获。 “主子,您身子不大好,可得仔细着,莫要吃了风!”寒霜将披肩覆在杜双燕肩头,“您别站在这风口上,晨起天凉。” 杜双燕回过神来,“那条道,是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我就知道他会从这儿走过!” 站在此处,正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奴婢去打听打听。”寒霜忙道。 杜双燕点头,“你快去,此事怕是不简单!” “是!”寒霜行礼,撒腿就跑。 第六百六十八章 把他吊起来 杜双燕倒是想看看,宋墨和杜双奇勾结着,还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这两个人,一个刚愎自用,一个猪狗不如,真是天生的一对。 寒霜去打探消息,杜双燕只能耐心等待。 也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然则,人进了御书房,又岂是寒霜能探得消息的,她只能在外头远远的张望着,且待他们出来再说。 可这一进去,足足大半个时辰,没有任何的动静。 御书房内。 宋墨稳坐龙椅,冷眼瞧着被押解进来,强行摁跪在地上的寒山,唇角微微勾起满意的弧度,满脸的不屑与嘲冷,“寒山,你竟没死在地下城,反而还在城外作祟,如今再次落在朕的手里,怕是离死期不远了!” “宋墨!”寒山冷笑,身上还有清晰的血色,可见此前经过了一番搏斗。 何况,他原就身上带伤。 “抓他的时候,倒是没费多少气力!”杜双奇冷笑,“臣手底下的人汇报,说是他原就身子带伤,没能力挣扎。” 宋墨轻哼,“没死在地下城,也算是本事,听说是洛川河把你刨出来的,你还真是得谢谢这位洛丞相。” “狗贼!”寒山目色寒戾,“你以为坐在皇位上,就是皇上了吗?民心所向,你注定当不了明君,坐不稳这江山。” 宋墨把玩着手中的御笔,“寒山,你跟着宋烨多年,一直对宋烨忠心耿耿,对你来说,他才是北凉的明君,是吗?” “这不是废话吗?”寒山铮铮铁骨,即便跪在那里,亦将脊背挺得笔直,“宋墨狗贼,皇上待你不薄,你居然觊觎江山,谋夺皇位,来日史书工笔,你难逃口诛笔伐。” 宋墨笑了,“你以为朕会稀罕那些史官留下的东西,不过是三言两语,能起什么作用?眼下,朕才是北凉之主,是皇帝!” “你四下奔走,又有什么用?”杜双奇开口,“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又有谁能帮得了你?” 寒山眦目欲裂,“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早晚会有报应的。” “废话少说,宋烨在哪?”宋墨居高临下的问,“告诉朕,宋烨在哪,朕就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寒山咬着牙根,“我若是皱一皱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好,好得很!”宋墨面色沉冷,周身杀气腾腾,“既然你如此忠心,那朕就看看,若是把你吊在宫门口,宋烨会不会来救你?” 寒山骇然扬起眉眼,“狗贼,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来啊,杀了我!” “杀了你,那还不是一刀子的事儿?”杜双奇笑了,“臣倒是觉得,皇上这法子可行。宋烨自诩明君,想来也不忍手底下,忠心耿耿的臣子,因为自己之过而受到非人的待遇。你如此信任宋烨,想必宋烨一定会来救你!” 寒山挣扎着,“你们……” 话音未落,杜双奇已经让人堵住了他的嘴。 “带他下去!”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严刑拷问,但是,一定要留着他的性命,朕倒要看看这自诩情义的宋烨,会如何抉择?” 杜双奇皱了皱眉,“皇上,若是宋烨不肯出现呢?”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忠心的部下,死在他面前,也让那些忠于宋烨的奴才和臣子们看清楚,他们忠于的皇帝,是怎样的无能!”宋墨深吸一口气,“把他吊在宫门口的时候,记得让文武百官都来看看,看看忠于宋烨……是什么下场!” 杜双奇点点头,“这倒是极好的。” 杀鸡儆猴! “带下去!”宋墨一挥手,寒山便又被套上了黑布袋。 寒山被拖下去之后,宋墨瞧了一眼刘志得,“你去看着!” “皇上,您觉得小侯爷会……”刘志得愣怔。 宋墨明明知道他跟宋烨的仇恨,怎么还让他去盯着呢? “朕知道,你恨宋烨,也恨洛长安。”宋墨负手行至他跟前,“洛长安你是动不了了,但是宋烨这边,朕允许你多动动脑子,下点黑手。” 刘志得骇然抬头,扑通跪地,“皇上!” “你也不必觉得惶恐。”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是朕允许你这么做的,而且做得越狠越好,朕要杀鸡儆猴,让文武百官都看着。” 刘志得明白了宋墨的意思,当下磕头行礼,“奴才明白!” “明白就好。”宋墨捋着袖口的褶子,“去吧!” 刘志得起身,快速离开了御书房,出了门便松了口气,俄而眸色狠戾。 报仇雪恨,不只是报家仇,还有自己的仇! 他这一身的狼狈与不堪,都是拜皇帝和洛家所赐。 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寒霜一直跟到了天牢外头,隔了好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寒山被抓回来了。 这一发现,吓得寒霜脸色都变了,撒腿就往回跑,可得快些告诉主子…… 天牢内。 烙铁落在身上,发出了刺耳的滋滋声,伴随着一股子烧焦的熏肉味。 刘志得很是满意的瞧着,绑在木架上,业已耷拉着脑袋,晕厥过去的寒山,“拿冷水把他泼醒,这活都还没结束呢,他怎么能睡过去?” 音落,酷吏快速提起掺了冰的水,狠狠泼在了寒山身上。 一冷一热,寒山瞬时打了个激灵。 冷水合着血水,沿着鬓发不断滴落下来,寒山眼前一片血色,却仍是勾唇笑得嘲讽,“刘志得,你就这么点能耐吗?宋墨没教你,怎么杀人吗?” “你以为我是傻子,杀了你,如何跟皇上交代?”刘志得拿起了一旁的鞭子,“烙铁太没意思,一下子就把人疼晕过去,倒不如咱试试别的,这鞭子的滋味……” 寒山冷笑,“来,谁喊疼,谁是孙子!刘志得,当初太师府被灭的时候,怎么就把你给漏了?不过,你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至少,你看不到了!”刘志得眦目欲裂,狠狠的举起了鞭子。 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在了寒山身上。 即便如此,寒山亦是咬着唇。 如他所言,他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这算是把刘志得彻底的激怒了,无论他用什么刑罚,都没能摧毁寒山的意志力,以至于到了最后,刘志得先崩溃了。 “他又晕过去了!”酷吏瞧着耷拉着脑袋的寒山,急忙禀报。 刘志得一脚把边上的水桶踹翻在地,咬着牙恶狠狠的开口,“把他送到宫门口,吊起来!” 第六百六十九章 快把她绑起来,再晚就来不及 浑身鲜血淋漓的寒山,被吊在了宫门口,瞧着只剩下一口气,仿佛随时都会毙命。 侍卫们面面相觑,对于寒山这位侍卫统领,谁都不陌生,没曾想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何其令人心寒? 文武百官被齐刷刷的召到了宫门口,一个个扬起头,便能瞧见挂在宫门口的寒山。 曾经的御前侍卫,如今的阶下囚。 刘志得缓步行至宫门楼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底下,议论纷纷、时不时交头接耳的文武百官,“此逆贼协助宋烨,为非作歹,还敢行刺皇上,皇上有令,严惩不贷。” 音落,底下众人瞬时安静下来。 逆贼? 谁人不知道,寒山这人最是正直,且对宋烨忠心耿耿,一直跟随宋烨左右。 如今被挂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成王败寇罢了! “谁敢背叛皇上,忤逆天子,这就是下场!”刘志得还不忘补充一句。 站在这里,俯瞰着底下的文武百官,刘志得竟然也生出了几分得意,仿佛已经成了人上人,却忘了转过身来,自己是个比奴才还不如的丧家犬。 “皇上说了,谁敢窝藏宋烨,隐瞒宋烨的行踪,便是谋逆之罪,其罪当诛九族!”刘志得扯着嗓门冷喝,“尔等若是不想让家人受累,最好远离宋烨,若有宋烨行踪,务必及时来报。” 文武百官都没有吭声,就这么站在那里,扬起头瞧着上头的刘志得。 其实众人心里,谁都不服气。 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站得这么高? 不过是宋墨的一只狗,说到底也只是狗仗人势罢了! 刘志得转身就走,任凭寒山悬挂在宫门前。 “什么东西,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狗仗人势!” “呸!” 可即便如此,眼下得稍安勿躁,谁也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寒山挂在那里,血沿着衣摆坠落,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当然,如果一直挂下去,就算现在还活着,很快也会变成死的! 血从宫门上滴下来,任是谁见着,都会心惊肉跳,汗毛直立,哪个还敢打从这儿经过,只能绕道从别地进。 这一幕,足以让人心颤。 寒山被吊挂在宫门口,能见着的不只是文武百官,还有侍卫以及经过的百姓。 帝王无道,世人皆为刍狗。 洛长安听得这消息的时候,将牙根咬得咯咯作响,可又没有任何办法,现在出去,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只能暗自祈祷,寒山吉人自有天相,能逢凶化吉,能撑到最后。 处置完了寒山,刘志得便回去跟宋墨汇报,恰好见着黑影立在御书房内,跟宋墨说着什么。 待那人走后,刘志得才敢进门。 “皇上,寒山已经被吊在宫门外,想必足以震慑人心。”刘志得行礼,“如此一来,那些有二心的人,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 宋墨深吸一口气,“如此甚好。” 语罢,抬步往外走。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刘志得赶紧跟上。 宋墨没有吭声。 及至那荒废的宫殿内,僻静的一角,瞧着临时搭建的木质墙,仿佛是将什么东西,围拢在中心,免教旁人窥探。 到了这一刻,刘志得便明白。 祭坛? 对,是祭坛。 早前在地下城的时候,刘志得见过这东西,没想到出了地下城,又再次见到了这样可怕的东西,这宋墨还真是不死心啊! 黑衣男子披着斗篷,立在偌大的血池边上,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不多时,便有一男子被押了上来,五花大绑,嘴巴被堵,即便如此,男人还是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不断的摇头。 人,都是求生不慕死的。 这个时候,谁都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可即便如此,宋墨也没有心软。 “很好!”宋墨瞧着眼前的男子,“总算又可以进行了,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断了,只要活祭成功,那么以后就不需要再给长安喂药了。” 以后的洛长安,就会彻底的失智,永远的依附于他,与他长相厮守。 到了那时候,宋烨又算得了什么? 宋墨冷笑着,“扒了,丢下去。” “是!”黑衣人行礼。 下一刻,男人身上的绳索被解开,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推下了血池。 刹那间,凄厉的惨叫声,惊得屋顶的白鸽齐飞,哗啦啦的声响震彻苍穹,让人闻之毛骨悚然,打心里发怵。 刘志得甚至于不敢轻易靠近那血池,便是远远的站着,也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五内翻滚,腹内作呕,让人难以忍受。 这样的事情,早前在地下城的时候他就亲眼见过。 正是因为见过了,所以才会对宋墨心生惧意,生怕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这吃人的血池里的一员,到时候怕是尸骨无存。 “都出去吧!”宋墨道。 黑衣男子行礼,与刘志得一道走了出去。 血池附近,空无一人。 宋墨褪了外衣,缓步入了血池内。 池内,蛊虫盛行。 即便如此,也没有蛊虫敢轻易靠近他。 方才那男人的血,被蛊虫一点点的吸干,然后源源不断的,刷洗着宋墨的身躯。 这样的事情,做过太多回,便也轻车熟路,没什么生疏感。 只是…… 情蛊忽然活跃起来,以至于洛长安措手不及。 冷不丁的脑子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快速往脑门上涌,让洛长安忽然面色惨白,一时间竟没了反应,额角不断有冷汗渗出。 “公子?”歌儿骇然。 公子方才还跟绿音公主说着话,怎么忽然间就不动了? 不只是一动不动,连面色都全变了。 “公子?”歌儿又低低的喊了声,“您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绿音公主正剥着核桃呢,瞬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待看清楚了洛长安的变化,面色竟比洛长安还难看。 手中的核桃,“吧嗒”落在桌案上,咕噜噜的滚在地上。 “长安?”绿音公主骤然起来,“长安?” 歌儿急了,“公主,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完犊子了!”绿音公主面色剧变,“快,去拿绳子过来,快!” 歌儿先是一愣,俄而也来不及多问,撒腿就往外跑,不多时便抱了一捆绳子回来,“公主,绳子,可是、可是要这绳子作甚?” “快,搭把手!”绿音公主慌忙将绳子圈在了洛长安的身上。 见着歌儿发愣,绿音公主急了,当下冲着她大吼,“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长安绑起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六百七十章 就是有点疼 歌儿红着眼眶,手忙脚乱的帮着绿音公主,将还处于痴愣状态的洛长安,快速绑了起来。 “绑得严实一点。”绿音公主这会倒是发了狠的。 歌儿于心不忍,“公主,我家公子怎么了?这……这不会伤着公子吗?” “待会跟你解释,现在没时间。”绿音公主的速度倒是极快,“你先别说那么多,赶紧的吧!” 歌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想着绿音公主也不会害自家公子。 待洛长安被绑得严严实实之后,绿音公主又让歌儿帮忙,将洛长安抬到了床榻上,以绳索再次绑住她。 双重保证,绑得严实得不能再严实。 做完这一切,歌儿发现自家公子,还处于愣怔状态。 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木愣愣的,魂儿都好像飞走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她被绑住了,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歌儿慌了,“公主,我家公子是不是中邪了?” “是中邪了。”绿音公主再次确认,洛长安已经被绑得很严实,力气再大也不能挣脱开俩,这才松了口气,精疲力竭的坐在了床边位置。 歌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公主,您说什么呢?” “我说,宋墨狗贼,该千刀万剐,该死无全尸,该碎尸万段。”绿音公主咬着后槽牙,“又开始他那害人的勾当,开始活祭情蛊了!” 歌儿面色瞬白,“所以公子她……” “我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毕竟都这么久了,还以为宋墨活祭失败,被情蛊反噬之后会有所收敛,到时候断了这情蛊的联系,谁曾想他居然故技重施,又开始了!”绿音公主抬手,默默拭去额角的汗珠子。 歌儿扑通跪地,“公主,您可一定要救救公子啊!” “起来起来,我这不是在救她吗?”绿音公主赶紧搀了一把,“也亏得现在是白天,若是夜里……那可就不得了了,一觉睡醒,人估计已经回到了宋墨身边。” 歌儿心有余悸,“您是说……” “幸好咱们发现得早,将她制住了,即便那边活祭成功,她也无法挣脱束缚,回到宋墨身边。情蛊召唤,不能长久,所以过一会她就没事了!”绿音公主喘口气,“给我倒杯水。” 真是累死了! 主要还是紧张,生怕慢一步便制不住洛长安。 若然制不住,那可就要闯大祸了! 歌儿赶紧给绿音公主倒了水,“公主,喝水!” 两口水下喉,绿音公主缓过劲儿来,瞧着床榻上神情呆滞的洛长安,“她体内的情蛊,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如果不把她绑起来,还不知道宋墨要利用她做点什么事呢?” “公主,求您帮帮公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是宋墨狗贼一直……”歌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瞧着洛长安这副模样,委实心痛至极。 绿音公主叹口气,“你以为我不想救她?可现在这时局这么乱,我又不能进宫把宋墨抓住,然后用引蛊粉将情蛊引出,即便是要单方面的把蛊虫取出,那也得在她绝对安全的时候。” 现在,显然什么都不对。 时机不对,东西不对,人也不对…… “那公子这样会持续多久?”歌儿忙问。 绿音公主想了想,“这倒是不用担心,最多半个时辰,若是她意志力够坚定,多半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自己缓过劲儿来。” “那就好!”歌儿松了口气,“奴婢还担心,公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呢!” 绿音公主摇头,“这倒不会,咱已经把她控制住了,她到时候发作起来会挣扎,挣扎得时间久了,也就自己醒来了。” “若是没绑住会怎样?”歌儿又问。 绿音公主揉着酸疼的肩膀,她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乎,这么一折腾委实有点扯动旧伤,隐约酸疼,“没绑住就会跑了,到时候做出点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那就不好收拾了。” 比如上次那样,刺伤宋烨。 “那得好好看着点!”歌儿忙道。 绿音公主点点头,“这是自然,对了,这事就先别告诉相爷了,免得他老人家担心。眼下的局面很乱,还需要相爷来拨乱反正,若是告诉他,恐怕会关心则乱。” “奴婢知道!”歌儿点点头,“那接下来就守着?” 绿音公主走到桌案旁边坐着,托腮瞧着床榻上的洛长安,“只能这样守着,你找帕子堵住她的嘴,免得她着急起来咬着自个。” “好!”歌儿转身。 不多时,寻了帕子塞住了洛长安的嘴。 歌儿陪着绿音公主在屋子里候着,果然,片刻之后洛长安开始挣扎,嘴里不断的发出呜呜声,唯一不变的是她眼中的迟滞。 如此这般,显然就是被控制了。 “公主,这样真的没事吗?”歌儿立在床边,瞧着不断扭动的洛长安,一颗心高高悬起。 绿音公主喝着水,剥着核桃,“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心软,否则就是害了她。” 闻言,歌儿不敢动,只能红着眼,瞧着洛长安不断的挣扎。 到了后面,洛长安浑身是汗,一张脸涨得通红,许是没了气力,渐渐的,一直睁着的双眼渐渐的合上。 “公主,公子好像不动了!”歌儿心惊肉跳,“是快过去了,还是……” 还是出事了? “我看看!”绿音公主往嘴里塞了片核桃肉,缓步走到了床边,将手伸进了洛长安的衣襟。 歌儿心惊,“公主,您干什么?” “不打紧,我只是试试情蛊的反应而已。”绿音公主嚼着嘴里的核桃肉,眉心微微拧起。 歌儿盯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好半晌,绿音公主才收回了手,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公主,如何?”歌儿忙问,“公子没事吗?” 绿音公主点点头,“眼下是没什么大事了,但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还是那句话,这情蛊留在她的身子里面,早晚是个祸患,得早点拿出来。” “可是……”歌儿抿唇,“您不是说,现在时机不对吗?” 绿音公主仔细的为洛长安覆上被子,“那便等这件事先过去,时日越久,蛊虫在体内扎根越深,我只怕到时候,她难以承受拔除的痛苦。就像是长在了肉里的刺,越久越难!” “都怪那该死的狗贼!”歌儿低嗤,“公主,那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压制?” 绿音公主点点头,“这倒是有,就是有点疼。” “会伤害公子?”歌儿愣怔。 绿音公主摇摇头,“那倒不是,疼的……不是她。歌儿,你去拿刀过来,越锋利越好。” “是!” 第六百七十一章 你才是蚂蚱 歌儿去拿了刀子回来,如绿音公主所言,越锋利越好。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刀子是用来取绿音公主的心头血的…… “公主?”歌儿骇然。 只瞧着绿音公主面色惨白,整个人如同泡了冷水一般,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 “不打紧!”绿音公主“咣当”一声将手中短刃丢在了桌案上,染血的手颤颤巍巍的将杯盏递过去,“把这个,喂给长安喝下,能暂时镇住她体内的情蛊。” 歌儿慌忙将杯盏放下,第一反应是给绿音公主止血疗伤,“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提这一茬,若是让公子知道,公主您又剜了心头血,只怕会……” “欸!”绿音公主握了握歌儿的手腕,“别告诉她,免得她内疚,我这不是没事吗?” 歌儿流着泪,“公主?” “我体内的蛊自小便养着,能护我周全,这点小伤死不了人,何况又不是没剜过,就别往心里去了。”绿音公主虚弱的喘着气。 歌儿点点头,“可早前的伤,都还没痊愈呢,现在又……” “多大点事?”绿音公主面色惨白的扯了扯唇角,笑得甚是无力,“快点,这心头血得趁热喝,要不然效果渐失,我就白疼这一场了!” 为绿音公主包扎完毕之后,歌儿快速端着杯盏上前。 洛长安还在挣扎,是以无法用温柔的方式喂血。 此时此刻,歌儿也顾不得其他,捏起洛长安的下颚,便将杯中血水灌进了她的嘴里。 “公子,得罪了!”歌儿咬着牙。 心头血滴在水中,融成了半杯血水,此刻一滴不剩的全部滑入了洛长安的咽喉。 事罢,歌儿将杯盏放下。 “没事了!”绿音公主捂着生疼的心口,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坐着等消息吧!相信有了我的蛊血,她会加速清醒的。” 歌儿点点头,退到一旁站着,眼看着洛长安逐渐平静下来,终于不再挣扎。 “公主,见效了!”歌儿欣喜若狂。 只是,洛长安依旧闭着眼,好似还没有苏醒的意思。 “你陪着她!”绿音公主起身,“我去换身衣裳,要不然衣服上沾血,肯定会被长安瞧出端倪,她怕是要问个没完没了。” 歌儿急忙过来,帮着搀起了绿音公主,“奴婢陪着您回去!” “不用,你看好她。”绿音公主摇摇头,“我这都习惯了,早前在西域的时候,也没少干这事,时时刻刻都得给那混账东西,剜肉流血……习惯了!” 歌儿满脸心疼,“那您小心点!” “放心。”绿音公主缓步往门外走。 歌儿站在那里,瞧着绿音公主亦步亦趋的背影,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唇。 “公子,您可要快些好起来,公主为您牺牲了那么多,您可千万不能有事!”歌儿回眸,瞧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洛长安,幽幽的叹了口气。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洛长安终于有了动静。 一睁眼,只觉得浑身酸疼。 再醒过神来,洛长安骇然瞪大眼睛,惊觉自己居然被绑在了床榻上,浑身动弹不得。 洛长安:“??” 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是在哪? 见着洛长安醒转,歌儿慌忙倒了杯水迎上去,毕竟之前公子喝了点血水,这会肯定会嘴里不舒服,“公子,您醒了?” 洛长安若有所思的瞧着她,眉眼间凝着清晰的迷惘之色,可见她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公子?”歌儿低低的唤着,心惊肉跳的瞧着眼前的洛长安。 这是真的醒了? 还是……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瞧着自个现如今的处境,当下拧起了眉头,“为什么要绑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又怎么了?” 这种事情此前发生过,洛长安心里也隐约有了底。 可她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生怕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再次提起。 换言之,她是真的怕极了宋墨。 不是宋墨长得面目狰狞,而是他的手段太过阴狠毒辣。 在洛长安看来,宋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完全没有心的人,这样一个没心肝的人,能不让人害怕吗? 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要是利己。 “公子,您醒了?”歌儿确定自家公子的确是醒了,赶紧为其松绑,“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才可把奴婢吓坏了!”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只觉得口腔里有淡淡的咸腥味,这味儿有些熟悉。 瞧着歌儿这副模样,洛长安终是骗不了自己,“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公子,有绿音公主在,您只管放心就是!所幸公主救治您及时,您没出什么事,这不还好好的吗?”歌儿将杯盏递上。 洛长安漱了漱口,心里沉甸甸的,“没想到宋墨那个混账东西又开始作祟了!” “公子放心,眼下成功在望,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歌儿轻轻揉着洛长安的脚脖子。 绿音公主下手不轻,绳索绑得极为严实,这会松了绑,洛长安的脚脖子上已经一片淤青。 “公子,疼吗?”歌儿低声问,嗓音有些嗡嗡的。 洛长安回过神来,“多大点事,不疼。” 听听,这话说得可不就是,与绿音公主一般吗? 歌儿心里难受,却也不敢在洛长安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见着洛长安要起身,赶紧伸手搀了一把,“公子,您这是要去哪?” “你家公子我,又不是傻子,自己为什么被绑着,嘴里为什么有血腥味,阿绿怎么不在我身边,我心里啊……都清楚!”洛长安趿着鞋,“走吧,去看看阿绿。” 歌儿倒也没有解释,公子聪慧,很多事情压根就不需要她说什么。 绿音公主这会正躺着歇息呢,原以为有歌儿在洛长安身边,洛长安不会这么快过来,谁曾想她睡得正朦朦胧胧的,察觉有人在给自己盖被子,不由的皱了皱眉。 破开一条眼缝,瞧着床边的洛长安,绿音公主委实被惊了一下。 这一惊便扯动了伤口,疼得她当下捂住心口,龇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冷气。 “你干什么?”洛长安忙不迭摁住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吗?这般激动作甚?” 绿音公主瞧了一眼歌儿。 “你不用看歌儿,这又不是第一回了。”洛长安撇撇嘴,“我若是现在还无知无觉,怕是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绿音公主点点头,“是这个理儿!以后对我好点,我要是好过了,你的日子也好过。”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洛长安笑盈盈的看她。 绿音公主面色惨白,冲着她咧嘴笑,“你才是蚂蚱,我可是西域公主!” 第六百七十二章 里应外合 “是是是,尊贵的西域公主!”洛长安笑着为她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我没事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绿音公主一把拽住她的手,“长安,你可莫要胡来。” “我知道轻重,明白该怎么做,你只管放心便是。”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我倒是真的把情蛊的事儿给忘了,眼下宋墨提醒了我,我岂能饶了他,任由他肆意妄为!” 绿音公主皱着眉头,“你可要想仔细了,眼下这日子来得不容易,若是被宋墨知道,宫里那个是假的,到时候一定会再掀起波澜。” “我知道!”洛长安点点头,“我又不是傻子,会蠢到自投罗网。” 洛长安这话,倒是让绿音公主松了口气。 洛长安惜命,这点,她很清楚。 洛长安恨宋墨,这点,她更清楚。 只要乱贼不进这公主府,所有人都会是安全的。 “那就好!”绿音公主如释重负,“那我睡一会。” 洛长安起身,缓步走出房间,直接进了洛川河的屋子。 乍听的洛长安说起方才的事情,洛川河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一想起宋墨又开始动这样的歪脑筋,他这个当爹的,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自个都舍不得呢,宋墨敢这么作践他的心肝宝贝,简直是该死! “爹?”洛长安轻唤,“爹,您想什么呢?我喊您,您怎么都没吭个声?” 洛川河回过神来,“没事,爹就是心里头憋闷得慌,我洛川河打小把你捧在手心里,谁曾想,今儿倒是让他宋墨给抓着空子,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逮着不放!” 简直,岂有此理! “爹,我跟您说这事,又不是让您生气的,是跟您提个醒,到时候事发,您可记得把那东西给我摧了!”洛长安忙道,“只要没了这祭坛,宋墨就不能活祭,那这情蛊就可以被压制下去。” 洛川河点点头,闺女说的,可得记在心里。 “你且放心,爹记下了!”洛川河道,“那你现在……” 洛长安转了个圈,“您看我,这不没事吗?” “真的没事?”洛川河还是不放心。 洛长安笑了笑,“爹,您也太小看我了,娘给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您看我……伤口痊愈的速度都胜过常人,这算是娘在天之灵对我的庇护吧?” 听得这话,洛川河心里发酸,“长安……” “爹!”洛长安搀着他的胳膊,“您只管放心,长安长大了,很多事情都明白,虽然娘从小不在我身边,可我知道,爹和娘对我的心思是一样的。” 洛川河定定的瞧着她,“真长大了!” “自然!”洛长安扯了扯他的袖口,“爹,那我走了!” 洛川河点点头,“去吧,自个注意着,身边不要离开人。若是有什么事,及时来告诉爹!” “嗯!”洛长安快速出门。 出了门,歌儿就在外头候着。 “公子?”歌儿快速迎上去,“您让奴婢通知坊主,这会人已经来了,在后院里等着呢!” 洛长安点点头。 后院内。 坊主焦灼的等着,不知道洛长安找他有什么急事? “公子!”见着洛长安过来,坊主拱手作礼,“怎么了?”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城内外将有变动,我心里不太安生,所以想跟你们打个招呼,多派人盯着城门口,如果外头有了动静,你知道该怎么做?” “里应外合。”坊主了悟。 洛长安负手而立,点了点头,“我得确保这一切,都万无一失才行!这一次,非得让宋墨把命赔给我!” 吃了这么多苦头,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洛长安眯起危险的眸子,想起在地下城的九死一生,想起如今被迫如鼹鼠般躲藏的生活,还有父亲遭的罪,以及被吊在宫门口的寒山,她就恨宋墨,恨得咬牙切齿。 “我明白了!”坊主深吸一口气,“看样子京陵城很快就会不太平了。” 洛长安回过神,“对,很快!” “好!”坊主咬着牙,“这一次,得一击必中,不能给宋墨这狗贼任何喘息的机会,否则一定会出大祸!” 洛长安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道,“还有离恨天的余孽。” “这您放心,咱们的弟兄都不是吃素的,当初要不是顾着公子您的安全,早就给一锅端了。剩下那么点残兵剩勇,歪瓜裂枣,就是避免打草惊蛇。”坊主满脸的不屑,“什么时候您吱一声,咱就让他们去见阎王爷!” 洛长安点点头,“行!” “公子,可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坊主问。 洛长安抿唇,“我师父那头,有什么动静吗?” “说来也奇怪了,这南歌师父进了长定侯府,愣是没出来。”坊主也觉得诧异,这进去怎么就没动静了? 洛长安双手叉腰,“没出来?该不会是待着吃饱喝足,不舍得走了吧?” “哪能啊!”坊主摇摇头,“那可是虎狼窝,这南歌师父待在那里也没好处,闹不好还得被杜双奇大刑伺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洛长安横了他一眼,“不见得!” “怎么不见得?”坊主不明白,“虽说南歌师父长得有些姿色,可那小侯爷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可能怜香惜玉呢?我倒是觉得,怕是有些危险,您估计对南歌师父期望太高。” 洛长安双手环胸,“不可能,我师父那是谁?能吃亏?她那性子,我最是清楚,估计这会杜双奇正好吃好喝的款待她,打算策反她呢!” 坊主唇角直抽抽,“可能吗?” “很有可能。”洛长安想起自个那师父。 说一本正经,那就是一本正经。 说不要脸,那就是完完全全的二皮子脸,比她还要能胡咧咧,完全无底线无脸的那种。 “那咱继续盯着?还是去营救?”坊主问。 洛长安想了想,“你们找个机会探一探,看看我师父,需不需要你们救?” “成!”坊主点点头,“那我这就去探探。” 洛长安叮嘱,“小心点,别打草惊蛇,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切不可有任何的闪失。” “放心吧!”坊主笑了笑,“咱们办事,妥妥的。” 待坊主离开,洛长安吐出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宋烨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再敢不出现,就别怪找个小白脸,到时候气死你丫的!哼!” 这么久不见,心里真的念得慌。 第六百七十三章 女人一张嘴,骗过天下鬼 到底,宋烨去哪了呢? 洛长安心里七上八下的,明明知道宋烨在外奔走比她更危险,可就是想见他。 见不到宋烨,心里跟猫抓似的。 难受得很! 坊主亲自去了一趟长定侯府,这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要不怎么说,师徒师徒,真是上辈子的缘分呢? 洛长安看人还是很准的,且将这事看得真真的。 坊主扯了扯唇角,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南歌,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撤出了这长定侯府。 果然,公子睿智,慧眼如炬。 南歌这会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晒着太阳嗑着瓜子呢! 杜双奇进了门,“南歌师父。” “哟,小侯爷?”南歌坐起身来,“从宫里回来的吧?” 杜双奇点点头,“宋墨把寒山挂在了宫门口,惹来百官非议,虽然震慑住了众人,但我瞧着不太对头。” “那是自然!”南歌点点头,伸手抓了一把瓜子,继续嗑着,“不仅如此,宋墨还会干出很多,匪夷所思的恶事。” 杜双奇立在那里,皱着眉头看她,“是你让我把寒山送进宫的,可这么一来寒山怕是会被他们弄死吗?” “那你可想过,若是你把寒山挂在了宫门口,会如何?”南歌啐一口瓜子壳。 杜双奇想了想,“那么威慑百官的,就是我!” “错!”南歌摇摇头,“被百官记恨的,会是你!” 杜双奇愣怔:“……”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道理你们这些领兵打仗的应该很清楚,说的其实也是人心。”南歌端起杯盏,浅浅的抿了两口水,“现在,您得所有的恶事,都交给宋墨,这个恶人得让他来当才行。” 杜双奇点点头,“可这么一来,功劳在他身上,众人的忌惮也都落他身上了!” “宋墨作恶太多,百官非议之后,他这皇位坐得人神共愤,想来到时候推翻他,就是人心所向,即便名不正言不顺,那也是为民除害啊!”南歌循循善诱,“小侯爷,您说呢?” 杜双奇意味深长的笑着,“南歌师父果然高招!” “我只是混迹江湖久了,所以明白点那么些道理而已。”南歌继续嗑着瓜子,“小侯爷,好人你来做,恶人宋墨当,来日若是宋墨倒下了,那您可就要抓紧了!” 杜双奇一想起宋墨那副嘴脸,就恨的咬牙切齿。 明明是他长定侯府推着宋墨上位,皇位都让他坐了,还敢对他甩脸子,说句不好听的,到了现在,还没立杜双燕为后,简直是欺人太甚。 事实上,杜双奇早就对宋墨不满了,明明是杜家出的力,最后的好果子,都让宋墨占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小侯爷,您别怪我没提醒你,宋墨这人卑鄙无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今儿能强迫了杜昭仪,明日就能灭了你们侯府。”南歌继续火上添油。 混迹江湖久了,看人脸色最是擅长。 “他敢!”杜双奇咬牙切齿,“你要知道,他这皇位,还是我杜家扶着才能坐上去的,如果没有我长定侯府,就他宋墨那点歪瓜裂枣,能起什么用处?” 呵呵…… “宋烨是谁?如果不是长定侯府,宋烨一定能把他碎尸万段。”杜双奇咬着后槽牙,“宋墨这个蠢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着洛长安,留着那皇后之位,多半也是想给洛长安的!” 南歌嗑着瓜子,看样子这杜双奇也不那么蠢嘛! 嗑瓜子上火,得多喝水。 说话上火,那就得找人灭火。 南歌不擅长灭火,擅长……火上浇油。 “小侯爷,既然您都知道,那您就该早作准备。”南歌叹口气,“连敷衍都不愿意,可见宋墨在筹备自个的势力,一旦他坐稳了这个皇位,那他可就……不好对付了!别说是皇后之位,到时候连个昭仪,怕也……” 杜双奇狠狠的闭了闭眼,“宋墨这王八犊子,早晚得收拾他。” “那你可得早点准备,我估计宋墨已经在筹备怎么对付你们了!”南歌啐一口瓜子皮,“尤其是寒山的下场,小侯爷还看不明白吗?杀鸡儆猴,您也是百官中的一员呢!” 杜双奇眉心微蹙,“他也是做给我看的?” “宋墨睚眦必报。”南歌叹气,“您觉得呢?” 杜双奇沉默。 互为盟友的双方,谁也信不过谁,所以只要有人稍稍挑唆,就会让局面逆转。 从一致对外,到针尖对麦芒。 偏偏南歌说的,都是杜双奇心里最担心,也是最计较的事情。 一个皇位,一个后位。 傀儡不听话,还想对付功臣。 出了力的长定侯府,哪里会舍得,把皇位和江山拱手让人? 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舍得大权旁落? “对了。”南歌道,“那个刘志得,也得小心点,小人得志,最是阴狠毒辣,如今算是宋墨的左膀右臂了吧?” 杜双奇一怔,“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那你就错了。”南歌瞧着掌心里的瓜子,“宋墨就是因为有心腹,有左膀右臂,所以办起事来才会那么得心应手。” 杜双奇仿佛明白了些许。 “如果斩断了宋墨的左膀右臂,那么以他这多疑的性子,肯定一时半会的找不到信任之人,如此一来就会束手束脚,还不得乖乖的听你们的话?”南歌阴测测的笑着,“小侯爷,你说呢?” 杜双奇紧了紧腰间的佩剑,“高啊!真是高招!” “宋墨这厮,城府太深,要信任一个人太难了,所以你们得让他恐慌,让他无措,才能一击必胜。”南歌继续道,“他干了那么多的坏事,如果哪天被清算,肯定是要推到长定侯府的身上。” 杜双奇知道她的意思,“但是……” 唇亡齿寒。 杜双奇知道归知道,亦不敢轻举妄动。 “得两手准备,否则宋墨反咬一口,长定侯府会成为第二个太师府。”南歌眯起眸子,继续策反,“宋家兄弟都是一样的,最是无情帝王家,不得不防!” 杜双奇面色沉冷。 “还有,小侯爷一直找不到洛长安,可我亲眼瞧着洛长安进了宫,难道您就没怀疑过,这里面的问题?别到时候,洛长安都穿上凤袍了,您还蒙在鼓里。”南歌幽幽的开口,“如果宋墨掉过头来与洛家合作,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长定侯府!” 杜双奇:“……” 第六百七十四章 骗死人不偿命 说起来,杜双奇之所以能相信南歌的话,一则是南歌戏演的好,这真情实意的,而且还内外分析,把洛长安的老底给透了个遍。 半真半假的,欺神骗鬼的。 说实话,南歌觉得自个都快信了,何况是这杜双奇。 能挑唆成功,说明双方压根就没有信任之说。 不管是宋墨还是长定侯府,双方都抱着自私自利的心,所以经不起挑唆,这南歌三言两语,半真半假的说着,杜双奇便信以为真了。 “我还真不是坑你,说的可都是实话,你若不信,那咱也没法子。”南歌叹口气,“我瞧着这宋墨为人阴狠,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杜双奇不解,“什么叫怪怪的?” “你难道不清楚,宋墨对洛长安做了什么?”南歌幽幽的望着他。 杜双奇摇摇头,说实话,他对于宋墨是一点都不了解,唯一知道的是,宋墨这人的确阴森森的,说不出来的……令人发怵。 尤其是宋墨的眼神。 每次面对宋墨,杜双奇总觉得这人阴测测的。 “他干了什么?”杜双奇回过神来。 南歌盯着他,勾唇笑得凉薄,“知道西域邪术吗?” “什么?”杜双奇愣怔,“西域的邪术?” 南歌起身,慢条斯理的嗑着瓜子,“小侯爷难道不清楚,西域的女子,一个个都能勾魂摄魄,所以江湖上有人传,西域的人会一种魅惑人心的邪术。” “宫里有位百花公主!”杜双奇皱眉。 南歌点点头,啐一口瓜子皮,就这么凉凉的瞧着他,“百花公主来自西域,如今怕是已经成了宋墨的盘中餐,她能帮着宋墨蛊惑人心,你说……这么好的机会,宋墨不会对洛长安做点什么?” “不能吧?”杜双奇是领兵打仗的,对于这些没来由的东西,还真是不那么相信。 南歌笑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就在不久之前,宋墨蛊惑了洛长安,差点杀了宋烨!” “你说什么?”杜双奇骇然睁大眼睛,“你说洛长安,差点杀了宋烨?” 南歌点点头,“是不是觉得很匪夷所思?洛长安这人,我颇为清楚,她若是动了心思,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宋烨的事情,甚至会带着整个丞相府,支持宋烨。” “没错。”杜双奇点头,“洛川河那么坚定的扶持宋烨,的确有洛长安的原因。” 南歌盯着他,“就是这样,洛长安都能失智,亲自动手去杀宋烨,可想而知宋墨的手段。你找不到洛长安,不代表宋墨找不到,他在洛长安的体内,种了西域蛊虫。” “蛊虫?”杜双奇的汗毛,瞬时全立了起来,“把蛊虫养在洛长安的身子里?” 南歌点头,“所以,不管洛长安在哪,宋墨都能找到她。” “这个混账东西,他一直都知道洛长安的下落,保不齐这京陵城内,带着我的人兜圈子的,也是宋墨故意为之。”杜双奇咬牙切齿,“可恶!” 南歌心下一怔。 京陵城内,带着长定侯府的人兜圈子。 哎呦,真有趣。 “宋墨藏着洛长安,还让你的人兜圈子,大概就是为了掩藏洛长安的下落。”南歌道,“宫里纹丝不动,宫外糊弄你们,这一招声东击西,玩得可真够好的。” 杜双奇不说话,面上愠怒。 “小侯爷,不是我说您,宋墨是什么人,您怎么能把所有的信任都放在他身上,这厮眼下依赖长定侯府,倒不会做什么,一旦脱离掌控,那就不好收拾了!”南歌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杜双奇仔细的想了想,南歌之前的提议很是可取。 动不了宋墨,但也得镇住宋墨才行,比如说先杀了刘志得,斩断宋墨的左膀右臂,如此一来就方便控制宋墨。 宋墨已经皇帝了,如果这皇帝脱离掌控,对长定侯府而言,有害无利。 眼下时局不稳,宋墨还得靠着长定侯府,所以即便现在杀了刘志得,宋墨也不敢轻举妄动。 待到了来日,只怕宋墨会趁机发难。 所以说,机会宜早不宜迟。 “小侯爷,可得想清楚了!”南歌慢慢悠悠的离开。 杜双奇眯了眯危险的眸子,这事是该好好想清楚了,“来人。” 一声低喝,便有奴才快速上前。 杜双奇弯腰,凑在那人耳畔低语了一阵,那人行了礼,当即快速离开。 南歌远远的站在廊柱后面,微微眯起了眸子。 蠢货! 不过,也好! 夜里的时候,坊主还是进了南歌的屋子。 公子不放心,总归要说上两句,才好回去跟公子交代。 “南歌师父?”坊主低语。 南歌睡得浅,毕竟眼下时局特殊,还是小心点为好。 “坊主?”南歌一怔,忙不迭合上窗户,“你怎么过来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四下黑漆漆的。 坊主笑了笑,“南歌师父倒是机敏,这就知道是我了?” “都这么熟了,若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还不得让长定侯府的人吃了?”南歌是老江湖了,脑子转得比谁都快,“长安让你过来的吧?” 坊主点点头,“小公子不放心您,特意让我过来看看。您没事吧?长定侯府这帮混账东西,没欺负您吧?” “欺负我?”南歌摸黑坐在了桌案前,“就他们这帮蠢货,能欺负我吗?多半是瞧我是个女人,所以放松了警惕。” 坊主诧异,“您是怎么脱险的?” “之前给杜双奇那蠢货露了一手,然后那老侯爷不是身子不大好吗?我就给开了个方子,吃完之后便有所好转,于是乎杜家便对我以礼相待。”南歌倒了杯水,兀自喝着,“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的拆宋墨的台。” 坊主点点头,“您的医术,那自然是没话说,可您一直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啊!公子那边,担心着您呢!” “扯吧你!”南歌摇摇头,“就洛长安那个没心没肺的,会担心我?她是担心我把长定侯府,闹得鸡飞狗跳,坏她计划吧?” 闻言,坊主略显尴尬的干笑两声,“咳咳,这……” “我还不知道自家徒弟的秉性和心思吗?她呀,其实比谁都精!”南歌喝了口水,“回去告诉洛长安,她师父我此番一定让她长长见识,知道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定然兵不血刃拿下这杜家父子,也让她面上有光!” 坊主有些担心,“那您可得小心着。” “放心吧!”南歌拍着胸脯保证,“我还等着,拧下宋墨这狗东西脑袋,当球踢呢!” 第六百七十五章 他会没事的 坊主也在等,等着拧下宋墨狗贼的脑袋,当球踢! “回去告诉长安,我这里不需要她担心,她应该担心的是她自己,别忘了宋墨手里还捏着她的命门。”南歌不担心自个,倒是担心洛长安。 万一宋墨那厮,坐在皇位上闲得发慌,又想起了活祭这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下这局面,南歌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帮洛长安取情蛊,怕也不容易,如果中途有什么差池,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南歌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性命攸关之事,得在极为稳妥,最为安全的环境下进行。 “命门?”坊主一怔。 南歌叹口气,“罢了,你就这样告诉她,别的她心里清楚,赶紧走吧,若是被人瞧见,反而会连累我!” “好!”坊主点点头,“那我这就回去,南歌师父自个小心点。” 南歌没说话,瞧着坊主翻出后窗,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站在后窗位置,南歌若有所思的瞧着外头的夜色。 这样的境况,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南歌幽然叹口气,现在大概是洛家父子,最难的时候了吧? 的确,现在真的是洛川河最难的时候。 “公子料事如神。”坊主回了公主府,“南歌师父说了,无需顾及她,她这厢挺好的,我瞧着也是不错,白日里还跟长定侯府那位小侯爷,有说有笑的,嗑着瓜子喝着茶呢!” 歌儿唇角直抽抽,绿音公主低眉瞧着这个手中的杯盏。 嗑着瓜子,喝着茶? 这是倒戈相向了? “南歌师父说了,您还是顾着自个的命门罢了,至于她……她会好好策反那位小侯爷的!”坊主无奈的笑笑。 洛长安剥着核桃,幽幽的叹口气,“我就知道,她肯定是这个德行。” “公子,那咱就不管南歌师父了吗?”坊主问。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不管了,你先回去吧,该安排的就安排起来。若是还有什么事,我会让人去找你的!” “是!”坊主行礼,抬步就走。 蓦地,洛长安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又问了句,“对了,可有、可有吾谷的消息?” 听得这话,坊主显然一怔。 不只是坊主愣怔,连带着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跟着愣了愣。 之前大家都默契的不开口,其实心里都很是清楚,地下城塌陷,吾谷这么久没动静没有消息,那边是尸骨无存了。 毕竟,那样一个地方,活人怎么可能在底下活那么久呢? “临王府内外已经被宋墨的人团团包围,所以我也没派人进去看过,吾谷是死是活,还真是不太清楚。”坊主只能这般言语,尽量把对洛长安的伤害,降到最低。 洛长安头也不抬,只定定的瞧着手中的核桃。 听得这话,她也只是嗡嗡的答了一句,“知道了!” 只是,知道这件事和接受事实,是两码事! “公子?”坊主张了张嘴。 歌儿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无奈的叹口气,坊主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长安?”绿音公主低低的开口,“你没事吧?” 洛长安剥核桃的动作微微一滞,默默的将核桃仁塞进嘴里,“我能有什么事?吾谷都失踪那么久了,我不是早该习惯了,他不再身边的日子吗?” 话,是这么说的。 可是吾谷和洛长安的情分,岂止是主仆这样简单。 从小到大,洛长安要什么有什么。 从小到大,吾谷一直陪着洛长安。 这意味着什么? 那是洛长安成长的一部分,是左右手,是命里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相依相伴,多少年来的情分。 她与洛川河这个当爹的,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与吾谷相处得久。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吾谷都会在我身边,有刀子他挡,有毒他试,有命……他也给我。”洛长安嚼着嘴里的核桃仁,“你们知道什么叫形影不离吗?吾谷,就像是我的手,我想做什么,不用说,他都知道。” 绿音公主拍拍洛长安的手背,“长安,别说了!” “说句不好听的,爹护不了我的时候,都是吾谷在护着我。”洛长安眼角微红,“爹做不到的事情,吾谷都能为我做到。” 歌儿哽咽,“公子,没有消息……兴许就是好消息。” “是吗?”洛长安苦笑,“那我就再等等,也许吾谷受了伤,需要一定的时间疗伤,所以耽搁了回来的时辰。” 歌儿和绿音公主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劝慰洛长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她脸上没有伤心难过的意思,也没说要怎么着,只是说要继续等,她们总不能连等待的机会都不给她吧? “你们不知道,吾谷的功夫极好,这些年在京陵城横行霸道的,也遇见过一些拦阻,但都是吾谷帮着我逃脱的。”洛长安继续剥着核桃,“他知道我的喜好,每次出门,总在身上带着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 说到这儿,洛长安晃了晃手中的核桃,“就比如说这个核桃,那次去南州,他还抬着一箱子的核桃,想想都觉得可笑,谁人出门不带个盘缠和衣裳,光念着自家公子想吃什么了?” “公子?”歌儿重新为洛长安续了一杯茶,“还是别多想了,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 洛长安吃着核桃仁,“他一定会回来!” 她的口吻,是那样的坚定。 闻言,歌儿和绿音公主便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大概是提及了吾谷,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午饭过后,歌儿忽然发现,原本在午间小憩的洛长安,失踪了…… “什么?”绿音公主急了,“怎么会失踪了呢?” 这院子内外,到处都是护院守着,连洛川河的人,也悄悄的蛰伏在附近,洛长安又是怎么消失的呢? “公主,现在该如何是好?”歌儿急得眼睛发红。 若是别的时候倒也罢了,去赌坊去花楼去酒馆,肯定能找到公子。 可现在,外面都是长定侯府和宋墨的人,洛长安这个时候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自投罗网。 “如果我们现在去找,免不得会惊动他们。”绿音公主急得团团转,“要不,找丞相商量一下?就咱们两个臭皮匠,怕也做不了主。” 歌儿红着眼,“可是,丞相也出去了呀!” “什么?”绿音公主骇然僵在当场。 这父子两个约好的吗? 怎么都出去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第六百七十六章 公猪 该怎么办? 谁也没办法,眼下绿音公主身上带伤,歌儿又不能轻易的抛头露面,让坊主去找也不合适,城内外现在戒严,闹不好就会被抓起来。 洛家父子这模样,倒真真是如出一辙。 老子儿子,都一样。 幽然叹口气,绿音公主只能坐在那里发愣。 “公主,您得拿个主意啊,这样下去不是个事。”歌儿有些着急,“难道就这样不管了吗?” 绿音公主扶额,“能怎么管?长安要跑,谁能拦得住?整个京陵城,她最熟,你我出去了都未必能找到她,闹不好还得给她添乱。” 这是大实话。 “暂时按兵不动吧!”绿音公主想了想,“长安知道轻重,现在出去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否则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歌儿犹豫着,“公子会不会是因为……因为吾谷的事情?” 之前,提到了吾谷。 “这是长安心头的刺。”绿音公主叹了口气。 对于吾谷,她也极是惋惜。 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知道吾谷现在是死是活? 若是活着倒也罢了,若是死了…… 恐怕洛长安会伤心好一阵子,而且这伤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随她去吧!”绿音公主端起杯盏,喝了口水。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悬着。 可千万,别出事啊! 洛长安覆着皮面,站在宫门前的人群里。 寒山被挂在宫门前已经很久了,再这样下去,即便他武功再好,也离死不远了。 但是,洛长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压根无法救他。 只要她一出现,宋烨和寒山,以及父亲的那些计划,都会全部泡汤,所有人都会因为她受到牵连与挟制。 深吸一口气,洛长安转身离开。 想来从被回宫的那天起,寒山就做好了殉职的心里准备。 临王府周围,军士围绕。 想当初,她与宋烨就是被埋在了下面,九死一生的才能活着从地下城里逃出来。 后来才知道,爹当时就守在临王府内,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管,一心要掘开这地皮救她,儿女出事,最担心的便是爹娘。 吾谷还在里面,吾谷一直没出来。 洛长安站在临王府对面的客栈里,眼眶猩红,却不敢流泪。 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瞧见当初坍塌的后花园方向。 宋墨的人肯定不会去挖掘地下城,毕竟当初坍塌就是他自己一手为之,他恨不能将地下城的事情,彻底的埋藏在底下。 临窗而坐,洛长安倒了两杯水。 “少主!”鬼叔进门。 洛长安回过神来,徐徐合上了窗户,“鬼叔,坐吧!” “少主可好?”鬼叔缓步近前。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谈不上好不好,总归还活着,可身边的人都不安全,我这好不好的也没什么重要。” “少主?”鬼叔凝眉。 洛长安摆摆手,“坐下来说。” “是!”鬼叔点头,“您是怎么知道……” 洛长安挑眉看他,“刑场那边的情况,师父跟我说过,我思来想去,既然不是我的人动的手,那会是谁呢?” “少主真聪明。”鬼叔坐定。 洛长安将杯盏搁在了鬼叔面前,“也就是宋墨,会把你们放出来当刀子使唤,毕竟他的人一旦动起来,就瞒不住长定侯府那边,唯有你们……不在长定侯府的算计之内。” “是这个理儿!”鬼叔点点头,“当初因为少主和宋烨的缘故,导致咱们这一族都被圈在了天牢里,失去了自由,所以宋墨吃定了我们出来之后,就会找宋烨算账和您算账。” 洛长安喝口水,“我就知道。” “他让咱们出来,找寻少主并且杀了宋烨。”鬼叔如实禀报,“可咱们这些日子在天牢里,过得极为平静,久而久之也就想明白了,少主和皇上的一番苦心。” 洛长安敛眸,笑得有些酸涩,“我与宋烨原本是想着,等到风头过去了,就悄悄的送你们出京陵城,到时候你们再寻个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我知道少主的心思,也明白您的苦心。”鬼叔叹口气,“天牢里不愁吃穿,皇上让人善待咱们,咱们就已经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您且放心,既然咱们出来了,必定不会让宋墨再伤害您!” 洛长安抬眸看他,“就凭宋墨还伤不了我,宫里有个假的洛长安,想必能安生一阵,等着宋烨东山再起,宋墨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宫里那个……”鬼叔犹豫了一下,“幸好您走得早,要不然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您怕是不知道,宋墨这狗贼简直没人性。” 洛长安一怔,皱起眉头看他,多半也是带了几分八卦的心思。 “宋墨就跟发了情的公猪一般,谁都没放过。”说起这个,鬼叔真是满面嘲讽。 这宋墨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家少主,可结果呢? 看到女人就睡,简直跟逛花楼的恩客没什么区别,就这么个狗东西,还敢说喜欢他家少主,简直是有辱少主的名声。 宋墨,他不配。 “那百花公主呢?”洛长安眨着眼。 鬼叔一声长叹,“名副其实的贵妃娘娘!” 得,也给睡了。 “不只是如此!”鬼叔只觉得,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还说这些个事,面上有些挂不住,真真是臊得慌,哪怕这事与他无关,但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也是丢人得很。 洛长安诧异的看着他,“什么叫不止如此?” “他还给栽月宫里的那位下了点东西,然后强行……嗯哼!”鬼叔压低了声音,说得很是小声。 洛长安的眉心突突跳,唇角直抽抽,“他不是已经登基为帝了吗?还干这种下三滥,不入流的事儿啊?” “可不是嘛!”鬼叔直摇头,“就这样一个皇帝,我瞧着……还是早点让他滚下去,不然的话整个北凉,都得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的。” 洛长安叹口气,“这还真是厉害死了!以前连个正妃都不愿娶,如今先是把叶芷兰给抢进了宫,继而迫使她成了他的女人,现在是连宋烨的后宫,都没放过啊!” “杜昭仪不愿代表长定侯府,与宋墨联姻,宋墨就耍了这样的手段,真是令人不齿!”鬼叔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最不屑的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谁曾想有朝一日,这手段居然出现在登基的宋墨身上。 若是让天下人知道,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真是厉害!”洛长安脊背发凉,还好自己先走一步,否则倒霉的就该是她了,“对了鬼叔,你可知道宫里的祭坛在哪?” 第六百七十七章 听说,又抓住了一个 “祭坛?”鬼叔一怔,“什么祭坛?” 他倒是没瞧见,有什么祭坛啊! 这些日子,宫里宫外的,不是在保护洛长安,就是在盯宋墨的梢,倒是没怎么留心宫里的其他变化。 怎么,宫里还多了个祭坛? “帮我留心一下。”洛长安低声开口,“这祭坛关系着我的性命,且要仔细着!” 一听这话,鬼叔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关系着您的性命?好嘞,您且放心,我这就吩咐人,留心宫中的变化。” 祭坛? 难道是那个诡异的东西? 说实话,他之前还真的没怎么留心过,只想着盯着宋墨,避免让宋墨找到自家少主,如今看来光盯着是不够的。 宋墨这狗东西,花样实在是太多了。 “最可恨的是那个刘志得。”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多少坏主意,都是他给宋墨提的醒。早前在太师府,属他最没用,如今看来,还是刘满天更痛快一些,至少是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的。” 鬼叔点点头,“少主,那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如果……”洛长安顿了顿,“宋烨的人攻打皇宫,还望鬼叔能理应外合,帮着打开宫门。” 城门口已经安排了坊主他们的人,那么宫门口再安排一番,想必就万无一失了。 “您只管放心便是,我们这厢一直都盯着呢!”鬼叔忙道,“只要皇上回来,少主一声令下,咱们先秦一族所有的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长安报之一笑,“不用赴汤蹈火,保护好自个,到时候帮着打开宫门就行了,我相信以宋烨的能力,冲进去之后就有的是办法,擒住宋墨那狗东西。” “是!”鬼叔颔首。 顿了顿,鬼叔仔细打量着自家少主,瞧着好像心事重重的。 “少主是在担心皇帝?”鬼叔低声问。 这句话,是出于长辈的关心。 洛长安喝了口茶,“是有点担心他,但我相信以他的能力,既能救出我爹,自然也能运筹帷幄,到时候领着勤王大军归来。” “那您这是……”鬼叔不解。 洛长安扭头瞧着紧闭的门窗,犹豫了半晌,才伸手推了一下窗户,露出了细小的窗户缝隙。 透过虚掩的缝隙,鬼叔才发现远处就是临王府的方向。 临王府? 兀的,鬼叔想明白了。 自家少主身边,少了一人呢! 往常洛长安走哪,身边都跟着吾谷。 可现在呢? 吾谷不见了。 鬼叔当时还在天牢里,自然不知道地下城的事情,也不知道洛长安曾经深陷地下城,以至于现在吾谷都没能回来,生死难料。 “少主?”鬼叔凝眉,“您这是……” 洛长安托腮,“闲来无事,给你说说也无妨,那边是临王府,就在宋墨发动兵变之前,他把我和宋烨都活埋在了下面,好在有宋烨护着,为我挡了那些灾难,我们才能活着走出地下城。哦,地下城就在临王府下面,现如今……吾谷还没出来呢!” “什么?”鬼叔骇然站起身来,容色愠怒,“这该死的东西!” 洛长安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来,不要这么激动。 “少主?”鬼叔咬牙切齿,“您没事吧?” 洛长安笑了笑,“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有事吗?在宫里,簪子刀子都挨了一遍,不也是好好的吗?我是怎样的体质,你还不清楚?” 如此,鬼叔如释重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想来也是,洛长安的自愈能力胜过常人,即便有伤也能好得极快,只要……只要她还有一口气,还活着,就没什么大碍! “那皇上呢?”鬼叔现如今还是有些担心宋烨。 毕竟只有宋烨安全,宋烨安然无恙,才能保全他们家少主一生顺遂,太平无事。 “他也没事。”洛长安瞧着窗户缝隙,“只是吾谷还没回来,寒山还挂在宫门口。” 听得这话,鬼叔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劝慰的话到了嘴边,终是又咽了回去。 眼下这个时候,似乎是说什么都不合适。 一则,谁也救不了寒山。 二则,谁也不知道吾谷的生死。 说了也等于白说,倒不如不说,免得又扎了自家少主的心。 洛长安敛了眉眼,“我没什么事,就是悬着一颗心,放不下,吾谷自小就保护我,和我一起长大,我没有兄弟姐妹,他便是我的手足兄弟。” “少主,我们会仔细留意着的,您放心吧!”鬼叔只能这么说。 如果吾谷还活着,又或者落在了宋墨的手里,他们这些人尚且能留个心。 但如果…… 鬼叔瞧着窗户缝隙,瞧着临王府的方向,如果吾谷还在下面,那就不好说了。 “好!”洛长安点点头,“你早些回去吧,不能让宋墨的人发现,眼下你们就是我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睛和耳朵,断然不能有事。” 鬼叔起身,“少主放心,我们一定会格外当心。” “走吧!”洛长安喝了口水,“我坐坐就回去。” 如果不是发现了鬼叔他们的踪迹,她也不会留消息,约了鬼叔出来。 之所以把先秦一族的人约出来,是担心他们入了公主府,万一没忍住又激起了对她爹的愤恨,对她爹动手,那这场面可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思来想去,洛长安就把人给约到了客栈。 正好这个位置,也能看清楚临王府的动静。 鬼叔行了礼,也不敢在这里久留,悄摸着离开了客栈。 如洛长安所言,绝对不能让宋墨的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否则是要惹出大祸来的。 鬼叔一走,洛长安便托腮望着窗户缝隙,死死盯着临王府的方向发呆,半天都没能挪动一下身子,仿佛泥塑木雕一般,杵着一动不动。 吾谷,还活着吗? 寒山都还活着,吾谷应该也会逢凶化吉吧? 但愿…… 外头,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的,打在屋瓦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吵得人有些心烦。 若不是怕绿音公主他们担心,洛长安必定要在这里多坐一会。 掌柜的赠了洛长安一把伞,洛长安便慢慢悠悠的撑着伞,离开了客栈。 走在熟悉的京陵城大街上,心态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洛长安紧了紧手中伞,瞧着急急忙忙跑过去的巡逻军士,不由的微眯起了眼睛。 耳畔,是老百姓交头接耳的低语。 “听说,又抓住了一个。” 洛长安的心头,瞬时沉了沉。 这次,又抓住了谁? 第六百七十八章 少主说的,就是这里? “抓住了谁?”洛长安凑过去问。 二人瞧了洛长安一眼,各自摇头,“只瞧见有个人被抓住了,脑门上戴着一个黑布袋,至于是谁,又有谁知道呢?” 这倒也是。 当初寒山被抓住的时候,也是脑门上套了个黑布袋就被送进了宫。 那么这一次,会是谁呢? 洛长安不敢再在街头逗留,紧赶着就回了公主府。 她前脚进门,洛川河后脚就跟了进来。 “爹?”洛长安一怔。 洛川河沉着脸,“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出去那么久,现在才回来,若是再晚回来一步,我就派人去街上找你了!” “我去了一趟临王府外头,也见到了寒山。”洛长安没打算隐瞒,“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有人被抓了?这次是谁?” 上次是寒山,这次总不能是曹风吧? 曹风怕是已经…… “先别管这么多,反正这事有得闹!”洛川河如释重负,“你回来就好,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轻易出门,大概就是黎明前了!” 洛长安一怔,“爹,什么大概黎明前?您在说什么?” “没事!”洛川河道,“我这厢还有事,你好好待着别出去,明白吗?” 洛长安点点头,“天都黑了,我还能去哪?” “那可不一定,你这没脚的小鸟,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起飞?”洛川河轻嗤,转身拂袖而去。 洛长安摇摇头,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抬手交给了迎上来的歌儿。 “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歌儿如释重负,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是可以落回肚子里了,“可把奴婢和公主吓坏了。” 洛长安抬步进了里屋,坐在了床榻边上,踢掉了自个的鞋袜。 外头下着雨,这会鞋袜都湿透了,黏黏糊糊的极为不舒服。 “奴婢去给您打水。”歌儿忙不迭往外跑。 绿音公主捂着心口,慢慢悠悠的进门,“你这又是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与歌儿担心了一天,差点没出去找你,真是让你给吓死了!” “没事。”洛长安敛眸,“就是心里有些难受,所以出去走走,顺道见了见故人,又……看了看临王府。” 绿音公主张了张嘴,原本还想多说几句,可在洛长安说起了这临王府时,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罢了,还是别说了。 说多了,也只是惹她伤心。 这跑出去一回已经够让人担心了,要是动不动跑出去,怕是魂儿都吓掉了。 “你以后出去的时候,能不能说一声,就这样出去,免不得要让大家担心。”绿音公主缓步走到床边,就坐在她的边上,“你不知道,歌儿都急哭了。” 洛长安点点头,“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自然,也没有下次。 “衣服鞋袜都湿透了!”绿音公主起身,去了柜子里,帮她取出一身衣裳,“待会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好好的睡一觉,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见着洛长安什么都不说,一切如常的样子,绿音公主这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她还不清楚洛长安的性子吗? 左不过是强颜欢笑,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而已。 绿音公主心里清楚,但是面上也不想拆穿洛长安。 这点面子,洛长安还是要的。 稍瞬,歌儿端着水盆进门。 洛长安泡了泡脚,喝了一碗姜汤,身子才算暖和起来。 早前在宫里的时候染了风寒,那滋味可真真是难受至极,眼下是关键时刻,她可不敢再造次,终是乖乖的喝了这碗姜汤。 “我去让人备饭,你是睡醒再吃,还是吃了再睡?”绿音公主笑问。 洛长安其实没什么胃口,“睡醒再说吧!” “成!”绿音公主瞧着她躺下,便抬步走出了房间。 歌儿一并出门,仔细的合上了房门。 “公主,奴婢觉得公子好像不太对劲。”歌儿皱了皱眉,“但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太对。” 绿音公主早就瞧出了端倪,“因为太乖了!” “也是。”歌儿顿悟,“公子身上的那股子张扬之气,好像消失了。” 绿音公主领着她行至僻静处,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消失了,是因为太伤心,没瞧见她都没个笑脸,强颜欢笑?” “因为吾谷?”歌儿明白了。 绿音公主点点头,“现在去找吾谷,显然时机不对,容易暴露行踪,可若是不去找吾谷,吾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长安这颗心永远都放不下。” 真真,进退维谷。 进退两难。 “那要如何是好?”歌儿叹口气。 这事,谁都没办法解决。 绿音公主摇摇头,“这事还是得抓住了宋墨狗贼之后,才能腾出手来去做,所以你家公子心里着急了。” 急着铲除宋墨,等着去救吾谷。 “只能等待。”歌儿抿唇。 别无他法。 二人扭头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但愿能快些,再快些。 瞧着洛长安难受,她们这心里也不好受。 洛长安睡得不踏实,一会是爹将年幼的吾谷领到她面前,跟吾谷说,这以后便是你的主子,你将用命来护她。 一会又是自个做错事,以至于受了伤,导致吾谷被爹重惩,奄奄一息的样子。 转眼间,便是临王府的地下城内。 吾谷拼了命的为她杀出一条血路,大声喊着:公子快跑…… 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梦境里,翻来覆去都是昔时情景。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越下越大。 宫内外,依旧戒备森严。 一道黑影快速掠过屋脊,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幽暗处,蛰伏不动。 待确定周遭安全之后,黑影才慢慢的走出暗处。 雨夜原就漆黑一片,合着那雨声更容易藏匿行迹。 黑影悄摸着进了一道宫门,转了几个弯道,总算是停了下来,听闻脚步声,当下贴墙跟站着,将自己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处。 脚步声渐远,黑影快速窜进了一道宫墙,稳稳落地,到了这一会他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些东西。 谁能想到,在偌大的皇宫里,竟还藏着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 天空一道闪电,将这一处照得透亮,也让他彻底的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 如同迷宫一般的木质墙,即便是下了雨,雨气冲刷,也能清晰的闻到,浓郁不散的血腥味,足以令人五内翻滚,腹内作呕。 这是什么鬼地方? 难道少主说的,就是这里? 第六百七十九章 天黑之后,明灯为号 天空,又是一道炸雷。 闪电过后,眼前的一切愈发清晰,也越发诡异。 这地方比之先秦一族的祭坛,更是阴森可怖,尤其是放置在这宫里。 试想一下,这宫里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多少人无缘无故的消失?这死气与阴森之气,可不就凝结起来了? 时日久了,夜里的皇宫便透着一股子阴森。 这地方既然是宋墨临时搭建的,想来是有大用处,不会没人看管,所以黑影在外头站了站,并没打算就此进去。 单枪匹马,打草惊蛇。 这是傻子才会去做的事情,他可不屑犯这样的蠢。 思及此处,黑影悄然退后,转身便隐没在雨夜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幸亏他走得早,没有傻乎乎的去闯什么迷宫,否则的话……隐藏在迷宫木质墙后面的弓弩,会在第一时间将他射成马蜂窝。 天牢内。 底下人快速围上来,“护法?如何?” “果然,少主料事如神,宋墨那狗贼将祭坛设在了宫内,真真是又清静又安全,浑然没有任何人打扰。”鬼叔褪下了夜行衣。 许是吃了风雨的缘故,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阮佩赶紧端了一碗姜汤出来,“先别多说,喝碗姜汤再从长计议。” “嗯!”鬼叔低低的应了声,环顾四周。 阮佩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宋墨的人没有来过,而且这地方……他们想靠近也得有这能力,若是单方面撕破了约定,吃亏的还是他。” 宋墨的人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他一动,长定侯府的人就会盯上。 唯有天牢里的这帮先秦一族之人,才能肆意进出皇宫,而不会引起长定侯府的注意,让他们去杀宋烨又或者活捉宋烨,既能撇清关系又不会引起文武百官的怀疑,真真是一举两得。 宋墨的如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劈啪作响。 不过,天牢虽然没人看管,但鬼叔等人还是等防着宋墨,毕竟这厮阴险狡诈,素来不讲武德,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翻脸? “我是从偏门进来的。”鬼叔低声道,“你们盯着点,别到时候又让宋墨的探子,长了眼睛和嘴!” 底下人点头,“放心吧,皇帝当初开这道偏门的时候,没有惊动宫内的任何人,用的是民间匠人,而不是宫匠,如今这宋墨狗贼春风得意,不会想到这么多。” “还是要小心为上。”阮佩接过空碗,“护法,祭坛找到了?” 鬼叔点点头,“找到了,居然真的在宫里,弄得那叫一个乌烟瘴气,阴森森的,比咱们这祭坛差远了!” “放在宫里?”阮佩愣怔了一下,“这宋墨还真是肆无忌惮,若是任由他当皇帝,想来不出数年,整个北凉都得被弄得民怨沸腾,民不聊生。” 鬼叔叹口气,“这种人无能无德,还一门心思的做着春秋大梦,视百姓为刍狗,若是真的坐稳了江山,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所以,他绝对不能做皇帝。”阮佩皱了皱眉头,“少主可还说了什么?” 鬼叔回过神来,褪却鞋袜,披上了外衣驱湿,“少主只说留意宫中,查找祭坛的下落,其他的一概没说,我想着少主素来心思聪敏,应该另有打算,所以没有打草惊蛇,未曾进到祭坛里面查看。” “宋墨既然敢把这祭坛放在宫里,肯定是有了准备,绝对不会任由人进去。”阮佩抚着圆滚滚的肚子,“你不进去,许是好事。” 鬼叔点头,“待明日出宫,我便将消息告知少主,关于祭坛的具体位置,我也会在地图上标出来,如此一来,不管少主想干什么,都可以准确无误,不至于耽误了少主的正事。” “甚好!”阮佩点点头,“我这就去拿图纸出来。” 别小看这天牢,让宋烨和洛长安这么一倒腾,真真是别有天地。 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正因为如此,先秦一族的人,感知了二人的诚意,才会逐渐的放下成见,渐渐的想明白了前尘往事,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 “护法!”阮佩很快就将图纸拿出。 鬼叔赶紧拿起了笔墨,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下祭坛的位置,“如今只是给个位置,等着明儿我再探一探,将附近的防守力量,都给一一列出来,越详尽越好。” “这倒是能让少主省了不少功夫。”阮佩笑了笑,“有咱们帮衬着,少主就能更安全一些,待来日东风起,宋墨狗贼嚣张的日子,就到头了!” 想起宋墨这些时日在宫里的折腾,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给洛长安捏了把冷汗。 幸好! 幸好自家少主跑得快,要不然落在宋墨的手里,还不定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大雨哗然,下了一夜。 翌日,雨晴。 只是天空仍旧灰蒙蒙的,仿佛随时都会再来一场雨。 城门口开始热闹,百姓进进出出的。 早前因为宋墨兵变,关闭了城门,如今连寒山都抓到了,所以便恢复了城门口的进出,毕竟关闭太久,百姓也会议论纷纷。 皇位坐上去了,还得坐稳,百姓的拥护是必不可少的。 三三两两的,不是樵夫就是进城营商的,门口的守军查了又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自然一个个都给放了行。 进了城,这些人便快速分散开来,也没打过招呼,瞧着就像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各自走开。 樵夫背着柴,压了压斗笠的边沿,缓步朝着远处的酒楼走去。 柴,是干的。 湿柴是没人要的。 进了酒楼的后堂,樵夫将背上的两捆柴放下,瞧了一眼后巷,又瞧了一眼门帘外头的大堂,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柴,你们要不要?下过雨之后,这几日可都没有这么干燥的柴火了。”樵夫扯着嗓门开口,“往日里可不是这个价位,可得想清楚,回头这几日,都是湿柴,不好烧!”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都准备好了。” “好嘞!”樵夫喊了声,“那就这么说定了。” 掌柜的点点头,“这柴火就留下罢,下回也得这么干的,否则可不要上门,咱们这开酒楼的,烧不了湿柴!” “放心吧,咱都是老生意了,又不是头一回上门。”樵夫面色微沉,“主子说了,这几日人都进来得差不多了,天黑之后以明灯为号,即刻动手。” 掌柜神色凝重,“好,我会随时留心。” 语罢,樵夫重新戴上斗笠,从后巷走了出去。 第六百八十章 背后来人 京陵城内,依旧繁华。 乍一眼瞧着,委实没什么变化。 长定侯府的军士还在满大街的巡视,虽然不似前些时候那般严谨与肃穆,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生怕出了什么幺蛾子。 谁都知道,宋烨还没找到呢! 这位先帝钦点的皇位继承人,原就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他不死,就会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谁都不会安心的。 满大街的巡逻军,未曾减少丝毫。 洛长安趴在墙头,瞧了一眼经过的巡逻军,眉心微凝。 “公子,您快下来吧!”歌儿在下头低唤,“上面不安全。” 洛长安转身,从墙头爬了下来,“我就是看看,这京陵城内的巡逻军,是否有所减少?” “没什么变化!”歌儿忙道。 洛长安点头,“可见长定侯府和宋墨,谁都不相信谁,所以谁都不肯放开,捏在手里的东西。 “公子,您仔细脚下!”歌儿赶紧搀了一把。 昨儿下过雨,这墙角的草地上,满是湿哒哒的,脚踩着草皮都有些滑溜溜的,委实不好走。 洛长安提着摆子,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草地,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瞧见什么了?”绿音公主端着一碟糕点,慢悠悠的走来,边走边吃边问,“回头我在这里弄个梯子,到时候有事没事就爬上去看风景。” 洛长安白了她一眼,捻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你也不怕贼不走空,回头把你的老底都给偷了去!” “要是个俊俏的小贼,干脆把我也偷走算了!”绿音公主笑呵呵的回应,“我这厢可真是孤单寂寞冷,你也不知道给我送几个俊俏的小哥哥,让我打发打发时间。” 洛长安轻嗤,嚼着嘴里的糕点冲她笑,“还几个?你这胃口可真大,这俊俏的小哥哥,有我好看吗?” “那我要是沾了你,皇帝得打断我的腿,我也得有这个胆子才行啊!”绿音公主翻她个大白眼,“但凡你多为我考虑一点,现在都能歌舞升平的打发时间,你看看我这肚子……如今剩下的只有吃喝,真真是养猪一般。” 洛长安瞧了一眼自己,“都是一样的吃食,为何就你一人胖了?你便没想过其中缘由?” “我……”绿音公主哑然。 说来也是,洛长安吃什么都不胖,怎么吃都还是那样纤瘦苗条。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绿音公主将糕点碟子往洛长安的手里一塞,“给你,你多吃得点,最好能长胖一些,要不然皇帝还以为我亏待你了!” 洛长安端着糕点,朝着一旁的亭子走去。 绿音公主缓步跟在其后,“你说,皇帝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呢?” 连绿音公主都急了,洛长安能不着急吗? 可再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宋烨不出现,洛长安也没人可问。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你管他什么时候有动静呢!”洛长安将碟子搁在桌案上。 歌儿赶紧给二人倒了水,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候着。 “你的伤如何?”洛长安问。 绿音公主捂了捂心口位置,“不打紧,又不是头一回,早就习惯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死不了就成!” “你倒是心大。”洛长安抿唇。 这伤,到底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她这心里头带着几分内疚。 可这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否则阿绿会不高兴。 “我但凡小心眼点,早就死了八百回了。”绿音公主憨憨的笑着,“对了对了,你昨儿真的只是去看了临王府?” 洛长安横了她一眼。 昨天不问,今儿问,可见这姑娘是生了几分心出来,不似从前的没心没肺。 “知道你昨儿心情不好,这不,没敢开口嘛!”绿音公主被她这么一瞧,略有些心虚。 洛长安托腮,“我去见母亲的族人,让他们留心着宫里的祭坛,回头能给我消息,免得咱们这出入不方便探查。” “你母亲的族人,他们之前不是要你的命吗?值得信任?”绿音公主皱了皱眉。 闺蜜之间,什么事都是互通的。 “废话,你当我是傻子?”洛长安白了她一眼,“这厢感化成功,他们现在是一口一个少主,好好的忠于我呢!别小看我,我现在也是背后有人的人!” 绿音公主唇角直抽抽,“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要把你送上祭坛……” 洛长安:“……” 拆台小能手。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客栈里的小二哥都没有你这么能耐,哪壶不开提哪壶。”洛长安轻嗤,兀自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反正事儿已经交代下去了,就看有没有结果。” 绿音公主挠挠额角,“会不会出卖你?” “那就算我倒霉。”洛长安喝了口水。 绿音公主:“……” 好半晌,她才压低了声音,嘀咕着,“你可要想好了,到时候连同我一起,都得跟着你倒霉。” “怎么的,跟我洛长安一起倒霉,还委屈你了?”洛长安理直气壮的瞪着她,“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绿音公主默默的捂着脸,“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 “哎呦,现在不就见到了吗?”洛长安嬉皮笑脸。 绿音公主透过指缝看她,“嗯,看到了,脸皮三尺厚,真是比城墙还城墙。” “多谢夸奖。”洛长安笑着拱手作礼。 绿音公主直摇头,“那你今日还要出去?” “自然。”洛长安道,“不过,如你所愿,我现在跟你打个招呼,这下就不用担心了。” 绿音公主瞧了歌儿一眼,歌儿叹口气。 果然,公子非常人,行事亦非常。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洛长安起身,“走了!” 回屋,覆好皮面,换好衣裳。 洛长安重新出现在绿音公主和歌儿面前时,俨然是另一个人。 陌生的容脸,陌生的装束。 “我很快回来!”洛长安朝着后院走去。 绿音公主皱眉,“要不,让歌儿跟着你?” “不用,人多反而坏事。”洛长安已经走远。 她一个人出行反而方便行事,若是再带个人,容易引起注意。 眼下,安全第一。 “公子会没事吧?”歌儿满脸担心。 绿音公主抿唇,“她那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 客栈。 老地方。 洛长安依旧坐在窗前,托腮瞧着窗外,远处的临王府依旧重兵包围,没有半分动静。 “少主!”鬼叔进门。 洛长安回过神来,“找到了?” 鬼叔快速将图纸取出,搁在了桌案上。 他们都不能在这儿久留,自然是早早互通完消息,早早离去为好。 待鬼叔离去,洛长安便揣着地图往回走。 哪知,还没能出巷子,身后忽然冒一人,冷不丁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回了巷子深处…… 第六百八十一章 长安乖,不哭 洛长安惊恐万分,一时间手脚冰凉,只觉得心脏都骤停了,也不知道这人要把自己拖往何处,要对她做什么? 巷子深处。 捂着嘴的手一挪开,洛长安张嘴就要喊。 哪知下一刻,却是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的包围。 耳畔,是熟悉的声音。 “别喊,是我!” 洛长安的眉睫陡然扬起,骇然僵在了当场,愣是没了任何反应。 “长安,想我了吗?”磁音绕耳,那样的低沉,那样的缱绻,透着难言的蛊惑,一字一句都敲在了洛长安的心头。 许是见着洛长安没有动静,他徐徐松开她,伸手捧起了她的容脸,瞧着这张陌生的容脸,迟滞的双眸,不由的笑了笑,“怎么,换了一张皮面,便是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洛长安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个劲的往脑门上冲,然后…… 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无法忍耐。 “宋烨!”洛长安哭着抱住了眼前的人,“你混蛋,怎么才回来?说好的出去一会,结果呢?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还以为……” 宋烨满心满肺都是疼惜,“别哭了,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怎么才回来?”洛长安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捏着小拳头轻轻垂着宋烨的胸膛,“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 宋烨叹口气,将人紧紧的抱在怀中,“我先是在宫里蛰伏着,一直跟着宋墨,如此才能救出你爹,救出我的岳父老大人。” “爹跟我说过了,是你冒充了宋墨,才能把他救出来的。”洛长安泪眼朦胧,“可你后来又不见了,连爹也说不清楚你的下落。” 宋烨弯着腰,抬手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别哭了,我救了岳父大人之后,就出城去了。”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任凭宋墨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没有现身。 “你一直在城外?”洛长安愣了愣,眼眶红得厉害。 瞧着她一张小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宋烨心疼得无以复加,“不哭了,乖,长安不哭,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嗯!”洛长安握住他的手,“那你现在,栖身何处?安不安全?和谁在一起?现下情况如何?你还要去哪?宋墨他……” 宋烨的指尖,轻轻抵在她的唇上,“嘘。” 羽睫扬起,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还是止不住这满心的委屈,眼泪依旧无声的掉下来,“宋烨,我……想你!” “我也想长安,白日里想,夜里也想。”宋烨笑了笑,眼角微红,“可是我知道,若我不能让这一切恢复原状,长安就不会自由快乐和幸福,所以我在努力,只能暂且忍住了想念长安的心思,在外头奔走牵线。” 洛长安眨着眼,“那你现在回来,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等到天黑明灯起,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宋烨在她额角轻轻的亲了亲,“长安乖,不哭,再等等我好不好?再等一日。” 洛长安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你是说,过来今天晚上,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是!”宋烨点头,“长安可信我?” 洛长安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我信你,我信你!我自然是信你的。” “有长安这份信任,我便有勇气,放手一搏!”宋烨抱紧了她,“那长安现在,乖乖的回去,不要再在路上逗留,等到天黑之后,就带着你在意的那些人,悄悄的躲起来,一定要躲好了!” 洛长安伏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听着属于宋烨的,熟悉的心跳声,“好,我一定会躲起来,等你来找我!” “好!”宋烨笑着拥着她,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进自己的怀中,“我一定会尽快来找长安,长安记得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洛长安笑着哭,“好!那你可要快点的,你知道的,我这人素来闲不住,万一不小心蹦跶出来了,被人发现,你就会失去我的!” “好!”宋烨吻过她的发,吻过她的额角、鼻尖,最后适可而止,“要等我,我先走了!”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要小心,宋墨已经疯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连寒山……” “放心,我知道!”宋烨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快走吧!我看着你走。” 洛长安舍不得松开他。 可她也清楚,眼下不是依依不舍的时候,只要度过了这一关,以后有的是长相厮守的机会,有的是温存的日子。 她徐徐松开手,缓缓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站在距离宋烨一丈远的地方,定定的看着他,目不转睛。 “快走!”宋烨道。 他舍不得转身,只能由她转身。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激荡,徐徐转身,朝着巷子口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便沉重一分。 可她知道,身后始终有一道目光,如影相随。 想到宋烨就在身后,洛长安微微挺直了腰杆,头也不回的迈出了巷子。 她知道,他在看着。 他也知道,她不敢回头。 等到事情结束,一切恢复如初,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抱着她,日日夜夜,再不松手。 “长安乖,等我!”宋烨瞧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口,徐徐垂下眉眼,紧了紧袖中手。 宋墨!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风,吹干眼角的湿润。 宋烨转身,快速消失在巷子里。 出了巷子之后,洛长安一刻都不敢停留,撒丫子就跑回了公主府。 直到进了门,这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似的,可只要一想到,方才宋烨紧紧的抱着她,她便觉得整个人欢悦得,可以飞起来。 “这是怎么了?”绿音公主慌忙走过来,“怎么了?被人发现被人追?” 洛长安笑得合不拢嘴,“没有!” “那你怎么回事?”绿音公主是看着她,一路小跑,窜进院子里来的。 这着急忙慌的,不是被人发现了,又是怎么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洛长安掩不住面上的笑,笑得眉眼弯弯如月。 歌儿拽了绿音公主一把,“公主,公子好像不是惊慌失措,好像是高兴的。” “高兴?”绿音公主眉心一皱。 哎呦,还真是,这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可不就是高兴的吗? “你捡着宝贝了?”绿音公主凑近了,低低的问。 洛长安咬唇,笑得毫不收敛,“我……见着他了!” “他是谁?” 第六百八十二章 天黑,可见君 歌儿倒是先反应过来了,“难道是……” “哦哦哦,我明白了!”绿音公主险些叫出来,赶紧捂住了嘴,左右环顾一番,“是、是你心上那个人?” 是皇帝! 洛长安点头如捣蒜。 “真的见着了!”绿音公主也为洛长安高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抱在一起,互诉衷肠,哭得死去活来的?场面一定很刺激,很激动。” 提起这个,洛长安还有些心酸,蓦地红了眼眶。 “哎呦哎呦!”绿音公主忙不迭捂住嘴,“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 毕竟现在,只有洛长安一人回来,说明这二人现下又分开了。 刚刚小聚又分开了,免不得令人感伤。 “没事!”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扬起头将眼泪逼回眼眶里,“对了,我爹还在屋子里吗?” 歌儿忙道,“没瞧见相爷离开,约莫还在。” “好!”洛长安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步就走。 绿音公主赶紧追上去,“哎哎哎,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是他告诉你什么消息了吗?怎么着,什么时候回来与你团聚,什么时候收拾宋墨那狗东西,我手痒痒呢!” “马上!”洛长安疾步朝着洛川河的房间走去,“很快。” 闻言,绿音公主顿住脚步,不由的扭头望着歌儿,“她说什么?” “公子说,很快就会收拾宋墨那个狗贼!”歌儿道。 绿音公主皱眉,“很快?外头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许是皇上回来,就是通知公子这消息的。”歌儿细想着,“到时候公子能及时躲起来,不至于因为京陵城的动乱,而受到伤害。” 绿音公主思来想去,似乎是这个理儿。 宋烨是谁? 一个将洛长安当成心尖尖,当成宝贝疙瘩的男人,怎么舍得让洛长安受伤?所以在他夺回天下,夺回京陵城,夺位皇位之前,肯定要先保证洛长安的安全。 没错,一定是这样! “走!”绿音公主兴奋得再也无法忍耐,紧赶着就去了洛川河的房间,她倒要听听,宋烨跟洛长安说了什么? 一想到要收拾宋墨那狗东西,任谁都会高兴得站不住脚。 连带着洛川河,也不例外。 “皇上真的这么说?”洛川河蹭的站起身来,神情振奋的在屋内来回的踱步。 洛长安这会倒是镇定下来了,“爹,您坐下来,别着急嘛!” “皇上还说什么了?”洛川河又问,疾步走到了洛长安的面前,“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事?比如说城内外的攻守如何布置,又比如说是从哪个城门进来,哪个宫门进去?”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我……” 光顾着跟他说,想他了,还真的没问这么多。 “怎么,都没说?”洛川河瞪大眼睛,“皇上什么都没告诉你?还是说,你没来得及问?” 哎呦,这真是要急死洛川河了! “宋烨只是说,天黑明灯起,一切都会恢复如初。”洛长安只能拿宋烨的原话,来搪塞洛川河,至于其他的,她还真的不知道。 这么一想,果然是自己太嫩了,居然什么都不懂。 “天黑明灯起?”洛川河走到了窗口位置,快速推开了窗户。 眼下天色还早,也就是说,还得等一等,等到天黑再说。 “以明灯为信号?”绿音公主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现在还早着呢,咱们能做点什么呢?” 洛长安忙道,“准备好,随时躲起来。” “躲起来?”绿音公主一怔。 洛长安点点头,“宋烨当时就说了,到时候京陵城乱起来,让我领着自己在意的人,藏起来,躲好了,千万不要轻易的冒头。” “这倒也是!”绿音公主颔首,“如果你被抓住,皇帝就会很被动。” 歌儿也觉得如此,“如果公主或者相爷被抓住,公子也会很被动,到时候一环扣着一环,还真是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为难的就是皇上!” “那到时候,就躲起来罢!”洛川河也不矫情。 男儿大丈夫,到了这时候,就得能屈能伸。 “爹,很快就会结束了。”洛长安期待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从地下城出来,她就心心念念着,要拧下宋墨的脑袋。 终于,快要实现了! “这帮犊子,回头得挨个收拾过去!”绿音公主哼哼两声,“到时候一个都别想跑。” 洛川河很是感激的冲着绿音公主作礼,“说起来,还得多谢公主救了犬子,收容犬子,洛川河感激不尽!” “相爷客气了!”绿音公主忙不迭搀了他一把,“您是长安的父亲,算是我的长辈,可不敢这样,真是折煞晚辈了!我与长安之间,不谈这些谢不谢的,何况我这条命,也是长安救回来的。” 三番四次的,都是洛长安帮她,如今换做她帮洛长安,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好朋友之间,没那么多可计较的恩与怨。 “爹!”洛长安笑道,“我与阿绿之间,是生死之交,不谈这些。” 洛川河笑了笑,“你呀,总算是有可以交心的,生死之交了!” 不似以前,光交一些不着调,不靠谱的狐朋狗友。 “我长大了,肯定不一样!”洛长安轻嗤,“真希望,快点天黑。” 绿音公主笑出声来,“你是希望快点天黑呢?还是希望快点见到皇帝?” “找打?”洛长安翻个白眼,却掩不住唇角的笑。 不管是快点天黑,还是快点见到宋烨,对洛长安而言,不都是一样的结果吗? 天黑,可见君。 君来,我生欢。 “女大不中留啊!”洛川河也不忘打趣自家闺女。 眼见着事情要告一段落,他这心里头,也是松了一截,不管成与败,也就在此一举了! “爹!”洛长安娇嗔,“你们再敢取笑我,仔细我生气了!” 绿音公主撇撇嘴,“你生气?不,你现在才不会生气呢!此时此刻,你满脑子,满心满肺都是皇帝,哪儿有心思生我们的气。” “唉!”洛川河摇摇头,仿佛也看穿了洛长安的心思。 洛长安微微红了脸,“我懒得与你们说!” 音落,夺门而出,跑得比谁都快。 “哟,还害羞了?”绿音公主笑着追出去,“我说,你不是素来脸皮厚得很,怎么今儿还红了脸?来来来,让我瞧瞧,你洛小公子面红耳赤是什么模样?哎呦,你别走嘛,看看,让我看看……” 洛川河站在门口,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这孩子…… 竟还真的红了脸。 这世上有没有人,能让你每每提起,都能扬起唇角,幸福的红了脸? 真好! 第六百八十三章 后位与宠爱,得争一样 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洛长安将软榻挪到了窗户边上,哪儿都不去,就守在窗口,瞧着外头的天色,只等着天黑明灯起。 绿音公主和歌儿则在桌边坐着,两人齐刷刷的托腮,瞧着发愣的洛长安。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若不找点事情打发,就这样干坐着,委实很是难熬。 “长安,你要这样干坐着,等到什么时候?”绿音公主问。 洛长安笑盈盈的回头看她,“等到天黑,明灯起的时候。” 得,问了等于白问。 绿音公主与歌儿面面相觑,终是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难得痴情人! “奴婢去准备点瓜果和糕点,再备茶水,公主就不会觉得无聊了!”歌儿笑着起身。 绿音公主点点头,“再给我备点瓜子,要上次那个核桃味的。” “好!”歌儿颔首,快速走出了房间。 等待,果然是这世上最煎熬的事情。 但对于洛长安来说,也是最幸福的事情。 因为充满了期许,因为未来就在天黑之后。 天黑…… 洛长安托腮,笑盈盈的望着的天色,“要是能快点天黑就好了……” 那样,她就能早点见到宋烨了。 许久不见他,真的是好想,好想! 蓦地,她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大概是做贼心虚,宋墨这会也是心内不安,五内惶惶,总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可走出了御书房,也没觉查到什么异样。 整个皇宫,安静如常,檐角有水滴滴答答的落着。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宋墨站在院中,负手而立,周身隐隐透着寒戾之气。 “皇上?”刘志得近前,“您怎么了?” 一大早的,刘志得就察觉到了宋墨的不对劲,好像是有什么怒气,将发未发,但他思来想去的,委实没想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难不成是宋墨身子不爽? “皇上,您是不是不舒服?”刘志得低声问,“要不奴才去请太医?” 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你说朕有病?” “奴才不敢!”刘志得扑通跪地,吓得不敢抬头。 就说嘛,宋墨今儿不对。 瞅瞅这喜怒无常的,一句话不对,就杀气腾腾的。 “朕就是觉得有些心口憋闷罢了!”宋墨抬步往外走,“可能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刘志得战战兢兢的在后面跟着,“大概是昨夜的雨声,惊着您了!要不,晌午的时候,您好好补补觉?” “嗯!”宋墨低低的应了声。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宋墨面色沉冷,心里琢磨着,自个是怎么了? 不舒服? 非也。 心里憋闷,难道是因为某些人? 宋烨? 还是洛长安? “那个寒山,死了没有?”宋墨忽然问。 刘志得正在想着,宋墨为何不高兴,被突然这么一问,给惊得愣怔了半晌,“寒、寒山?” “怎么了?”宋墨冷不丁顿住脚步,幽幽的侧过脸瞧着他。 刘志得被他这杀气腾腾的眼神一睨,当下醒过神来,“回皇上的话,还在宫门口挂着呢,估摸着快不行了!” 饶是武功再好,挂在城门口这一天一夜的,哪里吃得消?何况寒山原就有伤在身,估计这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就这么死了,倒也是便宜他了,想当初他跟宋烨形影不离的,如今宋烨弃他于不顾,也不知道他临死前会怎么想?”宋墨冷嘲热讽。 刘志得松了口气,忙随声附和着,“多半是悔不当初,跟错了主子,表错了忠心,现如今应该会死不瞑目吧!” “倒也是他活该!”宋墨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子,“死了之后,曝尸三日……鞭尸!” 听得这话,刘志得瞬时心神一颤,断然没想到宋墨竟然阴狠毒辣至此,人都死了,居然连尸体都没放过。 这就让刘志得想起了宋烨,同样是皇帝,同样是宋家儿郎,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当初太师府谋反,宋烨虽然斩尽杀绝,但说到底,也没有真的赶尽杀绝,若然换做了宋墨,估计能把刘家的祖坟都给掘了,以儆效尤。 思及此处,刘志得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暗暗的压下心内的寒意,面上赔着笑,“是,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办。” 如此,宋墨才算缓了缓气,仿佛心头稍稍顺了些许。 “宋烨,你既然如此狠心,那就别怪朕不客气,只要是你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朕都要,朕都不会轻易放过!”宋墨咬牙切齿。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仇敌呢? 可是,他们明明是至亲兄弟啊! 瞧着宋墨拂袖而去的身影,刘志得默默的捏了把冷汗。 这冷汗,不只是为寒山所流,也是为刘志得自个流的。 为人处世,赶尽杀绝如宋墨,在他身边的人,哪个不怕? 今儿是寒山,明儿呢? 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自己的头上? 即便今日,宋墨对刘志得信任有加,可刘志得也是心里清楚,宋墨这人疑心病太重,又手段狠辣,是绝对不会真心的,相信一个人。 这就好比洛长安! 宋墨口口声声说,喜欢洛长安,要珍惜洛长安,可实际上呢? 他只是将洛长安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压根不是真心喜欢她,是以没有尊重,也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机会,让她成了一个活死人,就这样躺在床榻上,关在长乐宫里。 任他,为所欲为。 这样的喜欢,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出了御书房,宋墨去了一趟承和宫。 虽然与长定侯府联姻,但是杜双燕无趣,宋墨也懒得去看她的冷脸,倒是这百花公主,伺候人很有一套。 宋墨颇为受用! 听闻宋墨来了,百花公主不由的微皱起眉头,转头瞧了身边人一眼。 底下人会意,赶紧将一个瓷瓶奉上。 百花公主从内里倒出一枚药丸,快速塞进了嘴里,喝了口水将药丸吞下,她这才缓缓的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皇上这会不是应该在午睡吗?怎么不去栽月宫,倒是跑臣妾这儿来了?”百花公主笑得花枝乱颤,款步迎上去。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这心里,巴不得宋墨多来几次。 这宋墨要是经常去栽月宫,真的与那杜双燕生出了轻易,那她可如何是好?以后杜双燕当了皇后,自己这贵妃又得被人压一头。 没有了后位,总归要有皇帝的宠爱吧? 后位与宠爱,还是得争一样才行。 第六百八十四章 最恨争宠 宋墨进了门,伸手便将百花公主圈在了怀中。 低眉瞧着这张精致无双的容脸,宋墨有些晃神,仿佛依稀见着洛长安冲着他笑,笑盈盈的唤了他一声,“宋墨!” 声音清脆悠扬,仿佛就在耳畔。 “皇上?”许是见着宋墨不太对,百花公主忙不迭轻唤了一声。 宋墨陡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怀中的人,根本不是洛长安,他的长安也不会这样笑脸相迎,在洛长安的心里,始终只有宋烨一人。 思及此处,宋墨愈发将百花公主圈紧,恨不能将她揉碎了。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百花公主有些吃痛,眉心紧蹙,“疼!” 闻言,宋墨心下一紧,徐徐松开了百花公主,是他想洛长安想得太沉迷了,以至于忘了怀里的人不是洛长安。 洛长安,也不可能这样乖巧的伏在他怀中。 不,还是有机会的。 活祭已经重新启动,他甚至于能感觉到,洛长安的情蛊,在蠢蠢欲动,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洛长安就会不受控制,到时候她就不用再喝那苦哈哈的汤药,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宋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要他的长安,可以主动牵他的手,可以主动投怀送抱,会与他长相厮守,为他生儿育女。 想想,都觉得美好而激动。 “皇上?”百花公主搀着宋墨坐定,眉眼间风情万种,就这么温柔缱绻的瞧着宋墨,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揉着宋墨的肩膀,“皇上可曾用了午膳?” 宋墨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忽然将她拽到了怀中,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和贵妃可曾用了午膳?要不要,朕再陪着你吃点?” “臣妾不饿,臣妾这一天到晚的都在宫里待着,也没地儿消消食。”百花公主定定的望着他。 还真别说,宋墨和宋烨真的有几分相似。 毕竟,同一个父亲生的。 瞧着宋墨,就好像看到了宋烨。 那个高高在上,周身清冷矜贵的帝王,眼里心里只有洛长安,连个眼角余光都不愿给她。 不似宋墨。 宋墨即便不爱她,可他还是很喜欢她这副身子。 人嘛,能靠近,总是好事。 于这冰冷寂寞的宫廷内,有人能与你安慰,自然是最好不过。 “你这是怪朕少来走动,以至于冷落了你?”宋墨忽然将她压在了软榻上,眸色微沉的盯着这张惊世绝艳的容脸。 看着她,他这心里头有些反胃。 虽然异域风情,容色倾城,着实是人间尤物,可一想起她说的这些话,带着拐弯抹角争宠的意味,宋墨这心里头就很不高兴。 为什么? 因为当年,他母亲出生卑微,未能争到皇宠,以至于他长大之后,也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对于争宠之事,他深恶痛绝。 洛长安,从来不会这么做。 可眼下宋墨找不到,能暖自己的人,也就听一听这虚伪的女人,嘴里吐出来的虚伪的话,假装自己是那样的受欢迎,被肯定…… 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 瞧着宋墨这副模样,百花公主自然是求之不得,掌心轻轻的贴在了他的后背,缓慢的摩挲着,那意味何其明显。 宋墨也不推搪,都送上门来了,岂有拒人千里之理? 何况,只要一想到,这百花公主原是宋烨的人,是倾慕于宋烨的,他便…… 刘志得在外头守着,面色有些微沉,心里很清楚,宋墨这一进去,没个把时辰是不会出来的,干脆在外头打了个盹。 这宫里,今儿可真够安静的。 安静得让人心里不踏实,隐隐有些发怵。 当然,这种感觉也不只是宋墨和刘志得,连杜双燕也觉得不太对头。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寒霜瞧着自家主子在院子里徘徊,不由的眉心皱起,万般不解,“是午膳吃撑着了?” 要不然,怎么来回的消食呢? “我总觉得,要出事!”杜双燕瞧着灰蒙蒙的天色。 檐角残留的雨水还在不断的往下坠,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惹得底下的芭蕉,时时弯腰,时时点头。 “出事?”寒霜不解,“现如今倒是太平,内外都没个动静,小侯爷今儿也没进宫,皇上那头也没来人,咱们这栽月宫安静得很!” 想了想,寒霜也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担虑。 “主子,您是觉得太安静了?”寒霜忙问。 杜双燕点点头,“你不觉得吗?对了,寒山那边怎么样了?” “昨儿夜里,原是要派人去换下他,可是差点被人察觉了,所以这事只能耽搁下来。”寒霜垂着眉眼,“尤其是昨夜还下了雨,咱们的人怕留下痕迹,当时便没敢打草惊蛇,只是……现下更不好处置了。” 杜双燕面色微沉,“这都一天一夜了,活人也给吊死了,就算是想救,多半也是来不及,今天夜里且再看看吧!” “这坏主意都是那个刘志得出的。”寒霜满脸愤懑,“早前还瞧着,太师府的大公子是个温文尔雅之人,如今瞧着真是个披着皮的牲畜。不,说是牲畜还抬举他了,真是混账至极!” 也就是背地里骂两句,谁不知道这刘公公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轻易不敢得罪。 “哼!”杜双燕咬着后槽牙,“早晚得先收拾了他。” 寒霜点点头,“奴婢觉得,若不除了他,由着他时不时的给皇上出点主意,只怕天下大乱,宫内外都得人心惶惶。” “你留着心,仔细外头的动静。”杜双燕抬步朝着寝殿走去。 还没走两步,小宫女便屁颠颠的进门,跟寒霜咬了咬耳朵。 “怎么了?”杜双燕站在台阶上,回头望着二人。 小宫女行了礼,“主子,皇上他去了承和宫。” “你先下去吧!”寒霜忙道。 小宫女赶紧退下。 “主子?”寒霜皱眉,瞧着立在台阶上的杜双燕,“您说皇上这是不是让和贵妃给迷住了?” 杜双燕忽然笑了,笑得何其嘲讽,“我倒他宋墨,是怎样的情深义重,与我这般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稳住长定侯府,谁曾想他倒是如鱼得水,欢实得很!承和宫那边,总归没有药,没有逢场作戏的必要吧?” 寒霜点点头。 “可见,同父所生,这性情和秉性也是不同的。长安的眼光比谁都好,看得可真够准的!”杜双燕嗤冷,“换做是我,我也会选宋烨。” 这样一个两面三刀,花言巧语的虚伪男子,谁会稀罕?! “主子,那……”寒霜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又传来了动静。 这会,不是小宫女,而是…… 第六百八十五章 母凭子贵 杜双奇大步流星的进来,瞧着面色似乎不太好,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状,杜双燕与寒霜对视了一眼,主仆二人极为默契的闭了嘴。 “燕儿?”杜双奇疾步行至台阶下,然后顿住了脚步,侧过脸瞧着内里的动静。 杜双燕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满面嘲冷的勾唇,“兄长不必找了,皇上不在我这儿,你要是寻皇上有事儿,那还得去承和宫那里。” 乍听得“承和宫”三个字,杜双奇的面色瞬时转阴,难看到了极点。 杜双燕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表情,可那又如何?她才不关心他是不是不高兴,是不是心里有疙瘩,反正他们谁也没在意过她,她又何必在意他们呢? “兄长这是什么反应?”杜双燕笑得凉凉的,“莫不是你以为,皇帝会真的留在我这里长久?你可别忘了,他是宋墨不是宋烨!” 杜双奇心神一震,“你!” “我说的有错吗?”杜双燕缓步行至回廊里,坐在了栏杆处,一副浑然不在意的优雅,“宋烨为了洛长安,连太师府都给端了,那才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兄长就不用日夜悬心,宋墨会为了洛长安,掀了咱们长定侯府!” 杜双奇咬着牙,“你可别忘了,自己也是长定侯府的人,你也姓杜!” “是啊,就因为我也姓杜,我才会与兄长实话实说。”杜双燕轻呵,“宋墨是绝对不会为了洛长安,而得罪咱们长定侯府的人,您可以直接去闯了承和宫,只要和贵妃不死,宋墨都不会拿你怎样,兄长要不要去试试?” 杜双奇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内心深处的愤怒,“你不用这般冷嘲热讽的,长定侯府若是出事,对你也没有好处。” “正因为对我也没有好处,所以我才会在宫里安安心心的待着,等着父兄强迫着宋墨,把这皇后的位置端出来,让我坐上去!”杜双燕笑得花枝乱颤,“兄长,你说是吗?” 杜双奇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面色铁青,眸色微微泛着猩红之色。 “人不在我这儿,兄长还是去承和宫吧,这会若是赶得及时,兴许还能阻止皇上,免得他在和贵妃的肚子里,早早的留下皇嗣,坏了你妹妹我的皇后之路。”杜双燕托腮瞧着他。 瞧着她这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杜双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己在干什么?” “我正因为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才会处处受制。”杜双燕冷了眸色,唇角却依旧挂着最寻常不过的浅笑,“兄长还不快去吗?这嫡长子,若不由我所出,到时候母凭子贵这种事,可就轮不到咱们长定侯府了!” 杜双奇呼吸微促,“但凡你长点心,皇帝何至于被那妖女迷惑心智!” “是吗?”杜双燕别开头,瞧着高高的城墙。 原本,她是可以飞出去的。 为了父兄,她才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 可现在,她为之付出一生幸福的父兄,居然砍断了她的翅膀,还怪她不会飞…… 果然,至亲也好,只爱也罢,都不能毫无保留的付出,否则一旦翻脸,吃苦受累、生不如死的还是自己。 关键是,你疼得要死,也没人会心疼你,只觉得这是你理该承受的,而他们却是享受得那般理直气壮。 如眼前的杜双奇一般,狼心狗肺! “你还别不信,早晚有你哭的时候。”杜双奇转身就走。 杜双燕抚过自己精致的面庞,“我哭的时候,大概也是兄长哭的日子。” 闻言,杜双奇猛地站住脚步,回眸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只是在告诉兄长,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咒谁,毕竟这最后的报应,是要一起承担的。”杜双燕勾唇笑得阴冷,“西域的公主,保不齐有什么魅惑之术,皇帝去了承和宫可不止一次,这二人说不定早就苟且在一处了!” 听得这话,杜双奇冷不丁想起了南歌说的。 西域的女子,多半是有魅惑之术在身,也就是说,如果西域妖女对宋墨做了点什么,那么宋墨早晚会…… 思及此处,杜双奇抬步就走,再也不敢在此处逗留。 “最近宫外不太平,我担心宫里也会有人蠢蠢欲动,你自个当心,切莫着了人家的道。”杜双奇留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栽月宫。 杜双燕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瞧着杜双奇离去的方向,愣愣的出神。 “主子?”寒霜见着人走了,这才敢开口,“其实奴婢觉得,小侯爷还是在意您的,他进宫多半是为了提醒您。” 杜双燕唇角的笑意全无,眉眼微垂,“提醒我什么?提醒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皇宫,这辈子都得强颜欢笑的伺候皇帝?” “主子?”寒霜满脸心疼,“您别这么说,若是哪日洛公子得了自由,她一定会有法子能放您出宫的,到时候您不就自由了吗?” 杜双燕重新昂起头,“自由?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自由可言吗?洛长安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现在身在何处,你我都不知道,如何能……” 说到这儿,杜双燕又是一声长叹,“罢了!” “主子,您是不是担心……”寒霜瞧着自家主子,“担心一旦有了子嗣,就再也不能……” 这不是废话吗? 有了孩子,哪儿还能离开皇宫,重获自由? “只怪奴婢不好,拿不到药!”寒霜扑通跪地。 杜双燕摆摆手,“同你有什么关系呢?这事终究是我自己的不是,宋墨又怎么可能让我拿到避子汤呢?他早就谋算好了,你我岂是对手。” 措手不及的事情,事后想要弥补,也得看有没有这个能力。 现在满宫里都是宋墨的眼睛和耳朵,当初宋墨强迫她之后便下令,不许栽月宫的人碰到避子汤,寒霜又不是大夫,不可能自个配药。 所以这事,便也成不了。 杜双燕眼下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体质,万一受孕,那可怎么好? “罢了,谁知道结果呢!”杜双燕抿唇,“若是我运气好,未能受孕,那这事就不会发生。” 寒霜点点头,“主子,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兄长不会无缘无故的进宫,跟我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杜双燕忽然站起身来,“难道说,是宋烨他们动起来了?” 寒霜骇然,“若是真的如此,那咱也得早作准备。” “对!”杜双燕意味深长的咬唇。 第六百八十六章 成功的被洗脑 按理说,外臣是不能在后宫肆意行走的,奈何杜双奇是个例外。 长定侯府的人,谁敢拦阻? 不要命了吗? 杜双奇赶到承和宫外头的时候,宋墨正与百花公主厮缠着,两个人正酣畅淋漓的。 骤听得刘志得在外阁疾呼,“皇上,小侯爷在承和宫外头求见。” “杜双奇?”宋墨断然没料到,杜双奇居然会闯到这承和宫内。 说实话,他这心里又急又气,但低眉瞧着身子底下的百花公主,不由的又生出了几分心虚来,毕竟杜双奇让他立杜双燕为后,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直到今日,宋墨都没有真正的下令,举办什么立后大典。 嘴皮上说说的,其实压根不作数。 宋墨虽然花丛过,但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底线的,比如说这皇后之位。 在他的意识里,皇后就是自己的发妻,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妾室可以有很多,女人也可以有无数个,但是妻子、唯独妻子不行。 宋墨唯一想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是洛长安,所以面对杜双奇的追问,他始终在拖延,死活不肯真正撒口。 “皇上?”百花公主倒是没那么惊慌,眉眼间的红晕尚未褪却,整个人温柔得跟水一般,如玉般的胳膊还缠在宋墨的腰上,“您怎么了?” 宋墨回过神来,徐徐拨开了她的手,“没事。” 原本,他掀开帷幔走下了床榻。 “皇上?”百花公主急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若是宋墨就这样走了,那她的药不就白吃了吗? “你好好休息,朕出去应付一下。”宋墨捡起了一旁的衣裳。 说是出去应付一下,其实这一走,他暂时不会再回来。 这点,百花公主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皇上?”百花公主慌忙起身,捻着被角掩住自己的胸口,“您这样就要走了吗?那杜双奇不过就是个小侯爷罢了,您怕他作甚?要说起来,您是君,他是臣,哪有君怕臣的道理?您才是北凉的皇帝啊!” 宋墨此前就对她的争宠,心里不悦,若不是行事的时候还算痛快,早就发作了。 如今脑子里的热度冷却下来,骤听得她说这话,不由的面色陡沉,回眸冷睨着她,“看样子,随侍的嬷嬷没教好你,竟是连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都不懂?” “我……”百花公主骇然愣住。 宋墨冷着脸,目色飒冷,“下了床榻,你连臣都不算。和贵妃以后得记住自己的身份,这种朝廷大事,还是少插嘴的好!” “是!”百花公主面上的晕色,瞬时褪得干干净净。 自古无情帝王家,翻脸反复是宋墨。 百花公主暗自捏了把冷汗,断然没想到,宋墨居然这般反复,方才还圈着她的腰,对她充满了占,有,欲,谁知道脚底板落地,就翻脸不认人了。 所谓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到了他这儿,竟是将翻脸的精华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墨披着衣裳走出了外阁,刘志得行了礼,赶紧去取了衣裳,手脚麻利的为宋墨更衣。 期间,杜双奇一直在外头候着。 如杜双燕所说,这会还赶得及,阻止皇长子的出世。 说起来,还真是滑稽可笑。 等着宋墨更衣完毕走出了寝殿,杜双奇当下行礼。 “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宋墨也不多说,抬步就往外走。 这里是后宫,终究不是谈论朝廷要事之地。 杜双奇跟在宋墨身后,虽说宋墨遮掩得很好,面色平静,神色淡然,可这尚未褪却微红的脖颈和耳根,结结实实的出卖了他。 敛了视线,杜双奇只觉得满心讽刺,又觉得南歌说的话还真是…… “皇上!”杜双奇撇开了这个话题,“昨天夜里,似乎有人想救寒山。”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承和宫。 毕竟真的要提这事,不只是皇帝没面子,连长定侯府也跟着丢人。 宋墨顿住脚步,回头望着杜双奇,“还有呢?” 这事,他知道。 杜双奇又道,“但是臣发现,那些似乎不是宋烨的人,至少他们很快就放弃了,这就不是宋烨的行事作风。” “朕知道。”宋墨自然清楚。 宋烨那性子是一根筋,一旦认定了一件事,认定了一个人,就是王八咬人不撒嘴。 如他,之于洛长安。 咬着,不撒嘴。 “所以臣怀疑,这宫里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党羽?”杜双奇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 宋墨负手而立,眯起危险的眸子睨着他,“你的意思是,洛长安,洛川河?你以为,是朕跟洛家合作,所以才会有此一举?” “臣不敢!”杜双奇俯首行礼。 嘴上说着不敢,其实他长定侯府什么不敢? “朕告诉你,若朕真的要跟洛家合作,当初就不会抄了丞相府。”宋墨轻哼,“洛川河终究是个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对于朕而言,压根没什么用处。朕也不瞒你,眼下能用的唯有你长定侯府,以及城外这数万大军。” 杜双奇直起腰,“多谢皇上赞誉,臣一定会誓死效忠皇上!” “朕不需要洛川河,但是朕需要长定侯府!”宋墨这次说的,是大实话。 杜双奇笑了笑,“皇上放心,长定侯府一定会帮助皇上,铲除宋烨的党羽,铲除洛家余孽。” “好!”宋墨拍了拍杜双奇的肩膀,“朕相信长定侯府的忠心。” 杜双奇拱手作礼。 两人皆是皮笑肉不笑,人心隔肚皮。 直到走出去一段路程,拐个弯瞧不见了承和宫,宋墨这颗心才算稍稍放下。 刘志得亦是悄悄的松了口气,这小侯爷真是来得太巧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再偷瞄一眼皇帝宋墨,虽然现在瞧着脸色还好,但保不齐还是要发火的,毕竟这床榻之事还没结束,被人打扰了行至,到时候…… 也不知道,是谁会倒霉? 关于寒山之事,杜双奇也是刚刚才知道,宋墨居然下令鞭,尸。 行军之人,虽然看淡了生死,但是寒山…… 寒山身份特殊,且出身忠良世家,说起来也是忠良之后,已然死得这么凄惨,却连尸体都不放过,也不知道老百姓的心里会怎么想? 杜双奇深吸一口气,愈发觉得南歌说的话有道理。 宋墨,早晚会惹得天怒人怨。 如此,杜双奇便有意的想把自个,和宋墨干的这些事给撇清楚,免得到时候坍塌下来,砸到自个的脑袋。 “对了,皇上!”杜双奇忽然开口。 宋墨心头一紧,生怕他又提起立后的事情。 第六百八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 “何事?”宋墨强装镇定,实则心里反感至极。 有长定侯府一日,就永远都没有他宋墨,真正当家做主的时候。 “臣觉得,宫里既不太平,是否再行搜宫?”杜双奇幽幽的开口,“也不管是不是宋烨的人对寒山出手,咱们总得防范于未然,皇上的安全最为重要,若是让贼人钻了空子……” 宋墨眯了眯眸子。 此前搜宫也就罢了,如今搜宫怕是不太方便。 “你要搜哪个宫?”宋墨沉着脸,笑意全无,“眼下宫里,将将平静下来,你若是再行搜宫,只怕又会闹得人心惶惶。” 杜双奇心头了然,这是拒绝。 “除了皇上寝殿,其他的宫殿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吧?”杜双奇道,“听说当初洛长安对后宫之人,颇为友善,也就是说这后宫不起眼的妃嫔,都有可能成为洛长安的眼线和保护。” 宋墨沉着脸,“这些都是宋烨的后妃,你爱搜就搜,但唯有朕的寝殿和长乐宫,你莫要轻举妄动,朕不喜欢旁人沾染分毫。” “皇上是一国之君,是北凉的皇帝,臣岂敢僭越。”杜双奇行礼,“如此,皇上便是答应了?” 上次在冷宫,没能找到洛长安,那么现如今寒山之事,是不是也跟洛长安有关呢? 杜双奇倒是不怕洛长安动手,只怕是洛长安真的留在宋墨的身边,到时候耳旁风一吹,这宋墨就真的…… 怕就怕,宋墨变成第二个宋烨,对洛长安言听计从。 这洛长安,始终是个祸患。 必须,除去! “随便你!”宋墨拂袖而去。 杜双奇立在那里,瞧着宋墨的背影,唇角的笑渐渐消失,一双锐利的眸子,翻涌着清晰的冷意。 什么东西?! 靠着他长定侯府才有了今日的皇位,居然还敢冲着他甩脸子? 呵,宋墨! “小侯爷,您真的要再搜宫?”底下人没听说,小侯爷此前想要搜宫。 杜双奇裹了裹后槽牙,“我不过是临时决定,杀一杀他的威风,免得满宫里都以为,皇帝登基了便真的是一国之君,忘了还有咱们长定侯府的功劳!” “您这么做,就不怕惹怒了皇上吗?”底下人也会担心。 这皇帝可不是当初那个宋烨这般好脾气,眼下这皇帝喜怒无常,暴虐无比,向来“秉承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意。 不好惹,也惹不起。 “惹怒他?”杜双奇冷笑,“我就是要惹怒他,让他知道,不把长定侯府放在眼里,是什么后果!居然敢去承和宫,敢晾着我侯府之人,这就是下场!” 底下人皆默默的闭了嘴,谁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寝殿内。 宋墨狠狠的掼碎了桌案上的白玉宝瓶,面色黑沉得吓人,“他杜双奇是个什么东西,说搜宫就搜宫?呵,真是好能耐,好本事!”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刘志得跪地行礼。 跟着宋墨这么久,宋墨是不是真的生气,刘志得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长定侯府!”宋墨咬牙切齿。 然则,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这样发泄一下,对于外头的时局,他委实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让他很快就偃旗息鼓,跌坐在了龙椅上。 摔破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又能如何? 兵权还在长定侯府的手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养精蓄锐,厚积薄发。 真的到连自己能做主的时候,他必定会让长定侯府,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比太师府更惨烈,他会把这长定侯父子,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但是眼下,显然不能。 “皇上?”刘志得赶紧爬起来,颤颤巍巍的端着杯盏上前,“您消消气,消消气!” 这气是消不了的,只能攒着。 宋墨沉着脸,默默的喝了口水,努力的镇定心绪,他得想个法子,把长定侯府的兵权收回来,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天衣无缝,不至于君逼臣反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 事关生死,攸关性命。 可一时半会的,宋墨也想不到要怎么才能拿回兵权,心里烦躁得连杯盏都端不住,干脆放下杯盏起身往外走。 刘志得赶紧跟上,眼见着宋墨朝着后门走去,当下了悟。 这是要去长乐宫? 长乐宫那位,现如今还昏迷不醒,一直用汤药灌养着,宛若活死人一般。 刘志得想了想,让洛长安这样活着,委实比杀了她更让她生不如死,更加解气解恨。 素来活奔乱跳的洛长安,不得不躺在床榻上,任她所憎恶之人,对其为所欲为,这是怎样惨绝人寰的折磨和惩罚? 也只有宋墨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才能想到这种方法,去折磨一个他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 刘志得敛了自己的心思,老老实实的跟在宋墨身后。 现在的宋墨愈发的喜怒无常,他可得小心仔细的跟着才行,免得一不留神惹怒了宋墨,到时候死无全尸的就是他刘志得。 眼见着宋墨进了长乐宫的寝殿,刘志得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挺直腰杆在寝殿的大门外头候着。 宫墙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之音。 刘志得皱了皱眉,这杜双奇还真把自个当回事,真的搜起宫来了? 啧啧啧,别看今日蹦得欢,仔细秋后要算账! 思及此处,刘志得回望着紧闭的殿门,幽幽的摇了摇头。 洛长安都这样了,宋墨也没放过她,真是惨呢! 说来也奇怪,洛长安的伤势一直反复的,按理说早就该痊愈了,可这次似乎……有些特殊。 没能在百花公主那里,发泄出来的东西,这会倒是都留给了昏迷中的洛长安。 完事之后,宋墨侧躺在洛长安的身边,凝眉瞧着她身上绑得严严实实的绷带,虽然伤口没有二次开裂,但是太医之前换药的时候,他也跟着瞧了一眼。 伤口已经结痂,宛若活灵活现的蜈蚣,蜿蜒的匍匐在她的身上。 可是,按照洛长安的体质,不应该才刚结痂…… 滚烫的指腹,轻轻抚过素白的肌肤,宋墨凝着眉头,瞧着自己的身边人,一动不动,哪有早些时候的鲜活灵动。 宋墨不喜欢这样的洛长安,可他又想不出办法,能留住洛长安。 “长安!”他在她心口位置,亲了一口,“等到活祭结束,蛊虫就能在你体内彻底的生根,到时候你就会忘了宋烨,安安心心的留在我的身边,我们会白头偕老,会儿女成群,现在……就只能委屈你了!” 他紧握着她的手,定定的望着她。 没能得到她的回应,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蓦地,宋墨陡然皱眉,怎么…… 第六百八十八章 见君1 不知道为什么,宋墨越瞧着,越觉得眼前的洛长安有些不太对。 可这一时半会的又瞧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她明明一直在自己身边,哪儿都去不了,又怎么可能出现问题呢? 宋墨眉心紧蹙,幽幽的将手伸向洛长安的面颊。 然则下一刻,外头忽然传来了刘志得的声响,“皇上!” 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刘志得不会这么没眼力见,打扰他与洛长安的独处。 宋墨收了手,快速翻身下了床榻。 眼下是特殊时期,他不能只顾着自己痛快,而忽略了那些潜在的危险,尤其是现在宋烨还未出现,哪怕寒山挂死在宫门口,被他下令鞭,尸,宋烨都视若无睹,毫无反应。 这显然,很不正常。 说不定,宋烨在谋划着夺回皇位,谋划着更大的阴谋。 一想到自己的皇位摇摇晃晃,赤金龙椅还没坐热,就可能被宋烨的卷土重来,而打翻在地,宋墨便咬牙切齿的不甘心。 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又岂可这般拱手让人! 宋墨更衣完毕,虽然依旧沉着脸,但瞧着似乎心情好转了不少。 见着宋墨打开了寝殿大门,刘志得赶紧行礼,“皇上,城外的探子汇报,说是在城外发现了异常的调动。” 宋墨瞧一眼天色,眼见着夕阳西下,天边晕开一抹如血的艳烈。 “马上细查!”宋墨沉着脸,“长定侯府那边可知晓此事?” 刘志得点点头,“已经知道了,左不过……咱也不知道,他们会作何处置?” “都到了这个时候,若还不能同仇敌忾,只怕是要死在一处了!”宋墨抬步往外走,“马上让杜双奇去御书房见朕。” 刘志得赶紧行礼,“是!” 眼下这个时候,情况特殊,还是要联手为好。 合上寝殿大门,宋墨疾步往外走。 保住皇位,才能保住洛长安在自己的身边。 眼见着宋墨出了长乐宫,鬼叔这才悄悄的冒头,眉眼微沉的瞧着长乐宫的大门,得想个法子,把这事遮掩过去,要不然宋墨知道这个洛长安是假的,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该怎么遮掩呢? 不远处,寒霜探头探脑的。 鬼叔悄然隐没在转角处,栽月宫的人? 是了,栽月宫里住着的,可不就是长定侯府的那位吗? 长定侯府…… “有了!”鬼叔笑了笑,回头望着自己的族人,“只有让栽月宫的人,带走洛长安,这件事才能彻底的圆满结束。” 如此一来,长定侯府和宋墨的冤仇,也算是结下了。 真是极好的!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不多时,寒霜便偷摸着立在了长乐宫的墙外,每个门口都有人把守,她自然不可能摸进去,但方才她明明看到了宋墨从这里出来。 这个时辰,这个点,从洛长安早前居住的宫殿里出来,显然不太正常。 是宋墨太过思念洛长安? 还是洛长安真的被藏在里面? 兀的,寒霜骇然贴在墙壁上。 隐约听得,墙那头有人在说话。 仿佛是男人的声音? 莫不是宫里伺候的小太监? 寒霜心里没底,但出于好奇,还是决定附耳听着,万一真的能听着什么事儿呢? 哪知这一听,还真的听出了点名堂。 “这洛公子一直昏睡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是说受了伤吗?可能是重伤昏迷?” “可都这么多天了,也没见着醒过一次,会不会不行了?” “少胡说八道,这太医不都日日过来换药吗?若然真的有什么生死问题,太医肯定会知道,肯定要诊治的,我瞧着现如今的药,用的还是早前那些。” “是吗?皇上也经常过来,想来心里有数!” “你还真别说,我瞧着洛公子昏迷不醒,多半跟皇上的药有关,你可记得有些药不是太医开出来的,而是皇上身边的人,特意煎好喂给洛公子吃的。” “哎呀,难道是皇上对洛公子下毒手?” “下毒手倒不至于,要不然早就掐死得了,我瞧着就是想留住洛公子在身边,所以在洛公子身上动了手脚。” 寒霜这一听,那还了得。 闹了半天,原来这洛公子哪儿都没去,就在长乐宫里待着呢? 思及此处,寒霜兴奋得难以自拔,主子找了这么久,没想到人就在眼皮子底下。 待回过神来,寒霜撒腿就跑。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栽月宫内。 “什么?”寒霜一番话,惊得杜双燕下巴都快掉了,“你是说,人一直就在长乐宫里?一直没挪开过?” 寒霜连连点头,“是啊,人就在长乐宫里,而且好像、好像还被皇上弄了什么东西,昏迷不醒,一直沉睡着,所以长乐宫里便安静如斯,导致没人发现。” “长乐宫连着皇上的寝宫,即便是兄长搜宫,也不可能搜得太过仔细,前两次倒是搜过了,后来宋墨坐稳了皇位,兄长便也按捺住了,到底留了几分颜面!”杜双燕狠狠皱眉。 早前不是说,冷宫里有动静? “我明白了!”杜双燕恍然大悟,“我明白!” 寒霜有些愣怔,“主子,您明白什么了?” “灯下黑!”杜双燕轻嗤,“此前不是说冷宫有动静?兄长去冷宫查看之后,什么都没有,如今人却出现在长乐宫,这里面的猫腻,你还想不明白吗?” 这么一说,寒霜还真的明白了些许,“主子的意思是,皇上一开始把洛公子藏在了冷宫里,谁知道被发现了,于是乎便冒了一次险,直接把人带回了长乐宫里!” “就藏在自己的身边,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杜双燕轻哼,“谁会怀疑皇帝呢?何况兄长搜过长乐宫两次,如今亦不好意思再搜吧?” 寒霜点点头,“主子,那现在该如何是好?人确定就在长乐宫里,但是要怎么把人偷出来呢? 是的,得用偷的。 把洛长安偷出来…… “这样……你去通知小侯爷,告诉他,洛长安就在长乐宫。”杜双燕双手环胸,目光微沉。 这可把寒霜给吓坏了,“您这是要把洛公子交到小侯爷的手上?” “是你蠢还是我蠢,交给我哥,那不是把长安往死里送?”杜双燕摇摇头,“我得趁着他们双方争执起来的时候,才有机会偷天换日啊!” 寒霜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望着寒霜离去的背影,杜双燕转身将一个包袱从柜中取出,默默抿唇,仿佛下了某个决定…… 第六百八十九章 把她偷出来了! 杜双奇下令搜宫,顾自在御花园里待着,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搜宫就是做做样子,怎么可能真的找到洛长安或者乱贼呢? 所以,杜双奇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只瞧着天色差不多了,也该出宫回府了。 哪知这厢还没踏出御花园的亭子,刘志得便着急忙慌的跑来行礼。 “小侯爷原来在这儿,让奴才好找。”刘志得笑盈盈的行礼,“皇上传召,请小侯爷移步御书房觐见。” 皇上传召? 这杜双奇就不明白了,方才宋墨不是挺嚣张吗? 瞅着,还挺有脾气的。 怎么一回头,就又来“求和”了呢? 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可知道有何事?”杜双奇问。 刘志得自然也不敢多说,毕竟这事还得宋墨自个开口,“奴才不敢置喙,毕竟是主子们的事情,小侯爷还是快些过去吧,别让皇上等着急了!” 这话倒也是真。 皇帝始终是皇帝,杜双奇心里再不乐意,也得乖乖的跟着刘志得去御书房。 然则,他刚走出了亭子,寒霜又急急忙忙的来了。 乍一眼刘志得在场,寒霜有些愣怔,一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了?”杜双奇问。 寒霜喉间滚动,当下行礼,“小侯爷,主子说……” “说什么?”杜双奇瞧着寒霜的脸色不太对,再瞧着她瞥眼刘志得,便明白了寒霜的意思,冲着刘志得道,“你等等!” 语罢,杜双奇领着寒霜行至一旁,“说吧!” “小侯爷,主子方才得了消息,洛长安找到了!”寒霜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开口。 说这话的时候,她悄摸着瞥向不远处的刘志得,生怕刘志得听到分毫,到时候这离间计可就不管用了。 “找到了?”杜双奇欣喜若狂,但瞧着寒霜方才的神色,当下压住了内心深处的雀跃,压低了声音问,“在哪?” 寒霜凑近了杜双奇,低低的说,“在长乐宫里。” “什么?”杜双奇觉得自个可能产生幻听了? 长乐宫? “不对!”杜双奇摇头,“我搜过长乐宫,这都搜了两回了,也没搜到有关于洛长安的任何踪迹,你确定是在长乐宫?” 寒霜很是肯定的点头,斩钉截铁的回答,“小侯爷,这是真的,要不然主子也不会特意让奴婢来通知您!若是这消息让皇帝身边的人知道,恐怕很快就会被转移,还记得上次冷宫之事吗?” 说起冷宫,杜双奇面色陡沉。 的确,上次冷宫之事,着实有点怪异。 分明听说百花公主进出冷宫,后来又身上带着血出来,所以后来杜双奇便让人进了冷宫搜查,谁知道怎么都没找到痕迹。 如今听得寒霜说,洛长安在长乐宫里待着,杜双奇便隐约明白了内中门道。 敢情,宋墨玩的是这招?! 灯下黑! “好,我知道了!”杜双奇裹了裹后槽牙,“你告诉你家主子,务必盯紧这长乐宫,等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寒霜行礼,“那奴婢现在就回去,回了主子!” “去吧!”杜双奇深吸一口气,面色沉沉的望着不远处的刘志得。 寒霜快速离开。 “走吧!”杜双奇经过刘志得面前,趾高气扬的往前走去。 见状,刘志得赶紧跟上。 至于这寒霜跟杜双奇说了什么,刘志得还真的没听见,但是瞧着这二人避开他,偷偷摸摸的样子,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事现在没那么重要,要紧的是城外的动静。 宋烨要是真的卷土重来,宋墨当不了皇帝,刘志得自个就得跟着陪葬,相比之下,性命要紧。 进御书房之前,杜双奇跟随行的奴才吩咐了两声,至于说了什么,刘志得还是没听见,但能看见那人急急忙忙的就跑了。 这到底,在干什么? 待杜双奇进了御书房,御书房的大门便重重合上了。 刘志得瞧了一眼天色,眼见着夕阳下山,再过些时候就会昏暗一片。 黑暗,是最令人厌恶的。 偏偏,那是最适合他们这些鼹鼠生存的。 寒霜着急忙慌的跑回了栽月宫,气喘吁吁的立在自家主子面前,“主子,成了!奴婢回来的时候,特意在长乐宫外头顿住片刻,果然见着小侯爷的人,盯上了这长乐宫。” “好极了!”杜双燕甚是欢喜,“只有这样,宋墨才会跟他杠上,如此一来我们就有机会了。等着他们各自揣测,各自怀疑,到时候动起手来,咱就可以救人了!” 寒霜点点头,“这长乐宫的狗洞还在呢!” “好!”杜双燕点点头,瞧了一眼桌案上的包袱,“到时候直接把人送出宫,这包袱里的银两,可以让洛长安,暂时度过难关。” 寒霜瞧着桌案上的包袱,低低的叹了口气,“主子待洛公子,真是仁至义尽了!” “她救过我,且从未要求过回报,而我……”杜双燕面带愧疚之色,“我之前为了长定侯府,算计过她,出卖过她,说起来是我恩将仇报,是我混账!” 寒霜抿唇,“主子当时也是为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怪不得您!” “不管是不是形势所迫,那些事终究是我做下的,我不能否认!”杜双燕深吸一口气,“如今,我只是想把自己犯过的错,重新弥补回来!” 寒霜点点头,“奴婢都明白!” “如果洛长安可以出宫,以她的能力肯定可以在外头活下去,只要脱离了宋墨的魔掌,她就能重获自由。”杜双燕幽幽的叹口气。 寒霜抿唇,这一次可定要成功,否则主子的心病必定好不了。 御书房内,杜双奇与宋墨议事。 长乐宫外,长定侯府的人开始找茬,刻意的去接近这长乐宫,只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有机会混进宫内,探知洛长安的下落。 等着他们找个由头闹起来,杜双燕那边的人就开始行动了。 狗洞是个很神奇的存在,当初宋烨留着狗洞纯粹是逗洛长安开心,如今倒成了救命的进出口。 天色越来越黑,眼见着最后一丝光亮,都将消失殆尽。 长乐宫的前门和后门,吵闹不休。 双方开始争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狗洞这边有人悄悄的潜入,悄悄的进了长乐宫。 杜双燕是怎么都没想到,洛长安真的在长乐宫里,而且就躺在寝殿的床榻上,一动不动,仿佛俎上鱼肉,随时待人宰割。 长乐宫外,依旧闹哄哄的。 伺候的宫女进寝殿喂食时,惊觉床榻上空空如也,瞬时吓得厉声尖叫…… 第六百九十章 见君2 洛长安不知所踪,对于长乐宫里的所有人而言,简直就是惹上了滔天大祸。 明明昏迷不醒的一个人,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呢? 人呢? 人到底去哪了? 谁也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即便如此,该通知的还是要通知,得让皇帝知道,洛长安丢了,才能及时的把人找回来,可是让谁去说呢? 谁去也不合适。 因为,这皇帝会杀人。 当初的宋烨,是不会随意杀人的,可现在的宋墨,完全凭着喜好来决定奴才的生死,谁不害怕?还不惊颤? 外头还在闹哄哄的,方才宫人这么一叫唤,守在门口的侍卫第一反应是往里面冲。 见状,合宫的宫人顿作鸟兽散,谁也不敢往前凑,否则皇帝怪罪下来,他们便会为这件事情,付出生命的代价。 “糟了,人不见了!”侍卫惊诧。 别说是宫人,饶是守门口的侍卫也跟着心惊胆战。 不只是奴才怕极了宋墨,侍卫们也是怕极了。 侍卫统领寒山,尚且被吊在宫门前,死后还被鞭,尸,何况他们这些小喽啰,只怕到时候死的会比寒山更惨。 这可如何是好?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慌乱的。 慌乱归慌乱,该禀报的还是要禀报,否则…… 刘志得足足有数秒钟,没能回过神来,抬眼瞧着外头黑压压的天色,好像黑下来的,不只是天色,还有人心,还有将来的前途。 “知道了!”刘志得摆摆手。 底下人马不停蹄的跑了,这个时候还不跑,是傻子吗? 刘志得太清楚宋墨的脾气,洛长安是宋烨的软肋,同时也是宋墨的不甘心所在,如今洛长安被弄丢了,那么…… 那么宋墨肯定会大发雷霆,保不齐会大行杀戮。 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御书房内的议事并没有持续太久,宋墨也想让长定侯府快些出手,免得惹出大祸,是以时间紧迫,不可耽误。 杜双奇走出了御书房,转过头瞧了刘志得一眼,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一般。 惊得刘志得心下一紧,赶紧行礼,“小侯爷!” “哼!”杜双奇拂袖而去。 让他长定侯府的人出手,去收拾城外那些动乱,这宋墨想得可真美好,什么好处都没有就想差个免费的劳力,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杜双奇气呼呼的往外走,即便是要带着人出城,收拾那些余孽,却也要先找到洛长安再说,唯有抓了洛长安在手,他才能心安理得的、放心的去为宋墨办事。 拿捏住彼此的把柄,才是信任的开始。 宋墨负手行至御书房门口,瞧着杜双奇离去的背影,眸色沉冷,周身寒戾升腾。 “皇上!”刘志得扑通跪地,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的,“奴才、奴才……长乐宫那边,出事了,洛公子她……” 话音未落,宋墨撒腿就跑。 洛长安出事了? 难道是自己今儿的药量下得太重? 是她今日的伤势有所反复? 还是她…… 叶芷兰已经被抓起来了,百花公主也不知道人就在长乐宫,按理说不可能再有人,跑到长乐宫伤害洛长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墨心急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进长乐宫。 当然,他进去之后,只恨不能杀了这帮蠢货。 长乐宫内外,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人。 宫女、奴才和侍卫,一个个垂头俯首,谁也不敢吭声。 这么大的责任,谁敢往自个身上揽,除非活腻了! 宋墨浑身急颤,摸着空荡荡的床褥,他走的时候,人明明还躺在这里,为什么消失了?人呢?他的长安呢? “人呢?”宋墨骤然转身,眦目欲裂,浑身杀气腾腾,“快说,你们把长安藏在哪儿了?” 谁敢回答? 奴才们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哪里还敢回答。 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当出头鸟,替罪羊。 但是,不开口,不代表没事。 “来人!”宋墨厉喝,“把这帮没用的废物都给朕拉下去,杀无赦!” 刹那间,寝殿内外哭声凄厉,求饶声震耳欲聋。 “皇上!”最后,还是守门的侍卫开了口。 宋墨咬牙切齿,谁敢弄丢了他的长安,他就要谁的命,天知道他为了得到洛长安,做尽了所有的恶事,做了多少努力,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洛长安一旦出了宫,那就是鱼回大海,再也没有抓住她的机会。 “皇上,肯定是长定侯府的人所为!”侍卫被拉下去之前,慌忙开口,浑身冷汗涔涔,能说一句是一句,否则人头落地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宋墨一抬手,拉拽的动作当下停滞,“你说什么?” 侍卫砰砰砰的磕头,“皇上,在洛公子失踪之前,长定侯府的人在外头纠缠着咱们,一直吵吵嚷嚷的,咱们也不敢吭声,生怕他们真的闯进来,谁知道、谁知道后来就……” “长定侯府?”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 如此,刘志得忽然想起来了,“对了皇上,在小侯爷去御书房之前,栽月宫的寒霜来找过小侯爷,二人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还避开了奴才!” “寒霜?”宋墨愣怔。 寒霜是杜双燕的陪嫁,是贴身丫鬟,她的意思就是杜双燕的意思。 “长定侯府!”宋墨咬着后槽牙,“居然是长定侯府!这帮混账东西,居然真的找到这里来了,还把长安偷走了?!呵!” 刘志得喉间滚动,“皇上,洛公子可能已经落在长定侯府的手里。” “声东击西,偷天换日?”宋墨一掌拍碎了手边的桌案。 刹那间,响声哗然,惊得众人皆伏跪在地,不敢抬头。 “好你个杜双奇,好你杜双燕!”宋墨眦目欲裂,“敢跟朕玩这一套。”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行,等着吧! 待城外局势稳定,看他怎么收拾这长定侯府?! “皇上,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刘志得忙问。 宋墨还能如何,人落在别人的手里,他倒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抢回来,可落在长定侯府的人手里,那就麻烦了! 一旦他们反咬,自己就会变成第二个宋烨,皇位不保,性命攸关。 走出寝殿,立在眼下,宋墨冷眼睨着彻底黑下来的天空。 夜风凄冷,心内冰凉。 唯有一盏盏明灯于半空徐徐升起,羸弱的光亮如星辰闪烁,忽明忽暗。 第六百九十一章 见君3 瞧着那明灯冉冉升起,宋墨不由的眯了眯眸子,“这个时候,是什么节?” “眼下不是八月十五,也不是正月十五。”刘志得犹豫了一下,“也没听说,城内最近在举办什么,难道又是那些文人雅士,在哪儿装斯文?” 要不然,这升灯作甚? 宋墨心情极差,洛长安已经被长定侯府的人带走了,哪儿还有心思去顾及什么明灯不明灯的,只想着该怎么才能把洛长安夺回来? “皇上,那这事只能就此作罢?”刘志得低声问。 宋墨不甘心,也不愿就此作罢,他得好好想清楚,要怎么做,才能既不惹恼了长定侯府,又能夺回洛长安? 蓦地,他想到了一个人。 “去栽月宫!”宋墨疾步走出了长乐宫。 出去的时候,刘志得多嘴问了句,“那他们……” “杀人灭口这种事,还需要朕教你吗?”宋墨幽幽的盯着刘志得。 刘志得瞬时汗毛直立,脊背上阵阵发凉。 “是!”刘志得行礼。 手一挥,大批的侍卫快速进入了长乐宫。 不瞬,哭喊声响起。 稍瞬,终鸦雀无声。 这宫里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尤其是奴才的性命。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栽月宫内。 杜双燕瞧着麻袋里解出来的洛长安,这都躺在床榻上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苏醒呢? “她怎么还睡着呢?”杜双燕有些心慌,“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 的确是洛长安,但这洛长安又有些奇怪,怎么叫都不醒…… “主子,奴婢之前听他们说起过,说是皇上给洛公子下了药,以至于洛公子昏迷不醒,一直沉睡到现在。”寒霜忙解释,“会不会是药效还没过去的缘故?” 杜双燕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可是,他们也不能把人一直放在这里。 宋墨随时都会来栽月宫,所以这地方压根不安全,最好的办法是把洛长安送出宫去,可眼下天色已经晚了,宫门眼看着是要下钥了。 “这个时辰,还有谁会出宫?”杜双燕抿唇,“不管洛长安能不能苏醒,先把人弄出去再说。” 寒霜仔细的想了想,“主子,如果说这个时辰要出宫,不能走宫门的话,那倒是还有一处可行的路子!” “何处?”杜双燕忙问。 论对这宫里的熟悉状况,杜双燕着实没有寒霜清楚。 “御膳房。”寒霜解释,“这个时辰,宫内的泔水车都会走偏门,离开皇宫。那泔水桶倒是不小,侍卫也不怎么验查,若是能委屈一下洛公子,倒是可以……悄悄的出去。” 杜双燕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也就不说什么委屈不委屈了,能活着离开皇宫,不落在宋墨和我兄长的手里,便是万幸!” “也是!”寒霜点点头,“那奴婢去打点一下?” 杜双燕仔细的想了想,“直接把人送出去,若是再磨蹭下去,宋墨发现人丢了,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长定侯府,毕竟当时你去找兄长,刘志得是在场的。” “是!”寒霜心里有些慌乱,“他是瞧见了。” 杜双燕坐在床边,瞧着昏迷不醒的洛长安,不由的眉心紧皱,“宋墨不可能直接去找长定侯府要人,毕竟他现在的皇位和江山稳固,还得依靠着我长定侯府的势力,所以……” “所以什么?”寒霜面色发青。 杜双燕眯了眯眸子,“所以宋墨可能会来找我,想从我这儿探听一下口风,借此知道洛长安的下落,保不齐还想哄着我,让我去把洛长安找回来。” “会吗?”寒霜有些不敢相信,“您对皇上不冷不热的,他应该也不会自讨没趣吧?” 杜双燕摇摇头,“不冷不热是一回事,不甘心又是另外一回事,宋墨对洛长安的不甘心,足以让他做出任何让步,这也是兄长为什么执意要找到洛长安的原因。” “如此说来,咱们得尽快转移洛公子,否则皇上一旦过来,就前功尽弃,而且还可能惹怒了皇上,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寒霜心肝直颤。 杜双燕起身,“收拾一下,趁着天黑,马上转移。” 现在这个时辰,宋墨多半是发现洛长安已经丢了,但是他绝对不敢声张,只会把这笔账算在杜双奇的头上。 趁着他们二人还在撕咬,还在猜忌,杜双燕得尽快把洛长安送走。 麻袋一套,原先怎么进来的,如今就这么送出去。 杜双燕将包袱塞给了寒霜,“趁着大家都还在混乱之中,赶紧走!” “好!”寒霜抱紧了包袱,冲着底下人招手,急急忙忙的从偏门出去。 时间不多,越快越好。 也亏得杜双燕主意定得早,动手比宋墨快了一步,否则的话,只怕在劫难逃。 寒霜刚领着人,把洛长安扛出去,宋墨就带着刘志得进了门。 乍听外头有人喊,皇上驾到。 杜双燕一颗心瞬时高高悬起,下意识的伏在门框上,紧了紧袖中的手,“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难道是寒霜露馅了?” 心里惶然,可面上还得佯装安然之色。 杜双燕回过神来,提着裙摆下了台阶,快速迎上了宋墨,毕恭毕敬的行礼,“臣妾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宋墨睨着她,心里头寻思着,该如何开口才好? 杜双燕站起身来,瞧着宋墨头也不回的进了寝殿,不由的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别开头,瞧着黑漆漆的墙头。 半空中,闪烁不定的明灯,冉冉升起。 杜双燕回过神来,紧跟在宋墨身后,进了寝殿。 不瞬,底下人便进来奉茶,又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皇上用晚膳了吗?”杜双燕问。 宋墨瞧着她,眸色微沉。 “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杜双燕兀自查看,仪容整洁,倒也没什么异常,“是臣妾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墨这眼神,看得杜双燕心里发虚,掩在袖中的手也有些轻微的颤。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宋墨那么精明,一定会猜到…… “没什么。”宋墨敛眸,“朕也还没用膳,传膳吧!” 杜双燕行礼,“是!” 面对宋墨,她始终做不到坦然自如,尤其是一想到他对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杜双燕便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为了洛长安,她岂能委曲求全? 宋墨在栽月宫用膳,但他没能从杜双燕的嘴里,套出半点话,她对他的防备之心,胜过他的想象。是以到了最后,他只能失望而归。 出了栽月宫,走在宫道上。 宋墨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的婢女呢?” “寒霜?”刘志得一怔。 再抬头,只见宋墨正幽幽的盯着他…… 第六百九十二章 见君4 寒霜? 刘志得心头微颤,说句实话,他还真的没反应过来,如今宋墨这么一开口,他忽然就回过神来了。 是啊,寒霜呢? 这丫头是杜双燕的陪嫁,素来伺候在杜双燕左右,主仆二人寸步不离的。 方才宋墨进去用晚膳,这一来一回的这么久时间,那丫头都没有回来,是不是说明杜双燕派她出去做什么事去了? 可是,宫里还有什么事,需要杜双燕亲自差遣贴身丫鬟去做的? 除非这件事,是杜双燕必须做,但又不放心交给别人的…… “奴才这就去查!”刘志得行礼。 宋墨抬步离开,刘志得赶紧去查寒霜的痕迹。 只是,刘志得没想到,居然有人发现,寒霜去了御膳房。 这倒是奇怪了,在宋墨来之前,御膳房早就准备好了杜双燕的晚膳,是以寒霜根本就不用,亲自去一趟御膳房。 都知道,刘志得是皇帝身边的人,他这上下嘴皮子一吧嗒,就能死一票人。 是以,谁也不敢轻易瞒着。 只说是寒霜问了问,宫里的泔水车什么时候出宫,别的就什么都没说。 后来,便走了。 “泔水车?”刘志得不明白,这寒霜问泔水车是什么意思? 御厨连连点头,“是啊!问了之后,她就走了,也没说问了有什么用。” “泔水车?”刘志得面色微沉,“从哪个门出去?” 御厨忙道,“从宫后偏门出去,这条道素来是泔水车进出的,道路狭窄,只能一车通行,平时也没人走,宫门口的侍卫都认得运泔水车的奴才,一般来说不会拦着。” “出去就是宫外?”刘志得没进过御膳房,对于这一块还真是不知道。 御厨点点头,“是,但是偏僻难行,平时谁也不敢来这儿晃荡,毕竟这是宫门口,还有侍卫守着,老百姓也没这个胆子!” “坏了!”刘志得一跺脚,“泔水车走了吗?” 御厨愣了一下,转而喉间滚动,低低的应声,“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应该出了宫……” 闻言,刘志得面色发白,身子有轻微的颤抖。 坏了! 坏了坏了! 这下是真的坏了。 刘志得当下揪住御厨的衣襟,“快点,带我过去!” “是是是!”御厨吓得面色发白,战战兢兢的往外跑。 细长的出宫小道,唯有一车同行,这儿原就没什么人过,所以一眼就看到边了。 站在宫道这边,刘志得面色惨白,“这真是,完犊子了!” “这怎么了?”御厨不明所以。 刘志得疾步朝前走,走着走着便小跑了起来,待其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宫门口,问过了门口的侍卫,才知道泔水车真的已经出宫了。 “检查了吗?”刘志得问。 侍卫点点头,“查过了,桶子里确实是泔水,咱们都是按照规矩做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实际上呢? 来来回回就这么一辆车,面熟得很,往常还能给他们这些守门的侍卫塞点东西,谁还真的去翻什么泔水桶。 臭得要死不说,那味儿一天都消不了…… 但面对盘问,侍卫还是得糊弄一下,免得到时候追究起来,又是渎职之罪,免不得一顿责罚,再加上现如今这个皇帝,杀戮太重,谁敢真的说实话? “泡在泔水桶里出去的?”刘志得狠狠一跺脚,“马上去找人,去追!找到这泔水桶的车夫,务必要连人带车都找出来!” 侍卫颔首,当下回了宫,不多时便带了一小队人,赶紧往外冲。 事已至此,刘志得知道,机会渺茫。 出了皇宫大门,洛长安肯定早就没影了。 即便如此,刘志得还得赶紧回去,跟宋墨汇报消息。 人很有可能已经出了宫,现在去追也未必能追上…… “混账东西,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偷天换日……真当朕是死了吗?”宋墨咬牙切齿。 刘志得行礼,“皇上,奴才已经让人去追了,只是……出了宫之后,怕是人车分离,未必能找到,但也得抱万一的希望。” 希望? 希望很是渺茫,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出了宫,就等于鱼回大海,再想抓住洛长安,可就难了…… “追!”宋墨目色沉冷,周身杀气腾腾,“朕倒要看看,他们长定侯府的人,有多大的能耐。有本事把她弄出去,最好有本事把她藏起来,否则……” 拂袖间,桌案被一掌拍碎。 刘志得跪在地上,压根没敢抬头,这种情况下,谁敢多说什么? 宋墨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长定侯府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把洛长安给弄出了宫。 眼下,洛长安已经落在了杜双奇的手里! 可实际上呢? 车夫驱着泔水车出去之后,拐个弯就有人从路边窜出来,帮着他将泔水桶抬了下去,将里面的人倒出来,快速背上离开。 至于去了何处,车夫不敢也不能问,知道得越多越危险,赶紧把泔水桶放回去,驱车离开。 等着侍卫追上来,为时已晚。 泔水已经被处置,泔水桶全部都空了,你再想找什么线索,早已来不及。 车夫一口否认,自己带了什么人出来。 没人给他作证,但也没人见证。 这件事,终究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没有找到洛长安,而且也不敢大张旗鼓,万一惊动了长定侯府那边,又是一桩麻烦。 夜色沉沉,星空璀璨。 洛长安站在院子里,瞧着冉冉升起的明灯,微微扬起了唇角,“阿绿你看,是明灯!明灯升起来了,真的升起来了,还不止一盏!” “哎呦,可真好看!”绿音公主啃着瓜,咧嘴冲她笑,“你笑得比这明灯……好看多了!” 洛长安轻嗤,“你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我这瓜可甜了,才不屑吃你的酸葡萄!”绿音公主翻个白眼,“我就是觉得,苦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好日子快来了吧?”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没错,明灯起,要变天。” “你家那皇帝,能赢吧?”绿音公主捧着瓜皮,低低的问。 檐下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灯笼,散着点点幽光,就这么星星点点的落在洛长安身上,宛若给她镀了一层金色,真真是好看极了。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眸中星星点点,“他一定能赢!” 第六百九十三章 见君5 “长安?”洛川河站在檐下。 洛长安敛了心神,笑盈盈的朝着洛川河走去,“爹,您看,明灯!” “我看到了!”洛川河扬起头,“明灯起,要变天!不过,整个京陵城的人,应该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洛长安唇角笑意微敛,“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惟愿宋墨不会想太多。”洛川河深吸一口气,“但愿长定侯府的人,光顾着与宋墨争权夺势,而不记得外头还有个皇帝!” 洛长安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想着,应该没事吧?”绿音公主抿唇,这会连瓜都不香了,如果宋烨输了,那么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难熬。 洛川河不吭声,他素来做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努力…… “爹,我相信宋烨!”洛长安还是斩钉截铁,“他筹谋了这么久,肯定是想一击必中,所以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功的。” 洛川河拍了拍她的肩膀,“爹谁也不信,但不能不信自己的心肝宝贝,是不是?” “爹!”洛长安笑了笑。 洛川河叹口气,“今晚,是不敢睡了!” 但凡外头有风吹草动,他们都得尽快藏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且等着,看宋墨如何收场。”洛长安咬着牙,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伤口可以痊愈,但是心里的伤,所受的折辱,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她会永远都记得,宋墨加注在她身上的,那些非人的、卑鄙无耻的折磨。 见着她如此模样,洛川河微微眯起了眸子,“你放心,不只是你,爹也不会放过他!这样一个腌臜东西,爹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嗯!”洛长安点点头。 天空中的明灯,越升越高,终是成了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长定侯府的人赶到了那片空地上,竟是一帮书生在这里咬文嚼字,开什么诗词大会,火光摇曳,明灯闪烁,边上还有不少没有升起的明灯。 题词放飞,一盏接着一盏,瞧着并无任何的不妥。 “怎么,朝廷连这事也管?”有书生上前,极是不屑的瞧着这帮不速之客,“咱们这儿只是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不曾议论朝政,也不曾污蔑过君王,怎么着……还得被抓起来下狱吗?” 军士们也有些愣怔,诚然不屑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手。 最是无用是书生,除了这些风花雪月,干啥啥不行,光知道动嘴皮子,叨叨个没完没了。 今儿,若是把这帮书生给抓了,明儿他们长定侯府的骂名就会传遍整个京陵城,甚至于传出去,全天下都会以为他们长定侯府,不懂文雅,妄自抓人。 军士们面面相觑,终是撤了回去,抓这些人诚然没什么用处,还是回去跟自家主子禀报罢了。 见着这帮讨人嫌的“苍蝇”离去,书生们当即围拢成一团,各自使了眼色,继续题词点灯,这明灯得亮一夜才好。 明灯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天下变,从此太平在人间。 夜色愈沉,京陵城内各处,皆有陌生面孔涌出,逐渐朝着城门口和宫门口聚拢。 繁华依旧,喧嚣依旧。 京陵城还是当初的京陵城,吵闹不休,人来人往。短短的一阵时间,人们早就忘了之前的兵变与慌乱,又恢复了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日子。 “坊主?”底下人低唤。 坊主就埋伏在城门口对面的铺子里,一帮人直勾勾的盯着城门,“其他的门口,可都盯着了?切不可有所闪失。” “您放心,都盯着呢!只要外头有动静,咱们就会拼死打开城门,正的不行,咱可以来偏的,反正那些药早前就是南歌师父留下的,放着也是放着,正好拿来试试!”底下人笑着回答。 坊主低哼一声,“也对,拿这帮不长眼的混账东西,试试药效也不错,谁让他们一个个的凑上来,自个找死!” “可不是嘛!”底下人瞧着不远处的人群,“诶,坊主,那些人是不是也是咱们的帮手?” 坊主犹豫了一下,“公子说了,到时候皇上也会派人动手,我估摸着应该也是咱们的这一边的,反正不是敌人,就是帮手,无外乎是谁,只要目的一致就可以!” “是!”底下人握紧手中的刀剑。 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弓弩,随时准备动手。 一更鼓,敲响之后。 京陵城夜空上忽然“哗啦啦”的飞过一群白鸽,瞬时打破了夜的宁静。 但是最先动起来的,却不是京陵城内,而是皇宫大内。 没了洛长安在身边,宋墨睡得不踏实,干脆就在御书房里待着,看着那些繁琐的折子,一个个说的都是废话,惹他无比心烦。 “皇上!”刘志得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后宫走水了!” 宋墨先是眉心一皱,继而将手里的折子,随手丢在了桌案上,“走水就让人去救火,跟朕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是!”刘志得俯首,“奴才已经着人去救火了。” 宋墨沉着脸,“哪个宫着火?” “皇上,是、是祭坛!”刘志得小心翼翼的开口。 刹那间,宋墨甩了手中的笔杆子,撒腿就往外冲。 别的宫殿,烧了也就烧了,唯独这祭坛不行,费了他多少心思,才能重新捡起活祭之事,他还指望着通过重启活祭,来控制洛长安,迫使她不得不回到自己的身边。 如今祭坛被毁,他便是什么希望都没了,而且还会受到情蛊的反噬。 反噬之痛,历历在目。 最恨的是,如此一来,他离洛长安便是越来越远了…… “护法?”族人低语。 鬼叔冷笑着收了剑,瞧着不远处身负重伤的黑衣人,“成了?” “炸得整个祭坛,灰飞烟灭。”族人忙道,“咱们赶紧撤了吧!” 鬼叔深吸一口气,“让火烧得更旺盛一点吧!最好把这里烧得干干净净,如此一来,就再也不会有人,能通过这些歪门邪道,威胁到少主的安危!” “是!”族人手一挥,一帮人瞬时拿着火把,四处放火,让这场大火烧得更旺盛。 原就是木质墙,被这么一点燃,自是一发不可收拾。 鬼叔提着剑,朝着黑衣男子步步逼近,“就是你,帮着宋墨为非作歹,助纣为虐,害我家少主不浅,今儿你若不死,我如何跟我家少主交代?” “你、你……”黑衣男子吃力的往后退去,“你们先秦一族,假意背叛洛长安?” 鬼叔冷笑,“不这么做,怎么能为我家少主报仇雪恨?” 音落瞬间,手起剑落。 黑衣男子转身想跑,然,为时已晚…… 第六百九十四章 见君6 宋墨赶到的时候,祭坛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木质墙全部坍塌,连血池都被烧干了,到处弥漫着浓郁不散的血腥味,令人闻之作呕。 “混账东西!”火光中,宋墨眦目欲裂,“给朕查!” 敢在宫里放火杀人,不就是摆明了跟他作对吗?宋墨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是!”刘志得转身就跑。 然则,还不到片刻,底下人匆匆忙忙的跟宋墨汇报,“皇上,长乐宫走水!” 刹那间,宋墨的愤怒被彻底点燃。 祭坛已经没了,长乐宫又着了火? 这都叫什么事? 宋墨奔跑在宫道上,远远的就看到,长乐宫燃起的大火,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洛长安丢了,可长乐宫还有她的气息存在,如果连长乐宫都烧了,那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不行,绝对不行! “长安?”宋墨站在宫道上,神情愤怒而又无奈。 宫人们提着水桶,快速的冲进去扑火。 所有人,来来回回的跑,水扑了一桶又一桶,可是杯水车薪,火还在燃烧着,哔哔啵啵的响声,那是木质梁柱被焚烧的声响。 也预示着,彻底的斩断了宋墨跟洛长安的关系。 仿佛过往种种,都是梦幻泡影,是仅属于宋墨一个人的幻影。 “救火,救火!”宋墨歇斯底里,脖颈处青筋凸起。 远远的,杜双燕领着寒霜站在那里,瞧着宋墨发狂的样子,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这个时候来耍深情,会不会太晚了点?” “主子,您说这是谁干的?”寒霜忙问。 杜双燕倒是想一把火烧了长乐宫,奈何还没轮到她动手,这长乐宫便自个着了火,倒也是天助她也。 “谁知道呢?”杜双燕轻哼,“算是梦想破灭了,对了,你那件事可办得仔细?” 寒霜连连点头,“您只管放心,就算皇上派人去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奴婢都安排好了。” “出了宫,那就是天高海阔。”杜双燕深吸一口气,“宋墨不折手段,大兴杀戮,活该他永远得不到心中所爱!” 寒霜道,“刘志得后来还去御膳房询问过,也派人去追了,可这会不还是在这儿灭火?所以主子,您只管放心,他们什么都查不到。” 要不然,宋墨也不至于这么癫狂。 车夫当时就了宫,其后连泔水桶都倒了,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过人?只要车夫咬死不开口,谁都拿他没办法。 “哼,这下子,足够他疯的。”杜双燕最不屑的就是宋墨如此这般,虚情假意的癫狂,“让他疯吧,越疯狂越好,只有这样他才会覆灭。” 语罢,杜双燕拂袖而去。 宋墨的疯癫跟她没关系,怪只怪他自己执念太深,以至于把他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皇上?”刘志得一声喊。 顺着刘志得视线的方向,宋墨瞧见了杜双燕主仆的背影,一双眼眸瞬时红得能滴血。 杜双燕! 长定侯府!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一个个的都在装模作样的,明面上尊他一声皇上,背地里就在剥他的皮,拆他的骨头。 宋墨浑身发颤,扶着墙壁站立,若不是还用得着长定侯府,就凭他们做的这些事,就足以让他将这些腌臜东西,碎尸万段!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篓子出现在宫里,就在他身边,始终是他大意了…… 半空中的明灯越升越高,但也有结束的时候。 明灯在空,火光在宫。 瞧着那些光亮,南歌默默的合上了窗户。 一场好戏,怕是要开场了! 只不过,她也不能这样干坐着等,都到了这个时候,理该为洛长安做点事。 人生在世,难得刺激! 将枕头底下的东西取出,这些都是她原就随身带着的东西,之前贴身藏着,之所以被抓之后也没有拿出来,就是为了等今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活该你们长定侯府要倒霉。”南歌轻嗤,“我也只是顺应天道,你们莫要怪我!哼!” 南歌面色微沉,瞧着这一包包的东西,微微勾起了唇角,“长安啊长安,你可得看看,你师父的本事,免得到时候总觉得你师父我,光会看病不会干大事……” 哼! 杜双奇,长定侯府。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外头真的动起来,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南歌便熄了灯,安安心心的等着。 窗户虚掩着,外头的风不断的从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明灯起,天下变。 尤其是,宫里的火光照亮了京陵城的半边天。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南歌委实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想了想,赶紧附耳贴在门面上,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一个个急急忙忙的跑过去,好像是在说什么,宫里起火了? 起火? 南歌心头一紧,宫里…… 慌忙打开房门,南歌一把拽住跑过去的守卫,“怎么回事?这闹哄哄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火烧房呢?” “南歌师父。”守卫知道,杜双奇对其很是敬重,自然也不敢怠慢,当下行礼解释,“您不知道,这宫里走水了,小侯爷担心有变,就让咱们赶紧进宫去看看。” 南歌忙问,“是哪个宫?” “长乐宫!”守卫回答。 心头咯噔一声,南歌微微绷直了脊背,“长乐宫!” 南歌手一松,守卫赶紧就跑了。 立在眼下,心头惶然。 南歌皱眉瞧着回廊里肆意摇晃的灯笼,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长乐宫?” 那不就是长安之前住过的宫殿? 坊主说了,洛长安现如今住在绿音公主处,那么长乐宫起火又是怎么回事呢? “南歌师父!”杜双奇疾步行来。 南歌当下回过神,“小侯爷,听说宫里起火?还是长乐宫?” “对!”杜双奇点头,“洛长安就在长乐宫里,如今长乐宫起火,保不齐就是宋墨的偷天换日之计!他为了藏起洛长安,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惜,火烧皇宫。 南歌这下有些犹豫了,看样子杜双奇知道长乐宫的事,但是……眼睛一转,计从心来,“小侯爷还不赶紧进宫看看?若是真的是这样,那就该守住各个宫门口,也许宫里藏不住了,宋墨会把人往外送。” 她这么一开口,杜双奇宛若醍醐灌顶,还真的觉得…… 南歌报之一笑,伸手掸去杜双奇肩头的灰尘,“快些去吧,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好!”杜双奇转身就走。 身后,南歌意味深长的笑着。 第六百九十五章 见君7 杜双奇急急忙忙的赶往皇宫,到了宫门前便下令,封锁各个宫门口,然后继续搜宫。 这么一来,倒是把宋墨给彻底惹怒了。 封锁宫门? 这意味着什么? “他当这皇宫是自己家里吗?嗯?”宋墨眦目欲裂,“说封锁宫门,就封锁宫门,他这是想干什么?想趁着这一次宫中走水,所以想谋反不成?” 刘志得岂敢多说什么? 若是双方真的打起来了,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保不齐两败俱伤,保不齐你死我活。 说句实话,刘志得也特别厌恶宋墨,这喜怒无常的帝王,杀人不眨眼,实在是难伺候,可他又不得不依附着宋墨,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若是宋墨真的死了,或者是成为了阶下囚,自己的下场只会比宋墨惨烈千倍万倍。 所以,刘志得不敢出卖宋墨。 “吩咐下去,拦住长定侯府的人,包围栽月宫!”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周身杀气腾腾。 刘志得行礼,“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 这下好了,真是有好戏看了。 长定侯府的人,包围了皇宫;而皇帝的人,则拦住长定侯府的人,还包围了栽月宫。 杜双奇没想到,宋墨这次倒是反应极快,而且居然敢反抗他们? “什么?包围栽月宫?”杜双奇愤然,“他宋墨这是要拿燕儿,来威胁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好你个宋墨!”杜双奇这会也顾不得其他,紧赶着去了栽月宫,他必须先解除威胁,才能放手与宋墨斗一斗。 到了栽月宫门前,果然见着宫中侍卫密布,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整个栽月宫包围得水泄不通。 “小侯爷!”为首的侍卫行礼,“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栽月宫,除非您有皇上的手谕,否则……请您见谅。” 言外之意,就算是你杜双奇,也不能贸贸然进栽月宫。 “呵,连我都不让进?”杜双奇眸中带怒,“真是翻了天了!闪开!” 为首的侍卫哪敢放人进去,赶紧行礼,“请小侯爷见谅,皇命在身,我等……” 还不等他说完,杜双奇忽然拔剑,手起剑落。 刹那间,鲜血迸溅。 所有人都愣了,没想到杜双奇会突然杀人。 这么一来,谁还敢再拦着杜双奇? 杜双奇提着染血的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栽月宫。 一路上,无人敢拦。 只是,他没想到,刘志得居然也在栽月宫里,而且就在杜双燕的寝宫里,也不知道跟杜双燕在说些什么? “小侯爷?”刘志得吓了一跳。 不是让外头的人,拦着了吗? 怎么,没拦住? “你那些个蠢货,能拦得住我吗?”杜双奇冷笑两声。 那一刻,刘志得瞧见了杜双奇手中染血的剑,不由的心头一缩,赶紧行了礼,“奴才叩见小侯爷!皇上原就担心,长乐宫大火会惊扰了娘娘,所以才让奴才来看看情况,既然小侯爷来了,那奴才也就放心的回禀皇上了!” 寒霜咬着牙,“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奴才告退!”刘志得行了礼,转身就想走。 然则下一刻,脖子一凉,杜双奇手中那柄染血的剑,就这么直挺挺的架在了刘志得的脖颈上。 “刘志得,你玩的什么花样,以为我不知道吗?”杜双奇冷笑,“这么快就想回去给宋墨通风报信啊?你问过我了吗?我答应了吗?” 刘志得扑通跪地,眼眶通红,“小侯爷恕罪,奴才、奴才愿意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杜双燕冷笑两声,“刘志得,你方才说了什么话,需要本宫给你复述一遍吗?嗯?这么快就忘了?” 刘志得面色发白,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想着该怎么把这事给圆过去。 “他方才说什么?”杜双奇问。 杜双燕不屑废话,睨了寒霜一眼,“寒霜,你来说。” “是!”寒霜行礼,“小侯爷不知道,方才这人进来,张口便问咱家主子,知不知道长乐宫走水是什么人所为?哟,这不就是怀疑咱们放火吗?” 刘志得的冷汗瞬时就下来了,“不不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的意思是,长乐宫走水,皇上担心有贼人进来,怕是会对您不利,所以让奴才来提醒您!” “是这个意思吗?”寒霜哼哼两声,“您可还说了,长乐宫里的事儿,怕是跟咱栽月宫脱不了干系,保不齐那谁,就是咱们给偷走的!” 刘志得哑口无言。 话说得太早,免不得性命难保。 眼下,就有点现世报的意思。 “长乐宫?”杜双奇明白了,“呵,宋墨自己把人转移了,还想把这事栽赃在长定侯府的头上?好啊,真是反咬一口。” 杜双燕明知故问,“兄长,这事真不是你?”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放火的吗?”杜双奇咬着后槽牙,“是宋墨自己策划了这一切,不过是苦肉计罢了,真是好样的!” 杜双燕与寒霜对视一眼,寒霜当下了悟。 “小侯爷,既是如此,咱就把他扣下,您趁着皇上不备,赶紧去那边看看情况!”寒霜忙开口,这字里行间,都是紧迫感。 杜双奇点点头,的确应该如此。 “好,这人就交给你,我给你留些帮手,你且把他看好了!”杜双奇眯起危险的眸子,是以杜双燕行至一旁说话。 兄妹二人走出了寝殿,留着部下在里面看着刘志得。 “兄长有话说?”杜双燕问。 杜双奇压低了声音,“你仔细着,别留活口。” 闻言,杜双燕心头一怔,倒是没想到,杜双奇居然主动开口,说了这样的话。 “怎么,还没明白?”杜双奇凝眸看她,“这刘志得,是宋墨的左膀右臂,唯有斩断他的臂膀,宋墨才会老老实实的,唯咱们长定侯府所用。” 杜双燕定定的望着他,“兄长的意思是,要把宋墨当成傀儡?” “你以为长定侯府扶他上位是为了什么?真以为稀罕这侯爵?”杜双奇冷笑两声,“燕儿,别傻了,这天底下就没有永远的君臣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还需要我告诉你吗?早晚有一天,宋墨会让这句话变成现实!” 杜双燕抿唇,不语。 “收拾这刘志得,没问题吧?”杜双奇问。 杜双燕点点头,求之不得! “我先去长乐宫看看情况!”杜双奇转身就走,挑了可信的人,放在栽月宫里,任凭杜双燕使唤。 是以今儿,刘志得怕是在劫难逃…… 第六百九十六章 见君8 杜双奇领着人走了,杜双燕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回到寝殿内,杜双燕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地上的刘志得。 “娘娘,娘娘,奴才……”刘志得慌忙磕头,“奴才没有恶意,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请娘娘明鉴!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跟奴才无关啊!” 杜双燕瞧了一眼周围的人,“把他绑起来。” “是!”这些人都是杜双奇留下来的。 小侯爷吩咐过,要听从昭仪娘娘的命令。 寒霜紧忙去拿了绳索过来,“喏!” 待众人将刘志得五花大绑之后,杜双燕便让众人出去了,在寝殿外候着,只留下一柄剑,搁在桌案上放着。 寒霜快速合上了寝殿的大门,然后小心翼翼的捏起了一个花瓶,以防这刘志得不安分。 “刘志得。”杜双燕开口,“你可知道,方才本宫的兄长,与本宫说了什么吗?” 刘志得心头剧颤,面色发白,可他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压根无法动弹,“娘娘?娘娘明鉴啊,奴才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奴才是因为担心娘娘您的周全,才会带着人来栽月宫,保护您啊!” “你这套花言巧语,能哄得了宋墨,却哄不了本宫,因为本宫压根就不相信你。”杜双燕端起手边的杯盏,优雅的浅呷一口,“你带着人去了御膳房,还带着人去追泔水车,你当本宫不知道?” 刘志得浑身冒冷汗,杜双燕这是要秋后算账的节奏? “奴才、奴才是奉命行事。”刘志得忙解释。 杜双燕幽幽的放下手中杯盏,“本宫知道,你这是奉命行事,所以说,你就是皇帝的走狗,是他的鹰爪。” “奴才……”刘志得没法解释这事,毕竟他因为宋墨,而干了不少坏事。 如今秋后算账,在劫难逃。 “刘志得,你跟着宋墨,坏事干尽,好事不做,知不知道宫里的人有多恨你?恨不得你死?”杜双燕目不转瞬的盯着他。 刘志得哪里不知道? 可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不会再恨你,毕竟也没人会再记得你了!”杜双燕扯了扯唇角,徐徐站起身来。 刘志得一听,杜双燕这是动了杀机,是要杀他? “昭仪娘娘饶命,昭仪娘娘饶命,奴才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您,请您网开一面,留奴才一条命,奴才贱命一条,不值得娘娘双手染血!” 杜双燕被他逗笑了,“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看本宫的心情。刘志得,本宫问你,宋墨有没有对洛长安做什么?” “这……”刘志得张了张嘴。 寒霜举起了瓶子,“不说实话,就砸死你!” “皇上对洛长安觊觎已久,既然人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自然是什么都做尽。”刘志得垂着头,如果让宋墨知道,他这般怂样,把什么都说了,估计也是死路一条吧? 杜双燕的面色微沉,“真是无耻!那洛长安昏迷不醒,也是宋墨所为?” “皇上每隔几个时辰,就给洛公子喂药,所以洛公子一直昏迷不醒,只有这样皇上才能留住她在身边。”刘志得声音剧颤。 寒霜切齿,“卑鄙!” “宋墨为了洛长安,还真是手段用尽,居然这么下作。”杜双燕极为不齿宋墨的行径,还口口声声说喜欢,这哪儿是喜欢,分明是折磨。 刘志得磕头,“昭仪娘娘,奴才该说的都说了,您行行好,放过奴才一条命吧!” “那本宫再问你,宋墨可有什么退路?”杜双燕眯起危险的眸子,“比如说,跟西域的暗自联络,跟南渊的联络。” 刘志得心神一颤,“奴才、奴才不知道,奴才只知道,皇上近来特别喜欢去承和宫,宠幸和贵妃。” 这事杜双燕早就知道,还用得着他说。 “看样子,你也没什么利用价值。”杜双燕叹口气,“兄长说了,杀人灭口,留不得你!刘志得,是你自己不要命,怪不得本宫!” 刘志得面色发白,浑身抖如筛糠,“昭仪娘娘饶命,昭仪娘娘饶命!奴才、奴才还有很多的利用价值,比如说皇上其实想通过祭坛来控制洛长安,可是今夜,被大火焚烧的不只是长乐宫,还有祭坛!” “什么什么?”寒霜没听明白,“什么祭坛?” 刘志得知道,杜双燕多多少少是跟洛长安有情,所以便抓住这一点,可劲的往下挖。 “洛长安的身上,被皇上种下了情蛊,这两身蛊相互呼应,所是无法取出,就会羁绊一生,同生共死!”刘志得急得冷汗涔涔,“可是洛公子不喜欢皇上,一直想跑,所以皇上就打算用活人来祭祀,如此一来就能加强情蛊的羁绊,彻底的控制洛长安的神志。” 杜双燕喉间滚动,怒目圆睁,“你们敢这么做?” “可惜,祭坛被焚,皇上的计划又失败了!”刘志得忙道,“昭仪娘娘要是不信,奴才可以带着您去看看那个祭坛。” 杜双燕咬牙切齿。 “哼,就算如此,祭坛已经被焚毁,我们还去看什么呢?”寒霜还算是清醒,“说来说去,你其实就是想跑而已。刘志得,你当咱们都是傻子呢?任由你糊弄。” 刘志得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真的真的,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昭仪娘娘要是不信,奴才还可以告诉您其他的事儿,只要娘娘能放奴才一条生路,奴才保证,肯定会离开京陵城,走得远远的。” “刘志得!”杜双燕提着剑,瞧着锋利无比的剑刃,“有些人,是不配活着的。从本宫被宋墨凌辱之后,本宫便明白了这个道理。世间人心凉薄,若是连那点温暖都不能护住,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刘志得显然没明白杜双燕的话,世间温暖? 什么温暖? 直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身子骤冷,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杜双燕为什么要问那一句,宋墨有没有欺负洛长安。 “你、你对洛长安……动了、动了情……”刘志得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杀气腾腾的杜双燕。 冷剑穿胸而过,鲜血瞬时涌出。 刘志得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杜双燕拔出剑的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 逃过了太师府一难,逃过了宋烨和洛长安的追捕,没想到临了临了的,他居然是死在杜双燕的手里?人生际遇,真是一言难尽…… “没了你这左膀右臂,我看他宋墨怎么办!”杜双燕冷哼。 外头愈发闹腾,好像是……打起来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见君9 “主子,死了!”寒霜确定刘志得死了,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杜双燕点点头,“那就好!” 她旋即丢了手中染血的剑,转身朝着寝殿大门口走去。 寝殿大门打开。 杜双燕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的望着外头的守卫,“把尸体清理了,顺便把地面打扫干净,本宫可不希望这肮脏的东西,染了本宫的地方。” “是!”守卫行礼。 刘志得的确是死了,被守卫抬了出去,连地面上的血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待寝殿内外被处理干净,杜双燕还站在檐下。 今晚的夜,似乎特别长。 看看那檐下的宫灯,被风吹得肆意摇晃,泛着那样凉薄的寒芒,真是让人越看越惊悚,越看心里越发凉。 不管她做了什么,还是不做什么,这辈子似乎就困在这宫里,永远都没有解脱的机会。 看这高高的宫墙,困锁一生而不得自由。 “主子?”寒霜低唤,将披肩覆在她身上,“夜里凉,心也凉,还是穿暖和些为好。” 杜双燕回过神来,“可都准备好了吗?” “您只管放心。”寒霜低语,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确信无人,这才继续开口,“宫门口也都打点妥当,到时候如果真的乱起来,咱们就能第一时间离开。” 杜双燕颔首,“洛长安那边……” “暂时不敢往宫内传消息,您若是出去了,咱们就可以去看看情况。”寒霜低低的说。 杜双燕深吸一口气,“如此也好。” “外头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头。”寒霜道,“您听听,这声音不像是长定侯府,也不像是宫内的侍卫在跑,倒像是打起来了!” 闻言,杜双燕回过神来。 仔细的听了听,还真是…… “走!”杜双燕抬步朝着墙边走去。 寒霜仔细的搀着她,“主子,您小心点,要不,还是让奴婢上去吧?” “没事!”杜双燕攀上了一旁的假山,这才勉力的登上了墙头。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是……”杜双燕骇然,不敢置信的瞧着墙外头的动静。 打起来了? 等等,怎么有种自相残杀的感觉? 乱套了! 简直乱套了! “主子,怎么了?”寒霜站在墙下,自然瞧不见外头的动静,急得团团转,“外头怎么回事?” 杜双燕还在发愣,听得寒霜的声音,幽幽的回过神来,仿佛有些迟滞,“寒霜,可能咱们现在就要走了!” “现在?”寒霜不解。 杜双燕慌忙爬了下来,大步流星的朝着寝殿走去,“走!” “主子,怎么了?”关上寝殿大门,寒霜颇为不解。 杜双燕从衣柜中取出了两套宫女服,“先换衣服!” “是!”寒霜也不敢犹豫,既然主子说是时机到了,那她就当作是时机到了罢! 杜双燕换衣服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外头,肯定不是长定侯府和宋墨的人,我瞧着,应该是宋烨的人……起兵了!” 闻言,寒霜愣在当场,“皇上回来了?” “肯定是的。”杜双燕道,“有宫女、有太监、有侍卫,一个个功夫不弱,这不是动起来了,又是什么呢?” 寒霜还在痴愣,“皇上回来了!” “别犹豫了,赶紧的!”杜双燕催促。 寒霜这才醒过神来,手脚麻利的换好宫女的衣裳。 主仆二人自然不可能走前门,背上包袱,麻溜的从后门离开,这个计划已经酝酿了很久,平素没事的时候,二人就偷摸着演一遍。 出了后门,寒霜才惊觉,自家主子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这宫里只要是个人,都能拿起刀剑跟宫内的军士械斗。 一时间,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 “走!”杜双燕带着寒霜,沿着墙角走,九曲十八弯的,哪儿人多就避开哪儿,哪儿交战就躲开哪儿。 偌大的皇宫,要走出去还真的不容易。 眼见着到了宫门口,却有大批的军士在厮杀,分不清楚谁是谁,只瞧着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刺眼的鲜血。 于这样黑寂的夜里,四下弥漫着浓郁不散的血腥味,到处都是厮杀声和叫喊声,震耳欲聋的器械交战声。 饶是杜双燕,亦是心惊胆战。 闹不好,自己会横尸当场,到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兴许都没人发现她的尸体。 “主子?”寒霜吓得连声音都变了。 小丫头哪儿见过这场面? 即便是太师府谋反,还有宋墨篡位,她们都是的躲在了栽月宫里,未曾现身,没能亲眼看见过那些厮杀的场面。 如今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感受自然是不同的。 “别怕!”杜双燕拽着她往边上跑,“我们从偏门出去,一定可以离开的!” 寒霜眼眶发红,跟着杜双燕没命的跑。 这个时候,偏门亦是乱做一团,好在她们早就安排了人,在宫外头接应。 宫女、奴才往外跑,这是每次兵变都能见着的事情,军士早已见怪不怪。 趁着空档,杜双燕握住寒霜的手,疯似的冲向宫门。 这一次,她们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冲出宫门的那一瞬,杜双燕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活了。 宫外的空气,都是香甜的滋味。 她不记得有多久,没为自己活过了? “主子,别愣着了,快走啊!”寒霜这会倒是醒过神来了,匆匆忙忙的推搡了杜双燕一把。 杜双燕醒过神,领着寒霜撒腿就跑。 皇宫,再也不来了! 二人趁着夜色,跑出了皇宫,后面的厮杀声依旧震耳欲聋,绵绵不绝。 可这些,都跟她们没关系了。 出了宫不远,便有一辆马车在阴暗处的树下等着。 “主子,快些上车!”寒霜搀着杜双燕上了马车,“走!” 马车当即扬长而去。 坐在马车上,杜双燕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心里发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实处。 “主子,我们自由了!”寒霜哽咽,带着浓郁的哭腔。 杜双燕红了眼眶,忽然就低头捂住了脸,发出了低哑的呜咽。 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主子,您该高兴才是。”寒霜拭泪,“咱们终于可以摆脱那些利用和阴谋,可以好好的做我们自己了!主子,别哭!” 杜双燕泣不成声,掩面抽泣。 “主子,咱们看过了洛公子之后,就离开京陵城,从此以后山高海阔,再也不回来了!”寒霜又哭又笑,“您说这样,好不好?” 杜双燕抬起头,满脸是泪,狠狠的点头,“好!” 离开京陵城,离开这些阴谋诡计,好好的为自己活一回…… 马车,在农家小院前停下。 寒霜搀着杜双燕下了马车,二人快速朝着屋内走去。 哪知刚开门…… “小心!” 第六百九十八章 见君10 寒霜这一声喊,终究是喊得太晚了,以至于她眼睁睁的看着门后的那柄短刃,扎进了自家主子的肚子里。 血,瞬时喷涌而出。 杜双燕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日。 逃出了皇宫,逃离了父兄的掌控,没想到却终究没能逃过阎王爷的勾魂夺门锁,以至于她终是逃不出这京陵城。 身子砰然倒地的瞬间,寒霜第一反应抱住了她,双双跌坐在地上。 杜双燕不敢置信的睁着眼睛,瞧着眼前的陌生面孔,“不对,你、你不是洛长安!” “你到底是谁?”寒霜红着眼,“你到底是谁?” 叶芷兰早已撕去了皮面,露出了本来面目,手中的短刃还淌着血,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睨着杜双燕主仆二人。 “我、我认得你了,你是……”杜双燕勉力撑起身子,血却不断的从指缝间涌出,“你是御史王大人的女儿!” 就是早前,要指给临王的那位姑娘,但是后来,这位王姑娘选择了南林侯府世子。 杜双燕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逢着叶芷兰。 蓦地,杜双燕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洛长安呢?你把她怎么样了?她人呢?”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原是之前的泔水车车夫,已经被叶芷兰刺杀在地,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估摸着是凶多吉少了。 “洛长安?哈哈哈哈,洛长安啊!”叶芷兰眦目欲裂,“我说呢,你为什么这么千辛万苦的把我从宫里偷出来,不惜与宋墨那畜生翻脸,果然是为了洛长安那个狗贼!” 杜双燕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到了这会,如果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她就活该被蠢死。 “你是假的!”杜双燕靠在寒霜的怀中,“哈哈哈哈,你根本不是洛长安,所以一直以来,宋墨糟践和欺负的,都是你,不是洛长安!不是她!不是她!” 叶芷兰眦目欲裂,尤其是杜双燕提到了宋墨糟践她之事。 一直以来,宋墨都拿她当洛长安使唤,她虽然伤重,且被喂了药所以没能睁开眼,可她脑子却是分外清醒,以至于宋墨对她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能清清楚楚的体会,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叶芷兰恨,恨不能杀了宋墨,杀了刘志得那个狗东西。 可她没办法,除了欺凌杜双燕主仆,叶芷兰什么都做不了。 “你给我闭嘴,你给我闭嘴!”叶芷兰发了疯似的嘶吼,“不管怎样,你们都死定了,谁敢救洛长安,谁就是与我为敌!” 寒霜红着眼,“这件事与洛公子有何关系?我家主子救你出火坑,你还恩将仇报,真正不是东西的畜生,是你是你!说起来,你跟那些人根本没有区别,都是没有心肝的东西!” “谁帮洛长安,我就杀了谁!”叶芷兰目露凶光,“洛长安难受,宋墨就会跟着难受,所以……即便你们救了我,又能如何?杀了你们,会让洛长安这辈子都陷在愧疚的自责之中。” 杜双燕呼吸微促,“寒霜,你快走,她疯了!” “主子?”寒霜岂能独自逃生,当下搀起了杜双燕,“要走一起走,主子,奴婢誓死与您在一处!” 叶芷兰冷笑两声,“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今儿你们都得死,毕竟你们知道得太多了,我得让你们彻底闭上嘴,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杀人灭口,你可真能做得出来!”杜双燕知道,叶芷兰为什么要杀她们。 因为她们揭穿了“假冒洛长安”之事,如此一来,叶芷兰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南林侯府有任何的牵扯。 南林侯府,高门宅邸,怎么会要这么一个女子。 残花败柳,心狠手辣。 为人,不齿! “只有你们死了,真假洛长安的事情,才会彻底的被遮掩过去。”叶芷兰直勾勾的盯着杜双燕主仆,“今儿,你们必须死!” 音落瞬间,叶芷兰疯似的冲过来。 “走!”杜双燕一把推开寒霜,“快走!” 下一刻,杜双燕直接扑向了叶芷兰,到底是将门虎女,虽然挨了一刀子,可力气还在。 叶芷兰没有防备,当下被掀翻在地。 寒霜是想过来的,哪知叶芷兰反手又是一刀扎进了杜双燕的心口。 血,瞬时从杜双燕的嘴里喷涌而出。 “跑!”杜双燕张着嘴,回望着寒霜,“快!” 寒霜流着泪,撒腿就跑。 叶芷兰手上有刀,杜双燕已经不行了,如果寒霜再不跑,只怕这件事再也无人知晓。 “撒手!”叶芷兰死命的拉扯着杜双燕的手。 奈何杜双燕即便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护着寒霜逃离,死死的攥着叶芷兰握刀的手,怎么都不能放手。 “找死!”叶芷兰终于翻了个身。 下一刻,刀子拔出,又狠狠的没入了杜双燕的身子。 一下,两下,三下…… 叶芷兰就跟疯了似的,杀人杀红了眼睛,没命似的捅着杜双燕,即便她已经一动不动,即便她已经气息全无。 许是累了,叶芷兰浑身是血的站起来,持着染血的刀子,跌跌撞撞的往外冲。 想跑? 外头现在这么乱,寒霜想跑也不可能跑出京陵城,而且叶芷兰肯定,这贱丫头肯定是要去找真正的洛长安,通风报信吧? 又或者,去找长定侯府的人,毕竟杜双燕既是宫里的昭仪,又是长定侯府的人。 叶芷兰咬着牙,她就不信,寒霜长久在宫里伺候,压根对京陵城不熟悉,还能逃出这京陵城?这里,谁也没她熟门熟路。 事实上,寒霜真的没跑远。 如叶芷兰所言,她对京陵城真的一点都不熟悉,绕了一圈也只是胡乱的跑,又加上心惊胆战,此刻的寒霜简直快崩溃了。 蓦地,寒霜瞧见了不远处的叶芷兰,当下捂住了嘴,撒腿就往边上的巷子里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只要能活下来,活下来就好。 小姐不能白死,主子的仇不能不报! 可是,寒霜不知道还能跑哪儿去。 许是叶芷兰也瞧见了寒霜,一溜烟的就钻进了巷子里。 听得身后传来了“嗒嗒嗒”的脚步声,寒霜面色骤变,撒腿就跑,绝对不能让叶芷兰抓到,不能死在她手里。 寒霜,还要为主子报仇呢! 谁知,她刚跑到巷子口,身后的脚步声亦已经追到。 寒霜骇然瞪大眼睛…… 第六百九十九章 见君11 叶芷兰追到了巷子口,恰大批的军士从这儿跑过去,她当下愣了愣,再回过神来,只见着火光缭乱。 城门口方向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是有人打开了城门? 诚然,如此。 坊主带着江湖人,连同早早埋伏在城门口附近的探子,齐心协力的打开了城门,大批的勤王大军从城外涌入。 蜂拥而至的军士,让城内乱作一团。 来不及抵抗的,慌忙弃械投降;想要抵抗的,当场格杀勿论。 战争,从来就不是仁慈者的游戏,谁的刀子硬,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快,是南林侯府的军士,快跑!” 街道上,有人高喊着。 叶芷兰手里的短刃,“咣当”一声落地。 南林侯府? 是世子爷来了吗? 想了想,叶芷兰赶紧躲在了街旁的廊柱后面,想要看清楚,来者到底是谁。 京陵城内外乱做一团,老百姓闭门不出,谁也不敢探头。 外头,厮杀一片。 刀刃碰撞之音,不绝于耳。 火光窜起,烧红了京陵城的半边天。 偌大的京陵城,历经了数次的兵变,已然千疮百孔,繁华被火光所取代,奢靡被战乱所替代,曾经的纸醉金迷,成了如今的提心吊胆。 因为城门被打开,大批的军士源源不断的往内涌。 谁也不清楚,谁正谁邪。 “世子!”叶芷兰站在马下,瞧着骑在马背上,俊俏的南林侯府世子——赵安。 美人垂泪,娇柔可人。 “芷兰?”赵安愣了愣,一时间还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瞧见了叶芷兰。 思及此处,赵安赶紧翻身下马,睨一眼叶芷兰浑身的血色,不由的心神一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血?” “家没了!”叶芷兰泣不成声,站在火光中何其楚楚,“我拼死才能逃出来,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我……“ 赵安赶紧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仔细的覆在她身上,“别说了,来人,先带着叶姑娘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等平了这乱贼再说。” “世子?”叶芷兰垂着头。 赵安抱了抱她,“没事了,安全了,我的人一定会保你周全,你下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便罢了!” “嗯!”叶芷兰连连点头,“你可定要小心,宫里乱作一团,听说宋墨那狗贼阴狠毒辣,诡计多端。” 赵安点头,报之一笑,“任凭他诡计多端,失道者寡助,他的好日子到头了!等着,我会为你报仇,为王家报仇!” “多谢世子!”叶芷兰行礼。 赵安翻身上马,“走!” 叶芷兰被人带走,这会倒是真的安全了。 有南林侯府的军士在,她不用再东躲西藏,但问题是…… 寒霜在哪? 再者,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己这身子,该怎么才能瞒得过南林侯府的人? 别的都可以换新的,可以弥补,可女儿家的身子,该如何弥补?回去之后,大概要先点上假的“守宫砂”再说,否则…… 到了这会,叶芷兰满脑子都是如何能骗过赵家,骗过南林侯府。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会的寒霜,已经跪在了绿音公主的面前,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你是说,那个什么什么兰的,杀了你家主子?”绿音公主诧异,“你家主子不是长定侯府的人,宫里的昭仪娘娘吗?叶芷兰,怎么敢?” 寒霜很是庆幸,能得高人指点,敲开了公主府的大门,得到了生的机会。 “主子以为长乐宫里躺着的,是洛公子,就花了心思,把洛公子偷出来,借由泔水车出宫的机会,把人送出了宫,谁知道……”寒霜泣不成声,“谁知道偷出来的居然是叶芷兰那个贱人。” 这事,绿音公主知道, 偷天换日,原本就是她们做的事儿。 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害死了杜双燕,于情于理,绿音公主都有些心虚和内疚的。 “叶芷兰说,杀了我们就能灭口,她在宫里被宋墨狗贼欺辱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而且我家主子若是死了,那就是为洛公子死的,能让洛公子内疚一生。只要洛公子痛苦,宋墨狗贼也会跟着痛苦!”寒霜泪流满面,“她杀了我家主子!” 洛长安站在门后,听着院子里寒霜说的那些事,恨得咬牙切齿,掩在袖中的拳头,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 叶芷兰! 你伤我,我无所谓。 可杜双燕因我而死,这笔账我就得跟你算!血债当由血来还,你且给我等着,我洛长安若不弄死你,就不叫洛长安! “简直是毒妇!”绿音公主虽然跟杜双燕没什么交情,但想着杜双燕重情重义,为了洛长安而惨遭毒手,也是义愤填膺,恨得咬牙切齿,“这叶芷兰敢动长安的人,待事情结束,看我不扒了她的皮,你且放心,有我绿音在,一定要宰了这毒妇!” 寒霜哭得不能自己,“奴婢跑出来,独自逃生,就是不想让叶芷兰这贱人,阴谋得逞,如果这件事没人知道,我家主子就白死了!” “你做得对!”绿音公主搀着她起来,“到了这儿,就安全了,她叶芷兰敢进来,我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寒霜行礼,“多谢公主!” “长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儿你家主子因为长安而死,我岂能袖手旁观,你在这里好好躲着,这件事……你是最后的人证。”绿音公主低声开口,“一定要活着,否则就看不到,为你家主子申冤报仇的那一天了!” 寒霜连连点头,“嗯!” “对了,你说高人,谁?”绿音公主问。 寒霜想了想,“黑衣蒙面的,瞧不清楚,在巷子里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救了奴婢,给奴婢指了路,奴婢根本找不到这儿,恐怕早就糟了叶芷兰的毒手。” “高人?”绿音公主摸着下巴,“黑衣蒙面?不过,他既然能帮你,说明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那也是好事,至少是友非敌!” 寒霜拭泪,“公主,到时候能不能给奴婢一次机会?主子是为了救奴婢,才惨遭毒手的,奴婢想要亲手解决那个贱人!” “放心吧,你会有这个机会的!”绿音公主拍拍她的肩膀,“来人,带寒霜姑娘去厢房休息!” 底下人行了礼,“是!寒霜姑娘,这边请!” 寒霜抹着眼泪,跟着人离开。 待寒霜离开,绿音公主转回房间,推开门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洛长安。 小妮子面色黑沉得吓人,周身杀气腾腾的。 “都,听见了?”绿音公主问。 歌儿点点头,“一字不漏!” 第七百章 见君12 “这笔账,我肯定是要跟叶芷兰算的!”洛长安咬牙切齿,气呼呼的行至桌案旁,拂袖间,桌案上的茶几“哗啦啦”的碎了一地,“是我的缘故,是我!”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得先忍耐,等到宋烨夺回了天下,到时候要杀要剐的,还怕她一个叶芷兰吗?”绿音公主摁住了洛长安的手腕,“为这样一个贱人而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你说,人心怎么可以坏到这样的地步?杜双燕再不济,那也救了她出火坑,把她从宫里带出来,你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杀了她?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人心本自私,是相爷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所以你不懂,外头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绿音公主拽着她坐下,“看看百花,再看看我,这不就是有了鲜明的对比。亲生父母尚且区别对待自己的孩子,何况外人呢?” 洛长安狠狠的闭了闭眼,心中意难平。 “没事了!”绿音公主笑了笑,“连兵变都历经了两次,还有什么事不能淡定的?我知道,这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你只能接受。” 歌儿也跟着劝慰,“是啊公子,咱们如今能做的,就是等到皇上夺回天下,再找这叶芷兰,为杜昭仪报仇。” “这仇,我一定会报!”洛长安斩钉截铁。 叶芷兰,你且等着吧! 不过眼下,还有一桩事得去办。 那就是,为杜双燕收尸。 若是真的论就起来,杜双燕也是为了救她洛长安,而被误杀,死得委实冤屈,得好好的安葬她,不能让她的尸身无人收拾,丢弃乱葬岗。 “公子放心,这事交给奴婢去办!”歌儿忙道,“奴婢一定会好好安葬杜昭仪的。” 洛长安点点头,交给歌儿去办,她自然是放心。 “去吧!”绿音公主低语。 歌儿行了礼,快速离开。 “放心吧。”绿音公主拍拍她的手背,“歌儿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洛长安没吭声,办得再稳妥,人也回不了了,“她此生最大的愿望,是离开皇宫,离开长定侯府的束缚,活出自己,活得自由自在。” 可现在,洛长安也不知道,算不算彻底的自由? 离开了皇宫,也不再受长定侯府的羁绊。 但是,终是丢了卿卿性命…… 洛长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思绪万千。 见状,绿音公主便也没敢吭声,只管默默作陪。 外头那么乱,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人闯进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只能安心等待着,仅此而已罢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与外头的躁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烛花哔哔啵啵的,偶尔炸开一两声,继而又归于平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 宫内乱做一团,刘志得被杀,尸体在栽月宫被人发现,而栽月宫的主子杜双燕与其奴婢寒霜,早已不知所踪。 宋墨气急,恨不能将这帮乱臣贼子撕成碎片,大概连他自己都忘了,不久之前,他也是靠着这样的手段,夺得皇位,成了皇帝。 “皇上,长定侯府的人已经撤出了宫禁,宫外的叛军已经闯入了皇宫,您还是赶紧撤吧!”底下人慌了神。 宋墨瞧着刘志得的尸体,狠狠的闭了闭眼,“撤!” 识时务者为俊杰,长定侯府的人都撤了,留着他们的人在这里负隅顽抗,只会成为困兽之斗。 宋墨,没那么愚蠢。 “走!”宋墨率先离开栽月宫。 虽然宋墨不得人心,可早前培植的势力还在,这些暗卫会拼死护着他,离开皇宫。 从洛川河“丢失”开始,宋墨就觉得事情特别不对劲,一个接一个的从他手里逃走,一件接一件的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宋墨是从御膳房后厨的,进出泔水车的通道离开的。 来时大张旗鼓,胜券在握。 走时悄无声息,狼狈不堪。 只是,宋墨没想到,出了宫门便遇见了自己真正的死对头。 “宋烨!”宋墨咬牙切齿。 暗卫围拢在他身边,拔剑相向,但一时间又无法突出重围。 “宋墨!”宋烨翻身下马,早就在这儿等着他了,“朕等你很久了!” 宋墨眦目欲裂,“你居然还活着,还敢出现在这儿?” “临王殿下都敢自称为朕,坐在皇位上那么久,那朕为何不敢出现在这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的天下,朕的皇宫,朕如何来不得?”宋烨长身如玉。 都是穿过龙袍的人,可这气势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矜贵无双,不怒自威。 一个狼狈落魄,龇牙咧嘴。 人与人,终究是有很大区别的,哪怕是一个爹生的。 “当初就不该心软,应该早点让你死在地下城。”宋墨咬着后槽牙,“不过,宋烨,你真的觉得自己赢了吗?” 宋烨像是瞧笑话一般瞧着他,“宋墨,不管朕是不是赢了,看看你身后的宫闱大火,你都是输。这,似乎已经没有疑问了吧?” “你!”宋墨呼吸微促,“你引狼入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南林侯府会变成第二个长定侯府,你驱了狼引了虎,还有什么可得意的?不管是再当一次傀儡罢了!” 扫一眼周遭的境况,宋墨满脑子都是该如何杀出重围? 活着,才能东山再起! “宋墨,你以为人人都与杜家父子一般,狼子野心?与你这般,忘恩负义?”赵安冷笑着从后面走出,“臣叩见皇上!” 宋烨报之一笑,“免礼。” “皇上,皇宫内的叛贼,很快就可以清剿干净,宫外的长定侯府大军,亦全部被控制,眼下只要抓住长定侯父子,京陵城内外的局势,便可完全掌握在您的手里!”赵安毕恭毕敬的汇报。 宋烨目光凉薄的睨着宋墨,“听仔细了?听明白了?宋墨,你已经是丧家之犬,在劫难逃!” “宋墨狗贼,你还不束手就缚?”赵安厉喝。 宋墨面容狰狞,五官近乎扭曲,“认输?不可能!宋烨,我才是皇帝,才是北凉之主,凭什么事事都让你占尽风头?从小到大,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谁也不会在意我的存在!我恨!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宋烨定定的瞧着他,俊眸微眯…… 第七百零一章 见君13 “你恨朕?”宋烨冷笑两声,“宋墨,你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不清楚吗?恨朕,有用吗?这些年,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外头城里了离恨天,自己当了阁主,好事不干,坏事做绝,这都是你们造的孽!” 宋墨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可能当得了丧家犬呢?即便我今日输了,可你呢?你难道没输过?成败不过是一时的,我早晚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除了掠夺朕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宋墨,这些年朕待你不薄,可你什么都没学会,光学会了仇视一切。”宋烨冷笑两声,“日子过得很苦吧?因为你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爱是什么样子,你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当一个人!” 宋墨恨不能冲上去,让宋烨彻底从世上消失。 有宋烨一日,他宋墨就没有出头的那天,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目光,都不会在他身上停留。 “人?”宋墨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这里面……就藏着一个人,宋烨,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吧?” 宋烨面色微恙。 “明白了?”宋墨朗声大笑,“可惜了,就在这段时间,我重启了活祭,也就是说,洛长安再也不属于你了!” 宋烨沉着脸。 别的倒是罢了,唯有这洛长安是宋烨的软肋,是他致命的弱点。 “我与长安耳鬓厮磨了这么久,不知道她……” 还不待宋墨说完,宋烨冷声厉喝,当场呵斥,“你闭嘴!” “恼了?”宋墨笑了,笑得何其得意,“生气了?可惜啊,晚了!” 宋烨站在那里,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 “洛长安,已经是我的人,我们日夜纠缠在一起,对于她的身子,我可能比你更熟悉。”宋墨幽幽的望着她,那一刻的他,如同胜利者一般,高高在上,耀武扬威。 赵安上前一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上!”宋烨一声低喝。 众人一拥而上。 刹那间,刀光剑影。 “主子,快走!”底下人疾呼。 场面,乱作一团。 宋烨站在人群里,望着对面的宋墨。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然则,最是无情帝王家。 越是同根生,越是急于相煎。 赵安纵身而起,直扑宋墨而去,“乱贼!” “小心!”宋烨低呼。 赵安功夫不弱,但比起宋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墨是谁? 筹谋这么多年,蓄谋已久,能创立离恨天,自命为阁主,自然是武艺高强,这些年的江湖游历,他汲取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功夫精髓,自成一体,功夫阴狠毒辣至极。 赵安哪里是他对手,手中剑“砰”的一声被宋墨折断,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肩头已经狠狠的挨了一掌,身子骤然飞出。 拂袖间,宋墨将断剑一掌挥出,直逼赵安而去。 “世子?” “世子!” 说时迟那时快,宋烨飞身而起,一掌震飞了断剑,稳稳的接住了赵安,落回地面。 “保护好赵世子!”宋烨推开赵安。 宋墨冷笑,“你终于出手了!” “你不就是想跟朕一较高低吗?好,朕给你机会!”宋烨拂袖而上。 赵安捂着肩头,被底下人搀着,眼见着宋烨冲了上去,当下面色骤变,“皇上?快,护驾!护驾!” 可是,两大高手对战,哪里是寻常人能近身的? 强大的掌风,强劲的内力。 呼啸而过的寒风,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赵安杵在原地,看得一愣一愣的,还真别说,皇帝这功夫可比他强多了,不,是强了,百倍,千倍,万倍。 回过神来,赵安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不能光看着。 “来人,诛杀乱贼。”赵安一声低喝。 底下人仿佛受到了皇帝的鼓舞,瞬时振奋,一个个蜂拥而上,宛若猛虎下山。 厮杀声,震耳欲聋,响彻苍穹。 黑夜,遮去了血色,遮不去浓郁的血腥味。 宋墨与宋烨打得难舍难分,这是宋墨第一次跟宋烨,正儿八经的,毫无身份遮掩的交手,作为兄弟站在一处,生死相搏。 “宋烨,就算你是皇帝又如何?你终究还是输了!”宋墨眦目欲裂,“洛长安已经是我的了,说不定她的肚子里,早就揣着我的种了,你饶是现在赢我又能如何?她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洛长安了!哈哈哈哈……” 宋烨不屑与他计较,他太清楚长乐宫里躺着的那位,到底是不是洛长安? 呵,真正的跳梁小丑,不外如是。 掌风相对,宋墨骤然被震飞出去,身子狠狠的撞在了树干上,偏头便吐了口血出来,一张脸瞬时惨白如纸。 他站在那里,喉间弥漫着浓郁的腥甜。 很显然,宋烨的功夫在他之上。 宋墨吃了亏,自然是不会罢休。 可宋烨输就输在,太光明正大了。 宋墨是谁,当了大半辈子的鼹鼠,岂是毫无退路之人,宋烨这一掌直接将宋墨送出了包围圈,落地的那一瞬,宋烨自个也后悔了。 可惜,为时已晚。 宋墨骤然翻身,只听得“扑通”一声响。 黑夜里翻起的水花,便是最好的见证。 “快!”赵安疾呼,“快追!” 夜里的护城河,漆黑一片,哪里还能看的见半点宋墨的身影。 “追!”赵安提着剑,“断然不能让这厮跑了,快……” 放虎归山,终究为患。 宋墨就是元凶巨恶,今儿若不能铲除他,来日必定后患无穷!所以,赵安绝对不会放过宋墨,这厮阴狠毒辣,谁知道若不死,会不会卷土重来? 北凉历经数次兵变,再也经不起动乱了。 宋墨,必须死! “追!”宋烨眯起危险的眸子。 夜风吹皱了江面,放眼望去,哪儿还有宋墨的踪影。 宋烨面色沉冷的站在护城河边,咬紧了牙根。 大意了…… “皇上!”底下人快速上前汇报,“长定侯已经被控制,但是小侯爷杜双奇不见踪影,咱们已经派人全城搜捕!” 宋烨下令,“搜,不可放过一人!” “是!” 撒网一般,全城搜捕。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日的高高在上,如今的丧家之犬。 长定侯府的人,已经全部被扣住。 唯有小侯爷杜双奇不知所踪,但城门口业已控制,他肯定还在城内,绝对出不了城。 当务之急,是抓住宋墨和杜双奇。 “请皇上入宫。”赵安行礼,“先稳住时局和人心。” 宋烨瞧了一眼护城河,终是拂袖而去。 宋墨,我们走着瞧…… 第七百零二章 见君14 宫内外,传出了宋烨重新入主宫禁的消息。 一时间,百官振奋,士气鼓舞。 杜双奇逃离,宋墨不知所踪。 这两大罪魁祸首若不能抓捕归案,终究是后患无穷,但如此一来,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洛川河欢喜的进了门,“长安!” “爹!”洛长安早就在屋内候着了,听得动静,赶紧冲出了房门,“爹,外头情形如何?宫里有什么动静吗?” 洛川河笑了笑,“我就知道,女大不中留。” “爹!”洛长安娇嗔着,快速挽住了洛川河的胳膊,“爹,快说快说,外头到底如何了?” 洛川河坐定,歌儿赶紧奉茶,“相爷,喝茶!” “外头的状况,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也就是说,皇上已经重新掌控住了整个京陵城,速度委实快得很。”洛川河喝了口水。 洛长安欣喜若狂,“那就是说,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何止啊!”洛川河笑道,“很快就能接你进宫。” 洛长安点点头,忽然问,“爹,那宋墨呢?” “这……”洛川河心神一震,眉眼间凝着些许担虑之色,“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情,宋墨和杜双奇这二人,跑了,现在朝廷的人正在满大街的找他们,可以确定的是,人还在城内,一定没有跑出去!” 绿音公主手一抖,指尖的核桃“吧嗒”落在了桌案上,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那就是说,我们得仔细着,否则撞上了这两人,还得惹出大麻烦来?”绿音公主面色铁青,“是这个意思吗?” 洛川河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这下好了,完了完了!”绿音公主直挠头,“早前知道宋墨在宫里,他在明,我们在暗,如今颠倒了一下,该轮到咱们提心吊胆了!” 可不是嘛,若然是逢着杜双奇也就罢了,但要是遇见宋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墨能一手创建离恨天,又能建造地下城,且谋划改朝换代,自然是心狠手辣最甚,若是让他见着洛长安,还不得惹出大乱子?! “我会尽快跟皇上提起,悄悄的送你入宫。”洛川河面色微沉,“宋墨在城内乱窜,城内不安全,所以还是进宫为好,至少宫里有皇上在,宋墨也不敢再回宫。” 绿音公主连连点头,“长安,你还是进宫去吧,宫外不太平,要是再碰到宋墨,那就真的是倒霉到家了!” “成吧!”洛长安也不是矫情的人,“虽然我不喜欢进宫,现如今这宫里头也是乱糟糟的,去了宋烨也不能陪我,但是为了让你们放心,我还是会乖乖的进宫里待着,等到天下太平,我再溜出来透透气!” 洛川河松了口气,“你且收拾一下,我会进宫去看情况,若是皇上觉得此事可行,就让他来安排,最好能悄悄的,不惊动任何,免得走漏了风声。” “好!”洛长安点头。 洛川河起身,“百废待兴,我不能在这儿久留,得赶紧进宫去,帮着皇上处理这些乱糟糟的事情。” “爹要小心!”洛长安忙道,“简丰身子尚未痊愈,不能跟在您的左右,您可不能大意!” 提起简丰,洛川河幽然叹口气。 至少,简丰还活着。 人活着就好,别的,也就不求了。 “放心吧,爹身边一直跟着人,不会有事。”洛川河拍了拍洛长安的肩膀,抬眸望着绿音公主,“烦劳公主留着心,这两日肯定还得乱一乱,没有必要切不可轻易冒头,我会多派人在府内驻扎,若是有什么动静,你们就大声喊,宁可打草惊蛇。” 绿音公主知道,宋烨既能夺回皇位,那么局势对他们而言,是极为有利的,打草惊蛇虽然会放跑那些腌臜东西,但总好过他们伤了自个和长安。 “放心吧!”绿音公主谨记,“我都记着呢!” 洛川河抬步往外走,边走边吩咐手底下的人,“悄悄的,调一队人过来,务必守住这公主府,若有人敢擅闯,格杀勿论!” “是!”底下人行礼。 必须绝对保证,公子和公主的安全! 待洛川河走后,洛长安立在门前台阶上,瞧着外头黑压压的天空。 夜色迷蒙,血腥味浓重。 如今,早已没了闪烁明灯,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宋墨居然跑了!”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我还等着扒他的皮呢!” 绿音公主将核桃递给她,“急什么,只要这天下还是宋烨的,宋墨这狗贼就跑不出你的手掌心,一个丧家之犬罢了,能掀什么风浪?” “你不知道,宋墨有多丧心病狂。”洛长安撇撇嘴,“这人就是个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绿音公主其实心里也发怵,这宋墨的确是个疯子,为权力而疯狂,为洛长安而疯癫。 不管是权力还是洛长安,一旦落在他手里,最终结果只能玉石俱焚! 这事,可得仔细着! “听说这一次,南林侯府出了大力,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第二个长定侯府?”歌儿低低的开口。 洛长安摇摇头,“宋烨吃过一次亏,而且我觉得,他那一次吃亏可能不是真的想吃亏,只是没想到宋墨还弄了个地下城,所以失算了!” “你的意思是,上一次皇帝是特意让长定侯府的人掺合进来,借着长定侯府的手,平了太师府,继而撮使长定侯府与宋墨合作,将这二人一网打尽?”绿音公主跟着洛长安久了,脑子反应得倒是越发快速。 歌儿愣怔,“所以勤王大军才能在数日内聚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定侯府和宋墨那狗贼,一网打尽?” 要不然,如何能解释,此番的反扑如此顺利? 连宋墨和长定侯府都没有查到,关于勤王大军的痕迹,大军就已经入了城,且计划得如此周密,这绝对不是幸运与偶然。 所有的幸运,都是蓄谋已久的……未雨绸缪。 “可能从太师府谋反开始,宋烨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罢?”洛长安叹口气,“不过,他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给我透露,真是气死个人了!” 绿音公主笑道,“许是怕你太过担心,干脆就不告诉你,如此一来,对你也好!” “我爹不也被蒙在鼓里了吗?”洛长安翻个白眼,“他这是防着我丞相府呢!” 歌儿轻笑,“若是相爷知道,那您不也就知道了吗?” “我……”洛长安眨巴着眼睛,愣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这倒,也是! 不瞬,便有一小队人,悄悄的从后门入…… 第七百零四章 有热闹不凑,天理不容 黑夜,总会过去。 黎明,带来生的希望。 歌儿进来的时候,只瞧着自家公子站在窗口位置,也不知道是昨夜没睡呢?还是今儿起得太早了? “公子?”歌儿将水盆放下,“晨起天凉,您在这窗口边站着,可得仔细着身子,莫要着凉!” 洛长安回过神来看她,“昨夜,他来过了。” “谁?”歌儿刚拧了帕子,冷不丁僵住,“您是说皇上?” 洛长安点点头,“是,来看我!” “宫里如今还在清算,一大早的文武百官都上朝去了,皇上还能记挂着您,偷偷的出宫看您,可真是将您当成命一样疼着!”歌儿笑着将帕子递上。 洛长安笑了笑,低低的应了声,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对了,我之前让你查,那个叶芷兰在哪,你可有消息?” “公子放心,奴婢一直留心着,当天夜里说是被南林侯府的人带走了,但奴婢不敢轻举妄动。”有了长定侯府为先例,如今的歌儿也是谨慎得很。 长定侯府那样心狠手辣,难保这南林侯府不会…… “你找个由头,让人把叶芷兰诓出来!”洛长安冷着脸,“我会带着寒霜,在风月楼等着她。” 歌儿一怔,“公子,您这是决定要动手了?可是,南林侯府那边,怕是不好应付,万一这叶芷兰动了手脚,惹得世子……会不会对皇上不利?” “你且放心,我既然让你下手,自然是有把握的!”洛长安幽然吐出一口气,“这笔账,搁在我心里太久了,若是再不出手,我自己都得憋死了!” 歌儿行礼,“您先洗漱,奴婢这就去安排。” “好!”洛长安摆摆手,兀自洗漱。 不多时,绿音公主便带着人,送了早点进屋。 “我瞧见你让歌儿出去办差了,怎么了?”绿音公主坐定。 洛长安洗漱完毕,瞧了瞧梳妆镜里的自己,微微眯起了眸子,“不是有一笔账还没收回来吗?所以我让她去安排了一下。” 一听说要讨债,绿音公主先是一怔,俄而便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叶芷兰?” “这么一笔血债,我搁在心里不舒坦。”洛长安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兀自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绿音公主点点头,“讨债是应该的,只是……你确定,不会影响到当下的时局吗?” “你是怕南林侯府又是第二个长定侯府吧?”洛长安鼓着腮帮子,“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此前已经问过宋烨的意思,他的意思很明确,我想怎么做就这么做,南林侯府与长定侯府是不同的。” 绿音公主委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长定侯府就弄得天翻地覆,这要是再来一次,怕是谁都吃不消。 “话是这么说,但究竟如何,谁又能知?”绿音公主如今是不太敢相信这些个,手握兵权的猴子猴孙。 毕竟这两次,闹起来的可不就是他们吗? “横竖这笔账,我是要清算的。”洛长安喝了口汤,“我把人约在风月楼,你可要去凑热闹?” 绿音公主横了她一眼,“这种好事,我岂能不去?” “赶紧吃吧,回头给你看一出好戏!”洛长安坏坏的笑着。 绿音公主一怔,“怎么,不是面对面的对质?” “这面对面的,万一她砌词狡辩,我岂非麻烦?”洛长安摆摆手,“我可不想跟这样的毒妇,起什么争执,回头还侮了我的耳朵,令人厌烦。” 如此一来,绿音公主倒是不明白了,“若不正面对质,你当如何?” “她既然敢跟我来阴的,借着我这副皮面要让我痛苦万分,我便也要让她美梦做碎,让她得了希望又绝望到底!”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目色阴鸷。 借着她的皮面,干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她就得让叶芷兰付出应有的代价。 听得这话,绿音公主愣愣的瞧着洛长安良久,好半天也没想明白了,洛长安要用什么办法去收拾叶芷兰? 待用完了早饭,洛长安取出皮面,转身去更衣。 即便现在已经安全,可宋墨和杜双奇没有被抓住,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着装完毕,歌儿亦是回来了。 “公子?”歌儿拭去额角的汗珠子,欢欢喜喜的进门,“公子您看,这是谁来了?” 洛长安松了松腰带,头也没抬,“谁啊?” “没心肝的东西!”南歌笑骂,“师父丢了也不见找,也不怕天打雷劈?” 洛长安一怔,旋即笑出声来,“师父!” “哟,这是要去哪?”南歌不解,打量着洛长安这副打扮,料她多半是要出去,当下拧起了眉头,“我可是听说,宋墨还没被抓住呢!” 洛长安点点头,拢了拢衣襟,又照了照镜子,确定没什么异常,这才应声,“我知道,所以才会这般出门。” “你出门作甚?”南歌忙问, 绿音公主打了个岔,“讨债!” 南歌:“……”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欠了这洛小公子的债? “师父来得正好,可要一起玩?”洛长安笑问。 南歌眉头跳了跳,得,这丫头要使坏?! 乔装易容,不过是信手拈来的把戏,南歌也没含糊,横竖眼下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溜达也好,顺便护着点这丫头,免得她又闯祸。 或者,被宋墨发现。 “杜双奇那头,你倒是不用担心,仔细宋墨便罢了!”出门前,南歌幽幽的开口。 洛长安不是很明白这个意思,“为什么?” “杜双奇进宫之前,我在他身上弄了点东西,估摸着就三五日的光景,便会全身溃烂,必死无疑。”南歌轻嗤,“长定侯府的人,竟是敢把我关在大牢里,我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洛长安嘿嘿笑着,“真不愧是我师父,够阴够狠,我喜欢!” “少废话,不是要去风月楼?”南歌率先往前走,“路上同我说说情况,到底是要讨谁家的债?” 洛长安当下攀上马车,“进来说!” 师徒二人,连同绿音公主一道进了马车,车轱辘碾着青石板,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稍瞬,马车便停在了风月楼的后巷内。 早前因为宋墨缘故,风月楼里的女子皆逃散躲藏,后来风声过去,宋墨自以为洛长安已经在身边,便也没再计较风月楼之事。 是以,这些女子便快速聚拢归来,风月楼亦是重新开张。 当然,私底下少不得洛长安添补的银子,否则哪儿能这么快修整完毕。 “小公子!”妈妈行礼,“请!” 第七百零五章 叶姑娘,意下如何? 洛长安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雅间,眼下还没到风月楼的时辰,所以楼内还是静悄悄的。 听闻洛长安来了,胭脂姑娘赶紧端着瓜果点心进了门。 “公子?”胭脂笑了笑,“怎么今儿……” 洛长安瞧了一眼自身,“办点差事,不过到时候得闹一场。” “闹吧闹吧!”胭脂瞧了妈妈一眼,“这些日子,闹得还少吗?不差这一次。何况这是公子自个出手,咱还得凑热闹呢!”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这回,我是来讨债的,这笔血债不能白白便宜了她!” “歌儿姑娘之前就提过两句。”老妈子忙开口,“咱们都知道,说是那人为了您而丢了命,且死相极为惨烈,还是个女儿家……咱们这儿也是为那位姑娘抱不平呢!” 洛长安点点头,“人都安排好了?” “您放心,歌儿姑娘来的时候都说了,咱们早就安排妥当了。”胭脂放下手中的碟子,“只是咱们这地方,寻常姑娘家怕是不会过来,您肯定她能过来?” 洛长安轻嗤,“她要想当南林侯府的世子妃,就得把知情的人斩尽杀绝,寒霜在我手里,她能不过来吗?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倒也是够狠毒的!”老妈子感慨,“都说男儿为了权势,不惜昧了良心,如今瞧着,女人狠起来也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洛长安嗑着瓜子,“想当南林侯府的世子妃,呵,先得把我朋友的性命,还回来!” “那便等着吧!”老妈子笑道,“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因必有果,她呀……跑不了!” 洛长安转头望着绿音公主,“你到时候就躲帘子那头,记得别出声,要不然人家连你一块灭口,我可不负责!” “哟哟哟,说得好像我会站着让她砍似的,有本事让她冲我来,看我不拧断她的脖子!”绿音公主满脸不屑。 洛长安继续嗑着瓜子,“你们待会可都得藏好了!” “是!” 众人应声,快速退下。 约莫是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外头便传来了动静,胭脂急急忙忙的跑进门,“公子,人来了,此刻已经进了后院。” 绿音公主和歌儿赶紧起身,藏在了帘子后的内间,免得让人瞧见。 不瞬,叶芷兰便惴惴不安的出现在了门口。 “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洛长安呷一口清酒,努力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怒火。 天晓得,见着叶芷兰的那一瞬间,她是多想冲上去,拧下这毒妇的脑袋,以祭奠杜双燕的在天之灵。 叶芷兰小心翼翼的进门,确定屋内没有旁人,这才松了口气,合上了房门。 心下微沉,坐下来的时候,叶芷兰小心翼翼的掩了掩袖子。 洛长安为她斟了一杯酒,“银子可都带来了?” “你只是要银子?”叶芷兰自然不太相信,满脸狐疑的望着眼前的陌生人,“我似乎不曾见过你,又如何能相信你?” 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牛肉往嘴里塞,“你若不信,也不会来这风月楼里见我!又或者,你是想见见寒霜姑娘?” 提起寒霜的时候,叶芷兰显然变了脸色。 “寒霜姑娘如今在我这里,过得极好!”洛长安又道,“只是,寒霜姑娘的心情不大好,心心念念着,想要去南林侯府,找世子爷说点什么,幸好被我拦下了!” 听得这话,叶芷兰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什么?” “叶姑娘不必担心,人在我手里,我若不放手,她自然是不可能去南林侯府的。”洛长安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她,“不过,若是我这心里不高兴,那可就不一定了!” 叶芷兰做贼心虚,紧了紧袖中的短刃,许是见着洛长安太过老江湖,这一时半会的还真不敢轻易动手。 “你要一万两银子,若是换做以前,我倒也能给你凑一凑,可现在我身无分文,家族覆没,上哪给你找这么多银子?”叶芷兰呼吸微促。 洛长安笑了笑,“就因为知道叶姑娘的现状,我才会只开一小口,若是以前,没有十万两银子,咱可不会……答应!” “十万两?”叶芷兰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站起来,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长安嚼着嘴里的酱牛肉,“你杀人的时候,我都瞧见了,连杜昭仪的尸身,都是我收的……哦,还有你们说的那些话,啧啧啧,真是不堪入耳啊!” 叶芷兰心慌意乱,真的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瞧见,并且听到…… “真没想到,南林侯府的世子爷,居然会挑了这么个世子妃,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世子爷会作何感想?”洛长安故意顿了顿,“如此一来,你这世子妃怕也当不成了吧?” 叶芷兰眸色陡戾,“一万两便一万两,我今儿没带银子,只是来验证真假,你得给我时间才行。这样吧,我先陪你喝杯酒,等我回去之后就给你凑齐银子,你看如何?” “好啊!”洛长安笑盈盈的回答,睨了一眼自己手边的空杯盏,“还愣着干什么?斟酒啊!叶姑娘花容月貌,有你斟酒作陪,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闻言,叶芷兰小心翼翼的上前。 提起杯盏的时候,叶芷兰默默的看了洛长安一眼,见着她只顾着吃肉,好似并不那么在意,当下敛眸斟酒。 只是,斟满酒杯之后,她的小拇指指甲,悄悄的磕了一下酒杯边缘,这动作很轻很自然,当然……除了她自个,便也没人能瞧见。 “公子,请!”叶芷兰举杯。 洛长安眉心微蹙,煞有其事的瞧着她。 “怎么了?”叶芷兰心慌。 莫不是,被这厮看出了什么? “既然是陪我一道喝酒,为何只有一杯?”洛长安勾唇笑得邪性,“不如这样吧,你先喝一杯,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叶姑娘意下如何?” 叶芷兰:“!!” “怎么,不愿?”洛长安挑眉看她,“莫不是叶姑娘在这酒中做了什么手脚?” 叶芷兰脊背发凉,握着杯盏的手都有些轻微的颤。 下一刻,她冷不丁将杯盏搁在了桌案上,“你爱喝不喝,我这就去筹银子,但愿你说话算话,若是你敢骗我,仔细我让你死无全尸。” “叶姑娘只要给足了银子,咱们肯定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但你若是没能凑足银子,那咱可就不好说了!”洛长安阴测测的开口,“叶姑娘知道我这意思!” 叶芷兰银牙紧咬,“好!” 垂眸间,陡然掠过一丝寒戾。 第七百零六章 世子,可都听明白了? 刹那间,寒光乍现。 所幸洛长安反应迅速,当下身子一瞥,稳稳的扣住了叶芷兰的手腕。 明晃晃的短刃,再烛光里散着幽光。 “原来叶姑娘是有备而来?”洛长安呵笑两声,“有杜昭仪的事情在先,你以为我会真的相信叶姑娘的信用?” 叶芷兰被狠狠推到在地,一抬头,依旧是那张杀气腾腾的容脸。 “舍命不舍财,倒也真是难得!”洛长安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想杀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音落,洛长安陡一击掌。 寒霜快速从外头进来,只一眼倒地的叶芷兰,登时怒火中烧,眸色猩红,恨不能将其剥皮拆骨,碎尸万断。 可歌儿姑娘说了,不能坏了洛公子的计划! 思及此处,寒霜只能强忍住内心深处的恨意,微微挺直了腰杆,攥紧了袖中拳头。 “老相识了,打个招呼?”洛长安笑盈盈的开口,“寒霜姑娘,应该认得她吧?” 寒霜咬着牙,“就算是化成灰,我也会记得这丑陋无比的脸!” “那就好!”洛长安负手而立,“叶姑娘应该也认得寒霜,毕竟是你的手里跑出去的活口。不过,眼下人就在你跟前,你却动不了她,想来这心里头,是又着急又窝得慌吧?” 叶芷兰从地上爬起来,明晃晃的短刃重新握在手里,如洛长安所言,她如今是又着急又窝得慌,可她没办法,显然是有些局促。 “外头都是风月楼的护院,你在这动手,是不是有点嫌命太长了?知不知道我一声喊,外头的人冲进来,当下便能逮着你!你说你爹好歹也是御使大夫,就算人不在了,这家教也该在,何况叶姑娘是要当世子妃的人,竟也敢持刀杀人,这青天白日的,还没个王法了?”洛长安摇摇头。 瞧着她脸上的不屑与嘲讽,叶芷兰只觉得怒火中烧,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洛长安对此不屑一顾,她玩刀子的时候,叶芷兰还在玩泥巴呢! “叶姑娘,刀子握得太紧了,会硌着您这娇嫩的纤纤玉手。”洛长安勾唇冷笑,“想杀人?是想杀了我呢?还是先杀寒霜姑娘?” 寒霜袖中双拳紧握,“以叶姑娘这般本事,想来是两个都要杀,毕竟杀人灭口这事,叶姑娘也不是头一回了,想必轻车熟路得很!只可怜了我家主子,就这样惨死在你这贱人的手里,死得何其冤屈!如果不是她,你此刻还在宫里,跟宋墨狗贼同床共枕,情意绵绵呢!” “你给我闭嘴!”叶芷兰眦目欲裂。 这件事,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大的痛苦所在。 若是让南林侯府的人知道,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侯府大门半步,甚至于还被天下人嗤笑,如此一来,她哪里还有颜面活下去? 所以,眼前这两人,都得死! “闭嘴?死人方可闭嘴,活着的人怎么可能闭嘴呢?”洛长安笑得凉凉的,“叶姑娘,您可得想好了,这件事该如何善了?我这一人也就是一万两,可如今再加上寒霜姑娘,那就得两万两,一分都不能少!” 叶芷兰瞪大眼睛,“你、你不是说……” “现在是两个人了,要是再让人听到,那估计代价更大,三万两,四万两,五万两……”洛长安双手环胸,摸着下巴思忖,“这样下去的话,怕是整个南林侯府的库银,都不够你花销的!” 叶芷兰面如土色,“你们别欺人太甚!” “你都敢杀人了,还怕欺人?”洛长安笑声刺耳,“不如这样,你要真是觉得咱们欺负你了,就让世子爷进来评评理,看看这道理是在谁这一边?” 叶芷兰骇然瞪大眼睛,“你少拿世子来吓唬我,我告诉你,我叶芷兰不吃这一套。好啊,不就是两万两银子吗?拿了银子之后,你们就滚出京陵城,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就是说,杀杜昭仪这桩恶事,您是认下了?”洛长安偏着脑袋看她,“是吗?” 叶芷兰没有开口,站在原地,恶狠狠的瞪着这两人。 两万两银子,还真敢开口! 这两万银子都足够买他们的命了,她又不是傻子,这两人拿了银子尝到了甜头,以后还会持续的来找她要银子花。 后患无穷的事情,叶芷兰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眼下,她得稳住眼前这两人。 “好!”叶芷兰咬着牙,“明儿这个时候,城门外小树林,我会把银子给你们,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错过了时机,我可不会再等你们!” 洛长安笑了笑,“好啊,你肯承认,也肯出钱,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一言为定!”叶芷兰抬步就走。 然则刚迈出房门,她当场石化,愣在了那里,不敢置信的望着站在门外的人。 “世子爷可都听清楚,听明白了吗?”洛长安双手叉腰,笑盈盈的站在门内,“您千挑万选的,未过门的世子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若是您还不信,我可以让人把尸体抬回来,让您亲眼看看,她杀人的时候有多心狠手辣!” 寒霜扑通跪地,“世子千岁,奴婢虽然卑贱,却也要拼死为自家主子求个公道,主子的尸体被收敛,可是……尸身上,千疮百孔,已经被这叶芷兰用刀子给戳烂了!就这样的蛇蝎之人,还能活在这世上,试问天下间,可还有天理?” 语罢,寒霜“咚咚咚”的直磕头。 赵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说实话,当初父亲为自己挑了这位世子妃的时候,他也是满意的,虽然不是自个挑的,但叶芷兰家世清白,生得端正,行为举止更是温柔端庄,瞧着不像是……不像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可现在,里面的那些对话,就跟刀尖似的,扎在了他的心口上。 说没有情义,那是假的,这么久的相处,他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即便叶家覆没,他也没想过要退婚,但是现在……大失所望。 所谓的温柔端庄是假象,骨子里的心狠手辣才是真的!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洛长安尾音拖长,幽幽的望着叶芷兰发笑,“嗯?” 叶芷兰回过神来,手一抖,短刃“咣当”落地。 花容失色,唇亦发白。 “世、世子……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叶芷兰慌张的望着地上的短刃,直接扑进了赵安的怀里,“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赵安立在那里,音色低冷,“好,我便给你时间,看你如何解释?” 寒霜红着眼,含着泪望着洛长安,难道…… 第七百零七章 他们污蔑我,请世子做主! 两个大夫足以,稳婆先上。 叶芷兰自然是不愿意的,这一检查,岂非露馅? “我这守宫砂还在,你们岂能如此污蔑于我?”叶芷兰当即捋起了袖子,梨花带雨的面上,漾开清晰的愤怒之色,好像洛长安真的污蔑了她,以至于她受尽了委屈。 守宫砂? 歌儿当下愣了愣,怎么还有守宫砂呢? “这胭脂倒是不错,不过再好的胭脂,亦是遇水则融,要不给叶姑娘擦擦?”洛长安不慌不忙的开口。 说着,她冲着一旁的稳婆使了个眼色。 稳婆当下得令,二话不说就拽住了叶芷兰的胳膊,“呸!” 冷不丁一口水下去,稳婆狠狠的搓着叶芷兰的守宫砂。 得,瞬时模糊一片。 刹那间,守宫砂消弭无踪。 “哟,叶姑娘的守宫砂,怎么说没就没了?难道您这守宫砂,分白天黑夜的?白日里消失,夜里出现?动不动就玩失踪?这守宫砂未免太奇特了些!”洛长安冷嘲热讽,“世子爷,您挑的世子妃,可真够有趣的!” 赵安的脸色,算是黑沉到了极点。 想他赵家门楣,南林侯府,皆是铁铮铮的汉子,一个个忠正耿直,不屑弄虚作假,如今这叶芷兰居然…… 可见,那杜昭仪之事,多半是真的! 叶芷兰眼见着是瞒不过了,当下跪地,“世子救我,世子救我……我冤,我冤啊……” “带下去!”洛长安道。 风月楼的护院赶紧上前,直接将拽着赵安不放的叶芷兰拖了下去。 房门一关,紧接着便是叶芷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不要,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是御使大夫家的小姐,你们怎么敢?世子,世子……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能忍心,纵容他们这样欺凌我?世子……” 可任凭她怎么哭喊,赵安都不为所动。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洛长安摸着自个的下巴,“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都到了这地步,人证物证都在,她还要如此砌词狡辩,可见这人啊……一点都不老实!” 赵安不得不承认,此番真的是自己瞎了眼。 “世子,公子!”稳婆先行出来,“姑娘早就不是姑娘,绝对不是完璧之身,所以守宫砂是假的,而且老妇人瞧着……她……” 赵安喉间滚动,更觉得颜面扫地,“说就是了,还有比这更可笑之事吗?” “而且老妇人检查了一番,只觉得叶姑娘近期有行房的痕迹,约莫就这几日。”稳婆低低的回答,可一字一句,都说得分外清楚。 最近几日便有行房的痕迹? 这意味着什么? “叶芷兰在回到世子爷身边之前,还跟别的男人有过春宵?”洛长安皱了皱眉,“莫不是与宋墨吧?” 赵安的脸色,黑沉到了极点,“还有呢?” “叶姑娘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稳婆道,“具体的,还得听大夫的。” 这话刚说完,房门打开,两位大夫先后走出了房间,护院快速进去,将面如死灰的叶芷兰拖了出来。 是的,拖出来! 此时此刻的叶芷兰,已经瘫软成一滩烂泥,再也没勇气站直,要知道,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 别的倒也罢了,还能胡扯一通,只要赵安肯相信她,她就有把握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扭转时局,可是身上的痕迹,却是她无能为力的。 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消除,宋墨留在她身上的……所有痕迹! 此时此刻,她恨! 恨宋墨! 恨洛长安! 如果不是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她便会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妃,荣耀万千,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得宛若丧家之犬? “世子!”两位大夫双双行礼。 赵安的嗓音都有些发涩,“说吧!” 还有什么,是他承受不住的? 赵安冷眼睨着叶芷兰,瞧着她这副样子,已然明白了一切。 原以为的贤良淑德,端庄温柔,没想到都是假象,遮不住骨子里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这样的蛇蝎毒妇,怎配进他赵家大门? “这位姑娘已经怀有身孕,不过脉象不稳,还是初期。” 这话,就像是一块巨石,打在了水面上,瞬时激起万层浪。 别说是赵安,饶是叶芷兰自己,都跟着愣在了当场。 她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的玩完了…… 有孕? 怎么会有孕呢? 若自己有孕,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孩子是宋墨的,宋墨终究将他的痕迹,以最耻辱的方式,狠狠的留在了她的身上。 叶芷兰瘫坐在地,神情呆滞,“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怎么可能怀上孩子?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人说不可信,可多找几个!两位大夫不可信,再来两个也行!”洛长安挑了眉眼,“世子需要再来几位大夫,佐证这件事吗?” 赵安哪里还能答得上来,紧了紧手中剑,黑着脸拂袖而去。 这个时候,还有必要佐证吗? “世子?世子!”叶芷兰疾呼,“您不能不管我,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我是南林侯府未来的世子妃!” 赵安顿住脚步。 寒霜的心,顿时高高提起,难道这南林侯府世子,因为颜面之事,要遮掩过这件事? 若是如此,主子岂非冤死? 哪知,赵安狠狠闭了闭眼,幽幽的吐出一句话,“她是你们的了,随你们处置!” 说完这句话,赵安再也没有回头,大步流星的离开。 这件事,他再也不会过问。 叶芷兰是生是死,都跟他不再有任何的关系。 洛长安勾唇笑得邪冷,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叶芷兰曾经还抱有希望,在赵安顿住脚步的时候,可听到他那句话,她便知道,南林侯府放弃她了,赵安也放弃她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叶芷兰哭着喊着,“世子?世子?” 可她还来不及去追,已经被风月楼的护院死死的拖住。 “还想去哪?”老妈子扯了扯唇角,“进了我这风月楼,还想当什么世子妃,真是痴心妄想!” 大夫行了礼,“公子,告辞!” “歌儿,送两位大夫出去!”洛长安吩咐。 歌儿行礼,“是!两位大夫,这边请!” 叶芷兰回眸,恶狠狠的望着洛长安,“是你,都是你的阴谋,都是你!” “阴谋?”洛长安琢磨着,“还真别说,的确有点意思!” 叶芷兰仿佛回过味儿来了,“你……作假!” 第七百零八章 一共十五刀 “这怎么能说是作假呢?”洛长安摇摇头,“只是因果循环,恶有恶报而已。你既然如此狠毒,那我对付你的时候,自然也要用狠毒的法子,比如说……假孕!” 叶芷兰瞧着自己的肚子,“我没有怀孕,我没有怀上宋墨的孩子!” “就这么些日子,哪儿能呢!”洛长安笑了笑,“不过是串通大夫,在赵世子的面前,坐实了你的罪证而已,你还真以为自己有这福气呢?就你这样的人,活该断子绝孙,理该无后而终。” 叶芷兰疯癫般的挣扎着,“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杜双燕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洛长安一挥手,老妈子旋即带着护院等人离开,走廊里瞬时清空。 就在叶芷兰得了自由,即将扑上来的瞬间,稳婆忽然出手。 一枚银针扎在了叶芷兰的肩头,刹那间身子麻痹,登时跪在地上,愣是爬不起来。 “怎么回事?”叶芷兰想要挣扎,奈何身子一动,便疼得浑身无法动弹,额角的冷汗瞬时涔涔而下,“你们、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稳婆冷笑两声,“就这么个东西,还能让你们这般大费周章,浪费我这一根针,我都觉得不值得,太不划算!回头还得洗洗,免得脏了我这救死扶伤的银针!” 语罢,稳婆撕下了面上的皮面,就这么凉凉的睨着眼前叶芷兰,“动不了就对了,我这银针啊,祖传的,一针下去,阎王爷也得乖乖听话!” “师父,与她废这么多话作甚?”洛长安缓步近前,瞧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芷兰,“你不是问,杜双燕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那我现在就让你死个明白,叶芷兰,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音落,洛长安撕下皮面。 叶芷兰骇然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就是洛长安本尊。 “不好意思,让你吓着了!”洛长安勾唇冷笑,“洛长安就是我,我就是洛长安,一个不留神,就要你的命!” 叶芷兰面如土色,“洛长安?你居然就是洛长安!” “要不然呢?”洛长安呵笑两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也要为寒霜做主吧?寒霜被救的时候,听得你干的这些事,你可知道我有多恨?”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种恨意,真是足以毁天灭地。 “叶芷兰,你太狠毒了!”洛长安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官宦世家出来的女子,居然还会这般心狠手辣,真是让我惊叹,原来好笋也会出歹竹!” 叶芷兰眦目欲裂,“洛长安,杜双燕就是为你死的,你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咬牙切齿的恨我?洛长安,你该觉得愧疚,为此愧疚一生!” “公子不必愧疚,我家主子是自愿的。”寒霜上前,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叶芷兰的面上,“该为此付出代价的,是你这个贱人!你害了我家主子,害她死得这般惨,我恨不能……” 歌儿拦住了寒霜,“别急,这么杀了她,你主子的仇,只能算是报了一半,太便宜她了!” “那我……”寒霜红着眼。 歌儿笑了笑,“人都在这儿了,不着急!” “你捅了杜昭仪这么多刀,想必当时很痛快吧?”洛长安双手抵在栏杆处,瞧着底下空荡荡大堂,“杀人,泄愤,如今报应不爽,你也该还债了!” 叶芷兰咬着牙,“还债?人都死了,就算杀了我,能让杜双燕活过来?洛长安,你这辈子都得背负着这一条人命,是因为你,我才会杀了她!你不知道吧?她临死前还死死的缠着我,生怕那丫鬟不能跑出去报信,到时候你会死在我手里!” 洛长安闭了闭眼。 “她待你倒是真的实心实意的,只可惜,她遇到了我!”叶芷兰笑得诡异,“谁帮着你,谁就得死!他们死了,你很伤心吧?难过而内疚,愧疚一生!” 洛长安回眸看她,“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至少我还能活着去弥补,但你没机会了,你只能一天天的接近死亡,一天天的偿还你欠下的血债!”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叶芷兰都到了这地步,自知没有活路,死就死吧,反正南林侯府也不会要她,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已经无望。 与其过得猪狗不如,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惜,洛长安不会这么便宜了她。 “我算过了,你足足扎了杜昭仪十五刀,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得挨上十五刀。”洛长安幽幽的望着她,“我不会让你死的,就这么杀了你,不足以告慰杜昭仪的在天之灵。我会让寒霜盯着你,每天十五刀,一刀都不能少。” 叶芷兰骇然瞪大眸子,惊恐的望着眼前的洛长安。 “我会用上好的药汤,吊着你的命,不让你这么快就死了。”洛长安睨了寒霜一眼,“以后这重责大任,可就交给你了!十五刀,一刀不能多,一刀不能少,我会派专门的人,过来替她行刑。” 寒霜扑通跪地,“奴婢替我家主子,谢过洛公子大恩!” “起来吧!以后你就负责盯着她,我倒要看看,她这一身的好皮囊,能扛多久?”洛长安勾唇,笑得凉凉的,“说书的先生之前提过,说是有人能扛上数月,甚至于小半年没问题,想必叶姑娘贱皮贱肉的,不会让我失望!” 叶芷兰呼吸急促,“你、你好狠毒!” “狠毒也毒不过你,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洛长安睨了南歌一眼,“师父,到时候可得有劳您了!勾了她的舌头,免得她咬舌自尽,弄得脏兮兮的。其后用汤药吊着她,天材地宝,丞相府乃至于宫里,都供得起!” 南歌双手环胸,笑得冷蔑,“没问题,我会拼尽一身的医术,保她性命,能保多久就保多久,一定让她舒舒服服的……苟延残喘!” “很好!”洛长安睨了歌儿一眼,“这风月楼的后面,有个地窖,常年没什么用,如今倒是可以好好的修葺一番,毕竟是御使大夫家的小姐,可不能亏待了她。” 歌儿点头,“公子放心,早就备下了,就是要委屈寒霜姑娘,她若不死,你就得……” “她只要活着一日,我便日夜盯着她。”寒霜接过话茬,双手握拳,指关节青白至极。 总算,可以为主子报仇了…… 第七百零九章 安王 从风月楼出来,洛长安一直没说话。 绿音公主悄摸着看了她两眼,然后转头去看南歌。 南歌摇摇头,咱也不敢轻易开口,小妮子大了,这心思越发的多了些,所以南歌也吃不准,她这会是有些感慨呢?还是真的如叶芷兰所言,心里生出了内疚感? 托腮瞧着窗外的景色,洛长安一动不动。 到了公主府,洛长安也没有动静。 最后还是绿音公主轻轻推搡了一下,洛长安才醒过神来。 “到了!”绿音公主叹口气,“你在想什么呢?” 洛长安这才发现,马车里只剩下自己和绿音公主二人,幽幽的叹了口气,靠在了车壁处。 “我就是觉得,人生无常,前脚还欢欢喜喜,后脚便生死难料。”洛长安是有些感慨,“寒霜说,杜双燕原本是想离开京陵城,远走高飞的,只是在临走前,想要见一见我,没成想,竟是因为我的缘故,着了叶芷兰的当,以至于……” 绿音公主当下握住她的手,“你莫要胡思乱想,就算没有这件事,杜昭仪也不可能逃出京陵城,长定侯府落罪,她身为罪女,亦是在劫难逃。” “我自然也是知道这一层缘故,可这心里总归是意难平。”洛长安苦笑两声,“总觉得杜双燕是因为我死的!” 绿音公主抿唇,“可你也为她报仇,如此惩罚叶芷兰,让她迷梦破碎,让她生不如死,这些已经足以抵消一切,算是还了杜昭仪这份仁义。” “罢了!”洛长安报之一笑,“走吧!” 绿音公主笑笑,“回家吧!” “好,回家!”洛长安下了马车。 刚进院子,便瞧见洛川河负手而立,似乎是在训斥着什么。 “爹?”洛长安当下喊了一声,“您干什么呢?” 这么一喊,洛川河当下回过神来,先是一愣,转而疾步走到她跟前,“这是去哪儿了?不是跟你说过,外头暂时还不太平,你不要在外头抛头露面!” “爹,我是戴着皮面出去的。”洛长安解释,“不是单独一人,身边还跟着这么多人呢!这京陵城谁都没有我熟,我速去速回,没什么大问题!” 即便如此,洛川河还是不放心。 自个就这么一块宝贝疙瘩,历经了这么多事,他这心里实在是慌得很,万般没底儿,生怕再有任何的闪失,何况这杜双奇和宋墨都还没抓住,他这心里能踏实吗? “不是路熟不熟的问题,杜家那孽障和宋墨狗贼都还没抓住,你若再在外头瞎晃悠,万一被他们瞧见了,回头拼个鱼死网破的,又该如何是好?最是难防,亡命之徒!”洛川河的担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洛长安点点头,“说起这个,我倒是忘了告诉父亲,师父说着杜双奇怕是死定了,您大可不必担心太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洛川河之前在院子里站着,所以南歌便没往这边来,而是直接去了厢房,二人自然没有碰上面。 是以,洛川河并不知道,南歌给杜双奇下毒之事。 “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师父早前被杜双奇带走,于是乎不动声色的在他身上弄了点手脚,如今姓杜的虽然不知所踪,但药效还在,师父说……他早晚得浑身溃烂,毒发身亡!”洛长安缓步往前走。 洛川河慢慢悠悠的跟着她,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如此!那就是说,不必花太多的心思,费心费神的对付这厮,只要集中精神对付宋墨便罢?” “是这个理儿!”洛长安点点头,“所以我说,您可以放一半的心了!” 洛川河松了口气,转而又问,“你今儿去哪了?” “去了一趟风月楼!”洛长安抬步上了台阶。 洛川河面色一怔,当下沉了脸,“怎么又去这样的地方?” “去办事了!”洛长安进了门,“把赵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痛痛快快的给收拾了一顿!” 洛川河正抬步迈门槛,乍听的这话,顿时身子前扑,若不是身边的奴才搀扶及时,只怕是要摔个狗啃泥的。 “你、你说谁?什么赵世子?”洛川河稳住心神,赶紧上前。 哎呦他的小祖宗,真是个闯祸精,惹谁不好,居然招惹了南林侯府? “现如今还有哪位赵世子?可不就是南林侯府哪位嘛!”洛长安并不想瞒自己的老父亲,免得到时候有人闻起来,父亲一问三不知的,对不住他这当朝丞相的身份。 洛川河面色变了变,扶着桌案坐下,“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我瞧着这赵世子还算个明理之人,那叶芷兰是个黑心肝的东西,此前在宫里便与宋墨有染,虽说不是自愿的,但她将此事迁怒于我,还动手杀我……” “等会!”洛川河忽然打断她的话,面色沉沉的盯着她,“你说什么?她要杀你?” 洛长安点点头,“是啊,她当时拿了簪子,扎了我两下,差点没弄死我!一簪子扎在我心口,是真的想让我死呢!” “简直混账!”洛川河眦目。 洛长安给自家老父亲倒了杯水,“其后她便被宋墨抓起来了,后来大家来救我的时候,正好将她给换了过来,给她覆上皮面,替了我躺在长乐宫里,也算是惩罚。” “活该!”洛川河此前还觉得洛长安是在胡闹。 如今倒是觉得,闹得好! 洛长安继续道,“后来啊,杜昭仪查到我在长乐宫,便趁乱将我救出,哪知道,长乐宫里的我,其实是叶芷兰假冒的,叶芷兰为了报复我,便杀了杜昭仪。” “杜家那位?”洛川河皱眉,“没想到杜家还有这样的情义之人?” 洛长安叹气,“杜昭仪的丫鬟死里逃生,终于找到了我,所以我今儿就出去,为杜昭仪讨公道,报仇去了!” “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洛川河摇摇头,“所幸是未过门的世子妃,否则倒是有些棘手。” 洛长安轻嗤,“就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狠辣无比的毒妇,就算是世子妃又如何?我洛长安豁出这条命,也不会放过她!” “胡言乱语什么?”洛川河见不得她这般,不拿自个的命当回事。 当爹的,听得心慌。 “好在赵世子深明大义。”洛长安摸着下巴,“还真别说,这位赵世子的确跟长定侯府那位,截然不同,颇有些正直。” 洛川河点点头,“赵家平叛有功,皇上今儿早朝上,将世子赵安,封为安王,特此府邸,驻京居住。这份荣耀,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要知道,赵安被封为安王,其父却还是个南林侯…… 第七百一十章 他的黑心棉,漏风! “安王?”洛长安一怔,“这么快就封王了?” 洛川河点头,“毕竟勤王有功,皇上论功行赏,不能寒了这些将士的心,好在这南林侯府暂时还比较谦逊,未见着越俎代庖之举,倒也还能掌控。” “长定侯府倒下,那杜家父子手中的大权呢?”洛长安急忙追问。 洛川河笑了笑,“你如今倒是能想到这些,不容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这不是让长定侯府的人,给吓破胆子了吗?”洛长安撇撇嘴,“这一个两个的手里捏着兵权,浑然不把皇帝当人,且看之前这杜双奇如何对待宋墨,便可知其嚣张之势。即便宋烨没有反扑,我料定这长定侯府,也不会安心的让宋墨稳坐龙椅!” 洛川河颔首,“这话倒是半点都不假,长定侯府狼子野心,宋墨不过是傀儡罢了,即便没有他,还会有别的人,别的借口,让杜家取宋氏江山而代之。” “所以啊,我现在可怕死这些手里拿捏兵权的人。”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吃一堑长一智,如果受了这么多磨难,吃了这么大的亏,我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来日若是被人活剥了,也是活该!” 洛川河无奈的笑了笑,“是这个理儿,不过从你口中说出来,让我这个当爹的,有些意外。” “爹,我不会在轻易惹您生气,不会再不分轻重的胡闹了!”洛长安冲他笑,笑得眉眼弯弯,您以后可就没有机会,罚我跪祠堂了!” 洛川河瞬时换上一脸嫌弃的模样,“说得好似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一般,你真以为爹是瞎子,是聋子吗?背地里,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什么时候能瞒得过你爹我?” 洛长安撇撇嘴,“说说也不行?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斤斤计较,连半点亏都不舍得吃?” “你!”洛川河眉心陡沉,“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不识好歹,不知尊卑!” 洛长安坐定,兀自倒了杯水喝着,“说不过人家了,就用尊卑来压人,真是为老不尊!” “洛长安,我是你爹!”洛川河低喝。 洛长安眨着眼睛,“这事,我十多年前就知道了,您现在才知道?” “哎,你个小兔崽子!”洛川河裹了裹后槽牙,“没大没小。” 洛长安笑着给自家老父亲续水,“要是没我这个小兔崽子,爹此生该有多孤寂,多无聊?还好我娘也心疼爹,虽然嘴上不饶人,可这心里头其实一直惦记着,要不然这么就留下我这小兔崽子,陪着爹呢?” 这话,洛川河爱听。 尤其是提到她的时候,洛川河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她心里只有恨没有半点牵挂,是不可能生下洛长安,并且费尽心思的保孩子周全。 “爹?”洛长安瞧着他发愣,不由的皱起眉心,“你怎么了?” 洛川河回过神来,“没什么,今儿早朝下来的时候,皇上跟我说了几句,大致意思是今儿天黑之后,就派人来接你入宫,让你好生准备着。” “好!”洛长安也不犹豫,“不过,这么着急?宫里都安排好了?” 洛川河点点头,“长乐宫一时半会的修不好,你到时候住在皇上的偏殿里,先委屈你一下,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更安全些。” “您这是让宋烨盯着我呢?”洛长安翻个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就跟之前宋烨头一回上丞相府,抓我进宫时候那样!” 洛川河皱眉,“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这不是事实吗?”洛长安还不清楚,这两个臭男人的那点小心思? 不就是怕她到处跑,闲不住,到时候惹出祸来?! 所以呢? 两人一拍即合,以爱之名,把她搁在了宋烨身边。 她这要是一进宫,宋烨还不得把她拴在裤腰上?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有时候人也不要太聪明,长安,你终究是个女子,有时候你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洛川河有些忧心忡忡的。 洛长安一怔,“爹,您这还没当正儿八经的国丈,就帮着宋烨说话了?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量着是要给宋烨挑后宫呢?” “自古以来……” 洛长安一抬手,“打住,您别跟我说什么后宫不后宫,什么自古以来不自古以来的,到了我洛长安这儿,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宋烨答应我了,以后只我一人!” “真的?”洛川河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三千? 再少点,也得有个三宫六院的。 “比珍珠还真,这可是宋烨亲口答应我的,您若是不信,只管去问问呗!”洛长安喝着茶,“他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洛川河眉头紧锁,“长安,这些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但你若是当着文武百官,又或者底下奴才在场,可莫要这般僭越,若是百官议论起来,只怕是要……” “爹?”洛长安托腮望着他,“要是我娘还活着,她若是这般对您,您怎么着?” 洛川河张了张嘴,“我……” “您待娘是真心的,要不然也不能有我,如果娘跟您说,您要是敢骗她,她回家收拾您,您还真的能上房揭瓦不成?”洛长安煞有其事的看着他。 洛川河愣是一口气堵在心口,答不上话来。 “我跟宋烨那相处,其实就跟您和娘是一样一样的,只是娘不在了而已。”洛长安叹口气,“要是我娘还活着,八成比我还凶悍,要不然,您也不至于就我这么一根独苗。” 洛川河抚着心口,“你这不但是黑心棉,还漏风漏得厉害,你爹哪儿疼你往哪儿戳,果然是白眼狼啊!白眼狼!” “那也是,洛……白眼狼!”她笑呵呵的瞧着自家老父亲,“您可是白眼狼的亲爹啊!” 洛川河起身,“我说不过你,回头让皇帝治你!” “宋烨治不住我!”洛长安抖着腿,“您怕是要失望了!” 洛川河呵呵笑了两声,阴测测的瞧着她,“待你有个,像自个这般的孩子,最好来个三五成群的,我看你怎么得意?” 洛长安:“??” “嘿嘿,早晚有那一天的,我就等着看,你呀……被吵得直哭的时候!”洛川河双手负后,慢慢悠悠的往外走,“你老子我就一个孩子,省心!但你得为皇家开枝散叶……呵,等着瞧呗!” 洛长安:“……” 这是,亲爹?! 第七百一十一章 滋味难忘,甚是怀念! 待洛长安离开之后,洛长安还在闷闷的生着闷气。 还真别说,洛川河这些话委实提醒她了,思来想去,待入了宫可得跟宋烨好好的商议一番,绝对不能把她当成母猪养,要是三年抱两,一个两个都跟她自个似的,那可怎么好? 待孩子长到她这般年岁,多半是会把整个皇宫都给拆了吧? 一想到这儿,洛长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哎呦,真可怕! 太可怕了! 绿音公主和南歌从外头进来,“哟,怎么回事?爷俩吵架了?” “倒是没吵架,就是我爹啊……提醒了我一下。”洛长安托腮瞧着二人,“你们说,我现在情蛊在身,什么时候能把情蛊取出来?若是一直这样,那我怎么可能跟宋烨有孩子?” 别说是孩子,饶是亲近都不能,这…… “哟,着急了!”绿音公主幸灾乐祸的转头,瞧着身侧的南歌,“这就是待嫁女儿心吧?” 南歌轻嗤,“简而言之,这叫胳膊肘往外拐。” “你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改明儿跟你们厌恶的人牵扯在一处,看你们还着不着急了?一想到我这情蛊,是个宋墨连一块的,我这心里头就恶得慌!”洛长安翻个白眼。 绿音公主点点头,“这倒也是,换做我跟百花这样相连,多半连做梦都得惊厥,日日都觉得恶心。” “可不是嘛!”洛长安叹口气,“眼下时局渐渐平稳,你们两个倒是给我想法子摘了去,再这样下去,我自己都恶心坏了,尤其是宋墨现在是丧家犬,如果有这一层关系在,宋烨是绝对不敢杀他的,免得到时候牵连到我。” 南歌眉心微凝,“这倒是实情。” “我想了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宋墨多半不可能逃出宋烨的手掌心,也是因为这样,宋烨不敢下狠手。”洛长安喝了口水,“师父,阿绿,你们帮帮我!” 南歌抿唇,坐定,“引蛊粉已经拿到了,公主这边也做好了准备,不管能不能找到宋墨,我们先试一试,如果不成功,那就等抓到宋墨之后,再进行第二个计划。” “我看可以。”绿音公主点点头,“反正我就在这儿,到时候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洛长安笑道,“对了,关于寒霜的救命恩人,你们可查过?” “寒霜说得不清不楚,咱们无迹可寻,但是……能避开巡逻的守卫,把寒霜安全的送到门口,一则是了解咱们,二则功夫不弱,三则应该是友非敌。”南歌摸着下巴,“这么说来,符合条件的似乎也没几个?” 洛长安想了想,“若是坊主这边的人,压根没必要遮遮掩掩。” “遮遮掩掩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绿音公主接过话茬,“这么说来,应该是咱们认识的人,又或者是长安你认识的人,欸,你快好好想清楚。” 洛长安敲着自个的脑门,“我还真的想不到!” “你再好好想想!”南歌道,“反正我这头……江湖同道若是帮了忙,肯定是要吱声的,不可能藏着掖着的。” 洛长安思来想去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欸,这么了解你,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人?”绿音公主忙道。 洛长安若有所思的瞧着她,蓦地僵直了脊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难道是……” “是谁?”绿音公主忙问。 南歌也诧异了,是谁啊? “也许……”洛长安抿唇,“就在我附近?” 一直,都在。 绿音公主和南歌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附近? 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天黑之后,宫里来了人,悄摸着从后门进来。 “长安?”宋烨只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能将人带进宫里,拴在裤腰上,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洛长安伏在宋烨怀中,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只觉得心安,“对了宋烨,我有事要跟你商量,暂时不能跟你回宫。” “什么?”宋烨一怔,“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洛长安连连摇头,牵着他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不是,我是想跟你说……” 她伏在他耳畔,低语了一番。 宋烨的眉心,微微拧起,“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还得请你的人帮帮忙!”洛长安笑盈盈的瞧着他,“这府里的人,他多半都认得,太熟悉我周围的一切,所以得找外来的。” 宋烨点点头,“放心,我来置办!” “好!”洛长安依偎在他怀中,“宋烨,我问个问题。” 宋烨抱紧了她,“你说便是!” “宋墨是不是你故意放走的?”洛长安问。 下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于宋烨的身子僵直。 果然! “因为情蛊,对吗?”洛长安明知故问。 宋烨叹口气,“当时赵安也在,若我明目张胆的放人,他必定会看出端倪,虽然宋墨真的跑了,但是我早有部署,他是绝对不可能跑出京陵城的,整个北凉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我就知道!”洛长安轻嗤,“以你的功夫,怎么可能让宋墨跑了?何况你这份心思和筹谋,不可能看不出来,宋墨那点小心思。” 宋烨笑了笑,“这不是,让你看出来了吗?可见,长安比我厉害。” “我也就是胡猜猜。”洛长安幽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就因为这个玩意,真是害死人了!如果不抓住宋墨,早晚还得惹出祸来!” 宋烨点头,“所以我得把你栓在身边,才能确保你的安全!如此一来,也算是与你方才的计谋,不谋而合。” “引蛇出洞?”洛长安望着他。 宋烨在她的额角亲了亲,“宋墨自诩了解你我,所以他若是在外头寻不到你,自然会想到,你就在宫里,那么问题就简单了,我在哪,你就在哪!” “要想抓我,得先问过你!”洛长安笑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宋烨笑了,“是!” “行了,赶紧帮我办事!”洛长安以指尖戳着他的心口位置,“要不然耽误了爷的大事,没你好果子吃!” 宋烨眸色邪魅,眼神勾魂似的盯着她,“若是办成了,洛小爷会给我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洛长安问。 宋烨的掌心,轻轻落在她的后腰位置,冷不丁将她一托。 下一刻,洛长安已经严丝合缝的贴在他怀里,“宋烨?” “滋味难忘,甚是怀念,若取出了情蛊,还望洛小爷能连本带利的偿还!”他伏在她耳畔,音色蛊惑。 洛长安的耳根子,骤然滚烫起来。 妖孽! 第七百一十二章 你不要我了吗? 好在,宋烨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终是点到为止。 毕竟洛长安现如今的状况,也不允许他们放肆。 “来人!”宋烨一声喊。 外头,当下进来一人。 洛长安冷不丁吓得浑身一激灵,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寒山?” 当初挂在宫门口,不是…… “洛公子!”寒山行礼,“吓着您了?” 洛长安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显然是有些失态。 “倒、倒也没有,我原就怀疑,那宫门口之事有些怪异,如今见着你安然无恙,想来又是你们早早布置好的一场局。”洛长安叹口气,略显幽怨的瞧着宋烨。 所谓的一场局,可不就是这位爷的手笔嘛! “进宫的的确是寒山,毕竟宋墨多疑,若是让人冒充,未必能骗过他。”寒山行礼,“但离开宋墨的视线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洛长安皱眉,“不还有个该死的刘志得?那小子,可是宋墨的心腹,阴狠毒辣,卑鄙无耻。” “是。”寒山点点头,“但他只是一人,而皇上却早已安排妥当,岂容他们破坏计划?牺牲者早已备下,受刑是真,但挂在宫门口的,却是一名死刑犯,中途被杜昭仪他们掺合了一脚,险些失败,还好一切计划照旧,变数皆消!” 洛长安一怔,“杜昭仪?” “就因为有这样的情义在,你要对付叶芷兰,为杜双燕讨回公道,所以我也没有拦着你。”宋烨幽叹,“杜双燕是个重情义的女子,三番四次的想要出手帮你,只可惜她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终究也是力有不逮!” 最后,还为了救洛长安而死。 尽管是救错了人,但这颗赤诚之心,委实叫人感动。 “此事,我倒是真的不曾听寒霜提起过。”洛长安愣了愣。 寒山笑了笑,“杜昭仪也是奇女子,自己被宋墨困住,还不忘帮洛公子一把,卑职混入宫中,是为了与宫中蛰伏的暗卫汇合,是以后来皇上率军入城,打入了皇宫,卑职便与皇上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了长定侯府等乱贼。” “倒也是煞费苦心!”洛长安敛眸。 宋烨道,“眼下有一件事,着你去办!” “是!”寒山躬身行礼,“卑职领命!” ………… 夜色沉沉。 忽然间,一道暗影快速窜入了洛长安的房间,紧接着便是寒光锐利。 锋利的剑刃,翻涌着瘆人的杀气。 只要手起剑落,洛长安便会人头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冷剑即将劈下的瞬间,窗户骤然碎裂。 哗然巨响过后,破窗而入的黑衣人,也不知将什么东西,陡然丢掷向刺客,紧接着爆发出一声怒喝,“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当即避开暗器,反手便是冷剑直逼。 顷刻间,二人当即交手。 院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也不知是被破窗之声惊动,还是因为后来的一声怒吼。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简丰已经领着人包围了屋子外头,“里里外外,全部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简丰虽然伤势未愈,但经过这么些日子的休养,早已有所好转,交手是不太可能,但领领人,吩咐吩咐底下人动手,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听得外头这动静,破窗而入的黑衣人显然慌了,转身就想原路返回。 然则下一刻,洛长安冷不丁从床榻上坐起,“吾谷,你还想去哪?” 屋内,骤然一片死寂。 早前来行刺洛长安的刺客,亦跟着收剑归鞘,幽幽的叹口气,撕下了面上的遮脸布,“吾谷,你跑什么?你家公子早就猜到是你了,你还想去哪?” 闻言,黑衣人立在窗口,背对着洛长安站着。 “外头都是我的人,你已经被团团围住,还能去哪?”洛长安掀开被褥,下了床榻,趿着鞋子往前走了两步,“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非要逼着我,用这样的方式把你揪出来?吾谷,你到底怎么了?” 若是旁人,许是生了二心也不一定。 但对于吾谷,洛长安是绝对信任的。 二人一起长大,吾谷是什么性子,待自己如何,没有人比洛长安更清楚,除非吾谷遇见了难处,不得不躲着她,否则…… 吾谷无恙,必第一时间回到他的公子身边。 洛长安的吾谷,从不会离开她身边这么久,在外头舍不得回来! “公子,别过来!”吾谷终是开了腔,仍是背对着洛长安。 洛长安顿住脚步,“从你开口,我就知道是你。吾谷,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要我了吗?我们一起长大,虽然名为主仆,可我爹没有给我多生个兄弟姐妹,你对我而言,就跟亲哥哥一般,为什么要躲着我??” “公子,奴才没有躲着您,奴才是、是怕吓着您!”吾谷低着头转身。 洛长安眉心微凝,不过…… 吾谷黑衣蒙面,确实与往日不一样。 甚至于,他都不敢抬头去看洛长安。 洛长安瞧着眼前的吾谷,眼眸微微眯起,一步一顿的朝着他走去,及至吾谷跟前,她才顿住脚步,“站着不许动,我看看!” 说着,她便伸手去掀吾谷的遮脸布。 吾谷显然是有些受惊的,想要微撇开身子。 可这些年陪着自家公子,对洛长安言听计从惯了,公子要做的事情他从不敢反抗,是以到了最后,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动。 洛长安终是掀开了吾谷的遮脸布,那一瞬,她是真的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吾谷?” 吾谷慌忙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奴才该死,奴才吓着您了!” “你起来!”洛长安慌忙将他搀起,拂开他遮脸的手,“我看看,别动,我看看!” 吾谷慌了神,“公子,别看了,别看了,奴才自个瞧着,都觉得吓人,奴才……” “别动!”洛长安匍一声冷喝。 惊得吾谷瞬时僵在当场,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再也不敢动弹。 洛长安轻轻拂开他面上的散发,终是瞧清楚了吾谷的脸。 因为地下城坍塌的时候,乱石倾泻崩裂,导致吾谷被压在了乱石之下,虽然最后活下来了,但半张脸因为碎石的剐蹭,已然血肉模糊。 此时此刻,伤口结痂,更是狰狞可怖。 吾谷自己瞧着都觉得吓人,哪敢回到洛长安身边。 待内伤稍稍好转,吾谷便偷摸着守在公主府外,这才遇见了被叶芷兰追杀的寒霜。 “公子别看了,仔细吓着!”吾谷微微别开头。 洛长安的一颗心,被人扭得跟麻花似的生疼,如果不是宋墨,吾谷怎么会伤成这样…… 第七百一十三章 进宫! “吓着?”洛长安红着眼眶,双手搭在了吾谷的肩头,“你站着别动,让我好好看看,我看看!” 吾谷张了张嘴,“公子,奴才伤着了脸,怕是以后不能再伺候在公子您面前,奴才这副样子是肯定好不齐全的,您……” “我洛长安什么没见过,当初宋墨装成那副模样骗我,我也没见着怕过,何况是你!”洛长安哽咽了一下,“吾谷,你我一起长大,我什么丑样子你没见过,你什么模样我不知道?” 吾谷默默拭泪,“奴才怕是会影响到公子您……” “怎么,你是怕自个这般模样,会给我丢人?”洛长安瞧着他。 很显然,吾谷就是这个意思。 “吾谷啊吾谷!”洛长安冷不丁抬手,一个爆栗狠狠敲在他脑门上,“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是洛长安,丞相府的小公子,皇帝见着我都得给我几分薄面,饶是你没了脸,放眼京陵城,谁敢笑话我?谁敢多说半句?” 吾谷愣了愣,“奴才……” “好好养伤。”洛长安双手环胸,“不许再跑了,以后就留在我身边,我在哪,你就在哪,我还指着遇见危险的时候,你能给我挡刀挡剑呢!” 吾谷被逗笑了,竟是笑出声来,“公子?” “不许拒绝。”洛长安翻个白眼,“去找师父,让她给你开药,把伤养好,至于这脸,若是得空可以覆个皮面,不得空就弄半幅面具,你家公子我不在意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觉得心安,什么模样都可以!” 吾谷定定的望着洛长安,“公子?” “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了。”洛长安叹口气,“你要是再敢废话,仔细我扒了你的皮,下去休息吧!” 吾谷行礼,“是!” “这还差不多!”洛长安立在檐下,瞧着吾谷迈出房门,多半是去找南歌疗伤去了,“我就知道,是他!” 简丰行礼,“公子?” “都撤了吧!”洛长安扫一眼众人,“辛苦大家了!” 众人行礼,快速撤离院子。 待众人离去,宋烨从耳房走出。 黑衣人赶紧扯下遮脸布,毕恭毕敬的行礼,“皇上!” “下去吧!”宋烨瞧了寒山一眼,“今晚办得很好!” 寒山报之一笑,“亦是洛公子安排妥当的缘故,卑职告退!” 待人都下去,宋烨拥着洛长安回到了屋内,随手合上了房门。 “有时候,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尤其是女人!”洛长安意味深长的瞧着他,“所以,你可千万不要惹我,要不然我这直觉,能准死你!” 宋烨斜斜的睨了她一眼,“那我可真的要吓死了!” “现在跪地求饶,喊我一声女王大人,我兴许还能饶了你!”洛长安站在凳子上,一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模样。 宋烨仰头瞧着她,小妮子倒是学会了,仗势“欺”人? 洛长安哼哼两声,这可没办法,谁让他……比她高出一截呢? 这人啊,就是靠着气势压人。 个头不够,凳子来凑。 这是,明智之举。 宋烨瞧着她,“下来!” “不行,总抬头瞧着你说话,我脖子疼!”洛长安双手叉腰,“我娘做梦的时候,跟我说了,就不能太惯着男人,得高姿态一点,让男人巴上来!” 宋烨扯了扯唇角,这胡扯的……愈发没谱了。 不过,他也不拆穿她,横竖这丫头嘴里,向来没什么正经话,他早就习惯了。 什么母亲托梦,不过是她胡咧咧而已。 “行,我巴上来了,你该如何处置我呢?”宋烨凑上前,忽然将她整个托起,如同抱孩子一般抱在怀中。 惊得洛长安赶紧圈住了他的脖颈,一颗心砰砰乱跳,险些跳出了嗓子眼,“宋烨,你抱紧点,仔细别摔着我!” “怕了?”宋烨仰头笑看着她,“怕了就抱紧点。” 洛长安撇撇嘴,“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诓我来着?” “这辈子,还没人让我这般费尽心机的,想要诓到自个身边,牢牢的锁起来!”宋烨缓步朝着床榻走去,“你洛长安是个例外。” 洛长安轻嗤,坐在他膝上晃动着腿,“这还差不多,乖乖对我好,我才会跟着你进宫,要不然我才不要进去,这四四方方的墙,四四方方的天,真是一点都不合我胃口。” “知道你喜欢自由,可这北凉天下终究还是得扛起来。”宋烨无奈的叹口气,“之前宋墨给弄得,乌烟瘴气,实在是不像话。” 洛长安点头,“那是自然,交给谁也不能交给宋墨那小子,狼子野心不小,手段也足够狠辣,就是这本事……要多少没多少,当个守成之主也就算了,当皇帝还是省省吧,这明摆着就是昏君。” “且看你后宫就知道了!”洛长安压低了声音,忽然笑得阴测测的,“就你那些后宫,十月之后,保不齐你脑门上就是绿油油的,瓜果菜苗带青草,什么歪瓜裂枣都能长出来!” 宋烨皱眉,眼皮子上翻,想象着自个脑门长草的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什么话到了你的嘴里,都这样怪兮兮的!” “那没办法,天下之大,洛长安就在下一人!”她笑盈盈的,用胳膊搂住他的脖颈,“你爱要不要,后面可有的是人,排着队等着要我呢!” 宋烨轻呵,抱着她就往外走,“先藏起来再说。” “现在就进宫?”洛长安一怔。 宋烨出去的时候,忽然一个勾腿,边上的披风旋即飞起,劈头盖脸的遮住了怀中的洛长安,“不许掀开,免得让人瞧见。” 披风下面,洛长安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你这纯粹是报复!” “错,是吃醋!”宋烨轻呵,“没闻到吗?朕这醋要是倒出来,能把你给淹了!” 洛长安悄悄的掀开一角,露出明亮的眸子,“敢问皇上,您这醋是上了脖子,还是上了脑?要不要我给您倒一倒?毕竟走起路来,晃荡晃荡的,怕是对您的身子不大好。” “我这身子里头,晃荡来晃荡去的,可不只是醋!”宋烨幽幽的望着她,勾唇笑得邪肆,“还有些东西,早已蓄势待发,长安不是最清楚吗?” 洛长安当下以披风遮住自个,严丝合缝的,钻在底下闷闷的开腔,“宋烨我警告你,你最好克制自己,否则的话,小心我……阉了你!” “长安这是忘了之前,怎么求饶的?”宋烨哼哼两声,“没关系,等你取出了情蛊,为夫帮你回忆回忆!” 洛长安:“……” 禽!兽! 第七百一十四章 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宋烨将洛长安抱上了马车,一路上更是死活不撒手,反正有披风覆着,谁知道皇帝抱的是谁呢?何况他也没想瞒着,只是鉴于洛长安暂时还有些害羞,他也不能违拗她心意。 不过,总有一日,宋烨相信……洛长安会光明正大的向世人宣布,他宋烨是她此生唯一的夫,唯一的男人! 洛长安颇为无奈,即便是上了马车,这厮的手也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腰间,恨不能将她牢牢的粘在他身上。 寒山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这个时候天还没亮,所以四下没什么闲杂人,一眼望去,街道空空荡荡的,倒也还算安全。 “走!”寒山当即下令。 所有人谨慎的往前走,谁也不敢在原地逗留。 车队快速离开长街,朝着皇宫方向奔去。 角落里,蹲着一个人。 幽幽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车队离去的方向。 “宋烨!”沙哑的嗓音带着瘆人的浑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蓬头垢面,将真容完完全全的遮去,身上恶臭难当,衣裳更是破破烂烂得厉害,约莫只是街头乞丐,可瞧着又不像是乞丐。 乞丐跟在车队后面,直到确定他们进的是宫偏门,这才止步离开。 回到原先位置,乞丐确定身后无人盯着,这才饶了几个弯,进了一个角门,拐进了一个破败的院子里。 说是破败太是抬举了,这院子连片屋瓦都没有,满地都是齐腰高的蔓草,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卷席子,遮在墙角便算是藏身之处了。 见着乞丐进来,席子底下快速钻出个人来,“小侯爷,您这是去哪了?” 大半夜的人丢了,却也没人敢去寻找,毕竟这京陵城已经不是当初的京陵城了。 “我大概是见到宋烨了,居然跑到了公主府后院,说明这洛长安肯定在公主府!”披头散发的是谁? 还用得着问吗? 自然是丧家之犬,长定侯府的小侯爷——杜双奇! 杜双奇浑身恶臭,不只是因为鲜血浸染,长久的未曾沐浴缘故,更多的是身上的脓包破裂,导致脓水溢出,长久下来才会这般恶臭。 眼下这破院子里,只有杜双奇的两名贴身随从还活着,其他的长定侯府之人,早就被杀的杀,抓的抓,哪儿还有什么有生力量。 现如今最得意的,就该是丞相府和南林侯府。 可是丞相府洛川河,对长定侯府深恶痛绝,更是派人一路追杀,恨不能将他们铲除殆尽,连根拔起,自然是没可能去巴结求饶。 至于南林侯府…… 杜双奇接触不多,所以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说来也奇怪,这身上不知道为何,会冒出这么多的脓包,而且奇痒难耐,挠必定破,破必定流脓,而脓水所到之处,脓包就会接二连三的再长出来。 “小侯爷,您怎么了?”底下人忙问。 杜双奇觉得身上奇痒难耐,但又不敢轻易去挠,“没什么,我出去一趟,你们盯好公主府。” “是!”底下人回应。 这话敢刚说完,杜双奇就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不瞬,便跑了护城河边。 天色漆黑,天还没亮,这儿四下无人。 杜双奇“扑通”一声便跳进了护城河里,夜凉如水,护城河的水也是凉得瘆骨。 这凉意对杜双奇来说,真真是极好的,能暂时止住他身上的奇痒之症。 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杜双奇躲在草垛边上,有护城河边的柳树和夜色做掩护,倒也不会有人察觉,他泡在这护城河中。 想当初,他还是长定侯府的小侯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人前显贵,谁敢对他不敬? 什么都有的时候,便什么都不在意。 可现在,杜双奇却极是怀念兵败之前的日子。 若是爹还活着,若是长定侯府还没覆灭,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长定侯府小侯爷,那该有多好? 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 一子输,满盘皆落索。 什么都没了…… 杜双奇靠在草堆边上,就这么瞧着黑漆漆的夜,瞧着波光嶙峋的护城河河面。 蓦地,身后陡然一阵异动。 杜双奇第一时间握紧了腰间的短刃,自从兵败成了丧家犬,他便时时刻刻的揣着这把短刃,就是怕…… 窸窣声响起,越来越近。 好像是有人在靠近,且走到了河岸边。 杜双奇杀机已起,只要这人敢再靠近点,不管会不会发现他,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惊弓之鸟,不外如是。 “小侯爷想泡在水里多久?” 岸上,幽幽的声音响起。 杜双奇的眉睫陡然扬起,这声音…… “宋墨?”杜双奇拨开遮挡着自身的杂草,在水底下握紧了短刃,“你怎么……” 宋墨是逆光而战,只瞧着一道黑影,连五官轮廓都瞧不清楚。 但听这声音,的确是宋墨无疑。 “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墨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小侯爷不打算上来,想就泡在水里,与我这样说话?” 宋墨这话,让杜双奇颇为窘迫。 “宋墨,你现在跟我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丧家之犬,谁还能比谁更高贵呢?”杜双奇靠在那里,幽然冷笑,口吻极是嘲讽,“而且真的要论就起来,你宋墨才是真的丧家犬,你若不死,宋烨就不会心安,生要见你人,死要见你尸!” 宋墨倒也不恼,双手环胸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丧家之犬又如何?至少不是死人一个,不像小侯爷这般,死到临头尚且不知,还有心思在这里泡澡。” “哼!谁死到临头还不一定呢!”杜双奇咬着牙从水里出来,即便是丧家犬,也不能在宋墨面前丢了颜面。 刚出水面的时候,杜双奇倒也没什么,但是站了站,便觉得身上的痒……又轻微开始。 “你泡在水里,是因为你觉得身上痒。”宋墨轻嗤,阴测测的瞧着他,“我瞧着你身上的这些脓包,多半是中了毒吧?” 杜双奇骇然扬眸,“你说什么?” “怎么,连自个身上的变化都不知道?”宋墨别开头,就这么瞧着波光嶙峋的河面,“我都闻出来了,你身上这股子怪味。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浑身流脓呢?小侯爷,你不会真的蠢到这种地步吧?” 杜双奇倒是想去看大夫,可是……又怕暴露身份。 如今听宋墨这么一说,心中警铃大作。 “中毒?”杜双奇猛地想起个人来。 宋墨发出低哑的笑声,“想起来了?想明白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自作孽不可活!” 第七百一十五章 又不是第一次合作 “南歌?”杜双奇咬牙切齿。 宋墨依旧双手抱胸,一副旁观者看戏的模样,“她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大夫,也能下毒。你这会身上的脓包,多半是她的杰作。” “贱人!”杜双奇眦目欲裂,可又没有任何的法子能解此事。 谁都知道,他是不可能去医馆看病的。 “南歌是洛长安的师父,医毒双修之人,江湖女子,素来重情重义。”宋墨继续开口,“她既然收了洛长安为徒弟,就不会出卖洛长安,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倒戈相向,背叛洛长安吗?” 杜双奇后悔了,可后悔也来不及。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你身上奇痒难耐,所以不得不泡在这冰凉的护城河里,你不是在沐浴,你是在止痒,可这痒乃是剧毒所致,你觉得自己能给自己治病?还是觉得这护城河的河水,能包治百病?”宋墨缓步朝着一旁的暗处走去。 杜双奇咬着牙,浑身湿漉漉的,如同水里爬出来的淹死鬼,可他也没办法,这个时候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深吸一口气,杜双奇疾步追着宋墨而去,“宋墨,你到底想说什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宋墨进了林子里,无光无亮,幽暗漆黑,如同他此刻的内心深处一般,再也没有半点光亮可寻,“长定侯府的力量,应该也有剩余吧?” 杜双奇止步。 “我相信,以老侯爷的老谋深算,不可能把所有的力量,都暴露在人前,肯定还藏着掖着,小侯爷之所以还在京陵城内冒险留着,势必有退路。”宋墨转身看他。 杜双奇轻呵一声,还真别说,这宋家兄弟都很聪明。 宋墨这一开口,杜双奇便开始低头盘算着。 他,想干什么? “你的力量,也还在蛰伏?”杜双奇反问,“宋墨,你筹谋帝位这么多年,不可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宋烨虽然夺回了江山,可你……应该还有人吧!” 宋墨笑了笑,“你还真是说对了!但是现在,咱们可能还是得联手,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单独的对付宋烨。” “现如今的宋烨,已经不是昨日可言,我思来想去,这一切……似乎早就是个圈套,你我都中了他的诡计。”宋墨又道,这会是直击杜双奇软肋,“宋烨可能早就知道了,长定侯府与我联手,于是乎暗自与南林侯府合作!” 他这么一开口,杜双奇就明白了宋墨的意思。 “你是说,从你与长定侯府联手的那日开始,宋烨就已经悄悄的和南林侯府勾结,为的就是引蛇出洞,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杜双奇只觉得脊背处,陡然窜起一股寒意。 寒凉遍体,让人心内发怵。 “你以为呢?”宋墨咬着后槽牙,“谁都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黄雀,不是宋墨,也不是长定侯府。 这黄雀,是宋烨和南林侯府! “我们都上当了?”杜双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内心深处的愤恨。 宋烨早就筹谋已久,亏他们两个还以为、还以为计谋得逞,以为宋烨这黄口小儿,不过如此,谁知道……谁知道自己成了人家的俎上鱼肉,盘中之餐。 “宋烨早就算计好了,连身边的人都彻底瞒过去了。”宋墨逃脱之后,仔细的想了想,总算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杜双奇一拳头打在了树干处,“呵,宋烨,好你个宋烨!” “他不惜拿洛长安当幌子,让咱们都把视线放在了洛家父子身上,自己逃出生天,与南林侯府的人部署了一切。这么说,你应该也能明白吧?看看现如今的南林侯府,便可知道其背后功劳。”宋墨叹口气,“这小侯爷都被册为安王了!” 杜双奇咬着牙,自己当初平了太师府之乱,也没见着宋烨如此加封犒赏,可见区别待遇。 “当初你们平了太师府,宋烨只是赏赐而已。”宋墨继续道,“是咱们当初太傻,一心只想让侯爷带着军士回到京陵城,以此来换了这平叛之功。” 于是乎,反而入了宋烨的圈套。 “正中宋烨下怀!”杜双奇明白了,“当初文武百官都对此议论纷纷,宋烨还是给予了恩赐,当初我和我爹还以为,宋烨这是软包子好欺负,没想到他……” 宋墨点点头,“宋烨什么恩赐都没有给予你们,是你们提出用回到京陵城来作为平叛的代价,太师府是你们平的,你们最后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成了宋烨的眼中钉。” “宋烨!”杜双奇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宋烨碎尸万段。 宋墨趁热打铁,“你我都是宋烨的手下败将,若此时此刻还不能齐心协力,只怕会被他逐个击破,到时候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想让我交出长定侯府的残部,为你所用?”杜双奇又不是傻子,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得护着点自己的食粮? 宋墨深吸一口气,“小侯爷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是死生大事,不能擅作决定,那我可以给你时间,小侯爷可以慢慢考虑。当然,这得洛川河和宋烨的人,还没搜到你之前!若是被抓住了,那可就不好说了!什么人不人的,什么残部不残部,都会变成空话。” “你在威胁我?”杜双奇短刃在手,“宋墨,就算是落魄了,我也不会任由你摆布!” 宋墨抬步就走,“要不要合作,自然是小侯爷自个决定,我宋墨绝不勉强,当然,如果你觉得身子痒,还可以继续泡在护城河里,想必这护城河能治百病,会解了你身上的奇毒!” “宋墨!”杜双奇厉喝,“你给我站住。” 宋墨顿住脚步,“我这里有解药,可以暂时缓解你身上的毒发,但前提是,你得跟我合作,我的目的很简单,再进宫一趟,然后出城。” 这话,杜双奇就听不明白了。 “什么,你还要进宫?”杜双奇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墨幽幽的长叹一声,“很奇怪吗?这皇宫里,有我放不下的东西,也有我想要验证的东西,自然是要进去一趟,而且我也想知道,洛长安是不是真的……陪在宋烨身边?” “你对洛长安,真是死心不改!”杜双奇浑身奇痒难耐,“你真的有解药?” 宋墨拂袖,一枚药丸陡然弹出。 杜双奇快速接住,“你不会骗我吧?” “你可以先试试,反正你与残部的联络方式,我什么都不知道。”宋墨转头看他,“小侯爷,你我也不算是头一回合作了!” 杜双奇犹豫。 第七百一十六章 我不会陪你去死! 对于宋墨,杜双奇谈不上信任。 两人的确是合作过,但合作失败了,双双变成了丧家犬。 这一次,谁知道会面临什么呢? 宋墨继续往前走,“反正你也是中了毒,将死之人,吃不吃解药都无所谓,痒就挠挠呗,多大点事儿,不是吗?” 闻言,杜双奇快速吞了丹丸。 “宋墨。”他开口,“这丹丸能坚持多久?” 宋墨轻笑,“只能扛得住一日。” “一日就一日!”杜双奇咬着牙,“但我需要更多,你得保证将药给我,我就答应你,和你合作,送你进宫,带你出城。” 宋墨如释重负,“问题不大,只要你照做,我就可以给你更多的解药,而且可以把药方给你,到时候你可以自己煎药喝。过了这一阵子,过了这一关,你再找个江湖郎中,解一解这江湖人的毒,寻常大夫怕是治不了你!” “江湖郎中!”杜双奇深吸一口气。 还真别说,宋墨的药的确有些好处。 方才还是浑身奇痒难耐,现如今倒是没那么严重了,痒还是有一些,但渐渐的平淡下来,有些凉飕飕的,倒是舒坦了不少。 “好!”杜双奇应允,“定个时辰,我送你入宫。” 宋墨笑了笑,“我就知道,小侯爷还是有些本事的,你留在京陵城,肯定是另有所图,这样吧,明天晚上,你送我进宫,后天夜里,你送我出城。” 杜双奇想了想,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杜双奇答应下来,“明天晚上,子时就在这里,我会亲自来送你进宫,但有个前提,你得把药交给我,拿到了药你才能进宫。至于进去之后,你是死是活,我就管不着了!” 宋墨敛眸,“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后天夜里,也是子时。”杜双奇继续道,“我会派人在宫门口等你,你若是误了时辰,就别怪我不讲信用。” 宋墨顿了顿,没有吭声。 “怎么,不答应?”杜双奇轻呵,“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宋墨,你可别得寸进尺,我不会让自己的人,陪着你冒险,陪你去死!” 宋墨回过神来,“那便一言为定,还望小侯爷遵守约定。” “好!”杜双奇转身就走,“明天晚上子时,你最好能准时准点,若是误了时辰,别怪我不守信约!” 宋墨站在那里,黑暗中无人能看清楚他面上的变化。 及至杜双奇走远,有暗影快速落在了宋墨的身侧,“主子,您为何非要让他送您入宫呢?杜家的残部虽然不知所踪,但杜双奇留在这京陵城,肯定不只是为了残部,绝对还有别的目的。” “我知道!”宋墨眯了眯眸子,“杜家曾有免死之令,能保一人不死,所以他不惧宋烨下令杀他,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 底下人愕然,“您的意思是,这免死令可能是藏在了某个地方,杜双奇留在这里,是为了等到这免死令?” “不好说。”宋墨缓步往前走,“我得让他们溜一圈,借着长定侯府的手,转移所有人的视线,即便被人发现了,也有利于我逃脱。让你安排的事,可都安排妥当了?” 底下人行礼,“您放心就是,眼下都在城外,只要您一出城,立马可行。” “好!”宋墨负手而立,“离开京陵城之前,我得做个了结。没想到啊,终有一日,还是走到了 这一步,北凉……北凉容不下我了!” 风过树林梢,发出窸窣作响。 眨眼间,林中什么都没了。 宋墨业已消失,无影无踪。 清晨的光,为大地染上了一层金色。 洛长安这一觉睡醒,便是在宋烨的寝殿内。 “公子?”吾谷近前伺候,“您醒了?” 不得不说,宋烨让人给做的半幅银色面具,真真是精致无比,既不耽误吾谷养伤,又极是好看,不会吓着人。 洛长安笑了笑,“这样真好看!” 吾谷摸了摸自个的脸,“南歌师父给奴才开了药,让奴才好生吃着,说是过些时日等结痂掉了,就帮着奴才平了脸上这些伤疤,到时候用膏药敷着,能淡去痕迹,多敷一阵子就能跟之前差不离。” 虽然不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但是能淡去伤痕,对吾谷来说,已经心满意足。 不过,现在结痂未掉,这面具还是得日夜戴着,免得吓着自家公子,和宫里的人。 “你可得按时吃药。”洛长安叮嘱,伸手接过递来的帕子。 擦了把脸,醒了醒神,洛长安趿着鞋子站起身来,“宋烨呢?” “公子糊涂了,这个时辰,皇上在金殿上朝呢!”吾谷笑了笑,“听说今儿赵世子,哦不,安王也在殿上。” 洛长安一怔,“安王?哦,你是说赵安,赵世子?” “如今不是世子了,是安王殿下,皇上亲封的!”吾谷笑着让人去传膳,仔细的为洛长安束发,上簪,“现在满京陵城的人,谁不知道安王殿下的大名?平叛有功,功劳赫赫。” 洛长安伸个懒腰,“但愿他不是第二个杜双奇。” “皇上慧眼如炬,一次被蛇咬,怎么可能还会看走眼?”吾谷笑着回答。 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好像被阿绿给喂胖了。” “奴才瞧着,是瘦了!”吾谷摇摇头。 底下人进门上膳,菜式一一布开。 宫女们动作麻利,谁也不敢在此逗留。 “公子,饿了吧!”吾谷笑道,“这闹腾的,您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昨晚……您都打呼噜了!隔着门,奴才都听得真真的。” 洛长安唇角直抽抽,“这么响?” “可不是嘛!”吾谷笑了笑,“也亏得皇上待您是真心的,晨起出去上朝的时候,也没多说半句不是,仍叮嘱咱们不许吵醒您!” 洛长安挠挠额角,略显尴尬,“我这……还真是一直提心吊胆的,在公主府的时候,亦是不敢深眠,被宋墨给吓破胆子了!” 那一夜宋墨闯入院子,逼死了曹风,洛长安表面上不说,可这心里头一直有个阴影,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宋墨随时都会闯进来,是以…… 昨夜有宋烨在,洛长安才能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宋墨,已经成了洛长安的心腹大患,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用过早膳之后,洛长安伸个懒腰起身,面色略显凝重,“吾谷,你去准备点东西,然后陪我去个地方!” 第七百一十七章 哄好“钱包” 吾谷听得吩咐,便知道自家公子这是要去哪。 站在栽月宫外头的宫道上,洛长安神情微恙。 此前的栽月宫,何其热闹。 如今的栽月宫,冷得瘆人。 宫门大开,一个宫人都没有,想来也是,这栽月宫里曾经住过长定侯府的罪女,换做是谁,都得躲得远远的。 洛长安抬步进门,站在空荡荡的院中,瞧着周遭的一片狼藉。 “当时皇上领着勤王大军打回来,栽月宫的奴才,生怕自己受到牵连,横竖这杜昭仪已经不在宫中,奴才们便抢了这宫中之物,四处逃窜。”吾谷知道,自家公子重情义,所以肯定会来这儿祭拜。 是以在洛长安还没开口之前,吾谷就已经提前去打听了。 要不怎么说,洛长安离不开吾谷呢? 这二人一起长大,吾谷又是惯小伺候着洛长安的,对于洛长安的一举一动,以及那点小心思,几乎是了如指掌的。 公子不必言说,奴才心知肚明。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洛长安叹口气,“想当初,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巴结长定侯府,连宋墨也不得不受其掣肘,纳了杜双燕为妃,只不过还没等到立后,这到手的皇位就丢了!” 吾谷点点头,将篮子上的青布掀开,“公子,那这……” “走吧!”洛长安去了后院。 毕竟是宫里,杜双燕又是长定侯府的人,让人瞧见了不太好,得顾忌着宋烨的颜面,免得让人以为他们与长定侯府的人有所牵连。 香烛祭品,一一摆开。 洛长安不由的感慨,“人死如灯灭,生前显贵又有什么用呢?临了临了的,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也许过一阵,就再也没人会记得她了。” “公子?”吾谷叹口气,“您不是还记着吗?” 洛长安苦笑,“我能记着多久?眼下是心里悲伤,等着时日久了,便也会真的忘了。人都是健忘的,不是刻在心上的那个人,眨个眼的功夫就不记得了!” 吾谷张了张嘴,再也劝不上半句。 “我知道,你出宫是为了自由!”洛长安焚着纸钱,“所以此刻,我也不称你为杜昭仪,应该尊你一声,姐姐!杜姐姐,说起来你也是为我死的,虽然不是死在我手里,但我这心里念了你这份情。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寒霜,寒霜会亲自把叶芷兰,送去见你的!” 吾谷立在一旁,心下有些微凉。 生前显贵,死后凉薄。 备尝冷暖,世态炎凉。 “黄泉路上,你走得慢一些,毕竟是你自个的仇人,总归要见一见的,阳间的事,我替你办了,阴间的事儿得你自个亲自动手!”洛长安瞧着盆里的火苗,眸色沉沉,“杜姐姐,长定侯府的事情我已经无能为力,毕竟他们害过我和我父亲,但是对你,我已问心无愧。” 吾谷叹口气,“公子,早些回去罢?皇上吩咐了,这栽月宫不日就会清扫干净,到时候另作他用,大概是不会再留着了。” “不留着也好,毕竟这栽月宫……”洛长安顿了顿,瞧了瞧今儿的天色,“罢了,就这样吧!该做的,我都做了。” 吾谷点点头,“公子,咱们赶紧回去吧,瞧着这时辰也不早了,皇上定然已经下朝回来,要是找不到您,八成得龙颜大怒,弄不好得迁怒身边的人。” “走吧!”洛长安抿唇。 吾谷稍作收拾,便拎着篮子,随着洛长安离开了栽月宫。 曾经富贵荣华,如今无人问津。 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 回到寝殿的时候,门口的小太监黑压压的跪了一地,乍见洛长安回来,一个个就差跪地磕头,高喊“祖宗”了。 “生气了!”吾谷低声道。 洛长安示意他将篮子里的东西处理了,提了摆子跨进寝殿大门。 内里,安安静静的。 洛长安探头探脑的,也不知道宋烨这会在哪呢? “宋烨?”洛长安低低的喊了两声,“人呢?” 宋烨就在床榻上坐着,连龙袍都还没脱下,凉凉的睨着在门口探着脑袋的洛长安,“还冷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好嘞!”洛长安屁颠颠的进门,“你今儿怎么下朝这么早?这刚刚历经两次的厮杀,宫里宫外的不得很忙活吗?” 宋烨瞧着她慢慢悠悠的走到自己面前,伸手将她拽进怀里,“怎么,你巴不得我忙得脱不开身,然后没空搭理你?” “没有没有!”洛长安将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儿能这么没良心,左不过是觉得,你这日理万机的皇帝,要是天天这么盯着我,怪累得慌,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不用你这么操心了,是不是?” 宋烨呵笑一声,“你倒是很体贴嘛!” “毕竟咱两是一伙的,我不体贴你,体贴谁啊?”洛长安坐在他怀里,指尖从他身上的金丝龙纹处抚过,“那个……问你个事儿呗?” 宋烨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说!” “之前你不是赏赐了我很多东西吗?我都搁在了长乐宫,事发的时候来不及带走,估摸着不是落在了宋墨手里,就是被大火烧了,你看我这穷得叮当响的,也就这么点家当,要是没了……”洛长安假模假样的抽抽了两声,“怪可惜的是不是?” 宋烨:“……” “宋烨!”洛长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就是我的,那这些东西你收走了也没用,照样得归国库,但要是交到我手里可就不一样了,我让金银赌坊开遍北凉天下,保不齐还能弄到西域、南渊那些地方去,这但凡是个人,总有赌徒的心思,对不对?” 宋烨瞧着她,倒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 “你想啊,不管是哪个国,都有老百姓吧?老百姓分两种,有钱的和没钱的,没钱咱就不赚他们的钱,若是有钱的,那得给他个花钱的地儿。”洛长安嘿嘿笑着,“这赌坊左手进右手出,可不就是花钱的好地方?” 宋烨忽然笑了一下,“你这想法,倒是……” “天下人,吃天下饭,这钱……谁赚不是赚?赌坊里三教九流都有,黑白通吃,是最适合打探消息的地方。”洛长安哄着他。 把皇帝哄好了,那北凉的国库不得是她的? 这么一想,洛长安就来了劲儿,“宋烨,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好不好?” “甚好!”宋烨意味深长的瞧她。 还真别说,洛长安这想法的确不错,正好解了宋烨的燃眉之急…… 第七百一十八章 梦里的你,很可怕 “长乐宫被烧了,但是东西多少都还在,你若是觉得不够,可以自己去国库再挑喜欢的。”宋烨抱紧了她,“不过,你确定要开赌坊?” 洛长安想了想,“没钱的时候就开赌坊,有钱了……我就开个粮仓!” “粮仓?”宋烨只觉得奇了怪了,“你哪儿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洛长安撇撇嘴,“民以食为天,说书先生经常说的,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得吃饭喝水,不管有钱没钱,一日三餐总跑不了,谁掌握了粮食,谁就能拿捏住人的咽喉,甚至于威胁到一个国。” “看样子,我得给丁太傅加点俸禄。”宋烨意味深长的笑着。 洛长安如玉般的胳膊,轻轻环住了宋烨的脖颈,“我觉得,皇帝常日在宫里待着,很多消息都不是自个探查到的,那些文武百官,经常是报喜不报忧,很多事情都是瞒着皇帝的!” 闻言,宋烨笑了笑,“难得你想得这么长远。” “那没办法,谁让你是皇帝?但凡你是个寻常人,我就跟着你吃喝玩乐,想那些作甚?”洛长安摇摇头,“我这也是被你们给吓怕了,且瞧着一次又一次的宫变,血流成河的,多吓人?” 宋烨抱紧了她,“很抱歉,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也没能真的护住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长安的心里是不是有些怨我?” “我倒是没什么怨气,毕竟跟着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这日子早晚得鸡飞狗跳,而且不只是现在,以后估计也得这样!”洛长安想得通透。 宋烨一怔。 “你看,现在是兄弟抢皇位,以后你的后宫要是皇子众多,免不得……” 还不等洛长安说完,宋烨已经扳直了她的身子,“胡言乱语什么?后宫的皇子,皆由你所出,哪儿来这些烂七八糟的事?” “你真的不怕文武百官劝诫,到时候来几个性子刚烈的,一头碰死在金殿上,那到时候狗屁史官,可不得把账算在我的头上,说什么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洛长安翻个白眼,“那我还真是冤得慌!” 宋烨被她逗笑了,“你配得上,倾国倾城这四个字!” “我可没那位漂亮!”洛长安别开头。 宋烨现实一愣,俄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 “之前,跟着宋墨可没少耀武扬威,我还被她扎了一刀呢!”洛长安说起这个就来气,“落井下石的功夫,还真不是吹的!” 宋烨瞧着她,“我打算……” “我知道,她是西域的和亲公主,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太过分,否则会引起两国之争,破坏了西域与北凉的协议。”洛长安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所以,你不能拿她怎样,我也不能找她算账。” 宋烨没吭声。 “上回,我揍了她一顿,满朝文武逼着你处置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洛长安翻个白眼,“好在后来闹出了宋墨兵变的事儿,才把此事给带过去了。” 宋烨点了点头,“是。”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和贵妃之前想要怀上宋墨的孩子,所以这二人苟且了一阵,这会肚子里有没有货,你可得提着心。”洛长安笑得满脸嫌弃。 宋烨的指尖,轻轻勾着她的墨发,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温柔,“这点,无需你多虑,我早就让太医留心了。” “我是怕到时候,她生出了改朝换代的心思,再来一回兵变,那我可吃不消了!”洛长安吃痛,拂开他不安分的手,“我现在只想混吃等死。” 宋烨温暖的掌心,裹紧了她微凉的柔荑,“都听你的,只要长安愿意,想怎样就怎样,眼下这后宫我会下令解散,到时候这些女子都会被送出宫去。” “承和宫呢?”洛长安追问。 宋烨勾唇,“她是西域公主,自然要留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待着她,除了这和贵妃的名头,她什么都得不到。” “我今儿,去祭拜她了!”洛长安低声开口。 宋烨心头一震,明白她说的是杜双燕,“栽月宫那边,我打算让人封了,过个几年等世人都忘记了,再开不迟。后宫也没什么人,其实这些宫苑多数都得荒废下去。” “心疼了?”洛长安笑问。 宋烨勾着她的下巴,“心疼你,到时候没人陪你玩,可别嫌无聊,吵吵嚷嚷的,成日往宫外跑,就把我一人丢在宫里,那我可不依!” “说得好像很委屈似的。”洛长安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宋烨含笑望她,“我说的是实话,瞧不见长安在跟前,我这心里总不踏实,总觉得你会跑,忍不住想去找你。” “宋烨,你上辈子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所以这辈子就栓死我身上了?”洛长安歪着脑袋,狐疑的摸着下巴。 宋烨的笑容一僵,俄而愈发抱紧了她,“就当是吧!” “你放心,我洛长安是谁?既然认定了你,自然不会再跑。”洛长安回应着他,抱紧了他,“宋烨,说真的,你为何对自己这般没信心?又或者,你对我没信心?” 宋烨目光沉沉的望着窗户,光亮从缝隙里漏进来,明明那样的阳光灿烂,可他这心里的暗影却始终无法扫去,有些东西真的是穷尽一生都无法摆脱。 “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宋烨嗓音低哑,“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来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推开他,万分不解的瞧着他,“什么叫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什么?宋烨,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就是时常做噩梦,梦到你离开了,不要我了!”宋烨叹口气,在她的额角轻轻落吻。 洛长安笑道,“你不知道,在遇见你之前,我也经常做梦,梦到皇帝一纸令下,丞相府满门抄斩,大火燃起,烧了所有的屋子,而我爹就……” “长安!”不待洛长安说完,宋烨紧张的呵止了她,“别说了。” 洛长安一怔,“梦罢了,你难道还真的要抄了我丞相府不成?宋烨,我可警告你,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敢对他不敬,我就……” “长安!”宋烨捂住她的嘴,“天塌了,我也与你同在,绝对不会伤害你身边的人。” 洛长安点点头,眨着明亮的眸子瞧着他,轻轻拨开他的手,“其实我也有些害怕,梦里也有你,但梦里的你很可怕,你会站在那里,搂着别的女子,冷眼看着我躺在血泊中。” 宋烨瞬时红了眼…… 第七百一十九章 后继有人 “长安,你相信我,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天,就算是让我死,我也不会伤害你。”宋烨着急的发誓,“你信我!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 洛长安慌忙捂住他的嘴,“可不敢乱发毒誓,我信你便是了!” “你真的信我?”宋烨忙问。 洛长安点点头,“除了我爹和吾谷,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宋烨……你到底怎么了?为何我觉得你怪怪的?” “只是太害怕,会失去你。”宋烨抱紧了她,“好了,这后宫的事就交给你了,前朝那头我来处置,咱们分工合作,你意下如何?” 洛长安笑道,“甚好!到时候,我可得好好的,安置安置这位和贵妃!” “对了,我让寒山给你挑了几个功夫不弱的暗卫,到时候就跟着你,哪怕在宫里也不能掉以轻心。”宋烨温声叮嘱。 洛长安皱眉,“这宫里还能出事不成?你不是说,宫里最安全吗?” “我怀疑,宋墨可能还在城内,甚至于还在宫里。”宋烨低声开口,“明白我的意思吧?” 洛长安愕然,“你是说,宋墨可能藏在这宫里的某个地方?可是,宫里不是搜遍了吗?他怎么还敢在宫里待着?真是个不怕死的?” “他当初宫变,在这宫里有太多的遗憾,且你我都回来了,他不敌我,但也会跟我做个了结。”宋烨太了解宋墨的性子,“你跟他相处这么久,有些事情难道还看不懂吗?” 洛长安沉默了。 的确,宋墨是个执念很深的人。 “他对皇位的痴迷,已经胜过了一切理智。”洛长安想了想,“当初你走的时候,他没找到玉玺,若是此番还在宫里待着,说不定是想……” 宋烨报之一笑,“他多半也是想学了我这般做,即便是要离开京陵城,也想带走这象征着北凉至高无上皇权的传国玉玺。” “这真是个疯子!”洛长安想起此前宋墨所做的一切,似乎也没有比“疯子”更适合形容他的词儿了。 疯子! “所以我让你小心,即便是宫里,也不能粗心大意。”宋烨千叮咛万嘱咐,指尖拂过她腕上的镯子,“还好有这东西在,倒也能多一重保护。” 洛长安抿唇,“亏得你这东西,三番四次的救过我,要不然……” 宋墨早就得逞,叶芷兰和百花公主定然也已经杀了她。 想来,还是宋烨思虑周全。 求谁庇护,都不如自己有能力,庇护自己。 求人,不如求己! “所以你得时刻戴着。”宋烨终是松开她,徐徐站起身来,“有这个东西在,我也放心。” 洛长安紧跟着站起来,缓步行至桌案边坐下,兀自捻了一枚核桃剥着,“这东西没有钥匙,我也拿不下来,你这纯属废话。” 瞧着她娴熟的剥着核桃,看见心情不错,宋烨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只要她高兴就好! “眼下时辰还早,我去御书房批折子,午膳的时候你来御书房找我,与我一道用膳。”宋烨走到她身后,在她面上轻啄了一下,“若是要出去,一定要让吾谷跟着,多带点人。” 洛长安嚼着核桃仁,“你说你,一个当皇帝的人,怎么就这般嘴碎呢?比我爹还啰嗦。” “不啰嗦不行,有个长不大的孩子在跟前,我可得看紧点。”宋烨为她剥了个核桃,这才抬步离开。 进来的时候,龙颜不悦。 出来的时候,龙颜大悦。 可见,这洛公子真真是皇上的心尖尖,不管逢着什么事,只要洛公子一句话,就能掌控皇上的喜怒哀乐。 出了寝殿。 宋烨转头喊了声,“曹风……” 话一出口,刚到门口的洛长安也跟着愣了愣。 四下,忽然安静下来。 吾谷不敢吱声,离开地下城之后,他就知道了发生在洛长安身上的那些事,比如说当初宋墨来小院子抓人,曹风为了不让洛长安,受宋墨威胁,一头撞死在当场。 对于曹风,洛长安心里有道坎。 “曹风是因为我才出事,请皇上务必善待他的家人,我终究是……”洛长安顿了顿,把玩着手中的核桃。 宋烨点点头,“已经安置妥当了!” “奴才连江,是曹公公的外甥,多谢洛公子,多谢皇上隆恩!”边上的小奴才扑通跪地。 洛长安一怔。 宋烨点点头,“早前就在宫里,曹风一直让他在御膳房里待着,如今曹风不在了,我便将他调出来,拨到了寝殿伺候,且让掌事公公带一带。” “如此,甚好!”洛长安瞧着那小奴才,眉眼间的确有些曹风的影子。 曹家昔年穷困,父母双亡,只有一位姐姐在上,自小便是姐姐带大,其后随长姐去其夫家生活,仰人鼻息,好不凄惨。 后来,姐姐难产而死,夫家蛮横霸道,将曹风赶了出来。 曹风无奈,入宫当了太监,与外头断了联络。 谁能想到,隔了十多年之后,竟是见着了自己的外甥,据说是当年曹风走后第二年,便闹起来蝗灾,家里的日子便是愈发不济,后来家里人挨个生病,渐渐的便都死绝了。 年幼的孩子没了依靠,为了活下去……进宫当了奴才。 曹风也是没想到,自己唯一的亲人,最后也走上了这条路,心内懊悔不已,但凡与外头还有所联络,能帮衬一把,也不至于让姐姐唯一的孩子,成了与自己一般模样的……阉人! “这样也好!”洛长安道,“你叫,连江?” 连江磕头,“回洛公子的话,是!” “以后就好好的在这儿伺候着,亏待不了你!”洛长安叹口气,“你舅舅虽然身子残缺,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有他的傲气和骨气,希望你也跟他一样,做个忠正之人。” 连江红着眼眶,“奴才谨记在心!” “起来吧!”洛长安声音有些哽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连江行礼,起身,“是!” “我先回御书房,你好好照顾自己。”宋烨冲她笑。 洛长安连连点头,“知道了!” 宋烨抬步离开,走到了宫门口,又止不住回头看她。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洛长安知道他想说什么,八成又要啰嗦,当下堵住了他的嘴,“出门多带人,自己照顾自己,午膳时分去御书房,我都记着呢!” 宋烨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大步流星的离开。 总有操不完的心,唯一放不下的她。 宫道尽头,有小太监弓着腰走过,俄而顿住脚步,眯着眼去瞧宋烨离去的背影…… 第七百二十章 穷得叮当响 洛长安倒也乖顺,宋烨既然三番四次的提醒,想来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得了什么消息。 “公子?”吾谷低声唤着,“您怎么了?” 怎么发起愣来了呢? “我觉得,宋烨估计是知道点什么,但又怕我担心,所以才会这般遮遮掩掩!”洛长安撇撇嘴,心里有些不踏实,“走吧!” 吾谷一怔,“这才刚从栽月宫回来,您又要去哪?”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洛长安横了他一眼。 吾谷:“??” 借了什么? 反正不会是银子。 但凡是这些金黄银白之物,到了他家公子手里,就甭想再吐出去! 果然,自家公子要还的,不是银子。 而是,书! “哟,总算是良心发现,想起来要还我了?”丁太傅轻嗤两声,宝贝似的接过《西域杂谈》,仔细的翻了翻,确定没有缺页,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洛长安啃着果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话说得?我说了是借,肯定是借,还能私吞了不成?何况这东西,看完就了事,我收着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当成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 “怎么,我这东西……你还瞧不上眼?”丁太傅满脸鄙夷的瞧着她。 哎呦喂,看把她能的。 “不好意思,真的没瞧上。”洛长安嘿嘿一笑。 这可把老头给气着了。 “这叫有眼不识金镶玉!”丁太傅哼哧哼哧的,默默的将自己的宝贝书册,收进了一个匣子里珍藏着。 洛长安翻个白眼,“就这,还金镶玉呢?这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不是你这放在匣子里的,被藏起来的东西,那只能算是死物,只有全天下人都能瞧见的、听见的,那才是真正造福天下人。” “你、我……”丁太傅忽然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洛长安。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话竟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谁能想到这顽劣不堪的洛家小公子,丞相府的宝贝疙瘩,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 寻常人尚且没有,何况是她洛长安……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洛长安轻嗤,“你们这些老古董,就只知道躲在屋子里,成日看这些条条框框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好。” 丁太傅瞧着她,“洛公子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 “喜欢,是个人都喜欢,就你那些看的东西,不也是一代代的,传下来的吗?那成日待在屋子里,能写出什么来?成日不是蜘蛛就是老鼠,估摸着连外头的蚂蚱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吧?”洛长安说得头头是道。 还真别说,她这些话说得虽然混不吝,可的确句句在理,让人无可辩驳。 实践出真知,就算是书册上的东西,那也得行万里路,见万里河山,才能写出来…… “丁老头,不要一味的依赖这些东西,还是多出去走走吧!”洛长安啃完最后一口果子,吾谷赶紧伸手接过了果核。 丁太傅坐定,“我总觉得你今儿过来,不是来还书的,是别有目的吧?” “你还真说对了!”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 吾谷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便是一小包的瓜子。 “还是吾谷最懂我!”洛长安笑盈盈的嗑着瓜子,“丁老头,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对于此番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 丁太傅不上朝,所以很多事儿,都是压在心里的,他自知顽固,懒得跟朝中那些人计较,便也不再多事。 可现在呢? 洛长安回回都来寻他“麻烦”,每次都是家国大事。 “说来也奇怪,你爹是个丞相,你不去找他,何以每次都来找我?这宫里宫外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你就往我这儿跑?”丁太傅真是愁啊! 这要是让洛川河那个小气鬼知道,八成会来找他麻烦吧? “我爹呢,牵扯到了利益,虽然是自家老父亲,可有些事儿还真是不好说,他有私心!”洛长安笑了笑,“有些话,他不会如实告诉我,一则是担心我,一则是担心他自个。” 丁太傅竖起大拇指,“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你不一样,你什么都没有,朝上文武百官跟你都没牵扯,你就一脑袋的书,说的话,也都是旁观者清。”洛长安嗑着瓜子,啐一口瓜子皮,“我说的没错吧?” 丁太傅顿了顿,“什么叫……我就一脑袋的书,什么都没有?” “有钱不?”洛长安问。 丁太傅一怔。 “就你那太傅府,我都进去瞧过了,连个库房都没有,穷得叮当响,你就靠着这点俸禄养家糊口吧?府里就那么几个奴才伺候着,瞧着真是寒碜!”洛长安将他嫌得一文不值。 丁太傅轻嗤,“金黄银白,岂能与……” “你不吃饭?不喝水?不穿衣服?不住房子?”洛长安四个问题,震得丁太傅哑口无言,“人活在世,先得活着,你吃不饱穿不暖的,哪儿来这么多书册给你看?” 丁太傅哼哼两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洛长安将一把瓜子塞进他手里,“你能坐在今儿位置上,是因为你读的书多,其后福泽子孙后代,但你若是平民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好日子?人啊,都得往上爬,只不过有些人知足常乐,有些人贪婪无度而已。” “你这是来给我上课?”丁太傅紧了紧手中的瓜子,倒是没下去嘴。 洛长安喝了口水,“我怕你历经数次宫变,胆儿变小了,忘了自个是谁,所以给你提个醒而已,你且说说,现如今的局势……还有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行吧!”丁太傅学着她的样子,默默嗑着瓜子,“既然你都说了这么多大道理,我也就放下心理负担,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洛长安继续嗑着瓜子,“你说就是,我又不会告诉我爹,是你在背后教我!” “两次宫变,我就是个读书人,哪儿经得起这么吓?”丁太傅叹口气,“其实啊,宋墨举兵不是没有预兆,只不过我这长久在太学堂待着,有些话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洛长安点点头,“你之前提醒过我,皇家没有简单的人,尤其是宋墨,出身决定了他的执念,所以这件事,也算是预料之中。” “皇帝为什么允许他游走天下,还不是因为威胁吗?”丁太傅道,“留他在京陵城,又怕他在京陵城久留,刚刚登基的时候,新帝不好斩杀手足,得留那么一两个,堵住史官和百姓的悠悠众口。” 这是权术!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不能让他活着见着南渊王 “宋墨早晚会反。”丁太傅无奈的摇头,“若不反,皇帝真的愿意养他一辈子,毕竟这临王府是皇家最后的仁慈一面,但反了也好,一网打尽,也是名正言顺。” 洛长安点点头,“你接着说。” “眼下宋墨已经输了,成了丧家之犬,抓到是个死,没抓住……倒是还有一线生机。”丁太傅压低了声音,“你可别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宋墨行走江湖多年,一直在外头跑,保不齐还有后招!这人没什么依靠却能走到今日地步,肯定是步步为营,处处有退路!” 洛长安一口咬在指尖上,疼得将嘴里的瓜子仁都吐了出来。 “公子,您慢点!”吾谷慌忙捧着自家公子手,轻轻吹着,“咬着自个,多疼!” 洛长安皱着眉头,抬头去看丁太傅。 这下,丁太傅可高兴了,“吓着了吧?我就知道,你洛长安也有害怕的时候,这宋墨此番把你吓得够呛吧?” “少废话!”洛长安还真的是怕极了宋墨。 这厮是个疯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此番兵变,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 “我怀疑,宋墨可能要去南渊。”丁太傅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当然,这也是无凭无据的,光靠我臆测,委实不太靠谱。” 吾谷皱眉,“丁太傅,您这不靠谱的臆测,怎么也敢往我家公子跟前凑呢?” “这不是合理推断吗?”丁太傅坐直了身子,“你想啊,北凉是待不下去了,那么他会去哪?第一反应,是出关。” 洛长安眯了眯眸子,“离恨天最近被清剿得所剩无几,那些剩下的残部也如同鼹鼠一般躲藏着不敢出来,若说出关……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出关之后呢?西域是去不了,毕竟跟咱们北凉是有协议在先,若是窝藏窃国狗贼,就如同单方面撕毁协议,与咱们为敌!”丁太傅分析,“所以,他只能去南渊。” 洛长安忽然想起了一桩事,“器械库的器械失踪,当初其实还有些问题存在,虽然后来兵器都被找回来了,但也仅限于这一次,那么之前呢……” “的确如此。”丁太傅点头,“偷这种事绝对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偷的次数多了,贼胆才会越来越大,以至于事发!” 洛长安敛眸,“如此说来,的确可能要去南渊。不过,我有个疑问,宋烨如今看我看得很紧,我总觉得他是在防着宋墨回来!” “回来?”丁太傅倒吸一口冷气,“这宫里头还有他,冒死也要带出去的东西?或者是人?” 语罢,丁太傅意味深长的望着洛长安。 “宋烨说,可能是传国玉玺。”洛长安抿唇,“我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秉性很是相似,想必多少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丁太傅面色凝重,“还真别说,的确有这种可能,宋墨此人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小心驶得万年船,皇上让你小心,是有些道理的,你莫要大意!” “你说,宋墨要是去了南渊,会如何?”洛长安又问。 丁太傅凝眉起身,“如果真的去了南渊,活着见到了南渊王,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何以见得?”洛长安追问,“此番西域已经和北凉联手,南渊始终不敢轻举妄动,想来就算容纳了宋墨这个丧家之犬,也不可能……” 丁太傅摆摆手,“宋墨了解北凉的朝堂,是北凉皇室出身,若是他为了与南渊王联手,反扑北凉,那么南渊的胜算会大大增加。” “那就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北凉!”洛长安咬牙切齿,“又或者,不能让他活着见到南渊王,否则一切都完了!” 丁太傅将手中的瓜子放回油纸包内,拍了拍掌心里的尘渍,抬手端起了杯盏,“诚然如此,只要宋墨离开北凉,见到了南渊王,这两人肯定是一拍即合!” “连自己的家国都要出卖,简直畜生不如!”吾谷低斥,极为不屑。 洛长安忽然觉得,手里的瓜子也不香了,“宋墨行走江湖多年,又是离恨天的阁主,武功高强,想要抓住他没那么容易,想要杀了他更不容易。” “所以,皇帝愁啊!”丁太傅呷一口杯中水,“这要是跑了,想再抓住可就不容易了!不过,宋墨若是真的要回到皇宫里,那就好办了!” 洛长安了悟,“围网捕鱼,瓮中之鳖?” “哟,会成语了?”丁太傅诧异,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洛长安。 这不学无术的洛家小公子,什么时候也会出口成章了? “呸,你真当我是废物?听了那么多年的说书,好歹也得往脑子里装点什么吧?”洛长安翻个白眼。 丁太傅扯了扯唇角,“这都是说书先生教的?” “可不是嘛!”洛长安双手叉腰,“对了,你觉得南林侯府怎么样?” 丁太傅负手而立,“南林侯府?你其实是怕他们,成为第二个长定侯府吧?” “南林侯倒是没见着动静,但是其子赵安,现如今被封为安王,这都封王了……估摸着官挺大的,野心也会越发膨胀吧?”洛长安想起了杜双奇。 当初的长定侯府,不也是这样一步步的以功劳自居? 最后,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 “你这消息,似乎还没我灵呢!”丁太傅笑道,“这会可不是什么安王了,是安乐王!” 洛长安:“??” “安乐王?”吾谷一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丁太傅抚着胡须笑了笑,“就是今儿早朝上,这赵世子觉得,安王不如安乐王来得自在,主动交出了大半兵权,皇上已经答应了,所以更了册封圣旨,封为安乐王。” 洛长安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竟然肯交出兵权?这简直是太不可置信了!” “没有一个臣子,愿意交权归还皇帝。”丁太傅道,“可见这安乐王是个有心之人,深谙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早早的交了,反而能全身而退!”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难怪宋烨,如此相信赵安。” “相信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丁太傅笑了笑,“如此看来,这安乐王前途无量啊!” 洛长安挑眉看他,“权都交出去了,何来的前途无量?” “我说了,交了大半,可这手里头还攥着一点保命符呢!”丁太傅意味深长的开口,“你可别小看这一丁点,赵家……可不是简单的门户。” 洛长安的心里,又跟着紧了紧。 “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丁太傅转身离开。 第七百二十二章 南林侯府的由来 洛长安与吾谷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丁太傅要给她看什么?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丁太傅才快速的转回来,又是一个宝贝匣子。 “丁太傅,您这是有多喜欢藏东西?”吾谷无奈的笑笑,“这么多宝贝匣子,您也不怕弄丢了,弄混了?” 丁太傅轻嗤,“年轻轻的,这么多嘴作甚?老夫就喜欢藏东西,怎么了?” “你这里头又是什么杂谈?”洛长安挠挠额角,“我可不想看书,若是画……倒是可行。” 丁太傅翻个白眼,“我这不是怕你,到时候帮不上皇上的忙,反而给皇上拖后腿?这不,给你点翅膀,让你能飞!” 飞? “这里面是翅膀?鸡翅膀?鸭翅膀?还是大鹅翅膀?”洛长安嘿嘿笑着,“要不要我来点辣椒面,胡椒粉?” 丁太傅:“……” 竖子不可与谋! “这些,都是南渊的一些东西,还有,你不是问南林侯府的事儿吗?”丁太傅打开了匣子,往洛长安的跟前挪了挪,“自己看看吧!” 洛长安皱眉,“你等会,你的意思是,南渊和南林侯府有什么牵扯?丁老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若是如此,宋烨还怎么敢重用? “自己看吧!”丁太傅起身,“老夫就不奉陪了。” 洛长安轻嗤,“一把年纪了还卖关子,来日我定要扒光他的胡子。” “公子,快看看吧!”吾谷忙道。 洛长安苦着脸,“帮个忙,一起看!” 这么一摞东西,她哪儿能看得过来? 尤其是那些文字块,她见着就头晕,除了话本子,她什么都不想看。 “是!”吾谷点点头,赶紧取出一卷东西,翻了翻竟愣住了,“公子,这南林侯府的赵侯爷,原来是南渊的旧臣?” 洛长安这次是真的咬到自己的舌头了,疼得连眼泪星子都出来了,捂着嘴流着泪,“你、你说什么?” “是真的!”吾谷忙将手中的这卷纸递过去,显然是誊写下来的,绝对不是原件,“您自己看,赵家的确是南渊旧臣。” 洛长安擦了把脸,拭去眼角的泪,赶紧伸手接过,只一眼上面的东西,便愣在了当场。 别的且不说,这底下的印鉴,洛长安看得真真的。 “这是传国玉玺,是玉玺的玺印。”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吾谷,“我不是在做梦吧?” 吾谷忙摇头,“您看得真真的,奴才也看得清清楚楚,这真的是先帝留下的圣旨。” “是誊录。”洛长安更正他的措辞,“真正的圣旨,应该在南林侯府手里。再找找看,有没有更详细的记档,比如说,有关于南林侯府在南渊的事情。” 吾谷忙不迭翻找着,“奴才这就找。” 还真别说,这丁太傅办事,就是妥当,什么都放在一处,仔细翻翻还真的翻着了一些东西。 “史册上誊抄下来的。”吾谷解释,“赵氏乃南渊开国之臣,因迁怒于帝,而九族夷灭。公子,好像就这么一句话?” 洛长安咬着唇,“迁怒于帝?就这四个字?” “是啊,就这么四个字!”吾谷郑重其事的点头,“再没别的了!” 一般来说,讳莫如深的事情,定然有不可告人的污秽。 “出了什么事,要抄家灭族,这么深仇大恨的?”洛长安不明白,“难道说,这南林侯府……走了一回长定侯府的老路子?” 吾谷也不知道,只能继续翻阅着匣子里的东西。 蓦地…… “这是什么?”吾谷不解,一幅画卷一般的东西,被折叠成四方块,打开来竟是这般场景,“这字这么写得歪歪扭扭的?” 洛长安瞄了一眼,“哈哈哈哈,这字比我写的还丑!” “公子,这字好像是用手写的。”吾谷忙道。 洛长安轻嗤,“废话,难道你写字还用脚?肯定是用手嘛!” “奴才的意思是,手指头!”吾谷解释,“奴才觉得,这像是血书……” 洛长安端着杯盏的手,冷不丁顿在半空,“什么什么?血书?” “您看,这上头写的都是申冤告诉的意思,可不就是血书吗?”吾谷瞧着上面的字。 一撇一捺皆血泪,行行满是酸涩楚。 “我看看!”洛长安赶紧放下杯盏,伸手接过这卷纸,上面写的字很丑,应该如吾谷所言,是血书,以指尖血为墨,一笔一划的写出来。 所以,笔墨时断时续,但上面的字还是依稀能看清楚一些。 “这是南渊的文字。”洛长安瞧着吾谷,“小时候爹教过,倒也不难看懂。” 吾谷成日跟着洛长安,洛长安会的,他自然都会。 西域的文字,南渊的文字,北凉的文字。 虽然三国毗邻,但是行文写字还有语言,都是有些不同的,好在对洛长安而言,没什么难的,她这人纯粹是懒,否则以她的记性,学什么都快。 这些东西还是在她小时候,洛川河特意请了师父,摁着她学的。 后来洛长安想想,多半是给她留退路,万一丞相府有什么事,她独自出关,也能安然无恙的活着,不至于言语不通而死路一条。 洛川河为自家这宝贝疙瘩想的,委实周全到了极致。 “我倒是真的没想到,不管是哪朝哪代,只要是皇帝,总有些癖好……”洛长安挠挠后颈,“居然强娶,还给吃了?” 吾谷皱了皱眉,“公子,这太恶心了。” “换做是我,谁敢吃我家闺女,我能宰了他全家!”洛长安咬牙切齿,“也是这赵家太过愚忠,居然进宫理论?这有什么好理论的?帝王无道,反了便是!” 吾谷一怔,慌忙瞧着外头,“嘘,公子,这话可不管乱说,若是被人听到,是要掉脑袋的。旁人不知道您说的不是北凉,到时候还以为您……” “看吧!”洛长安将纸张折叠起来,“我说宋烨怎么就如此信任,重用这南渊的旧臣,傻子都明白他们只能依靠着北凉,与南渊算是势不两立了!” 吾谷点点头,“出了这样的事,逃到了北凉,自然是回不去了。” “真是该死!”洛长安瞧着这匣子里的东西,“如此便也难怪,儿子封王,南林侯爷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想必早就是个心灰意冷之人,对什么权势地位不报任何的期待。” 吾谷有些感慨,“这种事,不管逢着谁都会心寒!尤其是午夜梦回的时候,真是锥心之痛,怕是这辈子都过不了这道坎!” “哟,这老家伙准备得还挺周全?”洛长安瞧着那一轴画卷。 吾谷心头跳了跳,丁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第七百二十三章 果然是他的意思 “南渊的地形图?”洛长安诧异,“这是都城吧?” 吾谷指了指边上的小字,“公子,应该是!” “南渊石城?”洛长安点点头,“那是都城无疑了,只是这地形图怎么在这收着呢?” 吾谷笑道,“许是丁太傅的私藏,要不然也不能用这样的小匣子收着。不过,瞧着这图纸,似乎还比较新,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 “边关倒也罢了,日常更改变动,但是……山高皇帝远的,宫内的图纸一年一换都算是勤勉,尤其是西域和南渊这些邻国地带。”洛长安将图纸在桌案上铺开,仔细瞧着上面的地形,“这石城是不是真的用石头做的?” 吾谷挠挠额角,“八成、也许是吧?” 他们谁也没去过啊,哪儿知道这石城是什么模样? “可惜,丁老头只会动嘴皮子,不曾真的去过,要不然可以让他说说。”洛长安仔细瞧着图纸上的标注,“这石城还挺有趣啊!” 吾谷凑近了瞧,“地名太长,不好记!” 闻言,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不好记也得记着,来日若是两国真的开战,保不齐还能派上用场。” “是!”吾谷为难的叹口气。 谁能有自家公子记性好? 比不上,也不敢比! 若换做以前,洛长安才不屑做这种事情,吃喝玩乐不好吗?非要钻在这书册里,瞧着这枯燥乏味的东西。 外头鲜活的世界,不比这些方方正正的文字块,来得更有趣? 吾谷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瞧着自家公子这般认真的模样,心里甚是高兴,公子终是愈发的不一样了,难得这样珍惜、重视一个人。 “这地名虽然长,不过听着还算顺耳。”洛长安笑呵呵的瞧着图纸,“吾谷,你也记着些,哪怕只是记着大概也好。” 自小,他们二人便是形影不离。 吾谷会的,洛长安可以不会。 但是洛长安会的,吾谷必须得学。 吾谷也不敢多说,认认真真的记着,能记住多少算多少。 于是乎,等着丁太傅端着糕点回来的时候,便只瞧见这样的一幕。 主仆二人伏在桌案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图纸,吾谷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这般念念有词,仿佛是在背诵什么。 待走近了,丁太傅才算听清楚。 敢情,这二人是打算把地图背下来? “你们背这些作甚?”丁太傅是满脸的不解,“我只是说,这宋墨可能会逃到南渊,所以提前让你们了解一下南渊和咱们北凉的渊源,以及南渊的一些事情,你们这般……是打算开战了?”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懂个屁,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自个说的吗?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这是提前瞧明白,免得到时候真有点什么事,手忙脚乱的。” “未雨绸缪,甚好!”丁太傅颇为赞许的点头。 洛长安也没搭理他,还真的老老实实的将石城的地图都背了下来,关于那些拗口而难记的地名,她也牢牢的记在心里。 这就是记性好的,好处! 待都记下来之后,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捻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丁老头,你哪儿来这些东西?” “你不是说了吗?有些东西得提前备着,且不管能不能用的到,不能让自己太过被动。”丁太傅幽幽的叹口气,“昔年先帝立朝,备受邻国欺辱,只是到了你们这一代,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哪里还能想得到,昔年的兵荒马乱,流离失所?” 洛长安顿了顿,“你如何知道,咱们这一代不懂得这些呢?丁老头,你莫要小看人!” “瞧着你,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丁太傅是瞧着她一点点的改变过来的。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顽劣的子弟,居然也有逐渐变化的一天。 “丁老头,是你眼皮子太浅,只瞧见这四四方方的太学堂,不曾见着外头的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样子!”洛长安将东西收起,又开始在匣子里翻找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这才合上了匣子。 丁太傅细细的想着,这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人,果然不能囿于一处,非人人皆文王,无有这日日的顿悟。”丁太傅报之一笑,“诚然,人应该多学多问,不能自视甚高啊!” 洛长安听不得他这咬文嚼字,极是不屑的撇撇嘴,“小爷懒得听你废话,这些东西你都是哪儿来的?” “自然是有我的门道。”丁太傅也不正面回答。 一回头,却见着洛长安就这么目光凉凉的盯着自己,不由的心头一紧,“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我都这般年岁了,还得想个由头诓你不成?这是我自个的宝贝,自然是有门道的。” “都一把年纪了,还骗我?”洛长安轻哼两声,“真拿我当傻子?你一个太傅,竟是连这等宫闱秘辛都知道,我若是皇帝啊,第一时间就杀了你灭口,免得你知道太多,到时候泄露出去。” 丁太傅张了张嘴,愣是无法反驳。 倒是一旁的吾谷,愣在当场,想来公子这么说,肯定是有缘故的。 “这些东西,有些是史官所写,即便是宋烨也拿不到,毕竟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史官职责所在。”洛长安幽幽的盯着丁太傅,“这些东西,是宋烨私底下给你的吧?” 丁太傅咬了咬后槽牙,想着该如何才能蒙混过关呢? “小爷三岁就会骗人了,之前没拆穿你,如今你是愈发能耐了。”洛长安双手环胸,绕着丁太傅周遭走了一圈,“都说最是负心读书人,果然,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丁老头,你这算是晚节不保啊!” 丁太傅骇然,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好半晌才蹦出一句话,“这、这这么就叫晚节不保呢?你小子莫要胡言乱语,乱用成语。” “这不就是晚节不保吗?”洛长安嘿嘿一笑,“一把年纪了还骗人,这要是让人知道,你这太傅的清誉,怕是要毁于一旦咯!” 丁太傅急了,文人最担心的就是名节不保,就算是一把年纪了,也得珍惜自个的羽毛。 “你、你你你莫要乱说。”丁太傅急得舌头打结,“这是皇上的口谕,我……” 吾谷旋即“哦”了一声,“原来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唔?”丁太傅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哎呦,怎么就被诓出来了? 转念一想,激将法! 这个臭小子…… 第七百二十四章 元宝蜡烛都吃不上 “不打自招了吧?”洛长安轻嗤,“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宋烨晓得我常来寻你,有些话他说多了,怕我嫌他烦,便经过你的嘴,来告诉我!” 丁太傅叹口气,“其实皇上,也是为你好!” “那这南渊的事儿,却也是他说的?”洛长安问。 丁太傅摇头,“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皇上给的,但有一部分的确是我的。至于那些怀疑,确也是我的推测。” “行了!”洛长安抱臂而立,“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说,该看的我都看了,以后该怎么样就这么样罢!” 丁太傅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洛长安都这样说了,还能如何呢? “我先回去了!”洛长安瞧了他一眼,“这些东西都先收起来罢,莫让人瞧见了。” 丁太傅颔首,这倒不用她提醒,他自个心里有数。 只不过…… “皇上有些话还是对的,你该记着的就得记着!”丁太傅免不得啰嗦一阵,“这宋墨可不是省油的灯,那是心狠手辣的主,你若是不仔细,万一有什么事,之前的江山易主还会再次发生。皇上为了你,想来是什么事都愿意舍得的!” 洛长安原是嫌他烦,可最后那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洛长安撇撇嘴,“我会留心的,你没看我成日让吾谷跟着,外头那一拨人也不是吃素的,为的就是保证我的安全。我知道,若我出事,我爹和宋烨肯定得跟疯了一样,我可不想见着我最要紧的两人,为我发疯。” 丁太傅点点头,“知道就好!” “走了走了!”洛长安抬步往外走,“我得换个地方溜达。” 丁太傅站在檐下,无奈的瞧着大摇大摆离去的洛长安,“还是个混小子,不过……倒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只是,这宋墨现如今藏在何处呢? “公子,您说皇上让咱们看这些,是不是也防着……”这话到了这儿,吾谷便说不出口了,总觉得有些不大吉利,还是别说为好。 洛长安瞧了他一眼,眉心微微拧起,“我知道,宋烨是担心,万一没看住,让宋墨得逞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所以,公子,咱们可得小心着。”吾谷也觉得心惊肉跳的。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宋墨的疯狂,谁都见识过了,不是吗? 出了太学堂,洛长安漫不经心的走在宫道上,瞧着这四四方方的墙,四四方方的天,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来,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度过她的下半生? 想想,好像有点残忍…… 吾谷瞧出来了,自家公子又想往外跑了,“公子,您这是又想溜出去呢?” “但凡我能溜出去,也不至于窝在这儿?外头始终没有宫里安全,这宋墨和杜双奇,简直就是噩梦啊!”洛长安摸着自个的下巴,“什么时候,能收到好消息呢?” 吾谷笑了笑,“您想收到什么好消息呢?” “比如说,杜双奇的尸体找到了!”洛长安挑眉看他一眼。 吾谷想了想,“南歌师父不是说了吗?怕是还得有几日。” “我是担心这两人,勾结在一处,这宋墨又好像懂那么一点毒术,万一延长了杜双奇的命,便又棘手了。”洛长安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她自个身上,还带着情蛊呢! 吾谷点点头,“有道理!” “哟!”一抬头,洛长安扯了扯唇角,“冤家路窄?” 吾谷诧异,“不是说,已经被禁足了吗?” “到底是西域的公主。”洛长安缓步走上去。 然则,她还没动怒,百花公主率先疯似的冲过来,眼见着是要扑到洛长安身上了,却被吾谷快速挡开。 “你干什么?”吾谷惊呼。 百花公主被底下人拦住,浑然动弹不得,一双美眸布满了血丝,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是你,都是因为你!” “我?”洛长安只觉得莫名其妙,“你这人真是好笑,我站在这儿半天没动静,又怎么找你惹你了?恃靓行凶,可不是什么好事。” 百花公主呼吸微促,仿佛恨到了极处,“若不是你,皇上又怎么会下令,让本宫迁居别殿?若不是你,本宫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呵?”洛长安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 因着是洛长安,谁也不敢多言,赶紧退下。 有吾谷在,洛长安浑身都是胆。 百花公主心神一颤,洛长安陡然将她摁在了墙壁处。 单手抵在她的身侧,另一手则冷不丁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言语间满是嘲讽与轻蔑,“这张脸这身段,委实不错,只是这脑子不大好,脖子上挂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瓜,内里除馕就是水,没有半点实在的东西!” “你!”百花公主眦目欲裂,狠狠拂开她的手,“洛长安,你别得意!” 洛长安忽然掐住她的脖颈,惊得百花公主骇然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想干什么?” 洛长安勾唇轻嗤,“怎么,今儿没带着刀子?上回你可是捅了我一刀,很用力,毫不留情要我命的那种!” “本宫……”百花公主扫一眼周围。 四下只有吾谷一人伺候着,可她很清楚,吾谷对洛长安是死忠,武功又高,只要她敢出手,吾谷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掰断她的胳膊。 思及此处,百花公主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和宋墨厮混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洛长安问,“厮混的时候觉得痛快,如今觉得惶恐,你说你怎么就这般贱皮贱肉呢?嗯?” 她尾音拖长,透着一股子寒意。 “是你在皇上面前嚼舌头?”百花公主咬着唇,不敢轻举妄动。 洛长安被她逗笑了,“犯得着我嚼舌根吗?后宫现如今是什么模样,还需要我提醒你吗?留你一个贵妃,是看在西域的面上,要不然……呵,迁居别殿都是便宜你了!” 语罢,洛长安站直了身子,抖了抖衣袖,仿佛碰了什么污秽之物,满脸的嫌弃。 百花公主咬牙切齿,“洛长安,你别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怎么着吧?”洛长安双手环胸,“贵妃娘娘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还能平安度日,否则哪日你死在这里,我敢保证,西域的人绝不会知道你的死讯,来年清明连个给你烧纸的人都没有!元宝蜡烛你都吃不上!” 百花公主气急,“你、你……” 蓦地眼一翻,砰然倒地。 洛长安:“……” 吾谷:“……” 第七百二十五章 宋墨给她留下的东西 洛长安倒是真的没想到,百花公主气性这么大,居然还给气晕了? “真是没用!”洛长安退后两步,瞧着晕倒在墙角的百花公主,“让人抬回去吧!” 吾谷行礼,“是!” 当下转身,去叫了奴才过来。 “顺便,给她传个太医,免得真的气死了,还得赖在我的头上。”洛长安双手环胸,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睨着,昏死过去的百花公主,“哎呦,可别是整出什么事来了吧?” 吾谷诧异,“公子,能出什么事?” “先抬走吧!”洛长安摆摆手。 待百花公主被抬走之后,洛长安冲着身后的一侍卫招招手。 “洛公子?”侍卫行礼,“您有何吩咐?” 洛长安指了指,百花公主被抬走的方向,“跟着,听听太医怎么说?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如实汇报,尤其是……” 这话,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啊! “罢了,太医怎么说,你就怎么回我。”洛长安道,“赶紧跟着去。” 侍卫行礼,“是!” 眼见着侍卫离开,洛长安眯了眯眸子,幽然吐出一口气。 “公子,您这是在担心什么?”吾谷不明白,“最多是气急攻心罢了,这年轻轻的,还能有什么事?何况您忘了绿音公主说过,她们的体内,是有……那个那个的。” 吾谷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太清楚,自然也就隐晦的提了一下。 “你不懂。”洛长安抿唇,“其实我也不懂,但我就是有些担心,宋烨是不可能碰她的,但是宋墨绝对沾了她,那么问题就来了,宋墨会不会在她这儿,留了点什么?” 吾谷虽然是个男子,可打从跟着洛长安,便是光棍一条,有些事儿还真是,一时半会的反应不过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留什么了?” “孩子啊!”洛长安轻嗤,“这还不明白?” 如此这般,吾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这不是担心吗?万一这百花公主的肚子里,真的揣着一个孽种,到时候她往外一嚷嚷,外头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皇帝的孩子,若是不小心传到了西域,西域王定然很重视,一旦这个孩子有了什么意外,这笔账可就得算在宋烨的头上了!”洛长安想得倒是长远。 吾谷被绕得有些晕晕乎乎的,“这、这……” “你别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宫里的孩子难将养,死了也就死了,可能还没等到肚子大起来,孩子就化作了血水。”洛长安摇摇头,“可惜了,百花公主不是寻常女子。” 两国联姻虽然是常有的事,但眼下状况不同,南渊蠢蠢欲动,若不是北凉和西域挟制着,南渊狼子野心,肯定早就开战了。 “如此说来,是该好好盯着的!”吾谷忙道。 洛长安被百花公主这么一闹腾,是什么心思都没了,“走吧走吧,去长乐宫看看!” “长乐宫还在修葺,您这会过去看什么呢?”吾谷忙问。 洛长安想了想,满脸的遗憾,“去看看我的小金库……” 吾谷:“……” 皇上不是说了吗? 由着她去国库自个挑? 唉…… 财迷! 这辈子都是财迷! 长乐宫,被烧得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忠叔这把火烧得可真厉害,当初要不是扑灭得及时,只怕连皇帝的寝殿都得跟着一块端了。 “公子,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吾谷环顾四周。 洛长安站在自个的小金库门前,看着内里黑乎乎的,什么都没了,只觉得掏心挖肺的疼,揪心的疼,她这家当……全没了! “公子莫忧,您丢了多少,皇上就会补您多少,这皇上都是您的,国库还不得像您敞开大门?”吾谷笑道,“您爱挑多少就挑多少。” 洛长安满脸嗤鼻之色,“我且问你,这话是谁说的?” “皇上啊!”吾谷诧异,“公子何以这么问?” 洛长安又问,“皇上听谁的?” “听您的。”吾谷又回答。 洛长安轻叹一声,“他人都是我的,话也听我的,国库任我挑选,那我这挑来挑去的,是不是都自个家里的东西?就好像我去偷我爹的钱,最后不还是我家的钱?” “啊这……”吾谷结结巴巴。 哎呦,好像是这个道理。 “拿宋烨的东西,弄来弄去,还是我自个的。”洛长安摸着自个下巴,“我得想个法子,弄别人的钱,冲进国库里,那才是我自个的。” 吾谷:“……” “我得想个法子!想个法子才行!”洛长安絮絮叨叨,转身回了寝殿。 吾谷:“……” 公子这是铆足了劲儿,要给皇帝添砖加瓦?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 家国天下,家和万事兴,国泰民安。 息息相关,都是一样的。 宋烨今儿忙活着,洛长安也没闲着,寝殿内待了一会,她又嫌太烦闷,她干脆搬了点东西,去了御花园里待着。 是以,宋烨回来的时候,没能在寝殿内瞧见人。 连江忙道,“回皇上的话,洛公子去了御花园,带着笔墨纸砚去的,怕皇上回来找不到人,让奴才在这儿候着您呢!” 御花园? “带着笔墨纸砚?”宋烨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江急忙点头,“您没听错,是笔墨纸砚,一点都不少,洛公子还要走了咱们北凉的图纸,也没说要做什么用,但洛公子所需,谁敢拦着,自然也就给她了。” “笔墨纸砚,还要了图纸?”宋烨这就觉得奇怪了,小妮子是想干什么? 想了想,宋烨赶紧走。 这会天都黑了,御花园那头风凉,即便是到了夏日里,因着荷池那边的凉风,免不得吹着她,有什么事,还是先把人叫回来再说。 到了御花园拱门前,宋烨顿了顿脚步,瞧着站在亭子里,对着桌案上东西,指手画脚的人,不由的微蹙起眉头,示意底下人莫要跟着,独自一人上前。 宋烨刻意压着脚步声,徐徐靠近了亭子。 吾谷倒是察觉了,只是见着是皇帝,便也没敢吭声,耳畔满是自家公子,畅谈天下的理想,在这个州,弄个金银赌坊,在那个府,弄个花楼,再后面…… 米庄、布庄、客栈…… 凡是洛长安能想到的,她都提到了。 宋烨就在凉亭外头站着,趁着洛长安背对着吾谷,侃侃而谈的时候,示意吾谷退下。 见状,吾谷赶紧行了礼,悄摸着离开了亭子。 皇帝来了,还是赶紧腾个地才好。 第七百二十六章 她的野心 “哎哎哎,吾谷你倒是吱个声,你家公子我的这些想法怎么样?”洛长安长久没听得吾谷回声,心里有些不高兴,按捺不住的问。 一回头,正好迎上温暖的怀抱,被宋烨抱了满怀。 “就这么想帮我充实国库?”宋烨笑着抱紧了她。 不远处,吾谷领着一干奴才,悉数退下。 这地方可不敢留人,是属于皇上和他家公子的。 今夜,月色甚好。 洛长安先是一愣,俄而便噗嗤笑出声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让你听了去?宋烨,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泄露机密,小心小爷我杀你灭口。” “你要让我怎么个死法?”宋烨尾音拖长,“嗯?” 下一刻,他冷不丁将她抱起,坐在了自个的膝上,靠在了凉亭的栏杆处,就这么指尖轻柔的绕着她的肩头青丝。 墨发如丝,一圈圈的缠绕在他白净修长的手指上,黑白分明,微光中甚是好看。 “杀了你!”洛长安美滋滋的坐在他怀里,冲着他的脖子,做了个“咔擦”的动作,“怕不怕?怕的话,赶紧求饶,兴许小爷心情好,能饶你一条狗命!” 宋烨是真的被她逗笑了,“当初是谁……” “别提当初!”洛长安赶紧捂住他的嘴,“什么当初不当初的,当初你还是重生呢,有本事你回到当初,别装神弄鬼的骗我。这笔账,小爷还记在本本上没跟你算,你别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的找抽!” 当初她被耍得团团转,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还是别提为好。 她,到底也是要面子的! “你这是要扩展洛家的版图?”宋烨努了努嘴,瞧着桌案上的图纸,“怎么,想在整个北凉,都安置你的人?” 洛长安轻嗤,“这怎么叫安置?这叫聪明伶俐做生意,国库里的钱,那是我的钱,若是往外掏,那也是割我的肉,我思来想去的,还是得把别人的钱,赚到了自个的库房里,才算真的赚到钱。”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宋烨点点头,表示认同。 洛长安挣开他,起身走到了桌案前,指了指图纸上的那些红圈圈,“我可不是瞎胡闹的,有些地方是安置了赌坊,但有些地方,放的是花楼,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不同之处,我自然不能一概而论的,你看看……” 闻言,宋烨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繁华富庶之地,用的是赌坊和花楼,但是贫苦之地,用的却不是。 “你这是……”宋烨想了想,“倒是不错。” 洛长安道,“外头说书的都明白,民以食为天的道理,百姓再穷也得吃饭吧?所以穷的地方,我就放个米庄。” 宋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也许,真的穷人,买不起上好的米粮!” “我赚银子,那得挑人。太穷了,咱也卖不起,要赚只能赚那些富庶人家的银子。”洛长安双手叉腰,“有时候闹灾荒,很多富庶人家就囤粮,导致百姓饿死,那咱们这些米庄,是不是就成了平乱的好帮手?” 她没那么多大道理,能说出什么之乎者也,文绉绉的话,但是说的合情合理。 每每遇见荒年,百姓总会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家里遭灾之后,闹出点动静,朝廷还得分拨银子去赈灾又或者是去镇压乱民。 说来说去,朝廷都得出银子。 那么,如果用这些银子,提前安置好了据点,在灾荒来临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做到,有条不紊的赈灾。 而那些想要吃赈灾油水的官吏,也无法从中谋取暴利,这些银子就能踏踏实实的落在老百姓的头上,也算是物尽其用。 “你这想法,很好!”宋烨不由的仔细打量着洛长安,“可见丁太傅教得不错。” 洛长安翻个白眼,“丁老头懂个屁,这些都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看过了城外的灾民,我有时候会在想,能不能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一直都听我爹说,赈灾赈灾的,可老百姓却是越赈越穷,那这银子都花在哪儿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宋烨点头。 洛长安继续道,“这是个大问题,每朝每代的皇帝都会遇见这种事,所以我想着,既然要用国库的银子来打点,倒不如提前做好措施,你觉得呢?” “长安果然非常人!”宋烨笑着握住她的手,“只不过这般想法,恐怕会招来一些官吏的反对,你要知道,自己这一招,是生生断了好多人的财路!” 洛长安轻呵,“那他们还挡了我的财路呢!这些银子,从百姓手里拿来,就得用在百姓身上,如果百姓都喜欢你当皇帝,那么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宋墨这号人物!” 这话说得,的确在理。 话糙理不糙! “你倒是……”宋烨是真的对洛长安刮目相看,“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像你所说的这样的道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原本是一句空话,但是到了你这里,居然还有实现的可能,不得不说你真是老天爷……赠给我的宝贝!” 洛长安嘿嘿的笑着,“所以你得珍惜着点,但凡是个宝贝,就会有人惦记,要是一不留神,让人撬了墙角,你哭都没地方!” “我的长安啊!”宋烨将她圈在怀中,“谁敢惦记着,朕就斩了谁,谁敢伸手,朕就剁了谁。洛长安,你这辈子都只能留在我身边,牢牢的拴在我的裤腰上,永远都别想离开!” 洛长安伏在他怀中,“皇上这么凶,人家可怕怕哦!” 闻言,宋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皱着眉,低头看她,“跟谁学的?” 这妖里妖气的,不定打什么坏主意。 “人家这样温柔,皇上不喜欢啊?”洛长安媚眼如丝,“不都说,男儿喜欢温柔贤淑端庄的女子吗?哎呦,人家这样……” 宋烨冷不丁捂住了她的嘴,“闭上!” 洛长安:“……” “你可以上天窜地,你也可以翻墙钻狗洞,但是……”宋烨郑重其事的告诫她,“不要妖里妖气的,我这浑身汗毛都让你给吓得,根根立起!” 洛长安:“……” 她就这么没吸引力? 就这两句话,还让他汗毛直立了? “我喜欢坦率的洛长安,不喜欢这矫揉造作的。”宋烨松开手,“长安就是长安,在我面前无需是任何人,只是你自己!” 洛长安坏坏的笑着,伸手掐住他的腰间软肉,“比如……这样?” 宋烨身子一僵,哑着嗓音伏首在她耳畔,“宋夫人,饶命!” 第七百二十七章 他,进来了 回到寝殿时候,洛长安打了个喷嚏。 惊得宋烨赶紧让人把门窗都合上,吩咐连江,“弄一碗姜汤回来。” “我不喝!”洛长安撇撇嘴,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伸手便抓了盘子里的果子,放进嘴里狠狠啃一口,“我没病!” 吾谷偷笑着,退出了寝殿。 宋烨缓步近前,“从今儿起,天黑之后必须回来,再敢在外头风口上吹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你凶,就你最凶!”洛长安啃着果子,极是不屑的翻个身,趴在了软榻上,“出个门还啰里啰嗦的,让不让人活了?” 宋烨坐在软榻边上,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坐起来吃,回头呛着又得哭。” “你才哭呢!”洛长安极是不忿,“你全家都是哭包子!” 话是这样说的,但身体却是很诚实,乖乖的坐了起来。 “关于你在亭子里的提议,身为北凉帝君的我,表示……准了!”宋烨一直苦于无法施惠于民,洛长安倒是给了她一个提醒,“不过,有个前提。” 洛长安刚刚扬起的唇角,又慢慢悠悠的压了下去,“什么前提?” “你这么做,肯定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我能护着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我只给你三年的时间,若是没有成效只能就此作罢!”宋烨含笑望她,“能做到吗?” 洛长安想了想,“试试罢!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好!”宋烨颔首,“你既想试试,那咱们就试试。” 洛长安靠在他怀中,“宋烨,你说你什么都顺着我,万一哪天你要是想明白了,忽然就不顺着我了,那我可怎么好?” “什么叫想明白了?”宋烨皱眉。 洛长安道,“你现在是鬼迷心窍,来日便是喜新厌旧呗!” 宋烨:“……” “你别告诉我,没有这一天,男人我见得多了,去风月楼里一抓一大把,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的主?饶是胭脂姑娘,也有丢的恩客,何况是我。”洛长安轻嗤。 宋烨的眉心,皱得愈发生紧,“你拿……恩客与我比?” “都是男人!”洛长安倒是没意识到别的,“能有什么不一样?” 宋烨:“……” 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 “好了好了,不一样不一样!”瞧着某人变幻的面色,洛长安赶紧拍马屁, 伸手捋着宋烨的胸口,帮着他顺顺气,“宋烨最好了!” 宋烨扯着唇角,“敷衍!” 以为她身上有情蛊,他便奈何她不得? 呵,天真! “哎哎哎,宋烨、宋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洛长安,祸从口出,来不及了!” “夫君,好夫君,好……唔……” “小东西,欠收拾!” “……” 室内,温度快速攀升。 连江端着姜汤回来的时候,被吾谷拦下。 “这是皇上让奴才送来的,姜汤!”连江不明白,怎么就不让进了呢? 吾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瞧了一眼连江手中的姜汤,“皇上会治病,我家公子的病,遇见皇上就什么都好了,这姜汤也用不着了,你若喜欢就自个喝着!” “嗯?”连江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瞧着手中的姜汤。 吾谷拍拍他的肩膀,“以后眼睛放亮点,知情识趣点。” 闻言,连江瞧了瞧紧闭的殿门,好似明白了点什么。 “明白了?”吾谷问。 连江宛若醍醐灌顶,当下点点头,“明白了!” 寝殿门合上,内外安静得落针可闻。 乍一眼,这宫里真当安生。 可实际上,黑夜掩不住腌臜,终是有人蠢蠢欲动,不死不休。 “就送你到这儿!”杜双奇冷眼睨着他,“天亮之前,出来,要不然守卫换了班,你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只能怪你自己命数不济,命该如此!” 宋墨一身侍卫的衣裳,立在宫门口的位置,瞧着黑暗中的杜双奇,“那就看我,有没有这个命出来。” “里面会有人接应你。”杜双奇转身就走,“好自为之吧!” 瞧着杜双奇离去的背影,宋墨低哼一声,快速从偏小门进去,终是又回到了这皇宫。就在不久之前,满宫内的人,都在尊他一声皇上万岁,眨眼间终是成了梦幻泡影。 长长的宫道,宫灯摇晃,光影斑驳。 宋墨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从宫门口行至宫内,一路走来,明明都是那样熟悉,最终又成了这样陌生。 拐个弯,宋墨掉队,纵身一跃进了一座偏殿。 偏殿内,早有小太监候着。 宋墨覆着皮面,自然不能以真容示人。 是以,小太监也不知道来的是谁,只是问了句,“是小侯爷的人?” “是!”宋墨闷声回答。 他什么时候成了杜双奇的人? 杜双奇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如今却死死的压在了自己的头上,这感觉可真让人憋闷,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太监点点头,“这位爷是要往那儿去?” “我且问你,洛长安在哪?”宋墨开口便问。 小太监愣怔了一下,“洛公子?” “说!”宋墨低喝。 闻言,小太监喉间滚动,低低的道了句,“在皇帝的寝殿!但是皇帝寝殿周围,防守森严,谁都进不去。这位爷,您该不会是想对付洛公子吧?” 这样,容易打草惊蛇。 宋墨冷哼两声,“这就用不着你来管了,皇帝现在在哪?” “想来不是在寝殿,就是在御书房,现如今皇上忙得紧,除了朝政和洛公子,不管任何的旁杂之事。”小太监如实回答。 宋墨袖中双拳紧握,指关节泛着瘆人的白。 不是在寝殿,就是在御书房。 不是朝政,就是洛长安。 宋烨对洛长安的重视,堪比朝政,可比江山,还真是令人感动! 呵…… 宋烨! “杜双奇让你在这里候着我?”宋墨问。 小太监连连点头,“是,小侯爷吩咐了,您出去的时候就来这儿找奴才,奴才会带您出宫,当然,这得在天亮之前,天亮之后守卫换班,到那时候,奴才也没法子了!” “知道了!”宋墨转身就走。 小太监急了,“这位爷?” “有事?”宋墨回头看他,目光飒冷。 小太监忙道,“近来宫里放守森严,您可得小心,皇上看洛公子看得很紧,而且御书房外头的守卫,亦是翻了两番。” 言外之意,寝殿和御书房是禁地。 谁,都别想靠近。 “和贵妃在哪?”宋墨忽然问。 小太监当场愣住,“贵妃娘娘……”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不要 百花公主已经迁居别殿,白日里受了洛长安的刺激,气急攻心的晕死过去了,太医来瞧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吃着药便罢了。 只是,百花公主醒来之后,神情有些恍惚,喝了药更是精神不济,躺在床榻上浑浑噩噩的。 谁都知道,迁居别殿是什么意思,是以底下人也没怎么尽心伺候着。 眼下,能跟在百花公主身边伺候的,都是她的陪嫁,也就是,那些从西域带来的奴才。 吃过药之后,百花公主便躺在了床榻上,时睡时醒,半梦半醒。 寝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儿,再不是富丽堂皇,奢靡的承和宫。 放眼望去,除了冰凉还是冰凉,空空荡荡的。 脚步声响起,宋墨从后窗入,凉凉的立在床榻前,瞧着一动不动的百花公主,不由的拧起了眉头。 原来再漂亮的女人,一旦得了病,都是这般鬼样子。 宋墨坐在了床边,指尖轻轻抚过百花公主精致的眉眼,“还以为,宋烨待你至少也有几分真心,好歹得看在你这张脸,这精致的身段上,没成想你到底成了一枚弃子。” 大概是意识到了周围的变动,百花公主幽幽的睁开了眼,蓦地惶然惊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身子虚弱至极,挣扎了两下未果。 “怎么,你我都有过这么多次肌肤之亲,你甚至于想要怀上我的孩子,现如今只是隔了一层皮面,便是当真不认得了?女人啊,果真是虚情假意居多。”宋墨冷笑两声。 听得熟悉的声音,百花公主骇然愣在了当场,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宋墨。 “你……你是宋墨?”若是旁人倒也罢了。 宋墨? 一想到宋墨已经是丧家之犬,百花公主苍白的面色,顿时浮现出惊恐至极的神色,若是被宋烨的人知道,自己怕是要被冠上,谋逆的罪名,与宋墨为伍…… 不,她不想变成丧家犬。 不想,一点都不想! “还认得出来我的声音,倒也还有几分情义可言!”宋墨幽幽的望着她,“没想到,宋烨居然没有褫夺你的位份,居然还是贵妃,倒也不易!” 百花公主勉力撑起身子,虚弱的靠在床壁处,只觉得浑身疲软,使不上劲儿来,可见真的让洛长安气得不轻。 “你来干什么?”百花公主冷然别开头。 宋墨冷不丁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迎上自己的眼睛,“真是够无情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可不只是一夜,你这厢倒是连半点恩德都不记,还真是让人失望。” “你想说什么?”百花公主拂开他的手,若有所思的瞧着门口方向。 宋墨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喊外头的人进来,到时候坐实了你跟我勾结的事实,且看看这满朝文武,还有西域王,该如何替你解释?如何保你性命?”宋墨轻呵两声,“贵妃娘娘要是喊不出声来,我也可以替你喊两声,要不……” 百花公主急了,“不要!” “不要?”宋墨温柔的钳住了她的脖颈,“我现在若是杀了你,多半也没人知道吧?宋烨的一颗心都在洛长安身上,你死不死,跟他没关系。” 这是实话。 百花公主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 “换言之,你若是死了,宋烨会更高兴,至少你死在我手里,名正言顺的与乱贼勾结,名正言顺的该死!”宋墨忽然拽过她,将她压下,“公主殿下,脑子要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 百花公主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此番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想你了。”宋墨俯首,吻上她的脖颈,“还想让贵妃娘娘帮忙,做点事儿。事成之后,你我再无瓜葛,否则你该清楚,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百花公主的眉睫陡然扬起,“你想让我干什么?” “有你的好事。”宋墨幽幽的笑着。 帷幔落下,满室旖旎。 有些东西,还是得留点记号才行,只有这样才能让人长长记性。 对于宋墨的行径,百花公主无力反抗,只能听之任之,由着他将某些东西,留在她的身上,成为他的专属记号。 事罢,百花公主忍着身上的不适,半撑着身子,去看顶着一张陌生容脸,已经穿衣完毕的宋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现在就走吗?” “你是舍不得我走?还是巴不得我走?”宋墨更衣完毕,勾唇笑得冷冽,“真是够无情的,这会倒是一点都不含糊了?” 百花公主没吭声。 这还用得着问? 她自然是,巴不得他快点走。 走得越远越好。 当然,如果被人抓住杀了,那就更好! “乖一点,留在宋烨身边,也许还能捞着太后的位置。”宋墨意味深长的开口,“喂饱了你,也该让你出出力了!” 百花公主当下扬起眉睫,“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帮忙做点事。”宋墨立在床边,就这么幽幽的望着她,“起来吧,穿好衣裳,莫要梳妆打扮,就这样……披头散发的挺好!” 百花公主直勾勾的望着他,全然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的一件事,你肯定能完成得极好!”宋墨冷不丁将她揪下了床榻,“照做!” 百花公主心肝剧颤,宋墨到底想干什么?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百花公主颤抖着双手,更衣完毕,将身上那些斑驳遮盖得严严实实,免得被人瞧见,露了馅儿。 “现在,去皇帝的寝殿。”宋墨冷声吩咐。 百花公主惊慌失措,“你说什么?去皇上的寝殿,这不是送我去死吗?” “你身上的痕迹,遮掩得极好,何况……宋烨才不稀罕你这副身子,又岂会真的去留意。”宋墨仔细的为她拢好衣襟,“你乖乖的,现在是贵妃,以后是太后。你若是不听话,那乱葬岗……可就要成你的容身之处了!” 百花公主如同被遏住了脖颈,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如今,她除了照吩咐办事,还能怎么样呢? “好!”百花公主含着泪。 宋墨亲了亲她的唇,温柔的冲她笑,“甚好!” 于是乎,皇帝的寝殿门前,便出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 西域的和亲公主,和贵妃娘娘,披头散发的跪在寝殿门前,哭着喊着要见皇上,那一副苍白虚弱的样子,真真是我见犹怜。 洛长安:“??” 哟,这不怕死的东西,居然还找上门来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 透过烛光,看见影子 “公子您别搭理她,就这副模样还敢来这儿吵闹,真是嫌命太长。”吾谷拦住了洛长安,“此事肯定会惊动皇上,还是让皇上来处置吧!您这会出去,免不得要落人口实。” 洛长安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公子,您就安心坐着,权当没听见,想吃什么,奴才去给您准备,咱啊……就但是看戏听戏!”吾谷笑呵呵的挪动凳子。 洛长安慢慢悠悠的坐了回去,“成,你给我弄一碟瓜子,一碟核桃,再来一杯碧螺春,挪到窗口那位置上去,我就当自个在这儿看戏!” “是!”吾谷行礼,紧赶着跑出去。 不多时,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 洛长安美滋滋的喝着茶,听着外头的呜咽声,心里盘算着,这百花公主又要玩什么花样呢?白日里被自己气晕过去,按理说不得好好的待着养病? “太医当时是怎么说来着?”洛长安嗑着瓜子。 吾谷忙道,“太医说,急怒攻心,以至于虚弱无力,没有个三五日的调养,怕是不适宜下床,理该卧床静养。公子,这是太医的原话!”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洛长安敲着桌案,示意他坐下来。 吾谷颔首,毕恭毕敬的坐定,“公子,那您这是……”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百花公主无缘无故的,跑这儿来找死?”洛长安伸手捻了一枚核桃,捏在指尖把玩着,“吾谷,你觉得她怕死吗?” 吾谷想了想,“怕!” “何以见得?”洛长安问。 吾谷捻了一枚核桃,为自家公子剥着,“一则,她若是不怕死,也不至于在宋墨作乱的时候,依附着宋墨,与宋墨苟且。二则,若她真的那般无畏无惧,白日里也不会被公子气得晕过去。” “没错!”洛长安点点头。 吾谷又道,“说是晕过去,奴才觉得,被您吓着也是有一定的缘故。” “所以,你觉得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洛长安将剥好的核桃仁塞进嘴里,美滋滋的嚼着。 吾谷剥核桃的动作稍稍一滞,满脸惊诧的瞧着洛长安,似乎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吾谷真的没想太多。 但是现在,自家公子这么一提,他这颗心也跟着高高悬起,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不太简单,难道说这百花公主又想闹出点什么幺蛾子? “公子,您是说,她是故意的……”吾谷有些心慌,“那她到底想干什么?想闹腾一场,让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苛待了西域来的和亲公主?可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洛长安抿唇,未必如此。 “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奴才这心里没底。”吾谷将剥好的核桃仁放在小碟子里,推到了洛长安面前。 洛长安捻一片核桃仁,对着烛光晃了晃,“你看到了什么?” 吾谷:“……” “如实回答便是。”洛长安冲他笑。 吾谷如实回答,“核桃仁。” “你看到的是核桃仁,我看到的是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洛长安笑了笑。 顺着洛长安的视线看去,吾谷瞧见了核桃仁的影子。 “所有人都盯着我手上的核桃仁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吾谷,我们得看影子,不能跟着大家一样,光看热闹。”洛长安瞧着墙上的影子,冷不丁将核桃仁塞进嘴里。 吾谷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爷,您的意思是,她的背后可能有影子?” “你想啊,她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连身子都不顾了,跑这儿来撒野?明知道皇帝不待见她,尤其是在她跟过宋墨之后……”洛长安摇摇头,“换做是你,你还会这般博人眼球吗?” 吾谷细想,转而狠狠的摇头,“不会!” “依着她那性子,这个时候应该是躲起来,先把病养好,然后再想想,该怎么重新靠近宋烨,博得宋烨的宠爱。”洛长安端起杯盏,喝了口水,“跑这儿来讨人嫌,显然这进攻方式不对啊!” 吾谷颔首,“那您说……” “现在,你去一趟她的住处,悄悄的,别让人发现了。”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看看是不是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这别人指的是谁,自然不用洛长安多说。 吾谷点点头,“奴才明白,那您……” “我会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不管她喊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在你回来之前我都不会出去。”洛长安知道吾谷在担心什么。 吾谷起身行礼,“奴才这就去。” “悄悄的,从后门进去。”洛长安道。 吾谷点点头,开了后窗跳出去,“公子,千万不要出去,别搭理外头,交给皇上处置,奴才去去就回!” “知道知道!”洛长安摆摆手,“你快去快回。” 吾谷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洛长安起身在屋内走了走,实在是无聊得很,干脆开了一道窗户缝隙,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瞧着外头的动静。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未梳妆,连头发都披散着,衣服却穿得这么严实?”洛长安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瞧着院子里的百花公主,“就这样还没鬼?差点信了你的邪!” 要知道,如果这百花公主是来魅惑宋烨的,那么第一条要求,就是外在形象,她这般再也自个的容貌,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用这样狼狈的姿势,出现在宋烨面前。 除非,有人要求! “宋墨,是你吗?”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核桃。 如果真的是宋墨,此番定要他有来无回。 既然进了宫,就别想再跑出去! 听得百花公主在寝殿哭诉,宋烨眉心紧蹙,抬步便离开了御书房,往寝殿赶去。 “皇上?”寒山在旁伺候着,“洛公子一直没出来,多半是不想搭理,您放心便是。” 宋烨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现如今的洛长安已经不是彼时的她,小妮子懂得顾全大局,只不过白日里听说这百花公主晕厥,连太医都说是要卧床静养。 可现在,居然出现在寝殿外,还又哭又喊的? 跨过宫门,宋烨猛地顿住脚步,凝眸瞧着跪在那里,披头散发、不断哭嚎的百花公主,“就是这副样子?” “一直是这副样子,来的时候便是如此!”寒山解释。 宋烨陡然凝眸,转头瞧着寒山,“马上带人,包围她的住处,全宫戒严,所有奴才都待在自己宫里不许随意在外走动,宫门口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是!”寒山大吃一惊,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但瞧着皇帝的面色,隐约好似…… 出了大事! 第七百三十章 绝不会再上当 皇宫内外,当下戒严。 皇帝有命,搜查整个皇宫,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寒山这心里头隐约有了底,要知道,虽然皇帝重掌大权,但是漏网之鱼还是不少。 尤其是宋墨和杜双奇,虽说知道杜双奇染了剧毒,但谁知道他现在死没死? 死了? 尸体何在? 没死? 藏身何处? 这些,都是问题所在。 只要一天没见着这两人的尸体,就一天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 宫道上,脚步声和甲胄碰撞之音,此起彼伏,一会从这儿跑过,一会从那边掠过,满宫里都是奔跑的侍卫。 每个宫殿都齐刷刷的搜过去,连墙角的老鼠洞都不放过。 当然,皇帝口谕一下,最紧张的莫过于跪在那里的百花公主。 做贼的人,见着这般阵仗,还不心虚? 待满宫里都忙碌起来,宋烨才回了寝殿。 “皇上?”连江赶紧相迎。 宋烨站在回廊里,就这么冷飕飕的瞧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百花公主,“倒也是能耐!” “洛公子一直没出来。”连江急忙解释,“这和贵妃死活不走,奴才也没法子,只能由着她哭嚎,好在洛公子屋内,瓜子点心和茶水,早早的备下,倒是不打紧。” 伺候好了洛长安,才是重中之重。 “甚好!”宋烨点头,抬步往前。 见着宋烨过来,百花公主先是一愣,俄而赶紧打量着宋烨周围,见着没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所幸,不是来擒她的。 宋烨身边,那是那些人。 瞧着百花公主那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宋烨只觉得可笑,“贵妃这是作甚?不是说病了吗?怎么朕瞧着,你这身康体健的,半点都不像是有病有痛的样子?” “皇上,臣妾的确是病了,而且这病的由来,想必您也清楚!”到了这地步,百花公主硬着头皮也得糊弄两句。 要是今日她没能糊弄好这皇帝,只怕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是来算账的?”宋烨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之所以还在贵妃的位置上,是因为什么缘故,需要朕提醒你吗?” 百花公主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毕竟是理亏的人,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朕允许你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宋烨音色渐冷,“和贵妃,你是西域来的,朕不为难你,毕竟咱们跟西域有议和协议在,朕不会真的杀了你,可你该有自知之明,出现在朕的面前,对你没好处!” 诚然,如此。 百花公主心知肚明,可她没有任何的办法,宋墨的“刀子”不也是架在她脖子上吗? “你今儿跑这儿来,披头散发的,不顾自己的仪态,到底想干什么?”宋烨迈下台阶,幽幽的蹲下来,就这么冷飕飕的盯着她,“是想给谁,腾出点空来吗?还是说,这不过是抛砖引玉,弃车保帅的一种法子?” 百花公主遍体生寒,连带着呼吸的节奏都不太对了。 “假装生病,欺瞒君上,是为欺君之罪;其后大吵大闹,惊扰了朕,是为以下犯上,此乃大不敬之罪。”宋烨温吞的开口,“你说,朕该如何惩罚你呢?罚得重了,怕你这身子骨吃不消,要是一不留神打死了,西域那边也不好交代!” 百花公主身子剧颤,“皇上恕罪!” “罚得轻了,又不能服众,朕的颜面往哪儿搁?”宋烨轻哼两声,“你说,朕该如何惩罚?迁居别殿你都能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闹腾得如此厉害?要不然……” 宋烨想了想,幽然站起身来。 “连江!”宋烨开口。 连江行礼,“皇上!” “朕记得,冷宫边上的五春宫,似乎空着呢!”宋烨负手而立,“五春宫不是冷宫,只是距离冷宫最近,那边环境雅致,无人打扰,隔着一条河渠,倒也安生!” 百花公主骇然瞪大眼睛,这等于是说,把她送进了冷宫? 不是冷宫,却胜似冷宫,堪比冷宫。 “是!”连江颔首,“五春宫地方宽敞,周遭以河渠围绕,若无小舟则进出困难,若是贵妃娘娘要静养身子,哪儿是最合适不过,绝对无人打扰。” 宋烨正有此意,“那便正好,派人送贵妃娘娘过去,顺便挑几个可信的人,在旁伺候着,若是缺什么少什么,自个去内务府里领,好生送过去,好生照顾!” “是!”连江行礼。 百花公主腿一软,当下瘫软在原地,这会连跪都跪不直了。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终究也是不死心,如今这般羞辱,也有她自己缘故在内。 “皇上?”百花公主泪流满面,声音低哑,“您难道真的这般不念旧情?” 宋烨眯了眯眸子,拂袖间,连江领着众人退避三舍。 洛长安扒拉着殿门口,就这么隔着门缝,仔细的瞧着外头的动静,寻思着这百花公主还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当然,她也想知道,宋烨怎么个怜香惜玉法? “旧情?”宋烨想起了当初她说的那些话,“贵妃怕是真的脑子不清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你与朕之间,何来的旧情可言?倒是你跟宋墨,何止是旧情,干柴烈火的,都是轻的!” 话都挑明了,百花公主的面色自然是更加难看。 “当年是我救了你,皇上您都忘了,您都不记得了?”百花公主“旧事重提”的本事,还真是了不得。 明知道这件事可能有诈,皇帝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 可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都这样了,试一试又何妨? 万一,宋烨心里也不肯定。 万一,宋烨真的心软了呢? “救了朕?”宋烨笑得何其凉薄,“那你告诉朕,你是如何救了朕的?你该不会是想说,是你把朕从水里捞出来,是你救了朕一命,你怕到时候惹来麻烦,所以想一声不响的走,谁知道朕恩将仇报,反而将你的头打破了,让你晕死当场?” 百花公主的一颗心,骇然高高提起。 皇帝,都知道! 怎么会,连词都跟她这心里头盘算的,一模一样呢? 宋烨笑得嘲讽,“被骗过一次,打量着还想骗第二次?” 他是绝对不会再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洛长安摸着自个的额角的疤,兀自思忖着,这事儿……百花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第七百三十一章 他有秘密 事实上,第一眼瞧见百花公主的时候,洛长安觉得有些熟悉,虽然西域与北凉有过生意往来,但是她很确定自个没见过百花公主。 至少,在她的记忆里,着实没搜寻到有关于百花公主的任何痕迹。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百花公主死咬着这件事不放呢? 洛长安思忖了半晌,心里隐约有了几分忐忑。 外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骗?”百花公主面色惨白。 宋烨冷冷的笑着,眼睛里满是嘲讽的意味,“你真以为,朕不知道当年是谁救了朕吗?西域使团虽然从江面过,可你们没有施以援手,救下朕的是洛长安,朕所伤之人,也是洛长安!” 语罢,宋烨冷不丁撩开百花公主的额发。 在这个位置,诚然也有一道疤痕。 陈年旧伤,疤痕依旧。 当初就是因为这道疤,让他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以至于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现如今,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 抱憾终身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百花公主直勾勾的盯着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情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以前她总觉得宋烨可能是为了保住洛长安,所以编织各种谎言。 这种事情不管落在谁的头上,都是莫大的功劳,尤其是宋烨还这般宠爱洛长安,若是再加上一层救命之恩,内里的情愫可想而知。 可是现在,百花公主渐渐的相信了,宋烨兴许不是在骗她,而是…… 洛长安真的救过他! “所以,皇上这般如此疼爱洛长安,只是因为年少时的救命之恩?”百花公主的视线越过宋烨,不偏不倚的落在紧闭的殿门处。 她相信,此时此刻的洛长安,应该就是门后看戏。 洛长安是绝对不会错过,这宫里任何一场热闹的。 那一刻,洛长安的心也跟着揪起。 恩情? 事实上,从一开始,洛长安这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宋烨为什么化名为重生,为什么一直护着她,为什么始终如影随形,这里面肯定是有点名堂的。 如今被百花公主这么一提醒,洛长安便觉得,所有的东西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真相迎面而来,尽管这真相可能不是真的真相。 即便是臆测的真相,对于洛长安而言,都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朕对长安的感情,轮不到你来置喙,贵妃还是好好的去五春宫里待着吧!”宋烨站起身来,瞪了远处的连江一眼,“来人!” 连江赶紧一路小跑着过来,“皇上?” “带走!”宋烨是真的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女人。 连江赶紧行礼,“是!” 百花公主原是不想走的,可耐不住被人拖拽着离开,她原就身子虚弱,若不是被宋墨逼迫,也不至于出现在这里,现如今已经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百花公主被拖走,这院子里重新归于平静,宋烨才如释重负的转身,朝着寝殿大门走去。 “都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了,也不觉得烦腻?”宋烨推开门。 洛长安早就回到了桌案前坐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嗑着瓜子,整个人好似闷闷的。 “怎么了?”宋烨问。 洛长安抬眸瞧着他,“宋烨,你说你……” “那么聪明一个人,真情假意还瞧不出来吗?”宋烨冷着脸,坐在了她面前,“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什么时候,你我之间的信任,变得这般脆弱了?” 洛长安撇撇嘴,“我有说我相信了她吗?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作甚这般紧张?” “我紧张的是你真的信了,中了人家的离间计,被人挑唆了尚且不自知。”宋烨自然是紧张的,“一路走来,多少磕磕碰碰,你见过为了这点救命之恩,便连自个的命都豁出去的报恩?” 洛长安:“……” “长安!”宋烨握住她的手,“我若是真的为了报恩,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想为我卖命的人多得是,何必要赔上自己的性命陪你闹?” 洛长安喉间滚动,自知理亏,“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烨问。 洛长安赔笑,“我就是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古话有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你这……不也是以身相许吗?” “我这……”宋烨顿了顿。 一时间还真是答不上话来。 洛长安说的,好像也是有点道理的。 “是吧是吧?”洛长安嗑着瓜子,“我说的有道理吧?” 宋烨:“……” “我不是听她挑唆,我只是在想,当年这事我自个都忘记了,她怎么会知道呢?难道就在边上看着?”洛长安啐一口瓜子皮,“又或者,是别人告诉他的?” 宋烨回过神来,“当时没人瞧见。” “没人瞧见,那她如何能证明,自己救过你呢?要不是你提起,我都不记得自个还有这茬。”洛长安继续嗑着瓜子,“宋烨,问个问题。” 宋烨点头,“你问。” “如果当年救你的人,真的是她,那你会如何?”洛长安问。 宋烨心神一震,僵在原地没有开口。 “会不会真的宠幸她,然后今儿我所有的恩宠,都加注在她身上,于是乎,她便成了你心尖尖上的那个人,而我和丞相府,就会……” “别说了!”还不等洛长安说完,宋烨陡然厉喝。 这一声吼,惊得洛长安手一抖,手中的瓜子都“吧嗒”落在地上。 她是真的,毫无防备! 骤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宋烨愣了愣,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洛长安。 “你、你干什么这么凶?”洛长安抿唇,闹不明白,宋烨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宋烨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长安,你过来,让我抱一下。” “哦!”洛长安起身,缓步走到了宋烨面前。 下一刻,他快速将她捞到怀中,紧紧的箍着她,力道之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了似的。 “你、你硌疼我了!”他的胳膊坚硬如铁,硌得她有些疼。 宋烨用力的呼吸着,将脸埋在她的怀中,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肌肤上,灼得她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洛长安不明白,“都说帝王喜怒无常,我瞧着你这副样子,倒是真的应了这句话。不过是同你说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宋烨扬起头,眸色猩红,“长安,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接受不了,也会浑身难受,别说了,好不好?” “好!”洛长安愣愣的点头。 这是……怎么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他图什么? 洛长安委实没想到,宋烨也会有这么矫情的时候。 自打她说了这一番话,他便死抱着她不放,就好像,一松手她就会飞了似的,弄得洛长安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人哄回来。 这般不正常,委实非人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洛长安窝在宋烨怀里,“你别再这样抱着不撒手了,回头把自个惹急了,还得去冲凉……” 宋烨不依不饶,宁可抱着不撒手,也不要转身不见人,来生不见君。 “唉……”洛长安一声叹,无奈的待在宋烨怀里。 抱着,就抱着罢了! 我的夫君,高兴就好。 且说吾谷那头,也是有了收获。 百花公主的寝殿内。 吾谷仔细的环顾四周,从窗口的痕迹来看,今儿夜里的确有人进来过,再看床褥上的凌乱痕迹,以及…… “这……”吾谷顿了顿。 若只是床褥凌乱也就罢了,偏生得这床褥上还有一些奇怪的、斑驳的痕迹,隐隐透着一股子怪味,可见是不太寻常。 吾谷幽然叹口气,公子所料,委实分毫不差。 这和贵妃不会莫名其妙的跑到寝殿门前,而且还是披头散发的,显然是被人教唆,不得不去寝殿凑个热闹。 想了想,吾谷又在寝殿内走了一圈。 好在,没有别的什么痕迹。 吾谷寻思着,对方这般举动,八成是声东击西?既是如此,还是要早些回到公子身边伺候着为好,万一是冲着公子来的,那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呢,外头闹腾了起来,说是皇帝下令搜宫。 皇帝的这个想法,正好与洛长安的想法不谋而合。 没有惊动任何人,吾谷悄摸着从原路返回。 宫道上,正好遇见了寒山。 “寒大人!”吾谷行礼。 寒山先是一愣,俄而见着是吾谷,便也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儿待着?皇上已经下令搜宫,你快些回到洛公子身边,免得惹出什么乱子来。” “是!”吾谷颔首。 想了想,寒山又转头问了句,“对了,你这是刚从哪儿过来?” “公子让奴才去了一趟……”吾谷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开口,“和贵妃的寝殿!” 如此,寒山恍然大悟,“明白了!洛公子果然聪慧过人,想必已经猜到了。” “我家公子与皇上是心有灵犀,您瞧,一个去搜宫,另一个下令搜宫,这不是不谋而合吗?”吾谷笑道。 寒山笑着点头,“诚然如此,现下皇上守着洛公子,生怕洛公子有什么闪失,你且快些过去,莫要让洛公子等着急了!” “好!”吾谷行礼,“奴才这就去!” 目送吾谷离去的背影,寒山紧了紧手中佩剑,冷然冲着底下人低呼,“每个宫殿都得搜过去,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人。” “是!” 谁也不敢马虎,这是皇命,皇帝亲自下的令。 满宫里都在侍卫,到处都是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一时间宫内的奴才都不敢轻易冒头,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这条小命。 直到吾谷回来,宋烨才肯放开洛长安,还了她自由。 “如何?”洛长安挣开了宋烨,抓了一把瓜子,兀自嗑着,“可有什么发现?” 吾谷行礼,瞧了一眼边上的皇帝。 “说罢!”宋烨低眉顺目,仔细的剥着瓜子皮,将瓜子仁悉数搁在了一个小碟子里,动作极是娴熟而麻利。 吾谷颔首,“奴才去了一趟和贵妃的寝殿,寝殿内别的倒是没事,唯有两点最为可疑,一则窗口的痕迹,显然是有人进去了;二则是床褥上有些……” 话到了这儿,洛长安当下抬眸看了宋烨一眼。 大家都是千年狐狸,玩的什么聊斋,一听就知道了! “知道了!”洛长安继续嗑着瓜子,“可还有别的?” 吾谷摇摇头,“没了。” “行吧,你先退下!”洛长安啐一口瓜子皮。 吾谷行礼,“是!” 待吾谷退下,殿门合上。 洛长安伸手戳了戳宋烨的胳膊,“宋烨,你有没有觉得自个,冬暖夏凉的?” 宋烨:“……” “冬日里脑门上暖烘烘的,夏日里绿油油的,可不就是冬暖夏凉吗?你这后宫的贵妃娘娘,宋墨用得极好,极是顺心。”洛长安嘿嘿的笑着。 瞧着她晶亮的眸子,宋烨幽然叹口气,“原就不是什么放在心上的人,她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饶是她跟宋墨纠缠不清,那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可若是她帮着宋墨对付你,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洛长安撇撇嘴,“从皇帝的家事,变成北凉的国事。” 宋烨瞧着她,“愈发长进了!” “没办法,谁让我的夫君是个皇帝呢?但凡你是个公子哥,我都能跟着你蹭吃蹭喝,这辈子都不想那些事儿。”洛长安满脸嫌弃,“你既是皇帝,我可不得防着点吗?万一有人要对付你,却从我身上下手,那该如何是好?” 她可不想冤死,更不想连累他冤死。 “外头闹腾得这么厉害,你赶紧去看看吧!吾谷回来了,你自可放心,我绝对不会踏出这儿半步!”洛长安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必在这里陪着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宋烨叹口气,将一碟子的瓜子仁推到她面前,“千万不要出去。” “我又不是傻子,若是宋墨真的进了宫,我这一冒头,可不就成了他的目标?”洛长安摇摇头,“我可不想,再落在他的手里。” 宋烨报之一笑,“那我就放心了,回头我把寒山留给你。” “嗯!”洛长安没有拒绝。 她很清楚,一旦拒绝,他就不会放心。 待宋烨出了门,洛长安兀自回到了寝殿内,瞧着碟子里的瓜子仁发呆。 宋墨让百花公主来大闹寝殿,这般闹腾,宋烨肯定会心生怀疑,一定会搜宫,这点……他应该也能想得到才是。 “公子,您想什么呢?”吾谷忙问。 洛长安抿唇,“连我都能怀疑到,百花公主可能是受人指使,来寝殿大闹一场,宋烨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皇上想到了!”吾谷忙道,“要不然,怎么能搜宫呢?” 洛长安歪着脑袋瞧他,“既然宋烨能想到,那么宋墨图什么呢?图百花公主太恶心?还是图个搜宫凑热闹?” 吾谷:“……” 还真别说,吾谷委实答不上来。 “所以啊,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洛长安托腮,咬着唇,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 很快,洛长安便知道了,宋墨图的是什么…… 第七百三十三章 御书房大火 御书房内外,乱成一片。 大火熊熊燃起,宫人们四处奔走,拎水桶的拎水桶,端脸盆的端脸盆,快速扑火。 这场大火怎么起来的,谁也说不好,只瞧着忽然间从哪儿射来一道火光,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炸响,其后便是大火熊熊。 火苗先是从烧着了窗户纸,其后快速窜上了内里的帷幔。 如此这般,一发不可收拾。 大批的军士围拢上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才被扑灭。 寒山原本正要赶往寝殿,听得这消息,又赶紧冲向了御书房。 宋烨沉着脸,瞧着这场莫名的大火,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皇上,大火已经扑灭!”寒山行礼。 宋烨狠狠闭了闭眼,“你回去,保护长安。” “是!”寒山当即退下。 回去的路上,寒山总觉得周遭有些不太对劲,可他回头去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大人,怎么了?”底下人问。 寒山摇摇头,“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但这心里却揣着事。 拐个弯,寒山大步流星的朝着寝殿走去。 御书房大火,洛长安便晓得某人动了手,这么一折腾,眼见着天便快亮了。 “公子,您睡会。”吾谷忙道,“这天都快亮了,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洛长安点点头,“都这个点了,应该没什么事了!若宋墨够聪明,就该知道,这个时候理该出宫去,否则天一亮,他就真的无处可藏了!” “公子,皇上多半还忙着御书房的事儿,您睡会!”吾谷已经铺好了床榻。 洛长安揉着酸疼的脖子,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行了,那我睡会,你在门口候着罢了,若是宋烨来了,记得叫醒我。我倒要听听,这御书房里丢了什么?” “是!”吾谷颔首,仔细的为洛长安褪去鞋袜,“您睡吧!” 洛长安翻个身,吾谷为其掖好被角,悄悄的退出了寝殿。 吾谷在门口坐着,侧耳听着内里的动静。 不多时,内里全然没了动静,连翻身的声音都没了。 如此,吾谷松了口气。 公子是真的累了,想来是睡着了。 寒山独自上前,“吾谷?” “嘘!”吾谷忙起身,示意寒山莫要说话,压着嗓门悄悄开口,“公子睡着了,莫要出声,让她歇会。” 寒山点点头。 “公子累着了!”吾谷又道,“刚睡下呢!待皇上来了,再喊她不迟。” 寒山低声开口,“御书房大火,皇上正在那头忙着,今儿早朝上,怕是有得闹!” “混账东西!”吾谷低声咒骂着,转头瞧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寒大人,这儿交给奴才守着便是,烦劳您去后窗守着,免得人惊扰了公子。” 寒山点点头,压着脚步声转身离开。 如此,吾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两个人守着,定然万无一失。 宫里一起火,最着急的莫过于洛川河。 旁人也就罢了,自家的心肝宝贝还在宫里待着呢,虽说皇帝用了心,处处都护着洛长安,可当爹的若没有亲眼瞧见自家闺女平安,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的。 “相爷,您莫要着急,公子肯定不会有事。”简丰在旁宽慰。 洛川河在起火的时候就已经穿好了朝服,就等着时辰一到,赶紧进宫去。 “本相也知道,有皇上护着,长安一定会平安顺遂,可是简丰啊,你还没有当过父亲,不知道一个父亲的牵肠挂肚,不懂得一个父亲的担心忧虑,既盼她飞又怕她飞。”洛川河长叹一声,“罢了,在这儿也待不住,先去宫门口等着。” 宫门下钥,若不是什么紧急之事,是断然无法进宫的。 眼下这时辰,离上朝还有些时候呢! 简丰自然是拗不过自家相爷的,当下让车夫准备好了马车。 洛川河上了马车,直奔宫门口。 见着是丞相府的马车,宫门口的侍卫皆是面面相觑,倒也没敢吱声,只着人赶紧进宫汇报去。 宫里起火,想必是相爷担心皇帝,所以早早的在宫门口候着。 站在宫门口,洛川河眉心微凝,听得宫墙内略显乱糟糟的动静,不由的心内微沉,“宫内大火,可曾扑灭?” “相爷放心,大火已经扑灭,并无人员伤亡。”侍卫赶紧回答。 没有人员伤亡,自然是万幸。 “何处起火?”洛川河又问。 侍卫面面相觑,低低的应了声,“是御书房!” 一听说是御书房起火,洛川河当下往前迈步,却因着天色暗沉,冷不丁差点摔一跟头。 “相爷!”简丰赶紧搀了一把,“您慢着点,这大火不是已经扑灭了吗?没有人员伤亡,无碍无碍!” 洛川河呼吸微促,“无端端的,御书房为何起火?” “卑职等守卫宫门,委实不知道为何起火。”这宫门口的侍卫,自然不知道,这御书房的事情,毕竟各司其职,谁也不敢擅离职守。 洛川河点点头,御书房那头离皇帝的寝殿,有些路程,想来这火也不会殃及寝殿,只要洛长安不出寝殿大门,应该就没什么大碍。 思及此处,洛川河徐徐吐出一口气。 “相爷,您瞧这时辰还早,要不您在马车内眯一会?”简丰忙问。 洛川河摇摇头,虽然知道自家闺女没事,但这么一闹腾,哪儿还能睡得着啊? 听闻洛川河到了宫门口,宋烨自然不会让老丈人在外头候着,便派人去了宫门口,算是传召洛川河进宫。 得了这消息,洛川河赶紧攀上马车。 上车的时候,他无意识的瞧了一眼天色,再抬眸瞧着远处,好像有车轱辘的声音?这个时候,宫内有马车出来,莫不是…… 也许,是皇帝派人出行。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肯定是要有所对策的。 洛川河也没有多想,钻进马车便驶向偏门。 马车从偏门入,继而下车步行。 黑黝黝的宫道上,奴才们脚步匆匆。 还没靠近御书房,洛川河就闻到了空气中的炭烧气味。 可见,这场大火烧得厉害。 “丞相大人!”底下人行礼。 洛川河忙问,“皇上呢?” “皇上在御书房偏殿!”底下人急忙回答。 洛川河点点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这才发现,起火的是御书房正殿,偏殿那边倒是没什么大碍,这会灯火通明,内里人影晃动。 提着摆子,洛川河拾阶而上,直奔御书房偏殿。 刚一进门,洛川河就愣在了原地,骇然盯着宋烨跟前摆着的东西…… 第七百三十四章 哪有什么寒大人? 摆在宋烨面前的,是个空盒子。 关于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旁人不清楚,洛川河却是心知肚明。 这不就是装着传国玉玺的盒子吗? “皇上?”洛川河登时连脸都白了,“这是……” 如果传国玉玺丢了,那可不得了! 当初宋墨登位,因为没有传国玉玺,便如同告知天下人,他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这传国玉玺在宋烨的手里丢了,天下人亦会认为,他违拗天意,有悖天道,不配为君。 虽然有些荒诞,但悠悠之口,不得不防! “皇上?”洛川河近前仔细的看了看,盒子里的确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 这下子,洛川河彻底慌了神。 传国玉玺丢失,这该如何是好? “东西没丢,他拿走的是假的传国玉玺。”宋烨徐徐抬头,瞧着愣在当场的洛川河,“朕早就料到了,他早晚得打这东西的主意,所以早早的收起来了。” 如此这般,洛川河才算松了口气。 差点没被这小皇帝吓死! 还好,还好,这东西还在! “没丢就好,没丢就好!”洛川河连连点头,“皇上,御书房大火果真是宋墨那狗贼做下的?” 宋烨起身,随手合上了盒子,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没抓住人,但绝对是他。”宋烨拂袖坐在御案前,“宋墨神出鬼没的,现如今更是孤身一人,不知所踪,但朕敢肯定,他绝对会和杜双奇联手。” 洛川河点点头,“如今他们都是丧家之犬,如不联手,只怕死得更快!只不过,皇上何以肯定,杜双奇还敢在京陵城里待着?长定侯府业已覆灭,他留在这里毫无用处,还不如赶回老巢,如此尚且有一线生机。” “那你就错了。”宋烨摇头,“长定侯府彼时入了京陵城,就巴不得将所有的军士都带到京陵城,为的就是和宋墨合谋,谋夺皇位!” 如此一说,洛川河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长定侯府的残部还在京陵城内,杜双奇若是还没死,还没离开京陵城,就是想让这些残部聚拢回来,然后带着这些残部离开京陵城?” “蚊子腿上也是肉。”宋烨目色沉沉,“若非还抱有希望,为何要冒险进宫,偷盗传国玉玺?宋墨肯定还有把握,杜双奇肯定还有依仗,所以这二人仍在蠢蠢欲动。” 洛长安说,南歌给杜双奇下了药。 杜双奇,命不久矣。 可命不久矣的人,还在蹦跶着,只能说明他有了活下去的能力。 要么,有解药。 要么,有大夫。 南歌给下的毒,要想解开不太容易,如果有大夫,那也最多是控制毒性的满眼,要想祛毒可没那么容易。 “宋墨!”宋烨陡然想起,宋墨对洛长安做的手脚。 既然知道情蛊,想必也懂得医毒之道。 若是以此威胁杜双奇,助宋墨入宫盗窃,这倒是有可能的! “皇上,既然他没有成功,会不会有第二次?”洛川河低声问,“这要是再来一次,恐怕……” 宋烨摇头,“他这人,素来小心谨慎到了极点,既然来了一次,就不会再来第二次。他很清楚,自己能逃脱一次,绝对无法逃脱第二次。接下来,他应该会出城,如果他已经出了皇宫的话……” “可能,人还在宫里!”洛川河忙道。 宋烨沉默了。 在不在宫里不知道,宋墨肯定会走,这是既定的结果。 这些年,宋墨游走江湖,对于外面的花花世界,比谁都在行。 离恨天虽然被清剿,可终究没有做到连根拔起,残兵剩勇一旦聚拢,又是一场灾祸。 “皇上?”洛川河轻唤,“您没事吧?” 宋烨起身,“朕没事,去看看长安,相爷可想一道去?” “好!”洛川河原就是为了洛长安进宫的,自然要跟着去,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得下心。 宋烨抬步出门。 宫人提着灯,在前面走着。 宋烨和洛川河,在后面跟着。 寝殿门前。 吾谷当即迎上去行礼,他倒是真的没想到,皇帝会和自家相爷一道过来。 “皇上万岁万万岁。”吾谷磕头,“丞相大人!” 宋烨瞧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想着洛长安应该是睡下了,“睡着了?” “是!”吾谷颔首,“公子累着了,皇上走了之后她便睡下了,奴才在这儿守着,寒大人在后窗守着,以保万无一失。” 如此,倒也是极好的。 宋烨点点头,寝殿内安静得很,这丫头约莫是睡熟了。 “皇上!”洛川河开口,“老臣在外头候着,您进去瞧瞧罢,若是真的睡熟了也就罢了,一会就该到时辰上朝了,万一踢了被子什么的……” 到底是老父亲,操心的事儿多,时时刻刻放不下自家的独苗苗。 “好!”宋烨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洛川河在檐下站着,心里松了半口气,毕竟人就在里头待着呢!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放心,怎么里面这么安静? 安静得,仿佛过了头。 宋烨进了门,尽量压着脚步声,免得惊动了洛长安,虽然心知小妮子睡得沉,尤其是在他身边的时候,雷打不动,但终究是怕吵醒她。 回头睡不着了,保不齐得闹他。 床榻上,洛长安裹着被褥,睡得很沉。 沉到什么程度呢? 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宋烨眉心一皱,疾步走到了床边,轻轻的坐下。 这丫头,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连脑袋都闷在里头,只留出些许青丝在外头。 宋烨无奈,每次都是这样,一睡着便是不管不顾,脑袋往被窝里一闷,若不盯着点,保不齐哪日就把她自个闷坏了。 “唉!”宋烨哭笑不得,伸手轻轻的扯下被褥。 小妮子背对着外头,睡得连呼吸声都没了,可见闷得不行。 被褥拉下来的那一刻,宋烨骇然瞪大眸子,面色骤变,“长安?” 这哪是什么长安…… “来人!来人!”宋烨厉喝。 那一瞬,他杀人的心都有。 率先往内冲的,是吾谷。 吾谷怎么都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这样的场景:公子不见了,躺在床榻上的,竟是个脸生的小太监,而且已经被灭口,尸体早已僵硬。 “公子?”吾谷自个都愣了。 怎么可能会这样? 自己在寝殿门前守着,寒山在后窗守着,按理说不可能有所闪失。 下一刻,吾谷慌忙冲向后窗,“寒大人?” 外头空空如也,哪儿有什么寒大人! 吾谷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整个人宛若雷击…… 第七百三十五章 到底是西?还是南? 寒山呢? 分明是说好的,一个在前殿门前,一个在后窗守着,怎么会消失不见了呢? 吾谷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外头有侍卫着急忙慌的跑来。 “皇上!”侍卫扑通跪地,“寒大人伤重,已经被抬往太医院救治,太医说伤势严重,恐怕有性命之忧!” 吾谷僵在当场。 “寒山?”宋烨狠狠的闭了闭眼,“这个混账东西!” 到了这会,若是吾谷还不明白,那便不配再跟在洛长安身边。 “有人冒充了寒大人,然后骗过了……”吾谷眸色猩红,扑通跪了下来,“皇上、相爷,是奴才该死,奴才没防备,才会让贼人钻了空子,带走了公子!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洛川河身形一晃,若不是宋烨眼疾手快,只怕他已经倒下了。 “丞相?”宋烨骇然。 吾谷慌忙冲上来,合着宋烨一道,将洛川河扶到一旁靠着。 “丞相?”宋烨面色铁青。 洛长安已经出事,洛川河绝对不能再出事。 “快请太医!”宋烨下令。 眼下不是悲天悯人,追责的时候,先救助洛川河,再去找洛长安。 宋烨知道,洛长安这丫头没心没肺的,但是把她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绝对不希望洛川河有事。 “奴才这就去!”连江是个有眼力见的,撒腿就往外跑。 这会子,寝殿内乱作一团。 “来人!”宋烨咬着后槽牙,“严查这两个时辰之内,离开皇宫的所有人,包括马车。” 侍卫领命,赶紧照办。 这两个时辰内,离开皇宫的人并不多,若是要细查,大多是有据可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随便便进出皇宫的。 不瞬,太医进门。 一根银针下去,洛川河稍稍缓过劲来。 “长安!” 太医如释重负,“皇上,丞相大人这是气急攻心,不打紧,好好养着便是。如今人已经醒了,微臣再去开两副宁心汤。” “去吧!”宋烨松了口气。 洛川河没事,自然是最好不过。 “皇上?”洛川河声音哽咽,“长安她……” 又落在了宋墨的手里? 又或者,是杜双奇手里? “朕已经派人去追了。”宋烨现在得弄清楚,人到底是怎么丢的?是否已经出宫? 如果人还在宫里,那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关键是弄清楚,寒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川河喘着气,“若非冒充寒山,怎么可能骗过吾谷呢?” 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寒山定然是被偷袭了。”宋烨心知寒山的功夫深浅,“杜双奇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但也不排除使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皇上的意思,极有可能是宋墨把她带走了?”洛川河心肝直颤。 说句实话,他倒是宁可洛长安,落在杜双奇手里,至少杜双奇为了活命,为了要挟皇帝,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但是宋墨就不一定了! 宋墨对洛长安那份心思,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他未必会拿洛长安去要挟宋烨,相反的,在他的潜意识里,得到洛长安远比要挟宋烨,来得更痛快,更有征服的快乐。 洛川河太了解,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是怎样的可怕。 昔年的他,何尝不是如此? 真是,报应啊…… “丞相好好休息,朕去……找人!”宋烨起身往外走。 洛川河哪里还能坐得住,扶着桌案起身,晃晃悠悠的就往外冲。 “相爷?”简丰赶紧将他搀住,“您慢着点。” 洛川河面色惨白,“哪里还敢慢哟!简丰,马上传本相命令,让手底下人都出去找,满京陵城的给我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公子给找回来!” “是!”简丰颔首。 洛川河推开他,“还愣着干什么?本相不要紧,要紧的是长安啊!去找,把长安找回来,快去!” “是!”简丰撒腿就跑。 吾谷去询问了当夜值守的侍卫,据说是西偏门出了几辆马车,多数是御膳房那边的,毕竟晨起送菜送米粮,乃是宫里的规矩。 其后是南偏门那边也有,不过,那边是送的恭桶。 洛长安到底是从哪儿出去的,谁也不知道,而且马车当时都是检查过的,谁也没发现异样。 太医院。 “如何?”宋烨问。 太医忙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回话,“寒大人被送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显然是被人使了暗招,您看!” 说着,太医一太守。 底下的药童赶紧把寒山搀坐起来,在寒山的背后,有个清晰的掌印,颜色刺目而发黑,若是细看,还能瞧见些许针孔似的痕迹。 “掌心里夹杂了毒针,一掌下去,毒针直接贯入了脊背,导致内伤加毒发,这简直就是直取性命之举,若是暗中偷袭,实乃防不胜防。”太医摆摆手。 药童们赶紧把昏迷的寒山,放平躺回床榻上。 “好生毒辣!”宋烨眦目欲裂,“可恶!” 太医道,“寒大人内力深厚,大概当时就以内力护住了心脉,且逼出了毒针,这才捡回一条命,但是跟着寒大人的那些侍卫,就没这么幸运了,尸体都是在草丛里找到的,每个人都是一针毙命,无一生还。” “为了对付长安,还真是煞费苦心。”宋烨瞧着床榻上,生死悬于一线的寒山,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查找这些毒针的来源,查出是什么毒?” 太医行礼,“所需费时,这一时半会的,怕是……” “要尽快!”宋烨道,“若有消息,当即禀报朕。” 太医颔首,“微臣明白!” “还有!”宋烨顿了顿,“一定要救活寒山,不许有失!” “是!” 出了太医院,宋烨忽然就有些迷茫了,事关洛长安,他整个人、整颗心……都乱了。 “皇上!”吾谷着急忙慌的跑来,“皇上!” 宋烨匍一抬头,“如何?从哪个门出去的?” “西偏门和南偏门都有马车出去,奴才觉得应该是西偏门。相爷说,他入宫的时候正好看到西偏门有马车出去,奴才特意去了一趟西偏门,沿着西偏门往外跑了一阵,然后发现了这个。”吾谷掌心里捏着一包纸。 纸包打开,内里是一些荧光闪闪的粉末。 光亮很是暗淡,只剩下些许可见,还得在极黑暗的环境里,才能瞧见,但凡有所光亮,便会消失不见。 “荧光粉?长安!是长安,错不了!”宋烨大喜过望,“马上带人从西偏门出去,找!” 吾谷忙道,“奴才已经让人去追了,但是……” 他这一句但是,让宋烨陡然冷静了下来。 “不对,不对,应该去南偏门!” 第七百三十六章 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 宋烨暂且不能离宫,此事只能交给吾谷去做。 吾谷领着人,策马跑出了南偏门。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洛长安身在何处? 宋墨神出鬼没,既然能入宫,想必也有法子出城,至于有没有出城,却是无人能知。 不过,宋墨还真的没出城。 人就在城内,早前的临王府,地下城塌陷之后,便算是全毁了,如今整个王府何其萧瑟。 洛长安一觉睡醒,身子疲软无力,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只能软哒哒的,像个软脚虾一般伏在床沿。 四下,黑沉得可怕。 这让她想起了,之前在地下城的日子。 暗无天日,简直不是人过的。 “吾、吾谷?”洛长安喘着气,努力的撑着双臂,想要把自己支棱起来,可她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伏在那里,浑然动弹不得。 门开了,有光亮从门外透进来。 下一刻,门又合上了。 屋内,终于点起了烛火。 光亮虽然羸弱,却足以让人看清楚屋子里的一切。 洛长安连咬牙的气力都没了,整个人虚弱得只剩下扯唇角的力气,“宋!墨!” “长安,你醒了!”宋墨慢悠悠的坐在床边,“醒了就好,醒了……就可以吃饭了,来,我扶你起来,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 洛长安差点被他气笑了,“你明知道我会骂你,还要把我从宫里劫出来,真是不要脸!” “宋烨以为,把你藏在宫里,我便什么法子都没了吗?不管他把你藏在哪儿,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宋墨手里端着米粥,“长安,你是我的,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你找出来,留在我的身边。” 洛长安瞪着他,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此刻她只想把他片片凌迟。 “宫里现在找你,都找翻了天,大概都以为我已经出城了。”宋墨将她扶坐起来,把软垫子塞进她身后,让她能靠坐得舒服一点。 洛长安心头一怔,努力的环顾四周。 “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宋墨冲她笑得温柔,“就是早些年,咱们拜堂成亲的地下城啊!虽然塌陷了,可有些地方还支棱着,所以暂避是没什么问题的。” 洛长安轻哼,“鼹鼠,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可真是不要脸!” “来,喝口粥。”宋墨含笑为她喂粥。 洛长安别开头。 “你是不是怀疑,我给你下毒?”宋墨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你看,我吃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头。 “长安,我若是对你下毒,还需要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吗?我随时都可以那么做,甚至于可以当着你的面,让你……”宋墨迟疑了一下。 大概是觉得洛长安对他原就印象不好,再说下去,她怕是会更恨他,当下缄口。 “来!”宋墨继续喂粥。 洛长安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弄死这王八犊子? 见着洛长安终于肯吃东西了,宋墨的面上,笑意愈发浓烈,仔细的给她喂粥,仿佛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那般的深情款款。 可洛长安知道,这不过是披着皮的狼! 在宋墨的心里,九五之尊的位置,比谁都重要,哪怕到了那一天,让他在皇位与她之间做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皇位。 宋墨会深情款款的牺牲你,告诉你,他爱你,然后转身朝着皇位走去,踩着你的尸骨登上帝位。 但宋烨,赢则与你比肩天下,输则与你共赴黄泉。 这就是宋墨,和宋烨的区别。 待一碗粥喝完,洛长安的身子暖和了些许,觉得好似有些气力了,但她很清楚宋墨的手段,眼下的气力不足以让她挣脱魔爪。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洛长安什么印象都没有。 宋墨勾唇,“我杀了寒山,冒充寒山进了寝殿,吾谷那个蠢货,居然没认出我来,还让我守着后窗,既然如此,我何乐不为?” “你杀了寒山?”洛长安骇然。 宋墨轻嗤,“有何不可?他早就该死了!” 若不是寒山的苦肉计,与宋烨里应外合,他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宛若丧家犬,满盘皆落索。 “该死的是你!”洛长安低哼。 对于洛长安的冷嘲热讽,宋墨早已习惯,甚至于只要她能多跟他说说话,他这心里头便觉得高兴,只要能瞧见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什么都是好的。 “你稍安勿躁,明日我带你走。”宋墨起身。 洛长安望着他的背影,“宋墨,你打算去南渊?” 闻言,宋墨的身形稍稍一滞。 “我知道,北凉已经容不下你,西域和北凉又有协议在,也不可能容纳你,唯有南渊是北凉的死敌,当初云山器械库之事,你才是背后主谋。”洛长安幽幽的开口,“是你,对不对?” 宋墨转身看她,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被抓住的那次,是最后一次。”洛长安瞧着他,神情平静得像个陌生人,“在此之前,你不知道偷盗了多少器械,运往南渊,为的就是求得南渊的合作。” 宋墨定定的看着她,头一回用审视的眼神。 “南渊早就蓄谋已久,蠢蠢欲动又不敢动,因为西域和北凉已经联手,就因为如此,宋烨不会动百花公主一根毫发,就如同你也不敢动绿音公主一般。”洛长安句句在理。 宋墨有些心里发寒,却有些欣慰。 “长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了解我了?”宋墨瞧着她,似笑非笑。 洛长安轻哼,“我才不屑了解你,毕竟知道得太多,看得就透,把你看透了,你便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出卖家国,宋家的列祖列宗都饶不了你!” “长安,你不懂我的处境。”宋墨抬步往外走,“我这个位置,随时都会死,若我不能为自己找点靠山,你觉得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洛长安不吭声,人总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多说无益。 “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宋墨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房门合上,唯剩下桌案上的火光,羸弱不明的跳跃着,时不时的炸开一两朵烛花,哔哔啵啵的,为这寂静的屋子,添了些许热闹。 洛长安靠在那里,伸手拂过腕上的镯子,眉心紧蹙,想必这个时候,宋烨和爹,找她应该找疯了。 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她居然在临王府! 这可如何是好? 要想自救,只能先离开这个地方。 明日出城? 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 第七百三十七章 翻天覆地的找他 洛长安失踪的消息传到了绿音公主这里的时候,她正在啃着大猪蹄,还没回过神来,手里的猪蹄“吧嗒”就落在了地上。 “公主?”歌儿忙轻唤,“公主?” 绿音公主满手油花,满嘴油花,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瞧着跑出来送信的小太监,“你说谁?谁失踪了?” “洛、洛公子!”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答。 绿音公主摇摇头,“不能!皇上为了长安的安全,特意把人接进宫里去,日夜拴在腰带上,你跟我说……人丢了?我信你个死人头!” 不信,怎么都不能信。 一个大活人,那么多侍卫盯着,长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那可是皇宫,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随随便便的,就把人给弄丢了,再说了,除了侍卫和皇帝,还有吾谷陪着,丞相府那边肯定也是严防死守。 “真的!”小太监言辞凿凿,“那贼人重伤了寒大人,然后冒充寒大人进了皇上的寝殿,就这么偷摸着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把洛公子给偷走了!” 绿音公主站在那里,面色从最初的血色红润,逐渐转为苍白,她很清楚,会有谁偷摸着把人带走。 除了那两个狗东西,还能有谁呢? 要么是宋墨,要么是杜双奇。 这两个真的是,“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的典范! “公主?”歌儿忙搀着摇摇欲坠的绿音公主坐下,转头问小太监,“什么痕迹都没有吗?” 小太监忙道,“说是从南偏门离开,但底下人去追了,也没追到,眼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出了城?若是还在城内倒也罢了,若是出了城,那可就不好说了。” 天南地北,天涯海角,这得上哪儿去找人? 万一给逼急了,来个同归于尽,那便是真的悔之晚矣,所以皇帝派人去追,也是不敢追得太紧,怕就怕狗急跳墙,更怕伤及洛长安的性命。 “公主?”歌儿急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绿音公主咬着唇,“我还能说什么?宋墨这王八犊子,真是阴魂不散,哪哪都有他!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小太监行了礼,急急忙忙的离开。 绿音公主扶额,脑瓜子嗡嗡的。 “公主,您说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歌儿是真的着急了。 绿音公主顿了顿,瞧着她半晌,忽然问了句,“南歌师父回来了吗?” “自打公子入宫,南歌师父就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歌儿回答,“底下人说,好似出城了,这会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绿音公主起身,“靠咱们不成,还是得让大家都动起来,人多力量大。走,我们去金银赌坊,想必坊主他们有法子!” 毕竟是北凉,她是西域的公主,人生地不熟的,要找人也不是容易的事。 北凉的事,自然要北凉的人去办! 金银赌坊。 坊主差点没咬着自个的舌头,端着杯盏的手,当下晃荡,滚烫的茶水飞溅在手背上,烫得他龇牙咧嘴的,“哎呦,怎么又丢了?” 宋墨这个王八犊子,真是造孽哟! “先别管那么多,找人要紧!”绿音公主双手叉腰,“别让我逮着宋墨那王八犊子,若是让我逮着,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绝不手软。” 坊主放下手中杯盏,掸了掸身上的水渍,“我马上去找人,大家分头行动,这京陵城内有的是藏身之处,若非如此,这杜家的人和宋墨,肯定藏不了这么久。” “这么一搜,没准宋墨找不到,杜双奇那混账东西,倒是被掀出来了!”绿音公主小声嘀咕着,“半斤对八两,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坊主点点头,“都不是好东西,那就都清理干净算了,反正早晚都是个死!” “别拖上长安就行。”绿音公主叹口气。 众人分头行动,眼下这境况,待在原地不是个事儿,还是得四处找找才行。 这里没有,那里没有,便将整个京陵城翻个底儿朝天,掘地三尺亦在所不惜…… 宋墨一通闹腾,最难的是杜双奇,原本城内就防守严密,如今这么一闹,京陵府的人三番四次来搜查,弄得长定侯府的残部,各个都是人心惶惶。 可事情已经出了,还能如何呢? 好在今天夜里,宋墨就会出城,等他出了京陵城,接下来是死是活,都跟他们没关系。 杜双奇蜷在巷子里,浑身脏兮兮的,恶臭难闻。 怀里揣着宋墨给的药,杜双奇透过遮在眼前的蓬乱发隙,瞧着满大街胡乱奔蹿的巡城军士,一颗心愈发的凌乱。 怨恨着宋墨,却也无可奈何,都到了这个时候,怨恨也无济于事。 唯有纠结旧部,拿到父亲藏起的兵符,才能快速离开京陵城,否则他只身逃离京陵城,便是真正的丧家之犬,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身上,奇痒难耐。 杜双奇快速取了丹药,手忙脚乱的塞进嘴里。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等他拿到兵符,出了京陵城,不管是宋烨还是洛长安,又或者是宋墨,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今日所受苦痛,来日必定加倍偿还。 “找到没有?” “没有!” “继续找!皇上有命,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长定侯府余孽和叛贼宋墨。” “是!” 脚步声,甲胄声,渐行渐远。 杜双奇蜷在巷子口,活脱脱一乞丐,谁还能将他与之前风光霁月,高高在上的长定侯府小侯爷联想在一处? 待众人离开,杜双奇幽幽的转身,佝偻着腰,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事实上,他也很好奇,这宋墨到底把洛长安藏在了何处,以至于这么多人,居然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偌大的京陵城,还有他不知道的安全藏身之所? 白日里,折腾了一日。 到了夜里,京陵城的防守依旧森严,只是巡察的军士少了些许,毕竟大晚上的扰民,时日久了,容易导致民心溃散,人心惶惶。 宋烨刚刚夺回皇位没多久,眼下最要紧的,是安稳民心。 夜里,趁着人少。 宋墨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屋内。 洛长安原是闭着眼养神,骤听得动静,第一时间便坐了起来,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满脸的戒备。 “长安?”她的戒备,刺痛了他的心,“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今夜,我便……带你走!” 洛长安的心,狠狠沉了沉。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有病! “你要带我出城?”洛长安问。 宋墨弯腰将她抱起,“这个问题,现在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显而易见,他的行为已经回答了她。 这,便是答案。 洛长安想要挣扎,奈何浑身无力,只能恨恨的瞪着宋墨,由着她将她抱出去。 外头的,天色已暗。 临王府早已不复当初的辉煌,连宫灯都残破不堪,浅薄的月色落下,放眼望去,满目都是荒草,还有之前被搜查过的,破败的迹象。 墙垣倒塌,地面塌陷。 长长的回廊,就像是黄泉路一样。 远处的景象,昏聩至极,迷雾笼罩,忽明忽暗。 洛长安被宋墨抱在怀中,只觉得浑身冰凉,出了京陵城,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委实不好说,但她知道宋烨肯定不会放弃的。 当然,爹也不会放弃。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宛若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根本放不了消息。 如此,怎么才能通知他们来救她的呢? “你别想着他们会来救你。”宋墨似乎早就看穿了她,“谁也不知道你在这儿,谁也拦不住我,出了京陵城之后,我们就远走高飞,也许这几年都不会再回来。” 洛长安咬着牙,“宋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不跟你走!我不走!” “那可由不得你!”宋墨低眉瞧着怀中的人,“长安,现在……你是我的救命符,也是我的挡箭牌,出了京陵城出了北凉,你就是我的妻。” 洛长安愤然,恶狠狠的瞪着他。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 眼下天色已暗,要出城只能走偏门,而且得里应外合,有人疏通才能出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洛长安只觉得遍体生寒。 宋墨,还有残部留在京陵城? 还有人这样死心塌地的效忠他? 瞧着眼前的马车,洛长安咬唇,终是被宋墨抱了上去。 “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出城的。”宋墨抱紧了她。 马车,扬长而去。 不过奇怪的是,马车没有直接出城。 风吹着车窗帘子肆意摇晃着,洛长安目不转睛的盯着外头,时不时的看到风撩起窗帘,对于京陵城的一切,她都极为熟悉,所以只要瞧见外头的景物,她就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这,还在京陵城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洛长安心神一震,这是停在了何处? 外头,黑漆漆的。 耳畔,是风过树梢声。 这里是林子吗? 外头,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宋墨一直抱着洛长安,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是在等人? 至少,洛长安觉得,他应该是在等人……也许是同谋? 难道是在等杜双奇? 那厮还没死吗? 洛长安的脑子里很乱,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外头传来了响声。 粗鲁估算一下,这三更半夜的,大概是子时左右。 来的,应该就是宋墨的同谋。 “你好好的在车里坐着,我去去就回!”宋墨终于松开了她,将她放在软榻上,仔细的掖好薄毯,“好好的,别乱动!” 洛长安气息奄奄的躺在那里,瞧着宋墨头也不回的离开马车。 下了车,宋墨便瞧见了立在不远处的杜双奇。 “倒是挺守时的。”杜双奇还是那一身乞丐的衣裳,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瞧着那辆马车,“看样子,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京陵城了!” 宋墨站在黑暗中,低低的冷笑一声,“再不走,难道要等着长定侯府,东山再起,助我重登帝位吗?” “你!”杜双奇切齿。 被戳中了软肋,自然是气急败坏。 可眼下,不是翻脸的时候。 “这药……”宋墨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合着小侯爷手里的那一瓶,正好能排出你体内的毒,让你能继续做个人。” 杜双奇眯了眯眸子,黑暗中唯有风吹过林梢声。 “送我出城,这药就归你了!”宋墨言简意赅。 杜双奇幽然吐出一口气,“车里坐着的,不会是洛长安吧?” 宋墨心头微沉,没有开口。 “我跟洛家的恩怨,你也是知道的,当初说好了送你出城,但我可没答应你,送洛长安出城。”杜双奇对洛家的恨,不言而喻。 黑暗中,宋墨挑了眉眼,指尖轻轻摩挲着指关节,口吻中仿佛带了几分嘲讽,“你是觉得,我此刻应该放了洛长安,让她回去通风报信?” 杜双奇心神微震。 “如果你非要如此,那我也没法子,可以退一步,送洛长安回洛家,如果小侯爷觉得这么一来,自己心里能舒坦一些,对得起长定侯府死去的所有人,那我也没法子!”宋墨负手而立,“转个身的功夫,我就能把人送回去!” 杜双奇呼吸微沉,这不是他的意思。 “当然,你要想杀她,就得先过我这关!”宋墨这话,无疑是警告。 杜双奇直勾勾的盯着那马车,里面无光无亮,漆黑一片,洛长安是不是真的在里面,他委实不知,但他很清楚,宋墨此人阴狠毒辣。 得罪了宋墨,后果不堪设想。 若说宋烨是个君子,那么宋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须知,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更防不胜防! “宋墨,你小心玩火自焚!”杜双奇咬着牙吐出这一句,“你以为洛长安会真心跟你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身处何地,她跟她爹都是一样的,全心全意的向着宋烨!哼,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洛长安的手里!” 宋墨拂袖而去,“这就用不着你来担心了,小侯爷还是好好想清楚,要怎么送我出城为好。” “哼!”杜双奇立在那里,周身寒戾。 若非夜色为挡,定能看清楚他眼底的愤恨。 “宋墨!”杜双奇咬牙切齿。 底下人低语,“小侯爷,还要送吗?” “送!”杜双奇从齿缝里蹦出这么一个字,“不把他们送出去,怎么能拿到解药?更可笑的是,我还得睁眼看着,看他会有多得意?有洛长安活着一日,他宋墨早晚会死无全尸。” 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宋墨,亦不外如是。 这世上凡是痴情于儿女情长,又几欲宏图霸业者,都没有好下场! 宋墨归来,依旧抱起了洛长安,依旧靠在软榻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再她眉心轻轻落吻,“一会就出去了,好好睡一觉,嗯?” 洛长安睁着眼看他,嗤了一声便别开了头,“有病!” 第七百三十九章 瘴气林 不过,宋墨是不会给洛长安求救的机会,马车朝着城门口而去,还没走多远,洛长安便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至于如何出城的,洛长安是半点都不知晓,是以她也不知道,这京陵城内闹腾成什么样子了? “醒了?”洛长安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是在马车里,只是她很清楚,自己怕是已经离开了京陵城。 一想到离开京陵城,就等于离开了宋烨和父亲的身边,洛长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疼得龇牙咧嘴的。 宋烨…… 爹…… “饿不饿?”宋墨问,“渴不渴?” 洛长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这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宋墨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唇贴在她的额角,阖眼感受着属于她的体温,“长安,我们已经离开了京陵城,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洛长安闭上眼,不愿与他说话。 “你不跟我说话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宋墨口吻里带着宠溺,甚至于带着清晰的兴奋,“出了京陵城,你再也不是宋烨的掌心宝,你只能是我的!洛长安,你终于属于我了!” 彻彻底底的,脱离了宋烨的手掌心。 彻彻底底的,属于他宋墨! 洛长安轻呵一声,“宋墨,你真可悲!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可到了最后你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自私自利。” “不管你怎么说,对于宋烨而言,这便是最大的打击。天下和美人,只能二选其一,我替他选择了前者。”宋墨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洛长安的面颊,“他应该感激我,替他做的这断舍离的决定。长安,这也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不是吗?” 洛长安狠狠瞪着他。 “他稳坐皇位,将整个北凉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天下皆安时,人人尊他一声明君,这有什么不好?”宋墨笑得何其咬牙切齿。 为什么? 他做了这么多,洛长安的心里始终只有宋烨? “他当他的九五之尊,拥有江山社稷。”宋墨继续开口,“而你,将会随着我离开北凉,从此以后北凉的一切,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洛长安有些慌乱,她不想斩断北凉的一切,她只想斩断与宋墨的联系,一丝一毫都不愿有所牵扯。 可现实,似乎已经脱离了掌控。 “别慌!”宋墨抱紧了她,“不会很疼,斩断这种事,我会替你做得干干净净,从此以后再无任何牵挂,你不会有任何感觉。” 洛长安骇然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墨抱紧了她。 车轱辘依旧在快速往前转,洛长安心慌意乱,她不知道宋墨还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这人,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彼时已近天亮。 四下,仍是昏聩无比。 “累了吧?”宋墨抱着她下了马车。 那一瞬,洛长安惊诧的发现,宋墨所带之人并不多,而且这周围都是密林,这条山路蜿蜒崎岖,前面尽是迷雾,后面亦是如此。 前后恍惚,宛若秘境。 洛长安被抱下了马车,就在树脚下坐着。 “马车里坐着太辛苦,在这儿透透气。”宋墨捧着水袋,往她嘴里喂水。 洛长安也不拒绝,反正她这体质,毒不死她,最多是让她浑身乏力,为了做到这一点,一路上宋墨可没少给她喂药。 但那又如何? 除非他有足够的丹药,维持到离开北凉,否则,以她这惊人的痊愈能力,恐怕会吃药……吃到他倾家荡产。 喝了口水,洛长安的脑子便愈发清醒起来,环顾四周,不由的微微拧起了眉头。 这地方,不太对劲。 “宋墨,你这是什么地方?”洛长安心头惶然。 宋墨坐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洛长安靠在自己的肩头,“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只带了这么点人,而且身后没人追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出了京陵城?” 还真别说,洛长安的确觉得很奇怪。 “瘴气?”洛长安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宋墨笑了,在她鼻尖轻啄一口,“长安就是长安,果然聪明,从这一带离开,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会从那条路走?这是瘴气林,深山老林里,谁也不敢擅闯,否则有进无出,都得死在这里。” “难怪这里没有人。”洛长安咬着后槽牙,“你居然从瘴气林里走!” 宋墨瞧着她眼底的愤怒,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若不从瘴气林走,打量着是要钻进宋烨的圈套里吗?长安啊长安,我不会让你回到他身边的。” “你真是卑鄙无耻。”洛长安别开头。 宋墨瞧着周遭的迷雾,“没有解毒丹,他们贸贸然跟着,就得死!这深山老林里的瘴气,不知道攒了多少年月,谁也抵不住!” “你也不怕死在这?”洛长安环顾四周。 深山老林,谁知道会有什么毒蛇猛兽? “你自身具备解毒之效,不管在这瘴气林里待多久,你都不会有事。”宋墨早就笃定了,她无恙,所以才敢放心大胆的从这儿走。 洛长安眦目欲裂,“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的解药?” “长安,你该不会与宋烨一般蠢,以为我进宫真的只是冲着,传国玉玺和你去的吧?”宋墨深吸一口气,“打从我登基开始,我就防着这一天了。” 洛长安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你是为了解毒丹?太医院?” “太医院里,有的是药材,我既然防着你们,自然得早作准备。”宋墨松开她,徐徐站起身来,“在建立祭坛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大肆的提炼丹药。” 为的,就是今天。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大权掌握在长定侯府的手里,我不得不防着他们造反。”宋墨转身看她,“就好像宋烨为了防着我,早就跟南林侯府勾结,这是一样的道理。长安,宋烨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宁可喜欢他,也不愿喜欢我呢?” 洛长安靠在树干处,面色沉静,鼻间隐隐嗅到了异样的气息,好像是…… “宋墨。”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你是要把我带去南渊吧?” 宋墨勾唇,“知道就好。” “你确定你能带得走我吗?”洛长安满面嘲讽,“只要还在北凉境内,我早晚会跑出你的手掌心,你信不信?” 宋墨微眯起眸子,一时间竟猜不透,小妮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跑出去? 往那儿跑? 这可是深山老林,满目瘴气! 第七百四十章 抓不住的狐狸 “想开溜?”宋墨皱眉瞧着她。 洛长安挣扎了一下,奈何扶着树干也站不起来,“用爬的吗?” 宋墨:“……” 傻子都看得出来,就她现在这般模样,别说是开溜,就是站都站不起来,谈何逃离? “就算我能跑,半道上被黑瞎子或者狼啊豺狗啊扑了,谁负责?”洛长安翻个白眼,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感觉,可真好。 “哎呦,总算是站起来了。”洛长安满脸嫌恶的瞧着宋墨,“若是有机会,我还真的想宰了你,这辈子没像现在这么窝囊过,偏偏因为你……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宋墨扫一眼周遭,迷雾朦胧,万物皆笼罩在迷蒙之中,若不是有地图和老马识途,很难走出这个地方。 “长安想杀我,可以换个方式,比如说用温柔刀。”宋墨瞧着她亦步亦趋,吃力的朝着树后走去,不由的心下一怔,“你干什么去?” 洛长安幽幽的转头,眸色阴鸷的瞪着他,“不许过来,谁要是敢偷看,我就把谁的眼珠子抠出来!” 她这么一开口,宋墨便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可不就是,解手嘛! 想来也是,这一路上颠簸,她连解手的机会都没有,确实是有些为难她了。 “都转过去!”宋墨低喝。 自个也就罢了,若是让旁人瞧见,他这心里头还不舒服呢! 洛长安是他一个人的,就算是要偷看,也只有他一人可以偷看。 不过,宋墨也没有这样的兴趣爱好,去偷看洛长安解手,便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 听得树后时不时发出的窸窣声,他便可确定,洛长安一直在那。 因为她手脚无力,想必解手费力,所需费时,宋墨便也没有催促,只谨慎的环顾四周,免得再生事端。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墨总算是等得不耐烦了。 “长安?”宋墨轻唤。 树后,无人应答。 “长安?”宋墨骤觉不太对劲,当即抬步朝着树后走去。 众人心慌,但也不敢回头去看,毕竟宋墨还没让他们回过身来,万一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保不齐真的眼珠子难留! “长安!”宋墨疾步走到了树后。 谁知,树后空空如也。 “长安!”宋墨声音都变了,刹那间面目狰狞而扭曲,“长安,你在哪?” 怎么可能? 洛长安明明已经中了软骨散,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逃离? 怪只怪,这瘴气林四下迷雾弥漫,隔着一段距离就难辨东西。 宋墨大意了,他是真的没料到,洛长安还能跑?! “不跑才是傻子!”洛长安捂着心口,亦步亦趋的跑路。 上一次当,吃一次亏也就罢了,若是每次都吃亏,那真真是她活该。 自打在宫里,吃了软骨散的亏,洛长安便多留了个心眼,在宋烨夺权之后,让自家的师父抽空给她做了软骨散的解药。 所幸,软骨散的解药就藏在发冠里,即便宋墨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也不会发现她发冠里的秘密! 方才借着解手的功夫,洛长安赶紧服下了解药。 别的地方,没法子跑路,毕竟药效产生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这是瘴气林! 瘴气林,迷雾弥漫。 只要她能跑出去一段距离,就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如她现在这般,想必宋墨已经发现她走丢,这会正在林中抓瞎。 “自作自受。”洛长安才不会同情他,最好让他迷失在这瘴气林中,死于瘴气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凭宋墨,争夺皇位,荼毒天下,祸害苍生,就该天打雷劈,千刀万剐! 只是,跑了一阵,洛长安自个也抓瞎了。 迷雾浓重,东南西北压根分不清楚。 宋墨抓瞎,她也……瞎了?? “完了完了!”洛长安直挠头,“要死了,这什么鬼地方?” 诚然,宋墨是找不到她了,同样……她把自个也弄丢了,这迷雾重重的,瞧着左右都是林子,她哪儿分得请东南西北? 又累又饿的,洛长安坐在树下休息了片刻,忽然扬起头,瞧着参天大树。 树干太粗,要爬上去,真是一点都不容易,好在她平时偷鸡摸狗惯了,爬树爬墙钻狗洞,什么事儿没干过? 咬着牙,洛长安晃晃悠悠的往上爬,每爬一点就瞧一眼。 还真别说,爬得越高,视野就越清晰,这瘴气只凝结于中下层,树梢上面倒是干净得很,放眼望去虽然还是树梢,但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不似底下烦闷。 洛长安小心翼翼的攀着树干,因着实在没了力气,干脆就坐在树干处,抱紧了一旁的横枝。 爬上来不容易,但是要下去,也不容易。 如今是白日,林海无边。 到了夜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猛兽横行? 洛长安无奈的撇撇嘴,“这可怎么好?什么东西都让宋墨收走了,我这厢也求救不了,万一再被宋墨找到,岂非倒霉?” 思来想去,也没个适当的法子。 风过树林梢,洛长安幽幽的叹气,瞧着天边的日头,用腰带把自个绑在树干上,打算这样眯一会。 许是药效还没过去,她这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然是黄昏时分。 肚子里饿得咕噜噜直叫唤,又饿又渴又累,若是再在树上待着,恐怕早晚得死在这里,一旦精疲力竭,她就再也没有下树的可能。 思及此处,趁着现在光线还好,自个还有些力气,洛长安慢慢悠悠的往下爬,都过了这么久,想必宋墨已经另寻别处。 总不能运气这么背,还撞在他手里吧? 落地的时候,天色彻底的暗下来,林子里的瘴气更是浓郁了不少,一般人根本无法在林子里穿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洛长安喘着气,缓步朝前走去,这瘴气林太大,进了林子的人,即便不死于瘴气,恐怕也会因为迷失在林中,导致饿死渴死在这儿。 总而言之,若没有地图和向导,进了这儿只能是死路一条…… 洛长安走了一阵,连个活物都没遇见。 不过,在树脚下倒是瞧见了一些蘑菇,傻子也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能吃的,生长于瘴气林中,自带瘴毒,虽然她不惧这些瘴毒,但吸入得多了,会有碍于她的行动。 比如说嗜睡,又比如说脑子昏昏沉沉,又比如别的什么症状。 可她实在是太饿了,早知道这样,跑出来的时候就该攥点干粮,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 洛长安摘了蘑菇,犹豫了半晌,闭着眼睛就往嘴里塞…… 第七百四十一章 阿绿 “长安!”背后一声喊,惊得洛长安登时一激动,“咔擦”咬在了手指尖上,疼得吱哇乱叫,那叫一个十指连心痛。 匍一回头,洛长安木愣愣的瞧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她怎么都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居然会是她! “阿绿?”洛长安哽咽。 绿音公主叹口气,张开双臂,抱了抱她,“看吧,关键时候还得我出手!”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洛长安问。 绿音公主拍拍她的脊背,“现在别想太多了,走,我带着你先避一避,夜里瘴气重,吸多了容易产生幻觉,万一遇见什么事,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好!”洛长安点点头,“阿绿,就你一个人来吗?” 绿音公主摇摇头,“不是,南歌师父还在加速提炼解药,第一批解药连夜赶制出来之后,就已经送到了皇上的手里,估计这会应该已经有人进了林子。” “第一批解药?”洛长安顿了顿,“也就是说,很快就会都进来了?可是这瘴气林……” 绿音公主领着她进了一个山洞,将藤蔓拉扯过来,挡住了这不大的洞口,“暂时在这里先躲躲,白日里再走!” 山洞内,藏着一些干粮和水。 “先吃点东西!”绿音公主将干粮递给她,“东西都是我随身带着的,一道进来的还有吾谷和歌儿,不过他们分散开来,暂时不知道在何处,我们当时约定好了,会在这里碰面。” 洛长安点点头,拿起了糕饼就往嘴里送,“你不知道,我快饿死了,这一天闹腾的,真的是精疲力竭。” “宋墨……”绿音公主狐疑的打量着她,眼底透着几分同情,“他不给你饭吃?” 洛长安翻个白眼,“饭里有药,我敢吃多吗?” “那倒是!”绿音公主点点头,“不过,以你的体质,按理说应该很快就会把这些药给消耗殆尽,从你现在的状态来看,我猜得不多。” 洛长安掸去嘴角的糕饼碎屑,坐在石头上,靠在石壁上,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我当时跑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我不敢在下面跑,东南西北分不清楚,所以就爬到了树上,用腰带把自己拴在上面,好好的休息了一下。” “这混账东西!”绿音公主咬着牙,“早晚得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洛长安笑了笑,“你都说了多少回了?也没见着真的把他脑袋拧下来了。” “你等着,早晚!早晚!”绿音公主轻嗤,“我绿音说话算话,肯定能做到的!” 洛长安点点头,继续啃着她的糕饼,“是了是了,肯定能做到!” “自打你失踪以后,皇上和你爹就跟疯了似的,恨不能把整个皇宫给掀翻,把京陵城翻个底朝天,可惜你那时候应该已经被宋墨带了出去。”绿音公主也不敢生火,毕竟他们都不会手脚功夫,宋墨还在外面找人。 洛长安抿唇,“你信吗?宋墨和杜双奇勾结在一起,把我弄出去了。” “杜双奇还没死呢?”绿音公主皱眉,“这丫还挺长命的?” 洛长安被她逗笑了,“可不是嘛,这都不死,可见我师父这药愈发的不管用了,要不然早早的弄死,何至于让我落得今日地步?” “你还说呢,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绿音公主取过糕饼,兀自啃了一口,“这京陵城内,好吃好喝的,不香吗?”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想?这混账东西,大晚上的从后窗进来,直接把我给扛走了,我哪儿知道的?当时,我还睡着呢!” “唉!”绿音公主挠挠额角,“所以我说,一定要把这厮的脑袋给拧下来,实在是太气人了,京陵城里好吃好喝的,多带劲,可这儿呢?这是让我来吃苦受罪的。” 洛长安瞧着洞门口,“这儿,真的没事吗?吾谷和歌儿,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我们约好了,天黑就回到这儿来。”绿音公主想了想,“当时解药不多,就歌儿和吾谷带着些许,赶紧就进来了。” 洛长安打量着她,“那你呢?” “我跟你差不多,你是体质作祟,我体内有蛊!”绿音公主缓步行至洞门口,“我跟他们不一样,跟你差不多是一类人,我不怕这些瘴气,瘴气还没我来得更毒!” 洛长安笑了,“所以说,你也是个毒人!” “毒人不毒人的也没什么用,我最大的价值,只是吃喝玩乐!”绿音公主笑嘻嘻的瞧着她,洞内昏暗,但依稀可见着她明眸璀璨,“欸,你知道吗?来京陵城的时候,我本打算跑路的,到了就拿点贡品什么的,回头卖了当盘缠。” 洛长安笑得咯咯作响,“就你?还偷卖贡品?你想过没有,如果被抓住,那是死罪!” “我没活路,不跑怎么行?”绿音公主无奈的笑笑,“我跟你不一样,从小父王和母后都不喜欢我,他们喜欢百花,我长得又胖又丑还贪嘴,百花的那些罪名都压在我身上,其实父王和母后都知道真相,但就是觉得……” 洛长安点点头,“牺牲你!” “是!”绿音公主不可否认,这就是真相,“我就是想要点盘缠,然后离所有人都远远的。长安,是你让我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我真的是很感激很感激。” 洛长安喝了口水,“我什么都没做,就是觉得与你有些缘分,总归是要帮你一把,从看到你第一眼,再见着百花公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嘴硬心软,受欺负的那个!” “你的眼睛真毒!”绿音公主嘿嘿的笑着,“这些年,身边的人都当了傻子,瞎子,也就是你还算个正常人!” 洛长安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下来慢慢等!” 也不知道,吾谷和歌儿什么时候过来。 “好!”绿音公主笑着,“我跟你说,我……” 忽然间,声音戛然而止。 洛长安猛地瞪大眼睛,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阿绿?” 绿音公主身形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暗中,洛长安瞧不太清楚,之前吸入的瘴气,让她有些心神恍惚,尤其是这样的氛围之下,她更是有些慌乱,一颗心砰砰乱跳,已然跳到了嗓子眼。 “阿绿!”回过神来,洛长安疯似的冲上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抱住绿音公主,身子骤然被一股力量紧紧的包裹,愣是动弹不得…… 第七百四十二章 帮我把刀拔出来 “长安!”宋墨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 那一瞬,洛长安浑身颤栗,宛若听到了世上最惊恐的声音。 宋墨? 怎么会是宋墨? “长安!”宋墨紧紧的箍着怀中的洛长安,伏在他耳畔音色阴冷,“为什么要跑呢?长安,你可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我一直在找你,还好老天爷长眼,终于让我找到了你。长安,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你还想往哪儿跑?” 洛长安瞬时彻骨寒凉,那种凉意从脚底心窜起,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绷直了身子,耳畔的声音让她汗毛直立。 宋墨的唇贴在她的脖颈出,贪婪的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阿绿?”洛长安好半晌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阿绿!” 绿音公主倒伏在地,一动不动。 空气里弥漫着除了瘴气之外的,血腥味! “阿绿!”洛长安挣扎,“宋墨,你放开我,你到底把阿绿怎么了?” 宋墨咬牙切齿的箍着她,恶狠狠的低斥,“长安,这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你不是想跑,我怎么可能对她下手?长安,她有今时今日,是她多管闲事的下场,也是你的缘故!” “宋墨,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洛长安歇斯底里,“你放开我,宋墨!宋墨!” 宋墨冷不丁一记手刀,欺在洛长安的颈后。 下一刻,洛长安眼前骤黑,当即软绵绵的瘫倒在宋墨的怀中。 “长安乖,我这就带你走!”宋墨将洛长安打横抱起,缓步朝着山洞外走去,“离开北凉之后,你就会彻底的忘了这里的一切,你不会再记得什么阿绿阿红的,也不会再记得谁是宋烨!” 宋墨抱着洛长安,走出了山洞。 外头,漆黑一片,瘴气密布。 “宋墨!”吾谷一声怒喝,“放开我家公子!” 歌儿毫不犹豫的拔剑,愤然直扑,“放开公子!” 宋墨抱着洛长安,自然是无法迎战,当下将洛长安放在一旁的山洞边上,兀自迎敌。 当然,吾谷和歌儿也很清楚,如果这会顾及洛长安的安全,而畏手畏脚,一旦洛长安被宋墨带走,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哪怕会伤及洛长安,吾谷和歌儿也顾不得了,得先把人拦住再说! 山洞内,传出低低的声响。 山洞外,双方摸黑交手。 宋墨武功奇高,吾谷和歌儿联手,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但他们心里清楚,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是落不了好,到时候都得死在宋墨手里。 事实上,宋墨心里也有此担虑,既然歌儿和吾谷能进来,保不齐还有别的人就在周围,若是不能尽快解决眼前这两人,万一援兵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双方焦灼着,各自拼尽全力。 “长、长安……”绿音公主虚弱的喊着。 洛长安被打晕了,那里还能听得到。 “长安?”绿音公主喘着气儿,从山洞内扶着墙出来,跌坐在洛长安身边,背上插着一并短刃,短刃刺得很深,若是贸贸然拔出,只怕是要当场殒命的。 黑暗中,洛长安没有半点动静。 “长安!”绿音公主推搡了洛长安一把,奈何她还是没有动静,“这该死的东西!我就说,早晚得把他脑袋、脑袋拧……拧下来。” 说到最后,她无力的斜靠在洛长安身侧,就这么瞧着黑暗中的洛长安,“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没用,不过是打了一下,居然就晕过去了。长安,醒醒!” 洛长安依旧没动静。 “醒醒,我带你走!”绿音公主咬着牙,疼痛与鲜血的流失,让她浑身发冷,彻骨冰凉。 宋墨下手太重,洛长安依旧昏迷不醒。 绿音公主都快哭了,嗓音里带着哭腔,“长安,我有点吃不消了,你快点醒来,帮帮我……我有点疼,有点冷!” “去死吧!”宋墨低喝。 一掌过去,歌儿已经被狠狠的击飞,落地的瞬间,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吾谷疯似的冲上去,歌儿已经倒下了,自己得抗住。 “绝对不能让你把公子带走!”吾谷咬着牙。 宋墨杀气已现,辣手无情。 吾谷不死,早晚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然则,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了。 宋墨一掌劈向吾谷的瞬间,陡然间被一股巨力震开,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身子如同破布一般被摔了出去。 吾谷心下一惊,身子已经被拽到了一旁,待回过神来,却是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速度极快的挪动至宋墨面前。 “你……”若非宋墨快速起身,只怕已经丧命于他掌下。 吾谷直奔歌儿而去,趁着这空档,赶紧把歌儿扶到一旁坐着,“怎么样?” “我没事,看看公子……和公主!”歌儿捂着生疼的胸口,内伤不轻,毕竟宋墨下手,着实是下了死手的。 吾谷颔首,赶紧去查看自家公子。 洛长安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晕过去了。 问题严重的,是绿音公主。 “公主?”吾谷骇然,“这……” 短刃就插在绿音公主的背上,虽然出血不是太多,但一直在出血……而且这刀子是绝对不能拔出来的,否则绿音公主当场必死无疑! “这一刀,真是要命了!如果宋墨再狠点,估计我已经毙命当场!”绿音公主无力的靠在那里,“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有点、有点撑不住了!” 歌儿带着哭腔,“公主?” “没想到啊,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绿音公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该死的宋墨,真是该死!” 歌儿哭着喊,“公子,您快醒醒,公主受伤了,您的阿绿受伤了,公子!” “公子!”吾谷轻轻推搡着,“公子,醒醒,醒醒!” 绿音公主疼得冷汗直流,“别喊了,宋墨下手那么狠,怎么可能让她轻易的醒来,你们帮我、帮我把刀拔出来吧!” 吾谷:“……” 歌儿:“……” 二人皆是愣住了。 拔出来? 一旦拔出来,鲜血飞溅,绿音公主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这瘴气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旦拔刀,可就真的是回天乏术。 “老天爷注定了,让我来北凉一趟,为的就是、就是做这件事吧?”绿音公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伸手摸着身后的刀,奈何力有不逮。 不远处,黑衣男子一掌击过去,宋墨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你们看,谁都不敢杀宋墨。”绿音公主早就看出来了,“不是杀不了,是不敢……因为情蛊还在长安身上!” 这是实话。 连吾谷和歌儿,也是如此。 “所以,所以……” 第七百四十三章 她的阿绿,再也回不来了 绿音公主已然虚弱到了极点,这会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公主?”歌儿捂着伤处,吃力的挪动身子,让绿音公主靠在自己的肩头,让她能稍微舒服点,“您别说话了,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绿音公主靠在歌儿的肩头,笑得有些疲惫,“歌儿,我们是一起进来的,外头什么情况,这里什么情况,还需要我多说吗?你就算是要骗我,也得、得骗得高明些!” 歌儿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话来。 “公主!”黑衣人疾步行来,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金疮药,止血散,快!” 歌儿愣在当场,这声音…… 好熟悉。 “还愣着干什么?”说话间,黑衣人已经拿出了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下,他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绿音公主笑了,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一点一滴坠落在地,“我终于明白,长安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原来这世上的皇帝也不、不全是一样的。你当皇帝,我不知道算不算称职,但你做长安的男人,做、做得很是让人满意!” “公主别说话!”宋烨手脚麻利,打算为她疗伤。 可瞧着刀子扎的位置,宋烨犹豫了。 “我不行了!”绿音公主也不是傻子,“我自己有蛊,又跟着巫医学过一阵子,这个位置不会当场毙命,但是……会血尽而亡。宋墨大概是想、想折磨我至死,所以没有一刀杀了我,而是……” 歌儿狠狠的闭了闭眼,瞬时泪如雨下,“这个该死的东西!” “你别忙活了,看看长安怎么样了?”绿音公主靠在歌儿肩头,虚弱的喘着气,“好在大家拼尽全力,留住她了。” 歌儿哭着问,“皇上,真的没办法了吗?” 伤的位置很特殊,宋墨压根就没打算让绿音公主活下去,但又不想让她死得太痛苦,一点点的血尽而亡,慢慢的等死。 饶是伤的是洛长安,刀子扎在这个位置上,自愈能力再好也有危险,若不及时止血,也会死…… “都别忙活了!”绿音公主垂着眼帘,“皇上,若我死了,能不能把我的尸体带出去,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这人嘴硬心怂,怕一个人待着……” 出去了,偶尔他们得空还能来看看她,她亦死得瞑目。 歌儿泪流满面,连吾谷都偷偷的别开头,默默的拭泪。 “我若是死了,蛊也会死。”绿音公主抬眸瞧着晕死过去的洛长安,“与其浪费,倒不如成全长安,让你们幸福的在一起。” 这世上不幸福的人太多,眼下能有让人幸福的机会,她自然是要成全的。 “公主?”歌儿哭得厉害。 绿音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如此一来,我便好似还活着一般,对不对?” 众人,皆默。 血淋淋的东西,被剜出心口,塞进了洛长安的嘴里。蠕动的活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融入了洛长安的心口位置。 隔着那一层皮肉,宋烨能清晰的看到,有活物在游走,俄而,又仿佛是在挣扎。 剧烈的疼痛,让洛长安生生的疼醒过来,乍一眼众人,第一反应是握住了宋烨的手,低低弱弱的喊了声,“好疼!” “别怕,就一会,就一会!”宋烨抱紧了她,“很快就没事了,长安,忍忍,再忍忍!” 心口传来揪心的疼痛,洛长安蜷缩在宋烨的怀里,死死揪着他的衣裳,生生忍了这剧痛。 如万箭穿心,如万虫噬咬。 耳畔,忽然传来了歌儿的哭声。 “公主?公主?” 洛长安猛地醒过神来,慌忙推开了宋烨,循着那哭声看去。 是了,昏迷之前,她是看到宋墨伤了绿音公主。 “阿绿?阿绿!”洛长安捂着心口,“宋烨,快,快去看看阿绿,阿绿被宋墨刺了一刀,阿绿受伤了,宋烨……” 宋烨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抱到了绿音公主身侧,眼下这种情况,多说无益,还是让她自己去看吧! “阿绿?”洛长安还没凑近,就已经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味与之前不同,此番更加浓郁,令人五内翻滚,几欲作呕。 “长安,你醒了!”绿音公主气若游丝,身上满是血色。 洛长安摸着握住她的手时,只觉得绿音公主的手,冰凉彻骨,哪儿还有体温,凉得让人心里发怵,让人害怕。 “阿绿,大家都在呢,你一定会没事的!”洛长安快速抱住她,“宋烨,宋烨,吾谷,你们救她,救她啊……阿绿流了好多血,阿绿流血了……” 绿音公主流着泪,已经没了进的气,只剩下出的气,“长安,我不后悔……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 “阿绿,阿绿!”洛长安泣不成声,“你撑着点,我带你出去!我还没带你吃好吃的,你还没瘦下来,还没选婿,还没……” 绿音公主笑着流泪,“不成了,你那些好吃的,都替我吃了吧!我,我来年只能吃元宝蜡烛了,你得空多来我坟前看看,我当了鬼也怕孤单呢!” “阿绿……”洛长安嚎啕大哭,“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说这些作甚?你答应过我的,要一直陪着我,我们要一起在京陵城吃喝玩乐,你都忘了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守信约?” 绿音公主合上眼,靠在了洛长安怀里,一双手死死的揪住她的手腕,“就是有些可惜了,没能把、把宋墨那狗贼的脑袋……给、给拧下……” 声音,渐弱。 终是,消弭无踪。 “阿绿!”洛长安歇斯底里。 绿音公主睡着了,这回是真的不会再睁开眼了。 血也不流了,心口也不疼了。 当年那些委屈与折辱,都被洛长安抚平,现如今,她终是可以干干净净的离开,只是…… 长安,不放心你啊! “阿绿!阿绿!”洛长安泣不成声,“阿绿!” 宋烨抱住了洛长安,“好了长安,绿音公主临死前为你剜蛊,就是想让你好好的活下来,你莫要辜负她的好意。长安,长安!” “宋烨,她还没死呢!阿绿还活着,她刚才还在跟我说话呢!宋烨!”洛长安哭得不能自己,“宋烨,吾谷,你们救救她,你们别光站着,你们救救她!她还活着呢!” 吾谷与歌儿跪在那里,重重的磕头。 洛长安泪如雨下,推开宋烨,死死抱紧了绿音公主的尸体,“我答应你,早晚把他脑袋拧下来,答应你,阿绿……你睁眼看看我,阿绿!” 她的阿绿,再也回不来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 断蛊 “长安!长安!”宋烨惊呼。 洛长安已是悲伤过度,晕死过去。 “这地方不能待了,走!”宋烨将洛长安打横抱起。 吾谷手脚麻利,搀起了歌儿之后,便背起了绿音公主的尸身,紧随宋烨身后,先行离开这个山洞再说。 谁也没想到,事情的最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眼前这个瘴气林,便成了绿音公主的,葬身之地。 不过,大家没有食言,答应了绿音公主不把她留在这瘴气林,便是一定要带着她的尸体离开的,毕竟她给了洛长安一个重生的机会。 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这瘴气林,四下都是浓雾弥漫,尤其是夜里,还透着渗骨阴寒。 一直到天亮,众人才敢停下来。 宋烨将洛长安放在树下,从怀里掏出瓷瓶,一人一枚解毒丸,“时辰差不多了,不能一起栽在这里。” 洛长安和绿音公主是天生体质与蛊虫的关系,所以可以自由出入这瘴气林,但是宋烨等人却不行,寻常人多吸几口这瘴气,都能迷失在瘴气林中,受瘴毒而死。 服了药,宋烨照顾洛长安,吾谷则拿着短刃去了一旁,寻了合适的枝条,临时做了个背架,毕竟这一路上,他得把绿音公主带出去。 公子一诺千金,不管多难,吾谷都得成全。 洛长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绿音公主冲她笑,说是时间到了,她也该走了。 那一刻,洛长安拽着她的胳膊不放,问她这是要去哪? 不是说好了? 要一起回京陵城? 可绿音公主却拂开了她的手,笑着跟她说再见,说是要回家了,只是临走前放心不下,所以想多看看她。 阿绿说:长安要好好的活下去,连同她那一份幸福,好好的活着…… “阿绿!”洛长安陡然惊醒。 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宋烨第一时间抱住了她,死死的将她摁在自己的怀中,“长安,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阿……阿绿?”洛长安红着眼,整个人都是木讷的,“宋烨,阿绿说她要回家了!我用整个京陵城的荣华富贵,好吃好喝好玩的,都、都留不住她!” 宋烨狠狠的闭了闭眼,“她还在,始终都在。” “我知道,阿绿这人嘴硬心软,即便百花公主那么折辱她,可她的心里还是放不下。”洛长安羽睫轻颤,眼泪“吧嗒”落下,“要不是知道她那性子,我早就剁了百花那个小王八蛋!” 宋烨叹口气,徐徐松开她,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留着百花公主,是因为绿音公主,若不然……以你这暴脾气,哪儿还能由着我处置。” “可我还是没能留住阿绿,宋墨那个王八羔子,那个混账东西……”洛长安双肩直颤,哭得泪流满面,“他要了阿绿的命!” 宋烨瞧着她满脸的泪,便也不敢再劝着。 悲伤一定要哭出来,不能憋在心里,否则憋得久了,就会成为内伤。 人,应该有喜怒哀乐! 洛长安肯哭出来,宋烨倒是放了半颗心。 “我们会把阿绿带出去的。”宋烨在她额角,轻轻落吻,“你莫要让阿绿失望,她临死前把自己打小养起的心蛊都剜给了你,你得振作起来,长安可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什么了吗?” 洛长安愣愣的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说过,早晚得把宋墨的脑袋拧下来!”宋烨郑重其事的注视着她,“长安,还记得吗?” 洛长安没说话。 “梦里,你的阿绿怎么跟你说的?”宋烨问。 洛长安垂下眼帘,“阿绿说,要好好的活着,一直幸福的活下去。” “那就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下去!”宋烨斩钉截铁,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洛长安小脸惨白的坐在那里,好半晌才算彻底回过神来,伏在宋烨的怀中,用力的阖上眼,“我一定会实现阿绿的心愿,把宋墨的脑袋拧下来!” “好!”宋烨抚着她的脊背,“我会陪着长安一起,把宋墨的脑袋……拧下来!” 洛长安点点头,伏在他怀中低声呜咽着。 白日里的瘴气林,还算瞧得清楚。 只是,这瘴气林里什么活物都没有,除了那些野生野长的菌类和荒草树木,委实没别的东西了,连条山溪都瞧不见。 歇息了好一阵,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吾谷的临时背架子也做好了。 宋烨扶着洛长安起身,“走吧!” “要往哪儿走?”洛长安问,“这地方瞧着都差不多,我之前跑了好一阵也没跑出去,你认得这出路吗?” 宋烨环顾四周,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洛长安诧异。 宋烨将瘴气林的图纸放在地上,将这东西搁在图纸上,指针快速颤动,不多时便定格在了一个方位上。 “罗盘。”宋烨瞧着图纸的方位,“继续往前走,翻过这座山,就能走出这片瘴气林。” 毕竟,宋墨带着洛长安,也没跑多远。 大概是仗着瘴气林,没人敢贸贸然追捕的缘故。 “走吧!”宋烨将图纸和罗盘悉数收起,转头问洛长安,“是否觉得身子不适?” 洛长安想了想,徐徐摇头,“没有,就之前心口疼,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好!”宋烨牵起她的手,“以后,都要好好的。” 洛长安瞧着不远处的绿音公主,用力的握住宋烨的手,“一定会的!” 现在的她,承载着阿绿的希望延续,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走!”宋烨领路。 这瘴气林鲜少有人迹行踪,所以山路不是太好走,若是有马车还成,若是步行……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歇一歇。 一行人磨磨蹭蹭的,直到天黑也没翻过山头。 好在这边上林木茂密,宋烨砍了一些树枝,做了个简易的临时休息棚,铺上外衣倒是可以暂做休息之所。 “晚上,你和歌儿在这儿猫着,我和吾谷轮流守着。”宋烨将包袱里的外衣取出,覆在了洛长安的身上,“放心睡吧,有我和吾谷在,不会有事!” 洛长安身子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过度的缘故,还是因为心蛊突然进入,导致她的身子暂时无法适应? 可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让她多喝水,多休息。 “嗯!”洛长安虚弱的回应,眼皮子上下打架。 见状,歌儿忙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公子!” 宋烨点点头,满面担虑。 第七百四十五章 阿绿的命,在这里呢! 洛长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歌儿老老实实的在边上守着,等到了明日,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狗屁林子,回到京陵城就安全了! 夜色沉沉。 吾谷去方便了一会,回来便阖眼小憩。 前半夜的时候,倒也没什么问题,宋烨一直睁眼守着,到了后半夜便轮到了吾谷。 两人个交替着,才能养精蓄锐,不至于一人拖垮。 宋烨搂着洛长安,阖眼休息。 这地方,大意不得。 他得时时刻刻的把洛长安圈在自己的怀里,才能真的放心,但凡离自己一丈远,他都觉得会把洛长安弄丢了似的。 四下安静得出奇,瘴气林里什么活物都没有,只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夜深人静,半夜三更。 夜里的瘴气林,迷雾更甚,即便是服食了解药,也难免昏昏欲睡。 吾谷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头疼?”歌儿将水壶递上。 吾谷喝了口水,环顾四周,黑压压的雾蒙蒙的,什么都瞧不清楚。 “我是有点担心。”吾谷将水壶递回去。 歌儿伸手接过,回头看了一眼矮棚子里的宋烨和洛长安。 二人放低了声响,心里亦是愈发的没底。 洛长安睡得还算安稳,就是这身子忽冷忽热的,让她时不时的打个激灵,好在有宋烨抱着她,便也没什么大碍。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林子里忽然有了动静。 “什么声音?”歌儿低声问。 吾谷目光锐利的环顾四周,“别动,屏住呼吸,仔细听!” “哦!”歌儿抿住口鼻。 侧耳倾听,周遭的声音似乎又消失了。 怎么回事? 吾谷下意识的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与歌儿一道退到了棚边上,提高警惕,不敢粗心大意。 这瘴气林太过诡异,方才还听得一些窸窣声,但是到了此刻却什么动静都没了。 太过安静,太过诡异。 宋烨也睁开了眼睛,扶着洛长安慢慢的坐起身来。 “怎么了?”洛长安往他怀里拱了拱。 宋烨抱紧了他,“醒了?” “嗯!”洛长安应声,“没白天没黑夜的睡,再不睡醒,就真的睡不醒了!” 宋烨环顾四周,“胡言乱语什么?” “宋烨,怎么了?”洛长安皱了皱眉,睡得多了,人的反应都比平时慢一拍,连带着手脚麻木,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宋烨轻轻抚着她的脊背,“长安,能站起来吗?” “能!”洛长安低声回答。 宋烨搀着她起身,“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我不害怕!”洛长安回答得很是平静,窝在宋烨的怀里,眉眼微垂,“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连阿绿都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宋墨不来则罢了,若是他还敢出现在她面前,洛长安发誓,一定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一定要为阿绿报仇雪恨! 蓦地,四下的窸窣声愈发密集。 宋烨眉心陡蹙,“走!” 这个时候,停留不动,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好事。 “走!”宋烨又招呼了一声。 众人赶紧起身,急不可耐的离开。 这地方,不安全了。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已经证实了宋烨的推测和预感。 黑压压的人,蜂拥而至,将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得水泄不通,很显然,宋墨这是孤注一掷,打定主意要豁出去了。 “皇上,您带着公子先走!”吾谷咬着牙。 歌儿咬牙切齿,“皇上,您先走!” 到了这个时候,宋烨也不与他们争执,抱起洛长安便往一个方向窜去,且不管往哪儿走,杀出一条血路再说。 他们的人,应该也在进林子的路上。 可现在,他们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这就是现实。 洛长安不动弹,宋烨要怎样就怎样,出去再说,落在宋墨的手里,所有人的牺牲都会失去意义。 “皇上,快走!”吾谷疾呼。 歌儿一脚踹开一名黑衣人,与吾谷合力,为宋烨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黑衣人算是宋墨能发挥的,最大的有生力量,人数虽然多,但只要能扛得住,就有一线生机。 宋烨先行带着洛长安窜出了包围圈,至于去哪……先跑了再说。 约莫跑出去一段路程,身后没了人,宋烨才把洛长安放下来。 “长安,怎么样?”宋烨将她扶坐在树根上,“歇会,累着了吧?” 洛长安身子微热,宋烨已经察觉到了,要不然也不会停下来。 “你去帮帮他们吧!”洛长安瞧了一眼周围的林木,“你把我放树上去,就可以回去帮他们了!只要杀光了宋墨带进来的人,他就成了游魂野鬼,再也没法子作威作福。” 这话不错。 宋烨也想过,可是现在…… “你别担心我!”洛长安取出短刃,“这短刃要了阿绿的命,我留在身边就是为了对付宋墨,他要是敢出现,我就杀了他!” 宋烨没吭声。 “宋烨,别让吾谷和歌儿出事,我身边也就这么几个人了,阿绿已经没了,吾谷和歌儿不能再折在这里。”洛长安音色哽咽,“宋烨,他们两个撑不住的。” 此前吾谷和歌儿就已经受了伤,如今被那么多人围着,肯定是活不成了…… “你快去吧!”洛长安指了指上面,“把我放在树上就行,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宋烨点点头,“好,那你一定要小心。” 将洛长安送到树梢坐着,宋烨握住拉她的手,“短刃不要随便出鞘,就算落在宋墨的手里,也别想着干傻事,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们还有余生要一起度过,明白吗?” “嗯!”洛长安忽然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宋烨骇然心惊。 然则下一刻,宋烨欣喜若狂,“长安,你没事了?” “阿绿给的,能不好使吗?”洛长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她把命都给了我,我若是还跟以前那样,那不是白费了她这条性命吗?” 宋烨抚上她的心口位置,“情蛊,解了?” “阿绿的命,在这里呢!”洛长安咬着牙,“宋烨,你快去救人,我会在这里等你,余生漫长,我都会等你!” 宋烨点点头,“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把他们都平安带回来!”洛长安抱紧了树杈。 宋烨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应了句,“放心!” 纵身而下,落地而去。 他必须,速去速回…… 第七百四十六章 要你死 宋烨快速转回,没能救得了绿音公主,也是他心里的大遗憾,让洛长安如此伤心难受,他的心里也不舒服。 现如今他绝对不能,再让吾谷和歌儿身陷险境,若是这二人真的折在这里,洛长安的心里一辈子都会有道坎。 宋烨不想让洛长安,抱憾终身! 吾谷和歌儿真的没想到,宋烨会突然杀回来,且是以这种拼了命的方式,发了狠的招招毙命。 见着宋烨身边没有洛长安,吾谷和歌儿对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明白了,宋烨是为了回来救他们。 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挣脱这样的困境,那么孤身一人的洛长安,就会分外危险! 宋墨是什么人? 心狠手辣,阴毒无比。 如果让他再次抓住洛长安,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人齐心协力,好在宋墨的人,虽然功夫不弱,但渐渐的……似乎有些吃不消了。 “解药可能快要失效了!”宋烨反应过来,“杀!” 吾谷咬着牙,“一个不留!” 歌儿揉着生疼的心口,“明白!” 这个时候就得齐心协力,杀光这帮腌臜东西,才能保全洛长安。 三人拼了命的搏,为的是同一个目标。 他们很清楚,宋墨有多阴险狡诈。 事实就是,宋墨真的做到了…… “卑劣无耻,为人所不齿。”洛长安浑然不动,就坐在树干上,冷飕飕睨着飞身落在对面树杈上的宋墨,“宋墨,你是故意的!” 宋墨没吭声,听着她把话说完。 “你早就算到了,他能带着我突围,所以你就一直跟着,因为你敌不过宋烨。”洛长安冷笑两声,“你知道,我舍不得吾谷和歌儿,一定会在安全之后,央求宋烨回去救人,于是你就等着!” 宋墨轻笑了一声,“我就说嘛,长安是最聪明的,最了解我的,什么都想到了!” “宋烨一走,我就落了单,你的计谋就得逞了!”洛长安抱着树干,音色倒是极为平静,“现在,我是孤身一人,你干什么都可以了!” 宋墨立在那里,“长安,你是一定要跟我走的!” “宋墨,你抓我,不只是为了所谓的情爱。要离开北凉,如果没有我在你手里,你怕是寸步难行,眼下有瘴气林为屏障,但是出了瘴气林,你就是丧家之犬。” 宋墨眯起危险的眸子。 “为了能够活着离开北凉,你不能丢下我这个人质,有我在手,我爹和宋烨就不敢轻易对付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走出北凉。”洛长安不是傻子,到了这会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死了也活该。 宋墨深吸一口气,“既然你都知道,那就该明白,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长安,你跟宋烨一样,面上万事不羁,实则受情感束缚,根本不得自由。你在意的人越多,你的软肋就越多,那么被抓住的机会也就更大。” “宋墨,无情无义的人,猪狗不如。连牲畜尚且知道物伤其类,何况是人!”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所以,你现在是要对我出手了?” 宋墨问她,“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亲自动手?” “你说呢?”洛长安抱紧了树干。 显然,是不会自己跟他走的。 “弄疼了你,可别怪我!”宋墨骤然伸手,扑向洛长安。 然则下一刻,洛长安纵身往下跳。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你走!” 可她的速度不够快,宋墨毕竟是有功夫底子的人。 腰间颓然一紧,洛长安已经被宋墨搂进怀中,稳稳的落地。 谁知…… 突然间的血流喷涌,让宋墨慌忙推开了怀中的洛长安。 胸口位置,一柄短刃的深深的扎进去。 洛长安手中染血,被宋墨推得一个踉跄,若不是及时扶住了身边的树干,只怕这会已经摔在了地上。 “呵!”洛长安扶着树干,冷笑连连,“被人暗算的滋味如何?这一刀,是我替阿绿还给你的,宋墨,你杀了阿绿,你该死!” 宋墨不敢置信的望着自个胸前的刀子,如果不是洛长安方才的位置不顺手,只怕这会已经扎进了他的心口,要了他的命。 “长安,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宋墨眦目欲裂,“洛长安,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洛长安差点被他逗笑了,“你对我好?你杀我至亲好友,害我至亲至爱,在我身上种下了要命的情蛊,让我备受折磨,你还敢说你对我好?宋墨,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 “洛长安!”宋墨捂着血淋淋的伤口,“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意!” 说时迟那时快,宋墨骤然出手。 洛长安一击未中,自知已经没了机会,可当宋墨冲上来的时候,洛长安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有什么丢什么…… 一阵粉末随即洒出,宋墨慌忙后退。 他记得很清楚,上车的时候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搜刮得干净,除了那个摘不下去的镯子,委实没别的东西。 怎么可能还会…… 蓦地,宋墨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洛长安自个也愣了,这东西原就不是她的,是逃离宋墨的时候,从他身上摸来的,至于是什么东西,此前不知道,也没时间去细查,如今吸了进去,瞬时都明白了。 等着宋墨回过神来,依旧再次伸手扣住了洛长安。 洛长安疯似的挣扎,却被宋墨一记手刀劈晕。 “即便你要杀我,我还是要得到你!”宋墨咬着牙,打横抱起了洛长安,“宋烨永远都都斗不过我,就这一条,他便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没了洛长安的宋烨,就算是输了。 纵身一跃,宋墨带着洛长安消失在瘴气林中。 只是,他伤了。 洛长安这一刀,用的是狠劲,原就是想要宋墨的命,所以宋墨终究跑了不了多远,鲜血不断的往外涌,让他没跑多远便站不住脚跟,终是放下了洛长安。 把洛长安放在树底下靠着,宋墨亦坐了下来,快速取出了袖中的药,塞进了嘴里。 出门在外,很多必备药都得随身带着,即便量不多,但关键时候能救命。 宋墨咬着牙拔出刀子,将止血散倒在了伤口上,鲜血不断的从指缝处涌出,染红了衣襟,让他骤觉身心冰凉。 当然,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方才洛长安撒的那一把粉末…… 第七百四十七章 长安,你缓缓,你等等 宋墨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他倒是想镇定下来,可这粉末让他根本无法自制,整个人从心口开始,灼热蔓延。 待收拾完了伤处,宋墨靠在树干处,别过头去看躺在那里的洛长安。 这个时候,之前心口剧痛难忍,如今瞧着洛长安就躺在那里,这心里头竟是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长安……”他低吟着她的名字。 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却在舌尖百转千回。 宋墨想起了宫里的日子,那时候他已经登基为帝,那时候她在他的手里,就在长乐宫里,他与她共尽欢。 即便她晕厥,可身体的反应却是真实的。 “长安?”宋墨撑起了身子,恍恍惚惚的朝着洛长安走去。 还真别说,洛长安也有了感觉。 毕竟这东西,非人力意志可以抵抗。 即便是晕厥之中,洛长安也能感觉到,浑身灼得难受,仿佛是被人搁在了燃烧的铁锅上,烙饼一般的难受。 幽幽的睁开眼,洛长安只觉得脑子浑浊,稍稍清醒过来的时候,便以为是瘴气所致,瘴毒太过浓烈,以至于神志不清。 可瞧着近在咫尺,忽然就压了上来的宋墨,洛长安登时清醒了过来。 宋墨压根没想到,洛长安会忽然出手,以至于身形一晃,登时就翻倒在地上。 “长安?”宋墨脑子浑浊,只觉得一股热血,都凝聚于一处,若不及时释放,只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有个现成的人,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死了! “长安!”宋墨起身。 洛长安勉力撑起身子,宋墨那一手刀,敲得她脑瓜子嗡嗡的,这会站在那里,眼前的一切还在东倒西歪的晃荡。 深吸一口气,洛长安狠狠的甩了甩脑袋,“宋墨,你还没死呢?” “死也该死在你的身上。”宋墨直勾勾的盯着她。 洛长安察觉到了,身上有些不太一样,而眼前的宋墨,亦是不太一样,好像是…… 到底是南歌一手教出来的,洛长安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自个撒的那一把粉末,药效再不济,到了这会也该起效了! 何况,这粉末多半是宋墨准备好了,原是要对付她的,谁知道被她拿来“同归于尽”了! 真是造孽啊! “宋墨,你个王八犊子!”洛长安开口就骂,“看样子我那一刀还不够狠,想来也是,若是能扎偏一些,往你这心口上来一刀,直接把你的心剜出来,那该多好!只怪我学艺不精,没能快准狠,真是可惜了!” 宋墨扶着树干笑着,“可惜,晚了,没有下一次了!” 洛长安步步后退,“宋墨,你敢过来,我就死给你看!我咬舌自尽。” “长安,你也需要我!”宋墨呼吸滚烫,“药,你也沾了,大家都是一样的,就算你现在不答应,待会也会求着我!长安,何必呢?再说了,就你那性子,你真的敢死吗?我太了解你了,你肯定是不敢的!” 洛长安还真是不敢咬舌自尽,毕竟太疼了,可是她也不会让宋墨得逞。 忽然间,有暗影从天而降。 浓郁的血腥味快速弥漫开来,是那人自带的血腥味。 洛长安欣喜若狂,“宋烨!” 宋烨伸手便抱住了洛长安,然则下一刻,他便察觉到了洛长安的异常,这丫头浑身滚烫,连呼出来的气儿都是热的。 “长安?”宋烨哪儿知道,洛长安发生何事,只觉得这丫头不对劲,“长安发烧了!” 吾谷急了,“快带公子离开!” “好!”宋烨可不敢再等着,高烧这种事情,若是不早点处理,万一烧坏了脑子……那还得了? 若是受伤中毒,宋烨倒是没那么担心,怕就怕她沾了风寒。 洛长安体质特殊,别的倒不怕,就怕风寒侵体。 万一高烧烧出了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宋烨也顾不得宋墨,乍一眼这宋墨好似受了伤,倒是不足为惧。 还不等宋烨思虑,洛长安已经缠上了宋烨,嘴里哼哼唧唧的,好像是很难受。 “长安?”宋烨抱起洛长安,当即纵身而去。 宋墨已经神志不清,吾谷冲上来的时候,竟是被一掌击飞。 发了狠的人,这会满脑子都是洛长安,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一看这洛长安跑了,便跟疯了似的。 吾谷原就是精疲力竭,没想到这受了伤的宋墨,在药性的催发之下,竟然还有这般力道,当时就被震出去,待回过神疾追,已经找不到宋墨的踪迹。 咬着牙,吾谷撒腿就追。 吾谷可不敢再让宋墨在林子里乱窜,之前他们就是循着血迹追过来的,这会循着血色也许能找到宋墨。 瘴气林里找血色,其实一点都不容易。 宋墨方才为何被找到,是因为他压根没跑太远,洛长安那一刀子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折在了半路上,后来又加上药性发作,折腾了这么一会…… 若非如此,他早就带着洛长安跑了。 宋烨带着洛长安跑了,可跑到半路,他便明白过来了,为什么宋墨带着洛长安,没能跑了…… “长安?长安?”宋烨推搡着。 原是想把洛长安推开,这小妮子不管不顾的,仿佛是牛皮糖一样,死死的黏在了宋烨的身上,怎么都不肯撒手。 “长安?”宋烨皱眉,当下环顾四周。 眼下这境况,如今这地方,怕也不合适吧? “长安?你忍忍!”宋烨作势要走。 哪知洛长安却直接抱住了他的脖颈,拼了命的啃。 宋烨:“……” 他是个男人,最正常不过的男人,而且还是肖想了怀中女人很久,一直想把她变成名正言顺的宋夫人。 洛长安这么一来,宋烨就有些迈不开腿了。 这叫什么事? “长安?你冷静点!”宋烨想掰开她这滚烫的胳膊。 可谁知道,他一碰她,她反而缠得更紧了,“宋烨……宋烨……” 洛长安伏在他脖颈处,温热的呼吸,不断的往他的衣服领子里钻,那滋味对宋烨而言,简直是毁天灭地,完全无法把持得住。 “长安,长安你要知道,这地方不太合适,你缓缓,我找个地方……”宋烨慌忙抱紧了她,这得赶紧找个平整干净点的地方,否则闹腾起来,那还得了? 洛长安已经神志不清,满脑子都是宋烨,也亏得眼前这人就是宋烨无疑,若是换做了宋墨,恐怕等着醒来,悔之晚矣。 “宋烨、宋烨……” 宋烨那叫一个急啊,“长安,你缓缓,长、长安……” 不行了,这会是真的不行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黏人 宋烨是真的不想在这种地方,对洛长安做点什么,可这丫头浑身烧得滚烫,就跟泡在了沸水似的,再不给她降降火,这丫头怕是要活生生的烧死了! 没奈何,宋烨只好寻了个僻静而平整的地儿,将外衣褪下而铺在地上。 然则,还没躺平整,这丫头就化身了虎狼之辈。 宋烨还没坐稳,直接被人压了个平整,差点没背过气去。 “长……唔?”宋烨狠狠皱眉。 这也太着急了! 她如斯反应,只能说明这药效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她自己都无法自持。 “长安?”宋烨翻身,终是反客为主,“长安,你看清楚,我是谁?” 洛长安哪里还分得清楚,眼前的人是谁,满脑子都是浑浊,唯一能记住的只有两个字:宋烨! “宋烨……宋烨?”洛长安一声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宋烨:“……” 行吧,如果这样还能忍得住,那他就真的不是个男人了! “长安,这荒郊野外可能会不舒服,你……”宋烨叹口气,终是俯身而下。 洛长安冷不丁一声嘤咛,身子微微扬起,快速噙住了他的唇。 除却在山洞里的时候,这丫头服了快乐神仙丸,其他时候很少有这么主动过,但是这一次,好似在重温山洞的那次。 嗯,的确。 这丫头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儿,整个人黏着他不放。 不仅如此,第一次完事之后,这丫头的药性竟然还没过去,以至于……又死缠着他不放,宋烨是真的怕伤着她,可若是不成全,只怕这药还是得要她的命。 这荒郊野外,也是够够的。 刺激! 只要她想,只要他有。 他,愿竭尽全力。 到了最后,洛长安自个扛不住了,尤其是第三次的时候,药终于散了,人亦是清醒了,只是这身子骨,就跟被人拆了似的,浑然不得劲,完全不受控制。 瞧着红了眼的宋烨,洛长安差点没哭出来。 这叫什么来着? 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这关键的时候,宋烨当然不会放过她。 “宋烨?”洛长安的嗓子都哑了,“我、我……” 宋烨没吭声,亦没打算理她,终是在完事之后,才松了口气,翻身躺在了她的边上,将软绵绵的某人揽入怀中。 她声音哑了,他何尝不是暗哑至极。 “长安,以后还敢不敢乱吃药?”他音色磁重,低头便咬着她的耳朵。 洛长安欲哭无泪,“这也怪不得我!” “宋墨是不是也……”宋烨终是回过神来。 洛长安眼皮子打架,脑袋一撇便躺在了他怀里一动不动,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也懒得回答,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只不过,这林子里没什么人,往来都是男子居多。 若是宋墨也沾染了这么烈的东西,那到时候该如何解决呢?数来数去,也就是洛长安和歌儿,是女儿身,其他的…… 宋烨有些担心,吾谷和歌儿至今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否周全? 之前是怕被他们看见,如今又担心瞧不见他们。 人啊,果然是矛盾得很! 林子里,依旧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洛长安躺在宋烨的怀中沉沉睡去,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毕竟她太累了,宋烨却是想了不少。 万一吾谷和歌儿出事,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彼时走得着急,瞧着宋墨受了伤,觉得以吾谷之力应该可以对付,如今想想,这老虎受了伤不还是老虎吗? 困兽是会撕咬的! 单独把洛长安放下,宋烨是绝对不敢了,但现在就带着她走,似乎也不妥当。 躺在那里,宋烨内心焦灼,只期盼着天快点亮。 期盼天亮的,何止是宋烨一人。 还有吾谷,还有歌儿…… 在宋墨第二次扑上来的时候,歌儿逮着机会,抓了一把手边的土,洒向了宋墨,遮住了宋墨的眼睛,这才得以脱身。 天知道,这件事对歌儿来说,有多恶心。 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靠近这恶心之人? 至于后续如何,歌儿全然不知,只知道得拼了命的逃脱,此前已经身负重伤,再经过宋墨的这一折腾,能活下来委实不容易。 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歌儿躲在了树上。 公子说过,这个法子还是可行的,毕竟这瘴气林中难辨出路,只有爬得高藏得深,待天亮便会安全一些。 歌儿拢着身上的破败,眼眶猩红的躲在树上,死死的抱紧了树梢。 过了半晌,她惊恐的看到宋墨从下面跑过去,也不知要去哪,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直到宋墨彻底消失,歌儿才敢发出低哑的呜咽,只待天亮。 瘴气林里,瘴气浓重,雾气不散。 吾谷在瘴气林里找了很久,已然是精疲力竭,既没找到宋烨和自家公子,也没找到歌儿,更不知道宋墨跑哪儿去了。 眼见着天都快亮了,吾谷只能寻了一棵树,背靠着树干,小憩片刻。 这样的地方,一旦出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蓦地,吾谷骤然抬头,骇然往上瞧。 “歌儿?”吾谷惊呼。 乍听得熟悉的声响,树上的人终是反应过来,慌忙低头去看,正好迎上吾谷的焦灼的眸。 “吾谷?”歌儿眼眶通红。 吾谷欣喜,“下来,是我!” 歌儿咬咬牙,拼了最后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若不是吾谷接得及时,怕是要狠狠的摔一个跟斗了。 “怎么了?”吾谷骇然心惊,只瞧着眼前的衣衫破败的歌儿,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歌儿,你怎么了?” 歌儿流着泪,“是宋墨,他、他……” 提到这个名字,吾谷便已经明白,在歌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这些事,已是无可逆转。 歌儿没办法,吾谷也没办法。 “先穿上!”吾谷赶紧褪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歌儿的身上,“这件事……” 还不等吾谷说完,歌儿慌忙摁住他的手,“不要告诉公子,千万不要告诉她,就当是我求你了,不要说,千万不要说!” 吾谷愣了愣,“可是……”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歌儿着急忙慌的拢了拢衣襟,“已经是这副样子了,还能伤到哪儿去呢?绿音公主死了,公子伤心欲绝,不要再给她添堵了!” 吾谷抿唇,终是低低的应了声,“嗯!” 这件事,便咽下肚子里去吧! “我们去找公子!”歌儿拭泪。 吾谷点点头,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过,宋墨尚且如此,那公子……又会如何? 第七百四十九章 宋烨到底哪儿好? 吾谷和歌儿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路找过去,夜里的瘴气林,根本难辨东西,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若是能逢着,那便是最好。 若是不能碰着,也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所幸,吾谷和歌儿还是有些运气的。 天亮之后,洛长安终于醒过神来,只是手脚发软,浑身上下一点气力都没有。 “你怎么就不知道节制一点?”洛长安低声埋怨。 宋烨:“??” 到底是谁吃了药,然后无所节制? 到底是谁缠着他不放,死活要跟他一处? 到底是谁…… 瞧着宋烨那灼灼的眼神,洛长安心虚的别开头,这事虽然是她要的,但是吧……她当时不清醒,他却是清醒的,不是吗? “不管怎么样,吃亏的是我!”洛长安撇撇嘴,“纵然是我中了药,可你没中药,你为何不能清醒点?非要这般欺负我,仔细回去之后,我让我爹扒了你的皮!” 宋烨瞧着她这副有说有笑的模样,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没事就好! 只要洛长安没事,爱怎样就怎样罢! “长安,能起来吗?”宋烨问。 洛长安摇摇头,“腿……疼!” “我帮你整理好衣裳,背着你走,可好?”宋烨问。 洛长安点点头,这倒是可行。 “来!”宋烨为她拢好衣裳,让她坐在树下,兀自整理好衣裳之后,这才在她跟前蹲下,“来,上来,我背着你!” 洛长安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由的咧嘴笑了笑,“宋烨,你是皇帝欸!” “皇帝怎么了?”宋烨回头看她,“在当皇帝之前,我先得是个男人,男人就该护着自己的女人,长安,快些上来,我们去找吾谷和歌儿,然后离开这里!” 洛长安点头,轻轻的伏在他背上,胳膊圈着他的脖颈,下颚抵在他的肩头,只觉得安心至极,“宋烨,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男人之于女人,首当其冲不就是安全感?如果一个男人,连让女人赋予信任的本事都没有,那就不值得你为之付出一生。”宋烨背着她往前走。 曙光从树梢落下,晨曦微光,让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 宋烨走得有些吃力,毕竟这瘴毒吸入了太多,好在吃了药又渐渐的缓过来了,“我尚且如此,他们就更别说了,不知道他们是否在一处?吾谷和歌儿的身上,都收着药,只要没弄丢,便没什么大碍,一定可以活着。” “你说,宋墨这是蓄谋已久吧?”洛长安道,“你知道这儿,有那么大一片瘴气林吗?” 宋烨苦笑,“皇家子弟,光顾着争夺皇位了,谁知道这儿有什么瘴气林?若不是宋墨,我还不知道,我北凉境内,竟还有这么个诡异之处。” “回头,得收拾收拾,不然以后再有人进来,后患无穷的。”洛长安在他脖颈上亲了一口,“你说是不是?” 宋烨颔首,“听你的,回去我就下令。” “欸,我好像听到了水声。”洛长安忽然道,“你听到了没有?哗哗的。” 宋烨一怔,“水声?” 他背着她走了甚远,还真是没怎么留意周遭的动静,如今洛长安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水声。 “走!”宋烨背着她循着水声而去。 他们之前在这瘴气林里走了很久,都没发现有什么小溪之类,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水? 真是,老天有眼。 “你是个福星,有你在,什么都有可能。”宋烨笑了笑,“看前面。” 洛长安欣喜,“真的有水!” 一条小溪,溪水干净至极,哗然流淌着,清可见底。 “有水!”洛长安赶紧拍着宋烨的肩膀,“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宋烨知道她腿软,行至溪边才把她放在了平整的石头上坐着,“不要贪凉,这山溪水都是沁凉的,容易浸染风寒。” “我知道。”洛长安笑道,“这个时候我得感谢我娘,留给我这么个好体质,百毒不侵!” 宋烨苦笑,“差点被献祭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呦,都是老黄历了!”洛长安赶紧褪了鞋袜,快速将双腿伸进了溪水里。 闷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透透气了。 旁人兴许会怕这林子里的瘴气,但是她浑然不觉,这便是体质的好处。 山溪水没过了脚背,凉凉的,拂去了不少疲惫。 洛长安晃动着腿,转头望着一旁吃药的宋烨,心下微微一怔。 是了,她是没什么问题,但宋烨始终是个寻常人,饶是功夫再好,也挡不住这林子里的瘴气,如果不尽快出去,一旦解药用完,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思及此处,洛长安便没了这玩水的闲情雅致。 见着洛长安忽然意兴阑珊的样子,宋烨眉心微凝,“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死来想起,应该是昨夜自己闹得太狠,所以她身子不太舒服。 “没有!”洛长安收回了腿,等着风吹干水渍,就穿上鞋袜离开。 宋烨是谁? 瞧着洛长安这副样子,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妮子已经不似昔年这般只顾着自己,如今也会思考问题。 比如说,看到他吃药,她大概是想起来了,这是瘴气林。 瘴毒对她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普通人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好了!”待水渍稍稍干点,洛长安便手脚麻利的穿好了鞋袜,“走吧走吧!” 宋烨瞧着她,会意一笑,“你慢着些,不着急!咱们的人很快就会进来,不瞬就可以安全离开,南歌做事,你只管放心便是。” “那是自然,我师父是谁?”洛长安嘿嘿一笑,“我自然是最信任的。” 宋烨牵起她的手,“走!” 先找到吾谷和歌儿再说,不管拉下谁,都会有生命危险。 何况,宋墨还在四下转悠呢! 这厮才是最危险的所在。 远远的,宋墨冷然伫立,瞧着手牵手离开的两个人,只觉得一腔怒火崩在心口位置,一双眼眸恨不能射穿十指紧扣的手。 洛长安都是他的人了,却还在和宋烨手牵手? 为什么? 得到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宋烨到底哪儿好? 洛长安为什么就看不到自己的好? 这北凉,果然是没什么东西没什么人,值得他留恋了。 宋墨目色狠戾,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就算十指紧扣又如何?只要掰开,就再也连不上了,不是吗? “长安!” 第七百五十章 不当皇后,当宋夫人 对于宋烨和洛长安,宋墨是半点都不信的,情蛊这玩意,发作起来,连他这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洛长安。 宋烨对于洛长安,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怎么会舍得让她痛不欲生呢? 所以昨天晚上…… 宋墨自个都说不清楚,自己折腾的那个到底是谁?意识浑浊,当时满脑子都是洛长安,再清醒过来之后,便是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关于情蛊,宋墨有十足的把握。 尤其是在这瘴气林中,他已经没收了洛长安的随身小包,也就是说洛长安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克制这情蛊的发作。 “难道是我?”宋墨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笔糊涂账,到底是谁跟谁呢? 眼见着宋烨和洛长安走远,宋墨回过神来,慢慢悠悠的跟着。 他既然发作了,那么洛长安肯定也发作了,但眼下自己解了药性,而洛长安也安然无恙,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宋墨千算万算,没算到洛长安的情蛊,已经被绿音公主解开了。 所以,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跟洛长安呢? 还是这林子里的另一个女人? 比如说,歌儿? 但眼下歌儿不知所踪,所以宋墨觉得最大的可能是洛长安。 洛长安有些腿软,走了一阵便又走不动了,坐在了树下歇着。 宋烨取出地图,分辨东南西北的方位。 如果再找不到吾谷和歌儿,他得先带着洛长安出去再说,毕竟这是瘴气林,宋墨还在林中瞎晃悠,实在是危险至极。 他得先保证洛长安的安全,再去考虑其他! “方才这儿有条山溪,那么我们应该是在这个位置!”宋烨指了指地图上的位置,“往南边一直走,就能走出去。” 洛长安瞧着那图纸,“吾谷和歌儿,还有阿绿怎么办?” “你放心,我们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进来,只要先保证你的安全,其他的都好说。”宋烨原就是为她而进来的,只要她安全了,便是万事大吉。 至于吾谷和歌儿,二人身上都带着药,应该还能撑几日。 “宋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次没找到我,会怎么样?”洛长安问。 宋烨慢悠悠的收起了图纸,将罗盘塞回腰间,“想过!” “如果我被宋墨带出去了,离开了北凉,去了南渊,你又当如何?宋烨,你是皇帝啊!”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北凉不可无主。” 宋烨缓步走到她面前,徐徐弯腰,近距离的凑到她面前,“那你告诉我,北凉之主若无长安,又有什么意思?一人天下,无人共享,你可知道有多寂寞?” “寂寞?”洛长安笑了,“后宫的美人,会让你热闹到鸡飞狗跳,何愁寂寞!” 宋烨直起身子,“我这辈子谁都不要,只要洛长安,你若是能再造个洛长安出来,我就不寂寞了!” “我可没这本事,要造……让我爹再给你造个!”洛长安翻个白眼。 只是可惜了,他爹这辈子,只会有她这么一个孩子,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洛长安…… “岳父大人对于造个洛长安没兴趣,若是小长安嘛……我觉得他应该会很高兴!”宋烨笑盈盈的望着她。 瞧着他一脸的坏笑,洛长安轻嗤了一声,“老不要脸的!” “好了,我背你走?”宋烨蹲下来。 洛长安拂开他,“不用,我想自个走走。” “行!”宋烨也不勉强。 只要洛长安高兴,只要洛长安在他身边,想怎样便怎样,怎样都好! “那你慢些,若是累了就开口,咱们随时都能停下来!”宋烨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对了长安,出去之后我就昭告天下,恢复你的女儿身,让你做我的妻子,你觉得如何?” 洛长安愣怔了一下,“恢复女儿身?” “怎么,你不愿意?”宋烨忙问,“我想与长安在一起,永远永远的在一起,生同床死同穴,我想娶长安为我唯一的妻子,与长安生儿育女,共结连理!” 洛长安笑了,“我都没有心理准备,你就打算把我困在那四方城里?宋烨,这事儿要不缓缓,我爹那边还没、没打招呼呢!” “你爹早就同意了!”要不然,宋烨能带着洛长安进宫? 洛川河是谁? 护犊子护得紧,若不是心甘情愿,能放手洛长安与宋烨在一起? “我、我……”洛长安挠挠额角,“我我觉得我……” 宋烨冷不丁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你什么你?你是不想嫁给我?还是你这心里头,藏了别人了?” “哪有!”洛长安撇撇嘴,当下推开了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你想啊,我要是嫁给你了,那就是北凉的皇后,不是吗?” 宋烨敛眸,“皇后……不好吗?” “不好!”洛长安摇头,满脸的嫌弃,“当了皇后,那就是一国之母,我得守宫里的规矩,要是逢年过节的,还得接受百官朝拜,是为母仪天下!” 说着,洛长安转了个圈,“宋烨你看看我,我长得像是母仪天下的样子吗?就我这样的,穿上凤袍也不合适啊!” 的确,哪有偷鸡摸狗的皇后? 哪有,钻狗洞的皇后? “你去京陵城打听打听,我洛长安是什么做派?那宫里宫外,老百姓都知道,出了名的混不吝,这要是让我登上了后位,还不得笑死人了?全天下的人,都得跟着笑掉大牙!”洛长安摇摇头。 宋烨被她逗笑了,“怎么,选皇后还得由着天下人来选?我就不能自个挑个中意的,能白头偕老的?” “你同意了,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不同意,到时候不得骂死我?我被人骂过混蛋,骂过混账东西,甚至于狗东西,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就是没挨过狐狸精的骂!”洛长安叹口气,“我都到了这份上了,还得被人骂是红颜祸水?” 她这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祸水吧? 咱最多是一肚子坏水…… “我是北凉之君,你就算是红颜祸水,我也兜得住!”宋烨笑了,“反正一句话,你这辈子别想跑,不当皇后也行,当个宋夫人,总归没问题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她必须得嫁给他,做他宋烨此生唯一的妻子! “宋夫人?”洛长安挠挠后颈,“倒是马马虎虎,勉强可行!” 宋烨握住她的手,“那便是答应了!” “说好的,聘礼什么的……不能少!”洛长安甩开他的手,双手环胸,“别以为熟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给,没门!” 第七百五十一章 原地绕圈 “到时候你自己去挑,可好?”宋烨问,“想要什么,就要什么,都给你!” 洛长安笑逐颜开,“这感情好,那我到时候嫁给你了,得约法三章,不能用你宫里的规矩来约束我,否则我就跑了!” “我会废除后宫,唯留你一人,到时候你跑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宋烨这话是认真的,“还有便是,后宫那些规矩,随你罢!” 洛长安一怔,“真的?那我成日穿成这样也没事?你也知道的,那些姑娘家的罗裙,我穿着别扭,脑门上还挂着那些金银首饰的,我也不习惯呢!” “就你这性子,我也不敢往你脑门上挂金银首饰,到时候你在前面跑,丫鬟在后面追,金银玉器摔得满地都是,那可如何是好?”宋烨打着趣,揶揄着她。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这倒也是!” “走吧!”宋烨牵起她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别的事儿到时候再说,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你想怎样都可以!” 洛长安最爱听他说这样的话,“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要不然……” “要不然我把宫里每一堵墙都给你钻个狗洞?”宋烨问。 洛长安翻个白眼,“你才有事没事的钻狗洞,我好好的门不走,为何要钻狗洞翻墙头?真是个傻子!” “长安说什么都好!”宋烨握紧她的手,“那,走吧,宋夫人?” 洛长安笑呵呵的往前走,“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来日若是欺负我,仔细我对你不客气。” 宋烨笑了笑,“遵命,宋……夫人!” 两个人肩并肩的走着,明明是毒瘴密布的瘴气林,可在他们眼里,这却成了属于两个人的幽静之处,真真是极好的。 唯有彼此,没有旁人。 你眼中唯有我,我眼中唯有你。 再无旁人,再无其他。 这样的感觉,真好! 洛长安瞧着身边的人,感受着宋烨的掌心里的温度,真真是最好不过,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都值得了! 天地间,最美好的事儿,莫过如此。 到了晌午时分,洛长安有些走不动了,便坐在树下歇着。 “那边有些痕迹。”宋烨道,“你且坐着别动,我过去看看!” 距离那边,也就一段距离。 宋烨经过几次丢洛长安的事情,早已是惊弓之鸟,哪儿敢离开洛长安太远,万一宋墨再冒出来,那还得了? 即便,宋墨已经受了伤,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耍阴招? 洛长安坐在那里,瞧着宋烨缓缓朝着不远处走去。 瘴气林始终是瘴气林,依旧有些迷雾氤氲,好在宋烨走得不远,所以尚且能看清楚他的身影,若是有什么事,只要她招呼一声,宋烨也能极是赶到。 宋烨瞧着树下的凌乱,还有些血迹,也不知是昨夜被围攻的地方,还是后来宋墨受伤之处?又或者别的地?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瞧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自然也无法辨别是谁留下的,不过这里有痕迹,难道是走错了方向? 按理说,也不应该啊! 宋烨想了想,缓步转回。 “怎么样?”洛长安忙问。 宋烨摇摇头,“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有点血迹。” “会不会是吾谷和歌儿?他们之前也受伤了,许是在这里疗伤过?”洛长安忙道,“你没发现别的什么痕迹吗?比如说记号之类?” 宋烨还真的没怎么留意,什么记号不记号的。 “也许是吾谷。”洛长安起身,“有可能是歌儿!” 绿音公主已经死了,绝对不会再流血。 “我过去看看!”洛长安忙道。 宋烨点头,反正也没别的东西,带着她过去也无妨。 枯叶堆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斑驳的血迹。 想了想,洛长安捻起一旁落地的枯枝,将地面上的枯叶拨弄了一番,乍一眼便瞧见了树根边边上的痕迹。 “哎呦,谁说什么痕迹都没有的?这不就是嘛?”洛长安笑盈盈的回头望着宋烨,“我跟吾谷之间的小秘密,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若真的论就起来,她跟吾谷是从小长大的情谊,吾谷陪伴她的时间比谁都长,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不是谁都可以替代的。 包括宋烨! 宋烨虽然爱着洛长安,可吾谷在她的心里地位,是那样的坚不可摧。 虽是奴才,却胜过手足。 “看这里!”洛长安指着树根底下那小小的十字痕迹,“吾谷留下的,看这个箭头,朝那边走了!” 十字是用来辨别方向的,有箭头的便是吾谷离开的方向。 “甚好!”宋烨点点头,“走,我们这就过去。” 洛长安起身,“走!” 既然知道吾谷朝着那边走了,想必也是在找他们,只要沿着吾谷留下的痕迹,应该可以找到吧?不过,不知道吾谷是不是和歌儿在一起? 二人缓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吾谷留下的痕迹。 这痕迹还真是只有洛长安能找到,宋烨了解洛长安,却不了解吾谷,也不怎么相处过,自然不知道他们的那些事儿。 洛长安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只是,走着走着,宋烨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了。 “等会!”宋烨冷不丁拦住了洛长安,“你有没有发现不太对?” 洛长安一直专心找痕迹,还真是没留心周围,如今宋烨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有点感觉了,好像是有些不太对。 “我们一直在绕圈子。”宋烨环顾四周,“你难道没发现,你找的那些痕迹,其实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宋烨这么一说,洛长安愕然惊觉,好像是这个理…… 下一刻,洛长安慌忙蹲下去,仔细的翻看树根底下的痕迹。 痕迹是真的,没被人动过手脚。 但为什么,他们会在原地徘徊,周围打圈圈呢? “是不是遇见了打墙?”洛长安只觉得汗毛直立,“那些老头老婆子说,人在野外走,容易碰到一些脏东西,而这些脏东西,往往会……把你困在一个地方。” 宋烨皱眉,“怪力乱神,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些东西?” “难道不是吗?”洛长安抿唇,“我瞧着咱们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宋烨摇头,“不对!” “哪儿不对?”洛长安忙问。 宋烨目色陡沉,“我们碰上的,不是你说的脏东西,而是阵!” 第七百五十二章 从今以后,你不叫洛长安 “阵?”洛长安的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你是说,我们现在是陷在了阵法里面?就是之前,我遇见过的,困住我的阵法?” 宋烨点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洛长安骇然,不敢置信的环顾四周。 阵法? 阵法! “我知道了,是宋墨,一定是宋墨!”洛长安惊呼,“肯定是他,除了他,没人会想出这么损的招数,一定是他!绝对是他!” 说到最后,洛长安几乎是咬牙切齿。 可是环顾四周,哪儿有宋墨的踪影,这厮就跟消失了一般,了无痕迹。 “我相信你!”宋烨握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激动,免得中了宋墨的圈套,“宋墨既然把我们困在这里,定然是有所行动,我们不能太激动,免得如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正中他的下怀!” 洛长安点点头,“我不着急,我不着急,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宋烨,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不能让宋墨的得逞!” “嗯!”宋烨颔首,“你站在这儿别动,记住,不许动,一步都不许离开,我看看这周围是不是有生门。既然是阵法,自然是生门死门皆齐全,不可能是死阵,否则他得付出血的代价。何况将我们困在死阵里,对他也没有好处。” 洛长安松开他的手,“我哪儿都不去,就站在原地,你赶紧看看,若是有什么事,我会直接喊出声来,喊你的名字。” “好!”宋烨也不走远,就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必须看得见彼此,如此既不耽误他查找生门,也不会弄丢了洛长安。 这阵很是诡异,加上瘴气林里的瘴气,这阵法变幻莫测的,不管你怎么走,最终都只能在原地徘徊。 宋墨这人,修偏门,不走正道。 宋烨正好相反,修的正道,不走偏门。 所以注定了,这两人是天生的死敌。 “宋烨?”洛长安心里有些发慌,“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宋烨站在那里,“怎么了?” “我有点心里慌,你可有发现什么?”洛长安忙问。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隔着氤氲的瘴气,四目相对。 “等会。”宋烨蹲下来,瞧着地上有些怪异的石头,眉心微凝,“应该快找到了,这地方原就是仗着瘴气和周围的林木,所以本身这个阵法没多少厉害,但是仗着周围的一切,反而成了有利的掩护。” 宋烨咬着牙,“该死的东西,在这儿!” 蓦地,宋烨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骇然转身望去。 浓雾拂过,哪儿还有洛长安的身影。 明明就是那么点的距离,周围空空荡荡,哪儿有洛长安的痕迹? “长安?”宋烨起身,慌忙直奔原地。 洛长安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长安!”宋烨嘶吼。 洛长安听不到,她只知道自己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盯着宋烨的身影,然后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看着他。 可渐渐的,不知道哪儿突然飘过来一阵迷雾,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阵迷雾就把宋烨的身影给遮掩了过去。 洛长安心惊,“宋烨?” “宋烨?”洛长安慌乱,赶紧抬步朝着宋烨之前的位置跑过去。 可是人呢? 宋烨人呢? “宋烨?”洛长安拂袖,快速掸开周围弥漫的浓雾,可满目都是树林和迷雾,哪儿有宋烨的踪迹,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怎么就没人了呢? 宋烨不可能丢下她不管,所以…… 是阵法! 一定是阵法的缘故! “宋烨?”洛长安倒是想回到原位,可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回不到原位去了,这个林子变化太快,以至于一个眨眼的功夫,周围的景色居然变了。 洛长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就这么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了,宋墨肯定是在附近,肯定是在周围,所以喊宋烨应该没什么用了,宋烨定然是被困住了。 “宋墨?”洛长安咬牙切齿,“你给我滚出来!” 林中无声无息,唯有瘴气拂过。 不远处,浓雾渐散,有一辆马车渐渐的显露出来。 洛长安咬着牙,缓步朝着马车走去。 “宋墨,你给我滚出来!”洛长安眦目欲裂,面色铁青,“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呵呵,忘了,你是缩头乌龟,怎么着,怕我再给你来一刀?你放心,这一次,我肯定扎得准,一定能送你下阎王殿!” 停驻在马车前,洛长安愤然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内里,无人。 这是一辆空马车。 洛长安转头瞧着周围,“宋墨,你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儿,你怎么不敢出来了?有本事你出来,藏起来算什么事儿?出来!” 瘴气弥漫,无人应答。 “出来!滚出来!”洛长安咬着牙。 树后,有身影渐渐的走出。 洛长安只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是谁。 可不就是,藏头露尾的宋墨本尊吗? “宋墨!”洛长安愤然,“果然是你!” 宋墨缓步朝着洛长安走来,“长安,你闹够了吗?闹够了,我们就该走了,这地方已经不再属于我们,我们应该去新的地方了!” “宋墨,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洛长安冷笑两声,“就凭你也想带走我?忘了你身上那一刀,是谁扎的吗?我真是后悔,当时为什么没看准,没有直接捅上你的脖子?” 宋墨瞧着她,“只可惜,你现在来不及了!长安,宋烨被我困住了,虽然我困不了他多久,但是现在,你是俎上鱼肉,没人能帮你!” 洛长安徐徐摸上腕部的镯子,“宋墨!” 可惜,宋墨在她身上吃过太多次亏,他知道洛长安是什么性子,所以现在……他知道要怎么对付洛长安。 这丫头软硬不吃,而且…… 刹那间,洛长安只觉得眼前一晃,紧接着腕部被扣住,她还来不及发出镯子里的麻沸针,已经被宋墨牢牢的制住。 周遭,骤然出现了不少黑衣人。 “宋……”还不等洛长安开口,眼前骤然发黑,软哒哒的倒在了宋墨的怀中。 宋墨一言不发的掰开她的嘴,将一枚药丸塞进她的嘴里,“从今以后,你不叫洛长安,你只是我宋墨的夫人,与宋烨再无任何瓜葛!” 第七百五十三章 来不及了 马车,渐行渐远。 再诡异的阵,也有生门和死门之分。 宋烨被困在阵中,瞧着周遭不断变化的景物,明白再不出去,怕是要出大事了! 洛长安应该并没有消失,而是宋墨忽然打开阵门,其后以障眼法,将她转移了出去,至于转移到哪儿,毋庸置疑。 外头,迷雾渐浓。 吾谷和歌儿吃了药,稍稍缓过劲儿来。 “觉得如何?”吾谷忙问。 歌儿缓了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心慌而已,这瘴气实在是太厉害了!好在,南歌师父的药也不错,不然咱们早就不行了!” “没事就好!”吾谷满脸担心,“也不知道皇上和公子,身处何处?” 歌儿想了想,“你不是留了痕迹吗?” “留是留了,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发现?”吾谷瞧着周围,“这林子都差不多,万一公子走的方向与咱们不同,不是白搭了吗?” 这话,也对。 歌儿扶着树干起身,心口有些发慌,总觉得可能出事了,毕竟女人的直觉有时候还是挺准的,“我们继续找找看,也许就在附近。” “好!”吾谷点头,“你撑得住吗?” 歌儿抿唇,“只管放心便是,没什么大碍,走吧!” 毕竟是习武之人,在体力上胜过常人不少。 刚走出没多远,吾谷骤然顿住脚步,狐疑的环顾四周。 “怎么了?”歌儿忙问,“为何不走了?” 吾谷眉心紧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歌儿瞧着周围,一时半会的也瞧不出来哪儿不对劲,“你发现了什么东西?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吾谷往后退了两步,“我们上树!” 上树? “上树作甚?”歌儿忙问。 吾谷想了想,“这样吧,你在下面等着我,我先上去看看!” “成!”歌儿点头,“你自个小心点。” 吾谷纵身一跃,当即跳上了树桠,许是觉得不够高,又往上头跃了些许,直到确定足够了,这才徐徐蹲下来,就蹲在树杈上,若有所思的瞧着下面。 “怎么样?瞧出来什么了吗?”歌儿仰着头,高声问。 吾谷眉心紧蹙,瞧着底下的迷雾浓浊。 稍瞬,他纵身一跃,从树上跃下,稳稳地落在歌儿身边。 “怎么样?”歌儿追问。 吾谷面色微沉,缓步朝前走了两步,然后伸手摸了摸空气。 歌儿:“??” “这儿跟树上瞧的不太一样。”吾谷转头望着歌儿,“你可以自己上去看看!” 歌儿一怔,当下飞上了树梢。 不说还好,吾谷这一说,歌儿还真的觉得…… 待歌儿落定,吾谷凑上前问,“觉得如何?” “上面瞧得不是太清楚,但是关于这林子里的动静,还是能瞧见一二的,的确上下不同,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歌儿惯来在宫里伺候,对于这些东西自然是不明白的。 吾谷瞧着周围的景象,“这里,可能有人在布阵。” “布阵?”歌儿骇然,瞬时面色全变了。 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哪个狗东西会在这里动手脚。 “宋墨!”歌儿咬牙切齿。 宋烨一门心思要带着洛长安离开,是不可能有时间,在这里布阵,也没理由布阵,这不是耽误行程吗? 所以,能在这里动手脚的,只有宋墨! 这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眼下怎么办?”歌儿问,“我听说阵法是不能擅闯的,否则会误入,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是不是?” 纵然她不会,但她也是略有所耳闻的。 “没错!”吾谷跟着洛长安,之前流浪在外头,后来又遇见了先秦一族,很多事情都经历了一遍,所以知道一些。 便是因为先秦一族的缘故,吾谷后来还特意向丁太傅讨教了有关于阵法之事,因此知道一些,但你说他就此会解阵,倒是真没这个本事,充其量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就因为略懂皮毛,所以吾谷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有不慎,连自己带歌儿一道搭进去,岂非正中宋墨下怀?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歌儿急了。 吾谷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走,伸手摸了摸,“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要是一直搁在这儿,如何能找到公子?”歌儿面色铁青,“还有便是,公子是不是已经进去了?”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清楚!”吾谷也不知道,“但若是公子进去了,那皇上必定也在里面。” 这是实话。 宋烨是不可能放下洛长安不管的,瘴气林都进来了,还在乎这什么阵法不阵法的? “公子?”歌儿疾呼,“公子!” 吾谷一怔,没成想歌儿居然直接喊出声来。 想了想,这个法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不如试试看? “公子?”吾谷也跟着喊。 吾谷这么一喊,歌儿更是来了劲儿。 两个人,你一声,我一声。 不过,没把洛长安给喊出来,倒是把宋烨给喊出来了。 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宋烨已经找到了生门,只不过方位还有些不对,所以仍在犹豫之中。 但是吾谷和歌儿的声音,让宋烨循到了生门的准确位置,迷雾散尽的瞬间,眼前的一切瞬时变得明了至极。 “皇上?”吾谷和歌儿愣怔。 眼见着周遭景物变化,最后又归于寂静,二人心中略显惶然。 见着宋烨出来,吾谷第一反应是往宋烨的背后望去。 可是,左看右看,似乎也只有宋烨一人,未见洛长安踪影。 “皇上?”吾谷忙问,“我家公子呢?公子没跟您在一起吗?”吾谷忙问,“她人呢?” 还是说,在入阵之前,公子被皇帝藏起来了? 那么,藏在何处了呢? “皇上,公子呢?”歌儿也赶紧追问。 宋烨站在那里,面色黑沉得能滴出墨来。 “皇上?”吾谷心头大喊不妙。 歌儿面色发白,“公子出事了吗?” “是宋墨?是宋墨!”吾谷咬牙切齿,“是宋墨带走了我家公子?” 宋烨幽幽的环顾四周,“找!马上找!宋墨身上有伤,肯定跑不远,马上去找!” “是!”吾谷和歌儿行了礼,当即撒腿就跑。 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否则公子就真的没机会了! “皇上!”吾谷惊呼,“这里有车轱辘印!” 宋烨心头咯噔一声,自知什么都晚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你是孤舟,不是洛长安 “有马车痕迹,是不是说明……”歌儿红着眼眶,眼角湿润。 傻子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吾谷到底是跟着洛长安多年的,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否则公子就真的没救了,“咱们怎么办?” 公子,肯定是落在宋墨手里,但是对方是马车,他们……怎么赶得上? “留一人原地待命,后面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到,我先去追!”宋烨沉着脸。 吾谷急了,“皇上,奴才与您一道!” 歌儿原也想跟着,但若是都走了,委实也不像话。 “好!”宋烨点头。 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歌儿留守原地,望着二人快速消失在迷雾深处,默默的拭去了眼角的泪,“公子,您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不知道现在,公子被带到哪儿了? 宋烨和吾谷也悬着心,不知道宋墨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给他们留下这些线索。 一辆马车,载着洛长安离开了,不知生死,不知去向。 循着车辙印,宋烨和吾谷一路往前追去,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越早追到越好,一旦耽搁下来,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呢? 洛长安孤身一人,落在宋墨的手里,估计…… 马车,一路前行。 洛长安昏睡不醒,耳畔嗡嗡的,脑子里乱乱的,说不清楚是什么声音,总觉得好像是有人在耳畔说着什么? 说什么呢? 你不再是洛长安,你不认识宋烨,你只是我宋墨的妻子…… 脑子里浑浊一片,洛长安压根分不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洛长安眉心紧皱,想睁开眼睛,却无法睁开眼睛,痛苦的感觉袭来,让她整个人都微微蜷缩成一团,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瞧着怀中不断战栗的洛长安,宋墨眸色幽沉,面色狠戾。 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很快…… 她就会忘记了,北凉所有的事情。 “长安!”宋墨低眉,吻上她的额心,“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之后,把一切都忘了,从此以后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人,再无其他。我们会去南渊,没有宋烨,没有洛家,也没有……洛长安!” 洛长安的额角满是冷汗,可见她是在挣扎。 瞧着她脖颈上的那些痕迹,宋墨很是满意,可见昨天夜里跟他在一起的,应该是洛长安无疑,只是后来洛长安为何逃走了,只留下他一人,宋墨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想也是,以洛长安的体质,药性消失得快,她恢复得快,也是理所当然,没杀他大概是为了尽快逃走,远离他…… “乖乖的睡一觉,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宋墨亲了亲她的额角,“睡吧!” 现在,他不能动她。 万一乱了她的心智,容易出大问题。 宋墨将人放在床榻上,仔细的掖好被角。 等着出了这瘴气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哦不,等着出了北凉,一切都会好起来! 洛长安依旧睡得不安稳,整个人像是陷在了噩梦之中,浑身上下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梦里,依稀好似有个身影。 熟悉,但又陌生。 熟悉的是面孔,陌生的是神色。 那人一身龙袍加身,何其高高在上,面上没有半点情分,唯有狠辣与无情,怀中抱着那婀娜的女子,眉眼间满是轻蔑与不屑。 他说:丞相府欺君罔上,迫害贵妃,其罪当诛! 他还说:丞相府罪有应得,你洛长安恶事做尽,该死! 鲜血流淌,遍地都是哀嚎。 有人在歇斯底里,有人在泪流满面。 宋烨,我为你争权夺势,倾尽整个丞相府的力量,扶你上位,你就是这么对我?宋烨,你好狠的心,我恨你…… 宋墨眉心紧蹙,只觉得怀里的人,挣扎得愈发厉害,好像真的陷在了噩梦之中。 “长……”宋墨顿了顿。 是了,以后再也不能喊这个名字。 洛长安这三个字,应该彻底的摒除,从她的生命里彻底的消失。 “孤舟!”宋墨低唤着。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是她的余生,她便是他掌心里的孤舟。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把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宋墨瞧着逐渐安稳下来的洛长安,“以后,你便是我的孤舟,我心爱的孤舟。” 宋墨唯一的妻子——孤舟! 洛长安闭着眼,终是渐渐的安静下来,再也没了动静。 马车,继续往前走。 只要离开瘴气林,就会有人来接应。 离开北凉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烨啊宋烨,你注定是要输给我的!”宋墨咬着后槽牙。 宋烨只觉得心慌,车辙印还在不断的向前,一直朝着林深处驶去,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漫漫瘴气林,幽幽不知路。 他的长安,也不知道有没有受折磨? 她那脾气,应该会闹吧? 吾谷也跟着着急,这一路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得上?公子落在宋墨的手里,万一发了脾气,宋墨肯定不会像皇帝这般,耐心的哄着她,依着她…… 万一打起来? 万一、万一折磨起来…… 难以想象! 可不管怎么追,宋烨和吾谷始终没追上马车,好似永远都隔着一段距离。 第二天一早,二人终于停下来了。 车辙痕迹,彻底消失了。 仿佛这辆车,连同宋墨和洛长安这个人一起,从人间蒸发了,杳无音信,再无踪迹。 宋烨站在痕迹消失的尽头,面色煞白如纸。 吾谷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担心之余,更多的是紧张。 宋墨是狗急跳墙了? 还是就此逃遁而去? “出了瘴气林,我们就去边关!”好半晌,宋烨才回过神来,瞧着周遭黑压压的林木,音色斩钉截铁。 吾谷躬身行礼,“只要能找回公子,奴才誓死跟随皇上!” “宋墨一定会把她带出北凉,去南渊!”宋烨太清楚,宋墨心里想什么? 北凉篡位失败,他一定会寻求外援。 西域与北凉结盟,宋墨唯一能寻求的只有南渊。 “走!”宋烨抬步就走。 吾谷抿唇,紧随其后。 只要能找回公子,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他也心甘情愿。 二人吃了药,已经没打算再往回走了。 宋烨取出了地图和罗盘,眼下只想离开这瘴气林。 离开这里,才能去找洛长安…… 第七百五十五章 最坏的打算 仿佛是有进无出,这进了瘴气林的人,就没有再出来的。 洛川河这心里头,就跟揣着拨浪鼓似的,时不时的扑通扑通,没个落处。 “相爷莫要着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简丰在旁伺候着。 洛川河坐在六部衙门的书房里,端着杯盏木愣愣的瞧着窗外,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这宋墨说偷走就偷走了? “相爷?”简丰又轻唤了一声。 洛川河回过神来,“皇上还没回来?” “没呢!”简丰摇头,“寒山已经领着人,带着药去了瘴气林,多半快跟皇上他们汇合了吧?按照行程推算,若是运气好的话,吾谷和歌儿他们应该已经救到了公子!” 洛川河摇头,“宋墨太过阴狠狡猾,此事不好论断。” 的确,宫里都能把人偷出去。 “有皇上在,您放心!”简丰道。 洛川河端着杯盏浅呷一口,“国不可一日无君,宫里那个始终是赝品,若是皇上再不回来,这北凉真真是要出乱子了。” 既要担心自己的宝贝疙瘩,又要担心北凉的天下,谁当个老丈人,能当得像他这么操心的? 幽然叹口气,洛川河揉着眉心。 外头都说,他洛川河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还谄媚君前,与自己的儿子一道,蛊惑君心,有谋反之嫌。 唯有洛川河自个心里清楚,就算给他这个皇位,他也当得没意思! 宋烨当皇帝,自个闺女可能当皇后,可能是一国之母,以后的外孙就是储君。 自个当皇帝,不是抢女婿的位置? 回头,闺女连个皇后之位都坐不上,得不偿失! 再说了,你看看这皇帝,压根就没拿皇位当回事,洛川河抢了也没意思,宋烨现如今的做法,就差没把他摁在皇位上了。 “唉!”洛川河放下手中杯盏,徐徐站起身来,立在窗口位置,“这都走了两三天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简丰想了想,也是该有些动静了,“那奴才去打听打听?” “你快去!”洛川河忙道。 简丰行了礼,屁颠颠的离开。 要打探消息,自然是要进宫。 眼下,只能去找南歌师父。 太医院里,南歌忙得如同陀螺一般团团转。 乍见着简丰进来,幽幽的叹口气。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来打探消息的。 “寒山说了,里面好像有变故,眼下所有人都进了林子,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你家相爷若是不放心,自个派人去瘴气林入口处等着,早晚会有消息的。”南歌捋着袖子,将药材丢进了炼炉内,“诶诶诶,别挡着了,这会忙着呢!” 也不知道那瘴气林,要待多久,一人就是一枚药丸,一天又得多加一枚,偏偏她能力有限,这又不能大范围的炼制,否则惊动了满朝文武,或者传出去,还不得惹出大乱子? 所以这炼制解药的事儿,只能在太医院的后面药庐里,小心翼翼的进行。 “那就是没有消息?”简丰大致是这么领悟的。 南歌顿了顿,幽然吐出一口气,“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要知道,长安落在宋墨的手里,肯定是要出事的,宋墨对长安那份心思,傻子都看出来了。” “那瘴气林……”简丰皱眉。 南歌摆摆手,“瘴气对长安不起作用,她丝毫不受影响,我担心的是宋墨这人太卑鄙了,此前用了情蛊,眼下见着控制不住了,可能还会用别的手段。” 继续,用药。 “这可恶的狗东西!”简丰暗啐一句。 南歌捋着袖子,继续忙碌着,“说是狗东西,都还是抬举他了,就他这么个稀松玩意,猪狗不如。寒山说了,皇上走之前还让人传令边关,这大概是最后的退路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边关?”简丰眉心微凝。 很显然,皇帝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这儿若是有什么消息,一定会派人通知丞相,你赶紧出去吧,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南歌忙得不可开交,哪儿还有空搭理他。 见状,简丰作了揖礼,缓步退出了药庐。 回到六部衙门,洛川河第一时间迎上来,“如何?” “暂时没什么消息,不过奴才从南歌师父那里得到一个消息,说是皇上已经传令边关,做了最坏的打算。”简丰低低的说。 洛川河的面色,瞬时铁青。 最坏的打算…… “相爷,您没事吧?”瞧着洛川河身子有些摇晃,简丰赶紧上前,将洛川河搀至一旁坐着,“您缓缓,您缓缓!不着急!” 待洛川河坐定,简丰又赶紧倒了杯水。 洛川河拂开他的手,都到了这般年岁,若是还要饱受骨肉离别之苦,那他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养了这么多年,护了这么多年,疼了这么多年,结果却被人端着跑了。 出边关? 宋墨那性子,定然是要去南渊。 可南渊是什么地方? 蛮夷之地,风霜浸染,大漠苦寒之地。 他的长安是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哪儿能吃这种苦? 洛川河舍不得,一想到这儿就觉得五脏六腑拧着疼。 心肝直颤,血脉逆流。 “简丰!”洛川河回过神来,“传本相令,再让人去一趟边关,务必要堵住宋墨的脚程,如果皇帝在瘴气林里,没能拦得住这厮,那么在边关,也得给本相拦住咯!” 万万不能,让他的长安,被宋墨拐带去南渊。 绝对不可以! “是!”简丰行礼,转身就走。 洛川河扶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其实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最坏的结果,但总是不敢……不敢真的往那边想。 没想到,皇帝也早有准备。 皇帝有所准备,肯定是没有把握能把人带回来。 既是如此,那只能双管齐下了。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外头都没有消息。 洛川河哪儿吃得下饭? 夜里,也是睡不着觉。 洛长安丢的这两日,他一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外头一有风吹草动,他就爬起来问,是不是洛长安有消息了。 可是…… 入夜之后,竟是下起雨来。 洛川河隐隐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外头传来了着急忙慌的脚步声。 “相爷?”简丰快速推门而入,“相爷,歌儿回来了!” 洛川河心头咯噔一声,“人呢?” “就在外头候着呢!”简丰忙道。 洛川河急急忙忙的往外走,简丰心惊,赶紧取了外衣追上去。 “相爷,外头下着雨呢,您仔细身子,莫要着凉……”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一个人一座碑 歌儿在花厅里候着,见着洛川河过来,赶紧行礼。 “奴婢叩见丞相大人!” 洛川河上气不接下气,“莫要多礼,快说说,瘴气林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如今,长安和皇上到底怎么了?” “丞相大人?”歌儿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简丰一眼。 简丰叹口气,“都这个时候了,还遮遮掩掩作甚?你有话就直说,相爷面前,无需藏着掖着,要不然以后出什么事,谁来兜着?” 一个是相府小公子,一个是当朝九五之尊。 不管是谁出了事,都担待不起! “是!”歌儿点头,面色发白。 从瘴气林出来,她就直奔此处,连身上的伤势都来不及处理,说话的时候,委实中气不足,整个人都是恹恹的,分外虚弱。 “咱们原本已经救到了公子,谁知道宋墨那狗贼,用了阵法困住了皇上,又把公子偷走了!”歌儿垂着眉眼,“皇上和吾谷一直去追,也没追到人,最后决定留下奴婢与您报个信。” 洛川河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后来呢?” 这到底是,追到了? 还是没追到? “后来,寒大人带着人赶到了,奴婢就回来了!”歌儿抿唇。 洛川河面色发白,身子都有些止不住的轻颤,“你的意思是,长安没追回来?” “没有!”歌儿低声回答,“宋墨还杀了绿音公主,眼下尸体已经带回来了,奴婢不敢擅作主张,所以请相爷……” 处置! 洛川河扶着桌案想要站起身,可努力了两次也没能站起来,腿软得不成样子。 绿音公主死了? 洛长安落在宋墨手里? 皇帝和吾谷,也没回来…… 这都叫什么事儿? “相爷?”简丰忙道,“眼下不是乱神的时候,您得拿主意,满京陵城只剩下您可以处置这些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势必要引起江山动乱,社稷大乱。” 洛川河眼神迷茫的扭头望他,“江山动乱?” “是啊!”简丰连连点头,“相爷,您得振作起来,若是您倒下了,那皇上该如何是好?公子又该如何是好?皇上之所以能腾出手来去救公子,得益于您在朝中坐镇,您主持大局啊!” 这是实话。 正因为宋烨相信洛川河,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京陵城去救洛长安,等于是将江山交到了洛川河的手里。 洛川河回过神来,神情微滞的瞧着桌面上,明灭不定的烛火。 这个时候,若是自己不撑住,北凉就会像桌案上这根蜡烛一样,风一吹就彻底的熄灭了,他得在宋烨救人回来之前,维持这蜡烛的光亮,守住北凉江山社稷。 “绿音公主的尸体呢?”好半晌,洛川河才开口。 歌儿行礼,眼眶通红,“尸体已经偷偷的带回来了,相爷,公主是为了公子而死,临死前还把自己体内的蛊虫剜出来,解了公子身上的情蛊。” 说到这儿,歌儿哭着跪地磕头,“相爷,公主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啊!” “什么?”洛川河骇然。 剜心取蛊? “公主临死前,请公子应允,将她的尸体带出瘴气林,葬在京陵城附近,莫要把她孤零零的丢在瘴气林中。”歌儿继续道,“奴婢也是遵循了公子的意思,所以……” 洛川河摆手,“不用说了,本相都明白,这件事,本相会着重处理!” “多谢相爷!”歌儿又磕头。 洛川河揉着眉心,“可还有别的消息?” “寒大人进去之后,追了一段路,得了皇上留下的消息,说是……说是追去了边关。”歌儿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是以,歌儿开口的时候,声音低弱而不敢高语。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洛川河面色青白,狠狠的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说到这儿,洛川河有气无力,整个人都好似突然颓败了下去。 “相爷。”简丰忙道,“您一定要撑住。” 洛川河还能如何? 女儿、女婿都不在京陵城,若是自己不撑住,这北凉的天,都得塌了! “歌儿!”洛川河无力的开口,“公主的事情你务必要瞒住,不能让人查出端倪,否则西域公主被杀,是要惹出大祸来的。” 歌儿点头,“奴婢知道。” “对外,只说是公主跟着长安一道出游了!”洛川河摇摇晃晃的往外走,“简丰,你去安排一下,亲自去,找个风水好点的地。” 简丰颔首,“奴才明白,相爷您放心便是!” 幽然叹口气,洛川河慢慢悠悠的走到台阶上站着。 外头下着雨,雨丝沁凉沁凉的落在面上。 “相爷?”简丰骇然,慌忙撑了伞冲上去。 洛川河站在那里,瞧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面色愈发苍白,“你说,长安现在会走到哪儿呢?下了雨,会觉得冷吧?衣服都没带着,万一要是冻着……” “相爷,皇上一定会把公子救回来的。”简丰知道,公子是相爷的心头肉。 眼下公子失踪,等于是活生生的剜了相爷的心。 “本相知道,自个造孽深重,可若是真的有报应,只管报应在我身上,不要累及长安!长安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什么报应……我一力承担!”洛川河拍着心口,“我来!我都这把年岁了,担得起生死!冲我来就是!” 简丰眼角微红,“相爷,公子会没事的。” 除了这一句,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话,安慰自家相爷? 洛川河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慰,现在的他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但是……只要洛长安一日没回来,他就一日不能倒下,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承诺。 只要父亲有一口气,就能为自己的孩子撑起一片天。 你不长大,我不敢死。 这大概,就是老父亲最无言的爱。 甚少宣之于口,却沉重凝结于心。 “相爷,雨下大了,您还是回去吧?”简丰忙道。 洛川河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先办了绿音公主的事儿,然后……本相得进宫一趟。” “是!”简丰毕恭毕敬的行礼。 洛川河定了定神,长安啊,爹给你撑住了,你可一定要回来,爹……等着你! 一直,等着! 绿音公主的丧事,是悄悄的办的,简丰和歌儿经手,洛川河亲自看的地方。 那天下着雨,荒野上一个人都没有。 棺椁下葬,无人送行,终只剩下一座碑,何其苍凉…… 第七百五十七章 胎气不稳 绿音公主业已下葬,悄悄的,没人知道,只有风雨凄凄,无声无息。 洛川河给绿音公主上了香,吩咐歌儿好生照看着。 这是洛长安吩咐的事儿,他这个当爹的肯定会为她办得妥妥的,不管她身处何地,都得让她放心。 这场雨,一直下着,没完没了…… 洛长安一觉睡醒,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瞧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脑子里空白一片。 此刻,夜深人静。 身上凉飕飕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实在是太空荡荡的缘故? 翻身下了床榻,洛长安取了屏风上的外衣,覆在了身上,趿着鞋子往外走,整个人都像是幽魂似的,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外头,夜凉如水。 洛长安站在台阶上,就这么木愣愣的瞧着眼前的一切。 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蓦地,她忽然愣在了那里,像个傻子一样挠了挠额角,空白一片的脑子里,好像连自个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洛长安站在那里,足足站了一盏茶的时间,直到…… 肩头一暖。 宋墨立在她身后,将披肩覆在了她的身上,“孤舟,你醒了?” “孤舟是谁?”洛长安面色发白,转头望着这陌生的男人。 记忆一片空白,她不认得这个人,往后退了两步之后,洛长安警惕的望着宋墨,“你又是谁?” “孤舟,你怎么了?”宋墨心头暗喜,但面上依旧是担虑至极的神色,“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夫君,我是宋墨啊!” 夫君? 洛长安摇摇头,还是继续往后退,“我不认识你。” 因此他说的话,她也不相信。 “孤舟,我真的是你的夫君。”宋墨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我是宋墨啊!” 洛长安站在那里,隐约间好似……是记得这么个名字。 “宋墨?”洛长安口吻稍缓。 宋墨点点头,“对,你看看我,看看我!” “我好像……”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真的认识你!” 宋墨稍稍松了口气,“孤舟,我是你的夫君,我们要去南渊,但是路上遇见了山贼,你不慎摔出了马车,摔到了脑袋!大夫说,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好在老天爷有眼,你终究还是醒过来了!” “我,摔着了?”洛长安摸了摸自个的脑袋,好像也没怎么疼,但是脑门上包着纱布倒是真的。 宋墨点点头,“你摔着了,而且昏迷了好久。” “我睡了多久?”洛长安问。 宋墨缓步朝着她靠近,“你睡了足足半个多月,咱们已经到了边关,明日就能离开北凉去南渊了。” “我为什么要去南渊?”洛长安问,“我……我……是哪儿的人?”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除了“宋墨”二字,什么都忘了。 “你是孤儿,与我是自小的情义,指腹为婚,后来你我成婚,我经营茶叶生意,往来诸国,你也随我四处漂泊,这一次本来就是想去南渊的,谁知道半路上出了这样的事儿。”宋墨故作轻叹,“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 洛长安站在那里,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孤舟?”宋墨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你的夫君,我们身边所有人都可以为之作证。”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终是被宋墨揽入怀中。 至此,宋墨如释重负,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算是安抚。 洛长安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身子凉飕飕的,心口上空荡荡的,即便依偎在宋墨的怀里,她也只觉得冷。 彻头彻尾的冷,莫名其妙的冷。 察觉到了怀中人的瑟瑟发抖,宋墨快速将洛长安打横抱起,回到了屋内。 眼下这天气虽然风凉,却也没到冷得瑟瑟发抖的地步,怎么就…… “孤舟,没事吧?”宋墨赶紧将她塞进被窝里,仔细的掖好被角。 洛长安浑身打颤,裹着厚厚的被褥依旧面色惨白。 “孤舟?”宋墨起身,“来人,请大夫!” 洛长安没吭声,缩着身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没有记忆的人,是很可怕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想了想,宋墨赶紧生起了屋内的暖炉。 暖了炉子之后,宋墨就在床边坐着,伸手想握住洛长安的手,却被她快速避开。 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的排斥,洛长安半低着头,压根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瞧着她这副样子,好像分外排斥。 “孤舟?”宋墨低声唤着,“我是你夫君,你不该这样……” 还不待他说完,洛长安猛地抬头望他,“我想静一静。” 宋墨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瞧着她那张煞白的脸,便有些于心不忍。 不多时,大夫进了门。 洛长安依旧蜷在被窝底下,一言不发,整个人都闷闷的。 “快给看看!”宋墨自个也拿不准,洛长安为什么忽然这么怕冷。 不怕中毒,也不怕情蛊。 怕就怕,她染了风寒。 早前在宫里的时候,他便知道,她不惧毒不惧伤,唯独受不了风寒侵体,似乎是一种不可抗力,与寻常人唯一相同之处。 大夫坐在床边,取出了脉枕为洛长安诊脉。 “夫人,您别紧张,老夫替您看看。”大夫哄着洛长安,“来,伸手!” 洛长安有些惊惧,不敢伸手。 “孤舟,别怕!”宋墨在旁候着,“小心着伸手,来!” 洛长安看了看宋墨,又看看眼前的大夫,慢慢悠悠的把手伸了出来。 老大夫伸手搭在了洛长安的腕脉上,仔细的为其探脉。 稍瞬,眉心皱起。 宋墨一颗心瞬时提起,他这心里也没底,怕就怕洛长安真的因为吃了那些药,而产生了某些异于常人的变化,比如说变傻了? 又比如说身子虚弱,会……死? 那药原就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当时那种情况下,宋墨迫切的需要抹去洛长安脑子里所有的记忆,便不顾一切的在洛长安身上动了手脚。 如今,他有些心慌。 别是,真的出了问题。 “如何?”宋墨忙问。 老大夫收了手,慢慢悠悠的收起脉枕,“这位爷不用担心,你家夫人身子虚寒,精神不济,实则是有了身孕所致。眼下胎气不稳,待老夫开上两副安胎药,好好吃着,便没什么大碍!” 宋墨骇然僵在原地,“有孕?” 洛长安亦愣在当场。 什么? 怀孕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临王正妃,名曰孤舟 洛长安愣愣的靠坐在床壁处,脑子里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一时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 有了身孕,这意味着什么? 肚子里、身子里,藏着一个小生命。 相当于,她有了第二条性命? 宋墨也跟着愣了半晌,“大夫,你是说她、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多久了?” “约莫小半个月,胎像十分不稳,脉象极为虚弱。”大夫如实告知,“可得好好养着,不然容易出事。” 小半个月? 那就是,瘴气林里的事儿? 宋墨欣喜若狂,忽然又愣了一下,“除了胎像不稳,可还有别的症状?比如说,中毒,或者风寒、寒凉之类?” 老大夫摇摇头,“没有,夫人身子康健得很,只是胎像不稳,多半是疲劳所致,好好养着便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如此甚好,多谢大夫!”宋墨忽然觉得,自己总算有一件事,是胜过宋烨的。 洛长安身上有情蛊,所以她不可能跟宋烨在瘴气林里做什么,那天夜里跟他在一起的,肯定是洛长安,毕竟她当时身上的痕迹,都是新的…… 这孩子,是他跟洛长安的孩子。 “孤舟,你好好休息,我先送大夫出去!”宋墨笑道。 洛长安还痴痴愣愣的坐在那里,没能回过神来,就只是轻轻的将掌心贴在了小腹位置,这里有一个孩子,她的孩子? 瞧着她这副痴愣的模样,宋墨也没有多说什么,亲自送了大夫出去,问了一些关于有孕妇人如何照顾之事,让人去取安胎药,煎好再送来。 回到屋内,宋墨坐回床边,瞧着洛长安还保持着,他方才离开时的姿态,不由的心下一惊,生怕她会想起什么,到时候…… 宋墨知道洛长安的性子,如果让她记起与他的一切,这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所以现在,宋墨得肯定,她是不是真的忘了前尘往事? “孤舟,你觉得如何?”宋墨低声问。 满是试探,满是小心翼翼。 洛长安抬头望他,神色不似方才的紧张与茫然,现下倒是平静了很多,“我没什么事,就是怕冷,然后有点嗜睡。” “那你对这个孩子……”宋墨喉间滚动,生生咽了口口水,“我想要这个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第一个孩子,你能不能留下他?” 洛长安眉心微凝。 “我会好好爱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不,可能会四个五个,我们会有很多孩子,我们一家人永远永远的在一起。”宋墨握住她冰凉的手,“孤舟,生下这孩子,好吗?” 洛长安狐疑的瞧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要这个孩子?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为什么你还会有如此怀疑呢?” “我只是担心你会害怕。”宋墨赶紧解释,“毕竟都是初为父母,你毫无准备,我也是措手不及,你我都是……头一遭!” 谁能想到,她中了情蛊,居然还能怀上孩子? 洛长安摸着自己的小腹,“孩子,在这里对吗?” “嗯!”宋墨连连点头,“我们的孩子。” 洛长安低眉瞧着自己的小腹,“我觉得,我似乎……挺喜欢这孩子的,我们留下他。” “好!好!”宋墨连道两个好,真真是欣喜若狂,“你想吃什么吗?我让人给你做,或者是你想、想什么呢?” 洛长安难得笑了一下,面色苍白,甚是虚弱的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是想睡觉,但又觉得冷,你把屋子里的炉子暖得更旺盛些罢了!” “好!”宋墨颔首,“那你躺着好好休息,我给你暖炉子,就在边上守着你!大夫说,你的胎像不稳,你先睡会,待会药煎好了,你再起来喝药。” 洛长安乖顺的点头,躺好,“那你记得叫我吃药。” “放心吧!”宋墨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仔细的观察着洛长安的神色变化。 很显然,她现在正在逐渐的信任他,并且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情,醒了这么久,居然只字不提“宋烨”的名字,想来那药真的有效。 “睡吧!”宋墨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其后转身捻着铜剔子,慢慢挑着炉子里的炭火。 洛长安合上眉眼,安安稳稳的睡过去,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眼前的宋墨,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实实在在存在,并且是只属于她的唯一真实。 瞧着洛长安闭着眼睛,睡得安稳的样子,宋墨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从此以后,他会好好的守着他们母子,再也不会轻易的放开她的手。 屋子里,温暖如春。 洛长安的身子,渐渐的复苏,渐渐的暖和起来。 不瞬,外头传来了些许动静。 宋墨起身往外走,开门关门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床榻方向,确定洛长安睡得安稳,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门。 床榻上,洛长安徐徐睁开眼,一动不动的瞧着桌案上,明灭不定的烛火。 门外。 一名陌生男子躬身朝着宋墨行礼,“临王殿下,在下奉狼主之命,前来接您!明天晚上子时,人马准时赶到,请您早早准备。” “明天?”宋墨犹豫了一下。 男人瞧出来了,这临王殿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临王殿下是觉得太慢了?”男人低声问。 宋墨回过神来,“非也,只是忽然间想到要离开北凉,心里有些舍不得,烦劳回去告诉你们狼主,本王很快就会去南渊与他汇合,还望狼主莫要着急。” “您放心,狼主说了,您在北凉是什么待遇,去了咱们南渊还是什么待遇,甚至于比你在北凉但个劳什子的临王殿下,更为优待!”男人毕恭毕敬的行礼。 宋墨如释重负,“放心吧,明天晚上本王会在此恭候。” “好!”男人行礼,“告辞!” 宋墨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至于洛长安嘛…… 她怀着他的孩子,自然是要跟他一起生死与共的,不管在哪,他都得带着她。 何况南渊的人未必认得她,曾经的洛长安是丞相府小公子,而现在的洛长安,是他临王宋墨的妻子。 临王正妃,名曰:孤舟! 第七百五十九章 这个,我喜欢! 夜里睡了一觉,白日里醒来的时候,洛长安觉得精神不错。 坐在梳妆镜前面,瞧着自个苍白的面色,还有这张……似乎有些陌生的容脸,她竟有些晃神,恍若隔世一般。 “怎么了?”宋墨捻起玉篦子,动作轻柔的为她挽发,“还没睡饱?还是觉得冷?” 眼下这季节,还没到秋冬,按理说不该觉得冷。 但洛长安有孕在身,很多事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与寻常人有所差异,对此,宋墨一大早就问过一些老妇人,都说是正常的。 “我只是觉得,镜子里的人,好像不是我!”洛长安幽幽的说。 镜子里的女子,眉眼精致,青丝如墨,一袭浅粉色的流仙裙。 她坐在那里,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记忆里一片空白,仿佛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神情有些不知所措,搁在桌案上的手,下意识的捻起一枚玉簪,借着把玩来转移注意力。 宋墨知道她这个小动作是什么意思,但他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他造成的,也是他所期盼的结果,忘掉一切,与他开始。 “孤舟忘了一切,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从今以后,我在哪你在哪。”宋墨将她手中的玉簪取过,仔细的簪在她的发髻上。 看惯了洛长安女扮男装,干净利落的样子,忽然间让她换上红妆,描眉精致,唇间一点朱红,连宋墨都自己都跟着愣了愣。 眼前的人儿,哪还有洛长安之前的样子? 怕是街上与故人相遇,也未必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肤白若雪,美人如画。 嬛嬛楚宫腰,婀娜胜婵娟。 他一直都知道,洛长安生得极好,没想到竟是这般颜色殊丽,让人挪不开眼睛。 “怎么了?”洛长安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宋墨笑了,“没有,我只是觉得,自个捡到宝了,孤舟生得极美。” 她大概,是像极了她的母亲,要不是如此,洛川河怎么心甘情愿的守着,此生就这么一个女儿? “好看?”洛长安问。 宋墨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极美!” 闻言,洛长安低眉浅笑,笑得何其温柔乖顺。 敛尽昔时的锋芒与活泼好动,眼前的洛长安心性大变,成了最寻常的女子,见着夫君低眉含笑,温柔缱绻,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温柔到极致。 宋墨爱极了这样的洛长安,仿佛这样的洛长安,只属于他一人。 “饿了吧?”宋墨牵着她坐在桌案旁,“吃点东西,待会我带你出去走走,这边陲小镇,无人打扰,很是平静。” 洛长安眉心微凝,“可以出去走走?” “自然是可以。”宋墨握住她的手,“只要孤舟不离开我的身边,始终与我在一处,就不会有安全问题。” 洛长安点点头,“我会跟紧你的。” “我会握紧孤舟的手,不放!”宋墨满眼宠溺。 只是,瞧着满桌子的菜,洛长安却是半点兴致都没有。 “怎么了?”宋墨忙问,“都是你平素喜欢吃的。” 洛长安摇摇头,“不想吃。” “那你想吃什么?”宋墨忙问。 洛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只觉得胃口不太好,有些恹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缘故。 “要不,我带你出去,若是你见着什么喜欢吃的,我们再买。”宋墨笑问,带着征询的意思,“可好?” 洛长安点点头,“好!” “走!”宋墨牵着她起身,走的时候去了幕帘。 洛长安一怔。 “孤舟生得太美,出去难免惹人注目,还是遮一遮为好!”宋墨笑着解释。 对此,洛长安便没再多说什么,遮一遮便遮一遮吧,只要能出去透透气便好! 如宋墨所言,这边陲小镇的确很安静。 但是,也有个问题。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边关百姓互通贸易,要么以物换物,要么用金银玉器兑换,只要没有战乱,便会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 宋墨握着洛长安的手,走在街上。 周遭有卖小零嘴,也有卖皮货山货,更多有些甚至于卖奴隶的。 透过幕帘,洛长安眉心微凝,“连人都可以买?” “这是边关,很多东西都不似我们平素看到的那样。”宋墨带着她,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边上的小饭馆里坐下来,“想吃点什么吗?” 洛长安掀开了幕帘一角,瞧着不远处的那桌子,“我想吃馄饨!” “好!”宋墨点点头。 只要她想吃,什么都可以。 一碗馄饨端上来,洛长安也只是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了太多。 大概是有孕在身的缘故,腹内总有些翻滚,想吐又吐不出来,这样的滋味还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我想吃点酸的。”出了小饭馆,洛长安拽了拽宋墨的袖子。 闻言,宋墨当即环顾四周,转头冲身后的人吩咐,“去找找看,酸的东西!” 只要是酸的,都可以。 “累了吗?”宋墨也不敢把她往人多的地方,绕了一圈便在僻静处的亭子里坐下来,“大夫说,孕初期不能太累,我是瞧着你情绪不高,所以冒险带你出来走走。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说。” 洛长安点点头,“我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宋墨如释重负。 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可不敢有什么闪失。 这是他所有的希望所在! 还记得那些老妇人怎么说的? 她们说,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算是被拴住了,不管受多少委屈都会为了孩子而忍下来,有时候忍着忍着,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宋墨想着,来日就算她想起了什么,有了孩子这个羁绊,她应该也会心软留下吧? 洛长安,素来是个嘴硬心软之人! “爷!”底下人纷纷回来。 凡是酸的,都放在了洛长安的跟前。 有酸盐梅,有酸果,甚至连酸菜和醋,都给搁在了桌案上。 “孤……”宋墨瞳仁骤缩。 只瞧着洛长安捻起了那串冰糖葫芦,眉心微微拧起,隐约好似想起了什么? 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冰糖葫芦,红红的山楂果子,外头裹着一层糖衣,闻着有点淡淡的酸甜香味。 “冰糖葫芦?”洛长安紧了紧手中的竹签子,忽然就塞进了嘴里。 宋墨心头一窒,只觉得心跳都停了,生怕她会想起什么? 咬了一口,尝了一下。 洛长安徐徐扬起唇角,转头望着紧张的宋墨,“这个,我喜欢!” 宋墨:“……” 第七百六十章 这个孩子,他要定了! 洛长安嚼着嘴里的冰糖葫芦,心里有些怪怪的,转头瞧了一眼略显神情呆滞的宋墨,不由的眉心紧蹙,“你也想吃吗?” “我……”宋墨顿了顿,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沉着脸没收了她手里的冰糖葫芦,“对了,大夫说过,有孕之人不能出山楂。” 洛长安面色骤变,“那我……” 一转头,她便开始往外吐。 可这都吃下去了,还怎么吐出来? 好在,她也只是吃了那么一小口。 “走,我带回去。”宋墨忙道,“让大夫看看,免得吃出祸来。” 如此,他也正好有个借口,能快点带她回去。 “嗯!”涉及到了腹中的孩子,洛长安也不敢大意,紧赶着起身跟宋墨回去。 眼下,当以孩子为重。 好在大夫检查了一下,说是没什么大碍,不必这般紧张,大夫亦是比较体谅,毕竟是新手父母,终究没有经验,紧张也实属正常。 待大夫离去,洛长安默默的坐起身来,“是不是我们太紧张过头了?” “凡是小心点为好,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可不敢有什么闪失。”宋墨的确是有些紧张过头,但这般紧张也仅仅是因为……她是洛长安。 “孤舟,你可觉得哪儿不舒服?”宋墨又问。 洛长安笑着,“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如果真的不舒服,肯定是要与你说的,既然没说,那自然是没什么不舒服,你莫要大惊小怪,紧张过头。” “怎么能不紧张呢?”宋墨握住她的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宋墨一直在强调着,他们是夫妻,可洛长安就是不喜欢他碰她,哪怕是牵牵手,她也打心里排斥,想要抗拒。 察觉到了洛长安轻微的颤,宋墨心头微沉。 即便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她对他还是这样的排斥? 但这些,宋墨却不能说出来。 “孤舟是我最爱的人,我自然是要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宋墨愈发靠近,终于将她轻揽入怀,“别抗拒,也别拒绝,我才是你最亲最近的人,是你至深至爱,要相伴一生的人!” 洛长安原本身子绷得僵硬,听得这话,忍着心里的微颤,渐渐的放下心来,身子稍稍松懈。 不是不防备,是眼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需要有个倚靠,她也会害怕,也会觉得孤单,生怕被丢弃在路上。 没有记忆,不知过往的人有多可悲,洛长安能体会的担惊受怕,宋墨是不会理解的。 口口声声说爱的人,却给她带来这样的灭顶之灾。 她所有的痛苦与恐惧,皆是拜他所赐! 只是现在,她一无所知。 “没事最好!”宋墨哄着她,“你好好休息,大夫说了,前三个月得时常卧床,切不可情绪波动,更不能累着。饮食方面我会留意,不会再出现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只管放心就是!” 洛长安点点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好!” “那你睡会!”宋墨原是想拥着她,陪着她睡会。 可洛长安却快速钻进了被窝,翻个身便背对着他躺着,压根没给他任何的机会。 宋墨愣了愣,瞧着她这般模样,不由的心头微恙。 顾念着她怀着身孕,脾气可能有些怪异,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由着她性子去罢,等胎儿稳固,有些事就由不得她了。 思及此处,宋墨没有发难,而是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 “好好休息!”宋墨起身,抬步往外走。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合上,洛长安才慢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翻个身,洛长安瞧着床帐,掌心轻轻落在小腹处。 忘了很多事,不代表忘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对着宋墨,她没有这样的感觉,倒是觉得记忆里好似有过这样一个人。 只是…… 院子里。 宋墨无声无息的伫立,面色微沉,转头瞧着被压在地上的随扈。 “谁让你送的冰糖葫芦?”宋墨居高临下。 谁都知道,自家主子疑心重。 一个两个也都明白,自家主子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 尤其是现在,洛长安还怀了身孕…… “大夫吩咐过,不许吃山楂,出门之前本王还特意吩咐过,要留心饮食。这边陲小镇,要买到这东西可不容易。”宋墨幽幽的望着他,“说,你是谁的人?” 随扈连连磕头,“王爷,王爷!” “说!”宋墨厉喝,“你不说也没关系,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说实话!” 随扈骇然,“我说,我说!是狼主那边觉得,这个孩子可能会成为羁绊,所以要、要……狼主给的银子,奴才一分都没用,全部还收着呢!王爷,奴才也是担心您万一有了羁绊和软肋,以后如何成大业?” 宋墨抬腿便是一脚过去,“本王如何成大业,与你何干?要你操什么心?敢毒害本王的孩子,你可知罪?” 随扈心惊胆战,面如死灰,他当然知道背叛宋墨会是什么下场。 “王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随扈拼命磕头,“奴才也是为了您着想,现在咱们还没离开北凉,若是、若是被官军抓住,咱们肯定是死路一条,待去了南渊,您再要孩子不迟!” 路上有孩子,必定束手束脚,无法走得太快。 如果没了这个孩子,那么此去南渊肯定是没什么问题。 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没满三个月,根本就是胎像不稳,为了顾及洛长安的身子,宋墨肯定会小心翼翼,一路上也不敢走得太急。 “这个孩子,本王要定了!”宋墨负手而立,“你已心生背叛,本王留不得你了!拉下去!” 随扈面色发青,“王爷,王……” 话音未落,已经被人堵住了嘴,拖了下去。 背叛者,该死! 宋墨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的瞧着墙头,他这还没去南渊呢,狼主就把手伸到了洛长安身上,可见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可眼下,除了南渊,宋墨暂时无处可去。 若非如此,他绝对不会送羊入虎口。 回望着紧闭的房门,宋墨吐出一口气。 没事就好! 这个孩子,他要定了! 白日里,这事算是过了。 晚饭的时候,洛长安吃得少,饭后还吐了一回,好在也没什么大碍,其后又喝了点小米粥,也不算是肚子空空。 只是,洛长安看上去精神头不是太好,面色有些苍白。 “真的没事吗?”宋墨低声问,“我们晚上是要出行的。” 洛长安点点头,很是肯定的告诉他,“我没事!” 第七百六十一章 他来找她了 瞧着洛长安苍白的面色,宋墨知道她不可能没事,但寻思着这件事势在必行,若不离开北凉,这个孩子怕是没有出生的机会。 冒险,是绝对要的。 到了夜里,宋墨便带着洛长安上了狼主派来的马车,由专人护着,从小镇边上的小路离开。 边陲小镇,夜里会有不少巡逻的军士,所以必须小心谨慎。 往来边关,素来有细作掺杂其中。 尤其是南渊那边的人,所以边关军士格外小心谨慎。 好在现如今与西域议和成功,而南渊的人,面相与西域颇为相似,所以有时候连边关的军士也分不清楚,谁是西域来的,谁是南渊的人? 这,也正好给了宋墨一个机会。 马车内,宋墨拥着洛长安,“别担心,很安全。” “我不担心,我就是有些累。”洛长安靠在宋墨的身上,“我闭一会眼睛,你到了再叫我!” 宋墨颔首,“好!你安心的睡,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洛长安是真的困,就跟怎么都睡不够似的,贪睡得很! 瞧着怀里沉沉睡去的人,宋墨心里有些担虑,不知道别人家的妇人,怀了身孕是不是也这样?真的,不是他那药效的缘故? 但不管是不是药效的缘故,宋墨都不敢提,甚至于不敢去问大夫。 怕就怕,问得多了,到时候惹洛长安怀疑。 只要洛长安还在身边,别的……就先放一放吧! 边陲小镇,出了关口就再也没人能拦得住他们了…… 宋烨和吾谷赶到的时候,小院子里早就没了人。 旁边就是一家客栈,宋墨不住客栈,却住在这小院里,可见是早有准备。 “若非有人接应,不可能住在这里,不被人发现。”宋烨咬着牙,“去问问附近的人,走!” 宋烨只带着吾谷一人来这儿,为的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毕竟,如果洛长安真的被带出去了,那么就需要宋烨悄无声息的把人带回来,如果带着军士,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南渊一旦知情,必定严加防范。 宫里还有个假的“皇帝”在坐镇,宋烨眼下披着假的皮面,为的就是能让自己自由行动,以重生之名,行江湖之事。 边陲小镇,口音较重,好在龙蛇混杂,客栈的掌柜来者不拒,见怪不怪。 瞧着搁在桌案上的银子,掌柜笑盈盈的点头,“是来过这么一波人,不过昨儿个就没瞧见人影了,是不是已经走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看到一位年轻公子,生得俊俏,唇红齿白的?”吾谷形容了一下洛长安,也不敢说得太明白,“个头挺高的,身材纤瘦。” 掌柜的仔细想了想,前两日瞧着那帮人出去的样子,“没瞧见什么高高瘦瘦,唇红齿白的年轻公子啊!哦对,你们可以去问问大夫,早前他们请了几次大夫过去,若说有什么发现,可能那位大夫知道得比咱们多。” “大夫在何处?”宋烨忙问。 掌柜的出门指了指,“往前走,拐个弯就是,很近!你们二位随便找个打听,都知道这位老大夫住在哪?” “多谢!”宋烨率先离开。 吾谷疾步追上。 老大夫愣了愣,没想到有人竟是打听前两日的事情,“年轻公子?” “是!”吾谷连连点头,“唇红齿白的,想来是颇为重视。大夫,当初他们请您去瞧病,是给谁瞧病来着?” 老大夫忙道,“不是给你们说的那位公子瞧病,是给一位夫人看病。这位夫人面相不错,就是怀着身子,胎像不稳,分外虚弱。” “你说什么?”宋烨骇然心惊,“夫人?怀着身子?” 老大夫点点头,“是啊,这位夫人身子虚弱得紧,小半个月的身孕,大概是奔波劳碌的缘故,脉象虚弱,老夫当时还建议他们好好休息,好生静养呢!” “小半个月?”宋烨面色瞬白。 吾谷愣了,怀孕? 是他家公子有孕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孩子是谁的? 皇帝的? 宋墨的? 吾谷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晌回不过神来,这到底该如何处置? “是啊!”老大夫点点头,“这位夫人还算身子康健,就是累着了,老夫还开了几副安胎药,叮嘱他们日常小心呢!” 吾谷回过神来,“那这位夫人生得什么模样?” 总归还是不死心,吾谷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打开来是一幅绘影小像。 上面画的,就是洛长安。 “对对对,长得差不多,但你这个是男儿,老夫瞧的是一位夫人!”老大夫笑道,“这是兄弟姐妹吧?” 要不然,能这么像? “我再问你,她真的怀孕了?”宋烨缓过神来,“小半个月?” 老大夫点点头,“老夫给诊治了两三次,绝对错不了,孩子还小,胎像不稳。” “那她什么反应?”宋烨忙问。 这问起来,老大夫还真是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说有什么反应,那还真是奇怪。”老大夫摇头,“这夫人听得自己有孕,竟是木愣愣的,也不高兴也不悲伤,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吾谷不明白,“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这夫人好像跟那位爷,关系怪怪的,说是夫妻,但瞧着又不像夫妻,男人倒是很高兴,这夫人未见得太高兴。”老大夫瞧着桌案上的银子,心里沉了沉,“老夫听着他们的对话,再加上给她诊脉,发现她这脉象除了滑脉,还夹杂了一些……” 吾谷骇然,“一些什么?” 宋墨狗贼,素来阴狠诡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如果真的让宋墨给做了手脚,还不定会怎样呢! “这夫人体内,似乎有什么药物残留,导致她气息虚弱,整个人精神恹恹的,我开安胎药的时候,还给开了点排毒的方子在内。”老大夫低声开口,“我瞧着那男人周围,都是拿着刀剑的,没敢提这事。” 药物? 宋烨很清楚,宋墨的手段。 他定然是给洛长安吃了什么? 要不然,洛长安怎么可能乖乖的听宋墨的话? 这一路上,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两位这般紧张,莫非这位夫人并非那男人的妻子?”老大夫在边关久了,也是个人精。 宋烨面色发青,唇色发白,连带着呼吸都变了。 长安怀着孩子,还要长途跋涉的被带出北凉,万一路上有个闪失,那该如何是好? 弄不好,怕是会要她的命啊…… 第七百六十二章 离开北凉 “多谢了!”吾谷留下银子,小心翼翼的推搡了宋烨一把。 宋烨这才回过神来,缓步走出门,一言不发。 “爷,您别担心,公子肯定会没事的。”在外头,吾谷也不敢直呼宋烨为皇上,想了想,还是尊一声“爷”比较妥当。 宋烨没吭声,一直走到了僻静处,站在这里,能瞧见不远处被风扬起的漫天黄沙。 漫无边际,荒凉萧瑟。 如他内心焦灼,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很显然,他们来晚了。 宋墨肯定已经带着洛长安离开了北凉,去了南渊。 “皇上?”无人之处,吾谷才敢这般言语,“公子应该已经去了南渊,奴才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想来公子也是这么觉得,所以皇上还是回京陵城去吧!” 宋烨瞧着远方,一言不发。 “奴才会去南渊,无论如何都要把公子带回来!”吾谷行礼,“请皇上回京!” 宋烨合上眼眸。 “皇上!”吾谷抬眸看他,“若是公子在,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请皇上回京!” 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有天下太平,国力强盛,他国才不敢来犯,才会对洛长安有所忌惮。 “唯有让他国对我北凉心生忌惮,公子才能安然无恙,才有利用价值。”连吾谷都明白的道理,宋烨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他不想回去。 他的长安,被带去了南渊,他岂能独自返回京陵城。 何况,一同被带走的,还有孩子…… 长安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却落在了宋墨的手里,也不知道宋墨会如何待她? “长途跋涉,颠沛流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住?”宋烨低低的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风一吹便散了。 中气不足,底气不足。 没有她在身边,看不见她的身影,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是那样的不知所措。 说好的,要护她周全。 怎么就…… 食言了呢? 吾谷张了张嘴,瞧着宋烨面如死灰的模样,再多的话到了嘴边,愣是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吾谷!”宋烨回眸看他。 吾谷当即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叫我爷,不要再尊呼皇上,免得露了馅。”宋烨说。 他这么一开口,吾谷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一道去南渊? 可是…… “爷?”吾谷急了,“您不能冲动,来了边关实属冒险,可不敢再越过边界,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给奴才去处置吧!奴才只是奴才,身份卑微,哪日就算是死在南渊,那也只是奴才一个人的命数,可您不一样!” 宋烨没吭声。 “您是北凉之君,若是有什么闪失,北凉又当如何?到时候北凉天下,又会陷入你争我夺之中,百姓苦不堪言,倒是白白便宜了那些人!”吾谷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现在的宋烨,哪儿顾得了这些。 “你不必说了。”宋烨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我心意已决。” 吾谷骇然,“爷?” “宫里有个冒牌的,能暂时顶替我的位置,到时候还有丞相帮衬,北凉天下乱不了。”宋烨揉着眉心,“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决定谁去谁留,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长安带回来!” 吾谷点点头,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这个当奴才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此外,吾谷对于南渊还真是没有半点的法子,他是跟着洛长安在京陵城长大的,也就是说很多事情,他委实不如宋烨来得了解。 此番去南渊,需得有个主心骨。 而宋烨,就是主心骨。 “这两日我们攒点东西,收拾行囊,然后离开北凉!”宋烨打定了主意,“你且准备着。” 吾谷行礼,“奴才明白!” “南渊不似咱们北凉,蛮夷之地多蛮夷。”宋烨免不得要提醒两句,“到了南渊切莫冲动,且你我这容貌有些扎眼,少不得要乔装易容。” 吾谷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只要一想到公子落在宋墨的手里,便又挺直了腰杆。 “是!”吾谷毕恭毕敬的回应。 宋烨眯了眯眸子,瞧着远处的方向,握紧掩在袖中的拳头,指关节泛着瘆人的青白之色。 长安,等我! 我一定会把你和孩子,平安的带回来。 边关守将,原就是宋烨亲自任命,只不过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无法收拾的局面发展,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边关线太长,要想面面俱到,何其容易? 夜里。 吾谷陪着宋烨去了一趟守将——刘思君的府上。 乍见着来人器宇不凡,刘思君有些愣怔,边上的副将正欲上前拦阻,当即被喝止,“慢着!” “将军?”副将愣怔。 宋烨目不斜视,不慌不忙的坐定。 见状,副将讪讪的闭了嘴,仔细的立在刘思君身边,随时警惕着,以防不测。 吾谷近前,将一样东西往刘思君跟前过了一眼。 下一刻,刘思君面色骤变,当即扭头冲着副将道,“你下去吧!” “这……”副将不敢。 刘思君当即摆手,“本军心里有数,你下去!” “是!”副将只能行礼退下。 待副将离开之后,刘思君快速合上房门,转身瞧着宋烨和吾谷。 “两位是皇上的特使?”刘思君拱手作礼,“京陵城来的?” 之前就收到了皇帝的信,说是要密切留意边关的动静,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有加派人手,巡察边关,生怕有任何的闪失。 至于拦截…… 说实话,边关小路太多,若每个路口都安插人,实在也是顾不上来,而且容易引起边关百姓的恐慌与不安。 “刘思君!”宋烨开口,“这声音,听得出来吧?” 刘思君骇然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宋烨。 容貌全改,但是这声音…… “皇上?”刘思君试探着低唤。 宋烨敛眸,“还能听得出来,真不愧是朕钦点的人,不错!”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思君面色发白,当即下跪,“臣该死,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皇上,请皇上恕罪!” 宋烨示意他起来,“朕这么做,也是不想让人认出来,但朕相信以刘爱卿的忠心,不会对朕不利,才敢以真实身份相见。起来!” “谢皇上!”刘思君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着皇帝。 难道说,是因为拦截之事而来? “皇上,您是不是因为……”刘思君犹豫了一下,“臣无能,未能为皇上分忧,劳皇上亲自来边关,臣该死!” 宋烨幽幽的叹口气,“此事与你无关,朕今儿前来,是有要事相托!” 刘思君心惊。 要事? 相托? 第七百六十三章 阿期和巴林 “臣惶恐,请皇上吩咐!”刘思君赶紧行礼。 帝王为上,岂敢以相托而论? “你不必如此紧张。”宋烨叹口气,转头看了吾谷一眼。 吾谷会意,当即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行至门口往外头探了探,确定无人便在门口守着。 事态严重,谨防万一。 “边关之事,兹事体大,朕长话短说。”宋烨开口,“之前朕来信已经说得清楚,临王谋反,带着残部退入南渊,但终究是朕晚了一步。因此,朕不得不另想办法!” 刘思君垂眸,“临王谋反,罪该万死!” 尤其是,居然退到了南渊。 这些年北凉多少军士,死在南渊的人手里,投靠南渊等于背祖弃宗,是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最是让人瞧不起。 “临王走之前,还带走了朝廷大臣之子。”宋烨沉着脸,“所以朕不日就会派人,潜入南渊救人,若有机会,顺道擒了宋墨这逆贼回来!” 刘思君点点头,“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是咱们北凉与南渊素来积怨甚深,此去南渊必定艰险重重,一着不慎,怕是再也难以回来。” 这是实话。 当着皇帝的面,刘思君没敢藏着掖着。 宋烨当然知道,此去南渊九死一生,但是他没打算退缩,就算是九死一生,也得把洛长安带回来。 “皇上,臣能不能问个冒昧的问题?”刘思君低声开口,“被带走的人,到底是谁?” 宋烨心头钝痛,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当朝丞相,洛川河之子,洛长安!” “什么?”刘思君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洛长安?” 那还得了? 虽然刘思君一直驻守边关,但也知道洛川河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现如今,洛长安被宋墨带走,那还不得急得跟什么似的? “洛长安丢了,洛川河那边急得不行,朕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宋墨回头拿洛长安要挟朕与朝廷,所以这件事势在必行。”宋烨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若是过些日子有什么动静,还望刘爱卿相机之援。” 刘思君行礼,“臣,领命!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好好守住边关,配合皇上您的暗卫,将洛公子营救回来。” “如此甚好,有刘爱卿帮忙,朕也就放心了!”宋烨幽然吐出一口气,“这件事不可张扬,也莫教外人知晓,免得多生事端,若是传到了南渊,这计划必定失败!” 刘思君颔首,“臣明白,请皇上放心。此事,臣会亲自接手,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如此这般,便算是皇帝下达的密旨。 密旨密旨,岂敢外宣? “既是如此,朕也就放心了。”宋烨起身往外走,“刘爱卿不必送了,朕不日就会离开边关,你权当朕……没来过罢!” 刘思君的脚都已经迈出去了,生生缩了回来,原地躬身行礼,“臣,恭送皇上!” 宋烨大步流星的离开,吾谷紧随其后。 出了门,宋烨直奔客栈。 确定无人跟着,吾谷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爷,您就这样暴露了身份,未免太危险!”吾谷有些担心。 宋烨摇头,“刘思君为人还算靠得住,就是偶尔太一根筋,若不打个招呼,回头要是被他误杀,那真是千古奇冤!” 吾谷:“……” 误杀??? 若是在南渊被杀,只能说是自己技不如人,运气不好;但若是被自己人杀了,还真是死亦不瞑目啊! “爷,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吾谷问。 这两日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想走随时可以走,只不过……离开北凉不是小事,进入南渊也不是小事。 “今晚子时,我的几位南渊朋友就会过来,到时候得由他们带着我们,离开北凉去南渊,否则半路上出什么意外,你我怕是都没有能力解决。”宋烨到底是行走江湖惯了,有些事情知之甚深。 吾谷颔首,终究还是皇帝思虑甚远,放在自个身上,是断然想不了这么多的。 “奴才会紧跟着您,若是真当有什么事,您只管差了奴才来办就是。”吾谷毕恭毕敬的行礼,“奴才会像伺候公子一样,好好的伺候您,保护您!也请爷,能给予奴才信任。” 宋烨心里甚是安慰,但却笑不出来,“我相信长安,自然也相信你。吾谷,若是真的要说起来,你比我更了解长安,有你在身边,我觉得离她也更近了一些。” “爷说笑了。”吾谷面色微沉,亦是笑不出来。 子时。 外头果真来了人。 边陲小镇,夜无眠。 风沙漫天,自有客。 所以夜里的时候,客栈是不关门的,从白天到黑夜,一直都有人守着。 两人抖落了帽檐儿上的风沙,直接进了房间。 掌柜见惯不怪,客栈的伙计也早就看得多了,只是问了句找谁,就没再搭理,反正楼上也未见着要茶要水,便也随着他们去了! 待人进了房间,吾谷快速合上了房门。 “公子!”二人双双行礼。 心里知道,可出门在外,有些尊呼不敢宣之于口。 宋烨点点头,“现如今,我是重生,可都记住了?你们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当我是个行走的江湖客便罢了,如此也不会露出马脚。” “好!”二人点点头。 宋烨示意二人坐下,“可都安排妥当了?” “重公子放心,收到您的消息,咱们马不停蹄的,一路上都打点好了,连南渊的一些朋友亦是打过招呼了,能一路平安的把您送进南渊,并且藏身金沙城。”其中消瘦一些的男子,低声回答着。 宋烨如释重负,“那就好!吾谷,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阿期,这位是巴林,祖上是北凉人,后来住在了南渊,但骨子里还是咱们北凉之人。” “两位,有劳了!”吾谷毕恭毕敬的行礼。 二人抱拳,回礼。 阿期,便是那位略显消瘦的男子,戴着小毡帽,略显佝偻。 巴林,则生得比较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 带上东西,吾谷跟在宋烨身后,随着这两名汉子上了马背,连夜离开了客栈。 “把脸遮起来,风沙打脸。”宋烨提醒。 吾谷颔首,“是!” 策马扬鞭,一刻也不敢停。 吾谷握紧马鞭,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回头去看黑漆漆的夜,那羸弱的灯火光亮终是越来越远,消失不见了! 北凉…… 第七百六十四章 望月城 策马扬鞭,越过戈壁,越过荒原。 前往南渊的路,充满了荆棘,有时候策马大半天也见不着村落,见不着活物,只有荒凸凸的沙丘和荒漠。 沙枣林里。 四人停了下来,巴林将水袋递给宋烨。 “前面就是望月城。”阿期解释,“我们先去那里补给一下,休息一下,打听打听消息,再继续赶路。” 盲目的赶路不可取,万一宋墨带着人并没有走远呢? “咱们走的这条道,似乎一直没发现官军!”吾谷有些不解。 听得这话,巴林笑了笑,“你看看这附近,有人烟吗?别说是官军,连个活物都没有,你觉得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在这里驻军?” 吾谷愣了愣,不由的仔细环顾四周,还真是…… “咱们这会是白日里,所以你觉察不到危险,觉得此处空旷而安全,但你可知道一旦天黑,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巴林指了指不远处的沙丘,“多年前就在那个位置,一支商队消失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吾谷骇然,面色微变。 “不是我吓唬你,而是这地方着实诡异,若不是熟悉路径的人,进来之后就会迷失在荒漠之中,一旦迷失就再也走不出去了,昼伏夜出的那些东西,会把你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巴林叹口气,“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 吾谷点点头,“那若是真的,不小心走失了,该如何是好?” “那就只能看运气了!”阿期将水袋递给吾谷,“喝点水,待会就不会停下来休息了,否则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到望月城。” 赶不到望月城,他们就会陷在荒漠里,会有性命之忧。 “宋墨也走得这条路?”宋烨问。 阿期想了想,转头望着巴林。 巴林摸着下巴思忖,“应该也是吧!不过,他们与咱们不一样,毕竟是狼主接他们进来的,很多时候比咱们方便。” 这是实话。 宋烨点点头,“那就继续往前走,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望月城。” “他们行程比咱们快,我们估计这会应该在去颖泉城的路上!”阿期说,“那个地方官军驻扎较多,我想狼主应该会安排人在那里迎接他们。” 颖泉城? “如果我们日夜赶路,能不能追上?”吾谷忙问。 巴林摇头,“除非你长了鹰隼一样的翅膀,否则根本不可能追得上。大漠这地方就是如此诡异,骆驼这玩意很是任性,你想追上他们太难了!除非你熟悉路径,且老天爷长眼睛,不会风啊沙的欺负你,不然路上该多少时辰就多少时辰。” 闻言,吾谷难掩面上失落。 “不管他们会去哪,最终的目的肯定是金沙城,其后是都城——石城。”阿期拍了拍吾谷的肩膀,“反正目的地都是一样的,也不急于一时了!” 吾谷叹口气,点点头。 事到如今,着急也没什么用。 瞧瞧这四周,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荒凉得让人心里不舒服。 “走吧!”宋烨道。 众人翻身上马。 阿期在前面领路,“公子,前面那棵树是标记,您心里记着些,若是哪日咱们不在您身边,您也能有个标识。” “好!”宋烨瞧了吾谷一眼。 吾谷会意。 大漠不比外头,若是陷在这里,只怕难辨东西,很有可能就迷失其中,死路一条。 四人快马加鞭,不敢逗留。 有商队从山丘上行过,驼铃声声响起。 所有人都在快速的,朝着望月城行去。 赶到望月城的时候,天色还早,但风沙已起。 黄昏日落,大漠孤烟。 驼铃声响,客从何来? 客栈内。 巴林和掌柜的打过了招呼,领着宋烨和吾谷走上了二楼。 “咱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待会去置办一些水和干粮,路上要走两天,必须得保证万无一失。”阿期解释,“我跟掌柜的说好了,他们会给咱们备个向导,以防万一。” 吾谷诧异,“你们不认得路?” “非也!”阿期摇头,“我们认得路,但是咱们不经常走,眼下是风季,要穿过大漠,还是需要附近的人来引路更为妥当。尤其是,公子身份尊贵,咱们可不敢有任何的闪失。” 若只是他们自个,倒也罢了,横冲直撞的,大不了被风沙挡回来。 但是宋烨在,他们就不敢大意! 吾谷点点头表示理解,“难怪你们说,该多少时辰就多少时辰。” “没办法,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巴林笑道,“你们今晚好好休息,不要随处乱走,这地方龙蛇混杂的,各国商队众多,若是起了冲突,容易耽误事。” 吾谷颔首,扭头望着立在窗前的宋烨。 “爷?”吾谷低唤。 宋烨回过神来,“我没事。” “公子,那咱们这就去置办物什了。”阿期和巴林行礼。 宋烨点头,“去吧!” 他会好好的留在客栈里,随时准备着离开,沿着长安走过的路,追上她、找到她。 待巴林和阿期离开,吾谷便合上房门,缓步行至宋烨身侧候着。 吾谷不敢出声,他知道宋烨在想什么。 如他一半,吾谷也在想着自家公子,平素寸步不离的,如今忽然间成了这般模样,吾谷的心里也没个落处,总觉得心慌。 “掌柜的!” 底下的院子里,好生热闹,之前的那支商队,竟也住在这里。 瞧着众人忙碌的样子,宋烨幽幽叹口气。 人群中有一身着蓝衣的女子,蓝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窗口的宋烨,眼睛里仿佛带着笑一般。 宋烨眉心微凝,默默的合上了窗户,他可不希望被人盯上。 不过,他面上覆了皮面,倒也还算安全,若是换做他的本来面目,出门在外太扎眼,免不得要招惹上一些不必要的桃花。 “爷,怎么了?”吾谷不解。 宋烨摇头,“没事。” 皇帝都说没事了,吾谷自然也不敢继续追问。 这毕竟不是自家公子,有些事儿还是该收敛些,不敢僭越。 天黑之后,巴林和阿期还没回来,客栈的伙计送来了饭食。 对于大漠里的饭食,宋烨和吾谷自然有些吃不惯,不似中原精致,吃在嘴里都硌牙,但人是铁饭是钢,你若不吃,来日哪儿有力气赶路? “爷,要不……”吾谷犹豫了一下。 宋烨默默吃着,“长安吃的,也是这些吧?” 吾谷心神一震。 “她受多少苦,我便愿承多少罪。”宋烨音色沉沉。 外头忽然传来了吵闹声,二人当下警觉起来……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大漠孤烟直 来敲门的,是个家奴打扮的中年男子,头戴小毡帽,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神里待着几分笑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吾谷虽然乔装易容,瞧着像是南渊的人,但本质上还是有些心虚的,所以不敢轻易开口,即便他会一些南渊的寻常话语,但身在北凉,口音难改。 “有事?”吾谷问。 中年男子行了贴胸礼,笑着冲吾谷道,“来的时候便瞧见了你们四位,想着路上有缘,所以我家主人让我过来打个招呼。” “我们不认识你们的主人。”吾谷俯首,“没必要打招呼,有话就直说。” 中年男子一怔,转而笑着点点头,“事情是这样的,我家主人路上丢了点东西,也不知道诸位是否瞧见?” “没有!”吾谷沉着脸,快速合上房门。 待房门合上,吾谷转头望着宋烨。 从始至终,宋烨都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爷?”吾谷低声开口,“奴才觉得,他们是来探消息的。” 丢东西是假,看看他们屋内有几个人,倒是真的! “小心点便是。”宋烨吩咐,“估计是在找什么?” 找什么? 反正肯定不能是找东西,那会是找什么呢? “嗯!”吾谷也不敢大意,既然对方敲过门了,那就小心一些。 出门在外,小心驶得万年船! 好在,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巴林和阿期回来了,二人将所有物什都打点妥当,剩下的一些干粮和水分成两包。 一份交给宋烨,一份交给吾谷。 “到时候在路上,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大件的都拴在骆驼上,小件的你们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巴林吩咐,“我跟阿期亦是一人一包,随身携带。” 在大漠上行走,水和食物尤为重要。 “眼下是风季,有备无患。”有些不吉利的话就不说了,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阿期转头瞧了一眼门外,“方才来的时候,瞧见外面好像有些动静?” 吾谷点头,“那支商队来敲过门,就是之前在咱们后面的那支商队,说是丢了东西,问咱们有没有见着?” “他们走在咱们后面,丢了东西来问我们有没有看到?”巴林皱眉。 这显然不对劲。 “应该是在找什么,但绝对不是找人。”宋烨喝了口水,立在窗口位置,冲着外头努努嘴。 闻言,吾谷疾步上前。 不瞬,巴林和阿期也近前查看。 楼下好似翻天覆地的找什么,也不知道是跑了什么东西? “应该是找人。”巴林说。 阿期解释,“我们回来的时候,掌柜说他们商队好像丢了一个人,进来的时候还在,进了客栈之后忽然就不见了。” “所以,方才敲门是在找人?”吾谷诧异,“丢了谁?” 巴林与阿期对视一眼,“我总觉得这支商队怪怪的,瞧着不像是正经的商队,倒像是娄底小国的人。” “娄底小国?”吾谷不明白。 宋烨倒是知道一些,“是依附在南渊附近的一些小国,沙漠之国,地方很小,但是出于要塞之处,有一隅绿洲养国内之人。” “对!”巴林点头,“因为这绿洲,所以附近的那些小国都觊觎万分,若非娄底小国年年对南渊上贡,只怕早就被其他国给吞并了,之所以还一直存在,就是因为南渊的允许。” 宋烨敛眸,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院子里瞧见的那个女子。 “娄底小国人不多,就一个绿洲,但百姓还算过得安稳,算算时间,也该到了纳贡的时候。”巴林望着阿期,“是吧?” 阿期算了算,“对,每年都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前后。” “对方来找过了,应该不会再来,反正咱们天亮就走,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宋烨开口,“算了,大家都休息罢!” 三人点点头,阿期和巴林则在隔壁房间,两个人一间屋子,是为了确保安全。 一人一间屋子,若是出事都无人知晓,两人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出门在外比较方便,也足够安全。 如宋烨所言,那些人寻过了一回之后,便没有第二次,但是外头的动静还是没少。 翌日一早,天光亮。 阿期和巴林便将昨日置办的东西,悉数挂在了驼峰两侧,偌大的箱子里装着足够的水和食物,一支驼队便朝着外头行去。 “公子,进了沙漠之后,切莫单独行动,若是遇见流沙便是九死一生,怕是再无转圜的余地。”最坏的结果,说在最前面。 唯有如此,才能确保宋烨周全。 大漠,没有所见的这般,令人期许的壮阔与顺遂,内里充满了诡异与死亡的气息,看那漫天黄沙,也不知葬了多少性命在里面。 驼队过沙丘,风吹驼铃声。 骑着骆驼往前走,风沙掠过面颊,刮得皮肤疼,风一吹就跟刀子剜似的,偶尔风沙大一些,更是惹得人睁不开眼睛。 好在前面有向导,领着驼队往前走,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烈日炎炎头顶上,风沙漫漫无边际。 满目黄沙空念远,不知长安身何处? 驼铃声传出去甚远,宋烨回头看了一眼,只瞧着那支商队又在自己的身后,远远的跟着,似乎也是同一个方向? “好像还是他们。”吾谷低声开口,“爷,要不要……” 宋烨摇头,“许是凑巧罢了,不管他们,我们只需要小心谨慎便罢!” “好!”吾谷点点头,但心里头仍是不放心。 说是商队,但瞧着一个个随身佩刀,随侍目光锐利,不像是寻常的商队,这押运的东西,瞧不出来是什么,此前在客栈里瞧着众人抬箱子的动作,内里分量不轻,应该不似什么皮货之类的东西。 保不齐,是金银玉器或者珠宝之类。 吾谷素来心细,是以分外留心,但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倒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保不齐,是娄底小国的人。”巴林笑着说,“不必理会,且看情况再说。” 阿期笑了笑,“如果真的是同路,那就说明,的确是他们,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挨不着谁。” 就是有一点比较奇怪,他们之前在找什么呢? 且瞧着这行程,似乎极为缓慢,也不知道是在等待? 还是在犹豫? 第七百六十六章 希雅 不过,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与宋烨都没关系。 如今,与他有关的,也只有洛长安的安危。 晌午的时候,烈日炙烤着大地。 大漠里就跟火炉似的,烧得人浑身冒烟,口干舌燥,眼前热雾腾腾,这种感觉好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死在这里。 越过沙丘之后,便是一片仙人掌林。 “公子,停下来休息会吧!”巴林道,“吃点东西,喝点水。” 宋烨浑身是汗,掀开遮脸布,露出一张被晒得黑红的容脸,皱眉瞧着头顶上的炎炎烈日,“好,停下休息吧!” 仙人掌树,高大耸立。 “莫要靠近,这些仙人掌树,多半是有剧毒的。”阿期低声叮嘱,“大家坐在阴凉处便是,不要靠近,免得被扎着。” 宋烨瞧了吾谷一眼,吾谷会意的颔首,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仙人掌树。 这大漠上,若是出什么事,还真是只有等死的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帮人停下来休息,但是此前跟在他们后面的那支商队,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慢慢悠悠的朝着前面行去。 见状,宋烨稍稍放下心来。 他们毕竟与这些人不同路,若是相处久了,免不得要惹出乱子。 人太多了,容易暴露。 如今,这些人先走,倒也是极好的。 这天气,吃点干粮都觉得噎嗓子,但又不得不吃,否则没气力穿过大漠,应对大漠里诡异的天气变化。 宋烨勉强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 “爷,您眯一会吧!”吾谷上前,“眼下日头太烈,您休息一会再上路,精神头会好些。” 宋烨沉默着,抬头望着烈日,“你说,长安也会历经这样的风吹日晒,风沙侵蚀吗?” “公子……”吾谷顿了顿,心里酸涩。 公子打小没吃过什么苦,如今这大漠上的风沙与烈日,真真是极苦的,怕是要生生晒褪公子一层皮。 “我眯一会!”宋烨躺在铺开的布上,打算小憩一会。 哪知下一刻,他忽然一骨碌翻身坐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带来的那几个箩筐。 吾谷心头一惊,不知宋烨这是何意。 “爷,怎么了?”吾谷忙问。 宋烨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徐徐站起身来,压着脚步朝着箩筐走去。 巴林和阿期瞬时握紧了腰间佩刀,目不转睛的盯着宋烨的一举一动。 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吾谷默默的握紧到了佩刀,在宋烨立在箩筐前的那一瞬,骤然拔刀劈向箩筐。 “别!”一声低唤,箩筐里的物什开始松动,竟是从内里窜出个人来。 吾谷:“??” 宋烨:“……” 巴林和阿期连同向导,一块凑上来,瞧着忽然从箩筐里冒出来的女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何人?”吾谷不禁脱口而出。 女子一身黄衣,与这大漠的颜色相近,藏身在这箩筐里,还真是浑然天成自一色,着实不易让人发现。 “我……”女子慢慢悠悠的起身,“我叫希雅,很抱歉打扰到了你们,只是我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你们别出声好不好?” 说着,她快速转头,瞧了瞧四周。 “那支商队,已经走了。”宋烨知道她在找什么。 希雅如释重负,这才迈出了箩筐,站在了众人面前,冲着宋烨行了贴胸礼,“你应该是他们的头,对吗?” 宋烨没吭声,是不是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女人,肯定是个麻烦。 “我能不能有个请求?”希雅低声问。 宋烨退后一步,“不能!” “我还没说,你怎么就拒绝了?”希雅诧异,上前追问,“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带着我出沙漠而已。等到了城内,我会自行离开,但你们若是现在把我留在这儿,那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实话。 可宋烨是谁? 凡是雌性,切勿靠近。 “我会给你留一匹骆驼,足够的水和干粮,你自己走。”宋烨没有让她滚,已经是仁慈至极,绝对不可能让她跟自己同行。 那支商队一看就是个麻烦,留着麻烦在身边那便是蠢钝至极。 “你……”希雅很是不明白,自己此刻没有带着纱巾,怎么眼前这个男人,一点惊艳之色都没有?要知道她这般容貌,在这大漠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且瞧着其他人的眼神,就可知道何等惊艳。 但在宋烨的眼里,她看不到半点光亮,仿佛自己就是个木头,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以至于拒绝得如此决绝。 “吾谷!”宋烨低声吩咐。 吾谷颔首,转头瞧着巴林和阿期略显痴愣的表情,当即轻咳了一声。 二人当下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转身去拾掇水和干粮。 “你们干什么呢?”吾谷牵了一匹骆驼,低声问。 阿期笑得有些腼腆,“这么漂亮,不容易。” “着实好看。”巴林低声附和,“公子竟半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吾谷:“??” 怜香惜玉? 皇上来大漠,是为了他家公子洛长安,若是随随便便冒出个女子,都能占据皇上的心,哪儿用得着来这地方吃苦受罪? 且瞧着宫里,还有一位国色天香的西域百花公主,皇上都不曾动过心思,遑论其他。 “心有璞玉,其他的……便只是石头。”吾谷说得含蓄,“快点吧!” 巴林和阿期分了点干粮和水,裹在一个包袱里,挂在了驼峰上。 吾谷牵着骆驼走向宋烨,“爷,都在这儿了!” “不要再跟着我们。”宋烨示意吾谷将骆驼交给希雅,“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们不同路,也不是同类人。” 希雅不敢置信,始终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默默的掀开头巾,露出美艳无双的整张脸,“你确定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宋烨用八个字,概括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语罢,他转身便攀上了骆驼,覆上面巾坐在了上面,“启程!” “是!”吾谷应声。 巴林和阿期自然也不敢违抗,紧赶着上了骆驼,由向导领着离开仙人掌林。 期间,希雅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宋烨回头。 可谁知道,他们是真的不要她,走了之后竟都没有回头看她,仿佛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与这沙漠里的仙人掌树是一样一样的。 “岂有此理!”希雅咬着牙,“居然……” 居然敢无视她?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第七百六十七章 摔了一跤,才性情大变 大漠风沙,云卷云舒。 除了炎热还是炎热,太阳炙烤着大地,这漫天黄沙,一眼望去,怎么都望不到边际,让焦灼的人生出绝望,渐渐磨平了内心的希望。 “爷,还在后面跟着呢!”吾谷低声说,不断的回头去看。 那女子怎么阴魂不散呢? 一味地跟着他们不放,到底想干什么? “那支商队已经先一步离开,多半也不敢在大漠里停留,所以她才敢放心的冒出来。”巴林解释,“但是这一直跟着咱们,始终不是个事,那支商队若不只是简单的商队,怕是要出问题的。” 宋烨正是有此考虑,所以才不愿让她跟着。 原本,这大漠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若是惹祸上身,委实没必要。 他们跑到大漠是来救人的,如果暴露了身份,以至于洛长安不能平安的回到北凉,此行便算是功亏一篑。 宋烨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救洛长安,此心强烈至极。 大漠日夜温差大,好在有向导,出了大漠之后行至戈壁,得山壁阻挡,可以暂时搭个棚子,夜里不至于露宿在外。 即便如此,也不能大意,夜里必须有人守着。 这荒郊野外的,若是遇见狼群或者其他的活物,容易出事。 黄昏日落之后,气温骤降。 冷风嗖嗖的垂着,好在帐篷已经搭好,暂时可以遮风避雨的。 “爷。”吾谷轻唤,“您进去避避风,外头越发凉薄,到时候万一冻着便不大好,咱们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这大漠诡异的变化。” 宋烨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但是进帐子之前,他皱眉瞧着不远处的身影。 “怎么还跟着呢?”吾谷直起身,“爷,要不……” 宋烨摇头,“算了!随她吧!夜里留心点,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是!”吾谷颔首,转而去帮着阿期生火。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瞧见那支商队,不知道是走了另一条路,还是赶路走远了,横竖附近都没再看到他们。 如此,也就意味着,这个叫希雅的女子已经落了单,若是有什么事,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看到她,宋烨想起了洛长安。 他的长安,是不是也这样,因为落了单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帐子里倒是不错,虽然能听到风声,但是不至于像外面那般,被吹得发髻凌乱,吹得耳蜗疼面颊疼。 铺上一张软垫子,便是今夜的休憩之处。 宋烨幽幽的叹了口气,吾谷端着水进来。 “爷,喝点水吧!”吾谷道,“巴林和阿期正在烧水,向导在放骆驼,一切都安然无恙,您放心便是!” 外面,吾谷会仔细盯着。 谁都可以出事,唯有宋烨不能。 “好!”宋烨颔首。 吾谷行了礼,缓步出了帐子。 外头,那女人还在。 “我瞧着,她是缠上咱们了?”巴林从一旁的沙枣林里捡了一些干枝,瞧着不远处的希雅,“如果真的是娄底小国的人,那可就不太好处置了。” 阿期顿了顿,“如果真的是娄底小国的人,为什么要一个人跑了?姑娘家的,和大队人马在一起不安全吗?一个人行路,不怕出事?” “这倒也是!”巴林点点头,“吾谷,公子怎么说?” 吾谷瞧着二人,“你们是想把人接过来吧?” 闻言,巴林和阿期仿佛被戳中了心事,当下面色一滞。 “少管闲事。”吾谷提醒,“爷说了,不搭理就是。” 巴林和阿期点点头,当然也明白,闲事莫管的道理。 万一管出祸来,那还了得? 他们自己出事也就罢了,万一累及公子,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好好盯着点!”吾谷低声说,“别惹出乱子来,咱们毕竟身份特殊。” 巴林和阿期,还是清醒理智的,知道这事儿不能乱来,再漂亮的姑娘也不能成为,祸害公子的理由。 夜里。 大漠星辰漫天,满目辰光真真是美极了。 宋烨睡不着,坐在帐篷前面瞧着漫天繁星,“如果长安在,她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美景,想当初一门心思要跑出去,找什么自由,如今是自由了,但是……” “公子其实是因为做噩梦,所以才会想要离开京陵城。”吾谷解释,坐在宋烨的边上,瞧着满天繁星,“不过,也不是从小就做噩梦,是后来摔了一跤,醒来之后才出的这事。” 宋烨心神一震,转头望着吾谷,“摔了一跤?” “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摔了一跤,醒来之后公子就一门心思要离开京陵城,一心要往外跑,在相爷跟前各种作。”吾谷也觉得奇怪,“那时候,公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宋烨敛眸,黑暗中瞧不清楚神色变化,“后来呢?” “后来,公子就结实了各种江湖人,尤其是拜了南歌师父为师,与坊主一块开了金银赌坊。”吾谷娓娓道来,“京陵城的赌坊生意不错,公子便用赚来的银钱,将赌坊生意做出了京陵城,这就有了南州的金银赌坊。” 宋烨点点头,“我素来知道,她看似纨绔,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公子说,这些都是来日的退路,以后相爷不当丞相了,她还能有银钱给相爷养老,让他能颐养天年。”吾谷笑了笑,“所以奴才一直相信公子,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怎么可能真的是世人口中的纨绔子弟?旁人不知,奴才成日跟着,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提到洛长安,宋烨的兴致便有些上来了,“我一直都相信,她是个情义深重之人,所谓纨绔,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 “其实公子也是故意的,想要激怒相爷,让相爷找个由头把她赶出京陵城。”吾谷挠挠额角,“奈何相爷不吃这一套。” 宋烨笑了,“洛川河就这么一个孩子,还能把她赶出京陵城?何况当时的京陵城外,还有先秦一族的人在找她,洛川河哪儿敢把她往外赶?恨不能捧在掌心里护着。” “所以不管公子怎么闹腾,相爷都不为所动!”吾谷无奈的笑笑。 宋烨叹口气,“小丫头不容易,挖空心思要跑路,奈何每次都失败。” “也不是没跑过,但是相爷的人一直跟着,公子没跑了……”吾谷尴尬的笑笑,“当然,也有奴才的功劳!” 要不是他每次都通风报信,相爷的人能这么及时出现? 蓦地,宋烨凝眉,瞧着缓步走近的身影。 吾谷当即起身拦阻,“站住!” 第七百六十八章 他不喜欢女人 吾谷这一声喊,巴林和阿期都赶紧从帐子里出来。 乍一眼立在黑暗中的人影,各个都握紧了腰间的佩刀,生怕出什么事儿? “我有点不太舒服。”希雅从黑暗中走出,立在了篝火边上,“那边冷,我能不能在这儿待一夜?总不能眼看着我冻死吧?” 巴林和阿期面面相觑,倒也没敢多说什么,决定权在宋烨手里。 希雅也瞧出来了,这年轻男子便是这群人的头,只要他开口他点头,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奈何宋烨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便没了下文。 “我能不能坐在这儿?”希雅指了指宋烨身边的位置。 见状,吾谷顿时提了一颗心,隐隐觉得有问题,这女人该不会是瞧上他家爷了吧?只是,爷都乔装打扮成这样了,怎么还有桃花不断呢? 除了他家公子,其他人全是烂桃花! “不能!”不等宋烨开口,吾谷已经一口回绝。 皇上身边的位置,只能属于他家公子,其他人一概不许染指。 希雅皱起了眉头,好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苍白,视线越过吾谷,直勾勾的落在宋烨身上,巴巴的等着宋烨开口。 可宋烨哪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希雅是死是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若时时刻刻慈悲心肠,这漫漫长路的,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祸来,到时候让长安知道,免不得要跪穿几副搓衣板。 这份罪,谁愿替他受? “我家公子如此神色,你还看不明白吗?”吾谷拦住了希雅,“你若是真的冷,就去边上走远点,不要靠近我家公子!” 希雅抬眸看他,面上浮现些许愠怒之色,“你说了不算!” “我家公子不喜欢外人打扰,你算哪根葱,也敢在这里猖狂?走边上去,再敢肆意妄为在公子面前胡闹,仔细我对你不客气!”吾谷是半点都不客气。 越看这女人,越觉得一肚子火气。 希雅忽然伸手推开了吾谷,直冲宋烨跟前。 吾谷:“??” 那一瞬,吾谷是懵逼的,跟着公子这么多年,虽然也见过嚣张的,但是动手推他的,还真是少之又少,毕竟丞相府的人,不是谁都敢动的! 等着吾谷回过神来,当下怒容难减。 “滚!”宋烨低喝。 希雅原以为,宋烨不说话,多多少少也是存了点心思的。 可没想到,及至近前,他竟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字来。 滚?! “你让我滚?”希雅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烨目色阴鸷的望着她,嗓音幽冷,“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他自认为,自己吐字清晰,说得很清楚了! “你这人为何如此铁石心肠?我不敢是想借个火而已。”希雅满脸委屈,不管不顾的坐了下来,“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宋烨目不斜视,甚至于不屑多看她一眼,“怜香惜玉之心,只配用在心上人的身上,你算哪门子?走远点,我不喜欢女人靠近我。” 希雅:“……” 这算是彻头彻尾的笑话,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最大的羞辱。 “你、你……”希雅结结巴巴的,气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吾谷佩刀出鞘,登时拦在希雅跟前。 寒光锐利,惊得希雅慌忙退后了半步,生怕这锋利的刀刃,碰到自个伤着自个。 见着希雅退后,吾谷这才松了口气,“离远点,我家公子说得这么清楚,你也该听明白了,再敢靠近,就别怪我不客气!” 希雅无奈,只好远远的坐在离火堆一段距离的地方,这个位置恰好有岩石挡着,可以暂时避风,倒也是极好的选择。 想了想,巴林分了些许柴火,在希雅跟前弄了个小火堆。 “公子不喜欢外人靠近,你何苦要打扰公子?”巴林叹口气,“就在这坐着吧,火堆已经分给你,只要你时刻看着点,别让火势熄灭,今夜就能熬过去。” 虽说大漠日夜温差大,但如今也不算太冷,所以有个火堆便没什么问题了。 希雅瞧着他,半晌没说话。 “你、你这般瞧着我作甚?”巴林瞧着她这眼神,觉得有些心慌。 希雅抿唇,低声问了句,“我不好看吗?” 巴林:“??” “我长得不够漂亮?”希雅又问,“可是在我们那里,所有人都说我是最好看的。” 巴林笑了一下,“漂亮,姑娘生得很漂亮,只是,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他,为什么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这才是希雅的疑问所在,“我自认为所有男人见了我,好歹都会惊艳一下,可他没有!” 巴林点头,“公子是个例外,你不该把他计算在那些寻常男人的范围之内。” 希雅不解,“这是为何?他也是个男人,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公子就是公子!”巴林起身,“好了,有些事儿你不该问,就别问,萍水相逢,能做到这些,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你莫要得寸进尺,公子不是寻常人,对美色不感兴趣。” 希雅顿了顿,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他不喜欢女人?” 听说,有些男人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用北凉的话说,这叫断袖之癖,是龙阳之症。 巴林:“??” “他喜欢男人对不对?”希雅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就这么巴巴的瞧着巴林,等着巴林回答。 巴林:“……” 这问题怎么回答? 答不上来。 说,不是? 那这希雅还不得继续纠缠? 说,是! 这不是败坏公子的名头吗? 答与不答,都是问题。 “那你们……”希雅看了看巴林,又看看了宋烨,“你们几个……” 巴林心头咯噔一声,“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公子就是公子!你别胡说!” 语罢,巴林赶紧离开。 阿期笑问,“说什么呢,说得那么来劲?” “哎呦这姑娘脑子不太好使。”巴林连连摇头,“别瞧着长得好看,可这脑子长刺。” 阿期:“??” 什么叫脑子长刺? “她以为公子是断袖!”巴林低低的说。 阿期愕然:“……” “可咱也不敢解释,怕给公子招桃花!”巴林又道。 阿期点头,“罢了,反正不同路,回头给丢就是。” “嗯!”巴林颔首。 是这个意思! “不管她,就坐着罢了!”阿期叹口气,“关键是看好公子,别让公子出事就成!” 这倒是实情! 两人睁大眼睛,没敢松懈。 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 大眼瞪小眼,生怕出事。 好在,一夜太平。 翌日晨起,宋烨吩咐众人启程。 哪知…… 第七百六十九章 她想吃酸的 “别是死了吧?”吾谷皱眉。 宋烨瞧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叫希雅的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他们这边收拾行囊这么大的动静,她也该醒了才是。 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动过分毫。 “公子,我去看看吧!”巴林道,“别是出事了,万一她真是娄底小国的人,死全乎也就罢了,万一没死透,到时候秋后算账……” 宋烨坐在骆驼上,只觉得脑仁疼,“去吧!” “好!”巴林快步朝着希雅走去。 及至跟前,巴林蹲下来,推搡了希雅一下,“喂?” 没动静?! “哎哎哎,该起来了,该走了!”巴林又推搡了一下,“回头太阳上来了,还不得晒死你?你快些起来,免得骆驼跑了,你到时候……” 巴林心下一惊,赶紧转回宋烨跟前,“公子,她身上滚烫,好像是病了!” “病了?”宋烨皱眉。 吾谷翻身下了骆驼,“奴才去看看!” 宋烨不作甚,由着吾谷去查看。 还真别说,这女人的确是病了。 额头有些发烫,双目紧闭而不睁。 “大概是染了风寒。”吾谷皱眉。 环顾四周,除了漫天黄沙,就剩下他们这一批人,若是都走了,她不被晒死也得冻死,要么就是被野狼分食,成为这些牲畜的果腹之物。 说来,也是一条命! 吾谷叹口气,转回宋烨跟前,“爷,她发烧了。” 宋烨侧过脸,瞧着被巴林扶起,靠坐在石头边上的女人,眸色微微沉冷,“带上吧!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再把她放下。” “是!”巴林颔首。 阿期赶紧打了个把手,帮着巴林一道,抱着希雅上了骆驼。 “启程!”宋烨头也不回。 吾谷紧随其后,小心伺候着。 驼队又开始上路,驼铃声声,烈日炎炎。 宋烨瞧着满目黄沙,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远处,不知道他的长安现在如何?还有长安肚子里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谁也不知道接下里的事情,会朝着哪方面发展。 宋烨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不是北凉,这是南渊。 于他而言,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就等于是脱离了正规,他为自己的茫然和无法掌控而焦躁,心里惴惴不安。 南渊与北凉是死敌,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若是自己万劫不复也就罢了,怕就怕最后还会连累洛长安,那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风沙刮在脸上,又热又疼,空气干燥得让人起皮,连呼出去的气,都甚是灼人。 “爷,您是不是想公子了?”吾谷问。 宋烨方才出神的样子,吾谷可都瞧见了呢,皇上定是想他家公子了,所以才会这般出神。 被吾谷这么一问,宋烨才堪堪回过神来,“想!日夜都想,就是见不着。” 见不着,如同钝刀子杀人一般,磨得心肝都疼了。 “公子一定会没事的!”吾谷低低的开口。 心里,也是这样期许的。 “宋墨不会对她做什么,但绝对没有她想要的自由。”宋烨很清楚,此刻长安怀着孩子,宋墨要想留下她,必须得有个把柄,那么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羁绊。 不管洛长安现在想做什么,都得先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因此宋墨就会拿捏着孩子,用来要挟洛长安,被要挟的滋味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会拿公子的孩子,相要挟吧?”吾谷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但是涉及到至亲至爱,公子只能束手就缚。 重情义有重情义的好处,自然也有坏处,软肋被拿捏住,真真是生不如死,不得不受制于人。 事实上,确也如此。 这是洛长安今儿第三次吐得精光,好似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满嘴都是苦涩滋味,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连眼神都略显迟滞,可见这孕中妇人,不知要遭多少罪。 “孤舟?”宋墨挥挥手,让边上伺候的人退下,兀自上前,将洛长安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 洛长安气息奄奄,伏在宋墨的怀里,已然没了挣扎的余地,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吧得不成样子。 “大夫和嬷嬷都说了,一定要吃,哪怕一直吐,也得吃点下去,否则怕是撑不住的,等过了头三个月,胎像稳定,就没什么大碍了!”宋墨早就问过了。 大夫都是这么说的。 连那些生过孩子的妇人,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洛长安没吭声,现在她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更别说其他,脑子里都是浑浑噩噩的,压根无法正常思考。 这个时候的女子,是最虚弱的,最需要有人呵护的。 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让人瞧着好生心疼。 宋墨从来没见过这样柔弱的洛长安,整个人都快瘦成了纸片人,躺在自己的怀中奄奄一息的,仿佛随时都会蒸发。 “来,喝口水!”宋墨端起床边是杯盏。 洛长安勉力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但是嘴里依旧苦涩难耐,“嘴里发苦。” “想吃点什么吗?”宋墨忙问,“我让小厨房给你做,甜的?酸的?” 洛长安想了想,“想吃点酸的,我想吃酸果子。” “好!”宋墨其实也明白,这大漠里哪儿有什么酸果子,但是洛长安想要,他便是无论如何都得去找。 反正洛长安也没说什么果子,但凡是酸的,就成。 孕中的妇人口味异于常人,想吃的定然是要吃到才行。 出了门,宋墨转头吩咐底下的奴才,“去找酸的果子,越酸越好,不管什么果子都成,快些送过来,最好都拿来!” “是!”底下人行礼,匆匆忙忙的离开。 谁都知道,夫人有了身孕。 这会好吃酸的,想必也是孕中的反应之一。 约莫过来大半个时辰,这酸果子便真的摆在了洛长安的面前,各式各样的,青瓜愣皮的,瞧着就牙根泛酸。 “孤舟,你且瞧瞧,喜欢哪一种?”宋墨讨好的端着碟子上前,“这些是附近仅能找到的,所有酸的果子,你看看自己喜欢那个?” 洛长安定定的瞧着,眉心微微拧起。 “不喜欢?”宋墨急了。 这可怎么好? 长安想吃酸果子呢…… 第七百七十章 抱着你睡 “你一下子找了这么多?”洛长安好半晌才开口,“我也吃不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尝个滋味而已。” 如此,宋墨才算放下心来。 不是不喜欢,而是嫌太多? “不妨事,只要孤舟觉得喜欢就好!”宋墨笑着坐在床边位置,将托盘往她跟前挪了挪,“你看看,喜欢哪个?” 有青果子,有酸葡萄,也有酸枣…… 还有一些果子,洛长安也叫不上名字,只瞧着青青红红的,种类繁多。 “我都尝尝。”洛长安捻起酸葡萄塞进嘴里,酸涩滋味,让她登时皱起了眉头,小脸都跟着拧巴。 宋墨骇然,“太酸了?” “没、没事!”洛长安眉心紧皱,“还好!” 宋墨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好吃就吐出来,不要勉强自己,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好不好吃,总归别亏待你自个就是。” “嗯!”洛长安颔首。 她素来喜欢吃喝玩乐,这一点,宋墨心里很清楚,逢着好吃的从不会错过,但是现在,瞧着她吃了就吐,他的确很是担虑。 “你慢点吃!”宋墨捻着帕子,轻轻拭去她唇角的水渍,“不要吃太多,牙齿会受不了,尝尝滋味便罢!” 洛长安小口小口的嚼着酸果子,“这味道甚好,能压住想吐的感觉。” “真的?”宋墨有些欣慰,“待会启程的时候,我让人多置办一些,收在路上吃,你若是难受了就嚼一小口,但也不能吃多了,身子会受不了。” 洛长安点点头,掌心轻轻的贴在小腹处,“是他要吃。” “那些妇人都说,酸儿辣女,我瞧着你定是怀的儿子!”宋墨的掌心贴在她的手背处,与她一道覆在小腹处,“孤舟肯定能给我生个儿子。” 洛长安翻个白眼,“怎么,生个女儿就不高兴,就不想要了?你不要我要,到时候你莫要理我们娘两便是!” “不不不,只要孤舟生的,不管什么我都喜欢!”宋墨笑盈盈的望着她,“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都好!” 洛长安哼哼两声,左右手各捏了一个青果,翻个身钻进了被窝里,作势不愿再理他。 瞧着她这副小孩子脾气,宋墨无奈的笑笑,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你今儿好好休息,明儿咱们就得重新启程了。” “还得走?”洛长安转身望他。 宋墨点点头,“放心吧,很快就到!” “我们现在住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洛长安实在是不想再坐车了,身子不舒服,吃不下睡不好的,整个脑子都是晕晕乎乎的。 她想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安安静静的养胎,而不是受这些颠连困苦,风吹日晒。 “乖,你现在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安排。”宋墨在她额角轻轻落吻,“我肯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让你与孩子吃苦头,放心吧!” 洛长安不高兴,小脸垮着。 宋墨瞧得出来,她有些不耐烦了。 想来也是,这一路上风吹日晒,她在丞相府吃香的喝辣的,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如今一路上颠簸,又怀着孩子,脾气自然就上来了。 “放心吧!”宋墨拍拍她的脊背,“你乖乖休息,好好护着身子,我去安排!” 洛长安没有再搭理他,闭着眼睛就不说话。 “唉!”宋墨无奈的轻叹一声,只能压着脚步声出门。 外头,之前出现在客栈里的男人,已然久候多时。 “殿下!”男人行礼。 宋墨瞧一眼房门口,示意门口的人看着些,兀自跟着男子行至僻静处。 “一路上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您与夫人肯定能舒舒服服的赶到石城。”男子行礼,“只是,您什么时候才能启程呢?” 宋墨负手而立,“大夫说她好转了不少,明日就可以启程。” “明日?”男子点点头,“殿下可真是珍惜夫人。” 宋墨目色沉沉,“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自然是要自己珍惜的,本王不能拿孩子的命开玩笑,你们亦不能!” 听得这话似警告,男子似笑非笑的颔首,“咱们都明白,临王殿下放心就是。不该动的心思,咱们不会再动!” “最好如此!”宋墨可没忘记上次的事情,“下不为例。” 男子拱手作揖,“告辞!” 目送男子离去的身影,宋墨微眯起眸子。 敢对洛长安和孩子下手,真是该死! 若不是眼下自己寄人篱下,他一定饶不了这些狗东西。 明日…… 明日就能离开这儿,此去石城不知是福是祸,但只要远离宋烨,这口气也就算出了。 虽然是北凉人,还是北凉皇室,可你不仁我不义,北凉亏待他,他自然饶不了宋烨,等夺回北凉天下,他要把宋烨踩在脚底下,让宋烨睁眼看看。 宋烨的天下,是他宋墨的。 宋烨的女人,也是他宋墨的。 包括洛长安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宋墨的。 他宋墨才是真正的赢家,唯有宋烨是真正的输家。 输赢对宋墨而言,是重中之重。 这些日子,洛长安身子不舒服,宋墨一直没能爬上她的床榻。 但是大夫说,她的身子在逐渐好转,所以…… “你干什么?”洛长安冷不丁坐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他。 宋墨已经褪了鞋袜,伸手解开腰带。 “孤舟,我们是夫妻!”宋墨将外衣挂在了木架上,“在你失去记忆之前,我们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会帮着你慢慢回忆起来。” 宋墨这话一出口,洛长安便赶紧用被褥裹紧了自身。 “孤舟。”宋墨哄着她,“我们一直都是这么睡的,只不过你想不起来了而已。放心吧,我只是想抱着你,你以前也都是要我抱着你睡的!” 宋墨想起了宋烨,犹记得他哄她的口吻,似乎也是这样。 “是吗?”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 是这样吗? 可为什么看着眼前的宋墨,洛长安觉得那么不真实?总觉得隔了一层薄纱,隔了一层雾似的,那样的模糊,隐约好似有另一张脸。 浮现出的另一张脸,到底是谁呢? “是的!”宋墨伸手将她圈进了怀中,仔细的掖好被角。 洛长安才刚刚有孕,胎像不稳,大夫说了不能同房,所以宋墨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但是这样抱着也是极好的,至少他这心里会踏实。 拥在怀里的人,是他的女人! “睡吧!”宋墨伏在她耳畔低语。 洛长安敛了思绪,闭眼休息。 可是脑子里总是有另一个声音,低低的喊着什么…… 第七百七十一章 老婆孩子暖炕头 洛长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怀着孩子本身就累得慌,眼睛一闭也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都亮了。 “醒了?”宋墨坐在床边。 之前瞧着她睡得熟,所以他没敢叫她。 “我也不叫我起床?”洛长安徐徐坐起身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会不会耽误赶路?” 宋墨报之一笑,“不打紧,瞧你睡得这么熟,难得又如此安稳的时候,我岂能让你睡不舒坦。若是真的来不及,那我就抱着你上马车。” “我自个起来!”洛长安揉着惺忪的眸子,“你先出去,等我洗漱完毕再出来。” 宋墨也不闹她,在她额角轻轻落吻,然后摸了摸她白净的容脸,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往外走,“那你快些,我在外面等你!” “好!”洛长安打了个哈欠,慢慢的掀开被褥下床。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走,但当着宋墨的面又不好说出来,只能强颜欢笑。 幽然叹口气,洛长安转头瞧着桌案上的那些酸果子,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仿佛记忆里,也有人给过她这么一个东西。 谁? 是谁呢? 想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待洗漱完毕,洛长安缓步走出房门,提着裙摆走得很慢,生怕万一摔着碰着,伤着自个肚子里的孩子。 瞧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宋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当下将她打横抱起。 洛长安心惊,慌忙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你慢点,我害怕!” “抱紧我!”宋墨笑着将她抱上了车辇。 车辇徐徐前行,洛长安阖眼安睡。 瞧着她如此嗜睡的模样,宋墨无奈的笑笑,让她倚在自己的身上,为她掖好薄毯,如此能睡得舒服一些。 毕竟,长路漫漫,此去石城路途遥远,若她能就这样一直睡着,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睡吧,到了我再叫你!”宋墨抚着她精致的眉眼。 不得不说,天生丽质的人的确存在,即便是入了大漠,还是那样的容颜娇俏,没有丝毫改变,指尖抚过依旧娇嫩无双。 这大概就是美人美在骨,非皮相所能左右。 宋烨大概还没见过,她一身红妆的样子吧? 为此,宋墨有些洋洋得意。 所有宋烨不曾见过的美好,他宋墨都见到了,甚至于昨夜还拥着她入眠,不,是拥着他们母子入眠,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宋墨甚至可以想象,来日洛长安诞下孩儿,她拥着孩子,他拥着他们母子二人,是怎样的你侬我侬?那样的日子,何其美好,令人向往之。 彼时的彼时,宋烨只有欣羡的份儿。 车辇继续往前走,等过了这片戈壁,前行的路就变成了沙漠,到时候会累一些,所以现在有必要让洛长安休息妥当,保持体力。 洛长安闭着眼,睡得昏天黑地的。 所有的习惯都在改变,唯一没改变的就是她的随身小包。 不过,里面的东西早就被宋墨掏空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还有她昨儿收着的两个酸果子。 藏东西吃的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变。 以前藏的,是核桃。 “睡吧!”宋墨在她眉心轻轻落吻,“孤舟、孤舟……” 洛长安属于宋烨,孤舟却只属于他宋墨。 真好! 风吹着驼铃声,传出去甚远。 宋烨骑着骆驼,瞧着满目黄沙,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无趣的事情,一眼望不到边,满心满肺都是洛长安。 想得厉害,却见不到、摸不着。 宋烨觉得,自己都快得相思病了。 满脑子,都是洛长安的一颦一笑,再也装不了别的,整个人都快被折磨得,接近疯癫状态,有时候想想,还不如真的疯了作罢! 此去颍泉城需要一定时间,好在半道上也能逢着一些村落。 中途,可以停下来休息。 “人醒了吗?”宋烨问。 吾谷瞧了一眼,“还没呢!之前巴林说,她身上忽冷忽热的,病得不轻。” 前面有个小镇,虽然不大,但是可以歇歇脚。 “就去前面,给她找个大夫,如果可以就把她放下来。”宋烨吩咐。 吾谷点头,转而去寻了巴林和阿期。 “病的不轻。”巴林解释,“一直昏昏沉沉的,暂时还没苏醒,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吾谷指了指前面的小镇,“爷说了,待会就把人放在前面的镇子上,你们去寻个大夫给她看看,到时候咱就不带着她了!” “把她丢下?”巴林一怔。 吾谷叹口气,“就她这副样子,路上带着她反而是害了她,还不如让她停下来休息,给人家一点银钱照顾,如此也能见捡回一条命。” 这倒也是实情! “好!”巴林点点头。 进了镇子之后,向导去寻了一户可靠的农家,将希雅放下。 巴林则去寻了巫医,给了巫医一些银子,让他帮着看看。 风寒之症说来就来,若不好生诊治,真真会要人命。 “眼下只能把她留在这里!”吾谷叹口气。 阿期去采买了一些日用之物,然后与众人好好吃了一顿,重新检查了随行之物,确定水和干粮都没有异常,这才放了心。 此行路途遥远,水和干粮是最经不得出事的。 “我去放一放骆驼,公子可以休息一下,待会再启程!”阿期行礼。 宋烨点点头,“好!” 屋主人早早的腾出了一间屋子,用作休憩。 吾谷在门口守着,宋烨则在内里休息。 风吹黄沙起,拍打着窗户吱哇作响。 宋烨不过小憩了一会,便被风声惊醒。 “爷?”吾谷听得动静,赶紧进门,“您醒了?” 宋烨没吭声,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拢了拢衣襟。 风这么大? “向导说,起风了,咱们今夜怕是要住在这里,如果这阵子风不过去,咱就没办法启程。”吾谷有些担心,更有些着急,“爷,您看……” 宋烨眯起危险的眸子,“不能走了?” “如果现在出发,今天夜里若是遇见风沙,可能就要埋在大漠里了。”吾谷解释,“所以最安全的法子,就是留在镇子上,等今夜风沙过去,明日天亮再走!” 宋烨紧了紧袖中的手,如果现在走,恐怕随行的一帮人都会埋在大漠里,可若是耽误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洛长安。 真真是,两难…… 第七百七十二章 你为何如此厌恶我? 宋烨是想走,可又担不起这风险,若是自己死在大漠中,还有谁能救洛长安? 如向导所言,越到傍晚,这风沙越大。 到了晚上吃过饭之后,外头基本是出不去了,房门紧闭,窗户落锁。 外面狂风大作,呼啸声不绝于耳。 “爷,向导说不用担心,虽然风大,但不会太持久,这大漠里天气变化,原就是如此诡异莫测,您不必放在心上。”吾谷递了一杯水过去。 宋烨站在窗前,瞧着紧闭的窗户,听着外头的呼啸声,只觉得心烦意乱。 “爷?”吾谷低唤。 宋烨回过神来,伸手接过杯盏。 “爷不要担心,公子素来福运极好,想必不会有事。”吾谷这话,自己也不信,只能拿来宽慰宽慰宋烨。 宋烨苦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吾谷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言说。 “你自己都不信,何况是宽慰我!”宋烨摇摇头,“宋墨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兄弟一场,这么多年的相处,其实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即便他遮掩得再好,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 吾谷敛眸,不语。 “宋墨对于洛长安的觊觎,不仅仅只是因为喜欢长安,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我身上。”宋烨喝了口水,转身回到桌案前坐着,“他想赢我。” 吾谷缓步近前,“奴才知道,他一直把您当成对手,时时刻刻都想打败您!” 不管是皇位,还是女人。 宋墨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宋烨。 从始至终,坚定不移。 外头传来了动静,门一开便裹挟进一阵风沙。 紧接着,房门又快速合上。 阿期进了门,将热水放下,“公子,给您送了点热水,您早点洗漱早点休息,向导说这风最早要下半夜的时候才会停,再晚些便是天亮之前,肯定不会耽误行程,您放心便是。” “如此,甚好!”宋烨松了口气。 阿期瞧了瞧二人的面色,“那……我就不耽误公子休息了,这就回去!咱们在您隔壁,您有事差吾谷喊一声。” 虽然外面风沙大,但若是公子有事,他们必须得尽快赶到。 “好!”宋烨点头。 阿期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就往外走。 倒是吾谷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就问了句,“对了阿期,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女人? 自然指的是希雅。 阿期呼吸微促,忙应声道,“没、没怎么样,人已经醒了,这会也吃了点东西,精神头瞧着不错,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明日就不必带上她了。”吾谷说。 阿期知道这是宋烨的意思,便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往外走。 门开,门合。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待会你去看看。”宋烨转头望着吾谷。 吾谷有些不明白,“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 “巴林和阿期到底与你不同,你一门心思挂在长安身上,与我一般只想快些救出长安,但是这二人瞧着那姑娘容色交好,免不得会生出旁的心思。”宋烨这意思,何其明显。 吾谷点点头,当下了悟,“奴才明白!” “救长安之事,刻不容缓,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岔子!”宋烨低声叮嘱。 吾谷了然。 关在房内着实没什么事,宋烨洗洗便睡了。 见着宋烨休息了,吾谷便起身出门,去看看希雅的情况,免得巴林和阿期到时候真的心软,惹出祸来。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吾谷得替自家公子,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免得到时候公子被欺负。 出了门,风沙太大,刮得吾谷睁不开眼睛,只能拐个弯先进了巴林和阿期的房间。 屋子里只有阿期一人,剥着坚果吃着。 乍见着吾谷进门,阿期显然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怎么就你一人?”吾谷不解,“巴林呢?” 阿期张了张嘴。 巴林…… “他不在房内?”吾谷皱眉。 这么大的风,自然也不可能出去瞎逛,肯定是因为…… “巴林去了那个女子的房间?”吾谷幽然叹口气。 阿期抿唇,“这……” “你怎么能让他靠那女子太近?”吾谷眉心紧蹙,“你该知道,咱们此行是来救人的,万一走漏了消息,到时候会给公子带来灭顶之灾。” 阿期顿了顿,“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巴林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去把人叫回来。” “我与你一道去。”吾谷眉心紧皱。 阿期连连点头,二人冒着风沙快速出门,转个弯就进了希雅的房间。 屋子里有光,巴林正坐在床边,也不知道跟希雅说什么,逗得希雅眉开眼笑的。 乍见着有人进来,二人双双一怔,当即看向进门来的吾谷和阿期。 见着吾谷的时候,希雅的目光下意识的越过他,看向吾谷的身后,仿佛是在找寻着什么,只是可惜了,房门被阿期快速合上。 可见,进来的只有阿期和吾谷。 宋烨没来,也不会来。 “你们怎么来了?”巴林赶紧起身,手里还端着小半碗红枣汤。 吾谷面无表情,阿期只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不由的低低开口,“看你还没回来,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这不,就来找你了!”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歇着了!”吾谷说。 巴林赶紧将手中的碗放下,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是啊,这一聊就忘了时辰,明日还得赶路,的确是要赶紧回去才好!” “希雅姑娘!”阿期道,“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今儿风大,您别出门!” 希雅抿唇,瞧着屋子里面色各异的三人,视线终是落在了吾谷身上。 吾谷覆着皮面,瞧着其貌不扬,但是眼神却很凌厉,不似寻常人这般温和。甚至于,在他看向希雅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毫不加遮掩。 对此,希雅亦不喜欢。 “我能跟你谈谈吗?”在吾谷转身离开的时候,希雅开了口。 吾谷转头看她。 “对。就是你!”希雅目光灼灼。 见状,巴林和阿期面面相觑,回过神来便快速离开了房间。 房门合上,吾谷沉着脸站在门口位置,就这么凉凉的望着希雅,一言不发。 “你站得那么远干什么?我会吃了你吗?”希雅皱眉,“还是说,我生得太丑,你见不得我这张脸?” 想了想,吾谷往前走了两步,但也仅限于桌案旁边,压根就没有靠近她的意思。 抗拒与排斥之意,显而易见。 “你为何如此厌恶我?”希雅问。 第七百七十三章 保不齐是逃婚的 “厌恶?”听得这话,吾谷皱了皱眉头,“姑娘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于我而言,你是个陌生人,谈不上厌恶不厌恶。” 希雅不信,“你若非厌恶我,为何处处抵触我,甚至于不愿任何人接近我,哪怕我靠近你家主子,你都表现得极为排斥?” “如果一个陌生男子,拼命的靠近你,你会怎么想?”吾谷反唇相讥,“姑娘会觉得,对方是出于善良?还是出于好意,才会如此靠近你?凭什么靠近你?为什么只靠近你?” 希雅哑然失语,被吾谷一番言语给堵了嘴。 “连姑娘自己都答不上来,答案显而易见。”吾谷深吸一口气,“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有什么图谋,既素昧平生,何来相知相惜?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想爹妈对你一样,关怀备至。” 希雅抿唇,眼角微红的望着眼前的吾谷,“你这话说得太伤人,普天之下都是因为萍水相逢,才结交成友的吗?”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心思!”吾谷道,“至少我与我家公子,从未有过要与姑娘结交成友的想法,也请姑娘体谅,莫要再肆意靠近,胡乱示好。” 希雅眉心紧皱,听着声音好似都带了几分哭腔,“你、你这人太不知好歹了!”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吾谷不卑不亢,“生人勿近,不是很正常吗?” 她,就是那个生人。 “好歹也是走了一路,怎么算是生人呢?”希雅嘟哝着,“到底是男儿,就这么点肚量?” 吾谷轻哼,“肚量不肚量的,跟姑娘似乎没关系?你是我的谁?又是公子的谁?咱们自家人的事儿,还轮不到您来插嘴,您说是吧?” 原本,吾谷抬步就走。 希雅被堵得一句都说不出来,偏偏吾谷说的又都句句在理,无可辩驳。 外头,风沙依旧。 吾谷回到了宋烨的房间,却瞧着宋烨竟又坐了起来。 “爷,您睡不着?”吾谷低声问,“是要喝水吗?” 这大漠里的天气干燥,惹得人很不适应。 “想长安,想得睡不着!”宋烨叹口气,干脆坐在了床边。 吾谷端了杯水过去,“睡不着也得睡,您得先保证自个的身子,才能找到公子,救回公子,若是连您自个都倒下了,拿什么去救人呢?” “唉!”宋烨喝了口水,重新躺了回去。 睡不着,眯着眼睛打盹养神,也是极好的。 外头风沙大,眼下是出不去了。 如向导所言,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风沙似乎小了不少,再到天亮之前,风越来越小,外头的动静自然也越来越轻。 晨起,日出。 这风沙便都停了,只是院子内外,门窗上都是沙子,进出一抖落,哪儿哪儿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吃过早饭,宋烨便着急忙慌的启程。 只是没想到,希雅也跟着来了。 “昨儿说了这么多,敢情都是白搭?”吾谷有些愤懑,“这人怎么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到底是个姑娘家,如此没羞没臊的,真是烦人。” 宋烨翻身上了骆驼,“走!” “是!”吾谷颔首,当即跟上。 见着宋烨都没说什么,底下人自然也不敢插嘴。 向导牵着骆驼出了镇子,巴林和阿期紧随其后,只是二人时不时的回头去看,瞧着希雅不远不近的骑着骆驼跟着,面色皆有些怪怪的。 “公子?”吾谷低语,“她……” 宋烨懒得回头,“就当她不存在便罢了,你越是理睬,她越是来劲。让她觉得没劲了,也就不会再跟着了!我们的目标是长安,其他人一概不管!” “是!”吾谷点点头。 驼队越过沙丘,越过戈壁,烈日炎炎,前程不休。 沙枣林附近,驼队停下来休息。 巴林和阿期对视一眼,瞧着宋烨坐在边上,也没敢往希雅那边凑。 倒是希雅,见着他们停下,赶紧翻下骆驼,牵着缰绳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过来?”吾谷拦在跟前。 不知道为什么,见着这女人,吾谷便一肚子火气。 “这天大地大的,又不是你家的。”希雅轻呵,“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哪怕我坐在你家公子身边,那也是我的自由!” 吾谷咬着后槽牙,“我家公子不喜欢陌生人靠近!” “他不喜欢,是他的事情,我想坐在哪儿是我的事。”希雅趾高气扬,“你管得着吗?” 吾谷:“……” 厚颜无耻! “闪开!”希雅牵着骆驼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瞧着坐在那里的宋烨,“我要坐在这里。” 宋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别开头瞧着不远处的沙丘。 漫天黄沙,风吹热浪翻涌。 见着他不理不睬的样子,希雅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你这人好没礼貌。” “礼貌是对人,你算什么东西?”宋烨终于开了口。 这话一处来,巴林和阿期便知道,自家公子生气了。 “希雅姑娘,我家公子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您要不坐我这儿?”巴林忙拦住希雅,“这一路上,估摸着还得相互照应呢!” 希雅听得明白,前面是解释,后面带着几分威胁。 若是他们真的下狠心,把她丢在这大漠里,到时候她还不定是什么下场呢? 思及此处,希雅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巴林坐在了一旁,却时不时的扭头望着宋烨,只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太冷。 数九寒天,大漠炎热,竟也抵不过他眼底的寒意。 “你家公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希雅小声的打听,“为什么总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瞧着他板着脸的样子,好似很吓人。” 阿期笑道,“吓人就少在我们家公子面前晃悠,免得吓死胆小的。” “少打听!”巴林道,“公子就是公子,他的事儿谁也管不着。” 说了等于没说。 希雅取出水袋,默不作声的喝着水,心头想着: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们要去哪?”好半晌,希雅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该不会是去石城吧?” 巴林笑了笑,阿期沉默不语。 希雅咬着唇,“我、我去金沙城,与你们同路。” “那你为什么要跑呢?”巴林问。 希雅握紧了手中的水袋,神情略显微恙,“我不是跑,我只是、只是不喜欢他们管着我而已!” 阿期笑道,“还不是一样?离家出走,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吾谷轻嗤,“保不齐是逃婚的。” 希雅面色骇然,当即咬紧下唇,愤愤的瞪着吾谷。 第七百七十四章 见他就呕 听得吾谷如此言语,巴林和阿期都笑了。 这一笑,让希雅面色憋红,哼哼唧唧的别开头,不愿再理睬他们,隐约好似真的生气了。 吾谷巴不得她生气,最好谁也别搭理。 这样纠缠不清的人,最好离她越远越好。 “公子,那边雨云在移动,也不知道会吹向何处,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早些走吧!”向导望着天,皱了皱眉,“大漠里下雨,会很麻烦!” 宋烨起身,“走吧!” “走!”巴林和阿期起身就走。 天,很快就暗沉了下来,很显然这片雨云兴许是朝着他们来的,但是大漠里的天气委实说不准,眼见着是要下雨,未必会真的下雨。 起风倒是真的,大风呼啦啦的刮着,夹杂着黄沙,迷了眼睛的同时,刮得人面颊疼。 “都小心点!”宋烨低声吩咐,“抓紧了!” 众人颔首,不敢吱声。 巴林回头看了一眼,只瞧着希雅死死的抓着骆驼的缰绳,身子纤瘦得好似要被风刮走,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眼下,先护着自家公子才是重中之重。 “都俯下。”向导开口。 声音被风声遮掩,变得格外细弱而飘渺,以至于他喊了好几声,众人这才听明白,赶紧俯了下去,抱紧了驼峰。 这边风吹过,风沙呼啦啦的卷起,翻过这座沙丘之后,骤然天晴气爽。 “这大漠的天气就是美人面,忽阴忽晴。”向导笑道。 阳光下,众人坐直了身子,抖了抖身上的黄沙,虚惊一场。 “不打紧,习惯就好!”向导又道。 吾谷道,“着实吓人。” 向导点点头,牵着领头的骆驼往前走,“我们都习惯了,这风云变幻,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再往前面走,还有一个小城,咱们今夜就在那里住着,休息好了再继续赶路,这大漠里最是耗体力,必须得精气神十足才行。” “有您在,咱们不担心。”吾谷笑了笑。 向导眉开眼笑,“客气了!” 驼铃声声,是寻那不归人的声响。 那人,也不知现在何处? 一路行,一路想。 一路思,一路念。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洛长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呢? 梦里,总有人在对她说话,可她又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 “孤舟,你在干什么?”宋墨一回来,刚好看到洛长安蹲在栏杆上的模样,吓得赶紧冲上去,把人抱了下来,“这栏杆如此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你可莫要忘了,自己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洛长安一怔,等着宋墨这话说完,把她抱下了栏杆,她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瞧着她发愣,神情迟滞的模样,宋墨整颗心都高高悬起。 “孤舟,怎么了?”宋墨忙问。 难道想起了什么? 应该不会吧? “宋墨。”洛长安凝眉看他,“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你可有印象?” 宋墨心头微沉,“很重要的事情?” “嗯!”洛长安郑重其事的点头,“我觉得我好想忘了什么人?又或者忘了什么事?心里总惦记着,可又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 瞧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宋墨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想不起来就对了! 若是真的想起来了,还有他什么事?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洛长安记起宋烨的。 一点都不行! 宋烨,就该被摒弃在外,不该再出现在洛长安的生命里。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宋墨轻轻拥着她入怀,“孤舟与我青梅竹马,自小便围着我转,我这一门心思便是娶你过门,其他的都是小事。” 洛长安听着他讲故事,就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似的,压根没有印象。 “你也没接触过别人,向来与我在一处,你所忘记的只是一些小事,不打紧的。”宋墨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目色幽沉的望着外头的夜色,“孤舟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的养胎才是重中之重。” 洛长安没吭声,目光平静。 “孤舟,你只是不习惯脑子里空白一片而已,等过段时间,咱们到了石城,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可好?”宋墨低低的问询。 洛长安应声,“好!” 真的好吗?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宋墨抱着她,她却觉得自己跟宋墨仿佛隔了千万里,有着一条怎么都跨不过去的沟壑。 “宋墨。”洛长安轻轻推开他,从宋墨怀里出来,“我们为什么要去石城呢?到底石城有什么呢?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停下来?我不想赶路了。” 她总觉得,距离石城越近,离什么人什么地方就越远。 那种失落与痛楚,让她极为不愿去石城,路途遥远不说,心里的落差才是真的难受! “孤舟乖,我们很快就会到石城,在那里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是贵族。”宋墨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扶着她的双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总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被人欺负吧?” 洛长安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 “孤舟。”宋墨轻唤着她的名字,“你再忍耐一些,很快就到了!我们的孩子,必须得受到最好的待遇,过最好的日子,那是你我的宝贝,是心尖肉啊!你说呢?” 他每次都拿孩子说事,洛长安每次都只能服软。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作呕,那种发自内心的反感。 事实上,不只是心里,生理上也是这样做的。 洛长安骤然推开宋墨,别开头便扶着栏杆干呕。 “孤舟?”宋墨骇然。 洛长安摇摇头,“没事,呕……” 说是没事,可她这副样子哪儿像是真的没事。 好在她自打怀孕初期就开始孕吐,宋墨便也没有多疑,只担虑的抚着她的脊背,一遍遍的替她顺着气儿。 “好些没有?”宋墨忙问。 洛长安没回声,只是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难受得面色发白。 他越是碰她,她越是难受。 好半晌,洛长安才缓过劲儿来,徐徐站直了身子。 “好些了吗?”宋墨低声问,眸色焦虑的望着她。 洛长安面色惨白,轻轻点点头,“没事,惯了。” 从查出有孕便一直吐,到了这会还是如此,倒也是真的惯了。 “回去歇着吧?”瞧着她面色煞白,宋墨亦是悬心。 那些大夫和妇人都说,女人怀胎到生产,就跟走鬼门关似的,稍有不慎就会命悬一线,这也是宋墨,不敢轻易碰她的缘由! 若是她出事,那他做了这么多事,岂非功亏一篑? 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第七百七十五章 金沙城 洛长安没有拒绝,宋墨干脆将她抱起,小心翼翼的抱回了房间。 眼下这个时候,最是要紧的时候。 她得分外小心,才能保全肚子里的孩子周全,他亦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孩子有所损伤,刺激她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若是真的如此,那他怕是再也留不住她了。 回到房内,宋墨将她轻放在床榻上。 “别动!”宋墨转身去倒了杯水,再快速回到了床前坐着,“喝点水。” 洛长安倒也乖顺,端起杯盏浅呷一口,润了润嗓子。 “若是还觉得难受,早前收着的酸果子可以顶一顶。”宋墨温声叮嘱,“明日我早些让人停下来休息,你便不会再如此难受了,今儿行程的确有些紧,免不得颠着你了!” 洛长安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枚酸果子,默默的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酸涩滋味,倒也爽口。 一口下去,倒是将那股子恶心滋味,生生压下去不少。 “好些吗?”宋墨巴巴的望着她。 洛长安点点头,“好些了。” “那就好!”宋墨如释重负,“孤舟,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洛长安望着他,“你是要去安排明日的行程?” “是!”宋墨颔首,冲她笑了笑,“你乖乖在房中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拿几个酸果子,如此可好?” 洛长安想了想,乖顺的点头,“那你早些回来,我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休息,若是被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闻言,宋墨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但洛长安让他快些回来,他这心里头便觉得分外舒坦。 “好!”宋墨在她额角轻轻落吻,“我尽量在你睡着之前回来。” 洛长安吃着酸果子,没有再应他。 见状,宋墨抬步离开。 房门合上的瞬间,洛长安面上的笑意便渐渐散去,她定定的望着房门口方向,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酸果子,兀自沉着脸。 待宋墨回来,洛长安早已歇下。 原本,宋墨也想与之前那般,褪了衣衫爬上去,可想着她之前说的话,又觉得这一路上路途遥远,若是她没休息好,到时候动了胎气,反而得不偿失。 横竖都已经是他的夫人,便也不急于一时。 此行,还是去石城要紧。 宋墨将酸果子搁在桌案上,压着脚步声小心翼翼的离开房间。 他一走,洛长安就睁开了眼睛,目色平静的望着桌案上的酸果子。 其实,她压根就没睡。 这床不舒服,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的,又加上白日里睡得多了,所以现在她压根就没有半点睡意,只是不想让宋墨与她同床共枕而已。 之前说那些话,原也就是这个意思。 好在,宋墨顾虑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敢肆意妄为。 幽然叹口气,洛长安翻个身,背对着外头。 黑压压的床壁,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压抑。 喜欢一个人,会觉得压抑吗? 洛长安很是怀疑! 宋墨一直在强调,他们的感情有多好,有多深,青梅竹马的情分,两小无猜到举案齐眉,可这也只是他的一人之言。 他说她是孤女,可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亲人,因为心里有记挂,尽管不知道记挂着谁。 他说她是他夫人,可她对他总是亲近不起来,若是靠得太近,还会恶心犯呕。 他说他们去石城,是为了给孩子最好的未来,可她却不希望他碰孩子一下。 “宋墨?”她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 名字在舌尖流转,没有那般眷恋与缱绻的感觉,她本能的觉得,这并不是喜欢,不是爱,不该是青梅竹马的夫妻之间,该有的依赖和欢喜。 她,一点都不欢喜。 “我到底,忘了什么?”洛长安垂着眉眼。 没人能告诉她,她也找不到答案…… 闭上眼,有人影在脑海里晃荡。 睁开眼,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翌日晨起。 继续前行。 洛长安依旧嗜睡,宋墨也没说什么,由着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睡得天昏地暗,睡着了也就不会再恶心呕吐,就能安稳一些。 宋墨最怕她路上不安生,眼下瞧着倒也还算状态安稳。 这一路上,风沙漫天。 好在,因为是狼主安排来人接送,所以路上不会吃太大的苦头,不似早前在北凉那边,东躲西藏的,眼下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透透气。 这是南渊的土地,不再是北凉的地盘。 宋烨就算是知道洛长安在他的手里,又能如何呢?到头来,他宋墨才是最后的赢家! 磕磕绊绊的,足足大半个月,宋墨才带着洛长安赶到了金沙城。 要去石城,必须经过金沙城。 石城是都城,但相比金沙城,却是小了不少,所以一般情况下,要去石城都得先在金沙城补给,做好各项准备再去。 金沙城是绿洲之城,有山有水,满目苍翠。 洛长安下车的时候,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面色苍白的扭头,望着身边的宋墨,“这是石城?” “不,这是金沙城。”宋墨握住她的手,“我们在这里休息好了,再去石城,先在这儿候着,到时候狼主会传召。等到狼主传召,再去石城不迟!” 石城防守严密,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金沙城?”洛长安脑子昏昏沉沉的,冷不丁抽回被宋墨握住的手,别开头蹲在马车边上,又是一阵恶心干呕。 宋墨瞧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眉心都快拧成了“川”字。 “这都多久了,为什么还会如此?”宋墨慌忙捻了帕子上前。 洛长安伸手接过,虚弱的拭去唇角涎沫,身形愈发纤瘦,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吹走,没了此前的英姿飒爽,倒是多了几分柔弱与楚楚。 “没事。”洛长安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干呕呕得她嗓子都疼了,偶尔还能见着血丝,真是难受得紧,“大夫不是说了吗?等月份再大些,不就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宋墨觉得,洛长安这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这南渊不似北凉,论医术精湛还得是北凉的大夫,若是洛长安和孩子真的出什么事,只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你确定没事?”宋墨干脆将她抱起,缓步朝着前面的院子走去。 这是狼主特意安排的,专门用以安置宋墨等人的屋舍,外头早有军士严防死守,旁人无法随意进出。 第七百七十六章 她长得好看 进了院子之后,宋墨将洛长安放在院中的栏杆处,让她能坐着休息。 “屋子里虽然打扫过了,但有熏香的味道,你且在外面坐一坐,待屋子里的味儿散了在进去。”宋墨倒是贴心得很,“在这里换换气儿也好。” 洛长安点点头,瞧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众人,没有吭声。 “你先坐着!”宋墨道,“我去看看。” 洛长安抿唇,“去吧!” 待宋墨走开,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才凝眸环顾四周。 这是典型的南渊屋舍设计,白泥砖瓦,院子里还养了花花草草,一丛仙人掌静默着立在墙角,眼下正开着花。 嫩黄色的花卉,满满当当的开了一树,瞧着很是喜人。 所有人都是各忙各的,洛长安想了想,便起身朝着墙角走去。 墙头不高,但足以御风挡沙。 墙下摆着一盆盆花卉,这些花卉都是她没有见过的,瞧着姹紫嫣红的,倒也挺好看。 洛长安身上穿的便是一身浅色,蹲在墙角的时候,与这满树的仙人掌花融为一处,瞧着交相辉映,回眸一笑间,更显温和从容。 宋墨站在檐下,目光焦灼的瞧着空无一人的回廊,一扭头便瞧见了眼前这一幕。 岁月静好,花开从容。 八个字,足以代表眼前的画面。 宋墨缓步近前,瞧着眼前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洛长安生得好,男儿装束的时候亦是眉清目秀,如今换上女儿装,更是小巧精致,眉眼如画。 “孤舟在干什么?”宋墨骤一开口。 惊得洛长安慌忙起身,差点被刺扎着。 “小心!”宋墨骇然,亦是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揽入怀中,“这仙人掌树长了刺,你瞧着欢喜便罢了,莫要靠得太近,万一扎着可怎么好?” 洛长安点点头,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轻轻推开了他,“我没事,这么多人瞧着呢,你别动手动脚的。” “你是我夫人,为何不能碰你?”宋墨笑了笑,只以为她脸皮子薄。 毕竟,这要是换做以前的洛长安,别说是拥抱,饶是爬到他脑门上都是常有的事,哪儿会有脸皮子薄的时候。 但是现在洛长安忘记了一切,还改头换面穿上了女儿装,这对宋墨来说,也是一种思量,毕竟男女有别,为人处世上终究是不一样的。 洛长安面颊微红,下意识的别了一下鬓发,转头瞧着墙下的花卉,“这么多人呢!” 见着她还是这句话,宋墨倒也没有再强求,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屋子里的味儿散了,我带你进去看看。” “好!”洛长安颔首。 屋子里倒是收拾得极好,干净利落,只是不似北凉那些屋舍繁华,空气里弥漫着干燥,让人口干舌燥的。 洛长安打开窗户,瞧着外头湛蓝色的天,碧蓝碧蓝的就跟大海似的,没有一丝丝白云,让人瞧着很是舒服。 心胸宽旷,视野开阔,整个人都变得舒坦了! “觉得如何?”宋墨站在她身后,轻轻圈住她的腰肢,让她贴在自己的怀中,这样的感觉可真好。 宋墨觉得自己都快已经心里扭曲了,不紧紧的抓住她,抱着她,她就好像会从此消失一般。 早些时候,洛长安待在宋烨的身边,他也不曾有过这般担惊受怕的时候,但是现在,却是日日担心,夜不成寐。 明明一转头,她就在身侧,他却如此患得患失。 洛长安被他抱在怀里,浑身都不得劲,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排斥至极,那种作呕的感觉又翻涌而起。 她倒是想压制,奈何怎么都压制不住,推开宋墨又弯腰干呕,一张脸瞬时惨白如纸。 宋墨是真的没办法了,这是女人的生理反应,是正常的妊娠反应,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的站在边上,干着急。 “怎么样?”宋墨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酸果子,赶紧递了过去。 洛长安迫不及待的咬了两口,酸涩滋味总算稍稍淡去,只是她愈发肯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但凡宋墨靠近,她就会生出那种恶心的感觉。 明明是夫妻,明明是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至亲至疏,瞧着是至亲,可又好似隔了一层…… “好些吗?”宋墨焦灼的问。 洛长安点点头,扶着一旁的桌案坐下,“没事了,好多了!” “那就好!”宋墨坐定,“你这样我也不放心,待稳定下来我挑个可信的人,在你身边伺候着,顺便选个有经验的嬷嬷。” 毕竟是怀着孩子,有个经验的嬷嬷在身边照顾着,宋墨也能放心。 “好!”洛长安没有拒绝,眼下这种情况,的确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寻常的小姑娘是不成的,万一有事连个应变的能力都没有。 有经验的嬷嬷倒是不错,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还能帮扶着。 “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比较忙,这一时半会的也顾不上你,到时候你若是有急事,就差人来通知我,我一定会回来。”宋墨瞧着她愈发消瘦的面庞,“比起别的事情,孤舟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洛长安含笑望着他,也不搭腔,只是啃着手中的酸果子。 “好了,你好好休息,等着午后凉快一些之后,我带你出去走走,既然来了,必定是要久住,你得熟悉熟悉周围,若是有什么事也好及时避开,有个准备!”宋墨这人素来谨慎,容不得半点差错。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半晌才点点头,“好!” “我先走了!”宋墨抬步离开。 目送宋墨离去的背影,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定定的坐在那里良久。 这里是金沙城,一个陌生到了极点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她能听懂这些人在说什么,却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 自己不是南渊的人,听他们说是北凉来的,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迁居到了这儿,且看这意思,似乎也没有要回北凉的感觉。 为什么来这儿? 洛长安私底下问过,可一个个都是讳莫如深的,谁也没告诉她,时间久了她也就不问了。 因为,问了也不会说。 身边的人,都是宋墨的人。 宋墨的人,都早早的防着她。 窗外,蓝天白云。 有鹰隼翱翔天际,自由自在。 洛长安走到院子里站着,瞧着那飞翔的鹰隼,脑子里忽然嗡了一下,隐约好似想起了什么?可是那一闪即过的灵光…… 第七百七十七章 终于把她甩了 宋烨一直在做个一梦,梦里洛长安离他越来越远,最后一转身便投入了宋墨的怀抱,至此消失不见。 醒来的时候,浑身冷汗淋漓。 “爷?”吾谷急急忙忙的上前,捻着帕子递过去,“您又做噩梦了?” 宋烨回看他的时候,眼神有些木讷,愣是没能回过神来。 “爷?”吾谷低唤,仔细的捻着湿帕子,为宋烨拭去额头的冷汗,“您没事吧?” 温凉的湿帕子,终于让宋烨回过神来了。 “我自己来!”宋烨接过帕子,兀自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我没事。” 吾谷当然知道,宋烨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有些事,他自己都无解,又如何能解他人呢? 公子如今在宋墨的手里,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说那些宽慰的话一点用处都没有,倒不如实实在在的看上一眼。 “爷,奴才问过了,说是还有四五日,就能赶到金沙城,咱们这马不停蹄的,着实已经安排得很紧,您别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吾谷转身去倒了杯水,“您得好好休息!” 宋烨掀开被褥坐在床边,“我没事。” “您脸上写着有事!”吾谷如实回答。 闻言,宋烨捏着杯盏的手稍稍一顿,“这……” “爷,若是您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来日见着公子,怕是公子也会心疼啊!”吾谷叹口气,“您对公子真心实意,公子对您又何尝不是如此?” 宋烨起身,缓步行至桌案旁放下了手中杯盏,“我也想释然,也想淡然从容,可这一颗心都不在身上,何来的淡然自若?你不知道,那天我们在林子里都说好了,等出去了就让她恢复女儿身,我立她为后。” 吾谷骤然抬头,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我们都说好了,以后再也不分开,我为君,她为后,我为她遣散六宫,她为我留在宫里,我们以后就是寻常夫妻,在朝为帝,回后宫我只是她一人的夫。”宋烨狠狠的闭了闭眼。 可是怎么都没想到,音犹在耳,人却已经不在身边。 “等到了金沙城,就能见着公子了。”吾谷忙道。 宋烨点点头,“收拾收拾,走吧!” “是!”吾谷颔首。 这大漠里赶路,纯粹得看天气,天气不好就得停下,半点都不敢勉强,要不然也不至于耽搁至此。 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日了,昨儿个风沙太大,向导说不建议赶路,没奈何只能留下来。 今儿晨起还有风,不过这会出了太阳,风沙小了点。 向导说,今儿可行。 巴林和阿期已经收拾妥当,见着宋烨出来,赶紧行礼。 “公子,可行?”阿期问。 宋烨昨儿个身子不太舒服,如今倒是没什么问题。 “无妨,赶路要紧!”宋烨翻身上了骆驼,“走吧!” 距离金沙城还有这么长一段路程,若不及时赶到,也不知道洛长安会出什么事? 宋烨心里着急,面上虽然无恙,却也不敢有丝毫耽搁。 “走!”吾谷紧随其后。 然则一回头,吾谷眉心紧皱。 “怎么还跟着呢?”吾谷气急,“这都跟了一路,没完没了了是吗?这女人真是烦人!” 何止是烦人,既然是要去金沙城的,为何不跟那支商队走? “爷?”吾谷皱眉。 宋烨回头看了一眼,“她的风寒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吧?”巴林回答。 宋烨颔首,“那就让她不要再跟着我们,到时候暴露了行踪,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咱们!” 这是南渊,不是北凉。 若是真的出事,那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洛长安又该如何是好呢? “是!”巴林和阿期对视一眼。 向导道,“大概午后时分能进镇子,到时候可以把她放在那里。镇子出来之后,道路四通八达,而且商队众多,毕竟进出金沙城就这么一个中转之处,繁华异常,干粮和水的补给,都在这一带!” “好!”宋烨点点头。 吾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把人丢下了,见着这女人跟着他就心烦,总觉得她来是跟公子抢男人的! 驼队继续往前走,一刻不停。 如向导所言,午后时分进了一个镇子。 这是他们经过的,最大的一个镇子,分外热闹,格外繁华。 “停下来,补给!”宋烨说。 众人下了骆驼,进了一家饭馆。 希雅紧随其后,也跟着进去。 骆驼交给了饭馆的伙计,牵到了后院的棚子里,一行人进了一旁的雅间里,因为不愿带着希雅,所以希雅只能在大堂里坐着,倒也没怎么注意。 伙计不断的往内里送饭菜,希雅坐在那里亲眼瞧着,相信里面定然还有人,自然也没怎么太在意。 吃过饭之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希雅也没见着里面的人出来。 “怎么还么出来?”希雅诧异。 的确,明明瞧着他们进去,吃个饭而已,也用不着这么久吧?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这会,希雅是真的坐不住了。 “伙计,里面的人呢?”希雅忙问。 伙计一怔,“在啊!” 闻言,希雅骤然起身,快速冲到了雅间。 雅间里的确有人,但不是宋烨他们几个,而是一张张陌生的容脸。 心头咯噔一声,希雅撒腿就跑。 后院里,唯有希雅自己的骆驼还在,干粮和水也都在,只是宋烨他们的骆驼早已消失不见,眼下隔了这么久,都一两个时辰了,瘸子也走远了。 希雅站在后院里,木愣愣的瞧着自己的骆驼。 他们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甩开她,所以压根就没给她留任何机会,这一走无声无息,可见早就是算计好的…… “混账!”希雅直跺脚。 坐上骆驼,赶紧往镇子外面跑。 可现在去追又有什么意义呢? 镇子外头,道路四通八达,有去金沙城的,又去别地的,甚至于有去颍泉城的。 便是拿去金沙城来说,商队众多,道路众多,你完全不知道宋烨他们,走的是那条路? 希雅坐在骆驼上,轻纱遮面,瞧着茫茫黄沙,望着浩瀚戈壁,陷入了沉思。 虽然知道他们要去金沙城,可他们也没说要走哪条路? 这下子,希雅迷糊了! 走哪条路才好呢? “你们最好别让我抓住,要不然……”希雅抿唇,“我一定找你们算账!” 可是,去金沙城就意味着会撞见家里人。 不去金沙城,她又能去哪呢? 若是真的出了事,只怕自己也吃罪不起。 这可怎么好呢? 去? 还是不去? 第七百七十八章 送命题 希雅倒是犹豫不决,但对于吾谷来说,就跟过年似的,打心眼里高兴。 终于甩掉了这个麻烦精,可以不用再面对着她的纠缠不休,至少来日见着公子的时候,公子不会因为皇帝身边多了个女人,就烦恼闹心。 公子虽然豁达大度,可终究是女子,只要是女子,都不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多个这样的对手吧! “估计是追不上来了!”阿期说。 向导笑了,“道路四通八达,去金沙城就有很多条路,即便知道咱们要去金沙城,她这一时半会的也没办法决定走哪条路。如果这样都能撞上,说明这缘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孽缘!”吾谷补了一句。 向导点点头。 “应该不太可能追上!”巴林道,“她若是真的要去金沙城,何必跟那支商队走散?一直跟着我们,多半是因为没地方可去,估计也不是南渊的人。” 这点,宋烨是知道的。 所以宋烨在等,一直在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放弃,什么时候主动离开。 没成想,这丫头是个倔驴。 眼见着都要朝着金沙城去了,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迫使宋烨不得不下定决心,把她丢在半路上,不管她的死活。 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仁义不仁义。 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儿还能真的顾得上她。 “不用再想了,还是赶紧赶路吧!”吾谷扯了扯唇角,“各人都有各人命,她这命不该咱们管,咱们就少管闲事!” 这话一点都没错。 萍水相逢,谁跟谁啊! 此后,一帮人继续前行。 宋烨满心期待,在金沙城逢着洛长安的情景,再相见时,她怀着他的孩子,满目含泪,低低的唤他一声:宋烨。 想到这里,宋烨便觉得这漫天黄沙都没那么可怕了,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洛长安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风沙肆虐,偶尔戈壁落雨。 去金沙城的路并不太平,好在也都是有惊无险。 只是路上所需费时,宋烨满心焦灼,又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真真是煎熬至极。 更煎熬的,还有洛长安。 明知道宋墨一靠近,她就会作呕,却又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想不出来拒绝的法子,白日里倒也罢了,宋墨惯来不在院中,夜里却是怎么都拒绝不了。 宋墨顾念着她胎像不稳,虽然没有碰她,但是总归是要搂着她睡的。 因此,洛长安虽然阖眼休息,实则闭眼假寐,夜里睡不好,白日里越见神容憔悴。 孕还未满三月,已然如斯憔悴。 宋墨很难想象,再这样下去,洛长安会不会熬不到生产那天? 南渊是行巫医之术的,要找好的大夫,还是得去北凉,宋墨虽然懂得一些歧黄之术,但是关于妇人生产之事,他还真是一筹莫展。 学歧黄之术,乃是医毒双修,要么救人要么杀人。 但是生孩子这事…… 宋墨急得直挠头,实在没办法了,便让人悄悄的回一趟北凉,不管怎样都要找个大夫回来。 找不到,就抓回来! 带回来之后便好生养着,一直养到孩子出生也成。 “你怎么了?”洛长安刚走到檐下,就瞧见宋墨歪头跟底下人说什么,好似神色不太对,不由的轻唤了一声。 宋墨当下回过神,示意底下人散了,兀自朝着洛长安走去,“不是要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 “睡得腰疼,出来走走,就当是透透气了。”洛长安笑道,“你在那儿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又要赶路了?” 宋墨笑道,“你这是赶路赶怕了?” “可不是嘛!”洛长安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孩子也怕了!” 宋墨眉眼温柔的瞧着她,“放心吧,眼下是不需要再赶路了。” “眼下?”洛长安一顿。 宋墨伸手想要抱她,却被洛长安快速躲开。 见状,宋墨心神一震,只瞧着洛长安的面色都变了,隐隐可见是生了气。 “孤舟?”宋墨愣怔。 洛长安拾阶而下,没有再理睬宋墨,顾自朝着一旁的墙根底下走去。 “都说有孕的妇人,脾气来得怪,没成想竟是真的。”宋墨无奈的笑笑,伸手想要去拽她,谁知又被洛长安给躲开了。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既是嫌我怪,就不要靠近我,不要与我说话,不要理我。” “这又是怎么了?”宋墨寻思着,自个又哪儿说错了呢? 洛长安立在墙角下,与那一树仙人掌花交相辉映,即便是有了身孕,即便是形容憔悴,亦是人比花娇,瞧着纤弱娇媚。 “你若是这都想不明白,就莫要再来找我,出去!”她别开头,冲宋墨翻了个白眼,一副理直气壮的无理取闹模样。 宋墨犯愁了,没成想自己还有今日。 须知,此前的洛长安,为人潇洒而恣意,任性而刁蛮,但绝对不会无理取闹,有什么事儿当场就说了,更不会刻意的藏着掖着,但现在…… 自打有了身孕,自打失去记忆,自打恢复女儿身,洛长安跟以前的相府小公子,简直是判若两人,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不想清楚,今晚就别进我的房间!”语罢,洛长安大步流星的回房。 直到房门“碰”的一声合上,宋墨也没想明白,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 洛长安合上房门的那一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说生气,是有点,但更大程度上,是她在想法子拒绝他,不想让宋墨靠近自己,女人嘛,发脾气是最正常不过的。 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只要你足够理直气壮,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洛长安回过神来,听得门外没什么动静,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门外,有身影摇动。 洛长安死活不开门,心想着宋墨这一时半会的,应该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诚然如此。 宋墨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方才到底说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惹得她如此恼怒? 这就是很现实的问题。 女人问:你知错了吗? 男人答:我错了! 女人又问:你错在哪儿了? 于是乎,这就成了送命题。 宋墨扶额,他可以给洛长安认错,但他不知道……错在哪? “孤舟?”宋墨只觉得脑仁疼,“孤舟你开门,我、我……” 洛长安哼哼两声,“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宋墨:“……” 这可真是要命了! 外头,有人低语。 “爷,石城来人了!” 宋墨回过神来,无奈的一声长叹,“孤舟,你先好好休息,我办完事再回来跟你认错!” 第七百七十九章 石榴 宋墨一走,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直到门外彻底没了动静,她才敢悄悄的打开房门,透过门缝往外瞧,好像宋墨真的已经走了?左瞧右瞧,也没瞧着人影。 如此,她才彻底打开了门,迈出了房门。 屋子里太闷气,虽然她失去了记忆,性格大变,但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比如说,喜欢自由! 她,还是那个喜欢自由,不想受约束的洛长安。 “夫人!”骤然间一声喊,惊得洛长安差点跳起来,一颗心砰砰乱跳,面色瞬白,“你……” 一个漂亮的小丫头,毕恭毕敬的冲着洛长安行礼。 “你什么人?”洛长安愕然。 小丫头行礼,“夫人,奴婢石榴,给您行礼!” “石榴?”洛长安愣怔。 石榴笑盈盈的抬头,“夫人,是爷让奴婢来伺候您的,徐嬷嬷还在外头没进来,奴婢先行来见过您,跟您打声招呼再说。” “石榴?”洛长安顿了顿,“你来伺候我?” 事实上,洛长安身边一直有人伺候,不过那些丫鬟和嬷嬷总是换来换去的,是以洛长安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姓甚名谁? 眼下自报姓名的,唯有眼前这丫头。 “你先起来!”洛长安不喜欢别人跪她,打心里不喜欢这样。 石榴起身,“夫人,以后奴婢和徐嬷嬷就会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奴婢是南渊的人,不过奴婢的母亲是北凉人,所以奴婢听得懂您说的话。徐嬷嬷是北凉来的,您若是怀着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只管跟徐嬷嬷讲!” “徐嬷嬷?”洛长安皱了皱眉。 石榴连连点头,“对,徐嬷嬷就在外头,帮您看着安胎药呢!” 一直以来,洛长安还真是没吃过什么安胎药,但是现在…… “您放心,徐嬷嬷的安胎药都是爷亲自看过的,绝对没问题,而且这方子也来源于北凉,您别担心!”石榴急忙解释,生怕吓着洛长安,“爷知道您怕吃药,所以连蜜饯都给您备下,若是您爱吃酸的,那便嚼着酸果子,亦是没什么问题。” 洛长安不吭声,她打心里反感吃药。 可…… 肚子里的孩子有多磨人,她也是清楚的,这一路干呕孕吐的,吃点安胎药对孩子对她自己都有好处,诚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洛长安转头望着院门口方向,缓步朝着门口走去。 见状,石榴赶紧跟上,没敢耽搁。 出了院子,就能闻到浓郁的药味。 “夫人!”一个年约五旬的妇人,快速上前行礼。 洛长安没说话。 “夫人,这位就是徐嬷嬷!”石榴赶紧介绍。 洛长安瞧着边上的药罐子,“安胎药?” “是!”徐嬷嬷行礼,“这药对您身子有好处,爷说了,得小心伺候着,照顾着夫人,可夫人如今有孕吐,奴婢怕您闻着味儿就反呕,所以在外头煎药,没敢靠近院子。” 说着,徐嬷嬷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屋。 洛长安点点头,“费心了!” “是爷担心夫人,所以如斯面面俱到。”徐嬷嬷笑道,“药快要煎好了,夫人这是……” 洛长安抿唇,“我想出去走走。” “您要不先等等?待吃了药再出去?”徐嬷嬷低声问。 关于生育之事,石榴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自然无法插嘴,诸事皆有徐嬷嬷来处置。 “好!”洛长安也不敢拿孩子开玩笑。 安胎药这东西虽然她心里有抵触,但为了孩子,还是得吃,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洛长安喝了药往外走。 嘴里喊着蜜饯,可怎么都不是滋味,满嘴都是苦涩滋味,苦得连脑瓜子都嗡嗡的,难受得脸色都青了。 “夫人,您没事吧?”石榴问。 洛长安想了想,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酸果子,旁若无人的啃着。 金沙城甚是繁华,这里是距离石城必经的城,建在绿洲之上,是南渊仅次于石城的,最大的绿洲,是以分外热闹。 诸多街道,道道热闹。 洛长安一出门,屁股后面便跟了一波人。 “他们非得跟着我吗?”看得出来,洛长安是一点都不高兴,“这样跟着,谁还敢靠近我?” 石榴顿了顿,忙不迭赔笑道,“夫人,爷早就有过吩咐,若是您出门,必定要派人跟着,眼下您怀着孩子,若是不小心被人磕着碰着,那还得了?爷说了,务必小心,不敢大意!” “是啊夫人,爷这也是怕您和孩子有危险,所以才会这般仔细!”徐嬷嬷也跟着附和。 洛长安沉着脸,“那就让他们离我远点!” “这……”石榴和徐嬷嬷对视一眼。 洛长安冷然,“我的话都不管用了吗?不是尊我一声夫人吗?那我这算哪门子夫人?” “奴婢让他们离远点。”石榴行礼,当即朝着跟在后面的守卫走去。 待石榴回来的时候,领着两名守卫,其他的守卫则退避三舍,都消失在了洛长安的视线里。 “夫人,好歹留两个,若是有什么事,奴婢和徐嬷嬷都是女子,怕是不好应付。”石榴心细,这也是宋墨之所以,把她留在洛长安身边伺候的缘故。 这点,洛长安不打算拒绝。 毕竟自己怀着孩子,若是有什么冲突,石榴和徐嬷嬷未必能护得了她,留着人在身边也好。 南渊的城市街道,与北凉截然不同。 珠宝玉器,各种野味皮货,瞧着琳琅满目,还有一些泥瓦罐塑。 洛长安走在长街上,立在小铺前面,捻着一枚宝石缀簪子,眉心微微拧起,下意识的看着自己腕上的镯子。 自己的镯子,也是在南渊买的吗? 为什么摘不下来呢? 她隐约觉得,这东西好似不是宋墨所赠,应该是别人给的,那是谁给的呢?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妻子,手上戴着别人所赠之物? “夫人,怎么了?”石榴瞧着她发呆,赶紧上前,“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洛长安摇摇头,“没有,我很好!” “夫人,是喜欢这簪子?”徐嬷嬷笑问。 洛长安犹豫了一下,瞧着手中缀着红宝石的簪子,光泽度和纯净度其实都不高,是街头最寻常不过的玩意,唯一让她有些欢喜的是,这簪子的尾部居然雕成了糖葫芦的样子。 红宝石点缀糖葫芦,瞧着艳红欲滴,样子很是可人! “我、我没带银子。”洛长安抿唇,几欲将簪子放下。 下一刻,温热的手骤然握住了她的手,连同那枚簪子一起,裹在掌心里。 第七百八十章 别用错了心思 “只要是孤舟喜欢的,都好!”宋墨将簪子轻轻的簪在洛长安的发髻上,“孤舟生得好,不管戴什么都好看。” 洛长安原本是有些惊讶的,想着高兴一下,可转念一想,之前出来的时候,是跟他闹了一场的,这会怎么能轻易服软? 要不然,以后还有得闹呢! 思及此处,洛长安快速将簪子取下,当着宋墨的面,搁在了小摊上,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见状,宋墨微微一怔,想起来之前她生气把他关在门外,好像是让他认错来着! 可是到底错在哪儿呢? “孤舟?”宋墨急忙去追。 洛长安压根不理他,兀自逛大街,当宋墨是空气。 “爷,夫人生气了!”石榴道。 宋墨也知道,洛长安生气了,可到底生气的缘故是什么呢?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可这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伤脑筋! 真的伤脑筋。 “我知道她生气了,到底气什么呢?”宋墨望着石榴。 石榴摇摇头,这还真是不知道。 “女人的心思啊!”宋墨无奈的直挠头,猜不透啊! 以前她还是洛长安的时候,行为处事解释坦荡而磊落,有什么话当面就说了,直来直去的,也不需要人猜,如今换了身女儿装,这心思也跟着女儿家变了。 宋墨想着,到底是以前好呢?还是现在好? “孤舟?”宋墨巴巴的凑上去,“孤舟?” 洛长安压根没理他,照样该看什么看什么,该拿什么拿什么,反正她喜欢的东西,宋墨都会买下,她也不必操什么心。 饿了,就进小饭馆里。 这南渊的东西粗糙,她终是吃不惯,但早晚要适应,自然是要一点点的尝试着,小口小口的吃着石头饼,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宋墨原本是想与她同桌,瞧着她那一记眼刀子,宋墨默默的坐在了邻桌,就这么眼巴巴的瞅着她,瞧着她一点点的适应着。 唯一庆幸的是,她居然没有吐? 这倒是好兆头。 大夫说,这孕吐完全看人体质,有些人三个月一过,胎像稳定了就没什么大碍,但是有些人,一直孕吐到了生的那一天。 若是孕吐得厉害,偶尔还能吐出血来,不可小觑。 宋墨就盯着洛长安,瞧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能安然无恙,他这颗心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夫人,您真的不打算理睬爷了?”石榴低声问。 洛长安搅拌着碗里的汤汁,眉心微凝,“不理!” “夫人,这是为什么?”石榴不解。 洛长安没吭声,为什么……能说吗?绝对不能说,若是说了,就没有发脾气的机会了,到时候宋墨又得进她的房间。 她不想让宋墨再抱着她睡觉,那就得保持这误会! 这是洛长安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避开宋墨接触的法子。 吃完了饭,洛长安就回去了,也没在外头逗留。 宋墨一直跟着她,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瞧着她回了院子,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进了院子之后,宋墨才敢上前把人拦住。 “孤舟,我错了!”宋墨笑盈盈的伸手。 洛长安眼疾手快,当下避开了他的碰触,黑着脸别开头,缓步行至仙人掌树下,“错了?那我问你,你错在哪儿了?” “我……” 宋墨还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想想自己之前说的话,也没什么错漏,都是如实说的,也没藏着掖着,怎么就惹她生气了呢? 宋墨幽幽的叹口气,“孤舟,别闹了好吗?我知道我错了,不管你要我做什么,甚至于要我的命,我都愿意给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了?我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改,我一定改,你觉得可好?” “我……”瞧着他一脸的诚意,洛长安心里有些打颤。 明明是夫妻,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可她就是对他亲近不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因为有孕所以脾气暴躁的缘故? “孤舟!”宋墨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你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只管与我说,我是你的夫君,是你的相公,你该信任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绝对不会让你难过,更不会背弃你!” 洛长安定定的看着他,抿唇不语。 这些话,不管换做是谁,都会打心里感动吧! 妻子之于夫君,只要夫君真心实意,她便愿意与他举案齐眉,与他白发偕老,与他生儿育女,至死不悔。 可洛长安…… 说不感动是假的,说很感动又没有那种冲动。 “孤舟!”宋墨趁机将她揽入怀中,“你别不理我,你一不高兴,我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百爪挠心,实在是难受。孤舟,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算了!”洛长安低语,“算了!” 一听这话,宋墨如释重负。 这是不是意味着,洛长安不会再追着问他,错在哪儿了? 对男人来说,这简直是如获大释! “我就知道,孤舟最好!”宋墨紧拥着她不放。 不远处,石榴和徐嬷嬷笑着。 “爷可真是心疼夫人啊!”石榴面颊微红,“徐嬷嬷,您说是吧?” 徐嬷嬷是过来人,瞧得出来宋墨这眼睛里,的的确确只有自家夫人,“小姑娘家家的,可莫要放错了心思,爷这心里只有夫人。” “你胡说什么呢?”石榴撇撇嘴,“我就是这么顺嘴一说,你当我是什么?” 徐嬷嬷笑了笑,“我也就是这么顺嘴一说,老婆子走过的路,比你跨过的桥都多,有些话就是顺口,但是……姑娘最好记在心里,免得来日伤心。” “我是夫人的奴婢,心里只有夫人!”石榴笑得有些尴尬。 徐嬷嬷笑而不语。 心里的东西,只有自个知道,旁人又哪里知道呢? “孤舟累了吧?”宋墨将洛长安打横抱起,“眼下我得空,陪你睡个午觉,如何?” 洛长安心头微紧,眉心微蹙,“我这还没三个月呢……” “你想哪儿去了?”宋墨瞧着她笑,眼睛里满满当当都是她,抱着她往房间走去,“我可不敢拿咱们的孩子,和你的身子开玩笑,等胎像稳定,再行夫妻之实不迟,现在……就当是弥补,我给夫人赔罪,陪夫人睡个午觉!” 洛长安抿唇,喉间略有滚动,偏头靠在他肩上,忍下了腹内翻涌的酸涩。 第七百八十一章 石城来人 许是逛了一圈,洛长安是真的累了,沾着床榻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忘了宋墨就在边上躺着,倒也睡得安稳。 宋墨紧紧拥着她,听着她均匀的熟悉声,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 瞧着怀里,睡得安稳的人儿,想着她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宋墨只觉得踏实。如今已经疯魔成瘾,只有她在自己的怀里,他才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当然,宋墨也不可能一直陪着洛长安,等着洛长安睡熟了,他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石榴和徐嬷嬷在外头候着,见着宋墨出来,赶紧行礼。 “爷!” “爷!” 宋墨面色微沉,“好生照看着,以后就你们二人伺候着夫人的饮食起居,务必万事当心。还有,以后夫人出门,必须得派人通知我,若是敢贸然做决定,决不轻饶!” 事关洛长安周全,他必须得严厉一些,免得洛长安为人太过随和,以至于这两个奴才蹬鼻子上脸。 洛长安好说话,不代表他宋墨也会听之任之。 在这方面,宋墨是绝对一丝不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虽然这是南渊,但谁能保证宋烨会死心? 如果宋烨派人来了金沙城,万一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偷走了,那他宋墨可就再也见不着洛长安了。 “是!”石榴赶紧行礼。 徐嬷嬷笑道,“爷放心,咱们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夫人,这安胎药,咱也会哄着夫人喝。看得出来,夫人对您和孩子还是很上心的,即便药再苦,再不愿意喝,但还是一碗不拉的喝了!” 对于这话,宋墨倒是很受用。 洛长安对他和孩子上心,他这心里也舒坦。 “好好盯着!”宋墨便也不在多说什么,“若有什么闪失,拿你们是问!” 石榴和徐嬷嬷行礼,“是!” 如此,宋墨回望着紧闭的房门,这才眷眷不舍的离开。 “看得出来,爷很紧张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石榴道。 徐嬷嬷笑了笑,“自己的骨肉,能不紧张吗?你没看出来,爷有多紧张夫人和孩子吗?” “看出来了!”石榴报之一笑,“所以我们以后要小心,否则夫人有什么闪失,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爷那么怕夫人出去?” 看得出来,宋墨很不希望洛长安出门。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谁也猜不透,毕竟这是主子们的事儿。 论就起来,可能是宋墨的欲念太过强大,生怕自家夫人被人瞧了去,被人惦记着! 今儿倒是没什么事,夜里的时候洛长安也允了宋墨进屋。 若摒弃心里的那个念头,被宋墨抱着的时候,洛长安的作呕之感就不会太过浓烈,然后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白日里多走走,走累了就不会想太多,便可以倒头就睡。 如此,就不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恶心作呕。 宋墨依旧抱着她安睡,不只是洛长安睡得安稳,他也睡得安稳。 翌日一早,外头院子里早已有人等候。 石城的马车停在宅子外头,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主院客厅内。 宋墨跨步进门,瞧一眼立在厅中的男子,当下顿住脚步,上下一打量。 “临王殿下!”男子转身,毕恭毕敬的行礼。 宋墨认得这人,狼主身边的谋臣,一个很是聪明的男人,早前也是他派人与宋墨联络,这些年都是这人为中介,保持着宋墨与南渊的关系。 “窦大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墨还算礼待,“这一大早的就过来了,着实辛苦!” 窦真闻言浅笑,“临王殿下客气了,您不远万里而来,狼主代表南渊自然是要欢迎的!这两日南渊与北凉边境一直有所冲突,狼主疲于应付,所以没能脱开身,如今倒是得空,便差我过来看看,若是临王殿下和临王妃方便,可随我去石城。” 语罢,窦真瞧了瞧宋墨的身后,仿佛是在找什么。 “临王妃没过来?”窦真狐疑的望着宋墨。 宋墨睨了他一眼,“窦大人明知故问。” “哦,我倒是忘了,临王妃有孕在身,这一路上长途跋涉的不容易。”窦真笑了笑,“对了,临王妃可好?” 宋墨轻哼一声,“当初是谁的主意,要杀了王妃肚子里,本王的骨肉,窦大人心知肚明,难道不是吗?” “王爷说笑了,咱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对待狼主的贵客。”窦真皮笑肉不笑,“言归正传,此番是狼主下令,让我来接临王夫妻二人进石城,您看这……” 宋墨犹豫了一下,洛长安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长途跋涉了这么久,她最烦的就是继续赶路,所以这得问一问她本人的意思。 “王爷为何犹豫?”窦真皱眉,“这可不像是您的风格!” 想当初,临王宋墨狠辣果决,为人处世更是滴水不漏,只是后来被丞相府和宋烨联手对付,这才导致了失败。 “你们北凉有句话说得极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窦真笑了笑,“在王爷身上,似乎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宋墨没有理睬他的冷嘲热讽,“此事,本王需得跟王妃商议,不能擅作主张。” “商议?”窦真皱眉瞧着他,“如今的临王殿下,居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这倒是让我很好奇,临王妃到底是何等天仙美人,能把杀伐决断的临王殿下,也迷得这般团团转?” 宋墨没有理睬他,转身往外走。 洛长安这会刚吃了安胎药,满肚子翻涌,嘴里苦涩难当,快速抓了酸果子啃着,堪堪压制住口腔里的苦涩滋味。 见着宋墨进来,洛长安眼角微红,“不是说有人来找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刚说完,别开头便是一阵干呕。 好在药味已经压下去了,否则又白喝了。 宋墨赶紧上前,伸手抚着洛长安的脊背,帮着她顺气,“好点没有?舒服点了吗?现在觉得如何?” “我……呕……”洛长安捂着嘴,面色惨白,好半晌答不上话来来。 宋墨赶紧将酸果子递上,瞧着她狠狠咬了两口,不由的眉心紧蹙。 这般如此,怎么赶路呢? “孤舟,你觉得如何?”宋墨满脸担虑。 窦真立在那里,瞧着眼前的男女,心下狐疑,这女子好生厉害,竟然将临王宋墨都牢牢的拿捏在了手里。 就方才这一幕而言,这女子只要一开口,她要让宋墨往东,宋墨就绝对不敢往西。 如此这般,是福是祸,还真是不好说…… 第七百八十二章 追到了 啃了两口酸果子,洛长安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外人,当下抬眸望去。 只瞧着一陌生的年轻男子站在房中,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当即下意识的拽住了宋墨的衣角,慎慎的问了句,“他是谁?” “他?”宋墨瞧了一眼站在房内,目睹了方才一切的窦真,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是狼主派来的特使,来接你我去石城觐见狼主。” 来的路上,宋墨也说过,早晚是要去石城觐见狼主的。 可洛长安没想到,刚过了两天还算舒坦的平静日子,又得上路赶往石城,一张小脸当即垮塌下来,将“不高兴”三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有要赶路?”洛长安抿唇,眉心紧皱,“我不想再坐车,我难受。” 宋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掌心抚着她的脊背,轻轻的捋着,就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她,“孤舟乖,这是最后一次!何况狼主召见,咱们不能拒绝。” “真的要去?”洛长安眉心紧皱,“不去不行吗?我难受。” 宋墨当然知道,这不是推诿之词,洛长安是真的难受,就看她方才的呕吐之状,再瞧着她面色苍白,形容消瘦,便可知道她这孕期过得有多艰辛。 “孤舟?”宋墨蹲下来,仰头望着洛长安拧巴的小脸,“我让他们路上慢一些,你若难受咱们就停下来休息,只是一日行程,只要一日就好!” 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日?” “对,路上只需要一日,一日就好!”宋墨有些欣喜,“咱们忍一忍,可好?” 洛长安看了看宋墨,又扭头望着立在一旁的陌生男子,唇瓣紧抿。 “孤舟?”宋墨哄着她,“路上我带着酸果子,带着蜜饯,你若是想吃什么,一并带上,你说好不好?” 洛长安也是没了法子,都到了这地步,还能说什么呢? “嗯!”她勉为其难的点头,“要以孩子为重,不要勉强我。” 宋墨满嘴答应,“这是自然,你与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眼见着宋墨都如此保证了,洛长安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张脸依旧沉着,自此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整个安静得出奇。 待洛长安上了马车,窦真立在一旁瞧着松了口气的宋墨。 “王爷似乎有很多事情,瞒着王妃啊!”窦真幽幽的开口。 这话一出,宋墨面色陡沉。 “王妃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窦真瞧着马车,微微勾起了唇角,带着几分探究与戏虐,“王爷什么都没告诉她吧?” 宋墨冷笑两声,“窦大人似乎很喜欢窥探,别人的事情。” “王爷多虑了,南渊是很欢迎王爷的,怎么可能有窥探之事?”窦真报之一笑,“王爷还是进车去照顾王妃为好,我瞧着王妃不大高兴。” 不只是不大高兴,还瞧着有几分眼熟。 窦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见着洛长安有几分熟悉,但明明第一次见面,他也不记得在哪见过。 “哼!”宋墨转身上了马车。 窦真眉心微凝,终也没敢多说什么,南渊还有用得着宋墨的时候,否则狼主也不会这般重视宋墨的到来。 出来之前,窦真也试探过狼主的意思,狼主说是……宋墨在北凉是什么身份,到了南渊就该有怎样的待遇。 言外之意,是要封宋墨为异姓王。 封王? 这在南渊是极高的待遇,唯有狼主的手足兄弟,以及对南渊有重大贡献的功臣,才能得到这样的恩赐。 车轱辘转动的响声,将窦真的思绪扯了回来,转过身来赶紧登上了马车。 眼下,还是带着人去觐见狼主为好! 车辇行进,一日路程亦是赶得慌,还是要尽早上路为好。 石城里已经安排妥当,连给宋墨准备的府邸,亦是早已打扫干净,连伺候的奴才都是狼主亲自挑选,让他送过去的。 思及此处,窦真想着以后还是别那么较真为好,免得真的触怒了宋墨,到时候他给自个穿小鞋,那这后果可就不是随随便便能承受得了的。 洛长安上了马车便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在这马车做得还算精致,内里的软榻铺着厚厚的毛皮,躺在上面又软又暖和。 宋墨让洛长安枕在自己的腿上休息,自己则分外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万一又开始干呕什么的,这小方桌上的酸果子也能及时派上用场。 一路上,宋墨一直留心观察,确定洛长安没什么问题,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是万事大吉! 只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进石城,那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宋墨不知,他前脚刚走,宋烨后脚就进了金沙城。 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总算是以最短的时间,赶到了金沙城。 “爷?”吾谷行礼,“向导说,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今夜他会去找人打听一下,有关于北凉来客之事。” 闻言,宋烨点点头,“好!” 巴林和阿期带着宋烨进了客栈,住在客栈的后院里,眼下天色不早,先安顿下来再说。 待收拾完了行李,安顿好了一切,巴林便出去补给干粮和水,如果此处没有能找到洛长安的踪迹,那么他们接下来就该准备前往石城了。 阿期留在客栈里,毕竟是到了金沙城,此处防守颇为森严,断然不敢有任何的闪失,自然是小心为上。 吃过饭之后,宋烨整理仪容,领着吾谷和阿期出了客栈。 这金沙城的街道,与一路行来的城镇街道不同,此处极尽繁华,山清水秀的,全然看不出,是个大漠地带。 瞧着小摊上的那些小东西,宋烨不由的顿住了脚步,眉心微凝的盯着看。 “爷,喜欢?”吾谷瞧出来了,宋烨不是自己喜欢,而是瞧见了这些东西,大概就想到了他家公子,所以才会驻足逗留。 要说,若是公子真的在,也许真的会很高兴,很喜欢这些小玩意。 可惜了,公子也不知道在哪儿? “这小财迷最喜欢的,就是收罗天底下的奇珍异宝,然后像囤起来,有事没事的拿出来悄悄看看,再私底下偷着乐。”宋烨都可以想象,她那副眼睛发光的样子。 欢天喜地的,只要是他给的赏赐,她都觉得跟大过年似的高兴,即便用不着,囤着也好…… “公子是喜欢银子,但是取之有道。”吾谷笑道。 宋烨点头,“这倒是!” 正说着话呢,边上有人在低声议论着,这几日金沙城发生的事情…… 第七百八十三章 终于找到她了 宋烨一顿,吾谷便竖起了耳朵听着。 二人对视一眼,寻了边上的小摊坐下,由着掌柜的上了牛肉和酒,听着邻桌的议论之声。 “不是说,已经来了吗?” “哪儿啊,娄底小国的人这会没敢进城,把公主的帐子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道玩的什么花样?这人都到了,也不给送进城。” “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谁知道呢,石城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会亲自接公主进石城。” “听说这公主生得貌美如花。” “何止了,据说是整个娄底小国最美的女人。” “哟,那可真的见见!” “难哟,连金沙城都不进来,说不定就是为了保持神秘感。” “神秘感?没亲眼瞧见,谁知道是不是美人?闹不好,弄个丑女出来,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这娄底小国巴掌大的地方,能出什么美人?我倒是不信了!” “那便打个赌?” “赌就赌!” 宋烨与吾谷对视一眼,娄底小国…… 阿期吃着牛肉,转头望着邻桌二人,“欸,这公主来石国是要嫁给狼主吗?” “你还不知道啊?”络腮胡男子笑道,“娄底小国前些时候糟了风灾,所以今年的供奉就成了问题,没法子就拿公主来充数。” 阿期点点头,“原来如此。” “可不是嘛!”另一个男子应声,“要不怎么说,是小国呢?” 阿期嚼着牛肉,“听说娄底小国有好几位公主,此番前来的是哪位公主?” “好像是三公主吧?”络腮胡男子想了想,“是三公主!” 对面的男子也点头,“对,三公主!” “哦!”阿期皱了皱眉。 宋烨对这些事情原不感兴趣,但既然娄底小国的人就驻扎在城外,那他就得仔细,万一出了什么篓子,也好及时反应过来,免得措手不及。 邻桌的人不多时便离开了,宋烨还坐在原位,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 素来,他是不爱饮酒的。 不是不会喝酒,只是身为帝王,需要筹谋的事情太多,必须时时刻刻的保持脑子清醒,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后来遇见洛长安,他时时刻刻的要为长安和自己,寻个退路和保障,更是不敢大意。 谁能想到,千防万防,终究是没防住。 洛长安丢了,他的魂儿也跟着丢了…… “爷?”吾谷低唤。 宋烨回过神来,“没事!” “公子,早些回去吧!”阿期低声开口,“毕竟是初来乍到,夜里不太安全。” 宋烨点点头,“走吧!” 吃过了,也喝了点酒,是该回去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向导也跟着回来了,巴林还在外头处置着零散的事情。 关起门来,向导上前行礼。 “公子,都打听过了,金沙城前阵子的确来了一些北凉人。”向导压低了声音,悄摸着开口,“这些人就住在距离咱们这客栈不远的地方,连地址,我都给打听好了!公子,是要过去看看吗?” 宋烨心下一紧,是长安吗? “你先说说具体情况!”吾谷忙道,“也许是公子,又或者不是公子呢?这事不好说。” 向导点点头,“那些人是北凉来的,据说是北凉的贵人,一进金沙城就被城主请了过去,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贵人?”吾谷眉心微蹙,“是怎样的贵人?身份尊贵,还是……” 临王的确身份尊贵。 “有没有带着特殊的人?”宋烨问。 向导摇摇头,“我知道公子的意思,所以也特意的打听过了,没有什么年轻的公子哥,这位贵人随身带着一位夫人,但是没什么人见过,来了就进了那院子。” “夫人?”吾谷皱眉,“什么夫人?” 向导忙道,“一位有孕的夫人。” 一听“有孕”二字,宋烨的眉睫骤然扬起,“有孕的夫人?” 吾谷也来了精神,有孕…… 那说明,这位夫人很可能是自家公子! “没人瞧见过?”向导摇头,“我问过城主府的人,都说没瞧见,当时这位贵人是一个人过来的,说是夫人有孕难受,不能同行,在家里养胎!” 养胎? 那肯定是洛长安没错了。 可是,宋墨为什么能允许,洛长安怀着孩子呢? 在这问题上,宋烨和吾谷有些想不明白了。 “公子,接下来咱们是住这儿,还是离开,继续前往石城?”向导低声问。 宋烨想了想,“先看看情况再说,那个地方在哪?” “这!”向导赶紧将纸条递过去,“上面写着地址,我之前去看了一眼,位置大概清楚,若是公子要过去,我就带着您过去。” 宋烨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等夜再深一些,咱们再过去看看。” “是!”向导颔首。 正说着话呢,巴林快速进门,面带微笑,整个人都有些振奋。 “公子!”巴林笑着行礼。 阿期不解,“怎么回事,这么高兴?” “自然是高兴,公子,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巴林忙道,转而欢喜的扫一眼屋内众人,“你们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吾谷:“……” 阿期:“……” 向导:“……” “都猜不到?”巴林嘿嘿一笑,“临王宋墨!” 宋烨的眉心陡然拧起,“果然是他。” “没错!”巴林深吸一口气,“不只是如此,我还打听到了,宋墨带着一个女人,手底下的人都尊其一声夫人。听说这位夫人还怀着身孕,之前出去逛了一次街,倒也有人亲眼见着,宋墨对其呵护备至,保护有加!” 宋墨目色沉沉。 吾谷咬牙切齿。 “接着说!”阿期忙道。 巴林点头,继续说道,“我特意向那些人打听过,这位夫人的相貌,说是北凉人,生得既好看,眉眼精致,但不知道为何,郁郁寡欢,不是太高兴。我不敢打草惊蛇,所以记下了那人家里位置,若是公子觉得……咱们可以夜里悄悄的去问。” 彼时街上人多,巴林哪敢问得太过仔细,只能随口问了问。 宋烨整个人都激动了,追了那么久,跟了那么久,总算有洛长安的消息了,“那这位夫人,瞧着……精神可还好?” 也不知道宋墨,有没有苛待她? 洛长安性子刚烈,可不是谁都能制得住的。 “那人说,这位夫人很是阴郁,不怎么喜欢男人靠近。”巴林抿唇,“这是原话,我可没有添油加醋。” 吾谷摸着下巴,“不对啊!” 若然是自家公子,别说是靠近,宋墨多看她一眼,她都能锤死他,怎么会……同出现在大街上,由着宋墨对其关怀备至呢? 这里面,有问题! 第七百八十四章 等待,是最好的选择 连吾谷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何况是宋烨。 洛长安是什么性子,没人比宋烨这个枕边人更清楚,这么多年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跟着、护着,她什么尿性,他都一清二楚。 这么乖顺,任凭宋墨操纵,显然不像是洛长安的风格。 “难道不是……”吾谷低语。 宋烨的心里当即紧了紧,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呢?!他们可是一路尾随,追到南渊的,若然宋墨身边的不是洛长安,那又会是谁呢? “不可能!”宋烨心里发慌。 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宋墨的求之不得。 宋墨何其卑劣,如果真的看不到希望,他一定会彻彻底底的毁了洛长安,杀了洛长安,他得不到的,宋烨也休想得到。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宋烨的面色瞬时惨白如纸,连带着掩在袖中的手,都跟着止不住轻颤起来。 不,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宋墨既然都逃到了南渊,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杀了洛长安呢? 只是这位夫人…… “先去问问那人,确定是不是长安,再行决断。”宋烨咬着后槽牙。 如果是,那最好不过。 如果不是…… 宋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还可以做什么? 也许,会疯吧! “好!”巴林连连点头。 但是眼下时辰还早,天色虽然暗下来,街上依旧甚是热闹,出去会惹人嫌疑,还是先等等,等到夜深了再出去不迟。 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等待,对宋烨而言,简直是度时辰如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备至。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他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那人住在偏僻的巷子里,半夜里被人揪起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发蒙,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全然分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直到,巴林的刀子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冰冷的触感,让他登时醒过神来,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 “别、别杀我!”男人吓坏了,还以为遇见了入室打劫。 众人皆是蒙面,生怕被人认出来,自然不会好声好气。 阿期拿出洛长安的画像,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问,“你在街上见过的那位夫人,是这个模样吗?说!” 男人一怔,“这画像上是个男人啊!” “就问你长得像不像?”巴林的刀子往男人的脖颈处,稍稍一递。 男人当即怂了,“别、别杀我,我看看,我看看!” 还真别说,如果摒弃男女性别而言,这画像上的公子,与他那天见过的,在自己摊位面前想买簪子的夫人,很是相似。 “很像!”男人点点头,“不过那位夫人是女的,你们这画像是男的。” 巴林和阿期对视了一眼,心里略略了然。 性别这东西,偶尔是可以模糊,可以视而不见的,毕竟衣裳一穿,男人变女人,女人变男人,谁都没有上手去摸过,谁知道里面是不是真货? “今夜之事,不许与任何人说起,否则我们定会来取你性命,听明白了吗?”巴林低喝,手中的刀子闪着明晃晃的寒光。 一抬手,刀刃劈开桌子一角,动作快准狠,吓得男人面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谁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招惹到了这样煞星? 眼下,保命要紧。 阿期从腰间取出了银子,搁在了桌案上,“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和舌头,就是管好你的命,知道吗?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男人连连点头,“多谢两位爷不杀之恩!” 闻言,巴林和阿期当即从窗口窜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外头,宋烨早已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是公子没错了!”吾谷忙道,“只是,公子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换上女儿装?” 要知道,洛长安素来干脆,行为处事颇为男风,她向来觉得女子的罗裙太过累赘,就算当着宋烨的面,她也不喜欢那些花红柳绿的衣裙。 如今跟着宋墨,居然换上了…… 这性情大变,必定有因! “按理说,情蛊已经解了!”宋烨眯起危险的眸子,“她也不该听之任之才对,除非是又着了宋墨的道。” 依着洛长安的性子,要不是着了道,绝对不会这么乖乖听话。 思及此处,吾谷面色瞬白。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一个情蛊已经搭上了绿音公主的性命,若是再来一个什么蛊毒,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再搭上谁的性命? “先看看情况再说。”宋烨转身就走。 吾谷亦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赶紧跟上。 向导早前在外头候着,赶紧领着宋烨去了宋墨与洛长安住过的宅子。 即便人已经去了石城,宅子暂时空置下来,这周围的防守依旧极为严密,压根无法靠近,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守卫,一个个目光灼灼,一个个随身佩刀。 “早前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如今人不在,据说是被石城来人给接走了,就在咱们进城的前几天时间。”向导压低了声音开口,“里里外外全是守卫,压根无法靠近。” 吾谷一怔,“在我们来之前?” “对!”向导点头,“咱们错过了几日,不过算算行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们早在咱们之前呢!” 巴林和阿期转头望着宋烨,如此这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着自家公子下决定。 眼下这事,到底要如此抉择? 是继续留在金沙城等待? 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进石城一趟,一探究竟? “先回去再说!”宋烨也在犹豫。 到底是留在金沙城,还是去石城? 客栈房间内。 灯火葳蕤,光亮羸弱。 宋烨立在窗前,负手而立。 巴林和阿期与向导一块,围桌而坐,吾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立在宋烨的身侧,安安静静的候着。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过后,宋烨总算开了口,“先留在金沙城,等等消息再说。石城防守更加严密,只怕进得容易出来难,我虽然想救长安,但若是把自己搭上,如何救人?” 要救人,得先保全自己。 这是前提条件。 如果他死在南渊,不单单只是洛长安有危险,整个北凉都会陷入困境之中,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连累的会是北凉所有的军民。 “好!”吾谷如释重负。 说实在的,吾谷也想早点把自家公子救回来,但是一想到宋烨若是把自个搭上,反而救不了公子,他便也不愿宋烨为此冒险。 等待,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这一等,等了两日也没有消息…… 第七百八十五章 他是她的噩梦 两日,足足两日。 宋烨等得着急上火,可始终没有洛长安的消息。 那个院子,宋烨日日都在候着,始终没见着宋墨带着人回来,这问题就大了,如果宋墨带着洛长安住在了石城,那他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 宋烨,只能扑个空。 “爷,您莫要担心,肯定会回来的!”吾谷低低的说。 这院子不远处,就是一家小酒馆。 此时此刻,吾谷正陪着宋烨,坐在这小酒馆里。 接连两天,他们都死死盯着那院子不放。 可是,始终没有动静。 巴林从外头走进来,这小酒馆的掌柜,如今都识得他们了,巴林塞了点银子,掌柜的便欢天喜地的……不管闲事。 反正开门做生意,少管闲事多活命。 “公子!”巴林坐下。 宋烨将视线从窗口处收回来,转头望着跟前的巴林,“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巴林摇头,“向导和阿期去了石城,打听消息加上路上的行程,没个四五日是回不来的,您千万不要着急。” 人一着急,就容易下错决定,做错选择,是以都担心宋烨会病急乱投医,一旦暴露身份就会有生命危险。 宋烨呷一口杯中茶,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滋味。 这大漠里的茶和北凉宫里的茶,果然是不一样的,人不在身边,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喝什么都苦涩如黄连,连精神头都提不起来。 “爷!”吾谷开口,“只是等了两天,您若是现在就扛不住了,那以后该如何?这是南渊不是北凉,咱们很多事情都束手束脚的,不敢轻举妄动,等待是最好的选择。” 宋烨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手中杯盏。 “公子,吾谷所言极是。”巴林忙附和,“眼下不是着急的时候。” 阿期去打探消息,这会还没回来呢! “你说她,此刻会在干什么呢?”宋烨低低的问。 吾谷搭不上来,巴林也答不上来,谁知道呢? 夜里的时候,宋烨忽然失了踪。 吾谷遍寻不着,巴林也没找到人,两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满大街的找人,愣是没找到人,可又不敢放弃,只能继续找。 其实,宋烨哪儿都没去,而是悄悄的进了院子。 宋墨的一些习惯,他最是清楚,洛长安的一些习惯,宋烨也清楚。 是以,要找到洛长安睡过的房间并不难。 宋烨是第一次进来,但却轻车熟路的很,居然真的找到了洛长安的房间。 窗台上的花瓶空着,没有花束插着。 那是因为洛长安对气味极为敏感,如今有了身孕,恐怕情况更加严重。 桌案上摆着茶盏,也摆着一碟酸果子。 “酸果子?”宋烨捻起一枚果子,忽然笑了一下。 脑子里幻想着,洛长安拼命啃着酸果子的样子,怀了身孕的妇人,多半是会孕吐难受,所以才会准备这些东西。 不只是有酸果子,还有一串被风干的糖葫芦。 糖葫芦是山楂所制,洛长安有孕在身不能吃山楂,可又念得慌,喜欢得慌,所以就一直留着,即便不吃,看看也好! “等回去了,我给你买。”宋烨低低的说。 屋子里,仿佛还存留着属于洛长安的气息。 桌案上,摆着那枚宋墨赠她的宝石簪子。 洛长安当时瞧着欢喜,可买来之后就不喜欢戴着,便搁在桌案上,一贯戴着那枚碧玉簪子,简单而清雅,与她这人的气质很是相符。 宋烨坐在床榻边上,伸手拂过枕巾,拂过床榻上每一寸,仿佛她还躺在这里,仿佛她还在这里。 “长安,等我!”宋烨低低的轻唤。 正在小憩的洛长安,骤然坐起身来,呼吸微促的环顾四周。 “怎么了?”宋墨恰在边上与底下人说着什么。 乍见着软榻上的洛长安惊坐起来,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拂袖坐在了软榻边上,捻了帕子轻轻擦着洛长安额角的薄汗,“做噩梦了?” 洛长安呼吸微促,面色惊惧的望着眼前的人。 “孤舟?”宋墨轻唤,轻轻的将人揽入怀中,“没事了,没事了!” 洛长安被摁在宋墨的怀中,由着他抚着脊背。 好半晌,洛长安才回过神来。 “孤舟,没事了!”宋墨在她鬓边轻轻落吻。 洛长安敛眸,回神,徐徐推开了宋墨,瞧着一旁还立着的陌生男子,当下别开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说话了?” “没事,你醒了就起来走走。”宋墨报之一笑,以眼神瞧了那人一眼。 陌生男子行礼,缓步走出了房间。 “孤舟,做噩梦了?”宋墨伸手,轻轻拂开她面上散落的鬓发,拨至耳后,“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可以跟我说说吗?” 洛长安抬眸看着他,“我梦到自己被人装进了麻袋里,被带走了,四周黑漆漆的,瞧不见听不见,没人能救我……”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宋墨心里有些发虚。 被带走? 说的是他吗? 黑漆漆的,是因为那药的缘故吧? 当时她吃了药一直昏迷着,宋墨便一直在她耳畔催眠,让她逐渐的忘记了从前,逐渐的从洛长安变成了孤舟。 这么梦是不是代表着,当初路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了她心中的梦魇,成了她噩梦的根源? “我也不知道。”洛长安摇摇头,“就是心里有些害怕,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一直没着没落的。” 宋墨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多半是赶路太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等你休息好了,就不会有这种事,没事的!” “嗯!”洛长安点点头,“我饿了。” 宋墨笑了,“我这就让人准备吃的,你起来醒醒神。” “嗯!”洛长安颔首。 宋墨蹲下来,为她穿上鞋子。 “我、我自己来吧!”洛长安心惊。 宋墨却乐呵得跟什么似的,“你别动,为夫人做点事情,是为夫的荣幸。这等力所能及的事情,理该多做,何况现在夫人肚子里还有咱们的孩子,我这一弯腰,便算是为你们母子弯腰,值得!” “油嘴滑舌!”洛长安难得笑了一下。 宋墨瞧着她笑,更是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去让人准备吃的。”宋墨起身。 洛长安点点头,“好,我坐在这里等你!” “嗯!”宋墨冷不丁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这才眷眷不舍的离开。 若不是洛长安推他一把,估计他是不会就这么放开她的。 待宋墨一走,洛长安当即抬袖,快速擦去了唇上的温热…… 第七百八十六章 取名 洛长安发现,自己愈发不喜欢被宋墨触碰,别人都无恙,就是宋墨不行。 他一碰她,她几乎就是本能反应想要抗拒,甚至于腹内翻涌,几欲作呕。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生出这样的感触,让洛长安很是无奈,也很头疼,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这种反应。 不瞬,宋墨便已经让人准备吃的送上来。 大概是做了一场噩梦,心神不定的缘故,洛长安虽然喊着肚子饿,但着实吃不了多少,瞧着有些恹恹的。 “怎么了?”宋墨低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毕竟匆忙赶路到这儿,中途洛长安吐了好多次。 她不舒服,宋墨都是看在眼里的。 “没事!”洛长安摇摇头,勉力又喝了点汤。 只是一张小脸依旧苍白得没有血色,事实上,从她有孕至今,这脸一直就是苍白虚弱的,整个人消瘦了整整一圈,早些的那些灵气都消失了,剩下的唯有弱柳扶风般的惹人怜爱之色。 说实话,宋墨其实挺喜欢她现在这副模样。 一则,以前太过机灵,让他有种拿捏不住的感觉。 二则,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样子,温婉如水,柔弱得需要人保护。 三则,改头换面,是他心目中的洛长安模样。 娇妻娇妻,自然是要娇柔的。 眼下,便是娇柔万千。 “吃不下,就不要勉强,消消食再吃,只要你开口,小厨房里的厨子,随时都为你做。”宋墨蹙起眉头,满脸都是心疼之色。 洛长安放下汤匙,“我吃不下了。” “那我陪你走走?”宋墨是真的怕她吃完了不消化,到时候又吐出来,今夜便没法子安睡了。 这种事情次数多了,便是经验之谈。 “嗯!”洛长安起身。 石榴赶紧上前搀扶,却被宋墨一把拂开。 “我来!”宋墨亲自搀着洛长安往外走。 石榴手上一空,面上有些讪讪之色,但到底是自家主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的俯首,与徐嬷嬷一道跟在后面。 徐嬷嬷是个有眼力见的,自然不会跟得太近,是以便拽着石榴,远远的跟着。 “跟得这么远作甚?万一主子有需要,叫不着人,岂非……”石榴有些不高兴。 徐嬷嬷白了她一眼,“夫人有需要,自然有爷帮扶着,你操什么心?” “我只是觉得,爷既要忙着公务,又要顾着夫人,难免会顾不上,若是咱们当奴才能多尽心竭力,想必主子会更轻松一些,咱们的日子也更好过一些。”石榴解释。 徐嬷嬷瞧着她,倒也没再多说什么,都不是孩子了,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多说无益。 宋墨陪着洛长安走了一圈,洛长安来这儿一天了,总算是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 与金沙城的宅邸相比,此处白泥墙更高,气势更宏伟一些,当时是说,这儿是南渊的皇宫大内,但洛长安身子不适,一直没能出来。 “天色暗,你仔细脚下。”宋墨低声提醒。 洛长安点点头,“嗯!” 毕竟是有孕在身,洛长安也没敢走太远,更不敢过度,走了一会便坐在了花园里。 夜里的院子,出奇的安静,夹杂着墙外的风声。 院子的一角,盛开着艳烈的沙漠玫瑰,光亮中泛着迷人的颜色,真是好看极了。 异域也有异域的好处,风情万种,不管怎么瞧,都与北凉的截然不同。 “觉得如何?”宋墨问。 洛长安摇摇头,“你别担心,我没那么娇贵,消消食就罢了,没什么大碍的! “这儿风大!”宋墨褪下外衣,覆在她身上,“别被风吹着,免得明日头疼。” 洛长安报之一笑,“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娇贵,吹吹风多舒服,何况眼下的天气还不冷,哪儿用得着这么仔细?” “怀着身子的人,不仔细怎么成?”宋墨在她身边坐下,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得有些微凉,不由的眉心紧蹙,“不能贪凉。” 洛长安倒也没收手,否则就显得太过刻意。 “咱们来这都有一日了,为什么狼主还是没召见你呢?”洛长安不解,满脸狐疑的望着他,“不是说贵客吗?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宋墨环顾四周,所幸守卫都在回廊里,亭子附近倒是没什么人。 “孤舟莫要心焦,主要是你身子不好,若是贸贸然去见狼主,免不得会有所冲撞,所以我让人回了狼主,待你身子好些再去见他。”宋墨握紧她的手。 洛长安半垂着眉眼,“又是因为我?我是不是耽误了你很多事?” “那是应该的。”宋墨报之一笑,“你是我夫人,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我顾及着你才是为人夫君,为人父的职责所在。” 洛长安抽回手,掌心轻轻贴在小腹处,“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动?” 闻言,宋墨一怔。 这倒是…… 不知! “我也没经验。”宋墨冲她笑,“许是要大一些,这会瞧着连肚子都没隆起,应该还没长大吧?多半是个小豆芽?”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抬头看他的时候,面颊都有些绯红,“看你这话说的,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孩子。” 还小豆芽呢? “孤舟,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宋墨问。 洛长安笑道,“在我肚子里长大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再者,这问题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哪有你问我的道理?” 闻言,宋墨一怔,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个……孩子的名字,你都想好了吗?”洛长安低低的问。 宋墨:“……” 好像还真的没想过。 “总不能一出生,就阿猫阿狗的叫吧?”洛长安抿唇,“我是没法子了,半点都想不出来,想来你身份这般矜贵,读书不少,应该能想个好名字吧?” 宋墨连连点头,“此事只管交给我便罢了。”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名字总归都要先起,到时候搁着便是。”洛长安抿唇浅笑,“你觉得呢?” 宋墨颔首,“甚好,到时候我多取自个名字,男女皆有,用不完的就剩下,横竖咱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你当我是猪?”洛长安翻个白眼,“懒得理你!” 宋墨笑得合不拢嘴,只瞧着烛光里的人,越看越中衣,越看越满意。 娇羞两靥绯红,别有一般风情。 且瞧美人如画,心内波澜难平。 第七百八十七章 宋王爷 见着宋墨这副痴迷的神色,洛长安心头微紧,下意识的别开身子,尽量侧对着他,不愿再与他面对面的直视。 瞧着洛长安这般神色,宋墨止不住笑出声来。 长安这是,害羞了?! 思及此处,宋墨更是觉得,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至少洛长安已经在改变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唯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觉得害羞,才会表现出女儿家该有的情绪,才会目光躲闪。 “风愈发大了,回去吧?”宋墨起身。 洛长安也觉得,这会有些尴尬,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走!”宋墨牵起她的手,领着她缓步走上回廊。 风吹着灯笼摇晃,那点点的昏黄的光亮从头顶洒落下来,铺泄在洛长安身上,衬得她整个人柔和而绝美,合着她不言不语的时候,与生俱来的清冷之气,让宋墨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宋墨觉得,若是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走到时间的尽处亦是极好的。 可洛长安却觉得难受,但她也没法子,只能由着宋墨牵着。 想着,回去的路也不远。 忍一忍,也就到了! 谁知,还没走几步,便瞧见了不远处的窦真。 “都这个时辰了,外臣还没出宫吗?”洛长安诧异。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宫里是不留外臣的,毕竟她在宫里生活了那么久,跟着宋烨进进出出,很多规矩都早已烙印在她的心里。 “这是南渊,跟北凉不同。”宋墨解释。 但是这话刚说完,他这心里就微微一紧。 这意味着什么? 洛长安还隐约记得……北凉皇宫! 眸色微沉,宋墨皱眉瞧着眼前的洛长安。 可洛长安除了这句话之外,也没别的后续,好像那只是她潜意识里的疑问罢了,并不是真的记得北凉皇宫的事情。 记不得北凉皇宫,那便是记不得宋烨。 如此,罢了! “窦大人!”宋墨瞧着近前行礼的窦真,率先开了口,“怎么今儿还没回去?” 窦真行礼,“狼主有令,明儿便会册封……”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底下人都知道宋墨是临王殿下。 唯有宋墨这位夫人不知道自家夫君的身份,都以为他只是北凉的商贾,因为机缘巧合与南渊的狼主有所瓜葛,才会得这般特殊待遇。 “册封您为宋王爷。”窦真还算是个识趣的。 狼主都要册封宋墨为异姓王,以后宋墨在南渊的身份地位都会极显尊贵,所以窦真暂时不敢得罪宋墨,至少在宋墨还有价值的时候,窦真必须有所收敛,免得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窦大人就是为了这事儿留下来?”宋墨问。 窦真点点头,“算是吧!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说到这儿,窦真瞧了洛长安一眼,声音轻柔的道了一句,“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洛长安有些畏惧,也不愿掺合他们的事儿,只是抬头望了宋墨一眼,小心翼翼的往宋墨身后挪了挪,藏在了他身后。 “孤舟胆小,窦大人可别吓着她。”宋墨极是不悦,“若是吓坏了我夫人和孩子,我这厢是要生气的。” 窦真一怔,倒是真的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胆小,也不知道宋墨看上她什么了? 哦,可能是看上了这张脸,这身段。 在他们南渊,女子各个彪悍,一个个都像是女中豪杰,哪会像这女人似的,娇弱得仿佛风一吹就飞了。 不过,真要论就起来,这位叫孤舟的女子,的确容貌冠绝,身段婀娜多姿,如今有着身孕,更是别有几分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的味道。 这样的女子,在南渊可不常见,想来在北凉,也算是极品! “王爷所言极是,是在下莽撞了!冲撞了宋王妃,还望王妃恕罪。”窦真朝着洛长安行礼。 洛长安抿唇,抬头望着宋墨。 “别怕,没事的。”宋墨低声宽慰她。 洛长安点点头,抽回被宋墨握住的手,对着窦真低语,“你不必如此,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被惊扰,只是你突然尊我为王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你!” 她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听得人心痒痒,就像是猫儿的爪子,轻轻挠着似的。 窦真眉心微凝,算是彻底明白宋墨为什么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多谢王妃宽宥!”窦真行礼。 洛长安没有应声,只是唇线愈发抿紧,轻轻的扯了扯宋墨的衣袖。 这一扯,宋墨颇为高兴,转头瞧着洛长安这般拘谨的模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依赖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她没有恢复记忆,否则以洛长安的性子,还不得闹翻天? 她是个喜怒形于色,且不善于隐藏情绪之人,所以宋墨很是相信,洛长安的外在反应。 “好了,夜里风大,我们也该回去了!”宋墨牵起洛长安的手,牵着她缓缓离开。 窦真站在那里,瞧着二人手牵手离去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眸子。 瞧着倒是恩爱有加,委实让人羡慕。 只是,孤舟…… “大人,您看什么呢?”阿放上前行礼,“时辰不早了,该出宫了。” 窦真负手而立,“阿放,你说这两人是真的恩爱有加吗?” “瞧着倒像是真的。”阿放兀自言语,“不过我瞧着,宋王爷对王妃倒是真心实意,这王妃……好像有些冷冷清清的,瞧着不温不火的样子。” 这点,窦真也发现了。 这位“孤舟”王妃,在来石城的路上,时不时的孕吐,对宋墨也没有好脸色,甚至于在来之前,她就表现出了,极不愿意来石城的意思。 “让人盯着点。”窦真忽然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他们是真恩爱,还是假恩爱?” 阿放行礼,“是!” 盯着点,还是能做到的。 回到院子之后,洛长安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沉着脸进了房间。 乍见着她这副模样,宋墨心里一惊,方才的欢喜之感,悉数消失无踪,完全不知道又是何处惹了洛长安不悦。 站在门口愣了愣,宋墨有些出神,眉心不由的微微拧起,转头望着身后的石榴和徐嬷嬷。 想了想,宋墨招招手,示意二人过来。 见状,石榴第一时间冲上来,“爷?” 徐嬷嬷眉心微凝的,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尊呼一声,“爷!” 第七百八十八章 别的可能是假的,孩子却是真 “方才的事情,你们都瞧见了。”宋墨开口。 石榴和徐嬷嬷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些发蒙,没明白过来,宋墨到底是什么意思? “夫人生气了,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宋墨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她又生气了呢?” 石榴一怔,没成想宋墨竟是问这个问题,当即没响出声来。 “爷,大概是夫人不愿见生人。”徐嬷嬷倒是回了一声,“之前在金沙城的时候,夫人对于赶路来石城就有些不悦,如今见着窦大人,还不得新账旧账一并发作?” 宋墨恍然大悟,“不愿见生人。” 这倒是有可能。 方才,洛长安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继而往他的身后躲藏,显然是不愿见生人的具体表现,可见徐嬷嬷所言不虚。 “爷,那您这……”徐嬷嬷瞧着紧闭的房门。 宋墨皱了皱眉,“我今夜还有要务在身,暂时不回房,睡在书房里便罢,你们看好门户!” “是!”徐嬷嬷与石榴双双行礼。 宋墨叹口气,立在门外冲着内里的洛长安低唤了声,“孤舟,我今夜睡在书房,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让石榴或者徐嬷嬷来叫我,我随叫随到。” 内里,没有动静。 宋墨又低低的喊了声,“孤舟?” “夫人?”石榴疾呼。 徐嬷嬷道,“爷您只管放心,咱们一定会好好的看着夫人,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必定第一时间告知您。” “好!”宋墨颔首,“孤舟,我先走了!” 内里,洛长安憋着一股气,不吭声。 外头没了动静,洛长安一颗心总算放下,只要宋墨今夜不进来,她就什么都没事了,反正便是不喜欢与宋墨同床共枕。 过了半晌之后,徐嬷嬷轻轻叩门。 “夫人?”徐嬷嬷开口,“奴婢能进来吗?” 洛长安回过神来,“进来吧!” 她知道,这个时候宋墨应该已经走了。 稍瞬,徐嬷嬷和石榴进门。 石榴走在前面,徐嬷嬷走在后面。 一进来,二人便瞧见了立在窗口位置的洛长安,不由的对视了一眼,心下有些忐忑。 “夫人?”徐嬷嬷上前行礼,“窗口风大,您怀着身子,不能一直这样站着,还是坐下来歇着吧!” 说着,徐嬷嬷搀着洛长安回到软榻边上坐下。 “我没事。”洛长安敛眸。 徐嬷嬷笑了笑,“夫人,这不是有事没事的问题,您怀着身子,处处都得小心着,若是真的有什么,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所以咱们就先防着点,能休息就别累着,能不吹风就少吹风,您说呢?” “嬷嬷说的是!”洛长安难得笑了一下。 徐嬷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夫人有孕,多思多想无益于安胎,您得放松心情,这样孩子出生以后才会乖巧好带。” “是吗?”洛长安愣怔。 她倒是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是初为人母,哪儿知道得这么多呢? “是!”徐嬷嬷点头,“您这是头胎,很多事都不清楚,老奴一点点的告诉您,您别着急。” 洛长安虚心受教,“好!那就有劳嬷嬷,多费心。我这厢是第一胎,心里总是乖乖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七上八下的不舒坦。” “都是这样过来的!”徐嬷嬷笑道,“夫人别太担心,孩子会慢慢长大,一口吃不成胖子,您说呢?” 洛长安抿唇,半低着头不说话。 “石榴,你去看看安胎药好了没有。”徐嬷嬷道。 石榴原本想拒绝,但瞧着洛长安似乎不太高兴,只能行礼退下,“是!” 行至门口的时候,石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二人一眼,终是沉着脸离开。 待房门合上,徐嬷嬷笑了笑,“夫人,您这心情阴郁,怕是有什么缘故吧?” “嬷嬷,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洛长安问。 徐嬷嬷点头,“夫人直言无妨。” “我到底是谁?”洛长安直勾勾的盯着她。 徐嬷嬷一怔,显然没料到洛长安会问这样的问题,神情有些不自然,“夫人为何这么问?您跟爷不是夫妻一场吗?既是夫妻,自然是至亲至爱,爷想来不会骗您!” “我没说他骗我。”洛长安苦笑,“实不相瞒,我忘了太多事情,脑子一片空白,总觉得没有过去的人,是极不完整的,好像缺胳膊少腿了似的。徐嬷嬷,你懂这样的感觉吗?” 徐嬷嬷摇摇头,“老奴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怕是很难体会到夫人的感受,但老奴觉得爷待您是真的好,饶是有所隐瞒,多半也是因为太过在意您了!” “我……”洛长安迟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开口。 徐嬷嬷笑靥温柔而慈祥,“一般来说,妇人有孕好多思多想,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夫人这记不得过往之事,着实是有些怪异,不过不打紧,不管过往如何,您肚子里的孩子总归是真的吧?” 这么一说,洛长安倒是心里一惊。 “这孩子在您的肚子里,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事情,他跟您都是骨肉相连,血脉相亲,是您的至亲至爱,您说是吗?”徐嬷嬷笑着宽慰。 洛长安点点头,“是!” “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徐嬷嬷笑道,“好好吃安胎药,好好养胎,先过了这头三个月,最要紧的时候。” 洛长安想想,也是有道理的,“好!” “这就成了嘛!”徐嬷嬷起身。 瞧着端了药进门的石榴,徐嬷嬷敛了面上的神色,款步朝着石榴走去。 “夫人,该吃安胎药了!”石榴伸手。 徐嬷嬷却转手接过,“我来吧!” 石榴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 “夫人!”徐嬷嬷递上药碗。 洛长安瞧着黑漆漆的汤药,略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可即便心有不悦,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该喝的药还是得一碗不落的喝。 待洛长安喝了药,徐嬷嬷赶紧将桌案上的蜜饯递上。 含了一口蜜饯,洛长安眉心舒展,这才好受了一些。 “夫人喝了药,便好好休息吧!”徐嬷嬷笑道,“老奴和石榴会在外面守着,您若是有事只管喊一声,咱们会马上进来。” 知道洛长安睡眠浅,她们谁也不敢在屋内待着,知情识趣的在门外守着。 “好!”洛长安点点头,仿佛被徐嬷嬷这么一说,竟宽心了不少,不再纠结在某些无趣的事情上。 待铺完床,伺候了洛长安上榻休息,二人便轻轻的退出了房间。 合上房门,石榴扭头望着身侧的徐嬷嬷,“嬷嬷跟夫人说了什么?我瞧着夫人的心情,似乎舒缓了不少。” 第七百八十九章 不肯行礼 “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哪儿知道有孕的妇人在想什么?再燃是宽慰不起来。”徐嬷嬷笑着摇头,“以后在夫人面前,少说那些没用的话,知道吗?” 石榴有些不乐意,这徐嬷嬷倚老卖老,一来就训她,她这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毕竟大家都是奴才,还会比谁尊贵呢? “徐嬷嬷这话是怎么个说法?”石榴似笑非笑,“我这厢可什么都没胡说,您这么说,若是让爷和夫人知道,还以为我伺候不好夫人,平素有多怠慢呢!” 徐嬷嬷瞧着她,面上的笑靥终是渐渐散去。 小丫头太争强好胜,说了也是白搭。 罢了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也罢! 瞧着徐嬷嬷讪讪的闭了嘴,石榴倒是显出了几分得意之色,眉眼间凝着了几分傲娇,“徐嬷嬷,不是我这个当晚辈的不敬长辈,有些时候你真的是……” 话音未落,徐嬷嬷幽幽的转头看她。 还以为小丫头没心没肺,以后会吃亏。 如今看来,是这丫头心眼太多,心高气傲,吃亏也是活该! 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非要肖想主子的生活…… 徐嬷嬷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但她都这般年岁了,自然也懒得跟这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是福是祸,终究是各人的命数! 屋内,洛长安安然入睡。 只要没有宋墨在侧,她就能睡得安稳。 只是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宋墨便来了。 洛长安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有些懵,瞧着突然推门进来的宋墨,吓得一骨碌爬起床,满脸迷茫的盯着眼前人。 “孤舟?”宋墨心惊,“莫怕,是我!是我!” 洛长安呼吸微促,一张脸煞白煞白,“你、你怎么突然进来?” 瞧着把她吓得不轻,宋墨心内有些愧疚,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今日要去殿上觐见南渊的狼主,所以我便早些进来找你!吓着你了是吧?” “嗯!”洛长安垂眸,的确是吓得不轻。 宋墨报之一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莫怕,是我,是你的夫君啊!乖,先起来洗漱更衣,待会我带你进殿。” “能不能,不去?”洛长安低低的问。 宋墨摇头,“不能,狼主册我为宋王,我若不携你而去,只怕狼主会以为你我心生不忿,对他有所不满,来日若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非去不可?”洛长安问。 宋墨颔首,“非去不可!” 闻言,洛长安垂着眼帘,保持沉默。 “徐嬷嬷,石榴!”宋墨一声喊。 外头的两人便当即进门。 “帮着夫人洗漱更衣。”宋墨起身。 徐嬷嬷与石榴行礼,“是!” 听得宋墨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洛长安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依从。 不多时,便有人捧着一套锦衣玉服进了门。 瞧着摆在梳妆台上的锦衣玉服,洛长安的面色更是沉了沉,清晰的将“不高兴”三个字摆在了自己面上。 任谁,都瞧得出来。 待梳妆完毕,宋墨从外面进来,乍一眼已经穿上华服的洛长安,当即愣怔了一下。 眉眼精致,美人如画,合着她胜雪肌肤,宛若凝脂,往微光里一站,美轮美奂,真真叫人挪不开视线。 “我忽然有些,不想让你上殿了。”宋墨兀自笑着,痴痴我望着她。 洛长安只觉得面上滚烫,下意识的避开了宋墨的注视,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凉意。 “走吧!”话虽然这么说,但事儿不能这么做,宋墨终是牵起了洛长安的手,缓步朝着外头走去,“你若是觉得不自在,待会上了殿便不必多言,有我呢!” 洛长安抿着唇,只低低的应了声,“嗯!” 见着她如此怯弱,宋墨只觉得心安。 如果像原先的洛长安那般,放肆无状,宋墨还真是没把握可以拿捏住她,留她在身边,但若是洛长安变成了“孤舟”一般胆怯,那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一个胆小怯懦的女子,又能跑得到哪儿去? 在这异国他乡里,可不就只能依靠着他了吗? 思及此处,宋墨愈发握紧了她的手。 洛长安能感觉到,来自于宋墨的仔细呵护,但她却并不高兴,事实上对于上殿,她并没有多害怕,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能有多厉害? 但是跟宋墨一起上殿,就意味着让所有人都承认她与宋墨的关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宋墨的夫人,是尊贵的宋王妃。 这让洛长安,略有反感。 她不喜欢像一件物品似的,被摆在台面上,接受旁人的打量与审视,像是随时都会被分而食之一般,让人心里不痛快。 洛长安不认为,自己必须接受这样的,略带屈辱的荣耀。 可眼下,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必须要先熟悉这里,也需要这个宋王妃的头衔,至少这样能护自己周全。 宋墨牵着洛长安,缓步走进了南渊狼主的金殿。 那一刻,万籁俱寂。 周遭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宋墨和洛长安身上。 不得不承认,这一对璧人。 男儿俊俏,女子娇艳。 宋墨锦衣玉服,洛长安华服在身。 一个孤冷骄傲,一个倾城冷艳。 “臣携妻孤舟,叩见狼主。愿狼主金安,愿南渊国祚万年!”说着,宋墨毕恭毕敬的行了贴胸礼,何其恭敬至极。 洛长安睨着他,内心深处的抗拒,忽然想离开金殿,压根不想给南渊狼主行礼。 毕竟她别的都忘了,唯独记得自己是北凉人。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说,南渊和北凉是死敌,也就是说她现在正向自己母国的敌人,臣服且朝拜,让自己成为一个人人嗤笑的奴才。 眼前这人,曾经率领着敌军,斩杀过母国的军士,侵占过母国的土地,甚至于杀过无辜的北凉百姓…… 她不愿行礼,僵直了脊背立在金殿上。 骨子里的骄傲在叫嚣着,不允许她折下骄傲的头颅,向自己的敌人臣服。 “孤舟?”宋墨一怔。 瞧着洛长安挺直脊背,孤傲的立在那里,仿佛骄傲的孔雀一般,不由的心里一沉。 “孤舟?”宋墨又喊了一声。 洛长安回过神来,神色寡淡的扫过周遭众人,终是想目光落在了正前方,那个叫狼主的男人身上。 狼主,南渊国君。 一个身材魁梧,被称为南渊第一勇士的男人。 此时此刻,狼主也在凝视着她。 这个叫孤舟的女子,宋墨的王妃,竟是有着狼一般的孤傲,立在那里不言不语,自生一股威势,大有生人勿近的冷冽之气。 第七百九十章 我是北凉人 “孤舟?”宋墨握住洛长安的手,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不悦。 忐忑是因为不知道,洛长安是否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想起什么事来?不悦是因为在这金殿上,众目睽睽之下,洛长安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满朝文武都在嘀咕着,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此对狼主不敬,又是北凉女子,说不定压根就不服气。 “宋王妃这是吓坏了?”狼主徐徐站起身来。 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早前还嘀咕不休的文武百官,瞬时噤若寒蝉,可见对于他们这位狼主,满朝文武十分敬畏。 宋墨当即躬身行礼,到嘴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狼主拾阶而下,缓步走到了洛长安面前。 即便是面对着狼主,洛长安的面上亦无任何的惧色,站在那里,不畏不惧,不卑不亢,整个人依旧清冷淡漠,仿佛不为富贵所动,不为生死所累。 如此美人,狼主还真是有几分兴趣。 征服,是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骨子里带着的欲。 “我不怕你!”洛长安望着他,“只是不想对你行礼而已!” 狼主忽然笑了,“倒是很诚实。” “你要降罪吗?”洛长安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 狼主瞧了瞧一旁弯腰的宋墨,又瞧了瞧眼前的洛长安,竟是觉得,这女子比宋墨更有意思,更让人……有感觉。 原以为收了宋墨是对付北凉,硬生生的有些勉强,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事。 宋墨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极为有趣的女人! 只可惜,听窦真说这女人怀着身孕,宋墨对其分外珍视,格外重视,捧在掌心里像是珍宝一般,想来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否则离开北凉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怎么独独带了她? 窦真当时提起的时候,狼主没往心里去。 如今瞧着真人,倒是有几分明白宋墨的心思了。 这样的趣人,着实舍不得丢弃! “你是我南渊的贵客,我岂能与你计较?不如这样吧,我见着宋王妃颇有面缘,以后见我就不必行礼,许你免礼。”狼主幽幽的开口。 洛长安没吭声。 “宋王妃可真是有趣接了!”狼主忽然放声大笑,“很好,很对我的胃口,这般硬气的女子,在我南渊也不多,我倒是颇为喜欢女子有这般骨气。” 宋墨的面色微沉,徐徐站直了身子。 “罢了,都下去吧!”狼主摆摆手,“今晚宫宴,还望宋王妃能准时出席。” 洛长安想拒绝,但宋墨瞧出来了她的意思,当下握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洛长安眉心微凝,瞧着宋墨那眼神,终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许、默认。 下了金殿,宋墨牵着洛长安,拐个弯行至偏僻处。 “孤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墨皱着眉看她,“方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知道有多吓人,如果满朝文武皆上奏,以大不敬之罪处置你,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洛长安抬眸看他,目色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骤然迎上洛长安这般眼神,宋墨心头一紧,竟是下意识的避开了与她的目光碰撞,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 “我知道!”洛长安回答,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宋墨,我是认真的!” 宋墨不解,“什么?” “我是真的不想对狼主行礼。”洛长安往后退了一步,“宋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告诉你,我是北凉的人,不可能朝着狼主行礼,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坦然,坦然的面对北凉的敌人。” 宋墨心惊,“孤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会站在金殿上,不肯向狼主行礼,哪怕他杀了我,我也还是北凉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宋王妃的身份,变成南渊的人。” 宋墨张了张嘴,心里有些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不明白,为什么即便失去了记忆,洛长安骨子里还是这样倔强? “你寄人篱下,无可奈何,但我完全不必。”洛长安直愣愣的看着他,“只要不出门,不见外人,我就还是真正的北凉人。” 宋墨叹口气,“孤舟,你非得分得这么清楚吗?你我是夫妻。” “正因为是夫妻,所以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让你心里有数。”洛长安说得明明白白,仔仔细细,“宋墨,我现在这么说,以后还是这么说,这是我的底线,如果有一天你非要我向南渊的人卑躬屈膝,你不如杀了我!” 语罢,洛长安转身出门。 宋墨站在那里,目色幽沉的望着洛长安的背影,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考虑到了他的处境,所以没有要求他,与她一般抵死维持自己的北凉身份,但是她自己却坚持着最后的尊严。 尊严这东西,可真是奢侈啊! 宋墨低低的叹口气,到底是拿她没办法。 眼见着洛长安走出来,石榴和徐嬷嬷赶紧追上。 “夫人,您没事吧?”石榴忙问。 洛长安点点头,“我没事,回去吧!” “是!”石榴行礼,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倒是没瞧见宋墨的总计。 洛长安走在前面,徐嬷嬷跟在后面,再后面是石榴。 没走两步,徐嬷嬷皱眉,回头看了石榴一眼,“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石榴忙不迭追上。 洛长安没搭理她们,率先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房间之后,第一反应是褪了外衣。 “徐嬷嬷,帮我更衣!”她不喜欢这锦衣华服,仿佛穿在身上多一会,都觉得膈应得慌。 徐嬷嬷近前,“是!” 石榴赶紧去衣柜里取衣服。 “夫人,您怎么了?”石榴不解,“是不舒服吗?” 洛长安站在那里,瞧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穿着南渊的锦衣华服,怎么看怎么碍眼,怎么看都不顺眼,“我还是喜欢我们北凉的服饰,不喜欢南渊的这些东西。” “不都一样吗?”石榴笑道,“衣服罢了!” 但徐嬷嬷却没有开口,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不一样!”洛长安眸光沉沉的睨了石榴一眼。 这一眼,瞧得石榴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洛长安为什么这样看她,也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 “夫人!”徐嬷嬷上前,“老奴帮您更衣,这锦衣华服虽好,不如旧衣裳自在,人啊还是要念着点旧才好。” 这话,说得洛长安很是舒坦。 “听说晚上还有宫宴。”徐嬷嬷仔细的为洛长安更衣,“夫人记得别吃凉的,别喝酒,肚子里的孩子忌讳着呢!” 洛长安应声,“嗯!” 第七百九十一章 鱼和熊掌,能否兼得? 因为一大早这般折腾,午饭过后,洛长安便一直在睡,至于宋墨去了何处,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操心,也不愿多想。 狼主——拓跋律,缓步从书房走出,瞧了一眼候在门外的窦真。 “狼主!”窦真行礼,徐徐跟上。 拓跋律低哼了一声,“如你所言,这宋王妃的确有些异于寻常。” “是!”窦真颔首,“这女子生得貌美,性子孤冷,瞧着不怎么亲近宋墨,但偏偏又是宋墨的夫人,这里面还真是有些怪异。” 拓跋律顿住脚步,回头望着窦真,“平素也是如此?” “是!”窦真点点头,“我见着几次,第一次是在金沙城的时候,宋王妃极不情愿来石城,当时还沉着脸,宋王好生哄着,才把人哄到了石城。 拓跋律眯了眯眸子,“原来如此。” 难怪性子这么刚烈,瞧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来了石城之后,宋王妃身子不适,就一直在院子里休息,任谁都不许打扰。”窦真继续说道,“宋王待其如珍如宝,可宋王妃却始终是不冷不热的,就昨天夜里,我还见着了宋王妃。” 拓跋律一怔,“哦?” “宋王妃不是太高兴,仿佛博她一笑很是艰难。”窦真这是实话实说,“这女子是真的不爱笑,对谁都是冷着脸。” 不过,还有句话,窦真没有说出口。 性子是真的冷,但是容貌是真的美,要知道,骨子里透出的冷艳,与后宫那些貌美张扬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 洛长安就属于那种,能勾起男人征服与保护欲的女子! “我还以为,她只是对着我……”拓跋律兀自笑了笑,“原来对谁都这样,对宋墨亦是如此,没什么可特殊的。” 不笑的美人? 啧啧,真是有意思! 孤舟?! 孤独的小舟? “我还记得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拓跋律顿了顿,“说的,就是孤舟吧?” 窦真笑道,“狼主所言极是。” “许是孤女?”拓跋律想起来,早前宋墨也没提过有什么夫人,怎么一来就有了夫人,这夫人还怀着身孕呢? 窦真一怔,“我查过,这北凉境内的人,都没听说过,临王有过什么临王妃之类,只听说当时的临王殿下登上皇位之后,囚了不少女子在后宫,唯有一人是例外。” “一人例外?什么人?”拓跋律忙问。 窦真低语,“囚的包括一些大臣之女,还宋烨的一些后妃,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北凉丞相洛川河的独子。” “洛川河的独子?”拓跋律听过这人,“我若是没记错,应该是个叫洛长安的纨绔子弟吧?” 窦真颔首,“据说,这洛长安和临王乃是知己好友,平素厮混在一处,后来临王登基,便囚了洛长安在后宫。这北凉还一度有过传闻,说是……” “说什么?”拓跋律觉得自己也挺嘴碎的,居然会对这种事情颇感兴趣。 窦真压低了声音,“此前就说,宋烨跟这丞相府小公子,不清不楚,乃是断袖之合。” “断袖?”拓跋律抿唇。 他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词。 在他们南渊,崇尚勇士,那些所谓的断袖,在他们南渊看来,就是弱鸡,是最被人唾弃,最为不齿的! 在拓跋律看来,北凉的皇帝虽然软弱无能,但也不至于是个断袖吧? “这宋烨的后宫,不是挺多女人的吗?之前还跟西域的百花公主联姻,不是说封了贵妃吗?怎么,是个假象?”拓跋律当时听闻两国联姻,可是气得咬牙切齿呢! 这会听着,倒是有些不太真实。 谁能想到,这宋家兄弟居然都喜欢男人? 而且,还喜欢同一个男人。 “这丞相府的小公子,是不是生得很是俊俏?”拓跋律有些好奇,“要不然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跟中了邪似的,对这一个纨绔子弟,如此痴迷?” 窦真摇摇头,“这倒是不知道,听说是生得俊俏,但这一纨绔子弟,惹得京陵城鸡飞狗跳的,名声肯定好不了。” “丞相府独子,有作死的本钱。”拓跋律幽幽的吐出一口气,“若是得空,查一查这洛长安,我倒是想看看,这小子生得何等模样,惹得宋家兄弟都围着她团团转!” 窦真行礼,“是!” 言归正传,这宋王妃…… “狼主,您说咱们若是拿住了这位宋王妃,就等于拿住了宋王?”窦真环顾四周,“若是宋王能彻底的听命于咱们,到时候攻打北凉,便能长驱直入!” 拓跋律点头,“宋墨始终不肯交出边关兵防图,我知道……他其实是怕我出尔反尔,毕竟他能拿住的,也就是兵防图了!” 这兵防图是宋墨的价值所在,他自然不会贸贸然的,轻易交出来。 所以,拓跋律得想个办法,让宋墨主动交出来。 之前一直寻不到法门,如今瞧着宋墨待宋王妃的模样,想必是有些法子了,比如说从这位叫孤舟的宋王妃身上……下手! “我会让胡姬去接近她,先稳住她,再取得她的信任,只要这宋王妃肯折腰,接下来的事情兴许就好办了!”拓跋律眯了眯眸子。 想起洛长安那副冷艳凉薄的样子,他这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 放眼整个南渊,谁不知道他拓跋律是第一勇士,哪个姑娘不是上赶着,巴巴的凑到他跟前,讨好他,想要陪王伴驾? 拓跋律何时受过这样的冷待,仿佛在洛长安眼里,他就是个泥塑木雕,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无温,不带一丝情绪波澜。 “这倒是极好的!”窦真忙道,“胡姬娘娘素来聪慧机敏,又能说会道,想必可以一试,若是能拉拢这宋王妃,说不定还能把兵防图偷出来!” 拿到了兵防图,就不必再对宋墨客气。 一个北凉被缉捕逃离的王爷,在南渊颐指气使,高人一等,多少人压着顶膛火,多少人不服气至极? 奈何,没有兵防图,南渊就不敢贸贸然跟北凉开战,否则一旦西域与北凉两面夹击,南渊便是腹背受敌,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到宋墨手里的边关兵防图! “没错!”拓跋律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江山、美人,若能都能得到,那才是人间美世。 鱼和熊掌,不知能否兼而得之呢? 第七百九十二章 爷赏的 君心难测,臣子亦是心思诡谲。 君臣各怀鬼胎,暗地里谁也没有真心可言。 洛长安关着房门,倒是睡得安稳。 这一日,除了石榴和徐嬷嬷,倒是再没其他人来碍她的眼睛,让她心里舒畅了不少。 “夫人,眼见着宫宴即将开始,您也该梳妆了。”石榴提醒。 洛长安神色清冷,对此充耳不闻。 “夫人?”石榴又喊了声。 洛长安幽然吐出一口气,“有什么可梳妆打扮的?我是为自己活着的,又不是为那些人,他们爱看不看!” 石榴被怼了一通,眼角微微发红。 见状,徐嬷嬷赶紧上前,“夫人,爷还在外头等着呢!” 洛长安眉心微凝。 “爷虽然不会催您,可若是一直等着,免不得会耽误时辰,到时候再去赴宴,这文武百官都在,岂非一个个都得睁眼盯着您?”徐嬷嬷笑道,“以老奴的意思,您早点去,早点坐着席位上,就不会惊动任何人,您说呢?” 洛长安终是点点头,“好!” 如此,徐嬷嬷睨了石榴一眼,“别愣着了,去回爷一声,马上就好!” “我……”石榴咬着唇,“是!” 见着石榴出去,徐嬷嬷捻着梳子,仔细的为洛长安梳洗打扮,“夫人莫要在意,石榴年轻,不会说话。” “我方才是不是语气太冲了?”洛长安低低的问。 徐嬷嬷笑了笑,“夫人是主子,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作为奴才,岂敢有异议?何况,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夫人怀着身孕,原就疲惫,前三个月又是最不安稳的时候,这个时候理该多休息!” “我也是这么想的!”洛长安的掌心,轻轻贴在小腹处,“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想见生人,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孩子长大,把孩子生下来。” 徐嬷嬷点头,“老奴都明白,也是分外担心夫人的身子,但是夫人,老奴还是得说一句犯上的话,有孕之人,不可动怒,不可焦躁,您得保持心情平和,免得您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 “我知道了!”洛长安叹口气,“我尽力吧!” 过了半晌,徐嬷嬷扶着洛长安走出了房间。 宋墨立在院子里,瞧着房中走出的洛长安。 一身浅碧色的罗裙,合着她发髻上的碧玉簪子,整个人显得清素淡雅,仿佛未经雕琢的璞玉,含英咀华,不食人间烟火。 她站在那里,五官精致而目色平静,周身散着淡淡的凉意,诚然不为任何人所动,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生出望而不得之心。 这样的女子,容易让人惦记。 “时辰不早了。”徐嬷嬷忙道,“爷还是带着夫人赶紧赴宴去吧!” 宋墨回过神来,拾阶而上,牵起了洛长安的手,“走吧!” “好!”洛长安垂着眼帘,乖顺的跟在宋墨身后。 对此,宋墨觉得心里舒坦。 倔强如斯,骄傲如她。 如今,属于他。 这种感觉,大大的满足了宋墨的虚荣心。 早些时候看着她一直围着宋烨转,他这心里就跟猫爪挠似的,如今瞧着她就在身边,简直就是大逆转。 宋烨,你若能亲眼看到,不知该作何感想? 昔日你捧在手心里的人,如今就躺在我身侧,是我的枕边人! 洛长安跟着宋墨,面色平静的往前走。 宫宴场地,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的进来。 宋墨在窦真的引领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席位,因着是贵客,所以坐在离狼主最近的位置,而洛长安就坐在宋墨的身后。 这个位置,是窦真刻意安排的,也是宋墨特意要求的。 宋墨虽然想带着洛长安出现在人前,但想起早前在金殿上,狼主看洛长安的那种眼神,心里就生出了些许疙瘩,不想让她出现在狼主面前。 如此,正合洛长安的心意,她原本就不想出头,这会藏在宋墨身后,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一声“狼主到”,所有人皆快速站起身来行礼。 拓跋律扫了一眼周围,这才发现洛长安居然藏在宋墨身后,委实有些心里发笑,这宋墨果真是个醋王,也真是小心眼。 在他们南渊,女人就是拿来摆在台面上让人欣赏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比如说,拓跋律身边的女人。 胡姬! 胡姬是楼兰女子,也算是进贡的,但凭着她这妖娆的身段,还有迷人的舞姿,颇得拓跋律的宠爱,在南渊后宫也算是一号人物。 胡姬身段妖娆的跟着拓跋律走上主位,顺着拓跋律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宋墨身后的一片衣角,不由的心下一震。 居然,藏起来了? 来之前,狼主就说了,让她注意宋王妃,务必私底下跟宋王妃打好关系,原以为这宋王妃是个张扬的女子,没成想竟是这般胆怯弱小。 这也难怪狼主会上心,越是强大的男人,越想保护柔弱的女子,但这份柔弱不是大漠女子能拥有的,却是北凉那些养在闺阁里,身娇体弱的小姐,与生俱来的气质。 “今日是特意为宋王而设宴,大家举杯恭贺宋王,以后这南渊便是宋王的归宿,咱们与北凉,势不两立。”拓跋律举杯起身,“来!” 宋墨举杯起身,行了贴胸礼之后,便与在座的满朝文武举杯共饮。 洛长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为所动。 与北凉为敌? 不可能,她是北凉人,永远都是,生与死都是! 待众人坐下,洛长安回过神来,瞧着桌案上的宫中菜肴,想着徐嬷嬷说的那些话,迫使自己放松心情,不能因此而影响到孩子。 莺歌燕舞,欢声笑语。 周遭很是嘈杂,但丝毫不能影响到洛长安。 徐嬷嬷和石榴在旁伺候着,不敢有所闪失。 石榴时不时的抬头望着前面的宋墨,一颗心思都落在了宋墨身上。 而徐嬷嬷则仔细的挑着肉里的细骨头,免得卡着自家夫人。 “过来!”宋墨将一碟薄皮裹肉递给石榴,“好生伺候着夫人。” 石榴一怔,慎慎的接过碟子。 薄皮悉数裹着肉,搁着翠绿的嫩菜,一个个摆得仔细而精致,都是宋墨亲手裹的,专门为洛长安裹的。 “是!”石榴躬身将碟子摆在了洛长安跟前,“夫人,爷赏的。” 话音刚落,洛长安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徐嬷嬷是个眼尖儿的,当下轻笑,“爷待夫人这般体贴,真是世间罕见,老奴伺候了那么多主子,还真没见过如此细心而体贴的,夫人好福气!” 闻言,洛长安睨了石榴一眼,转头冲徐嬷嬷扯了一下唇角。 似笑,非笑。 第七百九十三章 胡姬 宋墨既已经准备妥当,洛长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这是宫宴,若是自己矫情,免不得要落人口实。 思及此处,洛长安便也没有拒绝,老老实实的吃着。 只是这酒哪怕是果酒,沾也不敢沾,碰也不敢碰。 洛长安吃得不多,但好歹也是吃了点。 宋墨时不时的转头,时不时的应付文武百官,但心思总归留了一半在洛长安身上,见着她慢条斯理的吃着,不由的松了口气。 还以为她会生气闹着,不吃不喝的,如今倒是放心了。 见着她放下了筷子,宋墨便冲着石榴道,“待会扶着夫人去园子里散散心,消消食。” 洛长安近来孕吐虽然有些好转,但眼下不好说,万一吃撑了不消化,在这宫宴上委实不太好看,所以去消消食是最好的法子。 横竖周围的一些妇人,也跟着活动起来,洛长安悄摸着离开也不打紧。 这宫宴席面上,都是推杯换盏的男人,着实不适合妇人说笑,一般到了后半场,都去了后花园里说笑,吃点小食,逛一逛园子。 洛长安吃得差不多了,嗅着那葡萄美酒,眉心微微拧起。 “夫人,不敢喝。”徐嬷嬷瞧出来了,夫人有些馋酒。 想当初在京陵城的时候,洛长安是无酒不欢之人,酒量好得出奇,失忆之后便再也没有沾过酒,这会闻着酒味,倒是有些想念了。 可徐嬷嬷一句话,让洛长安瞬时偃旗息鼓。 算了,为了孩子。 “等以后生下了孩子,夫人想怎样就怎样,眼下就十个月,您忍忍。”徐嬷嬷笑着宽慰,“酒对孩子不太好,容易伤脑。” 一听这话,洛长安赶紧把杯盏推到一旁,默默的端起了茶盏,喝点凉白开,放果片就算是有滋有味了。 “夫人,爷说您若是不喜欢坐在这儿,咱们可以去消消食,悄悄的撤了。”石榴低低的开口。 洛长安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杯盏,提起了裙摆,“走吧!” 主仆三人悄悄的离席,宋墨回眸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瞧着,应该没生气,应该也是挺高兴的吧? 眼见着洛长安离开,拓跋律睨了胡姬一眼。 正手执杯盏,妖娆靠在拓跋律身上的胡姬,当即回过神来,笑盈盈的放下手中酒,“我这就去会会她。” “别把人吓着。”拓跋律捏着她精致的下颚,“她胆小。” 胡姬笑得风情万种,“这还不是您的后妃,是宋王妃,您就这么护着她,改日若是得了手,那还有我什么位置?” “你永远是我的宠妃。”拓跋律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快去吧!” 坏了他的事,他是会翻脸的。 胡姬知道轻重,也知道进退,再惹下去,这位狼主怕是要丢了她,到时候在这后宫里哪儿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是!”胡姬起身,从席上撤了下来,转身离开。 瞧着胡姬离开的身影,宋墨心里沉了一下,转头睨着贴身随扈。 随扈会意,悄然离去。 谁也不信任谁,谁也不放心谁,这便是眼下的境况。 所谓君臣,不过是利益牵扯罢了! 园子里,有不少妇人在嬉笑玩耍。 洛长安不喜欢热闹,又因着有孕在身,不适合凑热闹,便寻了假山后的亭子,领着徐嬷嬷和石榴坐着。 “这个位置甚好,既能看到宫宴那边的方向,又能避开热闹,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徐嬷嬷笑道,“夫人若是想走走,咱们也可以陪着您去那边绕一圈。” 洛长安摇头,“不必,这样坐着,安安静静的吹会风,挺好的。” “夫人高兴就好!”徐嬷嬷松了口气。 正说着话呢,石榴忽然就挡在了一人面前。 “你是何人?这亭子里,坐的可是宋王妃,不可惊扰。”石榴不认得这位胡姬娘娘,方才一门心思都在宋墨身上,哪儿瞧见拓跋律身边的人。 胡姬瞧着这丫头,心里有些不悦,尤其是想起方才拓跋律的眼神,更是不高兴,“怎么,这是要当家做主了吗?别忘了,这是皇宫,不是宋王府,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告诉你?” “石榴,不许失礼。”洛长安低喝。 石榴有些委屈,怎么自家夫人总是与她不对付? “石榴!”徐嬷嬷赶紧上前,拽了石榴一把,转而冲着胡姬行礼,“这位贵人,小丫头有眼不识,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这亭子里坐的是宋王妃,身子不太痛快,所以不喜旁人打扰!”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顺耳。 胡姬瞧了一眼亭子里的洛长安,不知道是天生的白,还是真的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面色苍白,但瞧着的确有些病怏怏的样子。 “不舒服?”胡姬皱眉,“要请巫医吗?” 徐嬷嬷忙摇头,“只是有点不舒服,所以透透气而已。” “听说,宋王妃有孕在身?”说话间,胡姬已经拾阶而上,行至亭子里。 徐嬷嬷不敢拦着,瞧着她的衣着,再瞧着她身边的婢女,这女子不是贵女就是后妃之一,岂敢得罪? 瞧着缓步进了亭子的胡姬,洛长安面无表情,目色平静,若有所思的瞧着她脖颈上的宝石珠链,心下隐约明了,这怕是后妃吧! 狼主拓跋律的女人。 “娘娘!”洛长安起身行礼。 对着狼主,她不愿意行礼。 对着胡姬,她倒是愿意屈膝。 因为在某些缘故上,女人比较容易计较,所以洛长安不愿在这世上落人口实,于人把柄。 “你……”胡姬一怔。 莫不是在席上,瞧见了? 可当时瞧着,这位宋王妃在宫宴上,连头都没抬一下呢! “宋王妃认得我?”胡姬笑问。 洛长安摇摇头,“我只是认得你脖子上这串宝石珠链,上好的红宝石,乃是极品,若不是帝王宠妃,怕是不敢戴在身上吧?” 闻言,胡姬心下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抚上脖颈处的项链,眉心微微拧起。 瞧着这女人柔弱无比,还以为是个不中用的,没想到,眼睛这般毒辣,一眼就把她看穿了?可见宋墨选了她,并不只是因为她这副好皮囊,想来也是个能藏拙的厉害角色。 “宋王妃好眼力。”胡姬笑盈盈的望着她,“坐吧!” 洛长安颔首,默不作声的坐下。 瞧着眼前这宋王妃,不言不语,安之若素的样子,胡姬一时间竟还真的忘了词,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宋王妃竟有这般能力,不管往哪儿一坐,便让人有种岁月静好之美,不舍得开口打破这份美好与宁静。 胡姬心里微沉,这要是真的进了宫,那还得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谁还不会演戏啊? “早前就听闻,宋王来南渊的时候,随行带着王妃,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总算瞧见了。”胡姬报之一笑,“王妃生得貌美,放眼狼主的后宫,亦没王妃这般的容貌。” 洛长安坐在那里,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清冷之色,“娘娘谬赞,不过是皮囊罢了!我不过蒲柳之姿,与您这高贵优雅相比,着实登不得台面。” “宋王妃客气了,都是女人,其实心里都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胡姬叹口气,“我胡姬在后宫里,虽然得狼主宠爱,可也知道这不过一闪即逝,新人换旧人,很快就会有人来替代我!” 洛长安没吭声,心里吃不准这狼主的后妃,来找她搭讪,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像宋王妃,我瞧着宋王爷待你可是真情实意的,且……我听说宋王爷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一位正妃,连个妾室都没有?”胡姬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仿佛很是欣羡。 洛长安抿唇不语,整个人安静得出奇。 这让胡姬有些尴尬,好在狼主让她来也是因为她能说会道,稍稍摸准了洛长安的心思,她便开始询问一路上的境况。 从北凉到南渊这么长的路程,足以说上很久。 但是…… “我身子不舒服。”洛长安道,“路上一直坐在车内,外头发生什么事情全然不知,也全然不问,都是王爷自行处置,一睁眼就到了南渊。” 对于这个回答,徐嬷嬷倒是很欣慰。 她家夫人虽然任性,但是逢着大局还是能镇得住场子的,哪怕对面坐着狼主的后妃,她没有半分惧色与怯意,整个人从容而淡然,让人捉摸不透。 相比之下,反而是胡姬显得目的太过明确。 的确,胡姬觉得自己有些败下阵来了。 眼前的宋王妃不好对付,性子冷,话不多,生人勿近。 “没想到宋王爷待王妃如此情真意切,这般心思细密,委实不是寻常男子能有,王妃真真是好福气!”胡姬笑着搭在了洛长安的手背上。 洛长安眼皮子跳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把手撤了回来,别开头掩了沿唇,仿佛是想要作呕。 见状,徐嬷嬷忙将随身带着青果子递上,“夫人?” “好!”洛长安捻在手里,转而瞧了胡姬一眼,“不好意思,我、我这厢怕是不能作陪了!” 说着,洛长安提着裙摆就出了亭子。 “唉你……”胡姬愣住。 倒是真的没想到,洛长安跑得这么快,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娘娘,宋王妃好像真的不舒服。”底下人低低的开口。 孕吐这种事,胡姬还真是没经历过,但也听那些妇人嚼过舌根,说这是正常反应,但是没办法医治,只有等着生完孩子才能痊愈。 洛长安消失在夜幕里,胡姬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娘娘,怎么跟狼主交代?”底下人又问。 狼主那边…… 胡姬有些头疼,还以为北凉养在深闺里的女子,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竟是个冰疙瘩,软硬不吃,冷暖不近。 “狼主那边,我自己去交代。”胡姬眯了眯眸子,“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男人,围着她团团转了,有些东西还真是越难得到越惦记!” 这个道理,胡姬明白得太晚。 南渊的女子素来性子爽直,尤其是面对南渊第一勇士,早早的就迎合了上去,哪儿懂得什么矜持不矜持。 如今想来,好像是有点…… 待离开了亭子,洛长安带着徐嬷嬷和石榴行至回廊尽处,拐个弯行至僻静处。 “夫人,没事吧?”石榴忙问。 洛长安啃一口手中的酸果子,冲着徐嬷嬷笑了一下。 “傻丫头,夫人哪儿是有事,分明是找个由头离开罢了!”徐嬷嬷笑了笑,“这位娘娘应该是狼主的宠妃之一,且深得狼主之心,要不然也不会奉命前来试探夫人。” 洛长安坐在栏杆处,这儿虽然没那么雅致,却也僻静。 “夫人躲着她,是对的!”徐嬷嬷道,“咱们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什么都掏心挖肺的,来日怕是要出大事。” 洛长安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既是来试探的,说几句客套话也就算了,何必说什么真心话?若是当时就走,免不得失礼,到时候落人口实。” “是这个理儿!”徐嬷嬷瞧了瞧外头,好在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儿,那位娘娘也没有再跟来。 洛长安啃着酸果子,悠哉悠哉的坐着,“我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一个个心怀鬼胎,还以为我瞧不出来呢!” “奴婢还以为夫人又不舒服了呢!”石榴松了口气,“吓死奴婢了!” 说到这儿,洛长安若有所思的瞧着石榴,“石榴,以后不管身处何地,不要轻易瞧不起人,每一个人你瞧不起的人,兴许都是你高攀不上的贵人!” 闻言,石榴的面色紧了紧,显得有些难看。 “夫人是为你好,你且记着!”徐嬷嬷知道石榴的心思。 小丫头愈发生出了反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石榴行礼,“多谢夫人提醒。” 洛长安倒是没往心里去,不过是个伺候的奴婢罢了,说几句也就算了,还能跟她计较吗?自然不能! “咱们在这儿坐一坐,等着宋墨结束了来寻我,我们再出去不迟。”洛长安想了想,“徐嬷嬷,你身上可还带着别的东西?” 徐嬷嬷笑了笑,“怕您饿着,也怕您闲得慌,给您带了点硬壳儿的,让您打发时间。” 说着,徐嬷嬷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 “你还真带着?”洛长安欣喜若狂。 徐嬷嬷当下打开了油纸包,“老奴带的不多,毕竟容易上火,对有孕的妇人不大好,所以您就解解馋罢了,可不能贪嘴!” “有你盯着,我敢贪嘴吗?”洛长安捻起油纸包内的瓜子,“方才在席上,我瞧着那葡萄美酒亦是香气诱人,愣是没敢尝一口!” 说起这个,徐嬷嬷笑得满面慈祥,“您啊,这么做是对的!毕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您说是不是?” “是!”洛长安嗑着瓜子,“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来歇会。” 闻言,石榴行礼,“是。” 徐嬷嬷眉心微凝,瞧着真的坐下的石榴,心头有些微叹,“夫人,老奴去跟王爷说一声,免得到时候找不着您,王爷会着急的!” “让奴婢去吧!”石榴慌忙起身。 徐嬷嬷点点头,“成,那你去吧!” “是!”石榴行礼,转身就走。 洛长安眼角眉梢微挑,意味深长的望着徐嬷嬷。 第七百九十五章 没有下次了 徐嬷嬷一怔,“夫人、夫人,为何这样看着老奴?” “其实我都明白。”洛长安笑了笑,“徐嬷嬷,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很多事情我都明白,只是不说而已。” 徐嬷嬷骇然,扑通跪地,“老奴该死,不该在夫人面前耍花样。” “你起来吧!”洛长安叹口气,“我知道,你是怕我责罚石榴,所以故意找个由头差开她,免得她伺候不周,惹出大祸。” 徐嬷嬷叹口气,“老奴知道,夫人什么都瞧得明白,什么都看得透,可石榴太年轻了,小姑娘家家的,很多事都不经脑子,可她本质上是没有坏心思的。” “你先起来!”洛长安皱眉,“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徐嬷嬷起身行礼,“是!” “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我没跟她计较,你方才维护她,我也随你,没当着她的面戳穿你。”洛长安继续嗑着瓜子,“只不过,我这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可能等着她成熟,若她一惯这般不识抬举,我是不会留着她的。” 徐嬷嬷连连点头,“多谢夫人手下留情。” “不是手下留情,是每个人都这么过来的。”洛长安瞧着不远处的那些妇人,“但是我跟她无亲无故的,没道理等着她成熟。” 徐嬷嬷颔首,“夫人所言极是,老奴一定会多提点她,但她若是……那也是她的命数,老奴也已经尽力了!这世上,哪儿有让主子,包容奴才的道理。” “你明白就好!”洛长安笑了笑,“我也是看在你的面上,毕竟你着实是为我好!” 徐嬷嬷如释重负,“夫人您少吃点,上火!” “我知道我知道!”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 石榴去了宫宴。 这会已经酒过三巡,宋墨也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原是不愿喝酒,但毕竟是初来乍到,有些事不做也得做,否则如何能在南渊这里立足? 石榴赶到的时候,宋墨也站了起来。 拓跋律酒量不错,这会还在饮酒,毕竟南渊和北凉不同,宋墨这酒量委实不不足一提。 可惜洛长安有孕在身,否则以洛长安的酒量,倒是可以跟这些人拼一拼。 “爷?”石榴赶紧搀住摇摇欲坠的宋墨。 宋墨眼前有些晃荡,半靠在了石榴身上。 底下人自然认得出来,这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便也没敢拦着,自然都交给了石榴。 属于宋墨的男儿气息,忽然喷涌而至,石榴瞬时身形一颤,心头一紧。 “爷,您小心。”石榴红着脸,低低的开口。 宋墨喝得醉醺醺的,力道大部分都压在了石榴身上。 这个时候,石榴觉得自个还是有些本事的,比如说……力气大,要不然怎么能撑得住宋墨这么个大男人呢? “爷,仔细脚下!”石榴只觉得耳根子也红了。 宋墨皱了皱眉,要是今儿喝得有点多,他才不稀罕让这些被卑贱之人,碰了身子。 “狼主?”窦真上前。 拓跋律靠在厚厚皮毛的软榻上,笑得何其邪肆,唇角牵起,瞧着宋墨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晃动着手中的酒杯。 “这丫头,是宋王妃身边的吧?”拓跋律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窦真点点头,“是!” “没想到,这宋王妃也是个护夫的,这会就来接人了?”拓跋律瞧着手中的空酒盏,“说明了一个问题,胡姬失败了!” 窦真赶紧提了酒壶,为拓跋律斟酒。 “我还以为胡姬能搞定,没想到她这般没用,竟是连个北凉女子都搞不定。”拓跋律显得有些不太高兴,“这宋王妃还真是有点本事!” 窦真想了想,“许是宋王妃性子太冷,所以胡姬娘娘没找到机会。” “这倒是有点可能。”拓跋律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原本,拓跋律起身就走。 文武百官喝得醉醺醺的,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皇帝走了没有? 拓跋律带着一身酒气去了后花园,瞧着坐在亭子里的胡姬,不由的面色微沉,缓步走了过去。 “狼主!”胡姬赶紧行礼。 拓跋律没说话,拂袖坐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胡姬开口。 音落,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亭子里,胡姬行礼。 “怎么,没成?”拓跋律瞧着她。 胡姬垂着眉眼,“狼主恕罪!” “这宋王妃瞧着柔弱,怎么……还是个硬茬?”拓跋律其实在金殿上见过,洛长安倔强的样子,那种梗着脖子与你死杠的冷艳,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胡姬面色不善,瞧着有些紧张,“是!宋王妃不怎么说话,瞧着是个榆木疙瘩,实则心思细密,我这厢还没多说什么,她就因着孕吐而离开了。这会也不知藏身何处,着实不太好对付!” 人家是孕吐,你又能如何? 一不能替,二不能治,还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人离开吗? “可见一个女人要勾住男人的心,光靠着一副好皮囊是没用的。”说话间,拓跋律已经将胡姬揽入怀中,抱坐在自己的膝上。 粗粝的指腹钳起胡姬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胡姬,你这件事做得了不怎么好,往日里见你,都是机敏至极的样子,今儿倒是有些让人……大失所望。” “是胡姬不好,胡姬轻敌了!”胡姬心惊胆战。 别看狼主极为宠爱她,可实际上后宫里的女人,更换如草芥。 今儿是她,明儿就有可能是别人。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 说的,就是后宫女子。 “第一次轻敌,还是可以原谅的,但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轻敌,那就不叫轻敌,那叫蠢!”拓跋律笑盈盈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你说呢?” 胡姬面色发白,花容失色,“狼主所言极是,胡姬一定谨记在心。” “记住了,刻在心里。”拓跋律的指尖轻轻戳在她的心口上,“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明白吗?” 胡姬垂着眉眼,呼吸微促,“是!” “很好!”拓跋律幽幽吐出一口气,“这事儿就此翻篇,没有下次了,我也不会再提。胡姬啊,你可是我最宠爱的女人,别让我失望!” 胡姬赶紧挤出一抹笑,“狼主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那最好!”拓跋律松了手,放下了胡姬,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胡姬站在原地,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脊背发寒。 没有,下次…… 第七百九十六章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石榴搀着宋墨,略显跌跌撞撞的朝着回廊走去。 不远处,徐嬷嬷眉心陡蹙,“哎呦,夫人您坐着别动,老奴去看看!” “好!”洛长安也瞧见了那一幕。 宋墨早前还好,不算太过迷醉,但是风一吹,这酒劲便上了头,脚下轻浮,压根就站不住脚,身形晃动。 亏得石榴趁着他,否则怕是要摔在地上。 徐嬷嬷赶紧上前,合着石榴一道搀起了宋墨,“哎呦爷,您这是喝了多少?仔细脚下,您当着心!” 说着,徐嬷嬷瞧了一眼边上的随行,“你们还愣着作甚?打量着要夫人动怒,剥了你们的皮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听得这话,底下人赶紧来帮忙,二话不说就把宋墨给搀了过去。 身上的力量一轻,石榴当下愣在当场。 石榴站在那里,瞧着底下人把宋墨左右搀着,快步朝着回廊走去。 “别愣着了,走吧!”徐嬷嬷留了这么一句话,抬步就走。 石榴回过神来,讪讪的往前走。 都这份上了,还能说什么呢? 洛长安站起身来,瞧着被扶坐在栏杆处的宋墨,嗅着他身上浓郁的酒味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怎么喝了这么多?” “没挡住。”宋墨扶额。 洛长安叹口气,“回去吧?” “好!”宋墨点点头,“今晚我睡在书房,免得这一身酒味熏着你,到时候你又得吐一晚上。” 洛长安倒是没想着,宋墨喝醉了竟会有自知之明。 “先回去吧!”洛长安报之一笑,“这风吹得太大,我想回去了!” 宋墨握住她的手,“好!” 底下人搀起了宋墨,宋墨却死死握着洛长安的手,死活不撒开,即便是回到了原来的住处,亦是如此。 “宋墨!”洛长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你们扶他去休息吧!” 底下人行了礼,将昏昏沉沉的宋墨搀去了书房。 洛长安站在那里,目送宋墨离去的背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夫人?”徐嬷嬷近前,“您没事吧?” 洛长安揉了揉鼻尖,“味儿有点大。” 这是实话。 “酒这东西,自己喝与别人喝,是不一样的滋味。”徐嬷嬷笑道,“您也去沐浴更衣吧?” 洛长安嗅着身上的气味,“是不是味很大?” “有点!”徐嬷嬷实话实说,“老奴去给您准备。” 洛长安颔首。 “石榴!”徐嬷嬷皱了皱眉。 石榴这会倒是很安静,行了礼便近前,“夫人?” “你去准备热水,徐嬷嬷陪我进来。”洛长安抬步进门。 石榴颔首,“是!” 进了门,洛长安便将外衣褪去,“徐嬷嬷。” “夫人是不是累着了?”徐嬷嬷忙上前。 洛长安笑了笑,“是有点累,可能是怀着身孕的缘故吧!” “怀着身子的女人,是容易疲惫,尤其是前三个月,还有后三个月。”徐嬷嬷褪了洛长安的鞋袜,“老奴帮你揉揉脚,待会您泡个澡就能舒缓。” 洛长安靠在软垫上,由着徐嬷嬷替自己揉脚揉腿,“只要能平安生下这孩子,辛苦一场也是值得的。” “这话不错,孩子孩子,是娘的心肝啊!”徐嬷嬷含笑揉着她的腿。 说来也奇怪,这都半个时辰了,石榴还没回来。 “夫人,老奴去看看吧!”徐嬷嬷心里有些担虑。 洛长安眉心微凝,“帮我把鞋袜穿回去。” “是!”徐嬷嬷知道,洛长安想干什么,便也没有拦着,快速帮她穿好鞋袜,搀着她往外走,“您莫要太累着,不能动怒,若是疲惫必须休息。前三个月,是最要紧的!” 洛长安幽然叹口气,“嬷嬷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我这心里都记着呢!” 闻言,徐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乍见着洛长安过来,门口的守卫当下愣住。 “夫人?”底下人刚要转身,开门进去。 却被洛长安拦住,“我自己进去!” 底下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徐嬷嬷率先推门进去,然后侧身让在一旁,待洛长安近来之后,继续搀着她往内走。 书房内有软榻,宋墨这会就躺在软榻上,神志恍惚,因为醉酒,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孤舟、孤舟……” 洛长安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宋墨翻个身将石榴压在了身下。 “石榴!”徐嬷嬷知道,洛长安不好开口,所以率先喊了出来。 这一喊,石榴直接吓得滚下了软榻,瘫软在地上,委实没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夫、夫人?”石榴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爬到了洛长安的脚下,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说这话的时候,石榴带着哭腔,死死的抓着衣襟,仿佛委屈到了极点。 宋墨脑子浑浑噩噩的,满嘴都是“孤舟”,视线里所见也只有洛长安,“孤、孤舟你去哪儿了?孤舟?” “把她待下去!”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心里堵得慌,“给爷端一碗醒酒汤来,给他灌下去!” 徐嬷嬷行礼,手一挥便有人上前,几欲带走石榴。 哪知石榴却哭哭啼啼,“夫人饶命,夫人不要杀我,夫人……” “夫人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徐嬷嬷居高临下,“今儿是你自己撞上去的,怪得了谁?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有非分的心思,你偏不听!爷的床榻,是你能上去的?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靠近爷?真是疯子!带走!” 石榴哭诉,“夫人,夫人……这不是头一回了,奴婢早就是爷的人,夫人饶命啊!” “你说什么?”徐嬷嬷骇然,瞬时面都白了。 洛长安身形一晃,所幸被徐嬷嬷快速搀住。 见状,徐嬷嬷急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带下去?” 徐嬷嬷心里吓得不轻,这要是让夫人有什么好歹,那还得了? “捂住她的嘴,别让她再说话了!”徐嬷嬷忙道。 石榴一张嘴,便被人堵住了嘴,直接拖了下去。 “夫人,您快坐下!”徐嬷嬷慌忙搀着洛长安坐下。 洛长安扶着桌案坐下,面色铁青,“那我就这样坐着,看他什么时候苏醒!醒酒汤呢?醒酒汤呢?快拿来!” “您别着急,老奴知道,老奴都知道!”说着,徐嬷嬷慌忙伸手,轻轻抚着洛长安的脊背,“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洛长安呼吸微促,“我不、不生气!不生气!” 第七百九十七章 醒了? 不生气吗? 洛长安还是有些生气的,毕竟一个是丫鬟,一个是自己的丈夫,这两人凑在一起,等与是双双背叛了她。 可若说是很生气,倒也不觉得,只是怀着身子,难免情绪有些激动罢了! 醒酒汤快速送了上来,洛长安便坐在那里,亲眼看着底下人把醒酒汤给宋墨灌了下去,其后宋墨便软哒哒的躺在软榻那里。 不多时,宋墨呼吸均匀。 “看样子,是睡着了。”徐嬷嬷无奈的叹口气,“夫人,还是先回去吧,您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谁知道爷什么时候能苏醒呢?” 洛长安起身,“反正醒酒汤都喝了……算了!” 语罢,她转身就走。 守在外头的奴才都是提心吊胆,生怕洛长安一生气,责罚他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直到洛长安离开才敢抬头去看。 回到自己的房内,洛长安坐在床边沉默了半晌。 “夫人若是难受就说出来,莫要太过悲伤,哭是绝对不敢的,怕是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徐嬷嬷软声宽慰。 洛长安转头看她,“嬷嬷,我想洗个澡。” “好!”徐嬷嬷点头,“老奴这就去准备。” 不多时,热水皆已准备妥当。 徐嬷嬷伺候着洛长安沐浴,许是身心俱疲,洛长安沐浴完毕,刚站着枕头就睡着了。 见状,徐嬷嬷替她掖好被角,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这件事得弄清楚,否则夫人和爷醒转之后,还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书房门口的守卫,都认得徐嬷嬷。 见着徐嬷嬷问起,当下如实回答。 说是石榴来送茶,进去之后就没出来,底下人也没敢进去找,这才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送茶?”徐嬷嬷一怔,“醒酒?” 底下人摇头,“不知,她是夫人身边的人,手里端着茶,咱们都以为是夫人吩咐的,所以才没敢拦着。”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夫人身边就这么两个人伺候着,算是熟面孔。 “茶是爷叫人送进去的?”徐嬷嬷问。 底下人还是摇头,“爷进去之后就躺在了软榻上,咱们也没敢扰了他,就都退出来了,没见着他喊人要茶。” “那就是石榴擅作主张。”徐嬷嬷幽幽的叹口气。 如此,便是真的没救了。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嬷嬷,这石榴姑娘真的不是夫人送来的?”底下人悄悄的问。 徐嬷嬷一怔,“这话是从何说起?夫人自个好好的,送个姑娘进爷的房间?你们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但凡是个正常女子,都不可能这么做吧! “这石榴姑娘靠近爷,也不是头一回了。”底下人讪讪的开口。 徐嬷嬷愕然,还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此前石榴姑娘也给爷送过茶,说是夫人吩咐的。次数多了,咱也就没怎么在意了。”底下人解释,“所以咱们才敢问这一句,到底是不是夫人的意思?” 徐嬷嬷咬着牙,真真是,岂有此理。 “罢了!”徐嬷嬷转身就走,“等爷醒了,你们转告他到底发生何事,让他们自个解决吧!” 毕竟是夫妻间的事儿,谁插手都不合适。 见着徐嬷嬷离开,底下人面面相觑,这石榴姑娘还困锁着呢,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置?被夫人亲手抓住,怕是不太好吧? 徐嬷嬷回去的时候,屋子里没有动静,想来洛长安睡得安稳。 思及此处,徐嬷嬷便也没敢进去,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候着。 直到翌日晨起,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宋墨才醒转过来。 听得进门伺候的人,将昨夜的事情大致囫囵的描述了一下,登时愣在了当场,半晌没回过神来,听这些事就跟听天方夜谭似的。 “我,压倒了石榴?”宋墨觉得自己听岔了。 底下人连连点头,“是!” 宋墨是真的,完全没印象,不管是石榴还是洛长安,他只记得自己喝醉了,然后去找洛长安,与洛长安一道回来,其后发生的事情…… “爷,是夫人亲自来抓的人。”底下人说,“夫人还让人给您灌了醒酒汤,把石榴姑娘给扣押了,然后才气吼吼的离开。” 宋墨慌忙起身,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裳,“夫人生气了?” “瞧着像是生气了,后来徐嬷嬷一直劝着呢,夫人就回去了!”底下人忙道,“至于现在,倒是不知,是否还在生气?” 闻言,宋墨心里咯噔一声,洛长安要是真的生气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事,这丫头心里记仇,若是真的……她必定不会再原谅她。 别看平时没心没肺的,对某些事委实是零容忍。 宋墨拢了拢衣裳,“后来呢?夫人可有说什么?” “夫人没来,但是徐嬷嬷来问过一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奴才们没敢瞒着,就把事儿都告诉了徐嬷嬷,说是石榴姑娘自个来的,不是爷您召见的。”底下人忙解释。 宋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么说是对的,否则洛长安肯定生气。 “石榴是怎么进来的?”宋墨全然没印象了。 底下人将当时跟徐嬷嬷说的话,如实告诉宋墨。 这会,宋墨心里有了数。 “那就是说,此前来送茶,都不是夫人的意思?”宋墨自诩聪明,倒是真的没看出来,这女人如此巧舌如簧,居然敢骗他? 原来是她擅作主张,不是洛长安的意思! 他就说嘛,洛长安现如今性子凉薄,怎么可能派人来送茶? “这件事,等我回来再处置,吩咐下去,谁敢乱嚼舌根,别怪本王不客气!”宋墨拂袖而去。 底下人谁敢乱嚼舌根,万一夫人有什么好歹,爷还不得杀人? 一个个的,小命要紧。 宋墨过来的时候,洛长安已经起来了,这会正坐在梳妆镜前,木愣愣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好似有些憔悴。 徐嬷嬷在旁伺候着,仔细为其梳洗束发,玉篦子轻轻梳到发尾,动作很是温柔,“夫人的青丝如墨,真是极好的。” 说话间,徐嬷嬷一怔,赶紧行礼退到一旁,“爷!” 洛长安原本面色还算缓和,乍听的徐嬷嬷开口,当下别开头,没打算搭理宋墨,将情绪悉数写在了脸上。 “孤舟?”宋墨低低的唤着,“孤舟?” 洛长安沉着脸,唇线紧抿,愣是没打算理他,想起昨夜的事儿,她这心里还梗着呢! 第七百九十八章 他实在是太可怕了 见着洛长安浑然不想理睬他的样子,宋墨心里有些发虚,讪讪的上前赔笑,“孤舟,我替你挽发吧!” 说着,他伸手去取徐嬷嬷手里的玉篦子。 下一刻,洛长安率先夺过,依旧沉着脸。 见着此情此景,宋墨只能冲着徐嬷嬷使了个眼色。 “老奴先行告退!”徐嬷嬷赶紧行礼,躬身退出了房间。 眼见着徐嬷嬷离开,宋墨愈发嬉皮笑脸,“孤舟,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莫要不理我,这件事委实怪不了我。” “是我把石榴送到你房间去的?”洛长安白了他一眼。 宋墨笑容一滞,这事还真是说不清楚。 “是我的错,是我没跟底下人打好招呼,再没有下次了。”宋墨握住苏幕的手,挨着她坐下,“孤舟,你别不理我,你不搭理我,我这心里就难受……” 洛长安还是没打算理睬,他坐在她身边,她就往边上挪一挪。 “孤舟?”宋墨低唤。 洛长安干脆起身,缓步行至门口,“出去!” “孤舟?”宋墨急了。 没成想,这丫头是真的生气了! “出去!”洛长安指着外头。 瞧着她满脸认真的模样,宋墨自知,若是再留下来,她只会更生气,便也没敢再留在房内,老老实实的退出门去,老老实实的站在檐下。 徐嬷嬷愕然,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宋墨,“爷,您这是……” “被赶出来了!”宋墨无奈的揉着眉心,“你进去伺候吧!” 徐嬷嬷行礼,“是!只是爷,那您……” “我没事!”宋墨转身离去。 瞧着宋墨离去的背影,徐嬷嬷微微皱起了眉头,抬步进了房门。 “夫人?”徐嬷嬷近前。 洛长安回过神来,“走了吗?” “走了!”徐嬷嬷点点头,近前重新拿起玉篦子,仔细的为洛长安挽发,“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洛长安其实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但是徐嬷嬷不说,总归是憋着,难免不太好。 “说吧!”洛长安叹口气。 徐嬷嬷抿唇,低语,“夫人,其实这件事真的不怪爷,是石榴不好,老奴都去书房那边问过了,说是好几次,石榴仗着您的名义给爷送茶,底下人以为是您……” “我?”洛长安愕然,倒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缘故。 徐嬷嬷点头,“老奴不敢瞒着夫人,所以这些事都是亲自去问的,这些奴才都以为是您的意思,毕竟您怀着孩子,有些事可能需要别人代劳。” 比如说,伺候男人。 “我什么时候让石榴去送茶了?”洛长安有些气愤,“这些话也能乱说?” 闹了半天,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把石榴送到宋墨的床榻上去的? 真是滑稽至极! 可笑至极! “老奴知道,所以老奴特意去问了。石榴这丫头,心思太沉了,着实是……”徐嬷嬷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可为石榴辩解的。 “罢了!”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让爷把人赶出去就算了。” 徐嬷嬷一怔,没想到洛长安居然没打算责罚石榴? 这要是换做其他的主子,保不齐要打死石榴,又或者是将她变卖为奴,但是现在,洛长安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赶出去算了。 “夫人?”徐嬷嬷行礼,“您真的不打算杀了石榴?” 洛长安的掌心轻轻落在小腹处,“我怀着身孕,不该见血,理该为自己的孩子积福积德,不该做得太绝。何况攀龙附凤,贪恋荣华本来就是人的本性,没有石榴也会有别人。” 瞧着洛长安眼底的平和,徐嬷嬷松了口气,“夫人这么说是对的,孩子要紧,有些事的确不适合您去做。不过老奴觉得,爷怕是没那么容易会饶了石榴,您是没瞧见,方才爷走的时候,那脸色那神色,仿佛是要吃人似的!” “他……”洛长安顿了顿,眉心微微拧起,“要吃人?” 徐嬷嬷点头,“约莫是极为生气的,您想啊,爷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那还得了?” “这倒也是!”洛长安抿唇,“只是……杀人就太严重了,石榴也没做什么坏事,就是存了不该有的非分之想罢了!” 徐嬷嬷不得不感慨,“夫人心善。” “这样吧,你去一趟,把人给放了,让她出去吧!”洛长安道,“反正我们在这里也不会停留太久,虽然爷被立为宋王,但毕竟是空有虚衔,不会在石城久留,再过些时日就回金沙城,她就不必跟着我们了。” 徐嬷嬷颔首,“是!老奴这就去!” “去吧!”洛长安摆摆手。 徐嬷嬷行礼,快速离开。 洛长安叹口气,起身走到了门口位置,瞧着徐嬷嬷离去的背影。 说起来,她还真是没有,特别特别怨恨石榴的意思,都是女人,她知道石榴在想什么,只不过石榴用错了法子罢了。 只是,徐嬷嬷没想到,自己赶到后面黑屋子的时候,宋墨已经在了。 心下一惊,徐嬷嬷赶紧拽着一奴才过来询问,“爷怎么在这?” “哦,爷气呼呼的来,里面在用刑呢!”底下人忙道。 徐嬷嬷愕然,“用刑?用什么刑?” “爷亲自看着,就选了几个精干的奴才进去,其他的不知道。”奴才摇摇头,“咱也不敢靠近,生怕爷到时候迁怒咱们。” 徐嬷嬷点头,一松手便放了那奴才离开。 想了想,都到了这儿,不看一眼也不放心,所以徐嬷嬷便绕到了黑屋子的后面,跑到了后窗那边,偷摸着透过虚掩的窗户缝隙往里头瞧。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魂儿都快吓掉了。 只瞧着一帮男子围着石榴,隔着一道帘子,宋墨就在外头坐着,听得里面发出的支吾声响,没有半分动容之色。 可徐嬷嬷却看得清清楚楚,整个人脊背发毛,脸色瞬白。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石榴浑身血淋淋的躺在那里,那些男子赶紧穿好衣裳,悉数都撤了出去,冲着宋墨行礼。 宋墨摆摆手,这些人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几个伺候的在屋内。 幽然吐出一口气,宋墨起身,缓步朝着内里走去。 徐嬷嬷不敢再看,赶紧蹲了下去,捂住了嘴巴缩在墙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谁知道待会还会发生什么事…… 这宋王爷,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动了胎气 房内的低哑的嘶吼声,还在继续着。 徐嬷嬷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得那声音越来越孱弱,渐渐的,也就没了动静,但是若凑近了窗口,便能嗅到从窗内透出来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洛长安原本也没上心,毕竟徐嬷嬷过去了,想必也没什么太大问题,谁都知道徐嬷嬷是自己的人,可徐嬷嬷一去没回来,她这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的。 难不成,这还能出问题? 想了想,洛长安便起身往外走。 别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思及此处,洛长安提着裙摆,由边上的小丫鬟领着,快速朝着后屋走去。 “确定是在后面?”洛长安问。 小丫头点点头,“是啊!” 闻言,洛长安目色焦灼的瞧着前方。 “夫人,就在前面!”小丫鬟指了指前面的小屋,“您瞧,爷的人都在前面守着呢!” 洛长安皱了皱眉,还真是。 宋墨的人,都在门口守着呢! 见状,洛长安便加快了脚步。 眼见着是要到门口了,小丫鬟便停了下来,没有再跟着洛长安继续前往。 “夫人?”门口的守卫一愣,刚要进去通报,却被洛长安一把拽开。 洛长安提着裙摆进门,“都别跟着。” 她倒要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徐嬷嬷心生不忿,所以思虑再三,还是行了处置之权。 在洛长安看来,惩罚女子无外乎是打几个耳刮子,或者来一顿板子,一顿鞭子,皮外伤罢了,徐嬷嬷瞧着也算慈祥,按理说做不出什么鲜血淋漓的事情。 是以,洛长安想都没想,便踏了进去。 掀开门帘,跨入内屋的瞬间,洛长安骇然僵在当场。 “孤舟?”宋墨大吃一惊。 窗外,徐嬷嬷也跟着愣了。 怎么夫人也来了? “孤舟?”宋墨慌忙近前。 然则他刚跨步,洛长安却冷不丁退后了两步。 瞧一眼地上躺在血泊里,几乎是不着寸缕,全身上下布满伤痕,身上满是鲜血,下半截则是……两股战战,血色蜿蜒。 洛长安不是傻子,瞧一眼就知道,在石榴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孤舟?”宋墨瞧着洛长安瞬白的面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吓着了?没事,她这是……这是按照南渊的律法处置,委实是罪有应得。我们出去吧?好不好?”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面上苍白得厉害,他一靠近她便往后退。 “你别靠近我!”洛长安喉间滚动,忽然提着裙摆往外走。 宋墨心惊,“孤舟?” 说话间,洛长安已经夺门而出。 屋内浓郁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鼻尖,让她五内翻滚,几欲作呕。 对于石榴这件事,她的确是有些生气,但也没有生气至要人性命的地方。不,应该说,没有要让人生不如死,惩罚至此的地步。 洛长安疾步往前走,宋墨快步跟上。 “孤舟,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所见的这般!”宋墨猛地大跨步,拦在了洛长安面前。 洛长安站在那里,呼吸微促的瞧着他,“我自己有眼睛,不需要你来解释,宋墨,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心狠手辣!我承认,对于石榴和你的事情,我这心里的确是堵得慌,可你……” 说到这儿,洛长安伸手捂着小腹。 大概是情绪有些激动,她忽然觉得小腹有些微微的抽痛。 “夫人!”徐嬷嬷总算得了机会窜出来,赶紧搀住了洛长安,“不可情绪激动,仔细您肚子里的孩子,小心啊!” 闻言,洛长安羽睫轻颤。 宋墨也跟着心惊胆战,这要是真的刺激到了洛长安,伤着孩子,那还得了? “孤舟,你别激动,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宋墨心知,若是这孩子出了事,不管洛长安是否还记得以前的事情,都会就此离开他。 思及此处,宋墨心惊胆战。 “宋墨,你太让我失望了!”洛长安缓缓坐在了边上的栏杆处,“石榴之事虽然有过,的确该惩罚,可你也有错,是你自己从未开口问过我,是否让石榴为你送茶,你自己不查实,还能……” 洛长安眉心微蹙,只觉得痛感好像越发清晰了? 难道,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你说的对,是我没有核实,是我的错。”宋墨差点就给洛长安跪下了,“孤舟,你别生气,别生气!” 洛长安呼吸微促,额角瞬时渗出薄汗来。 “夫人?”徐嬷嬷看出来了,“爷,快,快把夫人抱回去,平躺在床榻上,老奴去找大夫!” 宋墨骇然心惊,自知徐嬷嬷是有经验的,明白她这么开口必定是察觉了不对劲,慌忙上前去抱洛长安。 洛长安原是不愿,毕竟心里膈应。 “夫人,事关孩子,有什么事先缓缓,缓缓再说好吗?”徐嬷嬷急忙开口。 洛长安愕然,心下一惊。 宋墨趁机快速将人抱起,二话不说就朝着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宋墨忙不迭将洛长安放在床榻上。 “徐嬷嬷说,要躺着别动。”宋墨的脸色全变了,“孤舟,你有没有察觉到哪儿不舒服?哪儿不对劲?” 洛长安这会已经面色惨白,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我觉得,我不太舒服,肚子有点疼。” 虽然不是特别疼,可她心慌啊! 毕竟,是头一次怀孕。 怀孕这么久,也是头一回经历过这样的事,能不慌吗? 洛长安在意这个孩子,自然是不敢大意的,她不敢想象,万一孩子有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得了?她如何能受得了? 好在,徐嬷嬷的脚程也快。 不多时,巫医便来了。 “爷。”徐嬷嬷忙搀了宋墨一把。 宋墨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的站起身来,立在一旁看着。 一颗心,砰砰直跳。 “大夫,我的孩子……”洛长安心慌得厉害,“会有事吗?” 徐嬷嬷在旁跟着伺候,哪儿敢大意。 好在巫医一番检查下来,当下宽慰洛长安,“不打紧不打紧,就是情绪太激动所以胎像不稳,王妃娘娘可千万不要再激动了,这些日子就好生静养,先不要下床,躺着养好胎再说,您看如何?” “好!”洛长安如释重负。 只要孩子没事,她便心安。 躺着就躺着罢,只要能保全肚子里的孩子,要她怎样都成。 待巫医开了药,徐嬷嬷便送了巫医出去。 宋墨如同犯错的孩子,巴巴的凑到床前,“孤舟……” 洛长安别开头,“出去!” 第八百章 送她出宫 宋墨担心洛长安和其肚子里的孩子再出事,只能垂头丧气的退出房间,老老实实的立在门外候着。 这叫什么事? 半晌过后,徐嬷嬷伺候完了洛长安休息,行礼退出了房间。 “爷?”徐嬷嬷行礼。 宋墨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缓步行至回廊尽处,尽量避开些,免得洛长安再听到些许,又得受刺激。 “如何?”宋墨问。 徐嬷嬷忙道,“夫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没什么大碍,这会吃了药已经睡着了,您放心便是,夫人暂时没什么大碍。” 如此,宋墨算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夫人暂时没什么问题,爷您别太担心,只是石榴这件事,夫人的心里有了芥蒂,您怕是得多花点时间哄哄夫人。”徐嬷嬷说的是实话。 宋墨点点头,“我知道,你回去照顾着,若是有什么事,立刻派人报我,不许耽误!” “老奴明白!”徐嬷嬷行礼。 回到门前,宋墨又悄摸着往内探了一眼,终是什么都没瞧着,只好就此放弃。 无奈的叹口气,宋墨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今儿洛长安心情不好,且等一等再说。 待宋墨离开,徐嬷嬷这才如释重负的回到了房内。 “夫人,爷走了!”徐嬷嬷回到床前,低声开口,“您放心吧,爷没有多说什么,大概也是被吓着了。” 洛长安躺在那里,掌心贴在小腹处,“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如此心狠手辣。嬷嬷,我有点害怕了,你不知道,当时那场面……” 至今想起来,口鼻间仿佛还存留着,房间里浓郁不散的血腥味。 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令人作呕,毛骨悚然。 “夫人,老奴都知道!”徐嬷嬷喉间滚动,“当时老奴就在窗外蹲着,没敢吱声呢!” 洛长安愕然,“你都看到了?” “嗯!”徐嬷嬷点头,“老奴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所以老奴知道夫人您在害怕什么?那样的场面,着实是让人汗毛直立,也是因为如此,您出现的时候,老奴便知道坏事了!” 可不,洛长安直接惊得动了胎气。 “原来你一直都在!”洛长安叹口气,“难怪来得这么及时。” 徐嬷嬷仔细的为她掖了被角,“夫人别想太多了,现如今还是好好养胎为重,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放罢!” “嗯!”事到如今,洛长安还能说什么呢? 自然是,先保胎。 孩子为上,其他为次。 至于石榴这姑娘……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至于石榴,老奴去看看,若是能捡回一条命,那便是她运气好,若是不行了……”徐嬷嬷叹口气,“那也是她的命数,命该如此。” 洛长安点点头,“好!” 须臾,徐嬷嬷便起身离开。 出了门之后,徐嬷嬷便朝着原来的小房间走去,只是没想到,宋墨的速度比她快,这黑屋子里除了满地的血色还来不及清理,早已没了石榴的踪影。 “人呢?”徐嬷嬷忙问。 底下人愣了愣,“爷让人把她带走了。” “带哪儿去了?”徐嬷嬷又问。 底下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都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徐嬷嬷皱眉,心下有些着急,这人都丢了,怎么跟自家夫人交代? 底下人还是摇头,“爷让人带走的,咱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敢问啊!” 这是大实话。 徐嬷嬷幽幽的叹口气,“爷带走了……就没有别的说法?” “他们说,爷交代了,把人丢出去。”底下人偷偷的告诉徐嬷嬷,“至于丢到何处,咱们确实不知道,也确实不敢问。” 宋墨能把人弄成这样,一个个见着都发怵,谁敢多问? 再问,不怕自个也落得如此下场? 是以谁也不敢问。 活着,就是幸事。 徐嬷嬷这样回去也没法交代,便去了宫偏门问了问,这才知道人的确是从这儿弄出去的。 想了想,徐嬷嬷便跟着出去了,一路打听着,才知道人已经被送出了宫,至于去了哪儿着实不清楚。 但是你要知道,如果宋墨迁怒与石榴,觉得是因为石榴而导致洛长安动了胎气,那石榴必定离死期不远。 石城不大,没有金沙城这般郁郁葱葱。 虽然此处也是绿洲,但毕竟地方有限,如果…… 徐嬷嬷站在宫门外头,如果人被丢到了大漠里,眼下是风季,石榴受了那么重的伤,约莫也跟死没什么区别了。 大概,很快就没了。 幽然叹口气,徐嬷嬷站在宫门口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能做的都做了,只能怪石榴自个命不好,怪不得旁人。 “唉!”徐嬷嬷转身回宫。 既然都没了,那便没了吧! 回去之后,自然也不能跟夫人说实话,这种事,不适合跟有孕的夫人提及,所以还是藏着掖着为好,反正夫人也没打算再见着石榴。 徐嬷嬷回去的时候,洛长安又睁开了眼睛,她甚少躺着不动,是以这会及背疼,哪儿睡得着,只能动不动的眯一会。 “夫人睡不着?”徐嬷嬷低低的问。 洛长安颔首,“人呢?” “石榴?”徐嬷嬷问。 洛长安抿唇,“送出去了吧?” “您放心,已经送出去了,至于是生是死,以后会如何,那都是她自个的命数,您就别再操心了。”徐嬷嬷笑着宽慰,“您宽容大量,该做的都做了。” 洛长安叹口气,“我就是觉得,她一个年轻轻的姑娘,着实不该就这样死了,倒也不是想责罚她的意思,只是想着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积德罢了!” “老奴明白您的意思。”徐嬷嬷笑了笑,“放心吧,人已经出宫了。” 洛长安颔首,“那就好!” “夫人好好休息,老奴去给您弄点吃的吧!”徐嬷嬷笑道。 洛长安徐徐合上眉眼,“好!” 闻言,徐嬷嬷行礼退出。 出了门,徐嬷嬷有些感慨。 石榴是出宫了,这话一点都没错,可是……是活着出去的,还是成了尸体再出去,那可就不一定了,说起来也不算是诓骗夫人。 不过,洛长安这副模样,想要离开石城怕是没可能了,得需要好一阵子静养,否则这长途跋涉的回金沙城,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这厢提心吊胆,金沙城那边,宋烨也跟着茶不思饭不想的。 以为去去就回,没想到一去这么久都没回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怕是悔之晚矣…… 第八百零一章 他找来了 宋烨到底没能待得住,阿期和巴林还算是有本事的,要进石城得有令牌。 二人给弄了令牌,乔装易容,收拾好了行囊。 去石城是大事,不可马虎。 待一切准备就绪,巴林和阿期便领着宋烨和吾谷,去了石城。 向导,则留在金沙城里等着。 毕竟不能全部离开,总要有人留守,免得出了什么事,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宋烨进了石城的时候,恰好是洛长安动了胎气的日子。 “这宫里可不敢进去!”饶是吾谷也得拦着宋烨,“爷,咱们别的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事不行,奴才不能让你犯险。” 万一陷在了南渊的皇宫里,可就真的出不来了。 “不能没救着人,先把自己赔进去!”巴林和阿期也不同意。 宋烨站在宫偏门位置,眉心紧蹙。 蓦地,吾谷慌忙推搡着众人往边上去。 只瞧着宫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肩头扛着一个麻袋包,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出来。 待人走后,宫偏门又快速合上。 须臾,宋烨缓步上前查看。 “爷,好像是血!”吾谷蹲在地上,瞧着滴落在地面上的嫣红之色。 宋烨蹲下来,眉心微凝。 是血! “看样子,是有人倒霉了。”巴林道。 阿期点点头,“应该是被主子打死了,所以扛出去丢了。” “丢哪儿?”吾谷问。 阿期叹口气,“出了绿洲都是大漠,往沙漠里一丢,眼下是风季,沙子很快就会把尸体掩埋,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罢了!” “看这血迹,应该是差不多了。”巴林接过话茬,“这种事,司空见惯,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管在哪,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命如草芥。 “去看看!”宋烨起身。 反正都来了,有些闲事多管管,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那两个奴才将麻袋背出了绿洲,丢在距离绿洲不远的沙丘下,从这个地方丢下去,受了重伤的人是绝对没办法再爬上来的。 丢下去,风一吹,沙一埋,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爷,要下去吗?”吾谷诧异。 这人估计都不行了吧? 下去,也不可能救人呢! “去看看!”宋烨对于救人不感兴趣,毕竟看这沿途滴落的血色,再瞧着这情景,人多半是没救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倒在沙堆里,沙子黏糊糊的,沾着血色糊了一脸,瞧不清楚容色,看她这身衣裳和打扮,的确是宫里的奴才。 不过…… “和宫女有些区别。”巴林摸着下巴,“应该不是寻常宫女。” 吾谷转头看他,“这话怎么说?” “看她这副样子,应该是特选的宫女。”巴林回答,“皇宫里的宫女,除非是特选的宫女,否则都不是穿得这一身衣裳。” 特选? “特选是什么意思?”吾谷不明白。 阿期解释,“就是你们说的心腹,如同你之于公子的位置。” “大宫女!”吾谷恍然大悟。 阿期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也很奇怪,既然是特选的宫女,怎么会死得这般惨烈?”巴林不明白,“按理说,这样的女子,除非是主子罹难,又或者主子被罚,才会如此这般下场。” 要不然,谁会突然间杀了自己的心腹? 大宫女,无疑是心腹啊! 千挑万选出来的奴才,是不可能贸贸然杀死的,除非背叛主子,又或者主子出事…… “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因为主子出事,倒像是因为背叛。”阿期瞧着双目紧闭的女人,伸手去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确切的说,还有一口气。 浑身是血,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肌肤上,清晰可见鞭痕,而腿上…… “喂?”阿期喊了一声,“喂?” 连喊了两声,石榴都没有睁开眼睛。 “不行了!”巴林说,“还剩下一口气,救回去也是个死。” 尤其是下面的位置,隐隐可见血肉而出,须知,这都是要命的,尤其是对女人而言,一些东西都贴在了腿上,大概是破裂了,所以…… “嗯!”吾谷点点头,“爷,不管了吧!” 都这样了,肯定没法说话,自然只能作罢。 宋烨转身离开。 然则下一刻,石榴忽然吐出一口气。 刹那间,所有人都愣了愣,目光落在了石榴身上。 真是个命硬至极的女人! 但这也改变不了,她将死的事实。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巴林用南渊的话,与她对话。 可石榴却没有开口说话。 “我瞧着她好像不是南渊的女子。”吾谷开口,眉心微凝,用北凉的话问了句,“你是北凉的人吗?” 石榴张了张嘴,“我……” 不想死。 身子疼到了麻木,体温早已降到了最低,她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可人总想活着,哪怕到了最后那一刻,也想要活下去。 谁都不愿安然赴死,尤其是在这大好年华。 “宋王妃……”石榴努力吐出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她拼了命吐出来的,想着有这三个字,他们应该会贪图富贵,应该会救她,毕竟宋王妃就是宋王的正妻。 听得这三个字,宋烨的确想救人。 宋王妃是谁? 那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洛长安,心心念念要寻的妻。 但是,石榴这话刚说完,就断了气。 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她想活,但还是死了。 宋烨无奈的叹口气,宋王妃身边的人,长安身边的人,就这样被打死了,肯定不是洛长安的手笔,他的长安做不了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 “一定是宋墨!”吾谷斩钉截铁。 宋烨点头。 四人缓步离开,爬上了沙丘。 回头望去,血色长眠风沙之中,很快就会消失。 “公子,别看了,很快就没人了。”巴林道,“风一吹,沙子一埋,就什么都没了!” 来日大漠枯骨,无人可祭。 唯有日月长河,孤星伴月。 宋烨抬步离开,至少说明一个问题,宋墨还是那个宋墨,心狠手辣。他连洛长安身边的丫鬟都清理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到底出了什么事? “宫里肯定出事了!”宋烨回到宫偏门位置。 吾谷也提着一颗心,公子身边的大宫女,被弄死了,死得还这般惨烈,那公子又会如何呢?难道说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又有人出来了!”巴林忙道。 四人立在转角处,瞧着不远处的老嬷嬷,各自眉心紧拧。 看她那副样子,好似是来找人的。 “难道是找刚才的那个女子?”阿期诧异。 宋烨眯了眯眸子,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是长安身边的人…… 第八百零二章 放心,交给我 不管宫里发生什么事,宋烨都进不了皇宫。 现在,只能回去。 石城之内,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巨商富贾。 客栈,亦是富丽堂皇。 “公子!”见着宋烨回来,掌柜赶紧出来相迎。 宋烨点点头,抬步去了后院。 客栈后面有独立的小院,掌柜的刻意给宋烨安排了个僻静的院子。 早些年在北凉,若不是宋烨施以援手,掌柜早已死无全尸。 “当年,亏得公子出手相助。”掌柜感激不尽,“落难在异国他乡,被人追杀,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宋烨报之一笑,“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逢着,真是缘分。” “救命之恩,没齿不忘。”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烨抬步进了院子,掌柜的紧随其后。 “我瞧着你们去的方向,是皇宫。”掌柜报之一笑,“你们来这儿是想找人吧?” 宋烨顿住脚步,“何以见得?” “我是开客栈的,迎来送往,见过多少人,有些事儿瞧一眼就知道。”掌柜笑了笑,继续往内走去,“当初我也派人回北凉打探过重生公子的下落,来人回报,说重生公子跟着一位少年跑。” 宋烨低头一笑,“这事儿还传到了南渊?” “重生公子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善事无数,您大概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感激您吧?”掌柜的领着人往内走。 进了屋,掌柜赶紧去倒水。 宋烨坐定,心想着掌柜既然这么说了,大概也是有些猜到了。 “你们想进宫?”掌柜将杯盏递给宋烨。 宋烨伸手接过,“掌柜对我的事情分外感兴趣?” “公子莫要多心,我只是想帮您,为您尽一份心里,让自己心里踏实点。”掌柜的笑了笑,“这宫里的事儿,我倒也知道一些,不知诸位想知道什么?” 宋烨没说话,吾谷自然不敢多言。 巴林和阿期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呷一口杯中水,宋烨勾唇,“知道宋王爷吗?” “知道。”掌柜点头,仿佛在就知道,他们是冲着宋墨来的,“他是北凉的,你们也是北凉来的,我猜……你们就是冲着他来的。” 宋烨没说话。 “是不是那位少年出了什么事?”掌柜的心如明镜,“这宋王爷是狼王刚封的,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听说他还是北凉的王爷。” 见着众人沉默,掌柜继续说,“这位宋王爷来南渊投靠,肯定是有些秘密的,据说他还带着自己的夫人,如今已经是宋王妃了。” 提起宋王妃,宋烨幽幽放下手中杯盏。 “公子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咱也就不多问了,什么时候您愿意说了,您再说不迟。”掌柜行礼,“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若是诸位有什么需要帮助,只管来找我!这石城不比其他地方,很多事儿你们都不方便。” 语罢,掌柜缓步离开。 “爷,他可信吗?”吾谷低声问。 宋烨没说话,紧了紧手中杯盏。 “我瞧着,可信!”巴林道,“早些时候,没来石城,就听说过这客栈的掌柜,素来仁义,并且很讲江湖道义。” 阿期继续道,“若非如此,咱也不敢带着你们来这儿住!” “爷?”吾谷犹豫了,“咱们一直在宫外徘徊,也不是个事,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又或者想个法的,把里面的消息偷出来?” 这是事实,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今夜我会和他谈谈。”宋烨道。 三人皆沉默。 石城不比金沙城,需得不不小心,不可行差踏错。 夜色沉沉。 掌柜的趁夜进了宋烨的房间,“公子!” “请坐。”宋烨神色淡淡的。 掌柜颔首,瞧了一眼周围,没瞧见那三人,不由的心神微震,当下明白接下来要说的事儿,恐怕不是小事。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掌柜的笑了笑,“我知道,有些事情其实不容易,也不简单,尤其是公子的身份地位,我瞧着应该不是寻常的江湖人。” 寻常江湖人,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诚然。”宋烨颔首,“我是北凉朝廷的人,来此是为救人。” 掌柜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这意思。 “公子是要救谁?”掌柜低声问。 宋烨定定的望着他,“宋王妃。” 掌柜:“……” 屋内的氛围,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宋王妃? 这是要夺人妻子? “那是我的妻。”宋烨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仁义之人,不愿夺人妻子。 “什么?”掌柜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层关系,“宋王妃是您的妻子?” 宋烨扶着桌案徐徐起身,“她此刻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但被在北凉被宋墨掳走,如今成了宋墨的宋王妃。不管有多难,妻儿性命,我必得保全,且让他们回到我的身边!” “岂有此理!”掌柜拍案而起,“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不共戴天。” 宋烨叹口气,“我知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我不会放弃。不管宋墨对她做了什么,我都只认定了她。” “公子放心,这等腌臜之事,必得拔刀相助,何况公子对我有恩,我帮定了!”掌柜毫不犹豫的开口,“皇宫里的事儿,其实也不难探查,我这客栈留在这里,倒也结识了不少这石城里的达官贵人。宫里,也有人!” 宋烨深吸一口气,冲着掌柜拱手作揖。 “公子莫要客气,这事儿交给我,你且等着消息便是,唯有一样,千万不要随便靠近皇宫,免得招来怀疑。”掌柜的低声叮嘱。 宋烨颔首,“好!” “我今晚去找人探探消息,公子安心等着,这宋王爷来石城没多久,立足不稳,想必他的消息极容易探查,问题不大!”掌柜的回礼,“我先去办事。” 宋烨抱拳,“多谢!” “客气!”掌柜转身就走。 石城,也算是天子脚下。 要查那些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但只要你有钱,你有人脉,想办成这些事倒也不难…… 待掌柜离去,吾谷快速进门,“爷,成了?” “成了!”宋烨颔首,瞧着外头的沉沉夜色。 吾谷如释重负,那接下来,就是等着消息了,也不知道公子在宫里,现下如何? 真是让人担心! 怕就怕,宋墨对她做了什么,要不然这一路上怎么都没见着公子留下痕迹?依着公子的聪明才智,还有那烈性,不可能这么安安稳稳的,随着宋墨拿来捏去啊! 宋烨没再开口,一直立在窗口,就等着掌柜的消息…… 第八百零三章 终于有她的消息了 一直到天亮时分,掌柜的才回来。 宋烨急忙迎上去,“可有消息?” 掌柜的连连点头,“宫里终于来了消息,说是宋王妃近来动了胎气,正在安静养胎,别的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说着,掌柜伸手拭去额角的汗。 这消息新鲜滚烫,是刚宫里送出来的,知道宋烨着急,便第一时间递到了宋烨的手里。 “动了胎气?”宋烨面色骤变。 掌柜忙道,“公子莫要着急,没什么大碍,只是眼下有些麻烦而已,巫医说是必须静养,躺着不能轻易挪动,不可轻易下床榻。” “为何会动了胎气?”宋烨不明白。 掌柜解释,“据说是因为一个叫石榴的宫女,跟宋王爷不清不楚,最后又不知怎么的,被宋王爷折磨死了,恰好被宋王妃撞见,多半是因为受了惊吓所致。” “原来如此。”宋烨点点头,“确定没什么大碍吗?” 掌柜颔首,极是斩钉截铁的回答,“绝对没有大碍,您只管放一百个心。” 宋烨面上不说,可这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听说因为一个宫女与宋墨纠缠,洛长安其后受了刺激,这里面问题大了去! “不过,公子,宋王妃真的是您的妻吗?”连掌柜都心生疑虑,“听来人回报消息,说是这宋王爷分外宠爱宋王妃,对其如珍如宝。” 话到了这儿,掌柜顿了顿,“咳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宋王妃好似全然不记得,自己曾经还有个夫婿。” “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了。”宋烨眯起危险的眸子。 掌柜这下更是糊涂了,万分不解的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宋墨此前用蛊控制她,如今……”宋烨此话一出,掌柜骇然心惊,当下明白了宋烨的意思。 掌柜兀自思忖,“如果说这件事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大概是这位宋王爷又对宋王妃做了什么?探子说,宋王妃性子冷淡,对于宋王爷的恩宠亦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多的表示,倒是宋王爷分外热忱,不知道是不是一厢情愿的缘故?” 如此,便可成解释。 “宋墨!”宋烨磨着后槽牙,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身处南渊,却也是无可奈何。 洛长安在宋墨的手里一日,他这心便提着一日,不知何时才能真的放下…… “莫要着急,动了胎气也有好处。”掌柜的开口,“身子不适,便可保全其身,这宋王爷不至于如此禽兽不如。” 宋烨明白他的意思,但是…… 总不能一直都躺着不动吧? 三个月之前,胎像不稳,兴许还能用这个当借口,但是三个月之后呢?这个借口显然是无法再成立的,到了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傻子也能想象得到。 宋墨既与洛长安以夫妻之名相称,那么早晚也要行夫妻之实。 如今洛长安可能出了点问题,兴许是受制于宋墨,来日若是她计较起来,那又该如何面对?只怕会生不如死! 又或者,不愿苟活。 宋烨最怕的,就是这些。 她若不活了,那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消息暂时只有这么多。”掌柜的低低开口,“接下来我会让人进宫去细查,待有结果再与您细说。” 宋烨拱手作揖,“有劳了!” “不必客气。”掌柜恭敬的回礼,快速离开。 他一走,吾谷和巴林、阿期便快速进了门。 “爷?”吾谷着急。 宋烨深吸一口气,“方才在隔壁都听清楚了?” “是!”吾谷点点头。 正因为听清楚了,所以才更着急。 什么叫宋王爷待宋王妃分外宠爱,若是换做正常时候的洛长安,定是恶心得反胃,绝对不会泰然接受,这里面肯定出问题了。 “一定是宋墨狗贼,又控制了公子。去了一个情蛊,又不知道弄了什么手脚。”吾谷恨得咬牙切齿,“这狗贼真是该死!” 来日若是落在他手里,定要这狗贼死无全尸。 “等消息吧!”宋烨瞧着天边的日头,“总算,是有眉目了。” 这,也算是好事。 吾谷张了张嘴,想想便罢了,多说无益,徒惹伤心,还是别说了吧! 惟愿公子,事事顺遂,莫要再出意外。 阴霾略散,天朗气清。 风吹大漠扬热浪,广袤无垠满沙丘。 洛长安一觉睡醒,倒是觉得好了不少,翻个身便瞧见徐嬷嬷端着水盆进门,不由的眉心微展,“徐嬷嬷,我得躺到什么时候?” “之前有些出血,可不敢起来。”徐嬷嬷将水盆放下,拧了湿帕子递上,“虽然后来及时止血,但终究是胎像不稳,还是要稳一稳再说。” 洛长安撇撇嘴,“我这脊背生硬,感觉都快不是自个的了。” “您再坚持坚持。”徐嬷嬷笑着为她擦脸,慢悠悠的擦拭着她的手心手背,“等熬过了这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您想去哪就去哪。” 洛长安的掌心,轻轻贴在自己的小腹处,“没想到,生孩子这般艰辛。” “十月怀胎,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徐嬷嬷不敢多说。 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姑娘家家的头一回,谁不害怕? 若是惹了夫人害怕,万一出点什么事,那还得了? 石榴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想起当时心狠手辣的宋墨,徐嬷嬷至今心有余悸。 然则,这世上之事,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徐嬷嬷这厢惧怕宋墨,那头……宋墨已经踏进了房间,疾步朝着床边走来。 见状,徐嬷嬷赶紧腾开地方,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行礼,“爷!” “孤舟,你觉得如何?”宋墨坐在床边,伸手便握住了洛长安的手。 洛长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当下抽回自己的手,翻个身背对着他,不愿与他开口说话。 “孤舟?”宋墨手里一空,当下急了,“孤舟,还生气呢?” 洛长安背对着他,“如果不是你,我何至于这般躺着,连外头的太阳都见不着?宋墨,你出去,我不想见着你!” “孤舟,我错了,真的!”宋墨这回倒是诚恳得很,“要不,我抱着你出去晒太阳?” 洛长安:“……” “屋子里那么闷,你定然是不喜欢的,我让人给你弄个软榻在院子里搁着,就搁在大树底下那个位置,你觉得可好?” 洛长安有点心动,这屋里……实在是太闷了。 “孤舟若是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许了。”宋墨心里是高兴的,他很清楚,洛长安是个待不住的人,素来喜欢往外跑。 洛长安抿唇,眉心紧蹙。 第八百零四章 我来见你 宋墨心里暗喜,当下让人去置办。 软榻搁在了树底下,毕竟到了晌午,阳光太烈,会晒得人不舒服,而树荫底下则正好,晨起覆着氅子,晌午覆着小薄毯,风吹正舒服。 待外头布置妥当,宋墨弯腰将洛长安轻轻抱起。 洛长安骤然身子悬空,心下有些紧张,当下伸手环住了宋墨的脖颈,紧紧的靠在宋墨的怀里。 对于洛长安的投怀送抱,宋墨今只觉得心里舒坦,他抱着她,缓步朝着外头走去,一步一顿走得分外小心,分外缓慢。 走得慢,就能多抱一会。 洛长安一开始倒是没反应过来,其后便明白了,宋墨这是故意的。 可,即便知道宋墨是故意的,洛长安也拿他没办法。 眼下自个胎像不稳,哪儿敢轻举妄动? 只能由着宋墨抱着她,走下台阶,走向软榻。 最后,洛长安终于躺在了软榻上。 宋墨捻着大氅覆在她身上,挨着她坐在了软榻上,眉眼温柔的望着她,“这个位置正好,边上有树挡着,一旁又有假山搁着,风不会太大。” “嗯!”洛长安吹着风,这心里的火气便也跟着降了不少。 宋墨伸手,轻轻拂开她散落面上的青丝,“即便如此,也不能贪凉,身边不能离人,若是风大了……还是得回房间去的。可以让人来找我,我抱你回去,不许让别的男人碰你!” 前面那话,洛长安倒是没什么反应。 后面那句,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 “我认真的!”宋墨低低的说,握紧她的手,“你只属于我,只有我能碰你,其他人谁也不许!孤舟,是我的!” 洛长安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瞧着他。 “孤舟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只管让人来找我,眼下你身子不适,无法离开石城,咱们只能等你胎像稳定之后再回金沙城。”宋墨笑了笑,“咱们跟那些人不一样,我不用上朝,只需要安稳过日子便罢了!” 洛长安怎么就不信呢? 安稳过日子? “好了,你好好休息。”宋墨起身,“孤舟,我走了!” 语罢,他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吻。 洛长安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盯着点,若是王妃有什么闪失,为你是问!”宋墨被上次石榴的事情吓怕了,这会可不敢再让洛长安有任何闪失。 徐嬷嬷赶紧行礼,“老奴明白!请爷放心,老奴肯定会盯着的!” 宋墨走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多看了洛长安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亮的缘故,又或者是心情大好,这会面色比屋内好了不少,添了几分殷红,显得分外娇艳。 洛长安合着眉眼,她知道宋墨在看着,可她不想回应他。 事发之后,她脑子里动不动就浮现出石榴血淋淋的样子。 虽然现在好了不少,可终究还是忘不掉,至少是一时半会忘不了…… “夫人!”徐嬷嬷上前,“走了!” 闻言,洛长安这才徐徐睁开眼。 “没事吧?”徐嬷嬷低声问,眉眼温和的瞧着她,“若是渴了饿了,或者风太大,您可要说,千万不要忍着,凡事以孩子为重,以身子为重!” 洛长安点点头,“我记着呢!” “夫人记着就好!”徐嬷嬷报之一笑,便也不再多问,“老奴让人给您准备酸果子,糕点,还有茶水。” 洛长安浑身懒洋洋的,低低的应了声。 徐嬷嬷走两步,跟底下人吩咐了几声,她是不敢离开洛长安身边的,万一出什么事,宋墨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石榴是前车之鉴,谁敢? 今儿天气好,洛长安躺在那里,瞧着手里的核桃发呆。 “夫人,怎么了?”徐嬷嬷诧异,“您这是哪儿不舒服?” 洛长安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瞧着这东西忽然、忽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我又……又记不起来了!” “夫人,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省心省事。”徐嬷嬷笑了笑,“您看,您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是挺好吗?您说是不是?” 好吗? 洛长安其实也不觉得好,没有记忆,忘了过去的人,就像是身上少了一部分,是不完整的,可她又没办法,宋墨从不与她提及那些事情。 “罢了!”洛长安把玩着手中的核桃,“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其他的都随缘吧!” 缘分到了,就会记起来。 缘分过去了,那就都忘了吧! 人,总得往前看,不是吗? 远远的,有宫女静静的瞧着,继而快速离开。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外,宋烨心内起伏。 “人很好!”掌柜的笑了笑,“说是有吃有喝的,这会正安心养胎呢!边上有人伺候着,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现如今公子的难题是,怎么把人弄出来!” 宋烨也想把人弄出来,但是怎么弄呢? “她之前动了胎气,大概这段时间都不好轻举妄动,我只能等!”宋烨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掌柜自然知道,年轻男女心里的想法。 “我也年轻过,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掌柜笑了笑,“您放心,我已经托人在宫里问过了,看是不是能把公子您安排进去,但有个前提,还望公子谨记在心。” 乍听的这话,宋烨当即肃然,“必定!” “不要轻举妄动,一旦被人发现,我、连同这客栈里的所有人,都会因此受到了牵连。”掌柜的报之一笑,“我这般年岁,牵连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些伙计……” 宋烨拱手抱拳,“我铭记在心,绝对不会给你们惹来灾祸。” “如此,甚好!”掌柜想了想,“到时候您可酌情带一人进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宋烨自是感激不尽,异国他乡还能有如此挚友,真真是难得。 事实上,他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但是他不愿动用朝廷的力量,有些事还不到动全员的时候,有生力量一旦动用,势必会掀起血雨腥风。 不到万不得已,宋烨并不想这样。 “多谢!”宋烨揖礼。 掌柜笑着摇头,原以为宋烨会带着吾谷进去,可没想到……宋烨并未带着吾谷进去,而是选择了巴林。 这让吾谷有些委屈,巴巴的望着宋烨,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第八百零五章 说好的,只是看一眼 “你太担心长安,若是让你进去,你会不顾一切。”宋烨太清楚,吾谷与洛长安之间的感情,“见着宋墨与长安,你会冲动会坏事。我答应过掌柜,不会牵连客栈里的人,所以此番绝对不能让你进宫。” 吾谷眼角微红,“奴才是真的想见一见公子!” “不行!”宋烨回绝,“在宫外好好等着,我会把她安全带回来!” 吾谷站在那里,终是无可奈何。 宋烨做的决定,他也不敢轻易违背。 掌柜的速度倒也极快,安排妥当之后,当天夜里便送了宋烨和巴林进宫,当了宋墨宫里的侍卫。 穿上这一身南渊皇宫,侍卫里的衣裳,宋烨眉心紧蹙。 “公子?”巴林低低的喊了声。 宋烨回过神来,“我没事,走吧!” “是!”巴林颔首。 领着他们的是掌柜的一位朋友,若不是生死之交,也不敢把人往宫里领。 “以后人前你们叫我大人,人后就叫我名字,我叫阿鲁。”阿鲁行贴胸礼。 宋烨和巴林回礼。 “我叫重生!” “我叫巴林!” 阿鲁笑了笑,“那我们算是认识了,交个朋友。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巡视了,走吧!” “好!”宋烨紧随其后。 三人快步出了房间,由着阿鲁领着,巡视宫内外。 已然到了这个时辰,洛长安早就回了房间,是宋墨抱回去的。 宋墨不许旁人碰洛长安,是以洛长安只能由他抱着回去。 “吃这个!”宋墨亲自为她喂饭。 洛长安伸手,“我自己来!” “我来!”宋墨拒绝,“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于躺在床榻上,无法自由活动,是我的错,让我做点事弥补自己的过错,孤舟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洛长安无奈,只能由着他去了。 宋墨极为享受,她乖顺听话的样子,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顺从,如果早些时候他就让她失去记忆,把她藏起来,也许就不会有她和宋烨什么事儿了吧? 这么想着,宋墨便极为后悔。 早知道,早知道…… 千金难买,早知道! 吃完饭,洛长安便抱着酸果子啃。 “最近好似没有再呕吐了吧?”宋墨问。 洛长安心里一顿,“不知道,偶尔会有,但是被我忍下去了!” 她可不敢说,真的没事了! “哦!”宋墨点点头,“现在觉得如何?”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刚吃完饭就吐,你是要我命吗?” “我是担心你!”宋墨报之一笑。 洛长安懒得理他,“还是担心你自个吧!我要是吐了,回头还得你收拾,对孩子也不好。” “是!”宋墨点点头,“孤舟,你喜欢在这儿,还是回金沙城呢?” 洛长安愣了愣,“我不太喜欢这里,不喜欢这地方,也不喜欢这里的人,金沙城那边……至少不用面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 “勾心斗角?”宋墨眉心微蹙,陡然想起底下人之前汇报过的。 说是胡姬找过洛长安的麻烦,虽然这麻烦也不是麻烦,但惹了洛长安不痛快,想必就是因为这样,洛长安才会厌恶这里。 “是啊,勾心斗角的,不喜欢。”洛长安也不明说,只是低头默默的啃着果子,“宋墨,等我好了,我们就回金沙城吧!我还是喜欢那边,街道热闹也宽敞,卖的小玩意也多,没那么多约束,不会有太多人盯着我。” 宋墨点点头,“只要你喜欢,等你好了我们就走。” “嗯!”洛长安颔首。 宋墨想了想,胡姬找上洛长安,多数是因为狼主的吩咐,别无其他,而近来他也发现了,周围有人在伺机窥探。 到底是谁的人,还不一定呢! “那你去忙吧!”洛长安吃完了酸果子,嘴里算是舒坦了不少,“我待会就该休息了。” 宋墨很像再像之前那样抱着她睡,可终究也是没有开口。 因为他知道,经过了石榴的事情之后,洛长安的心里对他有些芥蒂,大概是觉得他太过残忍罢? 对于这件事,她需要时间去淡忘。 宋墨,也愿意给她时间。 不过,宋墨也不愿意走,在床边坐了好半晌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今夜他还是睡在书房里。 待宋墨一走,徐嬷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夫人,您若是累了就早点休息。” “我暂时睡不着,嬷嬷,你陪着说会话吧!”洛长安不愿与宋墨多费唇舌,却是愿意跟徐嬷嬷多说一会,由此可见在她心里的亲疏地位。 徐嬷嬷倒是也愿意陪着洛长安说话,到了她这般年岁也不知道伺候过多少主子,但没有一位主子,会像洛长安这般温柔宽厚,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架子。 “夫人您想说什么?”徐嬷嬷笑问。 洛长安想了想,“说说你吧!” “老奴有什么可说的?”徐嬷嬷略有些羞赧。 洛长安笑道,“我忘记了过去,但你没忘记啊,嬷嬷就当时替我解解闷,说说你的事儿!比如说,嬷嬷是哪儿的人,又比如说,嬷嬷是怎么来的南渊?” 闻言,徐嬷嬷幽然叹了口气,“老奴是北凉的人。” “这点,我早就知道,可北凉这么大,嬷嬷祖籍何处呢?”洛长安伸手将枕头底下的核桃取出,几乎是下意识的捏在手心里把玩着。 徐嬷嬷笑了笑,略有些不好意思,“老奴自个都不记得,自己的祖籍何处,只记得小时候家里闹灾荒,跟着爹娘四处奔波,后来爹娘没了,就一个人独自流浪,继而被卖作奴才。” “卖了?”洛长安心惊。 徐嬷嬷颔首,“无依无靠的孤女,可不就得被人卖了?不过这样也好,老奴至少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虽然日子过得艰苦,若是遇见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子,便是倒了大霉,但是老奴的运气不错,倒也是太太平平的活到了现在。” “嬷嬷?”洛长安顿了顿。 这些事,她全无印象,想来自己也不曾经历过。 “夫人,人与人的命是不同的。有些人生来就是主子,而有些人这辈子都只能是奴才。”徐嬷嬷说得坦然,笑也坦然。 洛长安叹口气,略有些沉默。 窗外,宋烨无声无息的伫立,眸色猩红,身子绷得僵直。 时隔这么久,终于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近在咫尺,远在天涯,怎不叫人撕心裂肺,怎不让人肝肠寸断? 宋烨喜极而泣,巴林慌忙拽住了他。 说好的,只是看一眼…… 第八百零六章 找机会,见一面 宋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方才心神晃荡,恨不能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如今却是冷风灌心,分外清醒。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烨转身离开。 如此,巴林和阿鲁才算松了口气。 巡视所需费时,到了轮班的时候,阿鲁便领着宋烨和巴林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公子方才如此,真是吓死我了!”巴林这会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如果当时宋烨冲了进去,惊动了旁人,又会是什么光景? 大概,宫内乱成一团,他们都会被抓。 “我知道。”宋烨敛眸,“让你们提心吊胆,是我的不是。” 巴林连忙摇头,“公子莫要担心,只要我们摸清楚状况,很快就可以把人救出来,眼下瞧着还算安稳。” 宋烨也看出来了,洛长安瞧着还算无恙,连说话的语气都是的淡淡的,可见这段日子她过得还算安稳,没有受什么委屈与欺负。 可是,没能说上话,宋烨这心里总归如鲠在喉,难受得紧。 “公子,以后还有机会!”阿鲁低低的开口,“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们为了宋王妃而来,是想救她出去,可眼下这情况,宋王妃身子不适,怕是不能跟着出去。” 宋烨点头。 洛长安的身子要紧,别的可以先放一放。 不远万里都来了,还怕等一段日子吗? “我知道,我不急!”宋烨道,“只是得空能见一面便好了!” 阿鲁想了想,“这倒是不难,白日里宋王妃会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就一个徐嬷嬷伺候着,咱们巡视虽然在墙外,但要进去也不难。” 这宫里的守卫着实严密,但宋墨这里是例外。 大概是因为洛长安不喜的缘故,所以宋墨不许太多人靠近洛长安的宫殿附近,而狼主那边也因为宋墨的缘故,没有太过为难。 “那就寻个机会!”宋烨道。 阿鲁颔首,“好!” 得挑个好时机,见一见。 宋烨虽然见着了洛长安无恙,可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今儿的洛长安有些不太对头,可到底哪儿不对头,他自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色沉沉。 胡姬伺候着拓跋律安歇,心里总有些不安,这两日拓跋律的变化,她身为枕边人最是清楚,尤其是昨儿夜里,拓跋律宿在了刚刚入宫的那位宫里。 那女子虽然出身南渊,但因为母亲是北凉女子,五官容貌更偏向于北凉,但是身段婀娜多姿,瞧着姿色甚重。 听说拓跋律一眼就看中了,胡姬白日里去瞧过一眼,不远不近的看着,倒是像极了宋墨身边的那位。 说是像极了,又不是太像。 但都是北凉女子,眉眼间总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温婉之气,左不过宋王妃更加清冷孤傲,而那位新进宫的,更偏向于矫揉造作。 即便如此,拓跋律亦是一眼相中,可见这心里头…… 胡姬回过神来,瞧着躺在身侧的拓跋律,面色微微沉冷下来。 虽然知道,宋王妃始终是宋王妃,可胡姬太清楚拓跋律的尿性。 拓跋律是南渊第一勇士,他想要得到的女人,就一定会得到,胡姬跟着他这么久,自然知道拓跋律见着宋王妃的第一眼,是什么意思。 南渊的男人,对于女人,心思很直白,眼神很灼热,不会藏着掖着。 在他们看来,女人就是属于强者的。 拓跋律冷不丁翻个身,忽然就把胡姬压下,“怎么了?” 瞧着她有些愣神,拓跋律睡意朦胧的抚过她的面颊。 “有点睡不着了。”胡姬妖娆浅笑,“狼主,赐我个孩子好不好?” 拓跋律好似忽然惊醒,眉眼微沉。 后宫的女人,是狼主的附属品。 也就是说,即便是孩子……也由不得她们自己。 唯有狼主允许,她们才能怀孕生子,否则也只是宫里伺候人的东西,比那些奴才地位稍微高一些,但若是失宠,便连奴才都不如。 拓跋律定定的看着她,“怎么忽然想起来,要生个孩子?” 女人怀孕生子,这段时间是得宠还是失宠,显而易见。 拓跋律不想让胡姬生子,简而言之,他暂时不想找人替代胡姬的位置,毕竟胡姬一旦有孕,就不能再伺候他了。 翻个身,拓跋律顿时意兴阑珊,抓了外套便起身离开。 胡姬骇然,“狼主?” “好好休息吧!”拓跋律疾步离开,没有回头。 胡姬冲到了门口,却只看到拓跋律离去的背影。 拓跋律走得那样干净利落,连头都不回,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狼主生气了,若是以后都不来她这儿,那该如何是好? 胡姬扶着门框幽幽滑坐,眉眼间凝着淡淡的伤痛,帝王恩宠如流水,果然是说没就没了,再过些时候,也该有人来取代她了,到那时候她不得宠,狼主又怎么会允许她生个孩子呢? 拓跋律去了西苑,那边住着的,就是胡姬刚刚想到的,那位刚进宫的月盈姑娘。 在月盈的身上,拓跋律看到了几分洛长安的影子,类似于北凉女子独有的温婉,只不过洛长安眉眼精致,孤傲清冽,这份特殊的气质不是谁都有的。 尤其是入宫的女子,哪个不是以夺得恩宠为己任?就凭这一点,后宫里的女人就不可能清冷孤傲的活着。 拓跋律去了西苑,胡姬望眼欲穿,心里一片寒凉…… 晨起,日出。 光亮洒落,洛长安睡得脊背生硬,但又没办法,只能由着宋墨抱来抱去的,将她搁在了院子里。 “走几步。”洛长安望着他。 宋墨摇头,挨着她坐在软榻边上,“不成。” “就几步。”洛长安躺在那里。 宋墨还是摇头,“不可以。” “你走吧!”她翻个身,不再搭理他。 闻言,宋墨皱眉瞧着徐嬷嬷。 “不打紧的,就边上走两步,夫人是个躺不住的人,一直躺着影响心情,也无益于安胎。”徐嬷嬷笑了笑,“老奴会看着点,不会让夫人超过十步。” 宋墨点点头,勉为其难的笑道,“那就十步。” 洛长安转身,“真要数着?” “十步,一步都不能多。”宋墨握紧她的手。 洛长安撇撇嘴,没有吭声。 不答应,也没有拒绝。 “今儿我得去见狼主,商议一些事情,你且好好待着,不许超过十步,午饭后我再来陪你走十步。”宋墨叮嘱。 洛长安无奈的叹口气,“知道了,啰嗦!” “乖一点。”宋墨在她眉心落吻,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宋墨前脚刚走,胡姬后脚就进了宫门。 第八百零七章 御夫之道? “胡姬娘娘!”徐嬷嬷行礼。 胡姬瞧了一眼拦在跟前的徐嬷嬷,“我来看看宋王妃。” 因着是狼主的宠妃,徐嬷嬷也没敢拦着,只是说,“老奴去禀报一声,王妃娘娘这几日不舒服,此刻正歇着呢!” 胡姬顿了顿,道一句,“好!” 她当然知道,宋王妃身怀有孕,若是被惊了胎,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是以这会,当然要以洛长安的身子为重。 “胡姬娘娘?”洛长安靠在软榻上,扯了扯身上的氅子。 徐嬷嬷颔首,“要不要见?” “这是皇宫,不见容易落人口实,让她进来吧!”洛长安道,“不过,你也早些派人去知会王爷一声。” 徐嬷嬷了悟,“老奴明白!” 虽然不能真的拦住胡姬,但也得防一手,谁知道这宫里的人,摆弄的是什么心思呢?万一不怀好意,万一伤着她与孩子,那还得了? 徐嬷嬷恭敬的将胡姬请了进来,“胡姬娘娘,请!” “宋王妃身子不适,如今可有好转?”胡姬问。 徐嬷嬷笑了笑,“王妃是因为怀着孩子的缘故,所以身子娇弱,巫医已经看过了,并且开了药,只交代王妃娘娘必须得躺在床榻上静养,不能情绪激动,不能肆意走动。” 前面一句,是徐嬷嬷回复胡姬的。 后面一句,则意味深长。 胡姬是个明白人,一听也就知道了内里的意思,这意思是让她不要刺激宋王妃,也不要让宋王妃起身行动,免得伤及胎儿,她得担了这责任。 “胡姬娘娘!”洛长安几欲起身。 胡姬赶紧摁住她,“既是巫医让你不要动,你便安心靠着便是,咱们南渊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不打紧的。” “多谢胡姬娘娘!”洛长安颔首以示敬意。 胡姬坐在软榻边上,瞧着眼前的洛长安,又想起了西苑里的月盈。 这北凉的女子有什么好? 一个个娇滴滴的,好似风一吹就会吹走了一般。 五官容貌虽然精致,可瞧着就是病怏怏的,不似南渊女子眉眼高阔,一眼便是风韵无双,风情万种。 “胡姬娘娘看什么呢?”洛长安笑问。 胡姬敛眸笑道,“我只是在想,宋王妃如此貌美,是不是北凉第一美人?” 洛长安一怔。 “且看宋王爷待你如珠如宝,真是叫人羡慕。”胡姬笑得有些酸涩,“如今满宫里都知道,宋王爷恨不能将你捧在掌心里,还为你打死了一个奴才。” 洛长安的面色变了变。 “胡姬娘娘!”徐嬷嬷瞧着洛长安脸色都变了,赶紧悄摸着提醒一句,“这事儿还是别提了,王妃的胎气不稳,就是因为这件事。” 闻言,胡姬面色一变,顿时尴尬至极,“我、我不知道,竟是这样!” “是啊!”徐嬷嬷忙道,“您可别再提了!” 洛长安垂着眉眼,“不打紧,过去了!” “我们说点开心的。”胡姬笑道,“不说那些事儿了!” 洛长安点点头。 “宋王妃……”胡姬顿了顿,“与宋王爷是自幼相识?” 洛长安有些犹豫,这些都是宋墨自个说的,她是全无印象,但胡姬问起了,她还是得点点头,“让胡姬娘娘笑话了!” “不是笑话,是羡慕。”胡姬感慨,“我倒是真的很羡慕你,有宋王爷这样护着,这样疼着,哪个女人不得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幸福无双,何况宋王爷身边只有你一人,不像我……” 之前,洛长安觉得胡姬是来试探的,毕竟早前在花园里,这胡姬就诸多由头。 如今,洛长安倒是觉得,可以从胡姬身上开个口子。 “胡姬娘娘最得狼主欢心,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洛长安躺着没事干,听徐嬷嬷叨叨过这宫里发生的事儿,墙外发生的事。 比如说,宫女和奴才吵架。 又比如说,后宫进了人。 还比如说,狼主将新人安置在了西苑,貌似一个叫月盈的女子…… “娘娘,您是遇见了什么难处吗?”洛长安循循善诱。 胡姬苦笑两声,“倒也不是什么难处,这男人喜新厌旧,原就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听闻宋王爷与宋王妃自幼相识,如今还只是一双人,免不得心里感慨,想问问宋王妃,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洛长安瞧着她,可见这狼主真的喜新厌旧了。 胡姬,失宠了。 “胡姬娘娘是跟狼主吵架了?”洛长安问。 胡姬摇头,“吵架?那是夫妻之间才会有的事情,我算什么东西,不是王后,只是个妃妾罢了,哪有资格跟狼主吵架?” 洛长安顿了顿,一时间还真是说不出话来。 “宋王妃与宋王爷鹣鲽情深,大概无法体会,我如今的感受。”胡姬幽幽的叹口气,“说句不怕宋王妃笑话的话,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洛长安心里隐约能猜到了,胡姬想说的意思。 但是,她绝不会率先开口。 心里很清楚,胡姬在等她问。 可洛长安,就是不问。 为人处世,对话之中,得先掌握主动权,你才有机会占上风。 胡姬越着急越好,洛长安越能知晓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毕竟在园子里的时候,胡姬曾经有过试探。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握了握胡姬的手,还是一句都不说。 “宋王妃是不是有什么御夫之道啊?”好半晌,胡姬终于开了口。 洛长安故作诧异的望着她,“什么御夫之道?” “宋王妃不愿说吗?”胡姬定定的望着她,“宋王爷身份尊贵,不管是在北凉还是在南渊,想必会有不少女子往前扑吧?可即便这样,宋王爷的身边还是只有你一人,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诀窍吧?” 诀窍? “没什么诀窍,运气罢了!”洛长安面色平静,“夫妻之间,两心相交,无外乎一个诚字,你我以诚相待,便可共度余生!” 胡姬没说话,坐在那里瞧她,仿佛是不太相信。 “胡姬娘娘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洛长安抽回手,掖了掖身上的氅子。 外头阳光甚好,树荫底下光影斑驳。 洛长安靠在那里,神色坦然,笑也坦然,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仿佛能一眼看穿,又好似怎么都看不穿。 胡姬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洛长安,眼前这女子聪慧到了极点,又安静到了极点,仿佛筑起了坚固的堡垒,让人无法攻破。 这女子,果真不简单…… 第八百零八章 看着核桃发呆 胡姬幽幽的叹口气,故作哀叹道,“宋王妃言重了,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我这心里着急,委实也没个主意。” “胡姬娘娘。”洛长安低唤,“人与人之间相处,讲求个诚字,我说再多,您若是做不到,不也是白搭吗?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的想清楚,狼主想要什么?投其所好,是最简单利索的解决办法。” 这话不错,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洛长安言尽于此,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兀自拢了拢自个身上的大氅,今儿的风似乎有些大,吹得头顶上的树梢,呼啦啦作响。 胡姬瞧着她,委实猜不透洛长安心中所想。 四下安静下来,氛围顿时便得有些尴尬。 “夫人。”徐嬷嬷到底是个有眼力见的,当下让人奉茶,“胡姬娘娘!” 胡姬接过杯盏,“我倒是真的喝不惯北凉的茶,入口苦涩,也不知何以招人欢喜?” “先苦后甜。”洛长安捻着一枚核桃,搁在掌心里把玩。 胡姬笑了笑,“这倒也是。” “来石城之前,就听说胡姬娘娘貌美,最得狼主欢喜。”洛长安眉眼温柔,“如今瞧着胡姬娘娘的容貌,果真是让人欢喜。娘娘不必忧心,放眼后宫还无人能有娘娘这般容貌,来日娘娘诞下子嗣,想来更可以母凭子贵。” 说起子嗣,胡姬面色微恙,目光略有些迟疑的落在沐桑榆的小腹处。 有孕? 子嗣? 母凭子贵? 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以,到了这会,胡姬倒是很羡慕洛长安,至少在他们北凉,不会有允许不允许生子之事,女子嫁给夫君,首要任务就是生儿育女。 可在他们南渊,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狼主不开口,谁都没资格替他生儿育女。 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强者,他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包括生育。 “宋王妃大概不知道,南渊的规矩。”胡姬幽然叹口气,徐徐站起身来。 洛长安皱眉,瞧着她立在树下,身影孤寂,好似有难言之隐,更多的是一种落寞,与不愿让人窥探的狼狈。 “怎么了?”洛长安问徐嬷嬷。 徐嬷嬷低低的开口解释,“在南渊,后宫妃嫔的生育都掌握在狼主的手里,也就是说,如果狼主不允,你就不可能诞育子嗣。” “什么?”洛长安愣怔,“这诞育子嗣不是女人的事儿吗?狼主只出力气,又不用怀胎十月,为何要这般狠辣。” 徐嬷嬷“嘘”了一声,“夫人仔细,这些话可不敢乱说。” “可是……”洛长安顿了顿。 徐嬷嬷叹口气,“这南渊有南渊的规矩,终究是尚武,狼主乃是南渊第一勇士,有些事自然是他说了算,要想生下狼主的孩子,得得到狼主的认可。” “若是如此,那倒也是……”洛长安望着胡姬的身影,“可怜人。” 徐嬷嬷表示无奈,规矩就是规矩,谁都改变不了狼主定下来的规矩。 许是知道,从洛长安这里已经讨不了好处,胡姬只能先行离开。 望着胡姬离去的背影,徐嬷嬷面色微沉,“夫人,老奴觉得这胡姬娘娘,多半是来试探的,不过这所谓的御夫之道,倒也是有些道理的。” “此话何解?”洛长安不解。 徐嬷嬷瞧了一眼周遭,见着没人,便悄悄的开了口,“夫人不是说了吗?有个叫月盈的姑娘进了宫。” “争风吃醋?”洛长安的反应倒也快。 女人在这方面,真真是天生的嗅觉灵敏。 “老奴觉得,多半如此。”徐嬷嬷点点头,继续说道,“老奴在这宫里转了一圈,听得底下人在说,昨儿夜里,狼主忽然从胡姬娘娘的寝殿离开,去了西苑那边。哦,西苑就是那位姑娘的住处!” 洛长安凝眉,“难怪胡姬脸色不太好,想必说的也有几分真话。” “这胡姬娘娘如今正处于失宠的边缘,宫里人都是这么说的。”徐嬷嬷低低的开口,“老奴觉得,她若是能从您这儿探得一二消息,在狼主那边便有了交代,又可以重获狼主欢心。” 洛长安点头,“是这个理儿!” “若是不能探得消息,若是能知晓您如何得爷欢心,也是极好的。”徐嬷嬷又道,“这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的计策。” 洛长安幽幽的叹了口气,“如我所言,倒也是个可怜人。” “这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想得宠,时时刻刻都在争宠,夫人,您可别太过仁慈。”徐嬷嬷到底是伺候在侧的老人了,有些事看得比谁都清楚,“您若太过心善,可怜她们,来日若是得了好处,会把您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洛长安眉心蹙起,不由的顿了顿。 “老奴知道,夫人心善。”徐嬷嬷有些无奈,“正因为夫人心善,老奴怕您吃亏,所以才以下犯上,说了这么一句。夫人,您别往心里去,老奴也不是那个意思……” 洛长安的掌心,轻轻落在她的手背上,“徐嬷嬷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好好日子不过,一个个的挤破脑袋也要明争暗斗。” 说起这个,洛长安就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木愣愣的瞧着手中的核桃。 徐嬷嬷瞧着她这般模样,便也没再开口说话。 不知道为何,徐嬷嬷觉得洛长安发愣的次数越来越多,尤其是现在,每次拿着这核桃就跟入定了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吹着树梢摇晃,耳畔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洛长安定定的瞧着手心里的核桃,面色逐渐平静,在听到外头一声响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将核桃塞进了枕头底下,转头望着声音的来处。 “孤舟!”宋墨疾步走来,瞧着风尘仆仆的样子,满面都是担虑之色。 洛长安难得冲他扬起唇角,“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发生何事了?” “还说呢,是我该问你,发生了何事?”宋墨呼吸微促的坐在软榻边上,“胡姬来过了?” 洛长安点点头,心里清楚,定是底下的奴才去禀报了宋墨,徐嬷嬷就在自己的跟前,是不可能去通风报信的。 宋墨在她身边,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睛和耳朵呢? “就因为胡姬?”洛长安不解,“她又不会做什么,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宋墨瞧着她精致的面庞,如今的洛长安心思单纯,不似此前活泼,自然也想不了那么周全,他可不得时时刻刻都提着心吗? “怕她在你跟前乱嚼舌根,也怕狼主会对你做点什么。”宋墨握住她的手,“万一真的……” 洛长安皱眉,“狼主?” 第八百零九章 不是好事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宋墨神情微怔,一时间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狼主为什么要盯着我?”洛长安低低的问,“是因为你太在意我,所以我拖累你了,对不对?宋墨,狼主拿我要挟你吗?” 宋墨握紧她的手,含笑哄着她,“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我们是夫妻,理该齐心协力,理该相濡以沫,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我都得在一处。” “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洛长安垂着眉眼,“宋墨,如果狼主真的因为我,而挟制住你,你该如何是好呢?宋墨,不如你离我远点?” 宋墨一怔,“我舍不得。” “我知道。”洛长安半垂着眉眼,“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该如何是好?你会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护住我和孩子呢?宋墨,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作准备。” 宋墨承认,洛长安这些话触动了他。 表面上,狼主对他以礼相待。 实际上,狼主对他防范有加。 明里暗里的,南渊的朝臣都都在给他使绊子,其实就是想让他拿出北凉的边防图,可他宋墨又不是傻子,会在这时候就拿出来,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不过,边防图的效用只有半年或者一年,他如今私逃到了南渊,想必北凉那边肯定已经做了处置,多半是更换了。 更换也不打紧,他这些年没少在军中安插自己的眼线,不需要拿到完完整整的边防图,只需要一角半角的便罢了! “宋墨,我们要早作准备!”洛长安主动反握住他的手,“我不想到时候,连孩子都保不住,死在这南渊。宋墨,我会害怕!” 宋墨回过神,“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的,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总觉得有人盯着我,我知道我可能是因为有孕所以疑心深重,可是宋墨,我是真的害怕啊!” 宋墨瞧着她这般神色,满心满眼都是怜惜,“你放心,我会处置好的。” “今儿,胡姬娘娘来了,说是向我请教什么御夫之道。”洛长安面颊微红,“她似乎不太相信,你我之间的感情,又或者是狼主让她来试探,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我对你的重要性。” 说到最后,洛长安唇瓣紧抿。 瞧着她这副备受困扰的样子,宋墨伸手拦她入怀,“我知道,你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置便是,我不会再让胡姬靠近你的。” “没了胡姬,还有韩赵魏楚燕齐姬,我哪儿应付得过来?”洛长安撇撇嘴,将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宋墨想了想,“我知道,但我会让她们去找别人,只是有一点,定要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孤舟,你能做到吗?” “相信?”洛长安愣了愣。 宋墨点头,“无条件的相信我,哪怕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或者是看到一些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不要生气不要动怒,听我解释,相信我。” “你要做什么?”洛长安不解的望着他,“你是要……” 宋墨报之一笑,“你不是说,因为我太在意你,所以狼主就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了吗?那么,我便找个人,分你的宠,分狼主的神,只是这么一来我可能无法经常来看你,更无法时时刻刻出现在你身边,你能忍受吗?” “那你还会护着我吗?”洛长安抚着自己的小腹,“还有孩子。” 宋墨颔首,“我不会碰任何女子,她们只是你的挡箭牌,为你而存在,但是表面上我可能会做点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我明白了,美人计?”洛长安眨着眼。 宋墨笑了,“也是苦肉计,出卖的是我自己!孤舟,你可千万不能生气,有什么事让徐嬷嬷来找我,明白吗?” “嗯!”洛长安伸出小拇指,“那拉钩!” 宋墨眉心微凝,瞧着她略显稚气的动作,徐徐伸出小拇指,“好,拉钩,与孤舟约定好,就一定不会自毁承诺。” “拉钩上吊,不许骗我。”洛长安撇撇嘴,“不然就真的不理你了!” 宋墨郑重其事的点头,“好!” “那你去忙吧!”洛长安道,“我歇会!” 宋墨问,“是不是不舒服?” “爷误会了,夫人身子极好,只是方才胡姬娘娘过来,夫人说了不少话,费了不少精神。”徐嬷嬷慌忙解释。 宋墨眉心微蹙,“这胡姬真是个麻烦。” “爷,让夫人休息吧!”徐嬷嬷忙道。 宋墨点点头,仔细的为洛长安掖了掖大氅,“孤舟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 “嗯!”洛长安垂着眉眼,瞧着好似真的累极了。 瞧着她这般倦怠的模样,宋墨只得先行离开。 眼见着宋墨离开,徐嬷嬷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来得这么快,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可见这周围肯定都是宋墨的耳目。 出了院子,宋墨冷着脸睨了一眼门口的守卫。 “如果胡姬再来,拦住她!”宋墨吩咐。 守卫行礼,“是!” 如此,宋墨才放心的离开。 他是绝对不会再让胡姬靠近洛长安,免得惹她心里不快。 洛长安不快,宋墨便也不快。 语罢,宋墨拂袖而去。 不远处,宋烨无声驻足,瞧着渐行渐远的宋墨。 到底,还是见上了。 “那便是宋王爷!”阿鲁说,“这里面住着的就是宋王妃,宋王爷经常进去,不过从不在里面过夜,宋王爷如今住在书房里。” 巴林不解,“书房?” “对!”阿鲁点头,“宋王妃怀着身子,胎像不稳,巫医早前还来看过,说是见了血,所以宋王爷和王妃向来是分居的。” 说起这个,阿鲁想起了那个被打死的宫女。 “就因为分居,所以有人趁虚而入,就在不久之前,宋王爷亲自处决了一个想要攀龙附凤的宫女,听说是被生生打死的,不过我没亲眼瞧见,也不好跟你们描述什么,但人的确是死了,然后被丢出了,”阿鲁摇摇头,“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奴才的命。” 宋烨一怔,是那个被丢出绿洲,丢在沙丘下丧命的女子? “不过,这胡姬娘娘进去干什么?”打从胡姬进去,他们就在门外瞧着了。 胡姬进去,不会是狼主授意的吧? 打探消息? 还是试探宋王妃?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第八百一十章 没用的废物 “因为宋墨对长安太过在意了,所以狼主也跟着对长安上了心。”宋烨很清楚,一个帝王之心,此时此刻的作为,代表着什么。 一身女儿装的洛长安,不似之前的混不吝,因着有孕的缘故,散着淡淡的温柔,很难不让人留心,以至于宋烨瞧着她的第一眼,就想把她藏起来。 这样的洛长安,容易被人惦记上。 宋墨应该也清楚,所以才会在胡姬进来之后,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男人对于男人的心思,总归是最清楚不过的。 “如此说来,狼主怕是不会轻易放宋王妃逃离。”巴林心惊,“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被狼主惦记上,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狼主……”阿鲁犹豫了一下,“你们可能不知道,狼主这人……” 宋烨和巴林齐刷刷的扭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瞧着宋烨微蹙的眉头,阿鲁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我嘴瓢,胡说八道的,你们别往心里去,没事没事!” “你是想说,狼主贪恋美色。”现如今,宋烨还有什么事,是承受不住的。 阿鲁顿了顿,“我……” “不是吧!”巴林有些不敢置信,“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臣妻啊!君欺臣妻,是要为人所诟病的,狼主怎么敢……” 阿鲁叹口气,“你可别忘了,狼主是南渊第一勇士,而且狼主是君,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何况其他。这些年,狼主身边笼住的美人,还少吗?就拿这位胡姬娘娘来说,昔日荣宠,如今不也是……” 说起这个,阿鲁心里有些凉意。 “嘘!”巴林推搡了阿鲁一把。 阿鲁骤然回过神来,“重生公子你别介意,我就是、就是嘴快,事情也许不似咱们想的那样糟糕,这宋王妃到底是宋王妃,身份贵重,非寻常女子可比。” “就是就是!”巴林忙附和着,“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宋墨好歹也是宋王爷,只要他活着一日,这宋王妃就没人敢动,哪怕是狼主,也不敢贸贸然出手。” 阿鲁点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公子莫要着急,眼下狼主优待宋王爷,想必不会有那等脏秽之事发生。” “对,我们还有时间。”巴林又道。 宋烨幽幽的叹口气,没有再多说半句。 待胡姬回去,拓跋律已经在寝殿里等着她。 “狼主!”乍见着拓跋律,胡姬心里有些发虚,自个还没探出点什么,在狼主眼里显然是处于废物一级,若是此刻她没能让狼主满意,只怕…… 以后荣宠,皆是无缘。 “胡姬。”拓跋律半倚着软榻,冲着她招招手。 胡姬扭着细腰,缓步近前,就这么妖妖娆娆的靠在了拓跋律的怀里,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温存,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拓跋律的手抚上她脊背的瞬间,胡姬有种汗毛直立的错觉。 隐隐的,好似有一把刀子,正在幽幽的刮着她的脊背,剔她的皮肉。 “去过了?”拓跋律问。 胡姬颔首,低低的应了声,“是!” “然后呢?”拓跋律揽着她的腰肢,沉冷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该不会又没什么结果吧?胡姬,你可别让我失望!” 胡姬身子微微绷直,已然用身体语言告诉了拓跋律,她此番又没有成功。 见状,拓跋律眯起危险的眸子,嗓子里发出低哑的冷笑声,“胡姬,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我反复说明吧?” “是!”胡姬喉间滚动,面色微微白,“胡姬知道,狼主的意思,只是这宋王妃软硬不吃,仗着身孕……” 话音刚落,胡姬忽然一声尖叫,已经被拓跋律推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胡姬倒伏在地上,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整张脸霎时雪白如纸。 疼痛是真的,但比疼痛更真实的,应该是恐惧。 来自于对王者的畏惧,对未来的恐惧。 “狼主恕罪!狼主恕罪!”胡姬忍着疼痛,勉强撑起身子跪在地上,“是胡姬办事不利,请狼主责罚。” 拓跋律站在那里,目色沉沉的望着跪在脚下的女子。 曾经,他也是那样宠爱过她。 可现在呢? 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足见也只是个虚有其表的东西。 “胡姬!”拓跋律蹲下来,冷不丁钳住胡姬的下颚,一双冷眸直勾勾的盯着她,“我原以为有你出马,肯定不成问题,没想到你在宋王妃那里,居然半点消息都探不出,那我且问你,你跟宋王妃的情义如何了?” 胡姬流着泪,眼角微红。 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只不过,她天生妩媚,这般落泪倒不似北凉女子的温柔婉转,让人瞧着有些厌恶。 见状,拓跋律伸手拂开了她,神色凉薄的站起身来,“往日里,你可不是这般柔弱,怎么今儿倒是先哭了?你该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哭哭啼啼的女人!” 胡姬满脸是泪,“狼主恕罪……” “真是烦人!”拓跋律抬步就走,“废物。” 胡姬慌忙起身,连滚带爬的要去追,“狼主?狼主?” 都说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可到了狼主身上,便是什么都是假的。 这人心狠如铁,对你好的时候,宠着你疼着你,觉得你无用之后,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你舍弃,宛若现在。 “娘娘!”底下人慌忙搀住摇摇欲坠的胡姬。 胡姬泣不成声,“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肯定是西苑那个女人的缘故,若非如此,狼主怎么可能对娘娘您这么绝情呢!”婢女恨恨的说,“娘娘,您可一定要振作,否则岂非中了西苑那女人的圈套,便宜了她?” 听得这话,胡姬面色惨白如纸。 西苑? 那个叫月盈的女子。 月盈的容貌,有北凉女子的缩影,也就是说,跟宋王妃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间的气质,都是那样的温婉柔情。 “娘娘?”婢女又道,“您要不,先跟宋王妃打好关系?有宋王妃在,狼主兴许会……” 胡姬狠狠拭去眼角的泪,“没错,你说得对,只要有宋王妃在,我就还有复宠的可能!” 只要狼主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月盈就不可能得逞。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两句话,对男人而言,简直就是真理! “从今日起,我便日日去看宋王妃。”胡姬咬着牙,“且看这月盈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只要狼主能松口,赐她一个孩子,何愁没有来日…… 第八百一十一章 离间计 胡姬是这样想的,自然也会这样做。 拓跋律冷着脸出去,这事儿让宫里人瞧着,一个个便都觉得胡姬怕是要失宠了,尤其是这两日,狼主一个劲的往西苑跑。 那位月盈姑娘,想来是要飞上枝头,一飞冲天了。 窦真是在宫道上逢着拓跋律的,当下躬身行礼,“狼主!” “免了!”拓跋律沉着脸。 窦真是个能察言观色之人,见拓跋律从胡姬宫里出来,又是这般神色,隐约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事,又因着了解拓跋律的为人,心里便愈发清楚明白。 “狼主瞧着气色不太好,可是哪儿不舒服?”窦真明知故问。 拓跋律缓步往前走,面色依旧沉得厉害,“你觉得宋王和宋王妃感情如何?” “依臣之见,臣以为宋王和宋王妃的感情还算可以,但若说是情比金坚,倒也未必!”拓跋律喜欢听什么,窦真便说什么。 听得这话,拓跋律心头稍缓,“哦,何以见得?” “宋王疼爱王妃,这是有目共睹之事,左不过愈发表露在外,着实不是什么好事,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窦真幽幽的开口,“其次是宋王妃的态度。” 说起这个,拓跋律也有感觉。 “这宋王妃待宋王,一惯冷淡,着实不像是情深义重,情意绵绵的样子。”窦真说的也是实话,“臣瞧着胡姬娘娘待您,再瞧着宋王妃待宋王,天差地别,一辨便知!” 拓跋律皱着眉,瞧着窦真半晌,终是没说话。 但窦真看得出来,拓跋律听进去了,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这个说法。 “听说不久之前,宋王妃因着一个婢女动了胎气,其后宋王一生气,便打死了这婢女。”窦真目不转睛的盯着拓跋律,“狼主可知道此事?” 拓跋律倒是听说过,但是没有细究,毕竟这宫里的奴才多,偶尔打死那么一两个,浑然不是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臣私底下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宋王妃之所以动了胎气,是因为那天夜里宋王爷喝醉了酒,与这婢女……”窦真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了一下,想了个很委婉的词,“不清不楚!” 拓跋律忽然就笑了,“不就是与那婢女睡了一晚上?说得这般委婉,作甚?” “臣没有亲眼瞧见,岂敢胡言乱语,只能找个好点的说辞。”窦真无奈的笑笑,“不过,如狼主所言,也就是那么点事。只不过这夫妻间的事,外头的人哪儿知晓呢?” 拓跋律点点头,“可见这二人的关系,也不似看到的这般情比金坚。” “诚然如此。”窦真偷瞄了拓跋律一眼。 嗯,很好,面色业已好转,可见心情阴转晴。 “狼主,臣瞧着您刚从胡姬娘娘宫里出来,莫不是派了胡姬娘娘去掺一脚?”窦真压着声音低低的说。 这话,委实大逆不道。 但这是南渊,又另当别论。 在北凉,女子名节为上。 在南渊,女人只是附属品。 饶是狼主的女人又如何? 只要狼主开口,胡姬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宠物,狼主想把她送给谁那就送给谁。 往日里,君赐臣妾,亦是常有之事。 窦真这么一说,拓跋律骤然愣了愣,瞬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眼前一亮,就这么笑盈盈的望着眼前的窦真。 “狼主,臣……”窦真慌忙行礼,“臣该死,臣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臣……” 拓跋律却显得很高兴,“欸,不打紧,你倒是真的提醒了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真正的掌控宋墨。” “是!”窦真行礼,悄然松了口气。 能哄得帝王高兴,也是臣子的本事。 “对了,关于宋王妃的身世背景,可查仔细了?”拓跋律问。 窦真忙道,“臣让底下人去查过,宋王带来的人说,这位宋王妃乃是孤女,自小与宋王爷一道长大,一直养在宋王爷身边,在宋王爷逃出北凉的时候,便也带在了身边。” “孤女?”拓跋律愣怔,“那就是说,无父无母,孑然一身?” 窦真连连点头,“是!” “就这些?”拓跋律又问。 窦真想了想,“还有一桩事,颇为怪异,这宋王妃好似压根就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简而言之,全忘了!” “全忘了是什么意思?”拓跋律还真就不明白了。 什么叫,全忘了? 忘了过往? “这位宋王妃,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还是宋王爷后来一一告知,她才晓得自己是谁。”窦真低声开口,“据说是生了一场病,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病?” 拓跋律诧异,“生病?” 瞧着这宋王妃身康体健的样子,也不像是生过重病啊,怎么会…… “是!”窦真点点头,很是肯定的告诉他,“底下人都这么说的,说是病得厉害,昏睡了小半个月,直到入了南渊境内,才有所好转,人这才醒了过来。” 拓跋律若有所思的皱眉,“这般厉害?什么病?” “不知。”窦真摇头,“只说是病了。” 拓跋律想了想,“巫医那边怎么说?” 之前不是请巫医瞧了吗? 难道没有察觉任何的异样? “巫医没什么说的,只说是胎像不稳,不过体内好似有什么药物残留,至于是什么药,那就不得而知了。”窦真解释,“巫医说,时隔太久再想去查,连药渣都找不到,实在是为难至极。” 也就是说,可能不是生病的缘故,是因为被宋墨动了手脚,下过药…… 失忆只是假象,中了毒才是真的。 “这件事务必要追查下去。”拓跋律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确定是中了毒所致,那这事可就有意思了。宋墨如此钟爱她,想必对她毫不设防,若然被她反击一招,不死也难!” 窦真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是真的,那宋王妃对宋王必定心生怨恨,到时候拉拢过来,为狼主所用,窃取宋王手中的边防图,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来日就算要宋墨的命,亦是易如反掌! 毕竟,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最难防备的,可不就是枕边人吗? “这样吧,你挑几个美艳的女子送过去。”拓跋律目色微沉,“先离间再说。” 窦真行礼,“臣明白,狼主放心便是!” 后宫那么多宫女,自然不乏美貌妖艳的女子。 当天夜里,两名妖娆女子被送进了宋墨的院子里。 衣香鬓影,极具异域风情…… 第八百一十二章 核桃的秘密 这消息自然是瞒不住洛长安的,当然……谁也没想瞒着洛长安。 拓跋律希望洛长安知晓,宋墨也盼着洛长安知道。 这两人都没瞒着,洛长安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长得好看吗?”洛长安问。 徐嬷嬷正在为洛长安拆发髻,听得这话,不由的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的担忧洛长安的心情,“夫人莫要听那些乱嚼舌根的奴才胡说,爷那般疼爱你,是绝对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左不过如爷自个说的,有些事儿还是得做做样子!” “徐嬷嬷不必担心!”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事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那也是我自己的缘故,跟宋墨跟狼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徐嬷嬷张了张嘴,心疼的话到了嘴边,愣是吐不出来,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到了最后,徐嬷嬷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我知道,嬷嬷为我委屈!”洛长安起身。 徐嬷嬷赶紧搀着她,朝着床榻走去。 梳妆台到床边,也就是那么几步路,徐嬷嬷却搀扶得极为小心,生怕她有个闪失,“夫人,您小心些。”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不必如此紧张。”洛长安叹口气,“徐嬷嬷,你说人心会变吗?” 徐嬷嬷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扶着洛长安坐在床边,搀着她躺下,“老奴也不知道,老奴只知道,夫人心善,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说到底也是成王败寇的一种吧?”洛长安报之一笑。 徐嬷嬷为她掖好被角,“这夫妻之事,谈什么成王败寇,夫人言重了。”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那两个女子好看吗?”洛长安躺在那里,眉眼温和,倒是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样子。 如此,徐嬷嬷总算是放了心。 “夫人想听老奴说真话?”徐嬷嬷问。 洛长安抿唇,“自然是想听真话。” “在老奴看来,心慈则貌美,不管那两个女子生得如何,哪怕是绝世天仙,也比不得夫人分毫。”徐嬷嬷笑了笑,“夫人胜过世间万千。” 洛长安被她逗笑了,“亏得嬷嬷是个妇人,这要是个男子,就凭这一张嘴,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女子呢!” “夫人惯会拿老奴取笑。”徐嬷嬷也跟着笑起来。 洛长安叹口气,“虽说我相信宋墨,但有些事还得劳烦嬷嬷去做,且派人去盯着些!” “夫人放心,老奴省得。”徐嬷嬷低低的开口。 洛长安又道,“我想吃酸果子。” “好,老奴这就去拿!”徐嬷嬷转身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望着洛长安,满脸的不放心,“夫人您可千万不要起身,定要好好的躺着,老奴很快就会回来。” 洛长安颔首,“你快去,我躺着不动。” “好!”徐嬷嬷疾步往外走。 早点去,早点回。 快点去,快点回。 待徐嬷嬷一走,洛长安伸手将枕头底下的核桃取出,就这么静静的捏在手中把玩着,烛光明灭,倒映在她的眸中,漾开一丝锐利的锋芒。 须臾,又消弭于无形之中。 宋烨此刻就站在窗外,关于狼主送女子去宋墨房中的事情,他之前就听说了,心里不放心便赶紧过来看看。 方才洛长安与徐嬷嬷的对话,宋烨悉数听在耳里,心里隐隐有些震颤,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洛长安要求的。 只是…… 外头皆传宋墨疼爱洛长安,且待其一心一意。 那为什么洛长安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让宋墨勿要疼爱她太多? 是怕自己成为宋墨的软肋,一心一意的为宋墨着想?还是为了撇开宋墨,避免宋墨的碰触,所以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 宋烨心里,宛若一团乱麻,一时间还真是拿捏不定。 不多时,徐嬷嬷便端着一小盘酸果子回来。 “老奴都已经清洗干净,沥过水了,夫人可以放心的吃。”徐嬷嬷笑着将一个酸果子递过去。 洛长安含笑接过,伏在床边啃了一口。 “夫人是不是想吃核桃啊?”徐嬷嬷忽然问。 洛长安猛地一震,转头望着她,眸中有些微恙。 “老奴是看着夫人,这两日一直对着核桃发呆,想着是不是夫人想吃呢?”徐嬷嬷被她这么一瞧,顿时心中微恙。 怎么,这事说不得? 还是说,这核桃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洛长安摇摇头,“只是觉得看到这核桃,便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攒动,可我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徐嬷嬷皱了皱眉头,“夫人这是想起了什么?” “倒也不是想起了什么,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洛长安默默的啃着酸果子,“嬷嬷,你可否与我说实话,我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这病能让人记忆全无,浑然不记得前尘往事?” 徐嬷嬷张了张嘴,有些话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关于自家夫人的病,她倒是知道一些内情,可知道归知道,哪敢往外说? 宋墨的手段,徐嬷嬷是见识过的,更加心惊胆战。 见着徐嬷嬷如此为难,洛长安便也没有再追问。 一时间,屋内的氛围便显得有些怪异。 两个人的沉默,伴随着烛火的呼啦声响。 宋烨在外头听着,显然已经明白过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长安,病了? 一病之后,便是什么都忘了? 很显然,这不是什么病,而是…… 宋墨,又是你玩的花样! 洛长安不会无缘无故生病,也不可能因为病而忘记前尘过往,是宋墨不愿她记得,肯定用了什么药物,导致洛长安忘记了过去,变成了现在的宋王妃——孤舟! 深吸一口气,宋烨打消了与洛长安相见的念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若是之前他定然是要见一见的,可是现在…… 洛长安不记得前尘往事,也就是意味着,宋烨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男子,若他靠她太近,免不得会惹她心慌,招来她的惊惧。 思来想去,宋烨觉得眼下不是见面的好机会,总归要等她恢复记忆,才能出现在她面前。 不然,恐怕会吓着她! 见着宋烨沉着脸回来,巴林有些诧异,按理说,见着面了,不是应该很高兴吗?怎么瞧着公子脸色极差,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呢? “公子,怎么了?”巴林忙凑上去,“宋王妃怎么说?” 宋烨沉着脸坐下,默默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第八百一十三章 风花雪月是假 “她不记得我了!”宋烨抿一口水,幽幽的开口。 闻言,巴林骇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宋烨。 “公子,不记得是什么意思?”巴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是无爱了,移情别恋,见异思迁,还是……脑子被门夹了? “应是宋墨对她动了手,所以让她丢了记忆。”宋烨眯了眯眸子。 巴林冷呵,“真是卑鄙!” “如今我得先弄清楚,他到底对长安做了什么。”宋烨在回来的路上想得很清楚。 要想夺回洛长安,就得先弄清楚,让她失忆的原因是什么? “是中毒?还是受伤?”巴林忙问。 宋烨想了想,“应该是中毒!” “倒也是!”巴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宋王妃怀着身孕,若是受伤导致,怕是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吧?但是,中毒的话……之前不是有巫医瞧过吗?怎么,没瞧出端倪?” 宋烨道,“有些毒浸入了骨血太久,时日长久便很难查出来,想来巫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否则消息一定会传到狼主那里。” “有道理!”巴林叹口气,“公子,您莫要的着急,有了眉目都是好事。” 宋烨紧了紧手中杯盏,“我不着急,我只是……心疼!” 心疼洛长安所遭遇的一切,心疼她失去记忆,被宋墨牢牢的捏在手心里,被掌控被掣肘被欺负。她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宝,却被人这样的欺负,怎不让他心疼? “对了公子!”巴林忽然想起来,“阿鲁大人方才说,吾谷明日晌午在宫外候着,等您传消息,您彼时去一趟,也免得吾谷担心。” 宋烨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烛光摇曳,宋烨眉心紧蹙。 问题找到了,但是解决的法子却…… 翌日,晌午。 宋烨出了宫,吾谷早已焦灼的等在外头。 见着宋烨出来,吾谷急忙迎上去。 “爷?”吾谷行礼,“如何?可有消息?” 宋烨幽幽的叹口气,“人没事,但……宋墨对她动了手脚,让她忘了一切,你我都被她忘记了,所以我见着她了,但没与她相认,怕吓着她,无利于她安胎。” “什、什么……”吾谷愣在原地,整个人宛若雷劈。 失忆了? 全忘了? “宋墨狗贼!”回过神来,吾谷眦目欲裂,“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宋烨就知道,吾谷会这样,所以当日没带他进宫,真真是做对了,若是让他见着洛长安,还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宋烨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宋墨可能对她下了药,所以导致她现在忘了一切,但如果这药失效了,又或者药效已过,也许就会有转机。” 吾谷定定的望着宋烨,脑子里嗡嗡的,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关键是,长安的安全。”宋烨此前亦是愤怒,但现在冷静下来,想的更多的是洛长安的安全,“宋墨盯着她不放,南渊的狼主又何尝不是如此?” 吾谷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南渊的狼主?” 狼主为什么盯着他家公子不放? “南渊国君心思不正。”宋烨敛眸,“且南渊不似咱们北凉,讲什么礼义廉耻,对他们而言,女人只是附属,享受的是征服的过程。” 吾谷愣了愣,显然有些回不过神来,虽然会说南渊的话,但是对于南渊的一些风俗,他还真的不是太了解。 听得宋烨这么说,吾谷觉得有必要好好的学一学。 入乡随俗,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好了,话已经说清楚了,你在外头好好等着,我会留心宫里,这些日子宫里必定会有大动。”宋烨言辞凿凿,说得极为肯定。 吾谷一颗心瞬时揪起,“爷,那您和公子会有危险吗?” “不会!”宋烨摇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护住长安,绝对不会让她深陷危险之中。你在宫外好生候着,随时准备接应!” 吾谷终究没法子,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 这是南渊,不是北凉。 有些事,不是吾谷能做主的,一切还是要以宋烨和洛长安的安全为主。 与吾谷碰过面之后,宋烨便回了宫。 “莫要着急。”掌柜拍了拍吾谷的肩膀,“公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你着急也没用,还是好好的在客栈里等着吧,若是宫里有消息,会第一时间传来,你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吾谷叹口气,“我就是心里着急,明明找到人了,怎么就……” “世间事,讲求缘分二字,好事多磨。”掌柜朝着一旁的马车走去,“走吧,回去!” 吾谷瞧着远处的宫门,眉心紧锁。 现如今还能怎样,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回到宫里,宋烨便开始留心宋墨周围的境况。 既然狼主能把人安插在宋墨身边,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依样画葫芦,照着做呢? 也许,这是个机会。 夜里笙歌燕舞,白日里宋墨倒是准时准点的来了洛长安这儿。 只不过,洛长安并未与他靠得太近。 一道用早饭的时候,洛长安也是淡漠疏离至极,甚至懒得抬眼瞧他,好似是在生气,又好似故意做戏。 宋墨捻着筷子瞧她,慎慎的问了句,“孤舟可是生气了?” “昨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洛长安紧了紧手中筷子,“知你是逢场作戏,我也并不怪你,左不过动静闹得太大,话传得太难听,免得让人膈应!” 宋墨瞧着她,听得这话的口吻,约莫是吃醋的意思,不由的心头大喜,会吃醋便代表着她是在意他的,当下笑出声来,“孤舟莫要在意,逢场作戏便不是真的,只是做戏罢了。” “我有什么可在意的,这不都是你我早前说好的吗?”洛长安白了他一眼。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太高兴。 “是是是!”宋墨连连点头,“是早前说好的,不过我并未碰她们分毫,你且放心便是。” 洛长安拨弄着碗里的小菜,“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左不过你做戏的时候,也得把握分寸,有时候流言蜚语传久了,就会变成真的!” “真不了!”宋墨忙道,“我这心里唯有你一人,又岂会多看旁的女子一眼,孤舟定然要相信我,这是你我早前就说好的。” 洛长安瞧着他,相信二字说起来容易,坐起来着实太难。 相信他的风花雪月,都是假的? 还是相信他这张嘴,然后傻子一般,听那满城风雨…… 第八百一十四章 你想家吗? 见着洛长安不说话,宋墨这心里便有些没底了,昨夜诚然是没碰那些女子,但看起来,洛长安似乎不太相信。 “孤舟?”他低低的唤着,“你信我。” 洛长安回过神来,“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莫要动静太大,若是扰了我养胎,就算是逢场作戏,我亦不会饶了你。” “好!”宋墨赶紧应承。 只要她愿意相信他,那他便什么都不担心了。 用过早饭之后,宋墨便走了,至于去了何处,洛长安一点都不关心。 “夫人莫要担心,爷应该是去办公务,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去应对那些女子?”徐嬷嬷依旧坐在软榻边上,伺候着躺在软榻上休息的洛长安。 树荫底下,暖风习习。 洛长安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瞧着不远处巡视过去的一队军士,“嬷嬷,我想吃酸果子。” 听得这话,徐嬷嬷赶紧起身,“老奴这就去拿。” 说着,徐嬷嬷招招手,让远处的丫鬟过来。 “不用让人过来。”洛长安眉心微凝,“附近就有巡视的军士,你只管去便是,这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 徐嬷嬷犹豫了一下,“可是……” “我不会起来的,会老老实实的躺着,你只管去便罢了!”洛长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快些去,快些回来,我不想看到生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会膈应。” 如此,徐嬷嬷便也不再犹豫,“老奴这就去,马上回来,夫人可千万不要独自下榻,定然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你快去吧!”洛长安合上眼眸。 徐嬷嬷行了礼,快速离开。 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洛长安徐徐睁开眼睛,瞧着巡视而过的军士,风吹着鬓发微扬,她靠在那里,眸色清灵。 这是南渊皇宫,但对她来说,犹如一座囚笼,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怎么可能有快乐可言呢? 不过一小会的时间,徐嬷嬷便端着一小碟酸果子回来,“夫人,您要的酸果子。” “嗯!”洛长安伸手接过,“嬷嬷,你觉得这南渊皇宫怎么样?” 徐嬷嬷先是一愣,俄而便想着,大概是自家夫人身子不舒服,不能四处逛逛,所以心里有些憋闷,便想着说些有趣的,能让她开心一些。 “夫人,这南渊皇宫很是宏伟,前些时候举了什么骆驼节,老奴也不知道是什么,横竖挺有趣的,不过都是北边的沙丘后头举办的。”徐嬷嬷笑道,“待您身子好些,您可以亲自去看。” 洛长安啃着酸果子,“是日日都有吗?” “倒也不是,多半是每月一次,很是热闹。”徐嬷嬷忙解释,“夫人您是不是心里烦闷?” 洛长安叹口气,“这样躺着一动不动的,好好的人都得躺傻了,烦闷都是轻的,我只怕过段时日四肢都要消失了。” “呸,童言无忌。”徐嬷嬷赶紧别开头啐了一口,“夫人莫要胡说,肚子里的孩子忌讳着呢!” 洛长安一顿,转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说错话了!” “夫人心善,老天爷不会与您计较这些。”徐嬷嬷倒是个会说话的。 洛长安又问,“南渊的皇宫,与北凉的皇宫一样吗?” “既是皇宫,应该都差不多吧!”徐嬷嬷犹豫了一下。 闻言,洛长安巴巴的望着她,“嬷嬷,你能不能给我弄个南渊皇宫的地图呢?” “地图?”徐嬷嬷诧异,“夫人,您要这个做什么?” 洛长安撇撇嘴,瞧着手中的酸果子道,“来日我若是能下地行走了,我定是要走遍这南渊皇宫,眼下只能先熟悉路径了。来了这南渊皇宫,我便一直躺着不动,真是气煞人也!” “是是是!”徐嬷嬷被逗笑了,“那老奴到时候留心,看能不能给您弄一张地图过来,实在不行,老奴自个帮您走走,再画下来。” 洛长安抿唇,“别让宋墨知道。” “这是为何?”徐嬷嬷不解。 洛长安将酸果子搁下,“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瞧着她这副模样,徐嬷嬷想着,多半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还生着自家爷的气。 想来也是,谁家女子能受得了,自家相公如此…… “老奴知道,夫人您放宽心,莫要再多思多想。”徐嬷嬷低低的宽慰着,“您也就是前三个月不能动弹,等着过了这三个月,坐稳了胎,就没什么大碍了!” 洛长安抿唇,低低的叹了口气,掌心轻轻的贴在小腹处,“但愿这个孩子,能乖巧一些,莫要像我这般,总是闯祸闹腾。” “夫人温柔文静,生出来的孩子,必定也是乖巧温顺,怎么可能闯祸闹腾?”徐嬷嬷笑道,“您这是多虑了,只管放宽心便是!” 洛长安抬眸看她,只是报之一笑,不置可否。 暖风习习,熏得人醉。 洛长安靠在软榻上睡着了,至于做了什么梦,唯有她自己知道。 徐嬷嬷在旁瞧着,只瞧着自家夫人的唇角,微微扬起了些许弧度,仿佛是在笑,又仿佛带着一丝伤感,只瞧着眼角忽然湿润了一下,有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吹干在风中。 不远处,宋烨无声无息的伫立。 心爱的人就在不远处躺着,他却不敢过去。 所谓的相见不相识,说的大概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 “公子?”巴林低低的轻唤,“别看了,走吧!” 看,也无用。 人在眼前,却不相识。 前尘过往,早已忘怀。 宋烨敛了眸,“走吧!” 风过耳鬓,总能想起她的声音。 宋烨? 宋烨? 偶尔,一声夫君,一声相公……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所感应,宋烨转身离开的瞬间,洛长安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除了刺眼的阳光还是阳光,再无其他。 “夫人,怎么了?”徐嬷嬷忙问。 洛长安定定的靠在那里,眉心蹙得生紧。 “夫人,是哪儿不舒服?”徐嬷嬷又问,“还是饿了?渴了?” 洛长安没说话,依旧保持着半撑起的姿势。 “夫人?”徐嬷嬷面色微恙,生怕洛长安有什么闪失。 洛长安回过神,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面上漾开一丝苦笑,低低的问了句,“嬷嬷,你想家吗?” “夫人?”徐嬷嬷一怔,委实没想到,洛长安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夫人,是因为爷的事儿,伤心了吧?” 洛长安羽睫微垂,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八百一十五章 要开战了 不知道宋墨这逢场作戏是太过认真,还是假戏真做太过敷衍,夜里的时候,宋墨便没有再过来。 晚饭,洛长安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徐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说好的假戏真做,怎么瞧着好像是认了真呢? 可自己到底是个奴才,有些话委实不好多说。 但洛长安却不这么想,宋墨不来是最好不过,她也无需再费心思应付,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养胎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徐嬷嬷好生伺候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大意,哪知这一连数日,宋墨都没有回来,徐嬷嬷便意识到,问题可能有些严重。 “夫人,真的不用去催一催吗?”徐嬷嬷有些坐不住了。 洛长安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啃着酸果子笑问,“我要的图可都准备妥当了?” “夫人?”徐嬷嬷皱了皱眉。 洛长安笑盈盈的看着她,“他是男人,自然有他要做的事情,我这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帮不上忙,还是别去添乱的好。外头有什么动静,你应该比我清楚。” 这是实话。 外头先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听说,是要打仗了。”徐嬷嬷低低的开口,仿佛怕惊着洛长安,说完这话之后,下意识的瞧了她一眼。 见着洛长安面色平静,似乎压根没多大反应,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只是,夫人。”徐嬷嬷又道,“打仗归打仗,男人还是要看着点的!毕竟是自己的夫君,若是听之任之,万一惹出点事儿来,可就不好收拾了。” 洛长安瞧着她,“宋墨数日不来,看把你给急成什么样了?我这个当夫人都不着急,你倒是火急火燎的,不来就不来吧,不是说要打仗了吗?许是忙着排兵布阵罢!” “可是夫人……” 徐嬷嬷还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终是又咽了回去。 夫人心善,但骨子里又极为倔强,说什么都不会放低姿态去讨好,所以这事不成。 洛长安靠在软榻上,瞧着风吹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眉心微微拧起,“徐嬷嬷,还是早些给我弄个图纸回来吧,宋墨不在身边,万一有什么事,咱们两个妇道人家,怕是连跑都找不到方向,还是要做到心里有数才好。”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徐嬷嬷便也听了进去。 “夫人放心,老奴这两日正在进行着,迟则两日,早则明日,定然给您弄出来。”徐嬷嬷忙道。 洛长安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夫人交代的事情,老奴不敢马虎。”徐嬷嬷为她掖了掖被角。 洛长安知道,徐嬷嬷心思,办事稳妥,否则她也不敢让徐嬷嬷办这样的事情,眼下宋墨在外头不知道做什么,她自个也得留一手才是。 事实上,宋墨这两日并非忙着风花雪月,而是有些头疼,忙着边关之事。 既然已经到了南渊,又被狼主册为宋王,那么他就该为南渊尽一份心,尽一份力,如此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宋王,理该有军功在身,才能服众,才能在南渊立足。 既然南渊和北凉要开战,那么战前准备是少不了的,比如说北凉的边关军事布防,又比如说边关守将的行军打仗之作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兵家常理! “边防图正在急送来石城的路上。”宋墨道,“狼主只管放心,饶是北凉小半年换一次兵防,我也有办法弄到图纸,只要图纸到时候,便是大局已定,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拓跋律很是满意最后四个字,一统天下。 那是他梦寐以求之事,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事。 消灭北凉,侵占他国。 将北凉变成自己的附属之国,把北凉的子民变成南渊的奴隶,江山美人,悉数尽收囊中。 想想,都觉得美好! “如此,就要看宋王的本事了!”拓跋律勾唇浅笑,“等着兵防图一到,排兵布阵之后,我就亲自领兵出征,踏平北凉!” 宋墨行礼,“是!” “对了,送你的那几个美人,可还满意?”从书房出来之后,拓跋律便换了口吻,倒是透着几分轻松自在,以闲聊的口吻,说着风花雪月之事。 宋墨神色稍稍一滞,转而笑道,“多谢狼主,这几个美人着实是天姿国色,叫人很是欢喜。” “喜欢就好!”拓跋律朗声大笑,“横竖宋王妃怀着身子,也伺候不好你,倒不如好好享受我送你的美人,大家都是男人,有些事不要太过在意,女人嘛……只要手中有权,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宋墨微垂了一下眼眸,“狼主所言极是。” “狼主!”窦真上前行礼。 身后,跟着西苑的那位月盈姑娘。 哦不,现在不该称呼为姑娘。 而是月姬。 月姬行礼,温柔缱绻的喊了声,“狼主!” “过来!”拓跋律招手。 月姬扭着小细腰,款步行至拓跋律身边,“狼主?” “宋王觉得,我这月姬如何?”拓跋律问。 宋墨隐约能猜到拓跋律的意思,含笑应了句,“娘娘绝色。” “世间美人无色,所谓绝色还真是不好找,都是各有千秋,各有风情罢了!”拓跋律伸手,轻挑起月姬的下颚。 瞧着怀里的月姬,拓跋律忽然想起了怀着身子的洛长安。 有些人,你一眼就刻骨铭心,怎么都忘不掉。 比如说,臣妻。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相比洛长安,月姬总归少了点韵味,哪怕是模仿洛长安,也是光有皮相无内相。 宋墨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许是觉得无趣,拓跋律忽然伸手拂开了月姬,赝品终究是赝品,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变成真的。 “狼主,如果没有什么事,臣先告退了。”宋墨行礼。 拓跋律回过神来,“怎么,宋王妃怨你了?” “孤舟温柔体贴,怎么会怨怼于我,不过我这数日不曾见着她,心里空落落的,她如今还怀着孩子,怕是会悬心担虑,我总归要去看一看的。”宋墨的解释,合情合理。 拓跋律想了想,“倒也是我思虑不周,这样吧,我陪着你一道去看看。” 宋墨心头一紧,“狼主?” “走吧!”还不等宋墨拒绝,拓跋律已经先一步往前走去。 不只是宋墨数日未见想得慌,拓跋律自那日宫宴之后便再没见着,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也是惦念得慌,可不得趁着这机会嘛…… 第八百一十六章 目光凛冽 对于拓跋律的殷勤,宋墨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这心里头却是极为不高兴的。 难得撇开一个宋烨,结果又冒出个南渊狼主拓跋律? 大家都是男人,拓跋律又是个后宫三千的帝王,他这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宋墨心知肚明,清楚得很。 拓跋律脚步轻盈,宋墨脚下沉重。 明明那是宋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拓跋律的后妃呢! 此刻,洛长安正躺在软榻上小憩,这个时辰正是午睡的时候。 稀稀落落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 斑斑驳驳的剪影,落满了洛长安一身。 她躺在软榻上,青丝未挽,悉数垂于一侧,雪白的肌肤在光影的衬托下,剔透白润,倒像是璞玉未琢,含英咀华,自生不食人间烟火之色。 徐嬷嬷在旁摇着团扇,免得这院中的小蝇会沾着自家夫人,也怕暖风太暖,到时候热着她。 拓跋律站在檐下,瞧着那一幕,不由的心头一紧。 此情此景,倒让他想起了北凉人常说的四个字:岁月静好。 非大漠辽阔壮观,非江南山清水秀。倒生出那种拟于山林中的细水长流,让人瞧着便浑身舒坦,自生一派宁静。 对此,宋墨眸色微沉,眉心紧锁。 他可不认为,拓跋律这是在欣赏自家的宋王妃。 此时此刻,拓跋律浮于表面的,明明就是猎手、对猎物的一种窥探与觊觎的眼神。 暖风习习,宋墨率先往前走。 拓跋律一愣怔的功夫,宋墨已经行至软榻前,就这么温温柔柔、光芒中的坐在了软榻边上。 徐嬷嬷刚要开口,却被宋墨抬手制止。 “嘘!”宋墨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徐嬷嬷行礼,睨了一眼宋墨,又看了一眼隔着一段距离站着的拓跋律。 这两个人男人怪怪的,徐嬷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瞧着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家夫人是什么东西,由着他们肆意赏玩似的。 可主子们的事儿,哪儿轮得到她这个当奴才的多嘴? 洛长安睡得浅,边上一有动静,她还以为是徐嬷嬷,翻个身便背对着外头,“嬷嬷,别吵,我困着呢……” 听得这话,宋墨忍俊不禁。 羽睫骤然扬起,洛长安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惺忪的眉眼漾开惊诧之色,小脸微微泛着苍白,显然是被吓着了。 “吓着你了?”宋墨惊问。 洛长安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好似还没回过魂儿来。 “孤舟?”宋墨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面庞。 嗯,面颊有些凉,多半是睡懵了。 宋墨知道,洛长安是有些起床气的,这会没发作出来实属不易。 “宋墨?”洛长安终于开了口。 宋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醒了?” “你把我吵醒的。”洛长安有些委屈,“你吵醒我作甚?” 一扭头,恰好撞上拓跋律含笑的眸子,洛长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慌忙扯过大氅掖住自身,眸色焦灼的望着宋墨。 宋墨知道她的意思,伸手便把她揽入怀中,以自身为遮挡,挡去了拓跋律的目光直射。 洛长安伏在宋墨的怀中,死死的揪着宋墨的衣角。 见状,拓跋律眉心紧蹙,很显然,洛长安并不想见到他。 “是我不好,扰了你休息。”宋墨在她眉心轻轻落吻。 洛长安有些支支吾吾的,显然是很不高兴,耍起了小性子,闹了点起床气。 宋墨非但没有嫌恶,反而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道是谁说的,女人愿意与你耍小性子,是因为她对你的信任,女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展露小孩子心性。 “好了,我错了,孤舟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宋墨又在她眉心轻轻落吻,“乖,没事了没事了!好了,好了!” 瞧着宋墨拥着洛长安,拓跋律瞬时兴致全无,终是转身离开。 待拓跋律离开,洛长安才从宋墨的怀里出来,探出头往外瞧了一眼。 “放心吧,走了!”宋墨知道她的心思。 洛长安点点头,仰头巴巴的望着宋墨,“我不喜欢他盯着我。” “我也不喜欢!”宋墨含笑望她,“孤舟……只能是我的,只能由我来盯着,旁人若想沾染分毫,我必定不会与他罢休!” 洛长安抿唇,“以后莫要让他再靠近我了。” “孤舟这是……”宋墨顿了顿,“怎么了?” 洛长安有些犹豫,“能背后议论皇帝吗?” “孤舟不是外人,我也不是外人,你我是至亲夫妻,若是连你我都不能推心置腹的说心里话,还有谁能说说呢?”宋墨叹口气,“孤舟是不是害怕狼主?” 洛长安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是!我没有挑拨你们君臣关系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狼主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要吃人似的。” 连洛长安自己都察觉到了,遑论宋墨。 但当着洛长安的面,宋墨却不敢直言,免得她在孕中多思多想,到时候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悔之晚矣。 “孤舟莫要害怕,等你好些,咱们就回金沙城,不会再留在这里。”宋墨宽慰着她,“狼主大概鲜少见着北凉女子,尤其是像顾着这般容貌美丽的女子。” 洛长安坐在那里,面上清晰的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怎么了?”宋墨忙问。 洛长安垂下眼帘,“宋墨,你不信我!” “我何时说不信你了?”宋墨忙赔上笑脸,“只要是孤舟说的,我都信,怎么可能不信你呢?孤舟莫要胡思乱想,有些事不是你想的这样。” 洛长安不愿再搭理他,“那你说,应该是怎么样?” “我……”宋墨顿了顿。 难道说,有了身孕的女子都喜欢这般无理取闹? 但这话,可不敢当着洛长安的面说,否则她定会更加生气。 “孤舟所言句句事实。”宋墨讨好般凑近了她,“只是眼下,我们寄人篱下,委实不好发作,还得委屈孤舟一阵子,先护住肚子里的孩子,你说是不是?” 洛长安抬眸看他,沉默不语。 “孤舟再忍一忍?”宋墨叹口气,“现下北凉和南渊开战在即,很多事暂时不好下手,你可明白我的处境?” 洛长安定定的看着他,仿佛是真的明白了什么,终是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我就知道,孤舟肯定会明白我的!”宋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轻轻将洛长安揽入怀中,“孤舟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洛长安伏在宋墨怀里,微微勾起了唇角,目光凛冽…… 第八百一十七章 人,不能背祖忘宗 安抚好了洛长安之后,宋墨便离开了。 拓跋律在外头等着,但瞧他的面色,那是极为难看的,毕竟平白无故吃了一顿令他反胃的狗粮,他这心里头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瞧着洛长安伏在宋墨怀里,那股子柔弱的模样,拓跋律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爱倒是不至于,毕竟不过是一面之缘。 但是喜欢,确确实实是真的。 有些人就喜欢强取豪夺,就喜欢挑战,喜欢征服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比如说,臣妻。 “狼主!”宋墨行礼,“孤舟向来胆子小,方才让狼主看笑话了。” 拓跋律还能怎么说? 总不至于承认,自己对洛长安有不轨之心吧? 当下摆摆手,“不妨事,你们夫妻感情好,倒是叫人羡慕得很。如今这宋王妃身怀有孕,的确该仔细些,我听说有孕的女子素来娇弱,喜怒无常,来日有你受的。” “那也无妨!”宋墨笑了笑,“自己的女人,总归要自己疼,何况还是怀着我的孩子,若是如此我也不体贴照顾,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夫。” 拓跋律深吸一口气,“罢了,我先回去了,该准备的你且准备着,诸事尽快,莫要耽搁!军情紧急,定要速战速决!” “是!”宋墨行礼。 不远处,徐嬷嬷快速转回。 “夫人?”徐嬷嬷坐在软榻边上。 洛长安瞧了一眼门口方向,“走了吗?” “走了!”徐嬷嬷点头,“爷朝着书房的方向去的,大概是真的忙,毕竟要开战了。夫人,您方才如此这般,怕是已经得罪了狼主。” 洛长安靠在软垫上,之前刚刚苏醒,有些蒙圈,其后见着宋墨便已经彻底清醒,所以当着狼主的面,她是故意那么做的。 “有宋墨在,狼主不会对我做什么。”洛长安笑得凉凉的,“我没事,宋墨也没事,有事的应该是狼主。” 徐嬷嬷这话就有些听不明白了,“夫人,您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洛长安抿唇,笑靥嫣然,“一下子被搅了好梦,真是让人难受。” 徐嬷嬷笑了笑,“要不然您再歇会?” “不想睡了。”洛长安靠在那里,“你且记得将图纸交给我。” 徐嬷嬷颔首,“您放心,老奴明白!方才在外头,老奴也都听到了,这狼主对咱家爷似乎不是太满意,所以您这么做是对的,咱们早点做准备,有备无患。” “嗯!”洛长安颔首,“嬷嬷这事要抓紧,且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否则咱们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 徐嬷嬷当然明白,这事有风险,而且是大风险。 可这到底是南渊的皇宫,她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没有一点准备,万一爷真的出事,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对了,他们可有提到别的什么?”洛长安又问。 徐嬷嬷想了想,“没有。” “如果要开战,宋墨是北凉人,定然是要帮着南渊,找到北凉的边关兵防图,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南渊的军士长驱直入,到时候北凉全无还手之力!”洛长安垂着眼帘,轻轻的叹了口气,“嬷嬷,你说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徐嬷嬷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毕竟自己只是个奴才。 “夫人,老奴只是个奴才,不懂您说的那些。”徐嬷嬷有些犹豫,有些迟疑,“但是老奴知道,夫人心善,您想做的事儿肯定不是坏事。” 洛长安被她逗笑了,“什么叫不是坏事?” “老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徐嬷嬷有些不好意思,“老奴只知道,跟着夫人就对了,夫人说什么,老奴就做什么。” 洛长安的掌心,轻轻贴在了徐嬷嬷的手背上,“嬷嬷,我方才说的,是家国天下,我们到底是北凉的人,如果帮着南渊做事,你可想过后果?” “老奴没想这么多。”徐嬷嬷当了一辈子的奴才,哪儿有这样的眼界? 洛长安轻叹,“嬷嬷,如果南渊的铁骑踏入了北凉的国土,您可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死在战乱之中?您幼时所经历过的事情,将会一一重复的发生在那些无辜的孩子身上。” “夫人?”徐嬷嬷身形一颤。 洛长安继续道,“一旦边关失守,南渊的军队长驱直入,占领了北凉国土,那么北凉所有的百姓都会沦为奴隶,任人宰割,您可知道奴隶是什么意思吗?” 徐嬷嬷摇摇头,俄而又点点头。 “奴隶比奴才还不如,奴隶可以任意买卖,可以任意宰杀,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洛长安满面冷凝,“如果南渊成功了,北凉人国破家亡,那就成了亡国奴,就再也无法挺直腰杆。” 徐嬷嬷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我虽然不记得什么,可我知道,我是北凉人。”洛长安说得低沉,嗓音干哑,“我不能看着自己的母国,沦为南渊的附属国,看着和自己长得一般模样的人,变成奴隶任由贩卖!” 徐嬷嬷神情微恙,终究也是善良之人,自己吃过的苦,自然不愿别人再吃,所以洛长安说的这些话,徐嬷嬷是很有感触的。 “嬷嬷可能嫌我说话太、太直白了,毕竟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咱们身上。”洛长安叹口气,“可若是我视若无睹,或者是什么都不做,余生怕是会悔恨至极。” 徐嬷嬷点头,“夫人,老奴知道您的意思,老奴也知道该怎么做,您被忘了,老奴也是北凉人,骨子里流淌的是北凉的骨血。” “多谢嬷嬷!”洛长安欣慰一笑。 徐嬷嬷叹口气,“老奴是年岁大了,可老奴还没有老糊涂,大是大非面前,心里有杆秤,知道得清楚,夫人这么一说,老奴便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为了避免北凉,生灵涂炭,我们得早作准备,否则什么都来不及了。”洛长安心里沉甸甸的。 徐嬷嬷连连点头,“老奴知道该怎么做,您放心吧!” 别的做不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应该还是可以的。 人啊,不能背祖忘宗,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否则与牲畜何异? 洛长安如释重负,只要有人在身边帮衬着,她就什么都不怕了,人这一辈子不能白活,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免得来日老了,回头去看,才发现碌碌无为,一无所成…… 第八百一十八章 她可不好惹 有了洛长安这些话,徐嬷嬷做起事来,便愈发的讲求速度。 早些时候不在意的,如今倒是颇为上心。 翌日一早,徐嬷嬷便将南渊皇宫的路线图绘出了大概,搁在了洛长安的面前。 “夫人,您看看。”徐嬷嬷虽然画功不好,但这东南西北,标得还算清楚,至少能做到一目了然的程度。 洛长安将图纸铺在了桌案上,仔仔细细的瞧着。 “老奴将周遭都走了一通,一些较远的,则听得底下宫人言说,加以整理所得。”徐嬷嬷解释,“这南渊的皇宫虽然大,但总归比不得北凉。” 洛长安眉心微凝,瞧着上头标注的殿宇,连狼主的寝殿和书房都写得一清二楚。 “夫人,可还能看得明白?”徐嬷嬷问。 洛长安点点头,“能看清楚,我正在默记。” “能记下来吗?”徐嬷嬷有些心惊,“这么大的地方,您还怀着身孕,可莫要太过伤神。” 洛长安报之一笑,“嬷嬷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那您当心着点!”徐嬷嬷还是比较担心她的,毕竟孕中不可心事太重,不可劳心劳力劳神,否则出了什么事,那还得了? 洛长安记性好,将这些图纸反复看了几遍,便将这些路线全部记在了脑子里,最后又确定了一遍,“嬷嬷,将这些东西藏起来。” “好!”徐嬷嬷点头。 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若是被宋墨发现,宋墨不会拿洛长安怎样,但她们这等奴才,绝对难逃一死,且看石榴是什么下场,便可知晓自己的下场。 徐嬷嬷前脚刚把图纸藏好,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主仆二人心神一震,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宋墨怎么来了? 可谁知…… 来的不是宋墨,而是两个姿态妖娆的女子。 洛长安:“……” 徐嬷嬷:“……” 这是干什么呢? “宋王妃?”红衣女子,笑盈盈的打量着洛长安。 洛长安敛眸,扫了一眼这二人。 “宋王妃?”黄衣女子笑了笑,“果真生得我见犹怜,貌美如花。” 徐嬷嬷上前,“两位姑娘是什么人?来这儿作甚?我家夫人身子不适,不想见外人,请两位退出去,免得彼此尴尬。” “我们是来给宋王妃请安的。”两人忽然就推开了徐嬷嬷。 徐嬷嬷没防备,冷不丁被推得一踉跄。 “嬷嬷?”洛长安惊呼。 徐嬷嬷快速站稳了身子,“夫人,老奴没事,您别动,千万别动!” 说话的空档,徐嬷嬷已经重新挡在了洛长安面前,重新拦住了这两人。 红衣女子和黄衣女子皆是一怔,各自眉心微蹙。 “放肆!”徐嬷嬷低喝,“来人!” 外头的奴才对视一眼,快速进了房间,乍见双方对峙,皆是微微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我们是来给宋王妃请安的,毕竟都是一家人。”两人笑盈盈的望着洛长安。 相比她们的婀娜与妖娆,愈发显得洛长安娇小柔弱。 “你们来给我请安?”洛长安倒是听出来了,这话意思不太对。 可到底哪儿不太对呢? “咱们是狼主所赐。”两人笑得愈发张扬,“不日就会与宋王妃,以姐妹相称,所以今儿来请个安,大家也算是打个照面,来日相处起来,不至于太过尴尬。” 徐嬷嬷面色一紧,又来了? 上次打死个石榴还不够,这会一来就来两? 真是活腻了! “狼主所赐?”洛长安抿唇,“怎么,要给宋墨当妾吗?” 红衣女子上前,“自然!” “宋墨没跟我商量,你们是不是够资格当妾,还得两说。”洛长安冷然睨着二人。 红衣女子眯了眯眸子,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黄衣女子。 “都说宋王妃宽容大度,想来也不会为难狼主所赐的妃妾吧?”黄衣女子行礼,“我叫俄碧,她是索青,咱们是一起伺候宋王爷的。王爷高兴,不是皆大欢喜吗?” 洛长安轻哼两声,“谁跟你说,皆大欢喜?” “宋王妃,咱们可是诚心诚意来给您行礼的。”俄碧冷笑两声,“难道你连狼主的好意都要驳斥?连狼主都不曾放在眼里?” 徐嬷嬷张了张嘴,这话可不敢随便答,万一答错了,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不管身处何地,不管是谁家做主,这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谁都担待不起,哪怕是宋墨,只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狼主自然不能放在眼里,是放在心里的,哪儿像你们这样,张口狼主闭口狼主,饶是进了我宋王府,也只是个侧妃之身,居然敢将狼主挂在嘴上,到处炫耀,若是传到了狼主的耳朵里,算不算大不敬呢?”洛长安目光冷戾。 二人皆是一怔,倒是没想到洛长安的嘴皮子会这般厉害。 一时间,谁也答不上话来,只能木愣愣的站在原地。 “狼主把你们送来,是让你们好好伺候宋王爷的,可你们倒好,伺候到我这儿来了?”洛长安轻嗤,“身为妾室,却没有妾室该有卑谦,反而咄咄逼人,若是我见到了狼主,定然是要问一问,他送来的是妾室,还是主子?” 音落瞬间,二人扑通跪地。 这会,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微苍白。 徐嬷嬷心头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家夫人平素温柔好说话,到了关键时候,竟能真真的撑起场子,这般气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镇得住的。 “虽然我是宋王妃,可这身份地位到底是狼主所赐,我感恩戴德,感激不尽。”洛长安继续道,“若是谁敢在我面前,对狼主不敬,别怪我不客气,若是传出去,有碍宋王声誉,那就不是责罚一顿,跪一跪就能解决的。” 闻言,俄碧和索青一敛方才的嚣张之色,当下磕头谢礼,“是!” “我身子不太舒服,不愿见生人,出去吧!”洛长安揉着眉心,“这些事,我也不与你们计较,毕竟你们是新人,有些规矩还不太明白。徐嬷嬷,你择两个懂事的宫人,教教她们规矩,免得到时候闯出祸来,还要连累宋王府。” 徐嬷嬷心头暗笑,毕恭毕敬的尊了声,“是!” 至此,这两人是彻底不敢吱声了,原本是来耀武扬威的,最后只落得讪讪退场。 更关键的是,这二人走后,洛长安还真的让徐嬷嬷挑了个宫人过去,说是教这二人宋王府内的规矩,免得来日贻笑大方。 这叫什么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八百一十九章 胎,稳了 处理完了这两人,徐嬷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夫人。”徐嬷嬷无奈的笑笑,“真是没想到,还能惹出这麻烦,两个人连位份都没有,就敢跑到这儿来耀武扬威的,真是滑稽可笑。” 洛长安叹口气,“也许不是她们自己想来,而是她们的主子。” “您是说,狼主?”徐嬷嬷诧异。 洛长安靠在床榻软垫上,目光幽冷而深邃,“狼主对于宋墨,其实一直都不放心,如今把人往宋墨身边塞,其实主要意思还是在于监视。” “那她们……”徐嬷嬷有些担心,“是否也会盯着您呢?” 洛长安被她逗笑了,“嬷嬷觉得呢?” “多半也会吧!”徐嬷嬷面色沉沉,“盯一个是盯,盯两个也是盯,老奴担心她们会伤着您,夫人您可一定要小心。” 洛长安瞧了一眼门口方向,“你觉得以她们的脑子,能伤着我吗?” “这……”徐嬷嬷愣了愣,“倒是真的有些困难。” 洛长安笑道,“所以说,要担心的是她们,不是我!” “但是夫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要小心为上。”徐嬷嬷这话也没说错,“老奴瞧着这两人不是个省心的,回头怕是要惹出事来。” 洛长安想了想,“那就让她们惹。” “嗯?”徐嬷嬷没明白。 洛长安瞧着她,“她们忙着惹祸,宋墨就会忙着收拾烂摊子,狼主则忙着看戏,这一个两个的都有事儿做,不就没空搭理我了吗?” “这……”徐嬷嬷一愣,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 洛长安靠在那里,容色沉沉,“这深宫之中,一个个都是没心肝的,一个个都忙着争权夺势,咱们务必要小心谨慎。” “是!”徐嬷嬷点头。 巫医过来的时候,宋墨也跟着过来了,确定没什么大碍,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王妃娘娘莫要太过情绪激动,不要受刺激,就没什么大碍,眼下胎气还算稳固,脉象亦是日趋沉稳,可以稍稍走动,莫要太累便罢!”巫医细心交代,“安胎药还是得喝着,不可断了!” 徐嬷嬷连连点头,“是,咱们一定记着!” “偶尔走动走动,也是好事!”巫医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宋墨忙道,“徐嬷嬷,送一下!” “是!”徐嬷嬷赶紧送了巫医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墨满脸堆着笑,“巫医说你没事了,那我是不是可以……” “院子里多了两位侧妃,你若是住在这里,狼主不会答应吧?”洛长安又不是傻子,这俄碧和索青都已经来示威过了,她若是还能视若无睹,就不太符合这宋王妃的身份。 宋墨眉心微凝,“孤舟,我没有碰她们,你且信我。” “我为何不信你?”洛长安歪着头瞧他,“你是宋王爷,是我的夫君,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在这异国他乡,我若连你都不信,还能相信谁呢?” 宋墨点点头,握住了洛长安的手,“只要你信我,我便什么都不担心了,孤舟只管放心,我一定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宋墨。”洛长安抿唇,“我相信你,你也别让我失望,只是……如果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先保全自身,那些人都是狼主派来的,我知道你的处境有多艰难。” 这意思,是允许他…… 宋墨犹豫了一下。 “你不必因为我而太让自己难做,我知道你的压力有多大,咱们是北凉来的,有些事情肯定、肯定会受到猜忌。”洛长安满脸委屈。 宋墨何其欣慰,紧握着洛长安的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孤舟,一直守在孤舟的身边,守着你们母子二人。我可以跟你保证,那些个腌臜事情绝对不会再沾染到你。” “嗯!”洛长安点点头,“我信你。” 得了这样一句保证,宋墨自然是满心欢喜。 洛长安伏在他怀里,就这么温温柔柔,仿佛人畜无害。 “你若有事,就去忙吧!”洛长安低低的说,“我这厢胎气稳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听外头的奴才议论着,说是要开战了,想必你也会特别忙,定然是顾不上我的。” 说到这儿,宋墨眉心紧蹙,显然是在犹豫。 迟疑了片刻,他轻轻推开了她,“孤舟,你……” “怎么了?”洛长安眨着大眼睛,就这么瞧着他,“我说错了什么吗?宋墨,你怎么了?” 宋墨顿了顿,“那些奴才还说了什么?” “没说了什么,就说快开战了。”洛长安不解,“怎么了?” 宋墨这才回过神来,“没事,我就是担心底下的奴才乱嚼舌根,到时候让你乱了心智,有所误会,或者你会觉得我……” “我说了,你是我的夫君。”洛长安叹口气,“既是夫妻,自然是要同舟共济的。” 宋墨紧紧拥着她,“有孤舟这样支持我,我就放心了,可以安心的去做想做的事情。孤舟放心,待我大业有成,你便是我……” 皇后二字,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毕竟这件事暂时还没定论,说得太早万一吓着她,那便不太好了。 “我便是你的什么?”洛长安问。 宋墨笑了笑,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是我唯一的妻子,再也不会有人能搅扰你。” “你这是要为我,散了那些人?”洛长安笑问。 宋墨定定的瞧着她,“只要我此番立下军功,自然是可行的。你且好好等着,好日子一定很快就会来了。” “嗯!”洛长安抿唇,“你快去忙吧!” 说话间,徐嬷嬷已经从外头进来。 宋墨的确还有事,便也没有再矫情,为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往外走。 徐嬷嬷送了宋墨出去,亲眼确定宋墨走了,这才快速转回,“夫人,没事了!” “走了?”洛长安问。 徐嬷嬷点头,“是!” “他这是要打回北凉,当皇帝啊!”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徐嬷嬷,你说人为什么要有野心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到了又如何?” 徐嬷嬷想了想,“大概得不到的是最好的。” “是吧!”洛长安瞧了一眼虚掩的窗户,忽然微微直起了身子,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口方向,整个人都有些愣神。 徐嬷嬷微怔,不解的顺着洛长安的视线望去,“夫人,您看什么呢?” 第八百二十章 逗得心里痒痒的 徐嬷嬷这么一喊,洛长安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就觉得窗外风景真好。”洛长安报之一笑。 窗外,宋烨眉心微沉,悄然隐去身形。 洛长安靠在软垫上,掌心贴在小腹处,眉眼温柔的垂着,“娘的小宝贝,可一定要乖乖的,不能让娘受罪,也不要让你爹担心。” “夫人心善,孩子必定也乖巧。”徐嬷嬷在旁笑着。 洛长安笑笑,不说话。 难得可以下地走动,洛长安自然也闲不住,晨起还算安分,午后一觉睡醒,吃过了安胎药之后便出了宫门。 这南渊的宫道和北凉不同,这儿一眼望去,白泥高墙,但墙头又不算太高,比起北凉的恢弘气势,还是差了不少。 大概是南渊风沙重,天气干燥,太高的宫墙若是被风沙侵蚀容易坍塌出事。 不像北凉。 北凉的墙头高,洛长安只能钻狗洞。 这,就是区别!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风吹着衣袂哗哗作响。 拐个弯,进了御花园。 还是原来的亭子,不过今儿没有宫宴,又是午后时分,宫人也不敢轻易从这经过,所以此处压根没什么人。 洛长安坐在亭子里,吹着习习暖风,怀念着自由的感觉。 “夫人,眼下没人,倒是安静。”徐嬷嬷笑道,提了提这桌案上的水壶,眉心微微拧起。 洛长安坐着不动,“没水?” “夫人莫着急,老奴让底下人去一趟,您坐着别动!”徐嬷嬷叮嘱,“虽然巫医说没事了,但不代表真的没事,您可千万不要大意!” 洛长安点点头,“我知道,你去吧!” “好!”徐嬷嬷这才离开。 不多时,便有奴才过来,冲着洛长安行了礼,转而拎着茶壶离开。 洛长安兀自坐着,徐嬷嬷将随身带着的油纸包打开,内里盛着酸果子还有一些坚果,这大漠里别的不多,这坚果倒是不少,葡萄干亦是极为好吃,又大又甜肉又多。 “夫人,这东西甜,您适当的吃吃就好。”徐嬷嬷笑着叮嘱。 洛长安颔首,“我知道。” 捻一枚大葡萄干塞进嘴里,洛长安美滋滋的嚼着。 却听得徐嬷嬷忽然紧张的喊了一声,“夫人,是狼主!” 眉心都拧,洛长安一口咬在了指尖上,瞬时疼得眼睛都红了。 “夫人?”徐嬷嬷紧张的凑过来,“怎么样?” 洛长安摇摇头,“没事没事,咬着手指头了。” 说话间,拓跋律已经走了过来。 底下人齐刷刷的行礼,洛长安也不例外。 徐嬷嬷搀了洛长安一把,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里了然。 “狼主!”洛长安行礼。 拓跋律瞧了一眼众人,“都散了吧,宋王妃不喜欢周围人太多,还是安静点为好。” “是!”底下人行礼。 狼主都这么说了,谁敢不从。 徐嬷嬷立在边上伺候,可不敢轻易离开。 “下去!”拓跋律眉心微凝。 徐嬷嬷担虑的瞧着洛长安,忙冲着拓跋律道,“狼主容禀,夫人身子不大好,身边可不敢离开人,老奴……” “下去,听不懂吗?”拓跋律目色陡沉。 洛长安拍了拍徐嬷嬷的手背,“我没什么大碍,巫医说了,只要不受刺激,情绪不要有太大波动就没什么大碍,嬷嬷下去吧!” “是!”徐嬷嬷行礼,慎慎的退下。 亭子里,就只剩下拓跋律和洛长安两人。 “宋王妃似乎很怕我?”拓跋律坐定。 洛长安坐在他对面,神情温婉而沉静,“狼主多虑了,只是……” “只是什么?”拓跋律追问。 洛长安低头,勉强一笑,“男女授受不亲,我已嫁为人妇,自然要与男儿保持距离,不管您是狼主还是其他人,只要您是男儿……” 说到这儿,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仿佛有些拘谨。 她一个女子的矜持,展现得淋漓尽致。 拓跋律瞧着她,美人在骨不在皮,偏眼前这美人,在骨也在皮。别看她柔柔软软,就方才那几句话,就足以相信,她骨子里的倔强,不是谁都可以改变的。 “我知道你们北凉规矩多,但这是南渊!”说这话的时候,拓跋律的身子微微向前倾。 洛长安抬眸看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显然,她不高兴了。 拓跋律叹口气,原本还假笑,如今是连半点笑意都寻不找了,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唯有淡漠疏离,全身上下都散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气。 “罢了。”拓跋律皱了皱眉,微微绷直了身子,“宋王妃初来这南渊,很多事情还是要适应,毕竟南渊是南渊,北凉是北凉。” 洛长安眉心微凝。 “对了,宋王妃对眼下可还满意?”拓跋律瞧着她跟前摆着的小吃,伸手过去捻了一颗葡萄干,“喜欢吃这些?” 洛长安抿唇,乖顺的应了声,“嗯!” “女儿家就是喜欢吃这些小东西。”拓跋律将葡萄干递给她。 洛长安一怔。 见着拓跋律压根没想收手,洛长安不得不伸手接过。 “吃吧!”拓跋律说。 洛长安犹豫了一下,瞧着手中的葡萄干,两道娇眉微微拧起。 “怎么了?”拓跋律问,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我给的东西是有毒?还是觉得恶心?又或者……” 不待他说完,洛长安便已经将葡萄干塞进了嘴里,小小的咬了一口。 见状,拓跋律忽然笑了。 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拓跋律有种逗弄小兔子的感觉,这小东西心里抵触得很,奈何又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这副隐忍的样子,让人瞧着就想……好好的欺负她。 奈何,她方才也说了,巫医叮嘱不能让她太激动,免得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拓跋律想着,若是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那这就有趣了。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这是宋墨的女人,拓跋律的臣妻。 大概也不想在一开始就刺激她,拓跋律瞧着她吃完了手中的葡萄干,叹着气起身,“罢了,你这般拘谨,我坐在这里也只会让你愈发紧张。” “狼主这是要走了吗?”洛长安眨着眼睛瞧他。 拓跋律眉心微凝,听得她这略带着急的口吻,幽然叹口气。 “你这是有多着急,想让我走?”拓跋律眯了眯眸子。 洛长安咬着唇,眼见着是被看穿了心思,微微别开头,歪着脑袋不理他,如同耍了小性子一般。 “唉!”拓跋律拿她没辙,抬步就走。 出了御花园,拓跋律才顿住脚步,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第八百二十一章 示弱,也是一种本事 拓跋律一走,徐嬷嬷就跟了上去,确定人走远了,这才着急忙慌的赶回来。 “夫人,狼主走了!”徐嬷嬷如释重负。 这要是让宋王知道,还不定得闹出什么事来。 徐嬷嬷一直跟在洛长安身边,她很清楚宋墨与洛长安的关系,也很清楚宋墨不想让狼主靠近洛长安。 早前在院子里,不就是这样吗? “夫人,没事吧?”徐嬷嬷问。 洛长安的脸色不太好,瞧一眼桌案上的葡萄干,忽然别过头就干呕了一阵,直到真的吐了出来,堪堪作罢。 “夫人?”徐嬷嬷吓得半死,赶紧搀着洛长安回去,可不敢再在外面晃荡。 这件事,底下的奴才都瞧见了。 虽然不知道狼主跟洛长安说了什么,对洛长安做了什么,但瞧着洛长安面色铁青的回来,心里隐约都有了猜测。 再加上洛长安回来之后,吃什么吐什么。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宋墨的耳朵里,乍听得她如此这般难受,宋墨心里咯噔一声,原还打算夜里搬回去呢,怎么就这样了? “是狼主。”底下人低声开口。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这么一说,宋墨就大致明白了里面的深意。 房内。 洛长安面色惨白的靠在软垫上,刚喝了点水,这会情绪稍缓和。 “孤舟?”宋墨疾步进门,面色铁青的坐在床边,“底下人怎么伺候的,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就……” 洛长安摁住他的手,“我没事,你别迁怒底下人,不关他们的事情。” “不是之前已经止吐了,徐嬷嬷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吐得肝肠寸断过,怎么……”宋墨顿了顿,眉心紧皱,“还好吗?” 洛长安无力的靠在那里,“只是觉得恶心而已,没别的事儿,你莫要担心。哦,孩子也没事,孩子很好。” “发生了什么事情?”宋墨问。 洛长安张了张嘴,似乎是欲言又止。 “狼主?”宋墨望着她。 洛长安抿唇,低低的应了声,“嗯!” “他欺负你了?”宋墨面色渐沉。 洛长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与他保持距离,没让他沾着分毫。” “那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宋墨原就是疑心甚重之人,自然不会相信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如果一切安然无恙,洛长安怎么会呕吐不止呢? “我若是告诉你,你莫要生气,可好?”洛长安低低的开口。 宋墨握住她的手,“你说,我一定不会生气。” “彼时我与徐嬷嬷在花园的亭子里歇着,谁知道狼主忽然过来了,还把人都给支开了,我与狼主言明,男女授受不亲,我已嫁为人妇,狼主还算尊敬,倒也没有毛手毛脚。”洛长安说的也都是实话,诚然没有欺骗半分。 宋墨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你为何这般呕吐不止,忽然就身子不舒服了呢?” “后来,狼主瞧着我桌案上搁着一些小吃,便是你让徐嬷嬷给我备下的,日日带在身边的那一包东西。”洛长安说到这儿,眼神略微闪烁,“哪知道……” 宋墨直勾勾的望她,“哪知道什么?” “哪知道狼主拿起了一枚葡萄干,非得让我吃。”洛长安眉心紧蹙,瞧着似乎又有几分作呕之态,赶紧以手掩唇。 宋墨忙不迭将一旁的酸果子递给她,“来!” “嗯!”洛长安伸手接过,一张小脸苍白得厉害,分外我见犹怜,“当时你不在我身边,我也没法子违拗狼主的意思,万一他要是对你不利,我怕……” 宋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是我不好,我该时刻陪在你身边的。” “我没事,就是吃了那葡萄干觉得恶心罢了!”洛长安乖顺的伏在他怀里,“你也知道的,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何况我瞧着他那眼神,就有些心里发颤,着实有些害怕。” 宋墨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 “嗯!”洛长安点点头,“我吐干净就没事了,左不过这么一来,又得养几日。” 宋墨低眉瞧着怀中的人儿,小脸煞白煞白的,的确是身子不适,她原就胎像不稳,再这么折腾下去,这孩子还不一定能保得住呢! “不妨事,正好我这几日也忙得很,在书房里不会打扰到你休息,让你能安心养胎。”宋墨在她眉心轻轻落吻,“孤舟要好好的,若是再遇见狼主,就尽量避开吧!” 洛长安鼓了鼓腮帮子,“那要是,他故意找我呢?我如何能避开?这是南渊皇宫,他又是南渊的狼主,我不敢是个宋王妃,还怀着身孕,跑也跑不快呀!” 说到这儿,洛长安眼尾微红。 宋墨满是心疼之色,眼底无限宠溺,“那孤舟等我几日,待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儿,我就陪着你走走,待你胎像稳固,我就带你回金沙城。” “真的吗?”洛长安定定的望着他,就这么眼巴巴的神色,何其柔弱惹人怜。 宋墨点头,“金沙城距离石城有段距离,狼主不可能离开石城,到那时你就安全了。” “嗯!”洛长安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那我便等着你,这段时间最多往来御花园,趁着狼主不在的时候。” 宋墨无奈的瞧着她,“自己当心点,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免得到时候又难受。看到你难受,我也跟着心里不舒服。” “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君臣的关系!”洛长安默默的啃了一口酸果子,“我没事的,就是吐得难受而已,嬷嬷说,有孕的妇人都这样,一刺激就容易作呕,习惯了就好!” 宋墨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事的关键是在拓跋律身上,错不在洛长安。 寄人篱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除非有朝一日,他自立门户,他掌了北凉大权,能与拓跋律平起平坐。 否则,君是君,臣是臣。 他宋墨,永远都直不起腰来。 宋墨在床边坐了坐,便起身离开,毕竟要开战了,他眼下的心思多数在争权夺势之上,实在也是顾不上洛长安。 待宋墨一走,洛长安随手将没吃完的酸果子丢在了地上,目光凉薄的睨着门口方向。 “夫人?”徐嬷嬷进门,“可都跟爷说清楚了?” 洛长安撇撇嘴,“说了又如何?他奈何不得狼主,这股子怨气,只能我自个吞下。” “哑巴吃黄连?”徐嬷嬷叹口气,“倒是难为了夫人。” 洛长安哽咽了一下,“嬷嬷可知道,明知道狼主不怀好意,却无法拒绝,我这心里有多难受?这心里有多恶心?” “老奴知道,老奴都知道!” 第八百二十二章 终于抱到她了 洛长安仿佛有些委屈,眼角红红的,瞧着让人心疼。 “夫人,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徐嬷嬷看着心疼,轻轻的叹口气,“没事了,没事了,王爷一定会多加注意,以后咱们提前瞧着,提前跑路,您说成吗?” 洛长安点点头,音色低低的哽咽,“这次真是伤着了!” 徐嬷嬷也看出来了,这次真的是伤着了。 吃什么吐什么,可不是伤着了吗? “没事了。”徐嬷嬷笑了笑,“夫人是最坚强的,很快就好了。” 洛长安没说话,仿佛是累极了。 见状,徐嬷嬷也没敢打扰,悄无声息的在旁边候着,缄默不语的陪着。 洛长安眼一闭便小憩了过去,徐嬷嬷轻轻的为其掖好被角。 合上房门,退出房间。 徐嬷嬷在门口守着,摆摆手,示意周遭的奴才都退下。 洛长安睡眠浅,可不敢有任何的动静。 窗户虚掩着,宋烨轻轻从窗外跳入。 脚下无声,立于床前。 床榻上的人,呼吸匀称。 宋烨伸手便点了她的睡穴,免得她到时候惊醒,发出声音,惹出乱子来。 “长安!”宋烨终于敢张开双臂,拥抱着心爱之人,“我的长安……受苦了。”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睡得沉沉的。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温度。 宋烨喜极而泣,抱在怀里的不只是一人,是妻是子,是他的全部,“是我来晚了,让长安吃了这么多的苦,但是没关系,我会永远陪在长安身边,即便长安忘了我,我也会远远的护着你。” 知道她身子不适,宋烨也不敢抱太久,轻轻的将她放下,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 宋烨俯首,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亲了亲她的额头,“南渊和北凉即将开战,宋墨身为南渊的宋王,自然会劳心劳力的,要将北凉掀个底朝天。” 说到这儿,宋烨伸手,轻轻拂开她面上散落的青丝,“身为北凉的帝君,为了你跑到敌国,乃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若不是丞相撑着,我定然会被万人唾骂,被世人嫌弃。” “可是长安,我不悔!”宋烨握紧她的手,“为了长安,什么都是值得的。那些年误认他人,以至于害了长安一生,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以拨乱反正,我筹谋半生,岂会就此放过?” 他叹口气,瞧着她紧闭的眸子,心头稍稍松懈,“放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会把你带回北凉。不过眼下,我可能要耽误一阵子。宋墨在偷兵防图,若是此事得逞,北凉就完了,我不能让他这么做,不能置边关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 伸手眷恋的抚过洛长安的眉眼,宋烨心满意足的起身,掌心落在她的小腹处,“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等我带你回家!” 语罢,宋烨行至窗前,纵身一跃,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悄无声息,唯剩下洛长安均匀的呼吸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洛长安徐徐睁开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床顶,眉心微微紧蹙,眼角微微发红,却是一言不发。 须臾,她合上眼眸,翻个身继续安睡。 这一睡,足足睡到了晚饭时分。 徐嬷嬷都有些诧异,从未见过洛长安睡得如此安稳过,往日里她最多小憩一个多时辰就醒了,今儿这次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夫人?”徐嬷嬷近前。 洛长安睡得有些懵,抬头看着徐嬷嬷的时候,眼神都是有些茫然。 “您没事吧?”徐嬷嬷低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长安摇摇头,瞧着光线昏黄的窗外,“我睡了很久?” “爷都来看过好几遍了,您一直睡着,睡得老奴这心里都发慌。”徐嬷嬷直勾勾的盯着她,确定洛长安果真没什么大碍,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洛长安扶额,“睡得迷迷糊糊的,舒服着呢!” “可不是嘛,瞧着您的脸色,都好了不少,红润了很多。”徐嬷嬷笑着去拧了帕子,“来,您擦把脸,清醒一下,老奴让人准备晚饭,您起来吃点。” 洛长安擦了把脸,“这一觉是我睡得最舒服的。” “即便如此,眼下也不敢睡了,否则晚上睡不着,您可要吃苦头了。”徐嬷嬷笑着搀了洛长安起身,“来,醒醒神,别睡了哈!” 洛长安颔首,“我还真是有点饿了呢!” “老奴去准备晚饭,您坐会。”徐嬷嬷行了礼,快速出了门。 这一出去,刚好撞见了神色匆忙的宋墨。 “如何?”宋墨忙问。 徐嬷嬷行礼,“夫人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吓着了,所以睡得长久了些,这会醒了神,要吃晚饭呢!” “如此,甚好!”宋墨点头,“你去准备。” 徐嬷嬷颔首,疾步行去。 晚饭是宋墨陪着洛长安一起吃的,都是她能多吃两口的菜式,照着她喜欢的样式做。 瞧着洛长安闷闷不乐的样子,宋墨也不敢多待,吃过饭陪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算是消消食,便也没再逗留。 目送宋墨离去的背影,洛长安就这么定定的站在檐下。 “夫人?”徐嬷嬷将披风覆上,“夜里莫要贪凉。” 洛长安拢了拢披肩,“嬷嬷,我怕是白日里真的睡多了,这会着实精神抖擞的,你不如陪我走走吧?” “夫人想去哪?”徐嬷嬷对于白日里的事情,至今心有余悸。 洛长安想了想,“就随便走走,也不停留,想必也没那么运气,一日撞见两回吧?” “那行!”徐嬷嬷点点头,“这回咱们安排得妥当些,让人在前面带路,若是逢着狼主,提前通知,咱就赶紧避开。” 洛长安也正有此意。 两个奴才在前面带路,隔着一段距离,若是没什么事就继续走着,若是有事就一人守着一人回来报信,洛长安便可及时躲开。 这也委实是无奈之举,亦是被拓跋律给吓坏了。 大漠的夜,总是来得晚。 这昏昏黄黄的光亮,衬得白泥墙愈发亮堂,愈发刺眼睛。 “嬷嬷,你说北凉的黄昏日落好看,还是南渊的黄昏日落好看?”洛长安笑问。 徐嬷嬷顿了顿,环顾四周,倒是没什么人。 “夫人,家里的日落最好看。”徐嬷嬷低声说。 洛长安转头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悄悄的说,“我也这么觉得!” 第八百二十三章 女人戏 徐嬷嬷搀着洛长安,慢慢悠悠的走在宫道里,也不着急去哪,也不刻意去哪,反正看到路就走,看到没人就过去。 蓦地,徐嬷嬷拦住了她,“夫人,可不敢再往前了。” “嗯?”洛长安一怔。 徐嬷嬷指了指前面,“您怕是没记住老奴给您画的图纸,前面是什么地方,您仔细想想。” “前面……”洛长安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转而又瞧了瞧前面,唇角的笑瞬时消弭殆尽,“好像是狼主的书房?” 徐嬷嬷连连点头,“诶,是这个地方,咱还是赶紧走吧!” “对对对!”洛长安转身就走。 徐嬷嬷赶紧搀着她往回走,“老奴就说嘛,怎么走着走着,就觉得很熟悉了呢?原来是狼主的书房,真是吓死了!” “还真是。”洛长安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坎,“浑然是没想到这一层,多亏了嬷嬷提醒,要不然真的是要闯祸了。” 徐嬷嬷笑了笑,“夫人不曾走过,靠着那些图纸,自然是没反应过来,老奴自个走过一遭,所以才能记着!现如今,夫人自个也走了一回,大概就能记住了。” “嗯!”洛长安连连点头,“这次是真的记住了!” 二人刚拐个弯,便愣在了当场。 夕阳昏黄,有女子立在不远处,正与洛长安打了个照面。 洛长安与徐嬷嬷对视一眼,各自心内忐忑。 “好像是狼主刚纳的月姬娘娘!”徐嬷嬷回过神来,低低的说。 洛长安点点头,“胡姬就是因为她,所以才会找上我,要什么御夫之术吧?” “对!”徐嬷嬷颔首,“就是因为她。” 洛长安抿唇,“我们回去罢!” “嗯!”徐嬷嬷搀着她往边上的道口走去。 二人还没走上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宋王妃?”月姬上前,浅笑盈盈,“你便是宋王妃?” 洛长安躬身,算是行礼。 毕竟,一个是狼主的妃妾,一个是臣妻。 算起来,也有君臣之礼在里面。 “宋王妃生得果真貌美,难怪……”月姬话中有话,“我瞧着也是满心欢喜,果然与南渊的女子不同。” 洛长安眉心微凝,“月姬娘娘貌美无双,妾身哪儿敢当得起,月姬娘娘如此称赞!娘娘客气了,若是您没什么事,我这厢就先回去了。” “听说宋王妃怀着身孕,胎像不稳。”月姬又道。 听她这意思,压根就没打算让她走。 “月姬娘娘既是知道,也该明白我这身子骨不大好,不能站太久也不能走太久。”洛长安可不似表面上的这般好说话,这般柔弱草包。 月姬眉心微凝,“真是羡慕宋王妃啊!” 说这话的时候,月姬徐徐近前,忽然握住了洛长安的手。 惊得洛长安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想缩手。 可月姬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我想沾沾宋王妃的喜气,要是哪天我也能跟宋王妃这般,怀上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徐嬷嬷瞧出来了,自家夫人不太愿意被月姬碰,可自个是奴才,只能光看着,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孩子是自己的福报,只有平素多积福积德,才能换来这样的福报。”洛长安意有所指,“月姬娘娘以为呢?” 月姬皮笑肉不笑,“可见,宋王妃福报不浅!” “那是自然。”洛长安亦浑不客气,“我这孩子来得不容易,宋墨唯有我这一妻,若我不能给他生个嫡长子女,委实对不住他。好在宋王亦是分外珍惜,这孩子以后是个有福分的。” 月姬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毕竟她现在肚子空空。 若不是胡姬之前说过,这南渊后宫的女人,怀孩子都身不由己,洛长安也不会明白,月姬如今的意思。 谁敢惹她,她就怼死谁,半点都不含糊。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响。 月姬忙不迭松手,转身笑盈盈的望着疾步行来的拓跋律。 “狼主!”月姬行礼。 洛长安沉着脸行礼,“狼主!” 拓跋律方才瞧着,这二人好似在撕扯? “方才你们在做什么?”拓跋律仔细瞧了瞧,洛长安的面色不太好,但显然并不全然是因为他出现的缘故。 月姬笑道,“回狼主的话,方才见着宋王妃,便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想着多说几句,想来是我唐突,宋王妃被吓着了。” “是吗?”拓跋律转头望着洛长安。 洛长安沉着脸,唇瓣抿得生紧,抬眸瞧一眼这口是心非的两人,真真觉得,委实是天生一对。 然则,不回答自然也是不对的,“回狼主的话,是!” 拓跋律眉心拧起,洛长安就这么一句简短的话,几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包裹其中,显然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宋……” 还不等拓跋律再开口,洛长安已再次行礼,“狼主和月姬娘娘若是没别的事,妾身告退!” 音落瞬间,她转身就走。 月姬刚要上前,却被拓跋律一个眼刀子给拦住,不由的心头颤了颤。 洛长安头也不回的离开,月姬这心里忽然有些没底气了。 “狼主?”月姬正要开口。 谁知下一刻,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刮子,狠狠甩在月姬的脸上。 这会,连月姬自己都懵了,没想到狼主会突然动手。 “狼主恕罪!”月姬扑通跪地,“狼主恕罪!” 拓跋律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低眉瞧着跪地求饶的月姬,眸中凝着浓郁不散的阴狠之色,“我警告你,少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月姬不敢!”月姬伏跪在地,瑟瑟发抖。 狼主若是要杀人,便是谁都拦不住,她必死路一条,别看平时恩宠无双,但若真的触了狼主逆鳞,这恩爱说消失也就消失了。 “你最好不敢!”拓跋律冷声一声,旋即拂袖而去。 月姬仍是跪在地上,真的没想到拓跋律会突然翻脸。 面颊疼得厉害,这一巴掌打得她耳朵里嗡嗡作响,脑瓜子都是空白一片,真真是懵逼至极。 “我当狼主有多宠你,却原来也不过如此!”冰冰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清晰的嘲讽之音,夹杂着熟悉的笑声。 月姬的面色顿时全变了,回眸看过来时,一双眼眸翻涌着显而易见的怒色,“哼,我当时谁呢?还不是手下败将?有这么点看热闹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收拾自己,多照照镜子,想想看,要如何才能重得狼主欢心!” 背后,胡姬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伫立。 第八百二十四章 来点清粥小菜? 两个女人,面对面站着,势同水火,水火不容。 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手下败将!”月姬低哼。 胡姬瞧着她面上的红痕,勾唇笑得凉凉的,“还没到最后,谁是最后的赢家还不一定呢!” “狼主现在连多看你一眼偶读不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月姬轻嗤。 胡姬倒不这么认为,她指了指月姬的肚子,“除非你这儿多一块肉,否则咱们两个谁也别说谁,新人笑来旧人哭,都不过如此!” “哼!”月姬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这是一句大实话。 “哪日母凭子贵了,再来笑不迟,否则你跟我也没什么区别。”胡姬幽幽的瞧着她,“我跟着狼主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狼主那喜新厌旧的性子吗?谁也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狼主真正看中意的,还不如人家宋王妃呢!” 提起“宋王妃”这三个字,月姬面色瞬白。 没错,她挨这一巴掌,可不就是因为宋王妃吗? “宋王妃怀着宋王爷的孩子,且这宋王身边也就这么一位妻子,看看她再看看你我,免得五十步笑百步,自己没笑,倒是把旁人给笑死了。”胡姬哼哼两声,幽然转身离开。 月姬站在那里,目色沉沉的盯着渐行渐远的胡姬,恨不能将牙齿咬碎了,只怪自己运气不好,竟是被狼主撞见,要不然…… “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挨了一巴掌吗?”月姬揉着生疼的面颊,“你若有本事,倒是往自个的肚子里塞个孩子啊!” 哼,半斤八两! 胡姬往回走,这回倒是一口怨气吐得干干净净。 之前,还心里不平。 如今,心里真舒服。 说起来这还真的得感谢宋王妃,若非如此,月姬如此得宠,又怎么会突然惹怒了狼主,以至于挨了狼主一巴掌呢? 别人不知道,都以为狼主待宋王妃,是基于宋王的缘故。 殊不知,那不过是男人的心在作祟。 胡姬心知肚明,所以她也清楚要怎么避开狼主的怨怒,想当初,自己不就是因为这宋王妃,所以失宠? 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轮到月姬了。 可见,宋王妃是关键。 洛长安前脚进门,胡姬后脚就跟了进来。 徐嬷嬷都愣了愣,要知道宋墨业已下令,不许胡姬靠近分毫,是以这会……这胡姬是怎么进来的? 然则,人都已经进来了还能如何,总不好明目张胆的把人往外赶,这不是给狼主落把柄吗? “娘娘?”徐嬷嬷赶紧行礼。 洛长安心里那叫一个恼火,一个两个的,又是胡姬又是月姬的,到底想闹哪样? “夫人?”徐嬷嬷低唤。 她也瞧出来了,自家夫人的脸色不太好,显然是不高兴到了极点。想来也是,不过是出去溜达一圈,结果招来这两个不安分的东西,可不得糟心至极? “胡姬娘娘!”洛长安行礼。 胡姬赶紧上前,“不必多礼,又没什么外人。宋王妃怀着身子,多有不便,还是快些坐下来说话吧!” 说着,胡姬便扶着洛长安坐下。 洛长安心里百般不愿,却没有面上拒绝,只是斜睨了徐嬷嬷一眼,低声吩咐了一句,“嬷嬷别愣着了,去备茶。” 这话一出,徐嬷嬷便明白了洛长安的意思,当即行礼,“是,老奴这就留去。 “听巫医说,宋王妃的身子已经开始好转,胎像逐渐稳固,想来不日就能行动自如了吧?”胡姬笑着关怀。 若是摒弃身份,这些话委实可以当做真心话来听;但是摆上了身份,内中的虚假便可以想见。 “巫医是这么说的,但汤药还不能停。”洛长安眉眼微沉的,掌心轻轻落在自己的小腹处,瞧着很是温婉柔和。 瞧着她这般模样,胡姬很是羡慕,“孩子是父母的血脉延续,自然要好生养着,宋王妃此前身子不适,如今更得仔细!” “那是自然。”洛长安报之一笑,“我自己的孩子,必得万分小心仔细,岂敢有所马虎。” 胡姬被堵了一嘴,忽然就红了眼,“宋王妃真是好幸福。” “幸福不幸福的,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洛长安叹口气,“其实胡姬娘娘也挺幸福的,至少在我看来,狼主是宠爱您的。” 胡姬似乎就是在等洛长安开口,“是吗?” “是啊!”洛长安含笑望她,“胡姬娘娘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月姬娘娘,也没料到,狼主自此不愿去您那儿,一直宠幸月姬。” 胡姬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愣是生生咽了回去。 “方才我见到了月姬娘娘。”洛长安道,“相比胡姬娘娘的温婉大方,月姬娘娘似乎……更加锐利一些,我想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一两次倒也罢了,时间久了就会厌烦。” 胡姬愣了愣,“真的?” “我们北凉,女儿家得温柔贤淑,才能讨得男人喜欢。”洛长安望着她,“我瞧着胡姬娘娘,善于揣摩狼主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得宠这么久。眼下,只是小人得志,无法长久!” 听得洛长安已然开始这般言说,胡姬赶紧趁热打铁,“依着宋王妃的意思,那我该如何是好?怎样才能赢回狼主的心呢?” “其实狼主也只是一时贪新鲜,在我们北凉有句话叫做,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洛长安意味深长的开口,“狼主喜欢吃什么,你就做什么。” 胡姬一怔,“做?可我不会啊!” “不会才显得诚意!”洛长安目不转睛的瞧着她,“还有,狼主见惯了那些婀娜多姿的后妃,如今要的是真心实意待她的女子。” 真心实意? 胡姬是个聪明人,洛长安这么一说,她这心里头就隐约有了数。 “你是说,吃腻了山珍海味,来点清粥小菜?”胡姬这么描述,也是没错的。 洛长安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胡姬还不明白,那也就没什么可教的。 “我明白了!”胡姬点点头。 洛长安抚着自己的小腹,“孩子嘛,其实只要狼主觉得你够资格,能把他的孩子教养得体,说不定也就给你了!” “我终于明白,宋王为什么如此钟爱宋王妃了!”胡姬意味深长的笑道,“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一样的。” 洛长安抬眸看她,笑而不语。 第八百二十五章 北凉兵防图 “听宋王妃一番话,真是让人醍醐灌顶,感悟颇深。”胡姬不得不感慨,自己只顾着搔首弄姿,如何服侍人,却是忘了一个男人真正需要的东西。 洛长安半垂着眉眼,“我说的话,没什么依据,也没什么道理,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胡姬娘娘若是当了真,那便是真的,若是不当真,就当是玩笑话。” “想来你身子不太舒服,我也不好打扰你太久,先走了!”胡姬这会还赶着回去,好好展示一下厨艺呢! 洛长安没说话,由着胡姬着急忙慌的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洛长安终于抬了眸子,瞧着空荡荡的门口,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面色愈发沉冷无温。 “夫人?”徐嬷嬷着急的冲进来。 后面,跟着面色铁青的宋墨。 “孤舟?”宋墨疾步走到了洛长安面前,第一时间蹲了下来,就这么目色焦灼的仰头望着她,“徐嬷嬷说,胡姬又进来找你了,你没事吧?” 洛长安定定的看着他,眼角逐渐微红,好半晌才扯了一下唇角,“没事,她又不会吃人,我又怎么会有事呢?”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眼眶红红的,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没事。 “孤舟?”宋墨起身,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我没想到,她会从偏门进来,倒是真的没有半点防备。” 徐嬷嬷愣了愣,难怪之前爷下令不许胡姬靠近,继而胡姬照样能进来,显然是胡姬料到了门口进不了,就故意绕道。 “我没事。”洛长安音色闷闷的。 徐嬷嬷之前已经告诉了宋墨,有关于洛长安逢着月姬,被月姬羞辱之事。 是以,现在洛长安越是说没事,宋墨的心里越不是滋味,她一人承担了所有,不愿告诉他,她受的委屈,他自然愈发心疼她。 “孤舟。”宋墨抿唇,“等我!” 洛长安点点头,“你快去忙吧,有徐嬷嬷在,我不会有事!嬷嬷会照顾我,她照顾得极好,你放心吧!” “有徐嬷嬷在,我也放心!”宋墨眼下对徐嬷嬷还是挺信任的。 毕竟,洛长安一有事,徐嬷嬷就会跑来找他。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令人舒适的奴性! 宋墨,很喜欢这样的奴性。 在他眼里,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言听计从,对主子绝对效忠。 “真的没事吗?”宋墨又问了句,“徐嬷嬷说,你还逢着了狼主?” 洛长安点点头,“我行了礼,就没有再理他,赶紧走了!” “狼主没说什么?”宋墨问。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我没给他机会,何况但是月姬在场,所以他也没有为难我,此番倒是因祸得福。” “这月姬……”宋墨见过。 眉眼间如同北凉的女子,所以宋墨绝对相信,狼主是在月姬的身上,找北凉女子的影子,也就是……洛长安的影子。 想到这儿,宋墨就浑身不对劲,心里憋着一口气,只想快点开战,快点覆了北凉,快点登上北凉的帝位。 “彼时嬷嬷也是瞧见的,月姬没有碰我。”洛长安忙道,“我真的没事。” 有没有碰,宋墨心里清楚。 方才徐嬷嬷就说了,这月姬一见着洛长安,就抓住了洛长安的手,惹得洛长安很不高兴,以至于脸色都变了。 是以现在,见着洛长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以及言语间极力遮掩,不愿让他担心的口吻,宋墨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说好的,要保护她。 可最后呢? 寄人篱下,什么都做不了。 “真的真的!”洛长安怕他不信,险些举手发誓。 宋墨一把摁住她,紧握着她的手,“我信你!孤舟说的,我都信。” 如此,洛长安才扬起唇角,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我没事,你回去吧!”洛长安轻轻推开他,“我一会便要休息了。” 徐嬷嬷忙道,“爷,夫人待会就要喝安胎药了。” “好!”宋墨含笑望她,伸手轻轻将她鬓边的散发,拂至耳后。 洛长安半垂着眉眼,一副极为温顺的样子。 见状,宋墨放心的在她眉心落吻,“那我先回去了!” “嗯!”洛长安笑着点头,“放心。” 如此,宋墨才放心的离开。 见着宋墨一走,徐嬷嬷忙问,“夫人,那胡姬娘娘呢?” “走了!”洛长安兀自倒了杯水,“原是来打探消息的,我便让她去做饭给狼主吃,先抓住狼主的胃。” 徐嬷嬷一怔,“这……这是为何?” “有点事做,就不会总往我这儿跑了。”洛长安喝了口水,“何况,若是胡姬若是复宠,这月姬哪儿还有心思折腾我?肯定是一门心思,忙着跟胡姬争宠呢!” 徐嬷嬷一听,哎呦,这还真是有理极了! “夫人这法子好极了!”徐嬷嬷笑得慈眉善目,“老奴还真是没想这么多,到底是夫人聪慧,能想到这样的好法子。” 洛长安叹口气,“若不是被她们惹急了,我也不愿动这样的心思。分明是狼主的后妃,一个两个的倒是跟我杠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王府的后院呢!” 徐嬷嬷点头,的确如此。 “夫人心善,也是她们是在纠缠太甚,惹人厌烦。”别说是洛长安,饶是徐嬷嬷,如今见着狼主这一家子,也觉得厌烦至极。 看看狼主那发光的眼神,胡姬和月姬别有心思,带着浓郁嫉妒的眼神,徐嬷嬷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一帮人,就光欺负她家夫人了…… 待吃了安胎药,洛长安便洗漱歇下,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夜色沉沉,有暗卫悄无声息的入了宫墙,进入了宋墨的书房。 “殿下!”暗卫行礼。 宋墨负手而立,仔细的瞧着桌案上的图纸,“如何?” “边关防范极为严密,好在咱们的人不负您所望,终于将兵防图弄到了!”暗卫将背上的圆筒取下,从内里抽出了一卷纸,毕恭毕敬的呈上。 宋墨勾唇,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暗卫的身上。 图纸?! 北凉边关的兵防图。 瞧着这东西,宋墨仿佛已经看到了北凉军队,兵败如山倒的局面,看到了自己领着南渊的大军,长驱直入,直抵京陵城的画面。 这北凉兵防图,已然等同与北凉的皇位。 宋墨冷笑两声,伸手接过,“做得很好!” 第八百二十六章 背祖忘宗,枉为人! 拿到北凉兵防图的瞬间,宋墨目光狠戾,身子都有些微微的轻颤,“继续留心边关的动静,随时来报!” “是!”暗卫行礼。 宋墨回过神来,“下去吧!” “是!”暗卫躬身,当即开门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屋子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房门紧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墨若有所思的瞧着手中的北凉兵防图,微微眯起了眸子,他得好好想清楚,该怎么用手里的东西,去换自己想要的? 北凉兵防图,如同千军万马。 只要南渊得了这东西,就可以长驱直入,夺取北凉的边关,入北凉的地界,侵占北凉的国土,让整个北凉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宋墨心里,有过片刻的犹豫。 可只要一想起,自己被宋烨逼得成了丧家犬,若不是自己动了手脚,只怕连洛长安都不属于他。 每每午夜梦回,宋墨都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宋墨梦到自己一无所有,失去了一切…… 这种患得患失的惶恐与惴惴不安,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他,仿佛不死不休! “兵防图?”宋墨目色沉沉,隐约想到了什么。 快速收起,抬步出门。 书房。 宋墨毕恭毕敬的行礼,“狼主!” 拓跋律正在跟窦真提及今儿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便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宋王爷来了。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隐约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果不其然,宋墨是来送兵防图的。 “这是……”拓跋律冷不丁转头望着窦真。 窦真上前,“宋王殿下,这该不会……就是北凉的兵防图吧?” “没错,这就是我刚刚拿到的,北凉兵防图。”宋墨双手呈递,将北凉兵防图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拓跋律的面前。 听得这话,拓跋律简直是大喜过望,不敢想居然……宋墨真的拿到了北凉的兵防图。 “果真!”拓跋律当即接过,快速将兵防图搁在了桌案上,徐徐铺展开来。 窦真扭头望着一旁的宋墨,“宋王殿下真是好本事,居然真的拿到了!” “我既答应了狼主,要将兵防图双手奉上,自然是要说到做到。”宋墨立在那里,眉眼沉静,“不过……” 拓跋律一怔,宋墨的这一句“不过”的确很有意思。 “不过什么?”拓跋律问。 宋墨意味深长的瞧着拓跋律,“狼主可曾想过,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这张北凉的兵防图?” “你什么意思?”拓跋律狐疑的打量着他。 这是不愿意将东西交出来? “臣的意思是,若是有人盯着这东西不放,是不是可以趁着这机会,一网打尽?”宋墨忽然笑了一下,目光阴冷诡谲。 听得这话,别说是拓跋律,饶是窦真也跟着愣怔了一下。 还真别说,宋墨这话的确有些道理,如果趁着这个机会斩草除根,以后不定要省去多少麻烦。 “狼主以为如何?”宋墨凑近了,低低的问。 窦真率先明白了过来,“宋王的意思是,如果咱们把这个消息散出去,不日就会招来那些生有二心,或者是北凉的细作。只要咱们布置好了一切,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天罗地网,就是一网打尽!” “没错!”宋墨颔首,目光沉沉的望着二人,“狼主以为如何?” 拓跋律没说话,这需要一定的时间,也需要好好计划一下,不是贸贸然就可以动手的,毕竟要刻意的泄露消息,闹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蠢蠢欲动。”拓跋律还在犹豫。 窦真近前,“狼主,臣以为这一次,倒是极好的机会,如宋王所言,若是可以将那些生有二心之人一网打尽,对以后的攻城计划,也是有好处的。” 连窦真都这么说了,拓跋律自然是要好好考虑的。 “狼主?”宋墨行礼。 窦真也跟着行礼,“狼主!” “我想一想!”拓跋了眯了眯眸子,缓缓扶着桌案坐下,“你们都坐下来,别站着了!” 闻言,宋墨和窦真对视一眼,各自安坐下来。 书房内,君臣三人面面相觑。 拓跋律有自己的考量,如果没有拿到,那么泄露消息也无妨,但现在兵防图已经拿到了手,如果真的泄露消息,被外人所得,定然会动摇军心。 “好!”半晌过后,拓跋律开了口,“不过这件事必须计划严密,不能到了最后,贼没抓住,反而丢了兵防图。诸位将军已经商议妥当,定在半月后便举兵列于边关,若是拿不到兵防图,就得硬碰硬的与北凉交手!” 说到这儿,拓跋律面色沉沉,“北凉的边关守将,刘思君,对我南渊的军士颇为熟悉,且对战术甚是了解,如果让他们知道,兵防图已经到了我的手里,难保不会及时调整兵力部署。” 这是实话。 谁都不会蠢到,傻乎乎的等着对方,破了自己的防护,冲进来杀人。 “所以这消息得传出去,但又得仅限于石城之内。”宋墨道。 拓跋律眉心紧蹙,“这就有点难度了!” “或者是仅限于皇宫内外。”窦真道,“此事也无需让太多人知道,只需要交代几个,咱们平素怀疑的人,便可知晓最终结果。” 拓跋律点点头,环顾四周,“这书房里的守卫,也该布置起来了。” “没错。”宋墨颔首,“瓮中捉鳖。” 三个心怀鬼胎之人,坐在烛光下一合计,便是满腹诡计。 桌案上齐展展的摆了一桌子菜,每一道都写着死。 从书房里出来之后,宋墨心情舒畅了不少,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研究边关之事,包括边关守将刘思君的事儿。 思来想去,劝降是不可能的,但听说这刘思君的家人也都在边关…… 这,就是好机会。 宋墨笑盈盈的朝着洛长安的院子走去,既然什么都办好了,自然是要去看看她的,想来这个时候,她已经歇了。 歇了也无所谓,看一眼也好。 蓦地,宋墨忽然顿住脚步,转头望着身后。 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唯有白泥墙映着摇晃的光影。 斑斑驳驳,风影飘摇。 “爷,怎么了?”底下人问。 宋墨摇摇头,“没什么!” 的确也没什么,但是这背后好像有眼睛似的盯着,心里不太痛快。 难道是狼主? 眼见着宋墨离开,宋烨这才幽幽的走出来,目色沉沉的望着宋墨的背影。 背祖忘宗,枉为人! 第八百二十七章 留人 宋墨再来的时候,被徐嬷嬷拦下了。 “睡着了?”宋墨问。 徐嬷嬷颔首,“今儿不太高兴,所以夫人临睡前吩咐,说是谁都不让打扰。爷,您这是要进去吗?” “她没说点别的?”宋墨问。 徐嬷嬷摇头,“没有,就是不高兴而已。但是您也知道的,夫人心善,又不爱多说什么,饶是有事也都是压在心里。” “我知道!”宋墨当然知道洛长安的性子,“好好看着点,最近有点乱,别让人惊了她。” 徐嬷嬷行礼,“老奴明白!” 这一次是真的没想到,居然逛着逛着,就到了狼主的书房外头,要不然也不会碰到月姬,胡姬也不会追着进来。 “好了!”宋墨在门口张望了一眼,“她既然已经休息了,我便不再进去,看好她,明儿我陪她吃早饭,你且好生伺候着。” 徐嬷嬷颔首,“是!” 底下人忽然上前,“爷,那兵防图……” “嘘!”宋墨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男人当下禁声,不敢吭声。 望着宋墨离去的背影,徐嬷嬷面色沉沉,心里隐约有些沉甸甸的。 方才,她分明听到了“兵防图”三个字。 难道说,他们已经弄到了兵防图?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问题可就严重了,若是狼主凭着兵防图进攻,只怕北凉的军队会节节败退,到时候必定…… 徐嬷嬷不敢想,“国破家亡”这四个字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眼下,洛长安在休息,徐嬷嬷也不敢进去打扰,想来还是要等洛长安醒来再说。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呢? 遇事不能着急,否则越急越乱,越急越容易出事。 房内。 巴林诧异的望着阿鲁,“你是说,兵防图?” “我知道,身为南渊人,不该告诉你们这些。”阿鲁有些犹豫,“但我觉得,与其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我亲自告诉你们。” 巴林扭头望着宋烨,“公子,这事……能当真吗?” “边关守将刘思君,不是个傻子。”宋烨眯了眯眸子,“除非是有细作。” 阿鲁顿了顿,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说。 “我不想开战。”阿鲁道,“其实朝中很多大臣,也不想开战,但是狼主好战,所以这事……无解!” 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呢? 奈何,总有野心需要爆发,总有人贪恋权势。 只要狼主还是拓跋律,只要拓跋律的野心不改,南渊和北凉的战争是避无可避之事。 “朝中主和的人多吗?”宋烨问。 阿鲁想了想,“反正不少,毕竟眼下的日子这么太平,谁愿意开战?老百姓过怕了担惊受怕,战火连绵的日子,只想安安稳稳的,老婆孩子暖炕头。” 老百姓吃饱穿暖,便已心满意足。 但若是开战,哪儿还有什么太平日子…… “谁也不想开战。”巴林说,“这样的平静日子有什么不好?非要打打杀杀,非要你死我活?一旦开战,壮丁上战场,家里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一旦至亲不能回来,以后孤儿寡母的怎么生活?” 阿鲁点头,“但是狼主不管这些,他也瞧不见这些,他只管攻城略地。” “为君者,若不能体察民情,怜悯百姓之苦,早晚会生祸患。”宋烨叹口气,“我是北凉人,但我也不想开战,边关的百姓难得过上太平日子,如果再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阿鲁和巴林对视一眼,三个人,一条心。 主和,不主战。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常年战争带来的是什么? 流民失所,妻离子散。 路有饿殍,乱世无安。 “要不,我去把兵防图偷出来?”阿鲁慎慎的开口,“只要没了兵防图,狼主就不敢轻举妄动,轻易领兵出征。” 巴林大喜过望,“如此一来,就不必开战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想太得太美?”宋烨问。 阿鲁:“……” 巴林:“……” “兵防图重要吗?”宋烨问。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重要的东西,该如何处置?”宋烨又问。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面面相觑。 “如果是我,拿到了兵防图会悄然隐去这样的消息,绝对不允许消息外泄。”宋烨从容坐在桌案前,“试想一下,如果北凉的边关守将得知,兵防图到了狼主的手里,会怎么做?” 巴林愣了愣,“这……” “如果我是边关守将,我会第一时间重新部署边关兵防,不管兵防图是否外泄,都不会再让对方得逞。”阿鲁徐徐开口。 宋烨报之一笑,淡然饮茶,“所以呢?” “所以这可能是个陷阱?”巴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毕竟这事有风险,很可能就几个人知道,消息不会传出石城?” 阿鲁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么说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些生有二心之人?那么,这兵防图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呢?” “不管是真是假,不能轻举妄动。”宋烨放下手中杯盏,“南渊狼主是什么性子,我只能猜出个大概,但宋墨是什么人,我却是心知肚明。他若没点心狠手辣,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阿鲁和巴林点点头,看样子是真的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要出大乱子的。 “如果我是宋墨,站在他那个位置上,我会第一时间清除主和派。”宋烨瞧了一眼二人。 为君者所见,终究是不同的。 站在那个位置,你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如果消息传到了一些大臣的耳朵里,为了避免开战,他们会派人……”阿鲁面色瞬白,“那不是会死很多人?” 宋烨瞧着他,“如果拓跋律真的铁了心要开战,为了避免朝中有人动摇军心,在开战之前定是要拿人祭旗,杀鸡给猴看。” “可那些大臣并无过错,只是不想开战而已!”巴林道。 宋烨摇头,“那你就错了,臣子会错,但皇帝一定不会错,狼主要开战,底下人还有反对的声音,那便是身为臣子最大的过错。” “杀了忠心耿耿的大臣,那与昏君有什么区别?”巴林低哼。 阿鲁沉默不语。 “有野心的人,不管臣子忠心与否,他们要的……是追随,盲目的追随!”宋烨叹口气,“阿鲁大人。” 阿鲁躬身,“公子请说。” “留人!”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 阿鲁站在那里,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宋烨的意思,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的行礼,“多谢公子提醒,我这就去。” 语罢,阿鲁转身就走。 “公子,留什么人?”巴林没明白这意思。 第八百二十八章 失算了 “只有让南渊的主和派继续保持主和的态度,才能平息这场战争,否则一旦让拓跋律杀光了所有的主和派,后果如何可以想象!”宋烨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巴林愣了愣,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拓跋律越是要杀了这些人,咱们越是要护着这些人,只有这样,边关的百姓才能求得安稳与太平,否则南渊朝中上下一心,皆各个主战,那还了得?”宋烨本身就是帝王,他知道帝王之术该如何权衡利弊。 巴林点点头,“没错,只有让战事障碍连连,狼主才会罢兵止戈,否则的话,上下一心,肯定是必战无疑。” “所以只要保住这些主和派,这场仗就有些困难,狼主不可能明知道的杀臣子,也不知道哪些臣子趋向于主和,哪些臣子趋向于主站,毕竟有些人的心思,并不宣之于口,不会在朝上与帝王据理力争。”宋烨叹口气。 巴林眉心微凝,“这法子,极好!” 既不杀人,又能阻止战争。 “安安静静的等着阿鲁的消息吧!”宋烨淡然饮茶,“这件事急不得,一着急就容易见血,会惹出大祸的!” 巴林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狐疑的,“若是没人出现,那狼主这招岂非就失效了,那狼主会不会又想出点别的什么法子来?” “如果这招失效了,那么狼主就会跟宋墨离心。”宋烨目光沉沉的望着桌案上的烛火,“你要知道,如果兵防图无人觊觎,那这兵防图很有可能是假的。” 巴林愕然,“假的?” “帝王本多疑,你以为拓跋律跟宋墨有几分信任?一个是为了野心而招揽,一个是为了野心而降敌,这两个图谋不轨的掺合在一起,能有几分真心可言?”宋烨摇摇头,“人心换人心,压根就没心,还打量着能相互扶助?” 巴林笑了笑,“公子将人心摸得透透的,诚然如此!那这么一来,咱们就可以不必担心了。” “拭目以待吧!”宋烨如今担心的,是洛长安。 若是宋墨出事,那洛长安也会受到牵连,如此一来诚然不妙。 但宋烨如果不这么做,一旦开战,死的就不是几个人,而是成千上万的边关将士,以及边关无辜的百姓。 战火连绵,谁都无法幸免。 到了这份上,孰轻孰重,自有定论。 想来若是让洛长安选,她也会做出跟宋烨一样的选择,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夜里,安静如初。 翌日一早,听得窦真汇报,说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拓跋律整个人都愣了愣,狐疑的望着他,“你确定?” “东西还在暗格里,夜里什么动静都没有!”窦真如实汇报,“也就是说,咱们的消息放出去了,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动静。” 是真的按捺不动? 还是都在静观其变? 窦真吃不准,拓跋律也猜不出。 君臣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委实有些诡异,让人心里忐忑不安,却又找不到症结所在。 “消息都散出去了?”拓跋律问。 窦真连连点头,“狼主放心,一切都是照着您的计划所为,没有半分差池。消息都是就近散步,朝中一些主和派也都得知了此事,按理说不可能一直这样按捺不动的!” “除非,这兵防图可能是假的。”拓跋律眯了眯眸子。 窦真愣了一下,“不至于吧?” “我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如果这兵防图是假的,那这宋墨……”拓跋律立在窗口,负手瞧着窗外的天色。 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碧蓝如浩瀚大海,空阔无垠。 “狼主,臣以为这宋墨虽然心不在南渊,但是此时此刻寄人篱下,还不至于……”窦真行礼,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 拓跋律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在犹豫,寻思着宋墨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用假的兵防图来糊弄自己。 “狼主?”窦真又道,“这宋王一门心思要打回北凉,重夺回皇位,想必不会在这件事上犯傻。狼主,如果这兵防图是真的,但是迄今为止没人敢动,是不是……” 有点问题! 比如说,身边有叛徒。 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就严重了。 君臣二人面面相觑,终也不知道该如何言说,只能就此作罢! 话,到此为止。 好半晌,拓跋律才开口道,“去查!看看问题到出在哪儿?” “是!”窦真行礼,快速走出。 宫道上。 宋墨逢着了刚从拓跋律寝殿出来的窦真,“窦大人?” “宋王殿下!”窦真行礼。 宋墨近前,这窦真是拓跋律的心腹,是他跟前的人,如果能从他嘴里套得一些话,那还真是最好不过。 只是,这窦真为人狡猾,十分谨慎,要想从他的嘴里掏出点话来,委实不容易。 “刚从狼主那里出来?”宋墨报之一笑。 窦真点点头,回他道,“瞧着宋王殿下这般春光满面的样子,想必是刚从宋王妃那回来吧?听说昨儿个,宋王妃受了惊吓,如今可还好?” “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宋墨知道窦真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想泄露任何消息。 两个明白人,说着糊涂的话,旁人听不出什么,可各自心里都清楚,自己的遮遮掩掩。 这么一来,倒是有些滑稽可笑了。 “听宫人们说,昨儿个狼主也在,为此狼主还严惩了月姬娘娘,这会月姬娘娘还在禁足呢!”窦真无奈的笑了笑,“狼主对此事甚是内疚,尤其是听说宋王妃动了胎气。” 宋墨敛眸,“狼主仁厚,宋某感激不尽,得狼主如此护爱,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为狼主尽忠,为南渊尽心尽力。” “宋王殿下不负狼主所望,实乃南渊之幸事。”窦真再次行礼,“若是宋王殿下没什么吩咐,那我就先走了!” 宋墨没吭声,只望着窦真行礼之后,疾步离去。 其实,宋墨心里很清楚。 这些人表面上尊他一声宋王殿下,可这心里头,一个两个的都瞧不上他,没把他这个宋王放在眼里,究其原因……他是北凉的临王殿下。 是叛王! 昨夜的事情,宋墨也听说了,居然毫无动静,让他这心里也是没底。 原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主和派斩杀殆尽,断了拓跋律的退路,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呢? 第八百二十九章 权势与她 一时间,宋墨心里也没底,想了想便往回走,没有再去找拓跋律。 洛长安缓步走在回廊里消食,乍见着宋墨回来,不由的皱起眉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瞧着爷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头!”徐嬷嬷低声说。 洛长安也看出来了,宋墨脸色不太好,心里微微一紧。 “孤舟。”宋墨行至跟前,很是自然的握住了洛长安的手,牵着她坐在一旁的栏杆处,“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回金沙城了。” 洛长安一怔,“真的?” “真的!”宋墨冲着她笑,伸手轻轻将她耳鬓的散发别至耳后,“午后时分,狼主稍微闲了一些,我就带你去见狼主。” 洛长安猛地绷直了身子,“为何要带我去?” “我们一起去跟狼主告别。”宋墨解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洛长安张了张嘴,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孤舟放心,去去就回。”宋墨瞧着她,“别担心,有我在身边呢!” 闻言,洛长安羽睫微垂,没有多言。 “孤舟?”宋墨低唤,这件事终究是要她点头才行。 洛长安还在犹豫,显然是不想见拓跋律。 “孤舟?”宋墨又喊了一声,巴巴的望着她,就等着她答应。 洛长安轻轻拂开他的手,“只是见一面?” “告别罢了,难道还需要留下吃饭?”宋墨心里松了半口气。 她如此言说,便有了答应的趋势。 “你不会把我丢在那里吧?”洛长安问。 宋墨皱眉,重新握住她的手,“你是我的夫人,是我宋墨的妻,我把你留在那里算怎么回事?孤舟,你得信任我!”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狼主!”洛长安别开头,“反正你别把我丢下便是,否则我会恨你,再也不理你了!” 宋墨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岂能置孤舟于不顾?孤舟是我的心尖尖,是我的心头肉,我如何能舍得?” “你最好说到做到!”洛长安撇撇嘴,徐徐起身,“我消消食,你自个坐着吧!”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墨的眉头挑了挑,瞧了一眼边上的徐嬷嬷,“跟上!” “是!”徐嬷嬷行礼,当即追随洛长安而去。 重新回到洛长安身边,徐嬷嬷赶紧搀住了洛长安,“夫人走慢些,仔细脚下!” “他说什么了?”洛长安问。 徐嬷嬷悄摸着用眼角余光,睨了一眼身后,压低了声音道,“爷什么都没多说,只让老奴跟着您。只是,老奴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爷分明知道夫人您厌恶狼主,怎么还要……” 见着洛长安隐约变了脸色,徐嬷嬷也不敢再往下说,生怕洛长安一激动,到时候无益于养胎。 “他知道,他都知道!”洛长安拐个弯,从圆拱门处离开。 徐嬷嬷回头,确定瞧不见宋墨,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爷既是知道,又何苦要这么折腾您呢?” 洛长安苦笑,“你不会明白,当一个男人在权力的边缘徘徊的时候,他内心深处有多无情。即便是至亲至爱,即便嘴上说得好听,可到了关键时候,该牺牲你还是会牺牲你,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您是说……”徐嬷嬷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洛长安。 洛长安瞧着她这副模样,止不住笑了笑,“怎么,嬷嬷不信?” “老奴只是觉得,爷再怎么狠心,也不会、不会这般狠心吧?”徐嬷嬷深吸一口气,显然是对宋墨报以些许希望的,“当初石榴……” 话到了这儿,徐嬷嬷陡然一震,嬷嬷的闭了嘴。 “石榴不一样,她只是个奴才,并不涉及到权势之争。”洛长安心里清楚得很,“生与死,都不会碍着宋墨什么事,所以石榴死了!” 徐嬷嬷抿唇,这话她是真的接不上。 “嬷嬷不明白,身处高位之人,有多心狠手辣,等你明白了,大概已经为时太晚。”洛长安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徐嬷嬷骇然,“夫人,莫要说胡话,爷待您还是不一样的。” “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不管是对他自己来说,还是旁人瞧着,但有多不一样,我心里清楚得很!”洛长安幽幽的摇头,“罢了,不说这些事,既是答应了他,我便会去见狼主。” 徐嬷嬷面上有些难受,“那就太难为您了!” “有别的法子吗?”洛长安问。 徐嬷嬷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既是没了别的法子,那我自然是要答应的。”洛长安缓步往前走。 徐嬷嬷愣在原地,只瞧着洛长安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淡然处之,波澜不惊。 敛了神,徐嬷嬷叹口气,缓步追了上去。 洛长安既是已经答应了宋墨,自然不会反悔。 不管,她也是有条件的,毕竟这件事本意上是违背了她的意愿,所以午饭的时候,洛长安不允许宋墨进门,不与其同桌而食。 宋墨知道,她心里有点怨怼,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 在他力所能及的时候,还能护她周全,若是…… 瞧着紧闭的院门,宋墨眉心紧皱,却也无计可施。 要想让洛长安跟着他去见狼主,自然是要给她一些时间的,所以宋墨只能在门外等着,什么时候她吃完了饭,什么时候想见他了,他才能进去。 思及此处,宋墨幽幽的叹口气,满脸无奈。 午饭过后,洛长安并不急着出去,而是又睡了一个午觉,这才懒洋洋的起身往外走。 徐嬷嬷免不得有些担心,“您确定,您真的可以?” “不可以也得可以,这事由不得我。”洛长安瞧一眼院门,“这话跟嬷嬷说过无数遍了,嬷嬷总是记不住?” 顿了顿,洛长安扭头看她,“或者,是嬷嬷觉得,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徐嬷嬷哑然失语。 洛长安很清楚,宋墨在想什么。 “嬷嬷可知道,宋墨为什么突然让我去见狼主吗?说是向狼主告别,其本质意义是什么?”洛长安笑问。 徐嬷嬷想了想,好半晌才低低的吐出三个字,“兵防图?” “嬷嬷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洛长安报之一笑,“否则,我还真以为嬷嬷真是老糊涂了呢!” 徐嬷嬷脊背发凉,如果真的是因为兵防图的缘故,那这宋王爷待王妃,怕也没有几分真情意吧! 男人,到了权势面前,果真是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见着洛长安出来,宋墨顿时眉开眼笑,“孤舟?” “走吧!”洛长安抬步就走,压根没有正眼看他。 第八百三十章 留她 洛长安的目不斜视,让宋墨很受伤,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毕竟洛长安的性子摆在那里。 她这人,一贯是爱憎分明的。 “孤舟?”宋墨紧随其后,偷摸着伸手,想去牵洛长安的手。 洛长安压根没让他靠近,他伸手,她后缩。 如此,宋墨便知道,她这次是动了真格的,是真的生气了。 洛长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压根没想理睬,对于宋墨几次三番的示好,更是视若无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孤舟?”宋墨又轻唤了一声。 洛长安没理他,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徐嬷嬷叹了口气,慢下来冲着宋墨行了礼。 “夫人生气了,爷还是先别说话了吧?”徐嬷嬷知道洛长安的脾气,所以才这样劝宋墨,“夫人生气的时候,您说什么都是错的。” 这话是实在话。 宋墨点点头,“你跟着点,别让她走太快!” “是!”徐嬷嬷颔首,紧追洛长安而去。 拓跋律这会在胡姬宫里,说是胡姬请人过去,求着拓跋律过来的。 刚进胡姬的院子,便有刺鼻的味儿传来,洛长安冷不丁掩住了口鼻,腹内略有翻滚。 “夫人?”徐嬷嬷疾步上前。 洛长安面色瞬白,“这什么味儿?” “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吧?”徐嬷嬷环顾四周,转而指了指那一间冒烟的屋子,“是不是那儿传出来的?” 宋墨望着领路的宫人,“胡姬娘娘在做什么?” 小宫女面上有些讪讪的,“做、做……做饭!” 宋墨:“??” “做饭?”洛长安也愣了,“没有厨子?” 按理说,也不可能啊! 小宫女摇摇头,低声解释,“有厨子,但是娘娘说了,还是别找厨子,要自个下厨,要给狼主做好吃的。” “她还真的照做了?”徐嬷嬷愣了愣,诧异的瞧着洛长安。 洛长安幽幽的叹口气,“人呢?” “在小厨房呢!”小宫女忙道。 洛长安提着摆子,缓步朝着小厨房走去,愈靠近,那味儿越浓。 等着到了小厨房门前,洛长安冷不丁别开头,扶着一旁的假山,冲着花坛拼命的呕吐。 这都什么味,真是要命! “夫人?”徐嬷嬷赶紧给递了帕子,轻轻捋着洛长安的脊背,“夫人,好点吗?” 洛长安吐了一阵,总算是舒坦多了。 “孤舟?”宋墨赶紧上前。 洛长安没理他,接过徐嬷嬷的帕子,擦拭唇角。 一抬头,拓跋律站在檐下看她。 只瞧着那娇滴滴的人儿,眼里含着泪花,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看人的时候,更是带了几分委屈。 如此模样,让人挪不开眼睛,只瞧着就想好好的搂在怀里,好好的疼她。 洛长安心里一紧,下意识的身子一撇,躲在了徐嬷嬷的身后。 徐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当即上前一步,冲着拓跋律行礼。 “狼主!”宋墨上前行礼。 拓跋律这才挪开视线,瞧着眼前的宋墨,“不必多礼,你们怎么过来了?” “眼下事情已毕,想着来跟狼主辞行。孤舟到底不太适应石城内的生活,所以想回金沙城去。”宋墨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洛长安,的确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 “你们要走?”拓跋律愕然,凝眸望着洛长安。 宋墨上前,牵起洛长安的手,缓步行至拓跋律面前,“还望狼主成全。” 拓跋律能说自个舍不得吗? 奈何臣妻,君心痴迷。 重不得,轻不得。 瞧不见,舍不得。 “这就要走?”拓跋律面色沉冷,“宋王是对这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是宋王妃觉得底下人怠慢了你?若是有,只管说,我一定会……” 洛长安摇头,“没有。” “既是没有,为何这么着急要走?为何会适应不了石城呢?”拓跋律眉心紧锁,“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是北凉人,对我这个狼主分外不满?” 洛长安一怔,这倒是实话,但她也不敢承认啊! “狼主多虑了,是孤舟如今身怀有孕,不喜欢圈在这宫里,她向来喜欢四处走动,金沙城街道宽敞,小贩众多,又有不少馋人的零嘴,适合孤舟的性子。”宋墨俯首。 这话说着,倒是真的情深义重。 可到底有几分真情意,洛长安心知肚明。 “狼主!”洛长安行礼,“我……” 刺鼻的味又从屋内传来,洛长安话还没说完,又跑到了花坛边上,好一阵干呕。 拓跋律眉心紧皱,冲着底下人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内里尘烟消失。 再过了一会,怪味也消失了。 胡姬面上带着脏秽,这会委屈巴巴的站在了众人面前,“狼主?” “别闹了。”拓跋律有些厌烦,“这都成什么样了?差点把宫都给烧了!” 胡姬面上挂不住,瞧了瞧院子里的宋墨和洛长安,不由的眸中含泪。 “胡姬娘娘亲自为狼主,洗手羹汤!”洛长安上前行礼,“这般情义,真是让人敬佩,不似我……倒是连厨房都没进去过。” 胡姬这才缓了缓面色,“宋王妃过谦了,我倒是羡慕你与宋王的感情。” “多谢胡姬娘娘!”宋墨站在洛长安身边,一副恩恩爱爱的模样。 洛长安没有抗拒,毕竟在人前,还是要装模作样的。 “宋王真的想带着宋王妃回金沙城?”拓跋律问。 宋墨颔首,“是!” “宋王妃真的想回去?”问这话的时候,拓跋律心里还是有几分期许的。 只要洛长安摇头,拓跋律就有无数理由留住她。 “是!”洛长安这话刚出口,拓跋律的面色,瞬时黑沉到了极点。 胡姬瞧出来了,拓跋律生气了。 “怎么,你们要走了?”胡姬慌忙近前,握住了洛长安的手,“宋王妃这才住了多久,怎么就要走了呢?” 洛长安面色苍白的报之一笑,“我倒是有些念着金沙城的汤饼,所以想回去了!” “我舍不得!”胡姬忙道,“还是再住一段时间吧,我这厢连一道菜都没做成功,你怎么能走呢?等我做出来,你还得指点指点我。” 洛长安皱眉,“我……” “胡姬所言极是,宋王妃还是别急着走了,你这胎刚安稳,怕是也不适合车马颠簸,再多住几日罢!”拓跋律拾阶而下。 有了胡姬当借口,什么话都能顺口就来。 洛长安正要张嘴,宋墨却率先开了口…… 第八百三十一章 住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多谢狼主美意!”宋墨行礼,紧握着洛长安的手,“眼下以孤舟的身子,还有腹中的孩子为重,请狼主体谅。” 拓跋律心里沉了沉,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谁体谅谁? “王爷这话说错了。”胡姬瞧着拓跋律这般反应,心里清楚至极,拓跋律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高兴。 究其原因,莫过于宋王妃。 宋墨眉心微蹙,“胡姬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沙城虽大,可终究不是天子脚下,若是有什么事,这巫医亦不如石城,以我愚见,若是真的为宋王妃好,应该留在石城养胎。”胡姬冲着拓跋律笑了笑,“狼主觉得呢?” 拓跋律没说话,但面色有轻微松动,显然是认同了胡姬的意思。 闻言,洛长安当下转头去看宋墨。 这意思,何其明显。 “狼主?”宋墨满面无奈,“这……怕是不太好。” 胡姬冲着洛长安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王妃身份尊贵,留在石城养胎是最好不过的,何况金沙城虽然热闹,却也没人陪着。” 说到这儿,胡姬又看了拓跋律一眼。 “狼主!”胡姬笑道,“想来宋王妃是觉得太过冷清,所以不愿待在这宫里,倒不如这样,让宋王妃搬来与我同住,不知狼主意下如何?” 拓跋律眼前骤然一亮,瞧着宋墨面色陡沉,不由的忽然笑出声来。 “这主意倒是极好!”拓跋律笑着点头,“既是宋王妃觉得冷清,那就搬过来与爱妃同住,如此就可以两全其美。” 宋墨没想到,胡姬居然会想出这么个主意,当下躬身准备拒绝。 谁知胡姬已经先声夺人,“狼主圣明!如此一来,宋王妃既能安心养胎,又不会觉得宫里冷清,若是宋王妃想出宫转转,我也能陪着出去,狼主意下如何?” “很好!”拓跋律笑得目光灼灼,瞧了瞧面色黑沉的宋墨,又看了看一旁的不做声的洛长安,这主意果真是最好不过。 之前他就觉得胡姬素来能言善道,可后来她在洛长安这里三番四次碰了壁,拓跋律便对她颇为失望,现如今…… 失望过去,便又是希望了。 “狼主……”宋墨还想解释点什么,终是被洛长安拦住。 拓跋律挺直腰杆,瞧着一副坦荡之态,先声夺人的开口,“这样吧,宜早不宜迟,那就今天搬过来吧!” 宋墨:“……” “狼主?”洛长安抿唇,“今日是不是快了些?” 胡姬笑道,“不快不快,我这厢早就等着与宋王妃处一处,你虽然年纪较小,可我见着你第一面,就觉得相见恨晚,如今狼主和宋王妃给了机会,真真是最好不过了!” 说这话的时候,胡姬还不忘吩咐自己身边的人,“你们几个,跟着徐嬷嬷去收拾一下。” “是!”小宫女们赶紧行礼。 下一刻,胡姬便牵起洛长安的手,缓步朝着内里走去。 见状,宋墨急了,“孤舟?” 要知道,如果洛长安能挣扎一下,宋墨完全有理由,以洛长安不喜为借口,带着洛长安离开。 宋墨怕就怕洛长安会因为赌气,而答应了拓跋律和胡姬所谓的“建议”,如此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得宋墨的轻唤,洛长安顿住脚步,面色平静的拂开了胡姬的手,徐徐转身望着他。 那一瞬,气氛仿佛凝固。 洛长安站在那里,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比如说拓跋律,比如说胡姬。 有人巴不得她应允,有人恨不能将她藏起。 “孤舟!”宋墨巴巴的望着她,到了这会是真的后悔了。 曾以为不过是一回,下不为例,谁知道只一次,唯这一次,便是再无转圜的机会。 洛长安站在那里,面色不改,“既然狼主和胡姬娘娘如此盛情邀约,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横竖都在一个宫里,也不会离开夫君太远,夫君放心便是!” 刹那间,宋墨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站在院子里,沐在阳光下,可眼神却变得阴冷无比,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洛长安不放,似乎已经从内心深处已经失去了她。 “走吧!”洛长安赌气似的,跟着胡姬进了寝殿。 拓跋律宛若胜利者,却也没有直接跟着进去,而是一步一顿的拾阶而下,站在了院子里,立在了宋墨的跟前。 “狼主?”宋墨行礼,“孤舟她……” 还不等宋墨说完,拓跋律已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儿这是怎么了?是生气了?吵架了?我瞧着,好像是有点赌气。” “是。”宋墨颔首,“晨起的时候,孤舟发了性子,多半也是因为怀了身子,所以性子有些着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拓跋律笑了笑,“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便先这样罢了!” “狼主,孤舟性子娇,又是心直口快,只怕会触怒了胡姬娘娘。”宋墨一副好夫君的着急模样,“还是让孤舟随我回去罢!” 拓跋律摆摆手,指了指外头,示意他往外走。 眼前这位,可是南渊的狼主,是帝王之尊。 拓跋律都开口了,宋墨还能如何?只能沉着脸,默默的跟在拓跋律身后,缓步走出了宫门。 徐嬷嬷想了想,还是跟着洛长安为好,谁都知道这胡姬和狼主不怀好意,如果她还不跟着洛长安,万一他们弄出点什么事来,只怕真真要后悔莫及。 好在胡姬面上做得极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笑脸迎人面上光,倒也不会真的在这个时候为难洛长安。 即便胡姬知道,因为洛长安,拓跋律才会如此高兴。 不过,让洛长安住在这里也是极好的,至少有这尊大佛搁着,狼主就不会再去西苑那个月姬宫里。 这么一想,胡姬心生雀跃。 狼主来了,肯定也不会去宠幸洛长安,毕竟洛长安是宋王妃。 那么,宠幸不了洛长安可不就得来胡姬宫里? 要不然长夜漫漫,如何能安然度过? 当然,洛长安亦是心知肚明,她不过是胡姬用来争宠的工具罢了,胡姬哪儿是真心待她。 但即便如此,洛长安还是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 “夫人?”徐嬷嬷满面担虑。 洛长安坐在那里,瞧着身边的奴才来来去去的帮着搬东西,面上始终无波无澜,心里自有盘算。 在胡姬身边,能最近距离的靠近拓跋律,只有这样才能…… 第八百三十二章 第一勇士 见着洛长安不说话,徐嬷嬷也不好说太多,只能讪讪的闭了嘴,想来夫人有她自个的想法,赌气是一样,特意为之…… 这还真的不好说。 要知道,夫人这恩怨分明的性子,即便是赌气,也不可能跟胡姬这般亲厚。 但这话,徐嬷嬷也不好多说。 小夫妻二人闹了别扭,徐嬷嬷终究是个外人…… “宋王妃妹妹,以后就在这里安顿下来!”胡姬让人重新置换了床榻上的被褥,笑盈盈的坐在了洛长安的身边,“你怀着身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自身,保持身心愉快,才有利于安胎。”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徐嬷嬷心知,自家夫人瞧着胡姬这副嘴脸就会不高兴,哪儿来的身心愉快可言?! “胡姬娘娘!”徐嬷嬷行礼,“夫人今儿有点累了。” 胡姬一怔,转而便明白了这意思,“如此,我便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待晚膳时分,我再过来看看,妹妹就在这里,好好歇着,什么都别多想!” 说着,胡姬起身往外走。 从始至终,洛长安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到屋内的人,全部都退了下去。 徐嬷嬷如释重负,低低的唤了声,“夫人?” “嬷嬷是不是觉得我太不懂事?”洛长安问,“明知道狼主对我有点心思,还赌气留在这里,与胡姬这样虚伪的人打交道?” 徐嬷嬷摇摇头,“老奴并未这么想,老奴只是觉得夫人如此这般,会委屈了您自个!万一您在这里有什么事,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嬷嬷难道还没看出来,宋墨的这份心思吗?”洛长安文。 徐嬷嬷一怔,嗓子里仿佛突然塞了一团棉花,咽不下吐不出,愣是说不了半句话。 这话怎么回答? 看出来了? 还是假装没看出来? “嬷嬷伺候了人这么多年,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应该是有的。”洛长安说得很是肯定,“宋墨的意图,您看得真真的,狼主和胡姬的那点心思,您也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吗?” 徐嬷嬷叹了口气,“老奴觉得,做个聪明人太累,什么都看得真真的,什么都瞒不住,着实是有些……” “做个聪明人有什么不好?”洛长安可不这么认为,“清醒的活着,死也死得明白!” 闻言,徐嬷嬷赶紧“呸呸呸”了几声,“哎呦我的夫人,可不敢说这个字,不吉利,不吉利!佛祖保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嬷嬷?”洛长安被她逗笑了,“不妨事!” 徐嬷嬷却是一脸的正色,“夫人,以后可不敢胡乱说话,您不忌讳,您肚子里的孩子还忌讳着呢!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好!”洛长安点点头,有些无奈。 但转念想着,若是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多半也是这么紧张的。 “老奴去看看。”徐嬷嬷说。 洛长安知道她的意思,却也没拦着,“不要强求。” “是!”徐嬷嬷点头。 待徐嬷嬷离去,洛长安便一人坐在窗前,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待着,她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宋墨气吼吼的离开,面色沉到了极点,若非寄人篱下,只怕早就要杀人了。 相比宋墨的气急败坏,拓跋律却是心情舒畅,何其惬意怡然。 绕了一圈之后,拓跋律又转回了胡姬的宫里。 这点,胡姬早就料到了,早早地便候在了自己的寝殿内。 见着拓跋律进来,胡姬旋即扭着腰肢迎了上去,“恭迎狼主!” “今儿这事倒是办得不错,瞧着宋墨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真真是痛快。”拓跋律拂袖坐下,瞧着桌案上的酒水点心,不由的勾唇一笑。 胡姬这点心思,他还能猜不透吗? “多谢狼主夸赞!”胡姬笑得花枝乱颤,轻纱之下,身段婀娜而曼妙,行过拓跋律身边时,透着一股子馨香滋味。 拓跋律旋即伸手,直接将人揽入怀中,抱坐在膝上。 “真是个迷人的妖精!”拓跋律轻嗅着胡姬身上的香味,“这么快就沐浴了?” 胡姬笑了笑,“之前进了小厨房,出来的时候味儿重,宋王妃妹妹又是个对气味较为敏锐之人,万一叫她嗅着,惹了她不适,宋王岂非有借口,将人带出去?” “真是聪明!”拓跋律深吸一口气,“得好好赏你才行!” 胡姬笑得温柔,仿佛是在极力的模仿洛长安,模仿北凉女子。 只是,这份温柔婉约,不是后天可以练就,也不是她们这样的大漠女子,能随随便便改换的气质。 是以,在拓跋律看来,胡姬这佯装的温柔婉约,便有种滑稽可笑的感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画虎不成反类犬! 不过,看在胡姬这次立了大功的份上,拓跋律便也认了,好歹跟胡姬相处了这么多年,对于彼此的性子都颇为熟悉,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杯酒下肚,风花雪月。 至于其他的,都放在风花雪月之后再说。 一饮双人醉,美眷绽在怀。 常卧君王侧,来日谁人怜? 酣畅淋漓过后,拓跋律拥着胡姬在怀,“此后你仔细留心着她的事情,这毕竟是后宫,以后莫要让宋墨过来了。” “这事,怕是由不得我,毕竟是宋王妃,万一宋王殿下……”胡姬顿了顿。 责任太大,得有个保障才行。 “我会让窦真与他说明。”拓跋律伸手,捏起胡姬精致的下颚,“你只管把她养好便是。” 胡姬含笑伏在拓跋律的怀中,温柔低语,“狼主只管放心,我一定会随时留意她的动静,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聪明,真乖!”拓跋律对此很满意,终于翻个身起了床。 胡姬一怔,“狼主这就要走了吗?” “开战在即,不可懈怠!”拓跋律道,“快则半月,迟则一个月,南渊和北凉就会开战,到时候我会亲自率军出征,势必要一举拿下北凉。” 胡姬披着薄纱起身,手脚麻利的为拓跋律更衣,“狼主要亲自领兵出征?” “拿下北凉,是我毕生夙愿,此番有机会,我岂能放过!”拓跋了低哼,“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如此厚待宋墨,不过是想借着他的手,打开北凉的大门。” 胡姬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何其宏伟高大。 南渊第一勇士,人人敬仰的一国之君…… 第八百三十三章 让他们放松警惕 待更衣完毕,拓跋律拢了拢衣襟,在胡姬的唇上啄了一口。 “好好看着她!”拓跋律交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胡姬心里有些不高兴,但面上依旧笑靥如花。 试想一下,她如今的宠爱,都是仗着别的女人而得来的,换做是谁,心里能痛快? 但不痛快归不痛快,如今最要紧的是恩宠,否则让西苑的月姬占了便宜,那才更得呕死。 想起这事,胡姬宁愿陪着死人脸似的洛长安,也好过见着得意洋洋的月姬。 一则,洛长安不愿,肚子里还怀着宋王的孩子,若真的论断起来,并不算胡姬名义上的情敌。 二则,月姬若是怀了身孕,那胡姬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是!”想明白了这些事,胡姬便也大度起来,毕恭毕敬的行礼,浅笑盈盈的答应,瞧着很是欢喜。 拓跋律对此甚是满意,“好了,我先走了!” 来了一趟,算是奖赏。 毕竟胡姬出了力,得好好的给她尝点甜头。 “我送您出去。”胡姬笑着跟在后面。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拓跋律顿了顿脚步,“那个位置?” 瞧着拓跋律手指的方向,那个的确是洛长安现下居住的位置。 “是!”胡姬点点头。 拓跋律在院子里站了站,仿佛颇为欢喜,唇角微微勾起,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出了门扭头就能看到洛长安的院子,真好! “如此,她有风吹草动,你便可第一时间知晓。”拓跋律这是在夸她。 胡姬笑道,“既然人是住在我这里的,我岂能不上心?若是有什么闪失,到时候狼主和宋王追究起来,我如何能担当?” “是个聪明人。”拓跋律捏了捏给胡姬的面颊,终是放心的往外走。 胡姬行至宫门口,冲着拓跋律的背影行礼,“恭送狼主!” 直到拓跋律走远,胡姬才回过神来,一转身,正好瞧见站在墙角的月姬。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月姬啊!”胡姬双手环胸,笑得眉眼弯弯,如同胜利者,“怎么,狼主不去你那,你觉得冷清,所以跑我这儿来找我聊天喝茶呢?” 方才那一幕,月姬都看在了眼里,挖心挖肺的,疼得厉害。 原以为狼主只是暂时不来,没想到,却在这里见着了狼主从胡姬的宫里出来,这心里的滋味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月姬抿唇,狠狠的瞪着胡姬。 “你纵然是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也没用,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到!”胡姬总算是扳回了一局,有了骄傲的资本,“狼主不会再去你那里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在宫里孤独终老吧?” 语罢,胡姬转身就走。 “胡姬!”月姬咬着牙,“宋王妃在你的宫里。” 胡姬回眸看她,“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瞎操心,月姬,这就是你的失败之处!” “北凉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月姬咬牙切齿的望着她,眸色冷若霜寒,“我瞧着,你大概就是在实践这句话。” 胡姬眼下得了宠,浑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在搬起石头,我心里清楚,但是砸脚这种事,只有你会做,脸上巴掌印刚好,就出来到处瞎转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你!”月姬咬牙切齿,“你莫猖狂,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胡姬可不在意这些,不过是失败者的哀嚎罢了,“你若有本事,就把狼主抢回去,没本事就哭两声,我也不会笑你,毕竟女人哭得娇滴滴的才有男人疼嘛!” “你、你……”月姬是真的气哭了,眼眶猩红得厉害,眼角都湿湿润润的,“我就等着看,看你哭的时候!” 胡姬双手环胸,“那你可得好好等着,别到时候狼主允了我生子,你却还在那里,肚子空空的独守空房!” “哼!”月姬拂袖而去。 瞧着她这副狼狈样子,胡姬真是从身子到心里,哪哪都是心里舒畅,真是太舒畅了! 这口气,憋了太久太久。 胡姬转身回了寝殿,刚坐下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缓步走到了院子里,瞧着洛长安的院子方向,眉心微微拧起。 “娘娘,怎么了?”底下人问,“是哪儿不舒服吗?” 胡姬想起了洛长安的肚子,转而摸了摸自个的小腹,如果有一天,自个也能……如今这宋王妃就住在自己的宫里,也许可以找她帮忙,又或者两个女人之间达成协议。 世上方法千千万,只要能成功,就可以不计一切。 “盯着点,如果宋王妃出来了,就来通知我。”胡姬叮嘱身边的奴才,“记住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好吃好喝的给她待着,不许惹她烦心,明白吗?” 底下人赶紧行礼,“是!” 人既然在这里了,那以后的荣华富贵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关于那边的动静,洛长安心里清楚,徐嬷嬷时不时的探消息回来,然后在她耳畔聒噪聒噪。 对此,洛长安一直安之若素,什么反应都没有。 该怎么就这么着,有什么打紧的呢? 人都已经进来了,还那么着急作甚? 洛长安淡然饮茶,眼见着外头天色已暗淡。 果然,晚饭时分,外头就开始热闹了。 奴才们端着菜肴一个接一个的,鱼贯而入,齐展展的摆在了桌案上,极尽精致,类似于北凉的小食,大概是胡姬为了讨洛长安欢心的缘故。 瞧着桌案上这么多菜式,徐嬷嬷也跟着愣了,“夫人吃不了这么多。” “不还有我陪着你吃吗?”胡姬从外头进来,扭着纤细的腰肢,笑盈盈的望着洛长安,“我陪妹妹用晚膳,到时候去花园里消消食,也好帮着妹妹打发时光。” 洛长安没有拒绝,这么多的菜肴她也吃不完,若是浪费了,岂非辜负了某些人的好意? 该吃吃,该喝喝。 不管身处何地,她都不会亏待自己。 徐嬷嬷在旁伺候着,瞧着自家夫人没什么动静,心里略有些忐忑,生怕她自个忍着,到时候又得受罪。 胡姬其实也小心翼翼的,眼见着洛长安安安静静的吃着,似乎没什么异常,一颗心逐渐放下心来。 待吃过了饭,胡姬让人撤了碗碟,退出了房间,先回了一趟自个的院子。 “狼主!”胡姬行礼。 拓跋律立在窗口,听得声音便,急忙转身,“如何?” “吃得很好,瞧着应该还算合她口味!”胡姬笑道。 拓跋律点点头,“看样子,她也没那么冷嘛!” 第八百三十四章 教她 “人都是会变的。”胡姬笑了笑,“毕竟是女人,狼主乃是南渊第一勇士,这嘴上抗拒不休,这心里头怎么想的,还不一定呢!” 这话,拓跋律甚是爱听。 毕竟,谁不喜欢被吹捧,被追捧呢? 尤其是,胡姬这么一说,拓跋律便觉得自己好似真的有了希望,得洛长安仰慕,兴许再过些时候,便没了所谓的宋王妃,剩下的就该是他拓跋律的后妃。 只要一想起洛长安那娇滴滴的模样,来日会辗转承欢在自己的床榻上,他这心里便如同开了花一般,美滋滋得厉害。 “狼主,今夜宿在这里吗?”胡姬问。 拓跋律想了想,便也应承了下来。 住在这里,自然是极好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闻言,胡姬喜不自禁,想起白日里,月姬那副吃瘪的神色,真是越想越痛快,虽然狼主是冲着宋王妃来的,但是终究是自己得了实惠。 胡姬想过了,如果能哄得狼主高兴,来日给她个孩子,那她这辈子也算是彻底的无忧了。 对此,拓跋律心里明白,洛长安更是心知肚明。 夜里风凉。 洛长安缓步走在长廊里,晚饭吃得太撑,若不消消食,夜里怕是不安生。 胡姬陪着洛长安消食,这心里头却是百转千回,想着要怎么才能哄得洛长安站在自己这边,到时候狼主就能心软。 “胡姬娘娘这是有心事?”洛长安缓步走进后院的小亭子里。 胡姬回过神来,赶紧让底下人去布置了茶水糕点,送到小亭子里来。 “凉风习习,正好坐在这里休息,赏月喝茶聊聊天。”胡姬笑着握住洛长安的手,携着她一道坐下,“今儿觉得如何?” 洛长安坐定之后便抽回了手,她不喜欢胡姬与她这般亲昵。 胡姬心里也清楚,但也没搁在明面上说。 “还是老样子。”洛长安道,“日日都是如此,能有什么变化?” 胡姬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有些无奈,“我瞧着之前南姬有孕的时候,整个人都圆滚滚起来,但面上却颇为憔悴,然则见着妹妹你,竟是截然不同的。” “有孕不都是这样吗?”洛长安的掌心轻轻贴在自己的小腹处,“没什么不同。” 胡姬笑道,“我瞧着妹妹虽然有孕在身,却没有半点圆润之态,相反的分外清丽可人,眉眼间自生一派妩媚之态,真是好看极了!别说是宋王殿下见着,饶是我这样的女子见着,也觉得分外养眼,恨不能呵护在手心里,好好疼爱着!” “娘娘说笑了!”洛长安徐徐别开头,瞧着墙头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孤舟就这么点容貌,哪儿比得上娘娘的如花似玉。” 说到这儿,胡姬又感慨了一句,“红颜未老恩先断,饶是再好看的皮囊,终究也有老去的一日,真是羡慕妹妹。” 洛长安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如今胎像稳固,小腹处略有些僵硬,徐嬷嬷说,这是胎坐稳了之后,孩子在她肚子里,逐渐长大的迹象。 对此,洛长安既然新奇又期待。 这孩子虽然来得不是时候,但……既已经到了她的肚子里,便是拼尽全力,她也要护着孩子周全。 “徐嬷嬷。”洛长安开口,“这儿没什么事,你且让人都下去吧!” 徐嬷嬷一怔,原是想说几句,却见着洛长安投来的眼神,便生生的将话给憋了回去,只应了一句,“是!” “你们也都下去吧!”胡姬瞧着奴才将糕点茶水奉上,便也让使唤的奴才们,全部退下。 夜色昏聩,宫灯葳蕤。 洛长安与胡姬单独相处,单独坐在亭子里,如此也算是能说两句体己话的。 之前,胡姬还在想,该怎么才能找个机会跟洛长安独处。 谁曾想,机会竟是主动送上了门来。 胡姬倒了两杯水,含笑盈盈的搁在了洛长安的跟前,“妹妹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不是胡姬娘娘有话想说吗?”洛长安反唇相讥。 胡姬一怔,顿时生出几分羞赧,被人看穿的滋味真真不好受,甚是尴尬。 “其实就算娘娘不开口,我也知道娘娘到底想说什么?”洛长安端起杯盏,悠哉悠哉的浅呷一口杯中茶,“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要个孩子罢了!“ 胡姬面上有些窘迫,“让妹妹看笑话了,这南渊狼主的女人,其实并不像所见的那样尊贵,宠妃尚且能耀武扬威,可若是失宠那真是比宫女还不如。” 这点,洛长安倒是真的相信。 宫里的女人,盛宠不可能专宠,若是失了宠又没有孩子,那这日子要多艰难就有多艰难,以前那些瞧你不顺眼的后妃,就会可劲的欺负你。 若是失宠的时间久了,那便是真的生不如死。 所以这个时候,你就需要一个孩子,至少在你失宠之后,你还有个依靠,还可以有活下来的依仗。 “胡姬娘娘是想要个孩子吧?”洛长安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胡姬点点头,倒也没有再瞒着她,“的确,我是想要个孩子,可狼主对于孩子这事,终究是有些……狼主幼时因为兄弟之事,所以对孩子颇为忌讳,眼下只有南姬生下了一位公主。” “是因为争夺皇位吧?”洛长安转个心思也就知道了。 胡姬情绪不高,显然是对这事没什么把握,“狼主对孩子不怎么喜欢,尤其是南姬生孩子的时候,南姬大出血,后来孩子保住了,但是南姬没了。” “这……”洛长安的一颗心瞬时提起,面色瞬白。 胡姬陡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我、我没有吓唬你的意思,真的真的!” “我知道。”洛长安垂着眉眼,“我不会放心上,不过……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胡姬点点头,“孩子如今是乳母在带着,南姬之事过后,狼主更加不允后宫的女子,轻易怀上子嗣,大概也是心里怕得紧。” “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要孩子吗?”洛长安问。 胡姬笑得有些无奈,“人总得搏一搏不是吗?否则,我连这点机会都没有了。” “若你真的想要个孩子,倒是可以有个法子。”洛长安抬眸看她,“你可以在狼主面前,多提提我与我的孩子,想来狼主会知道你的意思!” 胡姬眉心微凝,“这样可成吗?” “如果一个女人,身上带着一个母亲该有的温柔与慈爱,也许……”洛长安从袖中掏出一个长命锁,轻轻的搁在桌案上。 胡姬心下一惊,“你的意思是……” 第八百三十五章 心里堵得慌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洛长安才不会那么蠢,直白白的告诉胡姬要怎么做。 万一以后真要出了什么事,还不得赖在她的头上。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担了这风险。 “我明白了!”胡姬到底是个聪明人,你点拨一二,她便也清楚了。 如此,正中洛长安下怀。 “胡姬娘娘能明白自然是最好的。”洛长安依旧是那副淡然从容之态,仿佛什么都不曾说过。 乍一眼,还是如此楚楚柔弱的模样。 至此,胡姬总算是明白了,有些人得宠,得夫君疼爱,不是没缘由的。 皮面是一回事,藏在皮面之下的暗潮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洛长安便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开。 待洛长安离开后,胡姬还在亭子里坐着。 洛长安说的那些事儿,她得好好的想清楚,该怎么才能付诸实践,否则就这么听听而已,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和价值可言。 底下人连唤了几声,胡姬才算回过神来。 可见,她对于此事,何其慎重,何其专注。 是了,能诞下狼主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未来。 回到房间。 徐嬷嬷赶紧搀着洛长安坐下,“夫人还好吗?” “怎么了?”洛长安不解,“我瞧着不大好吗?” 徐嬷嬷叹口气,“老奴是怕您上了这胡姬娘娘的当,怕您吃亏!” “嬷嬷多虑了,如今我在她这里住着,若我有什么好歹,不管是宋墨还是狼主,都得把账算在她的头上,她那么聪明一个女人,自是吃罪不起,哪敢承担?”洛长安兀自倒了杯水。 徐嬷嬷点头,洛长安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 “我知道,您是觉得,她对我有所企图,我还这般不加防范,万一真的着了道,会被她利用。”洛长安知道徐嬷嬷的心思。 闻言,徐嬷嬷心下一怔,面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显然是被洛长安看穿了,所以有些窘迫。 洛长安笑了笑,“放心吧嬷嬷,我心里有数。” “夫人都这么说了,老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吧,老奴去给您打热水,您洗漱洗漱便歇了吧!今儿,您也累了。”徐嬷嬷笑道。 洛长安点点头,今儿的确是有些乏累,毕竟要应付宋墨,又要应付狼主和胡姬,且在这宫里住着,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安心洗漱,安心睡觉。 洛长安是半点都不犹豫,全然是个没心没肺的表现,倒是把一旁的徐嬷嬷给看愣了。 可转念一想,她这样何尝不是好事? 想了想,只要夫人好好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嬷嬷退出了房间,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候着,不敢轻易走开,免得这胡姬又闹出什么事来,惹得她猝不及防。 徐嬷嬷在外头守着,正好趁了宋烨的意。 洛长安在床榻上安睡,宋烨站在后窗位置,透过虚掩的窗户缝隙,瞧着沉沉睡着的人儿。 事实上,到了这会,宋烨反而有些看不清楚了。 洛长安想干什么? 住在胡姬的宫里,与宋墨赌气? 宫里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说,甚至于连宋墨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宋烨却不这么想。 这丫头素来心思多,不会做这些胡乱赌气的事。 除非,她另有打算。 事实上,宋烨宁可她是在赌气,也好过别有心思。 赌气,气消了也就罢了。 但别有心思,保不齐会有什么危险。 洛长安睡得熟,宋烨没有进去,只在外头守着,直到天亮之前,才悄然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边关开战在即,身为北凉的帝王,他怕是也守不了她多久了。 若北凉不再是北凉,他便也不再是帝王。 如此一来,来日待她彻底清醒,恢复记忆,又该何处归去呢? 所以这北凉天下,他必得好好守住。 北凉在,他与洛长安才会有将来可言。 翌日一早,拓跋律已经在朝上定下了与北凉交战之事。 言外之意,此事势在必行。 朝中一些主和派,自然是不答应,各种谏言,惹得拓跋律甚是不快,要不是最后窦真反应快,只怕今儿的朝堂上,主战与主和两派都得打起来。 胡姬赶紧奉茶,“狼主不必生气,您才是南渊之主,到时候一战成功,看谁还敢多说什么?” “哼,一帮蠢货!”拓跋律冷哼,“耽于逸乐,就知道享受荣华富贵,没一个有用的,来日等我占了北凉,我看他们怎么说!” 胡姬连连点头,“狼主所言极是。” “唉!”拓跋律叹口气,瞧着杯中水,却也没有要喝的意思,显然是心情败坏到了极点。 蓦地,他抬眼瞧着桌案上的东西,“你这是在干什么?” “哦,这些都是我让人收拾出来的,寻思着宋王妃住在这里,总不好什么都不做,便想着待会让人教教我,如何做小衣裳?”说这话的时候,胡姬特意走到了桌案前,摆弄着布料。 拓跋律眉心微凝,旋即起身走过去。 “我听说,北凉的女子,各个都会针织活,孩子的衣裳都是当娘的亲手做,我这厢没什么经验,到时候还得让宋王妃指点指点我。”胡姬笑盈盈的摸着桌案上的布料。 拓跋律认得这些布料,“这些不就是早些日子,我赏你的?” “是啊,狼主说这批料子最是柔软,适合做里衣。我想着,柔软的里衣料子做孩子的衣裳,应该是最合适不敢的,狼主以为呢?”胡姬瞧着很是认真,连带着针线都早已准备妥当。 拓跋律瞧着这些布料,又瞧了瞧眼前兴奋的胡姬,眸色微微暗沉了一下。 “狼主?”胡姬轻唤,“您怎么了?” 拓跋律回过神来,“没事,没事!” “这料子的颜色,好看吗?”胡姬笑问,“也不知道宋王妃喜欢哪个颜色?罢了罢了,我都拿过去,让她自个选,看她喜欢哪个便罢!” 拓跋律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哦对了,还有这个!”胡姬打开一旁的盒子,露出里面的一些小首饰,“这个小平安锁,男女都可以戴,想必宋王妃会喜欢的,上面还嵌着宝石呢!” 拓跋律的眉心,皱成了川字。 “狼主,您觉得好看吗?”胡姬全然不顾,拓跋律此刻的神色,只一门心思倒腾着这些东西,巴巴的要送给洛长安。 拓跋律瞧着瞧着,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第八百三十六章 话,能杀人 “狼主?”胡姬低低的唤着,“您怎么了?” 拓跋律回过神来,“挺好看的,收起来吧!” “好!”胡姬宛若毫无察觉拓跋律的情绪变化,兴冲冲、屁颠颠的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回头我再给她找点,毕竟是北凉过来的,在这边又是无依无靠的,宫里那些老人说,怀着身子的女子,最是需要呵护与陪伴。” 拓跋律别的没记住,这最后那一句倒是记住了。 呵护? 陪伴? “若是……夫君不在身边呢?”拓跋律问。 胡姬想了想,“这种事情,错过了便是遗憾,想来多少会有点怨恨吧?” 闻言,拓跋律裹了裹后槽牙,若有所思的瞧着她手里把玩的平安锁。 “狼主为何这么问?”胡姬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 拓跋律报之一笑,倒是没有解释,不过胡姬这话,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狼主笑什么?”胡姬笑靥温柔,“瞧着心情不错。” 拓跋律轻哼一声,冷不丁伸手将她圈进了怀中,“瞧着你,就觉得心情好,自然是高兴了。胡姬啊胡姬,你可真是我的……小妖精。” 胡姬当即笑出声来,软哒哒的伏在了拓跋律的怀中,笑得眉眼弯弯如月。 果然,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去对付女人,而是专门对付男人! 如同宋王妃这般,还真是胡姬的……榜样! 听闻狼主又宿在了胡姬这儿,西苑这边就跟炸了锅一般,月姬简直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她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狠狠的将屋内的东西砸在地上,月姬眸色猩红,“一个胡姬还不够,还来一个宋王妃,果然,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就没好事。” “娘娘,狼主这些天日日都宿在了胡姬娘娘处,这要是长久下去,说不定来日就会给胡姬娘娘一个孩子!”底下人担心。 要知道,奴才随主子。 如果主子失宠,那奴才也就没好日子过了。 这是大实话,也是宫中最现实的生存法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现实。 “哼!”月姬立在梳妆镜前,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就不信了,狼主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底下人不敢吱声。 男人嘛,喜新厌旧是本能。 女人太过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下半夜的时候,西苑这边就闹起来了。 说是月姬娘娘身子抱恙,等着巫医过去的时候,满地打滚,这会底下人就等在外头,想要求见狼主,请狼主过去看看。 胡姬翻个身就起来了,瞧着拓跋律已经穿好衣裳出去,不由的面色陡沉,显然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这大晚上的如此闹腾,还敢说不是故意的? 争宠? 呵,这手段还用得着说? 说句不好听的,这都是她当初刚入宫时,玩剩下的东西。 没成想,这月姬也会玩这一招了? 奈何,狼主似乎也吃她这一套。 “怎么回事?”拓跋律低喝。 底下人赶紧进来行礼,把情况这么一说,就开始抽抽搭搭的哭着,说是要请狼主过去,怕晚了,自家主子可能就撑不住了。 “狼主?”胡姬站在檐下,就这么巴巴的望着他。 拓跋律的眉心,狠狠皱了皱,这种情况肯定是有点…… “既是病着,那就让巫医赶紧去看看吧!”胡姬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满脸的关慰之色。 拓跋律点头,“多派两个巫医过去,我又不会看病,去了也没什么用。” “月姬娘娘……”底下人哭得厉害。 不知道的,还以为月姬快死了呢!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胡姬知道,若是她不松口,在拓跋律的心里,她必定会被冠上冷漠无情的帽子。 思及此处,胡姬低声道,“要不,狼主还是过去看看吧!若是月姬妹妹真的有什么事,也好有个依仗,有个依靠。” 听得这话,拓跋律心头一松,抬步就走。 然则刚走两步,眼角余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檐下。 洛长安覆盖这披肩,带着徐嬷嬷立在灯笼之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见状,拓跋律心神一震,俨然挪不动脚步。 胡姬心头大喜,赶紧朝着洛长安走去,“妹妹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这边太吵闹,吵着你了?” “很吵,所以吵醒了。”洛长安并不遮掩,面色微白的拢了拢披肩。 胡姬近前,“夜里风凉,你这厢还怀着身子,赶紧回去吧!” “月姬娘娘病了?”洛长安问。 胡姬点头。 “人命关天的事情,自然不能大意,是什么病?”洛长安缓步朝着拓跋律走去。 徐嬷嬷心头一紧,哎呦,这可不敢过去。 可洛长安,还是过去了。 “狼主!”洛长安微微躬身,行的还是北凉的礼数,即便瞧着温温柔柔,但也丝毫不为南渊折腰,自带着一股子倔强。 拓跋律含笑望着她,“有话要说?” “人命关天,这半夜犯疾,定然是厉害的病症,所以想问一问。”洛长安转头望着西苑的奴才,“如果是平素,我定然不会多管闲事,但眼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不能不小心。” 孩子是娘亲的心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先以孩子为重。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此前在北凉的时候,我听人说过,若是夜半发疾,可能是重症,需得谨慎小心。”洛长安言之凿凿。 胡姬脑子转得快,毕竟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明白。 “你的意思是……”胡姬顿了顿,“说是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可若是如此,巫医应该可以诊治,怎么就……” 洛长安问,“可有起疹子?” 底下人:“……” 这可如何回答? “起了高热?”洛长安又问。 底下人张了张嘴,有人说起了,有人说没有。 拓跋律眯起冷眸,“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底下人低低的回答。 洛长安又问,“疹子呢?” 有人说,有人说没有? “到底有还没有?”胡姬皱眉。 犹豫了半晌,底下人说有。 洛长安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发烧,起疹子,还大半夜的,莫不是痘症?” “若然是痘症,那还得了?”徐嬷嬷赶紧插了一嘴,“夫人赶紧回去,这东西沾过的人都会传染,寻常人也就罢了,熬过烧就好,可您怀着身子,哪儿敢这么造次!快走快走!” 洛长安面色微变,“我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说完,洛长安赶紧行礼,快速离开。 拓跋律张了张嘴,仿佛一团棉花堵在了嗓子眼里。 目送洛长安离去的背影,胡姬忙问,“狼主,您这还去不去?” 第八百三十七章 第一步,信任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拓跋律根本没想这么多,但是经过洛长安这么一提,拓跋律看向月姬的宫人时,眼神便有些不太对劲了。 南渊和北凉开战在即,若是真的如洛长安所言,出什么意外,那还得了? 换言之,如果这月姬真的得了重症,且是容易传染的疫症,比如说瘟疫之类的,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石城的人都会因此而遭难。 “狼主?”胡姬低低的喊着,“您没事吧?” 拓跋律回过神来,“你们的月姬娘娘,果真是得了重症?” “是!”底下人哪儿敢回答不是? 这要是说不是,那就意味着他们主子娘娘是在欺君。 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一个个都只是奴才,有几条命,敢欺君罔上? 何况,一旦牵连家人,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听得这话,拓跋律的脸色全变了。 “狼主?”胡姬近前,面露担虑之色,“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听着给他们这般言说,似乎挺严重的,想来您若是过去,能稳一稳这宫中人心,免得底下人一个个慌慌张张的,不成体统!” 胡姬这话,明面上何其善解人意,可实际上呢? 西苑宫里的奴才,一个个慌慌张张的,不成体统。 且,宫里的人常日无事,好乱嚼舌根,若是真的以讹传讹出去,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一旦传到了宫外,保不齐会影响军心。 毕竟,石城是南渊的都城。 石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人联想到南渊的狼主。 狼主有恙,军心动荡! “来人!”拓跋律开口。 底下人赶紧行礼,“狼主!” “传令下去,封锁西苑,任何跟月姬接触过的宫人,都不许离开西苑半步,违令者……斩立决!”拓跋律音色清晰,铿锵有力,“还有,让巫医待会来见我!” 侍卫领命,旋即倾巢而出。 包围西苑,封锁月姬的宫殿。 那阵仗,真真是吓坏了众人。 连带着胡姬,也跟着愣了愣,心里咯噔咯噔的,掌心濡湿出汗,一时间真真是有些紧张,她是真的没想到,洛长安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竟然会招来这么大的影响。 果然,话语能杀人。 只要话说得好,何愁情敌不倒! 说起来,月姬还真是作死,原以为这么一闹腾会让拓跋律心疼心软,会巴巴的过来看她,能够把拓跋律从胡姬的身边拽回来。 谁知道,她等来的不是拓跋律,而是宫里的侍卫。 “你们要干什么?”月姬愕然,着实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侍卫行礼,“奉狼主之命,包围整个西苑,从即日起,月姬娘娘和宫中奴才,不得离开宫门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音落,侍卫手一挥,众人瞬时分散开来,将整个宫殿,包围得水泄不通。 “请月姬娘娘立刻回寝殿。”侍卫做了个请的收拾,但是言语间的口吻,却是那样的冷冽生硬,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愫。 月姬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说、说什么?” 狼主,这是要囚了她? 不,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 “我要见狼主,我要见狼主!”月姬如同疯了似的,想要往外冲,却被侍卫快速摁住,几乎是带着拖拽性质的,将人送回了寝殿。 宫里的奴才们,更是心惊胆战,一个个脸色全变了。 见着自家主子如此歇斯底里,原也想跟着挣扎一下,谁知…… 侍卫们齐刷刷拔出了刀剑,在一名太监夺门而出的瞬间,手起剑落,鲜血满地。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月姬顿住僵住,总算是彻底的明白了,这些侍卫方才说的话,不是假话,是真的。 谁敢擅出宫门,杀无赦! 至此,所有的奴才都不敢再多说什么,面色苍白的跟着月姬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 不多时,侍卫便关闭了所有的正门偏门。 终于,月姬彻底的死了心。 眼下都变成了这样,她还能如何呢? 宫门关闭,她从一个正得宠的后妃,瞬时成了不见天日的弃妃,说来还真是滑稽可笑,也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没想到,自己得宠的日子这么短,失宠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寝殿内。 洛长安坐在床边,瞧着一旁伺候的徐嬷嬷,微微扬起了唇角,“嬷嬷觉得我太心狠手辣?对月姬下手太重了点?” “老奴可不这么认为!”徐嬷嬷摇头,“相反得,老奴觉得夫人做得极好。” 闻言,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是吗?” “这月姬娘娘素来刁钻狠辣,若是您今儿放她一马,想必来日定会咬死您,这女子素来是个没心肝的,自不会感激您的手下留情,既是如此,又何必委屈自己呢?”徐嬷嬷笑着将披风搁在了木架子上,“老奴觉得,您做得极好!” 身子异乡为异客,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看着也是个空皮囊的草包废物,唯有这般长了刺的,才能护住自己,护住身边的人,才是真的应该追随的主子。 徐嬷嬷都这般年纪了,自然能看得出来,洛长安想做什么? 当初这月姬给自家夫人脸色看,如今夫人出手,真是大快人心。 “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洛长安叹口气,“她这般尖酸刻薄,若是真的让她得了宠,不管是胡姬还是我,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真的失了宠,也就一了百了了!” 徐嬷嬷点头,“没错,是这个道理,在这宫里没有真正的好人,人无伤虎意,无有害人心,夫人若是心太软心太善,定然是要吃大亏的。” 须知,这宫中吃大亏,闹不好是要丢了命的。 与其被人害死,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胡姬也是同类人,但至少目前来说,她比月姬更实在一些,更聪明一点。”洛长安意味深长的瞧着徐嬷嬷。 徐嬷嬷苦笑两声,“只是难为了夫人您!” “只要能平安的在这宫里活下来,谈不上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洛长安面上有些倦色,“嬷嬷,我累了,你留心着外头的情况,我先歇一歇。” 徐嬷嬷颔首,“得,您睡着,有老奴看着周围,您就放心吧!要是那头有什么消息,在您睡醒之后,老奴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好!”洛长安躺回床榻。 收拾了月姬,这接下里的路就好走多了,胡姬对她必定更加信任和仰仗,只要…… 第八百三十八章 第二步,露怯 洛长安这一觉睡得极好,再睁眼的时候,业已是天亮时分。 刚起床,便听得外头有了动静。 “嬷嬷?”洛长安轻唤了一声。 徐嬷嬷赶紧进门,神色好似有些慌张,“夫人,您醒了。” “外头怎么回事?这吵吵嚷嚷的。”洛长安皱了皱眉,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摁了摁眉心。 徐嬷嬷忙去取了衣裳过来,“吵着夫人了吧?还不是胡姬娘娘闹起来的,这会满院子里都叠着胡姬娘娘送来的东西,这会底下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呢!” “什么?”洛长安一怔。 徐嬷嬷手脚麻利的伺候着洛长安洗漱、更衣,“待会您自个去看看吧!您别着急,不着急,外头跑不了。” 坐在梳妆镜前,洛长安轻轻叹口气,“真是麻烦。” “可不是嘛!”徐嬷嬷笑道,“夫人是最不屑应付这些场面的。” 洛长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由着徐嬷嬷替她梳头挽发。 “这胡姬娘娘,多半是因为昨天夜里的事情,所以心里高兴着,就来锦上添花了一番。”徐嬷嬷道,“要知道,这月姬娘娘被禁,最大的得益人就是胡姬娘娘!” 少一个人分宠,对宫里的妃嫔而言,那是多大的好事。 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由着她去吧,以后还有得闹呢!” “夫人莫忧。”徐嬷嬷笑着为其挽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还有宋王爷在外头等着您的消息呢!” 只要这里面有动静,宋墨会第一时间知道。 洛长安没吭声,待梳洗完毕,这才徐徐起身往外走。 行至门外的时候,洛长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眉开眼笑的胡姬,笑得这么高兴,可见昨夜的事情,有多招她欢喜。 “妹妹起来了?”胡姬当即迎上,“是我吵着你了吧?” 洛长安抬步出门,佯装诧异的瞧着她,“娘娘,您这是作甚?” “你怀着身子住在我这里,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胡姬笑着找理由,“说起来,我与你这腹中的孩子也是有缘,既是有缘,自然要赠他点东西,你快些来看看,这些东西可有合你心意的?” 洛长安愣了愣,已经被胡姬拽着走向了院子。 “胡姬娘娘,您慢些!”徐嬷嬷在旁边提着心。 谁知道这胡姬到底怀着什么心思,还是小心为好。 闻言,胡姬手一松,忙不迭看向洛长安,“我一时激动太过高兴,是不是伤着你了?” “不妨事。”洛长安低头揉着被抓红的手腕。 那一瞬,胡姬面上一滞。 想来这北凉的女子,各个都是细皮嫩肉的,以至于碰都碰不得。 再看看自己,虽说镜子里美貌不减,可若是真的论就起来,还真是有些粗手粗脚,着实没有洛长安这般冰肌玉骨。 奈何美人天成,饶是她用尽全力,也不可能变成洛长安这般。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洛长安抬眼瞧着院子里摆着的木箱子,又摆着布料,有摆着金银玉器和宝石,各式各样的小首饰,还有一些孩子用的小玩具。 瞧着那一面拨浪鼓,洛长安目色微沉的捻在手里,轻轻一转动,那清脆的声响便落进了风中。 “喜欢吗?”胡姬忙问,“我听说北凉的孩子,都喜欢这些小东西。” 洛长安将拨浪鼓放下,转而拿起了宝宝锁,转头冲胡姬笑道,“我喜欢这个!” 一个精致无比的宝宝锁,上头嵌着白润细皆为上品的羊脂白玉,周遭以七彩碎宝石相缀,阳光下光彩夺目,精致绝美。 胡姬最怕的就是洛长安什么都看不中,如今见着她对这宝宝锁如此钟爱,自然是满心欢喜,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我瞧着这个也是极好的,想着你会喜欢,所以特意给你拿来!”胡姬趁势笑道,“如今见着你喜欢,我也就放心了。” 洛长安似乎是有些爱不释手,“这个甚好,那我就收下了,多谢胡姬娘娘!” “妹妹这般客气,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胡姬笑着握住她的手,“有妹妹陪着,我这里便也热闹了不少,这都是托了妹妹的福。” 洛长安没有拒绝她的碰触,瞧着好似真的已经打开心扉,接受了胡姬。 瞧着洛长安逐渐放下成见的样子,胡姬心里好生得意,只要稳住了洛长安,何愁恩宠不来?等到狼主恩准,给她个孩子,那就真真的是圆满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万事大吉。 胡姬笑盈盈的样子,看在洛长安的眼里,真真是可笑至极。 两个人,各自肚肠。 “这样吧,你总在宫里待着也是烦闷,等你身子好些想要出去了,我便陪着你出去走走,你而居的如何?”胡姬主动邀约。 洛长安瞧着她,有些犹豫。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我自然不会勉强。”胡姬忙道,“我只是听宫里的老人说,胎像稳定之后,理该多走走,对孩子对大人都有好处。” 洛长安抿唇,半晌过后,才慎慎的点点头,“好!” 如此,胡姬才算是彻底的放了心。 洛长安愿意松口,就是愿意与她交好,想到以后的荣宠,胡姬便觉得满心欢喜。 “妹妹真是太好了。”胡姬笑着握紧洛长安的手,“有你在,我就不寂寞了。你初初来皇宫,想必对这皇宫不熟,我且当个向导,带着你四处走走,你觉得如何?” 洛长安转头看了徐嬷嬷一眼,“可以到处走吗?” “你怕什么?”胡姬笑了,“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洛长安抽回手,“倒不是胡姬娘娘的缘故,我只是觉得这皇宫重地,想必有些地方是不能走吧?万一走错了地方,闯入了什么不该闯入的宫殿,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胡姬一怔,转而笑道,“这皇宫里不就是一亩三分地吗?哪儿有这么多说道?若是不让走,咱就不去嘛!” 洛长安眨着明亮的眸子,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胡姬笑道,“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能伤害自己的妹妹呢?这皇宫那么大,咱也不是哪儿都去,瞧着风景秀丽的地方走走,僻静的地方走走,不就罢了?” 洛长安终是答应,“好!” “那你先用过早饭,我且去安排一下。”胡姬拍着洛长安的手背,“待你吃饱喝足,姐姐带你认认路,到底是自个家里,不认得路可怎么好?岂非被底下人笑话?” 洛长安点点头,“是!” 如此,胡姬如释重负。 成了! 第八百三十九章 第三步,靠近 待洛长安吃过了饭之后,胡姬便带着洛长安往外走。 不远处,宋墨站在那里,瞧着洛长安缓步走出,前拥后呼的被人保护得极好,显然他这个时候过去,不太合适。 毕竟,这一圈都是女子。 他一个大男人就这么闯过去,很是失礼,也容易让洛长安觉得难堪。 宋墨想了想,便远远的站在那里,没有直接过去。 只要洛长安没什么事,那就是最好不过。 “昨天夜里,狼主封了西苑,将月姬娘娘囚了起来。”底下人上前禀报,“据说是跟咱们王妃有关系,王妃说了几句话之后,狼主才下的这样的决定。” 宋墨皱了皱眉头,“她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之前王妃在宫里闲逛,不慎误入了狼主书房的附近,被月姬娘娘刁难了一番,王妃还因此动了胎气。”底下人忙解释。 这么一说,宋墨又觉得……可能了。 洛长安是什么人? 打小就被洛川河捧在掌心里,向来有仇必报,招惹了她还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如果真的是洛长安凭着本心做的,倒也是极有可能。 思及此处,宋墨低头无奈的苦笑。 即便她忘记了那些东西,却也没能剥去她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与生俱来的性子。 若是有朝一日她恢复记忆,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会恨他入骨。 毕竟她那性子,何其刚烈。 爱恨分明,憎恶清楚。 “盯着点!”宋墨吩咐,“狼主已经开始校场点兵,很快就要出发了,大概就是这两日,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不许有误!” 尤其是,洛长安这边。 她还怀着身孕,若是有什么闪失,那还得了? “是!”底下人行礼。 宋墨远远的跟了一阵,确定胡姬对洛长安没做什么,便也没有继续,转身离开。 不得不说,这南渊的皇宫不小,虽然比不得北凉的宫殿,但各有特色,瞧着都相似,若不仔细怕是真的会走丢。 好在洛长安记性好,走一遍也就差不多记得了。 “这边就去是御花园的路。”胡姬笑了笑,“前面是湖。” 洛长安一怔,“湖?” “其实是暗河。”胡姬解释,“因为从这边过,时有时无的,涌上了地面就成了一圈湖,你运气好,这段日子暗河涌动,这湖就漏出来了。” 洛长安满心诧异,“原来如此,这儿居然还有暗河?” “自然是!”胡姬笑着带她去看那湖。 这儿的湖和洛长安在北凉看到过的,不太一样,毕竟沙漠地带的水是极为珍贵的,但是这暗河涌上来之后,形成的湖泊却是碧蓝碧蓝。 一汪清泉,倒映着天空色,颜色极为干净而艳丽,像极了盛开在大漠里的蓝色妖姬,那样的好看夺目,让人不禁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如何?”胡姬笑问。 洛长安回过神来,“真是太好看了!” 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你喜欢就好!”胡姬瞧着眼前的湖,“我们南渊的湖,不似北凉这般碧波荡漾,也不是日日都有,但绝对是最清澈最湛蓝最好看的。” 大漠之眼,可不是最好看嘛! “我喜欢这里。”洛长安缓步朝着亭子走去。 胡姬笑了笑,“这地方也是狼主和我最喜欢来的地方,平静而无人打扰,不是谁都可以靠近的,你看这地方,环境雅致,外头都是有人看着的。” “那我就这样进来了,不会有事吗?”洛长安忙问。 胡姬握住她的手,“你是我的好妹妹,自然无恙,以后你想来就随时可以来,我会跟外头的人打声招呼,你只管放心。” 洛长安环顾四周,“真的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胡姬点头,若有所思的瞧了边上的角门。 那道角门是之通往拓跋律书房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拓跋律随时都能从那道门里出来,到这儿欣赏风景,又或者…… 要知道,这大漠里的水滴滴贵如油,不是谁都能欣赏这样的好风景,自然唯有尊贵的狼主才有资格这样做。 外头有人看着,便足以证明了这件事。 洛长安坐在小亭子里,瞧着不远处高过墙头的假山石,“那是什么地方?” “宫殿罢了!”胡姬搪塞,“你想过去看看吗?” 洛长安连连摇头,“不了,这儿风景极好,我在这儿待着便是。” “那边有个小厨房,做的糕点极是好吃,想必你也会喜欢,这样吧,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拿点吃的喝的再回来!”胡姬冲她笑着。 洛长安点点头,一副乖顺至极的模样,“好,那你速去速回,我不想一个人坐在这里。” “那是自然。”胡姬笑着起身,“等我。” 洛长安老老实实的坐在亭子里,吹吹风,看看湖,这样的好风景,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过了。 待胡姬从角门离开,徐嬷嬷疾步上前,“夫人,老奴总觉得这儿怪怪的,尤其是这胡姬娘娘!老奴觉得她似乎是在遮掩着什么?” 听得这话,洛长安目色微沉的瞧着高出墙头的假山石,“嬷嬷是想说什么呢?” “老奴的意思是,您得提着心。”徐嬷嬷低声提醒, “这胡姬娘娘总是笑里藏刀,老奴只觉得这心里不踏实,尤其是她对着您笑的时候,老奴只觉得脊背发凉,心里都发毛。” 洛长安点点头,“嬷嬷放心吧,我心里清楚,不会轻易上当的。”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假山,终是将头别开,再也没有多看一眼。 心里清楚,但不能宣之于口。 洛长安依旧坐在那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看向涟漪阵阵的水面时,目光略显深沉,透着一股子幽冷之色。 风吹动裙摆,鬓边的散发随风摇曳。 她周身清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玉般的胳膊抵在桌案上,托腮望着前方,水光潋滟,衬得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太真实。 如梦似幻,似九天娇娥,落入凡间,不染尘埃。 一墙之隔,拓跋律幽幽的站着,瞧着不远处亭子里的那一幕,心里有些痒痒的。 “狼主,那我将这些东西都送过去了?”胡姬瞧了一眼身后的奴才。 一个个手中捧着托盘,上头摆着精致的琉璃盏,搁着香甜的水果糕点,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去吧!”拓跋律道,“以后带着她常来这坐坐。” 第八百四十章 第四步,虎穴 胡姬行礼,领着人离开,重新穿过角门,朝着洛长安走去。 见着胡姬回来,洛长安这才回过神来,“胡姬娘娘。” “让妹妹就等了,是我的不是。”胡姬笑盈盈的望着她,转而冲着底下人道,“把东西放下,你们都退出去吧!” 底下人纷纷进了亭子,将手中的琉璃盏一一放下,然后悉数退出了亭子,退出了园子。 毕竟,这地方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洛长安敛了眉眼,整个人依旧是娴静至极,“多谢胡姬娘娘!” “还一口一个胡姬娘娘,你是宋王妃,我与你一见如故,称你为妹妹,你唤我一声姐姐也不过分吧?”胡姬笑道。 洛长安微笑扬唇,“多谢姐姐!” “这不就成了吗?”胡姬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且尝尝这些糕点,都是按照你们北凉的风味儿做的。不过,毕竟是南渊的厨子,肯定是比不得你们地道的北凉厨子。” 洛长安皱了皱眉,瞧着桌案上的糕点。 的确,这些桂花糕、藕粉糕、荷花酥、松子糖……等等等等,都是北凉的小点心,小糖点。 不过很可惜,这些东西都不是她喜欢吃的,这儿没有翡翠珍珠糕。 “怎么,你不喜欢?”胡姬忙问。 洛长安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忽然间有些感慨。” “你是想家了吧?”胡姬秒懂,“也是,看到假象的一些东西,可不就是想家了吗?不过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南渊也是个好地方,你且好好看看,一定会喜欢的。” 洛长安扯了扯唇角,笑得淡淡的。 “来,尝尝看!”胡姬殷勤道。 洛长安点点头,没有拒绝,挑了清淡口味的藕粉糕尝了一下,自打有孕之后她就不太喜欢重口味的东西。 太甜太咸,都不喜欢。 想来当了母亲的人,和以往是真的不同了。 “怎么样?”胡姬笑问,眼神里充满了期许。 洛长安点了一下头,“还不错,就是有点甜了。” “太甜了?”胡姬忙捻了一块往嘴里塞。 想来还是洛长安的缘故,在胡姬尝来,这糕点其实一点都不甜。 不过,也因为这样,胡姬知晓了洛长安的口味。 清甜寡淡! 如洛长安这个人一般,凡事都是淡淡的,不喜张扬,不喜热闹,兀自安静而内敛。 这地方,风景美,人也美。 胡姬陪着洛长安在亭子里坐着,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瞄向墙角,唇上带着笑,可这心里却是盘算 万千。 心里不甘,那是肯定的。 谁不希望自己如同洛长安这般,得夫君全部宠爱,身为唯一的正妻。 可狼主与宋王爷到底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从古至今,君一直都是后宫粉黛三千,佳丽无数。 回过神来,胡姬瞧着靠在一旁有些昏昏欲睡的人,徐嬷嬷在亭子外头可劲探着头,好在洛长安背对着徐嬷嬷。 是以,徐嬷嬷也瞧不出来,洛长安是不是睡着了? 胡姬也不去叫她,由着洛长安坐在那里打瞌睡,转头瞧着墙头位置。 那边,隐隐绰绰有个人影。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不过,洛长安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眼见着是困得不行了,便扶着桌案起身,打着哈欠道,“这儿风吹得太舒服,我怕是扛不住了,先回去休息了。” “是困了吧?”胡姬忙道。 洛长安点点头,“是!” “这样吧,我带你去边上休息一会,从这儿回去还有一阵路呢!”胡姬指了指那边的角门,“去那边休息一下,里面有休息的偏殿,反正有徐嬷嬷在,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闻言,洛长安转头瞧了徐嬷嬷一眼。 这倒是实话。 “好!”洛长安喊了声徐嬷嬷。 听得动静,徐嬷嬷赶紧凑过来,“夫人?” “妹妹困了,你陪着一起去那边的偏殿里歇一歇。”胡姬在前面领路,“来,跟着来吧!” 徐嬷嬷犹豫了一下,可瞧着洛长安好似真的困得不行了,赶紧搀着,免得她一迷糊就摔一跤。 怀了身子的人,若是摔一跤,那还得了? “夫人,您慢着点下台阶!”徐嬷嬷搀着洛长安拾阶而下,小心翼翼的瞧着自家夫人,“您仔细着脚下。” 洛长安困得不行,上下眼皮打架,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跟着胡姬进了偏殿之后,沾着床褥便是倒头就睡。 “娘娘!”徐嬷嬷行礼,“我家夫人睡着了,您看这……” 胡姬显得格外的体贴,格外的善解人意,“放心吧,我会让人在外面看着点,你且在里面陪着,这总安全了吧?若是再不放心,我可以让人去通知宋王爷,让他亲自过来接妹妹回去。” “不用那么麻烦。”徐嬷嬷知道,洛长安与宋墨是有点赌气的。 自家夫人的脾气,徐嬷嬷还是清楚的,若是她敢擅作主张,让宋墨过来接人,说不定夫人会真的翻脸。 “好!”胡姬知道徐嬷嬷不敢去找宋墨,所以才敢这么说。 毕竟,洛长安住进来也是因为跟宋墨闹了脾气,这要是派人去找,那不是自己打脸吗? “那你好好守着!”胡姬说,“我让人在外头看着,等妹妹醒了再派人通知我。我宫里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徐嬷嬷颔首,“是!” 她一个奴才,哪儿敢留着胡姬。 胡姬是主子,终究是主子。 “走吧!”胡姬冲着底下人道了一句。 待胡姬离开之后,徐嬷嬷赶紧合上了偏殿的殿门。 虽然外头有人看着,但徐嬷嬷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便用凳子将殿门堵了一下,如此才安心的回到床边,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洛长安。 说来也奇怪,徐嬷嬷伺候着洛长安这么久,也没见着洛长安这般贪睡过,往日里再贪睡,在外头也算是精神抖擞,饶有倦怠之色,也不至于困成这样。 思及此处,徐嬷嬷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莫不是这胡姬对这她家夫人做了点什么手脚? “夫人?”徐嬷嬷眉心紧蹙,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探了探洛长安的鼻息。 还好,还好! 听着呼吸声均匀,脉搏似乎也是正常的。 如此,徐嬷嬷总算松了口气,渐渐放下心来,眼下只等着夫人醒转便是。 门外回廊尽处。 胡姬毕恭毕敬的行礼,“狼主。” “睡着了?”拓跋律问。 胡姬点头,“睡得很沉。” “那就好。”拓跋律点点头,“她没怀疑什么吧?” 胡姬想了想,“应该没有。” 拓跋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等她习惯了,就好!” 第八百四十一章 第五步,苦肉计 洛长安这一觉的确睡得很沉,如果不是徐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叫醒了她,只怕她还会继续睡下去,睡得死去活来,睡到昏天黑地。 “嬷嬷?”洛长安睁开眼的瞬间,徐嬷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真是吓死了! “夫人终于醒了,可算是醒了,真是吓死老奴了!”徐嬷嬷赶紧把洛长安搀坐起来。 洛长安刚刚苏醒,显然是有些迷糊,整个人看上去懵懵的,坐在那里盯着徐嬷嬷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这可把徐嬷嬷给吓坏了,“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夫人?” “我……”洛长安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木愣愣的环顾四周,“这是在哪?” 徐嬷嬷忙道,“您可还记得自己睡之前在哪?” “睡,之前?”洛长安发愣。 徐嬷嬷连连点头,“是啊,您可还记得?” “睡之前……”洛长安揉了揉眉心,“我想想,哦,我好似跟胡姬在园子里赏风景,然后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吃了点东西,就开始犯困。” 徐嬷嬷刚想说点什么,忽然间愣了愣。 “嬷嬷这是什么神色?”洛长安蹙眉,“怎么了?我是不是哪儿不对?” 徐嬷嬷心里咯噔咯噔的,“没事没事,老奴就是觉得夫人以后得留个心眼,莫要再轻易的尝食胡姬娘娘给的东西。” “嬷嬷的意思是……”洛长安揉着眉心,“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隐约能明白其中缘故,是我大意了,没想太多。” 徐嬷嬷点点头,“夫人小心点就好!” “我一直睡着?”洛长安问。 徐嬷嬷颔首,瞧着洛长安掀开被褥坐起来,赶紧为她穿好鞋袜,“是,老奴一直在边上盯着,这点请夫人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洛长安如释重负,“还好有嬷嬷在我身边,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徐嬷嬷也跟着松了口气,“老奴也是怕出事,夫人待老奴这样好,老奴怎么能丢下夫人不管呢?眼下这境况,傻子都能瞧出来,这胡姬娘娘对您有所企图。” “我知道,但是人在宫里,终究无法置身事外。”洛长安无奈的叹口气,“行了,我既然没事,那就是万事大吉,我们快些离开为好。” 徐嬷嬷点点头,“好!” 说着,赶紧搀起了洛长安。 主仆二人起身往外走去,没敢再在这里停留。 事实上,洛长安一苏醒,就已经有人去通知了胡姬。 等着洛长安出了偏殿,还没到角门,胡姬就已经从外面进来了,这倒是把徐嬷嬷给震住了。 怎么会,这么快呢? 要知道,她家夫人刚刚苏醒,前前后后才这么点时间,如果真的有人去通风报信,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胡姬请来的。 要么,人就在附近。 要么,她会飞。 很显然,肯定是前者。 “妹妹醒了?”胡姬笑着迎上。 瞧着她呼吸微促的,面色微红的样子,隐约可知是跑着过来的。 “不好意思!”洛长安半垂着眉眼,略羞赧之态,“一觉睡到现在,真是失礼了!” 胡姬先是一愣,俄而忙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怀着身子,原就比较虚弱,是我没考虑周全,让你走得太累,这要是让宋王爷知道,免不得要埋怨我呢!” “我没事了。”洛长安垂眸。 胡姬笑着握住洛长安的手,“走吧!” “好!”洛长安没有拒绝。 胡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被发现,没有察觉一场。 徐嬷嬷原是要开口说点什么,但瞧着洛长安什么都没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只小心翼翼的搀着自家夫人,寻思着以后可得看紧点。 这胡姬和狼主,想一出是一出,摆明了是要欺负她家夫人。 夫人虽然聪明,可着实心善,有时候也是防不胜防,徐嬷嬷觉得自己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夫人肯定是要吃亏的。 即便今日不吃亏,来日还得吃亏。 回去的路上,洛长安一直很沉默。 眼见着快到宫门口了,一抬头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宋墨。 听闻洛长安进了园子,宋墨这心里就跟猫抓挠似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但不代表,洛长安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这宫里有太多的阴谋诡谲,偏偏有些事,是他无法左右的。 “夫人,是爷?”徐嬷嬷低声说。 洛长安瞥她一眼,稍稍顿了一下脚步,站在人群中看宋墨一眼,却也没有再逗留,转身朝着宫门口走去。 “爷,夫人走了?”底下人忙道。 宋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自然是瞧见了,左不过……有胡姬在,他便也没有上前,胡姬和拓跋律是什么心思,宋墨心知肚明。 直到洛长安的身影消失在了宫门口,宋墨才将视线收回。 “走吧!”宋墨转身。 底下人不解,“爷,为何不上去?夫人方才也是瞧见您了。” “她看见了,也表示了一下,但是胡姬在她身边,可见他也是身不由己了。”宋墨眯了眯眸子,大步流星的离开。 底下人骇然,也就是说,狼主为了南渊和北凉之战,扣住了宋王妃。 宋王妃这是甘愿成为,狼主手里,要挟宋王爷的人质? 也只有这样,狼主才会相信宋墨…… 宋墨自诩清楚一切,所以没有拦阻,只不过这笔账……他早晚会问胡姬讨回来。 直到洛长安回到了院内,胡姬才松了口气。 刚才她可真是提心吊胆,若是宋墨忽然冲过来要人,她还真是没有半点法子,所幸的是洛长安率先进了宫门,让宋墨没了机会。 “妹妹想必累坏了。”胡姬笑道,“我早就让人把晚饭备下了,眼下回来真好可以用晚膳,你且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再让人唤我。” 洛长安点点头,止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嬷嬷,送一送胡姬娘娘!” “是!”徐嬷嬷行礼。 胡姬摆摆手,“不用,徐嬷嬷好生伺候着,我先走了!” 语罢,胡姬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胡姬一走,洛长安缓步朝着桌案走去。 “夫人?”徐嬷嬷上前,“如今回来了,您可以好好休息,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您动了手脚,若是有什么药物的残留,那还得了?” 洛长安瞧了一眼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嬷嬷在这宫里,可有熟人?” “夫人想做什么?”徐嬷嬷忙道。 洛长安抿唇,“排排毒。” “您是说……” 第八百四十二章 第六步,离君心 “我怕对孩子不好。”洛长安道,“早前闲来无事,看了点医书,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总归排排肠胃也好,嬷嬷觉得呢?” 徐嬷嬷点头,“您就别忙活了,让老奴去找爷要点方子便是,那边出的方子不是比您更稳妥,更谨慎吗?” “也好!”洛长安颔首,“那你就去找宋墨,清热解毒就好。” 徐嬷嬷会意,“您放心,老奴会找个熟悉的人,悄悄的去爷,一定不会惊动胡姬娘娘的人。” “如此,甚好!”洛长安松了口气,“那我就歇会,待会吃了饭就去消消食,趁着这空档你便去送消息。” 徐嬷嬷了然。 晚膳过后,徐嬷嬷便搀着洛长安缓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习以为常的消消食。 到了园子里之后,洛长安坐在了亭子里。 徐嬷嬷借着给洛长安拿披肩的借口,离开了亭子,留洛长安一人。 后门。 徐嬷嬷赶紧溜出去,左右没什么人,早前就打点好了,出了门便撒丫子跑出去,直接去找宋墨。 乍听的底下人说,徐嬷嬷来了,宋墨这心头止不住一紧。 徐嬷嬷素来是跟着洛长安的,寸步不离的,这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不太对劲,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思及此处,宋墨赶紧让人放了徐嬷嬷进来。 “怎么回事?”宋墨问。 徐嬷嬷行了礼,忙凑近了低声道,“爷,是夫人让老奴过来的。” “孤舟还好吗?”宋墨忙问。 徐嬷嬷颔首,“若没那些人折腾,夫人自然会好好的,可是这些人不省心,虽然没有证据,但总归还是小心为上,尤其是夫人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墨狐疑的瞧着她,“方才我瞧着你们从外头回来,似乎没什么异常,只是孤舟看着有些累而已。” 徐嬷嬷叹口气,“爷,夫人不是累,夫人可能是被他们动了手脚,整个下午,夫人都在昏睡,一直没有苏醒过,您见着的时候,夫人是刚刚苏醒没多久。” “你是说……”宋墨目色陡沉,“昏睡?” 徐嬷嬷点头,“夫人素来睡得浅,稍稍一动就会苏醒,可是今儿就特别奇怪,一直睡不醒,到了后来还是老奴给叫醒的。” “混账!”宋墨咬着牙。 徐嬷嬷忙道,“爷,老奴是奉命过来,但不是因为这件事,毕竟咱也没证据。夫人说了,不管是不是……让您给找点清热解毒的方子,夫人怀着身子不敢轻易吃药,您看是不是找大夫专门给开一副药?” “我明白了!”宋墨点点头。 徐嬷嬷又道,“那老奴先回去了,夫人身边不能没人伺候着!” “好!”宋墨面色沉得能滴出墨来,“你先回去,东西会有人送到的。” 徐嬷嬷行礼,“是!对了,爷,夫人还有句话要留给您。” “什么话?”宋墨忙问。 徐嬷嬷近前,低低的说,“夫人说,愿爷能得偿所愿,莫要顾及其他,夫人会善自珍重,保全自身,请爷放心。” 语罢,徐嬷嬷行礼,躬身退出了房间。 宋墨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内酸涩无比,洛长安的心意他彻底的感受到了,原以为她是赌气,没想到在赌气之外,她其实早就看清楚了现状。 聪慧如她,什么都知道。 聪慧如她,什么都没说。 那一瞬,宋墨何其不是滋味,她默默的为他扛下了那么多,他还一味的以为她是在闹女儿家的脾气。 思及此处,宋墨只觉得内疚,自然也是愈发的记恨着拓跋律。 北凉自古便有“君不占臣妻”的说法,可拓跋律呢? 拓跋律对臣妻,可谓是虎视眈眈,甚至于已经动了手,一想起洛长安可能被人做了手脚,以至于昏睡一下午,且来日还可能再遭毒手,宋墨便恨得咬牙切齿。 若非寄人篱下,何至于如此身不由己,敢怒不敢言? 不过,他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只要南渊能攻破北凉的边防,踏上北凉的国土,助他回到北凉,杀回北凉皇宫…… 到了那时候,他宋墨就会重夺北凉大权,再次成为北凉的帝君。 哼,彼时生死在握,这些账他定然会一一清算。 待徐嬷嬷回来的时候,只瞧着洛长安依旧坐在亭子里,淡淡然的喝着果茶,仿佛是对徐嬷嬷很是放心。 “夫人!”徐嬷嬷行礼。 洛长安抬眸看她,“都办成了?” “是!”徐嬷嬷颔首,“爷说,会派人送来,请您稍安勿躁。” 洛长安点头,“话可都带到了?” “您放心,老奴原话陈述,爷听着脸色都变了,可见是真的心疼您的。”徐嬷嬷如实汇报。 洛长安叹口气,“是不是真的心疼我,我不知道,毕竟人心这种事实在是太难捉摸,我只能做到我自己该做的,至于其他……全看运气吧!” “夫人?”徐嬷嬷满脸心疼。 洛长安苦笑,“我心里清楚,这种运气若是来得好,兴许我下半辈子不愁了,如若不然,那我就会被他舍弃在宫里,至于以后如何又有谁人能知呢?” “夫人别这么说,爷待您终究是不同的。”徐嬷嬷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别看宋墨现在对洛长安何其上心,但若是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只怕会如洛长安所料,成为被舍弃的那个。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嬷嬷。”洛长安轻唤,“不说这些了,日子还是要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不都是得好好活着吗?” 徐嬷嬷叹口气,“是这个道理,只要夫人想开点,日子还是照样过的。”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好好的活下去。” 徐嬷嬷抿唇,不敢多语。 今儿便这么过了,那么明天呢? 明天又当如何? 胡姬肯定不会罢休,定然会再来闹腾。 也不知道,明日又该耍什么样的手段? “夫人,起风了,回去吧?”徐嬷嬷低语。 洛长安放下手中杯盏,含笑起身,“走吧!” 明日,又该是个艳阳天,真是个好天气。 天还没亮,宋墨的人便来寻了徐嬷嬷,将一瓶要塞给了徐嬷嬷,说是清热解毒且不会伤及胎儿,让徐嬷嬷交给洛长安,只管用着便是。 徐嬷嬷没敢耽搁,待人走后,便赶紧将洛长安唤醒,二话不说,先服药再说,谁知道今儿胡姬会不会又动手呢? 第八百四十三章 第七步,望妻归 事实上,胡姬就没有放弃过动手的念头。 翌日,亦是如此。 宫内阴谋诡计,宫外亦是风沙将起。 宋烨这几日悄悄的与刘思君的人在金沙城碰了面,商议了一下对策,关于这次南渊挑衅北凉,与北凉交战之事,有了严密的部署。 其后,宋烨折返石城皇宫。 刘思君的探子则转回边关,双方各自行动,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爷,您回来了!”吾谷一直等在石城,这会总算是再见着宋烨,“平安就好。” 宋烨喝了口水,“我们得抓紧使劲了,边关很快就要开战,大概就这几天。” “还是没能拦住。”吾谷抿唇,“这一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宋烨点点头,“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听着,我现在进宫去探查消息,如果可能就强行把长安带出来,你和阿期准备好干粮、水和骆驼,随时等我消息。” “是!”吾谷与阿期同时行礼。 宋烨面色沉沉,事不宜迟,部署好一切离开的准备,等着他把洛长安带出来,就可以离开石城,逃离南渊。 交代好了一切,宋烨便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宫里。 此时此刻,巴林正焦灼的等待着。 自打知道胡姬带着洛长安进了园子,巴林这心里就跟揣着刀子似的,巴巴的等着宋烨回来,要不然,再出点什么事,谁能担待得起。 “你就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阿鲁觉得自己都快瞎了,“再晃,我真的要晕了。” 巴林双手叉腰,“你说公子怎么还没回来呢?这要是一直不回来,万一这宋王妃出点什么事,那还得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算在这里急得火烧眉毛也没用啊!”阿鲁无奈的叹口气,“坐下来歇会吧,公子出去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往来金沙城,大概就两日光景,按照时辰推算,应该也是差不多回来了。 “可这没底儿的事,你让我如何放心?”巴林双手叉腰,“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媳妇都怕是要丢了!” 阿鲁冷不丁站起身来,“重生公子?” “公子?”巴林先是一愣,俄而大喜过望,“公子回来了!” 宋烨进宫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听得有些稀里糊涂,但没能听个囫囵,所以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长安到底发生何事?”宋烨瞧着眼前二人,目色焦灼至极。 巴林急忙凑上去,“公子先别着急,先坐下来喝杯水,等我两慢慢与您细说。” 宋烨若是太着急,岂非坏事? 闻言,宋烨面色沉沉的坐定,倒也没有当场发怒。 听得巴林和阿鲁,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宋烨的额角隐隐出了薄汗,倒是没想到自己不过走开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这厢跑死了骆驼,缩短路上的时间回来,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洛长安这般模样,俨然是被当成了宋墨的人质,落在了拓跋律的手里,交由胡姬看管。 目光沉沉,待听完巴林和阿鲁的话,宋烨的面色愈发难看到了极点。 “公子?”巴林低低的轻唤,“这事急不得。” 的确是急不得,要知道。 洛长安眼下的境况,并不乐观,也不明了,这拓跋律对她到底是情分呢?还是权势之下的应对之策? 谁也不知道,谁也猜不到。 毕竟,君心难测。 “她如今在哪?”宋烨问。 巴林率先反应过来,“哦,这会应该是跟着胡姬娘娘出去逛园子了。” “胡姬娘娘说,要带着宋王妃四处走走。”阿鲁解释,“昨儿如此,今儿应该也是这样,不过说来有一点很是奇怪,这宋王妃……” 宋烨心头一惊,“怎么了?” 还出了什么事? “宋王妃昨儿逛了园子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在了御书房的偏殿里。”阿鲁低声说,“这一睡就是一下午,直接睡到了黄昏日落,最后还是徐嬷嬷给搀着出来的,我瞧着她……” 阿鲁抿唇,“我的意思是,这有孕的女子是不是都这样?” 毕竟他们几个大男人,谁也没经验不是? “再睡也不至于如此啊!”巴林挠挠额角,“这么能睡?” 阿鲁点头,“我瞅着平时也不似这样,所以才说一说,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宋王妃既没有传巫医,也没有说什么身子异常,想必没什么事吧?” “嗜睡?”宋烨犹豫了一下。 之前,洛长安的确嗜睡。 但是以宋烨对洛长安的观察,即便是失忆后的洛长安,对周围亦是极为敏锐,不可能在偏殿里睡得这么沉沉的,想必是内里有问题。 即便如此,只要没有证据,一切就作不得数。 “是啊!”阿鲁连连点头,“我的人一直盯着,着实是没出来过,一直睡着,后来出来了,也是被徐嬷嬷给搀着出来的,瞧着似乎神态不太对劲。” 宋烨忙问,“如何不对劲?” “犯困,疲惫,整个人好像精神头不太对。”阿鲁解释,“就像是人没睡醒,浑浑噩噩的感觉,走路都是有些打颤的。后来出去好一阵子,才算稳定下来!” 巴林点头,“对,回来的探子,都是这么说的。” “可能是被动了手脚。”宋烨眯了眯眸子,“宋墨没反应吗?” 阿鲁摇头,“说起来还真是,宋王妃被这样对待,宋王爷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着实是有些……不太像个男人!” 如此没有担当,没有勇气,可不就是笑话吗? 什么宋王爷,笑死人王爷还差不多! “我知道了!”宋烨沉着脸,“这件事怕是没完,你们且盯着,估计很快又会有动作了,这一个两个的,表面上合作,实际上早已离心。” 尤其是因为洛长安,可能会起更大的争执。 “开战在即,这么一折腾,要是就此休战,那就最好不过了!”阿鲁道。 他是真的真的,半点都不愿再起战争。 太平日子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挑起战争,非要两国交战呢? “休战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宋墨的野心,还是狼主的野心,都落在了北凉身上,怎么可能休战?他们还等着做,千秋大统的迷梦呢!”宋烨无奈的长叹一声。 闻言,阿鲁和巴林面面相觑。 这二人的梦不破,战事永将不休……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人急急忙忙的跑来向阿鲁禀报,说是胡姬娘娘又带着宋王妃,去了园子里。 宋烨的一颗心,登时高高悬起。 第八百四十四章 第八步,习以为常 这是洛长安第二次踏入这个园子,依旧跟上次一样,坐在那个亭子里,吹吹风,吃吃糕点,喝喝茶,很是心情舒畅。 不过这一次,洛长安留了个心眼,提前吃了药。 徐嬷嬷只能在亭子外头候着,因着胡姬不让底下人靠近,说是怕打扰了她与洛长安欣赏风景的兴致,所以让底下人远远的站着。 提着一颗心,又不敢违背命令,可想而知,徐嬷嬷得有多焦灼。 “若是以后我不得空,妹妹可以自己过来!”胡姬笑说,“这地方最是舒服,吃着糕点喝着茶,真是闲适至极,寻常人又进不了这里,最是安静,很是适合妹妹呢!” 洛长安点点头,“的确,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胡姬意味深长的笑着,“对了,我学着妹妹教的法子,这两日一直提及与孩子有关的事情,昨天夜里狼主依旧宿在我宫中,但狼主心里似乎有所松动。” 洛长安报之一笑,“我可什么都没教胡姬娘娘,您莫要抬举我,免得到时候狼主误会。” “你放心吧,这种事,我岂能多说?”胡姬幽幽的叹口气,“人啊,就是这么矛盾,对了妹妹,这女人有了身孕是什么感觉?” 洛长安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小腹处,这日子过得,小腹都愈发生硬,紧接着慢慢的隆起,她这满心期待,只等着来日平安诞下孩子。 “大概是什么都想为孩子着想吧!”洛长安抬眸看她,提到孩子的时候,连眼神都变得分外柔和。 闻言,胡姬微微抿了一下唇。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多嫉妒,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没有狼主的允许,他们这些宫里的妃子,是没有资格怀上狼主的孩子的。 胡姬想着,如果是宋王妃呢? 以狼主对她的欢喜,还有骨子里透出的征服之欲,只怕会第一时间,要用孩子来留下她吧?这女人用在男人身上的手段,多半会被狼主,用在宋王妃的身上。 想到这儿,胡姬就觉得嫉妒。 怎么能不嫉妒呢? 何止是她一人,怕是整个后宫的妃嫔,都会嫉妒吧! “胡姬娘娘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快有孩子了!”洛长安低头说着话。 胡姬顿时回过神来,心头激颤,“你真是这么觉得的?” “嗯!”洛长安点点头,“有个人陪着我,想来也是好事,有共同话题,不至于我说什么,胡姬娘娘都无法感同身受吧?” 胡姬一怔,俄而便明白了这意思,“你是说……” “我是觉得有些感受,终究要自己去体会才行。”洛长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然我说孩子胎动,你却是连胎动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若是我逢着什么事,你又如何能帮我呢?” 胡姬笑得温柔至极,“妹妹所言极是。” 听得这话,洛长安便知道,有些事在无声无息中,业已办成。 暖风吹得人醉,洛长安又打了个哈欠。 瞧着她这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胡姬冲着徐嬷嬷打了个招呼。 徐嬷嬷当即上前,慌慌张张的行礼,“胡姬娘娘?” “妹妹有些困了,你且陪着她去偏殿歇着,上回去过,如今也算是熟悉。”胡姬起身,“别耽误了,快去吧!” 徐嬷嬷行礼,“是!” 瞧着自家夫人这般模样,徐嬷嬷赶紧伸手搀着洛长安起身。 “夫人,您且慢着点。”徐嬷嬷低声提醒。 洛长安打着哈欠,由徐嬷嬷搀着,缓步穿过了角门,进了偏殿。 待到了偏殿内,洛长安一如上次那般,倒头就睡。 见状,胡姬只是叮嘱了外头的人几声,便悄悄的离开了寝殿。 徐嬷嬷却是极为谨慎的,二话不说就把殿门合上了。 合上殿门之后,徐嬷嬷又趴在门口听动静,直到确定外头真的没有动静,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回洛长安的床边。 “夫人?”徐嬷嬷低声唤着。 洛长安睁开眼,瞧了外头一眼。 “放心吧,没人!”徐嬷嬷低低的说,“老奴都看过了,还是跟上次一样,人都守在外头,谁也不敢进来。” 如此,洛长安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提前吃了药。” “是啊!”徐嬷嬷也是悬着一颗心,“夫人休息一会吧,眼下没什么事,老奴会小心盯着,陪着您的!” 洛长安点点头,睁眼瞧着床顶,“那嬷嬷可得看得紧一些,千万不要走开。” “夫人只管放心,老奴都知道!”徐嬷嬷点点头,“老奴会盯着的!” 如此,洛长安合上眉眼,这次好似真的睡了过去,而不是昏睡…… 徐嬷嬷老老实实的守在床边,宋烨这安安稳稳的立在窗外,目色微沉。 这地方是距离拓跋律书房最近的,洛长安这般往返,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莫不是…… 宋烨眉心紧蹙,隐约觉得内里不太对劲。 蓦地,宋烨忽然凝眉,冷不丁消失无踪。 不远处的位置,有人影驻足。 宋烨匿于暗处,目色沉沉如刃。 居然是拓跋律? 宋烨眯起危险的眸子,拓跋律这般行径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君贪臣妻,心有不轨。 这点,宋烨其实隐约有所察觉,毕竟拓跋律这般人物,在金殿上被洛长安公然反抗,显然是丢了颜面,但即便如此,拓跋律也没有发难,说明他对洛长安有些兴趣。 不得不说,如今的洛长安与在北凉时的模样,极为不同。 这外柔内刚的美人,谁不喜欢? 何况,有孕之后,洛长安更是眉眼温柔,极尽柔弱之态,瞧着病怏怏的,是个男人都得心生怜惜。 南渊甚少这样娇柔的女子,是以对拓跋律来说,真真是新奇到了极点。 思及此处,宋烨便可肯定,拓跋律留洛长安在此的真实目的。 只是有一点,宋烨是真的没想到。 那便是,宋墨! 原以为宋墨费尽心思,才能把洛长安带到这南渊,定然会挖空心思对她好,可没想到,临了临了的,终还是拿洛长安,换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在宋墨的心里,洛长安终究比不得他的皇权天下。 这点,宋烨是极为鄙视的。 原来宋墨口口声声的喜欢,也不过如此而已…… 悄然隐去身形,宋烨偷摸着离开。 心里有了底,安排起来亦有了把握,只待时机到,就可以带着洛长安消失无踪,离开南渊回北凉去。 长安,等我! 我带你……回家! 第八百四十五章 第九步,以色误国 洛长安依旧安安稳稳的睡着,徐嬷嬷寸步不离的守着,生怕有什么意外。 尽管洛长安吃了药,如今是真的小憩而不是昏睡,徐嬷嬷这颗心仍是高高悬着,在洛长安苏醒之前,她都不敢大意。 拓跋律在外面站了很久,其后离开。 瞧着拓跋律离开,宋烨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思虑再三,便也跟着离开。 外头,安静如常。 内里,呼吸均匀。 洛长安小憩了片刻便苏醒过来,见着徐嬷嬷还在床边守着,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嬷嬷,你还在啊!” “哎呦我的夫人,您没苏醒过来,老奴哪儿敢走,半步都不敢离开。”徐嬷嬷报之一笑,轻轻的将人搀起来,“怎么样,舒服些了吗?” 洛长安点点头,“好多了,那暖风真是吹得人昏昏欲睡,我这厢还真是扛不住。” “有孕的妇人原就容易犯困,这风一吹更是上头,您如此这般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徐嬷嬷将软垫塞在洛长安的身后,“夫人,是不是休息一会就走?” 洛长安瞧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现在就走,岂不是告诉狼主和胡姬,那些药的分量不够?又或者是我压根就没有中了他们的计?” “好像……也是!”徐嬷嬷点头,“那再待一会?” 洛长安敛了眸,“就等着罢了,到太阳下山,黄昏日落,与上次差不离的时候,我再出去不迟。嬷嬷不着急,你我安心等着!” “是!”徐嬷嬷笑着点头。 洛长安靠在那里,“就是无聊了点。” 徐嬷嬷笑得满面温柔,“那咱们就悄悄的,聊会天,说说话,如此夫人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嗯!”洛长安点点头,偷偷的笑着。 徐嬷嬷悄悄的睨了一眼外头,时时刻刻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外头,什么动静都没有。 拓跋律是不会允许,这里有闲杂人在的,毕竟这种事见不得光,若是让人知道了,那还得了?自然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议论。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胡姬跟上次一般,匆匆赶来。 洛长安依旧坐在床边,打着哈欠,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好似刚刚苏醒似的,转头望着进来的胡姬,眼神还有迷惘,“胡姬娘娘?” “醒了?”胡姬赶紧上前,确定洛长安是刚刚苏醒,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妹妹现在觉得如何?” 洛长安揉着眉心,“有些头疼,别的倒是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胡姬笑了笑,“妹妹,回宫去吧!” 洛长安点头,徐嬷嬷赶紧上前伺候着,为洛长安穿好鞋袜。 出了园子,洛长安身子一晃,幸好被徐嬷嬷赶紧搀住。 “夫人?”徐嬷嬷吓得脸都白了。 洛长安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有些腿软罢了!” “真的没事?”徐嬷嬷忙问。 洛长安意味深长的拍着她的手背,低低的说了句,“我装的。” 徐嬷嬷先是一怔,俄而才松了口气。 “如何?”胡姬赶紧上前,这会也是真的吓了一跳,要知道,若是洛长安出事,宋墨那头不好交代。 所以,洛长安绝对不能出事。 “没事没事!”洛长安连连摇头,“就是睡得有些身子软,所以一时间没缓过劲来。” 胡姬面色铁青,“真的没事吗?” “没事。”洛长安示意她不用担心,“我很好,孩子也很好!” 胡姬喉间滚动,这要是真的出事,那…… 好在到了夜里,也没见着洛长安的院子里有什么异常,胡姬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没事就好! 那药可是巫医给的,说是无色无味,绝对不会伤到孩子,正因如此,胡姬才敢给洛长安用,否则的话,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洛长安下手。 这孩子是洛长安的命根子,而洛长安是宋墨的命根子。 “那就赶紧回去罢?”胡姬忙道。 洛长安点点头,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缓步走在了宫道上。 “夫人?”徐嬷嬷低唤。 顺着徐嬷嬷的视线望去,洛长安瞧见了站在宫墙一角,沉着脸的宋墨。 还是跟上次一样,宋墨没吭声,洛长安也没走过去。 宋墨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瞧着洛长安平安进了宫门,这才幽然转身,“战事在即,这边也得盯着点,不得有误!” “是!”底下人行礼。 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胡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让底下人不明白的是,爷心知肚明,为什么还敢让夫人跟着胡姬?但转念想想,也就明白了,这权势地位,不管是哪一样,都胜过一个女人。 等你功成名就,等你名满天下,等你权势滔天,等你生杀在握,什么女人没有? 宋墨没有犹豫,大步流星的离开。 回到了院子里,回到了卧房,洛长安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掌心贴在小腹上,面色有些微微的白,瞧着好似有些疲累。 “夫人,没事吧?”徐嬷嬷忙问。 洛长安摇摇头,“我没事!” “要不要请巫医?”胡姬这心里没底,要是洛长安真的给弄坏了,那还得了? 洛长安冲她笑了一下,“我哪儿有这么娇弱,胡姬娘娘先回去吧,我歇一歇,吃点东西就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真的?”胡姬是被吓着了。 但洛长安说得很肯定,“真的!” “胡姬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徐嬷嬷忙道,“夫人需要休息。” 胡姬颔首,“成,那我先回去,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管叫我,我马上让人传巫医,可不敢忍着,万一出事那可不是小事。” “是!”徐嬷嬷行礼。 待胡姬离去,徐嬷嬷便让底下的人都退了下去。 “夫人?”徐嬷嬷担虑的瞧着她。 洛长安报之一笑,“我是有些不舒服,但没那么严重,方才就是装的。嬷嬷不必担心,想必明儿开始,他们这手段得轻点,万一真的误伤了我,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徐嬷嬷如释重负。 洛长安颔首,“真的,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徐嬷嬷松了口气,“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洛长安扶着床柱起身,目色幽然的立在床边,“这一日两日的,他们不会死心,还是得过几日,等着我习以为常了,他们也就惯了。” 人啊,最怕养成习惯。 有些习惯,能误一生,误一国,误天下…… 第八百四十六章 第十步,终于进去 当天夜里,胡姬上禀拓跋律,说是洛长安今儿有些不太舒服,多半是因为药量下重了的缘故,倒是把拓跋律也给惊着。 “你是说,她身子不舒坦?”拓跋律拥着胡姬在怀。 胡姬仰头看他,“是,多半是今儿的药量有些重吧?” “应该是,毕竟睡得有些久。”拓跋律想起她这两日,都是黄昏日落才苏醒,换做寻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有孕的女子。 胡姬点点头,“要不明儿轻点?” “好!”拓跋律颔首,“毕竟过两日我便要领军出征,这宫里的事情,自然交给你做主。” 胡姬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拓跋律,“狼主,您的意思是……” 宫里的事情交给她做主,这意味着什么? 傻子也该知道,拓跋律在说什么。 难道说…… “我什么意思,你那么聪明,还不清楚吗?”拓跋律伸手钳起她精致的下颚,“此战若是赢了,你这肚子里就得忙活起来,明白?” 胡姬眼角发红,“多谢狼主,胡姬明白!” “明白就好!”拓跋律忽然起身,将她压下,“有你这般聪慧之人在身边,我就放心了,想必这后宫也该有个人操持起来,如你大度,如你聪慧。” 胡姬直勾勾的盯着他,一颗心砰砰乱跳,“胡姬谢狼主恩典。” “让你当个姬妾是委屈你了,等我回来,让你当夫人。”拓跋律嗅着她身上的脂粉香味,心里有些异常。 这味儿…… 倒像是某些人身上的,很是类似。 夫人是什么位份? 在南渊,夫人等同于贵妃级别,也就是说,仅次于狼后。 胡姬和月姬,姬便是姬妾的意思,妾终究是妾,但若是升为夫人,那胡姬就会成为胡夫人,狼主还没有皇后,唯一的夫人是难产而死的南姬。 所以,一旦胡姬成为了夫人,这后宫的大权就等于是落在了胡姬的手里,到时候什么月姬不月姬的,都不是她的对手。 “狼主……”胡姬愈发娇媚。 拓跋律低哼一声,帷幔随之滑落。 这一夜的春光正好,满是氤氲。 翌日一早,拓跋律又是从胡姬宫里出去的。 晨光熹微,那边院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胡姬知道拓跋律在看什么,旋即上前笑道,“妹妹贪睡,眼下还早,得隔着一两个时辰才会起来。” “走了!”拓跋律抬步就走。 胡姬在后面站着,目送拓跋律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渐渐的散去。 如果不是洛长安,胡姬也不会有今日恩宠,狼主更不会松口要升她为夫人,不会允她有孕,她是该高兴的。 可一想到,自己这般恩宠都是因为别的女人,她这心里又满满的嫉妒。 嫉妒得发疯。 不敢想,如果有朝一日,拓跋律真的得了这宋王妃,那以后得宠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跟宋王爷那般,一夫一妻? 若是如此,那自己以后还有什么价值呢? 胡姬目色沉沉,奈何又没有别的法子,毕竟她终究不是洛长安,也成不了洛长安。 回过神来,胡姬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洛长安起床梳洗,外头晨光甚好。 “夫人,今儿还要去园子吗?”徐嬷嬷低声问。 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嬷嬷觉得呢?” “夫人要坚持,老奴自然是要支持夫人的,不管夫人做什么抉择,老奴都觉得极好。”徐嬷嬷报之一笑。 洛长安其实并不喜欢动心思,但是现在,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妹妹!”门口一声响动,胡姬已经进来了。 洛长安徐徐起身,笑脸相迎。 “妹妹起来了?”胡姬说这话等于废话,若不是起来了,她这进来岂非搅扰? 洛长安颔首,“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倒是有了几分习以为常的惯性。 这宫里的女人,平素就没什么事可做,不是吃吃喝喝,就是逛逛园子,再无其他。 胡姬带着洛长安,亦是如此。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异常,胡姬带着洛长安进了角门,是在她清醒的时候。 “这地方倒是雅致!”洛长安面上不为所动,实则心里激动得很,她终于做到了,终于进了这院子。 胡姬笑盈盈的解释,“那是自然,南渊皇宫里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好地方,我呀就是特意为你,一一介绍。” “是个好地方!”洛长安颔首。 不远处,有道门。 “那地方……”胡姬伸手指了指,“不是寻常人能进去的,但若是能进去,就不是寻常人了。妹妹,想进去看看吗?” 胡姬这一说,洛长安便转头看着她,“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是个好地方。”胡姬握住她的手,“我带你进去看看,你莫要吱声,也莫要声张,如此……可好?” 洛长安犹豫着,瞧了一眼身边的徐嬷嬷,终是点点头,“好!” “走!”得了洛长安的允准,胡姬便带着她进了门。 别看外头重兵防守,这里面倒是安静得很,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正屋关着门,偏院里倒是传来淡淡的茶香。 “走!”胡姬带着洛长安去了偏院,“那边关着门,轻易不让进去,但是偏院却是无妨,我听说妹妹很喜欢看书?” 洛长安抿唇,“我对北凉的书还是挺感兴趣的,但是对于南渊……南渊的书我倒是甚少瞧见,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这好办!”胡姬笑盈盈的说,“我带着妹妹去看看也就知道了,走吧!” 洛长安倒是没什么,但是徐嬷嬷却是有些紧张。 “夫人?”徐嬷嬷低唤,“这……” 胡姬一顿,倒是把这老奴才忘记了,“这样吧,徐嬷嬷在外头候着,毕竟这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娘娘,奴才……”还不等着徐嬷嬷开口,已经被胡姬打断。 胡姬面色陡沉,“出去吧!” “夫人?”徐嬷嬷疾呼。 洛长安敛眸,“嬷嬷出去吧,我没事的!” “可是……”徐嬷嬷还是担心。 洛长安报之一笑,“有胡姬娘娘在,她也不会让我有事的,娘娘,您说是吗?” “那是自然的。”胡姬深吸一口气,“走吧!” 徐嬷嬷被留在了外头,胡姬牵着洛长安往偏院走去,大步流星的进去,然后房门便重重的合上了…… “合上了?”徐嬷嬷愣了愣,“夫人?” 这算不算,入虎穴……得虎子? 第八百四十七章 第十一步,一墙之隔 洛长安进了门,瞧着眼前的书架,不由的眉心微凝,瞧着屋子里的陈设,不由的有些诧异,“这是书房吧?” “书多了,便是书房吗?”胡姬报之一笑,“不过是寻常的书架子,若是妹妹喜欢,可自行取下书册阅览。” 洛长安不敢置信的望着她,“我真的可以随便阅览?” “自然是的。”胡姬笑着点头,“我应你了,难不成还能骗你吗?” 洛长安抿唇,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那我便不客气了!” “你自便。”胡姬颔首。 如此,洛长安便开始在屋内转悠。 这屋子里到处摆满了很书架,而书架上则是摆满了书册。 洛长安其实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但……她必须表现得很有兴趣,是以真的抽了一本册子随手翻着。 说来也是真的奇怪,她似乎对语言、文字很有天赋,北凉与南渊的话语自由切换,而这文字……在北凉不好好读书,对南渊的字却是颇为了解。 翻开书卷,虽然不是太理解里面写的深层意思,但她却能看得懂字面意思。 见着洛长安瞧得何其仔细,胡姬眉心微微拧起,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在旁边装模作样的拿起了书册,胡乱的翻着。 “妹妹喜欢看书?”胡姬问。 洛长安顿了顿,“闲来无事,看看书也好,偶尔宋墨提起什么,我也能搭得上话,不至于一无所知,像个傻子一样。” “原来如此,是为了宋王爷!”胡姬报之一笑,“没想到,妹妹竟是这样的聪慧又懂事,真是让人你与宋王爷的感情。” 洛长安没吭声,在边上寻了个位置,捧着书坐下,认认真真的翻着手中书册。 见状,胡姬笑道,“我让人去备茶水和糕点,妹妹先坐着。” “好!”洛长安点头,乖顺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胡姬抿唇,转身离去。 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洛长安幽幽的转头望着胡姬离去的背影,下意识的眯起了眸子。 环顾周遭,到处都是书架和书册,偌大的皇宫里,想必只有两个地方,能有这般阵仗吧?! 一则是书库,宫里都有各自的书库,由专人看守。 二则是书房,宫里唯一一个有书房的,除了南渊的狼主还能是谁呢? 不过,洛长安看破不说破,只管坐在原地,翻翻书册便罢了。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得洛长安呼啦呼啦翻书的声音。 许是觉得没意思,洛长安起身,挨个书架找过去,最后立在一个书架前,眼睛放亮。 她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南渊也有话本子? 洛长安找了几个话本子,快速回到原位坐着,一如当时在北凉与吾谷在一处时,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连胡姬回来了,洛长安都毫无察觉,时而痴痴的笑着,时而眼角发红,一娉一笑,都在这书册之中,沉溺其中。 “妹妹?”胡姬低唤。 洛长安压根没理她,仿佛没听见。 “妹妹?”胡姬又喊了声。 洛长安抬头看了她一眼,美眸微眨,似乎有些懵,不知道这胡姬到底在干什么? “你看什么呢?”胡姬笑问。 洛长安抿唇,“书!” 这不是眼瞎吗? 没瞧见她手里捧着书? “我的意思是,你看的什么书?”胡姬问。 洛长安将本子递给她,“你可以自己看。” “我……”胡姬张了张嘴,南渊的女子,识字不多,她见着这些条条杠杠的字,就有些脑子发晕,想想也就算了。 洛长安愣了愣,“胡姬娘娘不喜欢?” “茶水备下了,还有这糕点也都是你喜欢的,我出去给你弄点小零嘴,你且在这里等着!”胡姬笑问,“妹妹一个人可以吗?” 洛长安点头,“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这儿有吃有喝的,还有这么多的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胡姬娘娘若是有事,可自便,我这厢还不想走。” “如此,也好!”胡姬点点头,“那你等在这里,我先出去走走。” 洛长安没有再理她,兀自盯着手中的书册。 “那边有个软榻,妹妹若是累了,可去那边躺着歇息,又或者你去躺着看吧?”胡姬凑近了说。 这会,洛长安反应过来了,顺着胡姬的目光看去,瞧见了放在边上的软榻。 “你怀着身子,长久坐着怕是会不舒服。”胡姬何其体贴,“妹妹去躺着吧,要是你不舒服,这徐嬷嬷又不在身边,万一有什么事,那可怎么好?” 洛长安点点头,将边上的书册抱起,朝着软榻走去。 见状,胡姬便将茶水和糕点都挪到了软榻边上,仔细搁下,“妹妹,那我先出去了?” “哦!”洛长安只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眉看着手中书册。 瞧着她这般模样,胡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抬眸瞧着墙角的书架,压着脚步声离开。 胡姬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可洛长安却一直盯着手中的书册,压根就没有要抬眼的意思。 如此这般,胡姬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几日的习以为常,没有白费。 徐嬷嬷在外头候着,只瞧着胡姬只身一人出来,不由的心头一紧,“胡姬娘娘,我家夫人呢?夫人一个人在里面?” “你放心,里面没什么人,糕点和茶水都准备妥当。”胡姬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且在外头候着,妹妹若是有事,定然会叫你的。” 徐嬷嬷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胡姬又道,“这地方可不是奴才能进去的,若是让狼主知道,谁坏了规矩,定然不会轻饶了谁。” “奴才……”徐嬷嬷顿了顿,“奴才不敢。” 胡姬低哼两声,“不敢就对了,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最好把眼睛擦亮点,有些规矩记在心里,才能保住性命!” 徐嬷嬷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没敢再吭声。 眼见着胡姬带着人离开,但留了侍卫在周围。 徐嬷嬷立在门外,只能眼巴巴的瞧着紧闭的房门,愣是没能靠近半步,尤其是瞧见这些凶神恶煞的侍卫,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夫人一个人在里面,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相比徐嬷嬷的提心吊胆,洛长安倒是坦然得多。 她知道,隔着书架,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第八百四十八章 第十二步,鱼已上钩 洛长安翻着书册,南渊的话本子和北凉的差不多,都是那样的有趣好看,虽然内容都差不多,但是不动脑子看看,还是不错的。 边上放着糕点和茶水,这是绝对不能喝不能吃的。 胡姬给的东西,可能都有药,即便洛长安已经吃了药,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少吃药就少吃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是药三分毒。 一墙之隔,一个书架后面,拓跋律静静的站着,瞧着不远处,躺在软榻上,半倚着软垫翻着书册的女子。 不得不说,北凉的女子自生一派温婉柔和。 且瞧着洛长安靠在软榻上,烛光温和,整个人如同镀了一层金色似的,肤白如玉,眉眼温柔,透着南渊女子不可能具有的书卷之气。 一眼望去,岁月静好。 拓跋律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宋墨执念于这样一个女子,瞧着她,竟能让人如此心安,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这江山,他有了。 这美人,他……未得。 真是可惜了! 太可惜了! 可拓跋律是谁? 连皇位都能得到,何况一个女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女人,早晚会是他的! 洛长安打个哈欠,将册子搁在边上,捻着一旁的毯子往身上一遮,便靠在软垫上合上眉眼,烛光下何其乖顺,将白日里所有的锐利和防备,悉数卸下。 过了好一会,拓跋律才从书架后面走出来,但也不敢靠近,只是不远不近的看着。 长长的羽睫如同小扇子似的,覆在眼睑处,烛光下打着斑驳的剪影,瞧着可真是好看极了! 敛尽书卷气,乖巧得让人想要…… 抱一抱他! 但拓跋律尚存理智,知道眼下不是时机,站在原地许久,听得她呼吸均匀,终是退回原位,从书架后面的隔门离开。 书房和书库,只有一道门的距离。 而这道门,就藏在书架后面。 洛长安的羽睫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如此,甚好。 翻个身,洛长安背对着外头,倒也不敢睡着,而是闭眼小憩。 来日方长,她得养足精神才是。 眼下,拓跋律不敢动她。 过了几个时辰之后,胡姬又回来找她了,毕竟不能把洛长安一个人丢在这里,胡姬得负责接送,免得到时候宋墨质问起来,胡姬会吃不了兜着走。 洛长安伸个懒腰,“我能将这些没看完的带回去吗?” “这些吗?”胡姬愣了愣,有些犹豫,这可不是她能下的决定。 洛长安连连点头,“明日就还回来,我并非想占为己有。” “还……”胡姬旋即笑道,“好!” 有借有还,倒是个极好的借口。 “那我就抱走了!”洛长安笑盈盈的将没看完的书册抱在怀中,跟着胡姬往外走,“这些册子可好看了,我特别喜欢!” 胡姬点点头,笑着打趣道,“那你就带着,不过要仔细眼睛,莫要一直盯着看,若是熬坏了眼睛,宋王爷还不得找我算账?” “胡姬娘娘言重了。”洛长安敛眸。 胡姬笑了笑,领着洛长安回了宫。 及至洛长安离开,拓跋律才走出来,立在檐下瞧着洛长安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眸子,待转回书库内,仔细翻阅了一下洛长安看过的那些书,兀的笑了一下。 还以为她看的什么书,看的那么入迷,却原来是一些最不入眼的东西,俗气得很,不过是一些民间的话本子与杂谈罢了。 果然,人就是人,成不了天上的神,终究也不是天上的仙。 不过这样也好,人总归要现实一点,才好哄,若是她一味的高高在上,他反倒想不出,该如何对付她了。 “喜欢看这些?”拓跋律顿了顿,“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俏皮的时候,甚好!甚好!” 两声“甚好”之后,拓跋律便吩咐底下人,多搜集一些关于这些话本子的东西,越多越好,否则就书架上这些剩下的,怕是不够她看几天的。 待她没了兴致,怕是就不会再来了吧? 瞧着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拓跋律很是欢喜,尤其是她看书的时候,那般神情专注,那般沉静美好,真是让人舍不得。 胡姬忽然有些后悔了,洛长安的表现愈发的出乎意料。 原以为只是没用的花瓶,只是长得好看一些,空有些皮囊罢了,谁知道这皮囊里也有些真东西,比如说这书卷气。 娇滴滴的人,又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胡姬很清楚,这对于拓跋律来说,意味着什么? 致命! 但现在,后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人都送到狼嘴里了,还能如何? “娘娘似乎不太高兴?”进了宫门,洛长安狐疑的开口,“莫不是遇见了什么难处?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 见状,胡姬心头一惊。 洛长安能开这样的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把自己当成了朋友,给予了信任? 这宫里,最缺的就是信任。 回过神来,胡姬便是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多谢妹妹关怀,有妹妹这句话,我便是什么都值得了!我没什么事,妹妹回去之后好好休息罢!” “好!”洛长安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有些事心里清楚就可以了,何必放在嘴边。 放在嘴边的,都是说说而已。 搁在心里的,才是真正的大事。 待洛长安回了自己的院子,徐嬷嬷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进了门,徐嬷嬷赶紧关上了门窗,“夫人,没事吧?” “没事!”洛长安将怀里的书册搁在桌案上。 方才她抱了一路,压根不愿徐嬷嬷接手,也是想营造一种甚是喜欢的错觉,让胡姬以为她是真的上了钩。 “这是什么?”徐嬷嬷会说南渊的话,会说北凉的话,但对于南渊的文字……着实有些吃力,毕竟是上了年纪。 翻了翻书册,徐嬷嬷瞧得不是太明白。 “是一些话本子,瞧着还挺好玩的,就拿回来打发时间。”洛长安笑了笑,“不打紧的,我心里有数,嬷嬷只管放心便是。” 徐嬷嬷哪儿能放心,这会还提着心呢! “好了,我真的没事!”洛长安还看不清楚吗? 徐嬷嬷的脸上,写着“心有余悸”四个字呢! “那明日,还去吗?”徐嬷嬷低低的问,给洛长安倒了杯水递上。 洛长安喝了口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去,怎么能不去呢?自然是要去的。” 鱼,都已经上钩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第十三步,唆使内乱 鱼儿都上钩了,洛长安自然不能功亏一篑,已然到了这份上,哪儿还有退缩的余地? 不过,这些话本子还真是挺好看的,洛长安平素不好好读书,可到了这事儿上,还真是没话说,全神贯注,认真得让人可怕。 到了夜里,徐嬷嬷几番提醒,洛长安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乖乖去睡觉。 宋烨站在窗外,无奈的摇头。 不管是否失忆,不管她怎么变,这骨子里的东西果然是改不了的。 她,到底是贪玩的性子。 好在,有徐嬷嬷在旁边催促着,不然她怀着身子还彻夜不睡,万一熬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待洛长安睡着,宋烨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长夜漫漫,他便在窗外站着,一直到天亮之前,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确保洛长安安然无恙,是他的重中之重。 翌日一早,胡姬又来了,只不过今日的胡姬,瞧着神色有些不太对头。 “胡姬娘娘这是怎么了?”洛长安不解的望着她,“脸色不太好,可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找巫医看看?” 胡姬报之一笑,略显疲惫的摇摇头,“不必,就是一时间心里有些难受,想要找妹妹一起出去逛逛,权当是散散心了。” “这是怎么了?”洛长安上下一打量着,“心情不好?你跟狼主吵架了?” 胡姬摇头。 昨夜,狼主没过来也是事实。 “狼主昨儿没来?”洛长安低声问。 徐嬷嬷搀着洛长安到桌案前坐下,“夫人,先填填肚子!” “胡姬娘娘坐下来一起吃?”洛长安试探着问了问胡姬。 胡姬点点头,缓缓坐下,陪洛长安一道用早饭。 期间,胡姬数次想要开口,却都有些犹豫为难,好似不知该如何言说。 “胡姬娘娘有话不妨直说。”洛长安瞧着她,“有什么话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说出来看能不能一起想个法子。” 胡姬抿唇,“昨夜狼主没来。” “原来姐姐是为了这事?”洛长安笑了笑。 胡姬摇头,“并非如此,狼主公务繁忙,若是不来也是情理之中,何况两日后狼主就要离开石城,奔赴边关,我自然不能成为狼主的绊脚石。” “两日后?”洛长安心里咯噔一声。 徐嬷嬷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夫人,也跟着心头微颤。 “是!”胡姬叹口气,“我不是因为狼主不来,所以心里烦躁,不怕妹妹笑话,狼主之前已经答应了我,要升我为夫人,来日要让我诞育子嗣,可这狼主一走,我总觉得……” 胡姬言尽于此,眉眼微沉,可见其中纠结。 洛长安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胡姬娘娘的意思是,想在狼主离开之前,将该定下的事儿,都定下来,只有付诸实践,拿到了手里,才算是真的。” “我这心里,不踏实。”胡姬叹口气。 洛长安点点头,“我明白娘娘的意思,若是狼主只是许诺而已,娘娘依旧只是姬妾,依旧没有成孕,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 “对!”胡姬又是一声叹息,“果然,妹妹最懂我。” 洛长安吃着碗里的小米粥,眉眼间凝着淡淡的笑意,“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娘娘为何不开口呢?” “怎么开口,难道要我去求狼主,让他马上把我升为夫人,掌管后宫吗?”胡姬摇摇头,“狼主最不耐烦,被人要挟,又或者是置喙他的事儿。” 洛长安笑了笑,“那就转个弯呗!” “如何转个弯?”胡姬顿时来了精神,“妹妹可有好法子?” 洛长安喝了口粥,“这后宫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闹腾起来,那也是够闹腾的。宫里如今得宠的就是您与月姬娘娘,月姬如今被囚,是因为什么?” “月姬她……”胡姬瞧着洛长安,忽然没了声音。 洛长安瞧了徐嬷嬷一眼,轻声笑了笑,“徐嬷嬷觉得呢?” “月姬是因为夫人您那一句话……”徐嬷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夫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呢?那月姬怀恨在心,您可不能干傻事。” 洛长安转头望着胡姬,“娘娘明白了吗?” “可是……”胡姬担虑的瞧着她,“万一伤着你了,那可是罪过,你这厢还怀着孩子呢!妹妹,我这厢虽然想要位份,可也不敢拿你冒险。” 洛长安笑道,“那胡姬娘娘可愿舍命护我?冒险这种事,弄不好是要丢了性命的。” “这……”胡姬眉心微凝。 恍惚间,她明白了。 果然,有皮囊是远远不够的,女人还得有手段。 既有夺男人宠爱的手段,又有将对手压制的能力。明明手段了得,面上却是一副无辜楚楚之态,这才是真正的厉害。 “胡姬娘娘吃点吧!”洛长安眉眼温柔,“不管发生什么事,饭还是要吃的,否则怎么有力气争宠呢?” 胡姬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瞧着满桌子的早饭,终是会心一笑,“妹妹所言极是,还是应该好好吃饭,才能养好身子,养足精神。” “这后宫里斗来斗去的,实在是没意思,我还是喜欢吹吹风,看看书,有事没事的逛逛园子便罢了,其他的一点都不感兴趣。”洛长安兀自吃着早饭。 胡姬心里有些发虚。 洛长安这是在告诉她,对于狼主的那些宠爱,她这位宋王妃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让胡姬不要把多余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聪明的女人要么不争,要么就是宠冠后宫。 “妹妹慢慢吃,我这厢宫里还有点事,就先去办了。”胡姬起身。 洛长安报之一笑,也不去管她。 她知道,胡姬要去做什么?! 冒险这种事,是需要勇气的。 但是争宠这事,就是需要冒险。 “夫人!”望着胡姬离去的背影,徐嬷嬷满心满肺的担虑,“您方才的意思是,要胡姬把月姬放出来?那月姬定是恨死了您跟胡姬,这要是出来,还不得闹出大乱子?” 洛长安转头看她,“所以呢?” “万一她伤害到您……”徐嬷嬷可不敢想,“您还怀着身子呢!” 洛长安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我知道轻重,你且放心便是,我既敢这样教她,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嬷嬷只管放心便是。” 徐嬷嬷叹口气,这哪儿敢放心哟? 要知道,此番万一出点事,那都是要命大事! 第八百五十章 第十四步,一步登天 今儿天气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帮洛长安的忙。 灰蒙蒙的天,好似要下雨,但这一时半会的好似又不会下雨,只是这风愈发刮得厉害,呼啦呼啦的吹着,隔着墙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还没到晌午,外头忽然闹了起来,好像是西苑那边起火了。 “这样的天气,风那么大,一旦起火还得了?”徐嬷嬷在旁搭腔。 洛长安转头瞧着面色微微发青的胡姬,“娘娘要去看看吗?” “自然是要去看看的,万一火势太大,免不得要闹出大乱子。”胡姬抬步往前走,“妹妹在后面可要仔细,徐嬷嬷定要小心伺候着,不得大意。” 徐嬷嬷行礼,“是!” 说着,徐嬷嬷便搀起了洛长安,“夫人,要小心点,别让火点沾着您。” “我知道!”洛长安缓步往前走。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火,肯定很热闹,她倒要看看这南渊皇宫里的火,能有多厉害,风吹火点飞,能不能将这儿的一切都烧成灰? 洛长安跟在胡姬身后,朝着西苑走去。 西苑那边,大火已起。 熊熊大火,刺目嫣红。 洛长安站在西苑的外头,瞧着宫里的奴才一个个的手忙脚乱,提着水桶往里面冲,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样的慌乱无措。 今儿风大,要是火势遏制不住,万一烧到了狼主那边的宫殿,这一个个的,都得死无全尸,脑袋搬家。 “不好了,不好了!”底下人疯似的冲出来。 见着胡姬在外头,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胡姬娘娘,不好了,月姬娘娘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跑出去了!” 当时狼主下令,说是月姬有什么传染的病,这才圈禁在这里,如今人跑了,万一这病也给带出去了,那还得了? “跑了?”胡姬瞬时抬眸,转头望着洛长安,神色颇为慌张,“快,快让人去找,这月姬还在病中,万一把病传了出去,又或者去找狼主……” 底下人心慌意乱,“是!” 他们必须得赶紧去找,若是能找到就好,若是找不到…… 后果,不堪设想。 “妹妹!”胡姬握住了洛长安的手,惊觉洛长安双手冰凉,“别怕,我们去找狼主!” 洛长安点点头,由着胡姬牵了她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之前的园子走去。 此时此刻,洛长安只想知道,这月姬在哪藏着呢? 徐嬷嬷慎慎的跟着,小心翼翼的的左顾右盼,生怕月姬忽然窜出来,生怕洛长安有什么闪失。 “走!”胡姬带着洛长安朝着书房走去。 虽然洛长安愿意当这饵,但胡姬不敢让她有危险,思来想去,也只有拓跋律那边是最安全的。 只是她没想到,月姬还真就在那里等着…… 刹那间,喊叫声、奔跑声,声声刺耳,周围几乎是乱成一团。 洛长安站在那里,看着月姬疯似的冲过来,眼睛通红,手中还有明晃晃的东西,不知道是刀子还是簪子,总归是利器吧? “夫人!”徐嬷嬷惊慌失措的扑上来。 场面一度乱成一团,洛长安的目光掠过所有人,终是落在了最后面,满脸惊慌的拓跋律。 “小心!” “娘娘!” “夫人?” 耳畔,声音此起彼伏。 洛长安被扑到了一旁,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到了手上,滚烫而灼热,她慌忙低头去看,只瞧着胡姬的背上被扎了一道口子。 月姬的刀刃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咕咚咕咚的往外冒,飞溅在洛长安身上时,烫得她瞬时打了个哆嗦。 “夫人!”徐嬷嬷第一时间撞向月姬。 月姬的第二刀当下扎歪了,再举刀的瞬间,拓跋律骤然抬脚。 只听得“碰”的一声响,月姬的身子如同沙包一般被踹飞出去,狠狠的撞在了白墙上,落地的瞬间只听得一声闷哼,便没见着她再爬起来。 多半,是晕死过去了…… “胡姬娘娘!”洛长安伸手去搀。 可胡姬已然没了气力,月姬下的是死手,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刀子扎得又狠又深,鲜血不断的往外涌。 “夫人!”徐嬷嬷第一时间搀住了洛长安,“夫人,如何?” 还不等洛长安弯腰,拓跋律已经冲了上来,直接拽住了洛长安的胳膊,“怎么样?” “胡姬娘娘……”洛长安忙疾呼。 拓跋律这才意识到,洛长安手中的血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胡姬的。 “胡姬娘娘!”洛长安拂开拓跋律的手,不顾一切的冲向胡姬。 见状,拓跋律率先一步弯腰,将胡姬抱了起来,转头便冲着身边的窦真低喝,“传巫医。” “是!”窦真颔首。 拓跋律抱着人疾步走在前面,洛长安巴巴的跟在后面。 许是瞧着她追不上,拓跋律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洛长安终于跟了上来,目光担虑的瞧着拓跋律怀中的胡姬,唇瓣紧抿,眼角红得厉害,一张小脸微微泛着白。 “夫人,您慢点!”徐嬷嬷时不时的提醒。 拓跋律抱着胡姬回了宫,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了床榻上。 刚把人放下,洛长安已经把屋子里的药箱取了过来,搁在了床边,“狼主,让一让!” “夫人,让老奴来吧?”徐嬷嬷忙道,“有孕的人不易沾血。” 洛长安瞧着手上的血,“已经沾过了,不打紧。” 拓跋律站在一旁,瞧着洛长安快速解开了胡姬的衣衫,先行为胡姬上药止血。 “胡姬娘娘您忍着点,巫医还没来之前,得先止血,否则失血过多是会要命的!”洛长安呼吸微促,小脸煞白,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让人心安。 胡姬咬着牙点头,额角不断有冷汗渗出。 拓跋律皱着眉头站在床边,瞧着洛长安手脚麻利的样子,心下微惊了一下,“你是巫……是大夫吗?” “不、不记得了。”洛长安垂着眉眼。 拓跋律不解,“何为,不记得?” “狼主,眼下还是以胡姬娘娘的伤势为重吧!”洛长安抬眸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胡姬的伤处,“伤口太深,这血……怎么就止不住呢?” 拓跋律深吸一口气,“你让开,我来!” 洛长安娇眉微蹙。 “我来!”拓跋律接过一旁的棉团。 见状,洛长安起身给他让位。 “狼主?”胡姬低唤,“使不得,您身份尊贵,不能沾血!” 拓跋律目色微沉,“宋王妃一个有孕的妇人都敢沾血,我一个七尺男儿,还是帝王之尊,怕什么沾血?” 说着,他亲自为她压伤止血。 洛长安徐徐退到一旁,心中了然,成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第十五步,后宫之主 洛长安瞧着眼前的场景,默默的退出了寝殿。 “夫人?”徐嬷嬷搀着洛长安出去,“您坐一会,老奴去给您打点水过来。” 洛长安坐在栏杆处,“好!” 胡姬是为了她才受了伤,所以她不能走,在外头候着才是礼数。 徐嬷嬷很快就打了盆水过来,洛长安便将手上的血色快速清洗干净。 “方才,真是吓死老奴了!”徐嬷嬷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洛长安报之一笑,“有胡姬娘娘在,有狼主在,还有这么多人,怕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现下是没事,可当时着实吓着老奴了。”徐嬷嬷叹口气,将干净的帕子递上,“您擦擦手。” 洛长安含笑,捻着帕子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 一抬头,窦真已经领着巫医进来。 “没事了,巫医来了!”徐嬷嬷松了口气。 洛长安点点头,瞧着巫医进去,一颗心便也跟着落下。 “夫人就别进去了!”眼见着洛长安要起身,却被徐嬷嬷摁住,“您就在这儿好好坐着,先压压惊再说。” 其实洛长安一点都不害怕,方才月姬冲过来的时候,她是故意不动手的,要不然就月姬那三招两式,真能碰得到她? 其次…… 她总觉得身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就算她不出手,也会有人替她出手。 “坐着吧!”徐嬷嬷叹口气,“若有事,再进去不迟!您得顾着自个的身子,到底是怀了孩子,岂能动不动就沾血?一次就罢了,还敢来第二次?” 屋子里血腥味重,不适合有孕的妇人进去。 洛长安笑了笑,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这次就听嬷嬷的。” “老奴替您盯着!”徐嬷嬷知道她不放心,便退到了寝殿门口站着,就这么巴巴的瞧着里面,确定里面着实没有什么情况。 稍瞬,窦真从里面先走了出来。 徐嬷嬷赶紧行了礼,退回洛长安的身边。 “宋王妃!”窦真行礼。 洛长安点头示意,“里面如何了?” “胡姬娘娘伤得不轻,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巫医说亏得宋王妃及时为娘娘止血。”窦真冲着洛长安笑了笑,“娘娘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巫医也开了药,只要按时吃着,就没什么大碍了!” 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如此便罢了,没事就好!” “对了,狼主说,请宋王妃待会进去一趟。”窦真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犹豫。 洛长安故意皱了皱眉,望着窦真没说话。 “哦,宋王妃莫要担心,狼主并没有责怪之意。”窦真急忙解释,“让您进去,并非是为了追究什么,这件事说到底是月姬之过,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洛长安垂着眉眼,“终究也是因为我,胡姬娘娘才会受了重伤。” “那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谁都会舍身相救的。”窦真报之一笑,转头便看见巫医从门内出来,继而便冲着洛长安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洛长安点点头,徐嬷嬷便搀着她往寝殿走去。 进了寝殿,洛长安先是去了床边,瞧了瞧昏睡过去的胡姬。 拓跋律为胡姬掖好被角之后,指了指偏殿方向,便率先起身离开。 见状,洛长安睨了窦真一眼。 窦真俯首,未敢言语。 很显然,窦真是不会插手置喙的。 “嬷嬷在这里等着我便是!”洛长安道,“偏殿就在前面,不打紧。” 徐嬷嬷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敢多说什么,毕竟拓跋律就在眼前,惹毛了他对她家夫人没任何好处。 深吸一口气,洛长安缓步朝着拓跋律走去。 拓跋律就在窗口位置站着,看着她款步而至,然后欠了欠身子,算是行礼。 “这件事,是我不好!”洛长安率先开口,“不管狼主要如何惩罚,我都会接受,毕竟我欠了胡姬娘娘一条命,该还!” 拓跋律瞧着她,“在你眼里,我便是如此不近人情,如此是非不分之人?月姬犯的错,与你没有任何干系,若真的追究起来,是我不好!” 差点就伤到了她。 “狼主?”洛长安一怔,仿佛没想到拓跋律会这么说,唇瓣紧抿,不知该如何言说,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见状,拓跋律生生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别开视线,瞧着窗外的墙头,可这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她咬唇的样子。 裹了裹后槽牙,拓跋律背对着洛长安,“这件事……宋王妃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洛长安扯了扯唇角,“狼主,我不是后宫的人,有些事……” 拓跋律挺直了脊背,“让你说,你就说。” “真的要我说?”洛长安低声问。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就跟羽毛挠着心坎似的,让拓跋律心痒痒,“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恕你无罪!” “那我就说了!”洛长安轻叹一声,“其实说到底,这件事终究是后宫无人做主的缘故,但凡有主,岂能这般戒备不严,眼下倒也罢了,怕就怕有人效仿,长久下去后宫管理不善,到时候……” 洛长安抬眸看着拓跋律的背影,“后宫不宁,则前朝不宁,狼主不宁,牵一发而动全身,到处都是有所牵连的。” “你觉得,后宫需要一个女主人?”拓跋律骤然转身,“你想让我立后。” 洛长安冷不丁退后两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是察觉到自己吓着她了,拓跋律张了张嘴,口吻稍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建议,后宫该有一位……位份较之众人更高一些,且能服众的主子娘娘,只有这样,后宫的规矩才能立起来。”洛长安说得很轻。 语罢,她还不忘退后两步,冲着拓跋律福了福身,以示敬意。 拓跋律含笑望着她,也不知他这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拓跋律往前迈了一步。 洛长安心惊,下意识的又往后退,可见谨慎与防备。 见状,拓跋律眉心紧蹙,一双鹰眸微微眯起。 “狼主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看看胡姬娘娘了!”洛长安行礼,转身就走。 拓跋律站在原地,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洛长安回到胡姬的床前,瞧着昏睡过去的人,心里其实也有几分顾虑,但眼下已经是这么个情况,她退无可退。 稍瞬,拓跋律出了寝殿,直接对窦真下了一道旨意。 第八百五十二章 第十六步,自由出入 一道旨意昭告天下,拓跋律竟是册了胡姬为夫人。 这就意味着,整个后宫都落在了胡姬的手里。 胡姬以一道刀伤,换得一个夫人的位份,算是赚大发了。 洛长安出来的时候,外头夕阳正好。 “夫人?”徐嬷嬷低声喊着。 洛长安仿佛有些失神,就这么定定的瞧着远处的夕阳,“嬷嬷你看,这大漠里的夕阳真好看,若是没有战事,若是南渊和北凉和平共处,这样的夕阳……应该会有更多人看到吧?” “是!”徐嬷嬷搀着她往回走,“老奴与夫人,也是同样的心思。” 闻言,洛长安扬唇浅笑。 “之前,老奴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是个奴才,一个奴才能有什么家国情怀?什么天下大事,什么战火纷飞,跟老奴都没关系!”徐嬷嬷无奈的笑了笑,“现下,倒是有些不同了。” 洛长安转头看她,“嬷嬷?” “原来啊,这家国天下,不只是匹夫有责,奴才也有责!”徐嬷嬷含笑瞧着她,“国若不国,何来的家呢?” 洛长安笑了笑,“奴才也是人,只要咱们是北凉的人,就该知道,保家卫国乃是本分。南渊要吞并咱们北凉,把北凉所有的百姓都变成奴才,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是!”徐嬷嬷点点头,“眼下这胡姬娘娘得了恩宠,那她……” 洛长安站在原地,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我住在她宫里,如今她当了这后宫之主,自然对咱们有利,到时候若有什么事,也只管推到她头上便罢了。” “是!”徐嬷嬷敛眸。 胡姬得了恩宠,对洛长安也是有利,至少到时候进出那园子,是再也无人敢拦,且这后宫里,洛长安也能畅通无阻。 圣谕下,宋墨也跟着心惊了一下。 倒是真的没想到,拓跋律居然会让胡姬做了这后宫的夫人,地位相当于副后,那可真是了不得,闹不好这后位…… 转念一想,如此也好。 拓跋律越是对洛长安在意,那他宋墨来日回到北凉,称王称帝的日子,便更加不远了。 只是,这一直见不着洛长安,宋墨的心里亦是没着没落的。 相比宋墨的忐忑不安,宋烨这边倒是沉稳得很。 “公子?”巴林不明白,“这狼主为什么突然就封了胡姬为夫人?” 阿鲁也是诧异,“这胡姬娘娘是为了救宋王妃,所以才会受伤,按理说……但凡她是为了狼主受伤,我这心里头都没这么多的疑问。” “正因为是宋王妃,所以胡姬才是大功一件。”宋烨意味深长的开口,“阿鲁大人,烦劳再去探探消息,看着月姬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阿鲁颔首,“我瞧着这场大火最为怪异,莫名其妙的闹了一场,还放跑了月姬,这才酿成大祸,若是叫我抓住,定不轻饶。” “烦劳阿鲁大人了!”巴林行礼。 阿鲁摆摆手,转身就走。 “我让你准备的,可都准备好了?”宋烨问。 巴林瞧着阿鲁离去的方向,慎重的点点头,“公子只管放心,一切早就准备妥当,只待您一声令下,就能撤出皇宫,撤离石城。” “如此,我便放心了!”宋烨如释重负,“眼下……只待时机。” 且等着看,看这丫头要什么时候动手。 不过,他相信,她很快就要动手了,很快、很快…… 事实诚然如此。 经过胡姬一事之后,宫里便传出了谣言,说是狼主听了宋王妃一番话,这才定了主意册封胡姬为夫人。 话里话来,都在影射洛长安,示意她在拓跋律心里的地位。 对此,徐嬷嬷置若罔闻,洛长安充耳不闻。 书看完了,自然是要去还的。 拓跋律已经点兵点将,准备完毕,这一场仗他足足等了这么多年,再也等不下去了。 乍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洛长安来还书,拓跋律心头一惊。 边上的窦真见状,当即行了礼退下。 有些事,还真得有点眼力见。 待窦真离去,拓跋律重新立在了书架后面,只瞧着洛长安将原先的书册,慢慢的放了回去,其后又抽出了几本新书,搁在边上的软榻处翻了翻。 只瞧着她神情专注,拓跋律便觉得心痒难耐。 许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洛长安便靠在了软榻上,仔细的翻阅起来,稍瞬便有奴才进来奉茶奉糕点,又悄悄的退下。 洛长安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翻着书,整个人安静得与屋内的一切融为一体。 眼下战事紧急,拓跋律站了站,便听得外头有了动静,不得不转回书房,是底下的将军前来,要与他商议首战对策。 洛长安瞧着是在看书,可这一双耳朵已然竖起,直勾勾的盯着书架那边的动静,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半个时辰之后,隔壁的动静小了些,拓跋律还在。 洛长安的期许落了空,面色有些沉了下来,但为了不被拓跋律瞧出端倪,她不得不佯装全神贯注看书的模样,毕竟……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 拓跋律瞧着依旧坐在软榻上的人,眸色沉沉的盯着,稍瞬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裹了裹后槽牙。 稍瞬,拓跋律离开。 洛长安还是坐在那里,这会倒是真的松了口气,兀自认真看书。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有奴婢进来添茶,洛长安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要知道,这里的奴才都是有指定的,不是谁都能进来当差,说白了,都是拓跋律的人,之前是胡姬做的这些事,如今是拓跋律的随婢。 茶水添上,洛长安纹丝不动。 那奴婢跪在地上,竟没有要走的意思。 眉心微蹙,洛长安狐疑的瞧着眼前的人,“你怎么还不出去?” “公子?”奴婢睨了一眼书架位置,转而冲着洛长安眨了一下眼,以嘴型无声开口。 洛长安愕然愣住。 “歌儿!”奴婢又张了张嘴。 洛长安握着书册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 陌生的容脸,陌生的奴婢,怎么就…… 许是察觉到书架后面已经无人,小宫娥冷不丁站起来,欣喜的冲向洛长安,“公子,是我,是我啊!公子!” 洛长安定定的望着她,心头狠狠的震荡了一下…… 第八百五十三章 第十七步,互惠互利 徐嬷嬷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候着,只觉得这小婢女进去好一阵了,不由的有些心慌,但又不敢左顾右盼的,怕惹来周遭众人的怀疑。 约莫一盏茶之后,那小婢女终于出来了。 见状,徐嬷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怕就怕真的对她家夫人做点什么。 小婢女头也不回的离开,徐嬷嬷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心里有些担虑。 “夫人?”徐嬷嬷低声喊着。 内里,洛长安应了声。 如此这般,徐嬷嬷放了心。 没事! 寻了几本书,抱在怀里,洛长安缓步走了出来,“嬷嬷?” “夫人!”徐嬷嬷赶紧上前,将书册接过,“这些东西还是让底下人来拿罢,您仔细自个的身子。” 洛长安也不多说,由着徐嬷嬷去。 书册被接过,身上也轻了不少。 待洛长安离开片刻之后,拓跋律才抽空走出,瞧着角门微微发了一会愣,只觉得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就觉得…… 临走前,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万一呢? 拓跋律和宋墨是有协议在先的,也就是说,如果南渊真的攻破了北凉的边关防线,那么剩下来的就是宋墨的事情。 这就意味着,一旦回到北凉,宋墨就会带走他的王妃。 对此,拓跋律心里万般不舍,也是万般的不情愿。 江山美人,他身为南渊的帝王,自然是选择江山;可没人在前,他这南渊的帝王居然只能干看着,哪里能甘心? 他得想个办法,又或者,先下手为强…… 听说,北凉的女子对于名节最为重视。 听说,北凉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回到宫里的时候,洛长安一直没说话。 徐嬷嬷有些着急,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那个小丫鬟跟您说了什么?还是……” “嬷嬷!”洛长安低唤,“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眼睛累得慌,所以懒得说话而已,想闭上眼睛歇一歇呢!” 累了? “原来如此。”徐嬷嬷如释重负。 洛长安颔首,“嬷嬷,我想歇一会。” “好!”徐嬷嬷松了口气,“那老奴去外头守着,免得搅扰了您休息!” 洛长安睡眠浅,尤其是白日里,所以徐嬷嬷便不敢在屋内守着,何况现在胡姬受伤,也不会再突然冒出来打扰洛长安。 待徐嬷嬷退出了房间,洛长安便掖了掖身上的毯子,靠在软榻上阖眼小憩,唇角止不住扬起,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 又或者,是心安。 一种难以言说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安全感。 洛长安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门外站了很多人,说是胡姬娘娘醒了,这会派人过来问问情况。 “我没事!”洛长安瞧了一眼门前的人。 徐嬷嬷搀着洛长安,“夫人,您好些了吗?” “不打紧。”洛长安敛眸。 徐嬷嬷点点头,“没事就好,只是他们……” “宋王妃!”为首的是胡姬身边的婢女,也算是胡姬的心腹,“娘娘说,请您过去一趟。” 徐嬷嬷抬眸望着自家夫人,“可是……” “不打紧。”洛长安还是这句话,“胡姬娘娘……哦不,胡夫人可好些了?” 婢女行礼,“好多了,请!” 这意思,不去也得去。 洛长安轻轻摁了摁徐嬷嬷的手,“走吧!” 徐嬷嬷的话到了嘴边,只能生生咽回去。 这会,胡姬已经起来了,吃了药半伏在软垫上,瞧着精神头还不错,只是失血过多,面色极为苍白。 “夫人!”洛长安行礼。 胡姬有气无力的冲她招手,“你过来,坐这儿。” “是!”洛长安近前。 婢女冲着徐嬷嬷使了个眼色,徐嬷嬷有些无奈,但瞧着洛长安点了头,便也只能乖乖退出寝殿。 洛长安坐在床边,瞧着眼前虽然虚弱至极,但是眼角眉梢和唇角都带着笑意的胡姬,心知她对自己是有几分感激的。 这感激之中,免不得也夹杂着得意。 是了,成了这后宫之主,可不得洋洋得意吗? 人生在世,荣华富贵。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洛长安开口,“如今狼主册您为夫人,那您可就真的是后宫之主了!毕竟现在,后宫没有比您位份更高的。” 这是大实话,也是胡姬喜欢听的好话。 “那也得,多谢妹妹成全。”胡姬冲着她笑。 两个人心照不宣,但也夹杂着几分尔虞我诈。 “只是,妹妹为何要帮我呢?”胡姬到底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洛长安的掌心轻轻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为了他。” “他?还是那个他?”胡姬问。 洛长安抬眸看她,“有什么区别吗?不管是为了哪个他,于我而言都是有利无害。他的父亲若是能登上北凉的那个位置,对我来说,不是好事吗?到了那时候,我要什么没有?” 闻言,胡姬心下一怔。 倒是真的没想到,洛长安的胃口,竟是比自己还大。 不过,这么一来,洛长安的话就更有可信度了。 要知道,无缘无故的帮扶,对胡姬而言,是充满了危险的,唯有彼此相互利用,才是最牢固的关系。 “只要宋墨能达成所愿,那我就能母仪天下,我的孩子必将成为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洛长安抬眸望着胡姬,“这,还得要夫人您帮一把才行。” 胡姬敛眸,“所以,你这么努力的帮我上位?” “您在狼主身边伺候着,男人嘛,最是受不得耳旁风。”洛长安笑盈盈的望着她,“娘娘您如今是夫人了,后宫无主,您就是主,以后还得需要夫人,多多帮忙呢!” 胡姬皮笑肉不笑,“宋王妃好打算!” “大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洛长安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我留在狼主身边太久,万一……” 胡姬笑容一滞。 “我此生只爱宋墨一人,北凉女子不事二夫,所以夫人您可以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成为您的威胁,我只会……帮您!”洛长安循循善诱。 胡姬裹了裹后槽牙,“果然,宋王妃好生聪慧。” “聪慧谈不上,只是咱们都是女人,最是了解女人想要什么而已!”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夫人觉得呢?” 胡姬笑了笑,只要洛长安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那这事就好办了。 “成交!” 第八百五十四章 第十八步,偷天换日 一句成交,便等于双方互惠互利之事,成了定局,以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要活就一起荣华富贵。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独唱。 洛长安很清楚,自己走到这一步有多小心翼翼。 胡姬也很明白,自己走到这一步又多么不容易。 “宋王妃!”胡姬忽然开口,“你会不会后悔?” 洛长安望着她,“为什么会后悔?” “狼主身份尊贵,而宋王爷未来不可知,你放着眼前的荣华富贵不要,却要去追寻未知的结果,有朝一日宋王爷失败了,你就什么都没了。”胡姬说的是实话。 洛长安笑得坦然,“敢问夫人,您心里对狼主……可有分毫情义?” “自然是有的。”胡姬脱口而出。 洛长安又问,“如果狼主不再是狼主,只是你一人夫君,你可愿意随他生死一场?与他不离不弃呢?” “愿意!”胡姬点头。 洛长安笑了笑,“我亦是这般心思,夫人既然明白,还需要问后悔不后悔吗?先有的情义,再争恩宠,若是给足了恩宠,何惜荣华富贵?” “我明白了!”胡姬总算是彻底放了心。 洛长安垂着眼帘,“女人嘛,总是先动情的那个。“ 这话,倒是引起了胡姬的共鸣。 是啊,女人总是先吃亏的那个。 尤其是,后宫里的女人。 给点恩宠便以为是情义,迫不及待的把整颗心都挖出来,可是……时间久了,挖出来的心便开始腐烂,他弃如敝履。 最后,这颗心就彻底的死了。 “狼主总说,我这人能言善道,可如今我却觉得,还不如宋王妃一针见血,你说的话总能说到人的心坎上。”胡姬含笑望着她。 洛长安亦是唇角含笑,“其实夫人您……更懂得怎么抓住狼主的心。” “所以,你我现在是要互相吹捧?”胡姬面上有些倦怠,毕竟是真的受了伤,身子着实是虚弱得紧。 洛长安瞧着她病怏怏的样子,心里隐约盘算好了一切。 稍瞬,拓跋律从外头进来。 “狼主!”洛长安起身。 拓跋律瞧着这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由的心里微恙,“没想到宋王妃也在?” “是!”洛长安敛眸,“既是狼主来了,我就先告退了。” 拓跋律也没留她,只是站在那里,瞧着洛长安缓步走出了寝殿大门。 “狼主!”胡姬几欲起身。 拓跋律第一时间摁住她,“身上带伤,就不用起来了。” “是!”胡姬垂眉顺目。 拓跋律仔细的为她掖了掖被角,心里想着,有些话要怎么开口呢? “狼主心里有事?”拓跋律不说,不代表胡姬看不出来,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不能与我说说吗?” 拓跋律瞧着她,“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即便说了,你也帮不上忙,何必徒添烦恼呢?” “狼主如何知道,我帮不上忙?”胡姬笑盈盈的瞧着他,“狼主只管说便是。” 拓跋律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徐徐勾起了唇角。 胡姬的心头,狠狠沉了沉。 外头,洛长安站了站,便离开了院子。 “夫人?”徐嬷嬷搀着洛长安拾阶而下,“狼主就在这儿,咱们还要去……逛园子吗?” 洛长安点点头,“去把那些书册拿来,就当是我再去换一批。” “是!”徐嬷嬷颔首,当下了悟。 回到房间,洛长安瞧着桌案上那些书册,微微眯起了眸子,隔了好半晌才抱着书册回到众人眼前。 徐嬷嬷上前,打算接过洛长安手中的册子,却被洛长安摇头拒绝。 见状,徐嬷嬷便也没有勉强,小心翼翼的跟在洛长安的身后。 因着拓跋律交代过,洛长安过来的时候不许拦着,所以她进出这书库是绝对自由的。 徐嬷嬷还是照旧等在外头,不多时便有昨日的小宫女进去奉茶奉糕点,一切都是旧时模样,瞧着也没什么异常。 歌儿进了书库,只是…… 洛长安并不在书库内,扫一眼周围,压根没什么人。 “公……宋王妃?”歌儿低声喊着。 无人应答。 思及此处,歌儿疾步朝着书架走去。 不过,歌儿也没过去,而是在书架边上站了站,若是附耳过去,隐约能听到里面些许动静,至于是什么动静,那就不好说了。 歌儿等在书架边上,时不时的望着门口方向,生怕有人进来。 书库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书库外,徐嬷嬷凝眉等候,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徐嬷嬷才看到那宫女从书库内走出来,想了想,便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我家王妃没事吧?“徐嬷嬷问。 宫女行了礼,然后点点头,快速离去。 瞧着她这一言不发的样子,徐嬷嬷眉心紧蹙,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担心洛长安到时候找不到人,徐嬷嬷还真的想过去看看,这小宫女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正想着事,徐嬷嬷一扭头,顿时瞧见了拓跋律的身影,当即心惊。 “狼主!”徐嬷嬷毕恭毕敬的行礼,字正腔圆的喊了声。 拓跋律瞧了徐嬷嬷一眼,抬步朝着书库走去。 “狼主?”徐嬷嬷急了,“宋王妃她……” 拓跋律低哼,“怎么,宋王妃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有没有!”徐嬷嬷心慌意乱。 狼主不是应该在胡姬的宫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眼下,可怎么好? 拓跋律没再理睬徐嬷嬷,疾步进了书库。 乍见着拓跋律进来,洛长安冷不丁站起,手中的书册“吧嗒”落在地上。 这响声惊了拓跋律,让他的眉头止不住皱起。 “我就这么吓人,让你见着我便如此害怕?”拓跋律缓步近前,瞧了一眼落在她脚尖上的书册,当即弯腰捡起。 洛长安回过神,瞧了一眼拓跋律手中的书册,当下敛眸欠身,“请狼主恕罪,我一时看得入迷,不曾防备,所以……” “这么好看?”拓跋律翻了翻手中书册,“宋王妃喜欢这些?” 洛长安伸手取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语罢,洛长安欠身行礼,抬步就走。 哪知下一刻,拓跋律忽然出手,冷不丁拽住了洛长安的胳膊。 惊得洛长安险些叫出声来,一张小脸瞬白,慌忙去拂拓跋律的手…… 第八百五十五章 第十九步,即将出征 许是怕洛长安真的叫出声音来,拓跋律松了手,倒是没有太过为难她。 洛长安快速退到一旁,在与拓跋律独处的时候,她得尽量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免得拓跋律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你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拓跋律示意她不要太紧张。 洛长安揉着自己的胳膊,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人,“狼主想说什么?” “宋王妃似乎很怕我?当日在朝堂上,你可不似这样。”拓跋律含笑望她。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倒不是怕狼主,只是在我们北凉,男女授受不亲,此处无人,孤男寡女的应该避嫌,免得我家夫君知晓,要生出别的心思来。” “你是顾虑宋墨?”这点,倒是让拓跋律没想到。 洛长安点点头,“他是我夫君,我自然是要顾虑到他的。在我们北凉,女子的名节胜过性命,希望狼主能体谅!” 言外之意,你离我远点。 拓跋律冷笑两声,“果然是鹣鲽情深,夫妻情厚。” “臣妇告退!”洛长安行礼,转身就走。 这一次,拓跋律没有再拦着她,看着洛长安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书库。 外头,脚步声渐行渐远。 回过神来,拓跋律转身朝着书架走去。 通过书架便能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书房里的暗柜,取出柜子里的锦盒。 这,便是宋墨给的兵防图。 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兵防图,将其打开。 一切,完好如初,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多疑? 合上兵防图,收入锦盒藏回暗柜之中,拓跋律开门出去,仿佛是松了口气,满脸的如释重负之态。 不是冲着兵防图来的,他自然就放心了。 宫道上,洛长安一个踉跄。 若不是徐嬷嬷搀扶得及时,只怕是要摔一跤了。 “夫人?”徐嬷嬷脊背发凉,吓得够呛,“没事吧?” 洛长安亦是吓得不轻,站直了以后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夫人?”徐嬷嬷提着一颗心,直勾勾的盯着她,“吓着了吧?” 一语双关,也指方才的拓跋律。 洛长安点点头,“倒是真的吓着了!” “没事,没事!”徐嬷嬷伸手,轻轻抚着洛长安的脊背,“都过去了!” 不远处,宋墨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眼见底下人快速拦他,却被他用力拂开,二话不说就把洛长安揽入怀中,紧紧的抱在怀里,“孤舟?” 他方才听说拓跋律去了书库,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便放下手中的事,急急忙忙的赶来。 洛长安没有挣扎,陡然间冷静下来,就这样伏在宋墨的怀中,一动不动。 “孤舟?”意识到她不太对劲,宋墨轻轻推开她,对上她煞白的小脸,登时揪心,“是不是狼主他对你……” 洛长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宋墨直勾勾的盯着她。 洛长安垂下眼帘,鼻子发酸,眼角发红,“我没事,他没碰我,否则我……” “好了!”宋墨重新抱紧她,“没事了!过些日子,我带你回北凉。” 洛长安愕然抬头看他,“真的?真的可以回去吗?” “你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宋墨低头看她,“我带你走。” 洛长安连连点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我跟你走,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着,狼主太可怕,他看我的眼神……” “我知道,我知道!”宋墨没让她继续往下说,毕竟这种事并不光彩,若是说破了,自己的脸上也无光。 洛长安站直了身子,轻轻推开了宋墨,“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瞧着她眼底的不信任,宋墨心头微震,知道她这是一门心思要离开石城。 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就一直想离开石城,现如今被拓跋律纠缠,想必更是想离开石城,离开皇宫。 “很快!”宋墨只能这样回答。 洛长安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微微垂下了眼帘,转头望着徐嬷嬷,“走吧!” “孤舟?”宋墨急了,“孤舟你……” 洛长安没有再搭理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徐嬷嬷冲着宋墨行了礼,疾追洛长安而去。 “唉!”宋墨无奈的叹口气,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洛长安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至始至终没有回头。 “夫人?”徐嬷嬷让底下人都退下,兀自倒了杯水递上,“没事吧?” 其实她也猜到了,屋内会出什么事,所以她也没敢多问,怕又让洛长安二次受伤。 “我没事!”洛长安接过杯盏,目色沉沉,心事重重。 徐嬷嬷叹口气,“是不是不顺利?” “没有!”洛长安回过神来,端着杯盏喝了口水,“很顺利,而且狼主不会有任何的察觉。” 对于宋墨的一切,她委实太过了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洛长安敛眸将杯盏递还给徐嬷嬷,“嬷嬷,有点累了,歇会。” “好好好!”徐嬷嬷连连点头,将杯盏搁在桌案上,赶紧铺床,“那您好好休息,老奴就在外头守着。” 洛长安颔首,褪了鞋袜便上了床榻。 “您好好休息。”徐嬷嬷仔细的为她掖好被子,“别想太多,很快就都过去了。” 洛长安合上眉眼,没有吭声。 见状,徐嬷嬷赶紧退出了房间,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候着。 后窗外,宋烨无声无息的伫立。 窗户虚掩着,站在外头,能清晰的看到屋内的境况。 洛长安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眸休息,瞧着似乎是累极了。 这丫头干了什么,宋烨心里清楚,还以为她多大能耐呢,结果…… 心里喟叹,她想着要为北凉做点事,奈何姜还是老的辣,到了拓跋律那边终是嫩了点,好在有他为她收拾残局。 洛长安是了解宋墨,但对于权谋之术,她终是稍逊一筹。 回过神来,宋烨悄无声息的离去。 事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步。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宫里隐隐有了流言蜚语。 到了夜里,拓跋律进了胡姬的寝殿。 人人都知道,这位夫人受了伤,也就是说……不可能伺候狼主休息。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狼主还要去呢? 除非,胡夫人的宫里,有狼主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 比如说,宋王妃! 翌日晨起,朝中大动。 拓跋律已然准备好战甲,即将亲自领兵……出征! 第八百五十六章 倒计时1 听得拓跋律要出征了,洛长安的心落了大半,只要他离开石城,一切问题都能迎难而解。 “夫人?”徐嬷嬷进门,“狼主和爷已经开始准备了,明儿一早就走,听说边关那边已经开始初次接触了。” 洛长安旋即抬头看她,“什么名义?” “说是南渊的军士被杀,乃是北凉所为,南渊这边要问北凉讨个交代,结果北凉死活不承认,这几名军士乃是北凉所杀,双方便开始对峙。”徐嬷嬷解释,“这些都是老奴打听到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还真是不好说。 “南渊做得出来这种事。”洛长安叹口气,“杀了自己的人,嫁祸给北凉,继而对北凉兴兵,便有了出兵的名义。” 徐嬷嬷颔首,“是这个道理,就是太狠了点,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狼主的野心,和宋墨的野心,都是一样的。为了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呢?”洛长安摇摇头,起身朝着桌案边上走去,“拓跋律一走,这后宫就是胡姬的。” 哦不,现在应该是胡夫人了! “对!”徐嬷嬷点点头。 洛长安如释重负,笑得眉眼弯弯,“只要他这一走,咱们就能在宫里……” 话还没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老奴去看看!”徐嬷嬷忙道。 洛长安点点头,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稍瞬,徐嬷嬷转回,毕恭毕敬的冲着洛长安行礼,“夫人,是娘娘那边来人,说是请您过去。” “可说了是什么事?”洛长安问。 徐嬷嬷摇头。 “想来我与她有协议在先,她也不会太过为难我。”洛长安起身。 徐嬷嬷赶紧搀着她往外走,“尽管如此,您还是得小心着。” “我知道!”洛长安颔首。 胡姬找洛长安过来,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打发时间聊聊天而已,毕竟她现在身上有伤,下不了床榻,只能找人闲话家常。 对此,洛长安渐渐的放下心来。 晌午的时候,拓跋律来了一趟,洛长安恰好避开。 “妹妹就是这样的性子!”胡姬笑道,“狼主莫要往心里去。” 拓跋律皱着眉头,瞧了一眼门口方向,转而回眸看着胡姬,“如今你已经是夫人,后宫之中无人能出你左右,待我离开石城之后,这宫里的事情你得仔细打点着!” “是!”胡姬颔首。 拓跋律幽然叹口气,“明日,我便要奔赴边关了。” “我知道狼主的心思!”胡姬瞧了一眼门口方向,“狼主……今夜还过来吗?” 拓跋律挑眉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着,“自然。” “好!”胡姬笑得温婉。 拓跋律伸手捏起她精致的下颚,“到底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这后宫交给你,我也放心!等我回来,定然允你个孩子,以后这后宫之中,便以你为尊。” “多谢狼主!”胡姬垂下眼帘。 忍得今日,换得来日。 值得! 晚饭时分,宋墨被允进门,与洛长安同进晚膳。 宋墨瞧着眼前的人,心里百般不舍,“明儿就要离开石城了,却要暂时将你留在这儿,我这心里实在是……” “你只管去,只要能离开石城,怎样都是好的,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洛长安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你且记得,一定要回来带我离开。” 宋墨点点头,往她碗里夹菜,“你放心,待我大业有成,一定会回来接你。” “好!”洛长安几乎没有多话。 宋墨坐在那里,瞧着她抿唇不再说话的安静模样,脑子里却是之前她在京陵城张牙舞爪的恣意,那时候的她,真的是…… 回过神来,宋墨低低的叹口气。 饭后,宋墨坐了坐就走了。 “爷也不多坐一会。”徐嬷嬷叹息。 洛长安站在檐下,瞧着宋墨离去的背影,“他如今心心念念着,都是他自个的江山社稷,北凉天下,哪儿有空在这里坐着!” “夫人?”徐嬷嬷抿唇,“您别担心,爷一定会没事的。” 洛长安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她只是觉得这一场战争,若是真的打起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且,这只是为了野心而战,并不是必须之战。 “夫人?”见着洛长安有些神情呆滞,徐嬷嬷又喊了声。 洛长安回过神来,“我没事,回去吧!” “是!”徐嬷嬷颔首。 回到房内,洛长安坐定,转手便拿起了书册,兀自随手翻着。 “夫人不要看得太久。”徐嬷嬷去泡茶,备了些许糕点。 虽然刚吃完饭,但有些该备着的,还是要备着。 洛长安是百无聊赖,用看书来遮掩情绪波动,宋墨终于要走了,拓跋律也要离开了,这石城后宫里,以后她也算是能做主的人! 只是,男人们忙着征战之事,但女人们也都没闲着。 胡姬坐在床边上,把玩着手中的玉把件,长睫微微垂着,只瞧着掌心里的手把件发愣,做这件事有风险,但不做……肯定什么都没了。 想象一下,自己被打回原形的状况,胡姬是怎么想都不甘心。 胡姬眉心微凝,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她要一直往上爬,直到母凭子贵,成为这母仪天下之人。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胡姬抬起头,紧了紧手中的手把件,含笑望着缓步进门的洛长安。 “你来了!”胡姬靠在那里,冲着洛长安笑,“夜里睡不着,让人把你请来,你会不会怪我?” 洛长安摇头,“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也是睡不着,出来走走,陪夫人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多谢。”胡姬笑着瞧了一眼底下人,“奉茶。” 底下人赶紧奉茶,置办了糕点,然后便退出了寝殿。 “明日,狼主和宋王爷就会离开,到时候就剩下咱们这些女人,倒是可以安生好一阵子了!”胡姬笑得淡淡的,“妹妹,会想宋王爷吧?” 洛长安点点头,“会。” 胡姬叹口气,瞧着她端起了杯盏浅呷一口,不由的眸色微暗,“以后在这宫里,只有我与妹妹相依为命了,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妹妹可一定要原谅我啊!” “夫人为何怎么说?”洛长安皱眉瞧着她,“是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夫人有什么难处,大可直言不讳。” 胡姬拍了拍洛长安的手背,“没什么难处,就是觉得只剩下我,可得要好好相处啊!” “那是自然!”洛长安点头,呷一口茶,徐徐将杯盏放下。 外头,徐嬷嬷被底下人喊到了一旁,说是宋王爷有事吩咐…… 第八百五十七章 倒计时2 徐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底下人说是宋王爷的意思,后来又说人在外头候着,她一时间有些发蒙,便也跟着人走出了宫。 眼见着徐嬷嬷出了宫,守在门口的众人当下合上了宫门。 稍瞬,拓跋律进了门,直接去了胡姬的寝殿。 “狼主?”洛长安心惊。 “狼主!”胡姬行礼。 拓跋律瞧了一眼二人,伸手示意不必如此拘束,“明儿就要出征,今儿过来看看,没想到宋王妃也在,倒是我不好,没打招呼就过来,搅了你们的雅兴。” “不打紧的。”胡姬笑了笑,转头望着洛长安,“妹妹觉得呢?” 洛长安抿唇,“我……” 拓跋律坐定,底下人便上前奉茶。 这奉茶就奉茶吧,茶水搁下之后,底下人退出了寝殿,还不忘把寝殿的门给关上了。 之前都是虚掩着,如今倒是关上。 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怕是有问题。 洛长安坐在那里,面色沉静,一言不发,仿佛她这性子便是如此。 稍瞬,洛长安伸手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胡姬问,“是不舒服了?” 洛长安转头望她,扶着桌案起身,音色有些低哑虚弱,“我……的确有些身子不爽,狼主和夫人慢慢说,我这厢就……” 乍见着洛长安身子一晃,拓跋律赶紧去搀了一把。 洛长安当下退后,呼吸微促的盯着他。 见着她好似有些神情恍惚,胡姬勉力站起身来,“我去叫人进来,妹妹怀着身子,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说着,胡姬便撑着身子往外走。 洛长安刚要开口,抬眼便瞧着拓跋律朝着自己走来,心下一紧,她转身便朝着窗户跑去。 谁知,拓跋律却是快一步,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便摁住了窗户。 “你想干什么?”洛长安往后退。 寝殿的门,再一次合上。 洛长安心慌,快速退回到桌案边上,却被拓跋律一把拽住了胳膊,直接带进了怀里。 “狼主这是干什么?”洛长安挣扎了两下,“这是娘娘的宫里,若是传出去,只怕宋墨……” 拓跋律被她逗笑了,“宋墨?你真以为宋墨什么都不知道吗?宋王妃啊宋王妃,你是情意深重,可他未必如你这般。江山美人,先有江山,才有美人!” “你放开我!”洛长安咬着牙,“我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宋墨是不是知道,我就是我,我不愿意的事情,谁也不能逼我!” 说时迟那时快,洛长安一脚跺在拓跋律的脚背上。 这倒是让拓跋律措手不及,一松手她便跑了。 “今儿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拓跋律岂是好对付的。 可洛长安,也不是好对付的。 拂袖间,有白色的粉末瞬时洒出,当下迷了拓跋律的眼,看准机会,洛长安一脚踹翻了桌子。 烛火倒地,屋内骤然一片漆黑。 人从光亮到黑暗,是需要时间适应的。 拓跋律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显然没有适应过来,再回过神来,只隐约看到有人影浮动,直奔窗口。 窗户被打开的瞬间,外头的风冷不丁吹了进来。 夜风凉薄,拓跋律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异样。 身上有些莫名的燥热,且脑子有些昏昏糊糊的,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模糊不清。 拓跋律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睁着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他也没有就此放弃,随手便抓住了一人,直接拽了回来。 窗户砰然合上,寝殿内一片混乱。 等着徐嬷嬷发现宫门被合上之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敲了门都没人答应,心知大事不好,寻思着是不是要爬墙? 她倒是想去通知宋墨,又怕在去的路上耽误时间,到时候错过了自家夫人的求助。 正犹豫着,焦灼着,乍见着洛长安从偏门出来,着急忙慌的冲向她。 “夫人?”徐嬷嬷慌忙上前搀住她。 洛长安面色发白,“走,走,走!” 她连道三个走,徐嬷嬷更不敢耽误,搀着她就往回走。 二人避开了人多的宫道,是以二人回去的时候,压根就没人瞧见。 进了屋,洛长安浑身微颤的坐在床边,身子靠在床柱处,面色煞白煞白。 “夫人?”徐嬷嬷赶紧倒了杯水,“没事了,没事了!” 虽然没亲眼看见发生何事,但徐嬷嬷不是傻子,猜一猜便也知道了意思。 洛长安捧着杯盏的手,有些轻微的颤。 “夫人莫怕!”徐嬷嬷忙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老奴这就去告诉爷,让他为你做主,您莫要担心!” 洛长安摇摇头,她不是怕得颤抖,她是气得颤抖。 “不用!”洛长安摇头,“不用告诉他。” 徐嬷嬷不明白,“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告诉爷?” “你觉得,他真的会为我做主吗?”洛长安抬头看她,“嬷嬷,大战在即,狼主与宋墨有约定在先,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墨不会帮我!” 徐嬷嬷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我没事!”洛长安垂下眼帘,“真的。” 徐嬷嬷满脸心疼,“夫人……” “嬷嬷,我想休息一下,你在外头守着!”洛长安靠在那里,面色依旧苍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徐嬷嬷还能说什么? “是!”徐嬷嬷将杯盏收回桌案上,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叫老奴一声,老奴就在外头候着!” 洛长安没应声,仿佛痛苦到了极点。 见状,徐嬷嬷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退出了房间,将房门合上之后老老实实的守在了外头。 她就在外头守着,谁敢靠近……她绝不客气! 屋内,洛长安抬眸,若有所思的瞧着房门口,默默的将袖中的纸包取出,抬步走到了桌案边。 一把火,纸包焚烧殆尽,终是化作一缕烟。 做完这一切,洛长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真以为我不知道,茶里有药?呵,蠢!”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极是不屑的扯了扯唇角,“胡姬,这笔账我早晚要跟你算,你且等着瞧!” 窗外,骤然传来了动静。 洛长安眉心陡蹙,下意识的抓起了手边的花瓶,缓步朝着窗口方向走去,她倒要看看哪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爬她的窗户? 窗户冷不丁被拉开,洛长安顿时愣在当场,“你……” 第八百五十八章 倒计时3 夜里的事儿,知道实情的人并不多,但宫里就这么大,隐约有点风吹草动,平素就闲来无事的宫女,自然是要私底下议论纷纷的。 宋墨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没有办法,都到了这一步,他所谓的北凉天下就在眼前,哪里舍得放手。 现在,他最恨的不是拓跋律,而是自己的兄弟……宋烨! 若不是宋烨把他逼到了这份上,洛长安和他,何至于被拓跋律这般欺辱? 天还没亮,有人从胡姬的寝殿里冲出来,至于谁…… 寝殿门外无人把守,谁也不知实情。 只知道,天亮之后,拓跋律是从寝殿里走出来的,其后直奔朝堂,再后面便是策马离开了皇宫,浩浩荡荡的领军离开石城。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压根就没留给宋墨任何回头看的时间。 这就意味着,不管昨夜发生什么事,宋墨就算知道也没时间去探究真相,只能硬着头皮追随拓跋律离开。 即便是派人回去问,又能如何呢? 一夜过去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徐嬷嬷是掐着时辰进去的,往常洛长安都是这个点睡醒的,所以她已经习以为常。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徐嬷嬷进了房,压着脚步声靠近了床榻。 见着床褥依旧鼓鼓囊囊的,徐嬷嬷便也没敢再往前走,而是退到了一旁,老老实实的等着、守着,等洛长安醒来再说。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徐嬷嬷等着等着,便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这屋子里未免也太安静了。 安静得仿佛只有自己一人的呼吸,再无其他。 徐嬷嬷快速起身,心头砰砰乱跳,别是夫人出事了吧? 毕竟,昨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换做是谁都会受不住的。 “夫人?”徐嬷嬷疾步近前,凑到了床前看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徐嬷嬷骇然僵在当场,整个人都僵住,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床褥上空空如也,哪儿还有自家夫人的踪影? “夫人?”徐嬷嬷掀开被褥,底下只有一个枕头藏在被子底下,裹起来像是有人躺着休息似的,可实际上呢…… 坏了! 坏了! 徐嬷嬷撒腿就往外跑,可跑到门口又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衣柜前面。 拉开柜子,衣柜里面、箱子里面,什么东西都在,一样都没丢,连桌案上的金银玉器,发簪首饰也都在。 这就是说,夫人什么都没带走? 再检查窗户,压根没有人攀爬的痕迹,夫人难道是自个窜出去的? 徐嬷嬷心里发慌,重新检查了一遍屋内,里里外外着实没有洛长安的痕迹,那就是说,人可能是从窗户爬出去的,至于去哪了…… 没带盘缠和衣裳,应该跑不远,何况她家夫人还怀着身孕,必须得顾着身子,否则胎气不稳,容易伤着孩子。 “你们……”徐嬷嬷指了指门口的几人。 这几个人,是昨天宋墨派过来的,比起南渊那些奴才,自然是更值得信任一些。 “去找找看。”徐嬷嬷抿唇,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夫人一大早就出去散步了,这会不知道散步到了何处,你们不要惊动宫里的人,只管四处看看便是。” 这几个人都是机灵的,乍听的这话,便明白了徐嬷嬷的意思。 各自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便晓得自家夫人出事了,若非如此,徐嬷嬷不会特意叮嘱,不要惊动宫里的人…… 众人纷纷去找,满宫里找洛长安的踪迹。 但是,徐嬷嬷失望了。 及至晌午时分,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洛长安的踪迹,都没找到洛长安的身影。 一个大活人,还怀着身孕,就这么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长安失踪了! 徐嬷嬷面色惨白的站在院子里,明明自己就守在院子里,守在门外,怎么会消失了呢? “嬷嬷,这事可怎么好?”底下人问,“要不要告诉爷?” 徐嬷嬷呼吸微促,“这事我做不了主,肯定是要告诉爷的,但是在这之前,还是要再找一找,确定人不在宫里了,才能告诉爷。” “可我们几个……”底下人犹豫着,“有些宫殿是进不去的,实在也是没法确定,人到底在不在宫里呢!” 徐嬷嬷想了想,“你们且在这里候着,我去找胡姬娘娘,她现在已经是夫人,整个后宫里唯有她能下搜查令,找寻咱们宋王妃的踪迹。” “对对对!”底下人连连点头。 既是如此,就先不忙着去汇报,先等等看,等着搜过了宫里,确定人不在宫中了,才能向宋王爷汇报此事。 “我去找她!”徐嬷嬷抬步就走。 胡姬倒是真的没想到,洛长安的性子会这么烈?! “失踪了?”胡姬靠在软榻上,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徐嬷嬷,“失踪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你们不是看着她吗?” 徐嬷嬷点点头,跪在胡姬跟前,泪眼朦胧,“娘娘,您行行好,求求您了,派人去找一找,兴许我家夫人在哪儿躲着呢!” 对于徐嬷嬷只字不提昨夜的事情,胡姬还是稍稍松了口气的,要知道,洛长安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保不齐就是跟昨夜的事情有关。 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万一传到了狼主和宋墨的耳朵里,便是可大可小之事。 闹不好,宋王爷阵前倒戈,这祸可就闯大了! 思及此处,胡姬赶紧安抚好了徐嬷嬷,转头便派人去找洛长安的踪迹,只要人还在宫里,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 待徐嬷嬷一走,胡姬沉着脸吩咐底下人,“务必封锁消息,此事断然不可外泄,谁敢泄露消息,被狼主和宋王爷知晓,别怪我不客气!” 眼下宫里唯有胡姬这么一位夫人,其他的主子身份地位都在其之下,自然没人敢忤逆胡姬的意思,一个个旋即都三缄其口。 胡姬派出去的人,将整个后宫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能找到洛长安的踪迹。 一个大活人,居然在宫里人间蒸发了。 直到黄昏日落,胡姬也没找到洛长安,这下别说是徐嬷嬷,饶是胡姬自己也跟着慌了,别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比如说,寻了短见? 这个想法,倒是把胡姬给吓了一跳。 “找,给我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胡姬不敢想象,如果这宋王妃真的出了事,一尸两命,那……该怎么收场? 徐嬷嬷泣不成声,她可怜的夫人,到底去哪儿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倒计时4 风沙滚滚,长河落日。 大漠孤烟,谁家儿郎。 南渊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开拔,朝着边关行去。 北凉的军士整装待发的驻立,大有一夫当关之势,誓要守住国土,决不允仇敌践踏国土半步。 两国即将交锋,各自屯兵边关。 战事,一触即发。 军帐内。 刘思君行礼,这一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诸位将军,朝着宋烨大礼参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宋烨报之一笑,“这些日子,亏得刘将军镇守边关,与朕里应外合,否则朕必定回不了北凉!” 刘思君笑得有些憨厚,“皇上谬赞,身为北凉的臣子,这些都是臣的分内之事,忠君护国,匹夫有责。” “眼下南渊的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朝着边关而来,有劳诸位将军,整顿军务,出谋划策,共同退敌!”宋烨就是北凉的主心骨。 只要皇帝在,众人都是群情激奋。 刘思君护着宋烨出了帐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帝在前,臣在后。 “皇上放心,臣等就算拼了这条命,誓要将南渊狗贼抵御在关外,绝不让他们踏入我北凉国土半步!”刘思君斩钉截铁。 宋烨笑着点点头,“朕相信刘将军和边关诸位将士,此番两国之战,朕与你们同在,与北凉同在,誓要共同御敌,君臣一心,三军同行!” “是!”刘思君行礼,“皇上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的回来,想必也累了,赶紧去歇息吧,这南渊大军压境,接下来可有得闹腾!” 一旦开战,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待说了一阵之后,宋烨便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外头,重兵防守。 内里,洛长安正坐在桌案边喝着水。 吾谷在边上巴巴的守着,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公子。 哦不,现在是自家小姐。 “你这看了一路,还没看够?”洛长安眨着眼睛,兀自摸了摸自个的面颊,“没瞧见过吧?我这般模样是不是挺奇怪的?” 吾谷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什么嘛?”洛长安翻个白眼,“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吾谷忙道,“奴才没瞧见过您这般模样,但奴才觉得您这样极好,一点都不奇怪,怪好看倒是真的!” “好看吗?”洛长安走到梳妆镜前,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 这面梳妆镜还是进军营之前,宋烨特意让人准备的,整个军营里,也就是她这个帐子里,有这样一面简陋的梳妆镜。 据说,还是从百姓家里买过来的。 “好看!”吾谷连连点头,“真的好看!” 洛长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宛若隔世,“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回不到北凉了,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公子……小姐,福运深厚,自有老天爷庇佑!”吾谷笑道。 洛长安摇头,“不是老天庇佑,是宋烨没放弃我,要不然我如何能回到北凉?只怕这辈子都得跟宋墨拴在一起。” 到死,都得刻上他的名字。 宋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主仆二人在说话,又听得洛长安的真情,不由的心头一暖,低头笑了笑。 还好,没放弃。 “皇上!”吾谷行礼,然后会意的退下。 洛长安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瞧着镜子里的那人,眉眼含笑的走近,然后弯腰俯身,就这么盯着镜子里的她。 “你谁啊?”洛长安翻个白眼,“可知道我现如今的身份?” 宋烨皱了皱眉,“区区一个南渊宋王爷,朕还不放在眼里。” “你就不怕吗?”洛长安轻哼,“我可是宋王妃,到时候南渊兴师动众,以我作为开战的借口,你这皇帝也不怕戴上个因色误国的骂名?” 宋烨站起身来,“哎呦,这可真是要吓死朕,那可怎么好?朕不止抢了宋王妃,还让宋王妃的肚子里,揣上了朕的……小崽子!” 洛长安心下一紧,下意识的将掌心贴在小腹处。 见状,宋烨蹲下来,将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与她一同感受这温馨与喜悦,“我们的孩子,可还好吗?” “嗯!”洛长安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孩子很好,没什么大碍,你放心便是!他还等着看他的父亲,平定天下,换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呢!” 宋烨起身,将她揽入怀中,“还好你没事,孩子也没事,否则我该如何是好?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不是说,宋墨对她动了手,下了药,怎么…… “原先的确是忘了,怎么都想不起来,后来他断了药,我这体质你也是知道的,时间久了便自愈了,这药也就失了效用。”洛长安觉得自己忒了不得。 药效消失,自己清醒之后,还能装傻充愣的跟宋墨周旋,虚以为蛇了这么久都没有露馅。 不得不说,这也是因为宋墨太刚愎自用,太高估了他自己,而低估了她。 “难为你了。”宋烨知道她的性子,素来很少去迁就人,向来是横冲直撞的脾性,能忍耐这么久,着实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洛长安有些委屈,听得他说这话,眼眶都有些红红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是想你,想我爹!” “这不是,带你回家了吗?”宋烨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的怀中,“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半步。” 她如玉般的胳膊,轻轻圈住他的脖颈,安心的靠在宋烨怀中,“那可一定要抓紧我,不要再让人有机会,宋烨,我不想离开你。” “我也舍不得让你离开。”宋烨抱紧了她,“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洛长安点点头,嗓音嗡嗡的,“你不知道,我在南渊见到那狗主的时候,差点就吓死了……呜呜呜,宋烨,我害怕!” “你放心,这笔账,我都会一一替你讨回来。”宋烨幽然吐出一口气。 不管是宋墨还是拓跋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彼时身处异地,只能大局为重。 来日战场交锋,且看鹿死谁手。 洛长安之前一直提着心,如今回了北凉,终于可以放心睡一觉了。 待哄睡了洛长安,宋烨在床边坐了坐,凝视着她半晌,这才起身往外走。 “皇上!”吾谷行礼。 宋烨目色微沉,“你进去守着,免她万一惊醒,有你在,她也放心。” “是!”吾谷颔首。 宋烨抬步就走,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丞相那边,朕已经派人去了,若是长安醒来,让她不用担心。” “是!”吾谷行礼。 皇帝什么都想到了,吾谷满心感激。 第八百六十章 倒计时5 洛长安睡得很安稳,这一觉便梦到了以前,气得父亲吹胡子瞪眼,愣是拿她没办法,她可以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的在街上晃荡。 人称:洛小公子! 吾谷在边上瞧着,只觉得心安。 亏得当时有歌儿帮着遮掩,在宫里盯着,也亏得之前出了拓跋律轻薄臣妻之事,所以胡姬不敢让消息外泄,彻底的封锁了消息。 外头不知道宋王妃已经失踪,所以没人去追,以至于宋烨带着洛长安出来的这一路,竟是无人追赶,倒也乐得轻松。 没人追赶,自然就安全无虞,平安回到了北凉! 说句不好听的,可能到了现在为止,宋墨都不知道洛长安丢了…… 只是难为了歌儿,为了洛长安现在还留在石城,唯有等消息传到了,她才会启程回北凉。 好在,巴林和阿期送了他们回北凉边境之后,就急忙赶回石城,到时候会在石城外头接应歌儿,送歌儿回北凉。 洛长安一觉睡醒,宋烨已经回到了营帐,这会就在桌案前站着,瞧着桌子上的地形图,神情略显凝重。 “宋烨!”洛长安喊了一声。 宋烨骤然回过神来,赶紧转身朝着她走来,“睡饱了?” “嗯!”洛长安坐起身来,“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宋烨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回来了,就每日都能睡安稳觉,只要有我在,你可以放心。” “宋烨,是不是要开战了?”洛长安问。 宋烨点点头,也不瞒她,毕竟那边这么大的动静,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到时候你莫要出去,免得南渊那边更得蠢蠢欲动。” “我知道,我不出去!”洛长安道,“我只在咱们的军营里活动,不会给他们兴兵的借口。” 宋烨很欣慰,出来了一趟,她倒是全然变了模样,变得懂事了。 “你自己要小心。”洛长安也不缠着他,眉眼间凝着浅浅的笑意,“宋烨,你会平安带我们回京陵城的,对不对?” 宋烨颔首,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我相信你!”洛长安点点头,轻轻的伏在他怀中,“宋烨,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你别让我等太久,别让我失望。” 宋烨搂着她,幽然吐出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那就好!”洛长安敛眸。 宋烨将下颚抵在她的发心,“不过,你得等一等,这场仗我必须打,如果赢了,北凉得保,如果输了……” “我陪你一起输。”不待他说完,洛长安仰头望他,接过话茬。 宋烨笑了,低眉瞧着怀中的人儿,止不住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我怎么忍心,让你输。” “一定要赢。”洛长安目色坚毅的盯着他。 宋烨瞧着她,只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有妻有子,妻子在怀。 江山社稷,不敌嫣然。 战事自然不是儿戏,天下苍生皆系于一处。 闹不好,便是国破家亡。 试问,谁敢大意? 洛长安不闻不问不干涉,老老实实的待在营帐内,在战事结束之前,坚决不肯踏出营帐半步,权当没有自己这么个人。 宋烨忙得厉害,之前三三两两的小战役倒也无妨,毕竟都是小打小闹,在拓跋律没有到来之前,这战是绝对不敢开打。 直到,拓跋律与宋墨的到来。 站在城门楼上,放眼望着策马而来的拓跋律,宋烨微眯起眸子,目色沉沉如刃。 “皇上。”刘思君指了指拓跋律身边的那个人,“是罪王宋墨。” 宋烨早就认出来了,就算化成灰,也认得出宋墨这张脸。 “宋烨!”宋墨望着城门楼上的人,“没想到你竟也赶到了边关,是为了她而来,还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 宋烨目色飒冷,“宋墨,你叛出北凉,为虎作伥,如今带着南渊大军反我北凉,乃是窃国乱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少拿这套来应付我,我告诉你宋烨,此番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一场战我已经等了很久,待来日定要亲自斩下你的头颅。”宋墨坐在马背上,音色洪亮。 等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有朝一日春风起,他宋墨也要做那墙头的人上人。 于万万人之上,为北凉的天下之主。 宋烨倒是浑然不在意这些,嘴上放刁能如何? 到了战场上,真功夫才能决定一切。 “宋烨!”拓跋律倒是颇为得意,“北凉的皇帝!” 一则,出来之前,他已得偿所愿,沾了那春风美人。 二则,北凉的边关兵防图在他手中,他早已烂熟于心,此刻自信满满。 三则,只要一想到能踏破北凉的边关,进入北凉境内,最后一统天下,拓跋律就觉得兴奋至极,恨不能现在就挥师北凉。 当然,开战还是要有开战的规矩。 凡事先下战书,再派人叫阵,其后才能正式开战。 虽然规矩有些繁琐,但只要能破了北凉之防,成为北凉之主,拓跋律便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南渊的狼主。”宋烨终于开口,“我们终于见面了。” 闻言,拓跋律坐在马背上朗声大笑,“早就听闻,北凉帝王年轻有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狼主客气了。”宋烨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回应着,“听闻南渊的狼主,为南渊第一勇士,不知道到了这战场上,会是怎样光景?” 拓跋律裹了裹后槽牙,“那就拭目以待!” “我北凉从不兴兵犯人,但人若犯我,虽远必诛,绝不让人践踏北凉一分一毫!”宋烨掷地有声,“我北凉军士,保家卫国,誓不相让。” 拓跋律轻哼,瞧着这城门楼上纤瘦的北凉帝君,想着这宋烨不过是个文儒罢了,竟也将一番话说得这般铿锵有力,到时候还不知要怎么哭嚎呢! “是你们北凉欺人在先。”拓跋律道,“伤我军士性命,还犯我南渊土地,如今振振有词,又是何故?” 宋烨瞧着那拓跋律恶人先告状之态,目色冷凝,“你南渊,借口兴兵,纳我罪臣,如今还要恶人先告状吗?” “北凉皇帝。”拓跋律扬起头,“是你不仁不义,导致众叛亲离,这事怪得了谁?你们北凉不是都讲求一个因果循环吗?这便是你不仁不义,要承受的果!” 果然,要开战,就得不要脸! 第八百六十一章 倒计时6 宋烨倒是浑然不在意,什么仁义不仁义的,敌我之间哪儿有什么仁义可言,宋墨背叛北凉在先,这是众人有目共睹之事,根本无法推诿。 无论如何,这场仗是必须打了。 不过,宋烨倒是没想到,在阵前一面之后,宋墨私底下派人来约见宋烨,说是在开战之前,兄弟两个见一见。 刘思君等诸位将军,自然是极力反对。 阵前相约,按照常理来说,实属正常,但宋烨不是常人,自然不能以常理论就。 宋墨是什么人,众人皆知,这等狼子野心的小人,叛国之贼,约见北凉皇帝,还不知要做什么腌臜事情。 “皇上,不能去!”刘思君斩钉截铁的上谏。 众人亦是如此。 宋烨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不会。” “皇上?”刘思君一怔。 宋烨幽然吐出一口气,“他要见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因为兵防图?”刘思君皱眉。 宋烨点点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觉得南渊的大军,又有拓跋律领军,定然可以战胜在咱们北凉。” “哼,痴心妄想!”刘思君咬牙切齿,“便是拼得一死,咱们也要守住国土,绝对不让他们南渊踏入半步。” 宋烨眯了眯眸子,终究还是要见一见的,可能是阵前最后一见了。 如此,刘思君只能安排好了一切。 小土坡上,放眼望去毫无遮掩。 刘思君陪着宋烨去的,但不远处的宋墨,却是单枪匹马来的。 “没想到皇兄这般胆怯。”宋墨翻身下马。 宋烨睨了一眼身后的刘思君,示意他站在这里等着。 刘思君行礼,毕恭毕敬的立在原地。 缓步走过去,宋烨负手而立,转头望着意气风发的宋墨,“果然是当了宋王爷的人,在南渊混得如鱼得水吧?” “皇兄何必讽刺呢!”宋墨轻呵,“我走到这一步,还不是拜你所赐?若是有可能,谁愿意背井离乡?” 宋烨倒是被他气笑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难道不该吗?你密谋造反,谋朝篡位,朕没有杀你,已经是你命大,你却还要强词夺理!” “呵,这江山这皇位,又不是你的独属!”宋墨眸中愤恨,“宋烨,为什么,就因为你出身比我好,父皇就把皇位传给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输给你?” 宋烨瞧着气急败坏的宋墨,兀的笑了一下,“你照过镜子吗?” “什么?”宋墨一怔。 宋烨依旧沉稳从容,“如果有可能,在你气急败坏的时候,看看你自己什么样。你一门心思盯着皇位,筹划许久,真当以为朕一点都不知情?”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纵容我?”宋墨可不相信宋烨的话。 宋烨深吸一口气,“因为朕也就你这么个兄弟了,只要你不在京陵城,你做的那些事,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你刻意靠近长安,朕也忍了!” “长安……”提到洛长安的时候,宋墨忽然低头笑了,“宋烨,你还是输给我了!” 宋烨不屑的横了他一眼,“你觉得,你把长安带走了,就赢了吗?” “我不止带走了她,我还让她怀上了我的孩子。”宋墨冷笑,“宋烨,你心疼了吗?” 宋烨是心疼,疼得不行。 因为宋墨这般无耻小人,让洛长安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提起这个,宋烨就想狠狠的揍他宋墨一顿。 “可惜,晚了!”宋墨理直气壮,“你的江山,你的女人,我都要!” 宋烨横了他一眼,可真够不要脸的,战还没开始呢,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怕以后脸都打肿。 “等我得了你的天下,我就封长安为后,带着她坐在你的位置上,到了那时候不知道皇兄会作何感想?”宋墨笑靥恣意。 看着他这副猖狂到了极点的样子,宋烨只觉得可笑。 原来,自家兄弟这么爱做梦。 还是这么,不切实际的梦! “那朕就等着了!”宋烨只有这么一句话,“到时候,谁也别手下留情。” 宋墨轻哼,“好!” 皇室之中,兄弟阋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宋烨没想到,这事到底还是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望着宋墨转身离去的背影,宋烨幽然叹口气,倒是显处了几分无奈。 “皇上?”刘思君近前,“没事吧?” 宋烨回过神来,“没事,就是觉得,人不能太猖狂,否则早晚是要吃苦头,惹笑话的!” “这厮现在一门心思都是您的皇位,哪里还能听得了您这些话。”刘思君道,“换言之,他若是能听劝,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好好的安乐王爷不当,要去南渊当什么宋王爷,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走吧!”宋烨抬步就走。 到了这地步,也没什么可说了。 这一场战,势在必行。 开战的那天,洛长安痴痴愣愣的坐在帐子里,瞧着桌案上的烛火发呆。 吾谷没敢离开她半步,就在边上守着,时不时的听得外头的声响。 战事很是吃力,毕竟拓跋律这南渊第一勇士之名也不是吹得,是真材实料,上了战场的时候,着实是骁勇善战。 不过,宋烨故意让人放松警惕,三战三退,借此让南渊士气大振,也让拓跋律误以为,宋墨给的兵防图为真。 拓跋律最怕的就是这兵防图为假,到时候自己就有些进退两难。 如今瞧着北凉大军节节败退,可见这兵防图为真,且宋烨和北凉大军还没意识到,兵防部署已经泄露。 这么一想,拓跋律更是激动难耐,宋墨更是信心十足。 战事一打就是三日,这三日宋烨一直没回来,洛长安焦灼的等在帐子里,吃不下睡不着,生怕宋烨有什么闪失。 这牵肠挂肚的滋味,可真是难受至极。 好在,第四天的时候,宋烨终于回来了。 “长安!”宋烨风尘仆仆,穿着战甲,伸手便将扑上来的人抱住,“我回来了。” 洛长安伏在宋烨的怀里,战甲冰凉,可这心是暖的,看到他的时候,她才能心安,“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吓死了。”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一口一个死呢?”宋烨笑着将她抱起,就在床边坐着。 吾谷眼眶微红,悄悄的退出了帐子。 可这一出去,吾谷就愣住了。 军士们在快速收拾东西,也不知道出了何事? 难道说,北凉大军不敌南渊,这是要撤退? 第八百六十二章 倒计时7 吾谷有些心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站在那里,瞧着众人在拆帐撤退。 才开战,就撤退。 这意味着什么呢? 傻子都知道。 难道,真的会输吗? 吾谷呼吸微促,转头望着帐门,可方才皇上进来的时候,没见着情绪异常,相反的似乎有些高兴,这又是为何? 吃了败仗,也值得高兴? 还是说,为了瞒住公子? 吾谷脑子乱糟糟的,但也不敢乱猜,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守着。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宋烨从里面出来。 “皇上!”吾谷行礼。 宋烨环顾四周,“莫要忧心,是暂时撤退。” “皇上,没事吧?”吾谷低声问。 宋烨点点头,“别在她面前乱说话,惹她烦忧,她怀着身子,多思多虑于身子无益。” “是!”吾谷颔首,“奴才明白,绝对不会乱嚼舌根。公子只要能见着皇上,就会心安,若是皇上能在休战的时候,偶尔来一次,便也罢了!” 宋烨深吸一口气,“朕知道,你小心伺候着,莫要大意!” “奴才明白!”吾谷行礼,目送宋烨离去的背影。 待回了帐子,吾谷瞧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洛长安,赶紧上前,“公子放着便罢了,这些事还是交给奴才来办为好!您坐着,坐着就是!” 这倒是把洛长安给逗笑了,安心的坐下来,瞧着手脚麻利的吾谷。 “从小到大,我的饮食起居都是你伺候的。”洛长安开口,“吾谷,你会觉得我烦吗?” 吾谷先是一愣,俄而笑道,“公子说什么胡话?奴才打小就跟着您,伺候您,命都是您的,怎么能嫌您烦呢?名义上是主仆,可实际上,公子待奴才早就超越了主仆的情分,奴才心里都清楚!” “你愈发会说话了!”洛长安听得外头的动静,幽幽的叹了口气,“外头如何了?” 吾谷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公子?” “都在忙着吧?”洛长安低头浅笑,“忙着撤退。” 吾谷垂下眼帘,“公子……” “我原以为在兵防图上做了手脚,南渊就输定了,没想到竟还是改变不了这样的结果。”洛长安无奈的摇摇头,“你说,我这些努力是不是就白费了?” 白费了她委曲求全的,待在宋墨身边这么久? 白费了她利用胡姬的心思,特意靠近拓跋律? “公子,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吾谷劝慰,“虽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至少现在您没有遗憾,不是吗?” 洛长安点点头,“这倒是。” “既是心中无憾事,那您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吾谷笑道,“您尽力了,现在的事儿就交给皇上和刘将军罢!” 洛长安徐徐起身,撩开了帐窗,瞧着外头极好的日头,“这场仗,不好打!拓跋律亲自领兵,南渊军士,士气高涨,还有个宋墨……” 宋墨的性子,洛长安很清楚,阴狠毒辣,什么手段都耍得出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就是洛长安最担心的事情。 吾谷瞧着自家公子这般模样,止不住轻叹,“公子与以往不同了。” “哪儿不同了?”洛长安回头看他。 吾谷想了想,“大概是……公子想得更多了些,为人更仔细了些。” “当了娘的人,自然是与以往不同。”洛长安报之一笑,“罢了,不想这些。” 想了也没用,她现如今的状况……还是保全自身为好,掌心轻轻贴在小腹处,洛长安眉眼微垂,天知道,保全这个孩子有多不容易。 军帐开始往后撤,这消息传到了南渊的帐中,拓跋律和宋墨自然满心欢喜。 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已经首战告捷。 再进一步,那就是侵占北凉。 一个野心勃勃,一个信誓旦旦。 两人一拍即合,只直勾勾的盯着北凉的国土。 接连半个月,北凉都在有条不紊的后撤,战事的胜负仿佛已经明了,北凉在节节败退,南渊在步步逼近,眼见着北凉是要退回关内了。 只差,最后一战。 北凉这边还没战败,甚至于还没伤筋动骨,南渊这边已经连夜开了庆功宴,开始欢歌笑语的闹腾了。 火光葳蕤,有军妓笑声明媚。 当天夜里,北凉夜袭南渊的粮草大营,顷刻间断了南渊的后方补给。 拓跋律恼怒,誓言要三日内,拿下宋烨的首级。 翌日,战事起。 烽火硝烟,两军对垒。 宋烨亲自领军,迎战南渊大军,首战便挑了两名南渊大将,斩其首级,杀了南渊威风,重创南渊大军,以至于南渊军士一时间有些迷茫和惶然。 拓跋律勃然大怒,连夜派去宋墨,领军夜袭北凉大营,打算破北凉兵防,以仅存的余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入北凉境内。 哪知,北凉大军仿佛早有防备,在宋墨领着人踏入军营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把人团团围住。 火光缭乱,宋墨不敢置信的望着周遭众人。 宋烨自火光中伫立,远远的看着疲于迎战的宋墨。 人在慌乱的时候,容易大失方寸,眼下的宋墨便是如此,慌乱如惊弓之鸟,狼狈如丧家之犬,到了最后众人皆伏诛,唯剩下他一人被团团围困。 宋烨手一挥,刘思君与众人让出一条路,随君上前。 “宋墨!”宋烨居高临下的望着,身上负伤的宋墨,“现在,到底是谁输了?” 宋墨原是跌跪在地,火光中血色斑驳,满脸血污,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就这么咬牙切齿的盯着宋烨,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袭?”宋烨轻嗤,“朕玩剩下的,你们再捡起来玩一遍,好玩吗?” 宋墨唇角溢着血,身上刀枪剑戟之伤重叠,“宋烨!” “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宋烨瞧着他这般模样,觉得委实没意思,转身便走。 宋墨低哼,“宋烨,你不能杀我!” 宋烨顿住脚步,幽然转身回望着他。 “你已经是阶下囚,还想作无谓的挣扎?”刘思君满脸的不屑。 宋墨直勾勾的盯着宋烨,“你不能杀我!” 他说得如此肯定,倒是让刘思君心里有些着急。 “皇上,您别信他,他现在是丧家之犬,话不可信!”刘思君急忙行礼。 宋烨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宋墨的意思。 “她在我手里。”宋墨抹去唇角的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我若是死了,她必死无疑!” 第八百六十三章 倒计时8 这倒是把宋烨给逗笑了,“你确定,人还在石城吗?宋墨,到底是说你蠢还是说你无情呢?拓跋律是什么人,需要朕再提醒你吗?” “你什么意思?”宋墨忽然想起了,离开石城之前,皇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还有徐嬷嬷…… 宋烨勾唇冷笑,“想起什么来了吗?” 宋墨环顾四周,缄默不语。 “等朕收拾了拓跋律,你就会知道,在你离开石城之前,拓跋律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宋烨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宋墨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如同一团棉花堵着,咽不下,吐不出。 “把他带下去!”刘思君低喝。 宋墨已经没了挣扎的机会,要么死,要么被生擒。 外头,弓箭手业已拉弓上箭,只要他敢动,宋烨就会让他万箭穿心。 战场无父子,更无兄弟情。 生死面前,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墨被擒的消息,快速传到了吾谷的耳朵里,吾谷恨不能放个烟火庆祝,可惜这不是京陵城,要不然非得大宴三天不可。 “公子!”吾谷兴冲冲的跑回来,“抓住了,抓住了!” 洛长安瞧着桌案上刚摘来的野花,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宋墨?” “对!”吾谷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可算是抓住他了,听说是来夜袭营帐的,结果夜袭不成反而中了皇上的陷阱,这会被刘将军生擒关押起来了!” 洛长安捻着剪子,修剪着花枝,“我早就知道了。” “您知道了?”吾谷愣怔,“您是怎么知道的?” 洛长安冲他笑,“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吾谷近前,“公子,他之前在南渊那般欺负您,到了石城之后又纵容默许拓跋律欺负您,难道您就不想……” “想什么?”洛长安转动手中的花瓶,瞧着插好的花枝,心情愉悦而不急躁,“想着像以前那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先去揍他一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吾谷点点头,“难道不应该吗?” “如果这是在京陵城,我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付出应该的代价,可这是军营。”洛长安摇摇头,“凡事有宋烨和刘将军做主,我不想掺合一脚,给宋烨惹事。” 吾谷了悟,“您是为了皇上!” “宋烨第一次行军打仗,得要威信,若是军中将士知道,我一个女子插手军务,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洛长安撇撇嘴,“罢了,我乐得清闲,反正宋烨会对付宋墨的,我只要好好养身子便是!” 吾谷这么一想,也对。 眼下,公子的身子要紧。 “行了,眼下保持沉默,不要惹出事来。”洛长安低声吩咐,“皇帝不好当,尤其是阵前的皇帝,闹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江山社稷这种事,稍有动荡,就是国破家亡。 洛长安自小便尽享荣华富贵,可不想到了这个年纪,再经历什么亡国灭种之恨,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帐子里,别给宋烨添堵为好。 他忙他的,她就在帐子里,养着肚子里的孩子,侍弄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日子过得倒也是自在。 这样,挺好! 以前都是宋烨等她,现在轮到她等宋烨,也算是还了他的这份情。 人,一旦想通之后,便也没什么烦恼了。 外头的战事还在继续着,隔三差五的打得乱糟糟,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洛长安的帐子。 宋烨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是以无人敢轻易打扰。 小半个月后,战局有了决定性的逆转。 这源于那张兵防图! 在宋墨被抓之后,拓跋律就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只能以强攻的方式,进攻北凉的城关,可这强攻终究不是轻易之事,碰壁几次之后,拓跋律便启动了那张兵防图。 将所有的兵力分散开来,以夜袭方式攻占关卡,打算破防而入。 殊不知,那张兵防图原就是被做过手脚的,如今拓跋律出此下策,等于是自投罗网。 宋烨与北凉诸位将军商议,以逐个击破策略,将拓跋律分散开来的兵力部署,挨个收拾干净,最后掉过头来包围了南渊的主力大军,也就是拓跋律的旗下大军。 进攻的时候,宋烨特意让人放出了北凉大捷的消息,于阵前悬南渊大将的首级。 南渊军士见状,各个心里发怵,对北凉大军诸多忌惮,不战而败,溃不成军。 拓跋律纵然有心,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了这个时候,胜负已经明了。 所谓的撤退,不过是为了银引敌深入,好借此来斩断南渊的辎重与粮草补给,断了他们的退路,此为攻心之始。 其二,活捉宋墨。 焚烧了粮草之后,南渊大军必定军心动摇,拓跋律和宋墨肯定要想办法,稳住军心。 那么,只有夜袭。 一旦夜袭成功,南渊就会重整士气,卷土重来。 谁知道,宋墨被活捉。 于拓跋律而言,宋墨是南渊进军北凉的眼睛,没了宋墨领路,就等于瞎了眼睛。 小半个月过后,后方的粮草补给没能及时赶到,这也得益于宋烨的神机妙算,早早的让人绕道了他们的后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挠后勤补给。 只需要数日,南渊大军就会人心惶惶。 没了粮草,只能孤注一掷。 拓跋律不得不破防而入,陷入宋烨早就设好的圈套之中。 一环接着一换,每一步都不能算错,只有这样,才能赢得战事的胜利,才能逼的拓跋律走投无路。 数十万大军,被分散开来,最后被北凉逐个击破。 拓跋律瞧着自己身后的残兵剩勇,充其量不过数万大军,气势昂扬的来,灰溜溜的吃了败仗回去,怎么想都是不甘心的。 两军对垒,拓跋律握紧手中的大刀,眦目欲裂的瞧着身穿战甲,策于马上的宋烨。 “北凉皇帝,你好卑鄙!”拓跋律咬牙切齿,“敢不敢明刀明枪的与我来一场较量?就是你们常说的,君子之战?” 刘思君骇然,“皇上,不可!” 宋烨坐在马背上,一身战甲,锐气十足,帝王威严其势迫人,“拓跋律,你也配提君子之战?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宋烨!”拓跋律忽然提着刀,策马直奔宋烨而来。 刘思君大骇,“皇上!” “朕自己来!”宋烨冷剑出鞘。 这笔账,他要亲自算! 刀剑相撞,瞬时,嗡声长鸣…… 第八百六十四章 倒计时9 所有战场上的交锋,都是忘却生死,以命相博。 剑出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刘思君自然不可能眼看着,一声高喝,“保护皇上。” 众军士蜂拥而上。 见状,南渊军士亦不遑多让。 到了这个时候,谁也顾不得其他,若然各自的帝王出事,整个南渊或者北凉,都会因此朝堂震动,岂敢有所损伤。 可不管周边是什么动静,拓跋律和宋烨皆浑然不觉。 刀剑交锋,生死相搏。 “宋烨!”拓跋律自诩是南渊第一勇士,以为拿下宋烨不过是小菜一碟,谁知道……大意了! 宋烨寸土不让,青锋剑在手,护我国土,卫我妻儿。 “拓跋律,你兴兵在先,此番定要你有来无回!”宋烨咬着牙。 四目相对,杀气凌然。 “谁有来无回,还不一定呢!”拓跋律一身蛮力,在这点上,宋烨的确是比不上,一刀子过去,力道惊人。 可宋烨又不是傻子,你蛮力归蛮力,自己用的是巧劲,尽量避免与拓跋律的硬碰硬。 如此一来,拓跋律的一身蛮力便没了用处,宋烨身形如燕,旋转间更是灵巧敏捷,让拓跋律压根摸不着他的衣角。 冷剑在手,腕上一抖。 寒锋乍现,拓跋律躲闪不及,肩头瞬时劈开见血。 拓跋律面色骤变,再回过神来,为时已晚。 宋烨看准时机,拂袖便震退了迎上来的南渊军士,反手便已经一剑削下拓跋律的胳膊。 刹那间,断臂连带着手中刀,砰然落地。 血色飞溅,拓跋律吃痛哀嚎。 所有人都震惊当场,却只见着宋烨冷不丁抬脚,直接将浑身是血的拓跋律,踹飞了出去。 “抓住他!”刘思君激动的高喊。 南渊狼主,被北凉的军士当场生擒,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南渊军士再也不敢上前,连带着拓跋律手底下的领军大将,也跟着纷纷掉头撤退。 帝王被生擒,于南渊而言,这是奇耻大辱。 宋烨面色铁青,持剑上前,瞧着被摁在地上,伤重至奄奄一息的拓跋律,目色沉冷如刃,“拓跋律,这一场仗没必要再打了!” 南渊,输了! “没想到……”拓跋律浑身冷汗,捂着血淋淋的断臂,目色猩红如血,“是我低估了你!” 宋烨呼吸紊乱,不得不说,这拓跋律实在是难缠,若非自己赌了这一把,再纠缠下去,输的肯定是自己。 “你高估了你自己!”宋烨转头瞧一眼,南渊大军狼狈撤离的场景,“看看吧!你的南渊大军,撤了!” 尘烟漫天,南渊的旗子都已经倒了,可见是真的狼狈溃逃。 狼主被抓,南渊大军群龙无首,哪儿能不怕。 只是这般逃离,免不得胡乱踩踏,多生伤亡,以至于南渊大军逃回营寨的时候,所剩无几,伤亡惨重。 但这伤亡,有大半都是逃离的时候,相互踩踏造成。 北凉大军获胜而归,喜悦传遍整个营帐。 洛长安笑盈盈的坐在梳妆镜前,止不住扬起唇角,听得吾谷在旁可劲的夸赞宋烨,于战场上的威武勇猛。 “人人都以为皇上柔弱无力,谁知道皇上第一次出手,便勇拿南渊狼主,从此以后一战成名,看谁还敢小看咱们北凉!”吾谷笑道。 洛长安敛眸,“我一直都知道,他可以的!” “不过,听底下人说,当时皇上亲自上阵,让刘将军等人都吓得不轻。”吾谷又道,“要知道,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那诸位将军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这点,洛长安也知道。 如同现在的南渊,溃不成军,也是因为主帅被擒的缘故。 毕竟,群龙无首,可不得乱成一团吗?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徐徐起身,“他现在在哪呢?” “还在主将营帐,大概是跟刘将军商议接下来之事。”吾谷解释,“公子,您是想见皇上吗?” 洛长安摇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问在哪!大事要紧,接下来估计又得忙碌,这南渊狼主被擒,南渊若是不派人来赎,怕是以后会被周遭诸国笑话。” “倒也是!”吾谷点点头。 洛长安缓步走到窗边位置站着,瞧着外头的热闹场景,心头有些小兴奋,想着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可她知道,这个时候更不能矫情,免得他因她而乱了阵脚。 等待,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当天夜里,宋烨没有回来,倒不是在开什么庆功宴,而是让宋墨和拓跋律凑在了一处。 拓跋律的伤口已经被军医妥善处置,但因着上了麻沸散,这会整个人没有任何气力,由专人看管着,躺在木板床上,被关押在铁笼子里。 曾经风光恣意,如今已是他国阶下囚。 一个营帐,两个人。 曾经为君臣,如今都是囚。 宋墨冷笑两声,瞧着眼前的拓跋律,站在铁栅栏跟前,“狼主怎么也落得如此下场?您不是说了吗?对付宋烨,只需要一刀!” “你居然还没死!”拓跋律倒是没想到,宋墨居然还活着,隔了这么久,还以为他早就被宋烨斩杀祭旗了呢! 宋墨瞧着自己重镣加身的样子,“我这样,比死了更痛苦,但是有些事还没弄清楚,我又不敢死了!” “借口罢了!”拓跋律才不屑信他。 宋墨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到底还是见着你了!” 拓跋律心里微沉,隐约猜到了宋墨想说什么。 只不过,他不屑率先开口。 “在离开石城之前,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宋墨双手扣着铁栅栏,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眸色猩红,“拓跋律,她还怀着身孕呢!” 拓跋律笑了,笑得何其嘲讽,“你也是男人,难道你不知道,一个男人觊觎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吗?” 正因为宋墨知道,所以他才会利用这份心思…… “你为了博取我的信任,让她留在胡姬的宫里,那意思不就是想把她送给我吗?”拓跋律对此倒是颇为满意,“我没有辜负你的好意,满盘皆收!” 宋墨眦目欲裂,“拓跋律,你该死!” “是我该死,还是你居心不良,你心里有数!”拓跋律躺在那里,笑靥嘲讽,“不过,都到了这地步,有些话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的。” 宋墨心神一震,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出石城之后,你的宋王妃便已经……失踪了!”拓跋律忽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 宋墨骇然僵在当场,“什么?!” 第八百六十五章 倒计时10 瞧着宋墨如此惊愕的神态,拓跋律笑得愈发恣意而冷蔑,“这个时候假惺惺的,是做给谁看呢?宋墨,你早该知道这样的结果。” “不,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宋墨眦目欲裂,“拓跋律,你胡言乱语什么?她怎么可能失踪,她不可能失踪!” 拓跋律躺在那里,想着那天夜里,属于她的滋味,这心里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我原本是想着,等大胜得归,就封她做夫人。”拓跋律轻叹,“只是你这宋王妃实在是太过刚烈,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这般认死理作甚?” 他的言外之意,可想而知。 “她不会有事!”宋墨咬牙切齿,“她会好好的,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拓跋律倒是没理会宋墨的歇斯底里,身上的痛处,让他心里恨得厉害,恨这宋氏兄弟,不管是宋墨还是宋烨,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孩子还会再有的。”拓跋律有气无力的开口。 宋墨忽然觉得,最后唯一能胜过宋烨的地方,也成了灰暗之笔。 思来想去,他似乎真的……比不上宋烨。 至少在洛长安这件事情上,宋烨一定会做得比他好,不会让洛长安落在拓跋律的手里,落得一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见着宋墨不说话了,拓跋律又开始冷笑,反正他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他与宋墨,同为阶下囚。 “我是战败,无能为力,可你是皇子,原该跟宋烨一样高高在上,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可悲!”拓跋律轻哼。 宋墨回过神来,“大家都一样,难逃一死。” “南渊只要还在,我身为南渊的狼主,就不能死在外头。”拓跋律转头看他,“宋墨,死的会是你,而不是我!” 宋墨抿唇,恨得咬牙切齿。 奈何,拓跋律所言句句属实。 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人都还是怕死的。 宋墨沉默了,拓跋律肯定不会死,因为南渊会不惜一切把他带回去,若是南渊的狼主死在外头,对南渊而言,便是奇耻大辱。 “很热闹!”宋烨缓步走进帐子。 刘思君陪着宋烨进门,见着二人都被关在笼子里好好的,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行了礼退出帐子。 “宋烨!”拓跋律咬牙切齿。 方才二人的话,宋烨都听到了,没想到这二人都落得如此下场了,还在这里斗嘴,谈的还是长安,倒也真是有“心”了。 “宋烨!”宋墨盯着他,“你来干什么?看我们的笑话,还是觉得你真的赢了?方才他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长安,没了!” 听得这话,拓跋律忽然心神一震。 什么叫,长安没了? “你们二人,聊完天了?”宋烨不急不缓的开口,“不继续说了?” 拓跋律挣扎着坐起身来,奈何脚脖子上拴着铁球,他压根做了什么,坐起来也仅仅只是坐起来。 断臂之仇,断臂之痛,让他面目狰狞。 “宋烨,你不能杀我!”拓跋律咬着牙,“南渊的军士不会答应,南渊的朝廷也不会答应!” 宋烨点点头,“对,朕不会杀了你,毕竟南渊还得递交降书,把你赎回去!” 一听到“降书”二字,拓跋律整个人都有些激动。 奈何,激动归激动,谁也改变不了现在的结局。 “洛长安,没了!”宋墨还是这句话。 宋烨终于将注意力落在了宋墨身上,“长安好好的,怎么可能没了呢?” 听得这话,宋墨忽然笑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能自欺欺人。方才不都听到了,因为拓跋律的缘故,长安丢了,也可能是死了!” “长安?”拓跋律抬眸望着这兄弟二人,“不是叫什么孤舟吗?” 可这兄弟二人压根就没有搭理他,只在自说自话,把拓跋律当成了空气。 “长安没事。”宋烨望着宋墨,“你都失算了。” 宋墨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你所认为的一切,对朕的报复,都失败了!”宋烨瞧着边上的拓跋律,“现如今你想刺激朕,让朕杀了拓跋律,朕也不会上你的当。” 闻言,拓跋律骇然转头望着宋墨。 论心思,拓跋律还真不如宋墨阴狠毒辣。 “你想让宋烨杀了我?”拓跋律眯起危险的眸子。 宋墨被当中拆穿,先是一愣,俄而冷笑两声,“那又如何?你难道不该死吗?觊觎臣妻,你枉为帝王。” “你……”拓跋律眦目欲裂。 宋烨轻呵,“你们也不必争了,争来争去都没意义。现如今,都是阶下囚,谁都不会例外,一个比一个野心勃勃,可惜到了最后都只是作茧自缚罢了!” “宋烨,你莫要得意,你此生最在意的不过是她,以为我不知道吗?”宋墨脱力般坐在了草垛里,“现如今,我们都没能得到。” 宋烨瞧着他这般模样,忽然觉得有些话实在是没必要说了。 “是吗?”宋烨叹口气,“那就这样罢!” 罢了,罢了! 见着宋烨转身,宋墨幽然吐出一口气,“你恨极了我。” 宋烨顿住脚步,“你带走她的时候,朕的确是恨极了你,动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动她?你还欺负她,朕自己都舍不得,你却对她……” 提起这个,宋烨的确是一肚子火气。 但转念一想,不能带着一身血腥去见她。 毕竟,洛长安还怀着身孕,总归是要顾着她一些。 “她没了,也好!”宋墨冷笑,“等我下去之后找她,又可以在一起了,而你宋烨,就坐在你的皇位上,孤独终老,一辈子都想着念着,一辈子都放不下这死结吧!” 宋烨略带同情的看着他,“死结是在你的心里,而不是在朕的心里,朕会立后生子,幸福美满的过一生,不似你,英年早逝,终将一事无成。” “宋烨!”宋墨眦目欲裂。 然则,宋烨没有再搭理他,现在的宋烨,只想见到洛长安,好好的抱一抱她。 她在南渊受的那些委屈与屈辱,他只想一一为她洗尽。 给她温暖,让她依靠。 从此以后,山高水阔,满目皆她! 洛长安已经洗漱完毕,没想着等宋烨过来,便打算歇着。 乍见着宋烨风尘仆仆的进来,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抱住了她,紧紧的把她楼在怀中…… 他说,“幸好,你安然无恙。” 还好,他们都没有放弃! 第八百六十六章 倒计时11 洛长安有些愣怔,回过神来轻轻拍着宋烨的脊背,低声问了句,“怎么了?发生何事?宋烨,你没事吧?” “你没事,我就没事,我们都还好好的。”宋烨终于松开她,意味深长的冲着她笑,“长安,我终于可以允你一世长安了。” 洛长安笑出声来,“你这人,今儿怎么怪怪的?” “没什么。”宋烨如释重负,坐在床边将她抱坐在自己的怀里,“想我吗?” 洛长安瞧着他,“是不是又被宋墨指着鼻子骂,看着他笑得很得意,所以你这心里不痛快了?” “他能让有什么不痛快?”宋烨摇摇头,“我只是听得他们这般言语,心里有些后怕,如果当时来不及的话……” 洛长安伸手捂住他的嘴,“闭上你的乌鸦嘴,小爷好着呢!” “是是是,好着呢!”宋烨抱紧了她,“母子平安!” 洛长安笑着点头,“就是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听好话,可不喜欢你说这些混账话,诅咒我的话。” “好!”宋烨伏在她耳畔低语,“那我就祝长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倒是把洛长安给惊着了,盯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你你,你胡言乱语什么?”纵然是傻子,也该知道“万岁”代表着什么意思,小脸都跟着变了色,“若是让人听见……” 宋烨亲了亲她嘟哝的小嘴,“若是我活万岁,皇后娘娘只得千岁,那余下来的九千岁,我又该与谁共度余生?你我就该同生共死,我若万岁,你必也得万岁。” 闻言,洛长安羽睫微扬,愣是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 毕竟,宋烨这么说,真的是很有道理,而且……正中洛长安心坎。 如今的她,怀着身孕,又得宋烨这般宽慰与许诺,这心里自然是满满当当的。 “明日我们就走!”宋烨忽然说。 洛长安一怔,有些狐疑的望着他,“明日?” 这得有多着急? “人在军帐之中,免不得会让南渊的人生出各种想法,若是咱们提前把人送到了京陵城,饶是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得咱们!”宋烨解释。 这么一说,洛长安就明白了。 “拓跋律就是我们北凉和南渊的谈判筹码,只要有他在手,南渊不得不求和,那时候条件就得由我们来开!”洛长安有些激动,“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仗了?” 宋烨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你说呢?” “真是太好了!”洛长安深吸一口气,“那我们明日就带着他们回朝。” 如此一来,她也可以见到父亲了! “好!”宋烨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终于,可以两厢厮守。 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过平静的日子。 当天夜里,宋烨和刘思君便布置好了一切,分几批人出发前往京陵城,毕竟是押送拓跋律,不可小觑大意。 分瓣梅花计,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吃不准拓跋律的具体方位,因此能避开很多危险。 乍见着洛长安的时候,拓跋律和宋墨都是愣愣的,断然没想到竟是这也的结果。 尤其是拓跋律,真是一点都不明白,这宋墨的王妃怎么和宋烨搅合在一起? 谁也没跟他解释,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到了京陵城之后,他的生死便交由宋烨做主,闹不好这耳旁风一吹,自己就得死在北凉都城。 所以眼下这时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一路上,着实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不是冲着宋墨来,就是冲着拓跋律来的。 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不是找错了队伍,救错了人,最后落得满盘皆输;便是找对了队伍,还是满盘皆输…… 宋烨带着洛长安赶路,尽量顾全她的安全和身子,免得让她太过颠簸与疲累。 如此一来,原本可以急速赶回京陵城的队伍,足足在路上多耽误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京陵城。 洛川河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听说宋烨已经救回了洛长安,他这大半夜的躺下又起来,起来又躺下,就是睡不好觉。 简丰无奈的直叹气,瞧着自家相爷进进出出的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相爷,公子还没回来呢,您这着急的作甚?” “就因为还没回来,本相才心里着急,怎么就这么久,还没赶回来?”洛川河提着心。 简丰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应该早就回来了,但是这一路上耽搁的时间有些长,难怪相爷会担心。 不过,这话可不敢说。 简丰要是说了,相爷肯定会更加担心。 “有皇上在,相爷您担心什么呢?”简丰笑了笑,“这大老远的,南渊都去了,还怕在咱们北凉境内?” 这话倒是实在。 “相爷,您好好歇着,要不然公子回来,见着您这般憔悴的模样,怕是要生气了!”简丰软着声音规劝,“眼下皇上还生擒了南渊的狼主,等他们回来,朝廷上的事儿多着呢!您可不能先倒下!” 洛川河无奈的点点头。 不过,点头归点头,天还没亮,洛川河又开始睡不着了。 简丰实在是没办法了,也只好听之任之。 自家相爷对公子那份心思,旁人都知道,简丰更清楚,以爱子心切这四个字来形容,亦是太浅。 好在,洛川河并没有等多久,小半个月之后,人终于回来了。 城外传来消息,说是明儿就能抵达京陵城外,眼下夜黑了不宜赶路,所以暂且住下了,明日天亮再行路。 可洛川河哪儿还能等得? 连夜就让简丰挑了一帮可信的人,赶紧坐着马车出了城,哪怕是连夜去连夜回,他也不甘心就这样在京陵城内等着。 简丰没法子,赶紧照办。 马车漏夜出城,洛川河又是着急又是高兴,整个人都处于振奋之中。 这种心态像极了洛长安刚出生时,他那般激动的心情,抱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双手奉在她面前。 马车走得快,哪怕路上有些颠簸,洛川河都没敢让人停下,怕耽搁了时间。 这紧赶慢赶的,等着宋烨收到消息的时候,洛川河都已经在半路上了。 彼时,洛长安业已睡下。 “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宋烨出了门。 吾谷在旁皱了皱眉,听得帝王训斥底下人,心下有些激动,原是自家相爷要来了。 “朕去拦一拦。”宋烨抬步往馆驿的前门走去。 洛长安一路颠簸,本就身子虚弱,难得睡个好觉,可不敢扰了她…… 第八百六十七章 倒计时12 宋烨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半夜,洛川河是着急忙慌冲进来的,一路上马车颠簸,以至于他走的时候两腿都是打颤的。 见着宋烨的瞬间,洛川河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这可把宋烨个给惊着,赶紧把人搀起来,“相爷快快请起!” 到底是自家的岳父老泰山,周遭又没什么旁人,私底下如此这般大礼参拜,着实折煞宋烨了。 “不妨事,不妨事!”洛川河又哭又笑,被宋烨搀起时,忘却了君臣之礼,死死拽着宋烨的胳膊,“皇上,我家长安呢?” 他的长安呢? “长安这一路上身子不适,这会睡下了,相爷怕是不便相见。”宋烨说的是实话。 洛长安这一路上不是太安稳,大夫说因着舟车劳顿,还有之前忧思过度,所以要好生养着,断然不可再过惊心。 否则,容易伤身! 若是平素,洛川河会觉得这丫头多半又是没钱花了,所以开始变着法的问他要钱,再出去花天酒地。 可现在,洛长安早已非昔日的洛长安。 听得宋烨这般言说,再见着宋烨面色凝重,洛川河的心里咯噔一声。 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拼命赶路,瞬时让他血冲天灵,登时两眼一翻…… “丞相!” “相爷?” 好在,洛川河没什么大碍,只是气急攻心罢了。 待洛川河缓过劲儿来,宋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丞相大人莫要着急,事情没那么严重,长安只是怀了身孕,所以身子分外虚弱罢了,没别的异常。”宋烨无奈的笑笑。 洛川河先是一愣,俄而不敢置信的望着宋烨,“长安……有孕了?” “是!”宋烨点点头。 但显然,洛川河并不怎么高兴,脸色隐隐垮塌下来,但当着宋烨的面,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状,宋烨心下微恙。 “皇上!”洛川河道,“既是不能打扰,能否见着一眼?” 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好!”宋烨点头。 站在虚掩的窗户外头,洛川河终于瞧见了自家闺女,小丫头片子如今都快当母亲了,躺在床榻上休息还不忘踹被子,这毛病真真是怎么都改不了。 稍瞬,洛川河转身离开。 “皇上,臣现下已经放心了,那就先回城,到时候率文武百官,恭迎皇上回朝!”洛川河立在马车前行礼。 宋烨松了口气,“有劳丞相了!” 这般年岁,还要为了儿女之事,奔波劳碌,着实也是辛苦。 “只要皇上与长安都好好的,老臣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洛川河上了马车,“皇上,待长安醒来,莫要告诉她,老臣来过。” 宋烨知道他的意思,旋即点点头应允。 稍瞬,马车疾驰而去。 宋烨即将为人父,倒是能理解洛川河这份爱女心切,来日若是到了自己身上,怕也不亚于洛川河罢? 翌日,晨起。 洛长安浑然不觉,谁也没敢与她提起这件事。 帝王有令,违者斩立决! 路上,车队缓缓而行。 拓跋律瞧着对面囚车里的宋墨,无力的靠在木栅栏上,“这条路走完,是不是就到了京陵城?宋墨,你应该很熟悉吧?” “那又如何?”一路往京陵城去,宋墨的鬓边已经生出了花发,仿佛在无声无息中已经老去,连眼神都散着死灰般的晦暗。 拓跋律低笑,“也是,我到了京陵城,还是能活命的,但是你不一样!” 闻言,宋墨抬眸看他。 “你死定了!”拓跋律轻嗤,“原来,她是北凉丞相洛川河的女儿,是皇帝宋烨的心尖尖,真是没想到……呵,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宋烨的。” 宋墨闭上眼,沉默不语。 “你还真是蠢笨不堪,但凡有点脑子,这件事都不会变成这样。”拓跋律瞧着自己的断臂伤口,“如果早知道,她是宋烨的女人,怀的是宋烨的孩子……” 宋墨睁开眼,幽幽的盯着他,“你能如何?” “我一定会让宋烨带着北凉的降书,北凉的求和协议,来换她母子。”拓跋律想得倒是极好。 宋墨满面嘲讽,“千金难买早知道,迟了!” 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宋墨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哼!”拓跋律闭了嘴,瞧着这两路旁的风景。 不得不说,北凉和南渊终是不同的。 车队走得很慢,一直到日薄西山的时候,才堪堪赶到京陵城外。 洛川河就站在城门口位置,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他已经领着文武百官,站在这里很久很久了,文武百官都分外疲累,唯有洛川河不知疲倦。 “相爷,来了,来了!”简丰高呼。 听得这话,洛川河顿时振奋了。 回来了? 他的长安回来了? 洛川河有些激动,巴巴的望着前面,“在哪呢?在哪呢?” “在前面,马上就到!”简丰忙解释。 顺着简丰手指的方向,洛川河终于看到了拐弯处,慢悠悠冒出来的黑影。 人来了,车来了,他的长安……回来了! 那一瞬,百官沸腾。 他们是为了帝王回转而高兴,也是为了拓跋律被生擒,宋墨被抓而高兴,但只有洛川河是为了洛长安而兴奋。 车队终于到了,洛川河率领文武百官恭敬上迎。 “臣等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洛川河毕恭毕敬的行礼。 车门开,宋烨从车内走出,就站在车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 京陵城,他回来了。 深吸一口气,宋烨抬手拂袖,“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长安坐在马车里,听得外头震耳欲聋的声响,止不住的唇角上扬,偷摸着掀开了车窗帘子,一眼便瞧见了立在百官之前的,自家老父亲。 爹那么久没见着她,应该会很想她吧? 又或者,爹生气了…… “公子?”吾谷立在马车外,“相爷!” 洛长安点点头,小声的吩咐,“等入了宫之后,你悄悄的去给爹留个消息,我想见他。” 吾谷连连点头,“您放心,奴才明白!” 宋烨回头的时候,正好瞧见她掩下了车窗帘子,不由的笑了笑,终是把她带回来了! 车队,浩浩荡荡的进城。 京陵城长街上,百姓夹道欢迎,场面何其热烈。 不过,更热闹的在后面。 百姓认出了宋墨,这臭鸡蛋、烂菜叶的真是一点都不吝啬,可劲的往囚车里砸…… 第八百六十八章 倒计时13 宋墨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可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现如今,他就是那个败寇,输得一败涂地,包括自己的性命。 车队入了宫,宋烨便朝着金殿走了,洛长安则去了后宫。 早前被焚毁的长乐宫,这会业已修葺完毕。 据说,还有洛川河的功劳。 内里重新建设,好些都是按照洛长安的喜好来的,底下人都是洛川河特意挑的,有些还是从丞相府,洛长安的院子里提过来伺候的。 只有这样,洛长安才能住得舒服,有这些人伺候着洛长安,她家老父亲才能放心。 “公子,终于回来了!”吾谷有些激动,眼眶都泛着红。 洛长安站在院子里,只觉得恍如隔世,“就跟做梦似的,一觉睡醒,又回到原位。” 之前在南渊的种种,都只是她的大梦一场。 “公子,不是做梦,是真的回来了!”吾谷赶紧道,“咱快进去吧,别老在外头站着,皇上说了,您得好好休息。” 洛长安瞧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衣裳穿得宽松,倒是没那么清晰,但若是细看,还是能瞧出端倪的。 她原就身材消瘦,褪了外衣便能瞧得分外清楚。 朝廷上事儿多,宋烨此番回来,既要跟文武百官解释一下,他为何忽然出现在边关,又要处置之前堆积在一起的政务,其后便是宋墨与拓跋律的问题。 对于宋墨,底下人还是有些争议的。 主圈禁,宋墨曾经是临王,是皇帝的手足,若是就这样杀了,怕天下人非议,觉得帝王手段狠戾,连兄弟都不放过,免不得会议论纷纷。 主杀,宋墨十恶不做,谋朝篡位,还叛出了北凉,与南渊勾结,偷窃北凉的兵防图,几欲让南渊踏平北凉,此等种种,罄竹难书,绝对不能轻饶。 到看最后,这决议权落在了宋烨的手里。 宋烨没有犹豫,对于宋墨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且有边关诸位将士为证明,宋墨的确是带着南渊来犯,所以这事是板上钉钉之事。 乱国逆贼,其罪当诛。 罪不容赦! 宋墨判的是斩立决,且要这满京陵城的百姓都看看,这谋朝篡位之人,有什么下场? 在宋烨还没颁布诏书之前,满京陵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宋墨做了什么? 尤其是边关征战这么久,时不时的有军机消息传回京陵城,想到宋墨领着敌军与北凉诸位将士死拼,只要是有血性之人,都会对宋墨恨之入骨。 百姓最恨的,就是战争。 而这一次的战争,是宋墨挑起的。 所以,百姓对宋墨之恨,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宋墨被押赴刑场的时候,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人,整个京陵城的人都来围观。 当朝丞相洛川河,亲自监斩。 验明真身之后,洛川河瞧着跪在斩台上的宋墨,低低的冷哼了一声,“临王殿下,您还是没跑了啊!谋朝篡位,叛出北凉,联手南渊狼主,合谋反攻北凉,这一出好戏,您玩得是得心应手!” “洛川河!”宋墨披头散发,面如死灰,“你别得意,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现如今我的下场,保不齐就是来日里你的下场!” 洛川河直起身,“那倒未必!不过,也不重要了,本相是什么下场,临王殿下哪儿瞧得见呢?” 语罢,洛川河往后退了两步。 “临王殿下,一路走好!”洛川河转身回到原位,“来人,斩!” 斩立决! 斩! 宋墨狠狠的闭上了眼,往事如烟,悉数从眼前掠过,有他的野心,有他的江山社稷,还有他的……孤舟! 最后的最后,什么都没落下。 死无全尸,尘埃落定。 这,就是背叛北凉的下场…… 处置完了宋墨,接下来就是拓跋律。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着急之事。 南渊现在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已然自顾不暇,所以要等他们安生下来,才能派人来赎回狼主拓跋律。 宋烨不着急,洛川河也不着急。 这事不能主动,否则就是放弃了主动权。 宋烨忙里忙外的,洛川河则悄悄的去了一趟长乐宫。 “爹!”洛长安站在檐下,笑盈盈的望着自家老父亲,“爹?” 洛川河愣愣的,只瞧着洛川河一身女儿装,小腹处已经隆起,可见这孩子…… “爹?”洛长安想跑来着,却被洛川河惊声制止。 洛川河脸都吓白了,“别动,别动!” “爹?”洛长安一怔。 洛川河疾步冲过来,“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毛毛糙糙的?怀着身子,不要乱跑,不要乱动,爹会过来,你急什么?” “爹,我没事,我很好!”洛长安笑道,“孩子也很好,您快要当外公了!” 洛川河眼眶发红,可到底是七尺男儿,怎么能哭呢? “好!好!”洛川河握着自家闺女的手,上下打量着,“瘦多了!” 洛长安摸摸自个的脸,“哪儿有,最近都被宋烨喂胖了。” 父母亲看孩子,总觉得瘦了,这大概就是惯例。 “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洛川河已然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要自家闺女好好的,别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洛长安点点头,“让爹担心了,是长安的不是。” 听得这话,洛川河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定定的望着洛长安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爹,您干什么呢?”洛长安翻个白眼,“这什么眼神?” 洛川河绕着洛长安走了一圈,“你不过是去了南渊一阵,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爹!”洛长安轻嗤,“我不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洛川河连连摇头,“长安长大了。” 洛长安噗嗤笑出声来,“爹,我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自然是不一样的。” “也是!”洛川河眉心微蹙,略显忧虑的瞧着她,“长大了,就不再是爹的小捣蛋鬼了,是别人家的妻子,别人家的人!” 洛长安摇摇头,伏在自家老父亲怀中,“我还是您的女儿,还是洛长安,爹什么时候想见我,我就什么时候出宫,到时候还带上您女婿和外孙,您说好不好?” “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洛川河有些感慨。 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心尖尖,忽然间被人连盆端走,这个中滋味,真真是难受极了…… “朕,可以跟丞相保证。”身后,传来了宋烨的声音,“长安可以随时出宫,您也可以随时进宫!六宫皆废,独留一后,唯长安尔!” 第八百六十九章 倒计时14 洛川河当即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尊了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偏生得他这不省心的女儿,却是急忙扑进了宋烨的怀里,直呼帝王名讳,“宋烨,你来了!” 这一句“宋烨”显然已经代表了一切,洛川河这个当爹的也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成家的。 闺女,是要成婚生子,离开家了。 好在,别家不远,就在眼前。 “别跑!”宋烨有些心焦,“注意身子,这长途跋涉的,还没养全乎,怎么敢这般?”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有你在,有爹在,我高兴嘛!” “高兴也不能这样乱来!”宋烨轻轻的将她揽在怀中,“有你在,我也高兴!” 洛川河低头笑了笑,到了自家闺女跟前,皇帝现如今都称“我”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女儿得觅良人,当爹的自然是最高兴。 罢了罢了,还有什么可计较? 瞧着自家老父亲缓缓转身离去的背影,洛长安眉心微皱,抬眸望着宋烨。 宋烨俯首,在她眉心轻轻落吻,“他放心了,放心的把你交给我,允你与我共度余生。” “可我不放心他,没我在身边,爹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洛长安低低的说。 她如今也是当母亲的人,自然也就明白了,父母之心。 “以后,你可以带着孩子经常去看他,等他老了,咱们就把他接进宫里来,你说好不好?”宋烨温声笑问。 洛长安想了想,也是。 宫里宫外的,路并不远,而且宋烨也不会拦着她。 那便…… 这样罢了! 处置了朝廷的事情,就该处置后宫的事情。 帝王一声令下,六宫皆废,独尊皇后。 其后,北凉的后宫里,唯剩下这位皇后娘娘一人,再无别的嫔妃,亦不再选秀,谁敢再提,当贬斥边疆,三代不得入朝。 这对于满朝文武而言,是极重的刑罚。 到底是皇帝的家务事,既然皇帝不愿旁人掺合,那就不掺合罢了,谁还没个情深意切,情有独钟的时候呢? 因着洛长安怀有身孕,所以这封后大典必须得尽快举行。 横竖这后宫里也没别的妃子,什么威严威势的,都不那么重要,洛长安得趁着肚子没大起来的时候,赶紧把这累人的程序走完。 厚重的凤袍,已经够累人,偏偏脑门上还顶着沉重的凤冠,真真是把人都压弯了。 但…… 坐在龙椅旁边,与宋烨肩并肩的时候,洛长安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不曾觊觎过这皇后之位,但她……想和宋烨在一起,以比肩的方式,共度余生,共谐连理,白首不离。 御案底下,宋烨默默的抓紧了她的手,转头冲她笑,满心满眼都是她,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皇后。”宋烨低声说。 洛长安笑得温婉,“我不想当皇后,我只想……当你的宋夫人。” “宋夫人。”宋烨改口。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反握住他的手,甜甜的应了声,“嗯!” “余生,请多指教。”他温柔低语。 洛长安半垂着眉眼,“有你,真好!” “我也是。”宋烨回应。 最好的爱,是双向奔赴。 你爱我的时候,我正好……也爱着你。 遇见你,在我最美好的年岁。 其后,只想与你共度一生,生死忘却,余生不悔。 封后大典之后,南渊那边就来了动静,使者上奉降书,以求和低姿态,用牛羊和布匹,以及边关城池的割让,换回他们的南渊狼主拓跋律。 彼时的拓跋律,瘦得皮包骨头,精力全消,哪儿还有早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剩下的只有灰败,和被磨灭的眼中锋芒。 何况,拓跋律还断了一臂。 要知道,失去翅膀的鹰隼,早已无法飞上天空,再也不能翱翔天际。 北凉接受了南渊的降书,毕竟开战便是伤筋动骨,最遭殃的还是百姓,国强无弱兵,与其靠征战来开疆扩土,还不如休养生息,让自身强大。 南渊的降书与协议,都是经过洛川河一手操持,彼时洛长安月份已经大了,已经显怀,走路都有些不太方便。 宋烨时常放下公务去陪着,偶尔洛长安也会去御书房陪着。 帝后情深,一度传为佳话。 等到了洛长安生产那天,洛川河便将早就搜罗好的所有稳婆,都聚集在宫外,随时待命,只要宫里的太医有异,他就让这些有数十年接生经验的稳婆进宫。 宫里,着实也是乱了套。 事实上,若不是宋墨偷摸着带走了洛长安,宋烨压根就没打算让洛长安怀孕生子,这孩子来得是意外,但既然来了,他必得保护洛长安母子周全。 因着洛长安的体质特殊,所以一直以来,洛川河都忧心忡忡的,生怕她走了她母亲的老路。 当年,她母亲生产的时候,疼痛异常,历经九死一生,才算生下孩子。 但那一次,着实是将洛川河吓着了。 虽然他想用孩子留下她,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因为孩子,而失去她…… 这也是为什么,洛川河乍听的自家闺女怀孕,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忧心忡忡的缘故,并且太医说,洛长安腹有双生胎。 头一胎就是双生胎,这让洛川河如何能放心得下? 寝殿大门紧闭。 内里,洛长安疼得撕心裂肺,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孩子这么疼,好像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当场折断了一般。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敢停止使劲,你一旦放弃,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跟着一起死。 那一刻,谁都帮不了她,唯有她才能救自己和孩子。 生产的痛苦,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道什么叫做鬼门关走一圈…… 洛长安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曾经,她以为自己的体质特殊,到了生产的时候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出血便止,至少不会有性命危险。 直到…… 太医和稳婆在耳畔喊着“皇后娘娘血崩了”,她才知道,这体质一旦怀上了孩子,就会承袭下去,她便再也不是特殊的那个人。 洛川河和宋烨几乎是先后冲进了房间,满屋子的血腥味,让人脑壳发昏,其后是他们最心爱的女子,躺在床榻上,鲜血不断的往外涌,整个人白若透明,面如死灰…… “长安?” “长安!” 洛长安无力睁开眼,可她脑子还是清醒的,仿佛神魂出窍,身子全然无法自主…… 第八百七十章 倒计时15 洛长安觉得自己快死了,眼皮子沉得睁不开,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耳畔是两个人的喊声,一声比一声更令人肝肠寸断。 她不想死,想活,带着孩子一起活着。 可是,好累。 蓦地,有光亮落下,洛长安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恍惚间,她瞧见了漫天的桃花雨。 嫣然之色,倾国倾城。 那美人回眸一笑,冲着她招手,温柔浅浅的喊着,“长安,来,到娘这儿来!” 洛长安想着,唯有在梦里的时候,娘才会这般温柔吧? 一直以来,她以为……娘是不喜欢她的。 毕竟,是爹强迫着母亲,生下了她。 可后来,宋烨否决了这个说法,他说,她母亲是爱着她的。 洛长安徐徐走了过去,那漫天的桃花雨纷纷扬扬的落下,落满了她的肩头,她就这样站在了自己的母亲跟前,第一次看清楚母亲的容脸。 娘笑着抚过她的眉眼,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长安长大了,也当娘了!” 可是,长安的娘没了…… “以后,要好好的!”母亲抱了抱她,“娘没能陪你长大,真是可惜了。” 洛长安忽然就哭了,死死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哭得不能自己。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娘。 “我让长安变成了一个,从小没有娘亲的孩子,可长安不能跟娘一样,让自己的孩子,也赴了长安的后尘,长安要坚强一点。”娘亲温柔的拭去她面上的泪,“娘,终于可以放心了。” 洛长安盯着她,死死攥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放开,可终究还是散了。 那一场桃花雨,风一吹就散到了四处。 “长安?”宋烨死死握着了洛长安的手,“坚持住!长安!” 倦怠的睁开眼,洛长安无力的眨着羽睫。 “长安?”洛川河红着眼,“长安,醒了吗?” 洛长安无力的喘着气,看了看宋烨,又看了看自己的老父亲,吃力的吐出一口气,“我、我梦到,我娘了……娘说,别让自己的孩子,没有、没有娘!” “长安,别说胡话,我会陪着,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宋烨死死握住洛长安的手,将她的手凑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吻着,“长安,为了我,坚持下去,活下去!” 洛长安看着他们,忽然就笑了。 娘放心走了,是因为知道有这两个人,会替娘继续爱她…… 外头,春光明媚。 寝殿内,忽然传出了孩子呱呱落地的声响,伴随着哇哇大哭的声音。 于是乎,便有了这样一个滑稽却又温馨的场面。 当朝帝王与丞相,抱头痛哭,互为安慰。 洛长安觉得,是母亲给了她第二条命,要不然……十个血崩的女子,九个必死无疑,怎么就她那么幸运,逃出生天了呢? 龙凤双胎,好事成双。 小皇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小公主则被封为晨曦公主,可见帝王有多喜欢这两个孩子。 当然,放眼后宫,皇帝也就这么两个孩子,不疼爱他们,又能疼爱谁呢? 许是经历过生死大劫,产后三年,洛长安的身子都不是太好,两个孩子皆是乳母照料,宋烨连抱都不让洛长安抱,洛长安只能偷偷的见着。 后来,身子好转,洛长安就开始带着孩子满宫跑。 许是母子天性,饶是不曾带过,这两个孩子亦是极为依赖洛长安。 比起严肃的父皇,他们更喜欢有趣的母后。 御花园里的枣子树,红艳艳了一片。 洛长安爬上树梢,摘了果子往下丢。 “母后,这边,这边!”宋璟仰着头,奶声奶气的喊着。 惹得宋妍分外不悦,“母后,妍儿要吃枣枣……母后,妍儿要嘛要嘛!” “不着急,都有,都有!”洛长安坐在树干上,“接好了!” “嗯!” “嗯!” 两个小脑袋,齐刷刷的点头,眼巴巴的瞅着树上的母后,什么时候能跟母后这样,会飞上树,那该有多好? 不远处,洛川河瞧了一眼身边的帝王,默默的扶额,继而捂住了眼睛,直摇头直叹气。 这都是当了娘的人了,还带着孩子胡闹,真是…… “皇上,是臣失职!”洛川河叹气。 却见着宋烨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沉着脸立在树下,“长安,小心脚下。” “父皇?” “父皇?” 两个小家伙赶紧往边上躲,乍见着洛川河也在,二话不说就躲在了他身后,慎慎的喊了声,“外公!” “没事!”洛川河将两个小家伙牵着,“长安,你下来!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洛长安撇撇嘴,“宋烨,接住我!” 宋烨二话不说就张开了双臂,“好!” 这场面,宫里人早就司空见惯,皇帝和皇后素来不分场合,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皇后需要皇帝,皇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将洛长安抱在怀里,宋烨总算是松了口气,“没事了!” “好吃!”洛长安麻溜的将枣子塞进他嘴里。 宋烨咬了一口,道了一声,“真甜!” “只要是母后给的,父皇都说甜!”宋妍小声嘟哝。 宋璟哼哼两声,“谁让父皇最宠爱的,就是母后呢?” 洛川河无奈的笑笑,连孩子们都知道,他们的母后是皇帝的心尖尖,是谁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这都多少年了,帝后恩爱如初,甚至于愈发粘腻,真真是羡煞旁人。 洛川河想着,如此这般,来日到了下面,倒是可以跟她母亲有个交代了……长安很好,如她所愿,可得一世长安。 长安的孩子们,也都乖巧可爱,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只是这一幕,不知在天之灵的她,能否看得见呢? “以后别爬这么高,想摘就让人来找我,我来上树,你在下面接着。”宋烨抱紧了她,“记住了吗?” 洛长安靠在他肩头,笑得眉眼弯弯。 真好。 时隔多年,他待她更胜从前。 蓦地,墙外响起了嘈杂之音,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从墙外的宫道这头,跑到宫道那边。 两个孩子好热闹,撒丫子就往拱门跑去。 刚到门口,差点被吓得一个踉跄。 “快回来!”洛川河紧随其后。 宋妍一头扎进身后的洛川河怀里,直呼,“外公抱抱,好吓人!” 宋璟则一下子抱住了洛川河的腿,一双眼睛瞪得斗大,“外公,她是谁?” 第八百七十一章 倒计时16 洛川河瞧着眼前这疯子一般的女人,冷声厉喝,“还愣着作甚?还不把人摁住,吓着太子和公主,你们不要命了!” 两个孩子甚少见着外公这般狠戾的模样,皆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底下的宫人赶紧上前,将百花公主按下。 “我是皇后,我是皇后……”眼前人,披头散发,笑声诡异,她瘫软在地上,嘴里不断的叫嚣着,“我是皇后,我是皇后,哈哈哈哈……” 如此这般,谁还记得,她曾经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西域公主? 瞧着她这般狼狈模样,洛长安面上笑意全失。 当初,宋烨下令解散后宫,废除了三宫六院独尊皇后,但西域的和亲公主身份特殊,所以并未废除她的位份。 按照之前的处置方式,只将百花公主圈在偏僻的宫殿内,不许她外出,衣食住行全都按照嫔位的规格,不曾亏待过她。 只不过听说,后来百花公主诞下了一个死婴。 据说这孩子生下来就没气,太医说是孕中憋闷,所以导致孩子胎中不足,一出生就没气了。 洛长安转头望着宋烨,“她……” “看在绿音公主的面上,我没苛待过她。”宋烨握紧她的手,“是宋墨当初与她苟合,才导致了她现在的局面,与我无关。” 这倒是实话。 那孩子,也不是宋烨的。 宫里的人都知道,所以这件事谁都不敢外传,毕竟给皇帝戴绿帽子,还能活得好好的,以嫔位之尊在宫里养着,诚然是帝王大度。 “看在阿绿的面上,我不与她计较。”洛长安抿唇,“好了,把她送回去吧!好吃好喝的待着,阿绿想必也看着呢!” 底下人行礼,赶紧把百花公主拖了回去。 “母后?”宋妍瞧着她,“抱抱!” 洛长安刚要伸手,却被宋烨和洛川河同时拦阻。 “身子不好,不许抱!” “身子不好,不许抱!” 看,翁婿二人又开始齐心协力了。 “知道了知道了!”洛长安翻个白眼,“我不抱就是了嘛!” 宋烨牵起洛长安的手,“走吧,回去!” 说着,还不忘将掌心里的枣子递给她。 瞧着父母二人手牵手离开,两个小家伙眨巴着眼睛,转头望着自家的外公。 “习惯就好。”洛川河知道他们的意思,“你爹娘恩爱,你们两个也能有好日子过,要是爹娘成日吵架打架的,你们两个怕不怕?” 小家伙连连点头,“怕!” “那不就得了!”洛川河笑着将二人抱起,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有外公抱着你们,不就可以了吗?喜欢外公吗?” 小家伙齐刷刷笑得眉眼弯弯,“喜欢!” “外公也喜欢你们!”洛川河觉得,眼下的日子真是极好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势滔天,都比不上两个小家伙喊一声外公,来得让他高兴、满足。 回到寝殿,洛长安的兴致不高。 宋烨知道她的意思,“过两日就是绿音公主的忌日,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东西,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去,如果不是她,也没有你我的今日!” “嗯!”洛长安连连点头,轻轻伏在他怀里,“宋烨,你真好!什么都猜到了!” 宋烨无奈的笑笑,“这都过了两辈子了,敢不了解吗?别难过,阿绿那么喜欢你,连命都豁出去给你了,自然是想让你高高兴兴的。” “只是可惜了,阿绿没了,不然我一定带着她吃遍整个京陵城,玩遍天下,她那么喜欢吃喝玩乐,肯定会很高兴的。”洛长安哽咽。 宋烨将她揽入怀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昔人已逝去,音容仍犹在。 且看繁华旧,不见旧人来。 数日后,马车出了宫。 宋烨与洛长安一身便衣,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郊外。 墓地位置,是洛川河挑的,风水皆胜。 在绿音公主的墓葬边上,还有一座墓,是歌儿的。 当年洛长安匆匆忙忙的,与宋烨一道讨回北凉,留了歌儿在石城里当内应,原以为巴林和阿期会帮着她逃离,可谁知就在逃离的前一夜,竟是被胡姬发现了。 不得不说,胡姬也是没心肝的,踩着洛长安上位之后,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地位,与宋王府划清界限,便当着众人的面处置了歌儿。 歌儿的尸体是巴林和阿期偷回来的,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如今就葬在绿音公主的墓边,让二人在底下也有个伴。 “母后,绿姨为什么不从里面出来?”宋妍奶声奶气的问,“每年都要让我们来看她,她也不来看我们。” 宋璟低哼,“你是不是傻,她死了,要是出来还不得把你吓死!” “哼!”宋妍别开头。 洛长安蹲下来,轻轻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绿姨是为了母后而死,你们必须敬重她,没有她就没有母后,也就没有你们了!” 闻言,两个小家伙眨了眨眼睛,没有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祭拜。 “阿绿,歌儿,你们放心,我现在很好,带了你们喜欢吃的翡翠珍珠糕,还是最正宗的那家,好吃的东西肯定要挑最好的给你们。”洛长安笑着摆下祭品,“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生死过后,风雨彩虹。 早前不好过的,现在都已经好过了。 待祭拜完了绿音公主和歌儿之后,宋烨带着洛长安和孩子们上了马车。 “不回宫吗?”洛长安诧异的问。 宋烨握紧她的手,“既然出来了,我便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洛长安不解。 以前,宋烨带着她祭拜完了之后,就会回去。 但是这一次,好似有些奇怪。 “去见一个故人!”宋烨神色微恙,眼神略有些复杂,“他近来身子不大好了,想见见你,所以我便带你和孩子们一起过去。” 顿了顿,宋烨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也该去看看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再多问什么,宋烨素来有他自己的主意,想必要让她见的,肯定是某个他自认为,很重要的人。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相信宋烨。 只是,洛长安没想到,宋烨会把她带到一间位于山间密林深处的一座深山老寺里。 这里环境清幽,四下鸟语花香,外有溪水潺潺,还真是禅意十足的好地方。 “你的故人,住在这里?”洛长安笑问,“是个和尚吗?高人?”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结局 宋烨并未回答,只是牵起洛长安的手,缓步进了庙门。 这庙古色古香,还未进入便觉得香气阵阵,待入了寺庙之后,洛长安忽然有种脱胎换骨的错觉,像极了重生似的。 那种滋味,百感交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瞧着洛长安眼眶通红的样子,宋烨满脸心疼,愈发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洛长安指了指心口位置,“这里,闷闷的,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有点想哭的感觉。” 宋烨幽然吐出一口气,“许是常年不入庙,所以不习惯罢了。” “嗯!”洛长安不疑有他,愈发握紧了宋烨的手,“你的那位故人,是什么模样?什么年纪?他在这里是修道?修佛?还是修身?” 宋烨笑了笑,“在书库里读的书多了,说起话来都不一样了?” “又取笑我!”洛长安撇撇嘴。 不过,这几年她还真的是很有长进,毕竟是一国之母,有时候宋烨和父亲说话,她站在一旁浑然听不懂,亦是分外尴尬。 痛定思痛,她便时常去太学堂,找丁太傅借书看,时间久了,竟然也渐渐的开悟起来。 “我是在夸长安聪明呢!”宋烨讨好般笑道。 洛长安轻嗤,但心里还是高兴的,便当他真的是在夸自己罢了。 进了正殿,有小沙弥早早的候着,见着洛长安和宋烨进来,赶紧行了礼,然后便将二人往后院的禅房里领去。 禅房内,有一高僧,盘膝而坐, 宋烨牵着洛长安进去,毕恭毕敬的朝着高僧行了禅礼。 小沙弥早已离去,洛长安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这高僧开眼看她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是她见之便畏惧异常的,说不清道不明,只一眼便心慌意乱。 不知,是高僧看得太透,还是洛长安藏得太浅。 一眼一菩提,一眼一世界。 “女施主,可好?”高僧慈眉善目,就这么笑盈盈的望着洛长安。 洛长安转头看了宋烨一眼,如实的回答了一句,“很好。” “如此,甚好!”高僧垂下眼帘,仿佛是睡着了,又像是心满意足,双目紧闭,唇角微微挂着笑意。 洛长安不明所以,狐疑的望着宋烨,着实猜不透这一次。 什么叫:可好? 什么叫:甚好? 宋烨带着她来见高僧,就只是问这两句话吗? “走吧!”宋烨握住洛长安的手,转身带着她往外走。 身后,传来幽幽的声响。 那高僧又开口说话了,“福兮祸兮,心若存爱,无惧忧与怖,为大爱者,为小爱者,可得亦可失,女施主……” “大师还有什么话要问吗?”洛长安转头看他。 高僧依旧是慈眉善目的笑着,“保重。” 闻言,洛长安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半晌,她才点点头,含笑应了一句,“谢谢。” 高僧抬眸望着宋烨,“万事不可强求,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还望施主放下执念,此后心存大爱,仁济天下。” “谨记大师教诲,宋烨一定铭记在心,感恩大师仁德,永世不忘。”宋烨躬身揖礼。 高僧笑了笑,“如此,老衲便放心了!” “告辞!”宋烨松了口气,牵着洛长安走出禅房。 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洛长安时不时的回头望去,“宋烨,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哪儿奇怪了?”宋烨问。 洛长安想了想,“我总觉得好像见过他似的,可你也知道的,我从不求神拜佛,怎么会见过这深山老庙里的高僧呢?” “许是梦里见的,又或者是缘分使然。”宋烨笑着回答,“佛缘!” 洛长安抿唇,“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宋烨适时的掀过这个话题,“好了,我们回家吧!” 洛长安抬眸看他,笑得眉眼弯弯,“好,我们回家!” 穿过拱门,走向院子。 前面倒是挺热闹的,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两个小家伙肯定又在闹腾了。 “真是不安生。”洛长安无奈的摇摇头,“小小年纪就这般调皮捣蛋,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反正肯定不像我,我爹说了,我小时候可乖了!” 宋烨的唇角都快掀到天边去了,什么叫可乖了? “你确定这话,是你爹说的?”宋烨满脸嫌弃,“要不,咱先去丞相府,找你爹对质一下,看看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洛长安:“……” “走,先去丞相府!”宋烨轻咳两声,“想来这个时辰,你爹还在丞相府里,没去六部衙门,咱们这会过去,定然还能赶得上午饭。” 洛长安冷不丁顿住脚步,巴巴的望着宋烨。 “怎么不走了?走啊!”宋烨冲她笑,清隽的面上满是坏坏的笑意。 洛长安鼓了鼓腮帮子,满脸嫌弃的瞪着他,“揭人短!” 这倒是把宋烨逗得忍俊不禁,伸手便把人揽入怀中,“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反正好的都随你,那些调皮捣蛋都随我,都随我,成了吧?” “原就是如此!”她哼哼唧唧了两声,满脸的嫌弃。 宋烨牵着她走向院子,却见着宋妍正抱着一根棍子,疾追着宋璟不放,底下的奴才赶紧上去拦着。 可奴才始终是奴才,谁敢真的上去,毕竟这两位小主子可是天之骄子。 “宋妍,你敢打我!”宋璟哎呦哎呦叫着,怀中抱着抢来的木鱼,撒丫子在院子里乱窜,“我要告诉母后,我会告诉母后!” 别看宋妍在人前娇滴滴的,单独面对宋璟的时候,那叫一个女汉子,抱着那棍子不撒手,“哼,是你先抢我的东西,你快还给我,再不还给我,我就真的要打你了!” “我告诉你!”宋璟哼哧哼哧的站在台阶上,怒然直指宋妍,“等父皇驾崩,我就是皇上,到时候我就派人来打你……” 洛长安:“……” 宋烨:“!!” 下一刻,宋璟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啊……母后救命,母后救命……父皇饶命……” 洛长安插着腰,站在一旁笑得肚子疼。 臭小子,活该! 禅房内,高僧听得外头的笑声,面上愈发慈祥,稍稍紧了紧手中的佛串子,终是俯首垂眸,道了句,“阿弥陀佛!” 再无,声息。 以毕生修为,换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换天下苍生一个太平盛世,此乃大道,是为大爱,终得功德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