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 第一章 孤教所(1) 萧骥桓离开孤教所的那一天,除了一本《贱民条例》以外,他什么也没带走。 人的鼻子一般只能分辨香和臭这两种味道,但他却在空气中闻到了“湿”和“咸”。 他闻得出,那是从孤教所一公里外的贱民区飘来的,天晴的时候,老护士会打开宿舍的窗户,他们就能隐约闻到。这是他喜欢雨天的原因之一。 从前,罗老师每个周六的晚上都偷偷给萧骥桓下一碗面,面里偶尔会放笋或青菜,然后两个人在残砖剩瓦砌成的小食堂里,谈论历史、哲学,还有外面的世界。市立孤教所教养着数千个未满16岁的孤儿,却只有4位老师,剩下的大人,都是训导官和护士。 “阿桓,大门上的‘孤儿教养所’这几个红字里,只有‘教’字的漆比较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罗老师的爷爷曾经是台湾人,虽然闽南口音早已流失,但一些基本的语言习惯仍然保留了下来。 “我没注意过,可能因为这座孤教所历史悠久,‘教’字曾经掉下来过。” “不是的,掉下来是不会有人管的。”罗老师用食指轻触镜片,扶了扶眼镜,“以前这里叫‘孤儿收养所’。” 人是健忘的,在漫长的一生里只有百分之一的时间留给了记忆。这些残存在我们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我们生命里快乐或痛苦的画面。 也有小部分,就像这段平平无奇的对话,平静且真实地躺在心里。 不止是周围的孩子们,连训导官也看得出罗老师对萧骥桓的偏爱,因为他是孤教所里为数不多身上还带有灵气的孩子,但些许的聪明并不是罗老师给他开小灶的理由。 萧骥桓是个懂得并擅长倾听的人。 擅长倾听的人并非只是一味地听。在对方说的最动情的时刻,用眼神或肢体动作表示理解;在对方提出问题的时候,给出带有共鸣的答案;在对方欲言又止的那个瞬间,用知性的话语引导他去流露、去倾泻那些积蓄在灵魂深处多年的情绪。倾听,是一种天赋。 孤教所的四位老师都是语文老师,并非这个时代的理科式微,只是国家认为,孤儿学习数学物理根本毫无必要。 罗老师是四位语文老师中历史最好的。 罗老师的爷爷罗英是台湾新北市立北大高中的一名普通教师,九十年前台湾回归祖国的怀抱时,因为罗英的父亲是民进党激进派,所以罗英被分配到吴州市孤儿收养所,他的儿子和孙子也继承了这份工作。 如今的罗老师已年近半百,形貌猥琐,经常用脏兮兮的手触摸镜片,镜片上的点点污渍衬托着他的滑稽。 萧骥桓喜欢吃罗老师做的面,因为他的面里有故事。 他在吃面的时候告诉萧骥桓,因为一百年前太阳活动异常,气候变化,世界发生了全面性的倒退,大陆板块交界地带地震频发,曾经的沿海地区也被巨大的海啸吞没。 “台湾是那个时候被淹的,不过上海和广州也没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加重了“没了”二字的音调,可见语气里仍然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即便他已经是土生土长的大陆人了。 “差不多五十年之前吧,全世界的空中和海上交通基本瘫痪了。我的父亲告诉我,当时的情境惨绝人寰。” “我也听老护士提到过,”萧骥桓放住了筷子,“至少死了一半吧。” 古往今来,历史书上的寥寥几笔,轻描淡写的闲言碎语,在现实中却是无边无垠的地狱。无论是文言文中的“岁大饥”“人相食”“十室九空”还是现在的对话。 “一半不止吧。”罗老师吃完面,从裤兜里掏出半根烟——那是前天晚上抽剩下的,然后他费力地伸长脖子,借着桌上的蜡烛点着。 “后来新共和国就成立了,一切都变了。” 罗老师叼着烟站了起来,香烟、烛烟旋转着缠绕在一起,在微弱的光线里缓缓上升。 “好久没下棋了。”他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两个大碗置在桌上,碗里满满装着围棋。 萧骥桓跟着罗老师学到的不仅有学问,还有围棋,这也是孤教所里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 罗老师卷起袖子,被烟熏得睁不开的眼睛眯眯地盯着棋盘,开玩笑地说:“自从学会了下围棋,老祖宗传下来的麻将我都戒了。” “凑不到人跟你打吧。” “会麻将的都死光了。” 罗老师把香烟掷在地上,瞄准地上那点微弱的火星子,用口水将它熄灭了。 第一章 孤教所(2) 孤教所的生活并不轻松,这里的孩子都是孤儿,每天只能吃两顿饭,每周只能上五节课,教的也都是一些语言文字方面的基本常识,不过语文老师偶尔也会讲一点小学数学。 孤儿们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训导官的“鞭策”下,从事漫长且乏味的体力劳动,因为90%的孤儿将来都会成为平民或贱民。 剩下10%的幸运儿一般会由于营养不良和各种疾病提前死亡。 如果把新共和国两亿人口分成十等份,大概有三成贱民,四成平民,两成中产,以及一成贵族。 人数最多的平民阶层从事普通的体力劳动工作,比如农业、畜牧业、纺织业和工业生产等等,生活在各州市下属的各个村庄中。 中产阶层是主要由国有企业工作者和高等知识分子所组成的新兴市民阶层,还包括大量的基层公务员及执法人员,其中也不乏演员或明星。 仅占一成贵族掌握着全社会九成的财富,官僚和资本家合二为一,贪得无厌地蚕食着国家的命脉。不过贵族阶层由于其特殊性,还有更细致的划分,越接近金字塔的顶层,越是难以想象他们的奢靡。 与之相比,最下等的贱民从事的是强度最高且最为下贱的工作,除了遵守法律以外,还要遵守《贱民条例》中附加条款。更可怕的是,贱民竟然也有严密的等级制度。高等贱民可以当贵族或中产阶级的仆人,中等贱民搬砖、扫垃圾、拉黄包车或清理厕所、下水道等等,下等贱民只能做妓女、乞丐,或者发配给平民做狗奴。三成的贱民数量让贱民们无力反抗剩余七成人的统治,而且贱民是唯一无法跨越阶层的下等族群,也没有信仰宗教的权利,生而为贱民,一世为贱民。 生生世世,永为贱民。 每个城市的远郊,都有一个独立的贱民区,里面是从被城市里驱赶出来的贱民。坦克和装甲车包围着贱民区,贱民区的上方还有许多直升机盘旋,时不时投递一些水和食物。没有人知道贱民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从贱民区里出来的人。又或者说,人一旦进入了贱民区,就不能再称之为“人”。 萧骥桓16岁那年,国家的政策进一步收紧,全国各地的孤教所必须贯彻落实第四十七届国民大会的方针,严格把控平民阶层的数量,加大贱民之于社会的投放力度。孤儿年满16周岁就必须通过孤教所的教养测试进入社会参加工作,根据孤儿的收容背景、训导官的满意度打分和教养测试的得分确定他们进入社会所处的阶层——是属于平民还是贱民。 第一章 孤教所(3) 萧骥桓在孤教所的表现和成绩一直很好,但罗老师却对他的未来充满担忧,因为阿桓的父母都是贱民,所以他的收容背景是他跨越阶级的最大阻碍。 罗老师没有孩子,他的妻子原本是孤教所的一名护士,但二十年前失踪了。 罗老师当她死了,也没有再娶,对于他来说,萧骥桓就像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庸碌且昏暗的一生中最后的光明。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罗老师把萧骥桓叫到了食堂,这是他和阿桓的最后一次见面。 这天,罗老师没有给萧骥桓煮面,也没有下棋,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个空酒瓶,里面全是抽得干干净净的烟蒂。 “你让我想起了亡妻。”罗老师望着眉清目秀的萧骥桓,淡然地说。 萧骥桓看着罗老师,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恶心,紧接着是害怕,他抿了抿嘴唇,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她当年经常给我煮面吃,那些面粉是从训导的仓库里偷来的。”蜡烛的火苗轻轻颤动着,“有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这里等她,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萧骥桓没有出声,只是盯着他。 罗老师的破布裤子,自从萧骥桓有记忆以来就未曾换过,那种老式的黑布裤子,从上到下铺着一列列让人眼花的白色条纹,他从那隐隐约约的白色条纹里变出了一根烟,端详了许久才用蜡烛点上,吸了好几口,然后才缓缓问道: “你想留在孤教所当老师吗?” 孤教所除了训导官外,老师和护士都属于平民阶层,虽然没有权力,但也可以免除少量繁重的体力工作。 “我可以。”萧骥桓点了点头。 罗老师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耐心地抽完了这一支烟。 “好的,你去把之前我借你的书还给我吧。”罗老师捏着烟蒂的手在酒瓶口旋转着,接着将它掷入酒瓶里的那座山。 “我回宿舍拿。”萧骥桓慌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逃离了食堂,大雨或许可以帮忙淋走食堂里诡异的气氛。 《红楼梦》这本书,萧骥桓读了整整一年也才看到一半,一是他读起文言杂白话有些吃力,二是他理解不了那些人物的生活,读不懂为什么贾宝玉林黛玉他们可以每天玩耍而不用工作。萧骥桓从床底下一连掏出了好几本旧书,《檀香刑》、《金瓶梅》,还有《素女经》——书的品级很杂,但都是旧共和国的残本,国外的书籍大部分已经被禁毁了。 这些书萧骥桓大部分都是看不懂的,只是能隐隐感觉到它们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它们代表着罗老师被长期压抑着的某种情绪,也许是他如此邋遢且猥琐的原因之一。 萧骥桓拿着书去了食堂,却发现罗老师已经走了,只剩下那两个孤独的空酒瓶伫立在木桌上。 雨突然停了,夜晚变得静谧,某种声音也变得格外清晰。 孤教所晚上值班的训导官已经很多年没有巡逻了,他避开锈迹斑斑的监控器,循着声来到训导官的住宿楼背面,躲在树丛里冲着窗偷偷地看。 窗户里是训导主任的办公室,也是孤教所唯一有电灯的地方。罗老师跪在训导主任的面前,头像摆锤似的不停往地上嗑。 “地板上蹭到血了,你这臭傻屄。”训导主任一脚把罗老师从椅子前面踢开,“孤教所的老师已经够多了,上面的文件也批下来了,别说你的那个什么学生,你自己也得滚!” “刘主任,我这副身板去贱民区不是送死吗?”罗老师侧卧在地上,镜片碎了一地,他不戴眼镜的样子比戴眼镜的时候更加滑稽。 “那你去讨饭,等死,关我屌鸡巴事。”刘主任挥手让门外的警卫进屋,把罗老师拖走。 罗老师的身手突然变得迅捷起来,他匍匐着向前抱住了刘主任的右腿。 “求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罗老师声嘶力竭,警卫怎么拉他都拉不走。 这时,刘主任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警卫们停手,然后蹲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一个废物,这几十年没有给所里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贡献,要不是你老婆当年让我们爽,你早他妈去贱民区要饭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然后“哗”的一声,大雨突然倾盆而下。 萧骥桓的眼睛被雨水浇湿了,他透过睫毛上的水珠看见罗老师的嘴巴开的大大的,却发不出声。 “你……把玲玲怎么了?”罗老师费力地挤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可笑的是,这竟然是个问句。 “我先把她打到小便失禁,然后把她按在地上狠狠肏,她的屄都被我肏烂了。”刘主任风轻云淡地说,突然又猛地踢开了罗老师的手,然后走到书架前,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贱民条例》。 “还有王汉副主任也上了,他喜欢肏烂的屄!。”刘主任说完这个“屄”字儿,把厚厚的书猛地砸向了罗老师的后脑。 “还有李博教官!” 刘主任又狠狠地砸了一下,罗老师头上的血流了下来。 “还有李勇峰!张新磊!杨成斌!马浩!张玉文!叶晓宁!黄林武……”刘主任每说出一个名字,就往罗老师的头上砸一下,罗老师的头很快被砸扁了。 “哎?我这才刚说一半呢,你怎么就死了?” 刘主任不屑地把手上的书往窗户外面一丢,然后拿起房间角落里长长的大铁拖把,把罗老师连人带血的“拖”出去了。 一遍又一遍。 第一章 孤教所(4) 萧骥桓的教养测试和训导官满意度得分发下来了,刚好达到及格线,但是他的收容背景不及格,只能和舍友们一起去市人劳所参与贱民拍卖,等待着看中他们的主人。 萧骥桓在孤教所里没有朋友,大概是因为他们永远找不到共同的话题。 每天晚上他们摸着黑上床以后,舍友们最大的爱好,就是一边撸着自己的鸡巴,一边聊着那些孤教所里好看的孤儿。 “那个李婷婷长得真好看,脸白,屁股也白。” “你这贱货,人家李婷婷才十岁啊。” “上次我偷看她小便,感觉她屄挺骚的。” 舍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不时发出阵阵淫笑。 “性”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但在普通人眼中,一切事物只要跟“性”扯上关系,立刻变得低俗且下流。但对于萧骥桓来说,他的性启蒙是从书里感受到的,而不是通过偷窥女生的屄得来的。 在他的心中,“性”可以是高雅的,越是高雅的性,越是超然,越是从容。 萧骥桓很难在舍友的话题中找到共鸣,舍友和同学都当他是同性恋,或是性无能。 他抵触“性”,不仅仅是思想使然。 小时候,他有个叫“阿云”的女性朋友,阿云比他大两岁,他总是追着她跑,叫阿云姐姐,问她要东西吃。 阿云是训导官和护士的女儿,不属于孤儿。 她和孤儿们一起上学读书,待遇却有所不同,阿云可以不用干重活,可以找宋老师学习古筝和书法。 阿云经常带萧骥桓去宋老师、罗老师那里玩,时常带些稀有的小点心给他和老师们吃。 但是有一年,阿云的父亲不知犯了什么错,然后就和阿云的母亲一起被赶到贱民区去了。 萧骥桓十岁生日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去找阿云姐姐玩。 来到阿云的窗前,他先闻到一股腐败的臭味,然后他看见阿云身上光脱脱的,双腿张开成一字,坐在一个训导官的裤裆上。训导官两手撑着阿云的大腿,有节奏地把阿云一提一放,一提一放。 萧骥桓看的清楚,阿云是女生,她两腿中间没有小鸡鸡,只有一条缝,但这条缝此时却被训导官的肉棒子塞得满满的,肉棒子随着一提一放的节奏一抽一插,上面还挂着血丝儿。 萧骥桓吓得赶紧跑了回去。刚才那是阿云姐姐吗?不是,那是书里描写的妓女。阿云姐姐那么漂亮,单纯善良,多才多艺,她为什么要做妓女呢? 萧骥桓哭了,他强迫自己忘掉那个画面。这么多年过去了,画面模糊了,但那屋子里弥漫的气味,那无以复加的恶心感还常常萦绕在自己身边。 阿云姐姐之后就不怎么跟萧骥桓讲话了,她好像痴呆了,眼睛里没有光了。 她下课之后不回宿舍,而是去训导官工作的楼房里,整夜整夜的不回来。 直到有一夜,她再也没回来。 第一章 孤教所(5) 一周后,萧骥桓就要离开这个养育他十六年的地方。 他正在床上躺着思考人生,舍友陈林突然兴奋地飞奔进宿舍,手上拿着刚签下卖身合同。 “我被市区里的老爷选上了!” 他兴奋的脸和宿舍里一张张冷漠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陈林,宿舍里还没有人被选中。 他们的命运已经这样写好了:去市区或是周边的城镇里,做苦力,扫垃圾,每天拉着黄包车穿行在大街小巷,晚上十来个人挤在近郊的集装箱里,一直到自己七十岁或者干不动活儿的那一天,被扔到贱民区里等死。 看到没人愿意搭理他,陈林沉下了脸,但他的嘴角还是微微抽动着,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 因为无论是贵族也好,贱民也罢,只要有比自己过的更不好的人,那人生就是充满希望的。 陈林大手大脚地脱了鞋,往床上“哐当”一躺,接着冷冷地说了一句:“桓子,王副主任让你去一趟教室。” 萧骥桓的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去。 人在面对未知的命运时,无论好坏,却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兴奋感。 “王副主任您好,我是萧骥桓。” 他走进教室,发现教室里只有王汉一个人。 王汉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他的面前,摆着厚厚一沓合同。 王汉斜坐在椅子上,左手放在靠背外,右手拿着一张合同随意地看着,突然呲啦一声撕了。 “萧骥桓,刚刚我撕的是你的合同。” 王汉坐正过来,合十、交叉,盯着萧骥桓看。 萧骥桓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作声。 “还有这两张,都是你的合同,你还是蛮受欢迎的。”王汉顺手又撕了两张,风轻云淡得就像撕掉两张卫生纸。 等了半分钟,看萧骥桓居然没有反应,王汉突然又换了一张脸,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萧骥桓,恭喜你,组织上已经特批你去北京读书了。” 那一刹那,某个渺小的灵魂从地狱升到了天堂。 王汉副主任缓缓解释道:“骥桓,你的父母虽然是贱民,但他们曾经是李书记的佣人,当年李书记还在吴州市主持工作的时候,你父母救过咱们书记的命。那会儿你才一岁多一点儿,书记嘱咐我们要好好关照你,我们这几个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呀。” 他虚伪地笑着,语气又突然严肃起来,“明天会有专车送你去北京,你不用担心坐火车还是汽车的事。王叔叔照顾你这么多年,对你最后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学习,将来争取当个真正的老师。” 提到“老师”这两字,萧骥桓的心刺痛了一下。 在孤儿院的这十几年,虽然他有时候会笑罗老师,但也只有罗老师真正地关心他。 刘主任、王副主任,这些训导官们,视孤儿为垃圾,眼看萧骥桓要去北京,竟大言不惭地冠以叔叔之名。 王副主任根本不希望萧骥桓去北京,孤儿有什么资格改变命运? 他试探、激怒萧骥桓,但萧骥桓却本能地忍住了,最后他只能乖乖按照红头文件的批示把萧骥桓送走。 这一天,刘主任送给萧骥桓一套新衣服——白T恤、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给自己子民唯一的馈赠。 萧骥桓临走时,除了那本沾满血迹的《贱民条例》,什么也没有带走。 他把自己过去的东西都埋在了宿舍后面的泥地里,其中还有写给罗老师的一封信。 敬爱的罗老师: 感谢您多年的教导,我会成为一名像您一样优秀的老师。 萧骥桓 2223年7月28日 第二章 北京二中(1) “贱民制度是新共和国的临时性制度,是2107年大灾难发生以来,最符合国家情势和人民意愿的制度。贱民阶级必须严格遵照《贱民条例》的要求,规范自身的行为,禁止任何组织或个人破坏贱民制度。贱民制度的最终目的是解放并消除贱民阶级。”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一条 萧骥桓在孤教所监护人代表和学校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签署了入学协议,姓名被教务处录入系统后,他被安置在学校的宿舍里。 “书记已经帮你交齐了两年的学费、住宿费、书本费和学杂费。” 何主任是李书记的秘书,他把校园卡和学生证交到萧骥桓手上。 “校园卡里有你这两年的伙食费,省着点用。两年后会有一场学业水平测试,你应该明白它的重要性。加油,孩子。”何主任摸了摸萧骥桓的头,微笑着背手走出了宿舍。 虽然自始至终没有见到自己的恩人,但萧骥桓在这些大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首都的大人们倒不像吴州孤教所的人那样放肆、冷漠,他们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暂可以称之为谦和、稳重。 宿舍的地是瓷砖铺成的,结白的墙面,带有日光灯的天花板,宿舍有自己的阳台和卫生间,这一切都是萧骥桓做梦也不敢想的。 宿舍只有上铺,每个人的床位下面有独属于自己的书桌,萧骥桓缓缓坐下,呼吸着畅快的空气。 这里是北京二中的新校区,比起孤教所,这里的政务楼和教学楼显得那么巍峨,操场有绿茵、有跑道,食堂外有篮球场,唯独没有学生。 他感到疑惑,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是没有暑假的。 他比其他的同龄人少读一年高中,甚至可以说少上了十年正规的课程,对于理科科目更是一窍不通,其特殊的身份又给他的学习生涯雪上加霜。 万幸的是,这些事他都心知肚明,所以在暑假结束前的一个月里,他必须要先熟悉环境,摸清生存之道。 首先,萧骥桓面临的第一个难题是必须在学校未开学、食堂未开放的情况下填饱肚子。好在虽然食堂和图书馆都关闭了,学校的操场上仍然有很多大人们在踢球,他们告诉萧骥衡,校园卡除了可以在学校的食堂里吃饭以外,还可以去标注有“人民食堂”字样的饭馆里使用,不过会增收百分之十的税。 萧骥桓不明白什么是“税”,只是隐隐感到这会花费更多的钱。最后,他吃了整整一个月的窝窝头,因为用糠和粟做成的窝窝头最便宜。 第二件事就是去市立图书馆里借书学习。萧骥衡通过读书了解到:这个国家里的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国家,所有机构都是国家机构,所有企业都是国有企业,所有个体户都是国家授权的个体户。即使当今的科技水平没有太大倒退,但生产资料和基础建设仍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因此,森严的等级制度应运而生,它维护着国家的运作和社会的秩序。不过等级制度只是少数人暂时性的牺牲,只要平稳过渡到下个世纪中叶,生产力完全恢复,等级制度便会自然解体。 萧骥衡还自学了小学数学和一些基本的初中数学,到了初中的难度他就不怎么看得懂了,虽然现在的学习难度已经远远低于上个世纪,但毫无基础的萧骥衡根本理解不了函数、方程的概念,更别提做题目了。好在这个时代已经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外语课程,太阳的异常活动渐渐停止,但剧烈的地磁反应还需要人类慢慢地消化,国家之间的联系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接触到的了。 除了吃饭和学习之外,萧骥衡还坐公交车游览了北京的各个古迹,比如旧共和国体育馆“鸟巢”和电视台遗址“半条棉裤”等等。地壳运动摧毁了北京庞大的地下铁路运输系统,大地震让大部分二十一世纪前的古建筑荡然无存。 萧骥衡亲眼看到了那些曾经只有在书里才能见到的东西,但比起宏大的建筑,更震撼人心的是街头巷尾人们对贱民的随意欺侮。 贱民只能穿一条棕灰色的麻布衣,脖子上带着永远摘不下来的颈环,低等贱民更是连站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跪在地上爬行。他们可以在街上随意大小便,然后由另一批贱民负责清理这些排泄物,老百姓不以为意,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贱民只当作是动物。 城郊的垃圾站是贱民们的聚集地,他们结束了一天辛苦的劳作后,会来这里寻找食物和晚上取暖的蔽体之物。 这个时候萧骥桓才注意到,原来北京的天空是灰色的。 堆得满满的垃圾山上,有无数的老鼠和蟑螂在贱民的尸体上狂欢。老鼠和蟑螂是非常神奇的,它们就像贱民一样,是永远无法被解放或消灭的物种。 第二章 北京二中(2) “贱民不享受国家赋予的一切权利,但除了遵守国家法律和《贱民条例》外,也无需承担任何其他方面的义务。贱民的工作性质是由国家现阶段的生产力要求决定的,贱民的工作是一种奉献自我、牺牲小我,以实现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行为。”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二条 “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首先我代表北京市第二高级中学全体领导,向大家致以诚挚的问候和祝福:祝大家在新的学期里,健康快乐,学习进步,万事如意!”秦校长正站在体育馆的中央,在全校集体师生面前发表开学演讲。“回首过去的一年,我校在上级主管部门的关心和支持下,师生同心齐努力,一心一意谋发展。在教学中,我们大力推行情知目标导学研究,为课堂教学注入活力;在德育管理中,我们大力开展班级“合”文化建设,为班级发展注入灵魂;在校本课程开发中,我们……” 让萧骥衡好奇的是,连孤教所每天干苦力活的孩子们,都无法在如此枯燥的讲话中全神贯注,动也不动,这些北京市娇生惯养的学生是怎么做到的呢?也许这就是大城市孩子们的素质和精神吧。 虽然大家都穿着校服,但校服的样式各异,和萧骥衡一起站在后排孩子穿着黑白相间的朴素运动服,中间的孩子们穿的是上上个世纪日式风格的水手服和中山装。 站在最前面的一群学生,统一穿着西式服装——男生穿着黑色西服西裤,女生穿着干练的白衬衫和黑色的短裙。 萧骥衡聚精会神地观察者,突然,他的目光被右前方的一个女孩子吸引住了。 穿运动服的学生们,大多数都是外八字,微微驼背,脑袋前倾,看得出他们尽力站地非常认真,但依然掩盖不了他们天生气质上的缺憾。而这位女同学,虽算不上高挑,但她的身形很出众,白皙的侧脸上点缀着一抹桃唇,把一件普普通通的运动服穿出了佳人之姿。 在孤教所里,大部分女生都被太阳晒得黑黢黢的,即使是童年的女神阿云姐姐,也只是长得稍白一些。萧骥桓是没有见过美女的,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女人”产生想法。 “我们相信,老师们将继续兢兢业业,培育出更多优秀的人才,同学们也一定会更加勤奋努力,为二中争得更多的荣誉。祝福我们的老师和同学们每天都有新的收获,祝福我们的学校每天都蒸蒸日上。”秦校长终于念完了他漫长的独白,当同学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开始鼓掌时,秦校长突然又说道:“我们的开学典礼先告一段落,同学们先去食堂吃午饭,下午我们的学生代表将给大家分享一些学习的经验。”在雷动的掌声平息后,同学们开始如潮水般涌出体育馆。 食堂大厅里密密麻麻站着的全都是穿运动服的学生,他们坐在大吊扇下方的一张张铁皮桌上吃饭,大部分人手里捧着课本,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聚精会神地看书。 萧骥衡拿起餐盘边排队,嘴巴边嘀咕着:“那些穿中山装和西服的学生呢?” “优等生在二楼吃饭,贵族生在顶楼用餐。”排在他身后的一位女同学回答了他的问题。 “怪不得。”第一次被北京的女同学搭话,萧骥衡有些紧张。 “你是高一新生吗?” “不,不是。我是高二的转校生,我叫萧骥桓。”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矫健的马尾辫女孩,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转来转去。 “萧骥桓?是那个骥?霁月高风的霁吗?” “不,不是。”萧骥桓并没有听明白霁月高风这几个字,只觉得不对,“是骐骥一跃,不能十步的那个骥。还有桓是木字旁加一个亘古不变的亘,这个字可能比较生僻一点。” “哦,我大概明白了。”女同学吐了吐舌头,这让萧骥桓觉得非常可爱。 “我叫高小竹,是跟你一个年级的。” “高同学,你好。” 萧骥桓的礼貌逗笑了眼前的女孩,他看着这一抹淡淡的笑容,心中又产生了对女人罪恶的想法。 这就是阶级差距所带来的直观影响,从小恶劣的生活环境让萧骥桓缺乏自信,轻易就会对女人产生想法。 “看什么呢,到你了。” 高小竹抬手指了指前方的窗口,萧骥桓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打饭的。 第二章 北京二中(3) “贱民的私有财产归国家所有,受国家保护,禁止组织或个人用任何手段侵占或者破坏贱民的财产。”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三条 “你是文科班的?我是理科班的。”高小竹看了看萧骥桓的学生证说道。 萧骥桓此时正和高小竹坐在铁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什么是文科?什么是理科?” “文科就是不用学数学、物理和化学。理科就是不用学语文、历史和哲学。” “原来我不用学数学。” 萧骥衡松了一口气,初中的数学他已全然看不懂,更别提高中数学了。 没想到高小竹马上又说:“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大学的文科专业门类极少,每个门类的招生人数也极少,文科的竞争压力比理科大太多了。” “为什么文科的专业这么少呢?” “因为语文历史哲学这些东西对国家目前来说不重要吧。” “那二中的理科有几个班?文科有几个班?” “理科有十个班,文科也是十个班。你是二十班的,所以我知道你是文科生。” “啊?”萧骥衡有点惊讶,“从专业选择上来说,文科竞争压力比理科大那么多,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学文科的?” “因为理科比较难吧。当然文科也需要记忆力。”高小竹扒了两口饭,“知识分子和高干子弟的孩子们基本都在文科班,因为将来从政时需要文字功底,也方便建立人脉关系。” 萧骥桓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孩说起话来竟然那么成熟,况且她还不是文科班的。 “谢谢,给我讲解这么多。” “不用谢。”高小竹微笑着看了一眼手表。 “快到时间了,我先回体育馆了,你慢慢吃吧。”说完,她便端着餐盘走了。 这个举动让萧骥桓挺尴尬的,他原以为高小竹会等他吃完饭,一起去体育馆。大城市里的孩子,教养和素质都明显高于地方,但正由于其更为成熟和独立的个性,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确实难以亲近了。 高小竹有一块手表,虽然不是稀罕之物,但也是萧骥桓想都不敢想的。学生的制服有三种款式,学校的食堂有三个楼层,而即便是在这一楼的大厅里,他也是地位最低的那一个。 萧骥桓的心中想起了何主任临走时对他说过的话,努力真的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吗? 回到体育馆,班主任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整齐班级队伍。 萧骥桓这次看到了那位同班女同学的正脸,他心头的种种不悦和担心一扫二散,大家都喜欢美女,并不完全是因为美女可以满足他们的眼欲,也有心灵治愈的作用。 萧骥桓还没有勇气和这位女同学搭话,但还是偷偷地瞄了一眼她的学生证。 “江知韵。”萧骥桓记住了这个名字,甚至已经为她取好了昵称。 就叫江同学吧。 “同学们下午好,秦校长下午有公事,我代替他继续主持我们的开学典礼。”远处的主席台上站着一个矮肥矮肥的秃头,“我是你们的副校长,我姓曾,单名一个强字,学校委派我‘增强’你们的学习水平。”曾校长刻意加重了增强两个字的音调,即便这个笑点是如此之冷,台下还是有窸窸窣窣的笑声。 “学习是我们的头等大事,重视学习就是重视我们的人生。下面我们掌声有请北京二中学生会副主席,高二十一班班长方衡同学,为我们大家分享一些学习的经验,大家掌声欢迎!”曾强校长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让同学们鼓了两次掌,因为他嵌在肥猪脑袋里的两颗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健步走上主席台的女生。 主席台离萧骥桓实在太远了,他看不清学生会副主席长什么模样,就看见黑色的短裙下一双长而白的大腿倏地藏进演讲台里,还看见很长很长的黑头发,披在双肩前,马上又顺着双手运动的轨迹飘到了肩膀的后面。 “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漫长的暑假已经过去,又是一个新的秋天,一个硕果累累的季节。新高一的学子们,相信你们在迈进二中校门的那一刻,你们心里和我一样骄傲和自豪。回想三、四年前刚刚步入初中的我们,是那么的稚嫩,如今,我们已在欢笑和泪水中收获了成长。” “去年她就把一个女同学逼死了。”声音来源于萧骥桓的后方,一字一顿地发出,声音很轻,且听不出任何情绪。 “别瞎说吧。” “你不认识张文仪吗?就是运动会那个时候。” 萧骥桓终于听清了,是身后一个女生在讲话。戴眼镜的男生听到运动会这三个字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紧接着就把头低下去,闭口不言了。 第二章 北京二中(4) “国家厉行节约,反对浪费。除非有善主自愿提供,贱民只允许从垃圾箱、垃圾站或水沟中获取食物。”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四条 萧骥桓本来很担心自己的成绩,但第一个月的月考彻底消解了他的担忧。 他擅长背诵,对于一个不用学习数学的文科生而言,拥有记忆力意味着拥有一切。在做现代文阅读时,萧骥桓能够准确把握人物形象和文章中心,这是童年时期大量阅读的经验积累。 在写作时,他妙笔生花,在老师上课讲解的作文基础结构上,引经据典,用优美的环境描写和细节描写扩充作文内容的同时,做到紧扣题目,时而开门见山,时而卒章显志。 他唯一的弱点在于题干中概念的不理解,比如“表达方式”、“表现手法”和“修辞手法”等等,不过他每次向老师提出问题时,老师总会耐心地跟他讲解。 在学校的这一个月,是萧骥桓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个月,但考试成绩其实只占这份幸福的万分之一。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悄悄跟着江知韵去到了图书馆。高中的图书馆不同于大学,可借阅的书本数量太少,由于自修课的存在,也没有学生来这里自习。 江知韵今天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正对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本端详着。 除了周一,其他时间学生可以穿着便服。 萧骥桓蹑手蹑脚地来到她身边,刚想开口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书时,她却连头也不转,把手轻轻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先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抱在怀里,接着用另一只手搀住萧骥桓的胳膊向前走去,恍若男女朋友那般自然。 江知韵的行为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的头皮发麻,觉得心里被电了一下,浑身酥酥的仿佛要融化。 江知韵搀着萧骥桓来到图书馆仅有的一张桌子前,靠窗坐下,然后把手里的书缓缓放在桌子上,对站着的萧骥桓说: “我挺喜欢你的。” 江知韵看着萧骥桓的眼睛,说完这句话,她便轻轻打开书本自顾自地看了起来,披肩的长发随着窗帘轻摆,把现实主义小说演成了浪漫主义的模样。 “不可能。”萧骥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想扇自己的耳光,虽然他没接触过多少女性,但他很理性。他确实不相信。 “你刚刚才看我第一眼。” 江知韵没有马上接他的话,只是轻轻撩动着自己额前的头发,许久之后才说:“你不是已经偷偷地看了我一个月了吗?” 萧骥衡被这话问住了,他原本想说对不起,但想到那句“挺喜欢”又马上把话咽了回去,等着江知韵继续讲下去。 “我知道你是新来的。”江知韵把头抬了起来,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笑着说:“但你要自信些,你长得还挺帅的。” 萧骥桓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他只想和江知韵聊聊生活,聊聊文学,希望能在学校里找到一个红颜知已,但现在的对话肤浅得让他接不下去。 看着面无表情的萧骥桓,江知韵岔开话题打破了尴尬,“你读过《红拂夜奔》这本小说吗?” “我知道这是个典故,说的是大唐名将李靖和红拂女……” “我说的是旧共和国作家王小波的那一本。” “王小波,好像不是很出名。”萧骥桓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话聊死了,马上又说道:“但我知道王小波是个追求自由的作家,他写过《黄金时代》《沉默的大多数》等书,要是他晚去世几年……” “有些人认为,人应该充满境界高尚的思想,去掉格调地低下的思想。这种说法听上去美妙,却使我感到莫大的恐慌。因为高尚的思想和低下的思想的总和就是我自己。”江知韵又一次打断了他。 萧骥桓确实读过不少小说,但他也不能随意背诵其中的段落。 他曾经认为,只要双方之间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就一定会有共同的话题,一定能相谈甚欢,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对于书籍的共鸣并非来源于文学常识,而是思想体验,他有些听不懂江知韵的话,对她的印象也从肤浅变成了高级。 “我们以后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江知韵说。 “好。” 一切进展的太快,萧骥桓领略到了一种新的、奇妙的生命体验,兴奋里夹杂着空虚。 恋爱的前奏是年轻人充分享受爱情的一种方式,如果没有那些铺垫,倒让人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第二章 北京二中(5) “贱民职业范围包括且限定于佣人、低等佣人、低等工人、卫生服务人员、运输服务人员、殡葬服务人员、性服务人员。贱民不属于法定劳动者,不享有休息的权利。”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五条 新共和国法律没有刑事及民事责任年龄的说法,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必须严格遵守每一条法律。 在新共和国,二十岁以下的人谈恋爱是被法律所禁止的。法律维护各等级人民的利益,校园恋爱双方心智都不成熟,很容易跨越阶级,给社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北京是一座包容的城市,且城市内的学生等级较高,所以北京各所学校对校园恋爱一般不采取直接干涉行为,而是通过学生举报、教导处审查的方式予以确认,再由行政机关青少年行为规范委员会予以民事处罚,根据情节严重性,经检察院上诉,由法院予以刑事处罚。 萧骥桓周六带江知韵去学校外面标有“人民食堂”的餐馆吃饭,餐馆的食物种类丰富,口味也比学校食堂好很多。就是价格不便宜,对于学生而言还有额外税费。 但是萧骥桓为了自己的爱情,并不在乎钱。事实将会证明,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想法。 “表达方式包括五种,记叙、描写、抒情、议论和说明。一篇文章中的主要表达方式往往决定了它的文章体裁,比如以议论为主就叫议论文,以说明为主就叫说明文。”萧骥桓一边看着江知韵吃饭,一边给她讲解语文方面的知识。 “那要是以抒情为主,是不是叫抒情文呢?” “不,以抒情为主我们一般叫它散文。不过散文也有偏记叙的类型。” “我们出来吃饭,你就只带我复习功课吗?”江知韵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吃完饭我们可以去学校的操场上散个步。”萧骥桓很兴奋,他还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兴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 “我不想回学校。”江知韵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可以沿着朝阳门南小街一直往前走。” 萧骥桓愣了一下,旋即说:“好的啊,不过我们得赶在八点半之前回学校,不然校门……” “你这怂屄。”江知韵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翘起二郎腿抱臂靠到了椅子上。 萧骥桓又呆住了,不仅仅是由于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而是他完全摸不透眼前这个女人的性格,时而活泼,时而忧郁,时而知性,时而狂躁,这与初见时的印象大相径庭。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半个月,但萧骥桓对江知韵的个性很失望。 “跟我道歉。”这话是从江知韵的嘴巴里讲出来的。 “什么?”萧骥桓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即使他已经目睹了那么多的人间惨剧,但现在他承认,最无法理喻的一定是女人。 “我做错了什么需要道歉?” “你不够勇敢,你让我失望了。” “我请你吃饭,帮你辅导功课,你说我不够勇敢?让你失望了?”萧骥桓感觉有股气顶在自己胸口,他想发作,但看见江知韵漂亮的脸蛋,气就泄了一半。 他站起来,转身要走。江知韵却从后面叫住了他,温柔地说:“桓桓,你过来。” 这句话让萧骥桓的气全消了,毕竟是孤儿出身,他的意志力是有目共睹的。 他踱步走到江知韵的身边,江知韵挥手示意他的头再低一些。 等到萧骥桓的脑袋凑到江知韵旁边时,江知韵把嘴唇贴到了他的脸上,然后缓缓移向他的耳边说:“南小街有条胡同很暗,我们可以一起散步过去。” 她咬了咬下唇,紧接着说:“假如你能用校园卡给我套些现金,我们可以去那条胡同里做爱。” 萧骥桓梆的一下硬了,如果说刚刚江知韵亲他的时候还只是钢铁的话,现在他的下体已经是一条钻石了。 他终于看清了江知韵的为人,并不想再和她谈恋爱了。 但他想和她做爱。 于是,他颤颤地问道:“你,要多少钱?” “不多,二十万。”江知韵眼睛微闭,灵活地伸出舌尖,挑逗了一下他的嘴唇。 二十万。 二十万?! 虽然自大灾难以来,物价已经上涨了一百倍左右,但二十万对于一个孤儿高中生来说已经是笔巨款。 萧骥桓的校园卡里只有两百万,可这是他两年的伙食费啊! 他用自己的小学数学水平飞快地算了一笔账,哪怕一顿饭只吃1500块,一天只吃两顿也需要3000块,两年730天至少需要两百二十万,他现在仍然挣扎在温饱线上,是不可能掏出两年伙食费的十分之一去肏一次屄的。 绝对不可能。 萧骥桓的鸡巴突然就软了下去——世界上有两样东西可以让男人的鸡巴变硬变软,一样是女人的屄,另一样是手里的钱。 第二章 北京二中(6) “贱民没有受教育的权利。从事佣人的贱民在征得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可以陪同主人或主人的家庭成员陪读及旁听。”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六条 陆承言的名字是他爸爸给起的。 他爸爸是新共和国恢复高考以来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以后就近分配到长安市物资管理局,专门负责打发那些来要粮要油的老百姓。 彼时国家正处于恢复生产力的重要阶段,粮、油、日用品等重要物资由国家统一管理和调配。当然,大部分粮食都储存在距市区二十公里外的军事禁区里。 物资管理局是个靶子。 陆承言的爸爸那时刚大学毕业,组织上看重他的沟通和谈判能力,把他分配到物资管理局做民意协调,陆承言的爸爸当然不能让组织失望,充分发挥了作为一名基层公务员的主观能动性,从巡逻队那里借来一把老款54式手枪,啪的一声把领头闹事的农民伯伯给崩了。从此以后,长安市的物资管理工作一直进行的平稳有序。 官儿慢慢做大了,来拍马屁的人也就多了,久而久之,“承您吉言”这句话变成了他的口头禅,儿子出生的那天,他思来想去,就给取了“陆承言”这个名字。 他给陆承言托关系送去北京读书那天,千叮咛万嘱咐,在外为人处世切记谨慎,可以交朋友,但一定要先了解清楚对方的为人——比如家庭背景什么的。 阳明先生说:“关中自古多豪杰,其忠信沉毅之质,明达英伟之器,四方之士,吾见亦多矣,未有如关中之盛者也。” 关中子弟陆承言进入北京二中读书后,果然不负父母期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很快穿上了那身优等生的中山服。 他知道,北京的学习压力并不如长安,父母不仅仅是让来他学习的,还要结交京都权贵,为自己的将来铺好路。他出手大方,广交朋友,积极参加学生活动,很快加入了学生会组织部,同时,1米83的他也是篮球场上的一把好手。 在学生会组织部的聚餐上,他认识了国营万家集团董事的女儿,江知韵。陆承言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考上北大只是时间问题,他需要的是在北京站稳脚跟的靠山和资本。 虽然恢复高考已经近三十年了,但在如今的时代,高考对于阶级流动所起到的作用远不如上上个世纪。当初国家制定人民等级制度后,迫于知识分子的压力而恢复高考,其目的是希望利用有限的学习资源筛选并培养知识分子和科研人才,尽快提升生产力,这一点确实对维护国家稳定起到了正面作用。但知识分子的阶级流动性也仅局限于科研层面和基层权力机关层面,深入不到权力的核心。 以陆承言的爸爸为代表的基层官僚知识分子,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和权贵的联姻,计划用三代人的时间真正触及社会的精英阶层,成为新贵族。然而目前权力机关的贵族并看不上他们这些中产,官僚资本家便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此时的江知韵,腼腆而有教养。发现陆承言看她的时候,她的脸微微发烫,于是低头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定。 包间里的菜都上完后,陆承言提议道:“今天承蒙苏易学长的邀请,我们组织部的干事们齐聚一堂,酒已过三巡,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好!”苏易是华夏大学校党委副书记的儿子,也是学生会的组织部部长,他现在喝多了,拿起酒杯说道:“鄙人有幸,陪同家父参加过不少酒局,也算是,嗝,是见过世面的人……” 陆承言见他快要摔倒了,立刻上前搀扶住他,“部长小心。” “谢谢兄弟,”苏易喷了他一脸的酒气,继续说:“我给大家推荐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旧共和国的真心话大冒险……” 苏易把桌上的菜打翻在地,酒瓶横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我、我转这个酒瓶,瓶口指到谁,谁就必须从真心话和大冒险里选择一个,听、听明白了吗!” 虽然肯定有人还没听明白,但是苏易已经开始转了,不一会酒瓶停下了,瓶口恰巧对准了陆承言。 “兄弟,真心话、大、大冒险,你得选一个……”苏易别扭地趴在陆承言怀里,淫笑着说。 “那我选一个……真心话吧。” “好,我转的,我来提问。”苏易眨巴眨巴眼睛,“咱们组织部里,你最喜欢哪个姑娘?” 陆承言情不自禁地看了看江知韵,察觉到江知韵闪躲的目光后,他搭着苏易,缓缓挪动到江知韵的身边,将右手伸出说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曹植的这首洛神赋应该是写给你的。” 在座的同学纷纷发出起哄的声音,江知韵却只埋头不做声,让陆承言一只手呆呆地放在空气里。 苏易为了打破尴尬,吧唧着嘴再次转动了酒瓶,然后啪的一下,用手按住了对准江知韵的瓶口。 苏易喝的实在太多了,他马上问江知韵:“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选大冒险吧。”江知韵不好意思地说,她并非有意让陆承言难堪,只是她面对当前的环境无所适从,随后又补充问了句:“大冒险是什么?” “大冒险就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做什么……”苏易拿起一瓶酒又灌了一大口说,“你把内裤脱下来给我闻闻。” 陆承言此时已经后悔了玩游戏的提议,马上说:“这、这不太好吧。” “我好你妈了个屄。”苏易一把推开他,把酒瓶子往地上一砸,对着江知韵吼道:“你他妈快给老子脱,老子要尝尝你内裤上的尿渍。” 桌上的一圈人看到这般情景,都借口跑了,只剩下脸色发白的江知韵,低头坐着瑟瑟发抖。 她从小娇生惯养,性格文静,哪里有被人这样侮辱过?她吓的呆在椅子上,生怕动一下苏易就会上前扒了她的裤子。 眼见苏易誓不罢休的样子,陆承言拿起桌上的酒瓶,在苏易的后脑上猛砸了一下,看苏易趔趄的样子,陆承言又给了他一下。 接着,他背起被砸昏的苏易,跟江知韵温柔地说:“没事,他喝多了,明天早上就忘了。我先把他送回宿舍,你赶紧跟上那群人回学校,路上注意安全。” 后来,陆承言常常陪江去吃饭,久而久之,便成了男女朋友。 如果要给爱情贴上一个最恰当的标签,那必定是“自然”,就像正午时分的太阳光一样自然,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自然,就像打开窗户有风漏进来一样自然,越是刻意的爱情,越是庸俗。那种声嘶力竭、声泪俱下的场面永远不是为爱情准备的,而是为了自己。 “我最近在读钱钟书先生的《围城》,古代的文学家文笔真好,想象力丰富的场景渲染,还有绅士般的幽默感……”江知韵和陆承言坐在食堂的二楼里,她看着陆承言瘦削的面庞,想象他可以成为自己生命里的方鸿渐。 当然,这是因为她还没读完。 “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这是个有深度的命题,不是我们这个年纪能理解的。我推荐你一本吧,这是我父亲托人带给我的禁书,如今已经不剩几本了。”陆承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飘》,当江知韵伸手想接过它的时候,陆承言轻轻牵住了她。 这些仅仅是一年之前发生的事情。 第二章 北京二中(7) “贱民终生不享有自由恋爱、自由婚姻的权利,贱民只能同贱民结婚。贱民年满十八岁后,国家帮助分配配偶,由民政局登记录入。贱民没有离婚的权利,贱民婚姻生效,终生有效。”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七条 昏黄的灯火下,地上那团黑被渐渐拉长,直延伸到街角,胡同口的猫用婴孩的声音发出凄厉的惨叫,婆娑的树影嘲讽般的摇摆。 首都的夜生活是五光十色的,它竭力伸长灯红酒绿的指尖,却够不到这个迷失的角落。 萧骥桓在电线杆的后面站了两个小时,江知韵在不远处的花坛边缘坐了两个小时。萧骥桓没有回学校,他悻悻地离开餐馆后,便蹲在餐馆外的垃圾桶旁边,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有的人要抽烟——为了在那些难受又不知所措的时候打发时间。直到他窥见江知韵把餐盘打包,沿着学校的反方向往前走时,他才直起身子跟了上去,最后在这样的一根电线杆下驻足,为夜幕扮演一座雕像。 不久后,一个穿军大衣的中年男人面朝萧骥桓走了过来,他的胡子是黑的,他的头发是白的,他的眼睛是死的——却在看到花坛的路灯后活了过来。 他快步跑到花坛边,把垂头丧气的江知韵拉起了身。 萧骥桓听不清两人在寒喧些什么,只见江知韵把手中打包的食物递给男人,男人把军大衣脱下给她披上,两人顺着人行道一前一后地走。 萧骥桓不禁联想到刚刚江知韵对他讲的那些骚话,他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真是个校妓。 他开始怀疑自己新交往的初恋竟然真的是个校妓! 他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他攥紧了拳头,想冲上去暴揍这对狗男女,他在心里默数着一、二,想要数到三的那一刻,就飞奔出去。 一、二…… 一、二…… 一、二…… 他数着数着,江知韵就闪到了电线杆前。 “刚才那个,是我爸爸。” “我知道。”萧骥桓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看过那么多的书里,没有哪个男主角的初恋是校妓,这个时代也没有《头文字D》。 “今天吃饭的时候,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对不起。” “没事。”这句话是萧骥桓本能地讲出来的,随后他又补充道:“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 后来,两个人又有说有笑地聊回了学校,从学校东边高架下的围墙翻了进去。 二中的每一间教室最后,都有一间附房,附房里配有饮水机、盥洗池和垃圾桶。因为新校区建设的贪污腐败,附房里的管道常发出阵阵恶臭,与附房的垃圾箱一起,成为了苍蝇和蟑螂的朝觐圣地。 每间教室最后一排靠近附房的座位,就是为班级里学习最差的那位同学准备的。 这天,萧骥桓下课后正打算去附房接点水喝,附房座位上的那个男同学突然跳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脑壳上。 萧骥桓被打的重心不稳,只揉着额头向他看,刚想发问时胸口又挨了一记闷拳,直勾勾地砸在心口上。那个男同学不依不饶,用右手撕扯住萧骥桓的头发,把他的头按在黑板报上猛砸。 班上的同学都被这一幕吓到了,主要是因为这俩人一个光打人,一个光挨打,而且两个人都不出声,只有拳头砸到身体、脑袋嗑在黑板上的声音,这是比较少见的。 校园暴力,无论是互打,还是单方面吊打,嘴巴里是一定闲不得的——“我肏你妈的屄”“傻屄东西”“你妈了个屄”,嘴巴里如果不拌着生殖器,气势上就输了一半。 “你昨晚是不是去肏了那个贱婊子?”打人者终于开口了。 听到这句话,教室里又恢复了平时的嘈杂,大家各忙各的了。 “我没……没肏过任何人。”萧骥桓说这句话的表情,就像抗日战争时期的烈士“我决不……不会背叛组织”那样大义凌然。 听到这话,那位男同学松开了手,然后突然一拳又打在了萧骥桓的鼻梁上,一记勾脚把他踢得跪在地上。 “贱民!你他妈是个贱民!”男同学歇斯底里地搬起凳子砸向萧骥桓,一下又一下。 直到班主任带着一群老师把他拖走。 办公室里,萧骥桓和那位男同学并排坐在教导主任的跟前,教导主任正在电脑前打字,就这样一直打,眼睛转都不转一下。 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教导主任发话了。 “陆承言,你为什么要殴打萧骥桓呢?” “因为他是贱民。为什么学校可以收贱民学生?是不是违法了?” “闭!”教导主任的唾液飞了出来。令人好奇的是,大人训诫孩子的时候总是唾液飞溅,有时候明明就在我们眼前,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也没有,衣服上也找不到,地上也没有痕迹,这应该就是著名的薛定谔的唾液定理了。 “萧骥桓不是贱民。”教导主任用大拇指擦拭着嘴角,“他是从吴州市转学过来的。” “学生会里有人给我看了他的报名信息,他的父母身份都是贱民。”陆承言狠狠地瞪着萧骥桓。 教导主任的语气温和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孩子,是很难教育了。陆承言,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只要再打一次架,学校一定会开除你!” “呵。” 萧骥桓是个擅长倾听的人。他从陆承言的这一声中听出了不只有不屑,还有心酸。虽然他被打的浑身是伤,但他更想知道陆承言动手打他的原因。 答案不在教导主任这里。 “对不起,陆同学。”萧骥桓对陆承言道歉说,“我不是故意把水泼到你书上,下次接水的时候我一定注意。” 第二章 北京二中(8) “贱民的后代只能是贱民。因意外或特殊情况,贱民的儿女交由国家抚养的,按国家孤儿管理条例执行。”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八条 “现在的高中生,已经和过去的大学生一样成熟了。” 陆承言和萧骥桓此时正站在教室外的楼道里,等待着下课铃。 萧骥桓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是说,你怎么知道过去的大学生什么样?” “过去的社会环境和现在相比,就如同花园和公共厕所。” 萧骥桓通过三言两语,就判断出陆承言是个性格极为偏激的人。 “你和江知韵谈了?”陆承言把话题转向了自己最关心的部分,这恰恰也是萧骥桓目前最想讨论的。 “半个月,多一点。”萧骥桓说,“她应该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贱民。” 陆承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萧骥桓的身份确实非常敏感,但他没有料到萧骥桓此时此刻还在考虑他的想法。 “你和江知韵也谈过?”萧骥桓问。 “没有。”陆承言一直没有正视萧骥桓,“你喜欢看校园爱情小说吗?” 萧骥桓对陆承言多了一条新印象,这是一个很喜欢装逼的人,这类人总觉得自己很有思想且与众不同,善于通过设问的方式引出自己的观点,借此表达自己偏激的看法或把别人批判一番。 “我从来不看。”萧骥桓回答道。 “校园爱情小说之所以庸俗,就在于作者把校园全部的视角集中到‘谈恋爱’这一个点上,无论是学习也好,参加比赛也好,师生情,友情……几乎全部为爱情做铺垫,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作者本人的意淫,不够深刻,也不够真实。”陆承言不顾萧骥桓的感受,自顾自说道。 “江知韵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萧骥桓不想继续和这个打骂自己的男同学浪费时间,“如果你不想让我们的生活沦为你口中的校园爱情小说的话,就请你言简意赅地告诉我。” “她家里出事了,然后她堕落了。”陆承言斜视着萧骥桓,“够简洁了?” 各种细枝末节的线索在萧骥桓的脑海中串联了起来,他对陆承言说:“走,别上课了,我们好好聊聊。” “你他妈找死吧。离午休还有一节课呢,你旷课等着被开除吧。” 萧骥桓指了指自己的鼻梁,“你好像把我鼻子打断了,现在,我要去医务室,你必须陪我去,我才能打证明。” 经过校医简单的消毒处理后,萧骥桓吊起了一瓶生理盐水,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他静静听完了陆承言口中的那个女人。 “我什么傻屄课都听不进去,高一的傻屄期末测验我一道题目也没写,所以高二分到了这个傻屄班级里,还坐在最后一排的傻屄角落里。但是你猜怎么着,她这个傻屄也分到这个傻屄班来了,我每天只能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个傻屄,看着她和傻屄乱搞!”陆承言越说越激动,把医务室的大夫都吓跑了。 “喂,傻屄。”陆承言看着躺在椅子上闭门养神的萧骥桓,“你要我陪你来睡觉的是不是?” “是谁害的她?”萧骥桓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保持睡觉的姿势,眼睛也没有张开,“如果只是家道中落,也不可能让一个温柔腼腆的人突然性格大变,从害羞变得放荡,真的只需要一年吗?” “可能她本来就是这样的贱屄,我们两个都没看出来而已。” “会不会是苏易对她做了什么?听完你说的,我觉得苏易的嫌疑最大。”萧骥桓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会的,我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苏易的爸爸就被撤职查办,他们一家都被扔到贱民区里去了。”陆承言扭了扭脖子,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这辈子也见不到他了。” “那她性格大变之前,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征兆呢?” 陆承言低下头,用自己的双手摩擦着脸,回忆了很久。 “她家里出事之后,刚开始还好,我们还会一起吃饭,我还安慰她,等我们一起考上北大,到时候一起努力,孝敬她爸爸。”陆承言的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有一天,她去了趟学生会,要填一个什么表格,大概叫学生情况调查表吧,反正我没填过这种表。回来以后她就不怎么跟我讲话了……” 萧骥桓坐起来,严肃地问他:“当时她去学生会,是找谁填表?” “方衡。她当时是学生会副主席,最近她刚升为学生会主席。”陆承言说. “你父母是贱民这件事,也是她告诉我的。” 第三章 游乐场(1) 在贫富差距严重,等级制度森严的现代社会中,人的道德观念会严重缺失。由于阶级的固化,大人们不再重视孩子的修养和身心健康。 学校,变成了贵族子弟的游乐园。 一个从小在宠溺的土壤里孕育的种子,在鲜花掌声里度过自己的童年,在赞美和阿谀中成长,没有苦难的打磨,没有汗水的浇灌,这样的花朵虽然美丽,但只能结出罪恶的果实。 方衡在吃饭的时候,最不喜别人讲话。 食堂三楼是一间专为权贵子女而设置的餐厅,方衡只在这里和朋友吃饭。 “啊——嚏!” 翟清瑶不小心打了个喷嚏,飞沫在空气里洋洋洒洒,落到了面前方衡的汤碗里。 只见方衡微微垂下了自己的眉毛,笔挺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汤碗微笑着说:“清瑶,跟我来一趟。” 她的声音自然得听不出任何恶意。 “好的……”翟清瑶害怕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方衡没有等她,只是端端正正地走到一根柱子旁,翟清瑶也只好跟了上去。 方衡用左手慢慢卷起了袖子,对着三楼食堂中央的顶梁柱,猛地把汤泼了出去,然后指着柱子微笑道:“清瑶,把柱子上的汤舔干净。” 翟清瑶扭扭捏捏地跪到柱子旁,嘴巴痛苦地歪曲着,但她还是伸出舌头,由上到下地舔舐着柱子上的每一块瓷砖,直到整根柱子一尘不染。 “海鲜巧达汤,由蛤蜊、虾仁、鲜鱿鱼、洋葱、鲜奶油、高汤等调制而成,”方衡把双手别到背后,微微地倾斜脑袋,瀑布一样的黑色长发如拨动里拉琴那般散下,“我请你的。” 第三章 游乐场(2)PO18.NL 高二(11)班是文科精英班,共有30名学生,其中28名同学的身份都是权贵子女。 权贵子女的等级也是有划分的,划分方式就是比较父母的权力。 方衡的爷爷曾任国民委员会常委,属正国级;父亲现任新共和国政治局委员,属副国级;母亲现任新共和国石化集团党组成员、副总经理,属正部级。在父母的荫佑之下,方衡读小学时就已经成为了党员,初中加入了全国学联,连续三年获得新概念作文比赛一等奖,从小到大,她一直兼任校团支部书记和班长。 父母的履历,连校党委书记都要对她礼让三分,更别提学校里的学生了。 由于家庭背景的特殊性,方衡从小就可以接触普通人读不到的外籍禁书。幼年时的她熟读了西蒙娜·德·波伏娃和艾丽斯·沃克的作品,最敬佩的人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妇女领袖、《女权宣言》的作者奥兰普·德古热。她受到自由主义女权主义(Marxist feminism)的熏陶,在全国学联担任常务副主席期间,她帮助北京大学女权研究会撰写过材料,还曾在报纸上发表过有关唯物主义女性主义(Material feminism)的论文。 她的论文中提到:“……所以在二十三世纪,新共和国女性应该享有更多的选举权、投票权、代表权,国家目前应重视并解决歧视女性、压迫女性的问题,在全国范围内尽快实现薪资平等和男女平等。” 上上个世纪的女权主义除了倡导选举权、投票权等政治权力之外,还包括生育权、堕胎权、同性恋权以及受教育权,从论文中不难看出,方衡口中的女权主义是狭隘的,而且她除了贡献文字材料和喊口号外,并未做出任何支持或帮助女性同胞的实际行动。 其实,她所提出的观点都是在家人的授意下,为了博取家族利益和政治资本所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 现在,她要为这出闹剧加上一块砝码。 “学生会的各位部长们,大家下午好。首先我很荣幸能够当选新一届北京二中学生会的主席,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和信任。我经常用这样一句话来勉励自己:‘人生因追求而精彩,生命因坚强而美丽’,我相信能留下来的人都是坚强而有追求的。虽然激烈的学生会干部竞选才刚刚拉下帷幕,但新一届的干事选拔工作也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在这里,我先给大家提几点要求:第一,选拔工作一定要公开、透明,不能有徇私行为;第二,女同学是弱势群体,尽可能给女同学更多机会;第三,学生会干事选拔和入党、评优息息相关,我们务必要选择那些品德高尚、成绩优异的同学。”方衡正坐在学生会议室里,就新一届的学生干事选拔问题分配任务。 “方主席。”方衡右手边的第二个女生举起了手。 方衡看了看她,微笑着说:“苏容同学,会议时间紧张,有什么事我们会后单独探讨。接下来我给大家讲一下我们的工作细则……” “方主席,最近要月考了,我希望能把更多时间安排在学习上,所以我不参加这次的干事选拔了,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苏容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方衡的父亲方熙赉在最新一次的政治清洗中响应国家惩治贪污腐败的号召,整死了不少政坛敌手,苏易一家三口也是其中之一。苏容是苏易的堂妹,苏家作为党内的保守派,最近被改革派抓到了一些把柄,但由于其根基深厚,仍然是北京不可小视的一股政治力量。 在北京二中,只有三个人是方衡整不动的。 第一个,是和方熙赉同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叶祁杉的儿子,叶陵肃。第二个,是关东宗族在北京的代言人,琅琊王氏的公子王浔。第三个,就是北京政坛的老政客苏恪的嫡孙女苏容。 方衡看苏容最不顺眼,但父亲叮嘱过方衡,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但可以给她下绊子,穿小鞋,让她不爽。 “苏同学,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樊书记交待过我,要让你担任这次干事选拔的负责人。” 方衡微笑起来的时候,大大的眼睛能眯成一道弯弯的月亮,“我知道你堂哥最近出事了,你心情不好。没事的,我们这些朋友都会帮你的。” “谢谢。”苏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上个厕所,可以吗?方主席。” “当然可以了。”方衡端正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容快步走出会议室,来到厕所之后突然拿起桌上的洗手液就扔了出去,然后对着大理石做成的洗手台猛锤。 苏容小时候不是个要强的孩子,只对写字、画画感兴趣,上学读书只是因为爷爷跟她讲过:女孩子要有文化,有文化才能独立思考。但自初中时代遇见方衡开始,她人生的噩梦接连不断。 方衡做她的同桌时,总是面带微笑,谦逊礼貌,表面上对她恭敬友善,背地里却天天找老师打小报告,说苏容上课小动作多,邋遢,影响她学习。老师把苏容调到了最后一排,方衡又在她的桌上洒水,跟同学们讲这是苏容上课睡觉时流的口水。 上了高中以后,方衡更加肆无忌惮和变本加厉,她喜欢被人簇拥围绕的感觉,喜欢在聚光灯下进行她伪善地表演,于是她拉帮结派,构陷和侮辱同学,在和别人聊天时,总是一边捂着嘴巴笑,一边偷偷地瞄向苏容,似乎又在讲她初中时邋遢和流口水的故事了。 最让苏容无法接受的是,从小和她要好的哥哥苏易,待他如亲生女儿的叔叔,也被方衡父女二人抓住把柄害的家破人亡,惨死在贱民区里,连尸体都没法收。 苏容多次向自己的爸爸提出转学的要求,但整个北京都在方家的势力范围之内,离开北京又意味着将来苏家未来必定失去政坛的话语权。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孩子,背负起家族兴衰的命运忍气吞声,到现在,她仍然被玩弄在方衡的股掌之中。 苏容打开水龙头,捧起水一遍又一遍地洗脸,等到完全恢复冷静之后,她才回到了会议室。 “你回来啦。”方衡正站在苏容的座位前,把一沓厚厚的文件平平整整地放在苏容桌前,“这是你要负责的工作,有困难的话随时找我帮忙。” 方衡在耳边做起了打电话的动作,接着又微微伸出左脚把苏容绊到了椅子上。 好看的激情视频请收藏:<a href=HTTP://.NL target=_blank>HTTP://.NL</a> 天天更新,惊喜不断 第三章 游乐场(3) 操场的东南方向,有一棵据说三百年前的民国就种下的参天大树,这棵树是平津战役期间傅作义亲手种下的,寓意“根既扎下,何如退之”。但在种下这棵树的一周后,解放军就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了北平。 树下端正坐着一个“平头”,他左手扶着下巴,右手捧着一本《柳如是别传》,聚精会神地看着。 突然,他的脚边缓缓滚来一个足球,球场上踢球的人招呼他把球踢回来,“平头”却放下了书本,双手捧起足球,跑到球场上,又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守门员。 “我怕踢不准,就给您送回来了。”平头谦虚地说。 球场上的人都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他却不为所动,安安静静回到原来的位置,拿起书接着看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叫魏昇,人如其名,他也是文科精英班的卫生委员,班级里唯二穿着运动服的学生。认识他的人无一例外都很喜欢他,虽然受到身份和阶级的局限,但他的学问和见识都远远超过了同龄人。他的偶像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周恩来总理,魏昇从不抱怨社会,只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别说是现在,就算在一百年前,这样的人,也太难得了。 魏昇喜欢在空旷的环境中读书,他认为这样可以在读书时开阔心境,更好地去体味书中人物的情感,理解作者的思想。这是魏昇喜欢晴天的原因之一。 悠扬的歌声从学校的喇叭里传出,这意味着午休的时间已经结束了。魏昇合上书本,却没有马上起身。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看来今天的收获也是颇为丰盛的。 “魏书记,你在这儿呢。”另一个平头突然出现在魏昇背后,然后在他背上轻轻踢了一下。 这位平头的装扮可以说是整所学校里最朴素的——一件背心儿,一条短裤儿,嘴里叼着根香烟,看样子,是老北京人儿了。 魏昇掸了掸肩膀上的烟灰,起身在平头哥哥的胸口锤了一下,“怎么,又要我帮你写作业?” “嗨!别提了,您上次帮我写内作业就对了一半儿,高二的理科是越来越难了,连您都搞不定了。”平头哥哥满脸横肉,“我有别的忙找您帮,可别说没时间啊。” “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魏昇抱拳道。换作别人,魏昇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而眼前这位平头哥哥是他唯一敢放肆的人,他俩是从小在四合院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亲近的很。 “刚才我在外面路口看见一老头儿。”平头哥哥一支烟抽完了,抓紧时间又来了一根。 “你爷爷活过来喇?” “去你妈的。那老头儿在摆残局,围棋残局。北京城里摆残局的一般是象棋,围棋不多见吧?” “围棋没多少人会下啊。” “对啊,就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我会下啊。还没等我走到跟前儿呢,一个穿蓝格子衬衫的小年轻儿就搁那儿坐下了。七步。”平头哥哥比了个拇指和食指中指黏在一块的手势,“七步就把那老头儿干趴下了。” “这么厉害?”魏昇听得饶有兴致。 “当时我就掏出五万块钱把老头儿那摊儿给买了,然后我跟内蓝衬衫儿说你别走,跟我走一个。然后我跟他大战了三百个回合。” “然后你输了?” “什么话啊,平手。”平头哥哥笑了,“精彩的还在后面,他下到一半突然跑了。” “跑了?”魏昇淡笑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跑了?” “我哪儿知道啊?他冲进李大掰(伯)的饭馆儿里,拉了个妹子出来,然后俩儿人一起跑了。” “这可真算得一件奇事了。” “屁股大了,什么样的疮都有。不过我跟他约好了,明天晚上五点半再战五百个回合。但是我刚想起来明天晚上要跟婉儿出去吃饭啊,所以这个局,你得帮我干了它。” “不去,我晚上吃完饭都要回宿舍躺一会的,不然晚自习效率不高。” “别介啊,咱哥俩啥时候认过怂。” “你自己答应的事儿,为啥老让我帮你擦屁股呢?” “你的围棋下的比我好啊,我去,不一定能分出个胜负;你去,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说了啊,这么点儿功夫婉儿给我发十几条短信,我还没回,书记,先走了啊,改天见。”平头哥哥从短裤兜儿里掏出一部触屏手机,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打了起来。 “陵肃,你先等会儿。”魏昇把他叫住了。“那个摊子到底摆在哪儿,你没说清楚,还有那个蓝衬衫叫啥名儿你问了没,万一人家不来怎么办?” “哎呀,一定来。”眼前这个叼着烟不停拨弄手机的青年老炮儿就是叶陵肃,他们家族是根正苗红的北京贵族,从三百多年前开始,祖祖辈辈都在权力的中心,叶陵肃的爸爸希望能培养他吃苦耐劳的品格,从小把他寄养在朋友家里,他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对了,忘跟你说了,李大掰的店被混混儿砸了,我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摊子我顺手也收进他饭店里了,你今明两天晚上下了课去李大掰那儿,看看他的店好点没有,然后你帮帮忙,正好也改善一下伙食。”叶陵肃把烟头儿往地上一扔,一脚给它踩扁,“那个蓝衬衫儿没告诉我他叫什么,不过我偷偷瞄他学生证了,他叫小鸡蛋儿,你看见他就说是我兄弟。” “不是,你等会儿,你确定他学生证名字那一栏是小鸡蛋吗?” “对啊,小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小啊,那个吹的,嘴巴上吹的萧。”叶陵肃做了个口交的动作,“鸡就是那个,马字旁,加上一个,哎呀右边那个字儿我也不认识,就知道那念骥。还有那个蛋儿,木子旁,加一个旦儿,元旦的旦儿。” “好了,我知道了,小鸡蛋是吧……我去搞定。”魏昇拿着书向教学楼一溜儿小跑走了,上课的时间快到了。 第三章 游乐场(4) 今天上午,当萧骥桓从陆承言口中了解到江知韵不为人知的过去,他们讨论之后决定,不找江知韵摊牌,先悄悄地跟踪她几天。 江知韵一定经历了非常沉重的打击,所以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性情大变,而这背后的原因,她并不想让人知道。 谁知,当萧骥桓回到教室之后,江知韵就率先走到了他的座位前。 “分手吧。”江知韵撂下这句话以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在上午目睹了陆承言暴打自己的场面后,萧骥桓对这个举动并不感到意外。他没有难过,也没有立刻追出去,而是用眼神示意陆承言:要不要跟着她? 得到陆承言的首肯后,他们悄悄地跟着她走出了学校。现在是午饭时间,江知韵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食堂吃饭,而是去到了上次她跟萧骥桓吃饭的餐馆里,静静地坐在一张空桌上。 萧骥桓和陆承言在门外等了很久,可江知韵就像一个木头人,埋头坐在那儿动也不动。这时,陆承言提议说:“我先进去偷偷坐下,你在外面看着点。”还没等萧骥桓点头,他就悄摸摸走了进去。 萧骥桓无聊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路口有个老头儿在下围棋。他朝餐馆里瞥了一眼,看江知韵还呆坐在那里,心里想着边下棋边等吧。 这时,翟清瑶和几个姐妹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和萧骥桓擦肩而过后,走进了餐馆。 “我等了你们半个小时。”江知韵看上去有些恼火。 翟清瑶正眼不瞧她一下,坐下后拿起菜单点起了菜。 “快点,我要走了。”江知韵不耐烦地说。 等翟清瑶不紧不慢地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后,她才慢慢悠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起吃饭呗,吃完再走。” 等到菜都上齐了,翟清瑶她们开始大快朵颐,完全不理会江知韵的催促。 “钱呢?”翟清瑶吃着吃着,突然崩出来这两个字。 江知韵急不可耐地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几张褶皱的万元大钞,放在翟清瑶的碗旁边。 翟清瑶凑近闻了闻,用流油的肥嘴说:“钱上怎么有股精液味儿?又挨了不少肏吧?” 说完,她就把钱摸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我肏了你妈的屄。”江知韵愤懑而又小声地说,“我欠的钱早就还完了。” “不要利息的呀?”翟清瑶笑着说,“你知道大姐是最讲义气的,当初借给你一千万,现在只要你还一千五百万,这都一年了好吗?你只不过挨了几顿肏,大姐为了你可是少买了很多件衣服啊。” 陆承言突然从后面的座位上暴跳而起,拿起翟清瑶面前的餐碗在她头上狂轰滥炸,敲碎了一只,他又拿起一只,又敲碎一只。 此时萧骥桓还在跟叶陵肃对弈,听到餐馆的动静以后,猛地站起身,谁知叶陵肃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拉住。 “想跑啊?” 萧骥桓觉得情况刻不容缓,有些后悔自己下棋的行为,拱手说道:“抱歉,我有些急事,咱们改天再约!”说完,便飞了出去。 “那咱就明天晚上五点半,放学之后,不见不散!”叶陵肃在背后吼道。 陆承言已经和翟清瑶扭打做了一团,场面十分滑稽。周围的人全从餐馆里跑了出来,萧骥桓逆着人流冲进餐馆,拉起江知韵就往外跑。 “承言!你知道花坛吗?”萧骥桓边跑边朝陆承言吼道,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肏你妈个屄!肏你妈个屄!肏你妈个屄!”陆承言根本听不见萧骥桓的话了,他一手阻挡着翟清瑶挠自己,另一只手就往她脸上呼拉,翟清瑶的脸好像要被呼出一个大窟窿来。 “陆承言……你他妈屄的要造反了!”翟清瑶不顾脸上的疼痛,用指甲在他手臂上扒拉出一条血口子,“你妈屄的你等死吧你!” 另一边,萧骥桓拉着江知韵往昨天晚上呆过那个花坛的方向跑,半路上,江知韵突然挣脱萧骥桓的手,蹲在地上大哭不止。 萧骥桓想安慰她,但他没有安慰女生的经验,看江知韵哭了半天才说:“你别哭了。” “你别再哭了。”萧骥桓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用两只手捏住她的脸,向外拨了拨眼泪。“你告诉我罢。” 江知韵揩了揩自己的鼻涕,“我不想告诉你们。而且承言今天在餐馆里打了翟清瑶,他会被开除,你先想想办法帮帮他。” “我和他很熟吗?他今天早上刚刚打了我,我凭什么要帮他?” “你帮他,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只告诉你一个人。” 江知韵这句话说出来,萧骥桓就知道自己的初恋已经吹了,江知韵心里住着的不是他。 他本可以说一句“那我不想知道了”然后一走了之。 但是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他在体育馆初见的那个背影,他又想到了阿云姐姐,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毁掉了这些美好的东西,他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逃避了。 所以,这次他要知道答案。 “我想想办法吧。” 第三章 游乐场(5)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方衡轻轻敲了敲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木门。 教导主任还在午睡,听到有人敲门便不耐烦地说:“谁啊?” “管主任您好,我是方衡。” 一听到方衡的名字,管主任立刻掀掉了身上的毛毯,从躺椅上跳到了办公桌。 “请进。” “管主任,不好意思打扰了。”方衡带着满脸淤青的翟清瑶走了进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管主任立刻起身查看翟清瑶的情况。 “陆承言用碗砸我的头,打我的脸。”翟清瑶委屈地掉下了眼泪。 “又是他?他上午才刚刚……”管主任嗓门越来越大。 方衡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没事,清瑶,你不要怕。你要把全部的事情跟老师说清楚。” “我今天中午去外面吃的,我吃的好好的,突然我看见原来学生会的陆承言,他二话不说就拿起碗打我的头,打我的脸,还说了很多侮辱我的话,威胁要杀我。”翟清瑶越说越委屈,最后瘫倒在方衡的怀里。 方衡拍拍她的脸,红着眼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打你吗?” 翟清瑶看了看方衡眼睛,那眼眶红红的,眼神却冷冷的,似乎在示意她好好说话。 “对不起,管主任,这件事情我其实应该早点汇报给您。陆承言前几天跟我表白,想和我谈恋爱,我告诉他未成年人谈恋爱违法,他就把我按在墙上要亲我,还说要强暴我。”说到强暴这两个字的时候,翟清瑶哭得口水鼻涕都喷了出来。 管主任听到这儿,立刻打通了秦校长的电话,把所有的情况如实汇报了上去。 陆承言此时正坐在操场的看台上,他知道翟清瑶是贵族子弟,这次自己已经凶多吉少。他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拘留、判刑,甚至扔到贱民区里,想到自己可能会连累自己的父母,他泪流满面。陆承言望向了高高的教学楼,也许从上面跳下去,自己的父母就会没事。 突然,萧骥桓坐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承言,我们找了你好久。” “滚开,贱民。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有办法帮你。”萧骥桓强压着怒火说。 “呵,谁也帮不了我。” “你现在必须主动去找教导主任,然后告诉他,翟清瑶中午在餐馆偷你的钱,还打了你。”萧骥桓指了指他带血的胳膊。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哈哈。”陆承言无奈地笑了笑,“翟清瑶父母都是国有企业的高管,为什么要偷我的钱。” “父母有钱,不代表就会给她钱,而且谁没有个特殊癖好呢?” “关键是,她根本没有偷我的钱。” “她偷了。证据就在她的裤兜里,一共五万块钱,都是皱巴巴的,而且有两张钞票上带着血。” 陆承言沉默了,他想到了今天中午的那一幕,眼泪又留了下来,“她告诉你了?” “对,只要翟清瑶没有丢掉那些钱,你就还有一线生机。”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当时在场的不止我们两个人,她的朋友都会为她作证,还有餐馆老板、服务员,其他吃饭的人都看见了。” “餐馆里的人只看见了你们扭打在一起。至于人证,她有,你,也有。”萧骥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看台的下方。 江知韵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是她让你帮我的吗?” 萧骥桓微微点了点头,“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现在是上课时间,面对教导主任,你必须有充分的理由解释清楚,你为什么不在教室里?” “因为我被翟清瑶打伤,所以在外面的药店买了点碘酒和创可贴,做了消毒和止血工作,然后又去吃了点东西,因为饭没吃上饿得慌。” “聪明。”萧骥桓拿出碘酒和创可贴,放在了他的手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记住,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借口,你只要咬住那五万块钱不放就可以了。” 陆承言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过去了。” “祝你好运。” 陆承言向行政楼走去,边走边给自己处理伤口。 “我……我来帮你吧。”江知韵鼓起勇气走到他的身边说。 陆承言不说话,只是把头撇向一边,呆呆地看着天。江知韵轻轻抬起他的胳膊,给他涂抹碘酒,贴上创可贴。 碘酒接触伤口的那一刻很疼,但陆承言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第三章 游乐场(6) 陆承言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秦校长、管主任、方衡和翟清瑶都坐在里面。 “管主任您好……” “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陆承言同学,来,快坐下。”管主任对陆承言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校长严肃地看着陆承言,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和书记、副校长他们都商量了,这次我们就不报警了,以下是针对你的个人行为做出的处罚,首先……” “校长,不好意思,我打断您一下。”陆承言撸起自己的袖子说,“今天中午,在外面的好再来人民餐馆里,翟清瑶同学偷了我的钱,被我发现以后恼羞成怒,还伙同她的朋友对我进行辱骂、殴打……” “你放屁!明明是你先打我……”翟清瑶哭着吼道。 “你口袋里还装着偷我的五万块!”陆承言指着她说。 “好了好了……”秦校长打断了二人的争执,“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那么很简单,我们只需要调出好再来餐馆的监控录像,就能真相大白。” 陆承言没想到还有监控这一说,立马愣住了。 这时候,方衡却先开口了。 “校长,好再来好像没有安装监控探头。”方衡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但是一旦监控被调出,她和江知韵之间的事情也会暴露,她只是想整死陆承言,可不想因为翟清瑶这个小跟班而引火烧身。 “哦。那么陆承言,你说说翟清瑶偷了你多少钱,怎么证明那是你的钱。”秦校长说。 “今天上午我和同班萧骥桓同学发生了一些矛盾,管主任是知道的。后来他和我道了歉,我就原谅了他,我还请他中午一起出去吃饭。翟清瑶同学当时坐在我的后面,偷偷摸走了我校服口袋里的钱,一共五万块,是皱巴巴的钞票,而且两张上面沾着我上午受伤留下的血,现在钱应该还在她的口袋里。” 听到这话,翟清瑶慌了,钱确实在她口袋里,她当时也没有细看什么血不血的。 谁知,方衡又站起来说:“陆承言同学,你和翟清瑶同学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也许她口袋里真有你的钱,但这是她偷的,还是你给她的,谁也说不清。毕竟你曾经心里对她动过歪念,而且还威胁她,猥亵她,这些是不争的事实。” “什么?我猥亵她?”陆承言早该想到,方衡蛇蝎心肠,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手呢? 他想了想,说:“好,那翟清瑶同学,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威胁的你,猥亵的你?” 翟清瑶看了方衡一眼,扭捏地说:“前天晚上。你……你约我去操场散步,走着走着……你说你喜欢我,然后你强吻我,还想强奸我!” 陆承言愤怒到了极点,这不要脸的贱人,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污蔑自己。 “前天晚上没有晚自习,所以我一直在宿舍里看书,从晚上六点看到十点钟熄灯,我的舍友全部可以帮我作证!” 方衡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舍友的关系如何,但假如他们是你的朋友,完全可以帮你说谎啊。” “我们宿舍楼里的巡房大爷,那天晚上八点钟来我们宿舍巡视过,他那天穿的是皮夹克,带着贝雷帽,而且他喜欢边巡视边唱歌,那天他唱的是李谷一的《我和我的祖国》,声音很大,我们可以找巡房大爷对质。” 方衡不说话了,抱臂冷冷地看向翟清瑶。 “男生宿舍离操场很近!我们在散步的时候,我也听到大爷唱了,我和我的祖国,一切也不能分割,唱的还有点跑调,这根本做不成你的借口!”翟清瑶说道。 “你说谎!”陆承言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铿锵而坚定的语气说: “因为我们宿舍楼根本就没有巡房大爷!” 大家伙儿纷纷望向了翟清瑶,只见她垂头丧气,一句话也讲不出了。 后来,翟清瑶被迫给陆承言道歉,并归还了“偷窃”的五万元钱,还因为污蔑同学荣获了记过处分。 第三章 游乐场(7) 一年前的某个下午,方衡正坐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帮助校党委书记樊凤志撰写下周校运动会开幕式的发言稿。 这时,苏易和王浔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 “浔哥,酒还是不能多喝呀,上个月我聚会喝多了,第二天起来后脑勺疼的不行,昨天晚上喝多了,我这鸡巴又疼的不行。”苏易说。 “你这不是喝酒喝的,是嫖娼嫖的,昨晚带你去那地方,你还满意不?”王浔梳着偏分,长相老气,戴着正圆形的黑框眼镜。 “可以可以,特别是那个叫艾瑞卡的大波,”苏易用双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两个大圆,“她叫的是真他妈骚。但是这些妓女玩惯了,就没有那么兴奋了,我跟你说,我们组织部今年来了一个叫江知韵的小妹妹,看着她我屌就硬了。” “这么刺激吗?”王浔说,“有空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可以啊,浔哥你那么有钱,玩完了记得让我也爽一下。” “好好好,明天我带你去个更劲爆的地方玩,你先回去上课吧,士兵,一定要保养好自己的枪。”王浔说完还锤了一下苏易的裆,苏易做了一个“OK”的手势,捂着裤裆淫笑着走了。 王浔背着手坐到方衡的桌前,贱贱地说:“方小姐,忙什么呢?” “我在帮樊书记写材料呢。” “你可真可爱呀,文科生素养就是好,写材料信手拈来。” “嘻嘻,谢谢王浔哥哥。”方衡的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笑着说道。 “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去钓鱼台国宾馆吃饭,那里的龙虾……” “王浔哥哥有心了,但是今晚我要修改稿子,而且我不太喜欢去外面吃,下次有空我请你吧。”方衡友善的笑着,内心却恨不得把王浔这个恶心的王八蛋千刀万剐。方衡轻视男人,讨厌男人,不仅仅是因为女权主义思想的影响,更是因为她内心的极度高傲。 “好,好。” 王浔讪讪地笑着,他出身豪门,玩过无数漂亮的女人,别人眼中的女神在他的胯下只不过是肉便器。但方衡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唯一一件艺术品,美到不可方物的脸庞,完美的身形曲线,还有那看似温柔却睥睨一切的气质。 “哥哥,上次让你帮我的忙,你还记得吗?”方衡突然说。 “记得,你让我做的事儿我哪敢不记得呀。”王浔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压低声音说道:“苏易父子可真牛逼啊,我爸让他们随便叫,他们还真就叫了一百个妞,一直玩到天亮才消停。” “谢谢哥哥,你对我最好了。”方衡接过信封,快速放进自己的包包里。这里面装的都是苏易和他爸爸行为不检点的照片,加上方衡爸爸多年来搜集苏易父亲贪污腐败的证据,这下苏家是在劫难逃了。 第二天晚上,苏易在王浔的邀请下前往了万家酒店。 “弟弟,你来的挺快啊。”王浔右手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酒店的头牌,万珏。珏珏,等会你跟这位弟弟进去,记得温柔一点,不要把他弄疼了呀。” “好的,我会非常温柔的。”万珏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看这位公子长得这么帅气,等会我给你附加一项特别服务,可别嫌弃我哦。” “我拭目以待。”苏易流着口水和万珏上了楼,身后的王浔狡猾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到房间里,苏易迫不及待地把万珏扔到床上,用舌头一遍遍地舔舐她的脖子,右手也不闲着,伸进万珏裙下的内裤里,贪婪地把玩她的肉穴。 “公子,我的嘴巴可嫩了,你想试试吗?” “来吧,宝贝儿。”苏易把嘴贴了上去,却被万珏用手指挪开。 “我说的是,你的下面,想试试吗?” “想,太想了,嘿嘿。”苏易外裤内裤一起扒拉下来,砰地栽倒在床上。 万珏握住了苏易直挺挺的阳具,伸出她那灵活的舌头,自下而上,从睾丸一直舔到龟头,重复了四五遍之后,又把苏易的阳具整根吞下,用嫩嫩的小嘴来回套弄着,润润的舌头也在苏易的龟头上旋转,摩擦。 苏易幸福的享受着,脸上荡漾出禽兽般的笑容,下体不停地抽动着。 万珏舔着舔着,感觉苏易快射了,心里咒骂着这个早泄的淫魔,然后笑着说道:“苏公子,你的鸡巴好大哦,人家的小穴也好想要。”说完,她脱下了自己的内裤,往苏易脸上轻轻一丢。 苏易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相扑选手,把万珏按在床上,接着张开血盆大口,一边隔着衣服啃咬万珏的奶子,一边用阳具摩擦她的肉穴。 “快插进来,公子,人家快受不了了,快插我吧。” 苏易再也忍受不住,把阳具顶进了万珏的身体里,两人拥抱在一起销魂地湿吻,苏易的口水都流到了枕头上。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脚踹开了房间的门,警察们一拥而上,把床上的苏易反手按住,万珏把被子全部裹到自己身上,突然大哭起来。 王浔跟在警察的身后,指着苏易说:“就是他,刚刚抱着个昏睡不醒的女生进来,我觉得他有问题,就马上报了警。” “王浔?!我他妈肏你妈,老子肏你全家!”苏易先是大吼一声,接着被警察拿着棍子抽打,又惨叫连连。 一位女警察从床下发现了校服外套,还有万珏的学生证,她让万珏不要害怕,先把衣服穿上,一起回警察局处理。 “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王浔!我爷爷……”苏易吼叫着被警察拉出了房间。 警察局里,万珏痛哭流涕地说:“我是北京六十三中的一名在校学生,我爸爸是东城区万家酒店的厨师长。今天我放学以后来找爸爸,结果被这个男人强行拉进房间里,然后他就……呕——”万珏哭着哭着突然呕吐不止。 苏易戴着手铐,歇斯底里地骂道:“我肏你妈个死贱屄,你是万家酒店的小姐!是你勾引我的肏你的!我肏你妈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爷爷是苏恪!我爸爸是华夏大学的校党委书记苏璞!你们这些死警察敢抓我!你们敢抓贵族!” “你已经不是贵族了,苏易。”办公室里走出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苍老的脸颊上写着不可名说的威严。“你爸爸今天下午已经被逮捕了!我抓的!” “不可能!我爷爷是……”苏易睁大了眼睛,还妄图挣脱手铐。 “你的父母涉及严重的贪污腐败,和至少十三起刑事犯罪案件有直接联系,而你涉嫌强奸罪,已经被我们正式拘捕!” 三个月后,最高人民法院判决:被告人苏璞,原华夏大学校党委书记,犯故意杀人罪、贪污罪、受贿罪、滥用职权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贵族身份终身,贬为贱民,移交至北京市贱民区,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被告人狄芳,原华夏大学文学院院长,犯故意杀人罪、滥用职权罪、包庇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贵族身份终身,贬为贱民,移交至北京市贱民区,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被告人苏易,原北京市第二人民中学学生,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零六个月,剥夺政治权利、贵族身份终身,贬为贱民,移交至北京市贱民区。 立即执行。 第三章 游乐场(8) 苏易全家被抓之后,王浔随父亲王林前往方衡家中做客。 方衡家在北京有数十套房产,其中包括两套价值数百亿的别墅和故宫遗址旁的一套豪宅,这些房产都是方衡的父亲方熙赉和国营万家集团董事长王林共同运作得来的,官僚和资本家的勾结属于古往今来永远无可改变的历史趋势。 但是方衡一家三口却挤在北京大学附近一套不过一百平的公寓内,方熙赉深谙官场之道,刻意营造出两袖清风的政治形象。 方衡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可口的饭菜,放在客厅的玻璃桌上。 “来吧,尝尝我女儿的手艺,都是些家常菜。”方熙赉说。 “哎呀,咱们家果果真是秀外慧中啊。”王林对方衡竖起了大拇指,“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就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习又好,又会做菜。” “怎么就成‘咱们’家了,我女儿跟你们家可没关系,哈哈哈。” “谁要是能娶到果果做媳妇,那可真是,一百辈子修来的福分呐。”王林喝着小酒,瞟了一眼身边的儿子。 王浔在一旁讪讪地笑道:“是啊是啊。” 方衡脱下了围裙,恭恭敬敬地坐到餐桌上,给王林边斟酒边说:“叔叔你别取笑我了。”今天的她身着素裙,看上去格外优雅。 “都是大实话。”王林点上一支烟,继续说:“老方啊,这次你可欠我们家一个大人情了。” “革命尚未成功,苏恪、苏琰他们父子俩不是还没倒吗?” “保守派,总归是要倒的。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唯物主义的基本规律嘛。”王林说。 “我们万家集团也有不少这样的保守派分子,最近我不是提议改制嘛,增加一些老员工的股权占比,这没错吧?我这个董事长,平时做的最多,我的股份才占不到2%,做的多拿的多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结果,我手下的那个江别鹭啊,不知好歹,竟然跟我说这是在损害党和国家的利益,拿国家压我,你说气人不气人?” 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特别对于大型国有企业的骨干来说,每天数万亿的资金在眼前流动,就想着伸手拿一点,再拿一点,拿来拿去就把自己送进了贱民区。 “这好办啊。”方熙赉喝了一口酒,“想个法儿让他走人呗。”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个江别鹭啊,我手上没他什么把柄……” “我明天会联系税务局和检察院的,你今天晚上回去先在他的账面上做点文章。” 一周后,江别鹭受到了诬陷和残酷地迫害,为了保护家人,他选择了主动辞职,免除了牢狱之灾,但还是被判处了巨额罚款,从此一无所有。 江别鹭为人正直,平时也没有收过别人的好处,即使把全部的家产充公,也还差了两千多万。江别鹭的妻子殷离是个全职妈妈,她把自己的首饰全部变卖,对丈夫不离不弃。 “爸爸,你别难过,钱的事情我和妈妈会帮你想办法的。”江知韵看到爸爸出事,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江别鹭不忍心看妻子和女儿受苦,白天在外一边躲着城管一边摆摊卖水果,晚上去农民家里扛大米,每天手上磨的鲜血淋漓。每当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妻女,就又扛着大米站了起来。 这天,江知韵接到通知,由于自己的家庭条件发生变动,要去学生会办公室填写一张登记表。 来到办公室后,她看见方衡和王浔两个人正在聊些什么。 方衡看到江知韵,马上微笑着说:“你就是江知韵同学吧,这里是一张学生情况登记表,麻烦你坐在那里填写一下。” 江知韵填完表格后,方衡看了看便叫住了她。“江同学,麻烦你等一下。你这里写到父亲由于特殊情况失业,这里的特殊情况是指?” “嗯唔……我爸爸前几个月出了点事。” “具体是什么事情呢?” “他被人诬陷了,所以他丢掉了工作。” “哦?被人诬陷?”方衡的眼神凌厉了起来,“也就是说坐牢了咯?” “不,他没有坐牢,只是,被罚了点钱。” “那罚款缴齐了没有啊?” “还、还没,不过应该马上了……” “不好意思,江同学,你不能继续在我们的学校里读书了。”方衡轻蔑地看着她说,“你们家连国家的罚款都缴不齐,学费应该也是交不起了,而且你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在北京二中读下去了。” “怎……怎么会呢?学费我们一定会想办法交的!” “这不光是学费的问题,还有你们家庭的信用问题,如果你们不尽快缴齐罚款的话,我就会如实告知秦校长,勒令你马上退学!” “不,不,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们一定尽快……” “哎……我怎么这么讨厌你呢……”方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抱臂走到了江知韵的身边,“你说你吧,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下贱呢?” “你、你怎么能这样讲!我说什么了!”江知韵气红了脸。 “你根本还不起钱,在这里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你说你下贱不下贱呐?”方衡阴阳怪气地说。 江知韵面红耳赤,两行眼泪簌簌留了下来。 “别哭了,妹妹,我可以借钱给你。”方衡看到江知韵流眼泪,心疼地牵起了她的手,“你差多少,我借给你多少,每天只收你千分之一的利息。” “真的吗?”江知韵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然而这只是她噩梦的开始。 “当然是真的啦。”方衡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我现在就可以借给你,来,我们把合同签了。” 方衡拿出了一份借款合同,大方地借给了江知韵一千万,然后把笔交给她,让她签字。 江知韵签完字后,方衡把一张银行卡交到她手里,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读书了。现在,你给我一样东西做抵押吧。” “什么抵押?”江知韵不知所措地看着方衡,“你刚刚没说要抵押。” “大额贷款,当然要抵押啊,你不会是想赖账吧?”方衡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不,钱我一定会慢慢还给你的,相信我!” 啪!方衡狠狠地给了江知韵一个大耳光。 “我已经说过我很讨厌你了吧。合同里写的清清楚楚,你自己也不好好看看!”方衡指着合同说,“假如你不给抵押的话,我现在就把你送到校长那里去,让你全家坐牢,不,全家送到贱民区里,你长得这么漂亮,贱民区的老爷爷一定会非常疼爱你的。” “不,不!我给你抵押就是了。”江知韵把脖子上的红绳拿了下来,上面挂着一个可爱的小金猪。江知韵是属猪的,这是爸爸在她刚出生时就挂在她脖子上的,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我看看。”方衡接过小金猪看了一眼,然后轻蔑地扔在地上。 江知韵慌忙用手去拣,谁料方衡竟一脚踩在她的手上。 “你敢用这种垃圾糊弄我?” “这不是垃圾,这是纯金的……” “呸,我家的狗都比这值钱。”方衡用脚在江知韵的手背上扭来扭去,“你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东西就是你这下贱的身体了,我问问看,你还是不是处女了?” “你才下贱!”江知韵抽出了自己的手,“我死都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 方衡用樱桃小嘴咬了咬自己的袖子,露出了骇人的眼神,“你刚才说了什么?” 江知韵大口喘着气,对方衡怒目圆瞪。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么侮辱我。”方衡把袖子轻轻咬了上去,“我现在不需要你还钱了,我会把你对我刚刚说的话如实转告给我的父亲,我要你全家死绝,我要你到贱民区里做妓女。”方衡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机。 江知韵的眼泪流到了嘴边,她张开嘴巴,泪珠就流进了嘴里。 “我是处女。”江知韵轻轻地说。 “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我是处女!” 方衡放下了手机,抱臂走到江知韵的身边,把她的头缓缓踩了下去。 “你的第一次,我花五百万买下来,然后接下来一次一百万,这样算下来还蛮合算的,你只要被人肏六次就能还完我的钱了。”方衡指了指一直站在一旁的王浔说道,“你的第一次,我就送给他了。今天晚上,他会带你去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然后,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对了,要去哪来着?” “当然是万家酒店了。”王浔淫笑着说。 “不过基于你刚才辱骂我这件事,”方衡一脚把江知韵的脸踢开,“现在我要亲自验货,先把你的奶子露出来给我们看看。” 江知韵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校服,拼命地摇头。 “看来你还是比较适合做妓女。”方衡又拿起了手机。 江知韵爬起来,慢慢脱下了自己的衬衫,然后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胸罩,一对还未发育成熟的乳房暴露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 “王浔,你帮我验一验吧,看看这奶子是不是硅胶做的。”方衡又坐回到了椅子上,拿起笔写起了稿子。 王浔上前用手轻轻抚摸着江知韵的乳房,然后用舌头在她的乳晕上转着圈舔来舔去,最后对着乳头一口咬了下去。 “啊——”江知韵疼的大叫起来。 “是真的。”王浔捏住江知韵的脸蛋,“千真万确。” “然后把内裤脱下来,让王学长验一验你是不是处女。”方衡头也不抬地说道。 江知韵没有脱下自己的裙子,而是直接从里面缓缓褪去了内裤。 “哟,粉色的,我喜欢。”王浔把江知韵的内裤一把抢了过来,闻了闻说:“嗯,是处女独有的清香,初步检查通过。接下来,是深度检查。” 江知韵慢慢躺到办公室的瓷砖地上,刺骨的寒冷瞬间遍布她的全身。 王浔掀开她青色的长裙,抚摸着她蜷曲的阴毛,然后冷不丁地拔下一根,放在手里细细地把玩。 江知韵又一次疼的大叫起来,捂住自己的下体痛哭不止。 “这根小小的屄毛里,包含着大学问。你的屄毛黑而不油,柔而不腻,这说明你的屄还没有人被肏过——就像一座山,如果上面长着青翠的野草,那必然是一座没有被开发过的山。”王浔像个知识渊博的学者,讲解着根本不会有人听的话。“别急,马上就是最终检查了。” 王浔轻轻地掰开江知韵的双腿,一对黑黑的阴唇率先引入眼帘。 “啧,这屄长得是难看了些,看来是没有好好保养过啊。”王浔又掰开了江知韵的阴唇,用拇指和食指将她的小穴慢慢撑开。 “啊、啊——”江知韵疼得攥紧了拳头。 王浔顺着被撑开的小穴,慢慢往里望去,接着像发现了山洞里的财宝一般,兴奋地说:“我看见了,你长着环形处女膜哦,虽然没有闭锁形的那样稀有,但你的花瓣瓣叶匀称,也算难得一见的珍品了。我已经等不及晚上把它捅穿了,你也一起期待吧。” 王浔拿出手机,把撑开江知韵小屄的样子拍了下来,说:“为了防止你晚上不跟我走,我先给你拍张艺术照哦。” 终于,惨绝人寰的侮辱结束了,江知韵行尸走肉一般地穿上衣服,颤颤巍巍地走了。 第三章 游乐场(9) 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下贱的?这是个哲学问题。 江知韵一整天都没有和陆承言说话了,中午和晚上陆承言喊她去食堂一起吃饭,江知韵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坐在座位上看书。 陆承言认为,她的父亲最近出了事,心绪不宁也很正常,所以就没有去过问。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无论是时间的推移,还是生活的变故,感情问题总有一个“兆头”, 而等到问题真正发生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面对感情,比发现问题更要的,是发现兆头。 夜幕降临。 校门外,黑色的轿车锁住了青色的裙摆,也永远锁住了这个可怜女人的命运。 江知韵被带到了她熟悉的万家酒店,小时候,因为父亲忙,她常常和父母一起住在这儿,她记得母亲亲自为酒店的员工下厨,也记得父亲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睡。 王浔粗暴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把轻佻的猪手伸进她的内衣内裤里,得意洋洋地揉弄着。 “今天是你作为女生的毕业典礼,我送你一个礼物,祝贺你成为女人。”王浔从裤兜里掏出两颗蓝色小药丸,“你知道这东西现在有多么稀有吗?你以前要不是个贵族,我都舍不得给你吃。” 王浔先仰面吃下一颗,然后又在嘴里含了一颗,接着用舌头顶开江知韵的牙缝,在她甜蜜的嘴巴里兴风作浪,把蓝色药丸送进了她的嗓子里。 江知韵咳嗽个不停,王浔不管不顾,一会儿舔舔她的鼻子,一会儿又舔舔她的耳垂,江知韵的脸上不久便布满了唾液的恶臭味。 王浔脱下了她的上衣,揉搓着她的乳房,“我想舔你的奶子,但是你长着两个奶子,我有选择恐惧症,不如你帮我选一个,先左还是先右?” 江知韵不说话,只是双眼紧闭,默默地承受着。 王浔用力地掐了一下她的奶头,吼道:“选一个!” “呜呜,左边……”江知韵说。 “好的,遵命。”王浔的舌头开始在江知韵的左奶上跳起舞来,然后用嘴唇裹住她的乳头,贪婪地吮吸起来。“真香,看来不是所有奶都叫特仑苏啊。” 不一会,万艾可的药效起了作用,王浔的下体坚如磐石,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把屌从裤裆里直接掏了出来。 “韵韵乖,哥哥请你吃人参。”王浔本想说棒棒糖,但这个词语他已经用过太多次了,就临时换了一个更奇怪的。他捏紧江知韵的牙关,然后把硬屌塞了进去,在江知韵的嘴巴里来回涮动着。 不过江知韵没有任何口交经验,这样做其实并不舒服。 王浔的龟头被江知韵的牙齿磨得生疼,于是抽出鸡巴在她的小脸蛋上拍打,还顶在她的鼻孔上让她喘不过气。 看着江知韵痛苦的样子,王浔甚是开心,他扒下了江知韵的裙子和内裤,然后把整张脸埋进她的秘密花园里。王浔轻轻掰开小穴,用舌尖触碰江知韵的阴蒂,然后像蛞蝓一样在她的排尿口和阴道口上下蠕动,时不时地微微伸进阴道里嘬两下。 江知韵开始抽搐起来,在催情药的引导下,她的小穴开始分泌淫荡的液体,就像可口的花蜜,从处女膜的花瓣间汩汩流出。 “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王浔虽是理科生,但寻花问柳时也喜欢卖弄一番文采。 “看来你的童颜黑屄已经准备好了。”王浔捏住江知韵的两个膝盖,用力往外一拨,然后把自己的阳具竖着嵌进江知韵缝隙之中,上下摩擦,等鸡巴整根水淋淋的时候,才正式把龟头顶进江知韵的屄里。 “我感觉不到你的处女膜,也不知道捅穿了没有……”王浔又用力往里面塞了塞,龟头上不知何时沾上了血丝儿。“破你的处真没劲,一点感觉都没有。” 王浔借着催情药分泌出来的蜜汁,在江知韵的阴道里来回抽动。 “你又紧又滑,我肏我快不行了……”王浔这个快枪手的子弹已经冲到了枪口,他才想起还没来得及戴套,于是赶紧拔出来撸在了江知韵的阴毛丛中。几年间,王浔让不少女人怀上了他的种,后来他便麻烦不断,所以他现在学聪明了。 王浔下床喝了口水,但连伟哥也没有想到他如此神速,所以他的屌还是梆硬梆硬的。于是他又爬上了床,用湿巾擦拭自己的鸡巴后再次捅进了江知韵的蜜穴里。 突然,江知韵睁开眼睛,死死地捏住了王浔的手。 “你干什么!”王浔把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 江知韵伸出一根手指,面无表情地说:“这,也要算一次。” 第三章 游乐场(10) 萧骥桓坐在看台上,平静地听完了江知韵讲述的故事。当然,细节之处并没有那么丰富。 人的命运,原来如此轻易地就可以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萧骥桓又想到了阿云姐姐,他感到害怕起来,阿云姐姐不是比江知韵承受了更大的灾难和痛苦吗?他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永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能为力,就像历史长河中的一只小蚂蚁,被时代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吞没,见证着同类的辛酸和苦难。 “所以,你还欠方衡多少钱?”萧骥桓心里有无数句安慰的话,但不知怎的说不出,只能勉强挤出这一句冰冷的话来。 “三十万。”江知韵说,“王浔只和我做了三次就腻了,方衡又让我自己找男人,等我好不容易还完了钱,她又说要付利息。” “那你……有没有想过找陆承言帮忙?”萧骥桓知道这话很残忍,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我本来,永远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我被王浔玩弄过后就已经是个下贱的女人了,我配不上他了。”江知韵说,“而且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方衡他们,是魔鬼。” “陆承言必然已经知道了,他看见了。”萧骥桓说,“他一定会帮你的。” 但是,陆承言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回来后,就没有在和江知韵、萧骥桓说过话了。 办公室里又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像过去一样,静静地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本色出演着——一条丧家之犬。 第二天晚饭过后,萧骥桓果真来到了棋摊边。 “你就是小鸡蛋?”魏昇摆早已好了棋谱,街边的人找他下棋,他只是摆摆手。这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萧骥桓也不过问为什么换了一个人,也不解释自己的姓名,而是直白地问道:“能不能赌钱?” 魏昇被这一句话问住了,思索了片刻才说:“赌多少?” “三十万。” “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你有多少,我赌多少。” “看来你很缺钱。不过我很少出学校,也从来不现金。” “那怎么才能快速赚到钱?三十万就行。” “跟我边下棋边说。”魏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骥桓落座,拿起一颗黑子,稳稳放在了上星位。 魏昇执白,与其对角开局。 萧骥桓起手大开大合,摆出中国流的阵势,魏昇起手则是二连一星,稳扎稳打。 到了第六手,面对萧骥桓气吞山河的布局,魏昇没有选择下在天元,而是选择了关子,萧骥桓入星位顶,转攻为守。 魏昇的白棋飞了上去,瞬间开阔了自己的视野,颇有宇宙流武宫正树的遗风。接着他挂角,打开左路攻势,又与右路刚才的布局相互接应配合。 碰到这种局势,一般人都会选择在右中路跳,加强右面的进攻,但萧骥桓却认为右上边角位的空绝不会比魏昇的左下小,直接围在了右上。 魏昇肩冲,向上走,萧骥桓跟上,白子势虽然大,但为虚势,黑子为实势,魏昇的这一手是需要极大魄力的。 白子一手天元上,彻底占据了中原的优势。黑子毫不客气地跳了进去,同时想要逃离右下的包围,然后果断尖。 魏昇没想到萧骥桓竟有如此韧性,手执一颗白子长考了整整十分钟,最终竟冲进了萧骥桓的包围! 十分钟,只想出了这一手?萧骥桓加强了包围,连吃三子。 顶。 这一手才是真正耗费白子十分钟的一手,魏昇的脑海中设想了上百种走法,最终锁定了这一顶。白子抢到了先手。 接下来,黑子被白子牵着鼻子走,他想另辟蹊径走左上路,却处处受制。 第151手,萧骥桓见左上大势已去,且右下还被吃了一个大关子,主动认输。 “厉害。”萧骥桓叹服道,“幸好没有跟你赌钱。” “要是赌钱,我可不一定赢你了。”魏昇说:“你的中国流气势磅礴,但太过急功近利,当你连吃三子时就应该想到,中原已尽在我手。这一局,你是输在了心境上。” “敢问尊姓大名。” “魏昇,冠信陵君之姓,赋活字印之名。” 回去的路上,萧骥桓问道:“魏兄,刚刚我虽然输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赚钱之法。” “作为一个学生,唯一的取财之道便是学习。”魏昇说:“学校每年都会都评发奖学金,但有资格限制,若想评优,必须加入学生会才行。” “学生会?”萧骥桓的心凉了一半,他对北二学生会的印象就好比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 “对,最近学生会正好在招新,虽然你已经高二了,但未尝不可一试。” 话音未落,路边一位手提麻袋的老者突然叫住了二人。 “小伙子,需要刀吗?”老者打开麻袋,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菜刀、剪刀,甚至有手术刀。“我这刀的质量,是天下最为上乘的。” “我们是学生,不需要……” 萧骥桓话还没说完,魏昇却伸手拦在他面前,然后抱拳对老者说:“你就是传说中的赊刀人?” “哈哈,我这刀是拿来卖的。”老者笑道:“不过,你想赊也可以。要来一把吗?” 魏昇从袋子里挑出一把水果刀,“就这把了。” “好,此刀贱卖你,十亿。” 萧骥桓听到十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有人买十亿的水果刀?” 谁知老者微微笑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那时,我来取钱。” 赊刀人,自古以来就行迹于市井坊间,刀只赊不卖,赊完留下一句谶语,待预言实现之日自会来取。但百余年前,赊刀人已销声匿迹,且因他们只行于人有固定居所的农村或聚落中,能在京都见到,实属千年一遇。 “慢着。”魏昇叫住了赊刀人。 “怎么?不想要了?” “不,我见您童颜白发,仙风道骨,定是个世外高人,便想与你做个赌。” “但说无妨。”老者对眼前这位少年的挑衅不仅不恼,还饶有兴致。 “假如我猜出你过去的职业,你就必须为免费送我和这位兄弟一个预言,假如我猜不出,这把刀我再多加你十个亿。” 魏昇的异常举动和他的爷爷有关。 他从小在北京市井长大,爷爷非常疼爱他。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家中却常常出入达官显贵,谈笑有鸿儒,魏昇对此颇为不解。 直到爷爷去世的前一天,才告诉魏昇,他是个方士,精于六爻八卦,奇门遁甲,已算出自己大限将至,临终前卜了最后一卦: “末日后百年,天下乾位生龙,坤位生凤。龙卧藏而腾空,凤涅槃而悟道。龙,诚则圣,伪则不圣;凤,栖木而生,遇水而死。” 魏昇觉得预言中的“龙”应该就是值自己,所以他懂得隐忍,也相信谶纬之学。 这时,老者道:“你说罢。” “你以前,是一名医生。” “何出此言?” “我观察到你的的大拇指指尖,食指、中指内侧都有老茧,无名指和小指却没有。医生在打针的时候,一般会用这三根手指拿针筒。我说的对吗?” “哈哈哈,”老者又笑了,“不对。我好喝酒,只是习惯用双指夹住瓶颈的方式提酒罢了,至于拇指的指尖,是我提酒时长期摩擦瓶盖边缘所留下的。” “愿赌服输。”魏昇抱拳说。 “人如其名。”老者说。 “什么?”魏昇不解。 “人如其名——这就是我送你的预言,既然你愿意多付给我十亿,送你两个预言又何妨?至于你旁边这位小兄弟,我先问问你想算什么。” 萧骥桓本想算算事业或财运,可他立志要做一名老师,身外之物他又不感兴趣,本来他也不信算命,便随口说道:“姻缘吧。” 老者说:“你的妻子今生福薄,这是她的判词。” 斜云碧影蘸潇湘,有美人兮天一方。 历尽劫波证真情,大道璀璨桃源乡。 第四章 乱葬冢(1) 新共和国国民广场位于北京市故宫原址,国民大会堂的正前方。 五十年前的一场大地震摧毁了紫禁城,后来国家在这断壁残垣之上修建了国民大会堂,供国民选举和议政,所以大会堂也叫选议宫。每年十二月份,选议宫里都会召开国民大会,国民大会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 国民大会堂的后方是国家中枢“勤政楼”,最高行政权力的象征和代名词。 勤政楼的最底层高四十米,占地面积30万平方米,是党和政府在国民大会休会期间行使职权的地方,勤政楼底座上高高耸立着五座摩天大楼,它们分别是中央委员会、国民大会常务委员会、政务院、中央书记处和中央情报局的办公所在地。因勤政楼外观酷似一座巨大的王冠,所以老百姓都叫它“王冠大楼”。 国民广场占地面积高达50万平方米,场地正中央是大灾难纪念碑,纪念那些在大灾难中死去的平民和英雄。 今天,纪念碑前来了一位特殊的吊唁者。 他手持一捧白菊花,轻轻地放在碑前,然后跪下开始磕头。 他这样不停地磕了半个小时,脑门上嗑出了一个骇人的血窟窿,但他仍然嗑个不停。 渐渐有一些在广场上练“超体功”的老百姓聚集在他的身旁,好心人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别磕了,还有人上前询问原因。他不为所动,像一位虔诚的朝圣者,完成生命最后的仪式。 这时,几名警察赶到了现场,想必是有群众看不下去,报警了。 “这位同志,有什么困难你跟我们讲,不要在这里磕头了。”一位警官上前搀住了他的胳膊。 突然,他从大衣里掏出了一枚手雷,站起身来高吼:“民主万岁!自由万岁!平等万岁!”砰的一声,他被炸的四分五裂,五脏六腑和断肢飞溅到周围群众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人们惨叫着四散奔逃。 人们的脚下,一颗眼球滚着滚着,滚到了纪念碑旁。 这次自杀式恐怖袭击总计造成两人死亡,五人重伤,十六人轻伤。所幸这个人使用的只是手雷,没有造成更大规模的伤亡。 三天后,国家领导人、中央总书记卢曜康因病逝世,享年八十五岁。 这两件大事被后世称为“癸亥事变”的导火索。 第四章 乱葬冢(2) “同学,你的报名表填写不规范哦。”苏容坐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对面前的这个男孩子说道。 “请问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呢?”萧骥桓挠了挠头。 “政治面貌这一栏,不能写学生。”苏容指着表格说,“要写明是平民、中产还是贵族。” “我的父母以前是给人家当佣人的,那我该填什么?” 苏容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贱民的孩子能够读书? 看着苏容疑惑的表情,萧骥桓解释道:“我爸妈是因为救人而死的,所以我才能到这里来上学。” “那我就帮你写平民吧。”苏容对他笑了笑。 她虽然身处官宦世家,但并不太懂政治,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给人划分阶级。在她的印象中,贱民确实是比较恶心的,他们做着肮脏的工作,还在街上随地大小便。但是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和她心目中的贱民形象相差甚远。 “谢谢您!”萧骥桓本以为自己的身份会让加入学生会的申请受阻,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通过了。 “别客气,应该的。”苏容说,“因为这次奖学金发放时间提前了,所以我们面试的时间也要提前,请在明天中午12点之前到达多功能教室,午饭记得吃饱,别影响发挥。” “好的。”萧骥桓觉得这个女孩儿人挺不错的。 他离开办公室时,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高小竹,她也来递交申请表了。 “高同学。”萧骥桓向她挥手打了个招呼,但高小竹就像不认识他一样从他身边走开了,他也只能尴尬地离开。 月考的成绩发下来了,萧骥桓考了全班第一名,年级第二十四名,进步非常显著。 班主任对他说,只要保持这个劲头,期末考试可以冲一冲奖学金。 高中奖学金按学期发放,年级排名前十的同学可以获得一等奖学金五十万元,排名前五十的同学可以获得二等奖学金三十万元,排名前一百的同学可以获得三等奖学金十万元。 学校的政策听上去深得民心,但当你真正考到名列前茅的时候,学校会告诉你,只有党员或学生会成员才有评选奖学金的资格,你只能悻悻而归。 每个学期发放的奖学金其实寥寥无几。 “太好了,假如我考进年级前十的话,不但能帮江知韵还钱,而且也不用每天掰着指头过日子了。”萧骥桓兴奋地想着,但这只有明天顺利通过学生会面试才行。 陆承言的成绩也进步到了班级前十,这半个月来他都没有打架,也不怎么说话,下了课就一个人默默地在座位上看书。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月换座位的时候,陆承言主动向班主任提出要做萧骥桓的同桌。因为他的成绩取得了巨大进步,班主任就答应了下来。 他把书包丢到了第四排萧骥桓的座位旁边,然后像大爷一样跨步坐下,对在一旁看书的萧骥桓说:“我今天看到你去学生会交报名表了,你报的哪个部门?” “学习权益部。我也不知道这个部门是干啥的,觉得名字比较符合我的性格,我就报了这个部门。” “哦,学习权益部是吧,以前叫学生权益部,就是谁谁谁丢了钱包、校园卡什么的,权益部的人就会帮忙找,还有学校的自行车排放得比较乱的时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我建议你不要去学生会。” “你以为我想去吗?不加入学生会就没资格评奖学金,不评奖学金你请我吃饭啊?” “我知道你是想帮江知韵还钱,但是为了那个女人,不值得。” 萧骥桓本想开口骂他,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她没做错什么。” “那我做错了什么?”陆承言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缺钱的话,她明明可以问我借,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下贱的事情。”陆承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稍稍向后瞥了瞥角落里的江知韵。 萧骥桓答应过江知韵,不告诉陆承言真相,因为以他这般偏激的性格一定会闹事。 “她现在还欠着三十万,假如你不想让她继续受苦,就帮她还了吧。” “呵,门儿都没有。”陆承言冷笑着说,“她也不差那几次。” 第四章 乱葬冢(3) 萧骥桓吃完午饭,看了一眼食堂柱子上挂着的钟,现在是十一点半。 走出食堂,他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多功能教室在哪。 “我忘了,应该问问陆承言的。”他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外面乱窜,一不小心踩到了身后一位女同学的脚上。 “哦,对不起。”萧骥桓转身道歉。 眼前这个女孩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水手服,胸前佩戴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长发及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道。 “呃,我叫萧骥桓。”虽然已经来北京两个月了,但他看到女孩子还是会本能的紧张,尤其是眼前这个女孩儿,长相气质比江知韵还要胜上几分,而且优等生统一穿着白色水手服,她却穿着一身黑色,格外特别。 “哈哈哈。”女孩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原来你就是萧骥桓?久仰大名。” 萧骥桓没想到在学校里竟有陌生女孩认识自己,心中升腾起一阵莫名的开心,但想到眼下还有正事要办,就说:“同学你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学生,就是想问你一下,多功能教室在哪?” “我正好也要去多功能教室,不如我们一起走吧。”女孩儿的眼睛笑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 “太好了,原来你也要去面试学生会啊。” 萧骥桓跟着女孩向多功能教室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 “请问你是理科生,还是文科生?” “我是文科生呀。” “哦哦,我也是学文科的。嗯呣……你校服的颜色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这件吗?这不是我的校服,我只是喜欢穿不同款式的衣服而已,老是穿同一件多没意思呀。只要是没有领导和老师的场合,我才不穿正装呢。你觉得好看吗?” “呃,好看,特别好看。”萧骥桓脸红着说。 “嘻嘻,谢谢夸奖。那你觉得我的鞋子好看吗?” 萧骥桓低头看了看她的鞋子,纯白色的球鞋做工精巧,就是脚背上被他踩出一个黑黑的大鞋印子,他才想到自己的鞋到今天为止还没有洗过。 “好看的,穿在你脚上特别大方。” “嘻嘻,你真会夸人呀。” “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小名叫果果。” 萧骥桓第一次听别人直接说自己小名的,不禁哈哈大笑。 “你真可爱。” “我们到咯,快进去吧。”果果指着面前的一间教室说。 “好,谢谢,今天要不是有你帮忙,我可就迟到了。”萧骥桓进到教室里,发现里面已经有好多人了。 “今年的人数挺少的,看来会比较轻松一点。”果果说。 “人不少了,每个部门大概招多少人呢?”萧骥桓转头一看,果果已经站到了多功能教室的讲台上。 “同学们,大家好,欢迎大家参与这次的校学生会面试,现在还没到教室的同学一律视为迟到,自动失去面试资格。”果果拿起讲台上的话筒说,“我是这次的主面试官,学生会主席方衡。坐在第一排的各位学长学姐们,分别是九个部门的部长,还有学生会的两位副主席。” 听到方衡这两个字的时候,萧骥桓的头皮都快要炸了,上次开学典礼因为离的太远,他根本没看清方衡长什么样,一直以来,方衡都是以极其恶毒的形象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出现,萧骥桓便自动把她联想成了一个丑陋的女人,和眼前的果果根本重合不到一块儿去。 “这位同学,你还要站多久?”方衡瞬间换了一张脸,冷冷地盯着萧骥桓。 萧骥桓赶紧坐到了最后一排。 “这次的面试很简单,只需要大家分别到讲台前做一段三分钟的自我介绍就可以,你们的报名表我都仔细看过了,心里大致是有数的。希望你们好好发挥,不要紧张,也不要超过时间。”方衡讲完后,就坐到一边开始叫人上台了。 “我叫孙婧,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我是摩羯座的,兴趣爱好是……” “好了,别说了,下去吧。”方衡的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看着报名表不耐烦地说。 “呃,好的,谢谢大家。”伴随着零星的几点掌声,孙婧尴尬地走下了台。 “尊敬的主席、副主席,各位部门的部长们,大家中午好,我是来自高一(5)班的李长海,我的家乡在东北松花江上,那是一个美丽的……” “下去。” “各位学长学姐好,本人年方十五,英俊潇洒,七岁习文,八岁习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出生那天,北方天空紫微星缓缓升起,突然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小学那年,语文老师在课上讲到帅哥这两个字的时候,我不理解,直到同桌借了我一面镜子,我才深刻地领悟到这两个字的含义……” 这时文艺部部长苗艺蕊打断了他的演讲:“我看到你面试的是我们文艺部,请问你有什么才艺吗?” “学姐您好,我会吹竖笛。” “还有吗?” “我的口才也很好,我上初中那年……”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你不符合我们的要求,请回吧。”苗艺蕊说。 后来又有许多同学陆陆续续上台演讲,其中也不乏形象好,气质佳,言辞犀利之人。萧骥桓在台下非常紧张,他从来没做过自我介绍,只好先打了个腹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排练着台词。 “下一位,高小竹。” “各位学长学姐,大家中午好,我是来自高二(8)班的高小竹,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成为一棵像竹子一样顽强而有韧性的人。这次我面试的部门是组织部,本人在小学一直担任班长,曾多次主持过班级活动,具备一定的组织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这次来面试是抱着向各位学长学姐学习的心态参加的,孔子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我觉得应该珍惜每一次在学校里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不负韶华,勇敢攀登人生的每一座高峰。假如学长学姐们能够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踏踏实实地完成好组织交给我的每一项任务,把学生会当作自己的家。谢谢大家。” 高小竹说完向各位部长们鞠了一个躬。 台下纷纷开始鼓掌,不少人嘴巴里还念念有词,准备上台后做借鉴之用。 苏容提问说:“高同学你好,我看到你的表格里写着小学时曾荣获三好学生对吗?请问是学校里的,还是市里的呢?” “是市三好学生。” “好的。”苏容微笑着为她鼓了鼓掌。 “等一下。”方衡突然歪过头,插了个嘴。 “学姐您好。” “我也上高二,不是你的学姐,你的这张报名表上没有贴照片。” “呃……对不起,我没有来得及去拍……” “也就是说你不喜欢按照要求去做,是个比较随性的人咯。” “不是的,您误会了。” 这时候,苏容也说道:“各个班的班长在发放报名表的时候,也有没讲清楚要求的,其实没什么……” 方衡抿了抿嘴说:“还有一种可能性,你对自己的长相不够自信,所以没有拍照片对吧。” “不,不是这样的,最近月考要复习,我真的只是没有抽出空去拍。” “你比我这个主席还要忙呢。”方衡冷笑一声,“你说不是这样的,也就是说你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但我看你这副模样,要是加入学生会,实在是有点拉低我们的平均颜值啊。” 高小竹的眼圈红了,然后马上跑出了教室。 去年她参加学生会面试时,正好坐在方衡的旁边,方衡捂着鼻子对她说了一句“好臭”,最终影响了她的发挥。而今年,方衡已经成为了学生会主席,居然用相貌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进个什么学生会哦。”方衡笑着说。 眼看着教室的人一点一点变少,萧骥桓心里似乎没那么紧张了,他庆幸自己的上台顺序比较靠后,可以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准备。 “最后一个了,萧骥桓。” 萧骥桓迈着矫健的步伐上了台,正要开口,却被方衡直接打断。 “好了,两位副主席,各位部长们,大家今天辛苦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大家收拾好东西后纷纷离开,没有人在意讲台上的萧骥桓,只有苏容看了他一眼。 “这……这是什么意思?”萧骥桓尴尬地问道。 方衡把架着的左脚抬起来说:“你弄脏了我新买的球鞋,之所以让你留到现在,就是为了告诉你,这双球鞋二十万。你怎么赔给我?” “只是踩脏了而已,我帮你擦干净或者洗干净,都可以。” “你的脏手也配碰我的鞋!”方衡莫名地开始发火,和之前的果果判若两人:“如果你赔不起的话也可以啊,只要帮我把鞋子舔干净。” “我的口水沾到你的球鞋上,不是更加恶心吗?” “没事的,回到教室我就换一双,这双扔垃圾桶里就好。但是我不能穿着脏兮兮的鞋回教室。” “那你刚刚不是已经穿了两个小时……” “闭嘴,贱民!”方衡怒吼道,“你这死贱民也算是个稀有品种了,我看到你的学生信息登记表上,父母两栏都是贱民,那时我就非常好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贱民上学的呢。” “我不舔,你能拿我怎么样?”萧骥桓人生中第一次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他自己也没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下作的女人。 “你不舔,就得赔我的钱,而且我会整死你,整死你的贱民女朋友江知韵,整死你的贱民男朋友陆承言。”方衡说完这句,又变成果果的脸微笑着说:“但如果你肯舔的话,我不仅不追究你任何责任,还会让你加入我们学生会的大家庭,这样你就能评选奖学金了,也能帮你的妓女女朋友还钱了,岂不是三全其美吗?” 萧骥桓已经做好了掐死她的准备,他缓缓地走到方衡跟前。 然后他慢慢地跪下,用舌头一点一点舔去方衡鞋子上的脚印。 他还不能死。 这一刻,他的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不管付出多大的辛苦,多少的血汗,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挺干净的,谢谢了呀。”方衡轻蔑地看着他,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四章 乱葬冢(4) 萧骥桓今天破天荒地去国民商场买了两件新衣服,一直以来,他都是一套校服、一套蓝格子衬衫换着穿的。看着身边同学的衣服基本一天一换,他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寒酸了。更重要的一点是,冬天快到了。 但支持他去商场的最大动力,就是和他一样寒酸的穷舍友汤思进居然主动提出要去买衣服,并竭力邀请萧骥桓加入。 汤思进是校园里独树一帜的穷屄,一件蓝色背心外加一套校服可以穿一年,冬天就在背心外面加一件绿色的棉袄,在校裤里面加一条土黄色的针织裤。 一般人的背心都不会塞进裤子里,只有非常之人,才会把背心用校裤的松紧带勒着。而汤思进是非常之人中的非常之人,他会把背心塞进内裤里,内裤的上边儿又常露在外面,极其不雅。这是夏天的汤思进。 他的校服太小,盖不住绿油油的棉袄,所以棉袄的下边儿永远是漏在外面的,他人又瘦的像根牙签,那棉袄的下边儿就像从牙膏筒里挤出的芥末,颇为滑稽。这是冬天的汤思进。 萧骥桓几乎每天和汤思进一起吃早饭,一起去教学楼上早课,但这家伙呆头呆脑,要么不讲话,要么就支支吾吾扯些没用的,大家伙都猜他的父母是北京近郊的农民,从小用鞭子把他抽进高中的。 如果要问北京二中里谁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个人,一定是汤思进无疑了。 虽说11班的谢伟和他打扮的差不多,但人家长得足够特立独行,走到哪里都是最黑最丑的。 而汤思进就连长相也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类型,大部分同学都记不住他的名字,也懒得给他起外号,最多就是做早操的时候,有的人调侃他几句:“又来操场收高粱了?”“春天到了,该回家插秧了。” 这时候,大家才能勉强想起,原来这个土包子还活着。 哪怕连这样的人,也想到要买衣服了,这让萧骥桓不得不痛下决心。 来到了国民商场,萧骥桓问营业员的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刷校园卡。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萧骥桓非常失望。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汤思进竟然主动提出帮萧骥桓垫付,回去再用校园卡里的钱请他吃饭就行。 这个时候,萧骥桓才感慨道:越朴实的人才越可爱呐。 “桓儿,你看这件好看不?” 看都不用看,汤思进挑的衣服一定是最土的那一款,只见他穿着一件金光闪闪的羽绒服,上面还绣了一条绿色的龙,套在校服外面非常fashion。 萧骥桓感觉商场里的人挺少,平时虽说不怎么出校门,但今天着实冷清得诡异了。他在试穿衣服的时候,听到外面两个导购正在闲聊着什么。 “你听说了吗,昨个广场上自杀那人,他是北京大学的学生。” “听说了啊,晨间新闻里都播了,最可怜的是那个警察,孩子才一岁半呐。” “你不好奇吗?一个大学生哪来的手雷?” “自己做的呗,大学生都会做这个。” 萧骥桓吃了一惊,这年头还有用手雷自杀的?怪不得今天出门的人这么少。 “诶!来人呐!抓贼啊!” 萧骥桓隐约听到商场里有人在大喊抓贼,他换好衣服出去一看,一位中年妇女正揪着汤思进的“龙袍”不放。 “我没偷你东西!” “你有没有家教的啊!你妈妈是不是死了啊!偷!偷!我让你偷!” 汤思进可能对自己的妈妈比较敏感,听到对方问候自己的母亲,憨厚的他也忍不住一拳挥了过去。中年妇女也不甘示弱,抓住汤思进的头发一阵拳打脚踢。 萧骥桓赶忙上去拉架,要是汤思进的衣服扯坏了,他的衣服也买不成了。 “阿姨,我这位朋友从来不偷东西,您丢了什么我帮您找找!” “我前几天刚买的手机!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刚刚我从他兜里掏出来的!”中年妇女把手机高高举起,像一位英勇的士兵,高高举起敌人的战利品。 萧骥桓狐疑地看了汤思进一眼,见他只是红着眼大口地喘着粗气,接着像发了疯似的,把金灿灿的羽绒服一脱,就跑出了商场。 萧骥桓没有追上去,而是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新衣服,无可奈何地问了问营业员:“真的不能刷校园卡吗?” 后来他去商场三楼的文具店里买了一大堆笔,顺便套了点现金,才把两件衣服买了下来。 回到宿舍里,萧骥桓看见汤思进把头埋进胳膊里,一动不动地在桌子上趴了一天。 半个月之后,就在那次“运动”开始不久,汤思进也去了广场。 第四章 乱葬冢(5) 校门口这几天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他们每天站在人行道上,乐此不疲地向行人推荐一本叫《万法归宗》的书。 有的学生好奇,就上前拿一本看看,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颇为神秘的武诀心法,各种打坐的姿势,从气运丹田开始,到修炼元神,脱胎成仙,其中也不乏有隔空点穴、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武功。 大概三、四年前,一种新型的市民娱乐在北京悄然兴起,那就是练“超体功”。如果你在各种广场,大街小巷看到老百姓成群结队,披个大褂、穿着灯笼裤,在打一种类似于太极的武功,那就是在练这种超体功了。很快,这种武功传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超体概念原先是国家科学院院士田芳在期刊《国民科学》中提出的,她经过数十年的研究发现,人的呼吸频率对人的健康、寿命以及身体强度有很大影响,正确地调节呼吸频率,就可以青春长驻,延年益寿,这就是超体的科学的基本原理。 后来华夏大学的佛学院讲师匡弘真把超体科学概念和佛学相结合,提出“超体大法”,即是宇宙“唯一真法”,三界一切众生都是为这法而来,被这法而造就的。佛教里“小乘佛法”讲求的苦修,便是对超体大法的现实运用,道教里鸿钧“一气化三清”中的“气”便是指呼吸,练好呼吸功,就能得道成佛。 匡弘真创超体大法研究会,自称八岁时就已修炼圆满,本该早登西方极乐世界,而迟迟不去,就是为了渡化众生,“往高层次上带人”。后来,他又自称是释迦摩尼转世,这一世是宇宙主佛,要把超体大法的真谛“真、善、忍”在人世间宣扬开来。他说自己会四大神通:搬运、定物、隐身和思维控制,他无处不在,无处不来,无处不去。 不少人被超体大法吸引了,加入了超体教,每天跟着匡大师练习超体功,就连北京二中的操场上,也时不时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打坐,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中央早已经发现了这股势头,但是就连内部也有不少老干部迷信这种功法。有干部提出,匡弘真是打着唯物主义的幌子宣扬唯心,超体科学究竟科不科学,这本身就要打上一个问号,更何况是所谓的超体功呢? 只是当时国家保守派和改革派内斗严重,国家正处于转型的特殊阶段,没人在意这种看上去就在骗小孩的东西,就当他是强身健体的太极拳又如何。 而从古至今的各项事实证明,宗教强大的威力和老百姓的愚昧永远可以超出想象的范围。 陆承言最近谈了一个新女朋友,就是文艺部的部长苗艺蕊。 他俩高一的时候就在学生会结识,彼此留下了个好眼缘。后来陆承言退出学生会,苗艺蕊则当上了部长,两人也就没太多交集了。 这几周以来,陆承言的身心状态明显有所好转,他打算出去转转,就独自一人去了北京剧院。剧院里正在演《雷雨》,这出戏陆承言看过不下三遍,在四凤和周冲被电死之后,陆承言跟着舞台节奏,用手摆了个举枪自尽的手势。 砰!周萍死了。 陆承言的手肘也不小心怼到了旁边一个观众,定睛一看,原来是曾经的同事苗艺蕊。 戏结束以后,苗艺蕊惊叹陆承言的记忆力,还夸奖了他的表演天赋。 后来陆承言请她吃了几顿便饭,两人聊着聊着就在一块了。 苗的父亲是中央民族歌舞团的团长,从小就跟着爸爸练舞蹈。她的五官不是很出众,但人长得水灵,身高形体都是一流。 这天晚上,他俩出去吃饭的时候,苗艺蕊突然把两根手指放在陆承言的脉搏上。 “哥哥,我帮你把把脉。” “把脉干什么?我身体健康得很哩。” “我是在把把你有没有练超体功的天赋。” 苗艺蕊把着把着,突然惊喜地说道:“你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你浑身上下的经脉都很强壮,我能感觉到里面有气息的流动。” 陆承言忍俊不禁,动脉静脉难道还有强不强壮的说法? 这时候,苗又让陆承言伸出手掌,然后把自己的右手缓缓举到他的手掌上方,相隔一寸。 “感受到了吗?手掌心是不是微微发烫?”苗艺蕊说。 “有点烫。” “这就是‘气’,只有具备练超体功资质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气’”。 陆承言觉得这和气没啥关系,可能是心理作用,或者空气摩擦生热什么的。 “你最近怎么老说这些功不功的?” “你可千万别乱说渎了神,我爸爸练大法好几年了,几年里连感冒都没得过,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两人说着说着,突然餐馆的电视机里插播了一条重要新闻。 国家领导人、中央总书记卢曜康,于今日15时28分因病在北京市协仁医院去世,享年八十五岁。 餐馆里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大多都是讨论卢曜康生平的一些往事,不时发出阵阵叹息。 就在卢去世的第二天,北京大学几个头带白巾,手捧卢曜康遗照的学生就来到了国民广场。根据第一批看到他们的老百姓描述,这几个学生早上到纪念碑前,下午就开始声泪俱下地演讲。 当时没人能想到,这几个小小的大学生,以及由他们引发出的一系列事件,竟影响了新共和国整整三十年的历史进程。 第四章 乱葬冢(6) 每个时代,都不乏有一些想跟历史打赌的人。 这些人一旦下错注,押错大小,赔的不是钱,而是自己的青春或性命。 关于这个赌,我们要从一个叫“张志明”的学生说起。 张志明自幼家贫,父母早年离异,是母亲一个人把他和妹妹张文仪拉扯长大,非常辛苦。 但是张志明兄妹非常争气,他们寒窗苦读,哥哥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大,而妹妹一年后也考上了国家重点高中北京二中。 张志明选择了北大中文专业,依旧孜孜不倦,短短半年时间里就在学术杂志上发表了个人的第一篇论文《23世纪批判文学之我观》。 这时,华夏政法大学法学教授贺载道前来北大,连续一个月开授讲座,其中首次提到了“西方民主”以及“三权分立”的概念。 西方制度、文化随着时间慢慢消逝于人们的视野和记忆,三权分立、两党制、公民权利这样的字眼,对思想开放、渴求进步的大学生充满了吸引力。 张志明在讲座结束后,兴奋地握着贺载道教授的手,连连夸赞。 “您讲的太有道理了!您是真国士!” 后来,张志明成立了北大人权研究学会,吸引了一大批同好前来,共同探讨新共和国的人权问题和社会制度问题,俨然形成了一股“东林遗风”。 妹妹张文仪也在他的影响之下,终日把“民主”“自由”之类的字眼挂在嘴边,这也酿成了之后的祸患。 张文仪高一时加入了北京二中学生会学生权益部,鼓吹学生权力高于一切,新共和国未来的学校都将实现学生自治。高中生们哪里听得懂这般鬼话,纷纷对她的言论嗤之以鼻,背后称其为神经病。 高一那年运动会,张文仪脱光衣服在赛道上跑了半圈,穿上衣服后又突然从高高的看台上跳下,脑浆溅了一地。 后来,张志明便变得沉默、抑郁,时而又像发了疯一般,在校园里边奔跑边高喊着自创的自由主义口号。一年后,由于其学习成绩的严重退步,挂科太多,北京大学将其劝退。 第二天,便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国民广场自杀式袭击”事件。 社会环境的逐步稳定,党内派系斗争的愈演愈烈,直接导致上层忽视了人民群众的思想性问题,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后来的学生运动和邪教篡国。 张志明死后,北京大学、华夏大学、清州大学等多所高校的学生开始在学校里张贴呼吁民主自由平等的海报,后来这股浪潮延伸到了北京的所有大学当中。 这时候,学生运动群体里也悄然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方面,有学生提出“新共和国人文主义思想”,鼓吹三百年前的西方国家制度,把国家改造成为立法、司法、行政三权分立的新民主主义共和国。 另一方面,也有人提出效法古制,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内核,走毛泽东思想路线,解放无产阶级和中产阶级的生产力,把打倒社会贵族作为革命的第一要务。 两方争执不下,先后爆发了“食堂战役”“图书馆大战”“宿舍之战”等多场著名的中小型非军事战斗,其中“操场会战”更是造成了难以估计的损失,惨烈的战斗让双方部队大量损耗“鸡蛋”“酒瓶”“茶壶”“二踢脚”等重要的军备物资,大大削减了双方的战斗力。 自此,“维新派”和“革命派”以未名湖为界,重新划定了双方的“领土”,并互派学生代表签订了和平共处等十项条约。 学生们在人民食堂里打饭、在国民超市里买东西的时候还在津津乐道:这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一次伟大的民主斗争,必定会载入史册。 第四章 乱葬冢(7) 历史的明线记在教科书上,历史的暗线却刻在逝者的心里。 时间来到了卢曜康逝世一年以前,暗线正式引燃的那一刻。 高一的某一天,当方衡写完作业后,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剧《故国往事》,那天是这部剧的大结局。 这部电视剧是由国家电影制片厂耗时三年打造的,以旧共和国上海两大家族数百年的恩怨情仇为背景,讲述了故国末代贵公子孙孝卿和上海圣女杜婉婷之间曲折而浪漫的爱情故事,以孙杜二人为线索,揭示了故国灭亡的本质“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故事的最后,孙孝卿和杜婉婷二人在末世浩劫的海啸中紧紧相拥,最后和上海一起,永远地沉入了海底。 “爸,我们学校有个叫张文仪的同学,最近实在是太嚣张了。”方衡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说。 “怎么了,她惹到我的乖女儿了吗?” “目前还没有,她一直在学校里嚷嚷着什么民主自由,喊得我都快烦死了。”方衡说完,朝爸爸方熙赉嘴里塞了一瓣大橘子。 “女儿,你要记住。”方熙赉把橘子咽了下去,“这样的人,不要轻易去惹,要学会去利用。” “听不懂。” “偏激的人,是不能和她硬碰硬的,不然只会两败俱伤。最合理的做法,就是借力打力,学会利用这种出头鸟,把矛盾转移到自己的敌人身上。” “哦,好像有点明白啦。”方衡啃了一口橘子,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 这时,方熙赉突然接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的。 方熙赉快步走进书房,紧紧关上门后,才按下了接听。 “李敬龢,不是跟你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电话给我吗?” “方兄,这确实已经到了不得不打给你的时候了。” 李敬龢,现任北京市市委书记,国大常委会委员。 他就是萧骥桓的那位恩人。 “汤政宗最近盯我盯得很紧,可见保守派那伙人已经在怀疑我了。”李敬龢说,“可否请您帮我跟那位说说,有些情况我得单独跟他汇报。” “老师他日理万机,而且现在这个节骨眼儿是老师‘更进一步’的关键时期,哪里有功夫听你废话?” 方熙赉的眼珠子稍稍转了转,“老师说过,有什么,你直接跟我汇报就行。” “汤政宗和苏恪最近来往密切,请让老师多加关注。” “好的,我会转告他老人家。” 方熙赉挂断了电话,在心里细细盘算了一番。李敬龢此人虽然能干,但毕竟是从吴州来的,根底太浅,根系不明。 老师把他安插在保守派内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但现在李敬龢却主动打电话来,这是为了传递信息?还是为了干扰视线?他今晚给出的这条情报,有必要和父亲及老师好好深究一番了。 第二天,方衡刚来到学生会,就看见张文仪在办公室里用毛笔在红纸上写字,上书“自由万岁”。 “文仪,干什么呢?”方衡问道。 “我在帮下周的运动会写海报。”张文仪头都不抬的说道。 “运动会的海报不是交给宣传部负责的吗?你凑什么热闹?”方衡看到她那模样,不屑地说。 “运动会是宣传思想很好的平台,大灾难以前,我们有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它所传递的精神,就是一种自由拼搏的精神。这样的精神,应该被我们继承和发扬下去。” “切。” 方衡刚刚接到樊书记的要求,下周运动会开幕式的发言稿由她撰写,她现在没空跟张文仪扯皮,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声轻哼被敏感的张文仪听进了耳朵里。 “你哼哼什么?”张文仪瞥了她一眼。 “我哼哼都需要你管吗?贱人!”方衡没想到张文仪竟然敢顶撞自己,顿时怒不可遏。 张文仪听到她说这话,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毛笔,狠狠地盯着方衡看。 方衡双手抱臂说,“臭农民,你看什么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张文仪一字一顿地说完,便抱着她那一张张“自由万岁”走了,留方衡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气的直跺脚。 晚上,方衡回到家里,看见爸爸和王林叔叔一起坐在客厅里,正在密谈些什么。 等王林走后,方熙赉把女儿叫到身边,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明天打电话给王浔,向他要一些苏易的照片。 王浔?苏易?方衡的脑海中浮现出两张猥琐不堪的脸,不过自己的父亲不经常要求自己做事,所以她便答应了下来。 没几天,苏易一家人就被扔进了贱民区。 原来,当方熙赉得知保守派元老苏恪最近有动作的时候,马上跟自己的父亲和老师汇报,得到的批复是:先下手为强。 于是,方熙赉叫来了同为改革派的盟友王林,抓住了苏璞、苏易父子俩的小辫子,狠狠地打击了苏家的势力。 但是改革派万万没有想到,苏恪只是保守派放出来的一条鱼,当苏璞父子被扔进贱民区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上钩了。 第四章 乱葬冢(8) 保守派和改革派是党内的两大派系,他们的恩怨要追溯到五十年前。 那时新共和国刚成立不久,许多制度和政策还属于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因为大灾难的发生,国家的地理面貌发生了严重的变化,一个多世纪积累下来的生产资料和基础建设大量损毁,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灾难的余波又一次侵袭了这片土地,旱灾、水灾、虫灾接连不断,老百姓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一个叫卢曜康的青年干部站了出来,他发现“地理大变化”发生之后,许多地方的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原先贫瘠的土地变成了千里沃野,原先的崇山峻岭现在变成了河套平原。 他号召大家进行迁徙,在更为肥沃和安全的土地上进行资源开发和建设,我们现在的很多城市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城市了,只是套用了过去的名字,在他的帮助下,国家生产力渐渐得到了恢复。 卢曜康在人民心中的声望越来越高,吸引了很多人聚拢在他的身边,也让原统治阶级产生了不满。 原统治阶级认为,现在之所以有新共和国,都是在大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们率领老百姓躲避天灾,安家落户,也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保留了过去的大部分制度和基本生产资料,才让国家概念得以存续,民族不至于消亡。 原统治阶级和卢曜康的追随者们发生了意见上的分歧,最终决定各退一步,在保留原统治阶级制定的制度和政策基础上,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发展。 于是,党内两大派系正式诞生了。 只不过和五十年前不同,现在的两大派分歧不在于思想,而在于利益罢了。 国家领袖卢曜康在三年前就已经身体抱恙,主持不动政务了。他把权力交接到了自己的徒弟,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委员长晁崇阳的手中。 晁崇阳是改革派的领袖,一直致力于国家法律的完善和国有企业的私有化改革,他认为国家生产力发展的滞缓和老百姓的生产积极性脱不开干系,人都是趋利的,假如不放开宏观调控,国家的经济、科技、文化都会一直处于落后于过去的状态。 保守派的领袖,国民大会常委会委员长乔童舟却认为,放开监管的代价就是贫富差距的进一步加大,政策的不可逆转性和阶级固化。假如强化私有制,直接受益人不是处于底层的老百姓,而是权贵和大资本家。穷人没有先进的生产设备,和资本家竞争不具备任何优势,到最后就会变成大资本家垄断市场,穷人一辈子为资本家打工,国家、政府甚至也会渐渐沦为资本家的盘中餐,这个头绝对不能开。 自此,双方开始拉拢各方势力加入自己的麾下,明争暗斗了数十年,相持不下。 直到那只黑暗中的手点燃了导火索。 “乔老,今天冒昧地前来,是因为有件事儿必须要跟您商量。” 李敬龢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有一个扳倒改革派的计划。” 第四章 乱葬冢(9) “求求你了,救救我妈妈!” 张文仪跪在厕所地上,不停地朝着方衡一伙人磕头。 方衡上前扯住她的头发,微笑着说:“你不是很嚣张的吗?我最喜欢你这种特立独行的女孩子了,所以听说你母亲最近得病了,我非常关心她的身体状况,特意叮嘱医生好好照看她!” “求你了,不要停我妈妈的药,我妈妈年纪很大了,折腾不起了。” “好啊,现在外面正好在开运动会呢,你把衣服脱光了,到操场上跑一圈,我就救你妈妈。” “不,不要。”张文仪哭着哀求道。 “那你等着给你妈妈收尸吧,我走了。” “好,我脱,我脱。”张文仪开始把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浑身赤裸地站在方衡面前。 方衡哈哈大笑:“以前不懂什么叫丑屄,现在明白了,哈哈。” 接着,方衡把一张写着“自由万岁”的红纸交到张文仪的手中。 “你的屄实在太丑了,拿这张纸遮一遮吧。” 这时,门外进来了几个上厕所的女孩,看到这一幕,马上吓得溜走了。 方衡双手抱臂说:“你看你都把人家吓跑了,万一人家尿裤子上你得负责。还不快去!到操场上给我跑!” 张文仪把“自由万岁”四个大字张贴到自己的阴部,然后拼命地跑了出去。 操场上正在进行一千米的决赛,突然,赛道上冲进来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孩,她疯狂地跑着,眼泪流满了整条跑道,众目睽睽之下,贴在阴部的“自由万岁”随风飘扬,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风格。 “活该,贱人!”方衡也来到了操场,看到这一幕,她欣慰地笑了。 跑了一会儿,张文仪重重地摔在了跑道上,此时老师和工作人员也飞奔了过来,拿衣物帮她遮住了隐私部位,带着她离开了操场。 老师知道张文仪平时喜欢在学校里宣扬一些自由平等的理念,于是责问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还知不知道羞耻?!”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她穿上老师给的校服后,再次来到了操场,手中紧紧抓着那张“自由万岁”的红纸。老师就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又把衣服给脱了。 她稳稳地坐在了看台上了,老师见她没事了,便放心的走了。 她看着身边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又看了看手中已经被揉的破破烂烂的“自由万岁”。 她大步跑到了看台的顶端。 纵身一跃。 第四章 乱葬冢(10) 时间回到了卢曜康死后的第二天,国民广场上聚集的大学生越来越多。 开始,只是陆陆续续有一些头戴白巾,手捧遗照的年轻学生,到大灾难纪念碑前吊唁。 后来,有人不知从哪搞来了扩音音响和话筒,在广场上慷慨激昂地发表起了演讲。 “自由!是每个人天生的权力!”一个戴眼镜的男大学生高吼一声。 “说的对!” “说的好!” 围观的大学生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鼓掌,有的振臂高呼。 戴眼镜的男孩似乎已经无话可说,把话筒交给了下一个跃跃欲试的年轻人。 “我们要团结在一起,每个渴望自由平等的年轻人应该团结在一起!“ “平等是我们共同的理想!” “没有民主和自由,我们活着有什么意义!” 起初,大家只是一人上去喊一句口号爽一爽而已,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喊口号的游戏渐渐被比惨大会所取代。 “我叫王椎,我爸爸现在病的很重,国家不给我们报销看病的钱,我爸爸就要活活地病死在家里。” “我是来自清州大学大四的一名毕业生,我只是因为没有拍辅导员的马屁,辅导员就给我分配到了养猪场,可我他妈学的是土木工程!” “我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柴红红,今天我出去贴海报的时候,几个学校保安直接把我按在了地上,我跟他们讲道理,可这种人是讲得通道理的吗?”柴红红无比哽咽地说道。 “我们一定要和政府谈谈!”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句。 “我们要见到总理!” 当喊口号和比惨大会的游戏结束以后,真正的游戏在这一刻揭开了序幕,大学生们像是找到了共同的目标一般,欢呼雀跃。 到了第五天,即使是不参与学生运动的大学生也来到了广场上,他们不想上课,纯属来凑个热闹。 大家在广场上点燃了篝火,开始载歌载舞。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自己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一些有文化的学生开始唱起了上上个世纪的国际歌,更有甚者,唱起了法文原版,叽里呱啦得完全听不懂。 有的报社派出了记者,来到广场上采访集会的大学生。 “请问你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来到这里的呢?”记者问道。 “上课没意思,广场上多有趣,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十天后,一些普通民众也来到了广场上,他们自发性地准备了许多物资,给大学生加油助威。 有的人带来了水,有的人带来了泡面,但是没有人带热水壶来。 “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们要坚持住!” “相信党!相信政府!他们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学生群体中涌现出了一个又一个意见领袖,他们时不时到纪念碑前发表一段演讲,鼓舞一下士气。 此时的王冠大楼上,一双双眼睛正注视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 “应该马上派警察带学生们离开,我在五天前就已经这样提议了——但是某些人一定要阻止我,才造成了现如今如此严重的后果!”苏恪不悦地说。 “苏老,您的想法我们也考虑过,但是派警察驱逐学生会造成很不利的社会影响,我们应以大局为重。” 方熙赉说。 “改革,改革,这就是你们要的改革!”乔童舟指着广场上的学生,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崇阳人呢?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老师正在拟定进一步的方案,您稍安勿躁。” 晁崇阳主持国家事务三年来,受到不少来自保守派的阻力,一直是卢曜康在背后支持和指点的,现在改革派的偶像去世了,一批原先中立的老政客开始渐渐向保守派的方向动摇。 他现在很难办,假如派出警察肃清广场上的学生,保守派就会以此为借口打压改革派的成果。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事态只会越来越严重。十二月就要召开新一届的国民大会了,广场不清空,会议也无法正常举行。 看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晁崇阳下定决心:先清空广场,以国家大局为重。 正当他准备拿起电话时,有人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 “晁老师,最新情报。”进来的是秘书长赵令明。 “放下吧。” 晁崇阳打开档案袋扫了一眼,顿时怒不可遏。 半个月前,北大学生张志明用手雷自杀,根据现场的火药残留、碎片以及爆炸威力判定,手雷绝对不是自制的,大概率来自于军方!党内出了叛徒! “鉴定报告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是乔老……乔老压着不让给您,就连这份也是李敬龢给的备份。” “混账!”晁崇阳不得不重新进行思考。 保守派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简简单单地想要引发一场恐慌?他们为何能准确预言卢老的去世?又如何确定全市会突然爆发大规模的学生运动?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赵令明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他接起来听了一声,就立刻报告道:“晁老师,是李敬龢打来的,他说您一定要听。” “拿来!” 晁崇阳接过电话,李敬龢在电话的那头讲述了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事实。 “晁老,前几天乔童舟秘密地派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在市公安厅安插三百名“自己人”,如果您要派出警察肃清广场,“自己人”就会拔枪射杀学生,到时候责任全推到您的头上,因为警察是您派出去的。”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晁崇阳怒吼道。 李敬龢毕恭毕敬地说道:“保守派策划这次行动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们背负一个枪杀学生、镇压学生的骂名,但假如我们什么都不做,事态越来越严重,责任还是在我们的头上,无论我们怎么做,他们都有借口让改革派下台,逼我们交出手中的权力。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指挥权先交到乔童舟的手里,让他自己砸的锅自己背。” “不可能。”晁崇阳说,“假如交出指挥权,就意味着保守派拥有了调动警察甚至军队的能力,到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谁也预料不到!” “那就把指挥权交给我吧!”李敬龢加重了语调,“我名义上来说是保守派的人,手里也握着三百个“自己人”的名单,由我控制事态是最稳妥的,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以死谢罪,绝不会连累到晁老和改革派!” 晁崇阳想了想说:“我再考虑一下。” 挂断电话后,他思考了很久。 李敬龢虽说在北京根基尚浅,但毕竟跟了自己十五年。这十五年来,他一直给改革派提供情报,信息大致准确,也帮改革派做了不少事。此人确实有一些能力。 “令明,帮我草拟一份声明。”晁崇阳准备把这次事件的指挥权交到李敬龢手中。 这是他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第四章 乱葬冢(11) 指挥权正式移交到李敬龢手中后,他立刻派出市里的公安干警,火速前往国民广场,驱散游行集会的学生群体。 学生们一腔热血,根本不听从警察的命令,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和警察们对峙了起来。 “我们只是想见总理而已,居然派警察来镇压我们!我们绝不屈服!我们要抗争到底!”学生领袖们纷纷振臂高呼,他们在头上戴起了写有“民主、自由、平等”的白色头巾,有些人甚至用血书。 就这样,学生的数目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他们索性睡在广场上,以绝食相抗争。 这一切,都在李敬龢的预料之中。 接下来,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加大警察对学生的镇压力度,激化学生与政府之间的矛盾。 第二,让各家报社和各大媒体大肆报道学生运动的相关信息,从舆论上激化人民对政府的不满。 第三,联系汤政宗和秘书何文涛,让他们把准备好的诱饵放出去,渗透进学生内部激化斗争情绪。 最后,李敬龢给晁崇阳打电话汇报情况,以事态越来越严重为由,希望能够得到北京军区的军事指挥权。 他得到的答复是:再等等。 此时的晁崇阳和改革派一干人等,正纷纷坐在会议室里,讨论着如何对保守派采取下一步行动。 “没想到他们如此歹毒,居然利用学生来对付我们!”方熙赉说。 “不要大吼大叫,镇定点。”方熙赉的父亲方肇天开口了,“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就此直接和保守派摊牌。” “摊牌是不可能的,我们手上没有证据。那颗手雷只能说明是来自军方,不能说明它和保守派之间存在直接联系,他们的计划也是李敬龢泄露给我们的。”晁崇阳说,“现在我们只能先以调查为主,等到学生们都回到学校之后,再就此事慢慢敲打他们。” 另一边,汤政宗和何文涛也开始了行动。 汤政宗把情报局的暗探安插到了各所高校之中,策动学生勇敢参加运动的同时,监视学生们的一举一动。 何文涛从市外召集了一群年轻人,让他们以大学生的身份混进人群中,鼓动学生的抗争情绪。 同时,他也叫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小人物。 “萧骥桓,这半年来过的生活的如何?”何秘书一大早,就用车把他接到了市政府办公室。 “过的很好,谢谢您和李书记的关心。”萧骥桓礼貌地说。 “李书记特别在意你的情况,害怕你在学校里受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这里是李书记对你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何秘书把一个厚厚信封交给了萧骥桓。 萧骥桓接过信封后没有马上打开,但是他隐约感觉到捏在手里的是钱,很多很多的钱。 “是这样的,萧骥桓。你也知道最近市里发生了不少事情,李书记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所以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希望你能帮他完成。” “什么任务?”萧骥桓感到非常惊讶,李书记居然会给自己安排任务。 “等会儿你的一位同学也会来。”何秘书站起身缓缓走出办公室,“他会把事情跟你说清楚的。” 过了一会,萧骥桓的一位同学真的走了进来,而且西装笔挺,仪表堂堂。 他万万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汤思进。 “早啊,桓儿。”汤思进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我说今天早上你怎么没跟我去吃早饭呢,原来躲在这里。” “你……你这是……”萧骥桓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时间有限,我就跟你长话短说吧,我是中央情报局局长汤政宗的儿子,因为身份特殊,不得不做点伪装,还请你见谅了。” “你伪装的也太像了……” “其实,我连名字都没有改。本来我也只是个诱饵,但是改革派那些老东西连察觉都察觉不到,真让人失望。”汤思进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钢笔,“我呆在北京二中两年的目的,只是为了监视一个人。” “监视我吗?”萧骥桓的脑子里乱套了。 “哈哈,怎么可能。”汤思进笑了,“我监视的是中央政治局委员方熙赉的女儿,方衡。只是这一次,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所以这件事必须交给你完成了。” 汤思进把钢笔放在了萧骥桓的手心里。 “先按下笔帽,然后把这只笔放进方衡的文具袋或者书包里,但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任务就这么简单。” “怎么可能?”萧骥桓头都快炸了,“我根本没有任何接近她的理由,也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任何动作。” “想想办法吧。完成不了也没关系,你的任务并不绝对重要。”汤思进微笑着说,“我们只是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这才是取胜之道。”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对于你而言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汤思进微笑着指了指萧骥桓,“事成之后,你会获得比你能够想象的还要多得多的回报。” 第四章 乱葬冢(12) 广场上的学生运动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不断有市民前往广场向学生资助物质,大概率是他们的父母家人,给他们送来了御寒的棉衣棉裤,还有水、食物和尿壶。 有的学生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有的学生已经饿昏了过去,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拔河比赛,比赛的双方是傲慢与偏激。 虽然国民广场上正进行着浩浩荡荡的学生运动,但北京市各大高校和中小学并没有因此而停课,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了。 萧骥桓紧紧握着那支钢笔,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方衡的笔袋里。 首先,他要挑一个没人的时候前往(11)班教室,这就意味着只有早操和下午操,以及午饭和晚饭的时间才可以行动。现在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 下课铃响了,萧骥桓不顾陆承言叫他的名字,独自一人前往了(11)班的教室。 教室里好像空无一人,除了……教室最后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像猩猩一样的男人。 “这家伙是谁啊?为什么不去吃饭?”萧骥桓在教室外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教室里坐着的猩猩叫谢伟,他虽然长相奇特,但他勤奋用功,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进入尖子班的。 萧骥桓等了很久很久,估摸着同学们都快要吃完饭了,他想伪装成送外卖的进去,还可以借口打听方衡的位置,但他转念一想,要是这个猩猩在方衡回来之后告诉她有个送外卖的来过,计划肯定会露馅儿。 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哪怕是晚上、明天再过来说不定还会遇到更棘手的情况,只能赌一把了! 他在走廊的大垃圾桶里翻出了几只饭盒,顺便掏出一个塑料袋,把饭盒收拾好放进袋子里,然后旁若无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尖子班的教室。 谢伟继续埋头做题,根本不在意教室里进来了什么人。 萧骥桓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只要找到方衡的座位就行了。他左看看,又看看,发现每个人的书桌都大同小异,他根本不知道哪一张才是方衡的。 这时有人三五成群地走过了教室外面的走廊,已经有人吃好饭了。 他眼看时间紧迫,没有办法,只能走到谢伟跟前问道:“同学你好,这是你点的外卖吗?” 谢伟头都不抬一下,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外卖上写的名字是方衡,请问你叫方衡吗?” “方衡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谢伟终于开口了,他用手随意地指了指前方。谢伟知道方衡不可能点外卖,眼前这个家伙必然不怀好意,所以他马上给萧骥桓指了路。 “谢谢。”萧骥桓心想着方衡长得这么高,居然坐在第一排,她后面的人看得到黑板吗? 他快速来到第一排中间的座位,打开桌上的课本进行了确认,清秀隽丽的“方衡”二字引入眼帘。 他打开了桌上的黑色笔袋,突然,他发现方衡的笔袋里竟然躺着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他拿起那只钢笔,按了按笔帽,发现开关已经启动,有人已经在他之前来过了! 萧骥桓感觉头皮发麻,只好又打开方衡的书包,把钢笔按下后放进书包的夹层里。 他拿走了“外卖”,准备出门的时候,迎面又撞上了苏容。 苏容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那个萧骥桓吗?我记得你,你的名字很复杂,你怎么会在我们班上?” 萧骥桓的心瞬间凉了,他侧着身跑出了教室,觉得自己实在蠢透了。谢伟和苏容一定会告诉方衡,萧骥桓今天鬼鬼祟祟地在她书包里放了什么东西,然后方衡会发现他竟然在自己的书包里放了一只录音笔,他会彻底暴露自己,最后被方衡一伙人整死,说不定陆承言和江知韵也会受到自己的拖累,汤思进也会被揪出来,李书记的计划毁于一旦。 他一整天都沉浸在无比的自责当中,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谢伟不会跟方衡讲话,苏容更不可能跟方衡讲话,哪怕方衡发现了笔,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对保守派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萧骥桓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录音笔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筹码,作为一个高中生,他对这个世界还知之甚少。 第四章 乱葬冢(13) 国民大会的召开时间越来越近,广场上的学生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高昂,新闻媒体的报导根本压不住,事态向着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着。 晁崇阳派代表去广场上慰问学生,顺便和学生谈判,稍作妥协,劝学生们先离开。学生们看到政府表示出了诚意,渐渐小批小批地离开了广场。 乔童舟敏锐地察觉到了晁崇阳的意图,马上联系了《国民日报》《新华社》《解放日报》《光明日报》等多家官方媒体,将这次的学生运动彻底定性为“动乱”。 学生们看到今天各家报纸的头版上都写着大大的“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这几个大字,纷纷义愤填膺。 这一次,更多人聚集到了广场上,并且坚决要求见到总理,提出了“重新定义学生运动性质”“公开官僚资产”“改进分配制度”等多项要求。 李敬龢看到时机已经成熟,果断向晁崇阳提出:必须出动军队进行镇压,责任全部担在自己头上,只求得到北京军区的军事指挥权。 晁崇阳动摇了,但他还是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尝试联系到了总理冯源朋,希望他能出面,先暂时答应学生的要求,以安抚民心为重。 冯源朋是中立派的,他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在接到晁崇阳的命令后,他感到非常为难。如果帮了晁崇阳,就会与保守派为敌;不帮晁崇阳,就是公然抗命。 这个时候,李敬龢再一次出面了,他来到了乔童舟面前。 “乔老,现在一切都在按我们的计划进展,对于学生们提出的见总理这个要求,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 “如何利用?” “刚刚得到消息,晁崇阳已经给冯源朋施压了,让他出面接见学生代表。那我们就顺着晁崇阳的意思,把这出戏演下去。” “此话怎讲?” “冯源朋可以见学生,但决不能同意学生的任何要求,并且要表现得颐指气使,让学生知道我们的态度。” “妙。”乔童舟露出了老人慈祥的微笑,马上给冯源朋下达了建议性的指示。 连续接到两条命令,冯源朋意识到,这次这个面他是必须要出了,这次这个边他也必须要站了。 假如听保守派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晁崇阳大怒,撤了他的职权,并且让他背黑锅,永远钉在镇压学生运动的耻辱柱上。假如听改革派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引发全体官僚阶层的不满,贴上卑躬屈膝的标签,在党内永远失去影响力。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做出了决定。 学生领袖们看见总理走出了王冠大楼,在几名军人的带领下,兴奋地呈上了“自己的要求”和“万人血书”。 冯源朋让学生代表跟自己进去谈,到了会堂里,冯源朋连看都不看“要求”和“万人书”一眼,而是喝起了茶。 学生领袖刘慈博侃侃而谈,向总理陈述学生们的惨状,并指出学生要求的合理性,但冯源朋喝了一口茶就立刻打断了他。 “你们如果真的为了同学好,就马上带领同学们回到学校,正常上课。” “可是……” “没有任何可是!你们的父母辛辛苦苦送你们到北京上学,就是为了整天旷课吗?至于你们提出的要求,党中央还要作进一步的研究和探讨,话就说这么多,回去吧。” 说完,冯源朋就示意军警把学生代表们带出去。 学生领袖们严重缺乏谈判经验,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广场上数千名学生。政府没有答应他们的任何要求,也没有重新定义这次运动的性质,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直接带着学生们回去,等事态稳定后,政府首先拿来开刀的就是他们这几个领头的“动乱分子”。 他们当然不能带着学生回去,他们希望学生们永远留在这座广场上,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做“领袖”,永远当孩子王。 回到广场上后,学生领袖们告诉大家,哪怕以死相谏,都无法动摇政府的傲慢,“我们必须继续留在这座广场上,用我们的生命为今后全人类的自由铺路,历史是公正的,历史会记住我们的牺牲!” 晁崇阳眼见事态已经无法逆转,终于下达了任命,让李敬龢接手北京军区,并让他签署了调令。 从李敬龢手握兵权的那一刻起,改革派的丧钟也正式被敲响了。 第四章 乱葬冢(14) 军队的装甲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繁华的北京城,数万名士兵装备整齐,向着国民广场进发。 李敬龢虽然拥有了军权,但晁崇阳只是想让他背锅,实际指挥工作仍然由他进行。他作出指示,让军队先围住广场,日夜不停地向学生广播最后通牒。 此时此刻,一个叫吴嘉成的中年男人正在菜市场上买菜。 他想着买两斤猪肉,晚上回家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做顿好吃的。他只是北京的一名普通工人,家住在前门东大街,最近的学生运动他略有耳闻,但他知道这背后的矛盾与冲突错综复杂,他不想插手,也没能力插手。他靠自己的双手支撑着自己的家庭,只要家人幸福,他便满足了。 当他提着刚买的两斤猪肉走出菜市场时,他看见一列列装甲车向着他开了过来,他本能地退缩了。 他不禁想着,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吗?广场上的那些学生都只是些不成熟的年轻人,他们就像孩子一样坐在祖国母亲的怀抱里撒娇,因为妈妈不同意自己任性的要求而感到生气,每个孩子都会顶撞自己的父母,但哪个父母会对自己的孩子刀兵相向呢? 他没有跑开,而是向着装甲车慢慢走了过去。 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也许千百年后,有人会指着他的照片,说他是个英雄;有人会摇摇头,说他是个傻子;有人看着他,慷慨激昂,把这一腔豪迈化作自己的山河之志;有人看着他,眉宇微皱,口中念念有词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 然而此时此刻,他自己的心中,仅仅住着一位父亲。 他是我,也是你,是我们每个人。 他只身挡在巍峨的坦克前,炮口对准了他的胸膛,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让坦克折返。 驾驶员和指挥部取得了联系,得到指示:绕过去。 坦克向右开了开,他走向右方,张开双臂。 坦克向左开了开,他又走向左方,张开双臂。 一个军人手持警棍向他跑了过了,他爬上了坦克,对着炮塔下方的防弹玻璃高吼道。 “回去!” 军人走了过来,把他扯下了坦克,狠狠地给了他膝盖一棍,把他打的跪倒在地。 “回去。” 军人在他的背上又狠狠打了一棍,然后把他拖走了。 “回去……” 他微微张开迷糊的双眼,呢喃地说道。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两斤猪肉,待会他还要回家,给妻子和儿子做饭呢。 夜幕缓缓降临。 广场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但此时此刻,大部分学生还是不相信政府真的敢动手。 这时,军方向广场投掷了大量烟雾弹,学生们被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跟他们拼了!”刹那间,一大批学生涌向了军队,场面十分混乱。 “他们根本不敢对我们动手!打死他们!”学生们将自己的一腔热忱化作拳头,挥向了曾经保护着他们的军人。 “首长!军队和学生已经爆发肢体冲突,请下达进一步指示!”北京军区总司令徐锋正在跟晁崇阳取得联络。 “用军棍和烟雾弹让学生失去行动能力就行了,千万不要开枪!听清楚了吗!千万不要开枪!” “是!”徐锋命令士兵们架起盾墙阻挡学生进攻,然后把装甲车开进广场,逼退学生的脚步。 汤思进此时正混在学生队伍里,悄悄地带上了口罩,这次他接到的任务非常特殊。 他一边高吼着:“跟他们拼了!”,一边拿出了藏在口袋里的手榴弹。 他顺着学生队伍向装甲车方向推进,此时一辆装甲车里的士兵打开上方的车门,探出头来对学生们讲到:“你们不要再闹了!我们不想伤害你们!赶紧回到……” 话音未落,汤思进扯下手榴弹的拉环,对着那位士兵扔了过去! 砰!一声巨大的闷响!那辆装甲车里的士兵们来不及逃走,全部阵亡。 “长贵!啊啊啊啊啊啊——” 一位士兵看到自己的战友被活生生的炸死,愤怒地举起了冲锋枪。 许诚和戚长贵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参军,他们是生死之交,唯一的梦想就是浴血杀敌、保家卫国,哪怕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也无怨无悔。 但戚长贵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死在了学生的手里。 许诚对着混乱的学生队伍一阵扫射,成群的学生倒在了血泊之中。 学生们听见了爆炸声和枪响声,心中的愤怒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取代,他们像野狗一般四散奔逃,心中的理想、救国的情怀化为乌有,昨天回荡在耳边的那些激昂豪迈的口号,如今已变成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汤思进眼见情势已经不可收拾,微微一笑,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学生制服,露出了下面隐藏的一身军装。 他拔出手枪,对着旁边一位学生的脑袋按下了扳机,高吼道:“杀死这群国家的叛徒!” 此时士兵们早就已经被打的一肚子火,又看到战友惨死,他们纷纷开始哗变,驾着坦克朝学生队伍压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学生们在一片黑暗和混乱中拼命奔跑,有的学生被推到在地上,接着被坦克直接压成了肉泥,还有的学生躲闪不及,被坦克活活地压断了双腿。 学生当中也有不少人自备了小刀甚至水果刀,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了命了,开始朝包围他们的军队涌去,看见军人就一顿捅杀。 士兵们开始了大面积的火力压制,跑在前面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的被步枪射死,跑在后面的学生被坦克穷追不舍,接着碾成肉酱,而中间的学生只能在推搡中绝望地惨叫,等待着死亡。 曾经无比祥和的国民广场,化为一片刀山火海。 第四章 乱葬冢(15) 晁崇阳和一群改革派在高高的会议室里坐立不安,看到广场此时已经变成了战场,所有的指挥都已经得不到任何响应。 “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启动应急预案,把天津和保定的军队调过来。”方熙赉颤抖着说:“现在那群军人谁也控制不了!” “我们要先联系李敬龢,他是行动指挥官,只有让他到广场上直接指挥,才能稳住军心。”方肇天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好的,令明,你马上给李敬龢打电话,语气不要太强硬,先让他把这个烂屁股擦干净,以后的账慢慢再算。” 晁崇阳话音还未落,李敬龢就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听说你们在找我。” “李敬龢,你来这里干什么!”方熙赉怒吼道,“不是让你待在保守派那边探听情况吗?你现在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来,以后怎么说得清!” “你们,已经没有以后了。”李敬龢一边摇晃着食指一边微微侧身,露出身后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 “李敬龢!你敢吗?!”晁崇阳怒吼道。 “我凭什么不敢?勤政楼已经被我的人全部包围了,现在广场上一片混乱,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我已经联络了天津卫和保定军区,半个小时之后直升机就会开过来,你要是敢下手,自己也插翅难飞!” “你确定你联系到了?”李敬龢冷笑道:“老实告诉你吧,就算你能联系上,接你电话的也是我的人。” “你以为保守派的人会放过你吗?你今天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就算你杀了我们,保守派也会把全部责任推到你的头上,他们会用你祭旗!” “责任不是已经有人扛了吗?”李敬龢指了指晁崇阳,“你,就是我的替死鬼!” “你这混账!”晁崇阳快步跑向自己的办公桌,想要掏出手枪。 砰! 李敬龢率先用枪结果了晁崇阳的性命。 “老师!”方熙赉惨叫一声:“别杀我们,我们可以帮你,我们可以……” 李敬龢没等他说完就走到了门外,接着抬起手臂向下挥动了两根手指。 军队一瞬间就扫灭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第二天凌晨,国民广场上惨烈的屠杀终于结束了,到处都是鲜血和碎肉,像地狱深处的曼陀罗,在广场中央盛开着。 部队没有马上撤离,而是派一部分士兵用铁铲把广场上的尸体清理干净,然后数百辆洒水车开始了清洗工作,另一部分士兵负责处理剩下的细节,仅仅三个小时,国民广场就焕然一新。 广场已经清理完毕,改革派的清算时间也到了。 只要是曾经改革派的,或是和改革派有联系的官员、干部,纷纷在家中、在办公室、在路上被暗杀,他们的家人有的被直接枪毙,有的被抓进监狱,等待处理。 军队里也进行了一次大面积的肃反运动,无数和改革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士兵、军官,全部杀光。 直到第四十八届国民大会顺利召开之后,大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心照不宣地开始了日常工作,动乱平息了,北京重新恢复了秩序。 国民大会上,原国民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乔童舟当选新一届国家领导人,原中央政治局常委苏恪当选新一任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委员长,原北京市市委书记李敬龢,当选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书记处书记。 至此,保守派掌握了所有权力,“癸亥政变”正式落下了帷幕。 第五章 人间地狱(1) “也就是说,那天你去国民商场,并不是为了买衣服?” “当然,我是为了传递情报——有谁会想到,情报就在那件羽绒服里呢?” “那你为什么要拉上我?” “掩人耳目,我一个人目标还是大了些。” 萧骥桓和汤思进此时正坐在市政厅的办公室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萧骥桓越听便越觉得脊背发凉,眼前这个年纪和自己一般大的男生,心思竟如此缜密,手段竟如此狠辣。 说着说着,何秘书就走了进来。 “你们二位真是我们新共和国的栋梁之材啊。”何秘书拍了拍手,“这次的行动,你们帮了书记很大的忙。” “没有没有,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萧骥桓像个傻子一样表示着自己的谦虚,其实他根本什么忙都没帮上。 “李书记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感谢,要送你们一样礼物,你们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 “我是一名党员,能够为党效力,本就是我的荣耀。”汤思进把手掌拍在自己的肩膀内侧,这是新共和国宣誓效忠的手势,“如果李书记不嫌弃我,能让我进中央青年党校参加磨练,我这一生将誓死追随书记。” “如果不让你进,你便不追随了吗?”何文涛突然变脸,冷冷地看着汤思进。 “不不不,无论如何,我必将誓死追随!”汤思进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何文涛拍了拍他的头,“李书记心里一直记得对你的承诺,你马上就可以办理中央青年党校的入学手续。” 汤思进的嘴角微微上扬,“谢谢李书记!” “骥桓也是,你们两个人今后在党校里要多多互相关照了。”何秘书坐在椅子上,轻轻抿了一口茶。 听到这话,汤思进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这次政变汤思进确实发挥了大作用,特别是最后引发混战的神来之笔,给李敬龢争取了很多时间。 但是他萧骥桓,只是去放了一只笔,就可以获得跟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相同的待遇,这让汤思进非常恼怒、失望。 “李书记还给你们一人准备了一部手机、一辆车和一套房,方便今后的行动指挥。”何文涛拿出四把钥匙,“地址稍后会发送到你们的手机上,这部手机是特制的,希望你们不要弄丢。” 他们两个年轻人自此彻底踏上了李敬龢的贼船,生是他李敬龢的人,死是他李敬龢的鬼了。 李敬龢当然知道,汤思进在这次行动中立下了奇功,与之相比,萧骥桓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但萧骥桓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任何根基,只能靠着李敬龢的恩泽活下去,这样的人便于掌控。 而汤思进的父亲是中央情报局局长,汤政宗这个人也是心狠手辣、深不可测的,李敬龢的这一手就是要告诉汤政宗,我可以扶持你的儿子,同样也可以扶持其他人,只有听我的话,帮我做事,才能永远得到好处。 萧骥桓和汤思进第二天就办理了中央青年党校的入学手续,何文涛还帮萧骥桓顺便办理了入党手续。 “何主任……”萧骥桓叫了他一声。 “别这么客气,叫叔叔就行。” “叔叔,我想回趟学校,北京二中。” “怎么了?你们的东西我已经派人拿过来了。” “我有几个朋友,想和他们说一声再走。” 何文涛顿了顿,思考了几秒钟,接着才说道:“好的,和朋友道个别是必须的。但是,你不要跟他们说你进入了党校学习,就说你家里出了点事,要回老家读书,听明白了吗?” “明白。” 萧骥桓回到了学校,没想到自己仅仅在这里待了半年,就又要离开了。 校园内书声琅琅,鸟语花香,这个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时间都可以消弭它的伤痕。 萧骥桓在他们下课之后,首先找到了陆承言。 “承言,我要回老家念书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陆承言关切地问道。 “没事,就是我的远方表叔最近回来了,给我找了点关系,能让我在吴州市上大学。” “好的,一路保重,兄弟。”陆承言拍了拍他的胳膊,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陆承言觉得萧骥桓是个好人。现在这个世界,好人太少了。 接着,萧骥桓又来到了江知韵的座位前。 “知韵,我要走了。” “去哪里?” “回老家。” “我们,还能见面吗?” “有缘的话,一定可以再见的。”萧骥桓的眼睛红了,他想到江知韵虽然利用过自己感情,但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初恋。 “我送一样东西给你。”江知韵从脖子上摘下了那颗小金猪,放到萧骥桓的手心里,“这是我从出生的时候就戴着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谢谢你。”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绝对不能收!” “你拿着吧!”江知韵又垂下了头。 萧骥桓把小金猪放进口袋里,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百万。 “我差点忘了,知韵,这里有一百万块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你还给方衡了,还有你父亲……” “不用了。”江知韵说,“方衡,已经不在了。” 第五章 人间地狱(2) “癸亥政变”当晚,方衡正在家里睡觉。 突然,公寓的大门被人强行破开,方衡从睡梦中惊醒。 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闯进了他们家,把她和妈妈拉进了客厅,拿着一张逮捕令问道:“你们就是方熙赉的家人吗?” “你们是谁!”方衡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知道我爸爸和爷爷是什么人吗!” “我们当然知道,党内大奸、国家叛徒方肇天、方熙赉父子,刚刚已经被我们处决了,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你们是不是叛徒方熙赉的家人?” “不可能!我丈夫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你们一定搞错了!搞错了!”方衡的母亲挣扎着想要向门外跑去,一位士兵瞬间拔枪处决了她。 “报告,叛徒方熙赉的妻子已经被处决,她的女儿也已经确认,是否要逮捕?” 方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天晚上她还和妈妈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而现在,妈妈已经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全部给我死!!!” 方衡跪在地上又哭又闹,嗓子喊出了血,但无论她怎么叫唤,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啪!一个巨大的耳光扇到了她的脸上,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收到。”军人放下了对讲机,“把她带走!” 士兵们把她拖出了家门,朦胧中,方衡看见母亲凄惨的死状,昏了过去。 国民大会结束后,保守派对改革派余孽进行了一次大审判。 王林、王浔父子二人因迫害苏璞、苏易父子被判叛国罪,处以极刑。 方衡受到连带责任,被贬为贱民,暂时收押到北京市的贱民劳教所进行改造和管教。 当她听到判决结果的那一刻,她想到了咬舌自尽,但她浑身没有力气,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瘫倒在地上。 劳教所的训导大妈给方衡换上了贱民穿的破衣服,套上了象征贱民的颈环,这个颈环是贱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它附带电击效果,假如贱民突然具备攻击性或想要自残、自杀,颈环内置的传感器就会感应并发出电流,击昏贱民。 贱民想死都是不可能的,他们要一辈子为国家服务,为人民服务。 贱民方衡大吼道:“你们这些贱民!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把我脖子上的东西摘下来!” 训导大妈狠狠地用鞭子抽她,把她抽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才停手。 “你是真正的贱民!贱民不配穿衣服,听的懂吗!” “求、求求你……能不能把我的内衣还给我……”方衡哭着说。 “你见过母狗穿内裤的吗?” 训导大妈又狠狠给了她两鞭,“你从今往后都得光着屁股,贱货!” “呜呜呜……”方衡泣不成声,她想撞墙自杀,但每次要撞上去的时候,颈环就会把她电的生不如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方衡把铁栏杆摇的噔噔作响。 “又怎么了!贱货!” “我……我想上厕所。” “哈哈,贱民还他妈上厕所,贱民只能给别人清理厕所!”训导大妈习惯性地抽了她两鞭,“你要学着在地上尿尿,母狗!” 方衡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她已经憋了整整一天,膀胱都快要爆炸了。 这时,训导大妈拿着鞭子走了进来,让她把贱民服撩起来,逼着她去角落里尿尿。 “不……我不去!” “你不去,我就把你打到小便失禁,再让你把自己的小便舔干净!” 方衡只能缓缓地爬到角落里,对着墙角的洞里撒了一泡尿,边尿边哭。 晚饭时间,训导大妈推着一辆泔水桶车,每人打了一碗泔水,踢到它们的囚室里。 方衡饿坏了,但她闻到泔水的味道就忍不住要吐。 她的几个“舍友”看到泔水碗像野狗一般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喝了个干干净净,还把她的那份也抢光了。 她又要饿一个晚上了。 贱民也分三六九等,方衡就属于最下等的贱民。 这天,训导总大妈把方衡和一批贱民聚集到大堂里,呵斥道:“你们都是最下等的贱民,出去以后,运气好的话可以做个妓女,每天躺着就能生存下来,运气不好的只能去当狗奴!今后,你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学习如何当好一条狗!今天是我们的第一节课,要学习的是贱民的基本姿势,你们先全部趴下!” 方衡呆呆地站着不动,被一个训导大妈一棍子掀翻在地,“狗奴,趴好!” 方衡趴在地上,身体不停地发抖。 “你们以后只能像母狗一样在地上爬行,下等贱民是不允许站着的!”训导总大妈说,“下面是自由活动时间,你们爬到操场上去多加练习!” 方衡的膝盖和手肘被水泥地磨得鲜血淋漓,接着又到操场上去爬来爬去,被草扎得痛不欲生。一想到下半辈子只能像狗一样活着,她恨不得马上死去,她非常后悔,后悔那一晚为什么没死在那群士兵的手上。 第五章 人间地狱(3) 方衡常常梦见自己回到了温暖的家,妈妈给她做了最爱吃的蛋糕,爸爸陪着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她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动画片《璀璨王国》,调皮的精灵元元和它的好朋友们,一起坐在钻石做成的床上,一边吃冰激淋一边聊天。 “起来了!贱货们!”训导大妈一边吼叫着,一边把早饭踢进它们的囚室里。 方衡听到声音,立刻爬到了铁栏杆前,拿起面前的泔水喝了起来。要是晚一步,她又要饿肚子了。 她曾经连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想要饿死自己,但训导大妈把她拖进了小黑屋,输营养液救活了她,紧接着就是无休止地电击和鞭打。 泔水是训导大妈每天吃剩下的菜和汤,偶尔也会有从外面的餐馆里收来的。今天的早餐是外来的泔水,因为里面有肉末,方衡吃的特别香。 “舍友”们经常殴打方衡,因为她长得漂亮。她们撕扯方衡的头发,发现她头发特别硬,撕不下来,就把她的头提起来往墙上撞。 “你们不要再打了……求你们……别打我。”方衡每次都被打得跪地求饶,但“舍友”们都是贱民,平时也没有其他的娱乐项目了。 “死贱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漂亮?”舍友马佳觉是打她最狠的。 “不,我不漂亮……” “你当然不漂亮,你是一个大丑屄!”马佳觉对她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你将来要是做了妓女,屄只能被狗肏!” 这时候,训导大妈冲了过来,给了她们一人一棍,劳改所里的纪律还是要遵守的。 不知不觉,又到了贱民们上课的时间,方衡每天学习的内容就是熟背《贱民条例》,还有如何服侍自己的主人。 “主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要爬过去用身体给主人垫脚,主人要是一脚把你踹开,要先嗑头,再爬开。”训导总大妈是一位循循善诱的贱民教师,她的教学理念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三个月树贱民”。 方衡因为刚来的时候太嚣张,总是被训导大妈拉到前面做示范。 “主人如果是男人,你察觉他有了生理反应,该怎么做?”训导大妈问道。 “先询问主人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然后询问主人要用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解决。要先一边帮主人舔湿屌,一边摸自己的屄,做好准备工作。最后询问主人要用哪种姿势,不能弄疼主人。”方衡脑子很聪明,背的滚瓜烂熟。 接着训导大妈给她递上半根黄瓜,让她用嘴巴示范如何舔湿主人。 方衡跪在地上,微微伸出自己的舌尖,从黄瓜的根部一直舔到顶部,然后再用舌尖在黄瓜的顶部旋转,接着伸出全部的舌头,重新做了一遍刚才的动作,最后把黄瓜吞进嘴巴里,头部有节奏地上下滑动。 “做的不错,下次要再吞的深一些,这样主人更舒服,这半根黄瓜就赏给你了,滚回去吧。” 方衡爬回了原来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啃完了黄瓜,以免一会儿被人抢走。 回到囚室后,舍友林森郝问方衡,“刚才的黄瓜好吃吗?” 方衡吓得连忙说道:“不好吃,不好吃。” 林森郝给了她一个大耳光,“不好吃你还吃得那么香!贱屄!” 方衡不敢回嘴,只能呆呆地爬到墙角的洞那里撒起尿来。 她已经在劳教所呆了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她每天都被人侮辱、殴打,但让她最痛苦的不是肉体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打击,她已经渐渐习惯贱民的生活了,她已经从内心深处接受自己是一个贱民的事实了。 别人都以为她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其实小时候她的父母对她要求很严格,什么事都一定要做到最好,她不仅要完成繁重的学业,还要学习钢琴、美术、写字等等等等,她承受了太多压力,所以心理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她玩弄别人,当发现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自己作恶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时候,她便彻底放开了,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恶魔。 她渐渐意识到自己也许是在偿还之前犯下的罪孽,但赎罪的方式对于高傲的她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第五章 人间地狱(4) 再过不到一个月,劳改所的下等贱民们就要去参加狗奴选拔了,大家都盼着能有一位温柔的主人把自己领回家。 方衡因为身份特殊,不参加狗奴选拔,而是发配回了原来的学校,留校察看,以观后效。假如一个月之内没有人愿意认领她,她就要被扔到贱民区里做妓女。 训导大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方衡“牵”进了原来的教室,然后绑在教室附房的水管上,附房里有一个大垃圾桶,她的食物非常充足。 下课之后,翟清瑶特意来到了附房观赏贱民方衡。 方衡正蹲在垃圾桶旁吃垃圾,翟清瑶提着一只鲜嫩欲滴的苹果,然后当着方衡的面啃了起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很想你呢。” 方衡不回话,把头撇到一边。 翟清瑶走近她,把苹果放在她面前说:“想吃吗?” “不想。” 翟清瑶听到这话,把方衡的头直接按进了垃圾桶里。 “想吃也不给你吃,你这贱民,只能吃烂苹果!” 方衡泣不成声,她虽然对翟清瑶不好,但想到自己的跟班是最先欺负她的,她只能无助地流着眼泪。 后来,大家都以接水的名义争先恐后来到附房观赏贱民方衡,有的人朝她脸上泼水,有的人朝她身上丢垃圾。 鲁芳芳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之前平时没少挨方衡欺负。 有一次,方衡的跟班袁丽丽要上厕所,但是她没有带纸,方衡明明有抽纸,但是却来到鲁芳芳的座位前,撕了她的笔记本,让袁丽丽用来擦屁股,那本笔记本是她一直从初中用到高中的,里面都是最宝贵的学习资料。 此时,鲁芳芳拿着一大包垃圾来到了附房,但她没有直接扔进垃圾桶里,而是缓缓打开袋子,丢出一个泡面盒子。 “哎呀,怪我不好,没扔进去。”鲁芳芳看着方衡说,“贱民,你快帮我把垃圾叼进垃圾桶里。” 方衡紧紧咬住下嘴唇,动也不动。 鲁芳芳一脚踹在方衡的胳膊上,“你叼不叼?你不叼我就踹死你!” 方衡只能流着眼泪伸长脖子,用嘴巴叼起地上的泡面盒,吐到了垃圾桶里。 鲁芳芳哈哈大笑,接着像逗狗一般,一样一样地往地上扔垃圾,让方衡一件一件地叼进垃圾桶里。直到上课,她都没有玩尽兴。 班上的男同学也到附房里来,对方衡做着猥琐的性暗示动作,还朝她吐口水。 周淳是班级里的副班长,早就垂涎方衡的美色,之前上课常常盯着她看。后来,方衡发现周淳一直盯着她,就让人在放学的路上打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下课后,周淳假装扔垃圾,其实是在用自己邪恶的独眼偷瞄方衡的奶子。方衡蹲在地上,把领子按在胸口,不让他看。 周淳恼羞成怒,啪啪啪打了方衡三个大耳光,“你已经是一条母狗了,还他妈给我装什么纯洁!”周淳把方衡打倒在地,用手死死掐住她的奶子。 “啊啊啊啊啊!”方衡疼的惨叫连连。 “不愧是校花啊,奶子又大又圆。”周淳松开了手,又想把手伸进方衡的领子里,从本质上感受奶子的美好。 “不要,不要……”方衡拼死反抗,死死咬住了周淳的手。 “啊啊啊!贱民咬人了,没有人管的吗!”周淳叫道,眼看确实没人理他,只好悻悻而归,临走时不忘调戏一句,“以后每节课我都准时来喝奶哦。” 陶倩倩是个阴柔型的美女,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 虽然她没有方衡漂亮,但方衡还是看她非常不爽,于是在背后捏造她的谣言,说猜她每天都在家里和爸爸乱伦,因为陶倩倩每天一放学就回家,而且笔袋里总是放着她和爸爸的小合照。 现在,陶倩倩来到了附房。 她看了一眼方衡,然后说:“贱民,你能不能挪开一点,我要丢垃圾。” 方衡只好转身,面朝墙壁。 突然陶倩倩从手里变出一枚钉子,往方衡的屁股上连轧三下,血顿时顺着方衡的大腿流了下来。 方衡疼的惨叫不止,摸着自己的屁股痛哭流涕。 陶倩倩临走的时候还威胁她:“下次我再来的时候,手上拿的就不是钉子了,而是美工刀。”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方衡就被折磨的满地打滚,不成人形。 她逐渐意识到,原来不止自己坏,每个人都坏,只不过普通人作恶要付出代价,所以平时都把自己的黑暗面藏起来罢了。 一旦没了法律的制裁,道德的约束,所有人都会变成恶魔。 第五章 人间地狱(5) 中午吃饭的时候,翟清瑶让方衡别吃垃圾了,她要带方衡去食堂吃顿好的,即使方衡再三恳求,她还是牵着方衡来到了一楼食堂。 学生们看见方衡如今的惨状,有的人对着她破口大骂,说她活该;有的人微微摇头,唏嘘不已;还有的人嘲弄她一番,捂着嘴巴笑着走开了。 翟清瑶问方衡想吃什么,方衡说想吃鸡腿和炒鸡蛋,翟清瑶就帮她打了一份饭,牵着她坐到了食堂大厅的中央。 方衡从来没有来过一楼食堂,她看见乌泱泱的人群,还有天花板上呼呼的大吊扇,感觉头晕目眩。 她想坐到饭桌上吃饭,翟清瑶却说:“姐姐,你现在的身份是贱民,不能和我们坐着一块儿吃饭了,只能跪在地上吃。” 说完,翟清瑶就把她的餐盘放到了地上。 “吃吧。”此时的翟清瑶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颐指气使地使唤着方衡。 当方衡想要伸手抓东西吃时,翟清瑶又大声呵斥住了她。 “你现在是一条母狗!母狗能用手抓东西吃吗?你只能用嘴,懂吗?” 方衡只好双手撑着地,艰难地啃着鸡腿,把炒蛋舔进自己的嘴巴里。她已经吃了两个多月的泔水和垃圾,现在能吃上一口家常菜,已经非常幸福了。 食堂的学生们看到方衡像狗一样吃饭,纷纷大笑起来,接着,不断有人向母狗方衡投食,并在旁观赏方衡滑稽的样子。 他们就像在养猪场看猪吃粑粑一样开心,又似乎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跟父母去动物园喂大猩猩吃香蕉时的情景,刹那间找回了自己的童真。 “渴了吗?我请你喝汤啊。”翟清瑶端起一碗汤,先朝里面打了个喷嚏,然后又吐了口痰,最后放到地上让方衡舔着喝。 方衡伸出舌头刚舔了两口,她原来的另一个小跟班邹东南又来到她的面前说:“别这么折磨姐姐了,姐姐这样舔汤很辛苦的。” 说完,她就把汤碗拿了起来,捏住方衡的下巴,把一整碗汤灌进了方衡嘴里。 方衡被呛了个半死,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翟清瑶她们几个吃完饭,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座位上闲聊了起来。 “最近我新买了一个包包哦,国产的路易威登,花了我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呢。” “清瑶姐你可真有钱,像我们这种穷人只能拎拎国产爱马仕。” “你们看我新买的表,国产宝格丽的,好看吗?” “八一制片厂新拍的那部《恒星花园》你们看了吗?成孝渝好帅哦,长大我要嫁给成孝渝。” “成孝渝哪里帅了?还是我家的蔡旭昆最帅,打篮球也一级棒,最近不是有句流行语吗‘一见蔡郎误终身,嫁人只嫁蔡旭昆’。” 这时,袁丽丽瞥了一眼方衡,调高音量说道:“你们快别说嫁给谁的话题了,方衡姐姐会难过的,她以后只能嫁给贱民了。” “哎,是啊,那些扫厕所的贱民怎么配得上我们方衡姐姐呢?”邹东南笑着说。 “如果方衡姐姐嫁给扫厕所的,那她岂不是每天都要舔带屎的鸡巴吗?” “别说了,你让我想起了百奇。” “哈哈哈,不敢脑补那个画面。” 方衡跪在地上默默地承受着她们的侮辱,不过想到今后真的会被分配给贱民做老婆,她的心在滴血。 虽然她轻视男人,但她时不时也有一些爱情的幻想,这是她作为女人的天性。小时候,她觉得只有童话里的王子才配得上她,长大后,她想自己就算结婚,最起码也要嫁给国家领导的儿子才行。 而如今,她只能等待着做平民的狗奴,以后国家只会把她嫁给她曾经最最轻视的贱民,她开始痛哭起来。 “哟,姐姐怎么哭了?”翟清瑶关切地问道,“没关系的,方衡姐姐,刚才我们是开玩笑的,说不定你能嫁给拉黄包车的,那些人都身强体壮,晚上肯定能满足你。” 说完,她们又哈哈大笑,开始聊起了明星、奢侈品和各种好吃的零食。 方衡从上午回到学校开始就一直没有小便,她爬出教室门的时候就已经憋不住了,她知道翟清瑶肯定不会让她去厕所,现在她只能等食堂里的人少一些的时候,再偷偷尿出来。 这时候,袁丽丽突然提出要上厕所,翟清瑶这才想起来,微笑着问方衡:“姐姐,你说你半天不上厕所,难道不憋得慌吗?” 邹东南笑道:“姐姐肯定是害羞了,在那里憋着呢,我们赶紧帮帮她吧。”说完,便吹起了嘘嘘儿。 方衡感觉快憋不住了,便恳求翟清瑶把绳子解开,或者让袁丽丽牵着她上个厕所。 “好啊,你早说嘛。”翟清瑶把绳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然后牵着方衡来到了旁边的一根柱子旁。 方衡似乎意识到了翟清瑶想做什么,她本能地想要挣脱。 翟清瑶却拉她拉的更紧了,“姐姐,你现在是母狗,狗只能在柱子上撒尿,假如劳教所那群人没把你训练到位的话,我免费训练你也可以啊。” “不要……”方衡开始跪下磕头,流着泪双手合十道:“看在我们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求你了,给我留点尊严吧……” “就是因为姐妹一场,我才更加要好好训练你啊,把你的右腿给我对着柱子抬起来!”翟清瑶吼道。 “不,不,求你了……” “你到底抬是不抬?”翟清瑶冷冷地看着方衡,“本来我还想把你带回家呢,你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你今天要是不在这跟柱子上撒尿,我就让全校同学都不选你做狗奴,让你到贱民区里做妓女!” 听到这话,方衡彻底妥协了。 她一步一步爬到了柱子旁边,然后缓缓抬高自己的右腿。 “姐姐,你等会,你这样会尿到自己的衣服上的。”翟清瑶把方衡的贱民服往腰上提了提,两瓣白嫩细腻的屁股就这样露了出来,三个血淋淋的小口子还没有完全愈合。 “现在,你可以尿了。”翟清瑶双手抱臂说道。 方衡又一次抬高自己的右腿,两瓣屁股也慢慢张开,私处就这样清晰地暴露在大家眼前。接着,尿液自然而然地从她的尿道口喷了出来,淅淅沥沥地溅在柱子上。 “大家快来瞧一瞧啊!学生会主席方衡正在食堂里表演母狗尿尿的节目,大家快来看,不要钱!”翟清瑶的口水就像方衡的尿一样,憋不住似的喷了出来。 大家纷纷上前围观这珍贵的一幕,有的同学还拿出手机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有谁能想到,曾经无比高傲的学生会主席方衡,现在居然在食堂一楼的柱子上学母狗撒尿呢? 至此,方衡内心的最后一丝尊严也土崩瓦解了,贱民方衡的人生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五章 人间地狱(6) 在学校里的这几天,方衡并没有比在劳教所里过的好上多少。 她晚上睡在布满恶臭的附房里,忍受着蟑螂和老鼠的折磨,白天则被同学们当作垃圾桶和沙包,肆意地虐待玩耍。 她现在非常希望陶倩倩带着美工刀来杀了她,这样她就可以不用继续忍受这种屈辱和痛苦。 翟清瑶经常牵着她在学校里散步,渐渐的,她也习惯了同学们的指指点点和嘲笑。 在操场上,几个男同学把她拴在球门里,然后让她把屁股露出来对着球场,接下来就用足球对着她的屁股狂轰烂炸,美其名曰:“练习点球”。 在图书馆里,大家都把她当人肉椅子,坐在她的背上看书,时不时还拍拍她的屁股,控制她调节姿势,提升阅读的舒适度。 在宿舍里,翟清瑶牵着她挨家挨户地乞讨,让她学狗叫,说恭喜发财,向大家讨要红包。 这天,翟清瑶又牵着方衡来到了她最熟悉的学生会办公室里。 各位部长和各部干事们正在办公室里开例会,看见方衡爬来了,纷纷鼓掌欢迎,戏谑地说着:“恭迎主席大人。” 翟清瑶说:“非常感谢方主席能够回归我们的学生会大家庭,现在请方主席给我们安排一下这周的工作。” 方衡满眼噙着泪,不知该说些什么。 翟清瑶猛地踹了她一脚,“我在宿舍里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方衡这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谢谢方主席的工作指导,相信在方主席的带领下,我们的学生会能够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大家又哈哈大笑,热烈地鼓起掌来。 “好了,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方主席多才多艺,下面我们一人让方主席表演一个节目,大家说好不好?” “好!”大家又开始鼓掌。 这时,文艺部部长苗艺蕊开口道:“早就听闻方主席钢琴专业十级,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一饱耳福,这样吧,我们先请方主席给我们表演一个‘裸体弹钢琴’怎么样?” 大家纷纷表示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翟清瑶扒下了方衡的衣服,让她爬到办公室里的钢琴上去弹唱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首曲子是方衡学会的第一首,她还记得她六岁生日那天,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架施坦威钢琴。她坐在妈妈的膝盖上,妈妈轻轻握住她的手,在钢琴上敲下一个又一个美丽的音符。 而现在,妈妈已经不在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方衡跪在钢琴凳上边哭边弹,她的眼泪滴在钢琴上,又伴随着琴键的起伏在指尖跳动着。 “果果将来要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奏家哦。” “好的,妈妈。” “果果别看电视了,现在是练习钢琴的时间!” “我手指今天有点痛,不想练了,妈妈。” “不行!每天都必须练,不然技艺会生疏的!” “哼。” 方衡的脑海里浮现出妈妈的笑容,虽然妈妈对她要求严格,总是逼着她做这做那,但她现在才明白,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方衡弹到一半,办公室里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接着翟清瑶就把她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我们宣传部最近要在学校举办书法大赛,希望方主席能够帮我们题字。”宣传部部长雷雄说完,便从柜子里拿出了宣纸和墨水。 “方主席,办公室里的毛笔不够了,上次跟您说您也没在意,这样吧,你给我们表演一下用舌头写字吧,就写四个字‘贱民方衡’就行。” 方衡想先穿上衣服,却被翟清瑶一脚踩住,“表演完了再穿,贱人!” 方衡只好跪在地上,用舌头舔了舔墨水,大家都说墨水有墨香,但尝起来却异常苦涩。 她用舌头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舌尖舔到宣纸上的时候墨就化开了,写出来的一坨东西没人看得懂。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名字中的“衡”字笔画真多,舔起来尤为辛苦。 “你写的是什么啊?跟一坨屎一样。”雷雄从兜里掏出一只毛笔,让方衡舔一舔毛笔尖,然后挥毫写下了“贱民方衡”四个大字。 接着,雷雄让方衡在自己的字上盖章,他用毛笔在方衡的两个奶头上轻轻点了两下,然后把她一脚踩在了宣纸上。 “嗯,这样就很完美了,我要把这副字作为我的参赛作品,到时候烦请方主席给我做个模特。”雷雄说完,让方衡双手拿着自己的墨宝,拍了张相片留作纪念。 “我们体育部最近要举办一场乒乓球比赛,希望方主席能给我们表演一个嘴接乒乓球。”体育部部长彭朗从柜子里掏出了几副球拍和几个乒乓球。 “方主席,麻烦您躺在地上,嘴巴尽可能张开。” 彭朗长得还是蛮帅气的,但是他拿出乒乓球以后,就不顾自己的形象,把球塞进裤裆里蹭了蹭,接着用乒乓球拍把球打向了方衡的嘴巴。 啪,乒乓球从方衡的脸上擦了过去。 “可惜了,擦边球。”彭朗遗憾地说。 “你这打的是乒乓球还是高尔夫啊?”外联部部长项旻涛笑道:“你得这么玩。” 项旻涛让方衡站起来,把一只球拍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你需要叼着球拍连续颠球三次,不然我就用我手上的球拍打你。” 他把乒乓球扔向空中,方衡赶紧叼着球拍去接,但是球落下的速度太快,她用嘴根本接不到。 “失败。”项旻涛挥动球拍,在方衡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三下。 “呜呜呜……”方衡嘴里塞着球拍,哭也哭不出,只能再接再厉,在被项旻涛打了几十下之后,才顺利地颠了三次球。 “看见没有,哪里有天才,天才都是靠那99%的努力和那1%的灵感。”项旻涛笑道:“然而我的灵感比你的努力更加重要。” 接着,方衡又连续表演了“奶子开瓶盖”、“裸体芭蕾舞”、“屁股打网球”、“倒立拖地”和“屁眼写字”,各位部长、干事们看的心满意足,侮辱性地打赏了她一万块钱后才成群结队的离开。 第五章 人间地狱(7) 方衡在学校里受尽凌辱,之所以还没有被强奸,完全是因为老百姓的约定俗成,强奸贱民就像强奸路边的野狗一样,是一件很下贱的事情。 贱民们又脏又臭,还随地大小便,这样的贱民是不足以被强奸的,但方衡是个特例,她又漂亮又性感,曾经还是贵族,虽说每个学校的男生都想强奸她,但也得忍一忍,先等一个不要脸的把窗户纸捅破,大家自然会一拥而上。 这就是所谓的“群体效应”。 独眼龙周淳已经眼馋方衡好几个星期了,他看到方衡屌就硬,经常到附房里一边偷偷地看着方衡,一边自慰,也算开创了“对着贱民撸管”这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了。 他的猥琐行径被同班同学撞见好几次,再这样下去,这个副班长也当不长了。 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召集了几个学校里的混混,准备趁着天黑到附房里轮奸方衡。 晚自习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教室,走读生回家,寄宿生回宿舍,然后反锁教室,留下贱民方衡一个人,她得先把教室里的垃圾扫一遍,再把地拖一遍,然后才能到附房里睡觉。 周淳他们原先计划等方衡熄了教室灯再行动,可是这几个流氓在教室外偷看方衡扫地的样子就已经硬得不行,等学校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们马上冲进了教室,把方衡推倒在地,全身乱摸。 “你、你们不能搞我!”方衡一边挣扎一边说道。 “我们为什么不能搞你啊?”其中一个金发流氓伸出舌头,下作地问道。 “我现在还处于观察期……还没有确定主人,所以你们不能这么做……” “没有主人,你就只是路边的一条野狗,肏你会有人管吗?” “当然有人管!”方衡现在非常害怕,但她知道一旦自己露怯或求饶,眼前这帮畜生只会更加兴奋地强奸她,“我的身体属于我未来的主人,假如你们强奸了我,等于损害了我未来主人的利益,他会找你们索要赔偿的。” “我赔就是了!”周淳再也忍不住,也听不下去方衡的废话,上前强硬地掰开方衡的大腿。 方衡一边拼死反抗,一边吼道:“这是国家规定!你们要是违反规定,也要做贱民!”国家其实并没有这条规定,因为贱民不具备人权,也没有保护的必要。 听到这话,周淳才停下手来,和几个痞子面面相觑。 这时候,一个红发痞子说道:“我们之前也没遵守过什么狗屁规定,再说我们也不知道这个贱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管他妈的呢,老子硬得不行了,我先肏为敬了!” 方衡眼瞅着吓不退他们,便急中生智,用手抚摸着红发痞子的脸说:“你是他们当中最帅的,我也最喜欢你。假如你想要我,就选我当你的狗奴,我服侍你一辈子,但是你今天千万不要着急,咱们按照流程来,你先把你这帮兄弟带回去。” 红发痞子眼见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神方衡此时此刻竟向自己表白,而且声音那么温柔动听,心都要化开一般,一时间居然没了方向。 “你这废物!”绿发赤佬把红发痞子踹开,看来他才是这群混混的老大,“三国演义看过没有,连环计听说过没有!这个小贱人就像貂蝉离间董卓吕布一样离间我们!” 绿发赤佬啪啪啪给了方衡几个大巴掌,说道:“我们兄弟几个,在关二爷面前立下过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屄今天我们几个是肏定了!” 绿发赤佬开始舔方衡的脖子,赤佬之手在她的大腿上胡乱地拍,方衡拼命地打他,但无奈自己力气太小,根本不能伤害赤佬分毫。 方衡使出全部的力气,一口咬向了赤佬绿油油草丛里的耳朵,生生扯下一片肉来。 绿发赤佬疼得哇哇大叫,随后恼羞成怒,一拳钉在方衡脸上。 方衡被打的鼻血迸流,脸上像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红发痞子见方衡嘴劲儿如此之大,看来今天这厮的小嘴是享用不成了,于是上去扯住她的头发,手掌笔直地绷在方衡高高的鼻梁前,与她的脸形成一个90度的夹角,接着用咏春拳中的寸劲“梆”打了下去。 方衡的鼻子本来就在冒血,这一下更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金发流氓一直在旁搀扶着大哥,看到大哥受苦,心有不甘,上前对着方衡的脑门儿又是一记“排山倒海”,方衡只觉着脑袋瓜儿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她倒在地上抽搐着,心里非常开心,想着今天要是能被这个几个混混打死就不用再受苦了。 周淳看她已经完全丧失反抗能力,立刻脱下裤子,恶狗扑食一般窜到了方衡的身体上。 “你们在干什么!”教室的门突然被踹开了,苏容带着几个警卫闯了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她拿起书包踩过绿发赤佬,朝着周淳不停地打。 几个警卫见状也拿起警棍,把几个混混打得满地找牙,打了好一阵才把他们几个带走。 此时,方衡突然神经病似的捧腹大笑,汪汪的眼泪水又蘸着鼻血淌到地上。 苏容从书包里拿出几张湿巾,扶起方衡,帮她擦拭鼻血和脸上的灰尘。 虽然方衡从小就欺负她,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堂哥,但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看见方衡如今的模样,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我走到校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水杯忘记拿了,到楼下听见有打斗的声音,我就把警卫给叫了过来。”苏容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方衡虚弱地吐了两口气,说道:“你……你开心吗?” “什么意思?” “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很开心吧。” “我只觉得你可怜。” 突然,方衡怒目圆瞪,用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道:“贱屄苏容,我真后悔没有早点让人肏死你!我今天就掐死你这个贱屄!” 她刚想伸手,一阵剧烈的电流就紧紧了锁住她的脖子,把她电的生不如死。 苏容被方衡的疯狂惊呆了,她一下子把方衡摔在地上。 她早该想到方衡是这种人!她现在就像一条毒蛇,明明在地上被人踩来踩去,却对帮助自己的农夫痛下杀手。 苏容快速拿起水杯,背上书包,准备逃出教室。 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原来方衡见如此激怒苏容,苏容都不肯杀她,于是跪在地上,给苏容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哀求着说:“苏小姐,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才是不要脸的贱屄,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求求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苏容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是贵族的孩子,杀一个贱民不犯法的……如果你不杀我,今天那些混混肯定是要回来报复我的,我会被他们轮奸至死,求你了,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杀了我……”方衡在地上不停磕头。 苏容缓缓走上前去,打开了自己的书包。 她拿出两袋面包,扔在方衡的面前,接着快速跑出了教室。 第五章 人间地狱(8) “那么在上课之前,我们需要复习一下上节课所讲过的内容。有没有同学可以告诉我,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以前,旧哲学物质观的特点是什么?”中央青年党校的哲学老师正在给学生们上课,“好的,萧骥桓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其他同学也认真听好,这是一个复习的过程。” 萧骥桓站起身来答道:“旧唯物主义哲学一般分为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和古代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两种,其中古代朴素唯物主义认为万物的始基具有具体的物质形态,而古代形而上学唯物主义认为万物的始基是具体的物质层次,这两种在自然观上是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是唯心主义。” “好的,请坐,回答的非常好。我再补充两点,旧唯物主义之所以不科学,是因为不理解人的实践活动本身是一种客观存在,不理解物质生产实践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把历史过程看成是人的主观意识的产物……” 萧骥桓虽然缺了党校上半年的课程,但他通过三个月的勤奋苦读,现在不仅成绩追了上来,而且对党校的环境也越发熟悉和喜爱。 一下课,一群女生就围到了他的身边,向他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还给他起了许多可爱的绰号。 “小豆腐,我对相对静止这个概念不是很理解,能不能请你帮我解答一下呀?”提问的这个女生叫孟枕凝,是现任国民大会常委会副主席孟小英的孙女,她幽默风趣、机灵可爱,而且充满保护欲,喜欢比自己小的男孩子。 萧骥桓并不能很好的适应“小豆腐”这个绰号,只能略显尴尬地回答道:“相对静止有三个方面,一是指相对特定参考系保持不变,二是指事物某一方面的性质在一定时期内基本不变,三是一种运动的特殊状态,物质运动在一定条件下,一定范围内处于暂时稳定和平衡状态。” “哇!你好厉害,我大概听懂了。”孟枕凝朝他眨了眨眼睛,“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那个……其实我晚上想要复习一下我比较薄弱的自然科学的物质结构理论……” “那正好啊,我们可以先吃完晚饭,然后一起去图书馆复习这个可燃物质理论呀。” 萧骥桓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会了,这可不是约会哦,今晚我表弟叶陵肃也要一起来,只是顿普通的晚饭而已。” “好,好的……”萧骥桓尴尬地说。 在他还没来之前,印象中青年党校的学生应该都是戴着镜片很厚的眼镜,一个个和书呆子一样,但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就是权贵子弟的家庭联谊会。 中央党校分为在职党校和青年党校。在职党校属于研究生学制,只针对在职党员干部,而青年党校则属于大学学制,是青年干部的培养和选拔基地。党校直属于中央,本是研究哲学思想的社学科学研究机构,但随着国家的不断发展,已经成为干部提升选调的一块跳板,只有通过高考选拔的贵族子女才有资格来中央青年党校学习,因为这里的学生属于大学生,所以即使是党校一年级的孟枕凝,也比萧骥桓大上两岁。 中央青年党校的生活比高中丰富太多,这里一天只需要上三到五节课,最早八点上课,晚上的时间全交由学生自行支配,可以在图书馆自习,也可以出门尽情玩耍。 进入党校,就等于得到了首都基层干部的通行证,课程内容虽然复杂但单一,学习压力并不大。大部分学生白天下了课就去做做运动,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在草地上肆意奔驰。到了晚上,大家成群结队地出去吃饭喝酒,有唱卡拉OK的,也有去酒吧的,也有打牌、打台球或是玩桌游的。 这里,就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学生们的天堂。但对于萧骥桓这样无趣的人而言,这里和北京二中也并无太大的不同。 到了晚上,孟枕凝开着萧骥桓的红旗H9,载他去北京饭店吃饭。萧骥桓虽然有了车,但他还没考到驾照,所以便一直放在党校的停车库里吃灰。孟枕凝今天才得知萧骥桓小小年纪居然买了豪车,嫉妒之余也不忘恳求萧骥桓让她开上一开。 “你……确定会开车吗?”萧骥桓坐在副驾驶上,不安地问道。 “当然了,我高中毕业就考到驾照了,全科目一次过。”孟枕凝生疏地切换着离合与油门,还好红旗H9是自动挡,不然今晚的王府井必然会上演一出速度与激情。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北京饭店,六根高高的大理石柱撑起了金碧辉煌的大门,整座饭店恰似一座金色的方舟,搁浅在漆黑的夜空之下。 “不、不是,我们不是简单吃顿饭吗?”萧骥桓张大了嘴巴。 “对啊,就是这里啊。” 孟枕凝下车后就搀着萧骥桓的胳膊走了进去,萧骥桓因为江知韵的前车之鉴,对这种亲密的行为感到隐隐不安。 “这不是我最最最亲爱的枕凝姐姐吗!”刚进饭店,一位活泼的短发美女就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 “婉儿,我弟弟他人呢?”孟枕凝问道。 “他抽烟去了,这里不让抽烟。”这位短发美女说后半句的时候微微压低声音,随后又大声说道:“枕凝姐姐带男朋友来了!大家快来看呐!” 萧骥桓慌忙挣脱开孟枕凝的手,挠挠头尴尬地说:“误会了,误会了,我只是陪她来吃个饭。” “哦!明白了!”短发美女伸出一根手指,“原来是地下恋情!” “啧!胡闹!”孟枕凝轻轻打了短发一下,然后跟萧骥桓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弟媳妇岳婉秋。” “您好,岳同学。”萧骥桓伸出手来。 “哈哈哈哈哈。”岳婉秋发出了豪放的大笑,把萧骥桓听得一愣一愣的,“第一次有人称呼我同学的,你这人好有意思!” 孟枕凝跟萧骥桓解释道:“婉儿跟我们不一样,她不是学生,是军医。” “对不起。”萧骥桓不好意思地说道,但他同时也十分疑惑岳婉秋这么年轻是怎么当上军医的。 “啊!”门口的一位壮汉突然大叫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是你!小!鸡!蛋儿!”叶陵肃带着一身烟味儿从门口飞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是上次跟我下棋的那位……”萧骥桓一时也手足无措。 “原来你们认识啊!”孟枕凝兴奋地说。 “对啊,小鸡蛋儿和我一个学校的啊!而且咱们还一起下过围棋,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小鸡蛋,好可爱的外号,以后我也叫你小鸡蛋……等等,你说他跟你一个学校的?怎么可能啊,他是我们中央青年党校的学生诶。” 两人面面相觑,又一齐望向了萧骥桓。 “是这样的,我本来和叶陵肃在北京二中读高二,最近因为某些原因才转到中央青年党校的。”萧骥桓解释道。 “所以……”叶陵肃严肃地盯着萧骥桓,“你和我表姐在一起了?!” 看来他对萧骥桓跳级转学的原因毫不关心。 “并没有!”孟枕凝大声说道,“我们现在还只是普通朋友。” 这时,岳婉秋看了看表说:“时间快到了,我们进去吧。” 于是,萧骥桓便跟着他们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穹顶餐厅。 率先引入眼帘的是穹顶上奢华的水晶吊灯,如同未被卷帘大将打碎的琉璃玉盏,高挂在瑶池的水面上。光芒之下,无数西装革履、黑纱罗裙的俊男美女们觥筹交错,酣歌曼舞,他们踩在铺着玫瑰花瓣的柔软地毯上,一直延伸到宴会厅尽头的红色帷幔处,灯光在那天鹅绒上化为朦胧的流苏,与两侧俊宇雕墙上金色螭首吐出的清流交汇在一起,勾勒出一副钟鸣鼎食、鸿笔丽藻的盛宴图。 “各位亲友们,大家晚上好。”宴会厅舞台上出现了一位白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他对着话筒说道:“今天是我的爱女叶望湘小朋友的十岁生日,感谢诸位愿意带着自己的儿女前来,我的女儿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她的笑声就像天籁一般动听,她的舞姿就如天使……” 此时,萧骥桓看到一向混不吝的叶陵肃脸上,竟难得有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一番祝词过去,叶祁杉带着妻女来到台下,给各位同僚们敬酒。 “舅舅、舅妈吉祥。” “伯父、伯母万福金安。” 调皮伶俐的孟枕凝和岳婉秋同时向叶祁杉夫妇请了个安。 “哎呀,凝凝和婉儿真乖,给你们包个大红包来。”叶祁杉看到她们就非常高兴。 孟枕凝还对着叶望湘做鬼脸,没想到叶望湘却说:“姐姐,我都十岁了,麻烦你成熟一点好不好?”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叔叔阿姨好,我叫萧骥桓,是枕凝的同学。”萧骥桓不好意思地和叶祁杉夫妇握了握手,他实在想不通这样的贵族聚会孟枕凝为何要带他来,而且他发现叶陵肃的妈妈特别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出头。 “你就是萧骥桓啊,果然一表人才,我听敬龢说你小小年纪就为祖国立下了大功,将来前途无量,枕凝的父母也对你抱有期待,千万不要让大家失望啊!” 萧骥桓尴尬地笑着,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四次有这种感受了。 他非常疑惑自己到底为国家立下了什么大功,也非常疑惑孟枕凝的父母为什么会认识自己,而且虽然叶祁杉嘴上说着夸赞他的话,但是他却从这位长者的眼神中体会到了强大的威慑力与压迫感。 而此时,叶陵肃却站在一旁默默地玩着手机。 叶祁杉看到叶陵肃之后,眼神明显有了变化,但还是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陵肃,晚上多吃点啊。” “好的。”叶陵肃头也不抬一下,转身就出了门。 第五章 人间地狱(9) 萧骥桓去上厕所的时候,闻到一股巨大的烟味,一进门儿,叶陵肃果然在里面。 “嘿,小鸡蛋儿!” “你好。” 这是第五次尴尬。 叶陵肃吐了几个大烟圈,缓缓说道:“魏书记老跟我提到你。” 萧骥桓开始以为他说是哪个书记,后来才反应过来可能是魏昇的外号。 “是吗?他最近还好吗?” “他不一直就那样儿嘛。” “哦。”萧骥桓尴尬地抖了抖,“他还下棋吗?” “找不到人下啊,不如你什么时候回去找他玩玩。” “好,我有时间一定回去看看。”萧骥桓想到自己和陆承言他们撒过谎,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回不去的。 “好的,我把魏昇的电话号码给你报一下。” “好的……”萧骥桓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叶陵肃这么实诚,自己只是客套一下,难道他听不出来吗? “记住了吗?没记住我给你再报一遍。” “记住了,记住了。”萧骥桓的记忆力还是比较强的。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走的啊?我都不知道。” “我是三个月之前走的。” “哦,三个月之前。你知道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叶陵肃叼着烟开始撒起尿来。 “什么事儿啊?” “樊书记和秦校长都莫名其妙地在办公室里上吊自杀了。” “我……”萧骥桓本能地想说“我肏”,但马上反应过来这对死者不敬,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的一些好朋友,杜奕楠,孙博宇他们也都失踪了。” “可能和我一样,转学了。”萧骥桓尴尬地说。 “不可能,他们和你不一样。”叶陵肃第一次这么正经地讲话。“还有方衡。方衡你还记得吗?就是以前那个学生会的主席。” 听到方衡这两个字的时候,萧骥桓的心突然纠了一下,上次和江知韵告别时,他得知方衡被抓进了劳教所,虽然他没去过劳教所,但比起孤教所应该更加恐怖,方衡那么娇生惯养的,能受得了吗? 萧骥桓难受的原因不止这点,还有他在方衡出事之前在她的书包里放了录音笔,他不知道这只录音笔是不是就是方衡被抓的原因之一。 而且所有人都跟他说他立下了很大的功劳,所以他的内心更加愧疚了。 “方衡……怎么了?” “她现在已经是贱民了。”叶陵肃说,“在学校里像母狗一样被人折磨。” 听到这话,萧骥桓打了个冷战。 “魏昇……明天有空吗?” “有空啊,要不明天中午我们哥几个再搓一顿?” “行。”萧骥桓面无表情地说。 回到灿若披锦的大厅里,孟枕凝邀请萧骥桓一起跳舞,他只说胃不舒服,便回绝了。 “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孟枕凝问道。 “不用了,你在这里继续玩吧,我去边上坐着等你。” 萧骥桓坐在角落的镶金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那顶吊灯。 阿云,江知韵,方衡……这些美丽、高贵的女孩子,一个又一个的变成了可怜的玩具,到底是什么害了她们? 他想回学校看看方衡,但又很害怕见到方衡,他不敢正视那样的惨状,阿云姐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但如果他不回学校,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是不是自己害了方衡,他不能留下这样的心理负担。 第二天,萧骥桓坐公交车如约回到了学校。 现在快到中午了,学校还没有放学,一切是那么的静谧、安详。 他坐到校门口的一块石板凳上,突然,他看见魏昇从远处走了过来。 “嘿,我在这儿!”萧骥桓冲他挥了挥手。 “来了。”魏昇走到他的身边,但似乎甚是抑郁,“我们走吧,去‘好再来’等叶陵肃下课。” “好的,你怎么提前出来了?”萧骥桓问道。 接着,魏昇边走边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他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教学楼。 第五章 人间地狱(10) 下等贱民在成为狗奴之后,主人可以给它注册并登记一个新名字。 翟清瑶最近就给方衡取了一个新名字——小骚屄。 因为她一直牵着方衡像狗一样随地尿尿,也不给方衡洗澡,时间一长,方衡浑身便弥漫着一股骚臭味,大家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都忍不住捂住鼻子。 “小骚屄,给我倒杯水去。” 听到翟清瑶的指示,方衡立马爬到了附房里给她接水,然后爬回来跪在她面前,双手奉上。 “噗——太烫了吧!”翟清瑶把滚烫的水泼到方衡的身上,“哎呀,对不起,不能在你身上泼水,去了骚味儿就不能叫小骚屄了,你要一直人如其名才行。” 方衡忍住身体的剧痛,颤抖着说:“对不起主人,小骚屄知错了……” “乖嘛,小骚屄,这才听话。”翟清瑶发出了下作的笑声。 还有一天时间,方衡的留校查看期就到了,假如最后一天还没有人带着她去劳改所进行狗奴登记的话,她就要发配到贱民区做妓女了。 翟清瑶答应方衡,假如她一直听自己的话,就把方衡带回家做狗奴。 翟清瑶家里有钱,虽然她会一直折磨方衡,但方衡起码能够衣食无忧。 假如去了贱民区,到处都是恶徒、老头还有残废,贱民区的妓女只能每天不停地给这些人肏,换取他们的庇护、食物和水。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但死也是死不掉的。 “小骚屄,这道题目怎么做?”翟清瑶坐在座位上,问拴在身边的方衡。 “主人,这道题目的答案是C,甲午中日战争。” “哦,原来如此,小骚屄辛苦了,把屁股露出来吧。” 方衡赶忙把贱民服撩起来,露出自己白白的屁股,翟清瑶拿起水笔,在她的屁股上画了一道。 原来,翟清瑶告诉方衡,方衡现在只是见习狗奴,只要服从翟清瑶的命令,翟清瑶就在她屁股上划“正”字,一旦凑齐两百个“正”,就算通过试用期,“转正”为正式狗奴。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方衡的屁股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百九十多个“正”,这也是她不洗屁股的重要原因,平时尿尿的时候也非常注意。 终于到了留校察看期的最后一天,方衡还差一个“正”就可以“转正”了,她满心期待着可以早点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生物课。 尖子班的生物老师一直是副校长曾强兼任的,而他现在也已经升职为正校长了。 他来到班级里就告诉同学们,今天要讲的内容,跟“生殖器官”有关。 “生殖器官”这节课,在生物课本上只是一笔带过,而且高二上半学期已经讲过了,但曾强不知什么原因,今天还要带大家复习一遍。 “同学们请看,这就是女性生殖器。”曾强在投影仪上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女性生殖器图片,边淫笑边讲课。 讲着讲着,他突然提出要女同学上台给大家展示一下的无耻要求。 “有哪位女同学可以自告奋勇上台给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生殖器官?”按理来说,平时曾强要是在尖子班这么上课,他脑袋早就掉了八回了,而今天他敢这么做,就是因为尖子班里有贱民方衡。 “小骚屄!”翟清瑶大吼一声,见附房无人应答,便冲进去把方衡给拖了出来,“小骚屄,我跟你讲话你没听见吗?” 方衡当然听见了,她现在虽然已经下贱无比,但在全班同学面前光明正大地露出私处,实在是太羞耻了。 曾强淫笑着说:“方衡同学,就由你来给大家展示一下实物吧。” 翟清瑶也配合的拿出水笔,告诉方衡假如听老师话,就直接给她一个大大的“正”字。 方衡只好满脸通红地爬上讲台,然后张开双腿,让全班同学都能看得见她的小骚屄。 霎时,一股骚臭传遍了整个教室,大家一边捂住鼻子,一边观赏着小骚屄的小骚屄。 “方衡同学,你的生殖器非常特殊哦。”曾强找了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你下面的毛是自己刮的,还是天生就不长呢?” 方衡略带哭腔地说:“天生的。” “你这种情况我们通常叫“白虎”,其实女性的阴毛跟体内雌孕激素和雄激素的水平有关,没有阴毛有利于保持阴部干燥,减少妇科疾病的发生。”曾强讲解道,“接下来你把生殖器再打开一些,我们了解一下女性生殖器的结构。” 方衡慢慢拨开了自己的阴唇,刹那间桃华灼灼,一个漂亮的小屄展现在大家面前。 周淳的独眼都看直了,他多么后悔那天没有早点上,虽然他只有一只眼,但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么真实,那么立体。 “我们先来介绍一下女性外生殖器,”曾强用教棒指到方衡的屄上,“女性外生殖器又叫外阴,它包括阴阜、大阴唇、小阴唇、阴蒂、前庭、前庭大腺、前庭球、尿道口,阴道口和处女膜。” 曾强借着方衡的屄依次介绍了外阴组成,然后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针状的微型摄像头。 他把摄像头用蓝牙连接到投影仪上,接着让方衡把屄掰的更开一些,他要用摄像头让大家更直观地欣赏她的处女膜。 “下面,我要带同学们探索宇宙中的‘虫洞’奥秘,大家看好。”曾强把针状摄像头慢慢点进方衡的屄里,光照之处,一览无余。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闭锁状的处女膜,有的男同学口水都流到了地上,要是王浔能多活三个月,他现在该有多么开心。 曾强拿着摄像头在方衡的阴部外围蹭来蹭去,挑逗得方衡冒出水来。 “报告老师,探索者一号刚刚发现虫洞里存在着大量的液态水!” “我们要尽可能地在不破坏时空漩涡的基础上探索虫洞,时空漩涡一旦破开,它所连接的两个平行时空就会合并在一起,非常可怕。”曾强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个生物老师,还是个物理老师了。 第五章 人间地狱(11) 浩瀚的宇宙和虫洞探索完毕以后,曾强又开始给大家讲解“性交与繁殖”。 “男性生殖器勃起后是‘棒’状的,女性生殖器是‘洞’状的,一个‘棒’和一个‘洞’之间能够发生什们呢?” “我知道,打地鼠!”周淳回答道。 “那个叫活塞运动。”曾强解释道,“对于人类而言,男性和女性生殖器是通过活塞运动的方式进行性交与繁殖的。下面,我再请一位男同学上台来,和方衡同学一起配合,给大家演示一下人类性交。” 听到这话,全班都炸开了,男同学们先是疯狂举手,然后开始扭打在一起,纷纷表示要上台演示。 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从未如此高涨过。纵观历史,也从未有过。 “老师,”翟清瑶发话了,“小骚屄是下等贱民,咱们班的男同学等级普遍太高,只有平民才能和贱民性交。所以我建议,让小骚屄从咱们班唯二的两个平民男同学中挑选一个跟自己性交。” “好的。”曾强淫笑道:“那我们班哪两位同学是平民呢?” “魏昇和谢伟,小骚屄,你选一个吧。”翟清瑶轻蔑地看着方衡说道。 “我不,我不选……”方衡虽然下贱,但她知道性交是自己的底线,一旦破了这个底线,自己将彻底沦为玩物。 “你必须选,不然明天你就给我滚到贱民区去!” 方衡跪在地上,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向她袭来。 这时候,魏昇突然站起身来,走出了教室,他实在看不下去这个画面。他熟读圣人经文,博览古今,也从未见过有如此骇人之景,实乃人间地狱。 “好了,你不用选了,魏昇不愿意肏你的骚屄,那就让谢伟上吧。” 这是谢伟人生中第一次成为天选之子。 家境贫寒、相貌丑陋的他,从小就饱尝歧视和侮辱,就连相貌一般的女孩子,他都自卑到不敢与之交谈,于是他只能发愤苦读,十年寒窗,立誓用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废寝忘食,通宵达旦,放弃了所有的娱乐,放弃了所有人世间的情感,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自信地和普通的女孩交谈。 而如今,老天却选中了他,这就是所谓的“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自信地走到讲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向全班同学露出了自己傲人的鸡巴。他虽然黑,他虽然丑,但是他鸡巴大。 这时候,班上的女同学几乎全部走光了。 “不!”方衡发出了绝望的呐喊,她拼命地想要逃走,翟清瑶却拽住了她的绳子,语重心长地劝慰她。 “小骚屄,首先,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就要去贱民区做妓女,到时候肏你的人比谢伟可差远了。其次,就算你做了我家的狗奴,国家也会给你分配一个贱民老公,你总得被下贱的人肏的,你逃不掉的。把你的第一次给谢伟,是你最好的选择了,相信我。” 方衡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她那么漂亮,那么聪明,却死也想不到自己的第一次会献给谢伟,以前她看到谢伟的脸就恶心得想吐,而现在她竟然要被这个男人按在地上肏,早知道还不如给周淳呢。 她屈服了,自己已经下贱到这种程度,也不差这一肏了。 方衡转过身躺到地上,掀起了自己的贱民服。 “等一下。”翟清瑶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从身旁的桌洞里拿出了一套贵族生的校服。 “小骚屄,这是你以前的校服,你还记得吗?”翟清瑶恶毒地说,“女人的第一次是很重要的,我帮你把校服换上吧。” 翟清瑶扒下方衡的贱民服,给她换上了白色衬衫,还有她最喜欢的黑色碎花短裙,最后帮她把领带也打好了。 “大功告成,你可以把骚腿打开了。” 方衡看着面前丑陋得不忍直视的谢伟,默默地打开了双腿。 谢伟掏出自己的黑人鸡巴,想要直捣黄龙之际,翟清瑶又说话了。 “谢伟,你不要着急,反正今天小骚屄是逃不掉了,你要对小骚屄温柔一些,毕竟她原来是校花,又是学生会主席,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的,先做点前戏吧。” 谢伟虽然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但他还是先把龟头放在方衡的阴唇上蹭了蹭,只是蹭一下他就感觉自己快要升仙。 “小骚屄,你要说话啊,你像个哑巴一样有什么意思?”翟清瑶托住自己的下巴,“你在劳教所没学过骚话课吗?讲一些符合你自己身份的骚话,求谢伟大人肏你。” 方衡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自己学过的骚话,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肏我。” 谢伟鸡巴的洛氏硬度值已经高达72HRC。 翟清瑶淡淡地说:“不够骚。” 方衡又说:“求求你,肏我吧。” 谢伟鸡巴的洛氏硬度值已经达到85HRC。 “不够骚。” 方衡的樱桃小嘴抖了抖,说:“求谢伟大人用鸡巴肏我。” 谢伟鸡巴的洛氏硬度值已经达到99HRC。 “还是不够骚,这样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方衡轻轻掰开自己的小穴,看着谢伟丑陋的眼睛说:“求谢伟大人把又长又粗的鸡巴塞进我的小骚屄里。” 谢伟鸡巴的洛氏硬度值已经突破100HRC! 翟清瑶说什么他都不管了,再不插鸡巴就要爆开了! 他要渡劫! 这时,萧骥桓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他飞身而起,一脚踹到了谢伟的胸膛上,直接把他踹飞了一米! 看到萧骥桓飞进教室,曾强和翟清瑶都惊呆了,他们几乎和谢伟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他妈是谁!” 第五章 人间地狱(12) 阳光透过教室的门和窗洒了进来,方衡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无比高大的身影。 “你们这群王八蛋!” 萧骥桓攥紧了拳头,这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打人。 他率先冲到谢伟跟前,因为谢伟此时坐在地上,他便像劈木头一样劈向谢伟的脑袋,连劈数十下。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训导官强奸阿云的情景,此时此刻,谢伟已经不再是谢伟,而是天下所有淫邪之徒的化身,萧骥桓凝聚全身的力量灌注到腿上,然后瞄准谢伟的裆部重重踩了下去! 咚!!!整个教室仿佛都被撼动了一样,钢筋被崩的嗡嗡作响。 在谢伟完全失去作战能力之后,萧骥桓抓住曾强的领子,用凶猛地拳头钉向他的猪头!一拳又一拳,直到曾强的一排门牙全被打烂,萧骥桓还是没有停手。 尖子班的男生们看见一个疯子进来就打人,纷纷从后门逃走了。 而看到这一幕,翟清瑶也吓得跨过方衡,赶忙跑出了教室,迎面就撞上了追来的魏昇。 “魏昇!打死她!”教室里传来了萧骥桓的吼叫声。 魏昇思索了一秒钟,阻挡住了翟清瑶逃跑的步伐,把她摁回了教室,接着把门重重关上。 此时曾强和谢伟已经被萧骥桓打的不成人形,翟清瑶坐在地上哀求道:“别打我!求你了!” 萧骥桓走到她跟前,猛地把她提了起来,接着把他这一辈子的愤怒倾泻到翟清瑶身上,拳头好似雨点一般落下,翟清瑶被打得鼻青脸肿,血流不止。最后,萧骥桓扒光了她全部的衣服,拖着她扔到了附房的垃圾桶里。 “跟我走吧。”萧骥桓看着躺在地上的方衡,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好。”方衡本能地说出了这个字,拉住萧骥桓的手站了起来。 在站起来的那一刻,方衡重新成为了人,而萧骥桓成为了一个男人。 在阳光下,萧骥桓背着方衡走出了教室,走出了学校。 “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萧骥桓问她。 方衡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盯着他的侧脸,接着说出了那句永远改变了两个人命运的话。 “带我去劳改所,让我……做你的狗奴。” 在走到劳改所的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劳改所里,训导大妈正在指挥着下等贱民,它们要一个个地被人挑选。 萧骥桓背着方衡走了进来,大声问道:“有没有人!” “你是谁?”一个凶恶的训导大妈走到他的跟前。 “我是中央青年党校一年级生萧骥桓,现在我要办理收养手续!” 训导大妈看了看他背上背着的女人,问道:“她又是谁?” 方衡微微动了动嘴唇说道:“我是贱民方……” “她是我的佣人。” “佣人?”训导大妈仔细地看了看方衡,“我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嚣张的下等贱民吗?你要让她注册成为你的狗奴,对吗?” 萧骥桓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的。”训导大妈带着萧骥桓和方衡去了登记处,“在登记之前,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罢。” “首先,要不要给你的狗奴做绝育手术?” “不用。” “要不要给你的狗奴做整容或整形手术?” “不用。” “有没有其他的特殊要求?” “没有。” “好的。”训导大妈在本子上随意地记了两笔,接着坐到办公桌前,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最后,你要给你的狗奴取一个新名字,你想好了吗?” 萧骥桓微微转过头去,他看见方衡已经在他的背上睡着了,动人的脸庞让他又想起了那天那个穿黑色水手服,戴红色蝴蝶结的女孩儿。 “果果,水果的果。”萧骥桓说。 第六章 温暖之家(1) 二十世纪伟大的漫画家手冢治虫在他的遗作《火鸟》中写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叫茜丸的年轻雕刻师,崇拜中华大陆的神鸟凤凰,他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成为遣唐使,去到大唐一睹凤凰真容,然后雕刻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凤凰。 在一个雨夜,茜丸正坐在树下烤鱼吃,突然来了一个面目凶恶丑陋的独臂男人,茜丸把烤鱼分给他吃,还把自己想要雕刻凤凰的梦想讲述给这个男人听。 突然,男人用仅剩的右手拔刀挑断了茜丸的手筋,并告诉茜丸,他的名字叫做我王,生平最痛恨别人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手。 后来我王成了当地有名的强盗,每天带着手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一日,他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在湖边洗澡,他兽性大发,强奸了这个女人,并威胁这个叫做速鱼的女人做他的妻子。女人妥协了,成为了我王的妻子,每日在家为他洗衣做饭。 有一天,我王的鼻子突然肿大起来,他疼痛难忍,妻子速鱼帮他调制了消肿解毒的药膏,但我王的病情不但未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 我王的手下提醒他,可能是他自己的妻子在药膏里下毒,让他小心提防。 我王暴怒,冲回家中拔刀杀死了自己的妻子,速鱼死后化作一只瓢虫。 这时,我王才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曾在路上救过一只蛛网里的瓢虫,他的妻子便是瓢虫所化前来报恩。 从此,我王放下屠刀,成为了一个流浪汉,终日在寺庙里用残臂雕刻佛像,以此寻求救赎与解脱。 而此时的茜丸,已经被曾出任过遣唐使的宰相吉备真备选中,让他为天皇雕刻佛像。 茜丸虽然手筋被断,但他强忍剧痛雕刻佛像,且手艺十分精进,博得了天皇的喜爱。 天皇让他仿照大唐佛寺里的佛像,雕刻出世界上最美丽的大佛。 茜丸为了不让天皇失望,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用三年时间雕刻大佛,终于功成名就,大佛置于奈良东大寺中永供后世瞻仰。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大佛竟流下了两行泪水。 新朝即将到来,新任天皇为庆贺盛世,邀天下之能工巧匠前来京都,以“凤凰”为题让大家献上作品。 此时的我王被官兵逮捕,众人皆知他是佛寺里的痴人佛雕师,大名便给他戴上脚镣,强迫他雕刻凤凰,挑战京都第一名匠茜丸。 天皇登基之日,让天下献上作品,雕刻最精妙之人可以加官进爵,封邑千里。 茜丸率先献上自己的作品,那是一件近乎完美的凤凰雕刻,这是他照着京都唯一一幅大唐带来的“凤舞九天图”雕刻而成,他知道我王没有见过凤凰,必然雕刻不出作品。 而当我王揭开作品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那是怎样栩栩如生的一尊凤凰! 那尊凤凰就像即将展翅翱翔一般,以傲人之姿凌驾于世间万物! 茜丸知道自己要输了,但狡猾的裁判吉备真备却宣布茜丸赢得了比赛,因为茜丸是他的人,他的人必须赢。 茜丸成为了真正的天下第一,天皇问他要如何处置我王,茜丸愤恨地说道:“应当斩去他的右臂,永远逐出京都!” 就这样,我王仅剩的一条右臂也被生生砍下,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也没有人在意他将去向何方。 当天晚上,京都佛寺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茜丸为了拯救自己的凤凰雕刻而葬身于火海之中,最终转世成为一条小鱼。 远方山顶的我王坐禅于地,望着那升腾而起的火焰,涅槃成佛。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并不是意味着恶人坏事做尽,只要不再作恶,就能成佛。成佛的关键不在于“放下屠刀”这个行为,而在于“悟道”本身。 无论善恶,只有“悟道”才能成佛,成佛也并不是指肉身成佛,而是精神上的成佛。 浴火重生的凤凰就像禅宗肉身陨灭,苦修化佛,它们象征着肉体上的涅槃,精神上的超脱。 第六章 温暖之家(2) 萧骥桓背着方衡回到了李书记送给他的公寓之中。 他把方衡放在柔软的床上,接着坐到床边,看着眼前这个受尽磨难的女人,他如梦似幻,却又五味杂陈。 方衡微微地张开眼睛,发现竟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开始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否是一场恶梦。 直到她看见床边的萧骥桓。 “我……我为什么在自己家里?”方衡问道。 “这是你的家吗?”萧骥桓吃了一惊,“我三个月前刚搬进来,这里被人翻的很乱,有用的东西全被抢走了,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收拾好。” 这时,方衡突然滚到了床下,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萧骥桓急忙上前搀扶她。 “不要拉我起来!”方衡又流下了泪水,“我现在的身份是贱民,你看见我脖子上的颈环了吗?它会记录下我的行为数据,劳教所每个月都会来例行检查,假如数据有异常,我就会被赶到贱民区里去。” “什么?”萧骥桓拽了拽方衡脖子上的颈环,突然感觉有一股电流钻进手心。 “啊啊啊!”方衡又一次被电的死去活来,在地上疼的打滚。 “对不起……” “没事。”方衡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多亏了你,我才能逃离那个人间地狱。你不用管我,我现在是你的狗奴,让我服侍你就好……” 方衡爬到萧骥桓的脚边,抬头看着他说:“主人,谢谢您。” “别叫我主人,我受不了。” “不行,如果我不叫,颈环记录的主人词条数目就会少于标准值,我就会被扔到贱民区。”方衡说。 “那每个月需要叫多少次,你先一次性全部叫完。” “设计这个颈环的人非常聪明,他有设置频率检测和人工识别,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赌。” 萧骥桓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他不明白国家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折磨贱民。 “主人,你饿了吗?” “我……有点饿了。” “好的主人,我马上帮您去做饭。”方衡爬到了厨房里,只有做饭的时候,她才能勉强站起来。 方衡从冰箱和橱柜中拿出食材,然后熟练地生火做饭,很快家中便有了温暖的气息。 萧骥桓没有想到,原来方衡这么任性的女人,也有贤惠的一面。 “主人,您先坐到餐桌上去,我马上做好给您端上来。” 萧骥桓坐到餐桌上,一道道可口的饭菜慢慢呈上了饭桌,他忍不住尝了一口,确实挺好吃的。 这三个月他都没怎么在家里吃过饭,一直是在食堂里解决的,前几天他心血来潮买了一堆菜,可做出来的东西连“黑暗料理”都算不上。 “主人,好吃吗?” “好吃,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谢谢主人夸奖,我从小就学着做菜了,完全是个人爱好。”方衡跪在萧骥桓的面前,好不容易露出了笑容。 “你坐上来吃吧,没人会发现的。” “主人……颈环有红外感应装置,可以检测狗奴较于地面的位置……” “那我在你脖子上再加一块地板……” “主人……”方衡委屈地哭了,“我从小就喜欢虐待贱民,这方面的事情我是最了解的,求求主人您别再逼我了,让我好好地服侍您就好。” 萧骥桓突然感到有些自责,方衡本就是最要强的女人,她这么做一定有极大的苦衷。 萧骥桓把几盘菜和两碗饭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也跪了下来,在地上愉快地吃了起来。 “主人……”方衡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我就陪你在地上吃这一次,你别说了,快吃吧,再不吃凉了。” 家的温暖,不在温度,而在人心。 第六章 温暖之家(3) 晚饭过后,方衡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萧骥桓打水洗脚。 萧骥桓的双脚放在水盆里,水温刚刚好,方衡用光滑的手帮他揉搓、按摩。 方衡的头发时不时掉进水盆,萧骥桓就帮她把头发微微撩起,看着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萧骥桓十分胆寒。 “果果……” “在,主人。” 萧骥桓把头侧开到一边问:“你的父母还在吗?” “不在了。”方衡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 “对不起。”萧骥桓能够体会这种失去父母的滋味,“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贱民……能有什么打算……我会一辈子服侍主人的。” “有没有途径重新恢复你的身份?” “不可能的,贱民一辈子都是贱民,不可能再改了……” 方衡用柔软的毛巾帮萧骥桓擦干双脚,再一只一只轻轻放到拖鞋里。 “我去上个厕所。”萧骥桓说。 “好的,主人。” 萧骥桓边上厕所边想着,难道方衡真的要一辈子做他的奴隶吗? 她确实坏到了骨子里,让自己舔鞋事小,让江知韵卖身事大,但她现在已经这副模样,萧骥桓实在不忍心再过分指责她。 更重要的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只笔,而毁掉一个人。 萧骥桓还很年轻,他把方衡一切的遭遇到归结到了那只笔上,他在放笔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也是他如此自责,想要救她最大的原因。 萧骥桓的人生中碰到过无数的加害者,他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回到客厅后,萧骥桓看见方衡正跪在地上,用小嘴巴嘬着水盆里的洗脚水! “你在干嘛!”萧骥桓快速跑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想让她站起来。 “主人,求你让我喝水吧,我好渴……” “我去帮你倒杯水!” “主人不可以帮自己的狗奴做事……”方衡流着眼泪说:“如果被发现了,我就要被扔到贱民区里去……” 萧骥桓第一次觉得帮助他人也成了一种罪过。 他在心里细细地打量盘算了一番这个神奇的颈环,疑点非常之多。 首先,颈环能够释放出大量电力,甚至可以击昏佩戴者,那它是怎么做到源源不断地获取电力的呢?普天之下,那么多的贱民,能量供给是个大问题,颈环的维护和修理工作也是个大问题。 其次,颈环不仅是攻击性武器,还可以记录下贱民的行为数据和对话记录进行分析,那贱民主人的隐私也必定会受到影响,发明颈环的人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最后,颈环是完全超越时代的黑科技,它的功能繁多,种类齐全,却如此小巧轻便,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么先进的科技居然浪费在监视和折磨贱民身上,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整理出这几点疑问之后,萧骥桓把它们放在了心里,等待以后慢慢揭开答案。 他此时还不知道,谜题解开之日,便是贱民解放之时。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认识的本质是主体对客体的能动反映……”萧骥桓正在方衡原来的书桌上背书,方衡为他切好了水果,端到她的面前。 萧骥桓看着跪在地上的方衡,小鸟依人,楚楚可怜,和曾经那个盛气凌人的她判若两人,他本想说声谢谢,但一想到颈环,又把话咽了回去。 萧骥桓看时间已然不早了,该休息了,便让方衡睡在自己的床上,自己捧着被子去了方衡父母的房间里。 方衡抱着他的腿,让他赶紧睡下,自己会睡到客厅里。 “主人,您的心意我领了,我作为狗奴本来只能睡进厕所,但现在我可以睡客厅,我已经很满足了,您快些睡吧,等您睡了我就出去。” 熄灯后,萧骥桓看见床边隐隐约约跪着一个长发的女孩,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不由得涌上心头,他只好打开床柜的暖色台灯。 方衡趴在床沿,把手放进被窝里,轻轻握住了她的主人。 她的主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六章 温暖之家(4) 夜里,方衡一次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她打开了客厅的灯,看着地板上曾经妈妈被枪杀的那个位置,她既难过又害怕。 第二天醒来后,她发现萧骥桓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在边吃饭边看书。 “对不起,主人!”方衡连滚带爬地移动到餐桌前,“我睡过头了……” “没事。”萧骥桓把一盘炒鸡蛋和一杯水放在地上,小声说道:“我尝试着炒了一个新花样,毕竟不能只会下面,你尝尝看吧。” “主人……”方衡实在太饿了,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萧骥桓说,“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贱民?” 方衡不想再去回忆那个画面,但主人问她,她只能说:“法院判决我的理由是迫害苏易父子,但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和爷爷为什么会死,我也不知道我的妈妈……”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萧骥桓的心里更加难受了,难道自己随便放了只笔,竟然害死了方衡全家? “我去上学了。”萧骥桓背上书包准备出门了。 “主人一路平安,果果会帮您看好家的。”方衡跪在地上,像两个世纪以前的日本妇女恭送他们的丈夫一样恭送主人。 孟枕凝下课后又来到了萧骥桓的座位前。 “小鸡蛋,今晚有空出去唱歌吗?” “不了,我要早点回家。” “你今天回去的好早啊,以前你不都是在图书馆看书的吗?” “我觉得在家里复习,效率更高一些。” “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上几个朋友一起到你家去打牌啊。” “好的,有空我一定约你。”萧骥桓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想着不能轻易带人回家,不然方衡可能会很丢脸吧。 放学回家后,萧骥桓看到整个家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方衡跪在他面前说:“欢迎主人回家。”然后轻手轻脚地脱下他脏兮兮的球鞋,把干净的拖鞋给他换上了。 “主人,您的内衣和内裤我都帮您洗好晾上了。” 萧骥桓一听这话,瞬间脸红道:“呃,以后内裤还是我自己洗吧。” “主人,洗衣服是我最基本的工作了。” “好吧。”看着方衡可怜的样子,萧骥桓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萧骥桓想给方衡点个披萨吃,晚上她就可以不用做饭了。 他回到卧室打开自己的抽屉,猛然发现里面的钱全都不见了! “果果,你看见我抽屉里的钱了吗?”萧骥桓狐疑地看着她。 “没有,主人……” “那我的钱去哪了!”萧骥桓看着方衡的脸,想到这个女人坏事做尽,自己好心救她,她居然还偷自己的钱! “主人,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没有拿……”方衡跪在地上不停地嗑头,她害怕萧骥桓一生气就把她扔到贱民区里去。 萧骥桓的钱是李书记给他的,他没有收入来源,一切家用全靠自己节省,如果钱没了,他要怎么生活下去? “你还不说实话!”萧骥桓忍住了打人的冲动,他愤愤地坐到床上说:“是我不好,救你回来是我的错。” “主人,不要,主人……”方衡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抛弃,爬过来抓住萧骥桓的腿说:“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偷了主人的钱,我就被贱民区所有贱民轮奸至死!” “你的话可以相信吗?”萧骥桓渐渐失去了理智,“你当时怎么跟江知韵说的,你还记得吗!” 方衡听到这话,慢慢松开了萧骥桓的腿。 “你骗她说可以借给她钱!其实你是想让王浔强奸她!你这个贱人!”萧骥桓越说越生气,愤怒地踹了她一脚。 “我是贱人,我不要脸……我只求你不要抛弃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你现在就给我滚!” 方衡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爬到萧骥桓的腿上,想做最后的挣扎。 “主人,不要丢掉我好吗?你可以随便肏我,想对我做什么都行,不要丢掉我……” “滚!” “求求你,求求你……”方衡哭的稀里哗啦,一想到自己半年前还让萧骥桓帮她舔鞋,现在自己已经恬不知耻地求他肏自己了,她感觉自己下贱到了极致。 “你再不滚,我就打电话报警把你扔到贱民区里去!” 方衡听到这话,只能默默地穿上衣服,爬出了自己曾经的家。 第六章 温暖之家(5) 萧骥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觉得自己不该那么狠心,在这么冷的天把方衡赶出家门。 但一想到方衡恩将仇报偷自己钱,又想到方衡把江知韵活活害成校妓,他又没那么自责了。 这个女人活该,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萧骥桓打算下床喝点水,看到自己的拖鞋,他的心突然一惊。 前几天他觉得钱就这么放在抽屉里不安全,就把钱都转移到床下的鞋盒子里了,因为方衡来的突然,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他赶紧爬到床下,打开那个鞋盒子,李书记的钱果然都静静地躺在里面。 萧骥桓想到自己误会了方衡,又想到他害死了别人全家,还因为这一件小事把人赶出了自己原来的房子,方衡心里该有多么难受…… 他赶紧穿好衣服,想去外面找到方衡,他一下楼才发现外面竟然在下雨。他顾不上回去拿伞,在小区里不停地找,小区里找不到,他又跑到小区外面找。 这时,他看见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下面,方衡正蜷缩在那里,不停地发抖。 他马上跑了过去,用自己的外套帮她挡雨,“对不起,果果……我错怪你了。” “没事,主人……请不要丢掉我……”方衡脸色苍白地说。 “好的,我不丢掉你,我不丢。”萧骥桓又一次背起她,快步跑回了家。 “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有点冷……” 萧骥桓马上打开了家里的空调和热水器,“你去洗个澡吧,千万别生病了。” “主人你先去洗……” 看到方衡虚弱的样子,萧骥桓把她背到了浴室里,脱下她的衣服,用热水冲洗她的身体。 “谢谢主人,我好多了……”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没关系,这是我罪有应得,如果不是我曾经做了那么多坏事,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萧骥桓的心里无限感概,假如此时的方衡人生可以重来,她还会不会做那么多坏事呢? 萧骥桓帮方衡擦干身体,又帮她吹干头发,看着她苍白的嘴唇,实在不忍心把她继续丢在地上,便说道:“果果,今天睡到床上去好不好?” “主人……贱民不能睡床。” “没事的,你颈环上的红外线不是只能检测到特定障碍物之间的距离吗?我不相信它能测出你是睡在地上,睡在沙发上还是床上。这件事没的商量,你今天必须睡在床上,不然你感冒了我还要花钱买药给你治病,你不是让主人白白受到损失吗?” 方衡看着萧骥桓,无言以对,接着就趴在萧骥桓的背上,来到了自己曾经的卧室里。 萧骥桓轻轻把方衡放在床上,帮她把被子盖好说:“你今天就睡在自己的床上,我去你爸妈的房间睡,你不介意吧?” “主人……”方衡此时感到迷迷糊糊的,她抓住萧骥桓的手不放,“别走……” 萧骥桓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烫!他没有挣脱方衡的手,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他跟方衡本只有一面之缘,方衡给他的第一印象本来很好,却在最后让他舔鞋。 所有人都恨她,所有人都折磨她,盼着她死,也许这就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是方衡就算被折磨死了,那些曾经被她伤害过的人就能不再痛苦了吗?他们的喜悦只是短暂的,他们只是因为报复而获得了快感,他们过去所经历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江知韵、陆承言、苏容、高小竹……还有萧骥桓不认识的张文仪、鲁芳芳、陶倩倩…… 他们和方衡一样,能改变的只有自己的未来。 方衡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现在她要学会的不是如何做一个贱人,而是如何做一个好人。 想到这里,萧骥桓吹干自己的身体后上了床,把病怏怏的方衡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并问道:“果果,你以后想做个好人吗?” “主人,别丢下我……” 方衡朦朦胧胧之际,感觉自己快死了。 “我想做好人……” 第六章 温暖之家(6) “女儿,不要害怕,火只是在你身上轻轻地过一下,你不会有任何感觉,佛会保护你不受伤害,你就像回到家一样温暖。” 薛爱军正在点化自己的女儿,他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这一手印表示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心愿,能使众生心安,无所畏怖,所以称“无畏印”。 女儿薛思影被父亲“施法”之后,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恭恭敬敬地向父亲磕了三个头,然后说:“时候到了,我们该去圆满了。” 自从那次事件发生以后,国民广场便很少有人去了,广场上还加驻了一队军人,日夜巡逻,以防悲剧再次发生。 这天,一对父女在光天化日之下背着麻袋,匆匆来到了国民广场前,他们先是在地上跪拜了一番,然后开始坐禅。 她们的双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的指端相接,这是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禅思入定,修习成道时所使用的“法界定印”。 “你们干什么的!”一位军警发现了特殊情况,立刻向上汇报,并一边大吼一边缓缓挪向这对父女。 张志明爆炸袭击惨案还历历在目,这位军警不敢贸然上前,因为那麻袋里装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突然,父亲薛爱军站了起来,把手伸向了麻袋!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军警拔出腰间的配枪警告道。 薛爱军并不理会军警,只是蹲下左手轻轻触地,以示降魔,接着从麻袋里拎出了两桶汽油,他先闭眼把一桶汽油淋遍自己的全身,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又开启了另一桶,倾洒在女儿薛思影的坐定的身体上。 军警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开枪必然引起父女二人身上的熊熊大火,他只能一个劲儿地对着讲机反复吼道:“有情况!报告,广场发生重大异常情况!” “爸爸,我怕……” “别怕,要放弃对生命的执著,才能升天。”薛爱军缓缓坐下,从裤兜里掏出了打火机,“末世将至,吾等尽须消业,此乃宿命。女儿,我们天国见。” 哗!两道火苗卷地而起,瞬间两个大活人就变成了两个大火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薛思影的惨叫响彻广场上空,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剧烈的痛苦,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被刀锯斧凿,浑身像是突然撕裂出一万个大口子,伤口上有无数只马蜂蛰咬、无数只蛞蝓撕扯着她的肉,她闻到了浓烈的焦糊味,这是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烧焦的味道! 薛思影本能地在地上打滚,可地面上也全部是汽油,火带给她的疼痛感渐渐微弱了,但身上的火势却越来越大,小火团开始向前方奔跑!火越烧越旺,小火团也从跑变成了走,从走变成了爬,最后倒在地上。 火团内部焦糊状的东西不动了,火却还在烧着,滚滚的浓烟飘向天空,像两座烽火台,哀悼着两位迷途的殉道者。 北京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对两具烧焦的尸体进行了鉴定,初步判断出了死者的身份。 男性死者,薛爱军,38岁,豫州市人,家住龙亭区。 女性死者,薛思影,14岁,薛爱军生女,豫州市人,家住龙亭区。 两位死者于三天前坐火车来到北京,在广场附近的宜家招待所暂住。 “为什么他们要突然跑到广场上自焚呢?”鉴定中心的胡主任非常不解。 “主任!在他们烧焦的尸体手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胡主任听到助手的话,赶忙跑进了鉴定室。 死者薛思影的手中紧握着一块焦黑的铁片,胡主任用镊子把焦糊的手掰开,几根手指断了下来,铁片才终于被取出。 用酒精擦拭过后,铁片上一个大大的“卍”字终于呈现了出来。 “这、这不是德国纳粹的标志吗?”助手吓了一跳。 “不,这不是纳粹的标志,是佛教的一种标志,详细的情况我们还需要在仔细研究一番。” “卍”本是上古时代的一种符咒,在佛教中则是刻在佛祖胸膛上的金印,是一种代表吉祥的标志。 此时,北京近郊的一幢庞大的豪宅之中,数百名教徒跪坐在地,正在听教主匡弘真讲经。 “地球,是宇宙空间的垃圾站。”匡弘真穿着西装,但却像佛祖一样正襟危坐,双手合十。 教徒们一听这话,纷纷面面相觑。 “我们人类,站在最低的层次上,然后是一层天一层天。所谓修炼,就是要修我们人类的心性,只有修炼心性,做好人,才能消除我们身上的业障。” 教徒们若有所思,紧接着就像是大彻大悟一般,对着匡弘真跪拜起来。 所有人的衣服上,都佩戴着大大的“卍”字徽章。 第六章 温暖之家(7) 狗奴方衡服侍萧骥桓已经快一个月了,萧骥桓也渐渐习惯了被人服侍的少爷生活。 “果果,去帮我切点水果吃。” “好的,主人。” “果果,帮我把衣服洗好晾上。” “好的,主人。” “果果,帮我打点水,我要泡脚。” “好的,主人。” 这天,萧骥桓正在书桌前苦思冥想,口中喃喃自语道:“既承认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又承认主体选择的作用,这种观点……到底属于什么啊?” “主人,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方衡正在卧室的地板上擦地。 “对哦!果果你好厉害!”萧骥桓惊叹道。 “以前爸爸给我看的书都是政治相关的,所以我……” “你要是进了党校,成绩一定很好!” 方衡听到这话,突然委屈地咬了咬嘴唇,流下几颗泪珠子,然后马上用手背擦掉了。 萧骥桓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马上岔开话题:“果果,你以前平时都爱看些什么书啊?” “除了一些政治方面的书,就是名人传记。”方衡说,“不过我小时候喜欢看童话故事。” “什么童话故事,灰姑娘吗?” “白雪公主,海的女儿,小红帽,还有璀璨王国。” “璀璨王国?”其他的故事萧骥桓都有听说过,但是这个璀璨王国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对啊,小时候电视上还演过呢。璀璨王国是一个由珍珠和宝石建成的王国,里面只住着孩子,但是因为国家里只有财宝,没有衣服和食物,孩子们都过得很不开心。有一天,一个叫元元的精灵来到了这座神奇的国度,它可以把宝石变成面包和冰激淋,把珍珠变成衣服和裙子,小孩子们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虽然有了衣食,孩子们却变得越来越贪婪,强壮的孩子开始抢夺弱小的孩子的东西,元元这才发现,这座国家缺少的不是物质,而是爱。最后元元牺牲了自己,把自己变成了“爱”,住进了每个孩子的心里,璀璨王国这才成为了一个和谐幸福的国度。小时候我看到元元牺牲还哭了呢……” 萧骥桓小时候没看过电视,他特别羡慕这些家里有电视机的孩子。 “果果,我也想看,我们明天去外面租碟片回来再看一遍吧。” “好啊,主人。”方衡甜甜地笑了。 第二天,萧骥桓到小区外的“阳光VCD出租屋”,特地询问了《璀璨王国》这部动画片的消息。 “璀璨王国?没听说过。”出租屋老板说,“要不你试试新出的这部《一起来看火山雨》怎么样,这部是以大灾难时期为背景的爱情情景喜剧,最近租的人特别多,你明天来估计就租不到了。” 萧骥桓心里想,大灾难题材的电视剧竟然还能拍成情景喜剧?随后又不死心地问:“这部《璀璨王国》是动画片,我有个朋友说她小时候看过的,您再找找?” “你那个朋友肯定记错了!我十年前就在经营这家碟片店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部动画片。”老板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么大了还看动画片?” 这时,老板身后他那游手好闲的儿子终于开口了:“璀璨王国,小时候在电视上播过的,不过播到一半就被广电总局给禁了,我都没看过结局,你那个朋友怎么看到的?” 萧骥桓愣了一下,想到方衡小时候的贵族身份,能看到结局也不是不可能。 “可能她记错了吧……那《璀璨王国》是只在电视上放过吗?没有碟片?” “不一定。”游手二代把萧骥桓带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里面花花绿绿地摆满了一排排禁片。 “这里都是我的私人收藏,你说的那部动画片,小时候我印象很深,你是第一个跟我提起的。”游手二代在屋子里翻找了半天,摊摊手说:“确实没有。” 这时,萧骥桓看到架子上摆着很多国外的禁片,封面上都是他从没见过的白色人种,甚至黑色人种。 “你的禁片,能借我看看吗?”萧骥桓不好意思地问。 “呃……只能借你一部,不要弄坏了,明天就还给我。” “行。”萧骥桓仔细地看了又看,最后选中了一部叫做《泰坦尼克号》的老电影。 “你他妈还真会选啊!”游手二代非常不舍地把《泰坦尼克号》交到萧骥桓手里,“租金一天一万,千万别给我刮花了!” “一万?”萧骥桓觉得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 “那我再附赠你一套电视剧《十生十世十里菊花》,古装爱情动作片,绝对精彩。”游手二代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回到家以后,萧骥桓坐在沙发上,方衡跪在地上,俩人边吃零食边看起了《十生十世十里菊花》。 第一集讲述了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第一世的故事,他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住在一个村子里,男主喜欢女主,有一天,他给女主采来一朵菊花,女主很开心,两人在田野里开始做爱。 第二集讲述了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第二世的故事,他们分别转世成了一个书生和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两人在开满菊花的桥边相遇,一见钟情,然后回到家开始做爱。 第三集讲述了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第三世的故事,他们分别转世成了菊国皇帝和兄弟会的女刺客,女主想要刺杀皇帝,拯救菊国的黎民百姓,但是皇帝武功太高,深深征服了她,她成为了贵妃,两人在宫殿里开始做爱…… “主人,我还是去洗衣服吧。”方衡终于看不下去了。 “等等,我还有一部电影。”萧骥桓十分尴尬,也非常疑惑为什么要禁《璀璨王国》这样的动画片,都不禁这种东西。 “呃,也是这种类型的吗?”方衡不好意思地问道。 “不是,嗯,应该不是。”萧骥桓祈祷着别再有什么做爱情节,然后在方衡家的VCD里放入了《泰坦尼克号》。 接下来的三个多小时里,两人一起看完了这部荡气回肠的爱与史诗,他们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电影,虽然这里面也有做爱的镜头,但一切是那么浪漫,那么自然。 “主人,太好看了,谢谢你。”方衡情不自禁地说。 “没事……” 从此,家里又多了一项新的娱乐活动“看电影”。 第六章 温暖之家(8) “李书记。”汤思进敲了敲李敬龢办公室的门。 “进来。”李敬龢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什么事,一定要当着我的面才能说?” “我接到了最新情报,萧骥桓的情报。” “说说看。” “萧骥桓最近领养了一个贱民做狗奴。” “小孩子有了钱,就会去买玩具,很正常。” “他领养的贱民是改革派余孽,方熙赉的女儿,方衡!” 李敬龢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推了推眼镜,终于转过了身。 “你以前是跟他一个宿舍的,对吧?” “是的。” “他跟这个方衡,有没有过节?” “有,萧骥桓曾经有个女朋友叫江知韵,这个江知韵被方衡侮辱过,方衡将她卖身给了王林的儿子王浔。” 李敬龢用食指轻轻擦了擦鼻翼,“既然有过节,我想他应该是为了报复这个方衡,才拿来做狗奴的。你觉得呢?” “有这个可能,但据另一条线报,萧骥桓是从北京二中把留校观察期间的方衡救出去的。” “他这几天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这几天都心不在焉,似乎挺开心的,而且每天一放学就回家。” “那一切就说的通了,他回家折磨这个方衡,折磨方衡让他觉得开心。” “懂了,谢李书记点拨。” 汤思进觉得李书记在袒护萧骥桓,但他也找不到什么辩驳的理由,便悻悻地退下了。 李书记不仅让萧骥桓进了中央青年党校,而且还帮萧骥桓拉拢京城权贵孟氏一族,以此制衡将来汤思进在党内的地位,此招不可谓不阴险至极。 总之,萧骥桓这颗棋子必将成为他汤思进进步的绊脚石,必须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几天的时间里,已经陆续有多个人来到国民广场自焚,而且来自全国各个地方,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党中央的重视。 “胡主任,几乎每具尸体上都有佩戴‘卍’字徽章,我们已经可以基本判断出,这些死者自焚的原因可能跟宗教有关。”鉴定局的陈小聪总结道。 “没有哪个宗教会让他的教徒自焚!”胡主任显得非常气愤,“这些自焚的人里,最小的孩子才12岁!” “胡主任,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们要马上把线索整理起来,汇报给中央。” “去吧,这几天继续去图书馆,查找有关‘卍’字印的线索。” “知道了,主任。” 乔童舟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面色凝重。 苏恪在一旁抽着烟袋,不时观察着一旁的徽州市委书记曹正风。 “总书记,现在咱们该怎么办?”看得出曹正风非常紧张。 “只不过死了一个王林,关东宗族就坐不住了吗?”乔童舟面对最近接连发生的两件大事,一筹莫展。 第一件大事,是一周之前,兰州市博物馆的镇国之宝“马踏飞燕”被一队军备整齐、武器精良的犯罪团伙劫走,当晚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全部死亡;而三天之前,荆州市博物馆的镇国之宝“越王勾践剑”以同样的方式被抢走,只有一名保安侥幸存活,且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下就被击中了腹部;就在昨天,北京市国家博物馆“大禹治水玉山”展厅的监控里又发现了可疑情况,一个戴黑色口罩的男人形迹可疑,北京警方已经全面展开了搜查工作。 第二件大事,发生在关东宗族的势力范围,徽州。由于关东宗族在权力中心北京的代言人王林被绳之以法,琅琊王氏最近蠢蠢欲动。首先,徽州的黑恶势力最近开始抬头,街头斗殴流血事件时有发生,杀人案、强奸案的数目也比往常增多了一倍;其次,徽州作为全国重要的制造业、加工业生产基地,最近出现了大量原材料失窃案件,工人们生产停滞,大量工厂倒闭;最后,也是最让人担心的一点,新共和国最近通过“万户号”火箭搭载发射的遥感卫星“资源六号”,竟在黄山的某处山脚下,发现了疑似导弹发射井的军事建筑物!目前卫星照片还在紧急确认研究当中,不过中央一听说这件事儿就立刻把徽州市委书记曹正风叫来了。 曹正风一来,马上就大倒苦水,痛斥关东宗族这些年架空他个人权力的种种所作所为,乔童舟问他的那些问题,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看来,有必要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回徽州探探情况了。” “好啊,关东宗族的锐气是时候该挫挫了!”曹正风兴奋地说。 “不要着急,早些年自治区的那些教训还不够吗?”苏恪说。 乔童舟马上叫来了中央情报局副局长,原中央纪检委书记余涯。 “逍遥子,徽州最近出了一点事,你带几个人跟曹正风一起去看看,记住,除非有万不得已的特殊情况,不要有大动作,一旦发现异常,马上跟中央取得联系。”乔童舟说。 “保证完成任务。” 余涯,代号逍遥子,在二十年前曾是保守派领袖钱文中的得力干将,那个时候,纪检委作为新共和国的“锦衣卫”,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后来,卢曜康却因为“双十事件”裁撤了纪检委,剥夺了一大批人的权力,余涯只好委曲求全,在卢曜康亲手建立的中央情报局里卧薪尝胆。如今保守派重获权力,他人生的第二春也即将到来。 余涯和曹正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前来汇报日常工作的李敬龢。 “余书记,好久不见。”李敬龢对余涯微笑着说。 “李敬龢。”余涯斜眼看了看他,“某些投机分子的运气真不错。” “托余书记的福,李某身体健康,也祝余书记万寿无疆。”李敬龢说完,点了点头就走进了总书记办公室。 第六章 温暖之家(9) 这天,萧骥桓正在家里看电视,狗奴方衡缓缓地爬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果果?”萧骥桓看她爬过来却不说话,心里十分疑惑。 “主人……明天劳教所的工作人员会上门例行检查。” “没事的,你都做的挺好的。” “主人……” “怎么了?”萧骥桓放下了手中的零食,“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就告诉我。” 方衡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盯着他,萧骥桓被看的很不好意思。 也许是看出了方衡心中的担忧,萧骥桓倾下身体,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但是现在我们住在一起,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那我都会竭尽所能地帮你,直到你,回到从前的……”萧骥桓本想说回到从前的样子,但一想到方衡从前实在太坏,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方衡低下头说:“对不起,我想跟你道个歉,我以前让你舔我的鞋。” “哈哈哈,没事的,我根本没放在心上。”萧骥桓当然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而且他非常非常生气,恨不得杀了方衡,但当一个他最恨的人,跪倒在他的面前,每天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服,勤勤恳恳地服侍他时,他又心软了下来。 “这都是我的报应。”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方衡的脸颊流了下来,然后垂在她的下巴,久久不愿滴落。 “这不是报应,这是给你的一种考验,只要能够渡过难关,你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会陪着你。” “好。”方衡把头枕在萧骥桓的膝盖上,他瞬间就有了生理反应。 方衡侧着脸,长发顺着萧骥桓的腿流淌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了口。 “明天,她们会检查我的身体,如果我还是处女……”方衡突然哽咽起来,“她们也许会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来肏我…” 萧骥桓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瞬间明白了方衡的意图,虽然他从来没有做过爱,但是他不愿以主人的身份强行占有方衡的身体。 “我帮你拿点湿巾,你去厕所里抠……” “我愿意给你。”方衡说。 “你现在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想给你。” 两人对视着,许久的沉默。 “你知道吗?我其实从来没想过……”萧骥桓说到一半,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欲,他把方衡从地上用力地提了起来,然后双手按住她的脸蛋,就这样亲了上去。 方衡吃了一惊,但她没有抗拒,两个人的嘴巴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嘴唇和舌头也开始交缠,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彼此,像拥抱着一场从未做过的梦。 其实萧骥桓对方衡的感情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由恨生爱,也许是同情,但此时的他已经因为欲火焚身而失去理智。 方衡也不知道自己对萧骥桓的感情究竟属于什么,也许是因为萧骥桓救了她,也许是因为她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新鲜和刺激,也许是因为她想重新拥有一个爱她的人,和一个温暖的家。 萧骥桓开始手忙脚乱地脱衣服,他一边用舌头舔着方衡的嘴唇,一边尽情抚摸她柔软的身体,还要忙着卸下自己一身的装备。 方衡也缓缓褪去了自己的衣物,两个人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她感受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正在不停地敲打自己的髂骨和耻骨。 “我……我想洗个澡。”方衡害羞地说。 “我们一起洗吧。”萧骥桓不要脸地说。 “好。” 在浴室里,萧骥桓先帮她搬了个小塑料凳子让她坐,然后拿起方衡长长的头发,用花洒一遍又一遍地冲洗。 女人洗头发麻烦,特别是这种又长又密的直发,萧骥桓温和而细腻地帮她抓痒、按摩头皮,然后帮方衡打上洗发水,把她的长发来来回回地捋顺,最后一遍遍地冲洗,冲完以后还给她抹了一点护发素。 随后,萧骥桓把花洒放到架子上,两人拥抱在一起沐浴着,看到方衡粉扑扑的小脸蛋微微散发着蒸汽,他感觉自己正搂着一位从琼楼玉宇下凡的仙子,不自禁地又亲了上去。 “嘻嘻,好痒。” 两个人互相打着沐浴露,方衡被萧骥桓咯吱咯吱地逗笑了,她把沫儿弹到萧骥桓的脸上,萧骥桓用手揉搓着她的奶子,又顺着她迷人的线条移动到她鲜嫩欲滴的臀部,身体也在她的光滑肉体也上上下下的摆动着,似乎不愿意放过她任何一寸的肌肤。 方衡和萧骥桓正在温暖的雨里水乳交融,她感觉全身都快要化开了,第一次觉得洗澡也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方衡情不自禁地爱抚着萧骥桓坚挺的阳具,一想到等下这个庞然大物就要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她就用沐浴露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它,就像擦拭着自己最最心爱的宝贝。 萧骥桓被眼前这个女人摸的神魂颠倒,他也把手放到了方衡的小穴上,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女人圣洁的私处,此时他的灵魂似乎得到了升华,他的心随着鸡巴一同长大。 摸着摸着,方衡就贴在他的耳边娇喘起来,那声音温柔得如同康桥天边的云彩,湿润的液体从方衡的阴道里滑落,就像唐古拉山脉的冰雪消融,万物又来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分泌着求爱的信号,她变成了树林里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鹿,渴望着交配,渴望着被探索。 第六章 温暖之家(10) 吹干头发,擦干彼此的身体后,萧骥桓把方衡公主抱到了床上,他们一路走一路亲,欲望占据了全身的骨髓,爱液冲淡了所有的理智。 萧骥桓本想再确认一下方衡愿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他,直到他看到床上娇羞的方衡就像柯雷乔画中的达娜厄一般,那神采风韵盖过了千言万语。 他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方衡的两腿之间,他的鼻子嗅到了万紫千红,嗅到了鸟语花香,他忍不住伸出舌尖,祈求着眼前的蓬莱仙境能够赐予他淙淙甘霖。 呃…… 呃啊…… 呃啊呃啊呃啊…… 方衡把手背盖在自己的额头上,享受着萧骥桓灵动的舌头,她含苞待放的阴唇再也忍受不住呢哝地挑逗,悄悄盛开了。晶莹细碎的水花拍打在萧骥桓的嘴角,缥缈的洞穴之中,乳白色的珍珠串链千条万缕,藕断丝连。 赤壁千寻晴拂雨,明珠万颗垂画帘。 方衡再也忍不住了,她轻轻掰开自己的小穴,恳求萧骥桓把宝贝塞进自己的阴道里,萧骥桓却把坚硬的阳具送到了她的嘴边。 她撩开自己的秀发,用湿润的嘴唇在肉棒上套弄着,她的舌头就像丝绒的毛毯,爱抚着雄伟的龟头,她的下体迫切渴望着受到相同的对待,使劲地分泌出淫荡的液体。 “肏我吧,肏我……”方衡一边品尝着肉棒一边喘出爱的宣言。 萧骥桓从方衡的嘴里拔出阳具,龟头轻弹在方衡的鼻尖,方衡张大着嘴巴,朦胧的双眼中流露出爱欲的渴求。 萧骥桓搂住方衡纤细的腰肢,用粗壮的鸡巴在她的缝隙间来回摩擦,一泓清泉在玉柱上婆娑,爱液溢出的声响就像大自然演奏出的美妙交响乐。 鲜红的龟头撑开着饱满的阴唇,粉嫩的花朵中现出一颗明亮的种子,阴道开始微微的颤抖,贪婪地一张一合,想要把这根供给养分的宝物全部吞下。 “快点吧,快点塞进去吧……” “塞进哪儿?”萧骥桓坏坏地笑着。 “塞进我最需要你的地方,塞进我的屄里,用力肏我,求你了……” 萧骥桓感受到了处女膜的阻碍,他的马眼透过处女膜上的一点小孔窥见了阴道的光彩,它想要更进一步的探索,它想要去到,新世界! “啊——”萧骥桓突破了阻碍,把鸡巴整根挺进了方衡的阴道之中,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下体已经完全不服从自己的意志,开始有节奏的抽插起来。 婴儿会吸吮自己的手指和妈妈的奶头,这是吸吮反射;痛击膝盖,你会不自禁地抬腿,这是膝跳反射;而当男女的生殖器第一次交汇在一起时,肏屄反射就诞生了。 全能的造物主,给了天地生灵这样的馈赠,于是生命不断地繁衍,文明不断地进步,苍穹之下,生气蓬勃,寰宇之内,万古长青。 “我好爽啊,主人肏的我好舒服啊……” “你里面好滑,好暖,好嫩,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的屄。” “我也喜欢你的大鸡巴,再用力点,用力肏我……” 不同的女人身体敏感程度不同,交配时的分泌量也不同,方衡是非常罕见的敏感体质,一旦打开了肉欲的大门,偷食爱的禁果,她就彻底沦为了性的奴隶。 肏了好一阵子,方衡突然叫道:“我要尿了,我要尿出来了!” 萧骥桓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腹部突然被一股滚烫的洋流击中,他拔出了鸡巴,瞬间数道喷泉从方衡的尿道里射出,在空中划出了美丽的弧线,方衡无比享受地抽搐起来,腰肢和屁股在充满弹性的床上蹦蹦跳跳。 潮吹完成之后,方衡还没来及回味刚才的感受,萧骥桓就又把肉棒插了进去,他从没做过爱,也从没撸过管,他发现人世间竟有如此幸福的感受,自己人生的十七年简直虚度。 “不要停,不要停下来,永远在我里面肏我,不要停……” “我不停,你的阴道喷出火我也不停,你的阴道长出牙齿我也不停!”萧骥桓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呜呜呜,我好爽啊,怎么办,我好爽……”方衡竟然舒服地哭了出来,她紧闭着双眼,扭曲着脸,一颗小小的虎牙从唇边露了出来。 萧骥桓对着这颗虎牙咬了下去,两人又伸出舌头打架,上下两端都疯狂地交换着粘腻的液体,他们忘记了彼此是谁,忘记他们从哪里来,又将去向何方。 “肏死我,主人,肏死我!” “我舍不得肏死你,我只能把你肏昏,然后把你吻醒,再把你肏昏。” “你好坏……” “我没你那么坏,你让我跪在地上舔你的鞋,现在呢,现在你在干嘛?告诉我?” “我在被你肏,我在被你狠狠地肏……” “你让我舔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要一辈子被我肏?” “没有……没有……” “那现在我告诉你,我要一辈子肏你,我要永远肏你!” “谢谢主人……我也想永远被你肏……” 事后,这段淫荡的对白让萧骥桓非常自责,但此时的他已然忘乎所以,在欲望的操纵下丧失了所有的德智体美劳,丧失了全部的仁义礼智信。 方衡把双腿勾在萧骥桓的腰上,她的小穴里随着摆动的节奏不断地抖出淫水,像个侧漏的灌水塑料袋,她的双手在萧骥桓的后背上挠来挠去,嘴巴里也不受控制地流出口水,还咬着萧骥桓的耳垂不放。 丧失了仁义礼智信的萧骥桓也一口又一口地嘬着方衡洁白的脖子,种下一颗又一颗草莓,他的双手也不闲着,在方衡的大奶子上揉啊揉,像五星级餐厅的面点师傅,那纯熟的手法,干练的动作,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位初学者。 “你长得这么瘦,奶子却这么大,你不累吗?” “不累……我的奶子就是为了被你摸才长这么大的……” “那你的屄呢?你的屄是为了谁长的?” “也是为了你长的,我长这么骚的屄就是为了被你肏的……” 说着说着,方衡的下体又一次喷出了淫水,喷的床上、地板上,还有萧骥桓的身上,到处都是。 方衡感觉自己快被萧骥桓捅穿了,她因为两次潮吹浑身都已经麻木不堪,骨头像快要散掉一样,而萧骥桓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在她的身体上持续性地耕耘着。 萧骥桓越战越勇,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幸福感慢慢凝聚到下体,有一股浓厚的力量正在自己的根部积攒着,蠢蠢欲动着,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 “我要射在你屄里!”丧失了仁义礼智信的萧骥桓如是说道。 “主人,快射在我阴道里,把你的精液灌到我子宫里……” 萧骥桓感到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的灵魂全部集中到了自己的鸡巴上,他与自己的鸡巴融为了一体,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某种沉淀了近十七年的东西,在这一瞬沸腾开来,时间的流逝似乎越来越慢,神经递质丧失了全部的信号,大脑所能发出的一切信息和指令都变成了两个字:射精! 那个刹那,他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自己不曾经历过的情景,大灾难时期汹涌的火山喷发,几百米高的巨浪打碎了一座城市,大地剧烈地震动,龙卷风摧毁了目之所及的一切,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 “啊!”两个人同时从灵魂深处发出了歇斯底里地嚎叫,那是对上帝的祷告,对自然的歌颂,对生命的礼赞! 萧骥桓把毕生的精力倾泻到了方衡的体内,整整射了半分钟,他意犹未尽地扭动着自己的臀部,想要把最后一滴精华也挤进去。 他感觉身体被掏空了,无力地倒在了方衡的身体上,干巴巴的嘴唇像是全身唯一能动的东西,在方衡的嘴巴里汲取着最后一丝营养。 “你好厉害啊……”这是一个女人给予男人的最高评价。 第六章 温暖之家(11) 自从和方衡做爱以后,萧骥桓每天上学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放学。 下午回到家以后,他会跟方衡学着做菜,一起洗洗衣服,边吃饭边看电视。 晚上,他们挤进温暖的被窝里,一番云雨过后,两人便抱在一起谈天说地。 “上次来检查的那些人弄疼你了吗?” “没有,还好,只是帮我抽了个血,然后给我的颈环充了电。” “那就好。” “我们每天睡在一起的事情他们都没有发现,而且检查好像没我想的那么严格,我们以后可以不那么紧张了。” 这时,萧骥桓习惯性地摸着方衡的奶子说:“我渴了。” 方衡坐起身来,拿起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含在嘴里,慢慢地喂给他喝,还温柔地舔了舔他的嘴巴。 “对不起。”萧骥桓喝完水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道歉:“我们才住在一起没多久,我就和你发生了关系。” “没事的,我是你的狗奴,总有一天要给你的。” “第一次给我,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萧骥桓试探性地问道。 “不,主人……我很开心,我很开心你能原谅我,接受我。” “你以前很看不起我,对吧?” “主人……” “我父母虽然都是贱民,但他们曾为了救人而牺牲。虽然我的身份很低微,但我……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下贱的人。” “主人,你不下贱,你学习用功,而且你人也很好。” “果果,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第一次给了我而难过。” “我真的不难过,主人,就算我不是贱民,我给你也不难过。” 听到方衡的这番表白,萧骥桓心里有些感动,他不知道方衡是不是由于委曲求全才说出的这句话,但无论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朝夕相处、日夜为伴的女人,他再也恨不起来了。 自从做爱以后,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 张爱玲说:“通往女人心灵的唯一一条通道就是女人的阴道。”这句话言简意赅地表明了在大部分情况下,男女之间初级的“爱”建立在“性”的基础上。 虽然萧骥桓和方衡之间,没有青梅竹马,没有心心相印,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至死不渝。 但至少,他们还有两厢情愿。 “果果,既然检查没那么严,那以后你别叫我主人了,叫我小名吧。” “主人,不行的,我怕叫习惯了……我们不该那么亲密。” “果果,你想一辈子做我的狗奴吗?” 如果是刚来到萧骥桓身边的那会儿,方衡也许会直接说“主人,我是贱民,我只能做你的狗奴”。 但是现在,她沉默了。 “果果,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方衡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想从政。”萧骥桓沉吟许久,说出了这简单的四个字。 “好的,主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想从政,因为只有当很大很大的官,才能帮你改变身份。” 方衡听到这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两行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无论我们的结果如何,你失去的东西,我萧骥桓一定亲手帮你拿回来!”萧骥桓坚定地说出这句话,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害死了方衡一家,心怀愧疚,更是因为自己对方衡产生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情感。 “但是,我希望你变回来之后能改过自新,跟曾经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道歉,并且,以后做个好人。” “我答应你,萧骥桓。”方衡吻了他,并用曾经那个方衡的语气说道:“你的报名表,我仔细看过,你的理想本来是做老师,对吗?” “对。” “假如我们有将来的话,我想做个老师。”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并不是意味着恶人坏事做尽,只要不再作恶,就能成佛。成佛的关键不在于“放下屠刀”这个行为,而在于“悟道”本身。 “悟道”的方式除了“修行”与“磨难”,我们还有“爱”。 第六章 温暖之家(12) “主人,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方衡趴在地板上看电视的时候突然问道。 萧骥桓刚准备去上学,看见趴在地上的方衡,没有直接问答她的问题,而是赶紧拿来一条毛毯帮她垫在身下。 “你问我生日干吗?” “我想看看咱俩的星座合不合。”方衡指着电视上的占星类综艺节目说道。 “我是10月10号出生的,应该属于天秤座。” “果然,你果然是天秤座。”方衡若有所思地说,“星座真的很准。” “那你呢?”萧骥桓问道,“果果的生日我还不知道呢。” “我是8月16号出生的,狮子座。”方衡笑着说,“嘻嘻,我们还挺合适的呢。” “不要相信星座,要相信我们自己。”萧骥桓跑到她身上挠了一番痒痒,然后就去上学了。 萧骥桓刚走进党校的大门,孟枕凝就从后面追上来问道:“晚上陵肃和婉儿邀我们去逛街,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吧,最近功课紧张。” “小鸡蛋,我一直想问你,那天晚上陵肃跟你说了什么了吗?你从厕所回来以后就一直很沉默,然后就不怎么和我们出去玩了。” “我没事,真的只是功课紧张。” 萧骥桓说完以后突然想到,跟方衡在一起这么久,应该送她一样礼物,便问道:“晚上逛街去哪?” 孟枕凝听到这句话,开心地说:“三里屯或者西单都可以啊,买衣服的话就去三里屯,你想吃东西我们就去西单。” “去三里屯吧。”萧骥桓又想到如果买女孩子的衣服可能会被叶陵肃他们当作变态,又问道:“三里屯有首饰或者珠宝店吗?” “有啊,潘朵拉和施华洛世奇都是不错的选择。”孟枕凝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这条就是在潘朵拉买的,我自己配的。好看吗?” “好看的,你今晚也帮我看看。” “怎么了?你要送我首饰?” 萧骥桓被这种直白的问题问得非常尴尬,只好说:“最近我表妹过生日,所以我想给她买个生日礼物,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给你送。” “哦,我的生日是3月28号,就在下周末。” 萧骥桓苦笑道:“这么巧啊,但是你已经有一条……” “项链也可以啊,我还缺条项链。” “一条项链加一条手链,大概多少钱……”萧骥桓实在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他突然觉得跟孟枕凝出去逛街是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那要看你买什么价位的了,不过你送我的话,什么价位都可以接受啊。” “好的……” 到了晚上,孟枕凝又是老样子,开车带萧骥桓去了三里屯,他们在太古里地下排了很久的队,才勉强找到一个车位。 “下次咱们还是坐公交车来吧。”萧骥桓无奈地说。 “坐公交车?那怎么行,玩的太晚的话就回不去了,女孩子打车很危险的。”孟枕凝有时候觉得萧骥桓虽然很温和,但真的挺小家子气。 “要不要来我们的酒吧看一看,最近有免费品尝红酒的活动哦。” “先生小姐,进来看一看吧,我们今天的招牌鸡尾酒打折。” 三里屯酒吧街两侧坐落着无数的酒吧,到处都是拉客的服务生,但是眼下还是先找到叶陵肃填饱肚子要紧。 “喂!叶陵肃!你到底在哪里啊,我们已经在这条街上转了十分钟了!”孟枕凝对着电话大吼大叫。 后来,他们在一家酒吧里找到了正在独自买醉的叶陵肃。 “我……要再点一首,近代痛仰的《为你唱首歌》,给我……弹!”叶陵肃已经醉的不行,手上举着钞票要求歌手弹奏两百年前的民谣。 “喂!叶陵肃!你太过分了吧!”孟枕凝把包放下以后就对着叶陵肃破口大骂。 “好了好了……”萧骥桓在旁边劝道,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些贵族有时候吧,真的挺可爱的。 这个时候,一旁的服务生走上前来说:“不好意思,小姐,吵架的话请不要砸东西,谢谢。”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砸东西了?” “刚才也是跟这位男士吵架的一位小姐,砸坏了我们店的很多杯子,虽然这位男士已经照价赔偿了,但是吓跑了很多客人。如果你是他朋友的话,你可以把他送回去,他现在状态不太好。” 萧骥桓这才看明白,原来叶陵肃刚才和岳婉秋吵了一架,所以他才在这里独自喝酒耍酒疯。 “谢谢啊……我们马上把他带走。” 出了酒吧,孟枕凝掐着叶陵肃的耳朵问:“你把婉儿怎么了?你又怎么惹她生气了?!” “我……只不过和……旁边一个人多说了几句,她……她就醋的不行,嗝,咱北京爷们儿……不能要这种女人!”叶陵肃摇摇晃晃地说。 “你他妈!”孟枕凝干脆不扶他了,直接把他摔到了地上,然后拿出手机就拨打了岳婉秋的电话,可是岳婉秋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萧骥桓只好像接过接力棒一样搀扶起了叶陵肃,谁知道叶陵肃又满口酒气地对他说:“哥们儿!我告诉你……咱们大老爷们儿,不能要太强势的女人……你懂吧……” “我懂,我懂。” 孟枕凝走过来又是一顿大吼:“你就这么让婉儿妹妹一个人回去了?!婉儿妹妹怎么回去的?!她不会开车啊!你快点说话啊!” “我怎么知道……”叶陵肃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我打电话给魏昇吧。”萧骥桓说:“看看魏昇能不能先把他送回家。” 半个小时之后,魏昇来了。 “他怎么了?” “跟嫂子吵架了吧。”萧骥桓解释道,“你先把他送回家或者宿舍,他已经醉得不行了。” “好的,我先把他送回我寝室吧,谢谢你们了。” “没事没事。” 送走叶陵肃之后,孟枕凝还是很担心岳婉秋的安全。 “没事的,这里是北京,不会有事的。”萧骥桓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 接着,他们两个人随便吃了顿快餐,就去了珠宝店。 萧骥桓不太了解方衡对珠宝的喜好,之前在学校也没见她戴过,就给她挑了一条较为简约大气的银色手链,又挑选了一些星星串饰和一个小铃铛挂在上面,他觉得这比较符合方衡高冷又略带可爱的形象。 接着,他又破财消灾,给孟枕凝买了一条带有四叶草的银色项链作为生日礼物,孟枕凝特别喜欢。 “你还挺有眼光的,四叶草代表着幸运哦。” “原来如此,希望能带给你好运吧。” “不过我的项链没你买给你表妹的手链好看,对了,忘记问你了,你哪里来的表妹?” “我老家那边的啊,我祖籍吴州。” “好吧,但我爸妈说你是北京人呢。” 萧骥桓完全没见过孟枕凝的爸妈,也完全不知孟枕凝的爸妈为何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他想了想,可能是李书记从中做的媒。 李书记不仅给自己钱用,还在为他的终身大事着想,他非常感动,但他对李书记的眼光还是表示怀疑的,孟枕凝实在有些太开放了。 “我父母那辈就已经从吴州搬到北京了,所以你也可以把我理解为北京人。”萧骥桓来到北京之后,其他的没有学会,说谎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一个层次。 “哦。”孟枕凝看了看萧骥桓,面无表情地说。 第六章 温暖之家(13) 萧骥桓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 家里黑灯瞎火的,他摸索着打开灯,换上拖鞋,偶尔自己换一次鞋还真的挺不习惯。 他看到方衡已经睡下了,就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关灯躺到了床上。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方衡突然说道。 萧骥桓被吓了一大跳! “果果,你没睡啊?”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逛街了,还给你买了礼物哟,你要不要看看?” “你和谁去逛街了?” 萧骥桓没有想到方衡竟然如此敏感,但他不想对方衡撒谎。 “和一个女同学,她是我……” “哦,没事的,主人。我就问问……”方衡背对着萧骥桓,竟然小声地抽泣起来。 “果果,她只是我同学,只是陪我去给你买礼物的。” “主人,您误会了,我真的就问问。睡吧,主人。” 萧骥桓觉得方衡肯定是吃醋了,对他又用起了敬称,他是个善于换位思考的人,上次的一番话让方衡彻底地信任了她,同时也让方衡变得更加需要他了。 她本来是个要强的人,而现在只能呆在家里每天洗衣做饭,当个没有名分的家庭主妇,这样的心理落差,也是萧骥桓亟待解决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萧骥桓起床后,发现方衡正在做早饭,客厅桌子上摆着的手链包装盒也没有被打开。 他坐到座位上,苦思冥想了良久,然后说道:“今天我上午没课,我带你出去玩。” 方衡惊讶地看着他,许久之后说:“你要牵着我出去吗?” “不。”萧骥桓从房间里的柜子里翻出了口罩、墨镜还有围巾,接着又从方衡原来卧室的衣橱下面翻出一套衣服,说:“我要牵着你的手出去。” 萧骥桓帮方衡穿好衣服,帮她围上围巾,戴上口罩和墨镜,让她去镜子前面照一照。 “你还能认出自己是谁吗?” “认不出来了。” 萧骥桓把手链放进兜里,牵着方衡的手走出了家门。 他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载着他们又去了一趟三里屯。 “你带我来三里屯干吗?难道要去优衣库的试衣间?” “我要带你逛街,去优衣库……你买衣服吗?” “不用了吧,我买了也只能在家穿。” “那我们先去逛逛,然后我带你吃顿好的。” 萧骥桓带着打扮得如同“木乃伊”一般的方衡在街上散步,然后他拿出了昨晚买的手链,给她戴上了。 “好看吗?” “真好看。”方衡笑了,“这些装饰都是你自己配的吗?” “是啊,我觉得和你挺搭的。” “这个小铃铛挺可爱的,这个星星有点锋利……” “啊,要不要我帮你去换?” “不用了,你选的挺好看的,我很喜欢。” 两人逛着逛着来到了一家乐器店,萧骥桓看着店门口琳琅满目的吉他,突然说:“我小时候有个姐姐,叫阿云,我特别羡慕她会弹古筝,我也想学一门乐器。” “好啊,你想学什么,我们去买。” “我想学吉他,男生弹这个比较帅气吧。” “嘻嘻,是啊,我喜欢会弹吉他的男生。” 萧骥桓牵着方衡走进了店门,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正一边叼着烟,一边弹奏流行音乐,那眼花缭乱的指弹动作,让萧骥桓甚是佩服。 “老板,吉他怎么卖的?” “看你要什么价位了,你是新手吗?” “我是新手,完全不会弹。” “哦,那我建议你不要买便宜的,很多吉他初学者因为不会弹,所以想先买个便宜的‘烧火棍’回家练练,但是便宜的吉他做工不好,弦距太高,按不动,弹不出声音,这就是很多初学者半途而废的原因。” “可是我买不起太贵的……” “你想学古典还是民谣?” “呃,民谣吧,我想先练练简单的。” “哦,那我推荐你买‘马大哈FG830VN’,新款民谣吉他,只要三十万,中等价位。” “三十万……太贵了……”萧骥桓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的,你买吧。”方衡在一旁劝道:“如果吉他弦太硬的话,勉强是可以弹奏,但局限性也很大,有一些需要大横按的和弦按不出,很容易影响学习节奏。” “这位小姐是行家啊。”老板对于这种催促男朋友买高档产品的女人非常欣赏,因为他是开店的。 “我今后会少吃点东西,多帮你节约钱的,你买吧。”方衡挽着他说。 萧骥桓听了这话着实感动,但他不能让方衡挨饿,于是最后挑了一把性价比较高的‘马大哈F600’,花了十万块。 萧骥桓在付钱的时候,看到方衡站在一架钢琴前,呆呆地看着。 “果果,对不起,你家的钢琴被那帮人……” “我知道,我在窗帘后面看到琴键了。” “以后我工作了,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个更好的。”萧骥桓满心期待地说着,殊不知方衡家原来那台施坦威的价格是他想都想不到的。 “好啊,我等你。” 方衡开心地坐到了钢琴前,按下一个琴键,钢琴发出了“哆”的音调,接着她又按了一个“咪”。 突然,方衡微微侧过脑袋,长发如里拉琴一般泻到围巾上,她的手指开始在钢琴上轻快地跳动着,脚跟随着节奏踩动踏板,她的手背和手臂呈一条完美的直线,起伏的肩膀投射在琴壳的倒影如同星辰般闪烁,美妙的旋律好似倾泻的瀑布,萧骥桓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词,因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陶醉。 一曲终了,人未散,情更浓。 “你刚才弹的是什么,贝多芬吗?”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弹奏钢琴了,萧骥桓只认识贝多芬和肖邦。 “我弹的是巴达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祷》,你听出什么了吗?” “我听出了这个巴达兽很开心。” “嘻嘻嘻……”方衡没有说太多,只是帮萧骥桓拎上吉他,挽着他走出了琴行。 中午他们去了一家实惠的粤菜餐厅,方衡害怕地摘掉了口罩和墨镜,提着围巾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主人,这个肉丸好好吃,你尝尝看。”方衡夹起一个肉圆,放进萧骥桓的嘴巴里。 “烫,烫……”萧骥桓被烫到了嘴,方衡还在“嘻嘻”地笑,突然又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般,不好意思地给他吹吹。 “我喜欢这里食物的清淡可口,之前去北京饭店吃的实在太辣了。”萧骥桓说。 “我也是。”方衡喝了一口老火靓汤,说,“我以前在家里也经常和妈妈学着煲粤菜汤,还有白灼青菜。” “你做菜真的很好吃。” “嘻嘻,家里的材料不够,有空的话我去买点,然后做给你吃。” “好。” 萧骥桓静静地看着方衡吃饭的样子,心想假如他不去放那只钢笔,也许就永远没有这场不可理喻的相聚。 爱之所以伟大,因为它可以跨越阶级的鸿沟,无论你贫穷或富有;它可以跨越世俗的偏见,无论两人拥有怎样的肤色或性别;它凌驾于是非标准之上,人类用道德去约束它,但它本质上没有对错之分。 爱是一张纯洁的白纸,它所呈现出来的样子,不在于两位画家的地位,不在于两位画家的相貌,不在于两位画家的画功,它只在于两人共同执笔的创造。 第六章 温暖之家(14) 放学了,萧骥桓刚要走,孟枕凝就跑过来焦急地告诉萧骥桓,岳婉秋已经失踪整整三天了。 “什么?!”萧骥桓开始担心起来,女孩子耍脾气闹失踪是常见的,但失踪三天就有些离奇了。 “她的父母现在非常着急!”孟枕凝都快要哭出来了,“昨天我们就派人出去找了,甚至派出了军方的人,可是到现在还一无所获!” “你先别着急,先问问叶陵肃之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岳婉秋闹脾气的时候一般会去哪里?” “叶陵肃说了,岳婉秋之前哪怕发再大的脾气也不会超过一天的!现在已经三天了,她说不定真的出事了,怎么办?我不敢去想……”孟枕凝哽咽地说道。 “这样吧,我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然后我们去陪叶陵肃一起再想想办法。” 萧骥桓让电信公司给家里装了个新的座机,他还给方衡买了一部手机,用自己的身份证注册了一个电话号码,以备不时之需。 萧骥桓去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拨通了家里的座机。 “喂,你在家干嘛呢?” “我在家里洗衣服,然后看看电视。” “你认识叶陵肃吗?” “认识啊,怎么了?” “他女朋友好像出事了。” “不会吧?发生什么事了?” “他女朋友三天前失踪了,现在都没有找到。我今晚要和他们一起想想办法,所以可能会晚些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要注意安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好,我知道了。” 晚上,萧骥桓和孟枕凝在工体附近找到了几乎快要疯掉的叶陵肃。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叶陵肃垂头丧气,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你现在道歉有什……” “你最后一次见到婉儿是在哪里?”萧骥桓打断了孟枕凝。 “就在昨天那家酒吧,‘男人女人’酒吧。”叶陵肃说,“那之后的第二天下午,我还是没有打通婉儿的电话,就又去了那里,我把酒吧一条街几乎所有的人都问遍了,都说没看见。” “所以,我们这两天一路找人问,一直问到了工体,都没有任何线索。”魏昇在一旁补充道。 “大概有多少人在找婉儿?” “婉儿她爹昨天已经拜托了至少十个派出所的民警,全城搜索,今天又加派了一百多个军警。”只有魏昇能够冷静地和萧骥桓交谈。 “有没有可能,她已经不在京城里了呢?” “不太可能,昨天婉儿她爹就已经调出了北京三环内所有出入口的路况监控,五十来个人看了一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今天也一直在跟进中。” “酒吧街附近的监控也仔细看过了?” “别说三里屯了,北至望湖公园,南至十八里店,西至北海,东至朝阳体育中心,全方位无死角地仔细看过了,婉儿那天穿的是深蓝色的连衣裙,拎着红色的包,特征还是较为明显的,可她自三天前的那一晚从工人体育场附近的一处监控范围里消失之后,就此人间蒸发,这也是我们现在在这儿的原因。” 听完魏昇的话,萧骥桓陷入了沉思。 北京作为首都,监控系统是非常完善的,特别是太古里到工体这个范围,几乎是全面覆盖的,而且三里屯属于北京的繁华地段,每天车水马龙,酒吧街和工体在晚上更是人流涌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一个十七岁的女生可以说绝无可能,如果岳婉秋真的遭人毒手,凶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魏昇,能不能详细地告诉我,最后一次捕捉到岳婉秋影像的监控探头,具体是在哪里?” “工人体育场东路和北路的交叉口,现在在工体及附近寻找的警力也是最多的。如果她朝着使馆区遗迹那个方向走,也许还有遇袭的可能,但她明明是朝着工体这种人多的地方走的,怎么会凭空消失?” 听完这话,萧骥桓陷入了沉思。 “工体虽然人多,但也鱼龙混杂,会不会是趁乱被人袭击的?”萧骥桓又问道。 “你太小看婉儿了。”叶陵肃终于说话了,“她从小在部队里长大的,虽然她是军医,但和普通女孩子的战斗力也不在一个水平上,而且防范意识特别强。” “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性了。”萧骥桓看了看魏昇,魏昇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交叉路口附近自愿上了一辆车,监控之所以没有发现车辆异常,是因为……” 萧骥桓顿了顿,看了一眼叶陵肃。 “是因为什么!你快说呀!”孟枕凝焦急地望向他。 “她在进入车里之后,就马上遇害了。” 第六章 温暖之家(15) 距岳婉秋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 周末这天,萧骥桓刚醒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孟枕凝打来的。 “怎么了,找到婉儿了吗?” “还没有……” “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没事,她只是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萧骥桓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 自从萧骥桓向大家提出自己的猜想之后,岳婉秋的父亲立刻调查了女儿失踪那天晚上,工人体育场附近往来所有的车辆。 警方记录了所有往来车辆的车牌号,并一一进行排查,还是一无所获。 “小鸡蛋,我想把车还给你。”孟枕凝在电话那头说。 上周他们在工体调查完以后,因为不放心孟枕凝,便先送她回家了。 后来因为除了她之外没人会开车,她父母又不在家,萧骥桓只能先把车停在她家,几个男生各自坐公交车回去的,之后因为岳婉秋失踪这件事,孟枕凝上下学都由父母开车接送了。 “今天就不用了吧,我、我才刚起床……” “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什么?!你怎么有我家的地址?” “李书记告诉我的。” 萧骥桓头都要炸了,他看了看一旁还在睡觉的方衡,默默穿好了衣服,关上了卧室的门,然后才把孟枕凝接了上来。 “你家里,好干净啊。”孟枕凝进到屋子里之后,不禁发出了感叹,“这真的不像是一个男孩子的家啊。” “呃……因为我比较爱干净。” “对,看得出来。”孟枕凝坐到了沙发上,“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我实在是没有心情过了。” 萧骥桓安慰道:“枕凝,我知道你和婉儿的关系很好,但是现在着急已经没有用了,我们只能相信警方。” “现在最好的情况只能是绑架了……”孟枕凝突然又哽咽起来,“婉儿他爸爸连赎金都准备好了,可是一个星期了,都没有绑匪打电话来……” 萧骥桓是个理性的人,他知道岳婉秋肯定已经遇害了,但他不能说的这么直白,虽然他和叶陵肃、岳婉秋他们交集不多,但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好人,对于婉儿的事,萧骥桓心里也隐隐悲伤。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叶陵肃他们还没有放弃,我只能来找你了。” “谢谢你能信任我,既然我们做不了什么,那就先把这个生日过好吧,我等会带你出去散散心,然后吃个午饭送你回家。” “不用出门了吧,我就在你家坐坐,等会就走。” “好的,我先去刷个牙。” “行。” 此时,孟枕凝似乎听见卧室里有动静。 她想到了萧骥桓跟她说过的表妹的事情,便敲了敲卧室的门,无人应答。 “小鸡蛋,你家里还有人吗?” 萧骥桓此时正在刷牙,听到这句话赶紧囫囵地说:“没有!” 孟枕凝怀疑地打开了卧室的门,轻轻走了进去。 她发现床边竟然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人?”孟枕凝冷冷地盯着跑过来的萧骥桓。 “她、她是……”萧骥桓本想说这是自己的表妹,但哪有表妹跟自己睡一个床的,而且方衡脖子上还带着颈环。 “她是我新领养的狗奴……”萧骥桓知道这么说会很伤方衡的心,但如果他们之间的事情败露,方衡就再也没机会翻身了。 “你领养了一个女狗奴……”孟枕凝非常失望,“怪不得你这些日子都心不在焉的,每天晚上都早早地回家。” 突然,孟枕凝的眼光聚集到了眼前这个狗奴的手腕上,银色手链闪闪发亮。 “你……你给自己的狗奴买首饰?还是我带你去的?!”孟枕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穿着睡衣……萧骥桓!你疯了吗?!” 暴躁的孟枕凝不顾萧骥桓的阻拦,走到狗奴面前,扯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提起了她的脑袋。 孟枕凝瞬间僵住了。 “方衡……”孟枕凝又仔细的看了看她,“你是方衡!这怎么可能?” “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方衡……”方衡故意压低了声音,“我从小就是贱民,最近才被主人领回家的。” “不可能!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孟枕凝知道最近国家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党校里有一些学生莫名其妙地就退学了,很多叔叔阿姨也不见面了,方衡身上一定也发生了什么。 孟枕凝上初中的时候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初三那年她谈了一个叫钟子琦的平民男朋友,钟子琦是她的初恋,对她非常好。 那个时候方衡才上初一,她就像一条毒蛇,嘴上一口一个学姐的叫着,在发现孟枕凝有男朋友之后马上向学校反映了这件事情,因为钟子琦是平民,和贵族恋爱情节特别严重,所以他被判处拘役六个月。 当时方衡的父亲为了打击孟氏一族的势力,抓住这件事情不放,以至于孟枕凝的爷爷亲自出手,钟子琦最后被贬为贱民,死在了贱民区。 “方衡,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枕凝学姐!” “我真的不认识你……” 孟枕凝没等她说完就扇了她一个大耳光,狠狠地把方衡的头砸在墙上。 “你干什么!”萧骥桓忍无可忍,他抓住了孟枕凝的手,阻止她继续殴打方衡。 “萧骥桓,你……”孟枕凝狠狠地瞪着他,“你不要被这个女人骗了,她坏事做尽!你现在袒护她,总有一天你会被她害死!” 萧骥桓愣了一会,接着一字一顿地说了四个字:“滚、出、我、家。” 孟枕凝哭着走了,萧骥桓走到墙边,想要将方衡搀扶起来。 方衡的眼睛空洞洞的,喃喃自语地说:“赎罪……太漫长了。” 萧骥桓把她搂到怀里,许久之后说:“我陪着你。” “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第七章 祭坛(1)po18.NL 今天是北京有史以来最热的一天。 北京市气象主管部门一天前就已经发布了高温红色预警,也启动了高温气象灾害一级响应,并给全体市民放了高温假。 空气因为受热膨胀而颤抖着,空间轻微扭曲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空无一人,只剩下无边无垠的蝉鸣和洒水车“滋滋”的低语。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晨8时22分。 首都国际机场的气温检测系统显示,目前机场温度高达42摄氏度。 机场候机区,成群的乘客站在“Y”字形的制冷空调两侧,有的乘客甚至连上衣都脱了下来,工作人员小吴连忙上去阻止这一不雅行为。 此时,小吴在候机区坐着的人当中,竟然发现了两个在三伏天仍然带着口罩和墨镜的人。 那个女人,仿佛在蒸桑拿一样,虽然身着短袖和短裙,但早已大汗淋漓的她依然戴着口罩和一副墨镜,脖子上甚至围着一条围巾!不要说今天是气温最高的一天了,就连平时,这样奇葩的装扮小吴也从未见过。 在她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梳着偏分头,在如同火炉一般的机场中依然穿着格子西装,因为戴着口罩所以看不出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正在拿着手机讲电话,口罩随着他讲话的频率一上一下地摆动着。 “伯昌,人都到齐了吗?”中年男人说道。 “全部到齐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说,“整整一万人。” “好的,行动可以开始了。” “这次行动,您还有什么特别指示吗?” “没什么特别的……”中年男人把左手轻轻放在行李箱上,“王冠大楼里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中年男人挂断了电话,提起行李箱准备要走时,突然他的腰部被一个坚硬的物体抵住了。 旁边那个围围巾的女人小声说:“你只要挪动一步,我就马上开枪。” 中年男人面色平静,又靠回了椅子上,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闭嘴。” “你是情报局的人吗?” “我说闭嘴。”女人把枪死死地按在他的腰部。 中年男人不说话了,开始闭目沉思。 女人这才用另一只手缓缓从包里掏出手机,也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问道:“你到机场了吗?上飞机了吗?” “我到了,还没上飞机。” “你在干什么!还有五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 “我知道……可我舍不得你……”墨镜里滚下了一颗泪珠。 “我也舍不得你……现在快别说了,他们可能会通过电话追踪到你。” “你在勤政楼里吗?” “我在。” “你是要去找李书记?” “对,只有他能救你!” “告诉他,我要和他做一个交易。” “你在说什么?快走啊!” “告诉李书记,匡弘真在我手里。” 好看的激情视频请收藏:<a href=HTTP://.NL target=_blank>HTTP://.NL</a> 天天更新,惊喜不断 第七章 祭坛(2) 陆承言和苗艺蕊正在食堂里吃午饭,突然苗艺蕊拿出了打火机,在他的手上点了一下。 “我肏!你疯了!”陆承言的手指被烫的不行,甚至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疼吗?”苗艺蕊问道。 “你他妈废话!这能不疼?” “说明你的境界还不够。”苗艺蕊说,“要悟到一定的层次,才能不疼。” 陆承言已经受够了眼前这个疯女人,他把筷子一摔就走了。 比起疯女人苗艺蕊,还是贱女人江知韵稍微好一些。 陆承言这样想着,随后又咬牙切齿,为什么自己遇见的女人都是奇葩,他渐渐对爱情失去了信心。 上个星期,苗艺蕊带陆承言参加超体功集会,跟教徒们一起分享练功的心得和体会。 “师父告诉过我,《万法归宗》里写的三重最高境界,分别是“极意境”“归凡境”“超体境”,我修的就是“极意境”,讲求天人合一。”刘云能正在给教徒们讲解超体教经义《万法归宗》。 匡弘真坐下有十个关门弟子,教徒们都称其为“十禅宗”。 首席大弟子姬烈文,法号摩诃迦叶。 二弟子尹伯昌,法号目犍连。 三弟子窦浩,法号富楼那。 四弟子崔志冬,法号须菩提。 五弟子刘云能,法号舍利弗。 六弟子段治承,法号罗睺罗。 七弟子周俊辰,法号阿难陀。 八弟子龙野,法号优婆离。 九弟子范同成,法号阿尼律陀。 十弟子范同贵,法号迦旃延。 这十个弟子据说都有“大能之资”,是天国下凡传道的十位真人。 崔志冬和刘云能是匡弘真的喉舌,他们聚集教徒,在各种场合说经讲义,宣传“超体神功”的威能。 崔志冬说:“普通人只能看到第一层次的事物,第一层次就是你们眼前所见到的东西,而我能看到第二层次的事物,就是万事万物中的分子、原子的排列,以及自然界重重化学变化背后的原子重组。师父能看到第三个层次,就是‘无’,‘无’就是什么都看不到,却又什么都能看到。” 此时,苗艺蕊的妈妈辛红霞问道:“须菩提大师,什么是‘无’?” “无就是有,有即是无,这本来是需要你们自己悟出来的,现在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其中的原理。我们所处的这个维度,是三次元,三次元之上还有四次元,在四次元当中,没有长、宽、高这样的概念,也没有时间的流逝,你站在一个地方,就等于站在每一个地方,你经历的每一秒都是你全部的人生,师父就是半只脚跨进四次元的男人。” “那还有半只脚呢?”陆承言托着下巴,不耐烦地问道,苗艺蕊狠狠顶了一下他,示意他需要用敬称。 “这个小伙子很有求知欲,那我就告诉你,师父的另一只脚之所以没有迈进四次元,是因为放不下众生。他看到众生皆苦,所以留下自己的一只脚,把高层次高境界的所见所思传播到人类世界,把真、善、忍带给我们。” “那……”陆承言看了看苗艺蕊,“须菩提大师,那我们要怎么进入四次元呢?” “放下执念。”崔志冬意味深长地告诉他,“放下对生的执着,才能去往天国。” “你是要我们自杀!”陆承言跳了起来。 “不,我是要你们悟道。” 眼见陆承言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苗艺蕊立马把他拉走了,在外面气愤地告诉他:“你知道我们家托了多大的关系,才能亲眼见到两位‘大能’吗?”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我不能提问题呢?” “你提的问题,都是非常小儿科的,说的都是孩子话,本来还想带你去总研究会的,现在你根本去不成了。” “我根本不想去!”陆承言狠狠地瞪着她,“我跟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劝你和你父母早点走,别相信这群人说的鬼话!” 啪!苗艺蕊在他脸上呼了个大巴掌,愤愤地走了回去。 回到集会后,她看见母亲正在和‘舍利弗’大师交谈着什么,刘云能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昨天悟到了‘圆满’的真谛,所谓‘圆满’,就是要放下自己的一切,只有放下自己的一切,才能白日飞升,上天国。” “那要怎么才算放下自己的一切?”辛红霞急切地问道。 “你要像师父说的那样,把整个生命融于大法之中,修成正果。” “那我具体该怎么做呢?” “天机不可泄漏,这是需要你自己去悟的。” 听到刘云能说这话,辛红霞马上从包里拿出好几沓万元钞票,跪求‘舍利弗’大师指点。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慧根的人,也是离‘圆满’比较近的人,我就稍稍提点一下。”刘云能把钱放进自己的包里,“师父告诉我们,下周五就是圆满的最佳时机,也是最后的期限,所以我们几个弟子已经在悄悄准备了。” “准备什么?怎么准备?” “到国民广场去,以身殉道,通过自焚的方式修炼圆满。” “自焚?”辛红霞听到这话,表现出了些许的害怕。 “你不要担心,前几天我练功的时候已经通过元神出窍的方式去过一次广场了,我用汽油淋遍自己的全身,然后点火自焚,之后我的佛体就出现了,嘴巴里面还喷着火,一瞬之间,整个天地光芒万丈,我看见了天国的大门。” “也就是说只要在下周五自焚,就可以去天国?对吗?” “当然,我会带一些人跟我去,机会非常有限……” “求您了,带我跟我女儿去吧!”辛红霞把苗艺蕊拉到自己的身边,“我们先去,然后我老公再去。” “好的,我跟师父讲一声,征求他老人家的同意之后,我就……” “带我们去吧!”辛红霞把包里最后的几沓钱也放在了刘云能手中,“只要我和我女儿能上天国,我什么都愿意!” 看到这白花花的钞票,刘云能失去了作为人的全部底线,说道:“好的,圆满的时机就在下周五下午两点半,你和你女儿先不要去广场,那天下午一点准时来新华街的“天音阁”工艺美术店来找我,只允许你和你女儿来。” 第七章 祭坛(3) 周五下午,辛红霞开车载着女儿苗艺蕊如约前往新华街。 “妈妈,我觉得我的境界还不够……这两天我用打火机点自己,很疼……”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一定要在今天,只有那个固定的时间点才有用!” “好的,妈妈。” “我现在不是你的亲妈,你的亲妈在天上。天国世界里什么都有,我们修炼得这么好,肯定能当上‘法王’。” 来到工艺品店里,刘云能已经带着一批人在里面等着了。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刘云能说道,“下面请我们忠实的教徒王进南给我们讲解‘圆满’之前的准备工作。” “首先,我们要准备汽油,但是现在广场上管的很严,大家都知道之前有几个想要圆满的人提前去了,但是他们错就错在时间点踩的不对。总之,我们这次光明正大地带汽油过去肯定不行了,所以我们要用这个。”王进南拿出一个装画轴的长塑料袋,“我们在这样的塑料袋里灌满汽油,然后绑到自己身上,用衣服包裹好,等到了广场,到了那个时间点,我们就用小刀划破这个塑料袋,然后点火。” “王大师果然有慧根。”一旁的郝慧玲不禁为王进南的智慧而折服。 此时,刘云能开始给各位教徒们分发塑料袋和打火机,同时,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卍”字徽章。 “这个徽章是我从师父那里求来的,本来只有总研究会的人才能有,这个徽章可以庇佑我们不受烈火焚身之苦。”刘云能说道。 大家纷纷下跪表示感谢,然后按照王进南的指示“整装待发”。 他们把身上所有的财物都交给了刘云能,这是“放下一切”的必要条件,接着辛红霞又给大家喷了些香水,遮掩汽油的味道。 众人们相互握手,彼此祝福,然后乘着一辆辆开往天国的汽车,兴奋地前往国民广场去了。 国民广场由于接二连三的自焚事件,全部都是警卫在巡逻。 辛红霞带着女儿避开警卫,挑选了一个圆满的“好位置”,激动地盯着手表,等待着两点半的到来。 太阳被乌云渐渐遮蔽,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阴云密布,似乎在提醒着人世间的芸芸众生。 “妈妈,真的不疼吗?” “你手上已经有了教主的护身符,不可能会疼了。” “妈妈,我们真的能去天国吗?”此时的苗艺蕊想到了陆承言,想到了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两点二十九分五十秒……时间快到了,女儿,我们就要圆满啦!”辛红霞摘下了自己的手表扔向天边,接着快速划破了身上所有的汽油,按动了打火机! 辛红霞在女儿的面前瞬间燃烧,突然,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那是地狱传来的嘶吼啊! 苗艺蕊看到母亲在火焰中如同恶鬼一般痛苦,她退缩了,她想要逃跑,但母亲身上的火苗长势太快,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苗艺蕊身上的汽油被点燃了。 在无尽的痛苦中,她看到自己原本细腻光滑的表皮开始绽裂,原本白皙的肌肤变成了丑陋的黑色,她身体里的血液蒸发了,随着滚滚黑烟升腾,她又看到自己的母亲就像一堆人形焦炭上按了两颗大眼珠子,正在地上缓缓蠕动着,嚎叫着。 罪恶的火焰并非来自地狱,而是来自人心。 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原来佛真的在天上。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 苗艺蕊身上的火焰渐渐被大雨熄灭,但此时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丑陋的怪物,美丽的连衣裙被融化成焦黑的泥炭,渗进她每一寸发臭的肌肉里,地面积水的倒影中,映出一张恐怖的脸庞,罪业之火吞噬了她的鼻子,腐蚀了她的嘴唇,她的脸扭曲不堪,眼皮已经烧没了,大大的眼珠子就像要掉出来一般,挂在蜂巢似的眼窝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作为人类所能发出的最惊悚的哀鸣。 第七章 祭坛(4) 群体自焚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天,苗艺蕊全身缠满纱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只要稍稍动弹一下,就会承受无尽的痛苦。 央视的记者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苗艺蕊的样子,记者也不禁流出了眼泪。 “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触碰到了苗艺蕊最悲惨的回忆,她想到妈妈的模样和那个映在水中的倒影,开始干呕起来。 “是刘云能,是他害死我妈妈!” “没事,你慢慢说。” “他告诉我妈妈,自焚就能上天国,他收了我妈妈的钱,然后害死我妈妈,把我害成这副模样……”苗艺蕊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她原本的天籁之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老牛一般的低吼。 “这个刘云能,是什么人?” “他是匡弘真的弟子,是超体教的人。” 这个时候,门外鉴定局的陈小聪再也站不住了,他拿着一块烧黑的“卍”字徽章问道:“你认得它吗?” “呜呜呜呜……”苗艺蕊哭了,但此时的她已经没了眼皮和眼睑,只是眼球微微摇晃着,“这是匡弘真的护身符,刘云能说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就能不受烈火焚身之苦!”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多以来的国民广场自焚事件,全部和超体教有关!” “对!全部都是他们害的!” 陈小聪听完这话,就红着眼睛跑了出去,留下记者一个人继续提问。 “你以后还练超体功吗?” “我再也不练了……我再也不练了……” “病好了以后,你想干吗?” “我想好好上学,我想好好跳舞,我想我妈妈……”苗艺蕊的大眼珠子不停地抖着,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医生们为苗艺蕊做了双下肢大面积削痂和植皮手术,后来,她又全身性感染,她的脸没了,手脚也废了,今后的生活已经完全不能自理。 当医生帮她揭开纱布,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她疯了,彻底地疯了。 刘云能第二天就被警方逮捕归案,可惜的是,他毫发无损。 他一滴汽油也没有淋在自己身上。 “你让别人去死,为什么自己不去死?!”民警愤怒地问道。 “因为我还要帮师父做事,我必须要留在在人世间,拯救万民。” 刘云能微笑着说道。 此时,北京近郊的超体研究协会总部里,匡弘真和诸位弟子们正在商讨对策。 “刘云能这个蠢货!”姬烈文勃然大怒,“他要毁掉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尹伯昌说:“如果他们都死了,那还好办,只可惜还活了一个,那我们的事儿岂不是败露了?” “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叫几个教徒,把那个活着的杀了,以绝后患!”范同贵说。 “呼……”匡弘真气运丹田,发出一阵长长的呼吸后,终于开口了。 “你们不要着急,虽然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我们已经有了充足的资本。”匡弘真保持着禅坐的姿势,“现在我们大概有多少人?” “全国上下,至少十万。”窦浩说。 “好的,马上传我的话下去,我要在北京召开一场宏大的说法,这场说法中我会告诉所有人圆满的秘密。” “是,师父!”弟子们纷纷退下,到全国各地宣讲去了。 “烈文,你留一下。” “师父,有何指点?”姬烈文跪坐于地,屏息凝神。 “原料都送过去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 “好!”匡弘真挥动西服,仿佛挥动着道袍一般,“不止是我的弟子们,我要这北京城的所有人,得道升天!” 第七章 祭坛(5) “敬龢啊,最近的群体自焚事件,影响极其恶劣……”乔童舟对前来汇报工作的李敬龢说道。 “总书记,已经证实是超体教的教徒所为。” “和匡弘真有没有联系?” “不知道,但也不重要。超体教的声势越大,对党和人民就越不利,之前是因为有改革派阻挠,一直没有时间整治他们罢了。” “你打算怎么做?” “一个也不留。” 乔童舟微微前倾身子,笑着说:“敬龢啊,你一向聪明,但你这次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请总书记明示。” “超体教教徒众多,分布广泛,就连我党内部,也有不少人将超体大法奉为圭臬,你这一句‘一个不留’,是要造反啊。” “敬龢不敢。” “你知道超体教为什么能控制这么多人吗?” “因为匡弘真妖言惑众。” “不,因为信仰。”乔童舟正色道:“信仰,是控制人民最有力的武器。超体教之所以能在如今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不仅仅是因为匡弘真妖言惑众,更是我党信仰统治力崩塌的前兆!” 乔童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李敬龢的面前。 “我党之所以能走到现在,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信仰,曾经的改革派把我党搅成了一滩浑水,从此,我党派系林立,人心不古,团结不再,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自己都不相信我们自己了,那老百姓凭什么相信我们!” 乔童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敬龢。 “想要瓦解邪教,要从人心入手,你明白了吗?” “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这件事,我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我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下去吧。” “是,总书记辛苦。” 李敬龢回到办公室以后,马上叫来了两个人,汤政宗和孟知义。 “知义,最近的群体自焚事件已经证实是邪教所为,你回去之后马上宣布‘超体大法研究会’及其操纵的‘超体功’组织为非法组织,政府将依法予以取缔。然后你再和陆萍她们取得联系,在各大媒体上刊登新闻,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让全国人民知道“超体教”邪恶的本质。” “是,李书记,我马上去办。”孟知义是民政部部长,也是孟枕凝的父亲。 “政宗。” “在,书记。” “余涯那边,你跟进了没有?” “正在跟进中,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好,那余涯那边你先放一放,把超体教里的饵收一收。” “明白了,我马上去办。”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您说。” “焚毁与超体教有关的一切,逮捕冥顽不灵的邪教教徒,以及……”李敬龢给了汤政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抹杀匡弘真!” 第二天早晨,“超体教”的累累罪行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条,电视新闻滚动播放着邪教教主匡弘真与其一众弟子实施精神控制,践踏人性,侵犯人权的残暴恶行,超体大法是下地狱的邪道,是十恶俱全的魔鬼。 一时间,举国哗然。 “我练了这么久的功,难道真的是邪功?” “赶紧把有关超体教的东西收起来,被发现就完蛋了。” “国家终于要出手了,邪教的末日到了。” 大部分老百姓纷纷收敛了往日练功读法的行为,开始做起了广播体操。 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彻底倾向了超体教一边。 “政府作恶多端,现在又侮辱大德,泯灭人性,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坚决拥护真理,拥护匡教主!” 全国各地的极端教徒开始攻击政府,不过因规模较小,分布较散,且不具备组织性,很快被压了下来。 匡弘真及其弟子所印刷出版的所有书籍被列为禁书,家中私藏者必须上缴焚毁,否则以邪教分子论处。 仅仅一周的时间,超体教的势力就缩水了三分之二。 荷枪实弹的军队冲进了北京近郊的超体教研究会,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在匡弘真和“十禅宗”的家里也一无所获。 “他们已经察觉了。”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掘地三尺,也要把匡弘真和十禅宗给我找出来!” 此时的匡弘真,正躲在郊外秘密修建的一处地下佛堂之中,为最后的决战作安排与部属。 “还有多少人?”匡弘真问道。 “全国各地的汇总上来的,只剩下差不多两万了。” “两万足矣。”匡弘真双目微闭,捻指坐禅,“东西生产的怎么样了?” “王阳今早刚回的消息,东西已经全部生产完毕,但怎么从徽州运过来,是个大问题。” “召集教徒,人手一份,自然能带来。” “可是……”姬烈文犹豫地说:“无论是飞机、轮船还是火车、汽车,都对这种违禁品的检查特别严格,我怕……” “有一样东西,每个人都能轻易获得,但没有人会去轻易动它。”匡弘真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就是我们心中的敬畏,你悟到了吗?” “师父……还请师父明示啊。” 匡弘真突然站起,然后转过身去。 他望着面前的佛像,重重磕了一个头。 第七章 祭坛(6) 尊贵居所,完美生活,这里私藏着一座城市的奢华。梦想空间,成就生活理想;理性户型,抒写实用主义;前卫设计,标榜未来领域。 至尊皇庭公寓,您的极致选择。 ——每平方只要1000万 “至尊皇庭”里住着的既不是至尊,也不是皇室,他们大部分是来京城里打拼的年轻租客和一些游手好闲的拆二代,也有一些被无良中介欺骗买四十年产权的公寓而无法落户的小康家庭,他们的日子本是安宁祥和的。 直到那声枪响,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那天晚上,不知某栋楼里的某户人家中突然传来砸门声、惨叫声甚至枪声,有人从窗帘的缝隙中窥见了十几个人从那栋楼里进进出出,还在半夜拖走了两个女人。 于是,公寓的可怕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恐怖的都市传说。 “慧慧,你知道吗?以前,这所公寓的某户人家住着两个年轻的女白领。”一个衣着“时尚”的青年阿飞正搂着自己的女朋友,光天化日之下在小区的长椅上卿卿我我。 “跟我有什么关系?”慧慧厌恶地说道。 “有一天,一群流氓闯进了她们家中,流氓们不仅强奸了她们,还抢走了她们所有的钱,最后还开枪把她们打死了。她们的灵魂不得安息,整日在公寓里作祟。假如你晚上在那栋公寓楼下散步,就会看见两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向你走来,你不能回头,因为……哇!”青年阿飞故意吓了自己的女朋一跳。 “啊啊啊!你这个人好讨厌哦!”慧慧在阿飞的胸膛上疯狂乱拍。 不远处,“木乃伊”方衡呆呆地坐在那里,她知道青年阿飞说的是妈妈和她自己。 以前她特别胆小,特别害怕这些恐怖的故事,而当她自己成为故事的主角时,反倒觉得它们有些滑稽和幽默了。 眼前的一切熟悉而陌生,她伸了个大懒腰,突然,一辆红色的玩具遥控汽车撞到了她的脚上。 “阿姨,对不起……”小男孩看到眼前这个“木乃伊”,心里有些害怕。 “没关系的,你的玩具车好漂亮。”方衡把车捡起来还给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朋友?” 小男孩没理她,拿起玩具车就跑到一边继续操作起来。 换做是以前,方衡在被叫道“阿姨”的那一刻时,小男孩的汽车就已经粉碎了。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方衡现在确实打扮得老气横秋。 “果果,久等了。”萧骥桓提着两个大袋子,从花间小路跑了过来,“今天超市有促销活动,我就多买了一点零食酸奶什么的,给你在家吃。” 方衡帮他接过一个大袋子,说道:“我不能多吃,会长胖的。” “没事儿,你胖成两百斤我也喜欢你。” 方衡嗤嗤地笑了,又问道:“今晚想吃什么?我回家就弄。” “我今晚不能在家吃饭了,何主任说有急事让我过去一趟。” 何主任就是何文涛,他现在已经升职为中央办公厅主任了。 方衡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 当晚十点,方衡洗完澡,发现萧骥桓还没回家,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当晚十一点半,方衡用家里的座机拨打了萧骥桓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现在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方衡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打通。 凌晨一点,她拉开窗帘,想看看萧骥桓回来没有。 突然,她发现楼下有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肩膀上扛着一个东西,缓缓走过小区的花间小路。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方衡的心中升腾起来,她仔细看了看那个男人扛着的东西,好像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样子不像是醉酒,她的头耷拉着,手臂无力地垂下,在一片朦胧的漆黑中摇摆。 方衡马上报了警,在电话里详细说明了情况后,又拉开窗帘,望向楼下。 她发现那个女人竟然被扔下了,身体直直地躺在花间小路上。 方衡非常警惕,她没有下楼的打算,只想着在警察赶到之前盯紧楼下的情况,但是,一个小男孩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他扑倒在女人的身体上,使劲地摇晃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在夜色之中,方衡认出那身衣服,是白天玩遥控车的小男孩! 她来不及穿太多,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带上了一把水果刀就匆匆下了楼。 走出公寓,方衡双手持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缓接近男孩和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 随着离男孩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这才发现,小男孩的嘴巴上贴了胶布,双手也被绑了起来。 她快步跑向男孩,想要帮他解开绳子,这个时候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没有眼球!她的两个眼窝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她一动不动,肯定已经死了! 由于巨大的惊吓,方衡正要叫出来的时候,身后一只有力的大手用毛巾狠狠捂住了她的嘴巴! “呜呜呜呜呜!”方衡疯狂地挥舞着水果刀扎向那条手臂,她感觉到毛巾是湿的,而且颈环发出的一股电流涌向自己的全身,不到五秒钟,她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七章 祭坛(7) 萧骥桓和汤思进坐在何主任的办公室里,两人都面色凝重。 “情况现在就是这样,假如你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现在就出发。”何文涛也眉头紧锁。 “何主任,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有待商议。”就连汤思进也觉得这次的行动有危险,“我们两个小孩子,恐怕担当不了这样的大任。” “你们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是中央青年党校的大学生,是党员!”何文涛捏了捏鼻子,“记住,李书记是因为信任你们两个,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的。” 三天前,中央情报局安插在超体教内部的间谍“神山上人”向党中央发来一条线报,超体教部分教徒正在徽州地矿建设集团名下的工厂里,日夜不停地生产制造某种东西,这种东西的制造原料包含混合炸药的主要成分硝酸铵,极大可能属于一级违禁品。 中央收到线报之后,当晚就出动了徽州军区的军队,包围并查处了徽州地矿建设集团名下所有的工厂,但全都一无所获,也没有发现硝酸铵的踪迹。 正当中央想要向“神山上人”确认线报准确性的时候,情报局发现徽州情报工作的总负责人“逍遥子”失联,失联前一天晚向中央发送过意义不明的信号,“逍遥子”余涯极大可能已经死亡。 余涯失联的第二天,徽州情报网崩溃,情报局派往徽州的间谍全部失踪,极大可能,无人生还。 一切线索表明,超体教和徽州某个势力庞大的组织有关联,正在制造威力极大的爆破物,且用途不明,但党中央并未掌握任何实证,中央调查组前往徽州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而且,情报局里一定出了叛徒。这个叛徒出卖了徽州谍报网甚至中央情报局间谍的全部信息,具有极高的信息权限,在情报局里的身份一定不低,所以中央现在已经控制了包括汤政宗在内的中央情报局所有高层人员。 李敬龢作为超体教事件的负责人,他知道余涯的死和自己无关,而汤政宗是“神山上人”的直接对接人,如果他是叛徒,中央连第一条线报都掌握不到。 他隐隐感到这次的事件绝对不简单,超体教和关东宗族已经勾结在一起,而且之前的情报手段已经完全失去作用,虽然徽州情报网全军覆没,但李敬龢个人在徽州仍然有一颗“暗棋”,这颗“暗棋”和中央无关,完全是李敬龢自己为了探听消息而安下的。 他现在需要派出几个不属于情报局但又可以为他所用的人,然后协助“暗棋”,弄明白超体教和关东宗族到底在进行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李敬龢想到了汤思进,虽然汤政宗的嫌疑还没有排除,但他太了解这个人了,汤政宗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还有萧骥桓,他虽然不具备任何情报搜集的能力,但可以负责较为危险的情报传递工作,同时他还可以监视汤思进,避免意外情况的发生。 “何主任……我……”萧骥桓不好意思地开口了。 “你还有什么事?” “我可以去徽州,但我想先回家一趟……我要拿点东西……” 听到这话,汤思进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冷地瞥了一眼萧骥桓。 何主任严肃地说:“不行,你们从进入勤政楼的这一刻起,就不能擅自行动了,你们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准备好,火车票我也已经帮你们买好,书记的车现在就停在外面,只要你们做好准备,我马上送你们去火车站。” “那……何主任,我的手机……”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手机!”何主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的手机暂时交给我保管,一切所需要的情报设备都在黑色背包里,上了火车之后,你们的裤衩儿都可以不要,这个背包绝不能丢!” 因为是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何主任说话随意了一些,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大内总管”中央办公厅主任了,所以又在心里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 “到了徽州之后,前往屯麦区屯邮大道107号,到了那里,“张无忌”自有办法与你们取得联络。记住,你们这次的任务只是辅助“张无忌”完成情报传递工作,千万不要擅自行动,一旦发生意外,马上用背包里的行动电话与我直接取得联系,听明白了吗!” “何主任,那个地址是吞什么……”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汤思进坚定地行了一个军礼,搞得萧骥桓都不好意思再问了。 “祝一帆风顺!” 就这样,萧骥桓和汤思进在毫无准备且基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踏上了前往徽州的旅途。 第七章 祭坛(8) 方衡虚弱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简陋的屠宰场之中,她嘴巴上绑着一条毛巾,双手双脚也被捆住。 “呜呜呜!呜呜呜!”看到面前挂着一排排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猪肉,她挣扎着大叫起来。 “嘘!”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朝着她走了过来,并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年轻小伙子穿着一条屠宰场的皮革围裙,上面沾满了血迹,但他里面却穿着一件白衬衫,他的手臂上缠着纱布,应该是被方衡刺到的。 他蹲在方衡的面前,并朝她挥动着什么东西,她定睛一看,那是一条人的胳膊! “太可惜了,这条胳膊是废的,完全不符合我的要求。”年轻小伙子叹息一声,就把胳膊扔进了一堆猪肉里。 “呜呜呜!呜呜呜!”方衡已经吓得尿裤子了,还好她已经习惯了随地大小便,不然她一定会感到非常不舒服。 年轻小伙子隔着毛巾给她灌了些水,并用手背摸了摸她的脸蛋,面无表情地说:“你可真能睡,昏了两天两夜,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你长得好美,雯雯如果能用你的头,她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说完,他又马上站起来大吼大叫道:“那我之前好不容易准备的眼睛和鼻子不是都废了吗!该死!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年轻小伙子愤怒地给了方衡一个大耳光,随后又马上跪下来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雯雯,我不能打你的脸,不然就不美了……不美了……” 年轻小伙子伸出他变态的舌头,开始舔方衡的脸,“味道也很好,告诉我,你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会是一个贱民?” “呜呜呜!”方衡想说话也说不出。 “无所谓了……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还有你的头发……”年轻小伙子摸了摸方衡的秀发,“我都很满意……这样雯雯的头部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但是雯雯你千万不要着急,‘装头’是最后一个步骤,你还差一条右胳膊和一只左脚,你喜欢打羽毛球,我得给你找条稍微强壮一点的胳膊才行。” 方衡此时还不太能够理解他在说些说什么,不然她一定会害怕到崩溃的。 年轻小伙子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然后从远处的一间加工室里拖出一条“蓝色连衣裙”。 正当方衡疑惑着裙子为什么要拖着走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这哪里是一条连衣裙,这是一个没有头也没有双臂的尸体,年轻小伙子正拖着尸体的腿往前走。 他把“蓝色连衣裙”放到方衡的面前,然后掀开裙子,抚摸着那条长腿,问道:“你喜欢吗?” 方衡挣扎着,不停地晃动自己的脑袋。 “你喜欢就好,雯雯,只要你喜欢,我就给你安上。” 年轻小伙子从身后的桌子上拿出一把电锯,插上插头以后,开始有节奏地锯着这具尸体的左腿。 “不好意思,本来是想用你做胳膊的,你的胳膊很强壮,但是你太不听话了,把胳膊弄坏了……”年轻小伙子对着尸体说话,“不过你不要难过,你的腿和脚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小伙子把这具本来就残缺不全的尸体的左腿整根锯了下来,血溅得方衡全身都是。 “我看看合不合适……”小伙子把刚刚锯下来的腿放到方衡面前做比对,然后满意地拿着它回到了加工室。 方衡看着眼前这具只剩下一条右腿的尸体,绝望地惨叫起来。 她挣扎着,突然摸到了萧骥桓送她的那条手链,手链上有一个较为锋利的星状装饰品,她拼命地扣着,想要把星星扣下来。 突然,年轻小伙子又快速跑了过来,把方衡吓了一大跳。 “不行!这条腿完全不行!妈的!”年轻小伙子开始拼命地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然后拿起脚边的一根水管对着自己冲洗起来。 方衡紧紧闭上了眼睛,此时,她好像觉得这个男人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方衡拼命地回忆起来,这张脸她绝对有印象,可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方衡睁开眼睛,仔细地盯着小伙子的脸,只见他骂骂咧咧地穿上衣服,拿起桌上的一串钥匙出门了。 她想起来了!是那天,在和萧骥桓去往三里屯的路上。 “雯雯,等我,这次我一定给你找一条好腿。” 小伙子握住出租车的方向盘,向前方驶去。 第七章 祭坛(9) 《百年孤独》中,马尔克斯将火车窗外的风景比作一首飞逝的长诗,火车朝着遗忘之乡驶去,将窗外闪过的世间万象撕成碎片,沿路挥洒。 宁静的乡村,广阔的原野,绵延的群山,涓涓的河流,对于一个习惯了逼仄生活的年轻人而言,火车窗外的风景比电视里演出的还要梦幻。 萧骥桓托着下巴,凝视着窗里与窗外的两个世界,这一头是熙熙攘攘的生活,另一头是波澜壮阔的理想,火车像一根绳子,连接着惬意与斑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风景变得不再清晰。 方衡在家里会不会担心自己?要是自己在徽州出了事方衡是不是要被扔到贱民区?家里的食物够不够撑到自己回去?家里突然停水停电该怎么办?会不会有坏人找上门来?阳光VCD的碟片逾期了要加多少钱? 一个又一个沉重的问题压得萧骥桓喘不过气。 “喂。”汤思进坐在萧骥桓的对面,小声说道:“看你左边。” 萧骥桓缓缓地扭过了头,看到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带着草帽的中年男性,隔着一条过道,歪着头呼呼大睡。 “怎么了?” “看他的包。” 萧骥桓这才发现,“草帽”的包上钉着一个“卍”字徽章。 “他是……” “嘘。”汤思进给他使了个眼色,“不止一个。” 萧骥桓看到“草帽”周围还有四个人在读《万法归宗》,两个穿着军大衣,一个拿着矿泉水,一个穿着条纹T恤。 这些人无疑是超体教的教徒,而且他们不怕被人发现,他开始有些担心,这才上火车没多久,就已经危机四伏。 这时,汤思进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自己的黑色背包,萧骥桓虽然还不知道包里有什么,但他觉得这完全是一种自杀行为。 没成想,汤思进竟然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万法归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此时,列车员进到车厢里开始售卖食物和水,看到成群结队的大汉在看禁书,她也只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推着小车快速去到了下一节车厢。 看到列车员离开了车厢,汤思进突然大吼一声:“妙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匡教主这一句写的太妙了!佛陀降生,示教利喜,普渡众生,万法不灭!”汤思进表演得实在太像,好像马上要飞升圆满一般。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这时邻坐的“草帽”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汤思进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你在玷污大法!”“草帽”愤愤地说道,“匡教主讲求真善忍,把众生的苦化作心中慈悲,大法无形,大道无为,岂是你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瞎嚷嚷的!” “尊者教训的是……”汤思进抹了抹自己的鼻血,“大法里说,万事万物皆有因缘,您刚刚打了我一拳,现在请让我拜您为师!” “草帽”先是显现出惊讶,然后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道:“你给我磕三个头吧。” 汤思进跪在地上,给素不相识的“草帽”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看的萧骥桓一愣一愣的。 “我叫范同贵,法号迦旃延,是教主坐下十大弟子之一,假如你真的诚心向法,等会下车就跟我走。” “好的,谢师父!”汤思进拱手说道。 萧骥桓心中崩出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这次的任务难道不是协助“张无忌”传递徽州情报吗,汤思进为何要在火车贸然拜师? 范同贵说他是十大弟子之一,也就是国家一级通缉犯,他是怎么上的火车,为何还跟我们在一辆火车上? 八个小时后,萧骥桓已经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火车正在缓缓停靠到徽州市火车站。 汤思进还在跟新拜的师父谈经论法,一队手持步枪的军人突然进入了车厢,将所有人通通包围起来。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包括范同贵在内的众人纷纷跪下,双手高举,汤思进跪在范同贵身后,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刺穿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军人们拿枪顶着脑袋,押出了火车。 “呸!脏东西!”汤思进用范同贵的衣服擦了擦匕首山的鲜血,朝他的尸体上吐了一口带血的痰,“什么狗屁十禅宗。” 萧骥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汤思进只是表面上掏出一本《万法归宗》,实际上是打开了背包里的无线电通信设备,何主任已经监听到了火车上的情况,所以早已派出一队士兵埋伏在徽州火车站的月台上。 “原来你早就看出他是十禅宗了,你是怎么知道的?通过包上的卍字徽章吗?”萧骥桓下了火车,好奇地问道。 “卍字徽章人人都有……所以你是没见过十禅宗的通缉令?”汤思进鄙夷地看了萧骥桓一眼,“虽然我们干掉一个,但是已经打草惊蛇,刚才月台上有几个人一直盯着咱们,可能就是范同贵的对接人。” “那我们岂不是不能轻易离开车站了?” “对,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在想办法找到‘张无忌’。” 萧骥桓和汤思进来到了车站大厅的小卖部里,一人买了一碗泡面。 “我有个问题,范同贵为什么在火车上?” “党内出了叛徒,范同贵这次从北京来徽州是为了运输炸药,而且我估计他已经来回了不止一次。” “你为什么要杀范同贵?留着他的命用来审问岂不更好?” “我不杀他,刚才火车上就不止一个人死了。”汤思进说,“他是假装投降,我在他身后已经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包,包里必然有武器。他们可都是邪教教徒,亡命之徒,我不杀范同贵,他们一定会拼命,甚至用车厢里无辜乘客的性命相要挟,这些,你都考虑到了吗?” 汤思进大义凛然地说着,其实他只是因为范同贵打了他一拳,所以想杀人泄愤罢了,他对别人的性命毫无怜悯之心,甚至他都已经想好了除掉萧骥桓的计划,列车上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对萧骥桓能力的一种试探,现在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萧骥桓毫无能力,杀萧骥桓易如反掌。 第七章 祭坛(10) 这里是凌晨四点的北京。 十八万盏路灯让这座城市的夜晚变得不再昏暗,一个连环杀人恶魔却让这里变成了一座属于他自己的祭坛。 “雯雯,再有两个零件,你就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林国赟是一个年轻的出租车司机,他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在屠宰场以杀猪为生的父亲艰难度日。 父亲喜欢喝酒,喝醉了就用他发泄心头的怒火,他在仇恨中长大,变得沉默寡言,喜怒无常。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位性感漂亮的女乘客,马雯雯。 马雯雯是个妓女,她不仅淫贱而且贪婪,付不起车费就用自己的身体偿还。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肉体交易,但对于林国赟来说,这是他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 林国赟缠上了她,把自己的所有的积蓄用在她的身上,而他自以为是的付出让马雯雯这样下贱的妓女都对他越发轻视,到最后不屑一顾。 他一次又一次地载着雯雯接客,在雯雯家楼下看一个又一个男人肏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一边看着楼上的窗户里一摇一晃的影子,一边听着那放荡的淫叫,一边自慰。 最后一点积蓄也被掏空的时候,林国赟告诉马雯雯,别再卖了,跟自己开个小店,生个孩子,过幸福的生活。 “你是傻屄吧你?”马雯雯抽着烟,晃动着两对肮脏的大奶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跟你过日子吧,你是一个穷屄,是一个妓女都看不上的废物!” 林国赟回过神来的时候,雯雯已经死了,她的脸没了,鼻子没了,眼睛没了,身体也被剁碎了。 “是谁干的!”林国赟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问道:“是你干的!你这畜生!把我的雯雯还给我!” “雯雯,没事的,你不会死的……” 林国赟把稀巴烂的“雯雯”抱回了家,然后面无表情地砍死了自己醉醺醺的父亲,扔进了一堆猪肉里。 “雯雯,我会让你活过来的……我会帮你重新装好身体,相信我,你会变得比以前更漂亮,更性感。” “雯雯,北京的龙脉在天坛,只要我帮你装好身体,放到天坛上,你就可以复活,然后我们再一起做爱。” 林国赟开出租车开的更加卖力了,他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北京城的上空,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叶陵肃!你他妈就是一个傻屄!”岳婉秋愤怒地从酒吧里走出来,临走之前还把吧台的瓶瓶罐罐全部砸烂,“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傻屄了!” 她的愿望实现了。 “去星河湾,快点!”岳婉秋坐到了出租车的副驾驶上,不耐烦地吼道。 “好的,小姐。”林国赟缓缓踩动了油门,他熟知北京的每一处监控探头的位置,该从哪里出发,该在哪里停下。 开出去不到一百米,突然一个急刹车,岳婉秋的身体猛地前倾! “你他妈……” 还没等她说完,射钉枪里飞出的钉子就钉进了她的头盖骨。 “雯雯,你有新胳膊了。”林国赟微笑着说。 此时的岳婉秋还没有完全死掉,她挣扎着想要打开车门。 车又停下了。 一根,两根,三根……钉子钉进了她的手臂、耳朵、后脑勺…… 不知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她对叶陵肃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尸体的眼角确实流下了一滴散发着“悔恨”气味的泪水。 “你太不听话了!”林国赟回到屠宰场,把岳婉秋的尸体扔到了一堆猪肉里,然后对着岳婉秋一顿猛踩。 他太生气了!他把岳婉秋从猪肉堆里拖了出来,掀开了那条蓝色连衣裙,然后把尸体的内裤扒了下来。 “我让你不听话!”林国赟脱下裤子,把鸡巴费力地塞进岳婉秋的阴道里,虽然此时的她已经分泌不出任何液体。 岳婉秋的阴道干巴巴的,把林国赟整的生疼,但他喜欢这种感觉,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啊——”林国赟把肮脏的精液射进了岳婉秋的尸体内部,“我喜欢你的屄,雯雯应该也会喜欢的。” 他拿出杀猪刀,一点一点地把岳婉秋的下体四四方方地切割下来。 “你的耻骨好硬啊,贱人……”林国赟切的满头大汗,突然又怒从中来,拿起电锯“呲啦呲啦”地割下了她的头,拎住她的头发疯狂地在地上摔打着。 岳婉秋的头就像一个被砸烂的西瓜,黏在了地上。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死后会被人奸尸、分尸,不断地凌辱。 “爽了爽了……雯雯,我该睡了,明天再帮你找胳膊。” 林国赟提上裤子,拿着雯雯新鲜的“屄”走进了加工室。 第七章 祭坛(11) 呲啦呲啦呲啦…… 范同成正坐在地上,用小型电锯切开一尊佛像的头部,接着向里面一把一把地灌着火药。 “阿尼律陀大师!”门外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年轻人。 “怎么了,小虎?” “迦旃延大师,他……” “我弟弟?他怎么了?!” “他在火车上……被人杀了!” “怎么可能!” 范同成的手无力地垂下了,佛像里的火药散了一地。 范同成和范同贵是亲兄弟,手足情深,他们从小就是村子里的两大恶霸,靠偷窃和抢劫路过村子的外地人为生。 他们的父母在偷电线的时候被电死了,两兄弟从此开始痛恨政府,如果不是政府克扣他们家的低保,爸妈怎么会死!但他们也只能欺负欺负村里人,对政府敢怒而不敢言——直到他们接触到了《万法归宗》。 热爱习武的兄弟俩开始练习“超体功”,他们觉得身体和灵魂都进化了一个层次,兴奋的他们找到匡弘真拜师,凭借着“不怕死”“敢于斗争”的精神占据了十大弟子的两个名额。他们以此为荣。 “是谁杀了我弟弟!”范同成大喝一声。 “据火车站那边的人说,是一队官兵上了火车,然后押了几个我们的人下去的。” “那我弟弟是被那群人杀的咯?” “应该不是,迦旃延大师是被人用匕首杀害的……” “也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你们应该盯紧火车站,回来干嘛!” “是,是,我们马上过去!” “等一等!”范同成把手中的佛像一把砸烂,“我跟你们一起去。” 萧骥桓和汤思进吃完泡面,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屯麦区屯邮路107号,但他们一直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都没看见107号的门牌。 “何主任会不会记错了?” “不可能。”汤思进若有所思地说,“‘张无忌’非常谨慎,不会让人轻易找到,地址可能是个谜语,但绝对不会是错的。” “要不我们联系何主任再问问看吧?” “何主任已经把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们了,你再怎么问也是那么几句话。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屯邮路的尽头已经到了,他们最后一个看到的门牌是101号。 “再往前走,咱们就上高速了……” “难道是城市改建了?不可能,‘张无忌’才来了不到两年,不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会不会何主任把‘1’看成‘7’了?” “何主任有那么蠢吗?”汤思进眼下变得非常急躁,“而且线报都是通过电码发送的,怎么可能看错!” “那咱们只能通过距离测算107号的位置了,刚刚有个药房,到卖油漆的店大概50步,卖油漆的店到修车行大概也是50步,修车行到101号住户也是50步,两个门牌号之间大概就间隔50步,107号就是101号往前走300步,差不多180米,就是咱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 “我们现在站在高速路口,也就是说‘张无忌’是高速路收费站的工作人员,对吧?”汤思进不屑地揶揄道。 此时,萧骥桓的行动电话突然开始闪绿光,他马上按下了接听键。 过了很久,电话里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萧骥桓等不及问道:“请问你是‘张无忌’吗?” “我是……” “太好了,你现在在哪呢?” “不,你误会了……我是匡弘真,很高兴见到你们,再见。” “不好!”汤思进刚刚反应过来,腿部就中了一枪! “肏!”萧骥桓立刻扔掉了行动电话,把汤思进拖进了草丛中。 “完了……我们今天要……死在这儿了……”汤思进捂着血淋淋的左腿,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会的……我不能死,果果还在家等我……”萧骥桓拼命地在黑色背包里翻找,居然摸出了一把92式手枪。 “把枪给我!”汤思进伸手接过了枪,反转过身趴在草丛里,“把头埋低一些!” 草丛外开始不断的有子弹射进来,地上的草皮被打的稀稀烂烂。 “没用了,匡弘真已经带着人包围我们了……”汤思进绝望地说。 “我觉得不是……你想想看,为什么我们刚刚站在那里那么久,匡弘真都不杀我们,偏偏要等我们接起电话,他才开枪呢?” “因为……因为只有我们接起电话,他才能确定我们的位置!” “没错,他一直不说话,就是为了定位我们,所以他本人肯定不在这里,对方只有一把手枪,我们没有被包围,相信我,现在我冲出去做诱饵,你找到敌人的位置,然后将他击杀!” “好的,你快去吧,我撑不住了……” 萧骥桓先把黑色背包扔出草丛,听到枪响声后马上飞奔了出去! 他感到有子弹从自己的衣服上擦过去,但是脑海中的方衡一直在对他说:“主人,快跑!” 不知跑了多久,枪声逐渐消失了,不知道是敌人死了,还是汤思进死了。 萧骥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快跑不动了,‘张无忌’被发现了,汤思进也凶多吉少,他一个人在这个龙潭虎穴中怎么活下来?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像起重机一样把他抓紧了一家店,然后卷帘门“嘭”的一下合上了。 “屯麦区屯邮路107号,我以为我已经写的很清楚了……”一个老头子坐到了萧骥桓面前,“麦邮7,我是卖油漆的。” 第七章 祭坛(12) 整整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方衡终于用“星星“划开了手上绑着的塑料绳,她感觉两只手腕已经快废了,在艰难地扒开脚上和嘴上的绳子之后,她马上跑到铁门边,但却发现铁门已经被反锁,怎么踹都踹不开。 “肏!”方衡无奈地开始观察四周,想要找到一扇窗户或者其他可以逃生的通道,却一无所获。 她渐渐发现,这座屠宰场应该是建在地下或者隐藏着一栋废弃的建筑物里,因为她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 屠宰场的地面上散落着各种人类残肢,无一例外都是女性,通过手脚的数量,方衡大致判断出那个男人至少已经杀害了六个人。 怎么办?方衡的注意力被桌上的那把电锯吸引了。 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等那个男人回来之后,趁其不备用电锯杀死他。第二,想办法用电锯锯开铁门逃走,但是动静太大。 如果用第一种办法,在不确定男人是否有同伙的情况下风险性太高。 方衡先把自己的内裤和袜子脱了下来,把它们从颈环的缝隙中塞了进去,以减少电流对自己产生的影响。这种行为是非常忌讳的,如果贱民在颈环里塞东西,被发现了就会马上关进贱民区,不过生死关头,也顾不上许多了。 接着她拿起电锯,插上插头,一番摸索之后锯起铁门来。火花四溅,但是无论她怎么锯,铁门都毫发无伤,直到电锯被锯坏了都只锯出一道裂痕。 “肏!”方衡狠狠地在门上踢了一脚,绝望之余,剧烈的饥饿感又向她袭来,她已经快三天没吃东西了,拿起桌上的半碗剩饭就嚼了起来。 突然,她听到背后好像有动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马上跑到发出“呜呜”声的加工室旁,透过加工室的毛玻璃窗,她好像看见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挣扎着。 “别怕,我马上来救你!” 加工室的门也是一道铁门,方衡此时正被困在车间里,她既出不去,也救不了那个孩子,她使劲扭动着门把手,铁门还是纹丝不动。 钥匙一定都被那个杀人狂带走了,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她想到了萧骥桓,她不想死,更不想像那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和昨晚的那个女人一样,死无全尸。 她飞奔着拿回了电锯,一下又一下地砸起了窗户,终于把毛玻璃砸了个粉碎。 接下来,她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加工室的台子上鲜血淋漓,上面躺着一个零碎不堪的骇人尸体。 不,那不是一具尸体,而是由多具尸体的多个部分拼凑而成的人肉玩具! “玩具”的手、手臂、腿、脚、胸部和腹部都来自于不同的受害者,在顶部的位置摆着一个已经严重腐烂的人头,上面的两颗眼珠和鼻子却是新的,应该也是从受害者身上挖下来固定上去的。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扑面而来,一想到那个腐烂的头部位置原来是为自己准备的,方衡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不过此时她已经顾不上许多,只能忍受着巨大的恐惧和毛玻璃碎片扎人的刺痛,爬进了加工室。 小男孩已经被吓得神情呆滞,靠本能发出低沉的嘶吼,方衡把他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此时,车间的铁门“吱吱”地响了起来…… 那个杀人狂回来了! 方衡听到铁门的嘎吱声,害怕得浑身发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知道如果不反抗,一定会死在那个变态手里,而且可怜的小男孩也会死。 她必须勇敢起来,面对那个男人。 林国赟正抱着新鲜的战利品归来,发现原来绑着方衡的位置空无一人后,他吃了一惊,接着把尸体抛在地上,缓缓向着加工室挪动着。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林国赟把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我不想毁掉你漂亮的脸,那样雯雯会难过的……” 林国赟害怕方衡躲在窗户下面偷袭自己,于是他微微蹲下,把钥匙插进加工室的锁孔里,然后轻轻转动门把手,紧接着站起来一脚踢开了门。 加工室里只有小男孩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地上。 那个女人呢?难道人间蒸发了? 他转过身去,想从外面的车间里找到蛛丝马迹。 突然,身后加工台上的“雯雯”坐起身来,接着一跃而起,用锋利的毛玻璃碎片捅穿了他的喉咙! “去死!去死!去死!” 原来加工台上躺着的不是“雯雯”,而是浑身涂满血液的裸体方衡!她忍受着电流造成剧痛,用碎片疯狂地扎向这个杀人魔头。 林国赟倒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抽搐个不停,嘴巴还在微微颤动着,喊着雯雯的名字。 “我们快走!” 方衡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被烧焦了,但她不能倒下,她拽下林国赟身上的钥匙,也顾不上穿衣服,抱起小男孩就跑出了屠宰场。 第七章 祭坛(13) “所以……您就是‘张无忌’?”萧骥桓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微胖老头,不敢相信地问道。 “对,你就是萧骥桓吧。”“张无忌”安顿好萧骥桓以后,就跑到油漆店后面的房间里做起饭来,这个房间是他在徽州的住所和秘密根据地。 萧骥桓的眼睛动了动,接着说道:“我有一个同伴,他现在受了很重的伤,我们必须马上去救他。” “抱歉,我们救不了他。”“张无忌”一边烧饭一边说。 “为什么?” “汤思进大概率已经被匡弘真控制住了,就算他还在原地,那也已经变成了匡弘真的诱饵,我们去就是自投罗网。” “张无忌”给萧骥桓端上一盘红烧扒皮鱼,随即又说道:“匡弘真和关东宗族串通勾结,而且已经掌握了中央情报系统的电波频段,只要有人在徽州境内使用中央派发的行动电话、手提电话都会被他监听、窃取和定位。也就是说,党内出了叛徒。” “那我们的情报岂不是完全传不出去了?” “现在传出去意义也不大了。”“张无忌”又端上拔丝芋头和两碗米饭,坐下边吃边说道:“匡弘真已经号召教徒向北京运输了大量火药、硝化甘油等一级违禁品,他让教徒们把违禁品装进佛像内部运往首都,根据我今早所窃取的情报,他们会在6月2号的早上利用这批炸药把整个首都炸成废墟。” “什么?!”萧骥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已经31号了!” “是啊,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我们赶紧把情报送回去吧。”萧骥桓焦急地说。 “我已经尝试过各种办法了……徽州进来容易,出去难,特别是去北京。徽州所有的公路、铁路、轮船、航空公司都是由关东宗族势力一手掌控的,他们把持着关东地区庞大的客运系统,一旦我们去到火车站、汽车站,或是把车开上高速,就会马上被他们发现。不过现在至少有了你的帮忙,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张无忌’……前辈。”萧骥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男人,他原本以为间谍或特工都像他和方衡看过的“007”电影里差不多,但“张无忌”竟然是个老头子,甚至有些发福。 “其实,我对情报技术一无所知。” “什么?!”“张无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后便若有所思地说:“好吧,等会吃完饭我教你。” “教我?这个一天能学会?” “我教你辨识情报设备的方法,还有一些基本工具的使用技巧,其他的你暂时学不会。”“张无忌”皱着眉头着吃了口鱼。 饭后,“张无忌”带着萧骥桓去了油漆店后方的工作室,工作室里大大小小的情报设备陈列整齐,看得他眼花缭乱。 “首先,情报人员最基本的能力就是情报监听、破译和传递,窃听设备、发送设备和接受设备是我们必须掌握的三种设备。”“张无忌”指了指台子上的一个“黑色”盒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难道就是窃听设备?”萧骥桓看着这个小小的盒子,感到不可思议。 “不……这只是情报的外储存器,因为发不出去,所以我都存在这个磁盘里了。”“张无忌”没想到萧骥桓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脸上显现出一丝担忧:“这里面存着我最近几周没能发送出去的关键情报,包括徽州和生产制造一级违禁品有关的公司、工厂名单,火药的运输线路、运输方法以及我这几个月来掌握的超体教和关东宗族勾结的证据,嫌疑人名单等等。” “那我们只要把这个盒子送到中央手里,就算完成任务了对吗?” “基本上算是吧,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把它送回北京。” 萧骥桓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有个主意,既然超体教可以利用佛像运输火药,我们也可以利用它运输情报。” “哦?听上去似乎可行。” “前辈,中央这次派给我和汤思进的任务,本来是先找到您,然后刺探徽州的消息,最后传递情报。既然现在您已经掌握了相关线索,那我们只需要打扮成超体教的人,把黑盒子放进一尊佛像之中,就能跟随他们的大部队回到北京。” “好,你倒提醒了我。我正好准备了一尊佛像以备不时之需,我们现在试试,看能不能把黑盒子装进去。” 萧骥桓和“张无忌”切开了一尊佛像的头部,把“黑盒子”放进去之后用强力胶粘合,从外观上看并无异常。 “太好了,幸亏我买了尊稍大的佛像。”“张无忌”兴奋地说:“我看你奔波了一天也累了,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准时出发。” 萧骥桓几乎一夜未眠,他愁眉紧锁,北京的安危,方衡的安危,绷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第二天中午,萧骥桓先将自己伪装了一番,穿上了“张无忌”提供的夹克衫,戴上了一副墨镜,并在衣服上钉了“卍”字徽章。 “这衣服好像大了些……” “张无忌”把“黑盒子佛像”放在萧骥桓的黑色背包里,说道:“你先将就着穿吧,记住,这个“黑盒子”是北京最后的希望,等下我们去了火车站,假如遇到了危险,我掩护你,你一定要顺利逃走。无论怎样,你一定要把黑盒子交到中央手中!” “明白。”萧骥桓看了“张无忌”一眼,便坐着他的车前往了徽州火车站。 徽州火车站人流涌动,其中大部分都是超体教的教徒,他们提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满了佛像和宗教祭祀用品,无一例外,里面都有火药或炸弹。 萧骥桓感觉有不少人正盯着他,但是他们从买票到上火车的过程进行的极其顺利,让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萧骥桓和“张无忌”稳稳地坐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等到车轮缓缓转动以后,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突然走到了他们身边。 “你认得他吗?”络腮胡子把一张照片扔到萧骥桓面前的座位上,照片里的人是“草帽”范同贵。 萧骥桓看出来者不善,便说道:“这是迦旃延大师,匡教主最得意的弟子,我们教徒的信仰之一。” “这位是我弟弟,那天他被人杀了以后,你和另一个男人就下了火车,而跟我弟弟坐一列火车的教徒都被抓了起来,只有你们没事。” 眼前这个络腮胡子想必就是范同成了,他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大家纷纷聚拢到了萧骥桓和“张无忌”的身边。 “原来您就是阿尼律陀大师。”萧骥桓双手合十行礼,“迦旃延大师不该死,他是被人出卖的。” “那你说说看,谁出卖了我弟弟?” “就是匡教主本人。”萧骥桓把手放进口袋里,说道:“匡教主已经和中央达成了某种……” 没等萧骥桓说完,范同成就用一把尖刀抵住了他的脖子,“好了,萧骥桓,别说了,我都快被你笑死了……你的好兄弟汤思进已经出卖了你,他被我们抓住以后就直接招了!” 范同成话音刚落,一群教徒就押着因失血过多而昏厥的汤思进进入了车厢,他嘴唇发紫,面无血色,应该是刚被审问过。 “这位就是你的同伴吧?你们两个间谍做的也太失败了……”范同成示意手下拿出汤思进的黑色背包掷在地上,“你们的包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都是些没用的垃圾,政府发给你们这些破烂让你们来送死,你们还心甘情愿为政府卖命吗?” “这是汤思进的离间之计……”萧骥桓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手雷,手指已经紧紧卡在拉环之上,“看看我手上的东西,这也是破烂吗?!我告诉你们,这辆火车上运的全是炸药,我只要轻轻一拉,这辆车上的所有人都得死!把刀给我拿开!” 这时,“张无忌”终于开口了:“范大师,被炸死你可上不了天国咯,还是把刀放下吧,咱们有话好好说。” 范同成没想到萧骥桓还有这一招,只得缓缓把刀放下,就在这一瞬间,萧骥桓拿起黑色背包扑倒在地上,想要挣扎着逃跑,却被范同成的手下按住,他只能又高举手雷相威胁。 “你想跑是不可能了,小子。”范同成坐到座位上,居然美滋滋地喝起了小酒:“不过你要是想跟我耗,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 第七章 祭坛(14) 方衡没学过开车,她慌张地把车钥匙插进孔里,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启动,只能离合油门刹车一通乱踩。 “阿姨……”小男孩惊魂未定,缓缓开口道:“你好像忘了松手刹。” “哦。”方衡拉开手刹,不停地扭动钥匙,终于发动了汽车,接着她又是一顿乱踩,出租车开始向前方缓缓移动,然后又“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方衡开着出租车横冲直撞地来到了马路上,接着就被交警拦下,看到这个满身是血带着个小男孩,还在乱开出租车的裸体贱民,交警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马上将他们送到了最近的公安局。 踏入警局的那一刻,方衡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了下来,她晕乎乎的好像要晕倒,一位值勤的女警官立刻上前搀扶住了她,还为她披上一件外套。 “警官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方衡虚弱地告诉在场所有警察她和小男孩今晚所经历的一切。 听完方衡的说明之后,警察们火速赶到了那家屠宰场,在看到地狱般的一幕后,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老公安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昨晚报警的人就是你?”办公室的一位女警官带着方衡去厕所冲走满身的血腥,接着又给她做了笔录。 “是的,我看见那个男人抱着一个好像已经死掉的女人,就马上报了警,后来我又看到了这个小男孩,谁知才刚下了楼就被他抓住了……” “你脖子上有颈环,你的主人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很担心他,但是我怎么打他的电话都打不通。” “我查到你的信息了。”女警官在电脑上查询起来,“你的主人是一名叫作萧骥桓的党校大学生。昨晚你报警以后,我们就去了你家,但你的主人一直没有回来过。” “糟了……”方衡担心地说:“那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们也找找他吧。” “他最后一次和你见面,有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哪?” “他要去见他的上级,应该会去勤政楼。” 女警官听完,不可置信地看着方衡,然后又安慰了她一番,准备开警车送她回家。 “那个小男孩要怎么办?”方衡在警局门外关切地问道。 “可能会送去孤儿院,昨天我们在你报警的小区里发现了他父母的尸体,虽然不知道这个出租车杀人狂为什么会在小区里行动,但是,这次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女警官不仅没有嫌弃方衡的身份,还略带尊敬的说:“你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和穷凶极恶的歹徒搏斗,并且把小男孩救出来,真的很了不起。” 方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又开始担心起萧骥桓的安危来,他去了勤政楼却没有回家,也没有联系自己,说明组织安排给他一个非常机密且危险的任务。 这个时候,小男孩从警局里跑了出来,死死抱住方衡的腿不放:“阿姨别走,我怕……”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已一样失去父母的孩子,方衡的心仿佛要碎了,她蹲下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别害怕,警察局里的叔叔阿姨会照顾你的,以后,你一个人……要学会坚强。” 方衡没有安慰孩子的经验,这一番话不仅是对小男孩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女警官载着方衡,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穿行,方衡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路,昏黄的路灯,感觉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你的颈环里塞的是什么?”女警官看着后视镜说道。 “内裤和袜子……帮我减少一些电流带来的痛苦。” “真了不起……” 回到家后,方衡给女警官倒了一杯水,女警官刚喝了一口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嗯……我已经把她送回家了,嗯。什么?!”女警官拿着水杯,脸色突然就变了。 看到女警官的神情,方衡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好意思,你恐怕还得跟我走一趟了。”女警官抱歉地说。 “为什么?” “警长联系我说,你最近被举报违反《贱民条例》的相关规定,经录音核实确有此事,而且,违反的比较严重。” “哦,好的。您先喝水,我马上……” 方衡趁着女警官喝水的空隙,像离弦的弓箭一般窜到她的身上,拔出她的配枪,指着她吼道:“把手铐戴上!” 女警官根本想不到一个贱民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满脸惊恐地说:“你干什么……你逃不掉的,你本来只是违反条例,现在算袭警!你一个贱民袭警,可能是要被判死刑的!” “我就算死也不去贱民区!快把手铐戴上!”方衡因为电击的疼痛而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手指紧紧攥在扳机上。 “好的!我拷上,你别激动……”女警拿出口袋里的手铐。 “反着铐!” “好,好……”女警官是个比较年轻的干警,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只能背着手轻轻地铐住了自己。 “用你的手机给我买一张去益州的机票,现在!”方衡拿枪指着女警官的头说。 “好的,我买……可是我现在动不了啊……” 方衡一脚把她踹下了沙发,从她的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和身份证,用女警官的拇指解锁手机之后,给自己买了一张今天去益州最早的机票——八点半的飞机。 接着,她马上回到屋子里穿戴整齐,围上了围巾,戴上了墨镜,除了那把手枪之外,她还带上了萧骥桓给她买的手机。 “我建议你自首。”女警官侧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方衡。 “如果你也是贱民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方衡走到她跟前,拽下了她的警车钥匙。 第七章 祭坛(15) 自匡弘真扬言要在北京说法,宣布圆满的秘密之后,数万名教徒日夜兼程赶来了北京,他们在北京市各处的招待所和宾馆住下,等着匡教主带领他们得道升天。 6月1号晚八点整,所有的教徒们都不约而同地守在了收音机旁。 “本市明日将迎来史上最高气温,预计可达到42度,目前气象部门已经开启实时观测,并启动了红色应急响应,请广大市民尽量不要出行,本市相关单位已经……” 几周以来,十禅宗不仅去到全国各地讲经,还把匡弘真的说法时间与安排告诉了教徒们:“到了北京以后,你们在6月1号那天的晚上8点准时打开收音机,调整到徽州广播电台频道,频率89.5,匡教主会在广播里告诉大家圆满的秘密。” 八点的钟声敲响了,广播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晚上好,各位坚守信仰的人们,我是匡弘真,和你们一样,是一名虔诚的信徒,今晚,我将为大家带来佛陀的旨意。佛陀说这个世界已经肮脏不堪,混乱、贫穷、灾难让众生皆苦,我们要消除业障,才能得到圆满的机会。佛陀还告诉我,众生皆苦的缘由就是恶魔已降临人间,它残忍地统治着我们!所以圆满的唯一方法就是跟恶魔同归于尽!” 听到这话,教徒们开始躁动起来,纷纷猜测着,给众生带来无尽痛苦的恶魔究竟是什么? “这个恶魔就是我们的政府!政府就是残害人民的恶魔!明天,请让我们带着手中的佛像,带着我们心中的信仰,前往北京城的每一个大街小巷,特别是王冠大楼,经过我的推算,明早的8点半就是唯一的圆满之机,你们需要用火焰燃起你们手中的佛像,让我们一起相聚天国……” “咳咳……打断一下。” 收音机里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李敬龢此时正坐在中央电视广播录制中心里,向全频道输送自己的讲话:“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儿童节。首先我代表党中央和政务院,向全体人民致以节日的祝福,祝大家节日快乐。天道酬勤,力耕不欺,过去的一年,我们栉风沐雨、朝乾夕惕,坚定不移沿着新共和国发展的美好蓝图阔步前进。我们坚持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经济运行保持在合理区间,政治领域取得关键进展,科技创新捷报频传,脱贫攻坚成效显著,民生事业加快发展,国防和军队改革扎实推进……” “李书记您好,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插嘴,但是您说的这些似乎并无意义。”匡弘真又打断了李敬龢。 “匡先生,您好,您也是新共和国的一员,我殷切地希望您能和千千万万新共和国同胞一起……” “所谓的新共和国是您的,天国才是我们大家的。” “我们的国家是真实的,您所谓的天国是虚假的,无论信仰如何,我们都应该坚守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现在已经二十三世纪了,开历史倒车是万万不可的。” “也就是说您不信佛?” “你不是佛。” “我不是佛,是佛陀让我降世宣读他的旨意,你们污蔑我们的佛,践踏我们的信仰,你们是恶魔在人间的化身,是万恶的源泉……” 李敬龢坐在椅子上和匡弘真对话的同时,一直严肃地目视着前方的中央电视广播台工作人员。 “李书记,都搞定了……”一位工作人员小声说道。 徽州所有的广播电视信号已经被中央火速屏蔽,李敬龢马上对广播说到:“超体教已经证实是十恶不赦的邪教!教主匡弘真及其座下弟子是民族的罪人!现在我对所有手持违禁品的邪教教徒发出最后警告,马上将你们的违禁品就近送至派出所,我们会进行集中处理,请相信党,相信政府!如果死不悔改,等待你们的将是法律的严厉制裁!重复一遍……” 此时,匡弘真已经放下手中的话筒,对面前的几位弟子说:“明天早上,你们把能够召集到的人全部领到国民广场去,这次我们的主要目标是王冠大楼。记住,能召集到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是,师父!” “我们需要留下一个人指引教徒们的行动,谁愿意?”匡弘真沉下脸来问道。 “我来吧。”尹伯昌跪在匡弘真面前,“我愿意以身殉道。” “好!”匡弘真将尹伯昌扶起身来,“伯昌,你的名字会永远刻在天国的丰碑之上,政府非常狡猾,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明白了,谢师父多年以来的教诲!”尹伯昌向师父磕了三个头,就马上去为明天的大决战做准备了。 “要不是王维担心政府诡计多端,硬要让我留在北京,我早就去徽州了……不过明天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他们怎么也不会猜到自己的死法的,哼哼,北京将成为一座巨大的祭坛!”匡弘真站起身来,又问道:“烈文,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我们的飞机就藏在首都机场,机场安保也已经被我们渗透,政府还想用卫星定位我们的飞机,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的,明天早上和‘那位’汇合之后,我们准时出发!” 匡弘真双手合十,虔诚跪拜着面前宏伟的佛陀:“佛祖保佑,请让您忠诚的子民顺利去到天国之上。” 光芒万丈的佛陀双目微闭,一语不发。 第七章 祭坛(16) 火车缓缓前进着,萧骥桓手里紧紧攥着一颗手雷,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撑了十几个小时,他从未如此疲倦过。 “我们快要到站了,小子。” 在萧骥桓保持同一个姿势的时间里,范同成不仅喝酒嗑瓜子,还和同伙们打起了扑克。 “范同成,我们做个交易吧。”“张无忌”说道:“等下到站以后,放了这两个小子,我跟你回去。” “放他回政府通风报信?你当我是傻屄呀?”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情报都在我的脑子里,我就是‘张无忌’,你们一直在找的那颗‘暗棋’。假如你不放了他们,我们今天就只有同归于尽!” 火车在深夜到达了北京,速度渐渐减慢,月台也离得越来越近了。 范同成狠狠地盯着“张无忌”,说道:“好的,我答应你。” 说完,范同成突然掏出尖刀,向萧骥桓捅去:“我答应了你,我弟弟的命谁来还!” 嘭!“张无忌”拿出手枪瞬间结果了范同成的性命,接着大喝一声:“范同成根本就不在乎我们所有人的命!你们还要为他报仇吗!好!萧骥桓,拉!” “等等!”教徒们伸出一只手来,纷纷放下了武器,接着双手高举退回了其他车厢。 就在火车到站,车门打开的一刹那,萧骥桓把汤思进扔了下去,接着背上背包,头也不回地向大门外跑去。 “抓住他!”一群在火车站埋伏已久的教徒拿着刀冲了上去,被从火车上跳下的“张无忌”用枪统统打倒,接下来的事情,萧骥桓就不得而知了。 摆脱教徒们的追捕以后,萧骥桓借着夜幕的掩护立刻乘上了一辆出租,用手提电话迅速联系到了何主任。 “呼、呼……主任!匡弘真要在今天早上实施恐怖袭击!”累了整整一天的萧骥桓气喘吁吁。 没成想,电话那头的何文涛却不紧不慢地说:“放心吧,一切都在李书记的掌握之中,情报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听到这话,萧骥桓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我马上到勤政楼来,您等我。” “好的,这次的任务你们完成的很好,国家一定会好好奖励你们的。” “何主任……汤思进,呼……他人还在火车站,我刚刚被教徒们围攻,没能及时把他救走……呼……” 何文涛一听这话,吃了一惊,随即说道:“好的,你没事就好,我们会马上派人营救汤思进,你放心。” 萧骥桓背靠座位,深吸了几口气,马上又拨通了方衡的手机,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果果,你一定要没事……”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果果!太好了……我打电话给你报个平安,等我办完差事就马上回家!” “主人……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啊?怎么了?” “发生了很多事,我来不及跟你细说……我们的事被人发现了,我袭击了一名警察逃跑……还有一会儿我就要飞去益州了,假如……假如你想我的话,就来益州找我吧……” 听到这番话,萧骥桓震惊万分又心痛不已,他刚刚经历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平安到京,又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但他还是马上调整情绪说:“没事的,果果,你先走……我现在就去找李书记求情,这次我立下了大功,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好的,我知道你这次执行的任务一定非同小可,你别管我了,现在你赶紧完成任务,我们以后再联系……”方衡挂断了电话,突然眼泪就欻欻地往外冒了起来。 来到机场后,方衡用女警官的手机和身份证取了机票,并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掠过。 小时候,父亲曾经带方衡去过这个人的家里,方衡对这身西装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就是匡弘真! 方衡心里想:匡弘真已经被列为国家特级通缉犯,此刻他能够出现在机场,说明机场里肯定有他的同伙,必须谨慎行事。但是,假如能借此抓住匡弘真,说不定可以戴罪立功,继续留在北京,留在萧骥桓的身边…… 想到这里,她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枪,慢慢走向了匡弘真的座位。 第七章 祭坛(17) 北京时间早晨8时20分。 一万多名教徒自发性地集中到了国民广场,他们左手持佛像,右手持《万法归宗》,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王冠大楼。 而王冠大楼前,一辆辆装甲车和一列列军队已经在等候他们了,天空上盘旋着数架飞机,士兵们严阵以待,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北京军区总司令徐锋拿出大喇叭吼道:“邪教教徒们听着!政府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把手中的违禁品放在地上,然后自行离开,党和国家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如果还执迷不悟,政府将会采取严厉措施!” 一万名教徒并没有因为坦克、飞机和步枪而退缩,他们心中的信仰支撑着他们:和恶魔同归于尽,消除业障,升天圆满! 李敬龢和汤政宗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李敬龢缓缓拿起手机说道:“‘神山上人’,时候不早了,该你出面了结这场闹剧了!” “收到,书记。” 接下来,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教徒们的领头人尹伯昌突然拦在了所有人的身前,大声吼道:“我是匡教主坐下二弟子尹伯昌,法号目犍连,大家应该都认识我吧!” 教徒们看到大师挺身而出,纷纷停下了脚步。 “匡教主刚刚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圆满的日子并不在今天,是他推算错了!” “什么?!推算错了,那圆满的日子是几号?”视死如归的教徒们突然一个个目瞪口呆。 “是昨天!” 听到这话,就连严肃的军人们都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啊?!” 难以想象教徒们此时内心的绝望,推算早了还好,这推算晚了一天那该如何是好啊! “大家不要担心!匡教主为了我们,已经前往天国告知佛陀,佛陀说它会逆转时空,让大家回到过去!所以大家先把佛像放在地上,回家等佛陀的消息就好!” “我们要见教主!”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接着教徒们开始起哄,他们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到王冠大楼前,而现在他们感觉被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开始隐隐觉得尹伯昌的话不可信,只有匡弘真亲自出面才能消除他们的疑虑。 这时,后方的司令徐锋发话了:“假如你们还不撤退,我们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你们的圆满之日不在今天,那就回家自行歇着,如果被我们失手误伤,那就上不了天国了!” 教徒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又看了一眼荷枪实弹的部队,闷热的天气让他们早已汗流浃背,现在留在广场上最后的理由也消失了,他们只好放下手中的佛像,一个接着一个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在炎炎烈日的映照下,广场上一尊尊佛像,熠熠生辉。 北京时间早晨8时24分。 萧骥桓逆着人流,来到了王冠大楼前。 徐锋看到人群散去,本来松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一个年轻人奔了过来,于是又举起喇叭对萧骥桓喊道:“邪教教徒!你不要冥顽不灵!” 此时,萧骥桓才发现自己的“卍”字徽章忘记摘下来了,马上丢到一旁说:“我是党校大学生萧骥桓,已经完成了书记委派的任务!现在我需要进入大楼,呈交徽州叛党谋反的相关情报,请让我进去!” “让他进来吧。”李敬龢晃动着酒杯,用对讲机跟徐锋说道。 “进去吧。”徐锋朝他挥了挥手。 萧骥桓提了提黑色背包,进到了勤政楼之中,突然之间接到了方衡的电话。 “告诉李敬龢,我要跟他做个交易,匡弘真现在在我手里!” “什么?!”萧骥桓怕坐电梯失去信号,只能从楼梯间爬向李书记的办公室,此时的他已是马拉松附体:“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他们……” 还没等萧骥桓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惨叫。 “啊!”方衡突然被身后一个背黑色背包的老头打倒在地,接着几个彪形大汉踩着她的手,夺走了她的枪。 “果果!”萧骥桓边跑边大吼道。 老头拿起方衡的手机,缓缓说道:“萧骥桓,你到勤政楼了吗?” “你?‘张无忌’?!!!” “哈哈哈,没错,我已经跟匡弘真和十禅宗他们汇合,也已经知道了尹伯昌叛变的消息,但是——只要你还在,我们就没有输!” “我明白,你们先把果果放了!” “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我看她好像是个贱民,长的还挺漂亮的……” “你别动她!” “萧骥桓!你本来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不过我现在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只要你走到李敬龢的办公室,然后把电话交给他,我就放了你的狗奴!” “行!” 萧骥桓踏进了李敬龢的办公室。 第七章 祭坛(18) 北京时间早晨8时27分。 办公室里,何文涛正在焦急地跟李敬龢汇报中央刚刚给出的消息。 “李书记,中央调查研究组根据前几日情报局信息泄露的情况,还有信息权限分析,党内的叛徒,只可能是余涯。” “余涯不是死了吗?”李敬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想到余涯在徽州失联后情报网就突然奔溃的异常情况,随后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此时,萧骥桓终于踏进了办公室! “呼……呼……李书记,有您的电话!” 看着眼前慌张无比的萧骥桓,李敬龢的心头涌上了不祥的预感,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接过电话,缓缓说道:“喂……” “李敬龢,别来无恙?” “余涯!你真的没死,你这叛徒!” “我当然没死,是你的暗棋死了,而且死的很惨。” 余涯一脚把地上的方衡踹开,接着和匡弘真以及十禅宗余党缓缓走进了停机坪。 “你的暗棋‘张无忌’,临死前还想着给你发消息,真是可怜的小伙子啊,我当着他的面把他掌握的所有情报一一销毁,然后打爆了他的头。” “余涯!你为什么要背叛党和人民?” “我没有背叛党和人民,我只是背叛了你们这几条不知廉耻的狗东西!王维,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十七年前,“双十事变”的真相!” “余涯……十七年前你刺杀我的那笔账,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算呢!” 听到这话,气喘吁吁的萧骥桓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的父母就是在十七年前为了保护李书记而死的。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混账!大言不惭!”李敬龢嘴巴上讲着狠话,额头上的汗珠却不自禁地冒了出来,余涯的背叛,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此时,匡弘真、余涯以及十禅宗已经纷纷坐上了飞机,余涯把背包放在一旁,舒服地靠在座位上,缓缓说道:“你问问你的小棋子萧骥桓,在他的黑色背包里,是不是有个黑盒子?” “别危言耸听了,余涯……王冠大楼里有非常严格的安检,假如你的黑盒子是炸弹,那肯定会被查出来。” “那当然不是炸弹,我干了四十年的情报工作,会有那么蠢吗?”余涯哈哈大笑,“那是一个坐标!” 飞机缓缓升上了天空,匡弘真一行人开启了香槟庆祝,这次的行动,他们已然大获全胜。 李敬龢突然睁大了双眼:“什么坐标?!” “当然是徽州导弹发射井的目标坐标,王维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导弹发射井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可惜受制于卫星定位,他只能等着有一天,有一个人,把导弹的目标坐标带进勤政楼……哈哈哈,没想到吧李敬龢,你死在了自己安排的小棋子身上!而且我告诉你,导弹在十分钟以前就已经发射,现在拦截已经来不及了……王冠大楼已经是一座祭坛,距离你们这群狗东西‘升天圆满’,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北京时间早晨8时29分。 李敬龢绝望地靠到了椅子上,就算现在跑出去也来不及了。 他缓缓放下了手机问道:“萧骥桓,你包里是不是有个黑盒子?” 这时,萧骥桓捂着自己的心口,直起身来说:“没有。” 李敬龢的眼睛中闪出了新的光芒,他坐起身来确认道:“没有?你确定没有?” “我确定!”萧骥桓抬起了头,坚定地说道:“因为我早就知道,‘张无忌’是假的!” 余涯在电话那头吃了一惊,随即又略带嘲讽地说:“萧骥桓,你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假的?” “是你告诉我的,徽州与中央的情报往来已经全部切断,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也出不去,对吧?” “是又如何?” “那么,‘张无忌’是怎么知道我和汤思进的名字的呢?!我在没有自报家门的情况下,你却能知道我和汤思进的名字,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你和匡弘真是一伙的!你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黑盒子带回勤政楼,那我就必不可能把它带回来!” 余涯闭上了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哼哼,那又怎么样!等我们回到徽州,还可以重新计划,你们这群狗东西永远不要想心安理得地坐在办公桌上!总有一天,我要让整座北京城变成一片火海!” 萧骥桓闭上眼睛,笑着说:“余涯,汤思进的黑色背包……你不会还留着吧?” 余涯看了看一旁座位上的黑色背包,突然打了个冷战。 “你知道昨天在火车上我为什么要扑倒在地吗?”萧骥桓冷冷地说:“我不是要逃跑!而是要换包!” 余涯慌忙地打开了黑色背包,里面有一尊佛像,光芒万丈的佛像。 匡弘真正举着酒杯,看到余涯手中的佛像,拿起来说道:“这次多亏了佛祖保佑,我们才能大获全胜,安然无恙地离开北京啊。” 萧骥桓突然睁开了双眼说道:“北京并不是一座祭坛,真正的祭坛是你们的飞机!距离你们‘飞升圆满’,只剩下……最后三秒钟!” 北京时间早晨8时30分。 烈日当空,一颗炽热的导弹如同绚烂的流星,向着匡弘真一行人的飞机笔直地冲了过来! 北京城郊的天空之上瞬间燃起了一颗巨大的火球,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的教徒们抬起头望向天空,一架飞机的机身爆裂四溅,好似白日焰火,纷纷扬扬如烟花般落下—— 佛陀将他最忠实的信徒带回了天国。 第八章 盛宴(1) 一望无际的广州湾,海浪裹挟着略带腥味的海风在孩子们的小脸蛋上扑来扑去,田松阳和小伙伴们正在海边嬉戏,他们趴在松软的沙滩上一边捡拾着贝壳,一边摆弄着沙铸的堡垒,成群洁白的海鸥从他们头顶上掠过,高歌大海的深邃与迷离。 “喂!你们看呐!海上还有一只大海鸥!”田松阳在海面上看见了一个浮动的白点,它戴着高高的帽子,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眸,那一定是海鸥之王! “不止一只,还有三只大海鸥!”田松阳的朋友高晋也看见了,只不过他比田松阳还要多看到三个白点。 小朋友们在海岸边欢呼起来,他们第一次看到在海面上滑翔的海鸥,兴奋不已,田松阳一个箭步跃入海水之中,他仗着自己水性最好,想要第一个抓到大海鸥。 “松阳!别下海!危险!”裴博文大喊道。 “松阳!帮我把大海鸥抓回来!”符喻吉朝着他不停地挥动手臂,为他加油助威。 “松阳!我也来帮你!”不服输的穆孝允也跳下了海,跟着田松阳游向了海鸥之王。 田松阳游着游着,突然听见海鸥发出了诡异的叫声。 嗡嗡嗡—— “等一下!”田松阳阻止了想要继续向前的穆孝允,“这个海鸥的叫声有点奇怪!” 嗡嗡嗡嗡嗡嗡—— “海鸥”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低吼,田松阳连忙捂住自己的双耳,双脚不停地踩着海水,他看到那只白色的“海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那不是海鸥!那究竟是什么?”穆孝允惊讶地问道。 “它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们赶紧往回游!”田松阳大喝一声,两人又开始往岸边游去。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海上的风浪突然越来越大,波涛变的汹涌起来,两个孩子就像水中的蚂蚁,他们一次又一次被海水吞没,直到一个大浪彻底地淹没了头顶。 “孝允!”田松阳挣扎着从海面上探出头来,又突然扎进了海里,把他的好朋友艰难地拉了上来。 “你没事吧,孝允!” “我没事!我们快往前游!” 这时,他们终于看清了白点的真面目——那是四艘白色的船,它们正行驶在惊涛骇浪之上,却稳如泰山。 一个橙色的救生艇漂到了他们的面前,上面还绑着一根他们从未见过的青色绳子。 “孝允,我们上去。”田松阳把穆孝允托到了救生艇上,紧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了上来。 绳子慢慢收紧了,他们一点一点地向着白色的船移动着,离得越近,他们越发觉得这并不是船,而是四栋建筑,四栋屹立在海面上的庞大建筑! 这次跨越了一百年的重逢,史称“白船事件”。 第八章 盛宴(2) 中央青年党校一年级生萧骥桓在完成急难险重特殊任务中作风顽强,勇敢沉着,坚决同敌特的窃密、渗透活动作斗争,粉碎了叛国分子的阴谋,功绩卓著,有重大贡献,荣获国家一等功,毕业后将直接分配到北京市委办公厅担任文职工作,政府为他发放了荣誉证书和聘书,以及一笔数额不菲的奖励金。 中央总书记乔童舟在表彰大会上为萧骥桓亲手颁发了纯金打造的奖章,亲切地同萧骥桓握手,并进行了合影留念。 “李敬龢,你培养了一位好学生啊!” “感谢总书记,萧骥桓这次能立下大功,全靠党的栽培,我也只是起到了引导和支持作用。” “嗯,希望我们党校能培养出更多像萧骥桓同志一样不畏艰险,敢于同恶势力作斗争的英雄模范!萧骥桓同志,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多和李书记交流。另外,在党校要好好学习,将来争取为党和国家做出更大贡献!” “是!谢谢总书记!总书记辛苦了!”萧骥桓戴上奖章,毕恭毕敬地向乔童舟以及会场的所有领导行了一个军礼。 “敬龢啊,等会来我的办公室,我们单独聊一聊。” “好的,总书记。” 这次中央的权力中枢勤政楼险些被邪教、内奸和叛党合谋摧毁,乔童舟认为大家只是侥幸逃过了一劫,仍然心有余悸,导弹飞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顶楼喝茶,由此可看出中央的反导系统以及国家的整体战略防御措施还有很大的不足。 “敬龢,关于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乔童舟双手交叉,神情严肃地盯着李敬龢。 “报告总书记,邪教和党奸已被彻底消灭,徽州叛乱分子也已被我们一网打尽,所有具备威胁性的军用设施都已经被我们拆除。但这次因为我的疏忽,导致党和国家差点毁在他们的手中,是我严重失职,请总书记允许我辞职谢罪!” 乔童舟假装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你作为邪教事件的负责人,让党和国家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让整个首都暴露在恐怖分子的魔爪之下,确实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不过,辞职就不必了,中央书记处还是由你继续管着,但是政治局常委你就不要再当了,让耿昊来接你的班吧,这两天你把工作交接一下。” “是,总书记。”李敬龢默默地退下了,他知道乔童舟不信任他,但没想到乔童舟竟然逮住这次机会直接卸了他的实权,他现在的心中充满了沮丧和失望。 李敬龢回到书记处办公室的时候,萧骥桓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李书记好。”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呃……我有件事希望能拜托书记帮忙。” “你说吧。” “我有个佣人叫果果,原名方衡,我希望书记能恢复她的身份,拜托您了!”萧骥桓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满心期待地等着李书记同意他的要求。 李敬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的佣人是贱民,何来恢复身份一说?” 萧骥桓没想过得到的是这种答案,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她原本是贵族,因为某些原因……” “好了好了……”李书记朝他摆了摆手,“这个方衡,她的父亲、爷爷都是党内大奸,国家的叛徒,和匡弘真、余涯是一丘之貉,这样的人,党和国家为她减刑已经是网开一面,恢复贵族身份绝无可能,你先回去吧。” “李书记……” “回去。” 李书记拿起桌上的文件研究了起来,萧骥桓站了许久,他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今天,萧骥桓荣获一等功,却带着沮丧和失望的心情回到了家中。 “主人,你回来啦。”方衡熟练地帮萧骥桓换好拖鞋,看到他脖子上挂着金光闪闪的勋章,心里突然充满了自豪感,“为了庆祝你立下大功,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白切鸡和松鼠桂鱼,还给你煲了一碗佛跳墙哦。” “谢谢果果……” 几天前,警察找上门来,以违反《贱民条例》和袭警的罪名逮捕了伤痕累累的方衡,后来萧骥桓又找到叶陵肃一家,把案情真相告诉了他们,最后靠岳婉秋的父母走通关系才让方衡功过相抵,保出了拘留所,但是方衡目前仍属于公安机关的重点观察对象。 “主人,好吃吗?” “好吃的。” 萧骥桓笑了笑,但一想到方衡恢复身份遥遥无期,他食之无味。 “主人,今天表彰大会去的人多吗?” “挺多的,挺多领导的。” “嘻嘻。”方衡拿出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今天既然是庆祝,那我们喝点酒吧。” “好啊,我没问题,你能喝酒吗?”萧骥桓在孤教所里也偶尔跟罗老师小酌一番,虽然他不怎么容易醉,但只要喝两杯就上脸,整个面部火红一片。 “我还行吧。” 方衡打开红酒,朝两个高脚杯里各倒了一些,举起面前的一杯说道:“祝主人学业有成,事业进步,平平安安,阖家幸福。” “祝果果每天开开心心,呃,祝我们一直幸福。”萧骥桓不太会说客套话,但他的每一句祝福确实都发自真心。 方衡和萧骥桓碰杯痛饮,酒过三巡后二人又到床上挥汗如雨,直到筋疲力尽。 深夜,萧骥桓突然被一阵尿意憋醒,突然,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赶紧摸了摸身边的方衡,却发现方衡冷汗直冒,嘴巴里迷迷糊糊地讲着呓语。 “主人……我好怕,我杀人了……” “果果,不要怕,你杀的是坏人。” “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那个屠宰场,梦见那个残缺的尸体,梦见那颗腐烂的头……我真的好怕……” “别怕,果果。”萧骥桓把浑身冰冷的方衡拥入怀中,“你很勇敢,很坚强……你手刃了恶魔,还救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你是我的骄傲。” 萧骥桓的脑海中浮现出两天前参加岳婉秋葬礼的一幕,她的父母瘫倒在女儿的棺材边嚎啕大哭,叶陵肃一个人跪在地上,对着棺木不停地嗑头。 “婉儿……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该死的人是我……” 叶陵肃把自己嗑得鼻青脸肿,接着又不断地扇自己耳光,好几个人合力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直到现在,岳婉秋的家人和朋友们都无法接受她惨死的事实,警察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她的残肢找齐,萧骥桓没有勇气到停尸间看她最后一眼,但他忘不了叶陵肃从那里出来后脸上的表情,愤怒、痛苦、自责、恶心、绝望拧成一团,萧骥桓无法想象假如停尸间里躺着的是方衡,他会不会也和叶陵肃一样。 “果果,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一定。” 第八章 盛宴(3)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萧骥桓以优异的成绩从中央青年党校毕业,并被选为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 “果果,我穿这件好看吗?”萧骥桓在党校坚持运动和健身,他现在的体型十分壮硕,正穿着一件合身的黑色西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他把右手插进西裤的口袋,左手轻扯衣领,高大的身材与棱角分明的脸庞相得益彰,气宇轩昂中又带着几分文质彬彬。 “主人,你穿什么都帅。”方衡熟练地帮他系好领带,又帮他正了正衣角。 “我的稿子你写好了吗?” “嗯,三天前就写好啦,这两天还改了好多遍。” 萧骥桓轻轻搂住方衡的腰,抚摸着她的脸说:“这几年多亏有你,让我在文字材料方面如鱼得水,党委书记都夸我的讲稿写得好。” 方衡不好意思地说:“能帮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去……会给你丢脸的。” “怎么会呢?别这样妄自菲薄。” 萧骥桓很想让方衡见证自己演讲时的光彩夺目,但确实没有哪个学生会把狗奴带进党校,他思考了一番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萧骥桓在方衡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今天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等我。” “好的,主人再见。”方衡依依不舍地向他挥手送别。 “各位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是我们党校学子的毕业典礼,但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全体青年党校的学生们向四年来辛勤培育我们的领导和任课老师表示诚挚的感谢!谢谢你们的栽培!”场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作为代表发言,收获掌声最好的办法就是奉承领导,每奉承一句,掌声便雷动一次。 萧骥桓低头向台下的领导深鞠一躬,“我们在党中央的亲切关怀下,在党校老师的热情指导下,经过四年的刻苦努力,完成了青年党校大纲制定的全部课程,顺利毕业了,在这里,我要衷心感谢李书记、何主任、王书记、朱书记、赵支部书记、冯支部书记、周校长、钟校长……” 毕业典礼结束了,同学们纷纷拿着党校毕业证书、函授学位证书与领导老师们合影留念,大家彼此之间热情地寒暄着,有的甚至声泪俱下,这群即将迈上各个岗位的基层官僚们,在进入学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拉帮结派,而现在,他们将这种官僚主义作风发扬到了极致。 “王书记,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我永远不会忘记您!我……”张全伟跪在党委书记面前痛哭流涕,几个人都拉不动。 “钱文中思想研究专业”二班班长陆优把同学们叫到了一起:“来,我们二班的学生一起手拉手大声说——朱书记,您辛苦了!我们永远爱您!” “祝我们青年党校越来越好!祝周校长身体健康,步步高升!”黄国强激动地握着周校长的手不放,校长的手都被他撸得秃了皮。 季援朝拎着大包小包,给领导和同学们一个一个地发礼物,“有空一定要多聚聚啊……对对,我被分到东城法院……嗨,哪比得上您的差事好!” “今天咱们哥几个一定要喝一个!晚上八点霱公府不见不散啊!特别是咱们潘主任,您是咱们班最有出息的,肯定得来!” “嗨呀,贾科长瞧您这话说的,我是乡镇街道,您是市直,我哪能跟您比呀!” “楚雄,我听说你被分到党建研究所了,恭喜恭喜啊!将来要多多关照兄弟我啊!” “海锋啊,你别在这寒颤我了,我知道你进了综合管理岗,就别取笑我这个调查研究岗的了!” “你那可是市委组织部,我只是个市教委而已!” 有不少女生围到萧骥桓的身边,有送花的,还有表白的,其中不乏大一大二的学妹。 “萧学长,你好帅哦!我听说你年纪轻轻就获得过国家表彰,我哥哥和你一个班的,他老是跟我夸你呢……” “谢谢,谢谢,这都是书记们和老师们教导有方,你哥哥也经常跟我提到你,说你人漂亮学习又好,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大有作为!” 萧骥桓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现在的他自信满满,和女生讲起话来意气风发。 “萧主任!”一个胖胖的男生跑到萧骥桓面前,伸出手他的憨憨之手说:“萧主任,终于找到您了,我叫郭怀谦,跟您分到了一个单位里,以后咱们互相帮忙,互相关照!” 萧骥桓跟他握了握手说:“郭干事您好,别叫我萧主任,我们现在都是科员,不好说这话。” “您太客气了,叫我怀谦就行了,学校里谁不知道您为国家立下过大功,将来妥妥的是咱们市委办公厅的主任!您太谦虚了,我要多多向您学习……我们晚上约个饭?” “今晚恐怕不行,我已经有约了,抱歉。” “哦,哦……没事儿,等您有空了就叫弟弟一声,我随叫随到!” “好的。”萧骥桓的年纪是毕业生里最小的,眼前这个郭怀谦竟然自称弟弟,也真是奇葩一朵了。 这时,叶陵肃和魏昇也来到了大礼堂,两年前,他们二人携手进入了青年党校,魏昇是靠自己的超常发挥和叶家的人脉进来的,叶陵肃是靠自己超常的人脉进来的。 “小鸡蛋儿!我们在这儿!”叶陵肃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变回了曾经那个穿背心短裤的顽主。 “你们也来了?” “我们刚下课,本来还想听你发表演讲的。”魏昇说道。 “没事,都是些客套话。” “小鸡蛋儿啊,你好好的咋就成我学长了呢?爷心里很不舒服,今晚咱们必须去喝一个!为了庆祝毕业,孟枕凝她们已经在北京饭店摆了几桌儿,也请咱们去,你去不去?给个敞亮话儿!” 萧骥桓听到孟枕凝的名字就头疼,三年前就是她举报了方衡,后来萧骥桓和她就不怎么来往了。 “我就不去了吧,她也没邀请我,我去凑这个热闹干嘛呀?” “嗨!多大点事儿,你跟我们去能怎么地,别废话了,去吧。” “今天晚上我有约了,真的不能去了,跟我替孟枕凝问个好,祝她毕业快乐。” “行,那我们就不勉强你了,你先忙吧,我们抽空出来看你的,要回去先上课了。”魏昇说道。 “好的,感谢理解,再见。” 萧骥桓前脚刚送走叶陵肃他们,后脚薛默存就带着薛雅来了。 薛默存是萧骥桓在党校最好的朋友,萧骥桓是哲学专业的,而他是法学专业的,两人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是在影视鉴赏选修课上一见如故,他们发现彼此的思想有很多共通之处,久而久之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薛默存问道。 “我今晚有事。” “哦,我们本来想请你到家里吃饭,我妈妈挺想你的。” “明天我再去行吗?今晚抱歉了,帮我跟伯母说一声,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还有个事情跟你说,学校这周日要举办一场毕业晚会,请我去做主持,我们没有学生会,只能请了一些华大、北大和北影的学生来表演节目,你也来吧,我们自己学校的人就吃吃东西,跳跳舞就行。” “好的,没问题啊,周日几点?” “晚上七点,不在学校里弄,周校长租了中国大饭店的场子,中国大饭店你认识吧?” “我认识。” “好的,那周日晚上不见不散,还有,这个晚会不设座,你最好请个女伴跟你一起跳舞,我妹妹学过舞蹈,你可以请她。” 一旁的薛雅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闷声不说话。 薛默存和薛雅是龙凤胎,都是学法学的,他们性格很内向,但薛默存起码表达能力很强,而薛雅是真的腼腆,文静得就像一只小绵羊。 萧骥桓听到这话犹豫了,要是答应下来总感觉对不起方衡。 “呃,其实我不会跳舞。” “没事没事,大家都不会跳,正好我妹妹可以带带你。” “好,行吧……”萧骥桓实在找不到借口拒绝自己的朋友,他跟薛雅其实不熟,只在上次到薛默存家吃饭的时候见过一面,印象中薛雅是个清秀柔弱的小家碧玉,萧骥桓担心贸然拒绝会伤了她的心。 “嗯,那你就先回家吧,再见。” “再见。” 从头到尾,薛雅没和萧骥桓说一句话,走的时候也没有打招呼。 萧骥桓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已经连续拒绝了三次邀请,他马上逃离了学校,给方衡买了些蛋糕就回家了。 第八章 盛宴(4) 这天,方衡打算把萧骥桓上次穿过的衬衫给洗了,刚放进洗衣机里,萧骥桓就过来阻止了她。 “果果,我唯一的一件白衬衫你别给我洗了,明天我还要用。” “主人,明天不是周日吗?你穿衬衫去哪啊?” “是这样的,明天我们有个毕业晚会,要穿正装出席的。” “哦……”方衡把衬衫拿了出来,凭借女人敏感的直觉和与萧骥桓生活多年的经验,她察觉到萧骥桓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对劲。 “主人,明天的晚会你要主持吗?要表演节目吗?” “我能表演什么啊,只学了几首吉他曲子而已,我这次就是去那儿看看,晚会的节目都是我们从其他大学邀请人来演的,我们党校的学生什么节目都不会。” 果然不对!如果真的只是“看看”的话,萧骥桓一定会说:“我不用表演,看看就行了。”这样简单明了的话,而不是杂七杂八地讲了一大堆,话多就代表着掩饰,掩饰就代表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主人,毕业晚会的话要穿礼服的。” “不用这么正式吧,我觉得,就穿西服也一样。” “好的,那你要打领带还是系领结?” “我就打领带就好啊。” “恐怕不太好吧,打领带的话跳舞不太方便,还是系领结吧。” 萧骥桓苦笑了一声,知道瞒不过方衡,便承认道:“果果……毕业晚会上确实有跳舞的部分,但是我不会跳,只是薛默存把他妹妹介绍给我做舞伴而已,我又不会跳舞,虽说是舞会,其实也只能看看而已。” “主人,那也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方衡突然瞪大了她双委屈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 “呃……好啊,那明天晚上我带你去,你穿什么呢?”萧骥桓没有想到方衡真的要跟自己去,假如被人发现她是贱民的话,警察说不定又要上门找事,所以他就想以衣服作为借口,让方衡知难而退。 但他越是这样,方衡就越是要去。 “今天晚上陪我去买一套好不好,我衣柜下面本来是放着好几套的,但那都是我高中穿的了,现在我又长高了,胸也变大了,只能重新买了,主人……”方衡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带哀求的语气中流露出任何男人都无法阻挡的撒娇。 “好……好的。”萧骥桓无奈地说。 晚上,萧骥桓带着“木乃伊”方衡去新世界城婚庆公司买了一套传统的晚礼服,低胸、露肩、收腰和贴身的长裙,适合在高档的宴会和具有安全感的场合穿用。萧骥桓马上也要工作了,国家给他发放的助学津贴还有不少,他就给方衡买了一套好的。 方衡在试衣间的镜子里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她,高贵典雅,美丽大方——如果脖子上没有那只贱民颈环的话。 “谢谢主人。”方衡又换上了“木乃伊”套装,跟萧骥桓说:“我还需要一只项圈(choker)。” “好的。”萧骥桓又给方衡挑了三种款式的项圈,有丝带的,也有皮质和布艺的。 “嘻嘻,我以后可以不用戴围巾了。”方衡对这条黑色的丝巾项圈非常满意,它较为宽松,既能够搭配礼服,又可以完美地遮住颈环。 “你喜欢就好。” 第二天下午,萧骥桓开车载着方衡前往了中国大饭店,越靠近饭店,越是能感受到北京城的繁华。 中国大饭店矗立在北京中央商务中心,拥有经典、奢华的各类套房和先进的会议设施、餐饮设施以及宴会场地,让无数政客和社会名流悠悠忘返,因其极具现代化的风格,又集办公楼、展览厅、购物、商务和高档公寓为一体,所以被人称为“城中之城”。 “夏宫”是中国大饭店最具标志性的餐厅之一,和以还原上世纪欧美格调著称的“阿丽雅”不同,“夏宫”是中国传统餐厅的典范,有来自各地域的顶级菜品和顶级茶品,囊括了川菜、粤菜、鲁菜、苏菜、浙菜、闽菜、湘菜、徽菜等八大菜系,炒、爆、熘、炸、烹、煮、炖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距毕业晚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萧骥桓请方衡去“夏宫”喝茶,顺便垫垫肚子,他们点了两盘鲍鱼酥和一盘脆皮乳猪,边吃边聊边消磨时间。 “等下我们到了会场,我就说你是我从吴州来的表妹,千万别叫我主人,叫我表哥。” “好的,主……表哥。”方衡一边啃着乳猪,一边又往萧骥桓嘴巴里塞了个猪腿。 “我不知道孟枕凝会不会来,你如果看见她记得躲着些。” “明白,表哥。” 这时,萧骥桓注意到了隔壁桌的一个男人,他只点了一杯茶,看上去坐立难安,时而低头沉思,时而东张西望,更奇怪的是他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嘴唇还有些发紫。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看似酒店员工的人,他们进入到“夏宫”以后,就一副找人的模样,最后慢悠悠地晃到了隔壁桌的男人面前坐下了。 “夏宫”中人声鼎沸,萧骥桓听不清他们在交流些什么,只看见那个男人摘下了自己的劳力士手表,交到对面的一个人手中,而另外一个人警惕地掏出了一只小药袋快速放到了男人手里,接着他们两个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果果,我总觉得我们旁边坐着的那个人有问题。” “嗯?” 方衡正在玩手机,没听清萧骥桓说了些什么,萧骥桓刚要开口,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您好。”萧骥桓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一个熟悉的女声轻轻说道:“萧骥桓,你还记得我吗?” “江、江知韵?!”萧骥桓差点把刚刚吃下去的鲍鱼一口吐出来,“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方衡听到萧骥桓喊江知韵的名字,微微低下了头。 “叶陵肃给我的,他跟我男朋友很熟。”江知韵在电话那头说。 “哦……哦。你最近还好吗?” “我挺好的,目前在北师大念书。” “恭喜你。” “你好像挺忙的,一直也没怎么和我联系。” “我是想联系你的……”萧骥桓看了方衡一眼,又说道:“学业压力比较重,我打算毕业以后再回北京看看。” “你在吴州还好吗?” “我还好吧,也就那样。你今天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呢?” “因为……”江知韵叹了一口气说:“因为我看见你了。” 第八章 盛宴(5) 江知韵领着她的新男友走到了萧骥桓的座位前,然后自然地坐下了。 “白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萧骥桓和方衡。”江知韵介绍完又看了方衡一眼,淡淡地说:“丝巾不错。” “幸会幸会。”白羽握了握萧骥桓的手,“毕业典礼那天,你的演讲很精彩。” 萧骥桓本来看到江知韵就已经很尴尬了,听到白羽这句话更是整个头皮都炸了开来。 “原来你也是我们党校的学生啊,幸会。” “不是的,我是党校的老师。”白羽微微一笑:“我是教授经济学方面的,你可能不认识我,今天我和韵韵也是来参加毕业晚会的,今年我带的这批学生都很舍不得我。” 萧骥桓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个白羽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居然已经当上了党校的老师,还在带毕业班的学生,而且江知韵怎么找上了一个老师做男朋友? 江知韵似乎看出了萧骥桓的疑惑,解释道:“我跟白羽是在一场关于经济学的主题讲座上认识的,跟他相处了几个月后,我觉得他很有思想,而且年纪轻轻就在中央党校任教,真的很了不起,就答应了他的追求。” “原来如此,祝福你们。”萧骥桓尴尬地朝白羽点了点头,然后就招呼服务生再来两盘烧鹅,两笼京都虾饺,四个流沙包,他要用吃东西的方式缓解当下的尴尬。 “萧骥桓本来和我在一个班,后来不知怎么就转走了,前几天我才知道原来他去了中央党校。”江知韵意味深长地说着,还故意强调了“中央党校”四个字。 “是这样的,我本来是回了吴州一阵子,最近李书记又把我接回来了……” “哦?”白羽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你不是党校一年级就立下国家一等功的那个吗?大概是我记错了。” 看到萧骥桓无话可说的尴尬模样,江知韵又转向了身边的方衡说:“白羽,我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以前我们高中的学生会主席方衡,她经常帮我的忙,对我特别好。” “谢谢你对韵韵的照顾。”白羽笑着冲方衡点了点头,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特别阳光。 方衡不敢正视江知韵的眼睛,只是低头呆呆地坐着不说话。 “你的朋友好腼腆啊。”白羽说。 “是的,她性格比较内向。”江知韵轻轻牵起方衡的手问道:“所以你们两个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不,我们是朋友。”萧骥桓突然感觉餐厅里好热。 “朋友?”江知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们刚刚举止似乎很亲昵,应该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那种程度吧。” “哈哈哈。”白羽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们党校学生接受过良好的思想作风教育,小年轻谈恋爱不敢公开很正常。” 江知韵也笑了起来,随后又对着方衡问道:“方衡姐姐,你还是不是处女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阴冷的刀,一下子扎进了萧骥桓的心里,座位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的脉搏告诉我,你已经不是了。”江知韵突然沉下脸来,小声在方衡耳边说了一句:“太可惜了。” “好了,韵韵,你别再拿你的朋友开玩笑了。”白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听说这里还有网球场,我们去看看吧。萧骥桓同学,谢谢你的招待。” 白羽说完这句话,便牵着江知韵的手离开了,他们一走,方衡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果果,没事的。”萧骥桓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毕竟方衡和他自己对江知韵都心怀愧疚。 “我没事,我觉得很对不起她,但是我不敢……” “以后我们找个正式的场合,跟江知韵好好聊一聊吧,你别难过。” 这个时候,薛默存和薛雅来了,就像舞台剧一样,每个角色都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又恰如其分。 “萧骥桓,你也来得这么早啊,果然在喝下午茶……呃,这位是?”薛默存坐到萧骥桓旁边,看着方衡疑惑地问道。 “服务生!一笼京都虾饺,四个流沙包!”萧骥桓彻底瘫在了桌子上。 “不用了,我们不饿。”薛默存朝服务生摆了摆手,“萧骥桓,这是你朋友吗?她为什么在哭?” “这是我吴州来的表妹,她想要出去玩,我不让她出去玩,所以刚刚吵了一架。” “是因为等我们吗?不好意思啊。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不用了,我没事。”方衡抹了抹眼泪,拿起一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我这里有餐巾纸。”薛雅终于开口说话了,她似乎对方衡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谢谢。”方衡冲薛雅笑了笑。 “对了,萧骥桓,我有个事要跟你说。”薛默存说道:“你家离的远吗?周校长问你今晚要不要就住在饭店里?” “不用了不用了,周校长太破费了,我们回家就好。”萧骥桓说。 “破费什么呀?这不是校党委给拨的钱吗?再说我俩可以住一间,你表妹可以跟薛雅住一间,没事的,我们晚上去打打球,泡个澡,回房间里还可以打打牌,别回去了吧。” “真的不用了。”萧骥桓害怕方衡暴露自己的身份。 薛默存看了看萧骥桓,又看了看方衡,然后问道:“你们真的是表兄妹吗?” “真的呀,我骗你干嘛?” “那你们着急回去干什么?”薛默存狐疑地瞪着萧骥桓。 为了化解接二连三的尴尬,方衡开口道:“没事的,表哥,今晚我们就住在这儿吧。” “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第八章 盛宴(6) 六点多钟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地进入了“盛世”宴会厅。 “盛世”是中国大饭店唯一配备舞池的宴会厅,和北京饭店的极尽奢华不同,“盛世”由里而外散发着一种古典高雅的艺术气质,没有穹顶,没有玻璃,朱漆宫门,青砖红瓦之内掩映着一只只错落有致的宫灯,上面绘满了龙凤、花鸟、山水、鱼虫,雍容华贵,其中更以舞池正上方的大红灯笼为最,上世纪西方舞池灯球的功能与传统竹篾灯彩的样式相结合,将东西文化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怀体现得淋漓尽致。 薛默存指着上方问道:“萧骥桓,你看出这些宫灯有什么差别了吗?” 萧骥桓托着下巴说:“紧紧环绕中央大红灯笼的宫灯是八个角的,中环宫灯是六个角,而外围的宫灯则是四个角。” “没错,‘盛世’当中的所有宫灯都是由藁城名匠亲手打造,八角宫灯用于皇庭,象征龙凤呈祥,达官显贵只能挂六角宫灯,寓意福寿延年,而四角宫灯则是在隋炀帝在洛阳陈设百戏、饮宴畅游,命令全城张灯结彩之时,飞入寻常百姓家,代表着吉祥如意,天下安康。” “你懂的真多啊。”萧骥桓佩服地看着他。 “略懂略懂。不只是角的数量不同,这每盏宫灯之中明烛的数量也不同,一烛代表一团和气,二烛代表二龙戏珠,三烛代表三羊开泰,然后便是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仙下凡、八仙过海、九子登科、十全十美,外围宫灯只点一烛,越靠近内部,烛灯的数目便越多。” “盛世”之中,不止有考究的吊灯,中央舞池的设计也别具一格。 圆形舞池在大红灯笼的正下方,由四面雕梁画栋的弧形木制栏栅围起,像一座无顶无柱的纳凉亭,只不过亭座布满了LED屏所打造的地板,来回切换着水墨山林、晚舟夕照、冷月残枝、烟雨蒙蒙、风花雪夜,立于其上翩翩起舞就如同嫦娥飞升时俯瞰人间,心头不禁涌起“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的豪迈心境。 舞池外环绕着一圈水池,上面横跨着四座石桥,水池在底部蓝色灯光的映衬下仿佛迷幻的蓝色多瑙河,上面还荡漾着阵阵烟波,远处看好似一幅典则俊雅的红尘浮世绘,让人如临仙境。 “为什么舞池外的水面上会有烟雾?好神奇。”萧骥桓说。 “你仔细看舞池边缘上的小孔,里面会时不时地喷出干冰。”薛默存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宴会厅里搞个这么大的水池,不怕别人跳着跳着就掉进去吗?” “这也是水面上用石桥而不用玻璃桥的原因之一,怕你一不留神踩进水里……不过这水池深度不过一米,而且我估计它设计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让人掉进去的。” “什么?为了让我掉进去?” “不是你,是你的舞伴。”薛默存指了指薛雅,“假如女舞伴掉进水池,不仅可以上演湿身诱惑,而且你跳进去捞她的时候也能趁机占一番便宜。” “哥……”薛雅偷偷地掐了哥哥一下,薛默存的脸上瞬间有了细微的痛苦的变化。 宴会大厅的四角,分别镶嵌着四颗巨大的“夜明珠”,色彩变化万千,璀璨夺目,灯光打在男生们穿着的西装和燕尾服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萧骥桓看到有的男同学甚至戴着礼帽,真不知道待会儿跳舞的时候帽子会飞到哪里去。 穿着旗袍的是女服务生,她们端着一盘盘红酒和半熟的生蚝、小颗牛排、抹茶蛋糕,递给一位位浓妆艳抹、举止轻佻的女同学们。她们故作优雅的捏着红酒杯,成群结队地谈笑嬉闹,搔首弄姿,千奇百怪的礼裙将她们小腹上的赘肉勒成了一座浮屠,就像五颜六色的塑料袋里兜着一层又一层快要融化的冰激淋。 “好了,我看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后台准备一下。”薛默存看了看表,就和萧骥桓他们挥手作别了,今天他还要主持晚会。 萧骥桓盯着面前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舞伴,一个是自己的女友,而且她俩还相谈甚欢,把他一个人晾在边上,他也只能默默地吃东西,祈祷着这场宴会尽快结束。 突然,萧骥桓身旁的一个男同学一下子倒在他的身上,他第一反应是同性恋,然后就看到这个男同学抽搐不止,口吐白沫,把他吓了一大跳。 “啊!”四周的女同学惊叫起来。 “快来人!这边有个同学突发急病!快来!”萧骥桓抱着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大吼,然后门口的几个保安立即冲了过来,把已经昏迷的男同学背走了。 “什么情况?” “估计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众人议论了一阵,很快又融入了宴会的氛围之中。 四颗“夜明珠”渐渐熄灭,大红灯笼和宫灯渐渐点亮,宴会厅陷入一片幽幻之中,薛默存和女搭档夏芊帆登上了舞池。 薛默存拿起话筒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 夏芊帆紧随其后:“亲爱的各位同学,各位朋友。” “大家晚上好!” 盛宴,终于开始了。 第八章 盛宴(7) 北京大学的摇滚社“爆辣光年”乐队为大家带来激情的热场,在大灯笼球迸发出的璀璨光芒之下,白毛主唱、紫毛键盘、青毛贝司和金毛鼓手配合默契,一首震耳欲聋的《光明顶》“燃爆全场”。 “管他是三渡秃驴,还是灭绝师太,我一招乾坤大挪移让他们尝尝厉害!噢贝贝,拳打何太冲,脚踢胡青牛,裤裆藏着一颗雷我炸死张三丰!给我燥起来!给我燥起来!” 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在看他们,大部分人都拿出了手机刷来刷去,有的甚至带上了耳机,逃进厕所的也大有人在。 “主……表哥,我跟丫丫去上个厕所。”方衡牵着薛雅的手,跟萧骥桓打了个招呼。 “好的。”萧骥桓觉得女人的友情来的真快,不过对于方衡而言,能交个朋友也许是好事。 到了第二个节目,北京电影学院的女团“风华流沙”为大家带来了风格迥异的两种舞蹈,她们先是穿着黑色T恤和超短牛仔裤献上一段劲歌热舞,然后又回台下换上了一身汉服,跳起了“采薇”和“霓裳羽衣舞”。 大部分男同学都直着眼睛围到了水池四周,只恨水池太浅,不能游过去跪舔一番。 后来陆续又上演了古筝独奏、吹笛子、玩纸伞、耍杂技、说相声、演小品、变魔术等等的节目,不过到了中间的时候大家就都玩起兴了、放开了,男男女女开始搂搂抱抱,没人关注舞台上的表演了。 “好了,我们今天的表演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请让我们在动听的旋律中,和彼此的舞伴共同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吧。”夏芊帆独自走上舞池,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妹妹,我们一起跳吧。”薛雅伸出她那纤细的手臂,邀请方衡共舞一曲。 方衡愣愣地看了萧骥桓一眼,随后露出一抹微笑,牵住薛雅的手跳起了慢舞。 “好的……你们慢慢玩吧。”萧骥桓正了正领结,然后就去上厕所了。 中国大饭店的厕所非常多,每一层都有十几间,可能是因为国人习惯蹲便,马桶生产商的马桶卖不出去,都贱卖到酒店里来了。这些厕所别有一番风味,墙壁上覆盖着绿油油的假叶子,便池是一朵朵盛开的花瓣,马桶像嵌在山水画里的王座。 萧骥桓对着镜子洗了把脸,身旁走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大理石的盥洗台上放了一包装满白色粉末的小药袋。 “三十万一包。”西装男看着镜子里的萧骥桓说道。 “这是什么?跳跳糖吗?”萧骥桓漱了个口问道。 “这是能让你爽翻天的东西。”西装男侧过身来,伸出一根手指:“比你肏屄要爽上一万倍。” “不用了,谢谢。” 萧骥桓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手,转身要离开之际,西装男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看你一表人才,这包东西我可以免费送你,就当交个朋友。”西装男把小药袋递给了萧骥桓。 “这个玩意儿要怎么吃?干吃,泡茶还是和成面团做馒头吃?” “这位兄弟可真会开玩笑。”西装男冷冷一笑:“这东西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吸的,你现在就可以试一试,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萧骥桓倒了一点粉末在手掌心里,犹豫地说:“我可不会把莫名其妙的东西往肺里吸。” “我示范给你看。”西装男用小拇指轻揩了一点粉末,然后放进鼻孔里猛地一吸,他的头开始颤抖起来,慢慢地向上抬起,眼皮子开始不自觉地抽搐,好像整个人升仙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他用水洗了把脸,晃了晃自己的头,对萧骥桓说道:“轮到你了。” “不,不,我不吸这个玩意。”萧骥桓把粉末倒回袋子里,还给了西装男。 他刚刚拉开厕所的门,门外一个穿汉服的女生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什么情况?这里是男厕所。”萧骥桓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不知所措。 “小光,向他介绍一下自己。”西装男在身后点上了一支烟。 “这位先生您好,我叫颜夷光,是北京电影学院大三的一名学生。”颜夷光轻轻地揭开了自己的汉服,露出一对酥胸,粉嫩的奶头格外诱人:“假如您能分我半包‘仙粉’,我就可以给您提供您想要的服务……” 西装男打断她说:“不是分你半包,是你一半,他一半,两个人都吸完以后,你再给他服务。” 萧骥桓看着这对大奶子,不禁陷入了沉思:这绝对不是卖淫,卖淫是会要钱的,西装男明显控制住了这个女孩,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吸下仙粉,那这个粉就必然不能吸。 “对不起,我喜欢男人。”萧骥桓挺着鸡巴推开了颜夷光,身后的西装男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支针筒,刺进萧骥桓的脖子里,然后缓缓推了下去。 刹那间,萧骥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舒服……舒服死了……感觉自己长了一百根大鸡巴,然后舞会上所有的女孩一人一根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他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四周的墙壁和厕所的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飞起来了,从天花板的瓶口钻了出去,他看到了夜空中的金色太阳,看到了党校沙漠里的皑皑白雪,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熊猫蹲在中国大饭店的楼顶上自慰,他马上拿出手机报警,告诉警察赶紧到熊猫的屁眼里开采石油,这样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就能喝到新鲜的巧克力,然后他们就能直立行走爬到周校长家里拜年了,他又看到方衡从熊猫耳朵里跑出来了,方衡是他的死对头,经常炒围棋给他吃,这些围棋都是从总书记家种的草莓树上摘下来的,非常珍贵,但是陆承言却把它当作吉他拨片,给自己点香烟,方衡在给自己剪脚趾甲,这些脚趾甲变成跳蚤在熊猫的眼睛里强奸自己的领带,不行,领带是李书记花了一辈子的积蓄给他买的,只能用来在床上捆绑方衡,然后喂她吃钢笔。 第八章 盛宴(8) “在开放我们的舞池之前呢,我想先请两位嘉宾到台上来展示一段,有没有跳舞跳得比较好的‘一对’能够自告奋勇地走上来,给大家秀一段舞技,有没有?”夏芊帆在台上问道。 “我我我!”台下很多学生举起了手,他们在四年酒吧和夜店的磨砺中学到了很多。 “好,大家都非常热情啊,那我们就请这位男士。”夏芊帆随手点了一位高大俊猛的男人,“请您走上前来,来,介绍一下自己。” 这位“高大俊猛”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上了舞池,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沾着些许胡渣,看上去颇有成熟男性的魅力。 “我的名字很有意思,我姓孟,名尝君,孟尝君。” “我知道,就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田文对吧。” “是的,主持人小姐是学历史的吧,知识很渊博啊。” “被你猜中了,我是历史系毕业的哦,那么言归正传,你有带舞伴吗?” “我带了我妹妹来,但是她刚刚回房间睡觉去了,所以现在我又恢复单身状态了——不然我上来干嘛?” “孟先生真幽默,那你从台下选一个心仪的女生,看她愿不愿意与你共舞一曲呢?” “行,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孟尝君环顾四周,突然他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一位绝美的女子,明眸皓齿,貌若天仙,是他追寻一生都未能遇见的梦中情人。 “我选这位小姐。”孟尝君伸出手臂,指向了薛雅。 “好的,那请问这位穿白色裙子的女士,您愿不愿意……” “不是这位……” 孟尝君拿着话筒走到了台下,单膝跪地,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微微上扬,对方衡问道:“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与全场最美丽的女士跳一支舞呢?” 方衡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薛雅,薛雅却拍着手鼓励她上台,没等她找到萧骥桓的身影,孟尝君就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舞台中央。 孟尝君本是一位绅士,但他此时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用右手轻扶方衡的后腰,左手托住方衡的右手掌,在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的旋律中,与方衡跳起了华尔兹。 方衡变换着脚步,清雅得如同步步生莲的仙子,闲婉柔靡,旋转时指尖划出优美动人的弧度,黑色的裙摆撩起烟波,害羞的脸上漾着笑意,她仿佛一朵轻云,眸光流转间融化了孟尝君的灵魂。 孟尝君将方衡的身子轻轻按了下去,方衡的一只脚情不自禁地抬起,突然,他咬住了方衡脖子上的丝巾,一口扯了下来,在朦胧的烟雾中,他还没来及看清什么,方衡就捂住自己的脖子,飞快地跑了下去,然后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什么情况?!”场下的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错愕不已。 孟尝君非常后悔,埋怨自己为何要做出这般粗鲁的动作,把自己的心上人吓跑了,他赶紧攥着丝带追了出去,却发现宴会厅外已是空无一人。 方衡从电梯里出来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好两个房间的钥匙都放在她这里保管,要是被大家识破了身份,又会被警察找上门来。 她捂着微微刺痛的脖子,从包里拿出另一条项圈戴上,但她已然不敢再走出房门,拿出手机拨打萧骥桓的电话,却又怎么都打不通。 此时,安静的房间窗外,传来一阵让她熟悉又害怕的声音——警笛声。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猛然发现楼下停满了几十辆警车! 不会是来抓自己的吧?需要出动这么多的警力吗? 正在她疑惑恐惧之际,房门外的走廊上又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一群人在走路,好像拖着什么东西。 她透过猫眼望向走廊,一群男人正拖着一个昏迷的女孩走进了对面的房间,并重重地关上了门。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请你们坚守各自的岗位,不要轻易出动!听从统一安排!”这次的情况非同小可,楼下的黑色警车里下来的是武警,他拿起喇叭喊话道:“上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千万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不要做傻事!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商量!” 这时,宴会厅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枪声,接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他拿着一把冲锋枪,对着宴会厅四角的“夜明珠”扫射,大吼道:“所有人都给我蹲下!” 宴会厅里顿时乱作一团,有的人听从指示蹲下了,有的人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窜,持枪歹徒对着其中一个男同学射了一枪,男同学应声倒地。 “啊啊啊啊啊!” 看到有人真的被杀了,宴会厅所有人终于都蹲了下来。 持枪歹徒拿出对讲机说了一句:“‘盛世’所有人质已经控制下来了,其他人呢?!” “商务中心已经控制。” “健身俱乐部已经控制。” “大堂酒廊已控制。” “咖啡苑已控制。” “商场已经控制。” “每个出口确定都有人了吗?” “还不确定有多少个出口,正门和后门已经控制。” “玉山放在哪了?” “玉山在货车里,斌斌已经把车开进前厅了。” “把前台的人抓住,问一问这里有没有隐蔽的逃生通道。” 陈宝山把前台的服务小姐拉了出来,拿枪指着她头问道:“有没有隐蔽的通道?” “我……我不知道,我可以……帮你联系经理……” 陈宝山一枪打爆了她的头,然后跟另一个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的前台说:“把经理叫过来吧。” 第八章 盛宴(9) “我从小就喜欢给别人讲故事,特别是吃饭的时候。” 汪宗昌扶了扶眼镜,盯着面前的少女,他们的桌上摆放着两盘热气腾腾的牛排和一瓶红酒,汪宗昌把杯子里的餐巾对折,平铺在自己的左腿上,接着用叉子抵住牛排,右手持刀不紧不慢地切了起来。 “这个牛排的香味让我想到一个故事。十年前啊,有个叫李强的杭州商人,他在滨江区经营了一家澡堂。以前我们叫那儿澡堂,现在都改叫休闲会所了,时代总是在变。”汪宗昌叉起一小块方方正正的牛排放进嘴里,有节奏地嚼了二十次才把它咽下。 “有一次,我们去他的澡堂里洗澡,洗完了就去二楼休息,老习惯了。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看着不到二十的捏脚小妹,长得一般,那个时候长得好看的不会在澡堂里捏脚。我当时一支烟快抽完了,就问她:‘你们这儿有烟灰缸吗?’她说:‘有的,我去帮您找找。’多有礼貌的小姑娘啊……后来,我手上的烟彻底烧完了,烟灰掉到了我躺着的沙发上。” 汪宗昌倒了一杯红酒,微微转动杯身,喝了一口又说道:“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来了,可是手里面什么都没有。我问她:‘烟灰缸呢?’她说:‘没找着。’我记得我当时就把烟头用手捏扁,然后放进了我喝水的杯子里,你知道的,我是个比较讲究的人。” 这时,对面的女孩子问道:“这是个故事吗?我没听出哪里像故事啊。” “这当然不是个故事……如果我没抽第二根烟的话。”汪宗昌又在嘴里放了一块牛排,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小段距离说:“第二根烟抽了大概这么多的时候,我问她:‘开过苞没?’她问我:‘什么是开苞?’我说:‘就是被男人干的意思。’她说:‘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没成年。’我说:‘别捏了,把裤子脱了。’她说:‘不好意思,先生,我只负责捏脚。’然后我朝明明点了点头,明明就上了,当然是要先打一顿,然后才能把裤子扒下来。我说:‘把腿张开一点。’她说:‘我真的不卖。’我说:‘我不是要你卖,哈哈哈,我是要你给我当烟灰缸。’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个不停,开始用右手使劲地拍桌子,笑得对面的女生都懵了。 汪宗昌闭上一只眼睛,用食指点了点前方:“我把还在烧着的烟屁股,一点一点地塞进她还没被开过苞的那个地方,直到,全部塞进去为止,那个味道跟我刚刚闻到的牛排味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你怎么不吃了?” “我……我吃饱了。”女孩有些害怕了。 汪宗昌又吃下一块牛排接着说:“我塞着塞着,突然有了生理反应,我就到前台去了。李强当时在外面跑生意,他老婆帮他看店,我问他老婆,这里有没有能干一点的姑娘。她说:‘我们这里是正经地方。’然后我就看到她女儿趴在台子上写作业,你说,她为什么要把女儿带到澡堂里写作业?” “我……我不知道啊……”面前的女孩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是她女儿。然后我就让兄弟几个下来结账,我问:‘多少钱?’她说:‘浴资一千,擦背五百,你们一共八个人,加起来一万二。’我当时给了她两万,她找了我一万,说:‘你是熟客,算你便宜点。’我说:‘好的,谢谢你。’然后又从包里拿了八千放在台子上。她说:‘这是什么意思?’我说:‘刚刚给你两万,里面包括你女儿的八千块钱开苞费,你既然算我便宜点,那我就再给你八千呗。’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大,你应该想象一下,那个表情,哈哈哈……” 汪宗昌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挠头:“她拿起电话就要报警,我就把那个电话线缠在她脖子上,我掐着表想看看她能撑多久,大概撑了四分半钟,已经很厉害了。我想,这就是母爱的伟大之处吧。” 对面的女孩此时已经面色铁青,她想要逃跑,可是看到身后站的一群男人,她只能颤抖着低下了头。 “我问她女儿叫什么名字,她女儿就一直在那哭,我就把她拖到澡堂里面了,你知道的吧?男澡堂里面有个泡澡的池子,搞得我眼镜上面都是雾。我把她女儿按在池子边上,背对着我,我喜欢从后面,个人爱好。我下面一边动,一边用手把她的头按进水池子里,有个男人从池子里走过来,我眼镜太糊了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好像要打架,我就给了他一刀,那个血啊,喷到池子里到处都是的,可能是因为刚泡过澡的缘故吧。我最后也不知道是把那个小姑娘摁死的,还是把她肏死的,上了年纪了,记不太清楚了。” 汪宗昌吃完最后一块牛排,拿起腿上的餐巾仔细地擦拭着嘴角上的油渍,片刻之后才说道:“我觉得挺可惜的……太可惜了。你呢?” 女孩支支吾吾地说:“可惜……” “是啊,这么年轻的女孩……这么好的两颗肾,视网膜,还有一头长发也能卖钱,就这么浪费了。”汪宗昌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然后指着面前的姑娘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浪费你身上的一点东西的。” “啊啊啊!”女孩尖叫着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被身后的宋子明一把抱住,然后捂住了她的嘴巴。 “把她带回楼上的房间吧,干净一点,不要像上次一样弄得满地都是了。”汪宗昌朝手下们摆了摆手。 “是。”宋子明和几个大汉把女孩拖走了。 突然,酒店大厅的玻璃好像被什么东西“砰”的一下撞碎了,过了不到三分钟,门外就响起了警笛声。 汪宗昌的面部表情并无任何变化,扭了扭脖子说:“今天的牛排,口感不太好啊。” 第八章 盛宴(10) 听到警笛的声音,西装男慌张地让颜夷光先扶萧骥桓去了房间,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老板!不好了,有警察来了!” “老板”在电话那头说:“阿忠,你别担心,警察不是为我们来的。” “什么意思?”张家忠有些紧张。 “我已经问过柯少了,他说这次出警是来抓强盗的,跟咱们没关系。” “强盗?什么强盗,敢到中国大饭店抢劫?” “老板”慢悠悠地说:“就是三年前那伙在全国各地流窜,盗取国宝的一群亡命之徒,这次居然打上了国家博物院的主意,不仅悍,而且蠢。你今晚就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不要随便走动了,让其他几个人也提防着点。” “好的,老板。”张家忠理了理西服,跟随颜夷光回到了房间。 此时的宴会厅里鸦雀无声,原本欢乐的舞会变成了一场追悼会,女生们哭个不停,男生们就像受伤的小鹿,蹲在地上发抖。 骆宏伟提着冲锋枪,顶到一个男服务生的头上问道:“你知不知道酒店所有的出入口位置?” “我……我不知道,我是新来的。”男服务生双手抱头,颤颤巍巍地说。 骆宏伟猛地朝他腿上开了一枪,男服务生瞬间倒地,捂着血流不止的大腿惨叫起来,宴会厅里又开始一片混乱。 “都给我把嘴巴闭上!”骆宏伟冲天花板连开数枪,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以后,拿起一块蛋糕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大厅里,陈宝山正在审问跪在地上的大堂经理:“酒店的地图给我一份。” “在、在这儿……”经理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酒店平面图,递给了陈宝山。 “你觉得从哪里跑不容易被发现呢?”陈宝山把经理提了起来,用枪狠狠地怼着他的头。 “这、这里。”经理指了指平面图上的一个安全出口,“这里是酒店的VIP通道,设计的比较隐蔽……” “那我们的货车能从这里开出去吗?” “恐、恐怕不行吧,这、这个通道在地下,而且很窄。” “妈的!”陈宝山一脚把经理踢跪下了,开始思考着要不要放弃玉山。 沉思了许久,他打开对讲机说:“酒店的地下二楼有一个隐藏通道,我们从那里出去,玉山……玉山就不要了。” “什么!我们整整计划了三年才搞到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邹克华在对讲机里大吼道。 “妈了个屄的你给老子把嘴闭上!要不是你带来的那个开起重机的老乡提前跑了,我们会被人发现吗?啊?!我肏你妈了个屄!”陈宝山歇斯底里地骂道,“你们一人带一个人质,我们在地下二楼汇合。听着,平面图上标注地下二楼是酒店员工的宿舍和食堂,人比较多,不要放松警惕,遇到反抗的一律射杀。” “明白……”几个强盗垂头丧气地挂断了通信。 骆宏伟听到指令以后,用枪指着薛雅让她站起来,又示意一个女服务生给他们带路。 “带我们去地下二楼的VIP通道,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如果被我发现,你就和他一个下场。”骆宏伟用下巴指了指刚刚射杀的那名男同学。 “明白……我保证不做小动作。”穿旗袍的女服务生说。 “那就快走吧。”骆宏伟拿着一块蛋糕走出了宴会厅,门口全是被射杀的保安的尸体,临走之前,他对离门最近的张全伟同学说:“你帮我看着点他们,如果有人敢走出个宴会厅,你就得死。” 张全伟跪下来说:“知道了,哥,我保证完成任务。” 自从方衡看见一群男人把一个女孩拖进对面的房间以后,她就一直守在猫眼旁边,观察着对面的动向,她不知道此时对门的房间里,一个女孩正在被开膛破肚。 宋子明带着口罩和橡胶手套,从女孩的腰部取出了一大块鲜红的内脏:“取出来了,我们得马上送过去,这东西离了人体活不了多久。” “我刚刚已经给医院的人打过电话了,他们说李总也快撑不住了,让我们尽快过去。”赵建军把两颗肾脏放进两个“盒子”里,“妈的,还让我们快点,要不是医院里今天他妈的突然来了检查,我们也不用在酒店里干这活……现在警察又来了,我们怎么出去?” “上次不也一样吗?多大点事。”孙超开始收拾房间里四面八方铺着的塑料布:“什么狗屁李总,贱民的肾居然还嫌弃,一定要年轻女孩的……哼哼,反正医院离的也不远,我们从老地方出去,警察又不是来抓咱们的。” “你们先带着东西走,我出去看看情况,大家都小心点,那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宋子明双手拿着刀走出了房门。 颜夷光在房间里酣畅淋漓地吸着仙粉,陈家忠则在厕所里一个一个地联系同伴。 “桐铭,你在哪呢?” “我在后厨收拾那批货呢,马上上来,已经有几个人到了?” “李尧正在赶过来,智杰还没联系上,你尽量快些,老板不想惹事。” “明白,我过来了。” 何桐铭把货放进背包里,快步出门走进了电梯,电梯里站着一个夏天还在穿呢子大衣的眼镜男,他看了眼镜男一眼,按下了去十一楼的按钮。 第八章 盛宴(11) 何桐铭和汪宗昌分别站在电梯两侧,汪宗昌一直瞪着何桐铭看。 “你看什么呢?”何桐铭问道。 “没什么。”汪宗昌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零三分。 电梯在二楼停下了,骆宏伟拿着枪顶着薛雅和女服务生走了进来,然后按下了B2按钮,电梯仍然在缓缓上升。 “这他妈什么情况?我要下去!”骆宏伟指着女服务生骂道。 “不、不好意思,现在是上行,等会……” “能不能把这个九楼和十一楼按掉?!” “好像不行……” “老子肏你妈,快给老子按掉!”骆宏伟恼羞成怒,他背对着电梯门,看了看背着包的何桐铭。 “你,把包给我。”骆宏伟眼看无计可施,拿着枪对准了何桐铭。 “包里没东西。”何桐铭冷冷地说。 “我让你,他妈的,把包,拿给我。” “好的,你别激动,我给你就是了。” 何桐铭缓缓放下了包,左手放进口袋里,右手把包慢慢递给了骆宏伟。 突然,何桐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骆宏伟的心口连开三枪,骆宏伟来不及开枪就倒在了地上,汪宗昌趁这个机会,捏着小刀划开了何桐铭的脖子,女服务生慌忙地想要捡起地上的枪,被汪宗昌迅速对着后脖梗连续捅了五刀,他想起身捅死薛雅的时候,薛雅已经抢过何桐铭的手枪对准了他。 “别动!”薛雅一边抖一边激动地大吼一声。 “好,我不动。”汪宗昌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双手。 电梯终于来到了九楼,薛雅一直用枪指着汪宗昌,缓缓退出了电梯。 电梯又缓缓合上了,汪宗昌捡起了骆宏伟的枪、对讲机以及何桐铭的包,又在骆宏伟身上摸到了一串玉佩和一张皱巴巴的纸。 电梯到十一楼以后,他立刻拨通了宋子明的电话:“九楼有个迷路的小姑娘,她应该不敢坐电梯,你们解决一下,小心点,她手里有枪。” “好的。”宋子明正在楼梯间里,听到指示后又返回了九楼,同时打给了孙超。 “孙超,九楼有个女的,带着枪,你出门问候一下,别浪费东西。” “行。”孙超攥着刀走出了房门。 方衡刚刚看见宋子明走出房间,现在又看见孙超走了出来,心里祈祷着薛雅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突然,她的电话响了。 方衡马上跑去厕所,紧紧关上了门。 “果果,我是丫丫……”薛雅哭个不停:“刚刚在电梯里……死了好多人,我现在不敢动……” “丫丫,你先别怕,告诉我你在哪?” “我在九楼的电梯旁边……” “好的,我马上出来接你,你千万别乱跑。” 方衡挂掉电话,正想打开门的时候,突然看见猫眼里,孙超正在向房间里看…… “啊!”方衡忍不住叫了出来,又立刻捂住了嘴。 孙超刚刚听见房间里有手机铃声,而且离门很近,听到尖叫声时他已经确认房间里有人了,所以他装作没事的样子,悄悄躲到了房门旁边。 此时,汪宗昌背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张家忠打给何桐铭的。 汪宗昌打开背包,看到毒品以后他罕见地露出了笑容,然后接起了电话,等待着对面给出反应。 “桐铭,你到哪了?智杰和李尧我都联系不上了,老板很着急,让你快回个话。”张家忠说。 “桐铭,已经死了。” “你是谁!你他妈是谁!” “你们敢在我的地盘上贩毒,胆子大的很,我喜欢。” “你他妈……识相的话就把包里的东西还过来,你知道我们老板是谁吗?!” “这一大包至少值好几个亿啊……”汪宗昌边走边说:“我不太舍得还给你们呢。” “你……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张家忠挂断电话之后立刻打给了“老板”:“老板,不好了,桐铭死了!我们放在饭店里的货现在都被人劫了,怎么办?” “是那群强盗干的吧?”老板说:“没事,你跟我保持联络,把你掌握的信息都告诉我,我联系柯少,这群蠢货一个都跑不掉。” “好的,老板。” 张家忠挂掉电话,这时,萧骥桓终于醒了。 “水……我要喝水……”萧骥桓迷迷糊糊地说。 “小光,你给他倒点水!” “我没力气了,我好爽……”颜夷光已经吸嗨了,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老子肏你……养你有什么用!”张家忠给萧骥桓递了杯水,接着说道:“怎么样,兄弟,感觉如何?” “你……你他妈给我打了什么药?” “我已经给你特殊照顾了,兄弟,普通人我只给吸仙粉,我给你注射的可是新产品,纯度高的很,但是价格嘛,也肯定更高一些。”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萧骥桓喝了口水喊道。 “哼哼,每个刚用过我们产品的人,都会骂骂咧咧地跟我显摆一番自己的身份地位,最后啊,都得跪在地上求我赏他们一点……所以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成为了我的顾客。” “什么顾客,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已经体会到了飞升成仙的感觉了,对吧?你难道不想再试一次吗?” “我不想,一点也不想。”萧骥桓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我要走了,你最好不要跟过来,不然我会把你揍成一堆烂泥。” “哼哼,你确定要走吗?外面现在可都是坏人,你死了不要紧,我的货可不能白白浪费啊。”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坏人?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一点!” “你激动个屁啊!饭店里冲进来一群强盗,手里都有枪!” “什么!”萧骥桓马上从裤兜里拿出手机,颤抖着打给了方衡。 “果果,你在哪?” “我现在在房间里……你到底去哪了!” “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以后再说,你现在听着,酒店里进来了一群强盗!你既然在房间里,就不要再出门了,懂吗,千万别出门!” “可是……可是薛雅人还在外面……” 萧骥桓痛苦地低下了头,随后问道:“她现在人在哪?” “九楼,九楼的电梯口。” “呼……”萧骥桓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去找她。” 第八章 盛宴(12) “高队,饭店里面有枪声!要不要进去支援?”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的手中有多少人质,这座饭店的顾客身份可都不低,贸然行动造成了人员伤亡,我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武警北京总队第三师第十支队队长高扬负责这次的围剿行动,他们在今天下午接到了犯罪团伙密谋窃取国宝的消息,组织上要求他们配合北京市公安干警将这伙流窜多年的犯人一网打尽,但犯罪分子异常狡猾,在抢夺国宝以后分成三路逃窜,并在市中心与警方火拼,意图用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做掩护。 中央下达命令,坚决剿灭犯罪分子,同时又不能让国宝遭到损坏,这给行动增加了不少难度,在连续剿灭了两拨犯罪分子之后,最后的一拨人在同伙的掩护之下逃到了中国大饭店,现在总队和公安干警不敢擅自行动,只能等上级拟定进一步的计划,同时增调救援。 “高扬,我们已经增派了消防队和医疗队前往饭店,在他们赶到之前,你先设法同犯罪分子取得联络,为我们的营救行动争取时间!” “收到!” 高扬在接到指示后,让谈判小组先进入到饭店内部,先找到犯罪分子进行谈判,然后又用喇叭开始了无休止地喊话,试图动摇犯罪分子的心理防线。 谈判专家李旦和两位助手进入饭店后,没有见到犯罪分子的身影,但是发现了装有国宝的货车。 “我们发现了玉山,请马上派专业人士检查一下车内有无异常,没什么问题的话先归还给国家博物馆,剩下的问题我们再想办法解决。”李旦用对讲机和高扬取得了联络。 “好的,我已经派人过去了,你们先在饭店内部找几个见过犯罪分子或知道他们下落的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与犯罪分子取得联系,确保人质的安全!” 李旦接到命令后,就在大厅发现了两位服务人员和五名安保人员的尸体,他明白,这伙犯罪分子穷凶极恶,杀人如麻,已经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次的谈判不仅难度大,而且凶多吉少。 与此同时,强盗们已经纷纷聚集到了地下二楼,陈宝山来到这里时就已经枪杀了两名酒店的工作人员。 “快点带路!”陈宝山近乎疯狂地逼迫着酒店经理加快速度,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必死无疑。 “山哥,宏伟还没到。”曹斌说道。 陈宝山拿出对讲机吼道:“宏伟,你人在哪?收到请回答!” “在黄泉路上,等你。” “你是谁?!你把宏伟怎么了?!” “宏伟是那个拿冲锋枪的土包子吧?他已经被打死了,而你们也离死期不远了。”汪宗昌冷笑着说:“这个土包子是不是收破烂的?他口袋里怎么有个断掉的玉串子?” “你个臭屄,老子不管你是谁,你今天死定了!” “刚刚我用手机查了一下,原来不是破烂,是国宝,还是西周时期的……叫晋侯夫人组玉佩对吧,这可是无价之宝,我就替你们收下了。对了,还有一块纸片,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 “有用!你妈了个屄……”陈宝山听完汪宗昌的话以后,脸上的表情已经狰狞无比,之前抢夺的国宝都被‘上师’集中放在一处秘密地点,并作了一张藏宝图,分为八份交到了集团骨干的手中,假如缺了骆宏伟的这一份,整张藏宝图就废了。 而且,这次就算大家能够逃出生天,也需要一段时间避避风头,所以今天必须把骆宏伟的宝图碎片拿回来,而且为了那只玉佩至少死了四个兄弟,绝不能白白送给别人! 陈宝山直接挂掉了无线电,歇斯底里地吼道:“所有人都给我听着,宏伟已经惨死了!他之前偷偷拿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还有他身上的藏宝图碎片都落到了别人手里!” “什么!”众强盗听到这话,纷纷怒不可遏,手里的冲锋枪攥的更紧了。 “我们一定要把宏伟的东西抢回来,‘上师’已经下落不明,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张宝图上了!今天,我们必须拼个鱼死网破!” “宏伟死前控制的是位于二楼的宴会厅,不管是谁杀了他,我们都必须去宴会厅找线索。”曹斌说道。 “那还等什么,外面还有一堆警察呢!我们马上去二楼。”陈宝山用枪顶住经理的脑袋,“快带我们去!” 此时的宴会厅里,张全伟正在不遗余力地阻挡每一个想要逃离的人。 “你他妈在干什么?那个歹徒已经走了,你还拦着我们作甚?” “你没听见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要是我放走一个人,我就要被他打死!”张全伟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是傻屄吗?他已经挟持人质逃跑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让我出去,我要回房间躲着!” 钱海锋一把推开张全伟,正要出门之际又被张全伟一把抱住。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躲在哪里?你就这样回房间,要是碰上了也是死!” “照你这么说,我在这里等着也是死!”钱海锋用手肘猛击张全伟的腹部,然后冲出了宴会厅。 他跑到电梯前,连按了十几下按钮,他焦急地等待着,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终于,电梯门打开了。 一群手持冲锋枪的强盗乱枪扫死了钱海锋,踩着他的尸体走向了宴会厅。 一群人看见钱海锋走了出去,也跟着挤出了宴会厅,被强盗们撞个正着,他们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就全部化作了子弹,打进这群人的身体里,刹那间,宴会厅外血流成河。 “啊啊啊啊!”大家尖叫着往回跑,跑得慢的就被扫射成了筛子。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陈宝山带着一群恶徒踏进了宴会厅,“刚才我们有个兄弟,离开这座宴会厅之后就死了!有没有人知道,是谁杀了他!” 大家都蜷缩在宴会厅的一角,无人应答。 陈宝山见状,冲到一个男同学面前,用枪指着他问道:“你知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男同学抱头痛哭。 陈宝山二话不说,一枪打爆了他的头,接着又拉起另外一个女同学问道:“是谁?是谁杀了我兄弟!” 女同学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不回答也是死,随便答也是死,她索性指着自己的前男友说道:“就是他!他杀你了你兄弟!” “不是我!”“前男友”扑通跪在了地上,“你别相信……” “她”字还没说出口,陈宝山就乱枪射死了他。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陈宝山在“前男友”的尸体上来回翻找,见没有玉佩和宝图的踪影,又大发雷霆。 “臭婊子!你敢骗我!” 陈宝山冲着刚刚那个女同学的心口扫了几发子弹,女同学瞪大了眼,直愣愣地扑倒在地。 “现在,我再问最后一次!谁?杀了我兄弟!” 杀戮的盛宴,就此展开。 第八章 盛宴(13) 萧骥桓狠狠地洗了一把脸,注射进他身体里面的东西后劲实在太足,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剧烈的快感,但他现在必须马上恢复清醒去救薛雅。 “你叫什么?”萧骥桓向张家忠问道。 “我叫阿忠,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在你口袋里留了我的电话了,有什么需要联系我就行。”张家忠露出一脸笑容,还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我现在就需要你帮忙。”萧骥桓松开了衬衫领子上的第一颗纽扣,把袖子也挽了上去,“你有没有刀,或者枪?” “怎么?你想跟强盗比枪法?找死吧。” “我要去救人!你就说你有没有!” “我没有枪,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给你。”张家忠说道:“我跟你很熟吗?我们之间不过是买卖关系。” “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萧骥桓撂下这句话,便谨慎地打开房门离开了。 “所有人一开始都这么说。”张家忠看着他的背影,吸了一口仙粉,躺倒在了床上。 萧骥桓觉得直接坐电梯会比较危险,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楼梯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个男人在打电话。 “那个带枪的女孩抓住了吗?”汪宗昌问道。 “我已经瞄见了,但是她一直紧紧捏着枪,我不敢直接动手。孙超跟我说,对门的房间里也有动静,他现在盯着呢。”宋子明说道。 “好的,你们先把9楼控制住,我现在在11楼楼梯间里,刚才我在电梯里杀了一个要到11楼来的毒贩子,这里可能也有一伙人。” “行,我想办法先把9楼的那个女的先弄死。” 萧骥桓听到楼梯间里的对话后,仔细分析了当下的局势,阿忠告诉他有一群强盗进入了酒店,而方衡告诉他房间对面还有一群杀人犯,这群杀人犯应该不是跟强盗一伙的,楼梯间里的这个人应该也是杀人犯中的一员。阿忠他们几个是毒贩子,且已经和杀人团伙起了正面冲突,也就是说——中国大饭店里现在有三伙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通过刚刚偷听到的对话得出,萧骥桓如果想要去九楼救薛雅,就必须正面面对杀人团伙,且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手中是否持有具备大杀伤力的武器,他手无寸铁,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但是薛雅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还好楼梯间里的男人刚刚说,薛雅可能有把枪,这是她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中国大饭店的客房区域每层有5个电梯,薛雅所处的电梯间应该是离她们住的房间比较远的那一个,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 萧骥桓测算了薛雅可能处于的位置,然后进入了电梯里,按下了9楼按钮。 “盛世”之中,强盗们仍然在肆无忌惮地杀人,这群刚刚毕业的青年干部,还没来得及享受权力和富贵,所有的梦想就被永远扼杀在了盛宴之中。 孟尝君作为一个有信仰的党员,在目睹强盗如此卑劣的行径之后,他心中的怒火一直熊熊燃烧,此时,他鼓足勇气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的兄弟在哪!”孟尝君把右手插进西裤口袋里,大义凌然地说道。 “哦?”陈宝山没想到还有主动送死的人,拿着枪走到高大的孟尝君面前问道:“说说看吧,假如你敢骗我的话,我会把你射成筛子。” “你的兄弟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并没有遇害,还劫持了一个小姑娘,你现在说他死了,他只可能死在同你们汇合的路上,你在宴会厅里杀人只是浪费子弹而已,而且外面有那么多警察,对于你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我相信你们也想快点找到那个‘兄弟’,对吧?” 陈宝山满脸凶狠地撅了撅嘴,思考了一番说:“那你其实也给不出个确定的答案咯?” “你兄弟手里有枪,你觉得谁能杀他?杀他的人手里可能也有枪!他去和你们汇合,应该会使用电梯,所以我现在可以带你们去各个电梯里找一遍,说不定能发现他的尸体。” “可以,你说的很有道理……”陈宝山用枪托狠狠地在孟尝君的腹部顶了一下,把他打得跪倒在地,“那就劳烦你给我们带路了!” 孟尝君捂着肚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伙强盗用枪顶着他的后脑,也带着酒店经理离开了宴会厅,曹斌负责留在厅里看管人质,随时用对讲机取得联系。 孟尝君问道:“你们上来的时候坐的是哪部电梯?” “右拐角的第二个。” “那我们先从左边的电梯开始找起,我熟悉这里的电梯分布。” “可以,但别想着耍花招,我们六个人六把枪,子弹不长眼睛。” “我不会耍花招的,但是发现尸体以后,还请你们手下留情,我说不定还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孟尝君说道。 “别废话,你只需要带路。”陈宝山冷冷说道。 来到左拐角的电梯间以后,他们按下第一部电梯,就发现了骆宏伟、女服务生和另一个男人的尸体,陈宝山在骆宏伟的尸体上仔细翻找,玉佩和宝图碎片果然都不见了。 “妈了个逼的!一定是被那个男的抢走了!”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除了宏伟死于手枪之外,这个男的和女的都是被人用刀子直接捅死的,应该就是抢走骆宏伟对讲机的那个人,而且他现在手里应该还有宏伟的枪!”陈宝山的嘴角开始抽搐起来,随后又把枪口对准了酒店经理:“带我们去监控室!我们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还有他去了哪里!” “是……是,我马上带你们去……” 一行人来到位于地下二层的总监控室,调出了那部电梯十一点之后的录像,然后就看到了何桐铭射杀骆宏伟,汪宗昌又连杀二人的画面,有一个幸存的女孩持枪从9楼下了电梯,而汪宗昌则在抢光骆宏伟和何桐铭的东西以后,从11楼下了电梯。11楼走廊的监控里显示,汪宗昌没有进入客房,而是走进了楼梯间。 看到薛雅持枪逃跑的一幕以后,孟尝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戴眼镜的男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还有……那个被他捅死的男人为什么也有枪?他很明显跟眼镜不是一伙的……难道,这栋饭店里还有两拨人?!”陈宝山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饭店里还有至少两批和他们一样的歹徒,外面又有警察,现在想要拿回东西,全身而退几乎是天方夜谭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强盗章子强问道。 “还能怎么办!现在跑了就什么都没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们现在就去楼上,我要这群王八蛋全部死绝!” 第八章 盛宴(14) 9楼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可萧骥桓并没有发现薛雅的踪迹。 “不是这一部……”萧骥桓贴着墙壁,警惕地前进着。 就在他行进至拐角处的时候,一个双手提着两个盒子的黑衣男子和他撞了个满怀,其中一个盒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抱歉。”萧骥桓弯下腰来,想要帮他捡起盒子时,突然发现盒子的缝隙中渗出了黑色的血迹,这是冤死之人最后的遗言。 “肏……”黑衣男子赵建军放下另一个盒子,从腰间拔出小刀,向着萧骥桓的背部刺去,萧骥桓急忙躲闪到墙边,赵建军又扑过来一阵乱刺。 萧骥桓看准时机,双手捏住赵建军持刀的右手,二人咬紧牙关僵持着,都不敢轻易吼叫,萧骥桓怕惊动了杀人团伙,而赵建军怕惊动了饭店里的房客。 赵建军的力气非常大,虽然萧骥桓也很强壮,但刀子还是一寸一寸向他的脖子逼近,萧骥桓猛地使劲把赵建军的手往左一撇,然后滚到地上拿起一只盒子,向赵建军狠狠地砸了过去。 盒子在赵建军的身上“炸裂”开来,肾脏和血液溅满了他的脸和全身,赵建军被血糊了眼睛,只能胡乱挥刀,萧骥桓先向后退,然后抓住机会飞踢赵建军的裆部,在他疼痛难忍之际夺下了他手中锋利的匕首,在赵建军的两条腿上各刺了三刀。 萧骥桓见他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攥着匕首快速地跑开了,他从没杀过人,也不想杀人,即使他心里明白对方可能是买卖人体器官的极恶之徒,他也下不了杀手。 不过,此时他的心中又新增了一个判断,卖卖器官的犯罪团伙手中应该没有枪,这样救出薛雅就减轻了难度。 饭店外,一位警官正快步跑向高扬,并把手中的电话递给了他。 “刚刚接到报警,是饭店里被困的客人打来的,她可以反映一些内部的情况。”朴警官说。 “好的。”高扬接过了电话,“请问您是?” “队长您好,我是8916房的客人,现在被困在房间里,门外好像有人在埋伏我……”打电话报警的人是方衡。 “您好,您现在处于一个安全的环境之中吗?能不能跟我们详细说说饭店里的情况,是不是强盗冲进饭店里,蹲守在你的门外?”高扬心急如焚地问道。 “他们应该不是强盗,他们是原本就住在这里的房客,就住在我对门的8903号房间,我亲眼看见他们拖着一个女孩进到房间里,然后三个人轮流出门,最后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手上提着两个盒子,可能是那个女孩被分尸了……” 高扬一听这话,立刻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之中,难道饭店里除了强盗,还有另一伙犯罪分子吗? “你确定他们不是强盗吗?他们手里有没有人质或者枪支呢?” “他们没有人质,有没有枪我不知道,但应该没有,9楼没有听到枪声,而且他们中有一个人就在我的房门外面,如果有枪应该不会这么被动。” “好的,我大概明白了,你现在就呆在房间里,千万不要出门,我们一直保持通话状态,可以吗?”高扬说。 “好的……”方衡拿着电话走到了门前,猫眼外看似没有任何异常,其实孙超一直躲在房门的右侧,紧紧地捏着匕首。 与此同时,宋子明正在暗处盯着薛雅,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薛雅听到了铃声,立刻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挥着枪,看到这一幕,宋子明只好先跑到远处接听电话。 “明明,我被人捅了……那家伙力气很大,而且抢走了我的刀。”电话是赵建军打来的,他捂住血流不止的腿,艰难地说道。 “什么?!”宋子明压低声音问道:“那家伙现在也在9楼?是什么人?毒贩子还是强盗?” “我也不清楚,他年纪轻轻,西装笔挺,而且赤手空拳,不像是强盗,也应该不是毒贩子。” “妈的……”一向冷静的宋子明也不禁骂了出来,难道除了强盗和毒贩子,这栋饭店里还有人会对他们造成威胁吗?事态向着越来越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着,“我觉得,他可能是来救那个拿枪的小姑娘的,现在我一个人恐怕没法应付他们了,只能联系汪总了,汪总手上有把枪。” “行,你们干掉那两个人以后,尽快来帮我,我现在走不了……” “我知道,我和汪总一定尽快收拾好这边,然后来救你。”宋子明挂断电话以后,立刻联系了汪宗昌,请他从楼梯间尽快下到9楼协助。 另一边,吸完仙粉迷迷糊糊的张家忠手机也响了。 “喂!是阿忠吗?我是李尧!我现在在二楼楼梯间,刚才我听到了枪声,很多枪声!你和智杰都在房间里吗?” “嗯,我是……李尧是谁……”张家忠神志不清地说。 “你这傻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在吸!让小光接电话!”李尧拿着手机,久久听不到回音,反而传了阵阵呼声,也只能气愤地挂掉电话。 “肏!”李尧是酒店的客房服务员,和身为后厨的何桐铭一样,他们都是平时伪装成酒店员工的毒贩子,下午在“夏宫”的那笔交易就是他们完成的,而张家忠是他们和老板的对接人,今晚本来要做一单大生意,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意外! 就在李尧挂断电话没多久,另一个电话又打来了。 “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我已经在阿丽雅坐了快一个小时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声。 “你听不见外面的警笛声吗?今晚的交易已经取消了,明天再说!” “不行,今晚必须交易!我们这边有很多人,等这批货已经快一个月了!” “那你继续等着吧,我不可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交易!”李尧再一次气愤地挂断了电话,匆匆向11楼赶去。 汪宗昌慢悠悠地走到9楼后,听见楼梯间下方有脚步声,立刻隐到了黑暗中,李尧走上来的一瞬间,汪宗昌就用冲锋枪顶住了他。 “把你的枪给我。”汪宗昌说道。 “好,好,别杀我,我把枪给你。”李尧没想到楼梯间里竟然也有强盗,慌忙的把枪递给了汪宗昌。 “你是强盗,还是毒贩子?”汪宗昌问道。 “我是卖粉的。”李尧听到汪宗昌问这个问题,心里想:难道这家伙不是强盗吗? “哦,我明白了,带我去你们的房间。” “什、什么?我、我们没有房间……” “怎么会呢?”汪宗昌冷笑道:“刚刚有个人在电话里骂我,提到了老板什么的……你知道我是个有教养的人,不喜欢别人对我讲脏话的。所以,带我去吧,不然,我会用我的刀阉了你,然后让你看着自己的肠子一点一点被抽出来……” “好,好!我明白!我带你去!”李尧害怕得两腿发抖,带着刚下来的汪宗昌又回到了11楼。 9楼的一部电梯前,萧骥桓终于找到了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薛雅,薛雅浑身溅满了血,神经也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在目睹刚刚电梯里的惨剧之后,她看到人就会本能地举起枪。 “是我!”萧骥桓丢掉小刀,举起自己的双手,安抚薛雅的情绪,“没事了,我们现在快走,9楼很危险。” 萧骥桓按下了电梯门的按钮,却发现电梯先下行到了地下二楼,停了一会之后才开始缓缓上升。 “不对……有人上来了,而且人数应该不少。”萧骥桓拉住了薛雅的手,“我们得再找一部电梯,你把枪先给我。” 薛雅缓缓地把枪递给了萧骥桓,有气无力地说:“我……我腿好软,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吧,还好你没有回房间,房间四周也都是坏人。”萧骥桓背起了瘦弱的薛雅,“不知道宴会厅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想办法联系到你哥哥。” “行……” 萧骥桓背着薛雅走到另一部电梯前,下到了二楼,电梯门打开之后,他们就看到了钱海锋的尸体。 “他穿着礼服,这是我们党校的学生……”萧骥桓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歹徒在随意杀人,宴会厅现在应该也不安全,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离开这座饭店……” “请问你是……”一个声音从右方传来。 “谁!”萧骥桓立刻举起了手枪。 “别开枪!我是警队的谈判专家,请问你是这里的客人吗?”李旦亮出了自己的证明,并用肢体动作提醒萧骥桓冷静下来。 “呼……我们是客人,我是党校的学生,来参加毕业晚会的。”萧骥桓松了一口气,“你们是从一楼上来的,也就是说一楼现在是安全的对吧?” “没错,你们可以先出去,饭店外面有武警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李旦说道:“另外,你们有没有见过歹徒,或者知道他们去哪了?” 萧骥桓背着薛雅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是我们党校的毕业晚会,地上的尸体是我们党校的学生,歹徒很有可能在二楼的宴会厅‘盛世’里,你们小心一点。” “好的,了解了,你们注意安全,出去之后把你们所知道的情况反馈给队长。”李旦说完后就带着两名助手赶往宴会厅,一边走一边向高扬报告情况,现在的情势已经刻不容缓。 一楼大厅内,数十名武警正在把载有玉山的货车开出饭店。 “什么人!”一名武警看到萧骥桓,举起了步枪。 “我们是逃出来的客人!”萧骥桓说道。 “把那个女孩放下来,转过身去,把手举起来!”武警们围了上来。 “好的……”萧骥桓缓缓放下了薛雅,举起手来。 “你的枪是哪来的?!”一名武警问道。 “是歹徒的,他已经死了,我是党校的学生,待会出去我会跟你们队长说明情况。” “行了,没有问题了。”武警没收了萧骥桓的枪,确认他和薛雅没有问题以后,终于把他们送出了饭店。 第八章 盛宴(15) “都他妈给我老实点!”曹斌正在宴会厅里耀武扬威,“谁不听话老子就毙了他!” 宴会厅里的学生们个个都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瘫坐在地上,望着地上的一具具尸体,没人再敢反抗持枪的歹徒了。 曹斌在宴会厅里大吃大喝,接着又开始兽性大发,跑到舞池上调戏起了夏芊帆,嘴巴又亲又舔,还用手不停地抚摸她的胸部。 “首都的女孩长得就是不一般,我在老家从没看过这么漂亮……” “滚!”夏芊帆再不能忍受歹徒的羞辱,本能地吼出了这个字。 “肏你妈!”曹斌立刻给了她一个大巴掌,用枪指着她说:“把你的衣服一件一件给我扒了,老子现在就要肏死你!” “不……”夏芊帆慌忙地想要爬出舞池,但曹斌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一下子捅在了她的小腿上。 “啊啊啊!”夏芊帆从小娇生惯养,本就没怎么受过伤,哪里经得起被捅一刀的剧痛,捂着伤口哇哇大哭。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在你屄上也来一刀!”曹斌左手持枪,右手持刀,“快他妈给我脱!” “求你先帮我止血,求你……”夏芊帆脸色苍白,恐惧地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 “好的。”曹斌重重一脚踩在她的伤口上,“你没法自己脱,那我来帮你!” 夏芊帆疼的已经快要休克过去,曹斌放下手中的枪,拿出了自己的“枪”,然后像青蛙一样扑到她的身上,粗暴地撕扯掉她的礼裙和内衣,匆匆忙忙地把自己的“枪”塞进夏芊帆还未开发的处女地中。 夏芊帆的下体一阵刺痛,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处女之身会被这样一个下流且恶心的歹徒夺走,但她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任由曹斌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意地强奸。 “救救我……”夏芊帆疼的快要休克过去了,她向同学们投以求救的眼神,但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口口声声说要为自己赴汤蹈火的追求者们,在刀和枪的面前个个都变成了怂包,即使看着自己心中的女神被下作的歹徒侵犯着,他们也只能暗暗勃起并忍气吞声。 “再这样下去,她会失血过多而死……”白羽蹲在地上,小声地跟江知韵说道。 “我们帮不了她……”江知韵用长发遮住自己的脸,“他们有枪,上去就是送死。” 现在的江知韵已经变得非常理性和成熟,有过相似经历的她不仅不为夏芊帆的遭遇感到惋惜和痛心,相反心里平衡了许多。 “啊——爽啊……”曹斌把肮脏的精液射进了夏芊帆的阴道里,然后又拎起她的头,让她用嘴舔干净鸡巴上残留的精液和污垢。 “呜呜呜……”夏芊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臭的东西,舔完以后马上吐了一地。 “臭婊子,看不起老子是不是?”曹斌从地上捡起枪,把枪口又塞进了夏芊帆满是精液的小穴里,“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不说我就给你屄里喂点子弹!” “不不……”夏芊帆虽然快死了,但她不想这么惨死,只好哀求道:“不是的……” “那是怎样?”曹斌得了便宜还卖乖,狞笑着说。 “好吃,好吃的……”夏芊帆已经渐渐面无血色,将死之际还在饱受恶人的凌辱。 “哈哈哈哈。”曹斌这才把枪口拿了出来,甩着自己还没干的鸡巴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时,李旦终于赶到了宴会厅外,看着满地的尸体,他拿出对讲机说道:“情况确认了,非常惨烈,不用再等了,让军队到二楼宴会厅来,我先想办法稳住歹徒的情绪。” “救援队和医疗队刚刚赶到,我们马上派人过去,你一定要稳住歹徒,尽量减少伤亡!”高扬说。 李旦让助手准备好手枪蹲在宴会厅外,自己举起双手孤身走进了宴会厅。 “不要开枪!”李旦吼道,“我是来谈判的!” 曹斌被吓了一跳,马上举起枪对准了他,“谈什么判?” 为了尽快稳住曹斌,李旦说:“你们虽然盗窃了国宝,但现在国宝安然无恙,你们罪不至死,假如你能放下武器,跟我们走,我们可以酌情给你减刑。” “哈哈哈。”曹斌仰天大笑,“你少骗我了,我们杀了这么多人,你觉得我们还逃得过一死吗?我今天就没想活着离开这!” “我知道犯罪团伙不止你一个人!假如你能供出同伴和剩余国宝的下落,我们可以减免你的刑罚,相信我!” “好的……我相信……”曹斌突然挺起冲锋枪,瞄准李旦的身体射了整整一梭子弹,“我相信你妈了个屄!” 门外的助手听到枪声,马上闪到门口对准曹斌射击,曹斌的腹部和手臂中枪,他把枪换到左手,倒在地上,想要垂死挣扎。 这个时候,夏芊帆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捡起地上的刀插进了曹斌的胸膛,曹斌也在最后一刻,用三发子弹射穿了夏芊帆的身体。 两个人倒在舞池的中央,鲜血染进蓝色的河,头顶上的“大红灯笼”依旧闪个不停。 “谈判官已经牺牲了!歹徒已经完全泯灭了人性!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助手蹲在李旦的尸体前,痛苦地垂下了头。 谈判专家竟然被杀!眼见事态已经不可控制,高扬终于下令让武警部队进入饭店大楼,只要看见歹徒,就地枪毙。 “高警官,我要再进去一趟。”萧骥桓把薛雅送上救护车之后,看到武警已经行动,他深知饭店里的歹徒不止一伙人,一定会有一场激烈的火并,方衡可能会有危险。 “萧骥桓,到救护车上去!你就不要捣乱了!”高扬知道萧骥桓立下过功劳,但毕竟没有受到过专业训练,且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指挥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和萧骥桓废话。 此时,高扬桌上的手机里传来了方衡的声音:“什么?萧骥桓?萧骥桓他出来了吗?” “是的,现在事态非常严重,我要亲自指挥,有什么你跟萧骥桓说吧。”高扬说完就下了车。 “主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丫丫呢?丫丫救出去了吗?” “你放心,薛雅已经送上救护车了,武警也已经进入了饭店,你那边情况如何?” “现在门外依然很安静,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你不用担心我……我最怕的就是你的那些同学……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果果,你别担心……”萧骥桓知道宴会厅的同学应该凶多吉少了,但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方衡的安危,“你留在房间里,客房的门很结实,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要开门!武警已经进入大楼,不管是什么歹徒——都绝对活不过今晚!” 第八章 盛宴(16) “咚咚。”1108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谁啊?”张家忠刚回过劲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原来还在酒店里。 “是我……李尧……” “你他妈怎么才来!”张家忠正了正领带,打开了房门,抬头就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拿枪指着自己,惊呼道:“肏!你他妈是……” 话音未落,汪宗昌就用枪把他顶进了房间,问道:“刚刚是不是你在电话里骂我的?” “不、不是……你是谁啊?”张家忠瞥了一眼床上还在呼呼大睡的颜夷光,又想到自己的枪放在床头柜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的声音还是比较有辨识度的,带点粤语的味道……”汪宗昌招手示意李尧进来,把房门关上,然后单手掏出烟点上说:“我以前去过广州,大概在八年前吧。” “好的,好的,你先把枪放下……”张家忠铺开手掌,示意汪宗昌不要用枪口对着自己。 汪宗昌吞云吐雾,丝毫不顾及房间内的人,温文尔雅地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广州还不发达,不过也已经有了不少棕发蓝眼的外种人了,当时我和几个兄弟看到了,挺好奇的,就上前跟一个外种美女打招呼,你猜这么着?马上围过来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外种壮汉,手里都拿着枪,把我们给吓得……哈哈,枪是个好东西啊。” “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这个人啊,打扮得挺人模狗样的,就是太心急。”汪宗昌又抽了一口烟,“你要耐心地听我把话说完,懂吗?” 汪宗昌突然用左手拔出一把匕首,在张家忠的大腿上猛刺一刀。 “啊!”张家忠疼的跪倒在地,“你妈的……” “我在外种人身上吃了鳖,你觉得我开心吗?”汪宗昌用枪顶着张家忠的脑门。 “不开心,你他妈的当然不开心!” “是啊,我很不开心。”汪宗昌把沾血的刀在张家忠的肩膀上蹭了蹭,“所以我们兄弟几个晚上就去找鸡消遣,但是你们的广州的鸡长得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呐……我肚子里的火越来越大,直到我看到一个走在放学路上的小姑娘,呼……那是一种,怎么说呢,浑然天成的南方姑娘之美。当时我就硬了,我走上去跟她打招呼:‘这位姑娘您好,请问我是否有荣幸请您吃顿饭呢?’但是她就像没看到我一样,从我身边直接侧身蹭过去了,但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肚子里的气就全消了,那个味道我至今还记得。” “我不认识她,你说的这个姑娘跟我没关系。”张家忠说。 “她能跟你这种毒贩子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单纯地让我心动而已。我很少对一个姑娘动心的,所以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我多么希望她能够回头看我一眼,给我一个机会啊。终于,在一条大马路的拐角,她回头了。”汪宗昌把烟掐灭了,掷在地上说:“她回头对我说:‘仆街啦你!麻甩佬!咸家铲!”当时我愣住了,因为我没听懂,只是觉得语气怪怪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她可能夸你长得帅吧。”张家忠是广州人,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是骂人的,但他现在命悬一线,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尽量向着床头柜移动。 “哦,是吗?我还以为是在骂我呢,然后我就招呼兄弟们上了,就在那条大马路的拐角,我把她按在地上,开始一件一件地撕她的衣服,她的两条腿一直蹬来蹬去的,我就用刀把她的脚筋也给挑了,多漂亮的姑娘,就这样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你他妈也太狠了……”张家忠双手撑在地上面对着汪宗昌,慢慢地向后挪动着。 “这就算狠了?你这个毒贩子当得很不合格啊。马路上有些行人,看到我们几个就匆匆跑开了,她先是呼救,然后又骂我,不过她每骂我一句,我就扯下她一根屄毛,一开始是一根一根地扯,后来就是一把一把地扯,她的屄毛长得挺旺盛的。我让明明和孙超按住她,然后把我的无名指伸进她深不见底的小屄里……你知道我为什么用无名指吗?”汪宗昌把枪换到左手上,然后伸出自己右手戴着钻戒的无名指,“因为她太可爱了,所以我想用最坚硬的东西帮她破处,我实在是太善良了。不一会儿,她下面就血淋淋的了,我接着又加了一根手指,再加一根手指,一根一根……最后我把整个手掌都放进去了,地上哗啦啦的都是血,我整个手黏黏腻腻的,我感觉整个人得到了一种释放,这比我直接肏她爽一万倍……就像你们吸毒时的那种感觉。” “是吗?我们是药物刺激,你是心理变态。” “从感觉上来说,是差不多的……最后我玩腻了,就用刀把她的两条手筋也挑了,扔在了那条大马路上。我到今天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骂我?我很礼貌地跟她打招呼,她为什么一定要骂人呢?” “你都说了,她是放学回家的小姑娘,又不是出来卖的,你对她客气有个屁用!”张家忠已经挪到了柜子旁边,他抓住汪宗昌说话的空挡,迅速转身拉开了抽屉。 “不,因为她跟你一样,不懂规矩,不识相。”汪宗昌歪着头,随意地向张家忠身上发射子弹,张家忠立刻被打得千疮百孔,从床头柜滑进了血泊里。 接着,汪宗昌又对着想要逃跑的李尧开枪,李尧的屁股和腿被打成了漏勺,但求生的欲望支持他仍在地上痛苦地爬行着。 “别、别杀我,我都带你来了……”李尧边爬便求饶道。 “感谢您的帮助。”汪宗昌拿出李尧在楼梯间给他的手枪,精准地瞄准头部,啪啪两枪打死了他。 “啊啊啊!”颜夷光被铺天盖地的枪声惊醒了,她看着张家忠千疮百孔的尸体,一边惨叫一边从床上爬了下来。 “来,别害怕,我不伤害女人的,过来。”汪宗昌像逗狗一样蹲在地上,招呼颜夷光上前。 “别杀我!我不是毒贩子……我只是想用身子换点粉,求你了,别杀……”颜夷光跪在血泊中,磕头求饶。 “原来如此。”汪宗昌从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掏出几包仙粉,温柔地说:“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来,别怕,我很怜香惜玉的。” 颜夷光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毒品,慢慢地爬了过去。 汪宗昌把手里的毒品递给她,冲她温柔地点了点头,颜夷光咽了口口水,抓起一包放进汉服胸口,接着又抓了一包,开始吸了起来。 “乖嘛,你真是又漂亮又听话。”汪宗昌摸了摸她的头,“这个房间太可怕了,跟叔叔回房间去慢慢吸好不好?叔叔的房间里干净,你肯定会喜欢的。” 颜夷光欲仙欲死,本能地点了点头,汪宗昌便笑着扶起她走出了房间。 此时,武警已经全方位部署在饭店当中,他们率先来到了监控室,寻找歹徒的踪迹,监控画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无辜的尸体。 “报告!发现歹徒,他们正在前往九楼的电梯里!” “好的,分头行动,一组二组四组火速赶往九楼解决歹徒,三组五组六组八组十组营救饭店内被困的客人,七组十一组十二组搜索饭店里是否有遗漏的可疑人员,剩下的人协助医疗队把受伤的客人赶紧送去医院!” “收到!” 第八章 盛宴(17) 在进入电梯的时候,强盗们就已经察觉了大厅内的动静,他们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陈宝山拿着枪,仰面朝天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要杀人,越多越好! “虽然那个男人去了11楼,但是他一开始摁亮的楼层是9楼,说明他一定住在9楼,而且他在11楼进了楼梯间,他一定是想下到9楼!等我们到了,看见人就杀,一个都不要放过!” “知道!”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强盗们端着枪咬牙切齿地冲了出去,向楼层两侧分散跑开,这时赵建军还趴在地上,他没等来自己的兄弟,却等来了强盗。章子强看见地上趴着个人,不由分说地直接扫死了他,一脚踢开了他手中的盒子。 “开门!”强盗杨鑫海挨家挨户地踹门,但根本没有人会给他开门,他便用枪扫射门把手,冲进房间里杀人。 “啊啊啊!不要啊!”9楼的客人们躲在房间里也没用了,只能在哀嚎之中被强盗屠杀。 “你手上有万能钥匙,对吧?”陈宝山问酒店经理。 “有……我的指纹可以解锁房间……我帮你开门!”经理帮陈宝山打开了一扇房门,陈宝山冲进去二话不说,直接扫死了一对男女,这对男女本想着出来偷情,谁知把自己的命也偷没了。 “下一家。”陈宝山一伙强盗已经彻底沦为了泯灭人性的恶魔,现在在他们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杀戮,反正要下地狱了,自然要尽可能地拖人当垫背! “你也该去死了!”强盗邹克华把孟尝君踢倒在地。 “等一下!你我都不必死!我是民政部部长的儿子,国民委员会副主席的孙子,只要留着我,没人敢动你!”孟尝君说道。 邹克华想了想说道:“你们这些该死的达官显贵,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出来做强盗!临死前能拉你做个垫背的,我这辈子也值了!”说罢,他举枪便射。 孟尝君身手矫健,翻滚着向前跑去,虽然腿部中了两发子弹,但他凭借惯性跨过了墙角,怀着巨大的求生渴望向前奋力爬着。 “我不能死……我妹妹,还在等我……” 这时,强盗段至诚来到他面前,挡住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朝他的身体连开两枪。 “什么狗屁贵族!都他妈给我去死!”段志诚得意地看着卧倒在地的孟尝君。 突然,他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孙超一把按住他持枪的右手,宋子明捂住他的嘴巴,手起刀落在段至诚的腰间连捅了十几刀,然后把他拖进了房间。 所有的一切都被对门的方衡看在眼里,她眼见孙超和宋子明关上了门,立刻打开自己的房门,用尽全力把孟尝君拖了进来,接着又快速把门合上。 孟尝君腰部和腿部都已经中弹,血流不止,方衡把他放在床上,用毛巾堵住伤口,对着电话喊道:“主人,歹徒们现在全部集中到了9楼,挨个房间杀人!请马上联系高队长,让他赶紧派人过来,还有医生,我这里有个人伤的很重!” “好的,果果,你不要再出门了,我马上跟队长说,你千万别再出门了……”萧骥桓火速跑下车,跟高扬说了9楼现在的情况。 “我们已经知道歹徒在9楼了,你让她尽量用重物把房门先堵上,撑到我们的人来为止!” 房间里,孟尝君已经感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不仅疼的生不如死,而且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回光返照的他看到刚刚和他跳舞的梦中情人正在帮他止血。 “我在做梦吗?你不是……” “你千万不要再动了,你的腰上有个洞……”方衡用中学学习的绞紧止血法帮孟尝君止住了腿部的血,但他腰上的创口实在太大,无论怎么捂住,血还是汩汩地往外冒。 另一边,宋子明和孙超已经杀死了段至诚,拿到了他的枪。 “我们现在怎么办?”孙超问道。 “建军恐怕是救不回来了,汪总正在往这里赶,对方有多少人我们不知道,硬碰硬不是办法,只能先给汪总打电话让他先别来了,然后我们埋伏在房间里,谁进来就打死谁!” 宋子明刚刚掏出手机,房门上就传来急促的枪响,强盗龙治鸣看见地上有一滩血迹,却不见尸体,立刻冲进了杀人团伙的房间里! 一股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向龙治鸣袭来,他疯狂地冲着房间内扫射,宋子明躲在床后和他火并,但火力受到了压制,宋子明的右手掌被流弹活生生地打断。 这时,孙超从一旁黑暗的厕所间猛然窜出,跳杀龙治鸣,匕首深深捅进他的脖子,孙超不停地在龙治鸣脖颈里搅动刀子,龙治鸣双膝跪地,鲜血喷涌,头颅被冲过来的宋子明生生踢飞。 “我的手没了!我的手没了!”宋子明陷入了绝对的疯狂,他不顾孙超的劝阻,左手拿起龙治鸣的枪冲了出去。 “去死!都给我去死!!!”宋子明在走廊里胡乱发射子弹,把地板、天花板打得墙裂木断、灰尘四起。 很快,宋子明的枪便没了子弹,邹克华看准时机冲出拐角,大吼着扫射宋子明的脸,宋子明一瞬之间面目全非、脑浆炸裂,被打成了木子明。 邹克华踩着宋子明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突然看到前方地毯上的一滩血迹,血迹右手边的房间大门已经被枪打烂。 邹克华打开腰包,拿出一颗手雷快速向前跑去,顺手丢进了房门之内。 孙超躲在房门之后,看见手雷滚了进来,立刻跳出房门,向邹克华后背扫射,邹克华被打死的瞬间,炸弹炸烂了孙超的双腿。 “啊啊啊啊啊!”孙超看到自己的腿瞬间没了,惨叫不止。 杨鑫海循着惨叫声冲了过来,看到邹克华的尸体,瞬间怒火冲天,对着孙超疯狂扫射,直到所有的子弹把孙超打得稀巴烂,他还在扣动着扳机。 汪宗昌已经扶着颜夷光从楼梯间走了出来,他听到枪声和爆炸声就一直躲在墙后,听到杨鑫海子弹打完的声音,他探头的同时伸出冲锋枪,直接打爆了杨鑫海的脑袋。 他拖着颜夷光缓缓向前走,看到血肉模糊的孙超,以及焦糊的房间里躺着的两具尸体,然后他又向前走,谨慎地绕过拐角,就看到了脑袋被打烂的宋子明。 “我的好兄弟……全死了……”汪宗昌放下颜夷光,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你,给我向前爬。” “什么……前面不知道有没有……” “我他妈让你给老子爬!”汪宗昌掏出小刀,熟练地挑断了颜夷光的脚筋,然后把小刀放在了她的手里:“把刀给我藏进袖子里,看见人就捅他的脚踝!” “啊啊啊啊!”颜夷光忍着剧痛,反捏着刀把向前爬去。 此时,陈宝山带着经理还在一间房一间房地杀人,他们冲进8928房间时,一名勇敢的男房客躲在门后,用水杯疯狂地砸向陈宝山的头。 “老婆,快跑!”男房客吼道。 陈宝山甩了甩头,用枪顶着男房客的肚子打死了他,又对准他的老婆扫射。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酒店经理突然从自己的西服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陈宝山的脑袋。 陈宝山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手枪,惊呼道:“你……” “我什么我,我肏你妈!”酒店经理一枪打爆了陈宝山的头,胸前的铭牌被血染红,上面写着:酒店经理——邢智杰。 现在强盗只剩下章子强一个人了,他的子弹也快用完,听到枪声渐渐熄灭,他屏住呼吸,想要从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中找到蛛丝马迹。 这时,颜夷光气喘吁吁地向章子强爬了过来,章子强看到颜夷光在地上爬,却不敢轻易再开枪,手里的子弹应该只剩下三到四发,不能浪费在不具备威胁的人身上。 他听到颜夷光背后的墙那里有动静,于是便绕过爬行的颜夷光,向前缓缓走去。 突然,汪宗昌从墙后扔出一把匕首,章子强慌忙地射击,两发子弹嵌进墙里,身后的颜夷光说时迟那时快,用汪宗昌给她的小刀刺向章子强的后脚跟,章子强转身对颜夷光拔枪射击的同时,汪宗昌从背后窜出,一枪结果了章子强的性命。 “我好疼……粉……给我粉……”颜夷光被章子强打中了,血流不止,仍在向汪宗昌伸手讨要毒品。 “你想要这个?”汪宗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仙粉,扔到了颜夷光的面前,就在颜夷光伸手拿毒品的瞬间,他一刀刺穿了颜夷光的手掌,将她的手钉在地板上。 “啊啊啊!”颜夷光哀嚎着伸出左手,又被汪宗昌拿刀死死钉在地板上。 “你要是能用嘴巴舔到这个袋子,我就算你厉害。”汪宗昌笑道。 没想到,颜夷光竟然真的像一条狗一样撑起了身子,头点地向前,想用舌头把粉包舔过来,她实在太疼了。 就在她快要舔到的时候,汪宗昌把粉包捡了起来,然后骑到她的背上,把毒品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颜夷光还不死心地想要用嘴巴咬到仙粉,汪宗昌托住她的下巴,一刀狠狠地抹断了她的脖子。 “毒品真是个有魔力的东西啊……虽然兄弟都死了,但只要还有这个,我就还能东山再起,哈哈哈。”汪宗昌扶了扶眼镜,从地上站了起来,突然他又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枪响。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9楼的走廊呈“回”字形,邢智杰打爆了9楼另一条走廊的摄像头,来到了拐角处。 他跟强盗们不同,只要越过走廊躲进房间,就可以逃避所有的罪责,没人知道他是以经理身份掩人耳目的毒贩。 武警们已经从各路电梯和楼道走了上来,邢智杰已经听到动静了,他立刻跑到了房间前,用指纹刷开了房门,他在强盗的威胁下忍气吞声了这么久,终于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经理,您好。”汪宗昌举着枪,缓缓走了过来。 “你……你是谁?”邢智杰看到汪宗昌浑身是血,但强盗他都见过,这个人从打扮上来看明显不是跟强盗一伙的。 汪宗昌挥了挥自己手上的背包,那是何桐铭的。 邢智杰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你就是他们嘴里说的,那个男人!” “是啊,谢谢您帮我开门,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谢谢,万分感谢,哈哈哈哈哈。” 汪宗昌把最后的子弹全部打进了邢智杰的身体里,接着用邢智杰的衣服擦掉了四把匕首和两把枪上的指纹,丢在了一边。 就在武警们冲进9楼的那一刻,汪宗昌紧紧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盛宴落幕,活着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八章 盛宴(18) 深夜十二时整,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北京的大街小巷警钟长鸣,虽然新闻里还没有播报这起惨案,但老百姓们已经隐隐感觉到了。 北京各大医院几乎出动了所有的救护车,武警和医生们把酒店里受伤的客人迅速抬了上去,还有一具又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源源不断地从酒店里被运出。 萧骥桓在饭店门口,手里紧紧攥着电话,焦急地等待着。 “我没事,主人,我已经下来了。”方衡在电话里说。 “太好了,太好了……那个被你救的人怎么样了?” “他还有最后一口气,医生们正在房间里抢救他。” “好的,我就在饭店正门口,你下来就能看见我。” 终于,方衡从饭店出来了,她冲进萧骥桓的怀里说:“下次,别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去上厕所了。” “还不是你不陪我跳舞,我才去上厕所的吗?” “对不起,主人,以后我天天陪你跳。” “我开玩笑的啦……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果果。不过现在没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萧骥桓抚摸着她的头,接着,他们在武警的示意下坐上了一辆救护车。 “太可怕了。”方衡感觉浑身冰冷,心有余悸。 “我能想象……里面有多惨。”萧骥桓握着方衡冰冷的手,拿出手机给薛默存打了一个电话。 “喂,默存,你没事吧?” “我没事。” “薛雅刚刚遇到了危险。” “什么!她人没事吧?!她现在在哪?” “她没事,已经被送去医院了……等一下,她告诉我她是在宴会厅被挟持的,当时你不在宴会厅吗?” “当时我去上厕所了,后来听到枪声,我就一直躲着,早知道他们会挟持薛雅,我一定冲出去跟他们拼命!” “行了行了,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装孙子的事我不会告诉你妹妹的,你放心。”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你们都没事,那我就放心了,我先挂了,你们回到家以后早点休息。” “好的,你也尽快回家,注意安全。” 萧骥桓挂断了电话,这时救护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满身是血、戴着眼镜的男人被医生送了进来。 “你……你没事吧?怎么浑身是血?”萧骥桓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汪宗昌看了看萧骥桓,又看了看他牵着的方衡,“这帮歹徒实在太凶残了,就在我面前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是……不过天网恢恢,恶人总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们都得救了。” “嗯。”汪宗昌扶了扶眼镜。 因为汪宗昌从始至终都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间,所以方衡也没有在猫眼里见过他,但敏感的方衡从汪宗昌刚才看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危险气息。 这时,汪宗昌背包里的手提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汪宗昌瞄了一眼萧骥桓,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方衡警惕地问道:“先生,您的电话响了。” “哦,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汪宗昌缓缓打开背包,拿出了电话放到耳边。 “阿忠、智杰和李尧的电话都打不通了,我只好打了桐铭的电话,他们都死在你手上了,对吧?电话那头的老板问道。 “不好意思,您打错了。”汪宗昌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汪宗昌盯着萧骥桓,再一次接通了电话。 “我的货是不是在你手上?” “请您再确认一下这个号码有没有问题,您真的打错了。” “不管货在不在你手上,你已经死定了,打这个电话给你,只是为了通知一声。”这次老板主动挂断了电话,把椅子转向了前方。 “柯少,能把这个人找出来吗?”老板冷冷地问道。 “问题不大,我可以调出监控,也有查询房客名单的权限,穆老板放心,这批货我一定帮您拿回来。”北京市公安厅副厅长柯正东说道。 “就交给你了,这批货没了,广州那边我没法交代。”穆孝允说。 “包在我身上。” 救护车缓缓开动了,萧骥桓从汪宗昌刚刚的行为和表情中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天这么热,你还穿着呢子大衣?”萧骥桓问道。 “我比较怕冷。” “歹徒在你面前杀了一个姑娘,为什么你的手上也有血?” “我想抢救她,但是子弹打穿了她的心脏,救不活了,可惜。” “你住在哪个房间?歹徒怎么会跑到你的房间杀人呢?”方衡问道。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一对小情侣吧,年轻人问题挺多啊,哈哈。”汪宗昌笑道:“我住在7楼,有一个歹徒冲到7楼杀人,我和那个女孩恰巧都在走廊上,这个歹徒打死她以后枪里就没子弹了,我也算捡了一条命吧。” “真奇怪,我也住在7楼,但我没听见走廊上有枪声啊。”方衡故作糊涂地问道。 “看来酒店的隔音效果不错。”汪宗昌摸了摸口袋,但为了免除嫌疑,匕首和枪已经被他丢掉了。 “可能是我太疑神疑鬼了,毕竟今天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 “没关系的,小姑娘警惕一些好。” 这个时候,萧骥桓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薛雅打来的。 “薛雅,你到医院了吗?” “我在等检查呢,果果没事吧?” “她没事,歹徒已经全部被消灭了,果果也被救出来了。” “那就好,我一直放心不下……我刚刚才想到,在电梯里有三个人相互残杀,歹徒可能不止一伙人。” “我知道,他们应该都死了。” “好的,那个在电梯里杀了两个人的歹徒,实在太可怕了,戴着个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但他最凶残,杀人不眨眼。他还想杀我,还好我捡到了枪……不知道那个男人死了没有……” “哦……那你朋友长什么样呢,有空介绍给我认识认识。”萧骥桓抬起头,目光集中在汪宗昌的身上。 “朋友?”薛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穿着呢子大衣,戴着眼镜,梳着偏分头。” “好的……我明白了,明天见。”萧骥桓自然地挂掉了电话。 萧骥桓抬起眼皮,望向了汪宗昌,而汪宗昌也在冷冷地看着他。 萧骥桓马上攥紧了方衡的手,提醒她小心,并用眼睛的余光在救护车内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他注意到了左边的救护工作台。 刹那之间,萧骥桓迅速跃向工作台,桌面上摆放着氧气面罩、除颤器、血压计和各种导管,这些东西并不具备攻击性或防御性,萧骥桓在情急之下,把医疗箱狠狠地砸在地板上,终于在散落的工具中找到了一把小手术刀。 萧骥桓立刻拿起手术刀,向汪宗昌冲了过去。 “你在干嘛?!”坐在副驾驶的医护人员透过救护车的后窗看到萧骥桓拿着手术刀要杀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立刻拿出对讲机汇报了情况。 这时,汪宗昌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大衣内口袋里的钢笔,跨过担架劫持了想要逃跑的方衡,他左手勒住方衡的脖子,右手捏紧钢笔顶在方衡的颈动脉上说道:“不要乱动,不然我就把钢笔捅进她的脖子里。” “好的……”萧骥桓停下了脚步,并用左手示意汪宗昌保持冷静。 “先把刀放下,然后告诉前面的人,你跟我刚刚在吵架,情绪比较激动,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要让救护车停下来,车一停,你女朋友就会死。” “行……”萧骥桓扔掉了手术刀,走到窗前挤眉弄眼地说:“对不起,我刚刚和那位先生吵架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医护人员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劫持方衡的汪宗昌,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地冲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救护车依然平稳地行驶着,汪宗昌死死盯着萧骥桓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什么总爱找死……不过只是半个小时的路程而已,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而现在,你女朋友可能要白白送命了。” “刚刚确实是我太冲动了,没想到你还留着一支杀人的钢笔……”萧骥桓坐到汪宗昌的对面说:“不过我劝你还是先把笔放下,前面的人看你一直挟持人质,很难相信我们只是在吵架而已。” “你考虑的很周到。”汪宗昌把方衡一把按到座位上,搂住她的腰,同时也藏住了架在她脖子上的钢笔,“你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说实话。” “你还记得在电梯里拿枪指着你的那个女孩吗?刚才跟我打电话的就是她。” “哦哦,我想起来了,她还没死啊,真遗憾。”汪宗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劫匪和毒贩子都被我杀了个干净,你真以为我会栽在你们两个小孩子手上吗?” “你别紧张。”萧骥桓把手放进口袋里,沉下脸说道:“你干掉了那么多坏人,国家和人民会记住你——永远记住你这张脸!” 此时,坐在车里的高扬同时接到了救援队和警方打来的电话。 “什么情况,怎么同时打来?” 救援队队长孙思珍汇报道:“我们的一辆救护车上发生了异常,车牌为京A120MM,车内运载有三名伤患,据说因为口角双方在车内大打出手,其中一人还有劫持行为。随后一名伤患又说没事了,但神情古怪,像是在传递信息。” 武警燕四鹰也汇报道:“队长,我们在调监控的时候发现了重大情况,在昨日夜里十一点钟,饭店17号电梯中发生混战,其中一名持枪歹徒击杀了另一名挟持人质的持枪歹徒,随后又被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用刀杀死,这个男人随后又杀害了酒店一名女服务员,在想杀死另一名女孩时,那个女孩捡到了枪成功逃生。根据我们的判断,这个男人杀人绝非出于自卫动机,他的杀人手法娴熟、狠毒,刀刀致命,而此人的尸体并未在饭店里被发现,所以我们推测……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已经逃走了。” 通过两通汇报,高扬在心里做出了简单的分析:饭店被警察团团围住,这个男人从饭店内部逃跑的可能性不大,武警进入时他只有可能留在饭店里,而现在饭店的疏通工作已经基本进行完毕,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伪装成伤患坐上救护车逃跑的,而现在一辆救护车内又恰好发生了异常。 “各单位请注意,目前一辆车牌为京A120MM的救护车内,可能载有一名极其凶残的歹徒,此人伪装成伤患妄图逃跑,请京A120MM内的两位医护工作者不要紧张,继续行驶,三组在东大桥路辅路和朝阳门外大街交叉口设卡拦截,五组和六组悄悄跟上救护车,其他人随时待命。歹徒可能挟持着人质,我们要小心行事,确保人质的安全。” 高扬的这道命令为歹徒汪宗昌凶恶残暴的一生彻底画上了句点。 第八章 盛宴(19) “这条路我很熟,是通往首都医科大学附属朝阳医院的,哼哼,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汪宗昌凝视着救护车的后车窗,用力地看着,仿佛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他头也不回地对方衡说:“我的口袋里有香烟,帮我拿一支点上,小心点……不要烧到我的脸,不然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好啊。”方衡面无表情地从汪宗昌的大衣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把烟头塞进他的嘴巴里点上了。 “呼……”汪宗昌沉醉地吸了一口,看着方衡说:“你长得真漂亮,就是问题太多,不然也不至于就这么死了。” “我不会死的,我先生就坐在对面。” “为什么你们这种漂亮女孩总是这么惹人厌?真想把你的肚子掏干净,做成人干摆在家里,我比较喜欢听话的。”汪宗昌说道:“五年前,也有一对像你们一样自不量力的小夫妻,当时我和明明……当时我还在赣州做生意。有一天晚上,我去大排档吃宵夜,碰见了一个女的,长得可真漂亮啊,屁股跟你一样翘。”汪宗昌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方衡的屁股。 “狗也需要吃宵夜?”方衡笑了。 “别急着死,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我就像掐你一样掐了那个女人的屁股,她男人就立刻跑过来给了我一巴掌,真疼。” “没把你打死,真可惜。”方衡叹息道。 “我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在没吃饱饭以前,从不和人一般见识。但吃完饭就不一样了,我坐在位置上抽了好几支烟,等着那对小夫妻回家,他们一直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的,看得我都勃起了。后来,他们终于动身了,我紧随其后,悄咪咪地一直跟着他们回到了家。” “你把他们怎么了?!”萧骥桓已经听不下去了。 “没怎么,那个男的心思重的很,早就发现我们跟着了,所以他报了警,我们也只能走了。”汪宗昌重重地吸了一口烟,“但是,我记下了他们的住址。” “你他妈还算人吗?”萧骥桓说道。 “人从本质上来说,是动物。动物都是残暴的,人类不过是给这份残暴加上了一点小小的智慧。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我们几个人趁着他们夫妻俩去上班的时候,撬锁进了他们的家,多么温馨的家啊,窗明几净的客厅,一尘不染的卧室,到处都是夫妻俩甜蜜的合照,躺在他们的弹簧床上抽烟睡觉就像神仙一样舒服,可惜呀,我们兄弟几个永远也过不上这样舒服的日子。” “恶鬼也会觊觎天堂吗?”萧骥桓问道。 “出生在地狱,自然会向往天堂。晚上夫妻俩下班回家了,我们几个人就躲在卧室里,他们把灯打开以后,我们冲上去就把他们两个给绑了,嘴里塞上抹布,任凭他们如何惊恐,如何想要吼叫,也发不出声音了。”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方衡捂住了耳朵。 “你太不懂得珍惜了,小姑娘,这是你人生中听到的最后一个故事了。”汪宗昌把嘴巴凑到方衡的耳边,“我们把丈夫绑在椅子上,一根一根拔掉了他双手双脚的指甲,然后又一颗一颗拔下了他的牙齿,他凭借着惊人的毅力扛住了,真的很不幸。我们当着他的面轮奸他老婆,不带套内射的那一种,然后挑断了他老婆的手筋脚筋,然后我就用这支钢笔把他老婆的两个眼珠子也挖下来了,他老婆疼的快要昏死过去,而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嘴巴里的血从毛巾里挤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明明就把他的眼皮子撑起来,逼着他看我们玩弄他的老婆。他老婆最后跪在地上求我说:‘大哥,别杀我,我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已经三个月了。’我说:‘好的,现在我就帮你接生。’我让孙超把她给按住了,然后用厨房里的菜刀从她的阴道口一直划开到肚子,把她的子宫整个挖了出来,我也想看看三个月大的孩子长什么样,可惜,子宫里那坨东西血淋淋的,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就直接丢进垃圾桶里了。你们真应该看看最后她老公脸上的表情,哈哈哈哈,太可悲了,为了帮他结束痛苦,我把他踢到他老婆的尸体旁边勒死了,临死前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只是在那里哭,你说他后悔不后悔呀?真好奇,说的我都饿了,真想好好吃顿宵夜……” “萧骥桓……动手吧,我不想让这个人再多活哪怕一分一秒。”方衡流下了眼泪。 “我不会让你死的,果果。” “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人想要弄死我但却无能为力的样子,你只能忍着,因为你舍不得你的女人,所以你杀不了我,你只能像条狗一样坐在那里,看着我使唤你的女人,捏你女人的屁股,把你心爱的女人玩弄致死,这辆救护车就是你的地狱,而这一切的折磨,都是因为你那毫无必要的正义感。” “你想激怒我,迫使我攻击你,然后你会以正当防卫的名义把我们都杀了,再把所有的罪责推到我们头上。”萧骥桓冷笑一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说道:“可惜,我都帮你录下来了……这辆车所驶向的,是你的地狱。” “哈哈哈,你知道吗?你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屌!”汪宗昌把钢笔狠狠地插向方衡的脖子,他要立刻杀死二人,然后跳车逃跑。 可是就在笔头接触到方衡脖子的那一瞬间,汪宗昌却感觉自己捅到了某种坚硬的物体,紧接着一股电流打进他的手心,他的手被电麻了,钢笔也掉在了地上。 “杀了他!”方衡忍着电击的剧痛,爬上了担架。 萧骥桓飞快地捡起了地上的钢笔,向汪宗昌的胸膛刺去,汪宗昌用双手紧紧捏住萧骥桓的手腕,二人在颠簸的救护车里僵持不下。 方衡打开了汪宗昌的黑色背包,想要从中找到枪,但包里除了几只电话外就是一包又一包的白色粉末,方衡掏出粉末,向着汪宗昌的脸上洒去,又飞快地跑到工作台,把橡胶手套塞进颈环里,然后捡起了地上的手术刀,直直地捅进汪宗昌的腰间。 “啊啊啊啊!”汪宗昌的表情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方衡剧烈地扭动着刀把,汪宗昌的肾脏被一点一点绞烂,这个以买卖肾脏起家的恶徒,临死前自己的肾脏首当其冲地遭到了报应。 汪宗昌绝望地哀嚎着,因为剧痛,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别杀我!我手上有毒品,还有国宝玉佩,这些都可以给你们!”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命!”萧骥桓一点一点把锋利的钢笔刺进了汪宗昌的胸膛,方衡用手术刀在汪宗昌的腹部一顿乱捅乱划,他的肠子慢慢流了出来。 汪宗昌的嘴角渗出了鲜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镜滑落到地上,沾满血的双手颤抖着,身子也慢慢跪了下来。 萧骥桓咬紧牙关,把钢笔狠狠地捅进了汪宗昌的心脏,汪宗昌的身体抽搐着,双手垂到了地板上,方衡似乎觉得这样杀死他太便宜了,又一刀插进他的裤裆里,汪宗昌的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第八章 盛宴(20) 高扬坐在办公室里,眉头紧锁地听完了萧骥桓提供的录音。 “你太冲动了!”高扬对萧骥桓说:“就算你发现他是歹徒,也不应该选择直接和他硬碰硬,应该等到了医院再报警!” “当时我的手里没有任何用来防身的武器,万一对方有凶器,又突然起了杀心,我该如何自保?况且把他带上救护车的,可是你的人!” “放肆!”高扬十分生气:“某些人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功劳,就可以不分长幼尊卑地讲话!这里是公安厅!我告诉你,犯人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关信息,你在杀他的时候,警方其实已经在跟踪并设卡拦截,只要再过一分钟,犯人就可以被绳之以法!” “是的,高队长能力很强,这次救援行动您居功甚伟。我可以回家了吗?”萧骥桓问道。 “等等,你还要做个笔录,另外,是谁允许你把自己的狗奴带去参加毕业晚会的?” “《贱民条例》里写的很清楚,主人可以把自己的狗奴带到任何地方,只要做好监管工作,不出纰漏即可。” “《贱民条例》里可没有说可以给自己的狗奴穿礼服,还堂而皇之地跟党校毕业生一起喝酒,跳舞!” “我半个月之后就要去北京市委办公厅报到了,难道我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吗?” “注意你的言行,萧骥桓。”高扬看着他:“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你这样是要栽跟头的。” “谢谢高队长提醒,没事的话我先带果果回家了,天都亮了。” “去吧。”高扬向他摆摆手,接着北京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厅长周伯仁和副厅长柯正东走进了办公室。 “厅长,您来了。”高扬连忙从座位上下来,请周伯仁入座。 虽然武警并不隶属于公安部,但总队已经发来消息,让高扬把接下来的工作交接给北京公安厅全权处理。 “高队长不必客气,跟我详细说说昨晚的情况吧。”周伯仁说。 高扬一五一十地陈述了昨晚中国大饭店发生的惨案,并对善后工作提出了富有建设性的意见:“最后,还有一件令我担忧的事情。” “你说。” “我们在犯人汪宗昌的背包里发现了大量毒品,在案发主要现场客房九楼,出现了北京电影学院一名女孩的尸体,负责尸检的人刚刚电联说,在她的血液里发现了大量的氯胺酮,这是毒品克他命的主要化学成分。” “你的意思是,北京已经开始有人贩毒了?” “没错,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这名女学生跟一位叫做张家忠的广州商人有染,张家忠和酒店客房服务生李尧在十一楼的房间里被人枪杀,监控录像表明,杀害他们的人就是歹徒汪宗昌,目的也应该和毒品有关。我们想顺着张家忠顺藤摸瓜,但他的通话记录都已经被抹除,他背后庞大的贩毒集团势力必然不可小觑。” “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还有,我们在汪宗昌的身上以及劫匪的身上都发现了奇怪的纸片,就像拼图一样,虽然这些纸片大部分已经损毁,但刚刚鉴定科的专家已经传来消息,这可能是失窃国宝的埋藏地点,我已经联系相关人员去探查了。” “好的,与这次惨案相关联的其他案件,都全权交由正东去调查,就不麻烦武警总队了,这次事件的详细情况你再做一份报告,尽快和我们公安厅完成交接吧。” “好的。”高扬的心里仍然有许多疑惑,但周书记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先把案子放下。 “主人,干杯,庆祝我们大难不死。”方衡今天给萧骥桓忙了一桌子菜。 “好的,谢谢果果……”萧骥桓喝了一口酒,“其实我没什么心情庆祝。” “怎么了?”方衡摘下围裙,关切地问道。 “宴会厅是劫匪屠杀的主要现场,我们党校死了二十二个学生,他们才刚刚毕业,他们的父母辛辛苦苦把他们养育成才,可还没来得及走上工作岗位,他们就……” “主人,我理解你的心情。”方衡给萧骥桓的碗里一边夹菜一边说:“他们都是无辜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恶人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假如主人你觉得他们死的可惜的话,就替他们做一个好官,帮他们完成梦想吧。” “唉……我只希望世上的恶人能少一些。”萧骥桓又喝了一口酒:“在救护车上,是我第一次杀人。” “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杀人的,而且就像你以前安慰我一样,你杀的是坏人。” “不管我是为了什么,也不管那个人有多坏,这些都不是杀人的借口……我杀了他,跟他又有什么分别呢?” “萧骥桓!”方衡愤怒地把筷子扔在桌上,瞪着萧骥桓说:“你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血有肉的凡人,懂吗?普通人懂得保护自己,懂得守护自己心爱的人,这就是我们的本能,假如你因为你自己的原则,有一天牺牲了自己,那我又该怎么办!” “对不起……” “主人,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方衡走到萧骥桓跟前,握住他的手说:“你救了我,救了我很多次,你是我的英雄,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明白了……今后我不仅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我自己。”萧骥桓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穆孝允站在窗前,望着脚下繁华的北京,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个男生走进了办公室,他就是那日在宴会厅晕倒在萧骥桓怀里,被提前送出饭店的幸运儿。 “老板,柯少刚刚发来消息,那批货怕是送不回来了……” “我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 “被两个年轻人在救护车上活活捅死了,据柯少所说,其中一个女人还是贱民。汪宗昌和他手下买卖人体器官的组织十几年来作案无数起,他本人在饭店里几乎杀光了所有犯人,没想到竟然死在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手上!” “有意思,那个大学生叫什么名字?” “他叫萧骥桓,曾经立下过国家一等功,被保送到北京市委办公厅,更有意思的是,柯少在酒店的录像里看见小光把他扶进了阿忠的房间,当然,现在这段录像已经被抹了。” “哦?也就是说……他已经用过我们的产品了?” “没错,从药劲儿上来看,恐怕还是新产品。” “哈哈哈,那不用担心了。”穆孝允双手别在背后笑道:“我和他早晚会见面的。” 第九章 伊甸园(1) 尊敬的威廉·萨默塞特先生: 不知不觉,您与我已经分别半年之久。这半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念您,想念您在招待所礼堂用纯正的中文为我们做的题为《怀旧式文学》的长篇报告,想念您不顾年迈体弱、跨洋越海,到这落后而偏远的地方来与我们这些新共和国乡土作家朝夕相伴、畅谈文学的情景。 新共和国的大年初一,您心血来潮,想了解一下我们十里湾的田园生活,但是大年初一地里没人,我就带您去拜访了我的姑父——一个种了五十多年地的庄稼汉。虽然他操着浓重的乡音,您没有完全听明白他所说的话,但我相信,他一定给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您在后续的演讲中多次以我的姑父为例,描述了一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新共和国农民,他长着苞谷色的胡须和头发,佝偻着身体,像一头不知疲倦的水牛佝偻在渠里,佝偻在命运之中。您描述的是一位地道的农民,守着他的一亩三分稻田和一间水碓房,清晨的溪水哗啦哗啦地泄到水车轱辘上,又吧嗒吧嗒地打在舂米的吊头,那咿呀咿呀的响声好比一首淳朴的歌谣,诉说着乡土上承载着的几千年的故事。我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当您的讲话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您鼓掌,只有我——最崇敬您的人,反常地沉默了。 还记得我把您带到我家,那只是一栋破破烂烂的骑楼上不起眼的一角,您却毫不在意,坐在我的床上与我彻夜长谈,您对古挪威作家易卜生的话剧的高度评价和细致入微、眼光独到的分析,让我对您的崇敬更进一分。您激励我勇敢地创作,写出像《贺拉斯》《钦差大臣》那样闻名世界的作品,但一定要记住——题材贴近现实,切忌泛泛而谈!我遵循您的教导,学习着观察生活,我相信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人生一隅,也能在作家的笔下变成灿烂的星空。而这也是我那天没有为您鼓掌的原因。 您脑海中的农民是那么的写意与自然,就像您笔下千千万万个具有代表性的小人物一般,富有浓郁的表现力。但在我们十里湾,不止是我的姑父,所有的农民都与您口中所述的那个形象大相径庭,他们没有稻田,也没有水车,他们庸庸碌碌地挣扎了大半个世纪,荒唐的是,他们现在连自己种的是什么也不在乎了。 在把您送上飞机之前,您笑着对我说,希望我用写信的方式,把我姑父的故事讲给您听,这是顶好的创作素材。听到这话,我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除了您这样的文学家以外,还有谁愿意去关心这样一个农民呢?新共和国的乡土文学作家有很多,也写过不少的作品,但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只是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或偶然间下乡得到了些许感触,就用唯美的语调、华丽的辞藻去描绘那本不属于南方的忧郁。既然您给了我这个机会,就请允许我以我在十里湾种地的姑父为例,把所有的故事讲给您听。我也不知道这封信要写多长,就请您原谅,我信笔涂鸦,写到哪里就算哪里,能写多长就写多长吧。也许我的文笔远不及您,但我会尽我所能,把最真实的一面呈现给您,毫无保留。 顺便告诉您,就在两个月之前,姑父家田里的一朵花开了,那是娇艳欲滴的紫红色花朵,即便只闻它的味道,也让人睡意昏沉。 您的学生:蛤蛤 2227年7月19日 第九章 伊甸园(2) 先生,我们那地方,有一个古老的风气,生下孩子,就以他出生的地点命名。譬如张田埂、李井边、吴河口——这风气因何而生,我没有研究,大约是那种以为贱名者长生的心理使然,不过十几年前在村子里叫“医院”的孩子特别多。这风气如今已不流行,年轻的父母早已不愿用如此古怪的名字称谓自己的孩子。现在我们那儿的孩子,大部分都叫做“俊杰”、“梓轩”、“雨桐”、“芷晴”这般优雅而别致的名字了,那些曾以出生地点命名的人,如今大多去了县公安局的户证窗口改成“雅名”了,当然也有没改的,比如我的姑父——赵树里。 赵树里的妈妈,也就是我的亲奶奶,她是在一棵据说有1500年历史的老树的树洞里把我姑父生下来的,这也是咱们家津津乐道的一件趣事。也许是天意,姑父小时候就是吃树皮长大的,倒不是因为他的名字,而是那个时候条件不好,全国上下都在闹饥荒,所以我的姑父从小发育不良,正如您所见,他一直是这副瘦弱不堪的模样。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我的父亲告诉我,他们兄弟二人小的时候,因为树皮太硬,实在啃不动,就由我的奶奶一点一点嚼烂,嘴对嘴地喂给他们吃。生在树里,靠吃树长大,我姑父的生命是树赋予的。 直到卢总书记改良了水稻栽培的技术,政府在十里湾大力推广开来之后,村里人的日子才渐渐好过了起来。县里开始来给孩子们扫盲,姑父和我父亲同时考上了县里的中学,但家里必须得有人在地里干活,不幸的是,我的爷爷英年早逝,姑父是哥哥,便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父亲,自己一手撑起了这个家。我的父亲后来成为了一名老师,这才有了我。他罹患癌症,临终时提的最多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妈妈,而是姑父。我依然记得他走的时候,紧紧地攥着我姑父布满“沟壑”的双手,泪流满面,用家乡的方言说:“哥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印象里那个无比严肃冷酷的父亲不同,他在姑父的面前死去时,像个稚气未脱的细路仔。 因为父亲的死,姑父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本身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年轻的时候,他曾娶过一个“上山下乡”的女青年,不过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三年。和那些只有初中或高中学历的知青不同,我的这“半个”姑妈是真正的大学生,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在我对她仅存的幼年记忆里,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地里看书,直到天黑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去,我人生中的第一本书《蛙》就是她送给我的。姑妈家本是书香门第,小时候她的父母因为不服从国家统一调配资源的指示,被贬为贱民,她被送进了广州孤教所。但命途多舛的她仍然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和不懈的努力考进了华南师范大学,在大学中她成绩优异,毕业后却正赶上了那场“浩劫”,加之个人身份的限制,不仅分配不到教师的工作,甚至连生产建设兵团也不愿意要她。无奈之下,她只能响应国家号召,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我想,她大概是不愿意嫁给我姑父这样的农民的。在我的记忆里,姑妈似乎从未笑过,关于她的故事,也全部来自我母亲的闲言碎语。 姑父年轻时是个勤恳踏实的小伙子,村里有不少姑娘都喜欢他,他具备一个农村人身上几乎所有的美德——朴实、善良、勤劳、乐于助人……但就是没有文化。当时在村子里有文化的,除了我那在县城里教书的父亲,就只剩下村支书的儿子王大志了。姑妈一个人在十里湾无依无靠的那段日子里,是王大志接济她、帮助她的,她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王大志。这本是个落魄小姐和乡里书生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如果王大治没有老婆的话。 姑妈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失去了自己的梦想,失去了自己的贞操……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就在她跳河自杀那一晚,是我姑父把她捞上来的。他们在村里人的撮合下在一起了,我姑父很爱她,我记得小时候姑父看她时的那双眼睛,就像一堆黑漆漆的炭灰里埋着的两颗钻石。 可姑妈后来还是走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跳了河。姑父很痛苦,我想他痛苦的根源不仅仅在于姑妈的死,更在于不明白姑妈为什么宁可死也要离开他,但他永远不会懂了。 我有时候也偷偷地想,其实姑妈要离开的不是他,而是这个残忍的世界吧。 二十年前,国家取消了农业税,所有人都认为好日子终于来了,其中也包括我那孤苦无依的姑父赵树里。但税虽然免了,种子、农药、化肥的价格却一路飙升,农民的钱以前是交给了国家,好歹算支持国家建设,而现在,钱都落在了商人们的手里。 时代的车轮从来不等人,特别不等农民。看到城里人的日子过好了,村里人特别想紧跟时代的发展,家家户户都要盖房子、买车子,我放假回村里的时候,很惊讶他们的钱都是从哪来的。我的发小狗剩告诉我,是“志哥”借的。王大志是村干部的儿子,而且娶了城里的富户,家底厚实,但我不相信他这么好心,无条件地借钱给村里每户人家,于是我问道:“有利息吗?利息多少?”狗剩说:“我算不明白,志哥说多少那就是多少呗。”三个月之后,狗剩就因为还不上钱被王大志带着一伙人打死了,房子、车子自然也转到了王大志的名下。 后来,王大志被抓进市里枪毙了,同年政府为了打击高利贷,在咱们村成立了农村信用社。几个村里人和我的姑父合计着改良一下生产设备,顺便弄个养猪场,我姑父兴奋地从信用社借了二十万,年息不过几百块钱。但当他去找那些“志同道合”的兄弟们时才发现,兄弟们已经把借来的钱全部用来喝酒赌博了,养猪场的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大部分人都向信用社借钱喝酒赌博,信用社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借给农民了,转而把农民的存款都投到城里搞房地产,随着房价一路攀升,信用社的人都发财了,至于农民嘛,还是农民。 十里湾本是千千万万农村的一个缩影,直到十年前的那群人的到来,它开始变得与众不同。 当时正处于炎炎夏日,我放暑假回到了村子里,陪姑父种种地。那天的天气特别热,村口突然停了十几辆轿车,从那上面下来的人都穿着西装,戴着墨镜。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西装笔挺的人,大家都认为,穿西装的人都是城里的大人物。村长把大家聚到一起,所有人都对那几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点头哈腰,那几个人随手就给村里每个人发了十万块钱红包,大家全部都惊呆了,包括我在内——世上还有这样的大善人,专程来农村给农民发钱?他们花了三天的时间,在田里东张西望,时不时地捻把土闻闻,然后就把我们叫到一起,在每个人的手掌心里撒了一大把种子,大家从来没见过的种子。 “以后你们就不要种水稻了,所有人回家都把稻子拔了,全种上这个。”我记得说话的是个子最高的男人。 “啊?”村长显得有些尴尬了,“这不好吧?稻子都快熟了。” “你们拔掉的稻子,不管熟没熟,我们100块钱一斤照价赔偿!”高个男人说道:“而你们手上拿的这个东西,现在就必须马上种!等种好了,它的壳儿我们3000块钱一斤收!” “唔系嘛?咁贵!”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没人相信自己的耳朵。 “3000块钱一斤,我们一分都不会少,这是你们的定金!”高个子让他的司机从后座拿出五个大箱子,里面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钞票:“过几天,我们会派几个人来你们村盖房子,洋房!但是我们有个要求,你们可以离开村子,但是尽量不要离开广州,特别是北边。就算离开,也不要声张你们在种什么!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包括我姑父赵树里在内,村子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村子。他们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钱,竟然只要老老实实种地、不离开广州就能拿到,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拿着定金,跑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稻子全犁了,种上了“大人物”给的种子。 这次,好日子真的来了。 “这花儿,开得真美。”姑父坐在田埂上边抽着旱烟,咧开大大的嘴巴对我说道。他当时的表情让我印象深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我回学校查过书,这花的名字叫罂粟。” “行,我们回家吃饭。” 姑父根本不在乎它叫什么,只在乎他值不值钱。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才发现那棵1500年的大树没了!我慌忙地问道:“姑父!树呢?树呢?” “被我砍了。”赵树里平静地说:“太占地方了,我们还要种地呢。” 十里湾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了,那漫山遍野铺满禁果的那方,我叫它伊甸园。 第九章 伊甸园(3) “你怎么能把树给砍了?”萧骥桓无精打采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抬头对方衡问道。 “树?什么树?”方衡正在扫地,听到萧骥桓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脸茫然。 “抱歉,果果……”萧骥桓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我刚刚走神了。” “主人,你没事吧,你这几天怎么都魂不守舍的呢?”方衡把扫帚靠在墙上,关切地问道:“是不是马上要上班了,你心里有压力?” “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萧骥桓费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我有些困了,先去床上躺会儿。” “可是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我不饿,你随便弄点东西吃吧。” 萧骥桓弓着身朝卧室走去,方衡上前扶住他,却发现他浑身冷汗直冒。 “哎呀,你怕不是感冒了吧?”方衡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热,应该不严重。你这几天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千万别抱病上岗,我去给你拿点感冒药。” “不用,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萧骥桓进到卧室里,一头栽在了床上,钻进被窝里只觉得寒气逼人,鼻涕也慢慢冒了出来。 “果果,把空调关上!”萧骥桓大吼一声,然后又把脸蒙进了被子里。 方衡刚扫完地,急忙赶来关掉空调,随后又给萧骥桓倒了杯水,扶他起身吃药。 “我喝点水就行,不吃药。”萧骥桓拿起杯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吃点药吧,不然……” “我说了,不吃!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萧骥桓对方衡吼道。 “对不起……主人。”方衡把药放回小瓶子里,回客厅拖地去了。 萧骥桓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却心烦意乱得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中国大饭店的厕所里,那种从未有过的刺激感和舒适感让他不能自拔,他好想再体验一次——那种飘飘欲仙、欲罢不能的快感。 第二天上午,门铃突然响了。 家里一般是不会有客人的,方衡听到门铃的声音,本能地警觉起来,她推了推一旁的萧骥桓,说道:“主人,门铃响了……” 萧骥桓仍在呼呼大睡,迷迷糊糊地说:“你自己去开门,我要睡觉……” 方衡只好一个人来到房门前,对着猫眼看了看,问道:“谁呀?” “您好,请问是萧骥桓的家吗?”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市委办公厅的,是萧骥桓的同事,他过几天就要来我们单位上班了,今天我们特地来拜访一下。” “好的。”方衡听到是萧骥桓市委办公厅的同事,松了一口气,帮他们打开了门。 五个穿休闲服的男人进到家里后,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其中一个人瞥了方衡一眼,说:“萧骥桓呢?不会还没起床吧?” “他昨天睡的有些晚,我把他叫起来。” “不用了,我们坐在这里等他起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翘起二郎腿,把手臂放在沙发的靠背上,“我是办公厅负责党内法规审核的干事岳懿,等下还有几个同事要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党校一年级就获得一等功的青年才俊长什么样子。” “几位过奖了,我去给你们先倒杯水。”方衡说。 沙发上的另一个男人突然沉下脸来,缓缓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站在我们面前跟我们讲话。” “对……对不起。”方衡立马跪了下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脸。 “世卿,她就是方衡。”岳懿压了压自己的帽檐,“方熙赉的女儿。” “哈哈哈!”高世卿立刻捧腹大笑,“方熙赉的女儿,现在变成贱民了啊,哈哈哈!” 方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样的侮辱她已经习惯了。 这时,门外又走进了一群人,还有一位坐着轮椅。岳懿看见他们进来了,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孟处长,您来了。”岳懿赶忙上前帮忙推轮椅,“您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不用亲自来的。” “医生说我体格好得很,再多中两枪也不要紧。”坐在轮椅上的孟尝君揉了揉自己的腹部,“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放松心情,愉悦一下自己的身心。” “孟处长说的是。”岳懿谄媚地说。 “萧骥桓还没起床?”孟尝君不屑地问道。 “是啊,你说他那里像个党政机关干事的样子?这种人也能进办公厅?” “你们办公厅家门不幸啊,反正我们民政局是不可能要这种人的。”孟尝君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对了,世卿啊,前几天让你帮我找的人,有结果了吗?” “那个女孩,我已经让警局的朋友帮忙查了,监控画面不是很清楚,而且她好像不是党校的学生……”高世卿说。 “她是谁无所谓……帮我留意一下就行。”孟尝君的目光停在了方衡的身上,“地上趴着的这个玩意儿,就是萧骥桓的狗奴方衡对吧?” “是的。”岳懿回答道。 “一个贱民,都能欺负我的宝贝妹妹了……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孟尝君推动自己的轮椅,接着把两条腿“哐当”一下架在了方衡的背上。 方衡认孟尝君的声音,他就是舞会上邀请自己跳舞的那个男人,但她不敢抬头,她害怕孟尝君认出她以后会连累到萧骥桓。 “贱民方衡,我现在问你几个小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孟尝君点上了一支烟,说道:“这毕竟会影响到你的终身大事。” “第一个问题,你作为一个贱民,只是主人的性玩具而已,但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你不仅能穿着睡衣睡在床上,而且跟你主人的关系似乎也逾越了主仆的界限,对吧?” “跟主人没关系……是我勾引他的……”方衡的眼泪滴到了地板上。 “好的,我了解了。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求你的主人帮助你恢复身份,让萧骥桓跑到李书记那里去求情?” “是,是我要求的……” “好的,第三个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做你丈夫?” 方衡听到这个问题后,瞬间愣住了,许久之后才颤动着小嘴问道:“什、什么意思?” “你已经年满二十周岁了,方衡。”孟尝君在方衡的背上调整了一下腿部的姿势,“国家是时候给你分配一个贱民老公了,这件事当然是由我们民政局负责的。” “不,不,我还没过生日呢……” “不需要你过完生日,只要过了年就算你二十岁,懂吗?”孟尝君说道:“难道你想要个贱民老公做生日礼物不成?” “哈哈哈。”大家听了这话,纷纷大笑起来。 “我是主人的财产……我的配偶也应该征得主人的同意……” “《贱民条例》里明确规定,国家帮助贱民分配配偶,这件事别说他萧骥桓,就是总书记亲自来也帮不了你!” “饶了我吧……我不想跟贱民结婚,求你了……”方衡开始嗑头哀求,把孟尝君的腿震得生疼。 “哎……你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那个贵族小姐吗?你现在只是一个下等贱民,我已经帮你物色了几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孟尝君让助手拿来一沓资料,然后不屑地撒在地上,“你找找看,有没有自己心仪的老公。” “不……”方衡看着资料里那一个个丑陋不堪的男人,瘫倒在了地上。 “这样吧,我帮你选一个……”孟尝君用脚后跟在地上的一堆纸中玩起了“点兵点将”的游戏,“点到谁就是谁……好了,就他了。” 岳懿从孟尝君的脚下拿起了那张资料,读道:“王富贵,现年58岁,最近刚刚丧偶,是门头沟区负责清理下水道的,他就是你以后的丈夫了。” “等一下……我……求你们……”方衡泣不成声,抱住岳懿的腿哀求道:“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想好好服侍主人……求你们了……” “滚开,贱人!”岳懿一脚踢开了方衡,“我们党员做事是很讲究工作效率的,我们现在就把你和王富贵的信息录入全国婚姻登记管理信息系统,你们今天晚上就可以造小孩了。” 孟尝君示意助手拿来笔记本电脑,边操作婚姻登记系统边说:“方衡啊,你可真是又坏又贱,明明已经如此下贱了,还想着你的主人能拉你一把,可惜啊,萧骥桓和你弄哭了我的妹妹,你们两个人一个也别想好过。我特地给你找了个最下贱的男人,陪你共度余生,你以后就慢慢享受吧。小姜啊,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赶紧把王富贵从楼下那群人里叫上来吧,我给他们举行一个简单的结婚仪式。” “好的,处长。”姜无且接到命令,匆匆下了楼。 “我就是死也不嫁!”看到姜无且打开了家门,方衡立刻支起身子,飞快地向门外爬去,可她哪里跑得掉呢? 高世卿拉住了方衡的左脚,然后对她一顿拳打脚踢,“你他妈给我老实点!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方衡的呢喃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吼叫:“一刀捅死我!或者一枪毙了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杀人是犯法的,我们作为党员,作为公务员,不可能知法犯法,再说了,杀了你,你的主人萧骥桓会伤心的。”孟尝君笑道:“萧骥桓呢?他还在睡觉吗?把他给我拉起来,自己的狗奴结婚,他是要做证婚人的。” “我马上去把他拉起来。”岳懿回答道。 这时,一股恶臭涌进了屋子,姜无且牵着王富贵进来了,地板上瞬间脏了一大片。 “好了,人都到齐了,那婚礼就开始吧。” 第九章 伊甸园(4) 岳懿进到萧骥桓的卧室里,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笑着嚷嚷道:“萧骥桓,起床了!你的贱民狗奴马上要结婚了!” 在被子掀开的那一刹那,萧骥桓瞬间感到刺骨的冰冷,此时他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结婚?什么结婚……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的同事,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说。今天是你的狗奴大喜的日子,我们需要你去做个证婚人。” “什么结婚!你们对果果做了什么!”萧骥桓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却感到一阵眩晕,双腿发软。 “别着急,我搀着你点儿。” 岳懿用力地把萧骥桓“扶”进客厅,萧骥桓看到眼前的一幕,发疯似的想要挣脱开岳懿的手,却被死死拽住。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对她做什么!” “萧骥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啊。”孟尝君坐在轮椅上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北京市民政局人事处的孟尝君,今天冒昧地前来,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见见你萧骥桓——见见欺负我妹妹的人长什么样儿。第二个目的,就是替你的狗奴方衡寻一个如意郎君,因为她已经年满二十周岁了,国家有帮助她分配配偶的义务!我已经帮她找好了,就是地上这个,你看看满意不满意?” 萧骥桓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富贵,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 “孟尝君!你不要公报私仇!” 萧骥桓攥紧拳头,上前就要打人,可毒瘾发作的他哪里是众人的对手,高世卿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几个人把他按在地上,手死死地别在背后。 “好小子,这还没上任呢,就开始对领导出言不逊了!”高世卿骂道。 “没关系,我很大度的。”孟尝君正了正自己的西装,笑道:“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正式开始吧,我们今天搞个传统一点的婚礼,让方衡和王富贵拜个天地就行。无且,动手吧。” “畜生!你们别动她,她是我的女人!”萧骥桓吼道。 “刚刚这句话,有没有人录下来?”孟尝君问。 “录了录了,我们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录了。” “好,萧骥桓!就凭你刚刚那句‘我的女人’,你这个党员就可以别当了!方衡不仅是贱民,还是改革派余孽,你说她是你的女人,莫不是要造反!” 萧骥桓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同事按着,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丝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方衡被他们抓住,要和一个贱民老头结婚,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孟尝君,对不起……”萧骥桓哀求道:“我不该为了这个贱女人呵斥枕凝,我知道错了,放开我罢。” “萧骥桓,你可知道,虽然你出身贫贱,但枕凝本来是很看好你的……”孟尝君突然愤怒地把烟头丢到方衡的背上,“就是因为这个贱女人!枕凝的初恋就是被她害死!而后她又勾引自己的主人,破坏枕凝和你之间的感情,简直十恶不赦!” “是的,我对这个贱女人没感情,只是见她长得漂亮,领回来玩玩而已。”萧骥桓耷拉着脑袋,眼泪从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滴落:“折磨这个女人的任务就交给我,我保证,方衡的下半辈子绝对会生不如死,你们先放开我。” “行,只要你去跟我的妹妹道歉,我可以勉强原谅你之前……” “孟处长。”岳懿打断了孟尝君的话,“萧骥桓说的话不可轻信,他诡计多端,一年级时就能骗杀余涯和匡弘真,现在,他也可以骗我们!” 孟尝君的眼珠子转了转,说:“萧骥桓,你刚刚还一副为了方衡要打人的样子,现在又口口声声说你要折磨方衡,我看你是不得已才这样说的吧……哼哼,既然你说要你的狗奴生不如死,那我们的立场其实是一样的,这个任务就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你完成。无且,你赶紧让地上这两个贱货拜堂,麻利点!” “是。”姜无且让王富贵爬到孟尝君身前,又把方衡狠狠拽到了轮椅旁边,“贱民王富贵!抬头看看政府给你分配的新老婆漂不漂亮!” 王富贵这才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长发飘飘、身材苗条的年轻姑娘,他口水鼻涕一股脑儿流到了地上,虽然方衡遮住了自己的脸,但光是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就足以让这个年近花甲的老汉勃起。 “喜欢,太喜欢了……感谢党,感谢政府!”王富贵朝着孟尝君磕起头来,在他眼中,轮椅上的这个男人就是皇帝,他代表了党,代表了世间的最高权力。 “离我远一点。”孟尝君把轮椅向后摇了摇,然后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开始了啊,一拜天地!” 姜无且扯起方衡的头发,把她的头拉起来,然后对着窗户重重地磕了下去。 萧骥桓猛地抬起头来,脑门儿和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孟尝君!你他妈不得好死!今生今世,我必杀你!” “二拜高堂!”孟尝君毫不理会萧骥桓,抽着烟继续进行着仪式。 姜无且又拽着方衡的头发,对着萧骥桓磕了一个响头,王富贵也依葫芦画瓢,对着萧骥桓磕起头来。 “主人……我对不起你……”方衡嗑完头,泪眼婆娑地盯着萧骥桓,轻轻地说。 “夫妻对拜!” 王富贵赶紧对着方衡拜了下去,但方衡巍然不动,姜无且狠狠按着她的头,却怎么也按不动。 “孟尝君……你杀了我吧……” “贱人!还敢反抗!”孟尝君推动轮椅上前,和姜无且一起把方衡的脑袋按了下去。 “好!我宣布你们二人已经正式结为夫妻了!小韩,系统那边处理好了没有?”孟尝君松了一口气,把烟头随手一丢。 “系统里已经登记完毕,这两天就能拿到结婚证了。”助手韩庭珠回答道。 “好的,你做事很有效率。”孟尝君为他竖起了大拇指,“接下来要干嘛来着?” “该送入洞房了。”岳懿提醒道。 “对对,我不该把这事忘了,你们就在我们大家面前洞房吧,萧骥桓,你也好好看看。” 王富贵听到这话,匆忙地掏出了自己恶臭逼人的鸡巴。 “我肏!”孟尝君一行人纷纷捂住了鼻子,“这他妈出生以后就没洗过吧……” “王富贵的上一个老婆就是得性病死的。”韩庭珠捂着鼻子解释道。 “这下方衡可有的享受了。”孟尝君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王富贵,你太臭了,自己动手吧,贱民对贱民施暴,颈环是不会有反应的。” “好的……老爷……”王富贵脱下裤子,向着方衡爬了过来。 姜无且也放开了方衡,众人被这浓郁的恶臭逼得纷纷退避三舍。 方衡面对来势汹汹的王富贵,丝毫没有退缩,她攥紧了拳头,对着王富贵的眼窝狠狠锤了上去! “妈呀!”王富贵被这一拳打懵了,捂住眼睛嚎叫不止。 “我肏你妈的!”高世卿忍住恶臭,上前一脚踹翻了方衡,把她的睡衣扒掉,“王富贵,死贱民给我快点!这么多人等着你给你老婆洞房呢!” “是、是……”王富贵赶紧爬到方衡身上,像条老狗一样不知如何下手,只能边摸边舔,伺机而动。 “萧骥桓,给我瞪大眼睛看好!你的狗奴正在跟她的新丈夫洞房呢,精彩不容错过啊!”岳懿左手托住萧骥桓的下巴,右手撑开他的眼皮。 萧骥桓咬紧牙关,他的身体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行一样痛苦,这是毒瘾发作的症状,而看着心爱的女人被逼着跟贱民结婚、被人凌辱折磨给他带来的精神伤害,比肉体上的痛苦还要痛苦……还要痛苦…… “别折磨她了……让我做什么……都行……”萧骥桓仿佛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使不出一丝力气,这就是……绝望吗? “这就是伤害我妹妹的代价!”孟尝君从轮椅上艰难地站了起来,“我的心情现在非常舒畅,枪伤全好了,哈哈。” “孟尝君。”面对即将到来的侵犯,方衡已经无计可施,只好赌一把了。 “怎么了,贱人!” “我跟你……好像还有一支舞没有跳完。” 方衡轻轻摇晃脑袋,甩开脸上的长发,盯着孟尝君说道。 看到方衡真容的那一瞬间,孟尝君的大脑似乎要爆开了—— 他想到了第一眼见到方衡时,就被她的美丽和高雅所惊艳,对这个女人的向往冲淡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他想到了和方衡共舞时,那曼妙迷人的身姿,那朦胧迷离的眼神,那淡淡的香气…… 他想到了在舞池里,当他一口咬下方衡脖子上的丝巾时,方衡捂住脖子逃跑的理由…… 他想到了自己被歹徒用枪击中时,方衡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拖进自己的房间里,帮他止血,帮他联系医生,救了他的性命…… 他想到了临死之际,他拼命地不让自己闭上眼睛,只是为了多看方衡一眼……只为了多看她一眼…… 他亲手把自己的梦中情人,把自己的恩人,把自己的女神—— 嫁给了一个最下贱的老头。 “怎么会这样……不!不!不——”孟尝君跪倒在地,接着歇斯底里地爬到王富贵面前,揪住他的衣服把他往死里打。 “孟处长!你怎么了!”干事们纷纷上前,想要拉住他。 萧骥桓此时也挣脱开来,上前把方衡抱进怀里。 “杀了他!杀了这个恶心的老头!”孟尝君腿上的伤口渗出了血。 “啊?!”大家看孟尝君突然发了疯一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爷,您饶了我吧!”鼻青脸肿的王富贵不敢反抗,只能抱头求饶。 孟尝君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子,朝王富贵头上猛砸,砸了十几下,王富贵便没了动静。 “啊啊啊!啊啊啊啊!”孟尝君已经痛苦到不能自拔,这是上天对于他今日恶行的惩罚——今生今世,他再也不能原谅自己了。 随后,高世卿打电话叫人来屋子里收拾残局,一群人把孟尝君扶到了轮椅上,看着自己敬重的老学长痛哭流涕。 “你……到底怎么了?”岳懿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孟尝君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了那条丝巾,轻轻地扔在了地上,“走吧……我……好疼……” 他没有勇气再看方衡最后一眼。 第九章 伊甸园(5) 港口/佚名 驳船在斜视阳光 是半面海的将夜么 帆樯上的标志已经落下 风将粗长的锚链拉得笔直 鸥群往来于时间的狭缝中 忙碌的指爪上蘸起火红色的墨浆 它们滑翔的轨迹 是某条猎狗对自由的渴望 沙丁鱼反复变换着阵列 漂亮的背脊此刻也变得黯淡 珊瑚礁伸出触爪 拨弄着碎发一般的涟漪 渔夫点起灯火 商人侃侃而谈 小男孩从睡梦里醒来 他看见那只笨重的白鹅 在作别沉默的夕阳 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划破天津港的夜空,码头上卸货的工人们看见警车,立刻丢下手中的货物,四散奔逃。 “站住!” 队长钟桂川先鸣枪示警,然后率领数百名公安部禁毒局的干警轻松将毒贩们抓获,在码头的集装箱里,干警们缴获了数百公斤毒品。 “报告局长!天津港‘锦鲤号’上的贩毒分子已经全部抓获,船上载有至少200公斤冰毒和300公斤克他命!” “干得漂亮,收网!你现在就把所有毒贩带到局里来,路上务必要注意安全!” “收到!” 这次的“捕鲤行动”是公安部根据可靠线报,严密组织和安排,北京市公安厅、公安部禁毒总局以及天津禁毒分局联手施行的一次大型缉毒行动,由于计划周密、行动迅速,贩毒分子们很快被一网打尽。 “你就是‘火羊’?”禁毒总局支队长吴凯把一沓文件掷在桌上,坐到了绰号为“火羊”毒贩蔡文源面前。 “什么火羊?我还烤牛呢!”蔡文源的脸上写满了嚣张,“赶紧把我放了,我就一运海鲜的,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这个。”吴凯打开了桌上的资料夹,不紧不慢地念道:“蔡文源,广州三甲镇博社村人,绰号‘火羊’,博社村贩毒集团骨干,毒船‘锦鲤号’船长。7月24日凌晨3时28分,驾驶‘锦鲤号’于广州港出发,预计7月29日晚8点40分左右抵达。船上共载有33名船员,其中毒贩10名,均未携带枪支。该船伪装成内贸集装箱货运船,载有150吨龙虾、100吨生蚝、100吨水发参、50吨三文鱼、50吨乌鲍螺、30吨多宝鱼——以及200公斤冰毒和300公斤克他命,总价值超过300亿!附言:该船上的海产品极不新鲜……” “另一个卧底是谁!我肏你们妈的!”蔡文源听完吴凯的话,顿时暴跳如雷。 “你妈个屄,嘴巴放干净点!”禁毒警察赵奇一拳打在蔡文源脸上。 “呸!”蔡文源狠狠朝赵奇啐了一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死了无所谓,不过是挨一发枪子儿!但是你最好让你们的人小心点,他们要是被发现了,可不只是枪毙这么简单了,嘿嘿……” 赵奇一听这话,马上把蔡文源按倒在地,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脸上,蔡文源被打得口吐鲜血。 “老赵!冷静点!”吴凯立刻让手下们拉住赵奇,并用凌厉的眼神瞪着蔡文源,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们的人,绝不会有事——但你们博社村的末日,已经到了!” 蔡文源并不知道,此时的公安部一号会议厅里,数百名公安机关的领导们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新共和国史上最大规模的缉毒行动。 北京市公安厅副厅长柯正东负责带大家了解这次缉毒行动的背景:“国家禁毒委员会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给博社戴上了毒帽,众所周知,博社村是有名的制毒村,全村几乎所有人都直接参与制造冰毒等新型合成类毒品,其冰毒产量更是占到了全国的三分之一,在制毒和贩毒的圈子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生意做不做,关键看博社’。” “既然三年前就已经察觉,为什么现在才行动?”新任公安部党委书记、部长郭子祎问道。 “书记,是这样的。”北京市公安厅厅长周伯仁解释说:“三年前,广州直辖市公安厅发现博社制毒贩毒的蛛丝马迹之后,马上汇报了公安部禁毒总局,但公安部并没有立即成立专案组立案侦查,不仅仅是因为当时国家情势紧张,更因为其中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后来因为这件事,中央裁撤了一大批党政机关的涉案干部,并花大力气对广州三甲地区进行了综合整治,情况慢慢有所好转。但最近全国各地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多起贩毒案件,舟山港、青岛港和天津港都缴获了大量冰毒和摇头丸,一个多月以前的中国大饭店惨案中,我们又发现了大量克他命,这些新型合成类毒品无一例外都和博社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真正让我们下定决心扫毒的原因,是上周那次……咳咳,所以我们发动了大批卧底和线人,并向博社村派遣了无人机,掌握了确凿的博社村制毒贩毒的犯罪证据之后,我们立刻成立了专案组……” “好了好了……”郭子祎示意周伯仁停止长篇大论,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次我们公安部只是督导和协助,具体的指挥和行动工作是全权交由广州公安厅负责的,我主要想听听靳厅长的行动方针和规划。” “郭书记,广州三甲分为甲东、甲子和甲西三大地区,而博社村位于甲西海岸边,进出口只有一条狭窄的公路。全村2万多个村民,几乎全部都是毒贩,根据无人机的调查和线人传递的情报,毒贩还制造并持有枪支、炸药等杀伤性武器,所以博社村已经不再是一个小村庄,而是一个易守难攻制毒堡垒,绝对不能轻视。我们公安厅已经协调了广州武警总队、广州公安边防总队和广州周边十市公安局,共同组织了一万警力,300余个抓捕小组,预计出动600辆警车、200架警用直升机、350艘边防快艇,形成海陆空三线包围网,用最快的速度打击博社村内外18个武装据点,89个制毒窝点,并剿灭博社村所有的制毒团伙和三甲地区全部贩毒分子。这次我们的任务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那就是是抓获广州国民大会代表、博社村党支部书记蔡冬嘉,他是博社村毒贩的领导者,毒贩称其为‘冰毒教父’,绰号‘毒蛇’。” 广州公安厅厅长靳新来一口气讲完了大致的行动方案,锐利的目光却丝毫没有松懈:“行动的时间就定在后天凌晨3点20分,这次行动的代号叫做‘斩蛇’,而这次行动的方针只有四个字——” “斩尽杀绝!” 第九章 伊甸园(6) 博社的夜空是看不见星星的,因为村子永远笼罩在黑乎乎的气团里,那是一片名为“贪婪”的乌云,其中还夹杂着凄厉的哀嚎。 占地面积0.74平方公里的博社村共有2300户人家,独立房屋3046间,它们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格局极其凌乱,而且全部没有门牌号,无论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家家户户的窗子都是打开的,时不时飘出一股股白烟。 而那持续了两天两夜的哀嚎,也因此变得格外清晰。 村民蔡泽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在狭窄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车上载着的麻黄素是他刚从村委会领回来的。 回到家中,妻子邱丽正在厨房里制毒,看见蔡泽提着一桶麻黄素回来,邱丽的脸上显现出明显的不悦之色。 “这个月就领了这么点?”邱丽摘下防毒面罩问道。 “教父说……这个月的原料被人劫走了,一部分。” “谁敢劫我们村的东西?!” “估计是十里湾的那群强盗吧,他们最近越来越嚣张了。”蔡泽把桶小心地放到厨房的水泥地上,熟练地戴上了防毒面罩:“这些种地的,不仅思想落后,人品也是极差的。” “教父说过,时代是不断进步的,半合成毒品的市场总有一天会被新型合成毒品瓜分殆尽,这些卖海洛因的农民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所以他们最近开始明目张胆地抢我们的东西了,哎……谁让人家有外种人撑腰。” “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邱丽正在鼓捣着胶头滴管,一不小心挤到了自己的围裙上,“教父可是广州国民大会代表!我们有政府撑腰!” 这时,一个小男孩匆匆忙忙跑下了楼,对着邱丽喊道:“妈妈,我饿了!我要吃晚饭!” “没看见我忙着呢吗!桌上有钱,你自己去买吃的东西去!”邱丽头也不回地说:“胶囊剥完了没?” “早就剥完了!瓶子放在书桌上了!”男孩抄起桌上的钱,气呼呼地跑出了家门。 刚跑出去没多远,也许是因为太生气的缘故,小男孩一头撞到了一个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 “叔叔,对不起。”小男孩蔡宇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的,小朋友,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这位身穿皮夹克的男人是广州禁毒大队的警察林立松。 昨天,禁毒大队接到了线人传来的重要情报,于是派遣了一支小分队来博社村执行秘密侦察任务。 “吃晚饭。”蔡宇羞涩地说。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啊?要不叔叔带你去村头吃吧?” “好啊。”蔡宇开心地牵着林立松的手,跟着他去到了村头。 两人来到了村里为数不多的一家小餐馆里,林立松警觉地坐下以后,对店家说:“老板,两碗煲仔饭,多加点饭。” “好嘞。” 林立松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长得十分可爱,但穿得却十分邋遢,身上还散发着浓浓的化学药品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林立松关切地问道。 “我叫蔡宇,宇宙的宇。” “你家里……没人给你做饭吗?” “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厨房里忙,让我在楼上剥‘康泰克’,剥完了才有钱买饭吃。” 林立松的心头一紧,蔡宇小小年纪本该上学读书,而他现在却深陷毒窟,每天剥胶囊帮助贩毒分子获取制毒原料,实在太可怜了。 “饭来咯!”老板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煲仔饭。 “谢谢蔡老板!”蔡宇吃了一大口饭,又被烫得全吐了出来。 “哈哈,别急,心急吃不了煲仔饭!”林立松被蔡宇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突然,一阵惨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林立松的脸马上沉了下来,放下筷子对老板问道:“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哪里有声音?”老板看着林立松,慈祥地说道。 “你没听到吗?惨叫的声音。”林立松又看向了面前的蔡宇:“蔡宇,你听到了吧?有人在惨叫。” “我没听到啊。”蔡宇被烫到舌头以后,开始对着饭大口大口地吹气,吹了好久才敢放进嘴里。 “你再仔细听听。” “叔叔,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看着周围的顾客们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着饭,林立松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于是他闭上眼睛,用耳朵认真捕捉着远方的声音。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惨叫!绝对是人的惨叫! 林立松的心头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他本能地掀开皮夹克,摸向了腰间的配枪。 枪……枪呢?! “叔叔,你在找这个吗?”蔡宇挥了挥手里的警枪,“刚刚撞你的时候偷来的,叔叔你太不小心了。” “蔡宇……你……”林立松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环顾四周,发现餐馆的所有食客都站了起来。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林立松一跃而起,飞过了餐馆的桌椅,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就在他快要冲出去的那一刹那,煲仔饭老板接过了蔡宇手中的枪,将他击倒在地。 林立松将死之际,掏出了行动电话,他想要打给侦察队长——博社,已是一片泯灭人性的修罗之地。 煲仔饭老板缓缓走到林立松跟前,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电话,拿枪抵着他的头问道:“除了你,博社还有没有条子?” “没有……我一个人来的。” “不可能!告诉我其他人在哪,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煲仔饭老板恶狠狠地说。 “他们……压在你扑街的老母身上……” “我屌你爹个娘肺耶!”煲仔饭老板在林立松的头上连开四五枪,林立松的脑袋顿时血肉模糊,“屌你老母嗅閪!屌你仚家产!” 几个食客把林立松的尸体拖出了煲仔饭餐馆,老板则拿出手机,迅速给蔡冬嘉打去了电话。 “教父,村子里来了警察。” “收拾掉了吗?” “已经处理掉了。” “那你还打电话来干嘛!我现在忙着呢!” 蔡冬嘉气愤地挂断了电话,满手的鲜血顺着手机滴落下来。 他的面前,绑着一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血人”,浑身上下被剥得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鼻子被割掉,两只眼球被捣烂,下巴被打碎,十根手指被一根根砍掉,其中右手食指只砍掉了一半,剩下一块皮肉连在关节处,血淋淋地耷拉下来。 “肏你妈的!”蔡冬嘉硬生生地拽下了这个男人的最后一根指头,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呸!这就是出卖我们的下场,屌人!他快不行了,虾球,再给他打一针!” “好嘞。”蔡冬嘉的马仔“虾球”给椅子上绑着的“血人”注射了一支安非他命,为了让他在被折磨的时候保持清醒,这已经是两天以来的第七支。 “啊啊啊啊啊!”惨叫声已经是“血人”能发出的唯一的声音,他已经持续哀嚎了整整两天两夜,而毒贩的目的就是将他折磨至死。 “教父。”蔡冬嘉身边的马仔蔡染低着头说:“时间不早了,您该出发了。” “要不是这个狗东西,老子用得着跑吗!”蔡冬嘉临走之际,拿起地上的木棍,在“血人”的身上又狠狠杵了三下。 “教父,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解决吧。”蔡染拿起桌上的榔头,缓缓走向了那个男人。 蔡冬嘉洗去双手的血迹,披上风衣说道:“交给你了,等后天你把‘火羊’那批货装上船,就到清莱府同我们汇合。” 说完,蔡冬嘉就带着一群小弟走出了这弥漫着血腥味的制毒工厂。 “强子,对不住了。”蔡染把榔头举到“血人”的头顶,“是我出卖你的。” 听到这话,“血人”突然张大了嘴巴,下巴碎裂的骨头咯咯作响。 “我猜你一定想问,都是卧底警察,为什么你要出卖我?对吗?”蔡染用榔头狠狠地砸向“血人”的头部。 “因为我有自己的苦衷。强子,别担心,你的母亲穆老板和我会帮你照顾。你的仇,穆老板也会帮你报的,安息吧!” 蔡染用最后一记重锤帮他的“兄弟”结束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