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局》 赌(一) 他们是认识二十多年的朋友。 但也只止于这样。大学时,应远去德国,裳裳追着她的男友哥哥去了美国,就此分隔两地。毕业回国后,应远继续过着他荒诞的生活,裳裳依旧成天将她的璞夏哥挂在嘴边。 当然了,他们始终是朋友。 周六的晚八点半左右,应远接到裳裳的电话。你立刻过来——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他立刻推开正耳鬓斯磨的女人,开车冲到那间饭店。酒吧在五楼,应远一打开包厢的门,浓烈的酒味伴随熏呛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裳裳那票姐妹,大笑鼓起掌来:“来了来了!大少爷真来救驾了!” 应远皱眉,“卓裳人呢?” 包厢里又哄堂大笑。一道影子从旁边迎上来,应远以为是裳裳,伸手想抓住她肩膀时,却猛然听见那人说:“应远,你总算来了。” 那温婉的嗓音,仍残留着暖意。 应远的手在半空中刹住,他转过头,在他面前是裳裳最要好的朋友——高中时他短暂交往过的那个女人,“……方梓柔?” 生疏地念出那名字后,他便决定要略过那些难堪的寒暄了:“她人呢?又闯祸了?” 方梓柔摇头,素雅的珍珠耳坠划出波浪般的摆动,“是我不好。裳裳是为了帮我解围。” “什么意思?”应远越过她往后寻找。包厢里的女人他全见过,除方梓柔外,都是他们这圈里的人——平常在外人、父母面前,全一副知书达礼的贤淑模样,可只要一关上门,玩起来就是无法无天的疯。 “又打了什么该死的赌了?” 梓柔吞吞吐吐地低下头。穿着合身红洋装的安琪许,从后面一把抱住她,醺然地对着应远笑:“Shirley不在这,刚去准备了。” 应远一脸嫌恶,他左边太阳穴正一阵阵地抽痛起来,“准备什么?” “睡亲友呀。” 他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安琪打了个哈欠,“睡你啊。” 应远费了一番功夫才搞懂状况。卓裳裳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鬼差神使地选中“和亲友发生关系”这种莫名其妙的鬼挑战。 而所有人都知道,她向来不服输,尤其是这种没营养的游戏。 “该死,妳们这些没酒品的疯婆子……”应远被那群女人推进11楼的豪华套房。前脚刚进去,门就被她们用力推上,缝隙中溜进最后一声窃笑。 应远愣在玄关,深呼吸一口气,“卓裳裳,给我出来。” 女孩睁大著眼,从客厅探出头,嘴里还叼着果干。 “阿远,你来啦。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她跑向他。 裳裳穿着Ralph Lauren的矢车菊蓝连身皮裙,大概是怕冷,肩上还披了件米白毛衣外套。 她赤脚踏过木制地板,裙摆如浪花般飞扬,有一瞬间,让他想起了他们小时候每个夏天都会去度假的海滩。 “跟妳说多少次,不要跟那些疯婆子厮混。”应远朝女孩的额头狠狠弹去,裳裳哎哟一声。 “欸欸,阿远,我跟你说,”其实他们已经两个月没见,裳裳仍亲密如常地挽起他的手,“我这是英雄救美耶,要不有我挡着,她们真会把梓柔吃了。” “受不了妳。”应远作势甩开她的手,但没真推开她,“又不是孩子,不要玩那么疯。” 他没讲完就闭嘴了,所有人里,他是最没资格讲别人的。 应远索性转身把房门给锁上,免得等下外头疯女们闯进来,“那票神经病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还不简单?” 她眨了眨眼睛:“现在,真的给他睡一次不就好了?” 应远觉得自己头痛到快炸了。他再次深呼吸,然后挑起眉,笑了,眼底半点笑意也没有,“喂,那妳说看看,”他猛然靠近裳裳,凑在她耳边悄声说:“妳一个晚上多少钱?” 他想激怒她,但卓裳裳却无动于衷。 先是用困惑地眼神歪头看他,然后甜美的嘴唇勾扬出一抹可爱的笑靥,“免费?” “……该死。”应远抱头蹲下,这家伙,真的是他的劫难。 卓裳裳伸手拉他,催促着:“快点啦,来吧。” “……”应远蹲在地上,维持那姿势,动也不动,“卓裳,妳老实说,除了我,妳还想拜托谁过吗?” 她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这种丢脸的事我能拜托谁?” “也是,除了我妳哪还有什么朋友。”他没察觉自己松了口气。 “来嘛来嘛,来做嘛,阿远……” 应远不理她的死缠烂打,迳自走到吧台的咖啡机,丢了颗胶囊,替自己冲一杯浓缩,毫不客气倒入满满的奶精,胡乱搅了搅,浓郁的咖啡香迅速散溢在整间客厅。 想着至少先用咖啡因来压制他的头痛,他瞥了卓裳裳的脚一眼,皱起眉头。 “不要光脚跑来跑去,穿拖鞋。” “直接到床上去不就好了?反正都要脱。”她说得理直气壮。 “……妳当这是普通的一夜情吗?” “那你就当成健全的性欲发泄不就行了?”她又开始理直气壮地说起她那些歪理,“反正我看你刚接电话的时候,铁定也在女人那里。” “可妳不一样。”应远讲得很小声,可表情认真:“卓裳,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卓裳,他总是那么喊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从他们国小刚上学时,她被其他小鬼嘲笑她的名字。 下课时,应远到操场,把那几人通通从溜滑梯踹下来。裳裳眼睛哭肿得像兔子一样,还得拚命拉着他,因为里面有个是她朋友暗恋的男生。 从那时起,他便在所有人面前喊她卓裳。 “何况,”应远贸然说出了在这出现有些突兀的名字:“姚璞夏他……” 卓裳裳咬住唇,下意识地想撇开脸,“哥他才不在意这些的。” 应远抬起眼看她:“妳以为他真是大圣人?” 她从小就喊姚璞夏哥,比她亲兄弟还亲近。他们在裳裳去纽约后开始交往,那时应远也才到德国没多久,刚失恋、忙着安顿、适应新环境,过得水生火热之际,还被迫得接受来自女孩没日没夜的语音骚扰。 那时的裳裳就像得到全世界一样的快乐,因为她的初恋居然实现了。 赌(二) 裳裳鼓起腮帮子,胡乱扯了扯袖子。那件米白的喀什米尔毛衣,把她的脸衬得像在发光。 应远知道,那是卓裳裳赌气时的习惯动作。 她小巧的脚踝,在沙发上晃呀晃的,“……欸,阿远你那些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我没有。”应远他没好气地打断她,那些女人,说穿了跟他花钱买来得没两样:“给我担心一下自己,要是被妳的璞夏哥知道——” “不公平。”裳裳看着自己的手,不在意地笑了,“一样是婚前,男人随便怎样玩都没关系,女人却要守贞。” “有人这样说妳了?”他用力按住她肩膀,“谁?” 她摇头,“只是在抱怨啦。” 但应远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没把这荒唐的想法说出口。不可能……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姚璞夏和他这种人渣垃圾相反,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裳裳。 卓裳裳勾起嘴角,“阿远,你在乱想什么?” 很久以前开始,他们两人的默契,就已经是心照不宣。她揽住应远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口,脚勾着他,肌肤的温暖迎面而来,“哥才不会让我伤心。都只是别人在造谣啦。” 所以,她的故作轻松,他有可能会没察觉吗?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女孩依在他怀里,随着他胸膛轻轻起伏。 他的太阳穴深处又剧烈疼了起来,“卓裳,她们只是觉得好玩,想看好戏而已。” “但是,”裳裳蓦地扬起一抹笑,像融在舌尖上的刨冰般,又冽又甜,“不觉得很好玩吗?我从没想像过,会和阿远发生关系呢。” “我也没用那种眼光看过妳。”应远回答,“从没有。” “所以,”她像只猫般腻着他,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弧线,留过醺然的香气,“做吗?” 应远在外头一直很轻浮,对朝他前仆后继而来的女人们,或对他那铺张地过于坦荡的人生——这小子都是那样,但他绝不会那样待她。 是,她对他,永远都可以不知好歹。 应远握住她的手腕,冒犯地将她拉向自己。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她那样湿润的香气里,彻底醉了。拨去她脸颊上的头发,在那样的动作里,仍有他熟悉的亲昵,有友情、亲情…… 却像一夕间被谁给蛮横打翻似的,混乱得一蹋糊涂。 卓裳裳扬起脸,忸怩地像要吵架,“会痛呀,放手。” 应远嗤地笑了起来,松开她的手。 像要展示什么似的朝她张开手掌,先是抚上她的脸,再用手掌牢牢地锢住她的脸,让她完全面向自己,仰起白皙的颈子。 小时候,同龄的孩子都讨厌她,明目张胆地嫉妒她——他没少痛殴过那些垃圾,长大后,那些人却反蓄意围着她,开始想从她身上捞到好处。 即使被这些丑陋的恶意环绕,卓裳裳仍是甜美得慑人,她像玫瑰,渗得出蜜的玫瑰,可她有刺,而且有毒。 他低下头,亲吻这个女孩。 像所有第一次的吻那样,先是试探意味地吻上额头,接着是脸颊。他们大概上高中后的距离就没以前那么近了,裳裳的脸依旧柔软,暖暖的。 他记得她高中时最喜欢的乳液,还有常用的那只护唇膏的气味,他去机场时都会顺手带回来给她。 应远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苍白而透明的粉。 一年前,从纽约回来后,裳裳的妆就变重了,她喜欢染上浆果色调的唇釉,是很美,但他不习惯。 高中念女校时,她从没认真化过妆,永远都扎了个蓬松的丸子头,裙底露出运动长裤,笑得张扬。 他们学校离得近,社团常有往来,他才辗转认识她的好朋友。分手是梓柔主动提出的,他出国前夕,她说,不想要远距离恋爱,而且,“你能保障我什么呢?”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裳裳突然开口:“你的手,和哥不一样。” 他的手,和璞夏哥不一样。 应远的手心偏凉,指尖细腻到应证他的养尊处优,璞夏哥的手温暖而干燥,中指旁有块硬茧,是他长期拿笔积年累月地磨出来的。 “所以?”他深深吸了口气。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昏暗灯光的关系,总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温柔地令人想哭:“??真要做?” 这不像他。从小到大,每次他们俩一起干坏事,从来都是她在迟疑。 卓裳裳高高在上地笑了:“嗯。” 应远叹气,“卓裳,眼睛闭起来。”他在她耳边悄声道:“不喜欢就用力推开我,知道吗?” 她温顺地闭上眼睛,含糊发出“哼”地一声代替回应。 他不是什么好人。 应远从来不在意什么罪有应得——那都是下等人的自欺欺人。可直到面对她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他的余生,恐怕要永无止尽地向神忏悔,他所犯下的罪。 应远将裳裳抱起来,然后吻她。 他犹疑地解开她身上的衣裙,露出白皙的胸颈,甜甜而熟悉的香气,如同浸泡在蜜罐的玫瑰,随着她的呼吸而绽放着。 他着迷嗅闻着,却怎样也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沉淀在他记忆深处的味道。 拇指抚蹭过裳裳的嘴角,流连在她那可爱的酒窝陷上。她睁开眼,边闪躲,憋着笑看他:“会痒啦。” “别闹了,卓裳。”他叹气,因为荡漾的欲望,让他的嗓音沈得像烈酒,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等等12点再一章! 赌(三) 夜深后,每一次的呼息,都变成喟叹。 在昏暗的卧室里,应远执拗地抚摸着身下的女孩,彷佛只有那样,才能确信她就在他怀里似的。 裳裳早被男人熟练地褪尽衣物,露出随着年龄增长,蜕去青涩而变得丰满的胴体。她的腰弓起,形成一道美好地令人窒息的弧度。 应远忍不住抚过那里,指尖轻轻地滑过,惹得女孩一颤。 炙热的气息,交缠着彼此。 “欸……我觉得,”卓裳裳揽住他的肩膀,跨坐在他身上。应远的舌正舔弄着她的耳廓,双手不安分地爬上她的胸,在掌间不轻不重地把玩,“不如做个记号吧?” 他在女孩颈边烙下一吻,“记号?” “嗯,就是,种草莓之类的?自己没办法弄的地方,明天就可以给那些女人交差啦。”裳裳捧起他的脸,沿着颈子一路往下抚过。 “都这种时候了,妳还在烦恼妳的小游戏?”应远忍不住咬住她耳垂,“不怕被我吃掉?” 他嵌住她的腰,将她的双腿张开了点,指尖挑逗似的拨挑那隐晦的禁处。那里是他未曾被允许靠近的所在。 随着女孩在他耳畔的轻喘,他的手指也沾染上她动情的湿意。应远那张端正的脸庞,不自觉露出浅笑。正是垂涎欲滴之时,在深夜中缓缓绽放。 “不,不要那样碰……”卓裳裳喘着,伸手要制止他,却反被他握住手腕。 他把她双手锢住举起,压向床头,让她动弹不得,然后恣意吻遍她全身,勾撩起彼此胸口的火,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放肆地,烧起燎原大火,留下独独属于他的痕记。 他抬起裳裳的脚,用吻转移她所有的注意力。裳裳光承受他的索求便乱了,根本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等到他松手,她瘫软地倒在枕上时,裳裳才注意到他眼中闪烁的危险,与身下张扬的饥渴。 渴望和理智正拉扯着应远全部的思绪。彼此都是成人,并非从前未经人事的少年。他却突然困惑起来,一直坚信自己未把卓裳当一个女人看待,究竟是否只是他自欺欺人的谎言? 正因为害怕越界,所以才在危险一发不可收拾前,逼自己别过脸去? “……怎么了?”裳裳此刻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还软,像刀切下的奶油,一划下啊就能融化一般。 应远沉沉叹了口气。他捂住脸,指间露出他的黑眸,以及其中压抑的踌躇。 “卓裳??这样,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好?” 她双腿缠绕上应远的腰际。那样笑着的她,很媚,“谁说的?” 当他进入她体内时,裳裳似乎很疼,靠在他肩膀,张口就咬:“很疼…啊……” 在他肩上留下一道鲜明的咬痕。 他看着女孩泫然欲泣的模样,反而激起更多坏念头,“很久没做了?”他果然是个垃圾。 她又咬了他一口,简直像满是戒心的小宠物那样惹人怜爱,“哥他太忙了……我们见面已经是三个月…喂,阿远,你、你轻一点呀……” 她话还没回答完,男人已经抱着她,重重沉入她体内。两人的身体契合地交叠在一起,她的体温、他的喘息,什么都交织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是谁的了。 谁也没想过她会和姚璞夏在一起。璞夏是他们那辈里,年纪最长也最懂事的一个。 浓烈的情欲在昏暗的寝室流淌,应和着房里墙上点缀的画作与壁上雕花——满室春色,他沉入她体内,像要翻搅起她深处最深最烈的波涛般,食髓知味地连番索要。 从最初生疏的试探,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激烈,她的每个细微反应他都没漏掉,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深吻,都足以瓦解掉所有的牴触。 于是,在喘息与耸动之中,他们剥下那些过去积累下的习惯,纯粹地成为男人与女人。 “?远,阿远?你别闹了,我?好累。” 卓裳裳用手抵住男人的唇,他刚又想再次热烈的吻她,她必须承认,她开始怕了。每个吻都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忘记得严正拒绝他下一次的请求。 一次又一次,他们已经沉浸在这放肆的结合中多少回了? 应远没这样就轻易放弃,他舔着她的锁骨,那里是他刚发掘的敏感处,“再一次好不好?卓裳,妳真的好美。” “你……” 裳裳一脸啼笑皆非。 这人嘴上说着惑人的甜言蜜语,身下的动作却从没停过,反反覆覆地,让她筋疲力竭,像被抛上云端,又狠狠坠入地狱之中,“你和梓柔也是这样说的吗?” 他不高兴了,“为什么提起别人?” 她气喘吁吁,“她是…你的前女友……” “反正我只是好玩才接近她的,都多久的事了。” 当时他念的男校,把方梓柔视为是全人类的女神,只光是在公车站被她瞥一眼,就足以炫耀一个礼拜。应远承认,当时他只是想拿她作为自己年少不羁的一个勋章罢了。 卓裳裳勉强支起身。虽是严肃的口吻,却被他破坏地支离破碎:“认真的??阿远,你是真心爱她的,对不?” “妳晓得我没有良心,我很渣。”应远笑。他从来不在床上应允任何事情,何况是爱情? “可是??我希望你也找到你的真正幸福。” 他按住她的手,吻她的颈子,稍微重了点力道,“卓裳,就不能专心点吗?” “不能专心啊,”他身下的小女人睁着那对无辜的大眼睛,笑得一脸无邪,“专心干什么?这只不过是一个赌而已。”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哦,”应远淡淡地,不当一事地也笑了,“只是一个赌。” 赌(四) 应远始终想不起来,裳裳身上那股怀念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在窗帘下隐约透出釉青灰濛的落地窗后,她偎在他身上,犹如孩子般酣睡着。 微弱的夜灯打在凌乱的床单上,丝绸里的银线,散发出细微的丝丝光泽。白皙而美好的肌肤上,全布满了他整夜反覆留下的吻痕。应远修长的手指缓缓勾起卓裳裳的一绺长发,再让它们从指尖滑落。 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得不到,不想要的,反而唾手可得。 “裳裳、裳裳,”他轻摇醒怀里的人儿,“别这样睡着,去洗澡,我放好水了。等下替妳弄点热的饮料,喝完再睡。” “唔,”卓裳孩子气地缩起身子,像在赖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的腿,没?力气了,走不动呜??” 她握紧拳头,用力捶他,“就跟你说,我不行了,你还一直??一直??” 她声音越来越小,埋进棉被里的脸看不见表情,只露出一只通红的耳朵。 应远的眉這才舒展开来,勾勒出一抹浅笑,俯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一直?” 女孩忿忿地抬起头,又羞又恼地:“坏家伙,明知故问。” “我以为妳很喜欢。”他露出无辜的脸。 “坏蛋。”裳裳嘟嚷着,嗓子因为彻夜的欢愉而哑了,平白增添几分暧昧,“坏,坏透了??” “别耍大小姐脾气,乖,去洗干净。”他有些良心不安地抚过在她胸口留下的痕迹。她裹着棉被的身体一阵细微地颤抖,不是因为冷。 卓裳裳朝他张开手,微微歪头,“欸,阿远。你抱我过去?” 应远只得照做。把她抱进浴室后,他一脸自暴自弃地倒在沙发上,过几秒又像触电似的弹起来,回头看后面。 沙发上零星散落那丫头刚才吃的零食碎屑。 强压下想骂人的冲动,开始收拾客厅的狼藉,替她冲了杯热可可,又从mini bar里拿出白兰地,滴几滴到可可里,再回卧室將床大致整理过,把饭店备好的各式枕头中,选她习惯的荞麦枕,铺好床乔好位置。最后到浴室外敲门,怕女孩泡在浴缸里睡着——她果然睡着了。 卓裳裳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穿着稍不合身的浴袍,没几步就吵着要他抱。 应远瞟了她一眼,才抱她回卧室边的躺椅,替她吹干头发,盯着她把热可可喝完。 她十分听话地任他摆布,蓦地回想起什么,甜甜地笑了,“幼儿园的时候,记得吗?你都睡在我隔壁。” “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忘了。”他哄着她,“但我记得妳大班老师常被妳惹哭。” “你才爱惹麻烦。”裳裳嘟起嘴,“其实那时候我开始偷偷喜欢璞夏哥了。哥太完美了,所以我放弃第一次,国小三年级是第二次、国中时候是第三次……” 女孩宛如梦呓,喃喃地说着:“可是,就是没办法彻底放弃。所以,当哥说要和我交往时,我好开心。” “嗯,我知道。” 他姑且只能笑。除了辛酸而抱持祝福的笑,还能有什么表示呢? “阿远,我太喜欢哥了,喜欢到没有他就会死掉。可是我知道,我这样的爱太沉重了,哥会喘不过气的。可是如果??我还能和别的男人上床,而且你碰触我的时候,不会满脑子只有哥??这是不是代表,我已经没我以为的那么依赖他了?” 原来,这从头到尾,真的都只是一个赌? 应远突然明白,自己始终只能安守于她挚友位置的理由——因为卓裳裳眼里,从没有他,她一直,都只眺望着那一个离她遥远的男人。 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唯一的资格,就只有守在她身边,守护她纯洁无瑕的爱恋。 这就是他的角色,从一而终的配角。 “妳记得吗?中班时我们还玩过亲亲的游戏。” “亲亲?”她不记得了。 这糟糕的小游戏,是卓裳裳提出的。 她不知从哪些乱七八糟的电影或影集里看到亲吻的画面,小脑袋从小便塞满不正经思想,她跑去找应远,问他可不可以试着“亲亲”自己?应远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 两人就在幼儿园的溜滑梯隐密的底下,偷偷亲吻了彼此。嘴唇笨拙地贴在一起,除了嘴里糖的甜味,其他全一知半解。 “好奇怪呀,电视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亲完后,卓裳裳一边从小围兜里拿出手帕,一边擦嘴,一边困惑地说:“是偷偷交换糖果吃吗?不然到底在兴奋什么?” “……”应远满脸茫然,那时他远比现在纯真无邪得多,“糖果?” “交换吃糖果。”裳裳笃定地说,又用自己最喜欢的miu miu小手帕替他擦了嘴,“你也擦擦,你又没带手帕了吧?” 后来,裳裳又抓着无辜的应远小朋友,在嘴里塞糖果要“亲亲”交换吃,结果意外被老师发现。由于人赃具获当场抓包,双方父母是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应远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坚决不拖裳裳下水。 两人小小的友谊,因为这场插曲更加稳固。 稳固到,卓裳裳几乎曲解了地深信着——就算他们度过如此越矩的一夜,两人的友情,仍旧会最初那样,不会动摇。 待到早上要离开时,裳裳熟练地从她的MIU DéLICE手袋里拿出香水,像要遮掩过昨夜发生的全部般,轻快地洒在自己的颈后、膝窝上。那件白毛衣扣子现在全扣起来了,因为她的胸前全是他昨夜留下的吻痕。 她穿好鞋子,站起身来,“画廊下午还有事,先走了。”她在她母亲的艺廊工作,应远听母亲夸过,卓裳裳把艺廊行政做得有声有色。 “妳……要不我开车送妳吧?”他试图用别脚的干涉留下她。 “不用,我叫了Uber。” 应远忽然喊住她:“卓裳裳。” 她在玄关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嗯?” “我??我,”他说,结结巴巴地。急于辩解的时候,反而容易口是心非:“也许,妳是对的,我对梓柔,那时大概是真心的。” 裳裳嫣然一笑,彷佛总算卸下某块大石头的踏实,“我会支持你的,阿远。” 门关上,她离开了,房里只留下她的香气。 落地窗映出相邻不远的高楼,反射着升起太阳的耀眼绚烂,他蹲在沙发前,狼狈地反刍自己的窝囊。 他终究没勇气去承认那三个字。 赌(五) 卓裳裳明白,她对应远,永远都可以有恃无恐。 所以她轻易便可把那一夜的事情一笔勾消,心安理得地撤回到自己安全的界线后。告诉自己,他们还是朋友,只是朋友。 隔天晚上,卓裳裳接到璞夏的电话。 “我听说了,裳裳。” 他因为医院的实习就忙得分身乏术,但今天的声音,除了疲惫,却又有着如释重负般的平静:“妳跟应远睡了吗?” 卓裳裳还是吓了一跳,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早晚会传到他耳里,这圈子小得可怜,但真听见他打来质问时,她的心却仍是荡漾起复杂的甜蜜。这代表,他是介意的。毕竟,他们交往至今,璞夏始终没对她的贪玩认真生气过。她本来就怕寂寞,又是在充满诱惑的upper east sides,他从没过问她那些打发用的恋爱游戏。 对于她孩子气报复似的接连试探,他始终选择纵容。 “只是朋友的游戏。”裳裳说,她一个人留在画廊里,很没形象地踩在工作梯调整光线,“我们打了一个赌,安琪许那臭丫头赌我不敢,拿她奶奶传给她的翡翠镯子跟我赌,哼,谁怕谁,我呀——” “裳裳,但我不觉得那只是一个游戏。”璞夏打断她:“我一直很在意妳和应远的关系。”他向来是个沉着过分的人,就连生气的时候也是。 梯架猛然晃了一下,卓裳裳差点没摔下去,她紧抓梯子,手心上全是冷汗,“哥哥?我,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妳说你们只是朋友,但我并不觉得。方梓柔也说——” 裳裳的手偏了,把要装上轨道整盒的灯泡,从梯子推下去,啪地一声,摔得遍地破碎。 “为什么??要提起方梓柔?” 她的声音在颤抖。如果是应远,绝对会立刻发现有什么不对。 璞夏叹息,“她在替妳担心,裳裳。妳们不是好朋友吗?她和应远交往过,但她一直觉得,他心里喜欢的,是妳,而她只是一个代替品。”他笑,从他背后传来医院混乱的忙碌和焦急,几乎掩盖住他接下来所说出的话:“我想,我也是。” 卓裳裳费尽千辛万苦才从梯子上爬下来。她已经连站也站不稳了,走到拱门边,倚墙跌坐在地上。 明明一样地温柔、一样地纵容,可他却正在冷酷地将她推开。 “妳对我只是儿时的崇拜或依恋,裳裳。应远和妳,你们的关系,根本没有外人介入的余地。” “不是的??我、我喜欢你啊!我和阿远只是朋友——” “阿远。”男人随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嘲讽地笑,“妳知道每次我听到卓裳、阿远那样亲密的口吻,有多痛苦吗?” “不是??不是的,我、我不是?我?我错了,哥??”卓裳裳又急又慌,一时间竟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裳裳,应远表面玩世不恭,但我相信,他对妳会是认真的,妳跟他会幸福的。” 璞夏没继续听她解释,安静地结束了通话。后来她打去的视讯他不接,连看也不肯看她。 卓裳裳疯了似的冲回家,完全不理父母,关在房间里,找护照、订机票、收拾行李。她要回美国,马上就回去,要去Baltimore找他,找他当面和他解释清楚。她知道,哥一直都很温柔,他一定—— 会相信的。 啪。 卓裳裳的手停在行李箱盖子上,冰冷的金属质感缓缓渗进她的肌肤底,很冷很冷,直直沈进黑暗的深渊里。 然后,有股黏糊不安的念头浮上来。 她懂,她记得这个感受。 卓裳裳跳起来,抓起丢在一旁的手机,开始给方梓柔打电话,但她没接,讯息也没看。怎么也连络不上,她只好打给安琪许。 “Hello,怎么啦?我在公婆家扮演我的好媳妇。”安琪温暖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方梓柔人呢?” 电话另头传来了惊讶,“噢,她不是去美国了?说是好不容易请到长假,计划好久了,咦?她没跟妳提过吗??” 安琪的话,在卓裳裳耳里,只嗡嗡地回荡着那两个字,计划。 她的计划。 她筹备这个主意,究竟有多久了?是顺水推舟,还是处心积虑到了这一步的? 不行。她不敢再细想了。卓裳裳停下将衣服塞进箱里的动作,眼神空洞。 恍惚之际,她用力甩了甩头,不,都是她想太多了,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的?? 但如果是真的呢? 她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高中的时候,卓裳裳和方梓柔同一个社团,平常周末、成发都和别的学校一起办。方梓柔深受那些男校的男生们欢迎,还有女中女神的封号。 方梓柔很优秀,世故、聪明——她的父亲是混道上的,早早进了监狱,母亲在她国二时,因为开地下赌场被抓。 她曾半开玩笑向裳裳说过:“我和妳不一样,那些想要的东西,全是我绞尽脑汁,拚命争取来到的。” 那些向她告白的男同学络绎不绝,但方梓柔谁也没动心过,除了应远。 当他在那票哥儿们怂恿下,问她要不要交往时,她立刻答应。社团里不少人在背后骂方梓柔做作,弄得裳裳很尴尬。除了要向同学维护梓柔,又发现自己妨碍在他们之间。她不确定应远有没有意识到,但连裳裳这种粗神经都察觉到了——她阻扰到阿远和梓柔了,两个她最要好的朋友。裳裳开始有意无意,借故和他们保持距离。 那时的心情,和现在很像很像—— 卓裳裳不明白东西被抢走的感觉。她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多到她不会警觉自己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她又迟钝,往往后知后觉——隔了将近十年的后知后觉。 这一次,被瞄准的不是她的好友,而是她的男友。 三个月前,璞夏哥到纽约参加研讨会。卓裳裳借口公寓的事情要处理,拉着梓柔一起飞了趟美国。她拉着他们两个去吃她最喜欢Peter Luger的牛排、到中央公园野餐,还去看球赛。她太开心了,开心到从没注意到丝毫的不对劲。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她又看上她的东西,这次等不及愿者上钩了,所以干脆不择手段要抢过去??是吗? “阿远??”卓裳裳喃喃地,无意识吐出了她此刻最需要的名字,现在她似乎只能想到他:“我该怎么办?” 她好想打电话给他,好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边,像小时候那样—— 该不会? 卓裳裳忽然一阵噁心翻覆上来,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进浴室里开始干呕,“咳咳……” 冰冷的水哗啦地流下,混杂眼泪和嘴里的苦涩。裳裳发抖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凄厉地像女鬼的自己。 他会不会,根本早就知道方梓柔的目的了? 因为他还爱着方梓柔,甘愿为她牺牲这一切。如果这是真的,那她最好的两个朋友,同时联手欺骗了她?? 想到这可能的那一瞬间,她的天空,彻底地塌了。 不是因为姚璞夏,是因为他。 赌(六) “早安,总监。” 当应远一早——说早也不早,毕竟只差五分钟就要十二点了的时候,姗姗踏进办公室时,他的秘书立刻替他端上热咖啡和待确认的文件,放在桌上,“再五分钟是我的午休时间,有问题麻烦午休后再找我。” 言意之下,不准打扰她的休息时间。 “嗯。”应远少见没说那些惹人嫌的话,反而按着额头,认命拿起文件检视。 这很不寻常。 秘书冷静地问:“您有哪不舒服吗?” “唔?”应远失神地应了声,拿起杯子就要喝,“啊烫死了!这什么鬼?酱油?怎么没加奶?” 他是标准小孩子味蕾,喝咖啡一定要有奶,逞强也喝不了黑咖啡。 “抱歉。”秘书强忍住笑,递上纸巾,“我进这里一年了,从没看你喝过这种自动机冲的咖啡。” 应远默默擦着脸,“喔,妳也会笑啊?我怎么只记得妳有张扑克脸?” 秘书瞬间变回冷冰冰的扑克脸,“提醒您,下午月会,请、千万不要再迟到了。”每次像这样板起脸孔训话的样子,就像是应远的褓姆。应远小朋友听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秘书离开后,他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处理着例行公事。 越过办公桌面,应远看着落地窗外的全都缩小如模型的道路与汽车,看得出神。 这两天,别说工作了,他连玩乐的兴致都没有,脑里想得全是卓裳的事。他知道,自己必须主动去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否则一切不会有丝毫改变。 但他不敢,他是个胆小鬼。 从小到大,要不是有卓裳在旁边给他助阵,他铁定一点规都不敢犯。 下午众人从会议室出来,陆续搭电梯要上楼时,应远还在犹豫,到底要怎么联络卓裳裳,怎么想都不对——我们谈谈?不,不行,又不是要协议离婚的夫妻??带束玫瑰,在众人前问她愿意和自己交往吗?嗯,依卓裳泼辣的脾气,大概会拿那束玫瑰摔在他脸上,骂他发什么神经。 何况,她和璞夏哥还在交往。 “唉,困难重重啊。”应远如是叹道。 一旁秘书斜眼看向整天魂不守舍的老板:“据说爱因斯坦说,只有放弃尝试的才是失败者。一个天才都如此勤奋——”何况是您这种蠢材,但秘书没把真心话说出来。 应远的脸亮了起来,“是吗?” 不应该放弃,他不该在没还坦承自己心意以前,就轻易半途而废。 他拿员工证,朝感应区刷下,要直接去取车,“我今天先下班了,你们有事line我。” “??”秘书和其他职员面面相觑。还以为他在为刚被电爆的提案沮丧呢,结果,原来心早飞到公司外了? 应远开他那台白色BMW X5,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公司。 好久没那么雀跃地去做一件事了,他的心跳得好快。 这时,手机响了,是他母亲。不屈不挠地一直打来,他只好接起,先声夺人:“老妈,等会我有事,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啊?”应母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可是裳裳今天要来我们家吃饭哎?” “卓裳?”应远的心跳快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她怎么突然要来我们家?” 是??要来见他的吗? “你爸刚打回来,说是裳裳刚好到他公司附近,很久没见就来看看他,我让那孩子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 母亲压低音量,说实话,她还是很中意这个媳妇人选:“远,你看看,人家聪明又漂亮,你就不珍惜,要是当初没被璞夏给拐走??” “又来了又来了??不过啊,老妈。”应远只能苦笑,看着手上戴着的NOMOS 172 Tangente腕表,蓝色指针滴答指向那些再也不能重来的过去。 “未来的事,还不知道啊。” 所以这次,他也要赌。 卓裳裳挽着应爸爸的手,走进他家一片绿意的庭院。 他们家那只黏人的黄金猎犬Franz,立刻亲热地飞扑上来。应妈妈兴冲冲地到玄关迎接他们,“裳裳啊!好久没看妳来了。” 裳裳甜甜地笑着,“哇,好香啊,Aunt,今天煮了什么?” 她今天穿着Burberry灰蓝色乔琪纱裙,搭配驼色羊毛套头衫。素雅的妆,浅浅的唇彩,刻意打扮得既大方又得体。怎么看,都是长辈会疼爱的那种好女孩。 应母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进家门,“就只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来来来,妳先客厅坐着等等呀,远很快就要回来了,我让他买妳喜欢的杏桃派。” 他们的家庭,宛如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相像。父母们全都富裕、安分而且骄傲,继承上一代的财富、权势与价值观,在从小长大的圈圈里待着,只上同一个教会,和以前认识的人往来,和同一个圈子的人结婚。 她太习惯这个家了,寡言温和的应爸、活泼亲切的应妈,从大门进来后的院子,直至玄关后的一切摆设,都像走进自己家一样的理所当然。 裳裳穿上绣有自己字母缩写的粉红绒毛拖鞋,跟着应远妈妈往厨房走,“Aunt,我来帮妳。” “裳裳真乖。”应母笑得合不拢嘴,“上回和妳妈去画廊茶会,那里的人都夸妳啰,说妳做事俐落又可靠,每次参展都妳一个人上下打理好的呢??” 她其实都没听进去,频频只顾着笑:“谢谢Aunt夸奖。” 应远接到母亲命令,去替她取水果派。他停好车,刚要推开门,突然,一时间,被旁展示窗里的缤纷夺去了注意。 橱窗内,陈列着一排排,青黄红紫色彩的漂亮软糖,鲜艳的色彩外包裹着糖粒,像结出霜似的晶莹透亮。 他走进店内,店员大概注意到他刚才的视线,笑着迎向前:“先生,我们的水果软糖,都是用法国果泥与细砂糖熬煮精心制作的,要当礼物送人的吗?” 应远腼腆地垂下脸,一闪而过的羞涩,等再次抬起头时,漾起的笑,就如外头绿荫间洒落下的阳光般暖。 “是啊,她最喜欢这个了。” 裳裳那丫头最爱吃这里的法式水果软糖。他们幼儿园时,这间店刚开,母亲们都很喜欢,常牵着孩子来这喝下午茶。 她出生起就被爷爷奶奶捧在膝上宠,什么都要塞进嘴里,吃得胖嘟嘟,比同龄小孩圆了好几圈。 卓妈妈不得不下达女儿的“禁口令”,每次只准她吃两颗软糖。 裳裳嘴馋,吵得哇哇大哭,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那时,应远常把自己那几块偷偷塞到卓裳嘴里。如果问五岁的小远这样做的理由,他会别扭地跺着脚说:“因为她一直哭、一直哭,吵死了!” 裳裳就是这样被他给宠坏了,每次被喂得像仓鼠似的,腮帮子鼓得满满的,一脸傻呼呼地笑。 其实,他很喜欢看她那样笑的样子。 赌(七)end 应远忽然想起来。 那夜,卓裳身上那令他熟悉、着迷的甜味是什么了。 是软糖的甜。娇艳的玫瑰蜜香,以及水果在舌尖激起的阵阵酸楚,交织出那青涩的酸甜——她没变,卓裳始终还是那个天真、骄纵的可爱女孩。 变的人是他,他太软弱了,越是喜欢的东西,反而越不敢去要,就连伸出手的勇气也没有。 应远的指尖越过玻璃橱窗。热恋的男人,往往会陷入泛滥的浪漫,哪怕那只是刚开始的单恋——他看着那成堆砌起的糖,突然想起不久前看的童话电影:愚蠢自私的王子因为诅咒变成野兽,玻璃罩里逐渐凋零的玫瑰,是他未曾爱过一个人的心。 他看得出神,彷佛自己正是那头被囚禁的野兽。 店员将包装好的派放在收银台前,“先生?” “还有软糖。”他抬起头,露齿一笑,“请给我一盒。” 比起一束庸俗的玫瑰,几克拉轻浮的宝石,这五颜六色的缤纷糖果,反而更能证明他对卓裳的心意。 他喜欢她,这二十几年来,未曾奢望过地喜欢着她。 就算现在被卓裳拒绝了,他也不会放弃。 因为,他们还是朋友。 有这个借口,他还是能待在离她最近的那个距离——只要,只要她与璞夏哥,有一点点的裂缝,那里,便有他的容身位置。 提着纸袋,应远推开门,外头的阳光依旧绚烂。他知道,他很卑鄙,但利用他来试炼自己爱情的卓裳,难道就不狠毒吗? “裳裳?”应母轻推站在流理台前的她,“发呆呢。妳脸色不太好啊,可怜的孩子,工作很累吧?” 卓裳回过神,“不是啦,太久没吃您的蒸排骨,光闻这味道,我就快流口水了。”她边说,边用力吸吸鼻子,淘气的模样惹得应母心花怒放。 “那以后妳常来,我多煮一点妳喜欢吃的。妳看妳,都瘦成这个样子了,妳妈也真是的,没帮妳补补身子。” 应母兴高采烈地张罗着。梅子蒸排骨、珧柱焖节瓜、芙蓉蛋,砂锅在炉上冒着热烟,还有她最擅长的煲汤。 “远那小子一定又溜去哪里混了,都这个时间还没给我回来。” 听他妈妈叨念的语气,大概会以为应远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吧?卓裳噗哧一笑。 应远是个听话的孩子。 卓裳裳记得,他们家算得上冲突的争执,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应远国小四年级时,他爸爸认为与其继续去画画,不如趁早去补习。当着儿子的面,把所有画册全撕烂,应远赌气离家出走。 那天滂沱大雨,他淋得像落汤鸡似的,站在卓裳房间窗前。她藏匿他整晚,隔天差点把她妈吓晕,房里居然藏了一个男孩子。 他父亲来接他回家,裳裳央求他爸,让应远继续去画室画画。应叔叔冷哼一声,“男孩子喜欢画画,能看吗?” 卓裳裳无邪地睁大眼睛:“不是啦,Uncle,我只是想让应远陪我。”弄得所有大人一愣,裳裳的母亲适时缓颊,说了些绘画有助培养孩子美感之类的漂亮话,他爸才勉强同意让他继续去上画画课。 第二次,是去德国。一发现他是想去念设计时,他父亲气到断了他所有金援。应远自己拿存下来的钱,买机票去德国。 卓裳拐弯抹角想安慰这个朋友,她知道他在那很辛苦,每天算准他有空的时间,用些无聊、琐碎的白烂话找他扯淡。最后父母还是心疼孩子,他父亲飞去德国看他,两人破冰,家庭革命和平收场。 回来后,应远先进入子公司设计部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折衷,很快,这个独生子就会被召回去正式接班。 “Aunt,没关系~我来就好。” 裳裳俐落地将热腾腾的菜端上桌,今天只有餐桌是她布置的,带来的花放在一旁的花瓶里。 应母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烫啊。” 应父正好从书房踱步走进来,摘下老花眼镜,抬头看实木时钟,“该吃饭了,应远那小子怎么还没到家?让人家等。” 他妈赶忙说:“是我啦,我叫他去拿水果派。就你也很喜欢的那个,我们裳裳最爱吃他们家的甜点了。来来来,我们先坐下来等远,还是Aunt先给妳盛一碗汤?” 她是受众人千万宠爱于一身的么女,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没有别人抢得到。 卓裳裳嘴角的笑,甜得像要渗出蜜似的。她低下头,稍微刻意的做作——但大人们,似乎都偏爱这种端庄的惺惺作态:“其实,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两位说??” 暂且,就让方梓柔继续痴心妄想吧。 她太了解哥了,或许姚璞夏会从投怀送抱的她身上索求安慰,但不可能会和她结婚——因为她的家世。 对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来说,这个圈,就是世界的全部。姚璞夏好胜心强,因为生母的出身吃了很多苦,他比谁都努力,为的就是在这圈子里爬上最高的点。 裳裳早发现了——姚璞夏的温柔,是包裹势利算计的糖衣。 谁叫单恋他的这段漫长岁里里,她一直是这样远远地只看着他呢? “我就是喜欢哥,哥也??哥不能也试着喜欢我吗?” 在美国时,第四次难堪的告白,她抱住姚璞夏不肯松手。那时她说了:“利用我也没关系。”她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全献给他。那是姚璞夏第一次吻了她。 现在,这对裳裳来说,不过她漫长单恋中的第四次失恋罢了。 她不会放弃的,她偏不要。 卓裳裳抬起头,向着应远的父母,像小时候那样,一脸听话、委屈地看着大人,楚楚可怜地提出自己的恳求:“Uncle、Aunt,我想和应远结婚。” 应母嘴巴都忘记要阖上,满脸的惊喜。应父微微沉吟,“妳和璞夏??” 她文风不动,“三个月前,我和哥已经分手了。” “裳裳,妳想要和远结婚呀?”应母脸都红了,捂着脸,开心地像个少女:“好好好,Aunt一定帮,一定帮!” 外头玄关上传来急切打开门锁的声响,是他,他回来了。 应远此刻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呢?听见她来他家,他应该多少有点良心不安吧,会是着急?尴尬?或是愧疚? 当她虚情假意对他表白时,他会诚实坦承,这只是一场联手的陷阱? 还是,会厚颜无耻地继续把这场滑稽的闹剧给演下去? 卓裳裳踩着那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走到走廊上,靠近玄关时,她就像预备登台的演员,明明是一出这样烂透顶的戏,却还是为自己等下的表现而陶醉地心跳加速。 她要他知道。她不喜欢说谎,但她很擅长。例如,假装,真心地喜欢上一个人。 在应远心里,或许有个和另一个女人共谱的幸福结局,但那永远,不会实现—— 这就是现实。 他会被迫接受父母替他挑选的结婚对象,就像他人生所有的预先安排一样,他会挣扎,会痛苦,但她不在乎,因为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她拿来让自己不幸的道具罢了。 是的,不幸。 只要卓裳裳的婚姻是不幸的,姚璞夏就会内疚。她只要稍微利用他那一点软肋,哥最后还是会抱住她。 她打赌,她会赢。 卓裳看着那个曾是她最相信的朋友,嘴角的酒窝浅浅一颤,“阿远,你回来啦。” 假期男友 上 正好是假日,更个应景的~ ﹍﹍﹍﹍﹍ 向庭阎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最靠近门边的位置。上课时,不是在滑手机,就是趴着睡觉——安旖传来讯息时,他又舒服地窝在自己的位子上,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很快睁开眼睛,点开,她问:“几点下课?” 他抬头,看着讲台上副教授的背影,回她:“现在。” 她传了张看不出来是啥的贴图,一团胖呼呼的棉球,只有她觉得那个丑东西可爱,“今天下午没课?” 其实有,但庭阎回答:“嗯。”不置可否的语气。又明知故问:“怎么了?” 安旖没有马上回覆,他晓得她不是在犹豫,而是真的有其他事分了她的注意力。 手机终于传来震动,“要见面吗?” 庭阎的心,顿时窝囊地颤了一下。 他迟疑着,不想显得自己太过急切,才发了出去,“好。” 这则讯息很快被已读。 直到钟响前,向庭阎始终是清醒地盯着黑板,面无表情。系上几个女生见她们的系草大人难得没趴下去,纷纷蠢动等着待会要上来搭话。 但钟一响,老师都还没开口,他早收拾好东西,书包往后一甩,直接闪人。 向庭阎住在大学附近的学生公寓,不大,但有自己的独立卫浴和洗衣机,还有个阳台。那里只租给男学生,严禁带人回家过夜,尤其是女孩子——学生大抵年轻气盛,总是会知法犯法,他撞见过几次偷溜进来的男女。 他爬上楼梯,表情一贯的冷淡,但步伐却比往常都快上许多,好几步甚至是连跨两阶越过去的,他的套房在顶楼,走廊尽头,隔壁的前阵子毕业搬出去了,还空着。 庭阎打开门锁,刚踏进去,门后就跳出一道人影。 人直接跳到他背上,“有没有吓一跳?”勾着庭阎,不肯下来。她当然有他家的钥匙。 赤裸着双脚,绵软的身子泛着湿气,散发他浴室里的马鞭草沐浴胶气息,发丝上的水珠淌落在他肩上,很快,就染上湿淋淋一片深色。 他眼神微暗,表情淡然,“洗澡了?” 安旖跳下来,搂着他的手,“刚洗好。” 她用手揽了揽半湿的长发。不说的话,没人会知道她其实大了他五岁。清秀的脸,笑起来格外的甜。她在路上不只一次被误认成高中生过,被当成小屁孩有什么好高兴的?庭阎不解,但也没真的问过。 他瞥了她一眼,安旖身上罩着一件他的蓝色卫衣。太窄的肩,撑不住宽大的衣服,松垮垮地垂着,露出一双细白的腿。庭阎垂下眼,眼底染上一层浓烈的阴霾,他伸手拉住她,硬把她拽向自己,另一只手抬起她的大腿,推向墙,动作粗鲁地低头吻她。 长而分明的手指,掀起上衣,探进腿与骨盆间凹陷的阴影里,熟练而蛮横地攻入,让她重心不得不倚在自己身上。背靠在斑驳的墙上,被他逼得无路可退。 “喂,你等等,阎……” 他冷冷扔下一句,“妳找我,不就为了这种事?” 说完,连去承担那伤害后劲的勇气也没有,迳自舔过女人的耳垂,先以舌尖拨撩,沿着耳廓细碎地吻过,在她气息紊乱之际,最后再在她耳边补上一句:“放假了?” 她被这小子顶得毫无招架,大手在她身上故意地游走、滑动,不得不攀着他的颈子,敞开的腿被他牢牢架着,安旖小声地说着:“你别这…这么大声,万一隔壁回来听到了,怎么办?” 她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她自己?庭阎抚过她的胸,在手掌里把玩着,“就让他听。” 他勾下她的底裤,将她转过身,背向自己,刚洗完澡的身子,抱起来说不出的凉爽。 他恣意地抚过她的腰臀,在下腹的外围打探。手指伸了进去,食指翻搅过缝隙,放肆地搓揉着缝隙里的果核。 女人嘶声倒抽一口气,弓起软绵的身子,倒进他怀里。在软嫩的肉中,慢慢逗弄那硬实的小点时,他总觉得那像是从唇中伸出的舌头,吐着舌在嘲笑他。 庭阎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自己早已蠢动难耐的灼热抵向她,轻轻地动了动,“张开。” 声音听起来,不见情欲高涨的热情,反而冷静。安旖回过脸,软糯地叫了声:“阎……” 他绝对,是故意不让她把话说完的。 庭阎掰开女人的腿,仰赖自己有些生疏的记忆,将下身硬胀顺着股沟的凹壑,来回地蹭,那缝隙颤抖着,渐渐染上黏稠的焦灼,像在迎合。那白腻的臀,碰触到他下腹的肌肤时,冰凉地格外令人留恋,尤其每次刮过那唇瓣之间的软嫩时,他几乎能听见那黏稠而荡漾着的渴求。 “等等…嗯……” 她那嗓音,甜得就算是在拒绝,也不带半分吓阻力。 他慢而重地沉入她体内。陷进去的时候,层层紧窒的热,全拚命地抽搐着,抗拒异物的入侵,庭阎皱着眉,低哼了一声,“唔……” 他咬着牙,想更进去。再深一点,再进去一点,他想更完整地填满她,占有她的全部,让她不能去想别的事。 他也觉得自己很白痴,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才能真正进到这女人的心里。 把她的心全部占据,只许她想着自己。 “啊,阎…痛,我好痛……”安旖楚楚可怜地喊疼,转头看他,眼眶泛泪,“你慢点,我没办法一次就让你进来……” 她大概是真的很难受,肩膀僵硬地挺起,手勉强撑在墙上,随时会倒下似的虚弱,可那被他惯穿的身下,却是另一番风景,腰只一抽一抽地瑟缩、闪躲着,看上去,反而像在摆扭、迎合。 庭阎俯下身,贴上她的嘴唇,慢慢地包覆着,那软糯的唇颤抖着,他撬开她的牙关,伸了进去,舌头一上一下地搅动着,腿间则顺着那不疾不徐的力道,馋涎地搅动着,像在画着圆弧,让她稍有适应的片刻,得了吋微的应许,便立刻进尺深入。 一点一滴,似在诱导这个女人屈服,又像在强迫她接受自己的全部。 她浑身都软,软得像是再热一点,就会化掉似的。 不,庭阎心里想,要化掉的是他,他的脑子,现在全变成糨糊般软烂的液态,无法思考,只贪婪地徜徉在那一波波袭来的快感中,他被女人绞得紧痛,那里,是他强行凿开的隧道,拓展了他所求的欲望所能伸张的空隙。 “嗯……”从喉咙深处压抑挤出的喟叹,让庭阎不自禁闭上眼,压在她背上,一只手按住她撑在墙上的手。 内脏里所有的空气,彷佛都随他进入这女人的体内后,反而被挤出来了,他的身体空荡荡的,缩扁成没有知觉的空壳,唯独在她其中的知觉是活着的,鲜明的,窒息的,滚烫的。 那样,他才能确信自己是活着的。 对一切都不在乎、不在意,情绪未曾因为旁人有所起伏的他,却对这个女人充满贪念。因为她而不安,因为她而害怕、痛苦,完全就像着了魔似的。 庭阎扶着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捣着,任意在其中搅动,慢慢地转,磨蹭着每一折的颤抖,品尝着每一寸的紧缩,那样的快慰简直让人沉沦。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我们这里的房间,都有特别整修过。你可以参观看看。” 他轻轻捂住女人的嘴,她瞪他的时候,庭阎忍不住笑了。 “尤其是卫浴设备,都是一人一套的。”是公寓管理人的大嗓门,接着是隔壁开门的声音,真的,一清二楚,“这间刚空出来,不骗你啊,我们这里几乎都是满的。房租便宜,设备又齐全,我就住在对面,有问题马上就能处理,服务很好。” 庭阎悄声对她说:“这里服务是真的好。”说着,更放肆地动了起来。 慢,但很沈,只退出些微,便又使劲撞了进去,顺着那进入的阵阵猛烈,女人在喘息中压抑的呻吟,分外刺激。 看房的租客问了些问题,隔着墙,连隔壁走动的声音都听得见。 假期男友 下 庭阎觉得,她一定分心了,于是干脆停下来,将她转向自己,顶开她的腿,双手举起按在墙上,换个位置进入,那湿漉的私处,早晕染上嫣红和热气,稍稍滑弄,便温顺地吞吐着他。 他笑,“妳看。” 借着从窗帘透进的日光,她看见他那张清冷的端正脸庞上,此刻绽满了绚烂的笑意,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站在玄关,对还有点紧张的她,露出的笑靥十分可爱,亲昵地叫了声:“老师。”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六年。如今那个男孩长大了,却越来越少笑,她也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抓着他不放,他有属于他的前程远景。 庭阎厮磨着在她耳边呢喃:“……老师,喜欢我这样吗?” 安旖推着他:“别闹了,会被发现。” 他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坏心地朝两人耻骨探去,轻轻顶弄,顺势让手指也伸了进去,那里早被堆积的快感撞击得让她喘不过去,前端正要抽离,突如又探进的食指,翻搅着她湿黏的软嫩,安旖打了个冷颤,强忍的呻吟,一不小心便溢了出来,“啊……” 隔壁的准租客疑惑地问:“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管理人干笑两声,“大概是猫吧?这附近的野猫很多。”接着死命活命开始敲墙壁,作为暗号的警告,“哎唷,你看这个墙壁,都很稳固的……咳咳咳咳。” 庭阎不计后果地放肆动了起来。 她咬住他的衣领,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音,但听在他耳里,那一声声随着他在腿间里深浅攻陷时,“呜…嗯…呜…呜……”反而更禁忌地叫人兴奋。 管理员喊道:“我带你去别的房间看看吧!楼下那间,采光更好。” “你不是说那间已经租出去了吗?”准租客还在质疑,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松了口气,庭阎维持着那样水乳交融的姿势,将安旖抱到床上,把手机里的音乐开到最大声。让女人的两条腿跨在他腰后,揉着她的胸乳,感受她在晃动中的震动。 他们就那样忘我地索求,直到安旖的指尖用力地陷进他肩膀,濡湿的长发缠在他手臂上,她仰起脸,一阵痉挛似的颤栗,弓直了腰,绷紧的弦,在刹那间断裂。 庭阎把脸埋在她肩上,抱住她,专注地重覆那动作,直到后腰一阵酸麻,他脑中一片空白,愉悦排山倒海,吞没了他。他让自己与安旖紧紧地缠抵在一起,直到溃堤的宣泄尽出。 他筋疲力竭,瘫软在她身上,动也不动。只剩没完没了的吵闹音乐,和他与她的喘息。 安旖气若游丝,捏了捏他的脸颊,“我说你,怎么每次见面,就只想着做呢?” 语气里,有种只对他的纵容。 她平常工作,绝不会用这种口吻对同事讲话,这样一想,庭阎的心,便又七上八下地乱跳起来。随口一句话,便将他抛上天堂,或踢下地狱。 他哼了一声,将那注满稠白液体的套子扔进垃圾桶里:“因为我年纪小。”其实他很久没做了——这次等她多久,就有多久。 安旖翻了个身,撑着头对他笑,“平常明明那么乖,做的时候就那么狠,完全像变了个人。” 庭阎没回话,但他以为她喜欢那样的。 每次她来找他,似乎就是想从他身上寻求那近乎暴力的宣泄。他不懂,有关她的所有世界,他全都不明白。 他对她,始终是刻意的一无所知。她究竟是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其他交往对象、交友圈、嗜好才艺是什么都不知道。庭阎连试着上网查的勇气也没有,他害怕知道真相,但他嫉妒所有他臆想的一切。 女人爬起来,摸索着要下床。她那雪白的背脊上,遍布他留下的吻痕——每次做完后,她总是很快地离开,床单总是一下就冷了。他没告诉过她,他想抱着她温存,却觉得会被笑幼稚。 庭阎不禁抓住她的手,脱口而出的声音,全是没了矜持的哀求:“妳讨厌那样的话,我下次改。” 安旖转过头,笑着拍拍他的头,“我想再洗一次澡,天气好热,晚上去看电影,好不好?” 他这才退回原本那张漠然的一号表情,放开她的手,避重就轻地问:“工作呢?” “这次的案子刚结束,”她捡起他胡乱丢在床上的衣服披上,头也没抬,“我有一个礼拜的假期。” 他忙追问:“那……妳想做什么?” 安旖笑,起身,腿还有些软,她扶着墙,“是你想做什么吧?说看看。” 他想做什么?情侣间该做的事,他们全做过了。吃饭、看电影、去游乐园,到国外度假……做到都腻了,庭阎周遭同学倒都挺热衷重复这些事,他们心底盘算的,大概是用这些好换取和女友上床。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什么都做过了,他却贪心地想要更多,他和安旖之间,唯一没有的,就只有名分。 “结婚。”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断线了,居然说了这种荒唐的真心话,“我想和妳结婚。” 安旖背对着他,有刹那他以为她哭了,但她转过头,当他刚说的是愚蠢的笑话,“哈?” 她用手抹着眼角,“你还小着呢,别想有的没有的。” 他又被她当笑话看了。 庭阎低下头,觉得难堪。 他们每次出去时的花费,全是她付的。其实他知道的,他和她用钱买的有什么不同? 庭阎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早想过她和他在一起,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她家境好,大学时当家教纯粹只是无聊。高三那年,他家因为弊案而弄得家破人亡时,安旖也是出于恻隐之心才会帮助他,让他住进在她名下的公寓,甚至在生活上处处帮助他。 在她眼里,他大概是只是个从路边捡回来的玩具。 庭阎不吭声,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屈辱变成惩罚自己的力道,用力陷进被牙啮着的唇,和紧紧掐住的拳头。 安旖洗完澡出来,看他环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眶都红了,却死死地忍着,那模样实在是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她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一下他脸颊,“现在这样不好吗?你还小,以后你总会觉得姐姐比不上那些年轻女孩的,嗯?” 他愤愤地拨开她的手,但声音一点底气也没有,“一点都不好。” 她搂住他,“不生气了,难得的假耶,我就想好好跟你约会。等等请你吃好吃的。”她又亲了他一下。 除了长假,安旖平常连周末也对他不闻不问,甚至他发去的讯息都会不读不回。 她和他在一起,一定是出于好玩。 他也知道,可他就是忍不住一直等下去。每天重复地盯着手机,想着她什么时候会连络自己。庭阎已经一脚踏进了死胡同,走不出去,也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放空、浑噩地度过每一天。等,继续等下去,等她突然想起自己。等著有天她终于把他玩腻,再随手地扔弃。 他终归是她一时的余兴罢了。 “我啊,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了。” 看完电影,在厅院的散场灯亮时,安旖倒在腥红的椅背上,突然没头没尾地这样说。 庭阎想,是哪一点? 年轻?愚蠢?好打发? 可是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有一点别扭的不开心。因为,他已经在想了,她这次的假期还剩六天,她会分给她多少?她下次假期是什么时候?他又该怎么打发,度过没有她消息的每一天呢? 他也只能等。 庭阎又得从头开始,等。 开始不幸的方法(八) 有谁,正在看着他们。 露霭忙要推开覆在身上的男人,可小宠物丝毫没察觉背后的异状,陷入情欲不可自拔的他,单手扣起她的左膝,另只手则掐在她的腰窝上,仍是疯了似的重复那动作,“再、等等??” 她扭不过他,耸晃的身体被往后撞得好疼。露霭自暴自弃地想,算了,也好,被看到就被看到了吧,反正他们就是对狗男女,管他的,就让他们两个罪孽深重的,一起下地狱好了——她的脑子,大概也已经有病了,只是意识到自己正被看,她竟还有点兴奋到头皮发麻,敏感的内侧一阵一阵地收缩,为男人的撞击增添层层的阻力,“啊?啊,轻点??” 她好奇的是,丈夫究竟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她的那些性爱偷拍的?那他自己呢?当他跟别的人??跟她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拥抱温存的时候,他对她,有过丝毫的内疚吗? 明明是他先欺骗她的。虚度了她的青春,可最后,付出代价的,却也还是她。只因为,她是女人? “我要到了??”小宠物嘶声抽一口气,发出声浅促的撩叫:“唔。”猛地刹下,沉沉地没入那濡湿的缝口,埋在体内深处的灼热,伴随着他不住的颤栗,痉挛地,连断地往她体内注入进滚烫。 抬头往门口看,外头的人早不见踪影。男人满头大汗地靠在她胸前喘着,小声说着:“对不起。” 露霭吃力地挪动依旧和他黏附在一块的身体,“你快点给我出去。”将他从自己体内剥离开来。 相连之间的边缘淌下黏滑的腥白,难闻的气味立刻在空间散溢开来。他将她抱进其中一间厕所,让她坐在马桶盖上,不嫌脏地跪在磁砖上,仔细替她清理那些污秽。 露霭任着他弄,望向他头顶的发旋,嗤声轻笑,“你就没想过,要是我怀孕了,该怎么办?” 他愣愣抬起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他的脸,竟亮了,“那样的话,我??” 这个傻小子,居然当真了?露霭心里一股暴躁,啐了声,挤出笑脸,“开玩笑的。” 她站起身来,顺理着满是折痕的裙子,摇摇晃晃着,得扶着墙才能站稳,“而且就算不幸怀上了,我也会去拿掉的——毕竟这样的孩子就算出生了,也不可能会幸福的。” 他在她背后,叹了一口气,听来,竟有点像是失笑。 “??是呢,因为妳们,就是这样的人。” 声音太小,满脑子想着要立刻洗澡的露霭根本没听清楚,“你什么时后下班?” “还有两个小时,”他脸红了,嗫嚅着朝她辩解:“我??得先把这里打扫完才行。” 她想着刚才那只眼睛,回答地心不在焉:“那今天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我家如何?我丈夫今天不在——”她偏头,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要撒这种谎,“他出差了。” 他提出了让她意外的邀请,“??到我家吧。” 露霭一字一句地玩味:“到你家?” 他虚脱地点着头,“只要妳愿意的话。” 他将钥匙递给她。也不知道他握在手里多久,细长的柄身覆了层温热的薄汗,而前端凹凸的钥齿全在他掌上啮出了红痕。 她接过那把钥匙,滋味复杂。“地址告诉我吧。”露霭咬着下唇,很快看了他一眼,“我先去你家??等你。” 他笑了,“嗯。” 那瞬间,像是有阳光洒落在她身上般的暖。 露霭推开门,脚落在木制地板上,手里转着他的钥匙,还有刚趁他不注意时拔下的名牌。磁扣制的员工名牌,印有那个人的名字,她低头匆匆瞥了一眼——在此之前,这个男人在露霭心中,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过客。 这下,总算知道他的名字了。余、懊、仑。毫无意义的三个字,重复着在她心里回味,竟然有点甜。 露霭一脚踩在角落边的红框眼镜上,使劲地辗。尖锐的细跟,轻易就将镜片割成无数支离破碎的残缺。 她长长吐了口气,心里头只觉得痛快,彷佛掉在地上的,是某个无关紧要的少女,碎了一地的心。她回座位上,拎起皮包,无视那可能牢牢落在她背后的视线,挺直肩膀走了出去。 她再也不去想,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了。骂她贱也好,荡妇也罢。 是,她就是——那又怎样? 露霭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香烟和打火机。香烟的品牌她完全不懂,只凭以前模糊的印象选了从前父亲抽的牌子。 她站在遮雨棚下,叼着烟,一下一下玩着打火机,看着它的火点燃、熄灭、点燃,又熄灭。疏冷的烟草味,透过滤嘴在她嘴里慢慢化了开来,说不清是喜欢还是讨厌的味道。 她终究还是将香烟与燃着的火苗触在一起,指缝间卷起了烟。 露霭面无表情地吸了口,缭绕的雾气从她口中吐了出来。啊,久违的滋味,她读书时抽过一阵子,但嫌麻烦(回家前得把烟味彻底弄掉)就没继续了。 她从没真的上瘾过。 但不知怎么地,今天,她的烟瘾却发作了。 那熏人又熟悉的气味,分外让现在的她想哭。结婚后,露霭几乎就和父亲断了联络,她很讨厌那个从不回家的爸爸,但其实,她跟父亲的性格,根本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酷似。 她所讨厌父亲的地方,正是她讨厌自己的地方。 露霭就那样怔怔望着街道车水马龙的景象,直到烟灰落在尾指与无名指间,烫着了她。 这时,有人叫住了她:“妳——”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陌生的脸,讨厌的笑。 “妳是上次在那家咖啡厅被我搭讪的那个女人对吧?”对方擅自靠了过来,“妳也变化太大,我差点认不出妳。” 男子的半张脸笼罩在阴影底下,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啊,也是啦~妳最近应该挺吃不消的吧?原本平淡无味的主妇日常,突然冒出个鲜嫩可口的小鲜肉——” 他猥琐地弹了个响指,“不过,要是我是妳呀,我就会小心一点,不会那么轻易就晕船了。” “你什么意思?” 露霭冷冷地熄了烟,看也不看他。 “妳想想嘛,像他那种条件大好的年轻帅哥,没事怎么会看上妳这种已婚妇女呢?如果不是为了钱或其他目的——哪可能会那样处心积虑地预谋接近妳呢?” 男子夸张地耸肩,“我说,妳们女人都是白痴吗?妳还真以为自己很夯喔,那天,我可是被那家伙拜托,才会去缠着妳的。” 开始不幸的方法(一) 发现丈夫外遇后,露霭直到现在都滴水未进。 因为不想待在那个家、不想见到丈夫,她开车在外头乱晃——却发现自己实在没地方可去,于是她又回到大学时最常厮混的那间咖啡厅。 戴着婚戒的手不停地抖,点餐时,不小心还将找的钱弄在地上,“对?对不起??”她下意识朝地面道了歉,拾起零钱,瑟缩在靠窗的老座位。 母亲说得没错,这世上,不可能总是发生好的事,距离母亲乳癌病逝,也已经五年了,那年露霭大四,隔年她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丈夫大她4岁,经营贸易进口,优秀、善良、老实。对当时的露霭来说,是无可挑剔的对象,连刻薄的父亲也很满意。没有任何缺点,待她也算体贴。 结果,原来都是谎言。 露霭慢条斯理地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因为配戴的时间太长,戒指早陷进肉里,冰冷的金属,紧吮着她泛白的指根。 虽然,她早清楚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只是,最让露霭无法接受的——是她的丈夫,她精挑细选的那个丈夫,到头来,原来也只是只精虫冲脑的生物。 露霭几乎可以听见母亲那同情的叹息。 她一口口啜着苦涩的液体,从包包取出打算要读的书,书名戏剧性地讽刺,叫《让人幸福的方法》,是她刚才在书店随手挑的。里头所给的建议,则纯粹是空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幸福需要的不是方法,而是理由。 读到接近尾声的篇章时,一个上班族模样的男子,敲了敲她的桌子,露骨地示好:“请问,我能请妳喝一杯咖啡吗?” 露霭对于这种落单就定会有的搭讪,几乎可以习以为常了,但今天吸引来的等级,感觉却是格外的差。或许,是她刚沉浸在自艾自怜里,散发出好欺的氛围了吧? 她毫不掩饰排斥的意思,拿起包包,起身,“不必,我要走了。” 那人却死缠烂打地跟上来,“小姐,妳失恋了吧?真巧~难道是命运?要不就干脆凑成一??哎唷!”猥琐的家伙突然惨叫了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仆在地上。 一道平静、稳重的年轻嗓音,在露霭耳边响起:“没事吧?” 她错愕地抬起头。站在她身边的年轻店员,个子很高,系着围裙,露出衬衫领口,有张清秀的娃娃脸。那双笔直望向自己的眼睛,黑曜石般的烁亮。 “喂,你该关心的是我吧?”搭讪男忿忿地爬起来,也不管整间店的视线全集中在身上,大声呛道:“脚伸那么长,是故意的吗?” 貌似是店长的中年大叔,忙出现来打圆场。场面十分难堪,露霭正打算离开现场时,手腕却被那男孩子给抓住了。 她疑惑地转过头,见他脸颊染着红晕,错开了与她交会的视线,“那个,我??就快要下班了。” “所以?”露霭不明所以。 那人头低得更低,“妳很久没来这里了。” 她仍一头雾水,甚至开始不耐烦,“我们认识吗?” 他那双眼睛里的光,顷刻黯淡,但除了“我有东西要给妳”的坚持外,他并没再多作其它解释。 露霭只得重新点了杯咖啡,在门口的高脚座位上坐下。能感受到自吧台边的咖啡机后方,频频投射来那确认、窥探似的目光。虽想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烦躁。她抬头瞪着时钟,下定决心只等到时针停在五的那一秒为止。 但他并没有让她等到那时候。 五分钟不到,那小伙子已气喘吁吁来到她面前。露霭咬着纸吸管,“要给我什么?” 他默默将东西递到她面前。牛皮纸袋上印着连锁书店的名字,里头是一本书,日本作家的纯爱小说。露霭翻了翻,她早就不看这作者的书了,不切实际。“这你的?” 他小心翼翼的,满是失望,“妳已经不记得了?” 她最讨厌这种钓鱼式的问话方式,恶劣地摊开手,“记得啊,结局是女主早就死了,是男主一辈子守着与她的回忆活着,对不对?” 他摇头,哑着嗓音解释着:“以前妳帮过我??” 有关两人相遇的经过,露霭完全像第一次听说——他没带钱包,排在后面的她,替他解了围。他支吾比划着,彷佛回到那一天,脸上闪着殷切的光采,“这本小说,是那天妳借我的??” 看他眼底的热切,让露霭不自觉涌起一股把它浇熄的恶意。 原来,人一旦不幸,就会有想拖别人下水。 “哦,所以你为了还给我,还刻意在这里打工?”她阖上书,露出愉快的笑容,“你这样挺像跟踪狂的,有点可怕欸。” 语罢,她没什么留恋地站了起来。 “请??等一下。”他跟着站起来,惊惶而羞愧地,“我??我一直在等妳,想跟妳道谢,如果有我能为妳做的——” 露霭也不知道自己是疯了还是怎样,竟就这样脱口而出:“那么,你能跟我做爱吗?” 他茫然地望着她,“咦?” 欺负这种人,一点也不痛快,露霭焦躁地扭过头,挤出一抹笑,“我开玩笑的。” “所以,妳想利用我,来报复妳老公?” 因为是半开放式的咖啡厅空间,她听不是很清楚。 露霭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年轻的陌生人抬起头,难以解读的情绪,在他眼中慢慢发酵开来。有那么一瞬间,露霭感觉他似乎在笑,但定眼细看,却依旧还是那副懦弱、好欺的可怜德性。他垂下目光,耳根都红透了,“??好。” 让人,始料未及的答案。 开始不幸的方法(二) 于是,从他答应的那一瞬间起,所有的一切,全都失控了。 他随她上车,两人整趟默然无语,露霭把车开进宾馆的停车场入口。 泊车的见是女人从驾驶座下来,似乎有些惊讶,闪避着视线接过露霭的车钥匙。 这间老宾馆当年就在露霭大学回家的路上,以前路过,她总会多看一眼——架设在顶楼上,刺目的霓虹看板,赤裸地写着HOTEL大字。入口旁的室内停车场里,每台车用木板遮住车牌。 露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这种地方。 斑驳的装潢、昏暗的灯光,些许陈腐的霉味。别说情趣了,根本让人胃口尽失,可那人却乖巧地跟着她走,看不出任何不满。 “总之,先去洗澡吧。”打开房间门后,露霭有点自我厌恶地笑出声来,“我先好了。” 洗好澡出来时,他仍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窗外招牌上的霓虹灯,将那他的脸,啃得影影绰绰。 “还以为你会逃走呢。” 露霭耸肩,“换你了。”她打开小冰箱,往里头探了眼,嫌恶地关上。 男人温吞地起身,朝浴室走去,错身而过时,眼睛完全不敢看她。 露霭沿着床边坐下。她现在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的,就算,再怎么意气用事——事到临头,仍是会感到呼吸困难似的紧张。她刚在浴室挣扎许久,最终仍是将内衣裤穿回身上。 某台重播的综艺节目里,现早过气的艺人,正不厌其烦地拿女人开黄腔,她麻木地转着电视频道,耳里只听见门后传来的流水声。 眼皮越来越沈,渐渐打起瞌睡。 半梦半醒间,她余光瞄到身旁好像有什么动静,下意识抬头看,却被不声不响站在床边的他吓了一大跳,“啊!”她下意识护住了胸,浴巾松开,“你,在那边是要吓——” 已经到嘴边的质问,又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僵在那里,没有辩解。彷佛做错事的孩子,心虚地,等着要受罚。毛巾挂在脖子上,身上穿着内裤,双手极不自然地掩着腿间。刚淋浴后的头发还残留着湿气,啪,一滴水珠从他的发梢上掉下,落在他颈窝,湿漉漉地滑了下来。 露霭没什么想法地,伸舌舔掉那冰凉,接着,食髓知味地吻上了他的胸膛,轻轻啜着。 含住他平坦的乳尖,慢慢吸吮,像在尝一颗糖般吃得津津有味,瞄到他生理已有了反应,她才抬起头,说得含糊又挑衅:“你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 他的呼吸紧促紊乱,眉头深锁,吃力地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谈起那些事。在前戏谈起初体验,完全就是故意在找碴,但坏心眼的她,就是想害他扫兴。 露霭觑着他阴沈的脸色,自顾自说着:“我呢,只觉得好热、好痛、好重——” 她还打算继续说下去,便被那人一把按住肩,粗鲁地压上床。堵住她的嘴,急切、笨拙地开始亲吻。肢体交缠,有力的双臂,箍得她好疼,“喂你??放开我??” 唾液搅和在一起,暧昧地牵连成丝。犹如要证明什么,取代什么般,他牢牢地架住她的双手,无声的唇往下移动,颈子、锁骨——细密又黏人地吻上她的肌肤,并循着路来到她胸前,顺势含住,囫囵地吞吐着。 “嗯??”露霭仰起脸,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愉悦的颤抖,为他突然的主动,感到嗜血的满意。于是,她捧起自己丰满的胸,凑到他面前,在男人赤裸的膛上挑逗地磨蹭着,“也摸摸这里?” 他立刻听话地握住另一边的胸,在掌心搓揉着。一阵酥麻自尖处窜往心脏,“嗯啊??对,就是这样。” 露霭咬着下唇笑了。一边湿润的痒,一边则是温暖的蠕动,两边同时传来略带差异,但同样愉悦的快感。她迎合著他的动作,扭着腰,张口便是一吻,落在他额上,“真是好孩子。” 他露出些许不高兴的表情,在她眼里却像是闹别扭般,可爱极了,“不要这样叫我。” “这里,唔,也是好孩子啊。”露霭将手放在他早已撑得变形的四角裤上,噙着一抹狡猾的笑意,轻浮地扫过,故作感叹,“已经硬硬的呢?” 他赌气不说话了,别过脸,身体却诚实地因为涨起的情欲而轻轻发抖。她好笑地望着他,果然还是生手啊,居然会介意这种没意义的捉弄,“好啦,乖。别生气了。” 露霭引着他的手,朝自己腿间探去,“这里,摸摸看,也已经湿了。” 她从没在丈夫面前说过这般淫荡的话。 或许是情境使然,让她不自觉更加投入这种不对等的扮演之中。露霭一直以为自己寡欲,但偷情,似乎能诱发出人性潜伏的邪恶,她确实因为这种悖德的游戏而兴奋起来,“呃??” 男人没吭声,手指却顺着那贴身布料挪动了几分,弓起的关节,顶住她染湿而塌陷的线痕。只听见他的气息益发粗重,抬起头,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泫然欲泣地望向她,静静等着她的下一个指令。 露霭耐心地、哄诱似的,抚上他的脸,在他耳边低喃:“你说,现在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他定定望向她,有那么一瞬间,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地闪烁过了什么。 头倒在柔软的羽绒枕上,她扭摆着腰,两人交缠在一起,“唔嗯??” 男人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不,或许形容成是正被喂食的豹子,更为恰当也说不定——他搂着露霭,执迷而饥渴地亲吻着她。 身下传来褪下衣物的裂帛声响。先脱下她的,接着是他的,再无隔阂后,两人终于坦诚面对彼此,顺从于肉欲滚烫的渴望,开始爱抚对方的身体,窥探被触发的反应。 她渐渐沈溺于其中。一点一滴,解开作为“成年人”、“理性”、“社会化”的层层束缚,遵循动物求偶的模式,原始、纯粹而直接,嗅闻气味、试探碰触,坦露脆弱,退化为最低等的层次,屈就于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 开始不幸的方法(三) 前戏比预期得还久。他似乎对她的身体异常感兴趣,浑身上下的肌肤,全被他贪得无餍地吻过、舔过、摸过。露霭不耐地推开他,“该进行下一步骤了吧?” 她坐起身,往床头柜翻找。既然是来办这种事的地方,一定会有那个东西才对,这样笃信着,却什么也没找到,她烦躁地呿了声,“搞什么——” 男人适时地伸出手,越过她,在枕头旁并置的两个面纸盒中,取出其中一个方形包装。露霭眨了眨眼,毕竟是她邀他来的,她不愿暴露自己对于这种场合的无知,干笑了两声:“哦,这家是放在这里啊。” 他没回答,以略为发抖的指尖,扶着硬挺的性器套上避孕套,才转过身来。 露霭从容地笑了,将自己的腿间朝他张开。 他伸出手,拨开她那湿漉得一蹋糊涂的私处,来回扒弄,沾了满指的滑腻。 露霭吃力地乔了下腰,咬住下唇,屏息望着他进入自己的体内。男人扶住她的肩,将自己腿间的硬挺,缓慢地沈了进来。 很痛。 痛到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腿间被用力地扯弄开,下体只觉得充实得过份。饱胀的异物感,自接连之处,传来阵阵尚未适应的撕裂痛,露霭只能拚命深呼吸,不让自己将吃痛的呻吟脱口而出。凭藉成年人的忍痛力,她仍旧拚命装出相对成熟的冷静。他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嘴里道歉,却也没要从她身上撤退的意思。 又酸又麻,越演越烈。那昂然的硬物,就这样扎扎实实地,没入她的体内。咕滋的秽亵水声,像唾液含在嘴里的吞咽声,自两人的交合处传来。 他缓慢地往后退。埋在她体内的硬物随之抽离,刮过层层敏感的内壁,拧出湿意,淌落在她腿间。露霭诧异自己的湿,正低头要看,压在身上的那人,便不留半分空隙地冲撞而进——力道之强硬,害得她顿时抓不住重心,整个人栽进床里,发出一声呜耶:“啊??” 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腰规律地挺动着,维持一致偏慢的速度,次次重重地进出。 露霭的膝盖往两旁,扳弯成让人一览无疑的姿势,膝窝夹着他的手。 作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丈夫以外的男人,摆出这样屈辱的姿势。擦枪走火般,疼痛逐渐被放大的快意取代,她不由自主地摇起腰,呼应他的律动般,发出呻吟:“哈啊??啊??” 原来,偷情,就像在玩火,欲火一旦于体内被点燃,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露霭在享受这些快感的同时,仍旧或多或少地感受到罪恶感。 她承认,最初答应嫁给那个男人,是因为渴求安定,更希望能早日摆脱那个家。 她记得,新婚那夜,她躺在床上,懵懂而迷惘。 一方面为自己嫁给如此优秀的丈夫感到得意,另一方面,却也莫名强烈地感伤,就像毕业典礼才有的,那种怅然。 婚姻带给露霭安全感,但其实她从没谈过像样的恋爱。高中时,露霭曾跟一个别校社团学长走得很近,结果被父亲偷翻日记发现,跑到学校大闹,学长自此再也没联络过。她害怕事情重演,始终跟异性保持距离。 没经历恋爱,就走入婚姻,是她的遗憾。婚后的平淡,那份缺口,越演越大,金钱、珠宝都无法填补,她只能忍耐,她怪自己不知足,逼自己要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这些积累下来的情绪,都在发现丈夫外遇事实的时候,彻底崩溃——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忍耐? “呜嗯??啊??” 昏暗老旧的房里,床单吱呀地悲鸣着,耳边盘旋着那令人脸红的淫靡声响,以及她捂在掌里的喘息。“哈啊??不?要??”失了魂的她,只能摇头重复。胸口的丰满,晃得如果冻般汹涌,蜷曲的脚趾,在床单上划出道道刮痕,一波一波孟浪朝她袭来,电流般的欢愉,失控地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出轨,最开始,是想报复丈夫的背叛。 但同时,当她像这样,跟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上床时,陌生的刺激,让露霭睽违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每次的撞击都又快又深,已经被刺激到无以复加而变得贪婪的感官,叫她意乱情迷,却也发自内心地害怕起来,太多太烈的快感,感觉会让人坏掉一样。 她在猛烈的摇晃中,苦苦哀求,推他,“唔??你慢一?啊?慢点??”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压在床头边。“喜欢吗?” 露霭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那低沉、穿插气声的嗓音,宛如通了电流,麻麻酥酥地在她肌肤上窜过,直击心脏,惹得她下腹紧缩,释出更多清液,奔腾蜿蜒,沿着她蜜白的大腿渗下一片水光。 压在身上的人低笑,抚去女人濡湿的浏海,捧起她的脸,涎腻地亲吻着,“露霭,妳喜欢吗?” 那语气,若能忽略下方不连断的硬刃,听在耳里,竟是柔情蜜意。又甜又稠,露霭睁开迷濛的眼睛,“嗯???” “我也好喜欢妳。”男人靠在她耳边,声嘶力竭地喘着,“喜欢,最喜欢了,那时候??” 他将手指放入她口中,执拗地搅着那湿热而绵密的口腔壁中。反反覆覆,逗引她的舌尖,模仿身下惯性的媾和,来回地戳引,带出的唾液,拉成银色的丝线,断开,顺着唇角缓缓淌落。 露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早丧失思考的余力。 唯一明确的,只有快感。他的手,把玩着她的胸,在她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瘀青。露霭被他架在身下,如同砧板上的鱼般翻跳着,在临近顶峰的边缘徘徊、挣扎,既陶醉又痛苦,只记得他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喜欢。 男人把脸埋在她耳边,痛苦地,哀求似的,呢喃着只有彼此听见的动情话语:“露霭,我们??我们一起??” 溺水般的双手,朝向天花板挥舞、挣扎、落下。 “啊?呃嗯??求??求你慢一??” 为了不让自己就这样沈下,露霭攀住他的颈,无力的双腿被他张得更开,缠在他腰上,任着他次次深入。欲滴的唇肉,往外掀起,稠密的微血管早都扩张地充血、胀红,幽径被粗暴地辗压着来回冲刺。 毫无预警地,男人像饿极昏头的幼犬,张口咬住了她。 锋利的虎牙,嵌入软嫩的皮肉里,用牙冠慢慢研磨,又用唇覆住细细吸吮。拉扯间,底下的动脉苦痛地抽弹着。强烈的痛觉,如同致命的催化剂,注入她耳后的肌肤,划开她的头骨,将她脑中所有的记忆、想法、情感,全都抽出,汩汩灌进一阵连绵的留白。 她体内的宫腔剧烈地收缩,酥麻而快要完全融化。 露霭仰起脸,“啊??” 他倚在她娇软的躯体上,挺直腰杆,抽搐、颤抖——汗水从那张清秀的侧脸溅下,衬着床头灯的昏黄,彷佛有灿烂的火花,在他眼中绽开、盛放,最后沉沉坠落于黑暗之中。 开始不幸的方法(四) 放纵过后,筋疲力尽的两人,倒在凌乱的床上。谁也没开口,就那样各自撤退到彼此的沉默之中。 但这种感觉不坏。 哦不,是很好。 露霭翻过身,望向身旁的男人。床头边枯黄的灯源,在那年轻男人光滑、弹性的肌肤上荡漾。 追逐那光晕,看光沿着男子肩膀温柔地游走,在他身上,扩散成阵阵起伏的涟漪——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仍有些吃味。 他长得很好看,年纪也轻——倒适合去当演员偶像的。 不过那样就太浪费了。 还是把他圈起来,让他乖乖地当自己养的宠物更好一些。 露霭这辈子从没养过宠物,因为父亲觉得家里养动物不卫生——所以现在感觉格外新鲜。 她撑起下巴,匀称饱满的胸乳被床单托成扁圆,她用脚勾住他的小腿,暧昧地蹭过,“你真喜欢我?” 男人垂下脸,无声无息地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委屈地颤抖,隐约掠过些许潋灩,半晌,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喜欢。” 噗哧一声,她笑了。 像养了只很听话的狗狗。 乖又可爱,只要略施甜头,很快就会摇着尾巴,亲近自己的宠物——只要在想起来的时候跟他玩玩,他便会感到满足。 露霭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以后,会继续见面吧?” 从那天开始,他们便维持着固定一周见一次面的关系。地点由露霭指定,酒店、宾馆、汽车旅馆,或在温泉会馆。 简单来说,就是偷情,出轨,幽会。 他们大多选择周一的下午见面。她的小狗狗那天下午空堂,打工也不用排班。 关于自己的事,他提的很少。露霭当然也没无聊到想去关心。光想到要佯装同情说些虚假的场面话,她就觉得头痛。 这只是她对丈夫的报复。她压根儿不打算离婚,她需要这份保障。 她的小狗狗很介意。 虽然他从没说出口,阴郁的视线,频频落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露霭总无视,心里却暗自得意。 对她来说,这只是一场类似恋爱的游戏——可是宠物不明白,他渐渐搞不清楚自己的身分。 那天,他们在床上(他们总是在床上),露霭懒洋洋地看电视重播的《铁达尼号》。小狗狗伏在她腿间,讨好地用湿润的舌头拨弄。 “你??越做越好了呢。” 她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黑发,让猫毛般柔滑的发丝,刷刷地从指缝钻过,揉造些许暧昧的气音。 露霭轻佻地抬起他的下颚,“对了,给你个奖励。” 她笑,伸长手臂,从包包捞出一个手掌大的方型盒,上头束着黑色的缎带。盒里头传来金属摩擦丝绒的声音。 “这可是我特别为你订做的唷。”她吐舌一笑,“哎呀,这样很像在求婚耶。” 他抬起脸,跪在床上,黏热、焦急、期待,像宠物店橱窗里晶亮的眼睛,伸手,接过—— 皮革腥膻的气味,随着盒盖掀开而飘散出来。 是一个项圈。 “你不会以为是戒指吧?” 露霭望着他僵硬的脸,唇边绽放一抹歪曲的窃笑:“过来,我帮你系上。” 他脸上模糊的表情,宛如一片窘促的留白,像黑白电影。 似乎不管怎么被羞辱,他都不打算反抗。他慢慢地,无声地摇头。 “??我自己来。” 赤裸的男人温顺地站在床边,对着镜子将皮革项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露霭兴致勃勃地欣赏眼前秀色可餐的人儿,随手将滑落的发丝拨到耳后。“爬过来。” 男人听话地屈膝,压着床单,一步步朝她爬来。 女人伸出手。指尖轻柔却恶意地抚摸过他的耳朵、侧脸、嘴唇、喉结,勾住他的项圈,擭住他,把他翻身压在身下,肆无忌惮地挑逗他。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死死咬住下唇。 露霭脱掉上衣与胸罩,只剩一条丁字裤,故意不脱下来。她背对着他,在他身上坐了下来。 摸索着,用指尖拨开细小的布料,将那早已呈侵略姿态的昂起,对准自己湿得一塌糊涂的腿缝,慢慢坐了下来。 这角度,就是故意要让他看得清清楚楚——露霭像猫伸懒腰一样,高高翘起了臀。 末节缓缓伸入她的身体,嵌了进去,又紧又窒。男人的呼吸凝滞了起来,“唔??” 泛滥的湿泞之处,发出黏稠的“滋咕”水声。 随着腰沈下的举动,早彻底被性爱滋润过的身体,轻易接纳了他的突兀。 热气从赤裸的肌理腾腾上升,室内的空气开始蔓延骚动。 两人逐渐于紧密中相连在一起。 羞耻心早不知被丢到哪,露霭挪动着臀,撑起膝盖,有些急躁地用腿间的娇嫩摩擦肉杵。 暴露在冷空气的私处,被彷佛裹着层糖蜜的挺具狠狠地、重重地凿了进去。 “哈啊??嗯~好深??” 握紧床头的栏杆,跨蹲着,支起上身,随着自己的律动,卖力摇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溢出满足的低哼:“喜欢??嗯?被人这样弄吗?” 始终被动的男人,似乎也遏止不住自己了。他颤抖地,将冰冷的手指,压抑地抚过她颈后的汗毛,密密麻麻地痒,顿时搔了开来。 她仰起脸,一脸无辜地任淫荡的呻吟脱口而出:“唔??好?好胀??” 突然,他一把掐住她纤细雪白的颈窝。 由下往上,狠狠一撞。 不堪的身体立刻瘫软地软了,倚在平坦的胸膛上。无法合拢的双脚,跨坐在他腿上,暴露地展开,湿淋淋地渗下透明的水液。 他另只空出的手,环着她的腰,抱紧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像是他的娃娃——最亲密的,无可取代的,从很久以前便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很重要的床边玩具。 生肉般的粉色饥渴地吞吐着入侵的异色,两者叠合在一起,难分难舍,纠缠不休。 露霭肩膀耸动,被高高抛起,重重落下,“不?你??突然做什——” 他只手掩住她的嘴。 “——做爱呀。妳喜欢这样吧?” 语气如此平淡,让她不禁毛骨悚然。 “呃??” 她被勒住吸气困难,近乎窒息,呜咽着。身体下意识地挣扎,无法呼吸,在痛苦与兴奋间,如无头苍蝇般打转——可能会被杀的念头,钻过她脑中,但露霭却并未感到恐惧,反而为此深深地亢奋、颤抖。 速度不快,可每一下,却都故意要折磨她似的磨人——很慢,很深,很狠。惹得露霭身体不住乱颤,舒服,罪恶,令人头皮发麻的愉悦。 “啊?嗯啊??” 会死。 可能会死在这人的手里——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男人突然松开手。 挣脱掉一切束缚的同时,露霭的身体被加快地填满、贯穿。她弓起腰,扭着四肢。倾巢所有注入宫颈的奔腾快意,将她终于抛上高潮。 甘甜的空气吸入肺腔的同时,露霭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开始不幸的方法(五) 露霭回到家时,丈夫的车已经停在车库里了。她望着那熟悉的车牌,下意识扯弄着袖子,彷佛那样,就能把身上那股仓促淋浴后的香味给掸落似的。 她打开门,走进屋里。丈夫的鞋,整齐地摆在玄关旁。 她像早过门禁时间的子女,蹑手蹑脚地走过长廊,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厨房的灯亮着,丈夫在厨房熟练地翻着平底锅。 “吃晚餐了吗?”先出声的,是他。丈夫关掉炉火,转身面对她。 见她摇头,丈夫指着饭桌,“我拿冰箱里的材料随便煮了点。一起吃吧?” 露霭拉开椅子在熟悉的餐桌前坐下,撑着下巴,始终目不转睛地望着丈夫。他系着她那条灰蓝色的围裙,卷起袖子,一如往常的沉稳、得体和优雅。 她用力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你会做菜。” “别期望太高。”丈夫在她对面坐下,“我很久没下厨了。” 端上桌的是番茄蛋面。蕃茄放进高汤熬煮后,加入面条、肉片,最后铺上一片煎蛋。汤面徐徐的热烟熏蒸着她的眼。 如果,能早一点试着去了解这个人的话——露霭拿起筷子,面很烫。她硬逼自己和着一口眼泪吞下去。 丈夫的神情,依旧像她所熟悉的那样淡薄, “今晚我就会离开。” 她这才瞥见桌脚边摆了个行李箱。 原来他早收拾好了。 “你要去哪里?”她比自己想像得更加冷静,头也没抬,边吃边问,“哦,那女人的家?” 他不理会她的冷嘲,“明天律师会来跟妳谈我们共有财产的分配,还有原本在我名下的过——” 他那声“我们”实在太过刺耳,露霭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们为什么非得离婚?” 以前,露霭发过誓的,绝不会成为像母亲那样不幸的女人。从小她看着母亲对父亲低声下气的嘴脸长大,露霭比谁都清楚,一个女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把自己的幸福,冀望在别人身上。 “这四年来,我从没干涉过你的生活,你就不能给我留下那最后的一点尊严?” 她深吸一口气,“我??的那些大学同学,全都在等着看我的好戏,你有替我想过吗?他们会在背后怎么说我?” 那个如今还是她丈夫的男人打断了她:“徐露霭,妳真是我见过最肤浅的女人。” “妳从来就只在乎别人怎么看妳,眼里只有自己。”丈夫往后靠向椅背,叹气,眼底带着同情和轻蔑,“妳以为我不了解妳吗?妳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我的那些房车和头衔,刚好能满足妳的虚荣和自尊心罢了。除此之外,有关我的其他事情,妳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他将一个信封袋推到她面前。 “妳做这些,也是出于妳那不服输的好胜,不是吗?” 露霭隐约猜出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心跳得很快,她呼吸急促地拆开了信封,里头装的全是照片。每一张,都清楚地拍到她的脸——她和她的宠物,出入那些酒店、宾馆、旅馆或会馆。 还不只如此。 她的手开始颤抖,后面的,全是从外以极近距拍摄的室内影像。 就算隔了好几层窗纱,也是露骨至极。 “你??你居然找人跟踪我?” 她失手把整叠照片散在地上,呼吸困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明明是你先和别人做了那种肮脏龌龊的事??在这个家——”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连她自己也听不见了。 她没有证据,她完全没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来。因为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是反过来被设计、威胁的那一个。 “这只是影片的截图,后面还有更清晰的。”丈夫望着她,静地像一池死水。“想拿回去,就拿盖章的离婚协议书到我办公室。” 离开前,丈夫问她:“结婚这四年来,妳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才怪,妳才没那么蠢,妳只是装不知道——” 这或许,是丈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她的坦白:“我,其实是同性恋。跟妳结婚,也是为了让父母不起疑心罢了。” 隔天,露霭独自在家,睡到下午四点才醒。 头像宿醉一样快爆开的痛,她勉强从床上爬下来,进浴室,木然地任着冰冷的水柱浇淋在她的身上、发上、脸上。 露霭端详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镜里的女人,浑身全是昨日斑红的爱纹。密密麻麻地,从胸口往上蔓延,像爬满带刺的蔷薇——脖子上触目心机的勒痕,还有在她的耳后,一道勾月似的牙印。 她一丝不挂地走出来,在梳妆台前坐下。头发湿漉漉地淌着水,划过脸颊,滴下,啪搭啪搭地,在她脚边绽出一圈深不见底的沼泽。她拔掉婚戒,把戒指随手扔在桌上,看着它在健检报告上绕着圈转,最后滚进镜台缝隙的阴影里。 露霭拿起唇膏,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涂上嘴。 毫无血色的唇瓣,渐染上浓烈的腥红。化开、渲晕、交融,她的肤色被衬得益发地稀薄。越出唇际的红,被她用指尖抹开。像吸了血的鬼魅,疯癫妖异,一口没来得及咽下的血,就那样滴下——就算化为鬼,她终究沦落同母亲一般不幸结局的女人。 露霭记得,母亲最后在安宁病房的那些时日,作女儿的她,总不愿去医院探视。她抗拒见到那样的母亲——被手术和化疗折磨地不成人形,反覆复发的病魔,将一个美丽雍容的女人,一夕间变成苟延残喘的怪物。发病后,母亲变得无可救药地虔诚,不只一次告诉过露霭,会有这样的下场,全是她的报应,“这都是我的现世报呀。”可即使如此,母亲仍然将大笔的钱捐去祈福,一遍遍执着地抄着经,祈祷自己的信仰能替自己带来奇迹。 当然,奇迹并没有降临。在最后一次去见母亲时,神智早已错乱了的那女人,突然用瘦骨嶙峋的手,用力地抓住露霭,对着空无一物的墙,歇斯底里地忏悔道歉,又哭又叫着自己不想死。 那样的母亲,可悲地令人厌恶。露霭当时冷酷地甩开了母亲的手,对她说:“如果是我,倒宁愿去死还比较痛快。” 她望着镜子里与母亲酷似的脸庞,浑噩地想着,说不定,这是母亲临死前对她下的诅咒。 祝她,过得比自己还要不幸的诅咒。 露霭笑着打开抽屉,取出一把剪刀。她将锐利的刀尖,对着自己的脸。 开始不幸的方法(六) 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当推开咖啡厅沉重的木门,踏入店里的那瞬间,露霭一眼就看见他了。 他在,她的小宠物在吧台前给客人点餐。白衬衫外系着卡其色围裙,浏海全梳了上去,玻璃窗上明朗的阳光,恋栈地留在他端正的额上,衬得墨酣的眼底,一片教人怦然的日丽风和。 原来他笑的时候,会微微眯起眼睛,显得淘气。抿起的薄唇,又是恰到好处的勾人。 她好像从没见他这样笑过。平常在她面前,他总是惯性卑微地那样低着头。露霭不自觉捂住自己心跳加速的胸口,她竟看呆了,这种彷佛陷入爱情的花痴反应是怎么回事? 但幸好,现场犯花痴的倒不只她一个。 两个高中女孩,正并肩站在柜台前。露霭之前总嫌他外表幼稚生嫩,带不出场,但现在他在高中生面前,却反倒十足是个稳重可靠的邻家哥哥了。 那两个女孩,两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赤裸裸地馋。 “哥哥??能不能跟你要SNS的ID呀?”其中戴了红胶框眼镜的女孩拿出手机,不肯放弃。 他露出些许困扰的笑:“我不玩那些的。” “咦!怎么可能?”女孩夸张地捂住嘴,得寸进尺地继续追问道:“那哥哥有女朋友吗?” 他歪头,视线状似无意地往她们身后瞟去——在此之前,因为戴着墨镜,又换了发型,露霭一直确信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可男人的视线,宛若柔滑的丝绸,暧昧地拂过她的心尖,酥酥麻麻地,窜过了电流。 “我是有一个??非常在乎的人。”他居然就这样在这两个未成年面前坦露寂寞,“但对方似乎不那样认为。” “蛤,这怎么可能——哥哥你这么好看耶?” 这年纪的孩子,聚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唯恐天下不乱,在这样安静而空荡的午后里,格外地吵。她们踮起脚尖,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对方一定是在玩弄你啦!” “没错没错,因为哥哥你害羞的样子太可爱了~” “唔,难道是同性恋?” 高中生们开始天马行空,“哥哥喜欢的是男人?因为不愿意出柜所以不接受你?” “或者,对方脚踏两条船?是劈腿——” 露霭再也忍不住了,迳自打断她们,“可以轮到我了没?” 两个女孩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露霭。他适时解围地伸出手,将号码牌递给她们,再附赠一抹爽朗的笑,“来,餐点做好会帮妳们送过去喔。” 高中生们嘟着嘴,不满地勾着手去后面找座位,临走前,还故意用露霭听得见的音量说着:“什么嘛~~那个阿姨态度好差。” 她摘掉墨镜,挑衅地瞪着他,“一杯Con Panna。” 他很快低下头,却还是让她捉着他那眼底闪烁而过的喜悦。 彷佛,她就是他期盼一辈子的礼物。 “还有别的需要吗?” 总觉得屋内的温度比外头高,好热。 “??不。”露霭口干舌燥,硬是咽下原本的忿忿不满,“不用了。” 她拿出手机要付款,偏偏怎么感应都显示不出来。她按耐不住,打算抽回手时,就被他轻轻按住,“先别动。”他极其自然地靠过来。 滚烫的体温,轻易就灼伤了她。 她僵在那,无法动弹。荧幕闪烁着,手机上跳出了付款成功的画面。洒落在耳畔的低语,是那样令人动摇:“这样就行了。” 他似有若无地抚过露霭的无名指尖,“等等帮客人您送过去。” 她满脸滚烫,无法说出半句话来。 露霭故意挑了个面向门口的位置,正对大片落地窗,坐在踩不着地的高脚椅上。这个位置,完全背对吧台——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在偷偷觑着他,但事实是,打从坐下开始,露霭便是透过玻璃的倒影,全神贯注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点的康宝蓝,是由店里其他员工送上来的。透明的玻璃杯里,一份义式浓缩,上头挤上满溢的鲜奶油。初尝第一口,满是冰凉甜美的鲜奶油,紧接着,浓苦酸涩的espresso渗入口中,冷与热、苦与甜,全都矛盾地交融在一块。 大学时,她曾利用一整学年的时间,将这间店所有的饮品全都喝过一遍,只为了找出自己最喜欢的口味。如今再喝一次,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现在的她,连这种复杂紊乱的滋味,都能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 露霭走进通往洗手间的长廊。跟鞋清脆地叩在木制地板上,走廊入得比她想像得还深,转弯,推门而进,先是宽敞明亮的洗手台,左右两边的门,才分别是男、女用的厕所。 她站在镜子前,仔细地乔弄着翘起的发梢。小男孩般蓬松的短发,颈部修长的曲线一览无疑。她从包包里取出唇膏,仔细地给自己补妆。 露霭很久没剪过这样短的发型。她到这里前,还先去了一趟沙龙,造型师对她一口气擅自剪掉了那样长的长发自然很意外,但不敢多问,只默默地替她修齐了参差的发尾,又重新染烫整理。 她不知道这样适不适合自己,更不晓得他会不会觉得好看。 今天,她比以往都还费心打扮。穿着好久前买给自己的Valentino连身裙,大面积繁复的枫红蕾丝,将颈口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全陷在里头,若隐若现。耳边的金色耳炼,随着细微的摇曳,一缕一缕地闪烁着。 即便再怎么拚命,露霭的心,反而更加忐忑。 她,只剩下他了—— 背后的门被“咿”地一声打开。隔着一阶的高低差,轻易就被跨越,那双有力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顿时就踉跄地被往前推。 脚上那双Manolo Blahnik的细跟及踝靴,让她路走得都不太稳了。熟悉的气味包围着她,他从背后搂住她。露霭下意识要挣脱,“喂,你——唔。”她吃痛地发生闷哼。 “妳剪头发了。”他吮着她耳后的咬痕,手则不安分地在她腰游走,拂过耳廓的嗓音,染上情欲的哑,“??真好看。” 开始不幸的方法(七) “你、你在这种地方想干嘛?”露霭气急败坏地推开他,“真受不了你,你是发情的狗吗?这里好歹是你上班——”下一秒,露霭立刻被不由分说地吻住。 炙热的唇瓣,取代了所有多余的话语——他们其实很少接吻,顶多是做的时候,类似前戏那样意思意思的碰触。最主要,是她不喜欢,露霭潜意识里总觉得,接吻是恋人才会做的行为。 “呃嗯??” 焦灼的舌头,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泛滥的津液,湿热地吞吐、融合在一起,搅和出越演越烈的饥渴,身体内部的火,一发不可收拾地熊熊点燃了,像要将肌肉、骨骼彻底剥离开来那般,犹如岩浆沸腾的情欲,顺着彼此唇舌的牵引,迅速地往末梢扩散开来。 她的手脚是冷的,心却和火烧一样的热,不顾一切的热。露霭不自觉环住他的脖子,热切回应他的亲吻。从未主动深入他口中的舌,此刻却以侵略的攻势强取着。 好渴,全身都在叫嚣着空虚。 她需要更多,去缓解体内永无止尽的渴,“唔??”她吸着他的上唇,流连地,贪婪地,他的口腔壁是那样光滑湿热,一口口嘬着他最脆弱的器官,彷佛如此,便能完全占有这个年轻男人的全部——“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她捧起他的脸,气息紊乱,目光迷离,却还是急于去确认。 明明如此扭曲,明明自己是如此一次次恶意地伤着他,凝视着他的双眼时,她竟有些良心不安了起来,“我根本是在利用你也??没关系吗?” “无所谓喔。”小宠物以幽幽的目光望向她,笑了。他的唇,全被她的口红弄得一蹋糊涂,看起来,就像给人取笑的小丑,“就算妳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他轻咬着晃动的耳饰,撒娇地靠在她耳廓边呢喃:“我??只要妳永远在我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露霭悬在半空的心,突然就踏实了。 她慢慢地抚过他的唇,蹭掉那些多余的红。“差点忘了,你说过,这里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呢。”她一步步往前,逼他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门,门扉紧紧合上,让两人再也无路可退。 如果那时候,他们的故事能更早开始的话,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只能,用这种方式证明爱情的关系。 “居然想在初次见面的地方做这档事,”露霭将门闩扣上,反锁住门。“你呀,可真是个坏孩子。” 虽是她主动勾引的,但没想到他总是这么轻易就能上钩。 倚在大理石洗手台边,露霭的裙子被撩起,腿缠在他腰上,大掌毫无犹疑地直探而入,抵达温暖的巢穴。隔着单薄的布料,几经拨撩,便立刻引出横流的春潮。禁不住被这样采夺,她夹紧了双腿,他却熟稔地沿着那湿润,颀长的指节摸索进合拢的肉丘中,轻柔地揉转,沾染更多莹液,把她体内搅得一蹋糊涂。 “啊??你,唔,就是那里,”露霭叹息,让他的额头,枕在自己肩上,指尖刷地滑过他颈后的细发,“究竟是谁把你给教坏了呢?嗯?” 腿间的手指来回地抽动着,将细密的缝,扩张成足以容纳的圆弧。黏腻的水声,淫靡地流淌在密室中,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躁动。露霭被他转过身,面向大片的镜子,双手撑在台上,抬起了腰。她看着镜里的自己,双颊酡红,每个毛细孔都在骚动地期待着—— 她听见拉链解开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被拉扯、撕裂、捅入,“呜——”从喉咙深处溢出拉长的气音,饱胀的异物感,伴随丝丝麻麻的裂痛,强行占据下半身全部的的知觉。 越深,那空虚便越发猛烈,像致命的毒药,一滴注入,便能蔓延出失控的狂喜幻觉。露霭闭上眼,舔着嘴角,如同在细细品味那渗入体内,令人上瘾的滋味。 “哈啊??嗯??”两人在交错的喘息中渐渐交融为一体。 暴露在空气中的炙热,状似无意地蹭着她臀被掰开的内折。进得不深,每一次顶弄,都是重重地撞进。露霭多少介意是在公共场合,紧咬住唇,“你??给我轻一点??” 他一巴掌拍在她的臀上,当她全身因兴奋而颤栗时,他俯下身,暖洋洋的气息,擦过耳边:“现在,谁更像狗?” 露霭闻声,睁开迷濛的双眼,看见镜子里纵情的二人身影,虽乍看上半身全是正襟危坐,背里却是一片龌龊不堪。她趴着,翘高双臀,承受着摆荡的快感,一脸的欲求不满,她甚至可以给自己一个形容词:淫荡。 她抚摸自己的唇,嫣然一笑,“我们,不就是别人眼中的狗男女吗?” 露霭一改被动地等,只手扶稳洗手台,另只手则引着他放在自己骨盆边,主动让腰只前后挪动,圆挺的臀瓣随之迎合,接连撞击出饱满的阵阵鼓浪。 “除了??我这种不要脸的『阿姨』,年纪小的女孩子哪能这样满足你?”谁都听得出来,她对刚才两个高中生喊她是阿姨,仍是心有芥蒂。 “露霭,妳今天特别好看,”他的手从裙底伸了进来,隔着蕾丝内衣捧玩她丰满的胸,“妳的发型,让我想起从前的妳——”语未落,他便取代了她的节奏,入得比刚才更深更狠,速度逐渐加快,露霭的膝窝都软了,得任着他扶才不致于摔落。 在激烈的互取中,他将她抱上洗手台,双腿交扣在他腰上,更完整、深入地占有她,两人的唇,则馋涎地在颈上、脸上找寻能够啃噬的留白,牵出透明的丝线。她搂住他的颈子,随着每次一顶入,就像要把她体内的全部全搜刮一空的力道摆动着,“唔,太深了?啊??” “喜欢?喜欢妳??”男人沉迷地闭上双眼,发出的粗喘,是那样的蛊惑人心。 露霭任由男人摆弄着自己的身体。她似乎也醉了,接纳他一切的同时,被搞得乱七八糟不只身体,脑子也是,渐渐丧失理智。 咿—— 她恍惚着,听见外头有动静,往后瞧,门闩正巧挡住了从外推入的力道,却还是走漏进狭小的缝隙——那只藏在门后窥望的眼睛,就这样不偏不倚地,与露霭的视线对上了。 外头有人。 谎言女友(一) 这不是说谎,安旖真心认为,她的小男友,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了。 年轻的皮肤光滑有弹性,完全不需要装腔作势的穿着。稍微有点青涩、土气的行为,也因为还是个学生,所以可以理所当然地被包容。 尤其还临界于男孩与男人间的尴尬期,既爱逞强又想撒娇,这种反覆而阴晴不定的行径,对她而言,全都很可爱。 不过,安旖的性格大概真的很恶劣,因为她最喜欢庭阎的一点,是他的自卑感——感觉,他特别好欺。 她很喜欢欺负他。上次他们一起看电影,散场灯亮时,安旖转头一看,庭阎两只眼睛居然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只因为他最喜欢的角色死了。她笑他,这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电影嘛。 也不晓得那些话究竟哪里惹他不开心,他一上车后就面向窗外,耍起自闭来。 安旖刚开始还试着搭了些话,他却爱理不理的,她自讨没趣,便果断闭嘴不说话了。她毕竟是个大人,何必要对小孩子低声下气的?结果,车才在红灯前停下,小男友突然又摸过来,把她拽向自己,吻她,一路往脖子那吻去,摸索着,执拗又凶狠地。 “唔??呀,”安旖吃痛地哼了声,不客气地拍他肩膀,完全没手下留情,“别咬那里,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他完全没要理她的意思,亲得益发蛮横。这小子总是喜欢咬她,想要留下记号那样,边亲边咬,在颈上狠狠吸吮着,彷佛要咬破肌肤,将底下的血肉大口咽下似的。 他越用力,她的制止也就越甜,“呜?阎?你别??” 后方的车等得不耐烦了,连闪了两次大灯,他们才注意到信号灯已经切换成绿灯。庭阎顿时无力地松开手,像被喝斥了的小猫,可怜兮兮地退回副驾驶位,低着头不吭声。 “你喔,真不听话。”安旖刻意板起脸来,“就不能好好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吗?我讨厌用猜的。” 她瞟了他一眼,庭阎的头垂得更低了。半晌,他似乎说了些什么,声音含糊,安旖故作不耐烦地提高音量:“什么?” 那孩子彷佛用尽全身力气般握紧了拳头,“??不要,生气。” 啧啧,瞧他那副沮丧又委屈的德性。和他同年纪的女孩一定会觉得很麻烦,但看在安旖眼里,却是诱发母性本能的惹人怜爱。 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不能没有她,没她会死的样子。 安旖打方向灯准备回转:“今天这样就开心了?要不要再去哪里?” 借着接连的路灯光线,她瞥见他的指关节都捏得泛白了。 “还是找间汽车旅馆?”安旖笑了,她从来没打算让他去她家,“你查一下,挑间你喜欢的?” “不用。”尾音未落,庭阎的手便伸了过来,隔着衣服,轻易便解开她的胸罩扣子,“路边就好。” 车停在无人的河岸停车场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一台车。 安旖的身体被交错扣住的安全带束缚得动弹不得,双脚跨在推到最前的椅背上。他跪在她面前,看着她,手指慢慢探进敞开的缝隙中,轻撩着,她忍不住“啊”地呻吟起来,支离破碎:“不、不要那样盯着??” “可以吗?”他指节没入其中,搅动着渗出的流淌,缠绵成丝,“妳那个——” 以前庭阎不知从哪听说,避孕药对女生皮肤有影响后,死活坚决不让她吃。安旖看他强忍的样子,突然很想捉弄他。 “车上有避孕套喔。”她恶劣地笑了笑:“后车厢,之前的人留的。”其实那是同事的伴手礼,说什么日本超薄设计最新款,硬塞给她两盒。 果然,瞬间感受到车里突如沈下去的低气压。她才刚要说:“骗你的~”,庭阎已经扣住她的双腿,重重地沈了进去。 安旖倒抽一口气,“你?你??” 腿间一阵饱胀的酸麻,相连着,烫得像要将她灼伤。她狼狈地按住他的肩,“等等??” “等什么?”他贴着她的耳朵,嘶哑地笑了:“就这样怀孕,不好吗?老师。” 那嗓音锋利地像刀,搔刮过耳后的肌肤,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但旋即勾勒出嘴角的一抹笑,抚上庭阎的脸:“那样的话,庭阎就是爸爸了呢。你喜欢小孩吗?” 他靠在她肩上,闷声道:“不喜欢。” “我倒是很喜欢呢,”安旖的语气俨然在闲聊地轻松,可却同时在他的颈窝留下连绵的吻,“跟你一样的小宝宝,光想,就觉得可爱。啊,但还是你最可爱了——” 庭阎低下头,“不准说我可爱。”他含住她的唇峰,慢慢地吻,吻得极深,浅浅地逗着她。 安旖只能任人宰割地瘫在座椅上,每一次的撞击,都在她体内狂乱地回荡。随着那无尽而汹涌的晃动,全身彷佛在灼热的索求中逐渐融化,化为一滩绵延的春水,溅起更多的水花。 “啊??不,不要了??” 庭阎越发狠戾的力气,猛地慢了下来。 凭藉河对岸的灯,他看见束带缚着她颤抖而溃堤的肉体,嵌进肌肤的缠绕。安旖的腿间湿漉漉地,一片溃散的泥泞,少了异物填补后,那早被喂大胃口的嘴,开始连连地抽搐,腆着那样空虚的姿态,蠕动着,无声叫着还要。 他的手指,在她耻骨间游走,沾染上莹稠的汁液,牵出无数胶着而细长的丝。 还要明知故问:“不要什么?” 逼到临界的折磨,让她不得不扭动着被安全带束缚的身体,“不是,是我,我想要??” “想要什么?”他循循善诱,满怀耐心。 安旖难以启齿地咬住下唇,那种爬满全身,彷佛被啃噬着,无从缓解的痒,让她焦躁不已,“想要?你??” “想要我什么,嗯?说看看——” 他吻着她的锁骨,“求我的话。” 刹那间,安旖唐突地差点笑出声来,他终究是那一位的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一模一样的话,他知道他的父亲也曾说过吗?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让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求他。 安旖想起姐姐那张凹陷如骷髅的脸、空洞的眼神,她发过无数次的誓,要替姐姐报仇——但就算出卖自己的所有,她依旧无法扭转这出悲惨的结局。 安旖喘着,她从不晓得,自己的身体,可以这么荡,只是把话说出口,腹下便吐出一阵灼烫,像她嘴里婉转的嗔叫,藕断丝连,“阎??求求你,我想要你的孩子。” 她就是喜欢这样无耻下贱地勾引他,看他发狂,看他红了眼。 安旖知道的,庭阎一直将自己视作恩人,但如果哪天他得知真相,当初她会成为他的家教,完全是为了打探他家的情报,他家之所以会被弄得家破人亡,也是她在背后搞鬼的话—— 她想过,或许他会亲手杀了自己。 用这双总是爱抚自己的手。 可现在,他捱在她身上,迷恋地摸遍了那娇嫩的肢体,扶着下身濡湿的性器,再次将自己置入那令人疯狂的紧密之中。“安旖??呃,安旖??”庭阎在意乱情迷间,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动作越来越快,重重地挺起腰,摆动、撞击着,伏在她身上,执迷在载浮载沈的交欢之中。被快感支配,他闭上眼,锢着她的大腿,全身的知觉,都沉沦于她体内深处的往返。 狭小拥挤的空间内,他们只有彼此,蜷曲着身体,紧紧抱住对方。 哪怕这一切,到最后都只会是一个谎言。 是她,让那个内向、羞涩的少年,一步步堕入这般肮脏的泥泞中,染上这些糟糕的性癖。是她污染了他的纯真,葬送了他的人生。 他父亲要是在狱中知道宝贝儿子跟她在做这种事,大概会被活活气死吧? 真期待呀。 谎言女友(二) “唉~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分手呢?” 身处于烛光摇曳,气氛浪漫的景观餐厅,安旖烦恼的碎念,显得格外突兀又煞风景。 “啊?咳、咳什??什么?”餐桌对面的那人,差点失手将叉子上的肉滑在地上,瞪大了双眼,“安小姐,我的老老老天啊。妳到现在,都还没跟那个小鬼断干净喔?” “嗯。”她叹气,手边俐落地将鱼的肉和刺分离开来。她今天穿着黄银杏印花的连身洋装,配戴成套的祖母绿项链和耳坠。刚做好的指彩,是水蓝与澄黄相间的饱和色。 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这种场合,也是格外亮眼。 “上次原本打算说的,可是一见面,就不小心通通忘光了。”她放下叉子,叹了口气,“都怪他实在太可爱了,才害我老是这样三心二意的,没办法狠下心来跟他断干净。” “哇,妳真的很过分耶。”尹伊承当初见到她第一眼,就直觉这女的很可怕,个性绝对不输给自己的卑鄙恶劣,今日再看,果然没看走眼。 尹伊承拍着自己胸口,一脸感叹地连连摇头,“别怪我没警告小旖妳呀,要是再继续玩弄那个小朋友的心,可是会遭报应的。”语气虽说得轻松,可他的表情,却很正经。 安旖翻了个白眼,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好吗?对于他,我可是出钱又出力的??”她越说越小声。 嗯,说到出力,她确实被那小子害得精疲力竭,因为每次见面,总会被向庭阎摁到床上去。 尹伊承像个婆妈似的掩住嘴,“呼呼,毕竟年轻气盛嘛。” “??”这种被人看穿全部心思的感觉,真不爽。安旖嘁了声,“管好你自己吧。”尹伊承他跟自己劲敌文氏家族接班人的恋情刚露了馅,这人立刻被逐出家门,剥夺所有继承者的资格,如今是华丽丽的无业游民。 他无辜地耸肩,“是妳逼我来的耶。” 她当然不是没事找他玩的,跟这个老是假不正经的公子哥待在一块,在这种场合,就是最好的障眼法。 “不过小旖,”尹伊承微微倾向前,正色道:“妳也差不多该收手了吧?” 她知道,他别有所指——无关她的感情世界,而是她现在所从事的这份兼职。 “谢谢你的关心。”安旖笑着摇头,“不过这游戏太刺激了,实在停不下来。” “妳——”尹伊承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但还是住口,旁人的事,他再干涉,就是越界。 他搔着后颈,“反正妳小心点,小奶狗不知道何时会不会变成大猎犬,反咬妳一口呢。” 话锋一转,竟又回到她纠葛的恋爱关系上了。 作为朋友,他是真心希望朋友能够获得幸福,而基于男人野性的本能,虽没正式见过向家的儿子,但他嗅得出,向庭阎对安旖的执着,绝远远比她自己以为的还深。 要是低估对方的占有欲,到时可是会惹火上身的,啧啧。 但安旖没注意到他话中有话的警告,她刚好低下头,那嵌在珠宝底下的监听器,正接收到了不远处包厢里的动静。 她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 毫无戒心的猎物,上钩了。 安旖从大学时期,便一直从事这份行话为“鼹鼠”的打工。 说白点,其实就是类似征信社、狗仔或间谍这类专门搜集特定权贵的丑闻、见不得光的关系或交易,再将这些情报贩卖给需要的对象。 所谓的“鼬鼠”,原先指的是二战时期将情报机构里的机密军情,泄漏给敌方机构的内鬼——安旖和那些记者或私家侦探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她完全不用费心思混进这个圈子,她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她的出身、家世背景,从来不会引起怀疑。 她不确定自己身边还有没有其他鼬鼠,和她一样,用那张体面的脸,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个圈子里,再将那些隐密的丑闻泄露出去。 当然,大部分的时候,鼬鼠的工作都是些无聊的委托,例如这次,就只是某家董娘想搜证自己老公的外遇日常。虽说简单,但一件件整理会报也是份耗时的苦差事——最糟的是,原本董娘以为老公只是日常的花天酒地,买春或和办公室里的女职员搞外遇,但跟监一周的调查结果,却是那男人不只涉及毒品和未成年性交易,刚收到的消息,交易对象还是之前外遇秘书的未成年儿子。 听着几个中年大叔赤裸裸谈论要找高中生来群交的低俗笑语,噁心到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安旖刷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她拐进通往洗手间的长廊。在转角时猛然刹住脚步,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望着那双光可鉴人的皮鞋,她抬头,佯装惊喜,“咦?程叔叔。” 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肃穆的男子,愣了下才露出笑容,“这不是小安旖吗?真巧,妳也来这吃饭呀。” 那种笑,是上位者的笑。乍看亲切,乍看毫无疏离,实则明确划分出一道不可越界的线,永远的高高在上。 安旖早对这样的假笑习以为常,“是,听说新来的团队推的分子料理很精彩,我妈让我先来尝尝。” “这样啊,之后大家再找时间吃个饭吧,替我向妳爸妈问好。”听那道貌岸然的语气,完全想像不出来他刚在包厢提议要人找几个少年少女一起“玩玩”时的低俗嘴脸。 安旖强忍着反胃,笑着点头。 她回到餐厅,尹伊承正在大啖甜点,“回来啦,唔~刚喷出的干冰真是吓死我了。”他觑着安旖的脸,歪头,“事情处理得还好吧?” “嗯。” 她的手指十分有节奏地弹奏着桌面,这是她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刚刚,她突然改变心意了。 原以为只是搜集些诉讼时用得上的证据,但事实,竟远比她想得还要失控,这帮人玩得太过了,超乎她预期的肮脏。 她要把那些人所做的一切,通通曝光。 就像,她当初对向家做的那样。 “小旖,妳现在的表情很恐怖欸。” 尹伊承擦着嘴角,冷不防地迸出一句:“虽然我是真的想留下来陪妳,但我等等要赶九点的飞机,所以吃完点心,我就要闪了喔。” 他两颊酡红,露出少女般羞怯的表情,“好久没去见我可爱的女友了,有点紧张呢。” 安旖摘掉耳饰,随手扔进包里,站起身来,“少在那边秀恩爱,明明才隔两个礼拜没见的吧?”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里。尹伊承仍是喋喋不休,像个婆妈似的:“小旖妳呀,还是该坦率面对自己的感情点。妳比妳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对方呢。” 即便这丫头嘴上从来不愿意去承认,但任何人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安旖对于向家那儿子,是喜欢的。 “何况,他不也是真的喜欢妳,妳跟他——” “他没有。”安旖冷着脸打乱了他,“我很清楚,他那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习惯或依赖,像是imprinting那样罢了。因为我刚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站在他面前而已。” 她看向身后不断下坠的夜景,嗤地笑了,“你想,如果有一天他晓得了真相,他难道不会恨到想杀了我吗?我,可是害他变得如此不幸的罪魁祸首喏。” “妳一直??都是怀着这样的罪恶感,和他在一起的吗?” 安旖宛如被击中要害般陷入沉默。她别开视线,半晌,才悄声开口,“??或许是吧。只要想到那一天,想到他万一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光想像他会用什么眼神看着我,我就好害怕。” “所以,打算在那之前,和他分手?”尹伊承低声说着:“很痛苦吧,没有结果的爱情,就像是最后会化作泡沫的人鱼公主那样呢。” 安旖摇头,“我才不是善良的人鱼公主,应该是邪恶的魔女才对吧?” 她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要是庭阎能永远陪着自己,沉浸在那虚假的幻梦里,该有多好。 永远,不要醒来的话——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如果妳真的下定决心要跟那孩子分手的话——” 临走前,尹伊承突然摇下车窗来,示意安旖靠过来些。 虽不情愿,但她还是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这人在她耳边悄声道:“不、要、再、做、爱、了。毕竟他正处于性欲旺盛的年纪,如果坚持不跟他发生关系,他很快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身边同龄的女孩子身上了。” 安旖罕见地脸红了,“尹、尹伊承!” 他掩住嘴,“呵呵呵”笑着把车窗关上。过分浮夸的座车就这样开走了。 留下面红耳赤的安旖一个人站在寒风中,气得跺脚,“这人??” 她拿出手机,准备让家里的人派车来接自己回去。爬上大厅的阶梯时,安旖下意识地往旁瞥了眼—— 迎面,却撞见了向庭阎。 他站在阶梯前,漫步走下。一身休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就是平常上学时的打扮,但他身旁还有个打扮火辣的女人,挽着他的手,状似亲密,有说有笑。 庭阎仍是她所熟悉在外时的那张冷淡的表情。 但他的双眼,此刻却丝毫纹风不动地,直盯着安旖。 ****** 多多留言应该就会更勤地更文,看到孩子们留言好开心呀(?′?`?) 开始不幸的方法(九) 良心保证,绝无偷懒,写了好几段实在不满意,删了又删。 幸而这文差不多要写完了,给我点力量,让我不要再断尾了吧 ﹊﹊﹊﹊﹊﹊﹊﹊﹊﹊ 她那里,早已泛滥。濡湿的潺水,顺着肌肤纹理的热气、汗水,慢慢地蒸腾。膝盖抵在露霭大张的腿间,一旁是褪尽的西装裤、衬衫与解开的胸罩,雪白暴露的乳房被带茧的指腹拨弄、把玩。腰肢娇艳地扭动着,像蛇,往上爬动,有意无意蹭过早已原形毕露的裆部。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嘶哑地抽了口气,“啊??”粗糙的舌卷着她的皮肤,嘴唇吮着肉,一口一口地啜,冒出胡渣的下颚擦过她的颈子,锐得生疼。 就像在惩罚一样。 她自厌地笑了,却被对方察觉,“什么事,那么好笑?” “没什么。”露霭下意识立刻否认。 他没有咄咄逼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一如往常的无懈可击,“看来是不打算说呢。” “嗯。”她勾住男人精壮的肩膀,压向他,皮笑肉不笑,“因为是见不得人的秘密。” “哦?”对方当然对她的秘密毫无兴趣——某程度而言,这人跟露霭相当契合。 性格恶劣,自私,多少有点性成瘾的征状——还有,都是已婚。长年打高尔夫而晒得黝黑的手臂,握住她脚踝往旁张开,扒下她早已染深的内裤。他熟练地用手扶着,把炙烫的那玩意对准她合拢的腿间,沿着大腿缝压了进来,挤着来回地动,发烫而磨人。 她很快便沉迷于肉体间并发而出的快感,不须对方撩动,自己主动坐了上去,稍嫌窄密的通道,随着彼此亢奋地颤抖,慢慢舒展开来。深入体内,让人欢愉,露霭闭着眼睛,咬住下唇摇晃下身。从小就被宠坏的他自然不习惯被掌控,哼了声,冷笑,翻身将她压回床上,小心保持着距离,他从不打算吻她。 两人赤身纠缠在一块,不需多余的言语或安抚。只有这样不带感情的关系,才能令露霭更加感到安心。 完事后,她立刻梳洗准备离开。 “要回去了,灰姑娘?”对方倚在床上,冲着她笑,一脸戏谑,“不打算留下来跟我过夜?” “才不要。”露霭翻白眼,“万一你老婆回来我就死定了。” “欸,妳已经发现了?”那男人面露诧异,“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你那婚戒的晒痕,想不发现都难吧。” “可是人家没骗妳,我真的上个月才刚离婚唷。这任妻子也还没办理登记,是真的法定单身喔。” “法定人渣啦你。”露霭叹气,着实无奈,望着对方天真的灼灼目光,或许正因为这份不不合时宜的天真,才能让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保有不可思议的少年气息吧。 自从被丈夫摆了一道后,露霭便从那个家搬了出来。 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刚离婚,正试着学习自食其力。住在衣食一应具全的酒店里,透过大学学长的介绍,接了几个企业的译稿案子。这男人便是透过工作认识的,露霭不讳言,她跟这人上床,多少有些利益盘算的心机,她也晓得她在以前同学间变得多声名狼藉,可她不在乎。 她的头发已经慢慢长了,俏丽的鲍伯头很适合她。 虽然和前夫最后一次见面场面如此难堪,但他们已达成协议,她会从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得到大笔赡养费,名下还有两栋房子。前夫大概是下定决心要活出自我了,听说他正打算卖掉手上的祖产,到国外重新开始。 无论如何,露霭都不可能会祝福他。 事实上,她恨不得他能坠入地狱深渊。 至于那个男人—— 露霭打开套房的门,余懊仑给她的钥匙还放在桌上,从那天起,她便再也没接过他的电话。幸好,她还没真的爱上他。 就算把那欺骗自己的混蛋彻底毁掉的话,露霭也觉得不痛不痒。 站在落地窗前,露霭望着自己的倒影。最开始因为太过混乱,她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余懊仑接近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猜,是前夫雇用他来的。说实话,前夫手中有那么多拍摄清晰的影像这点,本身就很可疑。 露霭深吸一口气,打开平板,点选离婚时交换到的录像档案。是前夫给的,她当时完全无法信任对方,还追问他 :“你没备份吧?” 没想到换来一顿冷笑:“我可没兴趣看妳的。” 拿回来后,她当然没勇气点开。这对徐露霭来说,是人生近乎致命的污点。 操控游标的手迟疑了一下,随便点选了个档案。 画面清晰地呈现出室内的景象,从她从浴室出来后开始,很明显是趁她淋浴时放置的。当看到那男人踱步进卧室里时,露霭的心,仍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因为角度,只拍摄到他的背影。 回想起来,他那些放不开的举止,原来不是害羞,而是因为正在摄影而感到不自在吧。 露霭面无表情地望着荧幕中的自己,望着自己做爱时的表情。她挑逗地吻遍男人全身,拉着他的手去揉自己的胸,又捧起胸去摩擦他的性器,夹着他,来回地蹭,跪在他面前,仰着脸,偶尔一闪而过失神的讨好,彷佛在央求他快点进入。 她曾以为自己养了宠物,但或许,被驯养了的人,其实是她自己也说不定。 他的背影,离现在的她是那样地近。 露霭现在好想看看余懊仑当时的表情。 一定是极度的不屑吧? 或者,至少有一点点的怜悯? 余懊仑正抚着她的脸,拨去嘴角的发丝,将手指放入她口中,慢条斯理地搅动,她小口小口地舌头舔着,用双手握住胸前的硬物,规律仿拟交媾的方式抽动了起来。 她失神地望着腥膻不堪入目的影片,简直就像是真枪实弹的成人片,两人在榻榻米上纠缠在一块,露霭跪伏在被褥上,扭动着,任由他将性器抵入她张开的腿间,深入,撞击。唯一的音源,只剩喘息与肢体碰触的撞击声。 当露霭再也看不下去,打算关掉时,她突然跟镜头里的余懊仑对上了视线。 他正动也不动地望着镜头,如同锁定了猎物。 那双眼睛,原来是那样黑,那样沈。 让人一脚失足,立刻就会坠入地狱般的深渊。 余懊仑慢慢勾起嘴角,他搂住身下早已意乱情迷的露霭,诱导着她坐在自己身上,正对向镜头,彷佛在展示什么般,哄着抬起她的脸,两人相连、湿漉、肿胀充血的性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镜头前。 余懊仑舔了舔她的耳廓,对着镜头笑了,那笑容,竟是她未曾见过的??邪恶。 露霭怔住了。 突然,一旁的手机发出讯息通知的铃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拿起手机,打开最近为工作才特意装了的Telegram,是则陌生的讯息。 “那些影片,已经都拿到了?” 对方接着传来一只影片,“那这个,看过了吗?” 露霭的胸口逐渐变得冰冷,整个人像正沉入水中,直至窒息。她深呼吸一口气,失温而不停颤抖的手指,最终仍是点开了那则影片—— 在咖啡厅,那间咖啡厅的洗手间。 镜头最开始晃得厉害,喘息的声音,放大在回荡,她在摇晃的沙沙噪音中,听见略为失真的他的声音:“现在??谁更像狗?” 手机震动着。再度传来新的要胁:“见面吧?” 开始不幸的方法(十) 倒数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吧?露霭与余懊仑赤身相拥在床上,她像婴儿似的枕着他的手臂,听着他胸口规律的起伏,昏沈间,就要睡去时,隐约听见他靠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真好,我也有自己的??了。” 那时她没听清楚,也不以为意,就那样睡着了。 那个__,是什么呢?不知为何,有一点点在意。 满脑子都是那骗子的事,轮到露霭上香时,她一个不留神,被坠落下的香灰给烫着了手。她蹙眉,不着痕迹地将灰甩去。灰烬在那没戴戒指的无名指上,熨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很疼。 今日是她母亲的忌日。父亲来了,还有一些许久不见的亲戚,他们大概都听说了露霭离婚的事,嘴上没说,可却频频用眼神窥探似的觑着她。 仪式冗长,没完没了地颂着经,整间佛堂弥漫着蒸腾的薰香,浓烈的气味让人发晕。露霭实在受不了,找了个借口溜出来到外头透透气。户外晴朗无云,海面波光粼粼,和那窒息的室内形成强烈对比。 她倚在墙角抽烟,闭上眼睛,听着风呼啸的声音。 “妳什么时候又抽烟了?” 露霭睁开眼,回头,竟是父亲。她愣了下,下意识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熄。“爸??” 上回见面,是她到父亲公司简单报备了离婚的事。原以为铁定会遭受一顿冷嘲热讽的羞辱,没想到,父亲竟只淡淡说了声:“妳也辛苦了。”反应完全出乎露霭的意料。 父亲叹气,“也给我一根吧。”父女俩眺望大海,陷入了尴尬的静默,唯独烟草的气味飘散在鼓噪的风中。 “妳啊,从小就像我。个性像,长得像,连喜好也像。”父亲静静吸着烟,忽地笑了,“像个野小子一样,死活不肯穿妳妈买的那些裙子。” 露霭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念起旧来,不知该作什么反应,姑且只能附和地笑,“是嘛??我都忘了。” 直到高中前,她的头发都剪得像小男孩般短。她和班上的男生一起打球、打电玩,讨厌所有女孩子气的东西,例如裙子和Hello Kitty。直到进入女高后,露霭的打扮突然有所转变,留了长发,穿起裙装。众人纷纷夸她女大十八变,变漂亮了,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露霭之所以改变,其实只是因为她放弃了。 放弃成为能代替父亲儿子的愚蠢愿望。 上午的祭祀结束后,父亲提议到附近的度假饭店吃饭。在一览无遗海景的落地窗边,时值平日,餐厅里只有他们二人这桌。 “我以前应酬常来这里,这里的高尔夫球场挺不错的,”离开那里后,父亲心情似乎整个放松下来,“下次有机会,一起来打吧?” 正在检视手机的露霭,暂停手边的动作,缓缓抬起头。 这种感觉,很不习惯。自从离婚后,和父亲的距离反而变得更亲近了。 “妳最近过得还好吧?”父亲继续说着,“工作、旅游都好,反正妳现在还年轻,就趁这机会,多多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爸你??为什么不责备我呢?”露霭终究沈不住气,还是问了:“我离婚的事,一定让您觉得很丢人啊。” 父亲放下刀叉,视线看向远方沿着海线蜿蜒的公路,“婚姻这种东西,如果只会让人感到痛苦,还不如趁早离一离比较好,对彼此也都是种解脱。” 或许是想起自己失败的婚姻了吧?眼前衰老的男人,神情晦暗,“我在妳这年纪的时候,还没办法摆脱父母的控制,婚姻根本没办法自己做主。” “所以,您就把气发泄在妈身上?”这些事,露霭也只是辗转听闻,父母的婚姻是裙带关系之下的成果。露霭的外婆家是买了那片规划区土地的暴发户,为了挽救衰败的徐家,徐家赢取了这个带有大笔丰厚嫁妆的媳妇。这段婚姻,只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也因为这层纠葛,父亲在丈人面前始终抬不起头。 “在妳眼中??不,或许是妳母亲就是让妳这样相信的吧。所有人到现在都还是这么相信,我是个对婚姻和家庭不忠的垃圾。”父亲无力地缩起肩膀,“但也有一半是对的。我是个无法守护自己心爱事物的废物。” 第一次见到父亲在自己面前坦露脆弱。露霭有些意外,怜悯之余,却仍涌现复杂的不屑,“我会离婚,是因为前夫有了外遇。” 望着父亲脸上错愕的表情,省略掉那些不必要的详情,她道貌岸然地继续说道:“我没办法原谅那个人的背叛,因为我害怕我变得跟妈一样可怜。” “可怜?”父亲压低嗓音,“是啊,所有人都同情那个女人。到死为止,都只有我一个人当着坏人。” “难道您要说,会持续不断的外遇,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吗?” 或许是想起了恶劣诓骗自己的前夫,露霭不觉浮现怒意,连带话语也染上酸意:“因为我不是儿子?” 她深吸口气,无法制止地一口气全倾吐出来:“我国中的时候,你不就曾说要离婚,把外头的私生子接回家里来?” 父亲彷佛被殴打一拳似的僵住了。“那时候?是因为??妳果然听到了?” 露霭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外头下着滂沱的雷雨。 半夜,楼下传来剧烈的争吵声。她躲在房里,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从断续、交错的指责中拼凑,父亲想把外头的母子接回来照顾,并和母亲离婚。他不负责任扔下那些话就出门了,露霭下楼,看见母亲伏在沙发啜泣,脸上还有鲜明的掌印。母亲拭去泪痕,搂着她,就像要使它成真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为了妳,妈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父亲之后一个礼拜没回家。没过多久放了暑假,露霭就被送到瑞典的夏令营去了,等她回家,父亲病了,住进医院两个多月,母亲不眠不休在他身边照顾,直到康复。他对母亲的态度依旧恶劣,却再也没人提起要离婚,或接外人回家住的事。 “被骗了。”父亲肩膀剧烈地晃动着。他埋住脸,气若游丝的嗓音从指缝中迸出,“不只我,你们所有人都被那女人给骗了,她在人前戴着张善良的面具,背地?背地里却能做出那些歹毒的事??露霭,妳听我说,那个孩子,并不是我的儿子,我只是因为看他可怜,母亲又病成那个样子,我才打算帮助他们母子俩——” “够了,爸。”她打断父亲的辩解,气得笑出声来,“所以你是要把外遇对象毫无血缘的小野种带回家?又不是路边的流浪狗,你那些同情心,要是肯分一点点给妈就好了。” “那孩子的母亲,是妳母亲的侄女啊!”父亲握拳,不自觉抬高了语气,“再怎么说,她们也有是血缘的,她居然可以如此冷血??” 露霭嗤笑,她从没用这种态度对父亲说话过,“所以爸对那位表姐姐出手了?”从没见过面的表姐,母亲从没对露霭提过她有这样一位侄女,如果是她,大概也说不出口。 太噁心了。 父亲一时语塞,“我——” 他用力抓住露霭的手,语气卑微地哀求着:“露霭呀,妳也是结婚过的人,妳现在在外头做的那些事,妳多多少少能明白的吧?这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一直很后悔,都是我的错,是我欠她的??” “怎样都好,随便你。反正妈都死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露霭嫌恶地试图挣脱他的手,“我先回去了。” “我今天有件事,想跟妳先商量。”果不其然,父亲着急地挽留她,“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但今天,我想了想,还是先跟妳提一声,那孩子,他??”他讲得急促,有些结巴,“其实我一直有资助那孩子,他现在也大了,我想,也许能让他先进我的公司试一试??” 露霭倒抽一口气,“你想让那野种继承公司?” “我??” “大舅他们会怎么说?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公司的股东——”她突然沉默,“你希望我去说服他们?用什么理由?哦,”露霭总算恍然大悟,她笑了,眼角潸然些许凉意,“因为我不是儿子?又离了婚,没办法继承家业?” “女儿妳听我说!总之,先见见那孩子吧。我今天让他来这里了,你们先见一面!”父亲按住她的肩膀,不停恳求:“妳会欣赏他的,他很优秀,个性也好。” “动作还真快。”她嘴角挤出讥讽的笑容,“说要跟我商量,但其实根本早就决定好一切了不是吗?” 桌上的手机正巧震动起来,露霭低头瞥了眼,余光闪烁。 是委托的调查资料。昨天,她拜托跟自己搞外遇的那个男人,透过关系找了间信赖的征信社,调查余懊仑。有关他的身世、家庭、背景、学历,他的所有弱点,能够把他摧毁的全部,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要知道。 她甩开父亲的手,一屁股坐下,滑开手机。正要点开征信社发来的pdf档时,父亲突然用那种她从未听过的慈爱语气朝外头招呼:“噢,你来了啊。从那么远的地方搭车过来,来,先坐下??” 小野种,她在心里暗自咒骂,不要脸的小野种。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这是我女儿,徐露霭,你的阿姨。” 阿姨这个称谓,可真令人不爽到了极点——也许是因为往来的同辈都还没结婚生子,露霭根本还没有当人长辈的心理准备。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抿嘴狞笑,斜眼转过身去,和站在她身后的那人四目相接—— “露霭,这是妳的外甥,余懊仑。”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她,那双黯淡的眼睛,一点光芒也没有,彷佛烧尽熄灭的灰烬。 某种黏糊糊晦暗的情感,从脚底咕溜地爬了上来,沾黏她全身,让她无法动弹。 余懊仑就那样盯着露霭。 然后,他开口:“阿姨,好久不见。” 她想起来了,那时他在床上,说的__,是“家人”。 他的家人。 开始不幸的方法(十一) 总算明白了什么后的露霭,一时之间,因为实在太过荒谬,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端起茶杯,强压下往那二人泼去的冲动,笑了笑,“你认错人了哦,是第一次见面吧?外甥。” 余懊仑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 该死的小野种,竟有这样深的府城,居然想看她的笑话?露霭握着杯耳的指尖掐得都泛白了,可脸上仍不动声色。 父亲坚持要三人一起吃饭。席间,这始作俑者滔滔不绝强调著有关余懊仑的过去,有多不幸的遭遇。母亲病逝、被人辗转收养,好不容易才半工半读和奖学金完成学业,诸如此类等等等——不幸的人不都是那样吗?简直就是慈善团体的文宣广告,露霭听得心不在焉。注意力全集中在刚送上的甜点上。 而他,本人就坐在她对面,沉默地听着。他那浏海梳了上去,露出端正的额头,自始自终垂着眼,一副温顺的听话模样,双手拘谨地交叠在桌面上。窗边的阳光衬得他那张脸苍白得有些透明,像伸手一碰,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露霭托着腮,盯得有些失神。 那手,依旧好看,倒不是那种节骨分明,男人的手——手指匀称,相连的关节不明显,修长而整齐,指骨微微弓起,手背的肌肤底下,若隐若现透着浅浅的青筋。 露霭咽下那口甜腻的糕点,却见他正好抬起目光,彷佛等待已久似的,视线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对上了。 她顿时有些心虚。杯子放在茶碟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蓦地开口:“你的名字居然是懊悔的懊,蛮少见的呢。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我母亲很后悔生下我。”他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因为我毁了她的一生。” “唉,父母都是这样啊,”露霭无视父亲,淡漠地说:“把自己的错轻易推卸给孩子。孩子又不是自愿被生下来。” 父亲脸上,顿时闪过惊慌的神色,“懊仑,你千万别往心里想??你母亲她那时受了不少苦??她生了病,又被自己姑姑那样无情对待——” 露霭气笑,“现在反倒是我妈的错了?她应该纵容自己老公外遇,还得博爱地照顾情妇儿子?”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父亲脸色铁青,大概顾忌余懊仑在场,他只凑过身来,低声斥道:“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妳不要再翻旧帐。” 他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番歪理?露霭脱口而出:“我死都不会把他这种野种当成是我的家人——” 啪!当庭广众之下,还是当着余懊仑的面,父亲竟扇了徐露霭一个耳光。 “我竟然??会有妳这种恶毒的女儿。” 父亲指着她,“妳在外头乱搞那些不要脸的事,我本来不想多说的,妳知道现在外头传闻是怎么说妳的?”他颤抖地摇着头,“都说是妳频繁出轨才被赶出夫家,说妳人尽可夫,是个荡妇。妳给家族蒙了多少羞妳知道吗?” 是前夫,原来他还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也许是想透过舆论的方式先一步把她给毁掉。 脸火辣辣地疼,露霭刷地站起身来,“那从今以后,就当没我这种女儿不就好了?” “妳、妳还有脸回嘴?” 她扭头就走。 外头的阳光晴朗明媚,她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边胡乱地从包包里翻找车钥匙。指尖碰触到冰冷的金属,可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那家伙家的钥匙。她什么时候把它也放进包包里了? 露霭随手将钥匙扔进草丛,继续往前。 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 她以为是工作的来电,接起,劈头就是一顿谩骂:“妳这不要脸的贱女人!居然敢勾引别人的老公?婊子!荡妇!狐狸精!” 露霭的语调依旧冷静,甚至,添了丝妖娆,“请问是哪位?” “妳破坏了我的家庭,还有脸活在这世界上?妳这婊子怎么这么不要脸!”对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我告诉妳,妳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放过妳的,我要妳付出代价!” 露霭轻笑,“哦,但我不清楚妳是哪位的太太呢。” 她关掉手机,走到自己停车格边,正要开门,却从车窗上的倒影看见了他。 余懊仑不知何时站在她后面。 露霭深吸口气,将头发随手往后拨,转过身来,偏头笑着看他。 “真精彩呢,亏你想得出这么精采的一出,复仇成功,现在高兴了?” 露霭逼着自己笑,双手一摊,“如你所见,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婚姻、家庭、公司、名声,你还想从我这夺去什么?” 她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啊,还是你打算再把那些影片给我父亲看?这样也不错,要是那老头看了血压飙高,说不定那些遗产就通通变成你的了,不过,既然你那么渴望家人,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的爸爸,应该还不忍心那样做吧?” 余懊仑表情阴沈地盯着她,任凭她推打,只是承受,没有回应。 露霭提高了音量:“说啊,我现在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打算要看我变得多凄惨才满意?你究竟希望我有多不幸你才会放过——” 她只记得余懊仑的眼神一暗,伸出手,有一瞬间她确信他想掐死自己。 结果,他锢住她的颈子,抬起她的下巴,唇瓣交叠,堵住了她的咒骂,狠狠地烙下了吻。 粗暴、蛮横,激烈而失控的吻,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被他她推向后头的车,背歪曲地倚在车门上。唾液相濡间,唇齿急促地抽拉着彼此的喘息,舌头灵巧地钻进口中,搜刮似的在她嘴里顶弄。 着了魔的吻。 熟悉的炙热与怜爱,竟排山倒海地在她身上甦醒了——不行,他们,他们是??他们不可以。 徐露霭终于崩溃,猛地推开他,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他一个耳光。 时间像突然静止似的,余懊仑的脸撇向一边,颊上印有鲜明的指痕。 露霭大口喘息着,“不要再靠近我了!你这个疯子??我全都已经知道了,从最开始在咖啡厅,就全部都是你设计好的了,趁机接近我、偷拍影片,交给我丈夫的也是你,你故意设计了这个让我身败名裂的圈套,让这世上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到底想做什么——” “呵。” 他笑了。 “妳好麻烦喔。” 那笑,是她从未见过,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徐露霭浑身冷汗,瘫坐在地上。 余懊仑用拇指蹭掉嘴角的血丝,彷佛变了个人似的表情,“我乖巧也演了,主动的也做了,妳为什么还是不肯乖乖听话呢?” 他走到她面前,俯身望着她。阴影笼罩在露霭身上,犹如铺盖而下的牢笼。 想逃,可是腿完全使不上力。 他睨着她笑,“果然已经发现了,怪不得这阵子躲着我,去找那些男人。” 什么意思?露霭怔了怔,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仍跟踪着自己?可是,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妳问我想做什么?”年轻男人在她面前,一手抵在她身后的车门板,屈膝跪下,“我想要妳呀,徐露霭。妳不懂吗?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妳一个。” “疯?疯子??”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想要把妳变成我的。” 余懊仑拾起她的发尾,虔诚地吻着,“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呢?我一直想,拚命地想,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想了。对,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让妳再也没有别的容身之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妳。家人、亲人、恋人,露霭,我要让妳一无所有,只有我能成为妳的唯一。” 这个疯子带着孩童般真挚的眼神,甜美地耳语道。 原来,人类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是根本没办法挣扎的。一下子讯息量着实太大,露霭整个人傻住了。 逃—— 得快点逃离这个男人才行。 她猛地回过神来,用皮包砸他,推开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张口要呼救,却被他从后方抱住,拖了回来,按在车上无法动弹,一条湿手帕立即捂住露霭的嘴。“呜唔??”她仍然使劲挣扎,身体却越变越沈,像深陷进棉花里似的,意识渐渐变得朦胧。 拨去她额前的发丝,余懊仑小心翼翼,就像怕惊醒她似的,低头吻了她的额头,“我爱妳。” _(:з”∠)_ 第一次写变态男猪,别别窝在角落瑟瑟发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