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风入梦[快穿]》 第1章 [gl百合] 《辞风入梦[快穿]》作者:君山宛宛【完结】 文案: 风揽山河间,月照故人梦 秋辞梦(受)x江风落(攻) part1:旅行途中的偶遇(√) 一张病危通知书打破了秋辞梦原本循规蹈矩的人生,她看着手中天价的医药费,转身收拾行李踏上祖国的大好河山。 在生命旅途最后的五十二天里,她遇见了陪她走向终点站的爱人。 part2:隐藏在大山深处的故事(√) 出身世家大族的江风落遭人陷害,被迫远赴深山暂避锋芒,当她连夜赶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时,一眼就望见了坐在田野边数星星的秋辞梦。 江风落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天生耳聋 秋辞梦也有个无法倾诉的秘密:她不能说话 part3:beta爱上渣o(√) 秋辞梦作为全星际有名的渣o,爱慕她的alpha、beta和omega们都能排满整个首都星。 她对爱情的态度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毕竟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味品。在毫无理由地踹了前任后,闲暇之余顺便吊了一条纯情的小鱼。 江风落最近有些烦恼,好消息是终于追求到她爱慕多年的学姐。 坏消息是有太多别有心思的野狗围绕在学姐周围。 没关系,她会赶走那群野狗,独占她美丽诱人的姐姐。 part4:穷书生和花魁(√) 自秋辞梦记事以来,就生活在烟花巷柳之地。 她想逃,逃离花魁的命运,却没曾想,一个穷书生握紧她的双手,发誓说:“待我功成名就,一定三书六礼聘姑娘为妻。” 娶妻?可她早就知道书生与她同为女儿身啊。 part5:人鱼和人类相爱相杀(√) 排雷: 1.文案第一句的诗是为了这对小情侣原创的诗句,无抄袭借鉴 2.一切设定均为剧情服务,无原型,攻受视角差不多对半分 3.新人第一本,有非常多的不足,请见谅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快穿 轻松 日久生情 搜索关键词:主角:秋辞梦,江风落 ┃ 配角:围观小情侣谈恋爱 ┃ 其它:下本指路《恶毒女配她和女主he了》 一句话简介:小虐怡情 立意:幸福总是不期而遇 第1章 夏天的风 江风落想,她可能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数十年前的古镇夜晚。 微凉的晚风拂过秋辞梦的发梢,她就这样任由秋辞梦抓住她的手。 此时的古镇并不处于旅游旺季,夏晚的街道只有零星出来散步的古镇居民。 秋辞梦牵引着她走到了古镇的石桥上,皎洁的月光洒在她那一袭及腰的乌黑长发上,粼粼波光的江面上倒映出她们不断靠近的影子。 “江风落,我,我——” 秋辞梦抬头看见江风落那双漂亮上挑的丹凤眼里只承载了自己一个人,只有她,只有她秋辞梦一人。 她终究是咽下原本想说的话语,沉默地看着江风落,面上隐晦地藏着自嘲与不甘。 她握紧江风落的手腕,用着轻松欢快地语气,对着心里唯一的爱人说: “江风落,今日我看了部电影,讲得是两个女主角谈恋爱的故事。我突然间就对这种关系起了兴致,你,想不想和我试试?” 秋辞梦边说边抱住江风落的腰身,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继续追问:“你也没试过吧,跟我做一次又不亏,你难道真的对我没有遐想吗?” 江风落并未马上对她的邀请做出答复,秋辞梦闻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儿,似乎是为了它着了迷,不自觉地将头埋入江风落的怀中。 她温暖的怀抱让秋辞梦更感悲凉,低垂的阴影遮住了她脸上的泪痕。 半晌,江风落才迟迟地回了一句:“好。” 昏暗的酒店客房,两个曼妙的倩影交叠重合,极尽缠绵。 止不住溢出的甜蜜嗓音像是即将开放的潘多拉魔盒般摄人心魄。 厚重的深色窗帘遮挡住月亮满脸含羞的探究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似是爱意与欲望交织萦绕在她们的鼻翼。 身旁的人早已精疲力尽地陷入沉睡中,散落的发丝轻柔地铺满她如同和田玉般完美无瑕的侧脸。 江风落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秋辞梦的脸,香香软软的,因为过于激烈让她的脸颊染上了微醺玫瑰般的红色,愈发显得她娇艳欲滴。 今夜过后,她和秋辞梦是不是就正式确定关系了? 她江风落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秋辞梦可是她的初恋,所以说,她也拥有一个甜美的女朋友了? 江风落心满意足地抱着秋辞梦,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嗯,这是她的女朋友。 因为江风落抱着有些紧,秋辞梦感到一丝丝不适,动了两下身子,江风落连忙松开手,让她面朝自己侧躺在自己身边。 女朋友的眼睫毛好长好卷啊,浓密的像小刷子一样。 女朋友的嘴唇怎么那么苍白啊,可是女朋友的唇形好好看啊。 好想,好想,吻上去啊。 江风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秋辞梦的睡颜,突然有一种不切实际感。 这是她与秋辞梦相识的第五十天,她还未来得及向秋辞梦告白,但可能是由于今夜的月色太醉人了。 第2章 当秋辞梦踮起脚尖俯身吻上她那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心里野草般疯长的情感。 她的吻不停地落在秋辞梦眉间、睫毛和柔顺的黑发上,虔诚地吻在她光滑饱满的额头上。 在江风落的眼里,秋辞梦美得是那么纯粹,没有很出众的五官,像是失足掉落凡间的天使,在月色下显得如此光彩动人。 江风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亲吻她的天使,就这一吻,她愿意付出一切。 于是,她和她的天使,做了跨越界限的事情,一晌贪欢。 但令江风落从未想到的是,她与她短暂的缘分即将消失殆尽。 “喂,奶奶,我回家一趟。嗯,知道了我会注意安全的。” 秋辞梦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哭腔,听着熟悉的声音,眼尾止不住地泛红,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告知她的亲人。 前几日她去做了一次体检,她以为和往常一样,走个过场就就行了,毕竟年年都做体检,也没检测出她身体有多大毛病。 结果却让秋辞梦大吃一惊,她到现在都不敢接受这一事实。 她,秋辞梦,二十五岁的大好青年,患了白血病。 秋辞梦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她看到确诊通知单的诧异与震惊。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得这种不治之症呢? 老天爷,你可真是与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秋辞梦拿着患病确诊通知单找到了医生,医生是个看着平易近人的中年大叔,他脸色蜡黄,浓厚的黑眼圈也挡不住他眼底的疲劳。 “请坐吧,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医生放下手里的工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框,看向眼前这位神情有些许慌乱的年轻女子。 只见她一言不发,先把手中拽紧的确诊通知单递给了他,医生接过通知单一看—— “经我院发现该患者体检项目血常规,出现异常结果,患者体内白细胞明显增高,且伴有红细胞和血小板的减少。 在让患者进行外周血涂片和骨髓检查后,该患者确诊急性白血病。” 秋辞梦一直在观察医生的脸色,亲眼看着医生的脸色由和蔼到凝重,她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急性白血病,那应该要花很多钱吧。 她无奈地笑了笑,从上了大学开始,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她就花费自己空闲时间去做兼职。 大学毕业后,过五关斩六将成功拿到自己心仪的offer,入职三年,拼死拼活地工作,二十四小时随机待命,总是公司里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 她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她也不敢祈求一夜暴富,她只想在能挣钱的时候多挣钱,让奶奶能享清福。 毕竟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她的父母在七岁时因飞机失事双双身亡。 “医生,我就想问一个问题,这个病,如果治疗的话,大概要花多少钱?” “在命面前,钱不钱的已经不重要了。你这个情况的话,我们要给你定制一套相应的治疗方案。” 医生放下那张几乎是断绝了秋辞梦人生的病历确诊单,背往椅子上一靠,开始对秋辞梦分析利弊。 “急性白血病吧,如果选择进口的药物治疗,就是第一阶段的治疗,光药物费用就是两万块左右。” 医生顿了顿,瞥了一眼秋辞梦的状态,情绪正常,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说: “可白血病治疗还有输血和抗感染治疗。输血的话,所有血制品医保是不会报销的,化疗顺利的话一次两万到几千元不等,不顺利可能十到二十万元都不够用,并且化疗的过程要持续两三年不止。” “治疗白血病最好的方法是骨髓移植,配型成功后手术费大概二三十万吧。再搭配口服排异药物,二十万左右。” “如果治疗效果不佳,病情不稳定,费用我就不确定了。” 秋辞梦听着医生说出来的治疗费用,全身如同坠入寒冷的冰窖中,她不用再考虑治疗的事情了,她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去治疗。 工作三年,除开自己日常生活的开销和还学贷的支出,剩下的钱一部分存入银行一部分寄回给奶奶养老。 哪怕她尽力省吃俭用,这几年下来也才堪堪攒下十万元,连一次化疗的费用都可能不够。 秋辞梦想了想,转而又问医生:“我不治疗的话,还能活多久?” 医生听到秋辞梦的发问后,拿起桌面上的水瓶喝了一口茶,行医多年,他见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但没一个是像秋辞梦这般年轻的。 “在病情不恶化的条件下,一般还有两到三个月的时间。不过照你拍的片子来看,两个月都够呛。” 秋辞梦得到医生的回复后,直接起身道谢,然后拿走了她的病历单,在走出门的前一秒,医生喊住了她。 “你还年轻,真的不打算争取一下吗?” 她愣愣地站在门前,心头涌过无数种想法,有最好的打算也有最坏的决定,但心里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秋辞梦没有转身回复医生的话语,而是伸出右手朝医生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医生只能苦笑地祝她好运。 在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秋辞梦望着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在医院附近来来往往不停进出,忽然觉得也没什么。 第3章 不就是死亡嘛,活了二十五年,能来人间看看,不亏。 泪珠顺着脸颊就滑了下来,一滴又一滴的,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还没有给奶奶养老送终,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有绚丽绽放就要结束了。 “叮——叮——” 手提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响铃,秋辞梦不得不抹去悬挂在脸上的眼泪,调整自己的状态,赶忙掏出包里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迎来的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小秋啊,不是我说你,怎么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这么没耐性啊,去医院做个体检到现在还没回来工作!这工作你还想不想做啊!给你十分钟回公司,超过这个时间就扣你考勤绩效了。” “经理,要扣你就扣吧,今晚上我会给人事部门提交辞职申请。” 秋辞梦不屑地说:“这个班我不上了,你这个蠢货我也不伺候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世界【划重点】排雷:be【划重点】,有男性配角出现但与主角们无情感纠缠,这个世界是双初恋。 六月立个flag:断更不超过三次! 呜呜呜两个闺女我对不起你们,小虐一下,后面大大滴甜qaq 第2章 夏天的风 当秋辞梦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江风落早已经消失,不知去向,空荡荡的床上只留了她一个人。 她翻身往旁边摸了摸,没有体温的被褥显得是如此冰冷。 酒店客房还是老样子,昏暗得让人分不清白昼,秋辞梦只能伸手将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拔下来,解锁手机看一下时间。 秋辞梦才滑动屏幕就看到江风落给她发的微信消息,她没敢点进聊天界面,毕竟这件事情都是她主动求来的,她还能在奢望什么呢? 奢望江风落也喜欢她吗?痴人说梦。 秋辞梦啊秋辞梦,你已经实现了你最后的愿望了,该知足了。 秋辞梦低声咳嗽两下,感到身体乏力,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突然一股热流从她的鼻子处流出。 她探了一下,葱细的手指上染满了鲜红的血液,鼻尖的血不停地滴落在她玉白的掌心,红得刺眼,她慌忙地抽几张纸擦拭手上和脸上的血。 越擦越多,鼻腔内的血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像是找到了一个释放的时机,滔滔不绝地涌出。 秋辞梦脑海里闪过一个多月前医生的话语,今天,她有些迟疑,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日历,原来今天是第五十一天了。 不知道还能放肆几天,田地里的蔬菜现在绝对是绿油油的一片,还有后山的那片桃林,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桃子,以前她和奶奶边摘边吃,奶奶打趣说她就是个小贪吃鬼。 从今年之后只有奶奶一个人去摘桃子了。 秋辞梦想着想着,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家乡的麦子熟了,她想回家了。 想回家看看风吹就倒的麦田,想回家看看曲折蜿蜒的山路,想回家看看她朴素慈祥的奶奶。 她哀叹一声,起床拉开了窗帘,明媚的阳光毫不栗色地与她分享灿烂的世界,秋辞梦苍白到几近没有血色的脸庞在阳光地照耀下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罢了罢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越计较越是理不清,秋辞梦平复心情,再次打开手机,点开了她和江风落的微信聊天界面。 【江风落】:你先休息,我今天有事儿,明天上午九点,石桥处见。 秋辞梦的指尖停在江风落那句消息上许久,低垂着眼眸,陷入了沉思。 随后她似乎是猜到了江风落即将做的事情,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傻子,江风落你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她赶紧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转身跑进房间里寻找她的行李箱,她的化妆包呢?她的裙子呢? 明天她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为悦己者容,她秋辞梦只为能在江风落的心里留一个印子。 “我都说了,我再也不想接你的电话,江风落你还往我跟前凑什么!” 电话另一端的女人语气十分恶劣,死死地抓着电话对江风落破口大骂道: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双,江风落你还敢找我借钱,是嫌弃我方浅浅跟你一起赔得不够多啊!” 方浅浅,江风落的大学同学兼前合伙人。大四的时候江风落拉着方浅浅这个富二代一起创业,方浅浅出钱出人脉,她出技术,两个人一起创办了一家游戏工作室。 得益于方浅浅的财力雄厚和优秀的管理水平,让江风落能安心研发新款游戏。 她们刚起步时十分艰难,租借了一层写字楼,结果只有方浅浅这个兼职人事和财务的老板,和江风落这个设计兼研发总监。 工作累了就在办公桌上到头就睡,招不到新职员就一个人当成十个人用。 最后在艰苦卓绝地奋斗半年后,江风落成功做出一款充满趣味性的新消除游戏,方浅浅当即砸了几十万在全网铺天盖地地营销。 游戏大爆,她们也终于在行业内一举成名、崭露头角,赚到了人生里的第一桶金。 唉,可惜没遇上好机遇,在公司蒸蒸日上时,a股暴跌,江风落亲自带出来的徒弟盗取核心数据后跳槽,数据泄露加之竞争对手的联手打击。 曾经辉煌一时的行业新星就这样日落西山。 第4章 在正式宣布破产的那天,江风落和方浅浅倒欠银行本息一千多万,加上利息共一千七百多万,公司已经三个月没有给员工发工资。 方浅浅不得不拉下脸皮找家里借钱还债,江风落更是把房子和车都卖了,凑钱给员工发工资。 公司被压低价卖给了竞争对手,她们的青春梦想在那一刻就彻底消散了。 方浅浅回家当米虫,江风落揣着全身上下仅剩的八千块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就选择开始穷游。 这几年,她实在是太累了,似乎生活里只有工作,整夜整夜地敲代码,通宵修改数据,哪怕拿着工资都觉得心身俱疲。 所以,该去亲眼见见世界了。 江风落买了一辆二手的登山自行车,卖家听说她要去骑行世界,专门帮她喷了新漆。 一个黑色背包里只带了必需的生活品,从繁华的大城市往南骑行,偶尔也会往西骑。 她不知道她要去往哪里,反正跟着直觉走就对了。 江风落非常庆幸她做出的这个决策,如果不是她满地图跑,根本都不会在数亿万人中遇见秋辞梦。 “浅浅,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无意打扰你。” “不想打扰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江风落,公司的事情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如果不是你带出来的那个白眼狼,何至于破产倒闭!” 方浅浅一提起吴密那个白眼狼就来气,当时他都被公司拒绝几十次了,还坚持不懈地投简历,江风落非说是个好苗子吴密才入职的。 好苗子,的确是个好苗子,研发技术不行盗取技术倒是一把好手。 “浅浅,我是真的不知道找谁了,找周围的朋友借了一圈,都出不起这个钱。” 江风落也清楚自己现在找方浅浅借钱这件事情在情理上实在是不道德,但她真的是穷途末路,没法了。 “浅浅,我给你写欠条,我已经凑到五万块了,你再借我十五万可以吗?三年,三年之内我一定还给你,浅浅算我江风落求你了,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 二十万,二十万就能让秋辞梦做一次化疗,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秋辞梦死亡。 “十五万?江风落,你听好了,别说是十五万,哪怕是一分钱,我方浅浅都不会再借给你了。” 话音未落,方浅浅就直接掐断了她和江风落的通话。 笑话,她都在江风落上载过一次跟头了,难道还会再载第二次? 谁管江风落凑二十万干什么,既然要二十万就自己去挣呗,她江风落又不是没这个本事。 方浅浅随手把手机丢到沙发上,穿着拖鞋走到衣柜前开始挑选今晚宴会的礼服。 江风落失落地看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早知道她会爱上秋辞梦,她就应该多攒点钱。 工作那几年,因为有了大量的财富,年少轻狂,花了不少,总觉得啊自己这一辈子都会有钱,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地实现了财富自由。 后来被银行和公司的债务纠缠,才恍然,从豪掷百万到一洗如平,原来就是一眨眼的瞬间。 银行贷款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在银行的信用程度不够,朋友里,她创业失败后有很多人都不在联系了。 “叮——” 手机提示音将江风落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点开消息一看。 【亲亲小女朋友】:风落,明天的时间改一下吧,改成下午四点钟。 江风落也不追问秋辞梦改时间的原因,单手打字回了个“好”。 对于她的小女朋友,她知道她有很多秘密都不愿意跟她分享,不过尊重女友的意愿和信任女友是她应该做并且能做到的。 她是第一次谈恋爱,虽然还没正式对秋辞梦告白,但是她已经把秋辞梦纳入了她未来的人生中。 江风落想到这儿,退出与秋辞梦的聊天界面,继续在联系人里翻找。 “喂,是王总吗?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您之前说您公司的职位永远为我留一个,这句话还当真吗?哦,好我知道了,祝王总声音兴隆哈。” “孙经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请问你们公司还缺技术员吗?不不不,哪怕是最普通的职员工作就行。啊,好吧,打扰了。” “顾总监……好,打扰了。” “白总……行,叨扰您了。” 江风落出来时太阳未升起,清晨的薄雾笼罩在古镇上方,灰蒙蒙的天像是山水画上墨泼,一转眼天边的云朵被夕阳染成绯色,像是艳丽生动的油彩画。 今晚,江风落抬头看了看傍晚的天,就不回酒店了吧,随便找个地方凑合凑合,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秋辞梦。 江风落忽然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时间不能倒流,为什么她不能早几年遇见秋辞梦。 安静的江边,特别提示音响起,江风落掏出手机一看。 【亲亲小女朋友】:风落,你记得早点回酒店,我今晚上不回酒店,我们的行李还在酒店。 江风落一如既往的只回了个“好”。 “秋小姐,你确定要将你的遗产分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吗?” 秋辞梦面前的律师在将拟订好的遗产继承合同递给秋辞梦后,不由得再次向她确认她:“你的遗产只留给你的奶奶和这位江小姐吗?” 秋辞梦接过这份合同,刚刚打印出来的纸张墨迹未干,拿在手中还能感受到一点温热。 第5章 “嗯,我确定。还有江小姐不是陌生人。” 秋辞梦抬眸盯着律师,一字一顿地认真说:“江小姐是我的心上人。” 随后不顾律师震惊的表情,带着遗产继承合同就起身推开玻璃门走出事务所。 傍晚火红的彩霞铺满了整片天空,她蓦然想起,她和江风落的初次相遇。 作者有话说: 不合理的地方我都会圆回来的,时间线专门倒着写的,我知道目前笔力支撑不起(顶锅盖),但是我就是想写。 第3章 夏天的风 “尊敬的各位旅客朋友们,由q城方向开往c城方向高铁g23689号列车,始发时间为十七点零五分,现在距离开车时间只剩十分钟,请还未进站的旅客尽快进站。” 高铁站的广播提示音让靠在椅背上的秋辞梦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可能是患病的缘故,最近的她比以前嗜睡了很多。 初夏时节的q城让人感到些许闷热,三层楼的高铁站以蓝白为底色搭配,修得大气又简约。 秋辞梦单手拉着行李箱通过人工通道赶往站台,她对q城高铁站的布局早已了然于心,花费两三分钟就承电梯到达相应车厢的等待地。 排入队列后,秋辞梦心头忽得漾起一阵不舍的感情。从大学到工作,整整七年时间,q城几乎都相当是她的第二故乡了。 秋辞梦瞧着熟悉的景物,暗暗地想,这次离开,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她随着人群进入车厢内,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本来打算给奶奶打一通电话,但考虑到高铁上信号不稳定,于是只能作罢。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风景跟着列车的行驶速度越来越模糊,正如她的青春年华一样,被时间遗弃。 秋辞梦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不仅仅是白血病,而是心病。 明明上个月还在为自己的人生奋斗,怎么一眨眼就要与死神共舞了呢? 她参不透生与死的纠缠,也悟不透自己的命运。 不过让秋辞梦高兴的是,列车驶向的是家的方向。 “秋奶奶,听说您家孙女儿要回来了?嘿,还没过年怎么就回来了?”何家大婶笑容满面地隔着一块地朝秋奶奶问道。 何大婶长得一副中厚老实的模样,经常做农活受到烈阳暴晒的皮肤黄黑黄黑的,一头短发藏在草帽中。 现在的农村只剩下一群老人,何大婶是村里面难得的中年人,跟秋奶奶是一前一后的邻居,分的田地也挨得近,关系自然就比村里其他人亲近。 “梦梦长大了,她想做什么我们当长辈也就是顺着。她要回家,我肯定是把门打开迎接她啊,又不可能把她关门外。” 秋奶奶抱着竹编的簸箕,里面有现摘的黄瓜丝瓜白菜,摇摇晃晃地走在田坎上,脚印一深一浅地印在泥土上。 正值夏季,草丛经过春天的充分生长,现已繁茂葱郁,一丛丛的叠加并横,甚至能没入人的脚踝处。 秋奶奶虽然是八十多岁了,但身子骨还是十分健朗,平日里在家里附近的田地种点瓜果蔬菜,人老了总是闲不住,每次镇上赶集时背着新鲜菜去市场上卖。 一想起秋辞梦这个孩子,秋奶奶就忍不住地伤心,秋辞梦哪里都好,性格好,敢拼敢闯,能吃苦,人也长得漂亮。 可偏偏就是个犟脾气,当初她劝她留在c城,离老家近,熟人多,方便照应。 哪成想秋辞梦铁了心要去报q城,拦都拦不住,秋奶奶何尝不懂她一手带大的孙女在想什么呢? q城是她的儿子儿媳妇飞机失事的地点。 “秋奶奶,我家里还有一对猪蹄,过年宰的,一直放冰箱里没吃,等会儿就给你家送过去。” 何大婶用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汗,临近午时,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饶是何大婶这种常年干农活的好手都有些遭不住这日头。 秋奶奶摇了摇头示意何大婶不用送,随后继续抱着簸箕往家走,不知道梦梦什么时候到家,她得赶快回家。 其实秋奶奶也很疑惑孙女突然回来的原因,总不至于是得重病快死了专门回来跟她告别的吧? 她被自己脑内的想法逗乐了,果然是人老喽,尽想些有的没的。上次她和秋辞梦打视频电话时,她的梦梦还健健康康的,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意外。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车程,秋辞梦终于回到了她的家乡城市——c城。 在秋辞梦的记忆里,c城是一座极具人情味儿的城市。 这里的天气并不像q城一样冬暖夏凉,在c城只有冬夏,没有春秋。 受地理位置影响,冬天时寒风刺骨,虽不至于低到零下几度,但是属于南方独有的湿冷才是让人痛苦。 身体素质不好的c城人,冬天总是要穿四五衣服,外面再套一个羽绒大衣或者是棉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以抵御寒冷漫长的月份。 夏季更是c城人的噩梦,持续两三个月的高温天气把市民们折磨得自嘲道:“离了空调命都会没半条”。毕竟天气预报显示的三四十几度高温,室外起码都是六十多度,只多不少。 可这座城市偏居一偶,经济稳步发展,市民们也大方热情,似乎乐观向上是独属于c城人的精神传承。 “梦梦!这儿!” 田寻雁一眼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望见了她的闺蜜,兴奋地对着秋辞梦连连挥手。 第6章 秋辞梦注意到田寻雁的动作,拖着行李箱就跑向她,两个人才见面田寻雁就给了秋辞梦一个大大的拥抱。 田寻雁是秋辞梦的青梅,小时候一起玩过家家,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一个班。 哪怕她大学填报了q城的志愿也没阻挡住她们两个的友谊,有些朋友一旦认识,真的就是一辈子的好友。 “来来来,让我看看我的憨憨闺蜜现在怎么样了”田寻雁拉着秋辞梦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一番,哪怕秋辞梦有意化了妆也抵挡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作为秋辞梦最为要好的朋友,田寻雁在她确认患白血病的同一天就知道了。 起初田寻雁完全不能接受她的闺蜜就这样患上了急性白血病,太突然了这个事情,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当秋辞梦跟她讲,她放弃了治疗,选择静静地等待死亡时,田寻雁直接炸开了锅。 本来田寻雁就是个暴脾气,关心则乱,追着秋辞梦连打好几天电话,劝她去治疗,钱不是大事儿,实则不行她田寻雁去替秋辞梦借。 结果秋辞梦这个犟脾气,铁了心拒绝治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我说你啊,别人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你是撞了南墙不仅不回头,还非要把南墙撞烂。” 田寻雁用手指戳了戳秋辞梦的额头,娇气地瞪了一眼,转身就接过秋辞梦手中的行李,一手挽着秋辞梦,一手拉着行李箱。 “走!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去!” 秋辞梦猛地一把拽住田寻雁,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在我奶奶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懂的。” “害,都多少年交情了,我懂我懂。” 田寻雁对秋辞梦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拖着行李箱就往车站外走。 秋辞梦无奈地笑了笑,认识田寻雁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古灵精怪。 可能是与田寻雁相见的缘故,她的心病似是好了些许。 在没确诊病情之前,秋辞梦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一回忆过去的经历眼眶就止不住地泛红,一看到熟悉的亲朋好友眼泪自动就流了下来。 秋辞梦坐在田寻雁的车副驾驶座上,侧着脸靠在椅背上,一路上田寻雁没说话,她也没挑起话题,车内安安静静的,她们彼此都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田寻雁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偷瞄了秋辞梦好几眼,看见她只是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田寻雁空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虽然田寻雁很想撬开秋辞梦的脑子,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得放弃治疗,但是接她时又担心自己的行为让秋辞梦感到不适。 终究是相伴十几年的青梅,就秋辞梦这个要强的性子,田寻雁再想关心她只怕会伤了她的自尊。 市区离秋辞梦奶奶家的路程并不远,前几年政府主导还新修了一条高速路,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秋奶奶家。 田寻雁停车到秋奶奶家门口的村路时,接到了自家母上大人的电话,原先是想帮忙把行李拎上楼去的,但母上大人的夺命连环电话不得不让田寻雁打消这个念头。 “田田,你来我家坐一会儿嘛,饭菜我都热着的,劳烦你送梦梦回家了。” 秋奶奶握着田寻雁的双手向她道谢,田寻雁听后反手松开了秋奶奶的手,跟秋奶奶解释道:“小事儿,又不远,送一程顺手的事儿。奶奶我就不吃饭了,我妈妈催我回家,说是大伯一家子来做客了。” 田寻雁边说身子边往后退,话音刚落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一转眼,田田都长这么大了啊。” 秋奶奶看着田寻雁消失的背影,感叹几句就关门转身上二楼找秋辞梦一起吃饭。 不用猜她都知道秋辞梦肯定没吃玩饭,秋辞梦晕车,如果在乘车前吃了食物,上车后就会吐得天昏地暗。 今天做得都是秋辞梦喜欢的菜,她还专门跑集市上称了一条鱼回来做的红烧,晚餐十分丰盛,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汤是专门炖的冬瓜汤,秋辞梦倒是随了她妈妈,母女俩都特别喜欢吃冬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夏天的风 客厅内的装修倒是显得有些老旧,圆形梨花木餐桌外的红漆掉了不少,半棕色半深红的夹在一起。 在农村地是自己的,资金充足的情况下,多数村民都会选择修两层及其以上的房屋。 秋辞梦家的房子是秋奶奶和秋爷爷年轻的时候修建的。 一楼是层门面,与房子外面临近的水泥地坝相连,方便农忙时晒玉米和谷子之类的粮食。 二三楼才是人住的地方,二楼主要是客厅和厨房,还留有一间客房和一间杂物间;三楼的布局为三卧两卫一书房。 “梦梦,你别愣坐在哪儿啊,夹菜啊,都是热乎的。” 秋奶奶看着餐桌对面的秋辞梦一言不发,抿着嘴唇望着自己,眼神哀伤又绝望,良久,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不用秋辞梦明说,独属于血脉相连的直觉让秋奶奶有了最坏的猜测。 “奶奶。” 秋辞梦轻声唤道,抬起头专注地看向秋奶奶,张了张口,还是下定决心告诉她。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况且秋奶奶身为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最有资格知道的。 第7章 “奶奶,可能你不会接受,但我不得不告诉你。” “我前几日查出了急性白血病,治疗费用十分昂贵。自从爸妈走后,家里的情况也不乐观,我工作没几年,攒的钱不够,所以——” 秋辞梦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她不敢去看奶奶的神情,奶奶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所以我选择了放弃治疗,医生说大概还能活两个月。” 秋奶奶听后只是默默地坐在位置上,什么都没有说,秋辞梦不敢睁眼,双手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奶奶。 无一人开口打破这僵局,餐桌上的氛围静地可怕。 灯光照亮了她们之间的距离,秋奶奶看着秋辞梦,这个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秋奶奶年轻的时候丈夫害了痨病,当时大家都穷,这种病只能等死,丈夫熬了半年多最后还是去了。 她独自扶养儿子长大,砸锅卖铁送儿子去读书,终于盼到儿子成家立业,一场飞机失事送走了她的儿子和儿媳妇。 现在,秋奶奶想,梦梦也要走了,她老了再没年轻时的精力,可她做不到再一次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去世。 世界上可悲的事情有很多,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让秋奶奶最痛彻心扉的事情。 “梦梦,你一定要放弃吗?我们不放弃不行吗?”秋奶奶不自觉带上哭腔地对秋辞梦追问道:“我们把房子卖了,把田地卖了,我豁出老脸去找人借,钱是可以凑的。” 秋奶奶这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话像是钉子一样深深扎进秋辞梦的心,她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让秋辞梦的身体状态看起更加憔悴。 “奶奶!”颤抖的嗓音几乎是哀求地喊道。 “一次化疗是二十万!一个月花医药费就是两万!如果说我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那么在长期的住院费我们都会成承担不起!” 秋辞梦积累几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面对她最亲的人,说出残忍如寒刀的话语。 “你不用卖房卖地,你也不用去借,因为这笔费用就是无底洞,没有人能预测这病到底要花多少钱才能治好!或者根本就治不好!” 秋辞梦一把推开自己面前的饭碗,站起来低头看向这位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 “没救了,我已经彻彻底底没救了!” 眼泪淹没了秋辞梦的脸颊,浸湿了遮挡在脸上的黑发,绝望的眼神像是濒临死亡的天鹅,自暴自弃地朝秋奶奶笑了起来。 笑自己的不幸,笑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有亿万的人,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这么倒霉! 秋奶奶撑着桌子缓慢的起身,绕过桌子抱住了秋辞梦,秋奶奶的身高只能堪堪达到秋辞梦的肩膀,花白的头发在白灯下更显凄凉。 在亲人的怀抱里,秋辞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蜷缩在奶奶双臂里放声大哭。 “梦梦,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我就尊重你的想法。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跟在我身后的孩子了。” 秋奶奶的手逐渐抚平秋辞梦的不安,“你奶奶我呀,早就看淡了生死。人这一辈子就讲求个活着,我活了一辈子,顺心亦或者不顺心的事情,计较太多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我爱的孩子啊,所以你是专门回来跟我道别的吗?别担心,奶奶虽然老了,但照顾好自己还是行的。” 窗外的蝉鸣不合时宜地响起,树木上的昆虫窸窸窣窣地像是在安慰这对祖孙。 一个经历生活千锤百炼的人,在失魂落魄时往往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秋奶奶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情,正如同她当年平静地接受了儿子和儿媳妇的死亡的事实一样。 太阳亘古不变的轮回升起,傍晚残留的彩霞火红地烧尽人间的苍凉。 在朝阳再次唤醒秋辞梦时,她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几天的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让她做出一个决定——她要带奶奶一起去旅游。 秋辞梦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探险家,父母去世后她一度陷入自闭,拒绝与外界接触,偶然间翻阅了一本书,让她燃起了生活的信心。 那本书名叫《徐霞客游记》。 秋辞梦向往山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三十七岁时挣够钱退休,背上包袱像徐霞客一样去见山川河流之美。 每到一个地方就寄一张明信片给她的亲朋好友,自由又浪漫。 既然要提前结束人生的体验卡,那么为什么不把人生规划也提前呢? 想通后的秋辞梦大清早的直接下楼跑去地里找秋奶奶,秋奶奶年龄大了,通常起得很早,趁着太阳还没升到头顶,就喜欢去田里干活。 “奶奶!奶奶!” 秋辞梦轻车熟路地摸到秋奶奶所在的田地,站在田坎上看着奶奶佝偻的背影。 清晨的田间带着未晒干的水汽,露水停留在草丛的叶子上,朝阳躲在白云的身后,只微微的显出一点尾巴。 秋奶奶听到秋辞梦的声音,晃悠悠地转身,手上握着一把镰刀,刀面放久了没有来得及去磨,锈迹斑斑的。 秋辞梦像小时候一样从田坎上轻盈地跳到田里面,柔软的泥土接住她的双脚。 秋辞梦半弯着腰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询问秋奶奶的意见:“奶奶,你想去旅游吗?我有点小积蓄绝对够舒舒服服地旅游,你在c城呆了一辈子,难道就不想出去看看吗?” 第8章 秋奶奶闻后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蹲下身抓了一把田里的泥土塞到秋辞梦的手上。 无需多言,秋辞梦已然明白了奶奶的意思。 “梦梦这么说,是要去旅游吗?那你就去吧,再不看看可就没机会喽。” 秋奶奶对秋辞梦打趣道,她向来都是一个豁达的人。 “我——”秋辞梦面上流露出难舍的脸色,一边是自己多年的夙愿,一边是生命晋升的时光与亲人的陪伴,说到底秋辞梦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奶奶。 秋奶奶一眼看穿了自家孙女的犹豫,什么都没说,起身耍了两下手,在衣服上擦一擦,牵住秋辞梦就往家里走。 回家的小路上的露水打湿了秋辞梦的裤脚,但奶奶牵住的手却给了她一往无前的勇气。 秋奶奶带着秋辞梦回到了家,立马就开始替她收拾行李,秋辞梦拦了好几次都拦不住秋奶奶的行为。 最后是秋奶奶说了一句话让秋辞梦乖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收拾——“这或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 秋辞梦打开手机就看到了田寻雁的消息,点开一看。 【田雁雁】:语音消息 【田雁雁】:语音消息 【田雁雁】:语音消息 聊天软件还在不停地弹出田寻雁的语音消息,每一条语音都是满满当当的极限六十秒。 秋辞梦结合田寻雁的家庭一猜就是她家亲戚又作妖了,前几天跟田寻雁别离的时候她说她家的大伯来了,估计又闹什么别扭了。 在她的印象里,田寻雁的亲戚们一个比一个奇葩,有上门理直气壮借钱的,有上门蹭饭时破口大骂的,有在菜市场遇见了直接抢她家买好的菜的。 这一群离谱的人充分展现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 【田雁雁】:怎么不回我消息!接电话! 随后田寻雁直接拨打了秋辞梦的电话号码,秋辞梦一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她的好闺蜜急促地说:“秋辞梦!你的身份证掉了!有个漂亮姐姐捡到给你送公安局去了,警察打你电话打不通,不知怎么打我这儿来了,我马上开车来接你去警局。” 还没来得及等秋辞梦的回复田寻雁就挂断了这通电话。 身份证?! 秋辞梦被田寻雁这通电话震惊地一个激灵起身跑上楼冲进房间,把自己挂在衣柜内的包包翻空了都没找到自己的身份证。 真丢了!丢了好几天她还没发现! 此刻的c城公安局,一位漂亮的女士坐在接待位上,本来她可以直接抽身走的,但是因为她的登山自行车突然爆胎,警察说可以帮她修修,于是就留在了公安局内。 秋辞梦,江风落在心里默念,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第5章 夏天的风 当田寻雁和秋辞梦赶到公安局大门前时,正好和从门内走出来的江风落迎面撞上。 江风落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秋辞梦,正主与那张证件照完全没有区别。 一张充满氛围感的脸,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小巧立体的鼻子,如羊脂玉般温润的肤色,长发及腰,唇色红而不艳。 那双眼睛尤其出众,眼型像是杏眼与桃花眼的结合,既有小鹿般的清澈又有阅尽千帆的多情,望向江风落时,明明她是在笑,眼神里却极具故事感。 江风落曾经在名利场中见过各式各样的美人,但秋辞梦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鬼使神差的,她朝眼前的秋辞梦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你能接受我吗?” “你、你说什么!” 秋辞梦被江风落这离谱的话语震惊到了,她与这位小姐毫无关系,甚至这是她们之间的初次见面。 这位小姐居然问她,问她能不能接受她?! 田寻雁直接上前一步扯住江风落拉着门把的手,一脸怒气地吼道:“真好笑!当自己是钱吗?人人都爱你?拜托我家梦梦都不认识你!” 田寻雁越说越来气,这位女士简直是莫名其妙,她就和秋辞梦来拿身份证,没成想还能遇见个怪人! “哦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身后这位漂亮的小姐姐,能接受我做她朋友吗?” 江风落诚恳地对秋辞梦和田寻雁解释道:“你们是来拿身份证的吧!我见过你,原以为证件照已经十分美丽了,没成想亲眼所见更是别具魅力。” 田寻雁侧过脸对秋辞梦做了一个口型,秋辞梦心领神会跨了两步阶梯,从斜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秋辞梦直视身前的江风落,小麦色的皮肤,样貌身材放在人群里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在见到她时,秋辞梦一瞬间就联想到三个词——健康、性感、美丽。 简单的白色t恤衫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裤,超模般完美的身材比例,长期运动自然形成的小臂线条优美,匀称的肌肉线条和修长笔直的双腿,无一不彰显她的高挑。 “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朋友唐突了。不知怎么报答你,这样吧,你到公安局的车费我替你报销了。” 秋辞梦拿着手机作势给江风落扫码转账,江风落也没有阻止她的行为,顺势打开手机出示二维码让秋辞梦的手机摄像头识别。 “嘀——” 秋辞梦扫码成功,手机跳转到的却不是付款界面,而是微信名片界面。 第9章 “不用报销,我自己骑单车来的,加个好友吧!嗯?有缘人?” 江风落微微地靠近秋辞梦,攻击性极强的五官瞬间在秋辞梦眼中放大,她笑意晏晏,一双动人的丹凤眼像是望进了她的心里。 秋辞梦一直有个隐瞒二十五的秘密,她喜欢同性。 这个秘密无人所知。 此刻秋辞梦只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她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她的全身在这一刻紧绷了,她似乎是丧失了语言组织的能力,现在秋辞梦只想静静地看着江风落。 秋辞梦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是小众的存在,平时与田寻雁等女性朋友都有意克制自己的行为,希望不要被她们猜出一点苗头。 她小心翼翼地维护数年的秘密,在今天她突然不想继续掩藏了。 秋辞梦逃避似的低头点击了添加好友的选项,江风落很快的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 “嗨,正式认识一下吧!” “我叫江风落,江是大河长江的江,风是长风破浪的风,落是落花时节的落。” “再见啦,美丽的小姐,我要继续我的旅程了!” 江风落边说走下公安局门口的阶梯,她的登山自行车被警察修好后停放在警局的花坛旁。 秋辞梦看着江风落背着黑色的包,灵活地一下跨上自行车,很快地就消失在她的眼界内。 人如其名,像一阵风,自由洒脱,来去自如。 田寻雁瞧着秋辞梦久久地望着那位冒失的人的背影驻足,跟秋辞梦相处那么多年的交情,她早就对秋辞梦的性取向有猜测。 怎么可能看不出? 秋辞梦对男性的态度不能说是冷漠疏离,只能是敬而远之。 二十五年的人生,秋辞梦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性朋友都没有。 倒是她对女生的态度就很玩味了。 “梦梦?喜欢上了?” 田寻雁挽住秋辞梦的手,试探性地问她:“江风落,名字都跟你很配呢!这身高,目测起码一米七八以上吧,你喜欢这款吗?” 田寻雁这一句句话像是从天而降的棒锥,直接把秋辞梦的心动敲碎了,她到底再想什么?! 秋辞梦,你是一个将死之人! 如梦初醒般地回头拉着田寻雁走进公安局,秋辞梦维持住自己以往正常的神色,淡淡地开口回应田寻雁的疑惑:“你瞎讲什么呢?我,秋辞梦,封心锁爱,无欲无求。” “走,去拿身份证。” c城的风夹杂着热浪拂过江风落的脸颊,一想起秋辞梦的反应她就忍不住地笑。 太可爱了,微微发红的耳朵和害羞的神情,像只乖巧的猫儿被陌生人吓到,竖起耳朵想躲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留在原地。 江风落有个恶趣味,她喜欢仗着自己的外貌身材逗女生,她不能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或许是喜欢男的,亦或者是喜欢女的。 对于江风落来讲性别无所谓,但看见了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她真的会高兴一整天。 谁能拒绝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呢? 反正江风落是不能。 大学时期,方浅浅老是吐槽跟她同寝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经常有学妹学姐找她要江风落的联系方式。 江风落和方浅浅是靠近阳台相对的上铺,开学时一前一后来到寝室,后面聊着聊着发现居然是老乡,关系自是亲近。 因为江风落不喜欢主动加人,这些学姐学妹只能曲线找到方浅浅这里。 方浅浅倒是想直接推江风落的联系账号,替自己解决这些麻烦事儿,但又考虑到这是透露室友的个人隐私。 于是她做了整个大学生活最后悔的决定——去问江风落的意见。 江风落倒是一点不跟方浅浅见外,直接让方浅浅替她拒绝。 然后方浅浅就成了免费替她处理追求者的代言人 “你真的不喜欢她们吗?” 方浅浅在替她拒绝第n位追求者后,被长期骚扰的情绪终于爆发,隔着床铺的距离朝江风落丢了一包薯片 “不喜欢,我应该是直女吧。” 那时的她还留着及肩的中长发,高考完后释放压力去染了一头红发,白如上品瓷器的肤色映衬着那绯红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江风落在大学时,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当然仅限于女生。 她当时任职学生会主席,如果是女生来找她帮忙办事儿,态度是温柔又耐心,如果是男生那就直接丢给副主席处理。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ta喜欢我。 在江风落和众多她接触过的女生中,这一错觉淋漓尽致地体现在她们身上。 “江风落,你这个中央空调!迟早会有人狠狠收拾你!” 方浅浅被江风落回答气得背过身,丢下一句狠话盖上被子拒绝跟她继续交流。 江风落无奈地耸耸肩,她也没想到她们会产生误会啊,她只是做了学生会主席正常礼貌地处理同学难题罢了。 不过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还是改不掉老毛病。 相比于男生,女生对她的吸引力无比巨大。 秋辞梦,唔,漂亮的小姐,有缘自会相见,江风落脑海里闪过她与她接触的画面,她江风落永远不会为一个人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因为比起所谓的爱情,她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第10章 没有什么能困住她的灵魂,哪怕是爱也不行。 江风落就这样想着,继续带着她的小旧登山自行车踏上了远方的道路。 秋辞梦和田寻雁拿回身份证后,她拒绝了好友送她回去的建议,转而去坐直达小镇的客车回家了。 秋辞梦到家时,隔着一层楼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儿。 秋奶奶在得知她即将启程后,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全是八菜一汤,甚至还给她装了一小罐咸菜让她带上路。 秋辞梦理解奶奶的心情,也没拒绝,默默地接受老人每一次无偿的馈赠。 “什么时候走啊。” 一如往常的口吻,秋奶奶漫不经心地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儿,让秋辞梦幻视以前开学前一天的场景。 “明天的机票,先去h城,再去g城。” “h城和g城,听说很漂亮,你多拍点照片给我寄回来。我老了,不太会用现在的手机,你寄回相片,我还能常拿出来看看。” 秋奶奶说着,就放下筷子,从自己外套上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布递给秋辞梦。 秋辞梦接过那块布,伸手打开,一层又一层的布套娃一样包裹着,拆了大概有十几层,才发现布正中央放了一张银行卡。 “这些年你寄回来的钱,我都没舍得用,本来就是你自己赚的,拿走吧。” “我在家里也花了多少钱,你出去旅游开销的地方肯定多。” 秋辞梦沉默了一会儿,把银卡退回给她的奶奶,奶奶是个通透的人,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再提。 秋奶奶特意起早床想给秋辞梦做最后一顿早饭时,却发现孙女早就带着行李走了。 道别,意味着可能还会相见。 秋奶奶看着空无一人、整洁干净的房间,心里酸楚得不是滋味。 没有道别,也不会再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江江:我素侄女 蠢作者:你是个屁! 第6章 夏天的风 c城南新区竹庄国际机场候机室。 方浅浅戴着一副知名奢侈品牌当季新款的墨镜,双手慵懒自然地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 墨镜遮挡住她大部分的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涂上了鲜见的亮紫色口红的唇部。 一袭黑色后背呈镂空设计的长裙,勾勒出方浅浅姣好的身材,无需再戴上任何装饰品,她天生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美而自知,率性大方。 几乎是只要与方浅浅结交过的人都会给她留下相同的一句评价。 秋辞梦也不例外。 “听起来很有趣,你的旅游计划。” 方浅浅单手支起自己的下巴,高傲的神情中流出一丝笑意,雾蓝的发丝跟随她的动作飘荡,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用略微惆怅的语气继续对秋辞梦说道: “唉,可惜我还要回家好好处理那几个废物,不然我就跟你一起同行了。” 方浅浅上脚带领团队刚到c城的竞标现场,后脚家里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就在公司里暗戳戳地搞破坏。 方浅浅一想到她那两个“好”弟弟,就恨地咬牙切齿的。 方家三代从商,祖父那代人举家搬迁跨洋行商,靠着勤奋与汗水在海外积累财富。 到了她父辈时,方家早已在海外站稳脚跟,成长为行业内的庞然巨物。 一名优秀的商人必须是要有对市场敏锐的嗅觉和对时代发展的高瞻远瞩。 方家顺应潮流,响应号召,回国大举投资,饿虎扑食般在商界厮杀,凭借出众的实力和足够的人脉,父亲和母亲成为商界不败的神话。 家族产业遍布世界,产品扬名海外,似乎没有什么人再能阻止方家的辉煌了。 可那已经是上一辈的传奇故事了,方家现在就是个空架子。 金玉在外败絮其内,整个方家沉浸在家族昔日的荣耀里逐渐迷失,不愿意去接触新产业,固守夕阳红产业的龙头位置。 更不用说方松云和方松录这两个只会惹是生非的蠢货了,在方浅浅眼里,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与她竞争继承权! “不能与浅浅你同游,的确让我感到遗憾”,秋辞梦温柔地嗓音将方浅浅从心里的盘算中唤回现实,“但浅浅,我可以旅行到s城来看你啊!” 说着,秋辞梦从包里拿出一张明信片和一支黑色签字笔,飞速地提笔在明信片背面写了一行字后,双手握住递给邻座的方浅浅。 方浅浅接过那张明信片,翻转一看: 一月后,林隐紫云阁,一品芊名茶。 紫云阁是s城城郊的知名景点,芊禾茶是s城本地人常喝的茶。 “好好好,下个月这个点儿,我,方浅浅,请你秋辞梦,紫云阁喝茶!” 方浅浅被秋辞梦暖心的行为感动,爽朗地笑着说,“你放心,茶绝对管够!” 秋辞梦被方浅浅的语句逗乐了,刚想和她再聊会儿天,就尝到了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 她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形,对方浅浅做手势示意,就起身急匆匆地走向不远处的厕所间。 方浅浅看出秋辞梦身体的不适,不过她也没多想,把手中的明信片仔细地放入包中。 当秋辞梦处理完自己口中的鲜血,回到候机室的座位上时,方浅浅早就登机走了。 秋辞梦靠着自己的行李箱时不由得感到一阵落寞,她还没和方浅浅互加联系方式。 第11章 竹庄国际机场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放制,秋辞梦为了逃避与奶奶的告别所以专门四点钟起床,五点左右乘车到机场。 清晨的机场只有零星几个旅客,方浅浅就是其中之一。 是方浅浅先开口尝试与秋辞梦交流的,可能她是觉得在机场太无聊了想打发时间,拎着行李坐到秋辞梦旁边,别扭地问了一句:“你的兔子发夹很好看,可以发个链接给我吗?” 秋辞梦还在跟田寻雁发消息说在候机室看见了一位浑身贵气的大小姐,感叹居然能连续两天都碰见让人惊艳的美人。 然后这位惊艳的美人就来问她要链接了。 方浅浅是凌晨一点的航班,结果遇上雷雨天气,只能改签到上午九点多的航班,酒店都退房了,再回去订酒店她也嫌麻烦,就在候机室里呆着玩手机。 候机室里总共也没几个人,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玩手机,方浅浅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打开她的话匣子就完全刹不住车。 好不容易来了个面善的小姐姐,这不拉着聊聊天,方浅浅手机都快玩腻了。 结果方浅浅和秋辞梦两人越聊越觉得,真的是相见恨晚,三观高度重合,连高中时期追过的明星都一样,属实是异父异母的姐妹了。 聊得太开心忘记互加联系方式,秋辞梦想,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秋辞梦的航班在上午十点整,在她才坐下一刻钟不到,工作人员专门过来通知她,因为临时的飞机问题,建议她去退票或者改签。 【田雁雁】:啊?这航空公司,这种事情不早说,你都等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喊你改签? 【秋辞梦】:算了算了,我不改签了,退票买下午的高铁去y市玩。 秋辞梦边低头回复好友的消息,边在工作人员处办理退票手续。 “十分抱歉带给您的不良体验。” 秋辞梦摇摇头,这种事情算是突发情况,没人能预料到未来的事情,她也能理解。 毕竟认识了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在机场浪费的时间没太亏。 秋辞梦带着行李转而搭车前往高铁站,c城的高铁站和机场不是在一起的,竹庄国际机场位于新开发区内,是前几年才完成的项目。 在路上,司机师傅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秋辞梦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位模特小姐。 还会再遇见她吗? 秋辞梦不敢回答她内心的渴望。 下午两点半的高铁班次,秋辞梦一上高铁就因为起得太早以及身体的不适,斜靠椅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江风落连续骑行十几个小时,终于从c城骑到了y市。 y市为了促进财政收入和正面宣传他们的形象,近期准备举行一个大型的旅游活动周,欢迎各地的游客前往y市参加。 在旅游活动周期间,一切收费景点打八折优惠,严格管控景点和市内餐厅酒店价格,保证给予外地游客最优旅行体验。 y市前两年是以矿产业为经济支撑,无奈由于过量的开采,导致资源的提前枯竭,只能下功夫来发展当地的旅游业。 江风落没有工作没有存款,主打就是一个穷游,像y市的旅游优惠她怎么可能错过。 江风落最后在一家青年旅馆落脚,旅馆的老板是一位热情好客的人。 她看起来应该有五十岁左右,岁月无情地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和善地领着江风落到自己相应的房间。 这家青年旅馆的生意并不好,位于老城区的小巷的尽头,外表常年未维修,破旧地像是上世纪初的建筑物。 所以江风落用一个床铺的价格却住到了整间房子。 她在自己的行李搬进了房间,环视一周,房间里并列摆放两张床,厕所在床尾的对面,没有浴室。 一个床头柜分割开两张床的距离,门的对面就是阳台,阳台处摆放了几盆花草,应该是老板自己种的。 房间内有些燥热,没有空调,只有天花板上悬挂式的电风扇。 总得来说,九块钱订的房间,很值了。 江风落把肩上的背包丢在床上,抓起床头柜上的钥匙,转身、关门、离开旅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听当地居民说,y市的老城区有一条夜市小吃街,因为在老城区,生意虽不如新城区的好,但物美价廉。 一整条街的商家,绝对不会有一家踩雷,鬼称是不存在的,讲究得就是实打实是的斤数。 “章鱼小丸子,一块钱一个,好吃不亏!” “炒饭炒面炒粉!六块钱一盒,吃了管饱!” “狼牙土豆!臭豆腐!香辣合口,实力臭味!” 江风落在小吃街这里被人流挤来挤去,从街尾挤到了街头,还没点上一份小吃。 江风落站在街头处,看着热闹的小吃街,回想起老城区的叔叔跟她讲这里生意不行,然后她看见阿叔在这里摆烂卖烧烤,他不吆喝摊位前都是人。 “你,你是,江风落?” 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柔嗓音,好像昨天才听到过。 “真的是你!” 秋辞梦隔着一条马路就看到街头处的江风落,她完美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愈发柔和。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夜市中摩肩接踵的人群。 还有独立在他们之外的江风落。 第12章 秋辞梦承认,在这一刻,她清晰地认知到,她动心了。 对江风落心动不已。 江风落甚至还没意识到是哪位故人恰巧和她碰面了,秋辞梦就已经穿过马路站到了她的面前。 是她? 江风落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向眼前的秋辞梦,连衣裙、小白鞋,手拉着一个行李箱,似乎是才下车到y市。 “秋辞梦?” 作者有话说: 本世界的城市之类的设定全是乱编的,没有原型哈。 江江:好耳熟的声音 蠢作者:我恨你像个木头 秋秋:想爱不敢爱 蠢作者:别怕,cp粉头子在此,放心追 第7章 夏天的风 江风落朝面前的秋辞梦走了几步,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秋小姐,你怎么也来y市了?” 江风落装作不经意地询问,一米七八的身高在路灯下拖拉出长长的斜影,凌乱的发丝紧贴在她的脸颊,微微垂下头偷瞄秋辞梦的反应。 “只允许州官放火,不允许百姓点灯了是吧?江—小—姐?” 秋辞梦没有管江风落接过她行李箱这一行为,既然江风落主动帮她拎,她还能省点力气,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我们这就叫缘分!你订的酒店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江风落拖着行李箱在街头正要伸手拦一辆出租车,秋辞梦直接上前拉住江风落起势的手。 秋辞梦看了一眼江风落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心里突然回想起田寻雁说的话,不禁问了一句:“你曾经当过模特吗?” 江风落天生骨架优越,完美的身材仿佛是按照艺术书上的黄金比例一比一长的,在大学时期就不时有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找她,希望她能入娱乐圈。 彼时穿搭正流行辣妹风格,上搭棕色小吊带,下配高腰美式工装裤,露出一截细腰的人鱼线和脖颈处的锁骨,江风落一头耀眼的红发带个墨镜,出门即炸街。 最迷人的不是她的身材外貌,是她的自信张扬的气质。 江风落出乎意料地没有回答秋辞梦模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没订酒店吗?要不要现在我陪你去?” “我刚下高铁,睡过头了,在y市旧站下的。” 秋辞梦双手握着江风落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她,像是寻求主人同意的布偶猫。 “酒店的事儿先不急,听说y市老城区的小吃街在本地很有名,饿了、嘴馋、想吃。” 她贴进江风落,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江风落不敢抬起眼眸直视秋辞梦,耳朵红得几乎可以滴血。 “陪陪我嘛,江小姐。” 秋辞梦的小指姆勾住江风落的指尖,温热的气息伴着她的语句一点一点地随风撒向江风落的鼻翼。 江风落从来没有被一个女生如此撒娇,秋辞梦的嗓音本就温柔如同春风拂面,今天还刻意夹了一下愈发甜美。 她手忙脚乱地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拉杆,一手反过来牵住秋辞梦,再也没说什么别的话,静静地带着秋辞梦走进小吃街的闹市。 江风落紧张地手掌一直不停冒汗,秋辞梦是个相当漂亮的人,她不同于方浅浅的美艳大气,不同于田寻雁的古灵精怪。 秋辞梦像是青春小说里所有人都会喜欢的白月光,干净纯粹,一笑眼睛弯弯的,像天边的月牙儿。 是个很会招长辈们喜欢的孩子。 “小姐你要吗?我家烤鸭是整条街最香的!” “去去去!你家烤鸭哪里有我家烤串香啊!小姐要吗?买十串送三串!” 小吃街的商贩七嘴八舌地吆喝着,互相都想抢客户来自家店吃。 尤其是看到秋辞梦和江风落两个人吆喝得更起劲儿,现在是互联网时代,这么漂亮的两个人来自家店吃饭,要是拍个短视频放网上,店家的名气不就上去了吗? 哪家做生意不指望自己的生意更好、更赚钱呢? 就算不拍短视频,秋辞梦和江风落两个漂亮的小姐姐坐在摊前店内的位置上,也足够招人眼球了。 她们两个看着太养眼了。 秋辞梦倒是没有理会小吃街老板们的热情揽客,任由江风落把自己牵着带到街尾的一家看起来生意惨淡的店铺里。 店铺没有装饰,就摆了六张桌子,左右两边各三张。厨房在房内的最里面,用一道帘子隔开,老板倒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老板,老板,老板在吗?” 江风落把箱子在餐桌旁边放好,秋辞梦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等江风落安排。 江风落显然是做了y市的旅游攻略的,而且比她早到,秋辞梦现在都没摸清y市的情况,来这里也是一时兴起。 y市就在c城的旁边,但不是一个省的,算是隔壁省,很多c城人在y市买了房,夏天就来y市居住避暑。 秋辞梦身为土生土长的c城人倒是头一次来y市。 “来了来了,咦,江风落!怎么是你!” 店铺的老板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左手手上拿点菜单,右手拿着黑笔,被油烟熏得脸上还有雾水。 秋辞梦疑惑的眼神在江风落和店老板两人之间游走,江风落的人缘也太好了吧,这里都能遇上老熟人? 韩伏苓错愕地看向眼前的江风落,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能在y市遇见江风落! 第13章 她,江风落,方浅浅,计冉,大学时是一个寝室的舍友,因为江风落在学生会中有很多工作,平日里待在寝室的时间比较少,韩伏苓与江风落的关系仅限于普通舍友。 “伏苓,好久不见啊,这家店,你家开的?”江风落此时也诧异于在y市和大学舍友相见。 “对,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我爸爸去医院照顾她。所以这段时间我来看店”,韩伏苓把手中的菜单递给坐在位置上的秋辞梦,她也不想和江风落多寒暄。 “这位小姐,想吃什么,在菜单上打勾就行,我拿去给师傅做。” 秋辞梦接过菜单后就顺手又把菜单推给旁边的江风落,毕竟是江风落带她来的,而且她也不了解江风落的口味,还是让她先点吧。 江风落没有选择看那份菜单,语气窘迫地对韩伏苓说:“一碗小份的素面就够了。” “行,那这位小姐呢?您要吃什么?” 韩伏苓对江风落和方浅浅两个人创业失败的事情也有耳闻,估摸着江风落的经济状态不怎么好,等会儿让厨房的师傅给她多添点面,看着大学同一个寝室的关系。 在现代社会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经济不富裕时反而越想买东西,越要去各类购物app挑选商品。 秋辞梦现在就是这种心理,虽然她只有十万的存款,出去要留给奶奶的钱和旅游的钱,手头也并不充裕;但是她就是愿意花钱,不为什么,都快入土了还不能好好洒脱一次? 秋辞梦拿着黑笔在菜单上依次勾下辣子鸡丁,可乐鸡翅,金汤肥牛,文思豆腐;哦对了还有她最爱的冬瓜汤,礼貌地给韩伏苓。 韩伏苓带着菜单转身进厨房让师傅热锅炒菜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我请客。”秋辞梦捧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朝江风落问道,田寻雁在发信息问她现在的状况。 【田雁雁】吃饭没?找到酒店了吗? 【秋辞梦】你猜猜我碰见谁了! 【秋辞梦】江风落!昨天警察局门前的那位超好的小姐姐! 【秋辞梦】她还帮我拎行李,要帮我找酒店,人真的好好啊! 田寻雁满脸无语地看向手机聊天界面秋辞梦的消息,还说自己没有心动,瞧这样子很喜欢人家江风落嘛。 她完全不想回自家闺蜜的消息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秋辞梦是个这么肤浅的人。 田寻雁默默地退出了她和秋辞梦的聊天界面,不打扰秋辞梦和她的“好姐姐”的二人世界了。 “不用,我减肥。” 江风落丝毫不带犹豫地拒绝了秋辞梦的提议,她身上是没什么钱,但她不想白白地接受别人的馈赠。 哪怕是穷困潦倒了,江风落也要保持自己身上的傲气。 在她创业失败之前,江风落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 父母宠爱,自身凭借天赋和努力,从小到大成绩名列前茅,名校毕业,工作第一年就在业内名声大噪。 “这样你帮我找酒店,我请你吃饭,公平吧。”秋辞梦关掉手机,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笑嘻嘻地盯着桌子对面的江风落。 江风落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魔法陷阱,只要跟秋辞梦待在一起,她的嗓子就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用清列的嗓音轻轻地附和道:“好。” “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啦。” 秋辞梦心满意足地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去厨房找韩伏苓退了那碗素面,多点一碗饭。 韩伏苓端着菜盘从厨房内出来,到秋辞梦和江风落这桌前布菜。 “江风落,你女朋友还挺关心你的,专门问我你的口味。菜挑着你的口味做的。” 韩伏苓边放菜边调侃江风落,“我就说你不是直的吧,大学让方浅浅替你婉拒了那么多,果然是没遇见自己喜欢的。” “我不是!”江风落下意识地反驳了韩伏苓的话,不假思索地继续说:“我不是女同,我跟秋小姐不是恋人关系!” “你,你不要多想。” 说到后面江风落越说越小声,她的确不是女同,但她很喜欢和女生接触,奇妙又矛盾。 江风落有些后悔带秋辞梦来这家店了,来小吃街之前,旅馆老板对她说街尾的饭店便宜又好吃,老板的手艺更是一绝,但因为位置偏僻声音不太好。 她那里能预料到,韩伏苓居然是这家店老板的女儿! “对,韩老板,我和江江只是朋友关系。” 秋辞梦顺着江风落的意思接着对韩伏苓解释道:“江江对我很好,捡到我身份证帮我送到了警局,又帮我拎行李找酒店带我吃饭。” 秋辞梦认真地看向江风落,水盈盈的眼睛似是饱含少女隐秘的心思的窗口,一字带一个音调,像是轻柔的羽毛飘落在江风落的心口。 “是吧,江江?” 羽毛轻飘飘的,挠地江风落心痒。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考完试回来啦! 第8章 夏天的风 江——江——? 这两个字仿佛带上了独属于秋辞梦的神奇魔力,引诱着江风落直面自己的内心。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逐渐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眼前。 昨天c城警局门口,秋辞梦不仅要替她付车费,还主动加了她的联系方式。 今天她和秋辞梦两个不约而同地到y市旅游,又在老城区小吃街的街头意外相见。 第14章 甚至傍晚的时候,秋辞梦在马路旁亲自拉住了她的手! 江风落几乎不敢抬头直视餐桌对面的秋辞梦,深深地埋头盯着白瓷碗里的米饭,不停地胡思乱想。 秋辞梦怎么会用这么亲密的称呼,居然还在她的大学室友面前自然而然地喊出啊? 她,她,秋辞梦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那我刚刚对韩伏苓的回复会不会让她伤心了? 江风落蹙起眉头,好看的眉形扭成一字型,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恨不得举起饭碗挡住自己的脸。 糟了,江风落啊江风落,你可真不是个人,让人家秋小姐一见钟情连夜追逐到y市来了! 江风落被自己的推理震惊到失语,当务之急还是要劝说秋辞梦迷途知返。 毕竟现在的江风落就是一个三无游民,无存款无住房无正当工作,穷得手机卡只用十九元五个g的流量套餐,着实不适合谈恋爱。 不能耽误秋辞梦这么好的姑娘。 秋辞梦眼见江风落没有接她的话语,店内又无其他的客人,空气中弥漫丝丝尴尬,韩伏苓知趣地退回后厨去了。 只见江风落安静地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她是不是有点越界了?秋辞梦暗暗地深思,她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即使秋辞梦知道这是极不道德的。 如果江风落正如她所说的不是女同,那秋辞梦庆幸只有自己沉迷在这种两人纠缠不清暗戳戳的氛围里。 秋辞梦战略性地用左手遮挡住自己的侧脸,悄悄地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去偷看静坐的江风落。 韩伏苓说因为母亲病得太急,正在装修的店面不得不暂时停止工程,有些电路还未装好,她只能自己去牵了一根电线和电灯接在一起,用来照明。 不过因为电路的不稳定,灯会时不时地闪一下,像是坏掉的老古董。 本就面积不大的店铺却只有一盏位于天花板正中心的明灯,倒是莫名地突出店铺的面积变大了。 晦明变化的灯光下,秋辞梦只能瞧见江风落影影绰绰的侧脸,江风落将自己的情绪藏入阴暗的影子中,她当然知道秋辞梦在偷看她。 “秋小姐,帮你找到酒店后,我们便分别吧。” 江风落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诚恳地对秋辞梦说:“秋小姐,我江风落独来独往惯了,不是太喜欢跟人同行。” “所以——” “所以,我们就有缘再会吧。” 秋辞梦出声打断了江风落的话,她是一个聪明人,她知道江风落话里的意思。 不该相遇的人意外相识,飞蛾扑火的结局往往是油尽灯枯。 韩伏苓站在帘子后听着厨房外的动静,冯冲见韩老板的女儿鬼鬼祟祟地躲在帘后,用手撩起一个小缝隙,眼睛凑到帘缝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冯冲蹑手蹑脚地移到韩伏苓身后,压低了声线,“小苓,店外有人闹事儿?” “啊!”韩伏苓被突然冒出的冯冲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回头,看到是厨房老师傅冯冲,拍拍胸口顺了顺气,用些许怨念的口吻小声地说: “冯叔,您还没下班吗?” “才收拾好厨房,正打算走,外面发生什么事儿吗?” 冯冲在这家店干了二十多年,虽说是个五大三粗的人,但要有人来店面闹事儿砸了他的饭碗,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冯冲的话,韩伏苓无奈地笑了笑,唉声叹了一口气,为了避免打扰到秋辞梦和江风落,拉着冯冲进了后厨。 “冯叔,人家小情侣闹别扭,我们不要参与,您从后门走吧。”冯冲还没弄清楚厨房外的情况就被韩伏苓推搡着从后门强制下班了。 第9章 夏天的风 韩伏苓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虽说现在江风落已经落魄很久了,但出于老同学的情面和对江风落背后人脉的敬畏,她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帮江风落一点小忙。 无论是哪一种缘由,韩伏苓都做不出落井下石这种泯灭自己良心的事情。 五指紧握的手机传来震动,韩伏苓解锁一看,是计冉的消息。 【aaa巡逻保安大队计队长】:江风落真的找了女朋友? 【aaa巡逻保安大队计队长】:我就知道江风落是个隐藏的姬崽,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喜欢女生,就她跟个木头似的不开窍 计冉以前在大学时跟她关系就非常不错,同进同出,哪怕是毕业了也经常联系。 她们那个寝室,只有方浅浅完全脱离舍友关系。因为她几乎不住寝,只有为了赶周一的早八才会在周末晚上回寝。 【aaa伏苓批发市场】:江风落和她小女友都没承认她们的关系,情侣吵架我不宜出去 【aaa巡逻保安大队计队长】:啧啧啧,几年未见,江风落还是老样子 【aaa伏苓批发市场】:害,江风落这么聪明的人唯独在感情方面不开窍 手机熄屏退出和计冉的聊天界面,韩伏苓在后厨左等右等,踱步许久,最后还是按耐不住自己想吃瓜的心情,低垂着眼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嘴里念念有词:“我只是来收拾碗筷的,员工都下班了,老板收拾店内是正常的行为,小本生意经营。” 映入韩伏苓眼帘的徒留一个碗筷摆放整齐、较为干净的桌面和天花板上晃来晃去的白瓦灯,店内早已人去楼空。 第15章 走,走了? 韩伏苓可惜到,原想劝劝江风落正视自我的感情,既然没有缘分就算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情侣两人之间的事情还得她们自己解决。 江风落嘴上说着不喜欢与人同行,但不代表她不喜欢与秋辞梦同行啊! 其他人是其他人,秋辞梦是秋辞梦。 二者是不一样的。 江风落怀揣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隐秘心思,一路把秋辞梦送到小吃街外的十字路口旁,她特意放慢了脚步,与秋辞梦并肩同行。 秋辞梦也没再对她做其余的令人遐想的动作了,江风落大学时经历了不少女生明里暗里的追求,她对这类事情的直觉一向很敏感。 江风落想不通,现在的她,除了仅剩的样貌身材外,到底是哪一点吸引到秋辞梦了? 让秋辞梦对她这么念念不忘? 江风落比秋辞梦高了一个头,秋辞梦才堪堪有她肩膀的身高,y市的晚风携带夜市美食的香味穿过两人之间。 老城区的建筑设施没有经常维修,不如其他城区建筑的精美崭新。 略显漆黑的小巷子,吱呀作响的路灯的灯泡,早早停运的晚班公交车,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和簌簌的街道两旁绿化林。 她不禁开始担忧秋辞梦的人身安全,又是深夜又是老城区,秋辞梦第一次来y市人生地不熟的,一定会害怕的吧? 还是要亲自送她到酒店门口,顺便帮她检查酒店的房间,确保一切安全了再回旅馆吧。 “哈哈哈,江风落不准动!” 秋辞梦双脚朝江风落影子所在的位置跳去,举起手机指着面前的江风落,仿佛是潜行在黑夜中挥舞着魔法棒的小魔女。 江风落被她这一嗓子扰乱了思绪,有些赌气地双手抱胸转身瞧瞧秋辞梦倒要干什么。 “我是来自cc星球的实习小魔女秋辞梦,现已控制住蓝星原居住民江风落”,秋辞梦微微扬起自己的下巴,一脸狡黠地笑着对江风落说: “我很厉害的哦,劝你放弃无效地抵抗,速速跟我回cc星球吧!” 秋辞梦望向失声哑笑的江风落,心里莫名涌过一阵酸楚,表面上也跟她一起笑。 似乎是为了倾泄自己的悲伤,笑得越来越大声。 此时无人知晓她真正的心意,或许只有碰巧路过的晚风和微微探头的月光能探听到她心底的叹声。 江风落装作无奈地样子乖乖举起双手,眼里满满都是笑意,“可为什么我还能动,小魔女你魔法实习不到位啊。” 如山泉般清澈的声音缓缓流入秋辞梦的耳中,秋辞梦涨得小脸通红,气急败坏地说:“魔法书上说了,踩住一个人的影子就会跟她捆绑一世!我踩住你影子啦!束手就擒吧!” 秋辞梦就是突然想在这种寂静的氛围里发一下中二病,结果还反倒让江风落调侃了。 江风落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一点不懂配合! 被蓝星原住民调戏的实习小魔女气鼓鼓地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独自闷头往前走,江风落眼见自己把秋辞梦逗过头了,连忙快步追上去。 江风落随时注意和秋辞梦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既不过分贴近,又不过分疏远,让秋辞梦拥有最大限度的安全感。 她注视身前的秋辞梦,才恍然发现秋辞梦的身材瘦得让人咋舌,包裹在空荡的连衣裙里,似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不冷吗? 江风落看着瘦弱的秋辞梦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她向来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当即把系在自己腰间的灰色长袖外套取下,抱着衣服默默地跟在秋辞梦身后。 秋辞梦没感觉到深夜的凉风,心里一个念头地想在y市旅游的时候怎么才能不遇见江风落。 江风落,江风落,江风落! 秋辞梦越想越恼怒,越想越悲凉,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自认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上天要对她如此不公? 在她被病魔折磨的时候,在她快要和死神会面的时候,在她心死如灰准备接受命运的时候,让她认识了江风落。 秋辞梦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在与江风落相处的每时每刻。 不图江风落的名与财,不图江风落的貌与情,秋辞梦只喜欢她一个方面。 那就是江风落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是秋辞梦可望不可及的遗憾。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夏天的风 凌晨旅馆老旧的客房内,江风落正牢牢地抱紧怀中的秋辞梦。 房内明亮的灯光在两人纠缠的身体之间流转,江风落的双手绕过秋辞梦纤细的腰,几乎是将她单薄的身体镶嵌入自己的怀抱。 秋辞梦勉强能维持住清醒的意识,双眼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无力支撑的眼皮一点一点地闭合,异常憔悴的脸色彰显她此刻的状态。 江风落怕惊扰到秋辞梦,微微调整动作,松开揽住秋辞梦的腰的手,侧着上半身低头贴在秋辞梦的耳边,柔声问道: “秋小姐,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虽说是半夜,但挂急诊应该没问题——” “不,不用!” “我只是习惯性贫血,感到晕眩,这种小病无需去医院。” 秋辞梦不敢让江风落送她去医院,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病情,无非就是一直拖着病不吃药,身体机能逐渐衰退。 第16章 一旦被送入医院,就算她拒绝治疗,上上下下的拍片检查验血都要花好几百甚至上千。 想一想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和空瘪的钱包,反正决定在死前彻底放弃自己,没必要还去医院。 秋辞梦喘着气挣扎地起身,苍白瘦削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江风落见状连忙单手捞起她,另一只手拿旁边的枕头塞到秋辞梦的后背。 江风落可再接受不了秋辞梦突然倒在自己面前这种事情的发生。 上一秒还跟她打闹的秋辞梦,一瞬间就倒在自己眼前,没有任何预警,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江风落震惊到不敢相信街道上昏迷的女士是一直跟她说说笑笑的秋辞梦,若不是车道中路过的大卡车的喇叭声让她回过神,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几近疯了一般冲向身前倒地的秋辞梦,蹲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听秋辞梦是否还有心跳,以确保要不要做人工呼吸。 秋辞梦蜷缩成一团,鼻腔内流出一股股的血液染红了她的下巴和脖颈。 她纯白色的连衣裙被顺着身体滑落的鲜血点缀,在黑夜里红得惊心。 晚风拂过树叶,层层叠叠地树叶簌簌作响,仿佛是死神为了迎接她而弹奏的乐曲。 风随着死神的脚步,掠过她的发梢,宛如最亲昵的情人般耳鬓厮磨。 来不及秋辞梦思索,她的生命奔如同赴大海的江水一样不停流逝,而脑内紧绷的弦忽然就松弛了,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独属于死神的声音—— 像是雨夜里持刀潜行的屠夫,金属的刀片与水泥相接,发出“滋滋”的魔音,刺耳又凌厉。 它伴随着层层风浪拍打到秋辞梦腐烂的灵魂上,渺小的人类精神完全无法抵抗亘古未知生物穿梭千年的杀意。 秋辞梦感到自己孤身置于空旷的街道,夜幕笼罩整个城市,四周寂静无人,死神肆无忌惮地挟持她,刀片斜横在她脆弱的脖子处。 耳边来源于远古神明的低语,带有无尽的威压和一丝凛冽的气息。 无尽的黑暗,颓废的意识,极致的恐慌。 让人不禁想臣服于它的身下,为它奉献一切包括自己最珍贵的生命。 “秋辞梦!清醒一点!” “秋辞梦!你不想活着吗?你不是要去环游全国吗?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 “秋辞梦!不要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住!” 熟悉的哭声打碎了秋辞梦的沉浸,使她从混沌状态苏醒过来。 秋辞梦使劲眨了眨双眼,原来眼前并没有什么死神,身下是一副温暖的身体。 江风落背着秋辞梦朝医院的方向一路狂奔,因为y市经济不景气,深夜马路只有偶尔路过的货车,所以她一直拦不到出租车。 万幸老城区的医院离小吃街并不远,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 江风落见背上的秋辞梦依旧没什么反应,越想越担忧,揪心的疼痛让她快喘不过气。 秋辞梦软弱无力的手垂在江风落的脖子下,忽然之间,一滴滴带着些许温热眼泪打湿了她寒凉的手腕。 江风落,为她,哭了? 秋辞梦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睁开了她的双眼,被耀眼的路灯刺激得立刻又闭上。 背上微小的动作自是瞒不过现在全心关注秋辞梦的江风落。 “快了,快了,医院就在前面!” 秋辞梦气若游丝地对江风落嘱咐道:“不必为我操心,或许是太累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她越是这样说,江风落就跑得越快。 江风落才不相信秋辞梦的借口,以前学生时期她也遇见过贫血的同学,贫血根本不是这种症状。 秋辞梦一定隐瞒了什么,她不想说江风落也不会追问她,但是江风落的责任心不会允许秋辞梦这样自暴自弃、轻贱自己的生命。 江风落自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从来没有一位老师会告诉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生病了就该去医院治疗,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常识吗? 为什么秋辞梦偏偏不懂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呢? “江风落!放我下来!我最后说一遍,我不去医院!” 秋辞梦眼见拦不住江风落的行为,不得不提高音量妄图警告她。 江风落果然停了下来,她蹲下让秋辞梦顺利从背上滑下来,秋辞梦双腿无力站不稳只能被江风落扶住。 再过一条马路,对面就是医院。 秋辞梦拉住江风落转身要原路返回,江风落一把扯回她,秋辞梦不小心就撞入了江风落的怀抱里。 江风落双手抓紧她的肩膀,红着眼眶,脸上清晰可见的泪痕刺痛了秋辞梦的心。 她低头,眼里满是不解,皱眉隐忍怒气问秋辞梦:“为什么?” 秋辞梦答不上来,要她怎么说?说自己得了绝症没钱治不起只能等死吗? 太伤人了。 秋辞梦躲开江风落追究的眼神,抹平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开口:“你是个善良的人。” 她反手握住江风落放在她肩膀处的手,抿了抿唇,认真地盯着眼前的江风落—— 被汗水透湿的齐肩的雾蓝色头发贴在脸颊两侧,眼睛一眨不炸地注视她,急切关心的神情深深地刻秋辞梦的心底。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秋辞梦嫣打破了这个古怪的氛围。她朝江风落嫣然一笑,用欢快且带有一丝丝撒娇的语气反客为主: 第17章 “可以带我回你的旅馆吗?我会很乖的。” 等江风落回过意识后,她已经牵着秋辞梦回到了旅馆。 原路返回时秋辞梦意外地发现行李还在病发时的那条街上,行李没丢就好,顺手一起带去了旅馆。 江风落去跟老板讲明了情况,老板姓苏,名文珠,令人感到巧合得是——苏老板祖籍c城。 苏老板喜欢晚睡,当江风落和秋辞梦回来时,她正好在旅馆一楼坐着看电视剧。 旅馆的格局稍显随意,可能是因为由自家房子改编而来,住宿的楼层都在二到五楼,一楼倒是像普通住房的客厅,沙发茶几等一应俱全。 “c城的老乡啊,姓什么?” 苏文珠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风落聊着,秋辞梦因为身体原因早就上楼睡觉了。 “姓秋,名字很美,叫辞梦。” 江风落点了一杯脾气,开罐后时不时抿一口,润润自己干裂的嘴皮,和苏文珠同坐在一楼的沙发上。 “秋啊,少见的姓氏。” 苏文珠盘腿靠在沙发上,头上包着一个干发帽,显然是刚洗完澡出来。 她放下手中的遥控器,“我有自己开了诊所的朋友,这个点儿应该还没睡,需要我喊她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吗?” 苏文珠饱含质疑的话语一字一句地锤在江风落的心上:“根据你的描述,绝对不可能是贫血,不排除是癌症的可能性。” 江风落一刹那抓紧了手中的啤酒罐,罐中的啤酒被大力挤压溢出了罐内,流到了她修长的手指上。 前台挂壁式的屏幕依旧在播放狗血的电视剧,江风落扫了一眼,大致猜出剧情。 无非是老套的你爱我、我不爱你,最后两人都没长嘴,误会没解开两人也分道扬镳了。 江风落嗤笑道:“苏老板,你说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将自己的爱意宣之于口呢?” 苏文珠撇了一眼身旁的江风落,她的神色充满了不屑,高高在上地继续讽刺:“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决定在一起一辈子,那世间千难万难也拦不住。” “哈哈哈哈”,苏文珠被她稚气的发言逗乐了,俯身把茶几上果盘里的青皮柑橘丢给了江风落。 江风落稳稳地接住苏老板的柑橘,在苏文珠眼神的示意下剥开薄皮掰下一瓣尝了尝,极具爆炸性的酸味在她口中弥漫开来。 苏文珠眼带笑意,面上却是严肃地问她:“酸吗?” “还行。” 江风落好歹也是在职场上混过几年的,以往的饭局酒局没少上,人情世故这方面该懂还是懂的。 “橘子是酸的,你却不敢跟我说真话。” 她再次伸手拿了一个青皮柑橘,剥开取出一瓣放进自己的嘴里,没有咀嚼直接咽了下去,“爱情跟酸橘没什么区别,往往还没等到它变甜蜜成熟时,就已经结束了。” “而大多数人只能品尝到它的酸味,留下一地鸡毛。” 江风落一点都不赞同苏文珠的话,她有绝对的信心当遇见自己厮守终的伴侣时能够破除万难。 突然,旅馆的大门走入一位身穿职业装的女士,扎了一个丸子头,手中拎着医疗箱。 她对江风落说的第一句话是:“病人在哪?” 第11章 夏天的风 梁清妍接到老友的电话后就从诊所内急匆匆地朝旅馆赶过来了。 江风落隐约猜到门口那人的身份,面色冷漠疏离,带着一副金丝框边的高光眼镜,未扎上头的碎发自然地垂在脸颊两侧,倒是与苏老板完全相反的性格。 “才下班吗?” 苏文珠在前台木柜里翻出自己珍藏多年的茶饼,放入青釉瓷杯中,用烫水倒八分满,磕上茶盖微微摇晃,再移动茶盖露出细缝倒出茶水。 “你不用洗茶了,我今晚不喝。” 梁清妍走到江风落身前,她生性冷淡,不喜多与外人接触,便只问了一句话:“在楼上哪个房间?” “302,钥匙在柜台上。”苏文珠不紧不慢地继续自己手中的茶艺,难得拆一次都匀毛尖的茶饼,就算梁清妍不品可不能浪费了。 江风落快一步走到柜台前伸手抓住了钥匙,在梁清妍疑惑的眼神下,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语气别扭地说:“我跟您一起上去吧。” 话音未落,梁清妍直接拒绝江风落的提议,同时把她手中攥紧的钥匙拿走。 江风落刚还想再说点什么,柜台后的苏文珠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摇头示意江风落不要激怒梁清妍。 “你我喝茶罢,尝尝我从隔壁市区带回来的都匀毛尖,名茶嘞。” 都匀毛尖外形条索披豪,经热水烫泡,卷曲的叶子舒展,色泽翠绿,香味清列而飘远。 苏文珠从柜台下取出高脚玻璃杯,放入茶叶后将再度煮沸的雪水倒入其中。 江风落瞧着苏老板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得对她的来历产生了好奇。 旅馆如此破旧却能拿出名茶和精美的茶具,太神奇了,感觉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扫地僧一样。 苏文珠经历了半生,怎么会看不出江风落的心思? 她把高脚杯递给双手撑在柜台上的江风落,自己则珍重地端起瓷杯,抹开茶盖轻品一口。 “你今天走了运,这水可是去年冬日我与清妍专门前往栖霞寺带回的梅枝雪煮沸而成。” 第18章 一提起梁清妍这位好友,苏文珠的眼神里满是怀念,絮絮叨叨地对江风落讲了许多事儿。 “这茶最出名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三绿透黄,我原先年轻时,也不爱喝茶,倒是清妍,爱得很。” “清妍看似清冷,生人勿近,但人是极好的,她会真挚地对每一个朋友,我和她——” “秋小姐人也特别好。” “什么?”苏文珠被冒然出声的江风落打断了她的回忆,没听清楚江风落讲了什么。 苏文珠也不多计较江风落的失礼,她很喜欢这个聪明稚气的孩子,单手敲了敲柜台桌面,又问了一次:“你刚刚说什么了?” “秋小姐人很好”,江风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地说:“秋辞梦小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苏文珠实在是忍受不了江风落,一把夺回她手里的高脚杯,是她看走眼了,江风落哪里配喝她留给梁清妍的名茶。 此时的三楼,秋辞梦与梁清妍达成了一个共识。 秋辞梦裹着淡色的被子,软绵绵地靠在墙壁上,气色极差,眼眶泛着红色,她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纸巾,用力地擦拭自己嘴角的血迹。 “你时限不多了,近期适当减少运动量,旅游这种耗费精力的事情就且停止吧。” 梁清妍以前在三甲医院任职二十几年,后来因为苏文珠才办理离职,搬到y市老城区里开了一家小诊所。 虽然白血病并不是她的主攻科室,但是行医几十年对这种绝症也有一定了解和研究。 窗外传来一阵喧闹的蝉鸣,梁清妍这才发现窗户没有关,她环顾四周,凭心而论,苏文珠开的这家旅馆的确该翻新装修了。 秋辞梦最美的就是那一双眼睛,娇俏灵动,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双眼。 梁清妍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可惜的是她的诊所里没有关于治疗白血病的药物,这种药物的审核向来严格,转念一想秋辞梦年纪轻轻的—— “梁医生,我希望你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秋辞梦掀开被子强撑自己下床,从自己的行李箱内翻出一包茶饼。 才拿出来,梁清妍就闻出来是君山银针,一股熟悉的眷恋浓密的香气,茶之中的绝对名家,是她最爱的茶。 秋辞梦面带郑重地将手中的茶饼交给了梁清妍,这是她的好友田寻雁偷偷地塞到她行李箱中的礼物。 田寻雁不知道在哪里听说多喝茶能够调理病况,反手就把自家老爸珍藏多年的茶饼买了下来,不过最后她爸没收她钱。 “我心意已决,梁医生。” “为什么?不是没有奇迹的发生”,梁清妍下意识地反问秋辞梦,她见过太多的病人,有麻木的有心怀希望的,像秋辞梦这般年轻坦然的倒是没几个。 况且白血病虽然死亡率极高,但并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为什么一个前途无限的人要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很简单啊,因为穷啊。” 秋辞梦露出一个无奈苦涩的笑容,眼里泛着泪花,在那一瞬间她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权。 “梁医生,我内心其实非常矛盾,我的理智告诉我要学会放弃,我的潜意识却又告诉我还有救。” 梁清妍暂停了收拾医疗箱的动作,仔细地倾听今夜她最后一个病人的心声。 “渐渐地,我发现了,我做不到彻底地放下。我每次闭上眼睛睡觉前都会祈祷,祈祷我一觉睡醒病就好了。” “我求生的本能在我的心里挣扎,当我和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告别后,我以为我终于放下了”,秋辞梦叹了一口气,“可我又偏偏遇见了让我心动的人。” 梁清妍转身给了秋辞梦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身为医生她救不了眼前的病人,但作为一个年长的朋友给予秋辞梦一点温暖,权当是精神慰籍了。 她下楼时看见坐在一楼焦急等待地江风落,苏文珠问她楼上小姑娘的情况,念及与秋辞梦的约定,她说了从医多年第一句隐瞒病情的假话——“正常贫血,无大碍”。 江风落闻言终于放下了自己悬一晚上的心,转身跑上三楼想尽快看看秋辞梦,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前半夜她还打算和秋辞梦划清界线,现在她满脑子都塞着秋辞梦的一颦一笑,江风落想,我不会真的栽在秋辞梦身上了吧? 苏老板旅馆的生意不好,这段时间也就只有她一个顾客,算上今夜的秋辞梦,整栋楼里就住了三个人。 楼道里没有装应声灯,要顾客自己去每一层楼梯的尽头楼道的入口处,找到开关打开楼道里的灯。 江风落视力不错,借着楼道尽头窗外的月关也能看清楚大部分,所以她没有开灯摸黑回到了房间。 扭动门把手,抬脚走进间里,倒是没有看见秋辞梦,她按住墙壁上的开关,一瞬间屋内明亮耀眼,床上被子胡乱叠在一起,拱成一个圆形的团子。 江风落察觉到不对劲,尝试性地轻声唤了几声秋辞梦,没有回应,她半疑半惑地靠近床边,一把掀开重叠的被子。 秋辞梦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意识模糊,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江风落凑近才听清楚,原来是在喊爸爸妈妈。 忽然出现的灯光让秋辞梦从混沌中稍微捡回了一点神识,她察觉到江风落在床的附近,莫名地感到了心安,动了动手指。 第19章 江风落以为秋辞梦要她上床睡觉,她没想到秋辞梦的睡姿如此狂野,虽然有两张床,但秋辞梦应该挺怕冷的。 一张床一张被子,可两张床的被子都在秋辞梦的床上,那就只能江风落和秋辞梦睡一张床上了。 江风落边想就边洗漱完毕上床和秋辞梦共享被子睡觉了。 半夜时她被秋辞梦的突发状态惊醒,才惊觉自己的双手都搂到秋辞梦腰上了。 她见秋辞梦病得厉害,劝说秋辞梦去医院,秋辞梦没同意她的建议。 当她正恼怒秋辞梦不关心自己健康时,秋辞梦从她挂在床头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约莫有a4纸大小,封面应该是她自己手工做的,十分精美。 她拿着本子凑近江风落,随手翻开一页,黄色的横线纸页上贴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家三口,照片内的美丽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孩,英俊帅气的男人搂着那位漂亮的女人。 根据孩子的面相轮廓,依稀可以看出是秋辞梦小时候的样子。 “明天我想去y市附近的栖霞寺给我父母祈福,我今夜梦见他们了。” 秋辞梦询问旁边气得背过身的江风落,看江风落赌气不理她,用手指戳了戳江风落的肩膀,“你不回我,我就默认你同意喽。” 江风落一下子起身下床,秋辞梦摸不准她的想法,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毕竟她现在是住在江风落订的旅馆房间里,她们应该算作,同居室友? 江风落板着脸,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我之前在一楼茶几上看见有一袋红枣,听说贫血要吃红枣,我去拿来给你泡点水喝。” 江风落穿着拖鞋就开门下楼找苏老板要红枣去了,秋辞梦侧头看向窗外刚刚破晓的天空,一想到江风落,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幼稚鬼。 秋辞梦笑着朝江风落离开的背影做口型悄悄地腹诽。 第12章 夏天的风 栖霞寺,坐落于y市老城区三十公里外的黄粱山山顶处,y市市民唯一官方指定认证的“灵”寺。 根据y市的县志记载,栖霞寺由一位远道而来的僧人建于四百年前,曾在一次地震中庇护灾民后名声大噪。 经y市百姓口口相传,据说只要在寺庙正殿内诚心诚意跪拜佛像,若是正殿后的河池中浮出红白鲤便代表佛祖认可跪拜者的所求;若是河池中浮出丹顶鲤便代表佛祖拒绝了跪拜者的所求。 但栖霞寺不同于一般寺庙的随进随出,它有个规矩,规矩只有一字——“缘”。 进寺的必须是与佛的有缘人,缘分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可栖霞寺它偏偏是个“灵”寺。 黄粱山地势高险,海拔近两千米,勤劳的古代y市人在黄粱山修筑了一条随着山势蜿蜒曲折的石阶。 当秋辞梦和江风落花了整个上午的时间,终于爬到山腰第四百块的石阶处时,遇见了个不修边幅的怪人。 浓密的胡须几乎快要遮挡住他的嘴唇,银灰的中短发随意披在肩后,脸上带着一副太阳墨镜。 上穿白色老头背心外搭透明防晒衣,下穿黑色短裤,让她们感到离谱的是,这位叔叔是扛着一辆自行车爬上来的。 秋辞梦轻轻扯了扯江风落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先暂停爬山的进度,江风落转身瞧见面色潮红、累得气喘吁吁的秋辞梦,不由得被她逗笑出声。 “今天早上我劝你不要带这么多东西来爬山,现在还剩一半的路程”,江风落取出背包里自带的保温杯拧开瓶盖递给坐在石阶上的秋辞梦。 秋辞梦被江风落说得大大方方地翻了她一个白眼,早上收拾东西时,不知道是谁恨不得连折叠躺椅都搬上。 她纯粹是因为昨夜的病情身体还有虚弱再加上平日里也不爱运动,突然一时爬山身体有些吃不消。 再者,她背包里不过就是带了三四个苹果、几包薯片几袋面包之类的零食,爬山是个体力活,肯定饿得快,带点零食不过分吧。 “你这脾气,也就我江风落受得了,谁爬山不带饮用水带果冻啊!” 江风落回头走几步,直接在秋辞梦的旁边屈膝坐下,她是个运动老手,大学时期就热衷于各种极限运动。 本来她想跟秋辞梦建议,干脆她替她去寺庙拜了算了,转念一想秋辞梦肯定不会同意,就陪陪她吧。 “苏老板说,在径直穿过瀑布的沿边石子路上会有那株草”,秋辞梦小口喝着江风落准备的红枣水,保温杯质量不错,一上午了还是温的。 只有手持栖霞草才能进入寺内,并且住持会亲自出门迎接查看草的真实性。 在第四百块石阶处沿右直走几百米后,会看见一大片茂盛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帘清泉瀑布从山涧倾泻而出。 在水流日积月累的冲击下形成一块快奇形怪状的岩石,围绕在瀑布的边缘处,该石表面被水流打磨得光滑锃亮,而内里却是半石半水。 夏季时栖霞草会在岩石里扎根发芽,顺着岩石的缝隙长出,呈现紫色的叶片和根茎。 受独特的生长环境影响,此草的存活率极低,能在瀑布周围找到一株都是极其幸运,栖霞寺的僧人则认为能拾取该草的就是有缘人。 江风落环顾四周,石阶附近除了那位陌生的大叔外,并不能看见苏文珠所提到的竹林。 第20章 如果找不到栖霞草,江风落瞥了眼还在慢吞吞喝她亲手泡的红枣水的秋某人,陷入了沉思。 “江江”,秋辞梦盖上保温杯,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苹果,用纸巾擦拭好几遍,才丢到江风落的怀里。 她眼含笑意,挑眉朝身侧的人说:“吃点水果补充能量,我出门前特意看了黄历,诸事皆宜。” 江风落啃了一下苹果,清脆爽口,将原本寻找竹林的视线移到秋辞梦脸上,入眼得是她澄澈专注的双眼和她身后的蓝天白云。 她刚认识秋辞梦时就被她的颜值惊艳过,但今日褪去病色的秋辞梦却是如此动人心弦。 层层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间,一眼望不尽头的青色石阶上,秋辞梦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嫣然一笑。 江风落忽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亲吻秋辞梦白里透红的脸颊,想亲吻秋辞梦那双美丽的眼睛。 是中了丘比特的箭吗? 否则她为什么会想和秋辞梦长长久久地一起旅行,会牵挂秋辞梦的点点滴滴? 明明很想掌握时间停溯的超能力,却又不得不甘心这样浅尝辄止。 这就是心动的滋味吗? 山风回答不了她的问题,骄阳躲在云朵后拒绝为她解惑,江风落只感到她此刻的心正如此时的气温一样,炙热浓烈。 陌生的大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扛着自行车朝秋辞梦她们走来。 “你们是要去山顶的栖霞寺吗?我包里恰巧有栖霞草,不过——”,大叔肩膀上的自行车挡住了他大半个脸,隆起的肱二头肌彰显他强健的身体。 “我只有一株,根据寺庙的规则,一株一人,你们之间得留一人帮我修理这辆自行车。” “大叔,我来!”,江风落立刻站起身把沙武肩上的车拿下,“我经常修理自己的登山自行车,经验丰富,大叔你把草给她吧。” 沙武这人做事儿一点都不含糊,在江风落行动的一刹那,他就利落地掏出包里的栖霞草递给坐在石阶上的秋辞梦。 粗糙的手掌像是锋利的沙石一样,被太阳暴晒的黄黑皮肤与秋辞梦白皙的手臂形成鲜明的对比。 秋辞梦略带迟疑地接过了沙武手中用塑料袋包裹住的栖霞草并朝他道了一声谢谢。 沙武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我今日是想翻越过黄粱山”,粗犷中带着淳朴的乡音,“可惜我的老伙计它吃不消这山路。” 听口音应该不是y市人,倒像是h城的人,沙武下一句也证明了秋辞梦的猜想。 “我本来要独自骑行到z省去,这草是我上山前的老伙伴送我的,让我去寺庙求个平安。” 江风落取下背上的包,反向朝下抖动,散落出一地的物件。 她蹲下挑挑拣拣半晌,最终选定酒精和纱布交给秋辞梦,“你要感到热了,把酒精到在纱布上敷在裸露的皮肤上,记住千万不要弄进眼睛里了。” 秋辞梦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了江风落的嘱咐,顺便把自己包里的零食都留给了江风落和大叔,随后继续朝山顶出发。 栖霞寺内,原本默念诵经的主持突然睁开了双眼,似古井般幽静,包含了岁月的沉淀和人生的阅历。 “今日的贵客来了”,他起身跨步走出正殿,正在打扫的僧人们纷纷朝住持行礼。 慧能大师穿过走廊,前往寺门外的石阶等待秋辞梦的到来。 另一边山腰上的江风落和沙武两人,修好的自行车被遗忘在空地上,他们坐在树荫下聊天吃零食。 “沙大叔,所以你去z省就是为了见一个数十年未曾蒙面的人?” “也不是没见过面,只不过是隔得太久远,我已经快忘记他的长相了。” 沙武外出打工时与他有一面之缘,当时沙武家里的孩子生病住院急需一笔钱,他刚好到工地来视察,就借了他这笔钱。 后来的沙武存了许多年终于攒够这笔借款,因为资金的缘故选择骑行到z省与他见面还钱。 “那您的孩子呢?现在应该工作了吧”,江风落靠在树干上下意识地追问了他一句。 “孩子没救回来。” 沙武闷声地说到,一提起他的孩子,他就忍不住老泪纵横,孩子的死成为扎在他心里永恒的刺。 江风落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戳到沙大叔的痛处,愧疚地停下他们之间的交流。 眼见沙大叔因为亲人的离去伤心欲绝,江风落突然想到昨夜秋辞梦的病容,秋辞梦她应该不会—— 不不不,秋辞梦和梁医生都说了只是普通的贫血,而且秋辞梦那么机灵,肯定不会有事的。 江风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心里的不安愈发躁动。 秋辞梦在正殿里手持三柱高香,瞌上双眼,虔诚地朝佛祖祈祷,佛像前的烛台里供满香客的香烛。 高大庄严的佛像矗立在正殿中央,千百年间,它聆听过人间万千种愁绪。 慧能大师在殿门外等候秋辞梦,她与佛祖并无缘分,但有人执意送她来见佛祖,那便见吧。 秋辞梦将手中的香烛插在佛像前,不再停留,转身推开殿门离去。 “秋施主,且随我去正殿后的河池查看”,慧能大师唤住刚出正殿的秋辞梦。 秋辞梦抬起眼眸看向面前身着袈裟的主持,双手合十朝他行礼,干净利落地答复他道:“大师,不必了。” 第21章 “我今日前来寺庙多有打扰,我的所求不是为自己所求,我想佛祖会因为我的贪心而不理睬。” “世人多有贪心,秋施主何必妄自菲薄?” 慧能大师转动手中的佛珠,转身平视正殿前的寺门,来来往往的僧人与偶尔落地的鸟儿穿插在一起。 他听见他年迈的声音询问秋辞梦的所求,秋辞梦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低落地说: “我想用自己丢失的生命换亲人朋友一生健康。” 秋辞梦顿了顿,颤抖地声线彰显她此时内心的波澜,“还有,我希望她能够忘记我。” 慧能大师察觉到秋辞梦嘴里的“她”,对于秋施主来讲肯定是不同寻常的人,他不知她们之间的故事,但他莫名想告知这位施主一些话语。 他是一个随心的人,心里是怎么想得他就会立刻付诸行动。 “秋施主”,慧能取下手中那一串佛珠,轻柔庄重地挂在秋辞梦的手上,“每个人都会有截然不同的道路,在这条路上我们会遇见许多人。” “年轻的后辈,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因为会失去就舍弃相遇,也不要因为相遇而畏惧失去。” 直到秋辞梦走到山腰处瞧见斜靠在树干上沉睡的江风落时,慧能大师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作者有话说: 特别说明一下,我是在写完这章后才被某app推送内容,才知道现实生活真的有个栖霞寺。 本文的栖霞寺纯属杜撰,与现实生中的没有任何关系。 第13章 夏天的风 秋辞梦眨了眨眼睛,沙大叔和他的“老伙计”早已经不知去向。 上山时艳阳当空,下山时晚霞扑面,江风落依旧在原地等她归来。 秋辞梦说不清此时她的心情,明明与江风落相识不久,却有种老夫老妻的奇异感。 秋辞梦握紧手中慧能大师送的那一串佛珠,一步步走下石阶朝江风落的方向奔去,江风落似是感应到她的靠近,眯起一只眼睛悄悄地观察秋辞梦。 江风落突然想捉弄一下秋辞梦,平日里总是正正经经的秋小姐受到惊吓的样子一定会有趣吧? “江风落,走啦,下山回旅馆去”,秋风凉边说边蹲下捡起散落一地的零食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登山物品。 不禁感到好笑,江风落说她爬山带果冻,可她自己也挺离谱的,手电筒指南针这些就算了,为什么还有帐篷和平底锅啊? 怪不得江风落的登山包鼓鼓囊囊的,原来是准备在山顶扎营野游吗? 秋辞梦把一件件的物品整理好再慢悠悠地放入背包中,反正下山比上山快,走个二三十分钟就能到山脚,苏文珠在山脚的老友家等她们。 苏老板当真是个妙人,就凭秋辞梦是她老乡这一条关系,关店停止营业,亲自开车送她们到黄粱山附近,说是下山后再一起吃趟夜宵。 秋辞梦怎么还不过来?江风落侧头紧闭双眼,焦急地等待她的恶作剧对象。 其实她听见秋辞梦刚刚喊她走的话,但是她假装陷入沉睡,想让秋辞梦离她更近一点,这样就可以吓她一跳。 黄粱山多有种植松树,尤其是悬崖峭壁上的迎客松更是y市景色一绝,每年前来拍照打卡的游客络绎不绝。 诶,秋辞梦呢?她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还不过来摇醒我? 江风落不得不再次睁开一只眼睛偷看秋辞梦,秋辞梦收拾完背包后就盘腿坐在树荫附近,和田寻雁聊天。 【田雁雁】:宝子想你了,我也好想和你一起旅游啊,这死班我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田雁雁】:我跟你讲今天那经理又让我去给他们跑腿了,还说年轻人就要勤快。 【田雁雁】:{语音消息} 作为田寻雁十几年的知心好友兼青梅,秋辞梦对她的了解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手指滑动点开语音,不出意料,全是国骂,问候经理全家身体健康。 秋辞梦被田寻雁的语音逗得直乐,脑补出田寻雁骂人时的神情,眉头一皱,脸色一沉,气场全开,小嘴就开始疯狂输出。 以前和田寻雁打游戏时,和人对骂从来都没有输过。 田寻雁像是一个火爆的小辣椒,一点就炸,但是也耿直热情。 人一旦想起过去的记忆,就会陷入回忆里不可自拔。 不要因为相遇而畏惧失去吗?秋辞梦想起从小到大逐渐走散的朋友,想起阴阳相隔的父母。 还有偶然遇见的江风落。 她好像,有些明白慧能大师的话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秋辞梦的侧脸上,光线一寸寸地染上她完美的脸部线条,光影的质感和莹润白玉的肤质杂糅,梦幻得像是山野中的精灵。 深深映入江风落的眼中,漾起她心中圈圈点点的涟漪。 江风落本是等着急了,干脆放弃捉弄秋辞梦的心思,机会常有,这次不行就另寻时机。 夏天榜晚的树下蚊虫多如牛毛,蚊子不咬她的手臂专盯着脸咬,脸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实在是遭不住了。 结果没曾想一睁眼,就被秋辞梦再次惊艳到。 江风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要不然为什么她越看秋辞梦越为她心动? 如果秋辞梦去参加选秀综艺,那么她会是秋辞梦头号忠实粉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秋辞梦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江风落猜不透她到底再想什么,但是她也收敛住声,站在她的身后。 第22章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江风落记起儿时参加表姐的婚礼,她与表姐感情深厚,自是舍不得表姐嫁人,她哭着问表姐为什么要和表姐夫结婚。 表姐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轻声解释道:“因为我和表姐夫相爱啊,我和他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所以我们结婚了。” 江风落泣不成声、磕磕绊绊地追问:“爱是什么?” “等你长大后你就会知道了”,表姐如是说。 可直到江风落破产后她都不理解爱的含义,向她示爱的人数不胜数,她能看到她们眼中满满的爱意,却不能感知与她们相同的感情。 江风落想,她参不透爱的真谛,但她想与秋辞梦有一个独属于她们的家,这算不算是爱? “秋秋”,江风落第一次尝试在秋辞梦面前亲昵地称呼她,心中坎坷不安,会不会唐突了? 听见耳熟的声音,秋辞梦从自己的回忆中走出,抬头望见绿荫下的江风落。 钟灵毓秀,清风朗月。 原本秋辞梦并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她的人生一直循规蹈矩,读书,毕业,工作。 她像是被束缚在玻璃球内精致的娃娃,按部就班从事自己的职责,秋辞梦都不敢想象自己会爱上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经过人情世故锤炼的心早已麻木不仁。 曾经年少时冒着粉色泡泡的幻想被淡忘,更是在确诊绝症后四分五裂。 “秋秋”,江风落不确定地再喊了一次,秋辞梦似乎是被她的称呼惊到了,呆呆地保持抬头的动作。 如果江风落再走进,就会发现秋辞梦泛红的眼眶和滑落的泪珠。 秋辞梦淡忘的隐秘的心思,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爱情的憧憬被江风落逐渐填满。 江风落就是她秋辞梦唯一的理想型。 “嗯,江江。” 秋辞梦摸掉自己脸上的泪痕,她背起登山包,单手拎着另一个登山包,“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走吧。” 江风落顺后接过她手中的登山包,指尖触碰到秋辞梦娇嫩的皮肤,忍不住多戳了几次。 好像c城的姑娘们皮肤都很好,又白又嫩,是不是有特殊的保养方法? 江风落牵着秋辞梦的手胡思乱想到,这么嫩的皮肤会不会被亲的绯红啊,稍稍一用力肯定会留下印子。 当她们终于走到山脚时,苏文珠和梁清妍还有一个陌生的阿姨正在路边停着车打牌。 “对三,要不要得起?” “梁清妍!你——你——你”,苏文珠一把将手中的牌丢到桌面上,怒从心中来,“梁清妍你不要太过分!赢了一下午了!” 苏文珠瞧见江风落和秋辞梦两人,连忙把她们拉住来主持公道,“小江小秋,你们好好瞅瞅,梁清妍是不是出老千了!” 白有仪点头支持苏文珠的说法,对着秋辞梦不停地埋怨道:“打了一下午的牌,清妍回回都有大王小王,我和苏苏都没赢过。” “嘿,你们两个自己技不如人,说我出老千”,鲜少能在梁清妍脸上看到如此鲜活的神情,不高兴中带着些许委屈。 梁清妍快速瞪了眼生气的苏文珠,无奈地投降,“行行行,是我的错,既然小江她们来了,就去吃晚饭吧。” 苏文珠没搭理梁清妍,倒是对秋辞梦和江风落介绍起白有仪。 白有仪面相慈善,胖乎乎的身子,一笑起来像个年娃娃,特别好讲话,是老城区的街道办事处主任,老城区民众公认的老好人。 “白主任”,江风落客气地喊了一句,秋辞梦正准备跟着一起喊,被白有仪推脱了。 “别喊主任,咱们不讲究那套,喊我白阿姨就行。” 白有仪握着秋辞梦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好几次,越看越满意,将秋辞梦拉到一边,低声问她:“小秋啊,白阿姨问你件事儿,如果觉得被冒犯了,白阿姨就不问了。” “没事的,白阿姨您请问”,秋辞梦虽然不知白有仪的想法,但好歹是苏文珠和梁清妍的朋友,看着也不像是个坏人,就随了白有仪的意。 白有仪不好意思地朝秋辞梦笑了笑,脸上止不住地露出尴尬的神情,舔了舔嘴唇好几次,才小心翼翼地说:“小秋啊,有对象吗?” 秋辞梦被白阿姨这句直接问呆了,愣愣地回了个:“啊?” 刚才问出的那句话仿佛是打破了白有仪的羞耻心,拉着秋辞梦的手热情地朝她介绍:“小秋啊,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家呢,正好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研究生在读,长得人高马大的,脾气好,对待女孩子很温柔——” “白,白阿姨,不,不用了。” 秋辞梦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她的性取向不为男啊! 这就是催婚的感觉吗?怪不得田寻雁每次被她妈妈催婚都烦躁得不开心一天,催婚好可怕。 “白阿姨,我有喜欢的人了”,秋辞梦反手握住白有仪的手,诚恳地对她解释:“对不住了白阿姨,您家的儿子很优秀,但是我这个人死心眼,一旦喜欢一个人就会矢志不渝。” 江风落察觉到白阿姨和秋辞梦这边的动静,蹑手蹑脚地移到她们旁边,偷听她们之间的谈话。 虽然偷听这种事情有点不道德,但是她真的很想和秋辞梦黏在一起,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竖起耳朵仔细探听。 第23章 “啊,小秋你有喜欢的人了?” 白有仪诧异地感叹道,她以为秋辞梦这般好的条件怎么也应该是有对象,结果居然是暗恋! 秋辞梦不再多言,点了点表示自己心有所属。 什么?! 秋辞梦有喜欢的人了?! 江风落震惊到几乎失语,是哪个不懂珍惜的王八蛋能让秋辞梦这么好的人暗恋上?!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要回溯了,下章开虐 我在第一章 就已经排雷过这个世界是be,不会变的,还剩几章世界一就要结束了 再次强调本文主角没有原型 第14章 夏天的风 江风落几乎是一夜未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杂乱的思绪塞满了她的心中。 破产导致个人征信无法满足银行的要求,无固定职业让她没有积蓄,秋辞梦的病情她在来古镇前就被梁清妍告知了。 当她和秋辞梦与苏老板告别时,梁清妍突然将她拉倒一旁,避开苏文珠和秋辞梦两人,沉重地嘱托江风落好好照顾秋辞梦。 “我思考了很久才做出这个抉择,虽然违背了与秋小姐的约定,但我认为你有资格得知真相。” 梁清妍转过身看向远处的苏文珠她们,苏文珠依依不舍地拉住秋辞梦的双手说些体己话,“白血病,你了解这个病吗?” 江风落的心在梁清妍问出那句话后,一瞬间跌落寒窟,联想秋辞梦此前举举,不,绝对不可能,只是贫血罢了—— “秋小姐快死了,最多能活到下月月底。明明是需要去医院化疗的病人,却还要舟车劳顿地去旅游,我着实不理解她。” 苏文珠把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玉镯戴在秋辞梦的手上,玉镯是被栖霞寺主持开过光的,据闻有保平安的效果,她的确很喜欢秋辞梦,不仅仅是同乡的缘故。 梁清妍思及苏文珠的过去,许久未犯的烟瘾劲儿又再度席卷她的味蕾,熟练地从口袋中摸出一盒女士香烟和打火机,取出一支烟正打算点燃,睨了眼面前的江风落,挑眉轻笑:“尝过吗?” 江风落迷茫地摇摇头,将手中的行李放在地面上,抬头朝前看就是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低声回答道:“从未”。 “梁医生,为什么你认为我有资格知道?” 语气颇为不解,江风落隐隐地感受到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因为秋辞梦—— “因为秋小姐心悦你。” 带着轻微植物燃烬的气息和浓重的尼古丁的味道不停地刺激江风落的鼻腔,梁清妍吐了口烟圈,白色的烟雾地围绕在她们之间。 她随意地摆手赶走那些令人难受的烟草味,烟雾使她在江风落的眼中逐渐变得模糊,今日的她与江风落印象中的梁医生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像是朵颓废腐烂的干枯玫瑰。 “你呢?你喜欢秋辞梦吗?” 梁清妍把烟头丢入酒店门口旁边的垃圾桶内,深邃的眼睛极具穿透力地扎进江风落的心中,江风落瞥了眼不远处与苏文珠道别的秋辞梦。 漆黑的凌晨的天空见不着一颗星星,苏老板说她们出发的时候不好,明天会有暴雨天气,可秋辞梦依旧顽固地坚持凌晨出发。 她们会乘坐火车前往古镇,而江风落的自行车就暂时寄放在苏文珠的旅馆处,等日后再来取。 “她有暗恋的对象了,我亲耳听见她与白阿姨的谈话。” 江风落承认她对秋辞梦有不同其他人的感情,她不喜欢秋辞梦,她是爱秋辞梦。 但秋辞梦心里既然已经有人率先占据了,她又怎么好意思再追求呢? 一提到秋辞梦有暗恋对象这件事儿,江风落有些黯然神伤,像是棵被霜打了的茄子,丧气地哀叹一声。 苏文珠故意拖着秋辞梦,好让梁清妍把事情给江风落讲清楚,已经步入中年的她活得愈发通透,既然与这两个年轻人有缘,自是不愿看她们走自己曾经的错路。 瞧见梁清妍居然背着她悄悄抽烟,苏文珠顿时感觉心里的怒火蹭得窜上来了,以前的梁清妍二十出头就是个老烟枪,她们两个相识后才慢慢戒掉。 苏文珠侧头包含杀气地瞪了眼梁清妍,梁清妍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自觉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企图蒙混过关,苏文珠可不吃她这一套,对她做口型:这周别来找我了。 梁清妍深感难办,的确也是她吸烟在先,必须抓紧和江风落讲完,等送走她们后再去哄哄苏文珠。 “江风落你是真傻还是假装的?大家都能看出来秋辞梦对你的爱意。” 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梁清妍恨不得把秋辞梦拉倒江风落面前,让两人互通心意,一个原本可以简简单单、甜甜蜜蜜的恋爱,非被这两人搞成酸楚的青春疼痛文学。 “可是——” “没有可是,没有别人,只有你!只有你江风落!”,梁清妍越说越气,不禁提高音量,“你知道吗?吃晚饭时白有仪偷偷问她的心上人是谁,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你江风落的名字!她们才刚刚认识啊!她对你的爱从不避讳!” 手机的特别提示音响起,将江风落从记忆中拽回现实,江风落收拾好情绪,滑动屏幕看见秋辞梦的消息。 【亲亲小女朋友】:醒了吗?不用下午四点了,现在就过来吧,清江河畔,我等你。 【亲亲小女朋友】:吃饭没?没吃的话就先去吧。 第24章 江风落察觉到与往常不对劲的地方,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秋辞梦近几日的心理状态非常不稳定。 在y市时除了那晚她病发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其余时间都还好,和苏文珠有说有笑的,两人一起追剧到深夜。 但是自从来到古镇后,不知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甚至还有了轻生的念头,她时常躲在酒店的卫生间内半个小时或者更久,起初江风落以为是秋辞梦在逃避她。 后面她在卫生间的垃圾篓里瞧见了未处理干净的纸团,触目惊心的红色深深地刻在那些纸团上,江风落才惊觉,秋辞梦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心上人与她同处一屋,在她江风落面前自残,怎么会不难受呢? 江风落不知该如何去开导秋辞梦,也不懂秋辞梦这一行为的原因。 “我明白江风落对我有意思,但是——”,秋辞梦坐在竹筏上,身处绿水青山中,手指穿过湍急的江水,近日来紧绷的精神也不由得放松了点,“我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只是爱我,爱我的容貌,爱我的性格,亦或者是我的气质。” 秋辞梦的声音轻柔地像是初春的微风,温暖中夹带着些许冬季留下的寒意。 “她爱我流于表面的一切,却不愿走进我的内心,叩问我的灵魂。” 话音未落,秋辞梦直接挂断电话,忽视电话另一头田寻雁的质疑,翻身躺在竹筏上,竹筏被绳索套在岸边,撑筏的老人家去送孙女上学了,谈好了过会儿再回来送她去对岸。 其实秋辞梦并不想去岸边,熟悉的铁锈味儿再度涌上喉咙,来古镇后她的身体一日不一日,江风落总是拐弯抹角地想带她去医院看看,有时她是真的觉得江风落很傻。 名校毕业的行业新星、从未品尝过人间疾苦的江风落,真的会理解她的决定吗? 邱妙津曾在《鳄鱼手记》中写到:健康的人才有资格谈恋爱,把爱情拿来治病只会病得更严重。 彼时尚且年幼的她对此言论不屑一顾,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疗愈品,千百年有人为它生为它死,与爱人携手并肩,能解决一切的困难。 今日的她终于明白了,只有身心健康的人才能去拥抱爱情,尤其是心理健全的人。 秋辞梦有想过为江风落去努力活下去,在和江风落并肩下山的每分每秒,是真的想跟她走一辈子。 刚来古镇第一次病发时,江风落满眼的关心和担忧刺痛了她的心,她一声不吭地被江风落牵出酒店,准备找车去附近的医院,最后快要找到车时,她放弃了。 江风落罕见地对她发了次脾气,甩手直接回酒店,然后她们进行了长达好几天的冷战。 【是姓江的傻瓜】:不用,我马上过来。 秋辞梦的指尖久久地停留在江风落的微信头像上,心里如同被打翻的调料台,五味杂陈的,忽地想起那天吵架的夜晚。 “为什么?” 这是江风落第二次问她原因,秋辞梦背过身,闷闷地答道:“上次说过,这次不想说了。” “秋秋,钱不是理由。” 这是江风落第二次否定她的原因,秋辞梦更感悲凉,不再回答。 “秋秋,你没钱我可以替你凑,但是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你无药可救。” “江风落!你凭什么说我放弃了自己?”,秋辞梦被她的言论激怒了,猛地转身死死盯住面前的江风落,“你觉得我很想死吗?你觉得我没有牵挂吗?我也想活着,请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实好吗?” “我父母在我小时候飞机失事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哪怕有保险公司赔款,我要上学,我奶奶疾病缠身,茶米油盐哪样不要钱!” “家里没有劳动力,赔款只是坐吃山空,你不得不要省着花,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江风落你一帆风顺的人生有体验过真的穷吗?” 秋辞梦这突然的情绪爆发的质问,锥心的字字句句,让江风落第一次反思,反思她与秋辞梦的差距。 江风落无法回答上述的每一个问题,她在那忽然间不敢再面对秋辞梦,她像是落败的逃兵,恍恍惚惚地走回了酒店。 秋辞梦目送她逃窜的背影,大口喘着气,尽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两行温热的泪珠划过她的脸颊。 现实与记忆交织,江风落站在岸边,竹筏的主人还未归来。 江风落将她从竹筏上拉到岸边,清江穿越过整个古镇,链接起镇子的两岸。 秋辞梦和江风落就这样静静地走到石桥上,是昨日秋辞梦告白她的那条石桥。 江风落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秋辞梦的神色,她尝试了几次,才终于鼓足勇气,“秋秋,我问了朋友,化疗——” 葱白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的唇上,秋辞梦用眼神示意她先别说话,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望进她的心中。 “银行卡在我的行李箱内,行李箱密码是4321,银行卡的密码是987604。” “我死后,劳烦你将我的遗物寄给田寻雁,她的联系方式在我的挎包里的便签上,火化后自会有人前来处理我的尸体。”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秋辞梦贴近她,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脖颈处,灼热的气息顺着脸部线条缓缓地爬到她的耳后,江风落下意识抱住怀中的秋辞梦。 低头就看见秋辞梦苍白憔悴的脸色,凌乱的发丝散落在她的脸上,她原是想伸手替秋辞梦拨开那些扰人的发丝,却只听见秋辞梦饱含笑意的告别: 第25章 “今日古镇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还有——” 秋辞梦踮起脚尖浅浅地亲吻江风落的嘴唇,神情像是餍足的猫儿。 “再见啦,江风落。” 作者有话说: 这章我写了五个多小时,我设想过很多秋秋走的情节,最后选择了最温柔的一版,死在她最爱的人的怀里。 第15章 夏天的风 直到怀中温热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江风落依旧不肯相信秋辞梦已经离开人世了。 秋辞梦安静地躺在她的怀抱里,阳光透过秋辞梦散落的发丝留下斑驳的阴影,毫无血色的肌肤在强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看上去似乎她只是睡着了。 江风落想起秋辞梦曾经在苏文珠狭小的旅馆里,伏在她的身上,手中拿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 秋辞梦笑着说,她人生读到的第一句现代诗就是“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念念不忘多年,以至于成为她的人生信条之一。 那时的江风落是怎么做得呢? 秋辞梦一谈到自己喜欢的事物,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露出嘴边的小梨涡,顾盼飞扬,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她抽走秋辞梦手中的书籍,翻身把她压到身下,两人隔着一层被褥都能感受到彼此火热滚烫的体温。 四目相对,秋辞梦面含羞涩钻进被子里,江风落有意逗她,手跟随着她的动作蹿进去,去掐她腰间的痒痒肉。 盈盈一握的细腰,手所触及的肌肤皆是软嫩舒滑,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江风落在心里暗暗记下,明天多给秋辞梦准备点可口的美食。 时光停住在她们的身旁,静注她们之间的嬉闹,无人知晓它的到来和离去。 后来的一切,在江风落的记忆里宛如走马观花。 她神情恍惚地见着撑竹筏的老爷爷打医院的救助电话,急匆匆赶来的医生和护士当场宣判秋辞梦的死亡,将她的遗体带回医院冷藏。 江风落在整个过程中插不上一句话,因为她并不是秋辞梦的直系亲属。 遗体只能等秋辞梦存活于世的奶奶或者其他亲属来认领,在众人的眼中,江风落只是秋辞梦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罢了。 救护车呼啸而去,竹筏老爷爷面带惋惜地拍了拍江风落的肩膀,劝慰道:“江小姐,节哀。你的朋友她只是去另一个美丽的世界了。” 老人察觉到江风落的状态很奇怪,淡漠的表情瞧不出丝毫的难过伤心,仿佛刚刚死去的人与她没有关系。 江风落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石桥返回酒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酒店房间里摆放的物件一如往常,秋辞梦的白色挎包还放在床头柜上,江风落下意识地掏出手机,解锁滑屏,桌面的壁纸是上次爬山的时候,秋辞梦累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她偷偷拍的一张。 江风落不喜拍照,因为她莫名觉得拍照这件事情很无趣,可今日才发现,她和秋辞梦没有一张合照,唯一留下的照片就是桌面的这张。 还是因为想逗秋辞梦,偷拍想做成表情包聊天时用,结果点开的时候越看越可爱,就设置成桌面了,本来锁屏也是这张,但怕被秋辞梦看见,就换成了一张秋天落叶的风景照。 【亲亲小女朋友】:你还不回酒店吗? 【亲亲小女朋友】:一起吃饭吧,今天我找到了家不错的饭店。 手指点完发送江风落才回过神来,微信另一头的人再也无法回她消息了。 江风落有些忘记她在酒店的时光了,似乎是在第二天早上,田寻雁顶着两个深厚的黑眼圈带着律师敲响了酒店的房门。 她与田寻雁在c城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是秋辞梦的至交好友,毕竟她和秋辞梦的关系并未向亲朋好友告知,自是不如田寻雁这个青梅有说服力。 田寻雁带走了秋辞梦所有的遗物除了她的挎包。 江风落拿起挎包正想提醒门外的田寻雁她拿漏了,田寻雁仿佛是猜测到她的想法,背对着她疏离地说:“江小姐你收着吧,那个挎包秋秋是专门留给你的。” 闻言江风落不禁捏紧了手中冰冷的皮包,刚打算开口再对田寻雁说些什么,田寻雁吝啬于给她一个眼色,直接甩手离开。 律师让她取出行李箱的银行卡,并拿出遗产继承合同告诉她,根据秋辞梦的遗嘱,江风落将获得她十分之三的遗产,剩下的将由她奶奶继承,正好她手中才取出的银行卡的数额就是规定的继承金额。 一个白色的挎包,一张有存款的银行卡,这就是秋辞梦留给她今生唯一爱过的人的遗物。 田寻雁和律师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处理好秋辞梦的身后事。 江风落就像一个外人,被排除在外,她想参与,却没有资格,只能在酒店的房间内醉生梦死。 田寻雁手持秋奶奶的代理书在当地警局验证后直接将尸体火化带回c城,律师和她走完继承合同流程后扬长而去。 徒留江风落一人困在这个小小的古镇里。 一切都太快了,眨眼间,似乎一切都变了,又似乎没变。 思来想去,她决定收拾行李回家,带上了秋辞梦的挎包,给家中父母打了一通电话,于是就订了最近的机票。 如果有人问她关于秋辞梦的死难过吗?伤心吗? 第26章 江风落不知道怎么回答,难过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可她到现在都未给秋辞梦流下一滴眼泪。 到家的那晚,她久违地与妈妈谈心,用极简的语言讲述了她这段短暂的爱情。 “我和她因意外相识,后她病发身亡,我们的爱情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你还喜欢他吗?唉,时间会替你淡忘的,岁月会抹平你的伤痛。女儿,听妈妈劝,放下吧。” 江妈妈语重心长道:“他的死亡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我过段时间就给你介绍几个。女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结婚该提上日程了。” “她是女人”,江风落冒然出声打断江妈妈滔滔不绝地催婚长篇大论,江妈妈明显愣了愣,陡然拔高音量质问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你说什么?你跟个女的谈恋爱了?” 江妈妈蹭的一下站起来,尖细的嗓音咄咄逼人地追问她面前仿佛变得陌生的女儿:“江风落!你学什么不好学别人搞同性恋!我养你这么大,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教你去谈同性恋是吧!” 江风落完全没关注妈妈的话,自从提到秋辞梦后,她现在满脑子都秋辞梦,秋辞梦生气时的样子、哭的时候的样子、笑的时候的样子。 笑的时候最好看,月牙般的双眼,浓密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眨眼一上一下的,像是个放大的洋娃娃。 眼见江风落不回她的话,江妈妈再度追问道:“你跟她谈了多久?” 江风落:“认识了五十二天。” “五十二天?!”,江妈妈惊呼,“我怎么不知道从我肚子生出来的亲生女儿是个大情种啊!五十几天能谈出个花来吗?江风落你真的喜欢她吗?” 母亲的话像是坚硬的细针,伴随着一句句怒骂地刺进她柔软的内心,酸胀的滋味弥漫在她的心中。 江风落从小就是邻里间互相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样貌、身材都是上等,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嫁给一个家世优秀的男人,如果再生对龙凤胎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甚至她的母亲也是这样想的。 每每听到类似的言论,江风落都会嗤之以鼻,为什么没人看到她自身能力的优秀,却把嫁一个世俗意义的好人家当做是她人生的价值? 难道她优秀的成绩比不过嫁一个男人吗? 难道她寒窗苦读十几年、拼命创业工作就是为了给未来的夫家锦上添花吗? 简直可笑,为什么要她成为其他人的附属品? 这些想法她从来都不敢说出口,悄悄埋藏在自己的内心并逐渐发芽生根。 喜欢秋辞梦不是偶然,也不是对男性厌恶后的选择,而是源于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冲动,对爱情的向往。 江风落原以为自己要单身一辈子,她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挣完钱就美滋滋地退休,要是老了就去住养老院,假如身子骨还健朗就去报夕阳红旅游团。 这是江风落能想到的最好的人生,平稳安康,从某种意义来讲她和秋辞梦是一类人,都在世俗中向往浪漫与自由。 “妈妈,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不仅喜欢她,我还爱她”,江风落起身盯着母亲的眼睛,继续反驳道: “有些爱情讲究细水长流,有些爱情讲究狂风急雨,爱情的模式从来都不被定义。” “五十二天,足够我认清对她的感情了,人生在世,总不过百余年时间,除去吃饭睡觉学习工作以及其他琐碎的时间,能留给与相爱的人共处的时间所剩无几。” 江妈妈恍然发觉她的孩子站立起的身高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与记忆中稚气的脸相比,眼前的江风落眉眼更显成熟。 以前会在她做饭时扯住她的裙摆,奶声奶气地撒娇要妈妈抱的孩子,原来早就长大了。 “或许在妈妈的眼里,这场爱情就像是一场劣质的闹剧,但是——” 江风落顿了顿,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地对母亲说道:“但是我的心动从未掺假。”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夏天的风 距离s城市中心八十五公里处的青山上,赫然矗立着扬名海内外的紫云阁。 它的前身是古代帝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筑的避暑山庄,曾被各朝各代的皇家修缮完建,素有“天下第一山庄”的美誉。 但后因为战乱,外敌闯入以前独属于王公贵族的山庄,一场雄雄大火不仅烧毁了山庄内的桂殿兰宫,也燃烬了这个封建王朝最后的气数。 幸运的是,庄内绿水环绕的紫云阁没有被连续烧了三天的烈焰吞噬,只是略微有损伤,基本上是完整地保留下来了。 鉴于紫云阁珍贵的历史文化价值,当地有关部门严格管控对紫云阁的旅游开发,实行每日限门票限人数的开放方式。 黄元香悠悠地品了一口手中瓷杯里的芊禾茶,不由得感叹:“还是家乡的茶对我胃口,国外那茶我是真喝不习惯。别的都能理解,偏偏用冰水泡茶这点我是这辈子都无法与它和解。” 芊禾茶,s城本土名茶,以药效闻名,其主要成份是干芊草和成熟饱满的干麦粒,芊草具有解毒散热的功效,单用煮沸可以治疗跌打损伤,如果配合白酒使用效果更加。 s城所处平原丘陵,海拔比较低,位于江河的下游地区,冬暖夏凉,极其适合芊草生长;在城郊的杂草丛内几乎都有芊草的痕迹。 第27章 勤劳的古代s城人民创造性地将芊草与大麦结合,做出独属于他们的名茶,入口时微苦、干涩,再尝却有股清凉的滋味。 “浅浅,你说今日要给我介绍的那位小姐呢?我们从早上七点等到现在,都快吃午饭了”,黄元香一脸埋怨地看向眼前的戴着墨镜的方浅浅。 今早六点方浅浅才到达s城的国际机场,因为一月前在c城与秋辞梦的约定,专门搁置手里繁忙的工作,从国外做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国。 黄元香为给她的奶奶庆寿,提前一周回的国。得知方浅浅回国的消息还特意前往机场接机,原是准备为方浅浅接风洗尘,饭店都订好了,请的s城目前手艺最好的厨师为方浅浅做特色s城菜品。 结果方浅浅刚下飞机,时差都不倒,拉着她直奔紫云阁,得亏方浅浅有钱买了三张高价黄牛票,要不然她们都进不来紫云阁。 “是我疏忽了,忘记加她的联系方式,不过再多等等吧,今天她肯定会来的。” 方浅浅伸手摘下自己的墨镜,露出青紫的黑眼圈,脸色憔悴,眼皮略微肿胀,黄元香知道方浅浅一熬夜脸就会浮肿,以前她是方浅浅、江风落的同校直系学姐。 当时方浅浅和江风落创业时还想拉她入伙,但是她沉醉于自己的科研事业,一心只搞学术,就拒绝了她们的邀请,后来创业失败两个学妹也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特别是江风落,她近期在朋友圈看到许多关于这位学妹的消息,各式各样的,或许方浅浅会知道江风落消息的真假。 毕竟两人同寝创业,就算平日里因为忙于工作不怎么交流,顾念旧情应该还有联系。 思及此处,黄元香试探性地开口:“浅浅啊,你听说最近江风落的消息没?” “江风落?她怎么了?”,学姐突然冷不丁地说出这个名字时,方浅浅有一瞬间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她对江风落的感情很复杂,嘴上说着恨,老死不相往来,但偶尔回忆自己的大学时代,江风落是永远绕不开的存在,是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其实方浅浅也想过和江风落冰释前嫌,以前是真的特别恨,因为家庭的缘故,她一直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两个废物弟弟更有资格有能力继承家族企业。 工作室被收购时,方浅浅对江风落的恨意达到顶峰,放下狠话再也不相见。后面随着岁月的流失,见过的人和事更多了,愈发怀恋创业前期干净志诚的自己。 前几天江风落打电话向她借钱时,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容,但碍于面子还是拒绝了江风落。 瞧见眼前方浅浅错愕迷茫的表情,黄元香不禁感到惊讶,以往的好朋友居然连联系都没有吗? “浅浅你不知道啊?朋友圈都传疯了,江风落被她妈妈赶出家门了”,她放下手中的瓷杯,身子朝前,贴近对面的方浅浅,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出来了。 “听说江风落谈了个女朋友,年纪轻轻地病死了,回家后不知道为什么跟她妈大吵一架,第二天江妈妈就吆喝着替她女儿找老公。” “哎,就是催婚嘛,带着江风落见了好几个对象。江风落坐下喊声‘你好再见’就直接走了,把她妈气得,又开始吵架,最后她妈拿着扫把说‘你要还惦记那个死人,就别回这个家’。” “江风落行李都不拿,带着身份证和手机,摔门走了。” 江风落,谈了个女朋友?! 方浅浅内心一片哗然,震惊地放大瞳孔,好家伙,以前读大学时让她天天替这货处理桃花,她以为江风落铁直女呢,果然是个隐藏的深柜! 茶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方浅浅瞥了眼黄元香,示意她拿起手机看看,黄元香才解锁屏幕,就收到自家爸爸的消息,催她回家吃饭。 打字回复爸爸说在陪方浅浅等人,她爸爸让她带方浅浅一起回家吃饭,黄元香拿不准主意,只能询问方浅浅的意见。 最后她回家吃饭,方浅浅在紫云阁继续等人,s城的夏季经常会下阵雨,狂躁的雨滴捶打着紫云阁的屋檐,哗啦啦地雨声不绝于耳,方浅浅的直觉隐隐地告诉她—— 今天秋辞梦不会来了。 同一时刻的c城倒是艳阳当照、晴空万里,江风落失魂落魄地抱着白色挎包蜷缩在公园的角落,脚边散倒着十几个空荡荡的啤酒瓶。 这已经是她流浪的第五天了,身无分文,状态竟是比破产那段时间还要差劲儿。 c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偏偏江风落在小区门口见了田寻雁。 自从被母亲赶出家门后,她就靠着仅剩的钱买了张前往c城的火车硬座票,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潜意识里想去c城好好逛逛。 秋辞梦留给她的钱,江风落舍不得用,就一直存放在银行卡里,还有那个挎包,江风落也没舍得打开看。 因为有在c城暂时定居的想法,所以去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原本她的学历和工作经验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但是江风落没有做长期工的打算,于是选择了在某平台注册当外卖员。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江风落照旧送外卖,被小区保安拦在门口不让进,正焦头烂额时,转头就和身后的田寻雁四目相对。 田寻雁眼里布满骇人的血丝,脸上藏不住疲倦和麻木,见到江风落的第一眼竟然直接哭出声,保安大叔以为她们两个认识,才把江风落放进了小区。 第28章 江风落送完外卖走到楼下,发现田寻雁依旧站在小区花园内,一动不动,像是丢失了灵魂,她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想安慰田寻雁。 秋辞梦的离开或许给田寻雁打击太大了,她走不出失去挚友的悲痛。 “你知道吗?她死了。” 田寻雁忽然转身挡在江风落的面前,哪怕是身着黄色的外卖员专服,依旧掩不住江风落出色的容貌和身材。 “嗯,我知道秋秋走了。” “不是秋秋,是秋秋的奶奶,给秋秋办完葬礼后,昨晚上喝农药走了。” 田寻雁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小时候秋奶奶待她很好,经常给她从集市上带小零食吃,是个非常慈祥的老奶奶。 奇怪,为什么明明身处炎热的气温,江风落却感受到浑身冰冷呢? 夏天的c城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明媚热烈,骄阳丝毫不避讳人类,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田寻雁仰头被刺眼的阳光晒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蓦然忆起,活到现在,她只出过两次c城。 一次是大二的国庆小长假,秋辞梦邀请她到q城旅游;一次是前往古镇领回秋辞梦的骨灰。 良久,江风落才颤抖地问了一句,能带她去祭拜她们的墓碑吗? 顾及秋辞梦和江风落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田寻雁最终还是带她去见了她们的埋身之地。 依照秋辞梦的遗愿,埋在了她父母墓地的附近,就在奶奶家的后山里,也算是一家三口团聚了。 时间太紧,奶奶还没来得及下葬,田妈妈和何大婶守在灵堂,等秋奶奶的亲戚从外地赶回c城。 江风落祭拜完后,没跟田寻雁打招呼就独自一人离开了。 回到租的房间内,c城的房价并不高,自租房相对其他城市来讲比较便宜。 白色的挎包静静地待在未整理的床上,江风落忽然很想打开看看,看看这个包里秋辞梦到底给她留了什么。 脑子还没做好决定,手自己就已经打开了包,里面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叠便利签和一本笔记本。 江风落记得笔记本的封面是秋辞梦自己做的,漂亮极了。便利签上用黑色签字笔写下了田寻雁的联系方式。 深吸一口气,江风落酝酿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翻开了笔记本。 【5月1号,确诊第三天,回家见奶奶了,要离开q城啦,有些舍不得】 【5月3号,今天遇见了个超级美的小姐姐,现在想想都还是觉得很心动,谢谢江小姐姐捡回我的身份证,祝她好运连连、锦鲤附身】 【5月7号,不敢与奶奶告别,偷偷进入房间在她的枕头下塞了几万块钱,应该没有弄醒奶奶吧,她翻身的时候我以为她没睡】 【5月10号,太有缘分了吧,居然又碰见江小姐姐了,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越看越喜欢,江江真的就是我的理想型,可惜我突然病发,一定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 【5月11号,终于熬过去了,虽然现在身体很虚弱,但江江答应陪我去栖霞寺诶,她现在下楼去找苏老板要红枣了,好温柔细致啊。 迷迷糊糊地梦见妈妈和爸爸了,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会支持我吗?】 【5月12号,下山后和苏老板她们一起吃了烧烤,梁医生的手艺超级棒!被白阿姨问对象了,我都表现那么明显了,江江竟然没有发现!笨蛋江江!】 【5月20号,又和江江去逛夜市了,今天我主动牵了她的手】 【5月27号,偷亲午寐时的江江,嘻嘻】 【6月5号,我好恨,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6月13号,和她吵架了,难受】 【6月17号,做了,不想再猜她的心了】 【6月18号,或许该说拜拜了,神灵在上,愿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她们的病痛由我来承受吧,我生完她们的病,病毒可不能再折磨她们了。 老天爷啊,如果可以,我想祈求来生与江风落再次相遇。 江风落,栖霞寺的风景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正文和一章番外 第17章 夏天的风(完) 夏欣是公司新来的实习记者,刚入职就接到一个重点项目,这个项目是公司高层本季度最关注的项目之一,带夏欣的师父说要做好了,指不定她就能一举转正。 师父是公司的老员工,被主管分配过来专门带新人的,她们公司是搞传媒出版等业务的,有独属的出版社和杂志社。 “小夏,你可别觉得这个项目好办,之前我们公司多次想和她合作,怎么都找不到人。” 洪筝把手中的一叠材料拍在夏欣的身上,夏欣连忙接过材料翻开一看,“啊?!我们要去采访江风落?!” 在师父满脸的无奈下,夏欣差点绷不住心态,她们公司这是要玩个大的啊!怪不得是重点项目,那可是江风落诶。 像夏欣这一代在c城土生土长的人,几乎没有没听过江风落的事迹的。 江风落并非是c城人,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二十几岁莫名出现在c城的街头,开始漫长的流浪生活。 在桥洞下,在废弃的烂尾楼里,在凌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都曾经有过江风落的影子。 虽然是流浪者,无固定职业,但是她会把头发梳得周周正正,身穿一袭黑衣,最显眼的标志就是无论在哪里,她都会带着一个白色的挎包。 第29章 其实夏欣小时候听妈妈提起江风落的故事时,总会把她幻想成流浪江湖、行侠仗义的女侠客,江风落在流浪期间做了不少的善事,很符合热情的c城人朴素的价值观。 例如帮出门遛狗的爷爷奶奶找狗,帮被小偷顺走钱包的女生追回钱包,甚至还会给学生帮忙补课。 这些义举一分钱不要,如果真的很想感谢她的话就替她去附近的月老庙中的许愿树挂上一条红带。 c城老一辈的人常说,月老会眷顾人间每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侣。 夏欣的表姐就替江风落挂过一次红带,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表姐还在读初中,家里非常看重她的成绩。 表姐是个天选偏科选手,语文英语几近满分,再一看数学,十几分。 在期中成绩出来后,表姐害怕得不敢回家,就躲在公园的偏僻角落偷偷地哭泣,越想越伤心,声音越哭越大,把靠在树后睡觉的江风落吵醒了。 “她当时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以为她对我不怀好意,转身撒腿就跑,跑出公园才发现我没带书包”,表姐神采飞扬地继续朝年幼的夏欣讲述她初中的奇遇。 “我一想,书包里面还有作业啊,咬牙心一横捡了根树枝,准备夺回我的书包。我再次回到那个角落,书包依旧在原地。” “她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我考试没考好,怕爸爸妈妈骂我,她说她来教我,我相信了她。于是整整三个月,我每次周六下午就去公园听她讲课,风雨无阻。” 真正让江风落在c城出名的是,在一个初冬的夜晚,有个年轻的女孩想轻生,从桥上万念俱灰地跳下去,被桥洞下的江风落恰巧救上岸。 女子醒后,崩溃地质问江风落为什么要救她,说着又起身朝江边跑去,江风落一把扯住那位女子的手,轻声说: “c城冬季的江水会很冷,急剧下降的水温和你体内的恒温会相斥,你首先会感到很冷,其次你会感到很热,不停地脱去你的外衣。江水会灌入你的鼻腔,渗入到你的肠胃,整个过程非常痛苦。” 女子红着眼恍惚地说,自己患重病,不想拖累父母,高昂的医药费她无力支付,就算是活下去也是等死。 闻言,江风落把她拉倒桥洞下,翻出挎包中的银行卡,递给了这位女子。 女子接过银行卡愣了一会儿,嘶哑地问她为什么,江风落说: “卡里有几万块,密码贴在卡的背面。拿走吧,回去后好好跟父母商量。” 漆黑的夜晚,湍急的江水,似乎是在应和她的叹息。 “答应我,不要再放弃你的生命。” 后来这位女子熬过无数次的化疗,终于战胜了病魔,建立c城首个重病互助团体,旨在救助每一个因贫穷而放弃生命的人。 她与江风落的故事从医院流传到整个c城。 彼时年幼的夏欣还不太懂生命的含义,只明晓江风落救了人是个大好人,她满脸好奇地问表姐,替江风落挂的红带上写了什么。 表姐低头想了想,用不确定地口吻说:“虔诚祈求,来世再见?毕竟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记忆有些模糊了。” 江风落其实一直就住在c城,并没有传言中那么行踪诡异。 当年的她以为是田寻雁走不出,现在发现走不出来的人从来都是自己。 她住在秋辞梦的家里,秋奶奶走后,留在农村的房子也没亲戚要,最后江奶奶的弟弟给江风落出了个可观的价格,让江风落买下这套房。 那时江风落没什么钱,就写的欠条,白天出去做小时工,晚上就抱着电脑开始做自己的老本行,卖出好几个程序代码后,终于凑够了钱,全款提房。 秋辞梦和秋奶奶的房间照旧,她收拾完屋子后,住在了客房里。 在这些年时,江风落时常想起田寻雁对她说的话,她说秋辞梦觉得她不爱她的灵魂。 百思不得其解,有次去给秋辞梦扫墓的时候,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会觉得她不是真正的爱她。 直到救下那位轻生跳河的女子后,江风落想,或许她有些明白了。 时光流转,她也从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变为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没有再谈恋爱,前些年是走不出,这几年是觉得习惯了,习惯每天去后山看看秋辞梦的墓地。 之前身体不错的时候,江风落把房屋旁边的地都收拾出来种菜,她是城市长大的,不会下地做农活。 种地的第一年,颗粒无收,要么旱死了,要么被虫吃完了,要么不知道怎么就种死了。 江风落坐在田坎上,瞧着一地枯萎的菜,心里满不是滋味,暗暗下定决心明年要种成功。 第二年,她信心满满地再次尝试种地,甚至买了精密的仪器随时测量菜的叶子或者根须长度,做好记录,严谨地像是农业科研人员。 不出意外,菜又死了。 经过她几年的摸索奋斗,终于掌握种菜的诀窍。 秋辞梦最是喜欢吃冬瓜,有一年,江风落种出个又大又好的冬瓜,献宝似的抱到秋辞梦的墓前,盘腿坐下跟她吹嘘自己是怎么种出来的。 说着说着,话题转移到秋辞梦的那番话上,江风落哀叹一声,苦笑地说: “以前,年轻,也没谈过恋爱,我那时候不理解你为什么总是不愿去医院。” 第30章 “后来啊,我不是要买你家的房子嘛,吃了几年苦,才是真正体会到挣钱的不易。特别是救下那位女士,就前几年我跟你说的那个轻生的,我才明白,原来世间万种愁大部分都能被钱解决。” “或许,我当时应该换种方法劝说你去医院,而不是一次次地争吵。在你的眼里,会不会老是觉得我在审视你,不愿意走进你的内心?” 江风落靠在秋辞梦的墓碑上,低声喃喃道,秋秋,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夏欣和师父在c城的城区跑遍每个角落,还是找不到江风落,师父天天为这项目愁得焦头烂额,急得上火,嘴里都起了好几个泡,而她更多的是单纯想见见存在于人们口口相传中的江风落。 皇天不负苦心人,项目团队中的一个同事,她放假回老家给爷爷贺寿,正好在村里的田里撞见江风落。 起初,田间佝偻的背影并没有让她联想到是江风落,附近的邻居告诉她,这人就叫江风落。 为了确定到底采访对象的正确性,她蹑手蹑脚地走进田里,恭敬地询问这位老奶奶的姓名。 江风落放下手中的锄头,侧脸淡淡地回复:“江风落,江水的江。” 这位同事验证后,火急火燎地赶回公司,拉着夏欣和夏欣师父就往村里赶。 项目团队只有洪筝、夏欣和她是c城本地人,其余同事放小长假都回自己的家乡去了,目前只有她们三人还在c城。 征询过江风落的意见后,由洪筝采访,夏欣记录,这位同事拍摄,采访开始。 洪筝问了很多关于行善事的初衷、过程之类的,江风落都认真地一一回答。 公司采访江风落的初衷就是为了树立她们公司的正面形象,毕竟采访这类人,又不能博取巨大的关注量。 说白了就是给公司图个好名声,所以洪筝的采访几乎都是在让江风落讲述自己做的好事。 半个多小时,洪筝采访完毕,示意夏欣和另一位同事准备收工回公司,得赶在假期结束后的工作日之前把项目做完。 江风落心里明白她们的目的,十分配合她们走完采访,起身送她们离开。 夏欣跟着师父走出门,思来想去还是转身问了江风落一句,那是从她小时候就想知道的问题。 “江奶奶,你做过许多的好事,那么你会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听到这句话,江风落明显惊讶了一下,才用苍老的声音告诉眼前这位年轻的夏小姐。 “在我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时候,命运却赠予了我一个不可替代的礼物。” “那就是让我遇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秋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二个世界我看了大纲,好像没啥雷点,然后番外今天就一起发出来,没写秋秋和江江的番外,因为她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非常感谢愿意看到这里的读者小天使,或许这个故事写得不是很好,我的文笔也很差劲,但是我还是谢谢你们愿意看完这个并不完美的故事。 咱们下个世界见 第18章 夏天的风(番外) (一) 苏文珠对梁清妍最开始的印象非常不好,成绩倒数、经常逃课、打架斗殴,课间听大家闲聊八卦,都说梁清妍是跟街角那些双手揣起裤兜、叼根劣质香烟的黄毛小混混谈恋爱的不良少女。 高中校园的生活没有什么激情,每天六点起床洗漱、整理寝室内务、去食堂吃早饭,六点五十上早自习,班主任会要求站着大声朗读,后面就是上课做作业,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日复一日直到高考前夕。 虽然她和梁清妍是分科后的同班同学,但苏文珠见过梁清妍的次数屈指可数,梁清妍偶尔来教室也是脸上挂彩,语气冷酷地问她各科的课程进度。 独自坐在位置上太久,苏文珠几乎快忘记梁清妍是她同桌这层关系了,有时她会特意去找课代表要梁清妍的试卷,因为她经常不来全班默认只有39人,课代表数卷子一般也是拿39张。 可明明梁清妍的名字还在她们班的花名册上啊,回回班主任贴在教室后墙上的成绩单都有梁清妍的名字,大家为什么要遗忘掉梁清妍呢? 班上好友有次开玩笑说估计全班只有她还惦记梁清妍这个人了,苏文珠笑笑不说话,或许是由于同桌之间的感情? 高考后,苏文珠报了本地的大学,梁清妍这个奇怪的同桌也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再次相遇是她最糟糕的时候。 毕业五年后,碍于家里催婚,就和推荐的相亲对象一拍即合火速闪婚了。 结果婚前表面看上文质彬彬的相亲对象,婚后不仅家暴还pc赌钱。 苏文珠被邻居送进医院时已经遍体鳞伤,皮肤软组织烧伤,右手脱臼,膝盖骨被打碎,一根钢筷插入她的后脑勺,所谓名义上的老公则跑回父母家。 这台手术梁清妍连续做了十几个小时,才将苏文珠从死亡的边界上抢救回来。 父母急慌慌地赶到医院后,见到苏文珠的病情报告几乎痛不欲生,尤其是父亲不停地责怪自己,当时他牵线搭桥让女儿认识了那个人渣,越想越后悔,恨不得拎起刀和伤害苏文珠的人渣同归于尽。 苏文珠昏迷不醒,是梁清妍劝住她崩溃的父母。 梁清妍特别能理解苏父苏母的心情,因为她的父亲也是个赌徒。 第31章 一输钱就醉酒,醉酒后就打她和她的妈妈,因为每次妈妈都把她护在身下,所以梁清妍经常请假去医院照顾妈妈。 高考后她的母亲终于鼓起勇气和父亲离婚了,梁清妍向法院上诉不会承担父亲的赡养费用,不过一年父亲就喝酒喝死了,她也复读成功考取医学专业。 在大学期间她努力读书,仿佛是在补偿自己高中时浪费的时间,大三时考研上岸,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经导师提携进入这家医院任职。 苏文珠身体状况稳定后,苏父苏母才发现这次婚姻就是男方家设计的圈套。 婚前男方说有两套房产,在男方父母名下,可房贷还没还完,经过运作,两套房的房贷成为婚后的夫妻共同债务。 苏母的性子素来泼辣,直接出重金请律师,誓要把这场官司跟男方打到底,幸亏苏文珠平日里留了个心眼,保存不少证据,官司打赢的概率很大。 男方那边急得跳脚,想出昏招跑来医院闹事儿,正好撞上梁清妍值班。 面前穷凶极恶的赌徒与记忆里父亲的脸重合,梁清妍压抑多年的仇恨涌上心头,没控制好自己的力度,把这个人渣打至轻度二级伤残。 人渣向法院提起对梁清妍的申诉,医院这护着她,局面陷入僵持,如果人渣胜诉,梁清妍将面临三年以下缓刑。 “你写签好离婚协议书后,再写份对清妍的谅解书,否则我就在开庭那天把你所有破事儿都抖出来。” 父母陪同苏文珠带着律师与人渣做完切割后,苏文珠不想再停留在这个伤心地了,告别父母前往y市。 当年的y市老城区还没有现在那么繁荣,她用存款买下一家快要倒闭的小旅馆,就这么在y市定居了。 忽然有一天,小旅馆迎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苏文珠笑着张开双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怎么来了?” “医院太累了,人老喽,身体有些遭不住就辞职了。” 梁清妍把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取下放在前台,苏文珠替她切了一壶热茶。 窗外大雪纷飞,窗内老友叙旧。 (二) 方氏财团在经过激烈的竞争后,方浅浅如愿以偿地接任了家族企业和家主之位。 上任后的她励精图治,将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强,五年后成功挤入世界一百强企业。 那两个废物弟弟被方浅浅踹出了方氏的高层核心,给点股份躺着领分红,三十几的人了还是老样子,没有能力没有上进心。 唯一的优势就是投了个好胎。 凭借数年的拼搏,方浅浅终于拥有了她年少时想要的一切,现在的她有钱有名,集团大权在握,她再也不需要得到父亲的认可了。 因为她现在的成就比她的父辈都要耀眼,是商界新一代的神话传奇,有“无冕之王”的称号。 最近因为一个商业合作,方浅浅再度乘飞机来到c城,合作方的代表却没有来迎接她,派得下属去接机。 对此,方浅浅自是感到不满,她带着诚意来谈合作,代表居然放她鸽子,原本谈好的晚上的酒局,因为她的缘故取消了。 “你的领导是今天临时请假了?”,方浅浅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对,因为她要去祭拜她的好友。是我们公司考虑不周,请方总您海量。” “祭拜好友?那好友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姓秋。” (三) 和男友爱情长跑八年后,田寻雁和心爱的人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无论亲朋好友怎么劝,田寻雁都固执地要将伴娘的位置留给秋辞梦,未婚夫也支持她的这个决定。 因为秋辞梦也算是见证了田寻雁和她男友之间的爱情,而且哪怕秋辞梦去世多年,她在田寻雁心中的地位依旧。 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意识的消散,寓意着身体的彻底死亡;第二次是身份证注销的时候,寓意着在社会中的彻底死亡;第三次就是所有认识你的人都忘记你的时候,寓意着在世界上真正的死亡。 哪怕秋辞梦无法来到现场,田寻雁都坚持在婚礼请柬上写下“伴娘秋辞梦”的信息。 思虑许久,还是递了一份请帖给江风落,至于她来不来,随她。 让田寻雁没想到的是,江风落居然真的来参加她的婚礼了,以秋辞梦爱人的身份。 神圣庄严的婚礼终于进行到最热闹的环节——新娘转身背对来宾,丢出自己手中的捧花。 田寻雁闭眼默数三二一,往身后一抛,正好把捧花丢进了江风落的怀里。 在那一刻,田寻雁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是秋秋来参加她的户外婚礼了吗? 以前她和秋辞梦有个约定,要是谁先结婚,谁就把捧花专门丢给彼此之间另外那个人。 清风温柔地拂过田寻雁的脸颊,仿佛是在向她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新婚快乐,我的朋友。 第19章 天生一对 “逆女!跪下!” 幽暗的宗族祠堂,金丝檀木的大门紧紧关闭,正堂中央供奉着江家历代家主的牌位。 晦明变幻的烛光映衬在江玉珍如玉的侧脸上,她冷哼一声,低头睥睨跪在列祖列宗灵位下的江风落。 江家,隐世的千年望族。 第32章 从有准确的文字记载的史书开始,经历过十朝更替,依旧延绵不断,最旺盛的时候,权倾朝野,半数以上的官员皆为江家的门客。 起初,江家的第一任家主是租种地主家的佃农,奈何上天眷顾,天生就是个读书的料子,连中三元,乡试、会试、殿试发挥极其亮眼,入国子监,官至五品,桃李天下,为整个江家的兴起奠定必要的基础。 祖祖辈辈的积累,在第五任家主的手中终于成为盘踞于王朝之上的世家,根深蒂固地扎入王朝的血肉中,无论朝代的兴衰,江家都会生生不息、稳坐权力的顶峰。 但世界上不会有永恒的存在,江家传到江玉珍手上时,已经败落藏于民间,靠做些小本生意养家。 江玉珍,人如其名,如珠似玉,是江家这一辈人中最为受宠的孩子,形容她只需要一句话,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甚至她不用与同辈的人勾心斗角地竞争,江家所有人都诚心诚意地认为只有江玉珍能胜任家主的位置,带领他们重铸祖辈的荣光。 如果非要说江玉珍几近完美的人生有什么缺点的话,那毫无疑问是她的亲生女儿——江风落。 毕竟谁也不会料到,江玉珍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居然天生是个聋子?! 江家有传言说是因为江玉珍去父留子,造了孽,种下的因在江风落身上结了果。 对这类荒谬的言论,现任江家主表示:不信谣不传谣。不过,她的确不喜江风落这点倒是真的。 一个不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弃子,若非不是从她江玉珍肚子生出来的孩子,哪里还能有现在这般大小姐的待遇。 江风落怯生生地偷看了一眼身侧的母亲,她自是知道这次无意间闯了大祸,可能会给江家带来灭顶之灾。 如今国内舞台风云变化,江玉珍小心翼翼地试探上层的意思,每个决策必须走得异常谨慎,一步三算才能保全江家。 可偏偏江风落这个孽女在关键的节骨眼上竟然做了,做了,江玉珍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冲过去甩手打了江玉珍一个响亮的耳光。 “江风落你这个蠢货!我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废物!” 虽然江风落天生耳聋,但为了方便与他人交流,江玉珍专门送她去国外学了唇语。 当今世界的科技医疗水平还没研发出更先进的助听器,曾经江玉珍也试过花重金请国外相关领域的专家治疗,但都无疾而终。 果然怀上时就该把这个孩子打了,但她那时母爱作祟,思来想后还是决定留着。 结果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给江家惹了个大麻烦。 她下手没有轻重,江风落脸上很快就浮现出深红的巴掌印子,火辣辣地疼痛像是被烈焰烧过一般。 “家主,我是被陷害的”,江风落跪着转身朝江玉珍伏下,额头重重地敲在祠堂冰冷的木板台面上。 江风落从来都不开口唤江玉珍声母亲或者妈妈,幼时她曾经喊过,单被江玉珍怒骂后再也不敢说出这两个称呼。 事实上,连她以前的父亲,江玉珍的丈夫在表面和私下都只唤她——家主。 “哦?那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们回事儿?” 闻言江玉珍蹲下身子,朱红色的指甲勾起面前女儿的下巴,挑眉戏谑道: “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晚我就把你绑去钟家谢罪。” 钟卓,某某区负责人,稳坐第二把手的位置,就看即将召开的大会上能不能再往上更近一步。 江风落仰头直视她的生母,原先怯弱的神情一扫而光,宛如尚未饮血的宝剑,凛冽中又带有丝丝的稚气。 缓缓凑近江玉珍的耳边,低声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当真?” 江风落严肃地点点头,郑重地对江玉珍说:“家主,千真万确。是我做事不利落,钻入钟宫的圈套内,当我惊觉的时候,包诩已经没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猛地吹开了祠堂厚重的大门,踏雨而来的是江玉珍的心腹——陈锦。 江风落跟随母亲的动作将视线移到门外,黑云密布、狂风大作,雷霆般的雨滴捶打在陈锦挺直的身形上。 被雨水淋透的陈锦几乎睁不开双眼,明显是遇到急事奔跑过来找江玉珍的。 她喘着大气,将手中紧握的牛皮文件袋递给江玉珍,抬眸看向跪在地面上的江风落,沙哑地声音,却似穿透云层的雷电。 “大会的结果出来了”,陈锦兴奋到扭曲的表情映入江玉珍的眼帘,“国内大改,走进世界!” 轰隆—— 轰隆—— 轰隆—— 三道惊天大雷夹带着刺眼的闪电劈到江家古宅中半死不活的苍天老树上,咔擦一声,千年老树就这样轰然倒塌。 江玉珍捏住手中的牛皮文件袋,根根分明的手指因极度的情绪变化而暴起青筋,文件袋里薄薄几页纸却掌握了绝大多数人的命运。 她一把扯起还跪在地上的江风落,指着倒在院内的老树,激动地吼道: “困局已破!我江家势必归来!” 随后独自一人冲入暴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衫,“哈哈哈,风浪越大鱼越贵!就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江风落看着屋外像是旗开得胜般狂喜的母亲,不自觉地抓紧了裙摆的布料,要变天了,她心中默念。 第33章 “接下来我台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在首都召开的新一届大会由袁留良、陈腾、孟渐鸿等主持参加,会议做出以下决断:一、关于……” 马百泉惶恐不安揪着董荣的外套,咽了咽口水,才小声地问他:“董大哥,今天村长把我们喊去看电视新闻,会不会是在敲打咱们——” 话音未落他的嘴巴就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董荣恨铁不成钢地踹了马百泉一脚,常年劳作的手粗糙得像是地里的玉米叶子,割人得很。 董荣正准备出言训斥着蠢笨的小弟时,秋辞梦背着一背篓的松毛柴木迎面向他们来。 马百泉立刻挣脱了董荣地束缚,挂上一副友善和蔼的笑容朝秋辞梦走去。 他们所处的兆迮村是个尤为穷山恶水的地方,掩埋在巍峨的大山之中,因为陡峭的地势,导致村民们出行非常不便。 久而久之,村子里的人就不喜外出,固守山中,仅与同村的人交流,整个兆迮村就像紧紧挨在一起的石榴籽,做到了似家人般相亲相爱。 秋辞梦是个可怜的苦命人,原先是不姓秋的,是村里张家的闺女。 张家比起村子里其他的人家,还是较为富裕的,那年张家大儿子去县城里卖粮食,因为兆迮村实在是太偏僻了,收粮食的都不愿意上山来收。 村长和张家带头说服村民们,每年就派村子里强健的男子牵着骡子,挨家挨户地收集全村要卖的粮食拿去县城里卖。 张家大儿子跟县里收粮食的谢虎是一起打牌的老熟人,回回去县里都要跟他去棋牌室多玩几天。 就是在棋牌室里,谢虎说要给他介绍媳妇,张家大儿子一听就来了劲儿,缠着谢虎问个不停。 半个月后,张家大儿子还真带了个媳妇回来,但这媳妇儿是离过婚的,牵着幼小的秋辞梦来到了兆迮村的张家。 张家待大儿媳妇很好,爱屋及乌,把秋辞梦也当自家亲生孙女疼爱。 当村民们还在感叹张家的好福气时,没成想凌晨的一场大火烧尽了一切。 张家的长辈、大儿子、大儿新媳妇,就这样被活生生的烧死了。 秋辞梦因为屋子离发生火灾的主屋比较远,侥幸逃生,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 最令人感到痛心的是,秋辞梦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了个哑巴,声带被彻底损坏,连最简单的“啊”字都不能说出来。 鉴于秋辞梦悲惨的遭遇,村民都对她报以深深的同情,特别是村长一家。 唐长宇是县里面派来的村长,在兆迮村生活了三十几年,在村民眼中,唐长宇是个热心肠,村里大事小事儿一起抓。 大到每年卖粮食,小到哪家缺人说媳妇儿,他都会尽心尽力地替村民办好每一件事情。 同时村长家也是村子里最富裕的一家,在这个连电视都少见的年代,唐长宇家不仅有黑白电视,牵了座机电话,买了好几辆自行车,甚至还有冰箱。 秋辞梦朝马百泉笑着点头,算是给他打了招呼,董荣看不惯马百泉这傻样,在背后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腰,两人推搡之间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马百泉随即和董荣扭打起来,村子里谁不知他对秋辞梦昭然若揭的心思。 董荣和唐长宇关系匪浅,马百泉一向对他的董大哥马首是瞻,打了几圈后就松手示意自己认错。 即将落土的夕阳与崇山峻岭重叠,勾勒出山水画般的韵味。 昏黄的阳光流连在山坡下的田间,鲜艳的血伴随着男人越来越轻的呼救声染红了他身下碧绿的草丛。 万般静籁,飞禽作散。 江风落从越野车中走下来,连夜地跋涉让她倍感疲劳,在保镖的陪同下朝村子的方向前进。 秋辞梦悠闲地坐在田坎上数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星星,忽然察觉身后一道炙热的目光。 今夜没有月亮,徒留满天繁星,将兆迮村笼罩。 作者有话说: 本世界无原型,时代背景架空,问就是乡村爱情。 求生欲拉满qaq 补充:世界二的主角与其他配角不会有感情纠纷,双初恋白头到老的那种,而且我不认为江玉珍是反派角色。 第20章 天生一对 隔天上午,董荣的媳妇刘秀兰才在山坡下的田里发现丈夫已经腐臭的尸体。 成群结队的蚂蚁有序地爬上董荣的尸体,十几个凑成一个小队,用看似弱小实则坚硬的钳子挖出尸肉,再运回巢穴作为供给族群的养料。 密密麻麻的苍蝇和蟑螂围绕在尸体周围,静静地等待蚂蚁出错时好分一杯羹。 唐长宇带着村民们赶到时,如果不是有秋辞梦的搀扶,刘秀兰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几近晕厥。 当务之急是先让人入土为安,几个胆大的村民用木板推车把尸体拖回董家,刘秀兰哭哭啼啼地跟在推车后面,边走边哀怨地念道着: “董荣,你两眼一闭就这么走了,我和孩子可咋整,你可够狠心的。” 附近的邻居们纷纷放下今日手中的农活,专门前往董家安慰刘秀兰,顺便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可刘秀兰谁也不见,把秋辞梦用力拽进屋内后,闭门谢客,任由推车上的尸体摆放在院子内自然腐烂。 兆迮村的房子延续祖辈的传统,主房位于正中央面朝南,主房旁边有两间朝向相对的次房,石墙绕着房子修建,就会在三间房之中空出一块地,留作秋收时用来晒谷子;农闲时就当作招待串门的亲戚邻居的地方。 第34章 陈雅在次房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才惊觉昨晚上江风落的行为是多么危险。 若是江风落死在这个穷乡僻壤,别说江玉珍,陈锦也一定饶不了她。 思及此处,陈雅翻身下床匆匆地跑向主房,一推开门,人都傻眼了,哪里还有江风落半点影子? 紧闭反锁的董家大门后,刘秀兰甚至搬出压在箱子里的棉被,用铁钩固定覆盖在窗帘上,以防止被人偷窥。 秋辞梦从衣柜中找出半根未烧烬的蜡烛,取出常存放在口袋里的火柴,哗啦几下点燃了它。 微弱的烛光照耀在这三人的脸上,江风落侧目观察秋辞梦的反应,她双眼放空地盯着这影影绰绰的烛光,不知在想什么。 刘秀兰率先打破了寂静到诡异的氛围,正色朝江风落严肃地解释道:“江小姐,你若想问便直接问我,秋秋她——” 凌厉地目光扫过,她原本轻如蚊声的尾音戛然而止。 江风落看着刘秀兰一张一合的嘴巴,大抵明晓她讲的话,嗤笑道: “我只要秋辞梦说。” 极其地傲慢态度让刘秀兰心中颇感不喜,虽然她与秋辞梦的关系仅限于日常碰面会打招呼的程度,但江风落未免太得理不饶人。 一个外村人在兆迮村肆无忌惮,真当自己可以凭借身世死里逃生吗? 既然进了村,就应该做好客死异乡的准备。 垂放在身侧的手悄悄划动,抽出藏在木凳下的镰刀,锋利地刀尖正对着江风落的脊背,只需要像割麦子一样,狠狠地捅进去—— 突然,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按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臂,刘秀兰抬眼就被秋辞梦骇人的黑眸吓到心惊。 秋辞梦顺着她的手摸到那柄即将见血镰刀,漂亮的面容此刻正如食人的鬼魅,妖冶而致命。她的动作快到几乎模糊,刘秀兰还没反应过来,镰刀就已经架在江风落的脖颈处。 细小排列的锯齿割破她娇嫩的皮肤,渗透出的血珠倚靠着刀柄流到秋辞梦的手上。 那双手丝毫不像是常年干活的人该拥有的,白里透粉、纤细修长,指腹上略微带有老茧。 炙热的气息在她们之间迸发,秋辞梦前倾身子,她的鼻尖与江风落的鼻尖触碰在一起,抿了抿自己干涩的唇瓣,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你想杀了我?就因为我昨晚上看见你毁尸灭迹的现场?” 江风落无视脖子处扎入血肉里的小锯齿,一口咬上秋辞梦微微有些翻皮的嘴唇。 秋辞梦毫不示弱,直接用手中的镰刀重重地划向江风落的肩膀,旋转刀尖,刘秀兰在旁边不由得瞪大双眼,露出来的是——夹带血色的白骨。 她轻笑地对江风落做了个口型: 滚出兆迮村。 这是江风落在陷入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景象,更让她确定了昨晚的猜想。 董荣一定是被秋辞梦杀的。 有意思,这个兆迮村真是卧虎藏龙啊。 “村长,你说,会不会是昨晚刚来的那个干得?” “吴照,没证据,别瞎说。” 缓缓将口中的烟圈吐在吴照黝黑的脸上,呛人的叶子烟味飘散在屋内,一时凝固的氛围让吴照无从开口。 死谁不好怎么就偏偏死了董荣! 董荣这人心思活络,凡事都要留个后手,他要是把那些腌杂事儿捅了出去,你唐长宇还能安稳躲在村里面享受自己的一言堂? 浓烈的烟味不停地刺激吴照的鼻腔,他低头腹诽着,是不是该换个人效忠了? 反正他就是干脏活累活的狗腿子,只讨一碗饭吃,良心早丢去喂狗了。 唐长宇吞云吐雾时,半眯只眼睛瞧着吴照,三十几年的时间,那些旧人早就灰飞烟灭了,也就只有吴照这种蠢货才会担心董荣的死。 至于那位江小姐,他似是想到件非常有趣的事儿,忍不住笑出声,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 洛莲心推门进来的时候,只见丈夫一人趴在桌子上酣然入睡,吴照四肢僵硬地倒在地面上,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唯一的救星。 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吴照只感到自己的五脏肺腑像是被人架在火堆上烤,费力地张了张嘴,刚想对洛莲心说话,却吐出一大滩黑血。 “是你杀的吗?”,洛莲心冷漠地摇醒鼾声如雷的丈夫。 “谁?” “董荣和吴照。” “他们两个孬种配让我出手?” 唐长宇一下子将洛莲心拉入自己的怀里,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儿与屋内的烟味重叠,熏得洛莲心眉头紧锁,捂住鼻子白了眼自己的丈夫。 “媳妇,再帮我次忙——”,未尽的声音埋没在夫妻两人之间。 最终还是陈雅带着保镖挨家挨户地搜寻,才把江风落从董家救了出来。撬开大门时,除了浑身是血的江风落,另外两人早不见踪影。 村民们对于她们的行为颇有微词,但碍于唐长宇的情面都把不满咽回心里。 这可是村长亲自迎接的贵客,看平日里的穿着也能猜到江风落非富即贵。 但人家刘秀兰才死了丈夫,江风落这一行外村人就把她家砸了,在村民的眼中就是跑到兆迮村里来撒泼了。 鉴于江风落伤势太严重,陈锦连夜挑选医生送到兆迮村,在此期间,谢绝村里一切尤其是唐长宇的探望。 陈雅不眠不休地守了江风落整整三天,心惊胆战生怕江风落就这样死了。本来她是建议让陈锦把江风落接回城,但江玉珍坚决不同意。 第35章 城里的江玉珍忙得起飞,周转各地考察,她要寻找到一个最好的地皮进行投资建设,赌上整个江家搏出未来的前途。 卖掉除去祖宅的一切,凑足资金,在这个遍地生钱的年代,要想出彩只能靠高超的手段。 哪里还顾得上江风落,丢在村里避祸不失为中上等的选择。 董荣的死在村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测层出不穷,江风落一行人不得不躲在屋内一周有余。 “秋姐姐,妈妈去哪里了?” 董牧轻轻地扯住秋辞梦的衣角,他是刘秀兰和董荣的儿子,平日里最好玩乐,村子里像他这般大的孩子都会下地干活了,他却赖在家里做弹弓打珠子。 其实董牧也不指望秋辞梦能回应他,毕竟村子里人人都知她是个哑巴。 “过来!别缠着你秋姐姐!”,唐招娣刚从田里面出来,浑身都粘满了杂草。 童牧满脸不情愿地朝田边小路上的唐招娣走去,因为家中突发的事故,刘秀兰要回趟娘家,就把孩子送到村长家帮忙照看。 秋辞梦朝唐招娣点点头,捡起放在地上的菜篮沿小路离开。 她依旧还住在被烧毁后的张家,这些年时不时地修补房屋,勉勉强强能住得下去,就是寒冬腊月的时候会比较难熬。 村里面的人总误以为秋辞梦以前姓张,但实际上秋辞梦就叫秋辞梦,一直都姓秋。 大门上的锁有些年头了,开门时经常会把钥匙卡住,秋辞梦握住钥匙的尾部用力一扭,咔嚓一声,钥匙断了。 无奈地丢掉手中只剩半截的钥匙,正打算翻墙回家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宽大的风衣显出江风落高挑的身材,一双漂亮的含情目眼底饱含杀意地俯视比她矮一个头的秋辞梦。 “秋小姐,别来无恙啊”,江风落一步一步逼近秋辞梦,直到把她困在自己与墙壁的夹角中。 手指撩起秋辞梦的一缕黑丝,质感很不错,像是她以前接触过的丝绸般顺滑。 “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呢?秋小姐?明明是长得那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下手却那般狠辣?” 双手伴随话语狠狠地掐住秋辞梦的肩膀,把她抵在墙壁上,秋辞梦神色不变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江风落。 都喊她滚了,居然还赖在村里不走。 心里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情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颈窝处传来温暖的触感,江风落细细摸索,优美的颈部线条像是镜湖的天鹅般迷人。 她凑到秋辞梦的耳旁,陌生的气息缠绕上而后。秋辞梦因为声带损坏,所以耳朵尤其敏感。 “秋小姐你的脖子很脆弱,我稍微用力就能让你窒息而亡。” 江风落几乎是贴在秋辞梦身上,简朴的衣服散发出皂角的味道,一只手缓缓地移到她的脖子上。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秋辞梦一时有些感到缺氧,为了改变坐以待毙的现状,她不得不暂时向江风落服软,今日下午的事情耗尽了她的体力。 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望向江风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是受伤的小兽在寻求她的安慰。 不知为何江风落忽然感到揪心般的疼痛,下意识地吻上了秋辞梦的眼睛。 趁江风落走神的时机,秋辞梦一把挣脱开她的禁锢,靠在墙壁上弯腰大口吸气,怒火爬上心头,抓起篮子里面的白菜就朝江风落丢去。 江风落这个流氓! 在刘秀兰家她就把她直接弄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天生一对 刚从地里采摘出来的大白菜正新鲜,层层嫩绿的卷叶包裹着少量的黄土,砸在江风落名贵的风衣上,留下细碎的泥点。 江风落倒也不恼,任由秋辞梦朝她丢篮子里的菜。 因为气愤而令脸颊两侧染满红晕的秋辞梦,蹙眉怒瞪,像是一只发了狠的弓起腰的猫儿,危险迷人,这让江风落感觉有趣极了。 与之前记忆中的秋辞梦相比较,如今眼前的她却更像是一个生动鲜活的人,而非入村那晚的—— 秋辞梦弯腰捡起地上的菜篮子,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江风落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原以为是来找她麻烦的,结果居然俯身亲她?为什么她要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为? 疑惑和愤怒充斥在秋辞梦的心间,她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蹲在地上捡白菜叶子的江风落,闭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身后,一脚把江风落踹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才略微解气。 “诶?秋辞梦你这人咋不地道啊,我好心帮你捡菜,你竟然还偷袭我!” 江风落揉了揉自己摔得巨疼的屁股,低头瞥了眼散落满地的菜叶子,不禁对秋辞梦埋怨道:“又要重新捡,秋辞梦你到底想干什么?白菜摔烂了,你今天晚饭吃啥?” 边捡边念叨,仿佛是在包容家里无理取闹的小媳妇似的,秋辞梦忍住再踹一脚的冲动,拎着篮子打算绕道回家,从侧后方的柴房进去,毕竟开大门的钥匙已经断了。 江风落察觉秋辞梦的意图,连忙抱着菜叶拦在她的身前,“秋辞梦,今天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靠近秋辞梦的耳边沉声质问道:“包诩,他是你们村的吧。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他的全部消息都告诉我,上次你用镰刀把我弄成重伤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第36章 “否则——”,江风落语气变得有些尖刻,咬着重音强调给秋辞梦说:“故意伤人,秋辞梦你猜能判多少年?” 秋辞梦平静地直视眼前的江风落,美艳大气,与兆迮村格格不入的时髦穿着,这就是倾全族之力培育出的世家千金吗? 真是个疯子,秋辞梦想,为了个死人专程跑到兆迮村寻死,难不成她与包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秋辞梦不敢冒险尝试和江风落交易,首先是江风落的话语不具有可信价值,她与江风落只有几面之缘,不清楚彼此的底细。 其次是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凡出了点差错,先不提江风落的下场,她自己肯定会堕入无边的地狱中。 思及此处,秋辞梦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手示意无法开口说话。 “你竟然不能说话?!我以为你是装的!”,忽视江风落诧异的表情,秋辞梦张嘴对她做口型说:我不认识你刚才提到的人,我在兆迮村生活了十几年夜从未听过村子里有户姓包的人家。 江风落读完她的口型后,罕见地沉默了,她不再逼问秋辞梦有关包诩的消息,而是淡定地转身离开。 反常的行为令秋辞梦有些迷茫,从柴房进家门后,就一直坐在灶台前的木凳上掠清思绪。 包诩,她好久没听见过他的名字了,久到秋辞梦几乎都快忘记她认识他。 “秋辞梦!秋辞梦!” 破落的大门处传来急促的拍打声,秋辞梦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连忙走去开门。 一打开却见到平日里和她关系最恶劣的安英焦灼地站在门前,在秋辞梦的震惊中满脸不情愿地将她一把扯出大门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跑去。 唐长宇家里聚集了兆迮村大部分的村民,他们振振有词地指责江风落的罪过。 “谁知道你个外村人来我们村有什么目的!” “对啊,你一来董荣就死了,铁定跟你脱不了干系!” “除了董荣,吴照也不见了!” “我说怪不得前几日没瞧见吴照那小子,保不齐一块儿被鲨了!” “江风落滚出我们兆迮村!你个侩子手!” 陈雅带着保镖把江风落围了个水泄不通,提心吊胆地怕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冲上来再给江风落捅两刀。 “诸位”,洛莲心哭哭啼啼好半晌才出声,以往漂亮的杏眼红肿得几乎睁不开,虚弱地靠在安母的肩膀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容我说几句”,全场瞬间嘘声,静静地等待洛莲心讲述。 洛莲心是唐长宇的媳妇,村里公认的老好人,心地善良,最好助人为乐,平日对他们照拂不少,逢年过节挨家挨户地拜年送礼,虽然是些米油之类的小物,但总是她的心意嘛。 “一周前,江小姐拎着一箱上等烟敲响了我们家的门,你们也知老唐是个老烟枪,就收了这份礼,安排江小姐住了个好房子。” “结果没曾想,前几天下午,老唐和老吴两个在屋里聊天,顺便就抽了江风落送的烟——” “你血口喷人!”,陈雅拔高尾音,朝洛莲心怒骂道:“明明是唐长宇不知足找我们索要名烟,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洛莲心被陈雅这一骂吓得躲在安母的身后,害怕地露出绪满泪水的双眼,胆怯地继续说道:“可,可是,老吴当天下午就口吐黑血身亡!幸亏我发现得及时,老唐才捡回了一条命!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相信的乡亲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话音未落,愤怒的村民们举起手中的锄头就一窝蜂地朝江风落涌去,江风落瞄了眼正哭泣的洛莲心,四目相对,洛莲心眼底哪里有半分的难过? 果然是个圈套! 想逼她江风落离开兆迮村?做梦吧! 江风落暗暗记下唐长宇和她结得这个梁子,房子是她出高价买的,名烟名酒也送了,陈雅担心他不满意,甚至包了个红包当作谢礼。 秋辞梦被安英拽进唐家现场时,村民们和江风落这边形成对峙局面,两方人看似僵硬地注视对方,实则握紧的农具彰显了此刻村民们的心情,洛莲心哭到晕厥,软软地躺在安母的怀中。 安、唐两家是邻里关系,洛莲心与安母亲如姐妹,安英平时喊洛莲心“干妈”,两家人也时常串门吃饭。 “秋辞梦,董荣死后被发现的第二日你是不是和江风落待在一起。” 率先开口打破僵局的是安英的父亲——安勇。 他是继张家大儿子后第二个和唐长宇联合收粮食去县城里卖的人,在村子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相当于拥有副村长的权利。 秋辞梦摇摇头,做手势示意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江风落。 陈雅紧张密切地关注秋辞梦的回复,看到秋辞梦摇头时就忍不住冲她吼道:“放nmd屁!我家小姐就是被你害成重伤!” “哦?”,安勇探询地目光扫过秋辞梦的身上,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本事?” 秋辞梦刹时嗅到了安勇隐含在话语间的杀意,比起唐长宇的伪善,眼前喜怒不定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为了保命,秋辞梦颤抖着连连摆手与江风落切割关系,凭借她的一己之力肯定是无法撼动安、唐两家的地位。 低头掩藏住眼底的怨恨,战战兢兢地走到安母身后,向安勇递去投名状,代表她秋辞梦是站在他们阵营里的。 第37章 安勇满意地负手点头,朗声笑问江风落:“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刘秀兰回娘家不在,秋辞梦说不认识你。坦诚交代,或许我们还能私下和解!否则就把你送局子里去给死去的人偿命!” “诶,老安别动怒”,马百泉突然出现在了唐家大院里,从拥挤地人群里走到江风落一行人的身前,安勇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下一步动作。 江风落警惕地打量面前精瘦的中年男子,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看起忠厚老实,她不清楚他帮助她的意图,只敢猜想他会不会与安勇交恶,所以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膈应他。 马百泉屏气凝神地端详江风落好一阵子,才转身替她们推开围绕在周边的村民,骂骂咧咧说:“你们这群傻子!把村长的贵客拦在这里,他要醒了,一个两个都跑不了!甭管是不是她干的,一切等唐长宇醒了自有决断。” 安勇挥手示意村民们收起农具,马百泉以身开路将江风落她们带出了唐家。 在他与安勇错肩的刹那间,马百泉对他调侃道:“老安,你说你整那么大阵仗,知道的是在给唐长宇讨公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唐长宇已经死了呢。” 安勇被这番话猛地敲打醒,唐长宇生死未定,就凭洛莲心一面之词,难保不准是夫妻两个联合下套来试探他的忠心。 最近他与唐长宇在走货上的意见分歧越来越大缕缕遭到训斥,唐长宇颇有一种想金盆洗手的心思。他可放不下这块肥肉,好不容易盼到张家大儿子死了,还没吃够,就妄想让他退出,安勇他怎么可能甘心? 同一时刻的江风落也正在猜测唐长宇的意图,假设只是为求钱,他大可不必如此作局逼她,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江小姐,我可以帮你在村民们前洗清你的冤屈,但是我有个条件。” 马百泉忽然出声打断江风落的思考,在她质疑的目光中,双手揣兜,叼着嘴里燃烬的烟头,径自说道:“一百万,买你的清白和包诩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删删改改的弄了十几版,现在这版我还算满意,对第二章 进行了略微修改。非常抱歉让各位追读的小天使久等了,这几天我会补上之前没更的章节。 第22章 天生一对 秋辞梦蜷缩在被子里,厚重的棉被并不能带给她一丝温暖,双眼涣散地看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想起幼时的自己。 刚到兆迮村的那几年她过得极其困难,若不是有裴慈的庇护,她怕早就是深埋在地里的枯骨了。 裴慈——或许秋辞梦更应该称呼她为母亲,她与裴慈是世人眼里的母女。 但她从未喊过她一句“妈妈”。 房内的米缸缸底被人用力移动,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如此刺耳。 一个人影从米缸下的洞穴爬出快步走到秋辞梦的床前,轻柔地将手中的化妆品放在被子上面。 “城里美妆店新出的,我看她们都在用,就买了点给你。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带你去最好的城市居住。” 秋辞梦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带回来的礼物,仰头做口型反问道:刘秀兰呢?也死了吗? 村子里都说刘秀兰回娘家去了,可秋辞梦心里清楚得很,刘秀兰她根本就没有娘家。 那人转身朝窗外探头望了望,瞧见院子里没别的动静,才安心地关上窗户,踱步坐在床的边沿上,肃然道:“那你先回答我,董荣是怎么死的?” 听见这句话,秋辞梦悬挂已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抽出藏在枕头棉絮里的物品,边做口型诉说边交在那人的手上。 秋辞梦和那人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除了选择信任那人,她也别无选择。 同夜,兆迮村另一头的章家大院里正长灯明亮。 章家大院的地段是整个村里最好的,近可以开车从村子正门前往县里,退可从屋后的小路直奔深山中,穿过四五个山头就可抵达与邻国的边界线。 兆迮村本就位于边界线附近的山林里中,但是通往边界线最便捷的一条路段还是得从章家大院背后开始走。 主房内,江风落和陈雅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一百万啊!那可不是小钱!我绝对不同意这件事情!况且你怎么知道那马百泉不是骗你的?” 陈雅是陈锦的亲生妹妹,由江家补助到国外攻读金融专业,回国后江玉珍已然将她视为第二个心腹。 鉴于江风落和陈锦的合作关系,陈锦特意将陈雅送过来以表诚意。 “包诩的消息就值这一百万,假如能扳倒钟宫,这区区一百万都不算钱。” 一提起钟宫,江风落原本清澈的双目渐渐变得阴骛乖戾,渗透着寒意,拿起桌面上的白酒一把灌进自己的口中。 陈雅强忍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陈锦不愧是她亲姐姐,坑起妹妹来她可真是毫不含糊。 把她送到江风落这个患有狂躁症的人身边,要是哪天她再次病发,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钟宫和江风落的恩怨有由来已久,江家和冯家常年合作,冯家和钟家这几年闹了矛盾成为死对头。 钟家人自是看江风落不顺眼,在酒宴上给她下药,幸亏被江风落敏锐地察觉,当天晚上就把钟宫在按在众人面前痛打一顿,把钟家少爷折磨得在医院住了大半月才好转。 第38章 江风落能来兆迮村避难,一方面是钟宫将包诩的死甩锅给她,一方面是据冯胜透露包诩曾经在兆迮村住过几年时间,死之前还专程回来了趟。 包诩的死非常可疑,江风落有猜测过是不是有其他人下场弄死了他,包诩是钟宫多年的贴身秘书。 彼时的江风落正在追查一件尘封多年的大案,起源是她在与冯胜的一次饭桌上,冯胜喝醉说漏嘴了。 如果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那么江家将平步青云,不再受任何阻挠。 她敬爱的母亲,江玉珍已然老了,应由更加年轻有魄力的她继承江家。 江风落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白酒瓶,沉闷地想起进村那夜瞧见的秋辞梦,明明生了一副清纯淡雅的模样,裤脚边却浸满了暗红的血液,血珠顺着裤子的线条滴落进密集的草丛里。 秋辞梦仿佛未发现般转头对她含羞抿唇一笑。 黯淡的星光萦绕在她的脸上,姣好的容颜下藏着颗蛇蝎心肠。 顿时江风落就觉得这个地方来对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二日清晨,马百泉跟随陈雅进入主卧旁的书房里。 江风落一夜未眠,这一百万现金是走得她的私库,每一分钱都令她心痛。 将书桌上装满现金的黑包砸在马百泉身上,用眼神示意让陈雅带着保镖守在书房门前,江风落摊手找马百泉要道:“东西呢?” “包诩是钟宫的贴身秘书。” “这个我知道。” 马百泉拉开黑包上的拉链,取出一叠现金边数边对江风落支支吾吾道:“包诩啊,跟死去的张家大儿子私交甚好。早些年,张家大儿子和谢虎常去他家喝酒打牌,他们三个是牌友,手气都一样臭。” 他将取出的现金重新放在书桌上,一捆又一捆地摆放整齐,哑然失笑,“江小姐,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并不知道包诩留在村子里关于钟宫的东西。” 闻言,江风落挑眉正打算给马百泉一个教训时,他再度出言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但我亲眼看见一月前包诩来到兆迮村,半夜敲响了秋辞梦家的大门。” “你想想,张家大儿子是秋辞梦的父亲,那包诩也算是她的叔叔,包诩没后,临走前给侄女留点东西不过分吧。” 秋辞梦?怎么又是她? 董荣、包诩都跟她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但偏偏现在这两个人都死了。 陈雅推门而进,朝江风落点头提醒她时间即将到了,今天是兆迮村每周例行的村民会议,一般都会协商讨论有关村民们共同利益的事情,如卖粮食的价格拟订。 昨天江风落离开唐家后,安勇派人跟她讲明天村民会议上必须前来,否则就将她们报警驱逐出村。 秋辞梦和安英并肩走入会议现场,以前的会议就在村口的空地上举行,三言两句地快速解决。大家都有农活,况且会议基本就是唐长宇的一言堂,只要他做出决定后几乎没人反驳。 她之前从不参与村民会议,因为觉得没什么意思。但这次不同,今天早上安英出现在她的家门口,说父亲邀请她务必参加。 既然是邀请,却又喊女儿半强迫地带她去。 挺符合安勇这人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行事作风。 江风落和陈雅带着马百泉与秋辞梦撞了个迎面,马百泉突然拽住秋辞梦的手腕,对聚集在空地上的村民们厉声高喊:“就是她!就是她杀了董荣!” 秋辞梦连忙摇头,惊恐万状地看向马百泉,眼里的泪水迸发滑落,拼命对村民们做口型说:不是我!不是我! “马叔,村里面谁不知秋辞梦杀只鸡都手抖,还杀人?别仗着她是个哑巴,就凭空污蔑她!” 安英对马百泉面带讥讽,虽然她与秋辞梦关系不好,但是秋辞梦毕竟和她一起长大,眼睁睁地见秋辞梦被马百泉泼脏水,她安英可做不到。 “嘿!安家的妮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咋那么确定秋辞梦没杀董荣?难道是你杀的?” “你——” 安英被马百泉怼得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撸起袖子就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拳头,马百泉回过神来作势要打安英,场面登时失控,有热心的村民跑上前来劝架。 马百泉自然是不敢打安英的,安勇疼这个闺女疼到心尖上,他可不想给自己惹个大麻烦。 江风落趁乱牵走秋辞梦,将她拉到附近的空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秋辞梦的身上。 对于秋辞梦这类人,江风落算是想明白了,只可智取,不可猛攻。 刑讯逼供绝对是行不通的,秋辞梦是个硬骨头,指不定会适得其反;那么只能采取怀柔政策,一步步攻略她。 “马百泉刚才说的,我一句都没信。” 江风落低头替秋辞梦扣上外套的第一个纽扣,然外套更好地拢在她的肩上,清了清嗓子,伸手将她散落在耳侧的秀发拂到她的耳后。 “咱俩认识这么久了,算不算是半个朋友了?” 秋辞梦面不改色地将江风落的外套取下丢回她的怀里,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去。 她不想牵连并不相关的人,江风落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兆迮村里。 陈雅按住江风落蠢蠢欲动的肩膀,朝她缓缓地摇头。 江风落心里也清楚,在未得知事情真相时,秋辞梦是个危险的人物,必须小心对待。 第39章 秋辞梦回到会议现场时,马百泉还在和安英怒喷,打不了她,还不能骂两句嘛。 “我告诉你证据是什么!刘秀兰回娘家的时候我碰见了!她跟我哭诉是秋辞梦杀的!” “马百泉!别瞎说败坏我的名声!” 令马百泉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现场,他明显地愣了一会儿,才敢僵直地转身,瞧见站在洛莲心后面的刘秀兰。 洛莲心快步将秋辞梦一把抱入自己的怀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是被马百泉的胡言乱语气到极致,良久,才痛心疾首道: “马百泉,既然秀兰姐已经否认了,那么就请你停止对梦梦地造谣吧。” 她牵起秋辞梦的手,温柔中又夹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梦梦,你受委屈了,跟我先回家歇息。”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打错了字,已改 马百泉与冯家没有任何关系 ——无情的分割线—————————————— 我明明记得改了的,为啥用app看还是没有改啊qaq 第23章 天生一对 “啊——!” 一盆滚烫的热水泼在了洛莲心伤痕累累的背上,破碎呈条状堪堪能遮住她的上半身,新旧交织的疤痕在高温水的刺激下再次裂开。 唐长宇顺手将盆子丢在地上,挥舞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洛莲心的身上,胳膊上的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眼里泛着嗜血的红光。 “洛莲心你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我让你杀了刘秀兰,你竟然敢留她一条贱命!” “你恨我吗?哈哈哈哈哈!就算你恨我你也杀不了我!” 男人疯狂的殴打辱骂却未激起洛莲心的半点反应,她充血且浑浊的两眼注视虚无的空中,出神似的凝想着,整个人像死去的尸体一样停滞不动。 渐渐地,唐长宇的酒劲上来了,踉跄几步,腿一软,“嘭”的一声摔倒在地面上。 这时的洛莲心似乎是终于有了知觉,吃力地爬到唐长宇的旁边,她漆黑的眼眸愣愣的死死盯住他的脖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狗东西,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生不如死。 哀凉的杜鹃啼叫响彻兆迮村,声声凄厉泣血,像是前来索命的亡魂,让人不寒而栗。 秋辞梦漫无目的地靠在唐家的地下室中,粗壮的铁链缠绕在她的双脚上,将她固定在狭窄的牢房里。 以往的唐家尽做些腌杂事儿,为了方便管理货物专门将院子下的土地挖空,修建与地上房屋等面积的“牧场”。 “牧场”的修建很有讲究,一个是风水位置,务必要朝阳镇鬼,;一个是机关设计,足够精巧,能确保货物从里面跑不出去。 每个牢房约莫长1.2米、宽0.5米,成年货物只能蜷曲在房中,膝盖长期的曲起会导致货物逐步丧失逃跑的能力。 因为膝盖骨受到磨损,加之地下室冷湿的环境,不仅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精神也会在恐惧压抑的情况下变得不正常。 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维持住目前的心态,若不是秋辞梦相信了洛莲心的花言巧语,她现在也不会被困在“牧场”里。 “秋姐姐?” 清脆细微的童音再度尝试地喊了一句:“秋姐姐?” 秋辞梦缓缓地睁开眼睛,冰冷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惊讶,干涩地喉咙上下滚动:“是你?” 距离江风落发现秋辞梦失踪已经过去两天了。 自从秋辞梦在村民会议上被洛莲心带走后,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完全找不到她的踪迹,她有尝试过闯入唐家找秋辞梦,可惜翻遍每个屋子都没找到。 江风落原本打算继续去秋辞梦那里刷脸刷好感度,把她手中关于包诩的消息买下来。 之前在她逼问秋辞梦的时候,秋辞梦矢口否认对包诩的了解,但根据马百泉的消息,秋辞梦和包诩应该是有来往的。 提到马百泉这人,江风落和陈雅都犯了愁。 村子里对马百泉的描述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马百泉是董荣的小弟,董荣没死之前,住在大哥家里。经常跟他大哥村里村外的到处跑,脑子不好使,傻傻地只听董荣的话,哪怕是董荣喝醉酒踹他两脚,马百泉都会拍手夸大哥厉害。 他的来历村民们并不清楚,有说是董荣捡回来的,有说是唐长宇捡回来的,更离谱的还有说是死去的张家大儿子带回来的。 以上村民们的说法与江风落和陈雅印象中的马百泉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此人心思缜密、深不可测,找江风落索要一百万却分毫未拿;在村民会议将董荣之死矛头指向秋辞梦;他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却知道包诩是钟宫的私人秘书;甚至他还告诉江风落秋辞梦与包诩的关系。 总让江风落感到一种事情被他玩弄于手掌之中的错觉。 马百泉到底是什么人?他在兆迮村里的货物交易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杂乱无章的各种想法出现在江风落的脑中,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棘手的问题。 “陈雅,你猜猜幕后玩家会是谁?” 江风落坐在书房里的真皮座椅上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的黑色签字笔,桌面上的笔记本写满了她对目前已知的所有事情的猜测与判断。 陈雅拿起笔记本查看片刻,才迟疑地开口:“冯家?” 第40章 瞥见江风落未反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陈雅继续分析道: “当年的那件重案以无证据的理由被草草了结。钟、冯两家根基深厚,结怨对于两家的利益而言并非明智的选择。” “冯胜向你透露的消息半真半假,他想借江家把钟家拉下水。” 江风落点头赞同陈雅的说法,面上浮现出残忍的笑意,微眯起瞳仁,不屑一顾道:“呵,坐山观虎斗,他的算盘打得精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陈雅翻了翻笔记本,看到江风落画的人物关系网,错综复杂,像是海底纠缠不清的水藻,剪不断理还乱。 兆迮村内,目前唐长宇凭借多年积累下的名望和人脉,依旧对村子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安勇紧随其后,和唐长宇合作共同瓜分所获的利益。 董荣、吴照都是唐长宇的爪牙,为他解决暗地里未处理干净的事情,马百泉立场不确定。 早已消失的张家唯一存留的只有秋辞梦,江风落未与她互通消息,并不清楚她到底手握多少证据。 由此可见,唐长宇组织买卖走货这件事情,他的嫌疑洗不干净,但是一个偏僻村庄的村长真的有那么大能力操控这件事情吗? 陈雅越想越胆战心惊,兆迮村的背后牵扯进太多人物,光是一个钟家都足以让江风落行事不得不如履薄冰,更何况还有冯家插手。 “不对!我们忽略了一个人!” 低头沉思许久的江风落忽然出声打断了陈雅的思路。 同一时刻,无尽黑暗的唐家地下室中,秋辞梦在心底默念了一个人的名字——谢虎。 兆迮村所属的县城是个贫穷的边界城市,资源极少,大部分人都选择背井离乡,去往更加繁华的城市拼搏。 当然还是有小部分人舍不得离开家乡,留在原地守候县城的进步。 谢虎就是这一小部分人。 现在社会上的主流都是往沿海地区进厂打工,他年龄大了,折腾不起。虽然邻里邻间地劝他搬去大城市住,医疗条件比县城好,可以让他安心地度过晚年。 但是谢虎扪心自问,他真的舍不得这座小县城。 毕竟是他白手起家、发家致富的好地方,他怎么会舍得离开这个风水宝地呢? 屋内的电视机还在播放现今最火热的剧集,突然传来阵阵敲门声,谢虎连忙擦手从厨房中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县城警察支队大队长手持搜查令闯入谢虎的家里,谢虎瞧见这阵势,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 电视机正在播放片尾曲“笑人间百事苍凉,蹉跎年华皆叹息,方不知斜阳若影照大地,正道沧桑拨云雾——” 谢虎家对面的街道是县城的商业地段,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江风落和陈雅带紧黑色口罩和鸭舌帽,随便冲进一家生意兴隆的餐厅,甩掉尾随她们的人。 江风落拉着陈雅在包间里坐下,示意先让她点餐,两人出村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吃饭。 为了避免惊动唐长宇和安勇,她们选择徒步从深山里的小路出发前往县城,寻找谢虎。 没成想,谢虎居然被举报了,不知道谁报的案子,当江风落和陈雅赶到时,刚好撞见警察支队进入谢虎家。 陈雅在菜单上钩了几个自己比较喜欢吃的菜,边把菜单递给江风落边说:“线索又断了。” “一步险棋,为了阻挡我们继续查找包诩的消息,幕后那人可真是煞费苦心。” 江风落闭上菜单,直勾勾地审视面前的陈雅,柳叶眉、樱桃唇,像是古代壁画中的仕女般出尘典雅。 嗤笑一声,懒得与陈雅继续虚与委蛇,索性直接冲她问道:“陈雅,我江家哪点对不起你?养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什,什么?!” 陈雅被江风落这冷不丁说出的话吓得大惊失色,江风落怎么可能发现?难,难不成她听见我与钟宫的通话了?但她不是个聋子吗? 江风落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微微颤抖的陈雅,用薄薄的菜单轻轻地拍打她娇嫩的脸颊,忽然凑到她的眼前,像是来自于地狱恶魔的低语:“陈雅,我是聋,但我不是傻。” 用力拽着陈雅纤细的手腕摸到她的耳蜗处,明显能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件——助听器。 “虽然不能听得非常清楚,只能模糊地听见百分之七八十那个样子,但是我唇语学得相当不错。” 江风落干脆利落地掏出携带的小刀,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力,锋利冰冷的刀尖刺入陈雅的胸口,无情地感受着陈雅的阵阵呼吸。 陈雅慢慢地变得呼吸困难,两眼发直,连连自语,细小的声音从她的喉咙爬出,乞求江风落放过她,双腿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我——我,不是,你,听我解释,走投无路,江玉珍,不——” 陈雅无语伦次地向江风落讲述,在她即将昏厥的前一秒,江风落终于拔出了那把小刀。 作者有话说: 电视剧片尾曲是我瞎编的,整个故事没有原型,所有埋的线都会有合理的解释 第24章 天生一对 陈雅捂住胸口轻咳几声,鲜血随着她胸口的起伏溢出在她的手上,幸亏江风落控制了力道,没让刀尖刺进靠近心脏的地方,否则她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以藏的,实话告诉你,是江玉珍指使我出卖你。” 第41章 她瘫软地靠在包间里的椅背上,未分给江风落一个多余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你就是个弃子,哈哈哈,我也是。” “江玉珍在冯家的牵线搭桥下,在大会前就决心和钟家合作,钟宫素来厌恶你,而你却在冯胜的挑唆下去追查包诩。冯家和江家都需要一个赔罪礼物,而你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断流失的血液让陈雅体力透支、面色苍白,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嘲讽道:“江家早已入局,和冯、钟两家绑定在一起,若是你翻出那件陈年旧案——” 这时餐厅的服务员敲门礼貌地询问她们所需要什么,陈雅聪明地闭上嘴巴,及时停止刚刚所说的话题。 江风落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并向她要了几个创口贴和棉签碘酒,服务员连连应好,双手抱起菜单离开了包间,不一会儿就拿来客人所需的医药品。 这家位于县城商业中心的餐厅保密性不错,包间的隔音效果放眼整个县城也是顶尖的存在,陈雅预料过会被江风落发现,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垂眸看向正在给她处理伤口的江风落,陈雅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放弃执行江玉珍的命令,而是选择追随江风落,她会不会搏得一线生机? 她的姐姐陈锦在江家母女中摇摆不定,一方面和江风落结盟,一方面又兢兢业业地跟着江玉珍跑酒局。 不过照目前江家内部的局势,对比江风落,江玉珍是呈压倒性的优势,可江风落的手段和城府丝毫不输年轻时的江玉珍,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潜力。 思来想去,陈雅还是决定询问江风落这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如果江玉珍死了,你又是她唯一的血脉,江家迟早会是你的,为什么你要掺合进这件案子?” 江风落放下手中的棉签,毫无波澜的眼睛平视身前的陈雅,她冷若冰霜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自嘲般地笑了笑,最终也没告诉陈雅这个问题的答案。 兆迮村唐家地下室内,唐招娣正握着串钥匙,一把把地尝试打开秋辞梦牢房外的铁锁。 秋辞梦从唐招娣口中得知,这几日洛莲心卧病在床,唐长宇与安勇又一次在走货上爆发了矛盾,随后不知为何急匆匆地赶往县城,截止目前都没有回来。 钥匙是唐招娣趁唐长宇醉酒时,从他的卧室内翻出来的,或许是由于县城的事情太过紧急,唐长宇并未发现丢失了钥匙。 其实唐招娣在唐家的处境就非常尴尬,自从董牧被唐长宇接回家后,原本半透明的她直接沦为透明人。 唐长宇有根深蒂固地封建思想,特别想要个儿子,但是和洛莲心这么多年都生不出来,一边懊恼怒斥洛莲心的没用,一边动起了歪心思。 只要是儿子就行了,有没有血缘关系无所谓。 有时候真是老天爷眷顾,还在琢磨怎么抢人家孩子的唐长宇就意外得知董荣死去的消息。 董荣家的那个大胖小子,唐长宇觊觎已久,于是他指使洛莲心把刘秀兰处理干净,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养董牧。 结果没想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洛莲心却放走了刘秀兰。 “秋姐姐,你且再等等,我马上就试出来了。” 唐招娣仔细地将另一把钥匙塞进门锁中,捣鼓半晌,只听见“咔擦”一声,锁被钥匙打开了。 秋辞梦从牢房中匍匐爬出来,因为高度的设计,导致她无法在地下室里直立行走,唐招娣带着她在地下室内左拐右拐,终于将她引领到地下室出口处——唐家院子里废弃的水井。 任谁都不会猜到,唐长宇居然将地下室与水井两者打通,哪怕是从地下室逃出来,也还在唐家的地盘里。 唐招娣似乎是看出秋辞梦心中的担忧,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秋姐姐,院子里没人,今天只有我和妈妈。” 随即向她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亮闪闪的眼睛里载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面上却流露出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苦涩。 “秋姐姐,你快走吧!我会替你善后的。” 秋辞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顺着垂在水井中的麻绳攀爬,临近井口处,双手拼命抓住井沿处,用力一撑,全身就脱离了水井,摔倒在地面上。 为了节省时间避免被人发现,秋辞梦回头望了眼水井,见唐招娣已经不在原地,才松下一口气,放心地翻墙离开。 江风落与陈雅达成协议后,将她留在县城继续观察谢虎的情况,自己则马不停蹄赶回兆迮村。 无论现在江玉珍到底想对她做什么,眼前最重要的是把秋辞梦这个唯一幸存的证人救出来。 如果唐长宇杀人灭口,那么尘封多年的真相永远无解开的一天。 当她焦急地赶回章家大院时,秋辞梦正悠闲地盘腿坐在院门前,像是故意等待她的到来。 正午的烈阳照耀在秋辞梦的身上,出水芙蓉般的美貌显得如此熠熠生辉。 秋辞梦抬头的刹那间,映入眼帘的就是独属于江风落那张写满是世家女矜持贵气的脸。 四目相交,暗潮涌动。 江风落支开所有的保镖,把秋辞梦拉入她专属的书房内。 因为知道秋辞梦不能发声,所以江风落只能安排与她近距离面对面相坐,以方便更准确地读取她的语言。 江风落抛去对秋辞梦第一印象的偏见,诚心地向她提议:“我们好好谈谈吧。” 第42章 秋辞梦点头表示赞同,她心底像面镜子似的明白,在试探多次后,眼前的江风落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她们有共同的目标。 随后向江风落做口型道:你想知道什么? “兆迮村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明天终于要把故事的起因写出来啦! 铺垫这么久,希望我不要写崩(蠢作者落泪.jpg) 然后你们有什么对剧情的疑惑,或者是建议也可以跟我说,我不玻璃心的(/w\) 预警:后面几章以秋秋的视角展开,江江暂时下线啦 第25章 天生一对 兆迮村,秋辞梦这辈子都不愿提起的噩梦。 如果她没有进村,或许她的人生会将完全不同。 三十几年前,村子所属的县城曾经连续发生十几起妇女儿童走失案件,当地警方对此高度重视,严厉追查,最后却一无所获。 但令本地居民有所庆幸的是,在警方的打击下,此类走失案件没有在县城里出现了,暗自猜测是不是已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对此言论,秋辞梦只想嘲笑某些人的天真。 在秋辞梦的家乡,渔民们每次出海捕捞,如果碰见小鱼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放走,目的是为保持资源的可持续,保证来年还有鱼可捕。 独属于人类与大自然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当这一理论被心术不正的人运用在同类身上却是灭顶之灾。 在秋辞梦逐渐模糊的记忆里,她的父母貌似是工厂的工人,母亲上白班,父亲上夜班,而她就跟着筒子楼里的同龄人一起去上学。 每每快要过年的时候,父母会用肥料袋子和水桶装满年货,牵住她幼小的手,带她坐往回乡的火车。 火车硬座车厢里染上过年的气氛,热闹得很,同座的人说着一口浓重的乡音,抓一把瓜子,闹些家常话,谈今年的收获和明年的期望。 她本以为是一次很平常的回家过年,心里盘算着带回家的小零食,给奶奶分一点,给外婆分一点,外公喜欢抽烟,那就送他一罐子棒棒糖吧。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闪过,秋辞梦朝窗户的玻璃上不停的哈气,淡淡的薄雾铺满她面前的玻璃。 伸一根手指,在玻璃上随意划几笔,幼儿园里的老师教过她写自己的名字,“秋”字就是禾苗的“禾”旁边再加上个“火”字。 “梦梦!你去隔壁车间喊你爸爸别打牌了,问他吃不吃饭。” 秋母从背包里掏出一小罐自己做的咸菜和早已盛好米饭的铁盒。 那个年代的人们都会自备饭菜上火车,她的家乡距离父母工作的城市很远,大概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因为过年车票紧张,父亲没能买到与她们同车厢的座位,回回吃饭都是秋辞梦送过去的。 母亲要留在原地,照看行李,而且秋辞梦小小的身材穿过拥挤的车厢也比较方便。 她抱着饭盒,朝隔壁车厢走去,不知道为什么,秋辞梦总是感觉心慌,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她发现父亲的座位上坐了一个陌生的叔叔时,这种预感达到顶峰。 “你就是老秋的女儿啊!长得可真标致!” 陌生叔叔一把抓紧她的手腕,半强迫地将她抱在怀里。 秋辞梦当即挣扎起来,双脚不停地蹬地,拼命地想挣脱他的怀抱,惊恐地尖叫道:“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妈妈!救命!” 一句“妈妈”吸引到这个车厢内有孩子的母亲的注意,几乎在同一时刻纷纷转头看向秋辞梦和这位陌生叔叔。 避免事情闹大,自己失手,谢虎连忙捂住秋辞梦的嘴巴,挂上一副抱歉的表情朝车厢内的人人频频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小孩儿不懂事,打扰到大家了。” 有察觉不对的人反问他:“这小孩说不认识你,你不会是人贩子吧?” “人贩子”三个字瞬间引起车厢内人们的警觉,快过年了,人流量大,经常发生孩子走丢的案子,在大众朴素正直的价值观中,人贩子就该下地狱,拐卖别人父母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孩子,这种行径畜牲都不如。 谢虎对此早有准备,他流利地说出秋辞梦的姓名、生日、出生地、在读学校,手上用侵了药物的帕子死死地按住她的口鼻。 渐渐的,秋辞梦失去了意识。 因为谢虎在众人面前表现地极其了解秋辞梦,加之秋辞梦晕倒在他的怀里,没有出声反驳,哪怕还有人对谢虎持怀疑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 难不成在火车上报警吗? 大过年的都着急回家,谁也不想讨这个麻烦事儿。 但第一个出声质疑谢虎的那个人依旧咄咄逼人,不饶过他。 “为什么刚刚还在喊救命的小孩,现在却不说话了,你一定使了什么手段。” 包伟越说越激动,愤恨地站起身与谢虎对峙:“如果你不能将情况准确地告诉我,那么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谢虎憨厚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照片递给包伟,打马虎道:“你瞧,上面是我和她的合照,要回老家之前刚拍的。” 照片上的秋辞梦被谢虎抱在怀里,对镜头笑得那么开心,眉眼像月牙儿般弯弯的。 虽然包伟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这张照片还是打消了他的疑虑,将照片还给谢虎后,面带愧疚地朝他说了句“抱歉”。 第43章 谢虎抱着秋辞梦在下一站下了火车,从此秋辞梦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了。 当秋辞梦醒来时,她被塞在窄小的后备箱里,睁开眼睛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密闭的空间内氧气稀缺,她不得不减缓自己的呼吸频率。 粗壮的麻绳把她的双脚双手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带着腥臭味儿的毛巾塞进她的嘴里,粘性极好地透明胶带阻挡住她的发声。 无边无尽的恐惧笼罩在秋辞梦心里,害怕的泪水默默地从她的眼角处流出。 那个陌生叔叔想干什么?! 爸爸妈妈呢?! 我在哪里,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秋辞梦满脑子都是回家的想法,她不停地在后备箱里扭动,以妄求挣开麻绳的束缚。 “他妈的,你动什么动!” 谢虎按下刹车键,叼着嘴里的香烟,从前座甩开车门,绕到后备箱,狠狠地踹了几脚。 “我告诉你,假设你再闹,我就把你丢在荒村野岭喂野兽!” 呸地吐出香烟,好不容易弄来的上等货,结果脾气居然还挺大,他盯秋辞梦盯了大半个月,要是过年卖个好价钱,他也能过个好年。 一想到今年上半年的事情,谢虎怒火攻心恨不得弄死那群挡了他财路的东西。 他奶奶的,县城里那群警察跟疯狗似的追着他们查,董荣、吴照进了好几次局子里询问了,张桥和唐长宇倒是聪明,知道往外地跑,就留他一个人想法子捞董荣和吴照。 得亏董荣这人平时做事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把柄,进了几次愣是查不出蛛丝马迹。 但吴照这个废物可愁死谢虎他们了,要是他扛不住审讯,把他们全部供了出去,那结局不堪设想。 张桥和唐长宇传来消息,让他们不用管吴照了,转换阵地,县城里已经没有发展业务的前途了。 果不其然,嘿,吴照自己认罪了,替他们所有人背下了锅,移交其他部门,数罪并罚判了三十年。 还得是张桥和唐长宇有手段,可惜他和董荣只能背井离乡去外地继续做业务了。 秋辞梦被谢虎的言辞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再动弹,满打满算她今年也才五岁,幼儿园都还没毕业,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爸爸、妈妈、老师从没交过她被人贩子绑架该怎么跑。 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黑暗的后备箱中瑟瑟发抖,甚至悲观地想,会不会她就这样死在后备箱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虎终于把秋辞梦从后备箱里放了出来,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起她的后脖子,掏出钥匙打开废弃房屋的大门,将她丢进屋内。 秋辞梦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上,冬天穿得衣服够厚,应该没摔破皮,谢虎丢进屋后就锁门走了,临走前还把捆住她的绳索解开了。 她琢磨不透谢虎的想法,愣愣地呆在原地注视谢虎的动作,像是担惊受怕的动物幼崽,惧怕生来比她强大的敌人,只能选择一动不动地静观其变。 秋辞梦眼睁睁地看着谢虎关上了她唯一通往自由的大门,铁锁与铁门相互抨击的声音仿佛是在宣告她的人生命运。 我还能回家吗? 秋辞梦转头想望向家的方向,却只能瞧见一堵未被粉刷的水泥墙。 另一头的秋父秋母正在警局里焦虑地等待调查结果,每分每秒都显得如此煎熬。 “都怪我,是我的错,我不该让梦梦单独去给你送饭的,我只是觉得就在隔壁车厢,几步路的事情,我哪里能想到啊,梦梦就这么丢了啊。” 秋母卧在秋父的肩膀上泣不成声,对自己的悔恨和埋怨几乎快要淹没她整个人,她止不住地对她的女儿道歉。 “梦梦,是妈妈的错,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是我,我不应该——” “秋女士,我们理解您此刻的心情,请您振作一点,我们这边刚刚查到一个好消息,在火车上有人亲眼看见了您的孩子。” 姜茶拍了拍秋母的肩膀,继续安慰道:“他正在往警局这边赶过来,或许您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秋母扬起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轻轻地朝姜茶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尝试过去与现在交叉写,但考虑到我的写作水平,算了算了咱还是老老实实地讲清楚故事吧qaq 第26章 天生一对 那个年代监控摄像头在大众眼里还是个高科技产品,除了特殊重要场地会被批准使用外,日常生活中基本见不到它,火车也不例外。 走失的孩子能被找回的概率极低,大部分就这样湮灭于人海之中。 如果有目击证人,警方的画师可以凭借目击者对犯罪嫌疑人的外貌描述画下他的肖像,进行抓捕悬赏。 如果没有的话,只能调动警力在全国各地大海捞针。 以上所述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更让警方棘手的是,受害者被不法分子运往国外交易。 一旦离开国界线,受害者又没有办理护照,在异国他乡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不敢想象她们会遭受到何等非人的折磨。 “长相啊,圆脸粗眉,看起来挺老实的,厚嘴唇,一说话露出两个占满牙渍的大门牙。” 警局的问询室内,昏黄的灯光照在包伟的侧脸上,他边说边比划道:“黑色外套,里面好像穿了个绿色毛衣背心,深蓝色棉裤。” 第44章 包伟对谢虎的印象很深刻,滔滔不绝地向姜茶讲述关于案发现场的情景。 姜茶朝正在做笔录的新人警官使了个眼色,新人识趣地放下手中的黑色签字笔,跟随姜茶走出问询室。 “姜姐?” 新人略带不解地开口喊了声她的师傅,姜茶是扎根前线十几年的资深老干警,经验丰富,参与破获多起重案。 她才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这个警局,可能因为同为女性的缘故,从来不带徒弟的姜茶居然愿意做她师傅。 “你知道上半年发生的3.17重案吗?作案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在人流密集的狭隘场所,以熟人或者亲人的身份拐走受害者。 并且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们还会伪造与受害者相关的物品。” “例如,照片。” 姜茶拿起摆在桌面上的3.17重案的卷宗,仔细地查阅每一页资料,手指触碰到“犯罪嫌疑人吴照已服罪判刑”时,心里不禁浮现出一种可怕的猜测。 3.17犯罪嫌疑人会不会是团伙作案? 排除已经服罪的吴照,他剩下的同伙是否在全国流窜作案? 突然,窗外升起朵朵绚烂的烟花,几乎将天空照得宛如白日般明亮。 今天是除夕夜,大街小巷都不约而同地响起阵阵烟花爆竹声,奔波在外的人们与家人团聚,欢声笑语充满在酷寒的夜晚。 警局接待室的秋父秋母心身俱疲地靠在椅背上,仿佛世界的喧闹与他们毫无干戈,内心不断向神明乞求秋辞梦能平平安安回家。 世间凡人万种愁,可惜神明亦有力所不及的事情。 纵使见苍生疾苦,生慈悲心肠,却抵不过纯粹的人性之恶。 距离兆迮村五里外的深山中,秋辞梦再次被谢虎用麻绳捆绑禁锢在封闭的后备箱中。 谢虎的车开了有几年,因为经常走山路,导致对车的磨损严重,本来也不是什么高级名贵车,秋辞梦能清晰地听到谢虎那人的谈话。 “老兄,不能再便宜了,这个商品完美符合你的要求,那长得才叫一个水灵。” “nonono!谢!年龄与我们之前商定的标准并不相同!” 与谢虎谈判拉扯的那人说着一口蹩脚的国语,每个字似乎是从嘴里蹦出来的,极其搞笑的口音让秋辞梦忍不住地偷偷笑了几声。 尚且年幼无知的她还未意识到谢虎与那人谈论的内容是多么冷血残酷。 “不行!浪费老子那么多时间,就为了弄到她,你出尔反尔,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价格来!少一个子都不行!” 掐灭手中尚未燃烬的烟头,对面前的顾客吐出嘴里的烟圈,谢虎目中无人地姿态激怒了他。 “谢!这个生意我不做!以后也不会和你做!” “切,爱做不做,不缺你这个抠门货色!” 后备箱里的空气稀薄,秋辞梦渐渐地感觉自己呼吸不畅,肺部吸收不到新鲜的氧气,不断呼出去的二氧化碳增添了箱中的温度。 睡意袭来,秋辞梦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一睁一合地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 等她醒来时,那个说着奇怪音调的叔叔已经不见了,冰冷地触觉让秋辞梦意识到,谢虎又把她丢回了水泥房内。 水泥房的位置并不偏僻,在县城的郊区。 为了方便存储货物,通常都选择放在水泥房内,由谢虎和吴照看管。 兆迮村山高路远,遍地石子泥坑的山路,对于运输货物的人来讲是件非常费劲儿的事情,所以一般只有在确定好买家和交易日期时才会将商品带上兆迮村。 他们团队分工明确,董荣负责调查踩点收集信息,谢虎和吴照负责下手监管,张桥何唐长宇就负责找购买顾客以及处理麻烦。 谢虎越想越烦躁,明明是一个团队的,怎么就他和吴照分的差事儿最苦,他勤勤恳恳干了那么久的活儿,把秋辞梦抓过来,结果居然价格没谈拢。 秋辞梦整个人贴在铁门的背后,屏息凝神地听外面谢虎的动静,空荡荡的房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到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想回家,想窝在妈妈的怀里哭诉她这几日的遭遇。 她经常吃不饱肚子,谢虎每天都是睡到下午四五点钟才醒,开一条门缝,给她丢两三个冷馒头和一碗水,这就是秋辞梦一天的饭。 屋内没有床被,她只能缩成一团坐在墙角,自己搓手哈气取暖;谢虎偶尔会丢一条单薄的被单进来,防止她被冻死。 门外传来如雷般的鼾声,玻璃瓶砸碎在地面,秋辞梦知道,谢虎估计又是喝酒喝醉了。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逃出去。 根据秋辞梦这几天的观察,房屋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她面前那扇铁门,钥匙挂在谢虎的腰间,有时候也揣在口袋里。 而谢虎的爱好就是打牌醉酒,如果她能趁谢虎喝醉的时候,将他骗来开门,然后从一头冲出去,是不是就能成功离开这个鬼地方? 爸爸每次在家里跟厂子里面的叔叔喝酒打牌时,喝醉了走路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的,妈妈拿鸡毛掸子一拍,他就倒在沙发上毫无知觉了。 醉酒的人应该都会是爸爸那样的吧? “嘭——” 铁门外的声响打断了秋辞梦脑内正在进行的计划。 “妈的,都怪你,卖不出去害我过年赚不到好价钱!” 第45章 谢虎手脚并用地砸向面前关锁秋辞梦的铁门,高浓度的酒精让他的神志混沌不清,嘴里骂着些污秽不堪的语言,像是一只狂躁的疯狗般砸门。 似乎是不尽兴,谢虎拖着酒瓶旁的凳子,胳膊上肌肉隆起,抡着凳子就用力朝铁门砸去。 “啊——” 秋辞梦被门外谢虎的暴力动作吓得不断惊呼,谢虎倒是被这声音刺激得来劲儿了。 一下,两下,三下…… 谢虎砸了半天铁门,终于砸尽兴了,脑中的酒精上来了,宽厚的背靠着铁门滑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后的秋辞梦哆哆嗦嗦地躲在墙角,浑身上下的细胞叫嚣着恐惧,生怕谢虎突然闯进来给她一拳,直到谢虎醉晕过去,秋辞梦依旧不敢动弹,脸上挂满了泪痕。 良久,她才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挂着观音菩萨像的项链。 这是妈妈在怀她的时候特意去寺庙里求的,外婆说,观音菩萨会保佑她健健康康地长大。 秋辞梦双手虔诚地捧着翡翠做的观音菩萨像,漆黑的屋内她看不清菩萨的面容,但她相信外婆的话—— “菩萨会保佑天底下每一个小孩。” 如果您真的能听见我的祈祷,秋辞梦在心里默默地念到,那么就请您救救我吧! 我想被妈妈抱着再喊一次宝贝;我想缠着爸爸带我去游乐园玩;爷爷喜欢钓鱼,我想替他串好鱼饵。 她抱着双腿,头贴在冰凉的水泥墙上,朝脖子上悬挂着的菩萨喃喃自语道: “我想回家过年,可以吗?” 当秋辞梦再度清醒时,她发现谢虎带她离开了那个黑暗的水泥房。 眼前是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女人,挺着大肚子,明明是严寒的冬天,却偏偏穿了身夏季的连衣裙。 裙子被她肿胀的肚子撑得有些松垮,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几十年没有打理过,她涂了个烈焰红唇,面色却如死人般惨白。 谢虎对她的态度很奇怪,脸上明摆着嫌弃,但是嘴上说着好话:“秀兰姐,这个孩子您就先替我带会儿,这事儿我已经跟董荣哥讲过了。” 秋辞梦的一只脚被谢虎用铁链套在床柱上,她不得不站在原地,静静地观望他和那位疯女人的情况。 刘秀兰没有理睬谢虎的话,自顾自地拿起镜子朝脸上继续涂胭脂,摸了点粉,谢虎一点儿都不恼,毕竟再不好她也是董荣的媳妇。 谢虎还是对董荣心存忌惮,这个人的手段和心机不输唐长宇,毫无疑问他和唐长宇是整个团队的核心。 “那,秀兰姐,我忙,就先走了,麻烦秀兰姐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个世界我能写三十章,秋秋这条线,江家那条线,哦还有结局。 写完世界二,我或许很久都不会碰这种题材了,主要是写着很累,边哭边写,心里堵着难受。 其实这本书的大纲三月就写完了,原大纲比现在这个还要黑暗,也有一版大纲是比较甜的,就是单纯谈恋爱的那种,而且我已经写了一万七(如果有人想看,或许会建个if线合集) 但是,真的当我打开控制板面,更新章节时,我做不到甜版放上来,我感觉我好像亲手抹去了她们所受的苦难,良心莫名地受到了谴责。 最后我选择写了它,一个不讨喜的故事。 后面几个世界还是写点甜甜的开心的,再虐我眼泪水都要哭干了qaq 第27章 天生一对 在秋辞梦的记忆中,刘秀兰不同于日后的裴慈和洛莲心两人。 她狠得彻彻底底,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达成目的。 其实那时的秋辞梦与刘秀兰的交流并不多,毕竟刘秀兰处于孕期且精神状态极差,更多时候秋辞梦都是被关在柴房之中。 董荣从外地传来消息让谢虎赶紧逃离县城,但他一走就无人看管秋辞梦。 于是为解决这个麻烦,避免造成损失,董荣提议将秋辞梦带往兆迮村,由他的媳妇刘秀兰看管。 很久很久之后,秋辞梦才从马百泉口中得知,刘秀兰和董荣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董荣,一个作恶多端的人贩子,却娶到了曾经县城里最美的姑娘。 马百泉告诉秋辞梦,若非董荣在刘秀兰结婚前夕强暴了她,致使她怀孕,根本不可能把刘秀兰带回村子。 秋辞梦拧着眉头,疑惑地对他做口型问道:那她的父母呢?她的未婚夫呢?难道没有报警抓董荣吗? “唉,在两性关系的案件上,大多数时候,人们总是认为是女方的错。” 马百泉仔细地从礼物袋里取出城里正时新的雪花膏,轻柔地放在秋辞梦的手心。 “未婚先孕,跟别的男人上床。秀兰姐的父母唾弃她,骂她毫无廉耻,败坏家门,她的未婚夫厌恶她不再是处子身,与她解除婚约。” 马百泉对刘秀兰经历寥寥几笔地描述,引起秋辞梦心中的怒火,明明刘秀兰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所有人都把过错推到她的头上?为什么要对刘秀兰如此苛刻? 秋辞梦想不通,到底是董荣把从前善良美丽的刘秀兰变成现在的铁石心肠,还是她的父母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入万丈深渊? 谢虎离开的半个多月后,刘秀兰流产了,生下一具死胎。 或许是意外,或许是刘秀兰有意而为,董荣没有深究流产的原因,因为他正在外地东躲西藏压根儿没时间管刘秀兰。 第46章 被困在兆迮村的日子相当无趣,逃又逃不出去,柴房大门时刻紧锁着,秋辞梦有试过刨土挖地道。 费心费力地刨除表层浅铺的土壤,冰凉的金属的触感顺着秋辞梦的手掌心一路攀爬到她的大脑。 秋辞梦迅速地反应过来,隔着这层金属挡板,柴房下面会是和她一样被抓进来的女孩吗? 与兆迮村相距几千里的k市警局内,迎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大过年的不回家”,姜茶接了杯热水,转身放到桌面上,眼中含笑地看向正在仔细查阅卷宗的裴慈,“裴大记者,你可真是业界劳模啊!” 裴慈抬眸瞧了眼姜茶,因连夜加班处理秋辞梦失踪的案子,虽说是笑着,但是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疲惫和辛劳。 放下手中的卷宗,裴慈冷冷地开口道:“绝对不止吴照一人,他就是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秋辞梦这起案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姜茶收起脸上的笑意,拉开椅子赶紧坐下,神情严肃地等待裴慈的分析。 裴慈,国内为数不多从事调查性报道的记者,入行五年就连爆两个大案,成为黑白两界恨之入骨的敌人。 据闻曾有人悬赏五百万要取她的项上人头,裴慈直接刊登大字报回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于是裴慈也收获了个“鬼敲门”的外号。 姜茶早就听闻裴慈的大名,去年报道的《煤矿黑心老板殴打雇佣智力低下农民工》在社会上掀起滔天巨浪,一时成为热点新闻。 其实按照规定她不应该把卷宗交给裴慈看,裴慈不属于她们单位,而且她的职业敏感到能触动某些领导的神经,但副局长却批准了裴慈的申请。 “我一直在跟进3.17重案,我发现被拐的妇女儿童多数已经不在国内,我与发生该案的县城支队大队长多次接触了解,更让我确信团队作案这点。” 裴慈翻出卷宗的一页,布满老茧的手指着其中的一段记录,“你看,审讯过吴照与董荣,这是董荣的供词,把自己洗得天衣无缝,而且董荣与吴照都是兆迮村人。” 她轻蔑一笑,盯着“兆迮村”三个字,像是嗅觉极其灵敏的猎豹,潜伏在丛林深处,只等待给敌人致命一击。 “根据我的追踪,同一时刻,兆迮村的村长唐长宇和村里的粮食大户张桥莫名地出现在了外地。” 姜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对案件的梳理突然流畅,之前疑惑的点被打通,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移动视线观察裴慈的神情,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将话咽下肚子。 裴慈敢想敢做,为了追求公平正义宁愿撞得粉身碎骨,她与裴慈不同,她还要顾及家人朋友。 可能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打心底里地敬佩裴慈吧。 姜茶垂眸暗暗地想,若是有一天裴慈遇到棘手的问题,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地给予裴慈帮助。 镶嵌在墙壁上的时钟慢慢地走动,室内安静的氛围加剧了裴慈的不安,越翻看卷宗越心惊胆战,尤其是她通过关系网查到了关于钟家和冯家的线索。 “嘟——嘟——” 座机电话不恰时宜地响起,姜茶望了眼桌对面的裴慈,想了想起身去接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 “裴慈在你们局吗?告诉她我找到了新的线索,警局后面的小吃街第二家餐馆见。” 姜茶还没来得及回复,那人直接就挂断了电话,她将刚刚那人的话对裴慈复述了一遍,裴慈点点头对她道谢一句,拎起包就冲出了警局。 k市警局后面小吃街在当地略有名气,虽然商家不多,但胜在味香俱全,饭量管饱。 裴慈一推开包厢的大门,就瞧见了老熟人马百泉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面孔。 “你好,有幸遇见,请问您是?”,裴慈面不改色地朝陌生男人礼貌地伸出手,包伟倒是一点不含蓄,大大咧咧地双手握住裴慈的手,爽朗地说:“裴小姐你好!我叫包伟,包粽子的包,伟大的伟。” 马百泉示意裴慈坐下慢慢聊,包伟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唐突,急忙放开裴慈的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 裴慈清咳一声,直视眼前的马百泉,入行多年来的老同事,是她可以信任地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包伟亲眼目睹秋辞梦被拐的全过程,根据他对人外貌的描述,很像我们之前在县城里追踪的一个人——” 马百泉夹了一筷子的肥肉放进身边的包伟碗中,语气肯定道:“谢虎。” 电光石火之间,裴慈猛地起身用手捂住马百泉的嘴,目光掠过愣在原地的包伟。 包伟面含善意地朝裴慈笑了笑,从板凳上泛白的布包里取出一叠照片,递给了裴慈。 “不必担心我,我现在与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照片上面是偷拍的那几人。” 他拿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顿了顿,继续对裴慈解释道:“父母自幼离世,家里还有个弟弟,正在读大学。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偏偏喜欢研究相机,拜了个照相馆的老师父,混口饭吃。” “如果不是马哥把我从相馆里救出来,我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裴慈边听边看接过的照片,一共有三张,一张是唐长宇、张桥和位外国人在饭桌交流的侧脸照;一张是董荣与谢虎扛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进入酒店;一张是唐长宇与某位名贵在红灯区喝酒的照片。 第47章 “包伟这小子倒霉,因为是目击者,差点被杀人灭口,这几个人渣把他的照相馆都给烧了,可惜他师父,唉。” 马百泉扒了一口白米饭,边嚼边口齿不清地问裴慈下一步打算,这件案子牵扯的范围太广了,其实他想劝裴慈就此放手,唐长宇背后的势力不是他们两个记者得罪得起的。 裴慈将照片还给包伟,盯着桌面上的饭菜发了会儿呆,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出声说道: “我打算潜入兆迮村,光追踪他们几人还不够,我要的是让受害者逃离那个罪恶的牢笼。” “你!” 马百泉被震惊到几乎丧失语言,明亮的灯光照在裴慈的脸上,眉目刚烈,身形挺直,眼神里充满了视死如归,她就那般地坐在位置上,莫名却让马百泉想落泪。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唯独在面对裴慈的时候,马百泉无数次被她深深打动。 调查记者这职业危险性极高,稍微把控不好,就容易“失踪”。 等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彻底冰凉的那一刻,马百泉努力保持自己的心态,声线颤抖地反问他的老朋友:“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哪怕——” “哪怕我会死亡。” 裴慈摘下头顶的红色针织帽,神色怀恋地摸了摸它,抬眸盯着面前的马百泉和包伟两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告诉他们。 “我选择做这一行,就不畏惧死亡。”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落泪,一天没上jj作者后台,我明明记得存稿设置发表时间的,怎么昨天没更啊,难道是我记错了? 感情线只有我两个女儿有,配角没有哈,因为要把故事讲清楚,我不会砍掉配角的戏份,反正就那几章,后面时间回溯就是我家女儿相互救赎啦。 从米缸下面爬出来的神秘人是马百泉,有小天使猜对了吗(/w\) 话说我想起件事儿,有朋友劝我改文名,说太文艺了不合适,但我是个起名废,我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改,问问你们的意见吧qaq 第28章 天生一对 “说来听听,你的计划?” 马百泉最终还是没有劝阻裴慈调查此案的想法,哪怕会给自己招惹来致命的麻烦。 之前他与裴慈兵分两路,裴慈驻扎案发县城寻找被拐妇女儿童们的下落;他则暗地里追查唐长宇、张桥一行人的行踪。 在意外救下包伟后,二人共同在红灯区踩点拍摄证据,马百泉才得知,原来他们的背后不仅仅有一家的势力。 裴慈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反倒替包伟倒满酒杯,神色疏离,语气冷淡地警告他: “如果你不想参与,我会给你一笔钱送你出国——” “不!他们烧毁相馆,害死我的师父,我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包伟激动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对他抱有怀疑之心的裴慈。 她的长相并不出众,脸部整体线条圆滑,呈鹅蛋形,杏眼蒜鼻,唇色殷红,下巴则是有微微的圆弧。 给人一种活泼、易亲近的感觉,宛如年少时会倾心的初恋少女般可爱。 但为什么裴慈要选择这样不能见光的危险职业呢? 包伟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裴慈她自己喜欢吧。 马百泉曾给他讲过裴慈的家世学历,比他们两个好上不少,从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正直刚强是她一贯作风,马百泉说,裴慈总是以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大环境,殊不知,白天和黑夜是永不分离的互补品。 清醒中又带着点天真。 这就是裴慈。 “包伟,我再次警告你,一旦卷入其中,你将会面对完全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冷漠理智的声音彻底打破包伟对裴慈的认知,他突然觉得马百泉不够了解他的老同事。 裴慈目不转睛地盯着餐桌正对面的包伟,如果他不愿意,那么她会凑钱把他拍摄的照片买下并且快速送他出国。 根据她和马百泉长达几月的线索收集,已经能大致猜到幕后黑手了。 欲望吞噬了他们仅剩的良心,越过人性的沼泽,将魔爪伸向无辜的她们。 “裴小姐,我不后悔。” 包伟朝裴慈伸出双手,似乎像是刚刚相见般爽朗地对她问好。 听到这个回答,裴慈眼角眉梢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反手紧紧握住她新同事的双手。 与马百泉和包伟共同协商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后,似是心有所感,裴慈看向玻璃窗外的街道。 漫天飞雪如柳絮般肆意飘扬在无边无尽的夜幕中,稀稀拉拉的行人撑伞疾步走过窗前,为春月平添一丝萧瑟之意。 裴慈不禁贴近玻璃窗,仿佛透过它瞧见枯枝上萌发的绿芽,再眨眨眼睛,却依旧是漆黑一片。 时光荏苒,兆迮村所处的地方迎来了漫长的雨季,村庄伴随绵延不断的山林藏在朦朦大雾之中。 秋辞梦被关在柴房中太久,久到她几乎快忘记亲人的长相。 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日,起初她还有心思逃跑,无论是挖地道还是装病骗刘秀兰将她从柴房中放出来,尝试了数十次,无一成功。 秋辞梦看不见她的未来,恐惧长期压抑在她的心中,每时每刻都能被柴房地面下凄厉的惨叫声惊醒,像是索命的恶鬼环绕在身边。 第48章 柴门上布满了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那是秋辞梦一次次用手挠出的错落不齐的疤痕。 秋辞梦痴痴地跪坐在原地,嘴里衔着根松枝,微咸微苦的味道能稍微安抚一下她疯狂蠕动的肠胃。 因为再一次的折腾,谢虎断了她的吃食。 不记得谢虎是什么时候回到兆迮村的了,刘秀兰一直疯疯癫癫的,有次给她送饭还把她认成了自己的小表妹,差那么一点秋辞梦就能让刘秀兰把自己带出柴房了。 可老天爷总是不站在她这边,菩萨也没像外婆说的一样眷顾她。 明明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偏偏撞上谢虎,拎着秋辞梦瘦小的身子,直接丢进柴房内继续折磨。 快要被逼疯了,秋辞梦绝望地想,我会死在这里吧。 “吱呀——” 谢虎推开了柴房的大门,一缕来自外界的自然光轻轻地抚摸着秋辞梦满是灰尘的脸颊。 他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倒在地面上的秋辞梦,她脸色苍白得可怕,目光呆滞、眼神黯淡,就好像万念俱灰,整个人都被抽空了,瘫在地上的仅仅是一具躯壳。 与之前他们抓回来的货物没别的两样。 前两周,唐长宇和张桥疏通好关系,带着谢虎打道回府,董荣在外地弄了一批货,与顾客谈好了交易日期,抽不开身,让他先回来帮忙看看自家媳妇。 一番舟车劳顿后,谢虎连家都没回直径上山,刘秀兰的精神状态还是跟强娶回来时一样,分不清人。 倒是秋辞梦,屡屡使手段逃跑,完全没认识到自己货物的身份。 “喂”,谢虎蹲下身平视似乎和刘秀兰般痴傻的货物,面带嬉笑道:“小东西,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有伴儿了。” 秋辞梦依旧一副行尸走肉的状态,谢虎也不恼,用麻袋把她装起来后,开车送回废弃的水泥房内。 虽然他和唐长宇几人是一个团队的,但他自己心里有盘算。 秋辞梦能卖个好价钱,这个年龄又拥有如此惊艳的美貌,谢虎才舍不得给唐长宇他们,道理浅而易见,开小灶绝对比大锅饭香。 另一个被抓回来的,容貌普通,但胜在年轻,要是两个货物打包捆绑一起卖,起码不会亏。 裴慈不自在地挪动了下屁股,水泥房内的地板实在是太硬了,硌得慌,她的双手双脚都套在锁链里,锁链的尽头被固定在墙角。 幸亏马百泉和包伟查到唐长宇等人准备回村这一动作,裴慈装成智力低下的流浪乞丐,在他们酒店附近的大街上晃悠了近半月,谢虎才对她下手。 身为一名实事求是的记者,光是包伟拍摄的照片还不能成为关键性证据。 以身涉险是一步险棋,古语曾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裴慈的计划是,三个人分头行动。 先让她被谢虎带进村子里,再由马百泉混入村庄藏好高价从外国买回最新款的相机,包伟在县城边盯紧谢虎边时刻准备接应他们。 在科技匮乏的年代,非凶杀案的物证收集极其困难,此时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都未出现。 要想在司法程序上走合理的流程,最好的方法首选警局方面抓捕起诉犯罪分子。 但是吴照已经率先背锅进去了。 在不明确唐长宇和他背后势力的力量下,首选方案只能作废。 其次就是解救受害者,再通过裴慈的社会影响力引起舆论关注,进而确保受害者和裴慈等人的安全。 别无他法,面对强大到几乎一手遮天的敌人,裴慈只能选择方案二。 铁门慢慢地打开了,绵绵细雨随风绕过谢虎魁梧的身形飘散进屋内。 雨滴不轻不重地拍打在秋辞梦的身上,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她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般,僵硬地抬起头,视线驻足在裴慈身上。 谢虎重重地将她推入房屋内,铁门再次关闭。 这次却不是秋辞梦一人了。 在她露出脸的那一瞬间,裴慈就忍不住在心里惊呼——是春节火车上被拐的小女孩! 熟悉的水泥房令秋辞梦莫名感到一阵心安,她怕了,她怕刘秀兰家宛如地狱的柴房。 裴慈抿唇,将眼前的秋辞梦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对比k市警局卷宗里的照片,消瘦得骇人,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随时都会咽气,不敢想象究竟受到了何种折磨。 “秋——”,咳嗽几下,清了清嗓子,才温柔地唤道:“秋辞梦,是你吗?” 耳朵灵敏地捕捉到有关自己名字的字眼,秋辞梦沉默地看向这位年轻的女子,她眼底的神色几近麻木,蓄满死灰一般的情绪。 “认识一下吧,我叫裴慈。” 面对眼前这位朝她释放善意的姐姐,秋辞梦久违地感受到被当作一个真正的人来尊敬对待的滋味,她被谢虎压迫得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属于他的货物。 秋辞梦以前看家乡的长辈把货物手脚蛮力地装上渔船,运往远方港口。 她问外公,粗鲁地搬运它们,它们不会觉得疼吗? 外公大笑地告诉她,货物是死物,是不会有痛觉的,只有像人这种的高级动物才会进化出痛觉。 所以,现在的她,不是货物,而是人,对吗? 秋辞梦彻底清醒的那刻,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越来越多的眼泪积蓄在她的眼眶中,逐渐迷糊了她的视线。 第49章 “对,对,对,我是秋辞梦。我的家乡在一个小渔村,我的爷爷喜欢钓鱼,外婆经常在家旁边圈一小块地种西瓜,说要等我暑假回去吃。” 她崩溃到泣不成声,滑坐抱紧双腿,撕心裂肺地朝裴慈连连自语: “他是大坏蛋,谢虎,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压根不是他的孩子!他想卖了我!哈哈哈!他把我当做渔船上的货物!” 裴慈瞧见秋辞梦这副极度恐慌的状态,拼命走向她,直到脚腕上的锁链绷紧,她才堪堪能抱住受委屈的她。 温暖的怀抱伴随着一句动人心扉且充满希望的话: “别怕,姐姐来救你了。” 第29章 天生一对 秋辞梦静静地缩在裴慈的怀里,舒心地触觉不禁让她泪涌,像是母亲般令人安心。 她几乎已经快遗忘掉上次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感觉了。 封闭的水泥房内,能有裴慈的陪伴,秋辞梦突然觉得自己一定会逃出谢虎这群人渣的魔爪。 起码不是她一个人孤身奋斗了,裴慈告诉她,有很多哥哥姐姐都在为拯救像她一样的女孩奔走。 “秋秋”,裴慈捧住她仿佛是汤圆团子般软糯的小脸,脸颊两侧沾满了灰尘,特别是鼻尖处,不知从哪里搞得红色,跟她家里养的牛奶猫似的。 哪怕屋里一片漆黑,只能通过溜进门缝的残光看清秋辞梦的长相,半明半晦间,裴慈却依旧能清晰地望见她的双眼。 澄澈且灵动,明亮且自由。 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像是被春雨洗礼过的绿芽,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倒影着她的容貌。 秋辞梦被裴慈盯得有些害羞,微微地垂下头,时不时偷偷瞟一眼裴慈,歪起头突然朝她抿唇一笑。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进了裴慈的心里,恍如漫山遍野含苞欲放的野花,热烈绚烂,萌发着勃勃生机。 裴慈想,这或许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姐姐以前也遇见许许多多的坎坷,有些很轻松,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跨过;有些很困难,会绊住你的脚;但是——” 秋辞梦直视眼前的裴慈,听她用清冷的声线讲着以后刻入她余生的话语。 “但是请你记住,柳暗花明又一村,黑暗的尽头终将是黎明。” “冬去春来,四季流转,眼前的惊涛骇浪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只不过是一阵涟漪。” 秋辞梦懵懵懂懂朝裴慈点点头,心里想着等逃出去以后也要成为像裴慈一样知识渊博的好人。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秋辞梦贴在裴慈的胸膛上,清楚地听见她规律的心跳声,逐渐进入梦乡。 谢虎最近碰到了件棘手的事儿——张桥居然瞧上了他刚弄回来的年轻女人,出价想买她。 有钱赚谢虎当然不会拒绝,但他是真心不懂张桥的眼光,一个智力低下的女人,张桥也敢娶回家? 一切的起因还得从那天晚上他和张桥在棋牌室打牌开始。 “哟,虎哥,今天气色不错啊。我们村新收的粮食,现在行价怎么样啊?” 张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上等烟递给他,对于他们这类手中有点小权力的人来讲,送名烟名酒比送钱好使。 谢虎拖父辈们的福气,在县城专管收粮食,行价由上头的定,自己再压低一点,利润三七分。 假设一斤小麦原定收价五毛钱,他收四毛一斤,暗吃回扣一毛钱。 做生意讲究薄利多销,同等道理,吃回扣也是如此,反正最后的目的都是赚钱,只不过他要将七成钱孝敬给其他人。 “害,张哥,咱两个什么关系啊,问这话”,谢虎随意地丢出一张红桃a,余光瞄到张桥迟迟不肯出牌,心中稍感疑惑,莫非是董荣出了意外?还是唐长宇他们没把货处理掉? 张桥一把丢下手里的牌,愁容满面地哀叹几声,频频捏住搓揉自己紧锁的眉头。 他这般表现愈发让谢虎不安,环顾四周后,急忙凑近张桥低声询问。 “我们村的粮食金贵得很,你按规定收就行。” 他特意将“金”咬重读音,谢虎瞬间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照不宣的老套路了。 由谢虎先垫钱收取这十几袋“粮食”,再送往高处,最后唐长宇自会加倍补偿他,看来董荣和唐长宇家的那一批货物已经处理好了。 还得是唐长宇和张桥亲自出马,这两人毫无疑问是他们团队中的核心。 尤其是张桥,他的地位非常特殊。 组局的人正是他。 在谢虎的印象中,生意有了些名气后,张桥在y国疏通关系时意外认识冯胜,过了几周,唐长宇就被派到兆迮村当村长了。 张桥此人,但凡是见过他的,都会夸一句帅小伙,俊朗建气,身材精瘦,浓眉大眼的,瞧着是个不错的后生。 可偏偏,他天生就是个人渣。 谢虎和张桥关系好到同穿一条裤子长大,年少时,张桥就不好读书,经常偷跑出国界线,在y国的地下赌场里醉生梦死,欠了一屁股赌债。 张桥这人脑子灵光,借了高利贷还赌债,又躲在赌场里死活不肯出来,追高利贷的人和赌场老板是对家,进不去。 后面不知他怎么就琢磨出拐卖本国妇幼,转销外国,凭借外汇汇率赚得盆满锅满。 冯胜插手后,他们的生意显而易见地越做越大,一路顺风顺水,欲望不断膨胀,直到被警方发现,才狠狠地栽了个跟头。 第50章 不过也幸亏有冯胜的保护,据唐长宇透露,貌似又拉进一个大靠山,让他们尽管放心放胆子去做。 思及此处,谢虎拉住张桥的手腕,尝试几次终于开口寻求朝他帮助道: “张哥,我,我之前过年弄回来的那个货。唉,没谈成,被唐长宇一通劈头盖脸地臭骂,我又舍不得贱卖了。” 谢虎面带恳求,双手一把抓住张桥精壮的手臂,尾音止不住地颤抖道:“唐长宇他,他说要是我再不把货处理掉,就让我进去陪吴照,我实在没办法了,张哥,你就帮帮我吧。” 对于昔日好友的请求,张桥陷入沉思。 目前唐长宇他可是完全动不了,冯胜心理打着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但他也就是个小啰啰,跟在大佬后面捡点剩菜剩饭吃,偶尔捞捞油水的存在。 不过他到有个好主意可以解决谢虎的困境。 “那小孩我买了就是,别着急,说个数,下次我运粮食来给你。” 谢虎被张桥这句话震惊到几乎不敢眨眼,呼吸都停止了一瞬,张桥他疯了?出钱买他的货物? 张桥似乎是很享受他这般呆滞的神情,拽着脸又对他说了一句: “你手上的货物我全要了,包括你刚弄回来的傻子,我正好娶回去当媳妇,老婆孩子直接就凑齐了。” 第30章 天生一对 兆迮村近日迎来一件大喜事儿,村里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张家的大儿子竟然娶媳妇了。 据闻那新娘子长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让张桥远远地望上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日思夜想,使尽浑身解数才把新娘的芳心拿下。 这桩婚姻在村子里绝多数人看来,张桥肯定是实打实地遇见真爱了。 要不然,一个二婚智力有缺陷的女人,身边还带了个拖油瓶,以张桥的条件,怎么想都不会是结婚的最优人选。 秋辞梦和裴慈两人就这样被谢虎倒卖给了张桥,毕竟是他先有求于人,两个货物买一送一,最终只收了张桥秋辞梦一人的价钱,裴慈权当附赠小礼物。 入村后的日子一如往常,秋辞梦被关在偏房不准出去,裴慈凭借自己智力低下的人设,肆无忌惮地在村里行走,张桥对他自己买回来的傻媳妇很放心,傻子嘛,没必要跟她计较。 半月后,唐长宇带着张桥受邀参加冯胜的生日宴,裴慈终于找到机会和马百泉接头。 密匝匝的树林里,阴暗而寂静,高大的毛松犹如沉默的战士般守护在他们三人的四周,裴慈趁张桥不在,撬开门锁把她“闺女”一同带了过来。 耳边传来飞虫煽动翅膀的“嗡嗡”声,秋辞梦仰头看向面前的马百泉。 仪表堂堂,一脸正气,斑驳的光影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如渔民般淳朴敦厚,恍然间,秋辞梦以为再次见到了她的家乡人。 “你——” 马百泉瞧着秋辞梦眼熟得很,张口却叫不出名字,他没有实时跟进她被绑架这一案,不过裴慈曾经拿照片给他认过。 “秋辞梦,他们转战外地后第一个受害者。” 裴慈恰到好处地出声打破这尴尬的氛围,秋辞梦心知这位陌生男子是裴姐姐跟她讲过的马哥哥,但她不敢与他搭话。 本来今日裴慈与马百泉碰头,她就不该来。 被老朋友一语点醒后,马百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脸涨得通红,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递给秋辞梦。 秋辞梦在裴慈眼神的鼓励下,伸手接过马百泉的糖果,视线驻足在他红得几乎可以滴血的耳根子,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马百泉急忙转移话题,压低声线、神情凝重地对裴慈说:“我在兆迮村附近的山林里潜伏多日,发现了个极其残忍的事儿。” “既然已经找到秋辞梦了,我的建议是,咱们带着她一起撤吧,现在不是我们这个草班子可以插手的了。” 裴慈紧皱眉头,不解地望向与她共度多年风风雨雨的老搭档。 既然都选择入这行了,他马百泉也不是贪图享乐之人,为什么会突然劝她放弃?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裴慈相信,假以时日,唐长宇等人一定能被法律制裁。 “裴慈,你知道我拍到什么了吗?!” 马百泉煞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无助地闭上双眼,面上被痛苦挟持,苦涩哽咽地说道:“悬崖绝壁下埋葬着森森的白骨,根据骨型判断,无一例外全是女性的,有成年的,也有婴儿的。” 秋辞梦霎那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联想起董荣家柴房下面的密室,泛白的金属挡板隔绝了她们向室外的呼救声。 “我和包伟追踪他们好几月,唐长宇是冯胜的直系亲属,那可是冯胜啊!能跟钟家平起平坐的冯家!” “唐长宇他们倒卖妇幼,凭借兆迮村天然的地理位置,就算是警方也很难追捕。前段时间,唐长宇和y国买家交易时,那老板送给他一个女人。” “你猜猜那女人是谁?” 裴慈面色沉重顺应马百泉的话,问道:“是谁。” “洛莲心,那位失踪六年的支教老师。” 愤怒在一瞬间冲毁了裴慈的理智,恨不得马上将唐长宇他们抓捕归案。 畜牲不如的东西!丧尽天良的人渣! 洛莲心,海归教育人才,毕业于世界赫赫有名的h大,因为心系祖国的基础教育事业,毅然拒绝外国的高薪工作,动身返回国内,抱着一腔热血,扎根于教育最缺失的乡村。 第51章 六年前洛莲心所处的地方遭遇百年难遇的特大洪灾,她率先疏散群众,可惜自己却下落不明。 怎么会,怎么会落入这群败类手中?! 裴慈和马百泉由于职业原因,时时刻刻关注社会上热点新闻,洛莲心这件事情曾在当地引起轩然大波,她的亲人专程从国外赶回来与警方共同搜寻她的尸骨,最后无功而返。 “呵”,马百泉牵强地从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睁开眼睛直视裴慈继续说道:“算我求你了,我的老朋友,放弃吧,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不信!” 话音未落,裴慈就出声打断了马百泉,目光炙热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不信,我斗不过他们。” 裴慈低头瞥了眼正抓紧她衣角的秋辞梦,才堪堪到她腰的身高,瘦瘦小小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秋辞梦仰头看着裴慈,眼角微红,她当然知道裴慈与马百泉所聊的内容多么危险。 纵然唐长宇他们代表的势力深不可测,但秋辞梦依旧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光明一定会冲破黑暗,公道自在人心。 “裴姐姐,我妈妈曾经跟我说过,女孩子生来就可爱得不讲道理。” 一提到自己下妈妈,秋辞梦脸上就不禁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像是陷入回忆般,对裴慈和马百泉柔声讲述: “妈妈说,女孩子呀,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夺目。有的至诚热烈,活力四射地追逐梦想;有的温柔娴静,光是往那儿一坐就能感受到岁月美好;有的呢,敏感内敛,总是沉默不语,但在平凡的日子里,她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善意。” 笑着笑着,泪水就从秋辞梦的脸上划过,她用着最天真的口吻反问马百泉:“她们的未来明明有千万种可能,但为什么要被当成货物一样交易呢?这根本不是她们的错啊!” 微凉的山风伴随着簌簌作响的枝叶,绕过秋辞梦凌乱的碎发,在她的泪痕上轻轻一吻。 秋辞梦抬头仰望深林上一碧如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正穿过错乱交织的枝叶缝隙间,形成一束束透明的光柱,如日夜不的江水般流动。 “我想,此时此刻的她们,也应如我们般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 作者有话说: 周一日万,直接把前因写完。 江江:想老婆了(持刀威胁) 蠢作者:马上马上(给江大佬递上秋秋) 第31章 天生一对 听着秋辞梦震聋发聩的言语,马百泉何尝不懂这些道理,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刚入行时,满腔热血的少年人了。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这些年里,因为职业的缘故,他和裴慈明里暗里不停地被打压,身边的朋友们对他也是敬而远之,生怕有朝一日牵连到自己。 他并非无心无情、刀枪不入,每每午夜梦回时,马百泉都在心里不停地叩问自己,真的还有必要坚持下去吗? 世界上干缺德事儿的人如潜藏在阴暗处的蝇虫一般生生不灭,即便没有唐长宇,也会有李长宇、王长宇之流。 他们倚仗某些势力肆无忌惮地游走在法律红线的边缘,跟他们讲良心道德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光凭他、裴慈、包伟这种个体的力量是完全无法破除笼罩的黑暗,哪怕曝光了又有什么用? 只要他们能从中赚取巨额的利润,这群疯子便会铤而走险地继续贩卖,他们压根儿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毕竟被发现了就推个小弟出去背锅。 裴慈眼见老朋友脸上的困惑挣扎,一切不必言语,她已经知道马百泉的最终选择,平静地对他说道: “收集到的证据就存放在老地方,我自会想办法从张家脱身,你把秋秋带走吧,她还小,不应该被卷进来。” 马百思虑半晌,看在多年的情谊,点头应下裴慈的请求,“目前我需要在山林中踩点,后天晚上九点,你把秋秋带过来,依旧是这个地方碰头。” “好。” 裴慈牵起秋辞梦的手,准备动身返回张家,虽然张桥对她放松了戒备之心,但就怕唐长宇在村子里留有的眼线。 秋辞梦小心翼翼地跟在裴慈的身后,视线顺着她的手臂向上去,她憔悴瘦削的侧脸倒影在秋辞梦漆黑的瞳仁里,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跑般柔弱。 马百泉深深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老友,喉结滚动,眼角泛着泪光,酸涩的滋味填满他的心中。 初见裴慈时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言苟笑,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难以接受。 与她共事时,他也会在私底下吐槽裴慈太傻太单纯了,怎么会有人没有半分私心? 他朝着裴慈的背影踉跄几步,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想法,最后却长叹一声,静静地目送她们的离去。 春日的暖风流淌在树林中,吹散了残留在他嘴边的那一句“对不起。”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裴慈,祝你好运。 飞鸟追逐斜阳的影子从山顶一跃而下,挥舞翅膀停在了县城棋牌室的屋檐上。 “虎哥,虎哥。” 董荣用肘关节碰了碰正鼾声如雷的谢虎,昨日他才处理掉货物赶回县城,在谢虎这里歇脚稍作休息,哪成想这家伙又带他通宵打牌。 他恨不得赶紧回家瞧瞧刘秀兰的状态,虽说他与她的缘分是董荣强求来的,但他是真心稀罕刘秀兰这个媳妇。 第52章 刘秀兰哪怕是疯了,也遮掩不住她出众的美貌,董荣好色,疯美人更让他觉得带感。 况且刘秀兰可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村的,怎么又不算是恩爱夫妻呢? 谢虎在躺椅上翻个身子,虚起半只眼睛瞄了下董荣,眼皮打架实在是起不起来,合上眼睛继续与周公会面。 包伟眼见貌似谢虎和董荣没其他反应,才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从他们隔壁的牌桌位置上离去。 按照裴慈制定的计划,现在她已经顺利进入兆迮村,马百泉隐藏在兆迮村附近的山林中,而他只需要盯紧谢虎就行了。 根据包伟多日的观察,除去收粮食的时候,谢虎几乎每日都泡在棋牌室里,昨晚上带了个新面孔一起玩了个通宵。 棋牌室外的步行街热闹非凡,天晴时流动的商贩们推着各种各种的小吃在大街上吆喝,不时有大人牵着馋嘴的孩子来买。 屋檐上的飞鸟歪头看见董荣蹑手蹑脚地手持木棍尾随包伟一路,跟着包伟左绕右绕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 包伟边想边朝巷子里的租房走去,突然后脑勺遭遇重重的一击,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这小子我认识啊!火车上跟我较真!差点害我失手,他奶奶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敢跟踪老子!” 谢虎用力地踹了包伟几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撸起袖子刚要挥拳揍他时,董荣连忙大跨一步挡在包伟面前。 “诶,虎哥,你别冲动,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董荣抓住谢虎的手臂,目光炯炯地盯向他,声音有些干涩,“既然只是在火车上有一面之缘,那他是怎么追你追到县城里来的?你好好拷打一下他,我去跟唐长宇他们联系。” 他这一席话让谢虎豁然开朗,慢慢的冷静下来,包伟并非县城本地人,追到县城来肯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吴照已经进去了,可不能再进去一个。 固然冯胜有通天的手段和本领,鉴于利益而言,他绝不会护住他们所有人,最多就保张桥和唐长宇两个人。 谢虎心里清楚得很,他、董荣、吴照,不过就是东海龙宫外的虾兵蟹将,狐假虎威在县城里还能横着走,但凡出事儿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不过他不后悔,对于他这种亡命之徒而言,金钱高于一切,赚钱嘛,不寒碜。 董荣看稳住了谢虎的情绪,才放心地上楼给唐长宇通消息。 棋牌室的建造暗含玄机,一共修筑三层,一楼面向县城所有人开放,平时赚点外快;二楼是单独的包间,面向部分手上有闲钱开放,包间必须提前预订,会提供特殊服务。 三楼才是重中之重,因为三楼是专门为某些大人物打造的,保密性和隔音效果都是顶级的,一楼的暗梯直达三楼,不输入正确密码无法打开暗梯。 这么大手笔的建筑,当然是冯胜和钟家的旨意。 有时候谢虎认为头顶上的大佬和他这种小兵没区别,甚至他还看不起骑在他脖子上的人。 起码他谢虎敢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欲望,他、唐长宇、董荣、张桥,哪个不是求钱? 而他们呢,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虚伪得很,嘴上全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拿他钟家举例,想更上一层楼无可厚非,到了这种位置,不向前走就只能被对手消耗。 俗话说得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钟家既然想往上爬,各种疏通关系少不了,于是选择和冯家合作,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双方共赢,共创未来。 “咳咳咳——” 谢虎被一阵咳嗽声打断心中所想,寻声瞧去,包伟正喘着气挣扎地从地面爬起来,湛蓝色的衣服上铺满了灰尘。 他的脑内一片混沌,还没弄清楚状况,谢虎就双手抱胸再度将他踹倒。 “呸,什么东西,喜欢跟踪老子是吧,老子今天让你爽个够!” 谢虎抄起手边的啤酒瓶,瞳孔因为兴奋变得竖立,轻浮地一步步向倒地的包伟走去。 高端的建筑材料隔绝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艳红的血渍喷洒在刷得粉白的墙壁上,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缓缓地流出,涣散的双眼倒影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 几片灰色的薄薄的云朵,萦绕明月周围,屋檐上驻足多时的飞鸟终于扑腾翅膀再度启程,跟随皎洁的月光前往远方。 同一夜色下,柔和的月光似华纱般披在秋辞梦的肩膀,月光倒映在井口上,晚风掠过,荡漾起的水珠滚落入附近的草丛中,消失不见。 屋内的裴慈早已沉睡,凉风习习,秋辞梦抬头仰望满天星辰,双手合拢,紧闭双眼,虔诚地朝空中圆月许下愿望。 希望裴姐姐能顺利搜集完证据。 希望家人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希望这群坏蛋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殊不知,月儿悄悄地躲入云层的后面,婉拒了她的心声,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此事当真?你们去查他的身份没,我和张桥还在冯家这边,一时赶不回来。” 唐长宇烦躁地扯了扯自己胸前的领带,长灌一口酒后,继续对董荣嘱托道:“你先和谢虎逼问他,不计后果,弄死了我来处理。” 好不容易才解决了来自警方的大麻烦,花重金让吴照“自愿”顶了罪,无论现在又是谁想毁他的财路,宁错杀万人也不放过一人。 第53章 他在冯家身份卑微,对外宣称是远房亲戚,实则是冯老爷子的私生子。 冯老爷子年轻时风流,最喜拈花惹草,唐长宇的出生完全是个意外,若非他对冯家还有利用价值,冯胜早送他去见死去的母亲了。 心中郁闷难忍,唐长宇恨不得马上赶回县城处理这件事情,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为了疏通关系赔了多少笑脸、消耗了多少金钱。 既然尝过拥有的滋味,又如何能舍弃到手的权与钱呢? 在兆迮村,他唐长宇就是唯一的掌权者,他就是村民们的天。 直到手里的酒杯不自觉地滑落,醉醺醺的唐长宇还沉沦在自己的美梦中,丝毫没意识到危险来临的脚步。 第32章 天生一对 “怎么样?撬出什么话没?” “硬骨头,难啃。” 董荣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叶子烟递给谢虎。 现在世面上有许许多多类型的烟,董荣唯独爱好这最简易的叶子烟。 做人讲究忆苦思甜,若是忘了本,离消亡也不远了。 深吸一口,草木混合的味道顺着咽喉进入心肺,浓白的烟雾缭绕在他们四周,模糊了董荣的视线。 遥想当初,他跟着张桥走南闯北,y国黑市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去过。 等等张桥——? 张桥最近新娶的媳妇?! 一瞬间董荣仿佛抓住了整件事情的关键节点。 “谢虎!张桥娶的媳妇叫什么名字?” 董荣激动地拽住谢虎的衣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几乎是咆哮着地吼出这句话。 谢虎被董荣这一行为吓得愣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告诉他,张桥媳妇是个傻子,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姓名。 不远处的包伟听见董荣和谢虎谈论张桥傻媳妇的话语,下意识地就挪动了身体,斑斑驳驳的血迹深深地刻在昂贵的地板上。 董荣眼尖地瞅到包伟的小动作,他来与谢虎汇合前,询问巷子附近的住户,摸进了包伟的租房里翻找一通。 虽然没找出什么可疑的物件,但是却让董荣更加确信包伟绝非一人。 首先,屋内十分整洁,租得是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如果是包伟单独住,没必要花那么多钱租这间。 其次,他在房子里搜出了几件女人小孩的衣服,不排除包伟具有老婆孩子的可能性,但如果他有家室,不在外地买房,却来这个边境小县城买? 换个思路,根据昨晚棋牌室里包伟熟练的动作,他甚至能清晰地知道谢虎每次打输换的桌子。 谢虎牌品极差,回回一打输,会认为是那张桌子上面的牌气不吉利,换张桌子继续打。 跟踪谢虎、租下大房子、房子内有女人小孩的衣物。 董荣是个实打实的人精,敏感多疑,依靠直觉办事儿,这几个条件凑到一起,很难不让他多想。 既然唐长宇已经发话了,那么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心中冒出一个绝妙的好法子,用眼神示意谢虎凑过来听他的计划。 山脚下的县城人民生活如静水般平稳,掩藏在山腰深处的村内却是如泥潭般浑浊。 哪怕斗转星移、时过境迁,这天的经历像是缠绕在她记忆中的蟒蛇,将她牢牢地束缚在原地,慢慢窒息而亡。 “秋秋,你千万千万不要出来,他们我去对付。” 急如骤雨的突发状况让裴慈警铃大作,秋辞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裴慈塞进窄小的床底下。 裴慈跪坐在床边,俯身对秋辞梦叮嘱道:“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捂紧自己的嘴,别出声,乖乖待在床底等我解决完。” 在她强烈地注视下,秋辞梦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地等待裴慈处理好一切。 虽然秋辞梦总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无条件的相信裴慈,张桥都没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吧? 安置好秋辞梦后,裴慈心情复杂地迅速转身跑出房门,不敢再看她一眼。 刚刚她在大门旁瞧见了董荣和谢虎两人朝张家的方向走来,谢虎的手上牵了根麻绳。 绳索另一头的人她几乎是霎时间就认出了,是参入他们团队后认真正直的包伟。 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肌肤未经任何医疗处理,就这样裸露在外。 双腿的膝盖骨被完全敲碎,不能做到直立行走,像一条狗匍匐在谢虎的身后。 似是察觉到她灼热的目光,包伟努力抬起头,四目相对,他认出了乡路尽头的裴慈。 空荡荡的左眼眶里面漆黑一片,啤酒瓶的玻璃碎片插在他的血肉中,脸上交织着暗黄的尿渍和密密麻麻的血痕。 快跑。 包伟对裴慈努力做出口型。 快跑。 无奈他脸部神经已经被完全损坏,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调动嘴巴。 就瞧那一眼,裴慈控制不住涌上眼角的泪水。 董荣和谢虎是故意将人凌虐成如此惨样的,假设裴慈真的是个傻子,看见这副模样的包伟,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 他们就拖着包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张家主房。 裴慈整顿好自己的情绪,装作痴傻的样子走入屋内。 在看见董荣和谢虎的那一刻,她完全无法忍受燃烧在心中的怒火,这群十恶不赦的人渣! 第54章 不行,我必须要稳住才能不愧于包伟的付出。 裴慈暗暗地告诫自己,如果一旦我露出破绽,那么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董荣的计划就是攻心为上,他没有什么道德感,之前有次喜欢畸形的顾客,对他提出了不少的要求,他也都一一完成了。 用铁榔头一点点敲碎包伟的膝盖时,董荣没别的感觉,就是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被他弄死的少女。 因为顾客说想看美人彘,于是他诱骗了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子,用电锯砍断她的四肢,泡在酒缸中,不到半个小时,她就痛苦地死去了。 他只能再去抓了个女人,幸亏第二个生命力顽强,挺到了和顾客交易的时候。 “嘿嘿,嫂子,你还记得我不,我可是你和张桥的大媒人啊。” 谢虎把脚后跟的包伟拽到裴慈面前,裴慈依旧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一脸懵懂地指着包伟问他:“这是谁呀,为什么要让他趴在地上,地上脏脏凉凉,快让他起来啊。” 细细打量,董荣发觉原来裴慈长得还是可以,不是令人惊艳的第一眼美女,唯唯诺诺、一脸纯洁的神情倒是有别样的风味。 越品越心痒难耐,既然是个傻子,那么骚扰一下也没什么吧? 毕竟他和张桥经常玩双飞,张桥这个人对自己兄弟大度得很,再者,有谢虎说情,他估计也不会生气。 察觉到董荣逐渐玩味露骨的眼神,裴慈只感觉后背一凉,全身上下都在叫嚣杀了他们,双手死死拽紧衣角,她下意识地与他们拉开距离。 裴慈第一次这么想自己动手杀人,他们犯下的罪过连最公正的法律都不足以给出合适的判刑。 她步步后退,大脑高速运转,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该怎么化解这个局面。 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包伟暴露,董荣和谢虎明摆着想刺激她,测试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照目前的情况,包伟应该没有把她和马百泉供出去,今天晚上她还要带秋辞梦去和马百泉接头。 秋辞梦是一定要送出村的,能救一个是一个。 谢虎眼见裴慈这满脸六神无主的样子,狠狠地踹了一脚趴在地上的包伟,顿时他嘴中吐出一口鲜血,血飞扑到裴慈的鞋尖上。 “呵,看来嫂子不记得我了,我好伤心啊。” 他边说边抽起旁边的木凳对准包伟的后脑勺猛锤,一时间血肉四溅。 唐长宇说了,死了他善后,谢虎下手心安理得,要是裴慈能忍到亲眼目睹包伟活生生在她面前被打死。 那他和董荣就真正地信她是个傻子。 在长期地殴打虐待下,包伟已经丧失了对痛觉的感触,他的身体早就变得麻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暴露他的伙伴。 裴慈怔怔地盯着地面上血肉模糊的包伟,隐约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按在彻骨冰凉的海水中,无助地随水流漂泊。 不,不,不! 我到底再做什么! 包伟是我的同事,我的朋友啊! 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这群畜牲虐待! 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裴慈愤愤地想着,她清晰地听见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嘣”的一声断裂。 她悄悄地退到大门上,抄起挂在门后的柴刀趁谢虎的不注意,直接捅进他的胸腔中。 董荣立即反应过来,顺手抓过摆放在桌面上的瓷碗对准裴慈的脑门重重地砸下。 裴慈拔出插进谢虎胸腔的柴刀,刀尖上的血液一点点滴落在地面,她厌恶地斜了眼瘫倒在董荣肩膀上的谢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眼前的景象迫使包伟不得不挪动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他奋力地朝裴慈爬去。 不要,不要激怒董荣! 裴慈,快跑!不要在乎我! 可惜他的舌头早被谢虎拔出,他只能凄厉地对裴慈吼出:“啊——!” 裴慈低头看了眼正在费劲移动的包伟,出声安抚道:“我马上解决掉他带你去找医生!” 随后,她握紧柴刀冲董荣砍去,鲜艳的血珠顺着刀身滑落,逐渐染红了她的右手。 曾几何时,裴慈那双纤细白嫩的手只会握住属于新闻人的利笔。 “哈哈哈!不自量力!你果然是在装傻!” 董荣拔出别在腰间的刀,这把刀是前几年的一位退役的顾客送给他的。 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今日若是不处理掉裴慈,那么日后必定会有大麻烦! 裴慈常年锻炼,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有找专门的师傅学过相应的柔术。 可惜,她今日面对的是刀口上舔血的董荣。 “啊——!” 包伟疯狂地蠕动,恨不得冲上去替裴慈挡住董荣的致命一击,但他的膝盖骨已经碎了。 裴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倒在他的面前。 一刀割喉,干净利落。 男人的鞋跟愤恨地踩在裴慈的脸上,朝她呸了一点口水,视线驻足到半死不活的包伟身上,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 包伟不甘心地闭上双眼,董荣用刀结束了他潦草的生命。 “后来呢?” 江风落情不自禁地给了秋辞梦一个拥抱,一提起裴慈她们,秋辞梦就忍不住地想嚎啕大哭,可惜她的声带受损,她也习惯了哑巴的身份。 她对江风落讲了很久,从正午的骄阳讲到落日的余晖,再到夜晚的星辰。 第55章 秋辞梦本来是想写字告诉江风落的,虽然一直被困在深山中,但她还是努力去学了些文化的。 等她挣脱出兆迮村这个牢笼,她一定要去读大学,选新闻专业,替裴慈继续她未完成事业。 江风落说她读唇语的能力特别好,让秋辞梦放心的直接讲。 秋辞梦喝了口水,润润嘴皮,望了眼窗外的圆月,才面如死灰地对江风落继续讲述。 作者有话说: 想想我还是专门说一下,作者本人绝不厌女,所有描写都是基于剧情和题材,正在追这篇文的读者,在生活中真的要好好保护自己。 本世界的灵感来源于今年春节期间,家里人要去拜年,经常不在家,因为我不喜欢去亲戚家串门,一般留我看家。 我是个夜猫子,放假作息基本是日夜颠倒的,有次半夜三点多,有人敲我家的门,我的房间就是正对着大门的,三室一厅那个布局,我听得非常清楚,我起床去看猫眼,然后门口又看不到人,就没理会,以为是别人敲错了。快四点的时候,门口莫名其妙有猫在叫,那种小奶猫的声音,一直不停,我以为是邻居家的猫又生孩子了,没理会。 后面在某app上刷到视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幸亏当时没去开门。 第33章 天生一对 不知过了多久,待张家没有动静后,秋辞梦才哆哆嗦嗦地从床底爬出来冲向主房。 虽然她不认识董荣,但谢虎那粗犷的声音几乎是刻在了血肉里。 裴姐姐——她,她还好吗? 入眼的是满地血痕和一副残缺畸形的尸体。 那副尸体死前肯定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双手被拧断,两手交织在后背,一根木筷插在左眼眶的中央,将整个尸体摆成跪拜的样子,头磕在地面上,后脑勺破开。 像是为恶魔赎罪献上的贡品。 秋辞梦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副尸体,他的血液早已流尽,脖颈处有一道深长扭曲的伤口,甚至能通过其望见节节分明的颈椎骨。 一定是谢虎他们做的! 只有这群畜牲才会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秋秋,你裴姐姐呢?” 马百泉突然从主房的窗户外单手撑栏杆翻进屋,他在山林中等了近六个小时,一直不见裴慈和秋辞梦的身影。 担心她们出了意外,趁夜摸黑前往张家看看,假设裴慈和秋辞梦被扣在屋内,他就设法把她们救出来。 起码今天晚上得把秋辞梦带下山,交给包伟。 最近马百泉一直都藏在山林里踩点,没时间去县城找包伟通消息,不过包伟那小子机灵,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几天其实他都在后悔,存有私心不敢去见包伟,旦旦一个裴慈就让他寝食难安了,如果包伟知道他退出的消息…… 马百泉低腰绕过桌椅,轻手轻脚地朝秋辞梦走去,秋辞梦痴坐在原地,目光呆滞,仿佛灵魂出窍了似的。 “秋秋?” 他迟疑地喊了她一声,察觉到她离奇的状态,上跨两步,视线顺着秋辞梦的方向看去——包伟! 哪怕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马百泉一眼就认出与他相处好几月的朋友。 包伟身上穿的湛蓝色工装裤是他送给他的二十六岁生日礼物。 秋辞梦拽住马百泉的裤角,低头闷声说:“他被谢虎折磨死了。” “他们闯进张家,裴姐姐说她会处理好的,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裴姐姐的踪迹。” 抓住布料的手猛然收紧,强烈的恨意伴随着语句一点点从嘴里倾泄。 “你说,那群畜牲会给裴姐姐留个全尸吗?” 与兆迮村相隔千里的k市警察局中,姜茶正在调查一个人口失踪案。 报案人名叫包诩,目前就读于k大金融专业,大四应届生,成绩优异,待毕业证到手后或许会被分去一个不错的工作岗位。 据他本人描述,他已经和他的哥哥失联好几个月,上次与哥哥相见是今年春节期间。 哥哥塞给他一笔可观的生活费,足足有一万块钱,说让他好好在学校里读书。 姜茶用圆珠笔敲敲桌面,冷声询问道:“你哥哥这一万块钱是怎么来的?” “我哥哥拜了个照相馆的师父,平常和师父共同经营照相馆。” 包诩急忙补充道:“你们可以查,街坊邻居都知道。” “你哥哥之前有惹过什么人吗?” “没有。” 他干脆利落的一口咬定,他的哥哥为人善良正直,从未与人交恶,平日里在附近邻居们中的口碑不错。 “行了,情况我们了解到了,说一下你哥哥的名字,马上立案调查。” “包伟,包子的包,伟大的伟。” 在记录本上的黑笔一瞬间写歪了笔画,姜茶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对面的包诩,尾音颤抖地问:“你再说一遍,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姜茶忽然的质问让包诩摸不着头脑,寻思难不成自己刚刚回答的声音太小了? 清了清嗓子,边说边朝姜茶比划,“包伟,就叫包伟,除夕夜的时候还来了你们警局的呢!” 一股不祥的预感出现在姜茶的心中,她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 几乎在包诩说出他哥哥姓名的刹那间,她就猜到,或许包诩这辈子都见不着他的哥哥了。 第56章 裴慈来警局那天,k市久违地下了场大雪。 鹅绒一般的雪花堆积在警局的门口,姜茶当时心想,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 下班的时候,远远从十字路望去,瞧见裴慈和包伟两人在街头处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司机应该是马百泉吧,裴慈在业内的老搭档,姜茶暗暗地想着。 或许裴慈她们也会有个丰收的新年。 可惜,冬日纷飞的大雪终究是埋葬了至纯的热血。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姜茶撕下一页横线纸,飞速地写下一串号码和地址。 在送包诩出门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趁他回头的瞬间,将手中揉成一团的纸塞给了他。 警局内的同事们来来往往、各司其职,她带的小徒弟跟随老人出警去了,今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很大的差别。 恍惚间,姜茶开始质疑这份工作的意义,以前在警校时,老师告诫她,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守住人民的底线。 姜茶低头遮掩住自己眼中的泪光,身在体制内十几年,弯弯绕绕地看得多了。 裴慈她们正在调查的案件,她难道真的不懂吗? “3.17”重案、火车失踪案、包伟失踪案,桩桩件件,千丝万缕的联系,任谁都能瞧出里面的不同。 为什么相应的高层会漠视这一切? 太讽刺了。 “姜警官,副局让你去趟办公室。” 路过的同事提醒她,“副局的脸色不对,你,唉。” 姜茶对他道了声谢谢,拉开椅子朝副局办公室走去,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姜茶礼貌地敲了敲门沿,在副局的示意下走进了办公室。 “小姜,你干这份工作干了多久啊。” 副局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面色严肃地打量着面前的姜茶。 “十三年。” “十三年,不短了啊,姜茶,你怎么还会犯这种低劣的错误!” 副局莫名的训斥让姜茶深感不解,她经验丰富,向来谨慎,最近也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在姜茶满脸疑惑中,副局盖紧手中保温杯的杯盖,冷笑一声,“姜茶,有群众实名举报你参与地下赌博,证据确凿。经局里开会决议,予以你暂停职务处理。” “不可能,副局,我绝对没有参——” “够了!” 话音未落,副局直接打断了姜茶的话语,语气不耐烦对她道: “姜茶!你知不知道你给局里面惹了多大麻烦?你有什么冤屈跟市里纪委的同志好好讲,现在,你已经停职了。” 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重重地砸进姜茶的心中,不祥的预感在今天成真。 姜茶没有再反驳副局,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依照眼前的情况,已经没必要了。 深吸一口气,转身收拾好位置上的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警局。 包伟焦急地躲在k市郊区一处废弃的烂尾楼中,姜茶塞给他的纸团里写了她的私人联系电话和这个地方的位置。 纸团里还写到晚上六点半,约他在烂尾楼见面。 虽然他搞不懂,为什么姜茶和他要鬼鬼祟祟地在烂尾楼里面碰头,但他决定相信姜茶。 哥哥的失踪太离奇了,哪怕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查出个真相。 忽然有一双冰凉的双手从身后捂住他的嘴,给包诩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臂。 “包诩,是我。” 姜茶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被跟踪了,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眼见面前的包诩犹豫不决,姜茶又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我知道你哥哥的消息。” 在姜茶炽热的眼神下,包诩选择跟着姜茶跑进附近的小巷子里,左拐右拐,最终绕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姜茶向他讲述了裴慈、马百泉和唐长宇之间的故事,告诉包诩,他的哥哥跟裴慈他们估计合作了。 “所以说你现在怀疑,你被停职也是他们背后势力搞的鬼?” “对。” “我哥哥,他,怎么会卷入这起事件?” “你哥哥是火车失踪案的目击证人,而我又接手了这个案子。” 包诩思虑半晌,把已知的信息全部梳理一遍,心里对哥哥的情况了然,和姜茶共同商议许久,两人决定去3.17重案发生的小县城探查。 几经周折,姜茶带着包诩终于在县城和马百泉碰头了。 马百泉关系网灵通,姜茶被停职的消息第三天就从k市传到了他耳中,裴慈与包伟已经暴露,唯独剩下他还藏在暗处。 本想带秋辞梦下山的,结果董荣和谢虎杀了个回马枪,害得他差点被发现。 无奈将秋辞梦留在兆迮村内,谢虎看在与张桥的情谊上,劝住董荣,让秋辞梦活了下来。 “目前的局势敌强我弱,这时候比得就是谁能忍住气。” 姜茶对马百泉和包诩继续分析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时,一网抓获。” 马百泉点头表示赞同,倒是包诩,神色抑郁地一声不发,他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开口询问马百泉自家哥哥的消息。 时间仿佛陷入凝固,沉默良久,马百泉最终向包诩告知了实情。 “那,那,那我哥哥的尸骨,葬于何处?” 第57章 “青山绿水,星辰朝阳。” 第34章 天生一对 哪怕秋辞梦如此不加掩饰地告诉了她兆迮村的往事,江风落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躲在隐秘的角落操纵这一切。 我该相信她吗? 江风落不自觉地抬眸看向面前的秋辞梦,极度相近的距离,让她能清晰地感触到秋辞梦温热微弱的呼吸。 秋辞梦很美,像游荡于山野中不经世事的精灵,纯洁脆弱,惹人怜惜。 在彼此的视线交接都一瞬间,江风落心跳突然落空一个节拍。 淡白的月光如银河般倾泄在秋辞梦身边,为她乌黑浓密的秀发染上一抹别样的色泽。 不知为何,眼前这幕总是让江风落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像是人们常讲的前世今生,她和秋辞梦,上辈子是不是见过? 当江风落的思绪乱作一团时,秋辞梦在暗中窃喜计划的顺利进行。 从头到尾,就是个彻彻底底、精心设计的局。 以命为引,请君入瓮。 姜茶被革职查办,在上层屡次三番的施压后,她终究失去了热爱十三年的工作。 包诩决心替兄复仇,凭借自己优异的毕业成绩和在校内与专业课老师的交情,成功被分配到隶属于钟家势力范围的企业。 马百泉改头换面,为避免唐长宇他们查到自己的身份,特意前往外国花重金整容,虚构一个与他同名同姓不同命的“马百泉。” 在经历血与恨的教训后,他们不得不似吐着红色芯子的蟒蛇一般潜伏于黑暗中,静静地等待时机,予以致命一击。 唐长宇、冯胜、钟家的势力何其雄厚,一个是政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个是百年世家三代从商。 在他们的眼里,裴慈等人不过是随意就能碾死的蝼蚁罢了。 蝼蚁虽小,聚以撼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张桥回村后,因裴慈之死发难于唐长宇,唐长宇联手董荣杀害张桥,放火烧家,秋辞梦侥幸逃脱。 洛莲心劝阻唐长宇留她一命,以在村庄内博取仁慈之名。 唐长宇为避免秋辞梦多嘴,朝她灌下了药水企图让她彻底成为个哑巴。 虽然洛莲心快速救下她,可惜声带因药性损伤,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久而久之,秋辞梦也不喜说话了。 谢虎心惊于唐长宇他们的手段狠辣,自求保命,逐渐脱离组织的生意,偏居一隅,在县城里夹住尾巴做人。 安勇代替团队里往日张桥的位置,成为二把手,鞍前马后地为唐长宇做事儿。 秋辞梦潜伏在村庄里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直到马百泉回国花费几年时间取得董荣的信任进村,两人才正式接头。 包诩在企业中步步为营,向着钟宫的身边慢慢攀爬,钟宫的社会地位高到能傲视绝大部分人,他生来就在罗马的金字塔顶端。 八年的时间,包诩靠着他的“忠心”和出色的“业务”能力,出任钟宫的私人秘书一职。 “听好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姜茶的容颜不复年轻时美丽,在这些年里,她仿佛老了数十岁,未到知天命,却满头夹杂着盈盈白发。 她是她们当中最艰辛的一人。 如果翻开那本名为姜茶的人生之书,警校毕业,十三年的前线奋斗,姜茶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她珍爱的事业。 后面的岁月中,姜茶辗转各地,常期潜藏于兆迮村和y国边境的小城镇中,持续追踪唐长宇和董荣等人,混入y国的黑市,陆陆续续救出四五个妇幼。 有时秋辞梦也不解姜茶的行为,若说包诩是为兄报仇,马百泉是割舍不下与裴慈的情谊和调查记者的职业操守,哪她是为了什么呢? 马百泉说姜茶和裴慈是一类人。 秋辞梦歪头,满脸疑惑地看向马百泉。 马百泉神色怀念,正声道:“提灯照明的人。” 一切的起因要从包诩死前的一月前说起。 山间阴暗的树林中,晚风阵阵,簌簌作响,姜茶带着包诩从山的另一头绕上来,与秋辞梦和马百泉碰头。 “我不同意,怎么能拿包诩的性命做赌?” 马百泉第一个出声反驳了姜茶的计划,语气急切,“会有更好的方法——” “没有了。” 姜茶直接掐断马百泉的驳斥,平和冷静地说:“钟宫已经在怀疑包诩了。” 包诩点头表示确有其事,他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引起钟宫的警戒心。 钟宫虽然为人狂傲自大,但他能稳坐目前的职位,必定手腕高明。 “马百泉,你给我听好了,难得遇见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磨磨蹭蹭可非君子行为。” 姜茶从背包中取出叠的方方正正的小毯子,抖开披在秋辞梦的肩膀上。 她忍不住地想多照顾一点秋辞梦,在她调查秋辞梦火车失踪案后,秋父秋母就遭到了难以想象的刁难。 特别是裴慈、包伟身死后,她被开除的前一夜,秋父秋母“意外”遭遇煤气泄露,死在家中。 这些年,她一直在为秋父秋母自责,如果不是她接手这个案件,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受她牵连? 秋辞梦将肩膀上的小毯子拿下盖在她和姜茶的腿上,姜茶错愕地看向她,秋辞梦微微一笑,对她做口型道:一起盖吧。 第58章 夜太黑了,唯一的照明物是玄月,姜茶看不清秋辞梦的口型和表情,但她感受到了秋辞梦的善意。 “我已经私下约见了江风落和冯胜,一旦我死了,必定会引起钟、冯、江三家相互质疑。” 包诩把手搭在马百泉的肩膀上,手掌触碰到他单薄却又显宽厚的肩,另一只手取出口袋中的烟盒举到马百泉的面前。 马百泉摇摇头表示他抽烟,包诩耸了耸肩把烟盒重新揣进口袋。 姜茶提醒他们,在山林中抽烟极其容易引发火灾,并且告诫秋辞梦千万不要学他们这种行为。 “哎呀,我们梦梦又不会抽烟。” 或许是下定决心赴死,一改往日苦大仇深的模样,包诩全程笑意盈盈地诉说他和姜茶编织的捕捞网。 “冯胜打算拉江玉珍入局,偏偏江风落和钟宫是死对头,江玉珍是她的母亲,就算是再讨厌这个女儿,也会舍不得让冯胜把她当弃子。” “对。” 姜茶接过包诩的话,继续向秋辞梦和马百泉讲清计划。 “虽说江家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根据包诩探听的内部消息,冯胜想和钟宫联手把整个江家一口吞掉。” “他们内斗的时候,我们就迎来了好时机。” 秋辞梦不禁做口型反问姜茶和包诩,如何才能让他们内乱,毕竟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即使江家最后被吞噬,冯、钟两家地位依旧。 马百泉替她把话告诉了姜茶他们,这几年因为和秋辞梦的接触,他自己研究学会了唇语。 “我们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回市里后,我会分别约见冯胜和江风落。冯胜这个人极其贪婪,他的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而江风落、江玉珍母女之间有隔阂。” 包诩从姜茶的背包中翻出一个棕色牛皮笔记本,打开手电筒,让秋辞梦喝马百泉更好地看清本子里的内容。 笔记本里详细地记录了唐长宇和y国黑市领头人的交易日期、地点,部分配备粘贴了照片,以及唐长宇、冯胜、钟宫三人在红灯区共同饮酒作乐的照片。 “姜警官?” 几乎是第一时间马百泉就猜到是姜茶的手笔,她反侦察能力非常专业,这几人中只有她长期神龙见首不见尾。 秋辞梦看到这份笔记本瞬间反应过来,证据链已经快被他们集齐了。 前有裴慈、马百泉、包伟收集的证据,后有姜茶和包诩的情报,现在揭发肯定能引起轩然大波。 不行,一定要忍住气,她们要的不是推几个替罪羊出来顶罪。 是让幕后的既得利者全部落网。 凭什么他们能踩在无数人的尸骨上,蚕食着她们的血肉,还能高高在上地睥睨一切? 回忆起早已逝去的裴慈,秋辞梦和马百泉在兆迮村内多方寻找,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她的尸骨。 就怕唐长宇他们那群畜牲糟蹋了裴慈的尸体。 “不计其数的受害者,数十年的贩卖罪恶,天该亮了。” 姜茶合上笔记本,抬眸直视面前的每一个人,视线从包诩移到马百泉再落脚在秋辞梦身上。 就是秋辞梦这桩火车失踪案将她牵扯进复杂的黑暗中。 偶尔半夜惊醒时,她会有点后悔,后悔接手这个案件,后悔招待了秋父秋母,后悔询问了包伟。 后悔自己选择了这个职业。 如果她没有执着于报取警校,或许她也有个平凡安稳的人生。 她为此痛苦,直到某天,她在y国救出第一个受害者时,姜茶终于豁然顿悟。 不停地追逐自己的理想信仰,为心里的梦奋斗一生才是姜茶的人生目标。 姜茶的信仰很简单,正如年少时警校老师的教导——守住人民的底线。 秋辞梦默默地注视面前的姜茶,在黑夜中她泛白的嘴唇轻柔地上下碰撞,流露出最锋利的话语。 “水至清则无鱼,我们必须要把水搅混。” “包诩会设法把江风落引至兆迮村,梦梦,记住要牵她入局。” “江家既然要与冯家合作,就应该做好共沉沦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十万字了打卡记录,天哪,我居然真的能写十万字。 第35章 天生一对 江风落? 秋辞梦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是谁? 突然从姜茶的口中听到这个人,秋辞梦不禁感到疑惑。 既然包诩说江风落在江家不受母亲喜爱,那为什么还要引她入局? 似是看出了秋辞梦的心思,姜茶继而解释道:“包诩曾经尝试过与江玉珍身边的心腹陈锦合作,此人城府极深,不好把握。” “我们必须要在江家那边有个合作伙伴,否则一旦冯、钟两家有异动,才不至于陷入被动。” “正是由于江风落在江家尴尬的地位以及她和钟宫结下的梁子,更有利于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经由姜茶这一点拨,秋辞梦瞬间就理解了她和包诩的用意。 她与江风落年岁相仿,大多数人面对同龄人时会放松警惕心,假设是马百泉或者姜茶去拉拢江风落,效果不一定有秋辞梦去好。 毕竟光凭秋辞梦小白花的长相就能会让人下意识地升起好感度了。 四人对于计划的实施交谈至夜深,明月拂开围绕在它四周的乌云,清辉的光线散落于葱郁的树梢上。 第59章 秋辞梦抬头仰望那一抹皎洁的月色,想起被拐前的日子里,她的母亲曾经搂着她认天上的星星。 母亲说,闪耀或黯淡,每一颗星星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已经快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 好像母亲鼻尖那里有一颗黑色的小痣,不对不对,是眉头处有,也不对,是眼尾处有。 秋辞梦面上流露出苦涩无奈,她想,她真是个坏孩子,可能妈妈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来了。 月亮心知秋辞梦的懊恼,静悄悄地躲进云层里,西边的太阳即将升起,在地平线上冒出自己的一角。 道别的时候最终还是降临了。 姜茶带着包诩从山的另一头的小路回到县城,秋辞梦则跟随马百泉回兆迮村。 之后的事情,在秋辞梦的印象里如同走马观花、匆匆而过。 包诩按照原计划先私下约见江风落,向她透露冯、钟两家跟3.17重案之间的关联,引起江风落对此事的注意。 隔日晚上,包诩再度和冯胜碰面,告知冯胜钟家即将在新一轮大会上迁升入京,彼时为保利益必定与冯家做切割。 冯胜赠送给了包诩一笔巨款,包诩转交到姜茶手上,让她尽量藏好踪迹。 因为他的背叛,钟宫几乎是动用势力翻地皮式搜寻他,哪怕他不死,被钟宫找到也仅仅是时间原因。 江风落被冯胜设计,背负了包诩的死因,钟宫对准瞄头,新仇旧恨一起算,对江家施压,江玉珍不得不舍弃江风落以求家族平安。 其实棋局中所有人都猜错了,包诩并非冯胜亦或者钟宫所杀,他是自愿赴死的,半箱的啤酒加上一整瓶安眠药。 姜茶凭借老练的手法将尸体伪造成审讯逼迫而亡。 秋辞梦和马百泉在村庄里静静地等候江风落的到来。 她一定会来的,不管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还是为了推翻钟家。 “姜茶传来消息,江风落今天晚上抵达兆迮村。” 秋辞梦抬眸直视面前的马百泉,他身后的董荣正摆一副臭脸,鄙夷地瞧着两人。 因为马百泉对她时不时的照拂,村子里多有谣言说马百泉对她有意,想老牛吃嫩草。 他上前大跨一步,凑近秋辞梦的耳边,继续压低声线:“这几天看见记得吴照绕道走,董荣对他起了杀心。” 吴照刚刚服刑期满出来,唐长宇带着董荣亲自去监狱大门前接回兆迮村。 这几年的谢虎逐渐神隐,再加上政策放开了,粮食不需要强制统一收购,谢虎受他领导指点,安分守己地在县城里打点临时工。 钱已经赚够了,没必要还把命搭进去。 秋辞梦装作怯生生地瞄了眼董荣,微笑着对马百泉点头,算是向他们两人应好。 突然,董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背后偷袭马百泉,两人扭打之间就滚下了山坡。 秋辞梦刚想冲下去帮马百泉的,但才迈出一步就犹豫地把脚尖收了回来。 裴慈的遭遇仿佛还历历在目,冷静,千万要忍住气。 偶尔秋辞梦也会思考自己目前所做的行为真的有价值吗? 到底什么是公平与正义呢? 迟到了数十年的正义还能叫正义吗? 被唐长宇他们困在这座深山中蹉跎岁月,又能得到了什么呢? 秋辞梦觉得自己的思绪很混乱,遥遥无期的光明像是老旧的蚕茧一般,紧紧将她束缚在原地,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天边红火的夕阳冷漠地燃烬与山顶接壤的云霞,求求这一切快结束吧。 我要被黑暗逼疯了。 她崩溃地想着。 如果我早早死在刘秀兰家的柴房里,将自己完完全全当作一个死物的商品,会不会没有这么痛苦了? 山坡下的打斗声渐渐没了动静,秋辞梦躲进附近的树林中,等待马百泉和董荣的后续。 不久,马百泉从山坡下爬了上来,浑身上下裹了层厚厚的黄土,眼睛进了沙子,视线有些模糊,没瞅见秋辞梦,于是转身准备回谢家找她。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鬼使神差的,秋辞梦没有跟马百泉走也没有回谢家。 漫无目的地蹲守在原地,像是寓言故事中的农夫,潜伏在树林里守株待兔。 独属于秋辞梦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即将有个天赐的机缘。 一刻钟过后,董荣终于摇摇晃晃地走上来了,步履轻浮,像是喝醉酒般,眼神虚空,脸上有点皮外伤。 马百泉应该没有对他做了什么吧? 可董荣怎么一副发病的模样? 正当秋辞梦百思不得其解时,董荣的妻子刘秀兰背着一背的柴从远处慢慢走来。 董荣似乎看见了刘秀兰,脸上不禁浮现几缕欢喜,挑眉朝刘秀兰喊道:“你来得正好,快回去取我枕头旁的那把刀,今日我必须去找马百泉讨个说法!” 刘秀兰走到董荣的面前,面无波澜地看向这位所谓的丈夫。 五毒俱全,丧尽天良。 她夜夜都恨不得将董荣抽皮扒骨,挫骨扬灰,若非不是这个人奸污了她,她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与父母断绝来往,被未婚夫扫地出门,她刘秀兰成了县城里一个人尽皆知的笑话! “呸!臭娘们儿,你他妈的怎么还不滚去给老子拿——” 第60章 几乎在秋辞梦眨眼的瞬间,董荣就已经鼻梁出血直挺挺地倒在地面上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36章 天生一对 早年间的刘秀兰家境优渥,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再配上她被董荣玷污后染上的疯病。 几乎成为董荣圈养毫无攻击性的小绵羊。 董荣常常不如意就暴打她,脚踢甩巴掌,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一次次撞向柜子。 附近的邻居都能听见她的惨叫声,却没有一个人去劝阻董荣。 在他们眼里,这是人家两口子单独的事情,自己是一介外人不能干预。 俗话说得好啊,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挑拨离间其他人的姻缘可是大罪过。 正是由于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无形地助长了董荣的火焰。 直到刘秀兰被强迫生下了一个儿子后,董荣才对她有了点和颜悦色,后面不知怎么,刘秀兰的疯病竟然好了。 “刘秀兰!你想弄死你男人吗?” 董荣一把抹掉鼻尖流出的鲜血,边挣扎着起身边对刘秀兰破口大骂: “死娘们儿,老子要是死了,我看你怎么在村里活下去!” 污言秽语不停地传进秋辞梦的耳中,心中暗骂这董荣真不是个东西,活该被刘秀兰打。 “嘭——” 一声巨响过后,眼前的情况震惊了秋辞梦,她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刘秀兰正拿着手里的粗柴疯狂地打向董荣。 农家捡柴火是有讲究的,细的不要,在灶台那里烧不了多久,饭还没煮熟柴火就先烧没了。 所以一般捡的柴火是尽量选择笔直且粗细合适的。(审核明鉴,没有隐藏意思,就是说要捡点好木棍) 董荣刚和马百泉打了一架,消耗了体力,更别提从山坡滚下去头撞了石头,人本就有点恍惚。 刘秀兰这些年做了不少农活儿,力气劲儿比年轻时大多了,瞧着董荣还不死,心下一横,搬起脚边的石头,对准董荣的脑袋狠狠一砸。 艳红的血液溅射到秋辞梦的脸颊上,周边的绿叶见证了董荣死去的过程。 “不,不。” 秋辞梦第一次在董荣脸上看见了害怕的神情,面对刘秀兰的步步紧逼,董荣朝她哀嚎道: “老婆,秀兰,媳妇,我爱你啊!” 听见这些话语,刘秀兰的身形明显一愣,董荣喘着大气继续柔情地说: “秀兰,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在县城瞧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向上天发誓,我董荣这辈子非你不娶!” 刘秀兰蹲下身子,轻轻地抹去董荣脸上的血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她彻骨冰凉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一个死人。 “你放屁!自私自利的男人,你永远只爱你自己!” 边说边抄起手中的棍子,愤恨地朝董荣的脑袋上敲去。 董荣两眼一黑,随即昏死过去,但秋辞梦还能瞧见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秋辞梦,你过来帮我一个忙。” 刘秀兰丢掉手中的木棍,走到秋辞梦面前,声线平稳地继续对她说:“我知道你不是张家的闺女。” “帮我解决掉这个畜牲,我把董荣藏着的账本交给你。” “我还知道裴慈的尸骨在哪里。” 一听到“裴慈的尸骨”这几个字眼,秋辞梦毫无犹豫地站起来,撸起袖子就帮刘秀兰拖拽董荣的身体。 刘秀兰说要让董荣慢慢体会到鲜血一点一滴地流出的感觉,她用镰刀割破了董荣的手腕,再将树枝捅入其中。 董荣略微挣扎几下都被秋辞梦按住了手脚,刘秀兰像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外科医生,仔细地从他的手腕中抽出一小节的筋,用粗糙坚硬的石头慢慢磨断。 眼见董荣遭遇如此可怕的场景,秋辞梦不仅不觉得残忍,还在心中暗暗期许刘秀兰能做得更加极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秀兰面目狰狞地疯狂扇董荣巴掌,似是觉得不解气,连连用脚踢翻他的身体。 “秋辞梦”,她癫笑着对秋辞梦说:“刘秀兰早就死了,现在徒留在人世间的只不过是个疯子罢了。” 阵阵凄厉的笑声围绕在她们四周,飞禽作散,刘秀兰一脚将董荣踢到山坡下。 秋辞梦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刘秀兰说她死了,或许真的已经死了吧,死在她最美好的年华。 她的心像是被猛锤了一下,沉默不语,秋辞梦悲哀地想,是不是她也死了呢? 这场斗争中,没有人是最终赢家。 秋辞梦跟随刘秀兰回家拿账本,有些事情怕隔墙有耳,还是谨慎小心些好。 刘秀兰说吴照还在她家里睡觉,先让她把吴照赶去唐长宇那儿,再让秋辞梦从柴房偷偷溜进来。 秋辞梦欣然同意,毕竟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如果被唐长宇他们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头顶的万里星光宛如一条广袤无垠的星海,悄然无息地观赏人间好戏。 秋辞梦悠哉悠哉地坐在刘秀兰家对面的田坎上数着天上的星星,正如幼时母亲教她的那般。 先认北极星,再认天狼星、大角星、织女星…… 忽然察觉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吓得秋辞梦一激灵,马上站起来转身看去。 入眼的是一位长相极为标致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光润玉颜。 第61章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但最令人惊艳的还是她眼角的一颗泪痣。 魅而不娇,艳而不俗。 好像,有些眼熟…… 秋辞梦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她,但心中却莫名地认定她会和她成为朋友。 怀揣着别样的情愫,秋辞梦下意识地朝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江风落屏退了身边的保镖,陈雅拎着礼物前往唐长宇家,与村长打好关系。 一旦视线落在秋辞梦的身上,江风落就完全无法移开了。 彼此的目光相交,江风落下意识低头躲闪秋辞梦的视线,像是与生俱来的动作。 直到江风落看见了秋辞梦裤脚上的血迹,暧昧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她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充满危险。 “秋辞梦,我——” 刘秀兰打着手电筒跑向秋辞梦,结果却瞧见了站在田坎上的陌生女子。 江风落笑不露齿地朝刘秀兰礼貌地询问: “我是刚来兆迮村的新人,家中还未来得及置办些粮食,请问可否明日到您家买些呢?” 电光火石之间,秋辞梦就已明白自己被眼前这位年轻女子怀疑了。 刚来,新人? 这位难不成就是江风落? 秋辞梦连忙对刘秀兰使了个眼色,让她同意江风落的请求。 完了,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目送江风落渐行渐远的背影,秋辞梦无助地闭上双眼,悲哀地想着。 第37章 天生一对 刘秀兰迟疑地打量了一番跟前面色惨淡的秋辞梦,虽然她疯了的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她倒是记得秋辞梦来自外乡。 兆迮村四面环山,多雨潮湿,周边人的口味更偏向于清淡咸食。 可秋辞梦却好甜食,最喜欢吃糖醋鱼,笑起来嘴边隐隐约约能瞧见两个小梨涡,盈盈秋水般的双眼。 偶尔刘秀兰也会对着这样青春靓丽的秋辞梦失神,不勉联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 曾经的她,也是县城里响当当的美人。 秋辞梦将视线驻足在刘秀兰的脸上,经过岁月磨练的脸颊早已变得蜡黄憔悴,干瘪瘦弱的身材。 她像是一枝枯萎的玫瑰,她的美丽转瞬即逝,只留下满身的伤痕。 “你且随我来吧。” 刘秀兰一把抓住秋辞梦的手腕,带着她从乡间的小路,通过柴房的偏门绕进了卧房。 秋辞梦亲眼目睹她抓起桌边的剪刀,一刀子破开董荣的枕头,棉花里露出一个牛皮纸的小角,显然就是账本。 董荣此人胆大心细,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每次替唐长宇洗黑钱的时候,有意将账单保存下来。 并且他私底下还详细的记录了客人们的信息。 唐长宇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行为对他构成不了威胁,只要冯家、钟家一天不倒,他永远都能高忱无忧。 钟家最近升迁进京,唐长宇专门把董荣喊过来看新闻,借机敲打他勿生二心。 秋辞梦收好账本,做口型问刘秀兰道:裴慈? “裴慈啊,村子后山那座观音庙,你知道吧。” 秋辞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刘秀兰。 接下来每一个字轻飘飘地进入她的耳中,她的心宛如被最锋利的刀一点点割破。 “之前唐长宇他们不是在村子里募集资金,翻新修葺那座庙吗?特别是殿门的门槛。” “裴慈的尸骨就埋在正殿门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 秋辞梦做口型不禁反问刘秀兰,即使刘秀兰跟了董荣这么多年,但依照董荣的性子,像这种能保命的东西,怎么会让她知道? 刘秀兰面不改色地搪塞几句,将秋辞梦送出了房门。 “董荣这人,真是恶心,秀兰啊,天底下男人大多如此。” 洛莲心从隔壁房间施施然地走了出来,轻车熟路地倒身躺在了刘秀兰的床上。 听到好友的打趣,刘秀兰莫名地想大哭一场。 若不是洛莲心一遍遍地尝试唤醒她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坚定地告诉她,能逃出这个牢笼。 董荣是个混账东西,一边殴打家暴她,强行让她生男孩,一边捧着她的脸不停地亲吻她,口口声声说爱她。 账本的确是董荣亲口对她说的,因为他觉得刘秀兰是自己的媳妇,是自己的退路。 洛莲心察觉出刘秀兰低落的情绪,双手展开抱住她的肩膀,温柔地哄道: “秀兰,你看过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吗?” 刘秀兰摇摇头,在她所处的县城里,绝大多数的女生学历仅限于小学初中。 教育资源落后,全县城只有一所高中,要读好的高中得去市里面读,只有富裕的家庭才能承担起子女在市里读书的费用。 更别提刘秀兰家里还有个弟弟,当初父母正是为了那彩礼钱才让她嫁人。 “大仲马在书中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人类全部的智慧都归纳在两个词里面---等待和希望。” “秀兰,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绝对不要丧失对未来的希望。” 刘秀兰抬眸直视面前的洛莲心,忽得感叹了一句:“我好羡慕你啊。” 洛莲心被这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低声询问刘秀兰原因。 刘秀兰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说半句。 第62章 她不愿说,洛莲心也识趣的不会追问。 两人之间静悄悄的,沉默良久,刘秀兰才率先打破这一僵局。 “接下呢?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找秋辞梦她们合作?” 洛莲心避开了刘秀兰这个话题,反而是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郑重地交到她的手上。 “你熟悉山路,董荣死后,你趁机去趟县城,照着封面上的地址将这封信寄出去。” 刘秀兰点头,表示应下了这件事情。 在她的眼里,洛莲心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很有文化。 洛莲心在一次意外中发现马百泉和秋辞梦的关系,通过自己的推理和猜测,大抵明白了她们的计划。 但她并不准备现在和秋辞梦她们联手,毕竟和唐长宇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她会备下一份大礼送给她亲爱的丈夫。 同夜,章家大院迎来了新的主人。 江风落与秋辞梦等人告别后,就在保镖的陪同下到唐家和村长交谈,开价买下了章家大院。 章家以前的主人因为染了疾病,举家搬迁至外地治病,因为急于出手,院子就低价卖给了唐长宇。 前半夜她们收拾好半晌,才将屋子整理干净。 江风落让她们都先去休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院子好几年没住人了,明日再继续打扫。 眼尖地瞟到了陈雅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潜入书房,江风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陈雅左顾右盼地环视四周,确保没有多余的人,才放心地伸手拨通了桌面上的电话。 在这个年代,电话只出现在比较富裕的中产家庭里,江风落为了保持和陈锦的联络,专门带了一台座机电话进村。 兆迮村中,也就唐长宇家有座机,冯胜还送了他一台大哥大,不过由于在村子里信号太差,唐长宇不经常用。 “家主,是我,嗯,目前一切安好。” 陈雅压低声线,频频应好。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给钟少爷报消息。” 钟少爷——? 钟宫? 一听到钟宫的名字,江风落下意识厌恶地紧皱眉头,她和钟宫是死对头,恨不得弄死对方的那种。 “钟少爷,家主让我来告知你,江风落已经抵达兆迮村,后面的事情全部由你做主,我们家主不会插手。” 似乎是电话那头的钟宫说了些趣话,逗得陈雅面带欢喜,连连朝他道谢。 刹那间,江风落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她的母亲江玉珍,哦不对该称呼她为家主。 为什么要做出这么绝情的事情? 难道真的如钟宫所嘲讽的一样,她江风落就是一个替身靶子吗? 她真的和江玉珍有血缘关系吗? 江风落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她的卧室,痴痴地坐在木凳上回忆之前存疑的地方。 十八岁的成人礼当天,江玉珍没有出席她的生日宴会,钟宫泼了她一身的红酒,讥讽她是江家捡回来的野孩子。 她自己也曾发现,江玉珍没有把她上户口和族谱。 江风落,是拥有一个单独的户口。 那真正的江家大小姐在哪里呢? 江风落不敢深思,从十八岁那年就落土的怀疑的种子,在这几年间,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一棵繁茂的大树。 江家? 不如给我吧,毕竟我才是明面上所有人公认的江家唯一的大小姐。 合上眼眸前,江风落轻笑一声,感谢江玉珍的教诲,一旦她看上了什么东西,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拿到。 哪怕摔碎了也只能独属于她江风落。 江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她坐习惯了,就该一直是她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这个世界快结束了,番外我都写好了,等我再修改下结局 第38章 天生一对 隔日清晨,江风落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怀中还蜷缩着正在沉睡的秋辞梦。 像一只傲娇的猫儿似的,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略微斜头,将下巴抵在秋辞梦头顶,质感不错的乌发柔顺到简直不可思议。 凑近去听她的梦话,可惜秋辞梦声带受损,发出来的音正如她的声带一般残缺。 昨天晚上,因为秋辞梦实在讲的太累了,她从唐家的地下困牢之中逃出来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然后又和江风落讲述兆迮村的隐秘整整半天,未作休息。 江风落担心秋辞梦离开她的身边会遭暗线下手,陈雅虽然被她纳入手中,但鉴于她的前科,她不相信陈雅。 还有那些守在院子里的保镖,不知有多少是钟宫或者江玉珍的眼线。 必须在钟宫弄死她之前,把钟、冯两家拽下马,目前估计江玉珍只会对她漠而不视,并不会下场和其余两家共同整她。 坐以待毙绝不是她江风落的行事作风。 冯胜把她当牵制钟宫的棋子,钟宫一心误以为她得到了包诩手中的证据。 不愧是玩弄权力的人,心脏。 秋辞梦接受了江风落的理由,眼下的局势,她们两个必须谨慎对待。 于是两人共同在书房里勉强睡了一晚。 由于书房里没有布置床榻,江风落和秋辞梦只能将凳子拼接在一起,大致做个简陋的躺椅。 为了避免“躺椅”散掉,江风落用绳子将四把椅子的腿捆在一起,最后做出来像是一板凉席似的。 第63章 秋辞梦压下心中的不喜,实在是困意来袭,躺在椅子上就很快陷入睡眠。 江风落感触着身旁灼热的呼吸,身体绷得僵直,侧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秋辞梦,胡乱地想了一通,才渐渐地去与周公会面。 秋辞梦睁开双眼就瞧见了江风落放大的容貌,几乎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你放开我。” 瞬间反应来的秋辞梦直接一把将江风落推开,江风落被秋辞梦晃了神,一屁股摔在地板上。 “嘶——” 江风落边揉边起身,埋怨地瞥了一眼秋辞梦。 “啊,对不起。” 秋辞梦连忙起身拉着江风落,她从来没跟一个同性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对江风落的情感,总是有种熟悉感,但又不想和江风落有过多接触。 一个高高在上、未品尝过人间疾苦的世家小姐,又怎么能和她这种小山村生长的人做朋友呢? 况且听姜茶姐姐说,江风落精神方面有些问题。 易怒易躁,阴晴不定。 她还是敬而远之吧。 江风落摆手示意秋辞梦刚刚的事儿没关系,顺便就牵住了她的手。 掌心中温热的触感,像是不经意间滴入平静湖面的水滴,掀起秋辞梦心中的圈圈涟漪。 我,真的,从未跟江风落见过面吗? 可为什么我总觉得—— “秋小姐,我带你去吃早饭吧。” 江风落忽的出声将她拉回现实。 片刻后,秋辞梦才从那异样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江风落让她坐在饭桌面前,等她去厨房把早餐端上来。 秋辞梦局促不安地等待着,她觉得自己是病入膏肓了,江风落越礼貌地对她,她越是觉得难受。 仿佛自己的心被架在烈焰上,迫切地想和江风落更贴近一点。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厨房没人,我下手随便做了些,就怕不合你胃口。” 江风落把端菜板中的食物一一放下,一笼包子、一笼虾饺,两份稀饭和豆浆。 香气扑鼻,秋辞梦显然是饿极了,被困在唐家时,吃的几乎就是残羹剩饭,偶尔唐招娣会给她带一只烤鸭。 用筷子夹了一只包子,轻轻一咬,流入口中的味道让秋辞梦愣了一下,随即她又尝了一口碗中的豆浆。 你究竟是谁? 她拨动嘴唇做出口型朝江风落问道。 泪水模糊了秋辞梦的视线,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太离谱了,她和江风落明明没有任何交集。 包子是红豆馅的,豆浆是甜豆浆。 每一样都如此契合她的喜好。 “秋小姐说笑了,我就是江风落啊,江水的江。” 看见秋辞梦泛红的眼眶,江风落下意识地伸手抹去悬挂在她睫毛上的泪珠。 恍惚间,潜藏在记忆角落里的碎片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江风落仿佛透过时间的枷锁,亲眼目睹在一家破旧的小酒店里,她虔诚地吻上了秋辞梦憔悴的双唇。 不不不,这一定是我出现幻觉了。 江风落垂头喃喃自语道,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秋辞梦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不停地告诫自己。 在未成功前,定不能被任何人扰乱心扉。 她绝不能对不起裴慈。 兆迮村的村民们皆认为她是裴慈的亲生女儿,甚至姜茶和马百泉有时也会口误,说“你妈妈她。” 秋辞梦清醒地知道,她的母亲和父亲在她丢失的那年就已经离去,她的裴姐姐死于董荣之手。 许久之后,秋辞梦才开口与江风落谈论合作事项,这才是她来见她的最终目的。 “江风落,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已一一坦诚告知与你。” “作为合作伙伴,你是不是也应该拿出诚意?” 秋辞梦忍不住地又浅尝了一只红豆包,香甜软糯,甜而不腻,再配上一口清甜的豆浆。 这个早餐极其得她心意。 “秋小姐,你们的要求直接说就行。” 江风落用筷子戳了戳蒸笼中的包子,下意识地将包子夹进秋辞梦的碗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的像是相处几十年的爱人。 秋辞梦放下筷子,抬头平视身旁的江风落,对她做口型道:把你目前的真实处境告诉我。 “江玉珍放弃了我,钟宫和冯胜都想弄死我。” 江风落挑眉反问:“你们到底想从我这个弃子身上得到什么呢?对于你们而言,我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 秋辞梦继续做口型说:带上你的保镖们,把后山的观音庙的正殿门拆了,我们帮你把冯、钟两家拽下马。 她紧紧握住江风落的手,目光灼灼,信心满满地用口型告诉她的合作伙伴: 我们有充分的证据,我们不求任何荣华富贵,只求一个迟到数十年的审判。 第39章 天生一对 雨声潇潇,青烟朦胧。 秋辞梦仰头望向身侧为她撑伞的江风落,莹淡如玉的皮肤,堪称完美的下颌线,不禁让她幻视那人。 她常常会出现在秋辞梦的睡梦中,或眯眼靠在树底下或盘腿坐在一个墓碑前。 秋辞梦从未看清楚过她的容貌,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她的侧脸。 第64章 江风落尽量将伞往秋辞梦那边倾斜,避免随风肆意飘荡的雨丝打湿她的衣衫。 淅淅沥沥的雨滴慢慢染上她的后背,浸湿了纯棉的上衣,布料腻湿漉漉的腻在背上。 思量片刻,江风落伸手示意保镖把携带的斗笠递给她,把手中的雨伞塞给秋辞梦。 他们一行人来兆迮村并不打算长住,而且出行几乎都有汽车代步,所以带过来的雨伞不多。 甚至唯二两个斗笠还是从打扫章家院子翻出来的。 前往后山的路蜿蜒狭窄,汽车完全不能开进去,迫不得已只能徒步走向山顶的观音庙。 一切都如秋辞梦她们预料般进行。 江风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秋辞梦的要求,做为交换条件,秋辞梦则向她提供冯胜和钟宫权钱交易的证据。 因为董荣的突然死去,扰乱了之前的布局。 江风落对她产生了怀疑,留下了极差的第一印象。 为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在未来得及与马百泉协商的情况下,秋辞梦冒险在刘秀兰家里试探了江风落。 锋利的刀尖割破江风落的脖子,她用血腥暴力的方式威胁江风落离开村庄。 如果江风落因此而逃,那么秋辞梦自会说服姜茶和马百泉另换合作对象。 但江风落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将她拦住,抵在张家残破的墙壁上,神色戏谑地警告她。 若非那日她专程绕过五六个山头,与姜茶在茫茫的深山中碰面。 也不至于体力耗尽,被江风落强吻。 随后和马百泉坦白了董荣和刘秀兰的变故,再度变更计划,马百泉现身吸引江风落的视线。 秋辞梦不自觉地抓紧伞柄,心中郁闷难解。 今日过后,江风落怕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罢了,本就萍水相逢,如果不是拥有同一个敌人,她们根本不会相遇。 伸出手接住伞沿垂直滑落的雨水,清清凉凉的,秋辞梦忽然玩心大发,摸过路边湿润的树叶。 雨水与露水交杂在她的手上,刚想偷袭抹江风落一脸水,江风落就用衣袖擦干了她的手。 “多大的人了,还玩水。” 江风落边说边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脑补秋辞梦变成山林中挥舞着透明翅膀小精灵。 不知缘由,总觉得秋辞梦很适合。 看似冷若冰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实则隐藏着一颗调皮捣蛋的心。 江风落顺手牵住秋辞梦四处作乱的手,加快脚步朝山顶的观音庙走去。 秋辞梦尝试挣脱了几次没成功,干脆放弃,就安静的让江风落牵着她走了一路。 山顶的观音庙,兆迮村的村民们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大概是他们祖辈修建的吧。 据村子里的老人说,只要带上一束灿烂明媚的油菜花献给庙中的观音,它会保佑献花者心想事成。 兆迮村位置偏僻,除了漫山遍野的野花,村中田地里种得最多的就是油菜花。 但秋辞梦从未去过观音庙,在幼时被关在漆黑的房屋中向诸神卑微地乞求时,她就明白了—— 或许神悲悯众生,但诸天神佛救不了深陷沼泽的自己。 千万年间,无神赐,山常青,水自流。 唯有靠己,方能成功。 跨过观音庙的庙门,江风落指挥保镖们挥起农具开始挖掘正殿的门槛。 “什么人在观音庙前撒野!” 唐长宇和安勇从宽大的神像后踱步走出,一群人手握利器面色严肃地站在他们身后。 “我做事儿还需要跟你唐长宇报备吗?给我继续挖!” 江风落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嗤笑道:“唐村长,这庙你修得太差劲儿了,今日我江某人好心替你翻翻新。” “江风落你不要不知好歹!” 唐长宇吐掉嘴里的香烟,用脚踩了踩烟头,冷哼一声,“愣着做什么!江小姐失足跌落山崖,尸骨无存,懂?” 唐长宇这话一出,身后的人群逐渐躁动起来。 “杀了她们,金库里面的钱随便抓。” 话音刚落,被金钱诱惑的人群纷纷激动地握住利器,一窝蜂地朝江风落涌去。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保镖瞬间融入唐长宇的团伙中。 只有一两个人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并且唐长宇还是兆迮村的地头蛇,与他作对,除非是不想活了。 江风落错愕地看向周围的空地,不可置信地对正在逃离的保镖们怒吼:“你们!” 明明她已经清洗过一轮,怎么还会? “唐村长,钟少爷说了,留江小姐一条命,他要亲自来折辱她。” “好,既然钟少爷都发话了,我唐长宇就卖他一个人情,活捉,再给十万元!” 唐长宇得意忘形地说道:“美金!” 手握利器的人群逼近江风落,迫使她不得不退出正殿,回头一看,秋辞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辞梦,她的合作伙伴,难道背叛了她? 江风落完全不敢相信,秋辞梦她有什么理由出卖她?她们不是站在一个战线上的吗? 在极度的焦躁与和愤怒的挟携中,苍凉席卷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怨她识人不清,太相信秋辞梦! 人群渐渐围住江风落,唐长宇拔出别在腰间的刀刃,睥睨眼前苟延残喘的江风落。 第65章 再送给钟宫之前,他得毁了江风落的脸泄愤,什么江家的大小姐,不过就是个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唐长宇摩挲着刀尖,皱眉深思捉住江风落后该怎么办。 今天是他和安勇交货的日子。 观音庙的厢房中,来自于邻国的客人还在等待他们处理好事情。 太阳穴忽然间不停地跳动,唐长宇嗅到了一丝危机,他抓住安勇的肩膀,示意让他去解决江风落。 雨势渐大,模糊了江风落的视线。 寺庙附近的树丛中,雨滴打在刚硬漆黑的qiang上,耳里传来指挥部的命令: “线人秋辞梦已出庙门,嫌疑人拥有大量的武器,率先控制唐长宇和安勇。” 伴随着天空轰隆的惊雷和倾盆大雨,姜茶紧紧抱住还在发愣的秋辞梦,长吁一声。 天终于亮了。 潜伏在周围的警察们像是划破黑暗的利刃,冒雨冲进了观音庙中。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天生一对 兆迮村大案的作案团队被警方一网打尽,包括重大嫌疑人唐长宇、安勇等人皆未逃脱。 警方缴获大量武器,救出多名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抓住未持有护照而窜入国境内的y国买家。 此案经由多家知名媒体报道后,舆论哗然,在社会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秋辞梦和姜茶在警方的陪伴下,法医小心翼翼地挖出了埋在门槛下裴慈的尸骨。 翻遍整个寺庙,只找到了裴慈的背脊骨。 最后洛莲心赶到现场,告诉秋辞梦她们尸骨的确切位置。 姜茶崩溃地朝洛莲心哭诉道:“唐长宇他们,好歹毒的心。” 警方花费一整个下午,将寺庙的墙壁拆开,身体四肢分别被埋进东西南北四面的墙壁中。 而头首则被埋在观音神像下。 秋辞梦泣不成声,恨不得当场扒掉唐长宇他们一层皮。 在民间,有一种迷信的说法,如果将人五马分尸后,把他的四肢敲入墙壁之中,再讲他的头颅埋入神庙。 可借神佛的法力禁锢他的灵魂,生生世世不可入轮回。 江风落在远处静默地看着秋辞梦痛不欲生的模样,陈锦带着妹妹陈雅来跟道歉。 陈锦是和警方一同到达兆迮村的。 “江小姐,我——” 陈锦神色踌躇,尝试开口好几次,才对江风落继续解释道: “我,我和洛莲心是大学室友,她学的教育,我学的金融。我和她一向相交,之前我一直以为她真的去世了。”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她的来信,我才明白江家卷入了一盘死局中。” “家主她也恍然大悟,可惜江家陷进太深,与冯家不能切割。陈雅的确是家主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我要向你说声抱歉。” 陈锦将手提包递给江风落,镇定地凝视她说:“这包里都是家主留给你的东西。” “江玉珍,她现在怎么样了?” 江风落突然出声询问陈锦,哪怕真相水落石出,她依旧觉得有些事情她看不清。 江玉珍到底为什么要——? 陈锦:“冯胜、钟宫一起被逮捕归案。钟宫的父亲革职彻查,钟、冯两家彻底覆灭。” 陈雅接过姐姐的话,告诉江风落,江家现在已经消失了,江玉珍自愿揭发他们的罪恶,为自己争取减刑。 正如陈锦所说,江家和冯家是利益共同体,覆巢之下焉有安卵? 江玉珍唯一能为她们所做的,就是将罪过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洗清陈家姐妹以及—— 以及她唯一的亲生女儿江风落的嫌疑。 江风落打开手提包,包里的东西很少,一封信,一张支票,一张银行卡,一个护照,和一个户口本。 在陈家姐妹的注视下,江风落拆封了江玉珍留给她的信。 【我的孩子,展信佳。 很早以前,我就料到了江家没落的未来。 或许历史是有准则的,我们江家也算繁荣一时,现在也该到了消失的时候。 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我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健全的身体。 江家上上下下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我,我是家主,一家之主,我的身上背负太多。 有族人的期望,有江家的未来。 我心知你怨我,但我能为做的,只有将你抽出江家。 愿你安好,健康快乐。 我的女儿,原谅妈妈只能对你说一句: 对不起。】 江风落痴痴地看着这封信,沉默不语。 良久,才转身哀叹道:“我不明白,她既然知道与冯家和钟家合作会有风险,那么她当初——” 江风落咽下未脱口的话语,当初为什么要把她当成献给钟家的弃子? 江玉珍和她的母女之情是如此浅薄,对于江玉珍来讲,家族利益永远高于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陈锦带着陈雅再次对江风落道歉,随后就和妹妹一同离开兆迮村。 江家都不存在了,她们两姐妹也该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陈锦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江风落孤寂的背影,由衷地希望她能挣脱出名为江家的牢笼,千万不要走上江玉珍的老路。 江风落黯然神伤地直视远方几近晕厥的秋辞梦,突然想到,不仅仅只有江玉珍利用了她。 第66章 这就是秋辞梦她们的计划吗? 让她江风落成为钓出唐长宇的诱饵? 江风落低头深思,那她的人生真可悲,父不祥母不爱,选择的合作对象还不坦诚。 正欲起身离开观音庙,幸亏警方来得及时,否则她就已经被唐长宇和安勇毁容了。 其实这副容貌对江风落来说,可有可无,她不在乎自己的脸。 姜茶搀扶着秋辞梦拦了江风落,在姜茶鼓励的眼神下,秋辞梦满脸愧疚地朝江风落做口型道歉: “对不起,我……,对不起,让你涉险。” 江风落伸手摸了摸秋辞梦的头顶,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掐住秋辞梦的脖子逼问她为什么。 但江风落忍住了这股冲动,不是因为姜茶站在秋辞梦的身旁。 而是她忽然之间看淡了。 江风落无视了秋辞梦和姜茶,拿起江玉珍留给她的手提包,径直离开了兆迮村。 警方向法院提起对唐长宇等人的诉讼,鉴于牵扯进冯、钟、江三家,上层高度重视,检察方全程跟进。 进过长达半个多月的审查,最高法院一审宣判: 唐长宇、冯胜、安勇犯故意杀人罪、拐卖人口罪等,数罪并罚,缴获全部资产,执行死刑。 钟宫、钟桌犯滥用职权罪,受收贿赂罪等数罪并罚,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无期徒刑。 江玉珍鉴于在审案中有积极主动的行为,表现良好,为自己争取到减刑,最后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 洛莲心、刘秀兰、秋辞梦、姜茶、马百泉借作为证人出席法院审判现场。 此事引起了社会大众的反思,在第二年的大会上,关于改进拐卖妇女儿童的法律提案被一致通过。 恩怨情仇,尘埃落土。 刘秀兰不愿探望她的家人,于是洛莲心带着刘秀兰去往了外国。 马百泉因为此事名声大噪,他却隐入人间,说要继续为裴慈未完成的事业而奋斗。 姜茶特别赞同他的意见,两人携手跑去追查其他阴埋在黑暗中的罪恶。 那秋辞梦呢? 秋辞梦安葬了裴慈的尸骨,裴慈生前没为自己准备后事,经由姜茶和马百泉与有关部门的协商,裴慈最终葬在了她父亲的墓旁。 秋辞梦先去读了夜校,耗费五年自考本科学历,她的知识对比正常接受教育的人实在落后太多了。 拿道本科学历那天,秋辞梦复印了一份,将它带去烧在了父母的墓碑前。 在回家的路途中,有一位很久未见的故人碰巧站在了马路的对面。 红绿灯跳动,川流不息的人潮间,秋辞梦被裹挟着向马路对面走去。 秋辞梦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故人,耀眼的骄阳,澄澈湛蓝的天空,还有那一句—— “好久不见,秋小姐” 作者有话说: 吃个饭再回来更新番外,这个世界写得我心力交瘁,章章高审。 连续虐了两个世界,该写点小甜饼啦。 先开abo那个世界,诶嘿嘿(﹃ ),奖励我自己哈哈 排雷:嫂子文学,秋秋真的超级渣,bo配 话说有人跟我一样吃bo嘛,就是o满身都是a信息素的味道,b因为闻不到信息素,只能边doi边咬着耳尖逼问o:只有我不够吗?你还跟多少人牵扯不清? 第41章 天生一对 (一) “日子还算过得去,不舍得离开国内,我开了家咖啡厅,就在这附近,你——” 江风落垂眸直视站在她面前的秋辞梦,犹豫不决地开口询问道: “要去尝尝咖啡吗?我请客。” 阳光下的江风落与五年前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是那么美丽动人。 在江风落邀请她的瞬间,秋辞梦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 她承认,她对江风落愧疚至今。 其实当初她完全可以先和江风落商量,而非在江风落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当作引出唐长宇他们的诱饵。 说到底,还是秋辞梦当时不信任江风落。 “秋小姐,你不回答的话,我就默认你同意了。” 清润的嗓音将秋辞梦拉回现实,她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小步跟在江风落的身后。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再朝前走大概五百多米,就到了江风落的咖啡店。 江风落替秋辞梦推开玻璃门,示意她先进去。 “店长,你回来啦!这位是?” 店员一脸惊喜地从服务台起身,江风落不擅交友,常常待在店里。 多数时候,她会点一杯冰美式咖啡,斜坐在最靠街边的位置,安静地看完一本又一本书。 今日这位年轻的小姐,可是第一个被江风落带进咖啡店的人。 “朋友。” 江风落言简意赅地回复了店员,转身下意识地牵起秋辞梦的手。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觉,秋辞梦微微低头,遮掩住自己逐渐变红的脸颊。 江风落,她,太自来熟了吧。 秋辞梦迷迷糊糊地想着,以前在兆迮村也是这样,尤其是那个吻…… 耳根悄悄地染上红晕,像是最华贵的红玛瑙般艳丽滴血。 江风落将秋辞梦带到了咖啡厅视野最开阔的位置,隔着玻璃窗就能瞧见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自然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分散在桌面的餐具和报纸上,秋辞梦接过江风落递来的咖啡。 第67章 一杯冰美式,一杯焦糖玛奇朵。 江风落:“我想着你喜欢吃甜食,咖啡的款式多样,其中就属焦糖玛奇朵的甜味最为浓厚。” 谢谢你。 秋辞梦继续朝江风落做口型说: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记得我喜欢吃甜食。 “你——” 江风落朝杯中添了两个冰块,思虑半晌,才捎带忧虑地问秋辞梦: “你的声带,没有修复好的可能吗?” 秋辞梦避开了江风落的这个话题,反倒做口型问她耳朵的状况。 冰块慢慢地融化在咖啡杯中,窗边步履匆匆的行人留下掠影。 良久,江风落的视线驻足在秋辞梦的身上,哑声失笑,“我是天生的耳聋,只能靠助听器的进步。” 啊。 秋辞梦面上浮现出一缕自责,嘴角挪动,面带内疚,正准备朝江风落道歉。 忽然,一根纤细葱白的手指平放在她的唇上,秋辞梦抬眸看向对面的江风落。 她眼含笑意,柔声说道: “我还点了几份甜品,今日只是叙旧,其余的话,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霎那间,秋辞梦恍惚听见了回荡在梦中的婉转声音。 心里不禁又浮出一直困扰她多年的问题:她和江风落真的从未蒙面吗? (二) 店员小君发现,自打上次,那位漂亮的小姐跟店长来过一次店里后。 每逢节假日,她都会来到店里。 有时店长亲自为她做一杯咖啡,例如摩卡、卡布奇诺、拿铁和白咖啡。 可能是由于这位秋小姐喜好甜食的缘故吧。 有时店长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这位秋小姐就会选择坐在店长的后面,静静地看着店长的背影出神。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一晃四年过去,秋辞梦终于攒够钱付了房子的首付。 因为她哑巴的身份,在找工作的时候常常碰壁,很多hr都拒绝了她的简历。 万幸得是,她凭借自己优秀的业务能力,在报社谋到了一份编辑的工作。 恰巧今天又是秋辞梦的生日,双喜临门,江风落说要替办一场生日派对。 秋辞梦说不清自己和江风落的关系,大抵是最为要好的朋友吧。 江风落的精神状态不稳定,长期服用药物,这还是秋辞梦和她认识两年后才知道的。 秋辞梦不敢深问她,暗自猜想估计是江风落在江家的成长环境所导致。 家主唯一的孩子,未来的家主,所背负的压力肯定不小。 “秋秋,生日快乐!” 江风落朝秋辞梦敬了一杯酒,作为回应,她有倒满一杯酒一口闷下。 生日派对在秋辞梦的坚持下,没请别的朋友,只有她和江风落。 在秋辞梦的眼里,江风落就是她最最最好的朋友,彼此相互陪伴四年。 是江风落在她每次工作上碰壁时安慰她整夜,是江风落在她郁结于心时带她去踏春旅行。 江风落,几乎成为她生活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一杯杯的啤酒不停地灌入她们的腹中,渐渐地,她和江风落些许是喝醉了。 汹涌澎湃的欲望一时吞噬了两人的理智,江风落不自觉地伸手环住了秋辞梦的腰。 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 秋辞梦满眼情动地细细探究江风落的容貌,扬起眉头,俯身直接吻上了她饱满的唇瓣。 江风落晃神了一瞬间,旋即不甘示弱地抱紧秋辞梦加深了这个火热的吻。 【……】 一贪欢晌,水乳交融。 江风落和秋辞梦自那荒唐都一夜后,终于捅破了彼此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店员小山发觉最近的店长经常独自坐在位置上傻笑,秋小姐没来的日子里,店长会搬着一盆花卉放在她常坐位置的桌面上。 无例外乎,每次都是向日葵。 “店长,你是准备重新装修吗?” “不是,这盆花是送人的。” 江风落把那盆向日葵在桌面上,对准窗外的光线不停摆动。 秋辞梦正好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瞧着江风落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边走向江风落边做口型打趣道:向日葵自己会跟着太阳转动的,你这是—— 话音未落,店员小山直接打断了秋辞梦,一脸偷笑地跟她告状:“秋小姐,你是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店长啊天天抱着这盆向日葵。” “你或许可以称呼她为老板娘。” 江风落将自己手中的向日葵递给了秋辞梦,侧头无视了店员目瞪口呆的表情。 “再次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我的女朋友。” (三) 秋辞梦最近接到了洛莲心的来信,说是刘秀兰病倒了,希望秋辞梦能前来看望一下,往返飞机票由洛莲心全包。 跟江风落商量了一下后,两人准备了一份礼物,护照审批下来就踏上前往m国的飞机。 到达m国时,洛莲心带着洛与乐来接机。 洛与乐,就是以前的唐招娣,洛莲心特意给她改的名。 以前的名字太晦气。 在九年前庭审的时候,唐招娣告诉她,当初是洛莲心故意支开人让她放秋辞梦走的。 那时的洛莲心受制于唐长宇,太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唐招娣说希望她能理解。 第68章 兆迮村的过往秋辞梦不想再追求,况且洛莲心和刘秀兰也是受害者。 看见同行而来的江风落时,洛莲心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视线驻足到秋辞梦的无名指上时,瞬间反应过来。 她和江风落的无名指上戴有同一个款式的戒指。 在洛莲心和洛与乐的热情招待下,秋辞梦和江风落就暂时落脚在m国。 这几年洛莲心、刘秀兰和洛与乐这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不错,洛莲心重新任教于一所学校,也算是成全了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秋辞梦和江风落在探望完刘秀兰后,顺便就去逛了一下m国繁荣的商业街。 “hi,this beautiful lady,do you need to buy a bouquet of roses” 一位卖花的小女孩拦在了她们的面前,是很典型的m国少女长相,雀斑肤白,扎了两个麻花辫。 “may i have a bunch of sunflowers,please.” 江风落从口袋中掏出钱对这位卖花的小女孩付了款。 秋辞梦在身旁偷偷地抓紧江风落的手腕,工作这么多年,她的英语水平早倒退了,大概能听懂她们的对话。 毕竟才来m国,秋辞梦还是有点异乡情节,身处一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之中,她是第一次出国,心里不勉有些害怕。 卖花的小女孩取出一枝向日葵交到江风落的手上,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询问江风落:“what is your relationship with her” 还未等江风落回复,秋辞梦就突然出声告诉她:“lover.” 在江风落震惊的眼神下,秋辞梦用嘶哑的声音,认真专注地再次重复了一遍“lover.” 江风落和秋辞梦相伴多年,秋辞梦碍于自己的声带损坏,声音太难听,再加上习惯处于哑巴的世界。 很少很少真正地愿意开口说话。 更别提在公众场所发言。 卖花的小女孩高兴地为她们献上最真挚的祝福:“congratulation!” 秋辞梦满脸羞涩地拽住江风落火速离开现场,一口气跑进了附近的音乐广场。 江风落牵着秋辞梦坐在广场的长凳上,郑重地将手中的向日葵放在秋辞梦的掌心。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但送给心爱的人,则意味着希望彼此能矢志不渝、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说: 被搞得没脾气,唉 省流【……】是有四百多字的 第42章 天生一对 (一) 在裴慈的童年记忆中,“爸爸”和“妈妈”是两个很陌生的词语,她是由姥姥姥爷扶养长大的。 姥姥说,她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所以不能时时陪她。 对此裴慈也不在乎,因为她和父母根本没有什么感情,毕竟她的父母甚至过年都不怎么回家。 所以,当她七岁那年生日,父母特意请了假回家陪她时,裴慈几乎认不出站在房间里的人是她的父母。 面对热情到让她感觉冒犯的父母,裴慈只会尴尬地呆在原地,在姥姥姥爷地催促下,生疏地喊出“爸爸妈妈”。 父母假期快结束的时候,裴慈悄悄地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瞧见她的爸爸塞给了姥爷几张纸币。 爸爸说,他们对不起她。 直到哭红了双眼,裴慈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流泪。 其实有时裴慈也很想和父母亲近,想像邻居家的姐姐一样,窝在妈妈怀里撒娇;想像班里同学一样,跟着爸爸妈妈出去玩。 可裴慈一和爸爸妈妈独处,不懂该如何开口,三个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至高至明,至亲至疏。 后来裴慈常常想起,都懊悔不已。 上天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次是她人生中唯一和母亲相处的机会。 母亲返回工作岗位后,再次回家时,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红色的旗轻放在她的尸体上,有很多裴慈不认识的叔叔阿姨都来到了她的家。 那些叔叔阿姨,面色沉重地对着爸爸和姥姥姥爷说:“节哀。” 裴慈望着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母亲,心里五味杂陈,原本以为妈妈又要回来陪她过生日。 父亲告诉她,妈妈只是太累睡着了。 “妈妈的工作很累吗?” 裴慈仰头询问她的父亲。 父亲摸着她的头,强忍自己的悲痛,哽咽地说:“对。因为妈妈要保护你,保护姥姥姥爷,保护大家。” “你的妈妈是位英雄。” 到访她家的一个叔叔打断了父亲的话,蹲下身直视裴慈。 裴慈眨了眨眼睛,忽然问这个叔叔。 “如果我去当了英雄,能够换回我的妈妈吗?” 在裴慈的认知观中,动画片里的英雄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超能力。 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够成为英雄,替妈妈保护大家,那么妈妈就不会死了。 姥姥和姥爷遵循母亲的遗愿,选择火葬,父亲罕见地请了一个长假。 裴慈认为父亲是个非常笨拙的人,像是动画片里憨憨的大熊。 每次给她编头发的时候,总会扯掉几根。 每次出去买菜的时候,总会给裴慈带一串冰糖葫芦。 可是裴慈不喜欢吃冰糖葫芦,因为剥去糖衣的山楂酸酸的。 但她不好意思拒绝爸爸亲手买的冰糖葫芦。 第69章 于是,裴慈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缠着父亲一起吃冰糖葫芦,她吃一颗,剩下的全都给他吃。 因为工作的缘故,父亲又将裴慈托付给了姥姥姥爷。 然后,爸爸就变成了第二个人们口中的英雄。 她也就成为了英雄的遗属。 姥姥姥爷并不赞同她入调查记者这行,他们认为太危险不适合女孩子。 他们希望裴慈能够当个老师或者是医生。 最好是去考公务员,进编制。 裴慈一意孤行,他们拗不过她,只能四处拖关系照顾裴慈。 他们不想再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了。 可惜,人生之事,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 他们等到死亡,都没有等回裴慈半点消息。 (二) 江玉珍有段十分失败的婚姻。 那时她还年轻,没有生下江风落,是名副其实的江家继承人。 从小她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振兴江家,让江家重新回到权力顶峰的位置上。 所以爱上江风落的父亲完全是一个意外。 江风落的父亲是江玉珍的联姻对象。 通过姻缘,两家缔结关系,自古常有。 江玉珍一度不能接受爱上自己的联姻对象这件事情。 只有保持极度的理智和野心,才能在权力的漩涡中取胜。 哪怕江玉珍承认她的确对那个男人有点心动,但她也不会为了他迷失自我。 江玉珍是很排斥生孩子的。 因为在江家的继承规则中,从来都是择优录取、竞争上岗。 只要身体中流淌着江家的血液,能力足够出色,就能成为家主的候选人。 况且生孩子,会浪费掉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江玉珍是属于江家的家主,而不是独属于江风落一人的妈妈。 年轻时期的江玉珍出类拔萃到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把半死不活的江家维持在和冯家平起平坐的地位。 江风落的出生,是被那个男人算计来的。 那个男人并不爱江玉珍,他有喜欢的人,迫于家族压力才和江玉珍结婚。 他在婚后多次劈腿出轨,江玉珍发现后立刻着手准备和那个男人离婚。 当暧昧朦胧的情感散去,江玉珍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喜欢那个男人。 比起爱情,江玉珍更喜欢权力。 那个男人害怕和江玉珍离婚后,被家族责骂,出了一个昏招,让江玉珍怀上了他的孩子。 男人以为江玉珍怀了孩子后,就可继续高枕无忧地待在江家,享受他的富贵人生。 结婚几年,男人甚至都没摸明白江玉珍的脾气。 江玉珍依旧选择把他扫地出门。 但凡是妨碍她的利益的人,无论是谁,江玉珍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个男人的家族在江玉珍的打击下,逐渐没落。 江玉珍想打掉孩子,但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想着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就留了下来。 结果没曾想,那个男人买通江家的人,在她的孕期下药,恨不得她一尸两命。 幸亏被陈锦察觉,把内奸抓了出来。 可偏偏这个孽缘还是牵扯到了下一辈身上。 江风落在娘胎里受损,天生耳聋。 江玉珍被气得直接起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受到了法律制裁,在监狱之中死亡。 与冯家合作是无奈之举,钟家的势头蒸蒸日上,捎带着冯家也水涨船高。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外乎是也。 江玉珍不得不顶着压力,步步算计,为江家搏出一条生机。 自然就忽略了她的女儿,江风落。 在为江风落上户口时,江玉珍抉择再三,还是决定将江风落迁出江家。 罢了,孩子就不要走她的老路了吧。 或许,她的女儿应该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而不是像她一样在黑暗里面厮杀。 这是江玉珍仅剩的对江风落的母爱。 身在高处的人,本来不能有如此多的顾虑的。 江玉珍也知道,她和江风落母女关系极差,几乎都不能算是一对母女。 她把江风落当作随时可以丢掉的棋子,让江风落为江家的利益冲锋陷阵。 可能她真的和那个孩子没有母女缘分吧。 陈锦接到洛莲心消息的第一时刻就告诉了她,江玉珍也清楚地明白,江风落进兆迮村就是羊入虎口。 一宿未眠,江玉珍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不变。 陈锦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家主,你真的要——” 江玉珍放下手中的文件,淡淡地开口:“弃了她吧。” 陈锦咽回了剩下的半截话,垂眸应了一句“是。” 江玉珍把江风落当作给钟宫的赔偿礼,她也深知钟、冯两家的勾当。 董荣的死引起唐长宇和冯胜极大的恐惧,江玉珍才发觉,她带着江家走进了个泥潭。 董荣死后,吴照毒发身亡,董荣专门为吴照准备的毒酒,与烟草混合必死。 眼见兆迮村这般凶险,江玉珍动过赶紧将江风落送出国的想法。 对权力的欲望最终战胜了一切。 不过,是将冯、钟两家拉下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欲望。 她默许了陈锦和姜茶的接触。 坐在审讯室时,江玉珍突然想起,年少的自己,风华正茂、指点江山。 第70章 这辈子活的好累,下辈子就投个寻常人家罢。 (三) 江风落耳聋的毛病伴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加,慢慢地不能听清任何声音了。 连目前最先进的助听器都无法帮助她。 和江风落同居半辈子,她和她的关系人尽皆知。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没有一张结婚证。 因为秋辞梦和江风落都不打算入外国国籍。 不过能常常相伴,她们就已经知足了。 现在的世界发展日新月异,在秋辞梦的印象里,好似过了千禧年后,互联网就迅猛发展。 以前她和江风落生活的时代,哪里还有什么扫码支付。 有次上公交车,司机说可以扫码支付,秋辞梦不小心把手机都塞进了硬币箱。 虽然最后交通运营公司将手机取出交还给她,但就那一天开始,秋辞梦发现自己是真的跟不上时代了。 偶尔她在公园里坐着喂流浪猫时,也会看着那群打打闹闹的孩子傻乐。 江风落买完菜就自动绕进公园来找她回家吃饭。 每每秋辞梦看见江风落老去的容貌,她都会有种莫名的感动。 从上个世纪至今,只有江风落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现在,她和江风落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咯。 有时江风落觉得秋辞梦这个人很别扭,她年轻时,能听得见,但秋辞梦偶尔才会开口说话。 因为秋辞梦总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难听。 担心江风落会不喜欢她的声音。 老了以后,因为听力地下降,秋辞梦每天晚上都趁她睡着了,俯身贴在她耳朵旁说些什么。 她的爱人好像总是小心翼翼的、敏感多疑。 才和秋辞梦同居那段时间,秋辞梦经常做噩梦,哭醒后就死死抱住她,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稻草。 每每这个时候,江风落都会竭尽全力给秋辞梦最大的安全感。 江风落清楚地知道,她的爱人,要独一无二的偏爱。 而她,也食之如甘。 和秋辞梦慢慢一起变老,是江风落认为此生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致命吸引 “日期就定在下周六吧,恰好大家都有空暇的时间。” 秋辞梦垂下眼眸,微微将下巴缩进脖颈处的红色羊绒围巾中。 飘散的发丝遮挡住她的视线,瓷白如玉的皮肤在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娇嫩。 路过的行人纷纷为她侧目,用艳羡的眼神打量着这对貌似极为般配的情侣。 真是一个漂亮到让alpha不禁想犯罪的omega。 哪怕秋辞梦渣名远扬,也依旧有无数的男女为博取她的芳心而前仆后继。 她的确有足够的资本。 “江风生”,秋辞梦轻笑一声,语气冷淡,“我们分手吧。” “辞梦,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我,我江风生对天发誓,我绝对会改——” “风生,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话音未落,甘泉般清润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江风生。 “你追了我整整六年,我看你太可怜,才接受和你谈一段时间,这次我专程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 秋辞梦把围巾取下,反手挂在江风生脖子上,眼皮都不抬地继续说: “江风生,我已经厌倦了和你的恋爱游戏。” 说罢,秋辞梦直接转身离去。 江风生闻言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秋辞梦的话。 脖子上的围巾还残留着秋辞梦甜美的信息素味道。 是联邦少见的芙蓉花香,正如秋辞梦本人一般娇翠欲滴。 上千年前,由于m国生物研究实验室的细菌泄露,通过地球的大气流逐渐感染全世界,人类进入末世。 此种细菌具有极为恐怖的衍生和破坏能力,在短短三个月间,地球表面的花草树木几乎被毁灭。 枯死的植物导致部分食草动物的灭绝,以及逼迫部分动物进化,生物链被彻底打破。 因为地球上没有植物再进行光合作用,气温升高,臭氧层不断被破坏,太阳光线直射进地球,人类不得不转向地下生活。 在末世中幸存的人类聚在一起,在南极洲坚硬的冰川下建设了一个庞大的基地。 经过数十年的艰苦研发,人类越过银河系终于迈向了宇宙光年深处。 因为生存环境的变化,刻在生物骨子里的繁衍使命促使人类分化出abo三种性别,当然也保留了最基本的男女两性。 人类寻找到适宜居住的星系并不断开拓,建立联邦,发展属于人类的政权。 但这个政权并非是由天生具有领导力的alpha掌握,在联邦境内,beta才是实际上的掌权群层。 因为alpha和omega有个致命的弱点。 担负物种繁衍的责任,所以alpha和omega每年有四次发情期。 发情时的alpha和omega会丧失作为人类最基本的理智,依靠彼此信息素的吸引力,成为疯狂□□的动物。 只有beta能够做到完全冷静,任何一个beta都闻不见ao的信息素味道。 联邦政府为遏制alpha出于生理需求强迫柔弱无骨的omega,专门为omega制定了一系列的保护法案。 alpha群体如果想得到omega的青,只能凭借自己的真心去打动omega。 第71章 江风落正浏览光脑上的联邦新闻,突然弹出一条来自哥哥的消息。 【江风生爆点金币】:妹妹,我最近和你嫂子她吵架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她消气没? 【江风生爆点金币】:如果你能帮我劝回她,要求你随便提。 【江风生爆点金币】:弱小无助.jpg 江风生和秋辞梦吵架了? 不是前天还说下周六要见家长吗? 江风落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窃喜,她哥哥追了六年,她却暗恋了秋辞梦十二年。 秋辞梦家境优渥,身材长相样样都是最拔尖的,x星球近百年满分考入学府第一人。 学府——联邦所有学子心生仰望的至高圣地。 几乎所有为联邦作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家,流芳百世的作家诗人,影响甚大的艺术家都出自于学府。 学府拥有自主招生权,每年下半年举行一次招生考试。 包括体育、古地球文化、古地球物理、古地球化学,星际科学、星际政治形式、星际现文明等联邦学子常见的科目考试外。 还增添了十三种特殊的考试科目,涵盖联邦社会的方方面面。 总计二十门考试,每门满分一百。 江风落不求能像秋辞梦一样能考满分,只要能考进学府就够了,哪怕是成绩倒数。 她只想离秋辞梦的人生更近一点。 【江风生爆点金币】:妹妹? 光脑上再弹出一条江风生的消息,江风落用意念飞速回复他。 【风入落梦】:哥,我没嫂子的联系方式。 【风入落梦】:可怜巴巴.jpg 人类科技发展到现在的程度,已经能够依靠光脑建造另一个电子世界,所有联邦居民可以借用光脑进入该世界。 本来江风生是可以通过光脑和妹妹在虚拟世界直接约谈的,有天江风生突然发现自家妹妹把他拉黑了。 好说歹说才让江风落把他从黑名单放了出来。 不过现在只能给她发消息,其余功能全部被江风落单方面禁止了。 江风落等待了一会儿,江风生最终还是把秋辞梦的联系方式发给了她。 指尖触碰在秋辞梦账号的头像上,是一只通体雪白的q版小狐狸,毛茸茸的动作憨态可掬。 简直是像秋辞梦一样可爱。 江风落很难说清自己对秋辞梦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那年秋辞梦抱着发烧的她赶去医院,或许是被同学嘲笑时秋辞梦以姐姐的身份参加了她的家长会。 在江风落心里,秋辞梦代替了她母亲的位置。 她和江风生都没有见过妈妈。 父亲是联邦的军人,常年驻守边远星球,委托秋辞梦一家照顾他们两兄妹。 秋辞梦的双亲在x星球议会任职,她是家中的独女,是掌上明珠的存在。 江风生和秋辞梦同岁,而她比他们小七岁。 每每看见江风生和秋辞梦在校园内同进同出,江风落都羡慕嫉妒到心梗。 父亲为了秋家方便照顾他们兄妹,让他们和秋辞梦一直在同所学校读书。 今年江风落刚刚好满十八岁,而秋辞梦已经在学府专属的科研院任职。 秋辞梦结束一天劳累的工作后,回到学府的科研职员住所,才登上光脑,就收到了一条意外的好友申请。 看着申请留言思考片刻后,秋辞梦选择同意了她的申请。 居然是江风落? 以前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beta? 她为什么要忽然来加她? 难道是因为江风生? 种种疑惑涌上秋辞梦的心头,斟酌再三,正准备询问江风落时,她发来了一条令秋辞梦惊讶的消息。 【风入落梦】:秋秋姐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想报考学府,有些科目知识点我拿不准,想请你帮帮忙。 【风入落梦】:如果姐姐不愿意也没关系啦,怪我太笨。 【吃一口糖醋排骨】:你不必妄自菲薄。 【吃一口糖醋排骨】:我帮你。 秋辞梦放下光脑,转身去书房中寻找当初报考时的学习资料。 边找边感叹到,曾经那个总是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的小孩子原来已经长大了。 秋辞梦抽出书柜里的资料,随手一翻,忽然掉落出一张崭新的正方形便签纸。 蹲下身捡起这张便签,上面用黑色签字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等我。 秋辞梦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张便签,不知是谁塞进她的书中,看字形像是才学写字的小孩写的。 等ta? 这是什么意思? 秋辞梦被这两个字搞得一头雾水,当作是谁的恶作剧,将便签再一次夹进资料,放回书柜里的原位。 学府的自主招生考试的难度是放眼整个联邦教育界,都是最可怕的存在。 毕竟光连续考试十天,每天两门都足够折磨考生心态了。 更别提那变态程度的考题。 既然江风落想让她帮忙辅导,看在少时的情谊上,秋辞梦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翻找半天,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秋辞梦才找全当年她考学府的资料书。 几十本书的知识厚重到让秋辞梦不得不分开抱出书房,她将资料书按照科目分别整理好。 学府分配的住所环境非常好,透过落地窗就能瞧见窗外的花园,花园里的花卉都是秋辞梦自己一点点种出来的。 第72章 住所是一栋带庭院的三层小别墅,一楼被秋辞梦用作了书房和客厅。 厨房则在二楼和卧室并层,做好了干湿分离,方便她晚上起来吃夜宵。 三楼被秋辞梦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实验室和观星台,她喜欢看满天繁星。 每每看见星辰,秋辞梦都下意识地想起梵高的传世名画《罗纳河上的星夜》。 学府独占一整个星球,可这个星球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全靠人工制造昼夜。 自然也就没有星月。 秋辞梦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心心念念着去亲眼见一次繁星的景观,渐渐地陷入沉睡。 隔之数千光年外的x星系,江风落瞧着面前神情严肃的亲哥,不耐烦地问道:“哥,你干嘛?” 江风生:“那啥,妹妹,你嫂子怎么说?” 闻言,江风落不禁垂头丧气地对江风生说:“唉,嫂子她,她不想见你,我都被她拉黑了。” 作者有话说: 连写两个世界的年上,这次就年下吧 第44章 致命吸引 “辞梦,她当真厌我至此?” 江风生扭过头,侧过身子,不想让江风落看见自己即将泛出眼角的泪花。 江风落戳了戳他的肩膀,突然生出一丝不忍,毕竟是她亲生哥哥。 虽然江风生经常不靠谱只会坑妹,但起码她和他有着十几年的兄妹孽缘。 琢磨了片刻,江风落还是撇着嘴没好气地对他说:“骗你的,我还没去加秋姐姐。” 江风生似乎跟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呆坐在她的身旁,留给江风落一个孤寂的背影。 跟江风落小时候讨厌的样子分毫不差。 她实在搞不明白,堂堂一个alpha,怎么会如此心胸狭隘。 每每当江风生得不到他满意的东西时,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往亲人身边一坐,开始生闷气,不得到满足就绝食。 明明已经二十五岁了,却不见应属于成年人的理智。 尽管人类进入星际文明时代,但由于宇宙辐射等特殊原因,联邦居民常见的寿命为一百五十岁左右。 联邦规定二十四岁为法定成年年龄,可因为自古地球时期扎根在大众认知里根深蒂固的观念。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要在十八岁那年生日举行成人礼。 兄妹之间陷入一种安静到诡异的氛围,江风落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赶人出房间的冲动,对江风生问出了困扰她多年的疑惑: “哥,你到底为什么喜欢秋姐姐啊?” 江风生紧锁眉头,神色挣扎,唉声叹气半晌,才压低尾音对江风落说: “因为辞梦是个漂亮的omega。” “啊?” 江风落一把抓住江风生的手腕,阴沉逐渐爬上她的脸颊,语气嘲讽: “江风生,你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这么肤浅吗?” 江风生满脸懵逼地推开身边的妹妹,眼神鄙夷地瞥了眼江风落,理直气壮地答复: “我是alpha,喜欢美丽的omega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秋辞梦她身材样貌学历,哪一项都配得上我,但凡没有联邦的omega保护法案,我早和她生米煮成熟饭了。” “omega天生就属于alpha,没有alpha陪那群娇娇软软的omega度过发情期,omega们会疯的。” 江风落不可置信地死死盯住面前的江风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与她身上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哥哥。 这翻话若是被首都星的omega人权保护协会知道了,是可以直接起诉江风生的程度。 在联邦,beta等于omega大于alpha,毫不夸张地说,alpha就是社会最底层。 beta和omega们讨厌alpha随时随地、不分场合的狂妄自大,仗着基因优势,alpha们总觉得自己该控制一切。 尤其是对omega们的各种压迫,在联邦为建立前的很长一段岁月里,omega们被当作alpha的附属。 alpha们可以标记无数个omega并且将其送人,omega像是被关在精美牢笼中的金丝雀。 omega们没有享受人生自由的权利,成年前会被送往专门的omega学院学习服侍alpha们的技艺,成年后会根据信息素的匹配度分给所有alpha。 年复一年,代代剥削。 经过beta和omega们不屈不挠的斗争,宇宙历723年成功推翻alpha的帝国□□,建立联邦。 江风生无视妹妹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发表他危险的言论。 “alpha拥有与生俱来的统治能力,omega对alpha有着刻在基因里的诚服。” “固然我并非名校毕业,但我和秋辞梦青梅竹马,费劲心思追她六年,她就该属于我——” 响亮清脆的耳光声忽然出现在房内,脸颊上火辣辣地疼痛让江风生一时慌了神。 江风落再也忍受不了江风生离谱的言论,抡起手臂就再给了他一个巴掌。 和江风生共同生活十几年,她江风落怎么没早点瞧出这个直a癌! 因为他的这些话刺激得胃里翻江倒海,江风落提脚对准江风生的膝盖狠狠地一踹。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嘶——” 江风生弯腰捂住自己的膝盖,没再多说一句话,灰溜溜地转身关门离开。 霎时间,头顶的灯光抚洒在江风落的脸颊上,她抬起眼眸直视书桌上的圆镜。 透过镜中倒影,江风落仿佛看见了自己眼里对秋辞梦满满的崇拜与爱慕之情。 第73章 扯开嘴角,勉强做了个笑脸,镜中的她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人,作出的表情僵硬呆滞。 江风落对秋辞梦长达数年隐晦的感情,突然在这一刻蓬勃爆发。 既然江风生都可以和秋辞梦谈,那是不是,她也可以? 她已经十八岁了,在世俗的观念中,她获得了追求爱慕之人的权利。 江风落清楚秋辞梦混乱的情史,甚至她的每一任情人江风落都私下去搜集资料了解过。 秋辞梦男女不拒,只要是得了她眼缘的,都能有很大概率和她谈恋爱。 无论是alpha,beta,乃至于omega。 想到这里,江风落的心思活络得犹如刚刚被石子漾起阵阵涟漪的湖面,闭上双眼,沉浸在自己绮丽的幻想中。 如果她和秋辞梦确定了情侣关系。 江风落想吻遍她的全身,从眉梢眼角开始,吻过她的鼻梁,再往下,是红润的唇瓣。 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低头细细品味她娇羞的红晕,江风落闻不到秋辞梦信息素的味道。 (审核大大明鉴,主角就是想想,什么都没做) 记得秋辞梦曾经提到过,她的信息素芙蓉花的香味。 怜君庭下木芙蓉,袅袅纤枝淡淡红。 不知到时候的秋辞梦有多么动人心扉。 江风落失神望着镜中的自己,眼波潋滟,面色潮红,好想,好想进入秋辞梦的人生。 成为她唯一的特别优待。 江风落察觉到身上奇怪的反应,慌忙地从衣柜里找出换洗衣服,冲进了洗浴间。 水雾升起,渐渐地模糊了她的视线,温热的水无情地洒她的身上。 江风落斜靠在冰凉的瓷砖上,从肌肤传达而来的触感让她不禁心神摇晃。 我一定是疯了吧。 女beta爱上女omega,在社会风气开放的联邦都极为少见。 浴室里哗啦啦地流水声遮盖掉光脑上闪烁的新消息。 【吃一口糖醋排骨】:我给你邮寄了一箱资料书,上面有我之前做过的笔记。 【吃一口糖醋排骨】:你安心备考,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给我留言,最近我工作很忙,看见会答复。 秋辞梦等了许久,没有收到江风落的消息。 柳琼从身后轻轻地拍了拍秋辞梦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应,直接坐在秋辞梦临近的位置上。 “呀,柳琼你忙完了?” 秋辞梦一脸诧异地侧目注视着她的好友,柳琼与她同年考入学府,与她仅仅只差一分。 很多人都猜测她和柳琼会关系不合,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同样优秀的人肯定会相互排斥。 事实却与猜测大相径庭。 少时的秋辞梦曾阅尽古地球著名的文学作品。 如果非要形容她和柳琼的交情,那秋辞梦只能想到《庄子》中提到的: “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柳琼是能与她相伴一生的知己好友。 秋辞梦和柳琼都极为欣赏对方,同个专业同个导师同个实验室。 这份情谊如同埋入桂花树下的酿酒,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浓烈。 “对着光脑发呆,怎么,又是哪条小鱼溜进我们秋大美女的池塘?” 柳琼边问边在家政机器人处点了两杯果酒,今晚上的研究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这种时候当然要和秋辞梦好好喝一杯。 秋辞梦收起光脑,淡淡道:“没,有个认识的妹妹想考学府,找我帮忙。” 柳琼伸手拿起家政机器人送来的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秋辞梦。 微微抿一口果酒,上下打量一番秋辞梦的表情,柳琼才打趣道: “我一想也是,毕竟前任谈得那么难受,要我是你啊,起码半年心如止水。” 柳琼凑到秋辞梦的面前,满脸吃瓜看戏的表情,“秋辞梦大美女,我想请教你一下。” “你是怎么做到渣得坦坦荡荡的?” 柳琼对秋辞梦的每一任情人可太感兴趣了,在她的印象中,秋辞梦回回分手都是无缝衔接。 秋辞梦身边围绕着太多痴迷她的男男女女。 刚入学府时,一堆学长学姐来向秋辞梦示好。 其中就包括同系学姐玉珍离。 玉珍离此人在学府是一个不得不谈的传奇人物。 除了满分的入学成绩外,还有荣誉等身的各式证书。 她是学府历史上唯一一个在未毕业前就修满十三门专业学分的学子。 没有她拿不到的奖,没有她做不出的学术研究。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只会闷头搞学术的omega。 居然在学府万千学子众目睽睽之下,向秋辞梦告白了。 当时的浩大场面,至今都是学府论坛中津津乐道的存在。 更令人震惊的是,秋辞梦答应了玉珍离的告白。 结果她和玉珍离谈了差不多半年,秋辞梦单方面对外宣布分手。 玉珍离现在都对秋辞梦念念不忘,旧情绵绵。 秋辞梦抬眸望了眼幸灾乐祸的好友,心里清楚柳琼没有恶意。 第45章 致命吸引 玉……珍离? 忽尔听见起柳琼提起前前前任的名字,秋辞梦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玉珍离不善言辞,但却是真心呵护她。 第74章 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沿,眼眸微微眯起,一举饮尽高脚杯里的果酒。 如果不是后面玉珍离的占有欲太强了,她又怎么舍得甩了她。 柳琼察觉到自己的言行可能冒犯秋辞梦,闷不做声地小口品尝果酒。 联邦的科学技术水平极其发达,各类仿制机器人早已深入进联邦居民的日常生活。 从外观上瞧,是难以用肉眼分别出机器人和真正的人类,唯一的不同就是每个机器人最隐私的部位会刻有一小行编号。 例如心脏、后颈、耳垂之类的地方。 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器人都出自于学府的特别研究所。 学府的研究所,是人类已探索的宇宙领域内金字塔顶端的科技水平。 “咳咳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柳琼鬼使神差地突然对秋辞梦问起了学府和首都星大学联谊的活动。 “秋秋,周一例会胡博士说的那个联谊活动,你会去吗?” 新官上任三把火,学府前段时间举行了换届大会,胡瑶迦以全场三分之二的票数胜任学府新一届的校长。 因为学府独占一整个星球,为了方便进行管理,在除教育方面外还获得联邦议会的特别准予权。 学府的运行机制相当于一个小型政权,实行“三权分立”制度,“三权”分别指教育、法度、日常。1 教育全部放权于学府本身,校长拥有最高决断权,六年一届选拔任用,每隔两届可再次参选,杜绝连任的现象。 学府共有二十个专业大类,每个大类下再进行细分,大类院推选出五个代表,组成一百人的“学府委员会”。 秋辞梦、柳琼和胡瑶迦皆来自物理类院校,胡瑶迦是她们的专业导师兼研究团队领导人。 而法度则隶属于首都星法检察委,由首都星派专人前来任职。 日常方面由在学府读书的学子投票选出,每两年一换,奉行“学生自我负责”的理念。 虽然联谊活动是正常说学术交流,但对秋辞梦来讲,尴尬的点是,假设她参加这个活动,必定会和玉珍离再度相见。 玉珍离从学府修满学分毕业后,推辞掉学府的挽留,应邀前往首都大学任教。 鉴于玉珍离和秋辞梦乱七八糟的关系,这让吃瓜群众很难不乱想。 在柳琼问出这句话后,沉默弥漫在她们之间,秋辞梦低垂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柳琼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她这个人在好朋友面前就是喜欢犯犯贱,心直口快。 身边的好友又是个情史丰富的大美人,柳琼时不时就爱嘴两句。 纵观秋辞梦那六种性别轮了两遍的前任,柳琼只觉得和江风生谈恋爱是在掉价。 拜托,除了江风生,哪个alpha和omega处对象会去篮球场约会啊? 柳琼当时就为秋辞梦打抱不平,江风生也就脸还看得过去,学历家世哪样配得上秋辞梦? 回回撞见江风生,他还对柳琼拽得跟王八似的,没有霸总的命得了霸总的病。 秋辞梦忽然发现自己的好友在小声嘟囔着些什么,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像河豚似的。 好可爱。 秋辞梦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柳琼的小脸,眼含笑意地说:“胡博士都喊我们去了,我肯定会去呀。” “又是谁惹我们柳大小姐生气了?我帮你去收拾他。” 温润如玉的嗓音像是山涧里清澈的山泉,丝丝缕缕沁入柳琼的心扉。 柳琼躲闪着秋辞梦打趣的眼神,银白发丝遮挡住的耳尖慢慢地变成艳红欲滴的玛瑙。 顿时在眼里放大的盛世美颜让柳琼都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 秋辞梦在感情上固然很渣,来者不拒,可她真的很美啊。 是令人第一眼就能惊艳的美貌。 在学府的论坛中,还流传着这样一句打油诗: 学府有芙蓉,宛在水中沚。若向春风开,无人看桃李。2 “没……没,没有。” 柳琼结结巴巴地开口。 “那啥,我们先去吃夜宵吧,毕竟才从实验室出来。” 秋辞梦被柳琼一把扯住袖口,她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太匆忙,还未来得及换下白色的实验服。 嬛嬛一袅楚宫腰3,合身的工作服隐隐约约地勾勒出秋辞梦纤细的身材,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悬挂在胸口的id卡。 严谨且禁欲。 让人不禁想撕开她清冷的面具。 “嗯。” 秋辞梦淡淡地应了一声,脱下工作服细细磨平皱痕,将衣服挂入相应的柜子里。 实验室的规章制度极为严格,每个进入实验室的研究员必须遵循,否则学府有开除他职位的权利。 秋辞梦和柳琼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动身锁门离开实验室。 为了让所有学子能拥有最贴心的服务体验,学府内的公共设施一律二十四小时营业开放。 食堂聘用的真人大厨而非是一般学校所用的厨房机器人。 在人力资源越来越高的联邦,放眼整个教育界也就只有学府有如此大的手笔开销。 研究员们甚至还可以让厨师定制满足口味的私人菜单。 “秋秋,你尝尝这个泡椒凤爪,文森特大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秋辞梦用勺子浅浅挖一小块的提拉米苏蛋糕,自动屏蔽掉柳琼的危险发言。 第75章 她一个甜食爱好者,可是半点吃不得辣。 凤爪和十几根泡椒共同浸泡,光远远地闻一下味儿,秋辞梦就感觉胃火辣辣地疼。 偏偏柳琼是个能吃辣的,之前秋辞梦和柳琼去吃古地球时期著名的火锅。 她想点清锅,沾点白糖吃;柳琼知道她的打算后罕见地发了次脾气。 秋辞梦和她掰扯半天,最终各退一步,点的鸳鸯锅。 柳琼见好友不搭理自己,便觉得无趣,举起手斜拍了张和秋辞梦吃饭的照片。 一手啃着自己手里的凤爪,一手在光脑的个人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学府柳树保护大队长】: @吃一口糖醋排骨,家人们谁懂啊,爱辣人士和甜品人士注定是没结局的。猫猫哭泣.jpg 评论区火速被各路吃瓜群众占领。 【秋秋我老婆】:我爱吃甜品,我老婆也爱吃甜品,四舍五入,我和秋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化学秃头少女】:路过已阅,按抓。顺便,柳琼你手里的凤爪送我一份。我都学化学了,你就让让我吧!我都秃头了,你就让让我吧!左勾拳右勾拳,啊啊啊,我爱化学! 【二十岁性感母蟑螂】:柳琼你小子,吃独食还敢发朋友圈,给我留点凤爪,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秋辞梦静静地围观柳琼的评论区,刚想留言调侃好友,结果没曾想新增的一条评论让她几乎在一刹那心脏骤停。 【玉珍离】:她胃不好,柳琼你别经常带她去吃辣的。 光脑建立的虚拟世界具有很久远的留存性,如果你选择发表一条言论,那么会被刻入个人档案。 发表过多不善言论,会被相关部门约谈并施加行政处罚。 玉珍离不喜在光脑上留言,柳琼唯二见过的留言。 一条是秋辞梦官宣前前任时,玉珍离在评论区说了一句“我等你”。 另一条就是今日在她的评论区里。 柳琼悄悄地将视线移到秋辞梦的身上,却见她一脸悠闲地继续吃着自己的蛋糕。 仿佛和玉珍离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秋辞梦慢悠悠地回复江风落的消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 【吃一口糖醋排骨】:这题你懂了吗?有不懂的地方要及时提出来,我再讲。 【风入落梦】:懂啦,秋姐姐你好厉害。 【风入落梦】:秋姐姐在我心里就是完美的。 【风入落梦】:姐姐会嫌弃我笨吗?可能比起哥哥来讲我的确是个笨蛋吧,但是我会很听姐姐的话。 【风入落梦】:姐姐,如果我考进了学府,我能经常来见你吗?我知道姐姐工作很忙,但是我在学府只和姐姐认识最久,关系最亲密了。 看着江风落的消息,秋辞梦突然笑了出来,柳琼立刻把头凑近好友的身边,两眼放光地盯着她。 “什么瓜什么瓜,秋辞梦你这副表情铁定有人要进鱼塘了。” 柳琼激动地丢掉刚才还啃得香的凤爪,边擦手边皱眉问道: “秋秋,难不成玉珍离来找你复合了?” 听见玉珍离的名字,秋辞梦脸上闪过一丝不适,用勺子挖了一小勺蛋糕送入口中。 甜腻的滋味在嘴里瞬间弥散,秋辞梦直视面前的柳琼,上挑的尾音像是猫咪勾人的尾巴。 每一个字都在不断增加柳琼想见秋辞梦那位所谓的“妹妹”的冲动。 “我跟你说过,我有个自小相识的妹妹想考学府,其实你也算知道她。” “她是江风生的亲妹妹,一个beta。” “不过,我却从和她的聊天中品出一丝让我熟悉的感觉。” 在柳琼疑惑的目光下,秋辞梦吃完最后一口提拉米苏蛋糕。 柳琼似乎嗅到了芙蓉花香甜的信息素的味道,鼻尖翕动。 “江风落啊”,秋辞梦笑意盈盈地看向聊天界面,“唔,又有新的小狗可以逗了呢。” 作者有话说: 注释: 1:参考漂亮国的三权分立制度 2:改自明代·解缙《芙蓉》 3:引用宋代·蔡伸《一剪梅·堆枕乌云堕翠翘》 渣是真渣,狗是真狗,江江是正宫 这次我洗心革面,起码不会虐了。 第46章 致命吸引 江风落忐忑不安地等待秋辞梦的回复,是她一时昏了头,居然直接把心里想的话告诉了秋辞梦。 距离学府自主招生考试还剩五十四天,江风落早就做完历年的出题卷,有九成把握能考进学府。 秋辞梦,会不会被她刚刚的消息吓到? 会觉得她是个非常不礼貌的人吗? 秋姐姐超级单纯善良的,应该不会疏远她吧。 她可是因为哥哥追了六年就心软同意建立恋爱关系啊。 还有姐姐的前任们,沈当歌、玉珍离之流,若不是她们哄骗了秋辞梦,秋姐姐怎么会跟她们谈恋爱呢? 江风落双手托腮细细想着秋辞梦的前任们,虽然除去江风生,余下的没一个人认识她。 但没关系,以后她和秋辞梦结婚了,她会亲自登门送婚礼请柬。 正当江风落的脑风逐渐朝不可描述方面奔去时,秋辞梦终于回了她消息。 【吃一口糖醋排骨】:下次我们就在zero里探究吧,更方便我和你面对面答疑解惑。 第76章 江风落:!!! 她震惊到几乎双手在不停颤抖,zero是联邦人对虚拟世界的代称,寓意为崭新的世界。 每个居民终身只会拥有一台由政府颁发的光脑,开启zero模式后,由庞大的数据构建出与现实相同又完全不同的世界。 首先,为确保现实身体的健康,连续留存七十二小时后会被光脑强制退出zero。 其次,在zero中,无需进食,数据会承载好每个居民的灵魂。 不过zero并非法外之地,在多年前zero刚建立时,首都星议会全票通过针对zero的法案。 zero世界里有一个由联邦成立的监察委,时时刻刻盯着发生在zero中的违法行为。 值得一提的是,学府耗尽大量人力物力,研究数年,才发明出zero。 不仅仅是江风落,联邦大多数居民都认为学府相当于第二个首都星议会。 学府超然的影响力深入联邦领域的每个星球。 “秋秋,辞辞,梦梦,算我求你了,把她带出来给我见见呗。” 柳琼抓着秋辞梦的手臂,故意嗲声嗲气地撒娇道:“或者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你之前的那些前任们我都加了的,这个——” 秋辞梦无视了柳琼的撺掇,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改怎么做。 即使她阅人无数,但还是头次碰上这种情况。 前男友的妹妹什么的,也太有意思了吧。 况且江风落明显的追人手段拙劣到令秋辞梦发笑,比她哥哥江风生还要傻的一个beta。 江风生不过是她和沈当歌分手后,用来无缝衔接的调趣品,本来可以再陪江风生玩玩几天的。 可惜他自己要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竟然想和她见双方父母。 就江风生的家世学历,配得上她秋辞梦? 至于江风落嘛,不如…… 秋辞梦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拂开柳琼作乱的手,继续刺激江风落。 【吃一口糖醋排骨】:我也好几年没见你了,下次给你带点礼物。 【吃一口糖醋排骨】:你,哥哥,他最近还好吗? 江风落瞧见“江风生”的字眼,几乎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面色不善地回复。 【风入落梦】:我哥怎么了?秋姐姐? 难不成秋辞梦还对她哥哥存有旧情? 绝对不允许! 江风落灵机一动,想出了个损招。 【风入落梦】:秋姐姐,我最近要有嫂子啦,哥哥他有个爱慕他多年的小学妹,好事儿将成。 【风入落梦】:到时候哥哥的婚礼你会来吗? 秋辞梦满意地得到了她预想的反应,干脆利落地收起光脑。 从今天开始,无论江风落发什么消息,她都无需回复。 恋爱最讲究朦胧感,半遮半掩、欲拒还迎才是勾人的精髓。 在一段感情中,一旦先动心,就会彻底沦为下风。 先让江风落自己胡思乱想,秋辞梦相信她会帮她处理掉江风生这个麻烦的。 和江风生谈过简直就是秋辞梦人生的污点,她已经做好被柳琼嘲笑一整年的心理准备。 秋辞梦像只潜伏在草原深处的猎豹一样耐心等候江风落走进她的精心设计的圈套内。 “秋秋,你慢慢吃,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柳琼随意地跟秋辞梦打了声招呼,转身拎起打包好的泡椒凤爪离开餐厅。 秋辞梦没将注意力放在柳琼身上,点头向她表示知晓,就打开光脑查阅最新的科研杂志。 柳琼小步疾速地走出室内,浑身冒着冷汗,学府四季如春,而此刻的她却感觉如坠冰窟。 光脑中的沈当歌还在不断给她发消息。 柳琼甚至没敢同意沈当歌发来地进入zero的请求。 全联邦谁不知道沈当歌糟糕的脾性? 沈当歌,首都星沈将军的独女。 就凭沈家在首都星的势力,她足够在整个首都星横着走了。 沈当歌又是个目无章法、随心所欲的一个人。 干过得荒唐事儿那是数不胜数。 当初她对秋辞梦一见钟情,追妻一路追到学府。 使了不少手段,才迫使秋辞梦同意和她在一起。 【沈当歌】:柳琼,我马上要从前线调回来了,我奉劝你,好好替我守着秋辞梦。 【沈当歌】:要是我回来发现她身边出现其他的人,我唯你是问。 目前为止,柳琼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加了沈当歌的联系方式。 得罪不起,躲也躲不起。 假设沈当歌回来发现秋辞梦不仅谈一个,还吊着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柳琼已经能想象到未来血雨腥风的场景,心中只能暗道祝秋辞梦好运。 联邦的前线是指边境星球和未探索星系之间的灰色地带——大名鼎鼎的“devil”星系。 比起“devil”,联邦人更喜欢称呼它为,鬼星。 因为在那个星系上,是不存在有人类的,所有能想象到的罪恶每时每刻都在“devil”星系上演。 无论进去前是多么的风光伟正,不出一天,就会被同化成为“鬼”。 在鬼星,甚至不能相信一个三岁小孩子的话。 “devil”星系的前身是帝国最大的监狱,帝国被推翻后,“devil”产生暴动,自立政权。 联邦无力收回管控该星系,只能与其签订互不侵犯合约。 第77章 可“devil”成为天生犯罪的摇篮,无数的逃犯前往“devil”,经常和游蹿在各大星系间的星盗联手骚扰边境星。 联邦不得不派出部队扎守在边境星。 沈当歌作为将军的独女,女承父业,跟随沈将军在边境星厮杀星盗。 “报告长官!首都派来考察前线的omega已到!” “哦,让她自己来指挥室见我。” 沈当歌猛吸一口手中的电子烟,飘散的烟雾缭绕在她的周围。 令人作瘾的尼古斯丁味道让她忽然想起秋辞梦。 秋辞梦不会抽烟,之前她恶趣味地逼她吸了一口。 秋辞梦被浓厚的烟味呛得连连咳嗽,小脸涨得通红,沈当歌现在都还记得她满脸埋怨的神情。 沈当歌嘴角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叼着烟,双腿斜放在操控台上。 玉珍离在通报的部下地指引下,推开了指挥室的大门。 指挥室是由全星际最坚硬的天外陨石铸成,任何等级的机甲都无法在指挥室的墙壁下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指挥室的安全系数几乎与首都星正中央的议会大楼相等,内部镀以银白色的特色燃料,可以隔绝有毒气体。 率先映入玉珍离的眼帘的是沈当歌放荡不羁的动作,室内头部放有一个巨大的操控台和电子屏幕,随时监控情况。 沈当歌不耐烦地抬头,与玉珍离四目相对。 “啧,稀客啊,玉教授是专程来这里看我的吗?” “可惜秋秋不在这儿,我是个体贴老婆的人,怎么会让老婆来边境这么危险的地方。” 沈当歌一瞧见玉珍离都恨得牙痒痒,嫉妒厌恶几乎占满了她的脑中。 一想起玉珍离和秋辞梦谈过恋爱,沈当歌酸得想把玉珍离赶出首都星。 玉珍离将沈当歌的神情收入眼中,面不改色,语气冷淡道: “秋辞梦谈了一个alpha然后分手了。” 沈当歌被玉珍离扔下的重磅炸弹气得立刻坐直了身体,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地掐着手心的嫩肉。 却聆听到让她快发狂的消息。 “现在又有个beta再追她。” “啊啾——” 江风落连忙扯几张抽纸擦擦鼻子,一盏明亮的台灯下叠着几本资料书。 全是秋辞梦寄来的笔记。 江风落挠挠头,估摸着八成又是她那不争气的老哥在背后偷偷骂她。 卧室的布局很简约,整体为蓝白色打底,江风落为了方便自己熬夜复习,将书桌从阳台附近的位置搬到了床边。 每次当江风落学习感到疲倦时,她就会翻翻自己多年来收集珍藏的秋辞梦的相片册。 有偷拍的,有从江风生光脑内存的,有从各大科研杂志里扣下来的。 江风落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她对秋辞梦的感情中夹杂着一丝隐晦的心思。 残缺不全的童年和家庭,是秋辞梦出现并代替了和父亲相等地位的角色。 江风生从未管过她,比起哄小七岁的妹妹,他更乐意自己泡在游戏里一整天。 于是,幼小的江风落敲开了秋家的大门,一眼望见坐在花团锦簇中的秋辞梦。 江风落痴迷地吻上相片,冰凉地触觉让她突然惊醒。 秋辞梦从未属于过她。 第47章 致命吸引 “哦?才说这些我们高贵的沈小姐就受不了吗?” 玉珍离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指挥室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余光瞥见沈当歌阴暗愤恨的表情,一股得意和窃喜涌上心头。 当初若非沈当歌强行拆撒她和秋辞梦,现在哪里轮得到江风落捡漏。 一想起秋辞梦,玉珍离的眼神下意识地变得温柔。 玉珍离原先是不戴眼镜的,但那年的生日宴会上,秋辞梦送给了她一副玫瑰金边框眼镜作为礼物。 秋辞梦说她戴眼镜会很好看,然后玉珍离一直带戴到了现在。 她和秋辞梦两个omega超脱世俗的情感,哪里是沈当歌这个无脑且自以为是的alpha能理解的。 玉珍离从见沈当歌第一眼起,她就打心眼地瞧不上沈当歌。 “是玉教授家的醋坛子打翻了吧。” 沈当歌一脸无所谓地双手报胸,语气飘飘地继续说道: “玉珍离,就算是我家老婆在外面招蜂引蝶,你个前任也配来跟我谈条件?” “我老婆魅力四射,有很多人喜欢她难道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我沈当歌一向大度,才不会和这群痴心妄想的蝼蚁计较。” 听着沈当歌炸裂的发言,玉珍离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嫌弃。 她就知道,和沈当歌这个蠢货没什么好讲的! 目送前任情敌离开后,沈当歌立马疯狂联系柳琼。 【沈当歌】:柳琼!出来!说话!别装死! 【沈当歌】:为什么玉珍离说秋辞梦谈恋爱了! 【沈当歌】:你完了 相隔数亿万光年外的学府星,柳琼烦躁地翻了个白眼,顺手拉黑沈当歌。 柳琼和沈当歌的家族是合作关系,沈将军和柳院长多年至交好友。 寸土寸金的首都星,可不止沈当歌一人独大。 思来想去,柳琼下定决心告诉秋辞梦实情。 在柳琼的心目中,秋辞梦不过是渣了点,玩弄别人的感情怎么了?喜欢养鱼塘怎么了? 第78章 她柳琼永远无条件地袒护秋辞梦。 或许秋辞梦不是个好的恋爱对象,但她一定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正当柳琼试图与秋辞梦取得联系时,却发现秋辞梦居然进入了zero中。 “秋姐姐!我,我,抱歉,是我打扰你了。” 江风落局促不安地站在秋辞梦的面前,刚刚她还在亲吻相片,下一秒她就鬼使神差地邀请相片中的主角进入zero。 江风落悄悄地抬眸偷看她的神情,不曾想被秋辞梦惊艳到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担忧和害怕。 柳叶眉梢,朱唇杏眼,俏丽无双。 她的美,世人皆知。 如同雷点般急促的心跳声紧紧地揪住江风落的意识,她恍惚地伸出手,想牵住秋辞梦。 妈妈。 姐姐。 江风落酿酿跄跄地走进秋辞梦,像是最虔诚的信徒瞻仰自己的神明。 突然之间,她好想抱住秋辞梦,想咬上她后颈处的腺体,想嗅嗅她的信息素,想将她融入血肉中。 泪水逐渐模糊了江风落的视线,她无助地站在原地,在神明未发话前,信徒是绝不会作出越界的举动。 秋辞梦反手握住江风落的手,将她扯进书房内。 zero世界的个人住所可选择官方和其他居民提供模板,也可以把自己的住所数据导入。 秋辞梦暂时没有换住所的打算,zero中的别墅和她在学府星的三层小别墅毫无差别。 同意和江风落在zero里见面只是第一步。 既然小孩子长大了,那么作为姐姐的她,也有责任教导江风落关于成年人爱情的真谛。 首先,不要尝试自己主动邀约心仪的对象,除非你有绝对地把握。 秋辞梦轻轻地拂开垂在江风落眼角的发丝,不仔细瞧她还发现不了。 以前跟在她和江风生身后的小孩子,当真是变了模样。 褪去幼时的婴儿肥,面容清瘦,露出完美的下颌线,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宝剑。 凌厉且禁欲,中性之美,莫变雌雄。 竟是比江风生都要俊上几分。 秋辞梦的指尖缓缓划过江风落的脸庞,最终停在了她后颈处。 beta是有腺体的,但经历漫长的演变,目前腺体已经萎缩。 不能像omega和alpha一样,散发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在秋辞梦的打量下,江风落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着,像是等待主人惩罚的小狗。 在江风落心里,秋辞梦工作忙碌,能抽取空暇时间来辅导她已是大幸。 她怎么敢奢求和秋辞梦更近一步呢? 就算要追求姐姐,也应是考入学府后,大张旗鼓地告知全学府。 小狗的爱从来都是明目张胆,而非遮遮掩掩。 江风落全身心地沉醉在和秋辞梦的独处一室这种美妙的滋味中。 浓密的眼睫毛盖住了她充满欲望的眼神,她省不得离开秋辞梦的身边。 为什么秋辞梦只抚摸了她的脸和腺体? 难道是其他部位不吸引姐姐吗? 秋辞梦眼见把人撩拨的差不多了,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取一叠a4纸拍在江风落的面前。 “睡前五张试卷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在江风落不可置信地表情下,秋辞梦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她。 “唔,是你先邀请我的,我以为你是想学习了。” 秋辞梦示意江风落赶紧提笔刷题,想考全联邦第一的学府,不费点劲该怎么考? 七年前,秋辞梦自己备考时,都是一天刷完二三十套试卷,天天奋战到凌晨。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只需要保持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就够了。 学无止境,卷尽人生。 她秋辞梦不仅是个海王,更是个卷王。 当初同意玉珍离的追求本来是想把她拉下神坛,结果没曾想,玉珍离发表的学术期刊论文居然还是要比她多一篇。 不可忍受的秋辞梦就毫无理由把玉珍离踹了。 然后又撞见沈当歌那个傻大个。 秋辞梦越想越烦,最近鱼儿的质量太差了,撇开她们的颜值不谈,其余简直是相当不称心。 玉珍离表面冷淡疏离,背地里就属她爱吃飞醋,暗戳戳地给情敌使绊子。 沈当歌家世优越,但经常发疯,戾气太重。 江风生,没什么评价的,直a癌。 秋辞梦将视线驻足在正在奋笔疾书的江风落身上,似乎亲手养成一只百依百顺的小狗,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秋辞梦打了个哈欠,眼含笑意地打趣道: “你如果在两个小时内做完这些卷子,我就在原先的礼物上再加一份。” 有秋辞梦这句话,江风落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飞速地做题。 作者有话说: 今天检查,发现把omega打成orange。 如果abo文学变成水果文学,想想都好笑。 秋秋:世人皆知的极品orange 江江:乖巧绿茶的小狗banana 玉珍离:冷面orange爱上甜心orange 沈当歌:apple对orange强取豪夺 要真是orange 秋秋肯定是砂糖橘! 第48章 致命吸引 zero世界的书房内,唯有江风落手中的黑笔与纸张轻微的摩擦声。 在联邦的统一考试中,学生们都是使用教育部门提供的最新数据产品作答,无需提笔写字,一键导入脑中所想的答案。 第79章 联邦设有专门的书法课,以确保人类文字的传承。 不过学生们大多对此类课程持反感态度。 但如果想考学府,那必须练就一手好字。 字迹潦草的试卷直接会被阅卷教授判作无效试卷、零分处理。 并且学府保留了古地球时期的考试方法,学生手写作答,为表相互尊重,阅卷教授也是亲手批改。 在联邦居民生活越来越数据化的时代,教育界内部多数批评学府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学府凭借自己深厚的底蕴和崇高的地位,一意孤行。 秋辞梦联想起她那一届的阅卷教授,不禁感慨缘分有时就是那么神奇。 胡瑶迦既是力排众议,给予她八千字论述题满分的阅卷人;又是日后她专业上指点迷津的教授。 秋辞梦随意瞥了眼正在埋头苦干的江风落,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认真专注的神情。 发丝的阴影落在她挺而俏的鼻梁上,长而卷的睫毛像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刷子,扑闪扑闪的眼睛澄澈纯真。 青涩,却又充满朝气的活力。 秋辞梦仿佛在这个小她整整七岁的孩子上看见了她逝去的年华。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青春是一个具有遗憾和希望的双重词语。 它像绚烂夺目的钻石般闪耀,又如同腐烂在无人问津泥潭里的野花般一文不值。 在秋辞梦的亲友眼中,她是不会失败的卫冕冠军,全能型的天赋选手。 上至舞蹈乐器绘画作曲,下至机械修理制造研发。 貌似只要秋辞梦想学,就没有她学不会的。 她拥有无数的爱慕者,拥有傲人的家世和样貌。 可秋辞梦却认为自己从未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快乐。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形容秋辞梦的青春,那一定是“安静”。 秋辞梦的前半截人生稳步按照父母规划的路线前进,以至于当青春结束时,她都未察觉。 没有憧憬中的肆意妄为的潇洒,没有电视剧中演的面红心赤的暗恋,没有穿着白色衬衫在树荫下等她的情人。 翻开过往的回忆时,只有些模糊不清的片段,不停地刷题、学习、训练、发展爱好。 秋辞梦谈过很多次恋爱,但她始终找不到所谓“心动”的滋味。 在她的人生信条中,有一条不变的准则: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味品,而非必需品。 秋辞梦托腮天马行空地想着,逐渐放松下自己的身心。 近期的工作太忙了,几宿几宿的通宵实验,好不容易她和柳琼终于放假。 结果胡瑶迦又要安排她们去首都大学做学术联谊活动。 秋辞梦觉得上班后,她简直老了十岁不止。 上班时怨气冲天,恨不得引爆全联邦。 如果江风落是在她做研究时来找她辅导,秋辞梦肯定会把她拉黑。 不过,因为现在放假了,秋辞梦心态平稳地爱众生。 “姐姐,我做完啦,给你。” 江风落用余光一边偷看秋辞梦的表情,一边攥紧手中的试卷小心翼翼递给她。 江风落担心自己错得太多,惹秋辞梦生气。 “嗯。” 秋辞梦简单地回应了她一句,转身弯腰从背后的书柜里抽出一个小礼盒。 礼盒的外观设计很精巧,浅粉蓝色系,勾勒出一副明媚的鲜艳感。 江风落挑眉,似是心中有所猜想,低声问道:“姐姐,这是,是你亲手——” 秋辞梦:“对,我亲手制作的,画得不好看吗?” 江风落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姐姐做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想了想,江风落又补充一句:“只要是姐姐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高兴的。” 秋辞梦笑嘻嘻地将礼盒放在江风落的手中,叮嘱她:“记得拆哦,两份礼物都在里面。” 随后,还未等江风落反应过来,她就被秋辞梦提强制踢出了zero世界。 zero世界的任何事物是完全无法带出zero中的,因为整个zero是由数据构建出来的。 江风落呆呆地盘腿坐在卧室内,身下是柔软的床铺,斜对面的投屏还在自动播放名师课程。 似乎和秋辞梦的相处宛如黄粱一梦,转瞬即逝。 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江风落失神地望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 秋辞梦,真的会喜欢上她吗? 江风落承认自己在面对秋辞梦时,总是敏感自卑的。 她对秋辞梦的情愫中包含太多难以启齿的异样,以至于连江风落自己都分不清对秋辞梦的心。 是纯粹的爱情吗? 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交触吗? 江风落解释不了,唯一可知的是,十几年的默默追随,“秋辞梦”这个名字早已刻入她的血肉中。 江风落习惯了,习惯仰望秋辞梦的背影,习惯在偏僻的角落里悄悄爱秋辞梦这件事情。 像是流浪在外的小狗遇见了心仪的主人,害怕主人讨厌她肮脏的皮囊,只敢保持距离远远地注视主人的生活。 江风落整理完思绪后,立刻选择再度进入zero世界,她迫不及待地想拆开秋辞梦的礼物。 这是秋辞梦第一次当着江风落的面,正式送她礼物。 秋辞梦非常会做人,她会记住每个同班同学的生日,在生日那天送她们一份得体的小礼物。 第80章 而在秋辞梦生日那天,她会安排管家去蛋糕店订数十份盒装小蛋糕,亲手放在老师同学们的手中。 以往,秋辞梦家的管家叔叔都会上门将礼物递给江风落。 今日,江风落终于等到了秋辞梦本人。 联邦热知识:zero世界除开公民本人的一切数据都可拍卖。 拆开礼物的那一刻,江风落被感动到几近泪奔。 江风落猜想过秋辞梦可能送些能转化成货币的数据礼物。 结果居然是一张手绘的油彩画和一个小型的模拟头盔。 江风落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她对母亲存有的记忆单薄到只有个隐隐约约地哄她入睡的歌声。 哥哥出生时,母亲正在与父亲打离婚官司,母亲放弃哥哥的抚养权,哥哥是被保姆带大的。 后来,母亲和父亲偶然在一次旅游中相遇,旧情重燃,复婚有了她。 可惜未等母亲回x星系瞧哥哥一眼,她就生下江风落,再度与父亲离婚,同样放弃对她的抚养权。 人啊,越是失去什么,就越是在乎什么。 江风落内心深处渴望着获得一个完整的母爱。 秋辞梦亲手所绘的油画中,正是江风落从未逢面的母亲抱着她一起庆生。 江风落抹去眼角的泪水,颤颤巍巍地伸手将模拟头盔戴上。 【叮——准备激活——激活成功】 【欢迎您使用由学府研究室秋辞梦研究员开发的模拟器,系统0726号为您服务】 【本模拟器内置多种功能,可以为您提供相伴终生的服务】 【现已自动为您开启学习模式,请您做好找准备,调取真题试卷——】 还未等系统0726调取完试卷,江风落赶紧把头盔摘下来。 她才做完五张试卷,不想再做任何试卷了,晕题晕字。 0726,江风落心中窃喜,正是她的生日。 小狗欢快地摇起身后的尾巴,因为小狗感受到了主人对小狗的爱。 哪怕是从指缝中流出的一丝丝善意,江风落也会被秋辞梦牢牢地掌握。 江风落不贪心,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愿意去尝试。 直到山穷水尽,都无怨无悔。 第49章 致命吸引 “秋辞梦,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 还未等沈当歌将话吼完,秋辞梦忍无可忍地出言对她讥讽道: “沈小姐,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好吗?巧了,我也不想再说一遍我们早就分手的事实。” 秋辞梦冷笑一声,目光睥睨,似乎站在她面前与她对峙的人不过是被她丢弃的垃圾。 自从玉珍离专程前往边境星告诉了沈当歌秋辞梦的恋情,柳琼又将她拉黑。 那群居心叵测的人趁她不注意,来勾搭自己的老婆,沈当歌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当天直接请假,操控机甲连跳多个星系,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学府星。 秋辞梦因为工作的缘故,一般都不会离开学府星,偶尔放假了,会去x星系探望父母。 秋父秋母距离退休的年龄较远,并且一个担任x星系的议会会长,一个任职x星系的大法官。 虽不及沈当歌耀眼的家世,但秋家的底蕴也不差。 秋辞梦曾经对柳琼承认过,她选择和沈当歌谈恋爱,仅仅就是为了摆脱玉珍离的追求。 玉珍离的来历不祥,强烈的占有欲一度让秋辞梦感到窒息。 秋辞梦只想要一个能乖乖听话的玩偶情人。 结果没想到,居然惹上沈当歌这个极端的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沈当歌突然咬牙切齿地朝秋辞梦说道:“秋辞梦,我会让你知道,我和你才是最般配的!” 秋辞梦一声不发地瞧着发狂的前任情人,扭曲嫉妒到极致的面容,逐渐泛红的眼尾,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断脊之犬。 她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毫无波澜,沈当歌的话甚至让她有些想笑。 披散在肩膀的长发,垂下的缕缕发丝随风飘荡,遮挡住秋辞梦的视线。 沈当歌可以凭借特权闯进学府,却无法踏入研究员的住所区半步。 秋辞梦原先是想和沈当歌把过往牵扯的恩怨一并讲清楚,同意和她在学府空旷偏远的花园里见面。 但以目前的情况,秋辞梦忽然觉得她和沈当歌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正欲转身离去,沈当歌猛然冲上前来,一个手刀对准秋辞梦的后脖颈,狠狠地劈了下去。 秋辞梦双眼一闭,昏倒在沈当歌的怀抱里。 沈当歌死死地抱紧秋辞梦,贪婪地将头埋在她的腺体处,上瘾般地蹭着那散发淡淡的芙蓉花香。 好想,好想带回家,把老婆藏起来,谁都不许见。 秋辞梦如同濒临死亡的天鹅,微微起伏的胸膛,娇柔的脖子稍稍用力一掐,就留下鲜艳的痕迹。 沈当歌双手横抱起秋辞梦,踏着皎洁的月光,召唤出她的机甲。 必须马上将秋辞梦送回首都星的沈家,随后她就去休假申请调离,和老婆享受二人世界。 谁说强扭的瓜不甜,沈当歌才不信,瓜不甜,但秋辞梦够甜。 来之前她就已经盘算好了,先藏进沈家,碍于沈家的权势,学府肯定不敢大肆宣扬。 她办理完调离回到首都星,跟秋辞梦不可描述一段时间,先生米煮成熟饭,再上门予以秋家重礼,风风光光地将秋辞梦娶回家。 第81章 联邦的《omega保护法案》对于沈当歌的威胁微乎其微。 她沈当歌想得到的东西,哪怕是使劲下三滥的手段,也一定要属于她。 “沈当歌。” 柳琼突然带着一群警卫员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你?” 沈当歌挑眉,不屑一顾道:“柳琼,好狗不挡道,识相的话,赶紧滚!” 柳琼:“你倒是好笑,强闯学府,掳走我们珍贵的研究员。” 柳琼伸手朝后面的警卫们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警卫们随即大跨几步,与沈当歌扭打起来。 沈当歌自顾不暇,只能将秋辞梦放进机甲操控室内,妄图依靠机甲脱离警卫们的阻挠。 “沈当歌!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带走秋秋,就相当于站在学府的对立面!” 柳琼双手报胸,面色严肃,“我们学府家大业大,连首都星的议会都要忍让三分,你真以为区区一个沈家,学府会放在眼里?” 边说边用余光偷瞄秋辞梦的反应,难不成秋辞梦变了计划没来得及告诉她吗? 秋辞梦和她的小情人在zero约会完后,柳琼赶忙联系上她全盘托出,让秋辞梦务必提防沈当歌。 柳琼在首都星就见识过沈当歌那股子疯劲儿。 只要沈当歌想,在首都星掉下一块钢镚儿都得姓沈。 沈将军的名望在整个联邦无人能出其左右。 秋辞梦说,既然玉珍离跑去边境星刺激沈当歌,估计是想和沈当歌达成协约,共同对付她。 但依照秋辞梦对沈当歌的了解程度,她肯定不会如玉珍离的愿。 沈当歌是个极其冲动的人,不出意外,今天会来学府找她对峙。 目前除了秋辞梦被打晕这一点外,其余全部符合她的猜想。 秋辞梦和柳琼计划,一个拖延时间,一个带来警卫们抓住沈当歌的现行,让沈当歌知难而退。 眼下的情况,倒让柳琼摸不着头脑了。 与此同时,机甲操控室内的秋辞梦,悄悄地移动了下自己的手指。 沈当歌毕竟是沈将军的孩子,警卫们也不敢下死手。 “柳琼,我带我老婆回家休假碍着你哪点儿了?” 沈当歌不厌其烦地冲柳琼继续吼道:“就算是胡瑶迦来了,都拦不住我!” “沈小姐,请放下我的学生。” 原本焦灼的氛围突然寂静下来,柳琼和警卫们屏息凝视着缓缓朝这边走来的胡瑶迦。 胡瑶迦能高票当选新一任的学府校长,是凭借她在学府根深蒂固的权威。 学府著名笑话:流水阁“上吊”的学生,铁打的胡教授驳回作业。 流水阁是学府内一处精美的仿制古地球华夏文明的建筑,目的是为了更好方便某些建筑设计专业的学生上课学习。 胡瑶迦胡教授,那真当是个妙人。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但凡是选了胡瑶迦的专业课,除开秋辞梦和玉珍离外。 其余的学生都体验过胡瑶迦严格到变态的要求以及喜提训哭套餐。 例如:“你这破论文让我改,直接丢进垃圾桶内不是更简单吗?” “论文结尾不要致谢我,毁了我的名誉,妥妥地诬陷我。” “牛头不对马嘴,东拼西凑。” “你是要开山立派吗?” “我愣是没看懂你一个词语。” 刀子嘴豆腐心,说话说的越毒,心就越软。 胡瑶迦能做到,课上是师徒,课下是朋友,私下里的胡教授就是个可可爱爱的软妹子。 鉴于以往追秋辞梦时被胡瑶迦整顿的记忆,沈当歌下意识的毕恭毕敬地朝她喊了一句:“胡教授好!” 沈当歌脱口而出的问候让柳琼他们也赶紧反应过来,频频向胡瑶迦问好。 “胡教授好!” “胡校长好!” 胡瑶迦点点头,算是应了她们的问候,停步在沈当歌面前,平视这位闯入学府的不速之客。 胡瑶迦:“沈当歌,我已与沈将军取得联系。” 一直关注机甲操控室内的柳琼定睛一看,秋辞梦正隔着玻璃对她使眼色。 柳琼和秋辞梦多年交情,自当是读懂了她的想法,对着秋辞梦比划了“ok”的手势。 高,好友这招太高了。 柳琼一狠心,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根儿,“嘶——”。 柳琼的眼眶里瞬间涌上了泪花,哭得楚楚动人、梨花带雨,那是有讲究的。 泪珠要一颗一颗地顺着脸颊滑落,眉头微微皱起,鼻尖红红的,水润地眼睛直视胡瑶迦。 “胡教授,您得为我们秋秋做主啊,沈当歌居然冲进学府,把秋秋打晕。” “一个alpha抢掠omega,不知道她怀着个什么心思!” 柳琼尾音颤抖,泫然欲滴,抿了抿唇瓣,害怕地瞥了一眼沈当歌。 沈当歌当即怒怼:“血口喷人!柳琼,你——” “闭嘴!” 胡瑶迦出声呵斥沈当歌,碍于情面,沈当歌愤恨地瞪了瞪柳琼,咽下了脏话。 柳琼:“而且,她不仅骚扰秋秋,她的机甲还把学弟学妹的毕业论文砸坏了。” 胡瑶迦将视线驻足在沈当歌机甲的落脚处,正好压倒一大片的花草。 学府是联邦排名第一的综合性学习胜地。 一般载种在花园里的植物,都是生物院系的农学或者植物学专业的学生亲手种植的。 第82章 简直是不可忍受,胡瑶迦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怒气。 “沈当歌!你当我学府是你沈家的后花园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不仅抓走学府优秀的研究员,你还破坏我们学府学生的毕业论文!” “还傻站着干什么?”,胡瑶迦背对着柳琼和警卫们说,“去把秋秋弄出来啊。” 话音刚落,柳琼飞快地跑到机甲面前,沈当歌在胡瑶迦危险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机甲操控室。 秋辞梦在柳琼地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胡瑶迦催促柳琼带秋辞梦回住所区休息,秋辞梦对胡瑶迦道谢一声,和柳琼一同离开。 “现在,该我和你清算了。” 胡瑶迦半强迫地带着沈当歌回到校长室。 “在沈将军没来之前,你就别想离开校长室。” 第50章 致命吸引 秋辞梦和柳琼没有回到研究员住所区,二人商量一下后,反手买了两张星船票。 高度发达的星际时代,从联邦领域的至南到至北所耗费的时间,不过二十个小时。 柳琼回首都星,秋辞梦回x星系。 想要彻底摆脱沈当歌的纠缠,光靠胡瑶迦是不行的。 秋辞梦不喜欢在她逗新小狗的时候,旧狗跑出来发疯咬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秋辞梦是个对感情纯粹的人。 柳琼认为秋辞梦的恋爱观十分畸形,因为秋辞梦一旦和某人确立恋爱关系,那么无论她是否爱她,她都会保持一定的忠诚。 腻了之后,就会无情无理由地单方面宣布分手。 玉珍离也好,沈当歌也罢,皆是如此。 omega在联邦有着特殊的地位,既与beta们并肩作战的朋友,又分出beta部分的权利。 正如每个星系的九位大法官中,按照四名beta,三名omega,两名alpha的比例选任。 秋辞梦身为一个顶级的omega,自当是有资格成为大众白月光,享受万人追捧。 柳琼和秋辞梦挥别时,满脑子都在想,那个新鱼儿,秋辞梦会真正喜欢上她吗? 滥情的omega,会和一位小七岁的beta在一起吗? 柳琼不敢询问秋辞梦的想法,作为朋友,她不能越界。 舱门渐渐关闭,秋辞梦的身影消失在柳琼眼中,柳琼垂丧着头,不知怎么顿时觉得心里闷闷的。 又并非见不到秋辞梦了,但一股柳琼都未察觉到的嫉妒席卷了她的内心。 柳琼以前不懂,为什么朋友之间也会有占有欲,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校长办公室内,急匆匆赶来的沈将军敲响了门。 随着一遍遍的敲门声,原本坐立不安的沈当歌终于是向胡瑶迦服了软。 “胡教授,我跟您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学府撒野了,求您,别跟母亲说。” 沈白,联邦历史上第一位女alpha将军,功勋等身,久经沙场。 胡瑶迦眼皮子不抬地回了她一句:“不行。” 门外的沈白意识到胡瑶迦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铁定是沈当歌闯了大祸,激怒了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学府校长。 思及此处,沈白再度敲了三下门,正声对门内人说:“胡校长,我是联邦第一星团团长沈白,应邀前往学府与您议事。” “恳请胡校长开门。” 老狐狸。 胡瑶迦停下手中处理的事务,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沈白的女儿大闹学府,怎么还想将责任推到学府头上? 拿国防部的星团给她施压,真当她学府是软柿子吗? 原本平息的怒火再度燃上心头,胡瑶迦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地让沈白进了门。 沈白毫不客气地双腿交叉坐在了真皮沙发上,嘴上骂着沈当歌“混账东西”,面上倒是挑衅般地看着眼前的胡瑶迦。 学府和五大星团一向不合,碍于首都星议会的情面,只能相互忍受,井水不犯河水。 之前学府和星团有合作,大概就是星团将新入团的人送进学府进修,以便于更好地跟上时代。 学府需要发展机甲制造专业,同意星团的人进入学府观摩学习。 本来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却因为星团和学府之间的各种小摩擦,慢慢积攒,最后爆发。 学府认为星团都是一群没脑子的武夫。 星团认为学府就是一群矫情的书呆子。 文武将之争,只能说是历史悠久了。 “沈将军,我胡某人没别的本事。” 胡瑶迦“啪”的一下将办公桌上的书籍丢进沈白的怀中,因愤怒而潮红的面色,声线紧绷。 “但辱我学府,我想学府管理层一定会全票通过对星团的科技研发支持。” “你们星团的高级机甲维修师全部出自于我学府。” 胡瑶迦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了翘着二郎腿的沈白面前,背手俯下身,圆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告诉她: “明日,我将撤回所有的维修师。” 闻言,沈白收敛了面上不羁的神情,半晌才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为了这点事儿,何必大动干戈呢?胡校长。” 沈白:“孽子,滚过来给胡校长赔礼道歉,这事儿啊,也就算翻篇了。” 沈当歌在母亲的呵斥下,不得不朝胡瑶迦鞠躬道歉。 第83章 胡瑶迦自是不满沈家母女俩的作风,尴尬想发难,沈白直接带着沈当歌大摇大摆地离开校长室。 欺人太甚! 胡瑶迦独自站在原地冷静了片刻,才用光脑联系上了“学府委员会”的各大院系院长。 她胡瑶迦就要让看不起读书人的沈白知道,惹了她们这群“书呆子”是什么下场! x星系首府,秋家。 管家叔叔对于小姐突然地回家感到惊讶,但依旧保持沉默是金的理念,为秋辞梦安排好一切。 不对主人的事情过多追问,是一位优秀管家应有的品质。 秋辞梦嘱咐管家先不要让父母知道她回来的消息,父母都是工作狂,工作日一般在单位休息。 柳家和沈家是至交,依照沈白护短的性子,定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今日沈当歌闯进学府闹腾一番,胡瑶迦绝对深恶痛绝。 柳琼说她回首都星帮秋辞梦盯着沈当歌,沈白为保护沈当歌,会让沈当歌停职在沈家呆一段时间。 而沈当歌不会放过秋辞梦,x星系是秋家的地盘,沈当歌不敢轻易截人。 秋辞梦和柳琼一致认为,静候观望胡瑶迦的反应。 胡瑶迦若是出手对付第一星团,那么她就和柳琼回学府上班。 若是胡瑶迦选择了退让,那么秋辞梦只能提前预支自己的假期了。 正巧秋辞梦也不想去和首都大学做联谊活动,已经来了个难缠的沈当歌,她可不想再见玉珍离。 【风入落梦】:听说姐姐回来了? 【风入落梦】:姐姐是休假了?我有些题不是很懂,可以上门拜访姐姐吗? 她怎么得到自己回来的消息? 秋辞梦不解地望向布置餐桌的管家,连父母都未收到她回家的消息,江风落是怎么知道的? 她前脚刚进家门,后脚江风落就给她发了消息。 秋辞梦:猫猫疑惑.jpg 此时的秋家庄园外,江风落蹲在道路对面的树荫下,和江风生交流着。 秋辞梦回来的那趟星船,江风生中途上车,撞见了秋辞梦买列车小零食。 一切只能说是缘分。 秋辞梦没注意到江风生,或者更确切地说,她已经快忘记江风生长什么样子了。 何必记住那些不重要的人。 江风生在她心里,就是个过渡期太闲了,随便谈了一个。 秋辞梦喜欢谈恋爱,她不会爱上她的对象,但她享受被人围绕的感觉。 秋辞梦从未否认过她是个渣o,因为的确是事实。 她就是喜欢玩弄人心,她就是喜欢看这群人沉醉在与她虚假的爱情中。 坏孩子。 胡瑶迦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 那又怎样? 追求她的人还不是能从学府排到首都星。 每天工作搞科研已经够辛苦了,有人选择睡觉缓解压力,有人选择美食缓解压力。 为什么她就不能选择谈恋爱缓解压力? 天哪,难道他们不觉得,被分手后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拦在她回家的路上,乞求主人将它带回家的模样很惹人怜爱吗? 正如沈当歌和玉珍离一样。 秋辞梦一直清楚她们的心思,但好马不吃回头草,谈过一次的人,她绝不会再谈第二次。 新鲜感已经丧失了,不能带来激情和刺激的恋爱,宛如腐烂的臭水果。 秋辞梦偶尔也会觉得自己过分,沈当歌越是发疯,她越想敲下沈当歌狂吠的利齿,磨平她尖锐锋利的刺。 可假如沈当歌真的对她百依百顺了,秋辞梦反倒却觉得无趣极了。 玉珍离和她们不一样,她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江风生爆点金币】:妹妹,你嫂子答应你没? 江风生还不知道自家妹妹在秋辞梦面前对他的摸黑,他现在是一心想和秋辞梦复合。 也不知秋辞梦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他如此着迷。 或许是他江风生割舍不下长达六年的追求。 亦或者是单纯放不下一个貌美如花的omega。 自从重新撞见秋辞梦后,江风生的思绪很乱,想了想,还是跟江风落说。 【江风生爆点金币】:算了算了,她不愿意见你,你就走吧。 【江风生爆点金币】:后面我自己来找她聊。 那绝对不行! 江风落在心中暗暗地怼了江风生一句,转头就给秋辞梦发些茶言茶语。 【风入落梦】:姐姐,呜呜呜,哥哥好凶啊,其实是哥哥想见你的。 【风入落梦】:姐姐,你就答应哥哥吧。当然不答应也没关系啦,哥哥最多吼我几句。 光脑上不停冒出的红色消息让秋辞梦不禁皱起眉头。 她以前怎么没发觉江风生还有欺负妹妹的倾向? 江风生他个alpha有脸去欺负刚成年的beta妹妹? 秋辞梦思索片刻,关掉了光脑聊天界面,忽视江风落的消息。 如果即将新上任的小狗,连她的前任都处理不好的话。 那么秋辞梦觉得,应该再换一个新的狗狗了。 她已经厌烦独自处理众前任的生活了。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鹤婶,我想—— 鹤婶:不,你不想 蠢作者:qaq 救命,abo设定我不写点那啥我真的浑身难受 第84章 第51章 致命吸引 江风落失魂落魄地盯着光脑聊天界面,秋辞梦,她,再也没有回过半点消息。 难道是自己措辞方面戳中秋辞梦的痛楚了吗? 江风落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理不清目前的状况,所以,秋辞梦是不想见她? 亦或者是她刚刚牵扯到哥哥? 江风落无助地蹲在树荫下,隔着一条宽阔的道路朝对面的秋家庄园望去。 秋家在x星系是家喻户晓的名门世家,但所有的秋家人都十分低调。 就拿秋家庄园举例,豪宅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希望让人知道它是豪宅,一种是不希望让人知道它是豪宅。 前者多见于首都星的上城区,是路过的蚂蚁都要被其耀眼的财富惊艳的程度。 秋家庄园明显属于后者。 大隐隐于市,低调却不失奢华。 以“春草秋绿,长松夏寒”作为主设计理念,仿古地球时期西式风格,以暗金色渡门,长驱直入,数百种珍贵的花卉所构成的百花园搭配庄园内部的道路两边几乎快灭绝的红侩树。 像是在喧嚣嘈杂的主星区中搭建了一个世外桃源。 江风落的父亲和秋家人认识是一场意外,当时江父在前线因伤病回家休息,而此时秋父正在竞选议会长。 出于众所周知的zz原因,秋父雇佣了江父作为暂时的贴身保镖,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一方面也是为拉一部分选民的选票。 后来,秋父竞选成功,而江父伤病痊愈,拒绝了秋父的挽留,再度跟随星团赶往前线驻扎。 秋家有为江家兄妹留有两间客房,但自江风生成年后,她和哥哥就很少去秋家了。 江风生说哪怕秋家再有钱,他们也必须坚持自己的骨气。 对此,江风落毫不吝啬地对江风生翻了个白眼。 诡计多端的直a癌,嘴上说着不要媚富,身体倒是非常诚实,狗皮膏药似地追了秋辞梦六年,甚至还想和秋辞梦结婚。 【江风生爆点金币】:咱爸突然回家了,妹妹你赶紧回来。 【江风生爆点金币】:爸爸正找你。 江风落收回遥望秋家的视线,迷茫充斥了她的内心,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秋家,转身离开。 风吹林动,道路两旁簌簌作响的枝叶肆意飘散,秋辞梦静静地站在阳台,琢磨着她和江风落之间关系的定义。 是情人,还是炮友? 情人过于亲密,炮友过于疏离。 秋辞梦心烦意乱地闭上了双眼,最近常常做些奇怪的梦,梦到她和江风落情难自抑、水乳交融。 “小姐,今晚——” 管家微倾着身子,用包含尊敬地口吻朝秋辞梦问道:“夫人临时回家,是否告知您已在家的消息?” “妈妈?怎么如此突然?” 秋辞梦猛地睁开双眼,母亲任职星系九位大法官之一,工作一向繁忙,有些蹊跷。 莫非是联邦有异动了? 作为秋家的独女,耳濡目染多年,秋辞梦对于联邦的政治形势有种令人惊叹的嗅觉。 像是盘踞在冰霜高原的西伯利亚豺狼,冷静睿智,墨绿色的眼仁密切地注视着每一个猎物。 她是天生的猎手,无论在哪方面。 “你安排好晚餐就行,我会亲自和妈妈聊的。” “好。” 管家应下秋辞梦的要求,退离二楼,留给主人自由的空间。 虽然他也察觉出今日与往常的不同,但这与他毫无联系,他只是一个管家。 秋辞梦走进书房,反锁大门,用光脑联系了母亲。 很快,母亲的数据投影就显示在秋辞梦面前,她的样貌大多数都是随了秋母。 秋母年轻时可是x星系出名的美人,极具攻击性的浓颜,黄金比例般的五官分布,如同古希腊的完美女神雕塑。 秋母满脸惊喜地给秋辞梦一个拥抱,自从女儿在学府工作后,她们母女已许久未见。 秋辞梦的手穿过母亲的幻影,目露担忧地询问母亲现在的情况。 “妈妈,联邦,或者说是首都星那边?” 母女俩心有灵犀,秋母当然猜到了女儿未说完的半句话。 秋母:“对,首都星议会今日通过了一项法案。” 秋辞梦:“关于什么的?” 秋母:“首都星那群疯子,他们居然承认仿制机器人享有和联邦居民一样的权利!简直是不可理喻!” 秋母愤恨地怒骂道:“现在要求各大星系更改法律,我已和其余八位法官取得联系,明日就赶往首都星抗议。” 机器人,获取和人类相同的权利?! 秋辞梦震惊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的,首都星集体议会员都疯了吗? 明目张胆地公开承认机器人是人?! 随后秋辞梦和母亲潦草地谈论几句,决定将事情等到秋母回家面谈。 今日通过的《仿制机器人权利保护法案》,自然在首都星内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 柳琼刚落脚,就得知了这一在她眼里稍显奇葩的消息。 “小柳柳,你说议会那群傻子议员发什么神经。” 丁灵紧皱着眉头,对柳琼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我跟你讲,我妈今天得到这个消息,脸都气绿了,像猪肝似的。” 柳琼抬眸瞥了眼身旁扎着两个丸子头的丁灵,不勉有些想发笑。 第85章 丁灵是第三星团团长丁莞的小女儿,第三星团常期驻扎在首都星及其附近星系,算得上是联邦最强的战斗力。 丁灵跟柳琼和秋辞梦她们差不多岁数,毕业于首都大学,上流圈子里名副其实的废柴。 她的爱好比较小众,一般像她们这种家世的人,能力强点、有个人追求的,就往学府跑;能力稍微差点,就走父母那辈的老路。 联邦心照不宣的认知:三流的人才混商界,二流的人才混军政,一流的人才扎堆学府。 可丁灵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beta。 她居然想当星盗。 或许这是丁莞丁将军这辈子都想不开的谜团吧,着实不明白为何一个联邦传统的军人世家会养出一个具有盗匪情结的孩子。 “唉,小柳柳,秋秋怎么没和你一起回首都星啊,我好想她。” 丁灵用幽怨的眼神紧盯着柳琼,眼眶泛红,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柳琼:哦豁,忘了这位是好友的头号小迷妹。 秋辞梦和丁灵的故事,长也不长,短也不短,一句话总结大概就是: 被母亲暴打一顿的beta赌气离家出走,在首都星偶遇和好友来旅游的甜美omega,omega心软带着beta一同游玩,随后beta被家里人接回家。 柳琼深思着今日发生荒谬的事情,下意识地咬着红润的唇瓣,将目光放在了丁灵身上。 突然,柳琼好似抓到了漏掉的线索,直接拉住丁灵的手腕。 “灵子,这个法案是谁提出的?” “小柳柳,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嘛,安德森那个酒鬼喽。” 安德森,首都星臭名昭著的议会员,颇爱嗜酒,有次喝上头了,当着众多媒体采访面前,说了句“我为帝国的子民而服务。” 早被推翻的alpha帝国在联邦beta和omega居民的心中如同地狱,此番言论引起她们的游行示威,安德森公开道歉。 柳琼满腹疑惑地继续追问丁灵,依照安德森这个蠢货的智商,再怎么傻也不会踩仿制机器人这个大雷啊。 丁灵眨了眨眼睛,满是无所谓地对柳琼说:“小道消息,这份法案是由首都大学的玉,玉什么——” “玉珍离!” 秋辞梦不可置信地望着母亲,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会是她。” 秋母一脸愁容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先调整心态,接受这则消息。 “我都跟你马克伯伯确认过了,确实是玉珍离。” 秋母往秋辞梦的身边挪了挪,张开双手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 秋辞梦听着母亲近在咫尺地呼吸声,心如同激烈的雨点捶打在平静的鼓面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席卷她的心。 “秋秋,妈妈知道,玉珍离是你的众多前任之一。” “既然已经分手了,无需为她再消耗感情。” 秋辞梦表面点点头,让母亲放心。 她并非对玉珍离旧情不忘,而是之前和玉珍离谈恋爱时,玉珍离就向她透露过想要让机器人获得居民权的意向。 但被秋辞梦劝说后,对她立下誓言,绝不再提这种想法。 如今,玉珍离算是对她食言了吗? 可玉珍离为什么要这样做? 秋辞梦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郁郁寡欢,母女俩各怀心事地吃了顿难得相见的晚餐。 同在x星系的江家,今晚也被摸不着的乌云笼罩着。 江父,退役了。 原本该是一件值得江风生和江风落俩兄妹庆祝的喜事儿。 但江父是从边境星回来的,做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关于潜伏鬼星的机密任务,签了保密协议。 因此江风落也无从得知父亲落得终生二级伤残的原因。 江父躺在床上,面上乐呵呵地安慰兄妹俩:“嗨呀,去前线的,哪个没有一身伤啊?首都星和x星系的财政补偿拨款的数额,我也比较满意。” 江风落红肿着双眼看了一下几乎瘫痪的父亲,立刻被江风生扯出了卧室。 江风落不耐烦地甩开了哥哥的手,强压着怒火,语气较冲地说:“干嘛?” 江风生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询问妹妹的意见:“爸爸不是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你哥哥我手头上最近有点紧,要不,劳烦你照顾一段时间?” “你疯了?我要考学府的!” “你现在让我留家照顾爸爸?距离学府自主招生考试的日期,只剩下一个月!” 江风落恨不得当即扇江风生两个耳光,简直就是笑话,明明可以找保姆做的事情,居然让她一个即将考试的人来做。 今日,她终于看透江风生这个自私自利的哥哥了。 第52章 致命吸引 “笑死,你有无数次考学府的机会,但是江风落你只有咱们这一个爸爸啊!” 听到妹妹无情地拒绝了自己的建议后,江风生收起刚才那副讨好的表情。 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面前的江风落,以往的小豆芽着实出落得愈发貌美。 江风生从小就不喜欢江风落,虽不至于到厌恶那个程度,但的确打心眼儿里瞧见她都烦。 没有任何理由,假如江风落是一个alpha或者omega,江风生或许会更对她有好感。 江风落眼含绝望,几近崩溃地朝江风生怒吼道:“笑死?那你就直接去死啊,好好地撞鬼我嫌晦气!” 第86章 “江——风——生!” 江父在家政机器人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了这对兄妹俩的身后。 他的右腿已经完全废了,固执地不愿医生为他装上机械腿。 联邦的医疗水平早达到肢体再生的程度,可惜高昂的治疗费注定与普通人无缘。 他站着楼梯上,空荡荡的裤管随着他身体的起伏微微摇晃,江父斜靠在家政机器人的身上,专注地看向他的小女儿。 她横眉竖眼,一字一顿,宛如杜鹃泣血,句句锥心。 “爸爸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可江风生,这不是你道德绑架我的理由。” “为什么你身为我一母同胞的哥哥,能对所有人释放善意,却不愿意分出一丁点儿可怜的真心给你的亲妹妹呢?” “爸爸常年不在家,你不想管我,时时与你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玩一整天。” “你不记得,彼时的我比你小七岁,每次你喝得伶仃大醉,闯进家门第一件事情就是你逼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江风落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泪水不断积蓄在眼眶中。 好奇怪,怎么会有一对兄妹的关系差到如此地步? 哥哥不像哥哥,妹妹不像妹妹。 江风落不想在江风生面前哭泣。 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像一个软弱的孩子。 只能依靠眼泪博取他人的同情。 其实江风落大概猜到了江风生如此做的目的,依照x星系颁布的自管法案,父母病重,子女应尽照顾的义务。 而按联邦法律,江风落未正式成年,江风生作为第一顺位的长子,按法案的详细规定,江风生得身体力行地照顾父亲三个月。 否则父亲有权利起诉江风生不履行子女义务。 江风落不想和江风生讨论该法案的合理性,但她明白今年的学府考试是她唯一的机会。 无论是接近秋辞梦,还是逃脱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 江风落偶尔会觉得自己像个压抑许久的疯子,在午夜梦回间,她像个漂泊的游魂一样望着异常安静的客厅。 父亲、母亲、哥哥,明明是她血缘上的亲人,一位从诞生日之后就未再见过面;一位自动无视家庭;一位更是对她眼不见心不烦。 难道母亲的离开也是她的错吗? 愤怒和怨恨交织在江风落的心中,她被情绪裹挟着,如同一只软弱无助的飞虫在粘腻的蛛网上垂死挣扎。 “你——!” 江风生还未来得及再出言指责,极为响亮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客厅内。 江风生难以置信地盯住眼前的亲妹妹,江风落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抬头瞟了眼站在楼梯的爸爸。 江风落失望透顶对他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转身冲出家门。 耳边似乎传来江风生地怒骂,但江风落已经不在乎了。 秋家,二楼议事厅。 秋母和秋辞梦商定完后,急匆匆地赶去书房整理所需资料。 秋辞梦松下一口气,仿佛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缩在柔软的沙发上,正准备享受自己难得的悠闲时光。 学府研究员,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职业,获得的社会尊重和工作强度是成正比的。 秋辞梦斜靠着,一股疲倦袭来,上下眼皮逐渐合拢,随手抓了一个抱枕放在脸边。 突然,管家打扰醒了昏昏欲睡的秋辞梦。 “小姐,江风落江小姐在门外请求见您。” “谁?” 秋辞梦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声线慵懒地再度询问:“江,江风生?他来干什么?” 管家耐心地重复一遍刚才所说的话。 秋辞梦想了片刻,最终同意了江风落的请求。 她现在只觉得很累,她需要睡眠,暂时没有心情逗小孩玩。 江风落跟随管家进入客房,微微朝他鞠躬道谢。 哪怕是星际时代,上流圈子的达官贵族们依旧制定了许多的规则,以彰显自己的不同。 秋家也毫不例外。 秋辞梦迷迷茫茫之间忽然感受到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门。 江风落觉得自己是被冲昏了头,秋辞梦的卧室有她光脑的识别认证。 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痛苦的日子里,江风落就是窝在秋辞梦的怀抱中安然入睡。 江风落从未感受过所谓的爱情和亲情,但在她的心目中,秋姐姐既是爱人也是亲人。 扭曲吗?疯狂吗? 江风落不断叩问自己的内心,她已经压抑不住自己旺盛生长的感情。 正如辽阔草原上燃烬的野草,春风吹过,又再一次生长,直到沃野千里、逶迤连绵。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秋辞梦的床边,透着门缝外微弱的光线,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秋辞梦。 江风落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卑贱的行为,一边又像着了魔似的贪婪地渴求秋辞梦的信息素。 即使她根本闻不到一丝一毫。 自己好像是患了什么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像失去了地心引力,平静地坠落宇宙黑洞中。 秋辞梦的睫毛略略颤抖,呼吸极力保持正常的频率,心知江风落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江风落终于动了动身子,她悄悄地爬上了秋辞梦的床。 找到一处空白偏僻的位置,缩在秋辞梦的身边,像是追寻母亲气息的小狼崽,精疲力尽地在秋辞梦周围入睡。 第87章 秋辞梦半眯着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被子轻柔地盖在江风落的身上。 待秋辞梦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江风落支起身,入眼的是秋辞梦恬静的睡颜。 纯洁得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芙蓉。 江风落眨了眨眼睛,像是被诱惑、自愿献祭的羔羊,俯身在秋辞梦的嘴角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 唇瓣仿佛还残存着柔软的触觉,有点让江风落想起了之前咬过的棉花糖,软软的,甜甜的。 江风落偷偷地朝秋辞梦的身边移动,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一觉好梦,沉醉其中。 今晚的玉珍离倒是没有那么顺心了。 沈当歌一路闯进首都大学的教职员工住所,敲响了玉珍离家的大门。 “玉珍离,好心机啊,利用我对秋辞梦的感情,实现你的计划。” 沈当歌单手插兜,面露鄙夷,“早跟我说嘛,以我沈家的权势,不比安德森那个废物更好?” 玉珍离冷漠地瞥了眼趾高气扬地坐在对面的沈当歌。 果然一如既往地犯傻。 沈将军怎么会养出沈当歌这个酒囊饭袋? 玉珍离默默地腹诽着,沈当歌自然是猜不中她的真正布局。 沈当歌个性冲动,她专门接下校内任务,前往边境星,做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是说服沈当歌与她联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为江风落的插足,她们完全可以暂时放下情敌的关系。 偏偏沈当歌不领她的情谊。 一方面是加强与星团之间的联系,拓宽自己的人脉,玉珍离清楚地知道,如果要想推行有关仿制机器人获得居民权利的法案。 必须要有星团势力的支持。 虽然想到沈当歌可能会跑去和秋辞梦对峙,但也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大胆地闹学府。 依目前地情况,第一星团和学府交恶,秋家和沈家关系冷淡。 正是推行该法案的好时机。 玉珍离低垂着眼眸,不停地思索应对方法。 沈当歌可看不得玉珍离这副文质彬彬,好似世外高人的模样。 她肆无忌惮地踢了几下玉珍离的小腿,锃亮光滑的鞋头戳在紧绷的肌肉上。 暖黄色的灯光投射在沈当歌的侧脸上,她无所谓地嗤笑道: “喂,哑巴说话,我以沈家的名义允诺你,帮你实现你所想要的一切。” 沈当歌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无权无势的玉珍离。 不过就是一个学校教授而已,有什么资格和她抢秋辞梦? 她沈家想要的人,哪怕是抢,也得必须抢赢。 其实沈当歌也没那么爱秋辞梦,她受过的教育告诉她,不能为一个omega浪费太多感情。 她们这个圈子的alpha,哪位不是三天换一个类型的omega? 只要她沈当歌想,勾勾手指就会有无数的omega前仆后继。 秋辞梦也没美得摄人心魄的地步,但沈当歌就是唯独放不下她。 联邦的alpha、beta、omega三者的平权,在她们圈子里,是基本没用的。 法案从来都是为规范大多数人设定的。 沈当歌:“玉哑巴,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出现在秋辞梦面前。” “区区一个仿制机器人的法案,不出一周我就能让议会通过。” 作者有话说: 江江:下次我能不能——(眼巴巴地望着亲妈) 蠢作者:我尽量(无视鹤婶) 第53章 致命吸引 玉珍离直接选择无视沈当歌的建议,毕竟此人代表的是沈家的利益。 谁又能知道,是不是沈当歌给她下了一个套呢? 拿她杀鸡儆猴,博取舆论。 自始至终,面对沈当歌的威逼利诱,玉珍离皆一言不发。 沈当歌自觉无趣,嘲讽几句后,摔门扬长而去。 光脑的聊天界面突然冒出一个新消息。 玉珍离思虑许久,脑内闪过无数的过往片段,走马观花地让她心愈发荒凉。 光脑另头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强行向玉珍离发送进入zero的共同邀请。 玉珍离犹豫再三,最后颤抖着手轻触“同意”键。 玉珍离,你没有回头路了。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强调。 x星系是联邦的十二大星系中,最接近古地球生态环境的星系。 昼夜交替,四季分明。 劣势也十分明显,一是离首都星太远,不利于居民们互通、经济增长较慢。 经济一旦落后,就会引起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当下的x星系正在寻求突破合作,工业和教育资源都远距其他星系。 二是x星系的人口出生率历年来创联邦境内最低。 貌似在x星系的居民眼中,结不结婚已经不在是人生首选,她们会更关注自己的事业。 所以,x星系的社会风气极为开放。 秋辞梦迷迷茫茫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手臂旁传来温热的体温,侧目看去,江风落紧紧地将脸颊贴在她的肌肤上。 秋辞梦无奈地摸了摸江风落的头,手下柔顺光滑的黑发让她十分满意。 看来江风落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 起身下床,洗漱完毕后,穿着一身休闲舒适的睡衣去书房内处理母亲留的杂事儿。 第88章 秋辞梦向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一天两顿甚至一顿。 她知道这样会损害身体健康,但一吃早餐,秋辞梦的胃就会疼痛难忍。 光脑上不停地传来柳琼的信息。 【学府柳树保护大队长】:秋秋,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学府柳树保护大队长】:玉珍离,她为什么想要推行该法案啊?她目前所研究的方向并非仿制机器人类。 【学府柳树保护大队长】:奇了怪了,玉珍离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柳琼见秋辞梦一直不回复,心急如焚地选择将秋辞梦拉入zero中私聊。 “哟,这才一天没见,秋大美女过得滋润嘛。” 秋辞梦进入zero的时候,数据导入了她当前的外观,穿着蓝白色卡通睡衣大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 对外,秋辞梦永远是一副温柔知心好姐姐的模样;对柳琼这个好闺蜜,她自然不会端着藏着。 秋辞梦甚至想过,要是有一天她快要死了,那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必须把和柳琼的聊天数据全部删了。 随便翻翻,都足以让她和柳琼身败名裂。 柳琼顺手拎起一个毯子,坐在了秋辞梦的身旁,盖住她们两个的腿。 其实在zero世界里,大家是感受不到冷热和身体上的痛。 说到底,zero世界的人相当于就是一串数据。 “说吧,到底有什么急事。” 秋辞梦自然地靠在柳琼的肩上,淡淡地询问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玉珍离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秋辞梦被自己的这番猜测逗笑了,随意地瞧了眼柳琼的表情,忽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秋辞梦收起刚刚那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正襟危坐地盯着柳琼。 柳琼严肃地点头,纠结半晌,直视面前的好友,语气郑重。 “秋辞梦,我问你,你——” 柳琼别过头,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你知道玉珍离的真实身份吗?” “仿制机器人。” 怀念般的口吻,秋辞梦镇定地对柳琼解释道:“我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秋辞梦:“玉珍离自己跟我坦白的,我当时觉得新奇,依旧继续和她保持了情侣关系。” 柳琼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简直不可思议,秋辞梦是三心二意、喜欢追求感情上的刺激。 但柳琼没想到,居然这么刺激啊。 omega和仿制机器人谈恋爱,联邦境内闻所未闻。 仿制机器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广泛使用,的确保证了有这种可能性。 柳琼眉头紧蹙,瞠目结舌地消化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语言。 柳琼:“那你,额,秋大美女,你对于你前前前任的超脱世俗的举动,有何高见?” “她失信了。” 秋辞梦陷入了记忆中,絮絮叨叨地朝柳琼诉说了曾经的过往。 二十多年前的学府,为了赚取利益以及对抗首都星议会,秘密地研制开发了不同于市面上流行的任何一款仿制机器人。 学府高层早已厌烦首都星议会无穷无尽地管束,她们认为科学就是要在打破常规的情况下创造。 而首都星议会代表着社会的主流认知,自然不会允许学府研究所瞎搞。 矛盾自此埋下,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学府内部经过激烈的讨论,一致通过研发更高级的仿制人的决定。 于是,学府召集本星内最顶尖的科研人才,投入不计其数地资金,妄图创造出一个奇迹。 柳琼突然插一句嘴问道:“首都星议会那边没反应吗?” 秋辞梦:“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件事情还是玉珍离跟我说的。” 看似完美无缺的玉珍离,只不过是一个残次品罢了。 学府最终也未研究成功,被迫解散项目组,销毁所有的研制品。 玉珍离的存在完全是意外,因为她的功能太失败了,所以研究人员几乎是快忘了有她。 再度检查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外表破碎的玉珍离。 一位醉心于该实验项目的研究员暗自留下了玉珍离,并在这二十多年间不断开发完善她。 “那这位研究员是谁啊?” 柳琼好奇地追问秋辞梦,如果她还在世的话,肯定会上联邦最高法院的审判席,接受来自于全联邦的唾骂。 人类的主体地位是深深扎根于每个联邦居民的脑海中。 仿制机器人想要获取与人类相同的权利,无稽之谈。 秋辞梦将视线驻足在柳琼的身上,波澜不惊地说:“你认识的。” 柳琼缓缓地在脑中叩出一个问号,目露诧异。 “我们的导师——” “胡瑶迦。” 作者有话说: 这周完结世界五,冲鸭! 老婆们,下个世界想先看哪个世界? 没有人点的话,我只能抓阄了qaq 第54章 致命吸引 江风落施施然地从床上醒来,摸了摸身边冰凉透彻的床铺,早已没了秋辞梦的身影。 她不免有些感觉失落,心里空荡荡的,好似缺了重要的一角。 没有意料之中的尴尬和恼怒,对于秋辞梦来讲,江风落的行为不过是司空见惯,她看得出江风落隐晦难讲的情愫。 江风落下床洗漱一番,安安静静地抱着秋辞梦的枕头,坐在沙发上放空自我。 第89章 视线的焦点渐渐变得朦胧,江风落似乎坠入了另一个悬空的国度。 她仿佛看见未来的秋辞梦手捧鲜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洁白无瑕的婚纱点缀着她无与伦比的美丽。 正如枝头含露盛放的芙蓉花,粉白相间,娇嫩沁人。 江风落看不清挽着秋辞梦手腕的人,她楞在原地,双腿犹如被坚硬的钢钉定在位置上,不得动弹。 秋辞梦缓缓地朝她走来。 鼻尖耸动,她好像闻道了独属于春天的香气。 “江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吩咐过了,等您醒后,请进入zero中学习。” 管家不合时宜地插话打断了江风落的幻想。 江风落讪讪地对管家问好,头如捣蒜,她可不想得罪秋辞梦的老管家。 这位管家叔叔,在秋家待了数十年,亲眼见证秋辞梦的成长;江风落小时候也经常与他相见,但都是浅浅地寒暄几句。 管家传达完秋辞梦的吩咐后,转身离去,继续处理庄园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江风落乖乖地登进zero,刚进去就收到了秋辞梦的留言。 【吃一口糖醋排骨】:通过学府自主招生考试才是你目前的头等大事,其余的等考试后再说吧。 【吃一口糖醋排骨】:今晚睡觉之前,你记得把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全部做完。 【吃一口糖醋排骨】:头盔内有详细解释。 竟然丝毫不提昨晚她偷偷爬上床和她共枕的事情?! 此刻江风落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她甚至再想,会不会,秋辞梦也对她有点意思呢? 那要不然这件事情逻辑说不通啊! 江风落越想越心动,绯红色悄悄染上了她的耳根,时不时地笑几下。 在江风落的脑补中,已经快进到她向秋辞梦表白成功,开启甜蜜恩爱的情侣生活了。 【叮——察觉主人情绪异常】 【系统0726自动打开学习模式】 江风落还未来得及反应,0726就和zero中的数据联合强制性将她关在书房内。 她面前的书桌上立即浮现了厚厚一叠的试卷和练习册,醒目的红色飘荡在空中。 【系统0726提示您:今日例行课业分别为十套试卷和a、b两本练习册一到十二页】 【完成时间:截止今晚十一点之前】 江风落盯着那些密密麻麻地试题,突然感觉两眼发黑,四肢无力,头脑胀痛。 她是真的不喜欢做题唉,为了考过学府,天天待在家里刷题刷得她快患有应激反应了。 不想再看见这些破题一次。 也就学府能想出如此恶心的考试涮选手段了。 在联邦,普遍推行“快乐教育”,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成绩,都能确保你走完成年前的义务教育。 联邦二十四岁为法定成年年龄,相当于说,每个联邦居民拥有二十年的受义务教育的权利。 当然,如果个人有对学历或者知识地追求,每个星球都有一所顶尖名校,再加上首都大学和学府,任由你挑选。 除去学府的自主招生考试外,剩下的名校需要在二十岁的时候,参加联邦统考,分专业院系过线录取。 江风落自然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况且她也只想和秋辞梦在一个地方。 算了,为了秋辞梦,江风落哀叹一声,视死如归地拿起笔,倒吸一口凉气,在试卷上不停地落笔。 同在zero世界里的秋辞梦和柳琼还在商议有关玉珍离和仿制机器人的事情。 “我们信息互通后,我反倒更看不清她们的目的了。” 柳琼双手抱胸,深思片刻,继续和秋辞梦分析道: “胡瑶迦估计知道玉珍离的行动,甚至看可能是幕后推手。秋辞梦,你不觉得一切来的太快了吗?” “胡瑶迦才上任学府校长一职,就马不停蹄地提出和首都大学进行学术交流,玉珍离是首都大学的名誉教授。” “嘶——” 柳琼摇了摇头,一把抓紧秋辞梦的手臂,恍然大悟地说:“胡瑶迦这是在帮玉珍离追你呢!” 秋辞梦被好闺蜜气得直乐,搞不懂柳琼是怎么得出这个荒缪的结论的。 “我建议你少看点光脑推送的小说,满脑子装的一堆情情爱爱。” 秋辞梦反手握住柳琼的手,面色不善,语气冷淡地说:“玉珍离和胡瑶迦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 “胡教授多年来心有不甘,对解散项目组的事情耿耿于怀,或许她和玉珍离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柳琼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这件事对柳家,更确切地说,对她们这个圈子的人影响不大。 有正义感和想博取舆论的人谴责一下,余下的人大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只要不触动他们的利益的前提下,在他们眼中,仿制机器人和普通的居民没什么不同。 很无情,也很现实。 梳理清楚这件事情后,柳琼和秋辞梦同一时刻脱离了zero。 光脑的聊天界面闪现一条新消息。 来源于一个秋辞梦许久未见的故人。 她的指尖触碰在故人的备注上,脑海中顿时翻涌过无数的碎片,思绪万千。 【玉珍离】:不好意思,叨扰你了。 【玉珍离】:请问你有空暇时间吗? 【玉珍离】:我们见一面吧。 第90章 上次和玉珍离见面,还是分手的那天。 秋辞梦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和玉珍离的接触,玉珍离在她这里是一个例外。 偶尔秋辞梦会怀疑玉珍离对她的感情,机器人说到底,是一串数据加金属,真的懂爱情吗? 虽然秋辞梦本人对爱情的态度十分放荡不羁,奉行“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原则,但玉珍离确实让她印象深刻。 默默地藏在阴暗处窥探她的生活,哪怕桃花不断,也从未生气过,仿佛只是在执名为“优秀情人”的设定任务。 后来不知缘由,玉珍离突然想对她干些违反联邦法案的行为,追求对她的掌握,想让她成为笼中鸟。 秋辞梦是一阵风,自由自在,无人拘束。 当玉珍离触及她底线时,渡过新鲜感的秋辞梦毫不犹豫地将她踹了。 秋辞梦揉揉眉头,心烦意乱地瘫倒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思来想去,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 玉珍离即刻动身前往x星系与秋辞梦会面。 首都星的大型中转站里,行色匆匆的人穿梭在各个通道,等候室内挤满了人群。 丁灵和柳琼告别后,忽然想起自己和秋辞梦也数月未见,她是个极为随心所欲的人,当即购票去x星系找秋辞梦。 反正只要丁灵不去当星盗,丁家是完全不会管她的行踪。 她也乐于当家里面混吃等死的米虫,被扼杀梦想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丁灵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突然视线中闯入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 丁灵通过信息素判断出她omega的性别,在联邦,信息素抑制剂只能压抑alpha和omega的发情期。 正常情况下,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味道是能浅浅地嗅到的。 她越看越觉得风衣女子莫名地眼熟,转念一想,双手插兜地尾随上去。 风衣女子走进了女性omega专属厕所,联邦为了顾及每个性别群体的感受,所以专门设置了六种性别的厕所。 即使这样会导致公共设施的建筑用地面积十分宽大,但也比被居民们一直投诉好。 丁灵站在不远处等候这位omega出来,她刚刚用光脑确认过她的身份。 今天撞上好运了,她在心里窃喜到。 不久,风衣女子从厕所内出来,极其浓郁的信息素味道一股脑儿地冲进丁灵的鼻腔。 丁灵被熏得迷迷糊糊的,待风衣女子走远后,她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之前闻到得明明是风信子的气味;怎么从厕所里出来就变成清列松柏的味道了? 玉珍离不是个omega吗? 丁灵与她同为omega,身上也未发生过如此诡谲的事情。 omega无论男性或者女性,信息素的味道是自出生就固定的,除非omega们去做摘除腺体的手术,否则终其一生不会改变。 等候室人潮汹涌,玉珍离早已无影无踪了,哪里还有她的半分影子? 丁灵心知找寻无望,心思一动,用光脑给秋辞梦发了几条消息。 但凡认识秋辞梦的人都清楚她和玉珍离之间的关系,当年在学府闹得沸沸扬扬,至今学府论坛都有讨论她们两个的帖子。 强强联合什么的,很戳学府大部分学子慕强加智性恋的萌点。 江风落除外。 江风落略微崩溃地趴在书桌上,试题卷上的文字仿佛在她的眼前打转。 等她考入学府后,一定要让秋辞梦补偿回来。 江风落攥紧手中的试卷,暗暗发誓,她绝对要比玉珍离更强,让学府那群人知道。 她江风落才是和秋辞梦最般配的人。 第55章 致命吸引 天色渐暗,藏在层层叠叠的云朵后的紫月试探性地露出一角。 x星系虽像古地球,但终究并非与古地球完全一致。 最显著的区别就是,他们的“月亮”是紫红相交的,上半年为绯红,下半年为浅紫。 秋辞梦静静地站在x星系中转站外,边胡思乱想边数着时间等待玉珍离的到来。 在结束了和玉珍离的聊天后,秋辞梦去询问了母亲的建议,她对这位前前前任的感情十分复杂。 母亲说:“秋秋啊,你已经是一个拥有健全人格的成年人了,或许,你应该要学会听取自己的心声。” 母亲的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秋辞梦琢磨半晌也没理解她真正的含义。 似乎妈妈误解了她和玉珍离的关系? 秋辞梦单手托腮,撑在办公桌上纠结了几个小时。 假设让玉珍离亲自来庄园找她,貌似有一点点不礼貌。 玉珍离也算是从远方而来的客人。 可她在明知玉珍离这位前前前任对她存有旧情的情况下,亲自去接她,又显得她有些茶。 突然很后悔答应玉珍离见面的请求。 秋辞梦在书房内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刻在骨子里的礼仪迫使她作出了选择。 精心打扮一番后,吩咐管家做好迎接客人的各项布置,随即前往中转站。 x星系毕竟不是首都星,中转站的客运量在全联邦的星系中常年倒数,来这里大多数都是来旅游的。 玉珍离跟随人群从出口通道经受检查后,一眼望见站在不远处的秋辞梦。 几年未蒙脸,秋辞梦好似与学府学生时期没什么不同。 第91章 依旧是那么青春靓丽,出水芙蓉。 扎起一个丸子头,上身内穿白色衬衫打底,搭配红白牛仔外套;下配纯色系刚过膝的短裙和中长靴。 秋辞梦并非是十分精致的浓颜性长相,很多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娇媚”。 她骨相极好,尽显幼态的鹅蛋脸,山根挺拔,五官分布比例协调,桃花眼加上双眼皮,浑然天成。 玉珍离越过人群,握紧手中的公文包一步步地走向曾经的女友。 她是被胡瑶迦强行留下的残次品,身体机能不完善,设定为omega的她却完全不能散发信息素。 胡瑶迦为了帮助她融入联邦社会,特意调制了无数管的omega专用信息素,用以补充这一缺点。 秋辞梦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玉珍离,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陌生又熟悉的容颜在她的眼里不断放大。 清冽的松柏枝叶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合身的纯黑色风衣,愈发衬得身材高挑,如同t台上的超模般完美。 玉珍离:“谢谢你愿意来接我。” 秋辞梦朝玉珍离点点头,撇开眼神,不知所措地站在她的面前,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陷入凝固。 来来往往的人群从秋辞梦的身边擦肩而过,她偷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玉珍离。 玉珍离变了很多,不似往日的清冷,倒是多了几分英气,与她记忆中的简直判若两人。 机械是需要长年累月地维护修理,哪怕是宇宙中再坚固的陨石也会有腐烂的一天。 “正如你所看到的,胡博士替我更换了崭新的零件。” 玉珍离察觉到秋辞梦炙热的视线,淡淡地开口解释道:“以前的零件老化了,胡博士又找不到当时的原材料,只能新创一个。” “嗯。” 秋辞梦尴尬地低下头,躲避玉珍离探究的眼神,两人再度处于相顾无言的状态。 秋辞梦从未想到过,和玉珍离见面竟然会是如此拘束。 “咳咳咳——” 玉珍离装作若无其的样子,拍了拍秋辞梦的肩膀,对她柔声道:“我们找个地方先谈正事吧。” 秋辞梦立刻反应过来,接下玉珍离递的台阶,语气急促,“我已经在家里准备了晚餐,你奔波这么久,想必一定很累,先吃饭吧。” 秋辞梦示意玉珍离跟着她走,带着故人从中转站出道口直径去往附近的悬浮飞行器停车点 得力于科学技术水平的不断提高,当今的人们不仅实现了将悬浮列车布满全星际,更是改进飞行器,以至于适应人类的日常出行需求。 飞行器与光脑自动连接,设定终点地区,光脑会依靠早已储存的数据路线操控它前往。 五分钟之内,飞行器以光速载着秋辞梦和玉珍离到达了秋家庄园,管家早已在客厅等候多时。 管家热情地接待了玉珍离,将两人引至餐厅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新鲜美食。 考虑到不知玉珍离的口味,所以管家让厨房把每个菜系的招牌菜都做了一份。 玉珍离面露难色地朝身旁的秋辞梦看了一眼,虽然她装有消化系统可以品尝人类的食物,但本人对此有些反感。 毕竟,她玉珍离就是无数个部件拼接组合起来的金属,披着一层人类的皮,的确不是真正的人类。 因为秋辞梦喜欢美食,所以之前为了哄她开心,玉珍离表现出和她拥有相同的爱好,主动做好美食攻略,变着花样给秋辞梦换口味。 没想到过了几年,还能在这上面栽跟头。 秋辞梦看出了玉珍离的难言之隐,猜想可能是和她相处过于尴尬,朝管家挥挥手让他先自行离去。 “先谈谈。” 玉珍离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在了餐桌上,低头从中取出一叠资料,递给了秋辞梦。 秋辞梦疑惑地看了看玉珍离,翻开了资料仔细查阅,资料的内容正是起草的仿制机器人权利法案。 秋辞梦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拉拢秋家帮你,不对,帮你和胡瑶迦实现这份法案吗?” 玉珍离没有吭声,只是示意秋辞梦继续看下去。 其实她今日只是想找个理由和秋辞梦见一面,有时她会有一点点恨自己不是真正的人类。 她是个假的omega,她不能闻见秋辞梦信息素的味道。 她既羡慕曾经的沈当歌可以揽着秋辞梦所予所求,又平等地嫉妒每一个和秋辞梦谈过恋爱的人。 玉珍离清楚,所有人都可以,唯独她没有丝毫可能。 胡瑶迦提出这个法案时,玉珍离确实心动了,她想获得与人相同的权利,特别是爱人的权利。 几乎是下意识地答应了胡瑶迦的建议。 胡瑶迦替她引荐了安德森,偷偷地赠送大笔金钱后,安德森将她们的提案带上了首都星议会。 看见星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时,玉珍离忽然害怕了,她担心秋辞梦也会因此事而讨厌她。 玉珍离几乎是每分每刻地刷新光脑聊天界面,谢天谢地,秋辞梦没有过多的谴责她。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发给她。 胡瑶迦说,她已经是个真正的人了,她的芯片已经是目前全联邦最先进的,情感分析功能达到了以往机器人从未有过的程度。 古地球时期,有位名叫艾伦·麦席森·图灵的科学教提出了对于人工智能的著名测试——“图灵测试”。 第92章 其核心目的是考验人工智能是否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具体方法是如果一台机器能够与人类展开对话而不能被辨别出其机器身份,那么称这台机器具有智能。 当今的联邦早已实现了该测试,但是新的问题又摆在人类的面前,一台人工智能如果发展出了情感,那么它能否称之为“人”。 这场论战随着法案的提出,吸引了全联邦的居民参与讨论。 而始作俑者们,一位在学府想着法子给第一星团使绊子;另一位约前女友见面。 秋辞梦细细地翻完了整份提案,心里大抵知晓了玉珍离的来意。 依照目前联邦的科技水平和社会主流认知,这份法案最后一定会被大法官们联名驳回。 胡瑶迦不可能不清楚结果,让玉珍离去试探联邦的反应,万一真的通过了呢。 玉珍离哪里是来和她谈事情的,这是在来找她求复合了。 “玉珍离,我以为你明白的,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的。” 秋辞梦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直视眼前的故人,无悲无喜地继续说: “根据这份资料里的研究数据报告,更确切的说是你的数据,你想告诉我,你已经拥有了爱人的能力。” “可,玉珍离,爱没有你和胡瑶迦想得那么简单。” 秋辞梦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玉珍离这个优等生上一门深奥的课程。 “爱不是可以用数据测量的。” 玉珍离呆呆地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出言反驳秋辞梦,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秋辞梦拉开椅子坐下,她也不想再刺激玉珍离,顺手夹起菜吃了几嘴。 这么大桌子菜,玉珍离不吃,她秋辞梦吃,浪费了多可惜。 在联邦人人喝营养液的时代,新鲜的瓜果蔬菜已经在市场上炒到天价了。 “咦,秋姐姐,这位是——” 江风落好不容易提前做完试卷和练习册被系统0726从zero中放出来,询问了管家秋辞梦的位置。 刚想跑去找秋辞梦求夸赞,结果一进入餐厅就瞧见了之前讨厌得牙痒痒的人,警铃瞬间作响。 玉珍离。 江风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江风落表面上继续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走到秋辞梦的身边落座,一边不停地给夹菜,一边语气惊讶地说: “秋姐姐,这个也是你喜欢吃的,我给你夹。这位姐姐怎么不落座吃饭啊,是觉得做得不好吃吗?” “可是秋家的厨师跟了秋姐姐二十几年,应该不会连个菜都炒不好的。” 第56章 致命吸引 闻言,玉珍离面色微僵,下意识地攥紧了餐桌上的桌布,睫毛扇动。 秋辞梦顺着江风落的视线看向这位前前任,她张了张口,刚想出言抹平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却被玉珍离打断。 海的女儿,最重要的一点,维系好海底生物链的平稳,自己则永远是处于生物链的顶端。 江风落藏着的小心思,久经情场的秋辞梦哪里会不明白? “我,你。” 玉珍离真挚地平视她,眼神深情专注,满心满眼仿佛只留下秋辞梦一人,语气诚恳。 “我并非此意。” “我当然相信这位姐姐没有恶意,但——” 趁着秋辞梦还未来得及表态,江风落抢先应道:“但,现在可是晚餐时间,如果厨师先生知道你甚至不愿意尝一口他做的菜。” 江风落得意忘形地微微昂起头,像是争夺配偶成功的年轻孔雀,不屑一顾地瞧着自己的手下败将。 “厨师先生肯定会认为你不尊重他。” 玉珍离扫了一眼桌面上美食佳肴,色泽极好,卖相优越,偏偏她本人对此提不起任何兴趣。 秋辞梦,会不会认为也认为她……? 绝对不可能。 秋辞梦是她见过的最温柔善良的omega。 玉珍离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断逃离江风落示威的眼神,她不在乎其他人对她的看法,她只在乎秋辞梦。 江风落眼见玉珍离不搭理她,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取秋辞梦的关心。 传言说玉珍离对秋辞梦多年念念不忘,连做梦都想和秋辞梦复合。 江风落心烦意乱地瞪了眼对面的情敌,都怪自己没用,她简直要嫉妒地发狂,她恨她不能参与秋辞梦的以前。 “好了。” 秋辞梦终于找到时机插入这场硝烟弥漫的无形战争,她轻轻地拍了拍江风落的肩膀,随后起身缓步走向玉珍离。 绕过桌角,将手里的资料递给玉珍离,笑意吟吟地对她说道: “明天是工作日,身为教授,得对得起选这门课的学生,我再送你一程吧。” 玉珍离瞬间明白了秋辞梦的言下之意,心中的苦涩慢慢地散开。 她先是回了秋辞梦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在低头的刹那间,眼角流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胡瑶迦研究仿制机器人模拟情绪感应功能数年,迟迟未得到进展。 她几乎对此快要绝望,认为仿制机器人不会存有人类的感情,直到她发现玉珍离的异常。 玉珍离的核心芯片总共彻底地坏了两次。 一次是和秋辞梦表白的时候,高速运转的数据导致芯片负荷运转。 另外一次就是秋辞梦单方面宣布分手时,芯片在玉珍离体内爆炸,差点让玉珍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第93章 仿制机器人有早已设定好的落泪功能,通过分析大量的人类哭泣的数据,能让机器人们适当地落泪。 有点类似于小孩子模仿大人的形态。 但玉珍离知道,这滴泪水,是脱离设定,不由自主地涌现而出的。 秋辞梦疑惑地瞧着玉珍离奇怪的反应,感觉莫名其妙的,完全不能理解她。 或许,机器人的数据运行与人类大脑的思考不在一个平行线上? 玉珍离摆摆手,婉言拒绝了秋辞梦的建议,收好资料,独自离开了餐厅,只给她们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秋辞梦失望地回到座位上,她永远搞不明白玉珍离,如同不能相交的两个世界的人。 江风落见状直接起身朝玉珍离追去。秋辞梦任由她莽撞的行为。 总该有个抉择。 秋辞梦迷茫地朝自己的内心追问,会是江风落吗? 别墅外的繁花园在x星系是极为著名的景点,x星系居民都知道秋家庄园的名贵花园的风景独树一帜。 花种皆为古地球时期已经灭绝的物种,曾经联邦科研院运用当代高新技术研究还原其株种,可惜没有成功。 据闻,这些花种是秋家派人去古地球搜寻带回栽种的。 一粒种子的价格大概是联邦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十年的收入。 秋家的祖先本来就是最先进入星际的一批人,后来的帝国时期,秋家又是上流社会的联姻大户。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尊重秋家人,但在光脑论坛上,人人皆知秋家盛产异常貌美的omega。 玉珍离驻足在那片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海前,盛放的花朵们伴随微风摇曳,激起层层浪潮。 恍惚间,她看见了秋辞梦站在百花齐放中,对她嫣然一笑。 “玉教授。” 江风落冷漠地打碎了她绮丽的美梦。 “冒昧地说一句,我以为你清楚的,对于秋姐姐来讲。” 轻飘飘的语气和令人沉醉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不停地刺激玉珍离的理智。 “玉教授,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脑中数据分析的结果告诉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行为叫做——情敌的挑衅。 江风落无情地打击着她讨厌许久的人,挑眉嘲笑道:“你以为秋姐姐真的爱过你吗?” “呵,玉教授,你猜猜秋姐姐的父母会同意她和一个omega结婚吗?” “听说是你先追的秋姐姐,秋姐姐心软,和你谈谈,但是你自己抓住不了机会。要不然,你怎么就变成前前前任了呢。” 江风落特意在“前”字提高了音量,嘴角勾出一抹独属于胜利者的傲气。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秋辞梦只能是她的。 这群人算什么,她可是秋辞梦亲手带大的! 她和秋辞梦睡一张床时,沈当歌、玉珍离之流根本不认识秋辞梦! 她和秋辞梦就是青梅竹马! 现在,江风落长大了,也该抢回自己的珍宝。 “哦?” 玉珍离被江风落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气笑了,姿态睥睨地回击道: “你真以为秋辞梦会爱你一辈子吗?” “依她的性子,你和我有什么区别,起码我真正得到过她,而你,只能在我面前像一条无能狂怒的小狗——” 玉珍离顿时凑到江风落的面前,鼻息洒在她的脸上,欣赏着她愤恨的表情,满意地开口:“狺狺狂吠。” “你——!” 江风落直视近在咫尺的玉珍离,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切,我还有无限种可能,而你。” 像一只斗艳的孔雀,张开五彩斑斓的美丽尾巴,向情敌展示自己雄厚的资本。 “玉教授,你呀,完全没有可能了呢。” 花园里的花朵被人一脚踹烂,无声无息地倒在黑土上,静静地等候腐败的命运。 玉珍离冲动地几乎想让江风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凭什么,江风落个毛头小子就有机会,而她却被秋辞梦扫地出门? 她不甘心,她不服气。 江风落早已离开,玉珍离越看那些鲜艳饱满的花骨朵儿,越心凉,好似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她们都在嘲笑她。 光脑传来急促地提示音,警告她必须马上停止举动。 联邦居民的光脑都会与身体紧密结合,时刻记载身体的各项数据,以便于生病时能给医生提供更精准的原因。 玉珍离双手张开,闭上双眼,直挺挺地倒在花海中,锦簇的花团胡拂过她的脸庞。 无所谓了,秋辞梦的态度,江风落那个新人,亦或是被她压倒的珍贵花朵们。 就让她和这群被摧毁的花朵一起腐烂吧。 江风落眼尾泛红地跑进餐厅里,发现秋辞梦已经离去,兜兜转转地找了好几遍,才在卧室内找到她。 “秋姐姐。” 秋辞梦转身看见她满脸的泪痕,江风落委屈巴巴地朝她埋怨道: “姐姐,为什么我不行?” 江风落崩溃地环抱住秋辞梦的细腰,一滴一滴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砸在秋辞梦的上衫,渐渐地浸湿布料。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滥情。 刚刚玉珍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刺激她的神经,她追逐了秋辞梦数十年,怎么会不知? 江风落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愫了,她吻上了秋辞梦的下巴,像是献身于神明般的祭品。 第94章 她心甘情愿。 秋辞梦低头怜悯地看着窝在她怀里的江风落,纠结与排斥充满了她的内心。 可以吗? 秋辞梦无声地叩问自己的心,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与这位前任的妹妹做属于爱人之间的负距离接触。 秋辞梦十五岁时,江风落才八岁。 整整缺七年的时间。 光网上的人说,三年一代沟,那她和江风落也算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秋辞梦是喜欢玩弄人心,捉弄她人的感情,可遇见江风落。 她的确在有一刻想停止。 秋辞梦忽然放弃了之前的想法,江风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璀璨人生,而非成为围绕在她身边的狗狗。 秋辞梦伸手推开了江风落的索取,深吸一口气,闷声道:“你回客房去吧。” 江风落一把扑倒她,随即密密麻麻地吻布满了秋辞梦的脸颊、脖子。 江风落埋在秋辞梦的脖间,着迷般闻着她的信息素,哪怕她根本闻不到分毫,但她又仿佛闻到了甜腻的芙蓉花香。 江风落狠狠地咬上秋辞梦的腺体,用牙齿细细摩挲着那块白软的嫩肉。 潮红逐渐染上了秋辞梦的脸颊,涓涓细流跟随浓郁的信息素散满整个卧室。 朦胧间,秋辞梦好似听见江风落俯在她的耳旁,哭泣地说: “秋辞梦,求你,爱我。” 第57章 致命吸引 秋辞梦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在大海上漂泊的小船,被起起伏伏的浪花拍打。 狡猾的浪花趁机冲击她的身体,如同恶狼扑食般撕咬她的软肉,不断地在每一块白嫩的肌肤上固执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秋辞梦觉得自己像是被占有的雌性,被迫无助地接受另一只雌性的强行标记。 “啊——” 浪花发了狠,死死地咬住她的脆弱的腺体,秋辞梦眼神迷离,下意识地抱住作乱的浪花,喃喃自语。 “江、江风落,床柜下的第一层抽屉里,抑、抑制剂。” 秋辞梦磕磕绊绊地请求另一人,她的发情期居然不恰适宜地来了。 江风落俯身堵住秋辞梦的唇瓣,痴迷地看向自己的杰作。 这一定是全联邦最令人惊艳的艺术品。 极其貌美的omega在beta的引导下陷入发情期。 江风落正如音乐界最顶级的钢琴家,弹奏着美妙的乐曲,阵阵音符被隔绝在这一小小的卧室中。 江风落葱白纤细的手指在华美的钢琴键上不停地滑动,因为这是第一次尝试弹奏,所以江风落小心翼翼中又带点兴奋。 压抑多年的极度扭曲的感情瞬间爆发,身为新人钢琴家的江风落,肆意地玩弄这架钢琴。 她的手指时而浅浅抚摸钢琴键,时而重重地按下,时而又深深扣紧钢琴键,以免钢琴脱逃。 毕竟江风落是新手上车,钢琴对她有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钢琴家贴在她心爱的钢琴身上,炙热的气息逐渐融化钢琴冰凉的身体。 艺术家的骨子里总是带着一种极端的浪漫。 “你,江风落,你,嘶——” 秋辞梦神志不清地对江风落胡乱说着,江风落有意折磨她的腺体,满脑子充斥着各种可能性。 秋辞梦之前会不会也有发情期到了,但没抑制剂的情况? 是谁替她解决了发情期? 玉珍离吗?还是沈当歌? 触目惊心的红痕如同缠绕在秋辞梦身上的绸缎,紧紧地束缚住她。 秋辞梦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处美妙的仙境,她是此处的主人,有无数的人爱她,追逐她的身影。 直到一位英气的年轻后生拦住她的去路,秋辞梦仔细一看,这位正式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 “你想要什么?” 秋辞梦高傲矜持地屈身询问她。 曾经软软地糯米团子已经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江风落的长相偏向中性,柔美与俊俏完美糅合。 江风落跪倒在自己独一无二的神明面前,侵略性极强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忽尔一笑。 “嫂子。” “我想要你。” 话音未落,整个仙境突然坍塌,秋辞梦惊恐地反应过来,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江风落的怀抱中。 秋辞梦的瞳孔中倒影着江风落放大般的睡颜,江风落餍足地搂紧自己的猎物,灼热的气息和芙蓉花香交织在两人之间。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从其他饿狼嘴里夺过来的珍宝。 秋辞梦微微地移动一下身子,想从江风落的怀抱中逃离。 太紧了,她快要窒息了。 江风落瞬间就被这风吹草动惊醒了,她自动地贴上秋辞梦脸上白嫩的软肉,尾音低沉。 “秋姐姐,怎么了?” “你,松开,我呼吸不畅。” 秋辞梦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一瞧见身旁的始作俑者,不由得推搡了一下江风落。 江风落余光瞥见秋辞梦脸上浮起的红晕,心里痒痒,故意捉弄道: “秋姐姐之前可不是这么感觉的。” 说着,不安分的手又在秋辞梦身上游走作乱。 秋辞梦恼怒地推搡了一下江风落,气鼓鼓地骂道: “江风落!别得寸进尺!你赶紧从我床上滚下去。” 越说声音越小,秋辞梦只觉得和江风落共处一室就尴尬。 第95章 她之前都是打抑制剂过的发情期,这次竟然和beta疯狂一夜。 太不可思议了。 这还是她秋辞梦吗? 她小时候就发现,因为脸蛋长得足够好看,每次去上学班里的同学会下意识地对她好。 幼年时期的秋辞梦觉得这很神奇,居然真的会有人单纯因为一张脸而对她献殷勤。 母亲告诉她,这是人之本性,在社会里,长得漂亮就是一项优势。 人们嘴上说着要看心灵美,但是面对心仪的美貌,潜意识里会给貌美者贴上标签。 如善良大方,温柔细心。 又例如拜金,媚上,花心。 这些潜意识里的标签往往与该者所受的教育和自我对世界的认识有关。 母亲蹲下身子,摸着她的头,神色坚定地告诉她,不要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感到困扰。 无论你是美丽动人,或者平平无奇,亦或者是丑陋不堪。 人无完人,金无赤足。 最终决定你在社会上立足的绝对不会是容貌,而是你本身的实力。 那一日,秋辞梦坐在花园里思考了很久,终于顿悟。 从此之后,她一头栽进知识的海洋中遨游,美丽在她这里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标签。 真正让同学对她产生信服的,并非她的美貌,或者秋家小姐的身份。 而是十年如一日的年级第一,全科目满分。 因为不缺追求者和爱慕者,秋辞梦理所当然地认为玩弄他人感情是件能当作消遣的事情。 她不需要像一些很愚蠢的人,靠着爱情苟活于世。 不对,完全不对。 怎么她和江风落的攻势扭转了? 之前一直由秋辞呢主导,现在反而由江风落占上风。 秋辞梦抿了抿嘴唇,瞄了眼赖在她床上不走的江风落。 她对这段尚未开启的爱情充满了探究和担忧,年龄差距是一方面,家世学历等其他方面也可以先退一步。 秋辞梦是omega,江风落是beta。 虽然联邦的婚姻法律不限制自由结合,但人们受限制于根深蒂固的婚姻观念。 alpha和omega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beta就该和beta在一起。 alpha和alpha在一起是随性而为,omega和omega在一起就是违反常伦。 beta和omega谈恋爱更是闻所未闻。 秋辞梦倒不害怕那些流言蜚语,但江风落呢? 江风落和她在一起,肯定会面对想象不到的压力,亲友的,熟人的,社会的。 纵观秋辞梦历代的前任,不管是谁,都起码有一定的身家和优越的能力,人们才会道贺一句郎才女貌。 偏偏江风落才十八岁,是最有无限可能的年龄,却又是最无可奈何的年龄。 秋辞梦感觉自己脑袋里塞满了各种推测,焦躁地背过身不想再面对江风落。 “秋姐姐。” 江风落看出了秋辞梦的不安,其实选择走上这条路,她完全不后悔。 江风落挪了挪身子,从后面环抱住魂牵梦绕多年的爱人,温热的体温从肌肤传到秋辞梦的每一处神经。 “我昨天超额地做完了你布置的所有任务,我会努力配得上你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顾虑,但请你相信我一次,我只恳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听着江风落言辞恳切的话,秋辞梦转过不经身与她四目相对,视线互汇。 江风落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蓄满了至诚的爱意,她仰头无拘无束地笑着,青涩而真挚。 秋辞梦从其中仿佛看见了满天星辰。 “秋辞梦,我、其实我已经喜欢了你很多年,久到爱你甚至都成为我的本能。” “你很厉害,你很优秀,你是我见过最最最好的人,是我最喜欢的姐姐。” “你在我的心里完美无缺,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无条件偏爱,秋辞梦,我是真的想和过一辈子的。” 江风落笑嘻嘻蹭了蹭秋辞梦的侧颈,声音小的微乎其微,但秋辞梦还是耳尖地听见了。 “秋辞梦,我期望你能一直爱我。” 秋辞梦忽然觉得,试试似乎也不错? 首都星,中心商业区,高级茶餐厅会员包间内。 沈当歌和柳琼正在进行拉锯战。 “柳大小姐,看在咱们俩家世交的情谊上,帮我这一次。” 沈当歌和玉珍离谈判失败后,走投无路只能来求柳琼帮忙。 越是得不到的人,心里越是骚动,越是心痒难耐。 午夜梦回时,沈当歌常常想,如果她当初没有那么心急不强迫秋辞梦,而是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追求秋辞梦。 会不会现在站在秋辞梦身边的人是她呢? 沈当歌完全陷入了一个逻辑怪圈里面,纠结许久,她得出来一个结论: 只要她和秋辞梦在一起,她慢慢追求,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哟,沈当歌,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说人话。” 柳琼向来不爽沈当歌的行事作风,今日求到她头上,不讥讽她几句,柳琼浑身难受。 沈当歌:“你别嘴贫。我跟你讲,我查到了,就江风生的妹妹江风落,她也配和秋秋在一起?” 柳琼扒了两下面前五分熟的牛排,用餐具切开肉,发现里面还连着血丝,顿时胃口大减。 第96章 柳琼是真欣赏不来这半生不熟的美食。 沈当歌这人行事霸道,邀请人出来吃饭,点菜还必须得按她的喜好口味走。 柳琼暗暗地想着,活该她被秋秋甩了。 沈当歌察觉到柳琼的心不在焉,敲敲桌子,示意柳琼打起精神来。 沈当歌:“我跟你合作,你觉得怎——” 话音未落,柳琼直接打断沈当歌的危险发言。 柳琼:“沈当歌你脑子被门夹了?你为啥会认为,我,柳琼,会背叛闺蜜跟你合作?” 作者有话说: 希望审核别锁我,这个程度应该还好吧。 还在医院陪床,感觉在医院写好奇怪,好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合眼,如果被锁了的话,我明天再来想办法,老婆们晚安 第58章 致命吸引 高级会员包间的隔音效果极好,一切采用最顶级昂贵的材料,力求尽可能地给予可顾客完美的体验。 能在首都星中心商业区消费的顾客,非富即贵。 沈当歌出手阔绰,在各大高级聚所都是一等会员。 柳琼一向看不惯沈当歌的为人处世,之前她和秋辞梦谈恋爱时,给秋辞梦身边的所有亲友都赠送价值不菲的礼物。 沈当歌是典型地以自我为中心的一类人。 遥想秋辞梦当年,不满三月就受不了果断分手。 柳琼仗着沈当歌有求于她,索性敞开了讲:“沈将军英武一世,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个蠢货。” 沈当歌拿起酒杯的动作微微一僵,强忍着怒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毕竟是她先求的人。 “沈当歌,我柳琼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觉得你该放下了,你和秋辞梦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柳琼将手中的刀叉往桌面上一摆,着实搞不懂沈当歌邀请她来茶餐厅谈事儿,居然点了两份牛排。 如果沈当歌请她吃变态辣的火锅,柳琼还能再考虑考虑听她讲点废话。 现在面对这位难伺候的沈小姐,她柳琼可是没有一丝耐心。 “你们两个吧,虽然alpha和omega结合是联邦的传统,但你和她实际上都太想在恋爱中占主导。” “无论是你当初选择强迫秋辞梦,还是秋辞梦单方面宣布分手,你的爱霸道,她的喜欢又很廉价。” 柳琼抿了抿杯口,润润自己的嘴唇,继续朝沈当歌分析。 “而且我不认为你真的有多么爱秋辞梦,你也没到非秋辞梦不可的地步。沈当歌,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这个阶层的人,是没有婚姻自由的。” “你是沈将军的女儿,你负担着第一星团的责任;秋辞梦则是秋家的掌上明珠,你们门不当户不对。 你难道会觉得沈白会同意你娶一位非首都星大家族的omega?” 柳琼的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沈当歌敏感的神经,仿佛是在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 沈当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母亲,滋养她多年为她撑腰的沈家,根本不会认可秋辞梦。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权贵阶层需要互相联姻以确保维系本身以及阶层的利益。 古往今来,尚且如此。 沈当歌对秋辞梦的感情是复杂的,她爱秋辞梦吗?不一定。 她放得下秋辞梦吗? 目前为止应该是舍不得她,但如果触犯了她的利益就无法确认了。 现实很残酷的,柳琼明白,沈当歌自然也明白。 柳琼眼见沈当歌陷入了沉思,不想再多说些什么,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包间。 望着高楼林立、人来人往的商业区,柳琼忽然感到一阵悲哀。 那些话不止是对沈当歌说的,都混在这个圈子里面,又有谁能彻底脱离呢? 秋辞梦。 柳琼默念着好友的名字,目光驻足在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不由自主地感慨,你真的很幸运。 此时,相距甚远的秋家,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姐姐,我好想你。” “哇塞,数月不见,姐姐变得更漂亮啦。” “姐姐一直都很美呀,但今天尤其动人呢。” 丁灵抱着秋辞梦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撒娇,嗲声嗲气地全方位地夸赞秋辞梦。 江风落一脸嫌弃地站在侧边,翻了个白眼,用着嫉妒的口音小声地模仿丁灵。 “秋姐姐~” 秋辞梦立即抬头杀气腾腾地瞪了瞪江风落,做口型示意她赶紧去刷题复习。 江风落委屈地回了一句“哦”,乖乖地上楼学习去了。 边走心里边愤恨地想着,姓丁的小omega,挺会装的,等我考入学府,我天天黏着秋辞梦气死你。 似乎是心有所感,丁灵侧头对着江风落大大方方地做了一个鬼脸,挑衅般地看了几眼江风落。 江风落瞬间就炸了,撸起袖子打算和丁灵大战三百回合,秋辞梦一个眼神甩过去,她立刻泄气。 “学府自主招生考试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江风落能不能有点志气,现在是你和,咳咳,打情骂俏的时候吗?” 秋辞梦忍不住朝江风落发火,她是真替江风落着急,学府自主招生考试,全联邦难度最高的考试。 江风落到底再干嘛啊? 爱情能和学业相比吗? 学习到的知识受用一辈子,爱情最多就是提供情绪价值。 第97章 秋辞梦一把抛下丁灵,拽着江风落的手腕上了楼。 丁灵自觉无趣,打开光脑悄悄地在朋友圈抱怨。 【小叮当】:家人们谁懂啊,和我的秋姐姐贴贴还被某人别有用心地搅黄了。 设置可见范围:仅江风落可见。 丁灵刚来秋家,就和江风落互加了联系方式,她本来是想围观玉珍离和秋辞梦的世纪见面。 丁灵来x星系没提前和秋辞梦说,她也不知道秋家庄园在哪里,住了一晚的酒店,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磨磨蹭蹭地给告知秋辞梦她来的消息。 偏偏到秋家的时候,玉珍离早已离开。 听闻玉珍离给秋辞梦转了一大笔钱,用来赔偿秋辞梦花园的损失。 丁灵逛着光网想,她们两个不会打了一架吧? 秋辞梦无奈地安抚某个被掀翻的醋坛子,“我和丁灵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秋辞梦和丁灵就是单纯的朋友,丁灵是骨灰级颜控,面对漂亮姐姐就走不了道,她对所有姐姐一视同仁。 可能在丁灵眼中,秋辞梦就是活的芭比娃娃? 秋辞梦当然乐意和第三星团实际控制者丁家的顺位继承人交朋友。 人脉广,无论是对她还是对秋家,都是百利无一害。 “秋秋姐姐,我能有什么想法。” 江风落故意学着丁灵刚刚说话的语气,添油加醋地夸张说:“秋秋姐姐,我们已经上过床了,你得对我负责。” 江风落将秋辞梦扑倒在床上,跨坐在秋辞梦的腰间,满脸不悦地对秋辞梦撒娇道: “哇塞,一天不到,姐姐就不认我了。” 江风落说着说着,眼泪汪汪地盯着秋辞梦,像是一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狗狗。 如果江风落真的有毛茸茸的狗耳朵,现在肯定耷拉着。 “好好好,我负责我负责,咱们可先说定了。” 秋辞梦笑意盈盈地摸了摸江风落的脸,抛出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条件。 “江风落,今年学府自主招生考试,你如果能靠近前十名,我随你处置。” 秋辞梦眼见江风落立马放大的瞳孔,起身贴着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洒在江风落的敏感处,秋辞梦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 勾得江风落魂不守舍。 江风落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说,“一周。”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这个世界就写完了。 再问问老婆们,有没有想先看的世界嘛,没人回我真的是抓阄。 第59章 致命吸引 丁灵在秋家滞留几天后,被长辈强行要求回首都星。 毕竟丁家代表着第三星团,而秋家则是x星系的名流,为避免在首都星圈子内引起多方的猜测。 “好啦,下次我们在柳琼家里相聚吧。” 秋辞梦正安慰着闷闷不乐的丁灵,江风落被她赶去刷题学习了,最近考试将近,江风落必须住保持状态。 在学府的考试圈内一直有“题感”的说法,因为是自主命题,考试模式与联邦统考区别还是蛮大的。 其实如果现在让秋辞梦和柳琼重新再去考试,她们两位都不能确保能通过,当年最好的状态已经逝去了。 丁灵装作无意地瞥了几眼周围,发现江风落没来,悬着的心瞬间松弛下来。 自从她前几天故意发了条仅江风落可见的朋友圈恶心她后。 丁灵回回和江风落见面,简直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 秋辞梦可愁得焦头烂额,这两人交战,假设丁灵落败,丁灵找她撒娇卖萌,江风落瞅见了,又吃飞醋,私下在床上一个劲儿折腾她。 “嗯嗯。秋姐姐别送啦,否则某人又要生气了。” 丁灵抓住秋辞梦的手,今日的秋辞梦穿的十分素净,配色是经典的黑白相间。 秋辞梦的颜值着实是圈子内第一梯队的,浓妆明媚大气,淡妆纯洁出尘,天生优越的骨相。 “我就不像某人整天凶巴巴的,姐姐干什么都是对的,我无条件站在姐姐这边。” 丁灵面上笑嘻嘻的,嘴中倒是不遗余力地诋毁江风落,心下不断地感慨秋辞梦的聪明。 选择一个家世完全低于她的beta,对于她们这个圈子来讲,是很明智的选择。 “是无条件站在所有漂亮姐姐这边吧。” 秋辞梦将手中提的皮包轻轻地挂在丁灵手腕上,里面装有几盒小礼物,连同这个包一并送给她。 丁灵面带感激,毫不客气地收下这份礼物,尾音上调,“下次你来首都星,我直接给你包个大红包。” 秋辞梦笑着和她告别,丁灵在管家的陪伴下,离开了秋家庄园。 丁家的专属飞船早已经在庄园外的道路上等候多时。 秋辞梦和丁灵心知家族的顾虑,她们既然享受了家族提供的一切,理所应当地维护家族利益。 毕竟她们和家族是无法割舍的利益共同体。 这几日胡瑶迦一直在催她回学府上班,柳琼已经回去继续接手项目了。 但秋辞梦碍于仿制机器人的事情,心里不免对胡瑶迦有些抵触。 毫无疑问,关于仿制机器人获取与联邦居民相同权利的法案被大法官们联名驳回。 安德森议员和玉珍离在光网上成为众矢之的。 胡瑶迦全程隐身,甚至因为她和沈白沈将军决裂导致第一星团骨干技术人员全部撤走,而在星网上一片叫好。 第98章 同时沈当歌的荒唐事迹被光网上的吃瓜群众扒得一干二净。 唯独倒霉了那些在驻守在鬼星附近的第一星团军人。 胡瑶迦用玉珍离当活靶子,试探出一个原本就不可能有的结果。 秋辞梦赞许胡瑶迦对科研的追求以及维护学府尊严的行径,但她不理解胡瑶迦在某些方面做的事情。 柳琼那晚跟她聊天,说人性是复杂的,人是具有多面性的。 哪怕像是玉珍离这位假omega真仿制机器人都有不同的心思。 秋辞梦伸了懒腰,躺在沙发上美美地做护肤。 算了不去想这些糟心事,反正她的假期还剩几天。 假期没完就想催她回去上班,绝对不可能。 楼上客房内的江风落无语地再次拉黑江风生。 自她从家里跑来秋家后,秋辞梦和父亲聊了聊,于是派管家将江父接到x星系最好的医院。 一边让主任医师劝江父接受装机器腿,一边高薪聘请护工照顾江父的日常生活。 所有费用秋家全出。 江风生不乐意了,冲进秋家和秋辞梦大吵一架,认为秋家是瞧不起他们江家,手上有几个臭钱故意侮辱他们。 江父没意见,秋父没意见,江风生却怨气冲天地大闹一番。 想起江风生这个亲哥哥,江风落都嫌弃丢脸,当初秋辞梦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图他大alpha主义,图他脾气暴躁,还是图他普信耍无赖? 江风落曾经问过秋辞梦这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秋辞梦思考了许久,告诉江风落:“因为他追我的时候,又勤快又深情,我当时觉得,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也不至于能装整整六年。” “我以为他是真的很爱我,没曾想被我甩了后,原形毕露了。” 秋辞梦满脸无奈地摊开手,语气随意,“反正我又不爱他,当时刚和沈当歌分手,处于空窗期,想着他好像追了挺久的,寻思给他一个机会。”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狠狠地刺激江风落的神经,江风落偷偷地在日记本里记下秋辞梦这笔账。 等着,考试完后,她一定照着日记本上的账一条条地找秋辞梦要回来。 包括但不限于,秋辞梦和沈当歌首都星一日游;秋辞梦和江风生情人节咖啡;秋辞梦和玉珍离学府秀恩爱…… 江风落打开光脑,看了看账户余额,再存一存,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再存存钱,她就可以给秋辞梦送一副星夜图了。 江风落知道秋辞梦不缺钱,但她会竭尽全力给她最好的东西。 先考入学府,争取当优秀毕业生,然后再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攒几年的钱,带秋辞梦假期好好去各大星系观赏星辰。 江风落如数家珍地在自己私密的日记本上,一笔一画地记下即将在未来实现的每一件事情。 不管曾经还是以后,秋辞梦始终贯穿江风落的人生计划。 小时候的江风落拽着秋辞梦的精美华贵裙摆,彼时的她们,一人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举手投足间皆是世家大族的气派。 一人还是跟在哥哥后面,默默无闻,自卑敏感的孩子。 江风落仰头望向身侧的秋辞梦,如同虔诚膜拜神明的信徒。 我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江风落失神地喃喃道,姐姐,我会努力追赶上你的脚步。 干枯的土壤落入了一粒幼小的种子,东升日落,斗转星移,逐渐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 江风落收起曾经的回忆,关上光脑的界面,一头扎进苦痛地备考状态中。 她要努力地配得上秋辞梦。 江风落想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秋辞梦的身边。 窗间过马,流光易逝。 全联邦学子最引人瞩目的学府一年一度的自主招生考试如期而至。 因为秋辞梦和江风落的关系,秋辞梦向胡瑶迦自动请辞今年的阅卷教授一职。 为防止麻烦,柳琼一同随秋辞梦辞去监考教授职位。 学府有严厉规定,如有和参考考生相熟的人员一律不准参与考试流程。 之前秋辞梦回学府星的研究所复职,柳琼缠了她半晌,秋辞梦才勉为其难地给了江风落的联系方式。 柳琼没有选择在江风落备考期间打扰她,等着她考完后,柳琼再去找江风落套她和秋辞梦的八卦。 等候室内,柳琼压低声线,凑到秋辞梦身边和她无所事事地聊天。 “诶,你猜猜沈当歌现在怎么样了。” 学府会专门为陪伴前来参加考试孩子的亲友准备等候室以及居住酒店。 学府占据一整颗星球,家大业大,区区多建几栋楼的小事儿。 而且学府注意到学生考试心态的问题,参考期间亲友和学生单独分开住,学生每日有两次与亲友见面的次数。 秋辞梦瞥了眼一脸吃瓜神情的好友,语气波澜无惊,“回沈将军那里了吧。” 第60章 致命吸引 “你猜错了,沈当歌调职去第二星团了。” 柳琼兴致勃勃地朝秋辞梦一股脑说出自己所知的最新消息,“胡瑶迦撤走了一批技术人员,沈白只能降了沈当歌的职位平息第一星团的众怒。” 秋辞梦眼皮都不抬地回了一句“哦”。 她现在比坐在考场上答题的江风落都紧张,秋辞梦清楚江风落应该是能过的,但就是不由自主地替江风落着急。 第99章 万一呢? 万一今年的出题教授出得比她和柳琼那届还要变态怎么办? 秋辞梦揪心地进行各种推测,完全没听见柳琼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 “嘿,我的老伙计,重色轻友的家伙。” 柳琼表情夸张地调侃道:“与其担心你的小女友,还不如多想想下周的研究报告。” 胡瑶迦对研究所的各类项目组重新整合,秋辞梦和柳琼分在了一个组,秋辞梦任组长,柳琼任副组长。 最近学府高层提出一个针对机甲升级的新理念,大抵是因为之前派去各大星团的技术骨干带回前线的一手研究资料。 整个研究所现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研究实验,秋辞梦和柳琼压缩了一周的工作量,连续加班半个月才能够抽出时间来陪江风落参加考试。 柳琼就是单纯想来见见秋辞梦的小女朋友长什么模样。 能抓住海的女儿的心,那这人肯定有某方面特别突出。 否则以秋辞梦的眼光,压根儿不可能看上一个未出入社会的小孩。 在柳琼的印象中,秋辞梦的前任无一不是身家优越,气质极佳。 就连柳琼最看不上的江风生起码都是在一家不错的企业任职,收入可观。 对于秋辞梦来讲,江风落的的确确是个意外。 秋辞梦靠在柳琼的肩膀上,疲倦地闭上双眼,近几日地高强度工作早已让她身心俱疲。 柳琼笑了笑,头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歪头侧着就睡着了。 两人在学府的等候室内修整精神几天,江风落一次都未和秋辞梦见面。 秋辞梦从最初的焦躁不安到现在的镇定自若。 因为到最后,秋辞梦依旧选择相信江风落自身的实力。 被她一手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比任何人差? 看了一眼等候室内形形色色的亲友,今天是学府考试的最后一天。 距离最后一科目考试彻底结束还剩十五分钟。 监考教授出声提醒各位考生:“最后十五分钟,请你仔细检查试卷是否有遗漏的地方,未答完的同学请尽快作答。” 江风落放下手中的笔,学府考试除去监考教授外,整间教室布满了隐形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记录参考学子的答题状态。 学府成立至今,从未出过一次考生作弊案。 毕竟在学府面前玩高科技作弊,那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宣告考试结束的钟声准时响起,江风落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监考教授收起她的原卷和答题卡。 终于可以见到姐姐了。 江风落怀揣着美好的心情,加快脚步向考场外走去,她知道,秋辞梦一定会在那里等她的。 穿越拥挤的人潮,学府的蓝天白云间又透露出一丝丝科技感,据闻是由科技创造出的昼夜。 江风落第一个走出考场,蹲守在考场外的各路记者一窝蜂地冲上来将她包裹得密不通风。 “请问这位同学,你觉得这次考题难度如何?” “同学,请问你对被学府录取有信心吗?” “同学可以透露一下今年学府的论题是什么吗?” 每年学府都会将这批记者再最后一天时放进星球,他们聚集在考场外,迫不及待地采访出来的学子,抢占新闻头条。 毕竟,这可是学府的自主招生考试啊。 其影响力堪比联邦统考,甚至近两年隐隐比统考更胜一筹。 江风落自动忽视这群叽叽喳喳的采访记者,一眼望见站在道路对面的秋辞梦。 穿着灰色休闲t恤衫,湛蓝色的牛仔裤,头上戴了个白色棒球帽,看起来竟是比江风落还要小。 柳琼自觉地帮秋辞梦订餐厅去了,虽然她喜欢吃瓜,但是小情侣见面的场合她还是分得清。 “首先,我认为考试难度跟去年差不多;其次,我对被学府录取很有信心;最后,我的爱人在等我,请你们不再打搅我了。” 话音刚落,她就拨开围绕在她身边的一群记者跑向对面的秋辞梦。 微风吹起江风落耳边的碎发,骄阳似火,温暖的日光将影子拖曳,秋辞梦张开了怀抱,接住了朝她奔来的少女。 咔嚓一声,来自x星系老牌报社的一名摄影师敏锐地捕捉到秋辞梦和江风落之间的关系,用光脑拍下了她们相拥的照片。 当日下午,这张照片就登上了光网热搜前几名。 近期的联邦也无大事发生,最让各大星系网友关心的只有学府自主招生考试。 【喵喵和金毛】:小说照进现实,她奔向了等在考场外的爱人,假如这位beta妹妹成绩排名是第一的话,嘶,状元beta和她的娇软omega。 【啵啵芋圆】:喵老师的著作怎么还没写出来,好磕爱磕。 【本宫拒绝上班】:楼上的,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啵啵芋圆】:@本宫拒绝上班,娘娘,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飘过的棉花糖】:照片戴帽子的漂亮姐姐好眼熟,是不是之前学府公布过啊? 【陪我去看海】:回楼上,看着像是七年前x星系满分考入学府那位。 学府论坛里直接炸开了锅,秋辞梦居然又双叒叕谈了恋爱。 【秋秋我老婆】:呜呜呜,老婆又有新人了,悲伤.jpg 第100章 【化学秃头少女】:@秋秋我老婆,你别嚎了,秋学姐换新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不过这次的新人居然在媒体面前当众秀恩爱,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柳琼潜水吃瓜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还想和江风落见一面呢,结果秋辞梦说有事儿来不了,放了她鸽子。 她就知道,秋辞梦重色轻友! 此时被讨论的两人正在躲在房中研究一些比较时髦的东西。 众所周知omega与beta,一个拥有发情期,一个则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江风落终究是年轻,她就试试如何打破这一性别生理隔阂,于是将心爱的秋姐姐拉来了房间里面。 一起为推动联邦和谐性别和谐建设、推动bo结合作出重大贡献。 鉴于江风落的经验不足,时常惹得秋辞梦这位大前辈脸涨得通红,边捶打江风落,边不自觉地抱紧盖在身上的被子。 江风落玩心大起,咬着秋辞梦的腺体,妄想在她身上留下独属于江风落的标记。 收起虎牙,细细地摩挲秋辞梦的腺体,一路从后脖颈,再到耳垂,最后停在那饱满的唇瓣上。 一想到之前秋辞梦谈过那么多段恋爱,江风落就忍不住地逼问她,“姐姐,到底还有谁标记过你?” 秋辞梦失神地口齿不清一遍遍回答:“没、没有谁,只有你一个。” 江风落满意地埋进秋辞梦的侧颈,像是得到向往已久的糖果的小孩,趴在秋辞梦的身边安然入睡。 后来,听闻学府物理系出了个一位大牛,这位大牛与之前的秋辞梦同出于x星系,当年以排名第九的成绩考入学府。 后来,听闻这位大牛提前修满学分毕业,刷新了之前玉珍离的毕业速度记录。她没有选择参加学府的研究所,而是留下继续任教授一职。 后来,听闻这位大牛向学府的大众白月光秋辞梦求婚,这件事情在学府论坛经久不息。 后来,听闻江风落和秋辞梦结发为夫妻,恩爱不两疑。 作者有话说: 抽出来世界三,我尽力把古代世界写好点,我认为古代背景、悬疑探案、还有不可描述的文是最难写的三个文。 —————— 又锁我,改一改,审核大大你就放过我这个小透明吧 第61章 辞归去 太初二十六年,冬至。 天子祭天,以乞求上天恩赐,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令太子太傅南剑屏携礼部侍郎阮净远随行伴驾。 阮净远上奏称病卧榻,圣上体恤,特派太医院梁儒入府医治。 “夫人,若是老爷知道您偷溜出去见——” “莲竹,我心中自有打算。” 南钰溪留下此句后,荷包中揣着一叠银票,便匆匆离去。 莲竹望着自家小姐逐渐消散的背影,思绪百转千回,联想近日发生的诸多,桩桩件件,怎能不折了南钰溪的傲气呢? 京城大雪纷飞,恍若鹅毛的雪花,一片接着一片,悄然无迹地飘落在屋檐瓦盖,映衬着家家户户火红的烛光。 今夜,天子在宫内设宴款待众臣;平民百姓则难得杀猪作菜和亲人大吃一顿。 “下雪了,明年俺家定有好收成。” “柱子哥,你这一说,马上快除夕了,你我俩兄弟,不知何年马月能回乡唉。” 马茂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身旁是他同乡的表弟马柱,兄弟俩在京城拖关系谋了份职位,站守刑部大牢门前。 马柱附和表哥几句后,眼尖地瞧见了不远处正朝此处走来的一女子。 女子外着深褐色的毛绒狐裘,绿衣黄裳,身处伞下,看不清她的容貌,被雪铺满的官道上有着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南钰溪撑着纸伞急步来到皇城之西的刑部大牢,趁阮净远旧病复发、陷入昏迷,她必要将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这位姑娘,刑部大牢乃京城禁地,无令一律不得入内。” 马柱拦住了南钰溪的去路,给身侧的马茂使了个眼色,马茂立刻心领神会,讪笑地对这位不速之客说道: “姑娘,今日冬至,我劝你赶紧打道回府,假设要是被附近巡逻的禁军看见了,那姑娘您怕是小命不保。” 南钰溪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听完这两兄弟一唱一和,拿出荷包里的银票,当着他们的面,数了几张塞进了他们的手中。 “我可以进去了吗。” 并非疑问的口吻,语气冷淡,似乎是在阐述一件常见的事情。 “贵人,是我们有眼无珠,竟是不认得您,请进请进。” 接过钱财的马氏表兄弟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今夜大牢的看管者,不是进宫了,就是早早地回家吃饭,仅剩他们两兄弟留下看门。 况且,能来京城刑部大牢探望的人,非富即贵,花钱进去看看犯人,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实情。 他们这群看管的,就指着这份私底下的活儿赚些快钱。 南钰溪跟随马茂的脚步,绕过几条黑漆漆的小道,她瞥了几眼,墙壁存有暗红的血迹,各式各样的刑具挂在牢墙上,烈焰淬炼着一块块的铁具。 南钰溪仿佛闻到了通红的铁块与皮肉接触,滋滋作响的声音。 胡乱思想一通,她终于驻足在一间破旧的牢房前。 “贵人,您只有最多一刻钟。” 第101章 马茂脸上毕恭毕敬,备着手,弓着腰朝南钰溪点点头,随后打开了牢房,走到远处等候。 南钰溪摆了摆手,扇扇萦绕在鼻尖的气息,牢房中阴暗潮湿,一股子腐烂发臭的霉味儿。 她是太子太傅嫡女,自幼养尊处优,哪怕是嫁与阮净远后,也是在府中说一不二。 “江风落,我且问你,秋辞梦讲的可真?” 南钰溪踱步走到江风落的身前,泛着寒意的铁链拷在江风落的双手双脚上,她披头散发地倚靠在墙壁。 乌黑的发丝遮挡住江风落的神色,她似乎没察觉到南钰溪的来临般,依旧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京城早已入冬,牢房内的犯人穿着单薄的粗布牢衣,南钰溪顺着微弱的光线,细细打量一番蜷缩在角落的江风落。 交错纵横的伤痕深深地刻在裸露的肌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渗出滴滴鲜血,瞧着应该是鞭子沾了浸泡了盐水抽打的。 破碎的粗布衣悬挂在江风落的身上,她好像丧失了七魂六魄,无主地低垂着头。 刑部大牢里折磨的下作手段无奇不有,想要在这儿过得稍微好点,方法很简单,交钱就行。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所谓破财消灾如是也。 “你不应我,我就去风月阁找秋辞梦对峙。” 南钰溪故意提及秋辞梦刺激江风落,她原先是不想处理这些麻烦事儿,可恨那该死的阮净远。 若是这事儿真被秋辞梦捅到了皇上面前,无论是她爹南剑屏,还是她郎君阮净远。 九族五服,按照律法,女入贱籍,男流放荒芜之地。 南钰溪虽然不爱阮净远,但当真真切切地触及到她的利益时,她再也不能稳坐钓鱼台了。 “探花郎,我曾听闻你想给秋辞梦赎身,名扬京城的清倌人,价钱怕是不低。” “秋辞梦能歌善舞,貌若桃色,入幕之宾多有王孙公子,你乃区区一介书生,怎敢遥想这风月阁的红人呢?” 或许是听清楚了“秋辞梦”这三字,江风落终于动弹了一下,捂住嘴咳嗽几声,睁开眼睛直视面前的南钰溪,问出了第一句话。 “阮夫人,不知阮净远身体可好些了?” 不等南钰溪回复,江风落嗤笑一声,骂骂咧咧地诅咒阮净远早日凌迟。 江风落,太初二十四年,高中探花,皇上钦点入职翰林院,从事编修,官至正七品。 后因其女扮男装的身份被当众拆穿,皇上震怒,朝野上下,无不上奏弹劾,剥夺官职,打入大牢。 派遣大理寺少卿赵回轩、督察院右副督御史姜道成、刑部尚书李凌云,三司会省,严查江风落。 京城人人皆知,风月阁的秋辞梦和探花江风落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此事一出,京城哗然,当今律法明言规定,女子不可从军科举,违者斩立决。 秋辞梦为救江风落一命,奔波于各府,无一人敢助她,逼不得已,她只能找上南钰溪。 半月前,秋辞梦秘密会见她,告知南钰溪另一件隐藏在世人眼前的真相。 第62章 辞归去 “江风落!你,你,阮净远,他。” 南钰溪嘴里嚼着自己夫君的姓名,心中倍感凄凉,面无表情地追问: “他,是阮净远吗?” 其实南钰溪冥冥之中,早有预感,今夜她不得不撕开美好到梦幻的假象,独自面对真相。 “是又不是,对于阮夫人来讲,有那么重要吗?” 江风落手扶着墙,缓缓地从角落里起身。 四目相对,目光交触。 南钰溪脸色铁青,思及和阮净远的关系,抿了抿唇,强行压下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 “我已明白了,江风落,秋辞梦托我给你带句话。” 江风落瞬间收起散漫的表情,目光炯炯地看向南钰溪,眼中满是柔情,好似刚刚的怨气冲天的人不复存在。 “秋辞梦说,你再等等,她会拼命将你捞出去。” 话音未落,南钰溪眼睁睁地瞧见江风落眼眸中黯淡下来,江风落的嘴角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 “南姑娘,劳烦您也替我对她带一句话。” 南钰溪挑眉瞥了几眼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狼狈不堪的前探花郎,心中五味杂陈。 沉默不语许久,南钰溪轻轻地朝江风落点了点头。 江风落尾音上调,笑意盈盈地说:“秋辞梦,大漠落日,烟雨江南,世间有种种美好,为我不值得。” 她明明是在笑,却让南钰溪莫名地感到哀伤,江风落说罢,旋即贴着墙壁滑坐在冰凉透彻的地上,目送南钰溪的离去。 纷纷扬扬的大雪越过牢房的铁窗,飘在了江风落的囚衣上。 江风落啊江风落,老天爷待你不公,落得今日下场,只求不要牵连秋姑娘。 温热的手取下这片误入的雪花,她盯着它喃喃自语,空旷的牢房内回荡着细小的声音。 仿若鬼神在耳边低语。 今夜当值牢房的狱卒忍受不了江风落神神叨叨地模样,隔着牢门,嚷嚷道: “再敢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定饶不了你!” 江风落无视了狱卒的威胁,她乃正七品的京官,无令不得私下拷问。 江风落眯起眼睛,影影绰绰的光晕不停地在眼前晃悠,好似是喝醉了般,江风落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第102章 马茂还不容易把南钰溪这尊大佛送出刑部大牢,顺路坐在了马柱身边,和他窃窃私语聊了不少事。 他们都未曾发现,有一女子,身形瘦弱,戴着斗笠,安静地站在大牢不远处的偏僻角落。 今夜无月无星,唯有笼罩京城上方的无尽黑夜。 “秋姑娘,不如咱们再去求求宣三娘,或许江风落还有一线生机。” 札香寒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秋辞梦的身后,哀叹几声,不知从何安慰她。 江风落此举触犯了他们千百来的利益,几乎是赤裸裸地打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尤其是对当今圣上,让京城上下的男官员的脸面荡然无存。 绝对不可能有人会放过她的。 入书院,考科举,殿试皇帝钦点的探花郎,竟然是一名女子。 滑天下之大稽。 “宣三娘之前与些达官贵人交好,常常出入各大府邸,听说连宫中那位都和她有点情分。” 札香寒思量半晌,才继续开口劝说秋辞梦,南钰溪那边定是指望不上,而秋辞梦和她仅仅是风月阁的清倌。 宣三娘是风月阁的实际掌控者,秋辞梦和札香寒她们一般都叫做她为“妈妈”。 宣三娘和秋辞梦的生母有几分交情,坊间传闻秋辞梦的生母曾经让肃亲王殿下一掷千金,只为博取美人芳心。 可惜肃亲王垂垂暮已,而多年前风月阁的佳人也消香玉损。 “不了,多谢姐姐的好意,我秋辞梦发过誓,如若风落当真被斩首示众,我绝不独活。” 秋辞梦收回遥望刑部大牢的目光,伸手排散了衣裳上的积雪,淡淡地朝札香寒道:“姐姐,走吧。” 札香寒突然抓起秋辞梦的手腕,在秋辞梦诧异的眼神下,避开京城巡逻的禁军,带着她跑进了一处漆黑的小巷子中。 “你想见江风落吗?” 札香寒喘着气,向秋辞梦抛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条件。 “你告诉我韶惜的下落,我帮你去告御状。” 往日在风月阁,四处都有宣三娘的眼线,札香寒可不敢提及韶惜的名讳,隔墙有耳。 但她发现今夜是个绝妙的好机遇。 秋辞梦和韶惜的主卧邻近,两人颇为交好,她当时被某位公子花重金找宣三娘借出阁,带回府中献舞。 五日后回风月阁,只闻丝竹管弦,不见昔日故人。 秋辞梦自知清楚札香寒的心思,忆起当年事儿,面上流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札香寒:“妹妹,你只剩下告阮净远御状这一条路了,宣三娘她铁定不会让你闹到宫中那位面前。” 秋辞梦神色微微有些动摇,札香寒双手抓紧她的肩膀,急切焦虑的眼神深深地望进秋辞梦的眼中。 札香寒:“阮净远,他可是礼部侍郎,他的岳父是当今太子太傅,而你我,区区风月阁的清倌。” “看似名满京城,富贵人家的公子追捧,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卖笑的。” 秋辞梦拂下札香寒的手,转身看更加黑暗的巷子,脑海中闪过诸多片段。 她何曾不知,现下想救出江风落堪比登天,告御状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札香寒刚想再开口劝说秋辞梦,结果秋辞梦背对着呢她,闷声应答: “行,这笔交易,我认下了。” 秋辞梦温润如玉的声线伴随着冬日凛冽的寒风,吹进札香寒的耳中。 “三娘那边,有劳姐姐。” 京城,风月阁,灯火通明。 无数的王孙公子肆意妄为地挥霍家中的财产,宣三娘脸上挂着笑容,招呼来来往往的贵客。 “三娘,不知秋姑娘今日可有空?” 宇文通海带着随从小厮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风月阁。 宣三娘立刻迎接上去,“在在在,宇文少爷好久不来,三娘我呀可是日思夜想。” 宇文通海:“三娘打趣了,你是想本少爷的钱吧!最近家里老头子管得紧,今夜得空,这不就来给风月阁捧个场。” 宣三娘心领神会地带着宇文通海上了风月阁的雅间。 在风月阁,分为三种地方。 一是楼下大厅的酒桌,仅供招待那些地痞流氓。 二是楼上的雅间,专门为喜爱风月阁的清倌留出的位置,一般都是接待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三是楼后面的静院,是公子哥和阁中姑娘谈情说爱的地方。 “妈妈,我刚儿去瞧了,辞梦今夜不在阁中。” 守在雅间的小厮俯在宣三娘的耳边,压低声线,尽量避免被宇文通海听见,怕激怒了贵客。 宣三娘瞬间露出一丝不悦,旋即化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讪讪笑将宇文通海引至另一姑娘的雅间。 “哎呀,是我老糊涂了,今日辞梦身体稍有不适,您瞧不如——” “罢了,我改日再来吧,就不唐突佳人了。” 宇文通海勉强维持住神色,带着随从又风风火火地离开风月阁。 宣三娘心中松下一口气,思来想去,倚靠在梨花木门上,喧闹的人群重叠,时光回溯。 她仿佛瞧见了三年前的江风落跟着宇文通海进入了风月阁。 第63章 辞归去 “江兄,走走走,今日我宇文通海定让你涨涨眼界。” 江风落下意识地抓紧悬挂在腰间的荷包,里面只有村里乡亲凑出来的几串铜钱。 第103章 放眼望去,京城的繁华远超话本里描述的模样。 江风落只觉行走在青石板的官道上犹如踩在田野软软的棉花上,脚底一片轻盈。 明媚的阳光随意地洒在这遍地的红墙绿瓦之间,管道的尽头即是巍峨雄壮、富丽堂皇的天子行处。 粼粼而来的车马交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夹道两侧招揽顾客的店铺,伴随阵阵小贩的吆喝声们,路过照面的每人皆是一副满足喜乐的表情。 京城,天下学子向往的梦中圣地。 江风落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川流不息的集市,心中即是兴奋又是害怕。 江风落,岭南人士,幼年失怙,家中原有一长十余岁的兄,名为江楼,字与鹏。 太初十六年,江风落及卉之年,恰逢边境来犯,兄长应征入军,遂行踪不明。 绕过嘈杂的市井,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飘飘扬扬的府前旗帜,两座耸立的石狮子像,一切显得是如此相得益彰。 定睛一看,府邸的朱红牌匾赫然写的“鸿福聚德”四字。 宇文通海笑着轻摇折扇,爽朗道:“此府正事是舍宅,江兄可觉如何?” “多谢宇文兄的好意,我乃一介乡野村夫,幸得文曲星庇佑,秋闱中举,此上京城。” 江风落微微地朝身后退几步,语气失落,“唉,现下春闱在即,小弟囊中羞涩,宇文兄,告辞。” 趁宇文通海还未来得及反应,江风落一溜烟地跑出了楼阁林立的西市。 在当朝,文人要想入朝为官,那科举考试可是重中之重。 科举分为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江风落院试中案首、乡试高中解元。 启程开往京城参加春闱之前,曾有当地富商和官员找到江风落,意欲资助,却告知她,必须与其女立下婚约。 江风落碍于自己的真实身份,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无奈家中实在贫瘠,只能依靠村里凑了点银子送她上京城。 回到客栈后,客栈老板得知她举人的身份,特意免了她的租金,吩咐厨房替她准备一日三餐地吃食。 昏黄地燃油灯下,灯光将江风落的影子拉得斜长摇曳,紧握住手中的书籍,她忽然想起了今夜应办地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 据闻今夜京城中会举办三年一度的诗词大会,宇文通海给她透过消息,可能会试的主考官将出现在此宴会。 宇文通海本就是京城人士,家中老父为其仕途顺利,特迁回岭南老宅,方便参加科举。 这种手段在京城、江南等地十分常见,因通过本地的院试、乡试太难,疏通关系送子孙去比较简易的地区参与科举。 “风落哥哥,你怎的还有心思读书,快快且去风月阁啊!” 一阵急促地拍打木门的声音传来,赵雪茶满脸焦急,隔着一层厚厚的门,不停地催促江风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当真错过了在主考官面前显示才华的机会,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来了来了。” 江风落穿戴整齐地推开房门,点头朝赵雪茶道谢,背着手便离开了客栈才,朝风月阁走去。 江风落在风月阁的门前偶遇了宇文通海,他敲了敲手中的扇子,瞧见江风落一副木愣的神情,不禁哑然失笑。 “江兄,莫不成,你未进过这勾栏瓦舍之地?” 江风落尴尬地咳嗽几声,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语气冷淡地回复道:“未曾。” 旋即又追问宇文通海,“为何这诗词大会要举办在,在此等布满脂粉的烟花柳巷之地。” “哈哈哈,江兄,你这就不懂了。” 宇文通海拽住江风落,将她半强迫地拖进了风月阁。 风月阁内一时的热闹不禁让江风落恍了神,极尽的富贵,极尽的艳丽。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手抱琵琶,端坐在舞台正中央的歌女,芊芊玉手拨动着琴弦,低吟浅唱着诗句乐谱。 清丽空灵的声音,宛如林中不见其身的黄鹂,似有万般情绪,婉转千回,向听众诉尽心肠。 刹那间,潺潺流水突变狂风暴雨,琵琶弦音高亢激昂,江风落寻着歌声看向台上那名女子。 女子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单看眉眼,便令江风落联想到千山万水,两条弯弯的柳叶眉,眉间一点红。 骤雨退去,弦音渐渐地慢了下来,女子再度和着琵琶弦音吟唱。 喧闹无比的风月阁因为她的一曲,一时陷入了安静中,众人皆屏息敛声,生怕惊扰到这宛如仙境般的乐曲。 以及这位似天仙下凡的美丽女子。 一曲终毕,风月阁内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妙妙妙,妙极了!” 江风落连连惊叹于此女子高超的琴艺,几乎是一场完美无缺,令人回味无穷的演绎。 “哈哈哈,不愧是风月阁的头牌,秋姑娘一如往常地惊艳四座。” 宇文通海招呼来风月阁的小厮,点了几盘小菜和一坛桃花雪,用眼神示意江风落坐下共品。 今日,江风落一改对风月阁此类地方的印象,倒是不曾想原来风月阁的女子尽是这般多才多艺,别具一格。 虽然她和宇文通海有着三年同窗之谊,但江风落依旧有些抗拒和他过度接触。 第104章 若非兄长失踪,前几年家中又突遭大火,江风落被村中人视为不祥,屋漏连夜偏风雨,村中连续几月大旱,不下一滴雨水。 江风落被这群无知的村民们绑去祭奠了河神。 可能老天爷怜惜于她,江风落顺着河流漂到了另一个地区,被当地一户朴实无华的村民所救。 随后就是女扮男装进书院读书,认识了宇文通海,一同考科举。 小厮很快端着菜碟和桃花雪上桌了,宇文通海找小厮要了两个碗,撸起衣袖,给碗中满上好酒。 “江兄,京城中唯有风月阁这儿卖桃花雪,你可知一坛桃花雪得耗费多少的精力才能采集而成?” 江风落单手拿起碗,轻轻地抿了一口,入口清冽微甜,过喉却让人感到凛冽刺激,当即猜出。 “我想,应是取自西湖碧叶的积雪,摘下初春桃花枝头的嫩芽,加之捣碎的良米,共同放入酒坛中,埋进桃花树下。” 桃花雪…… 江风落半眯起眼睛,她好久未尝过这么熟悉的味道了。 “说的不错,却唯独说漏了一样,风月阁的桃花雪,那是由风月阁的姑娘们亲手酿制。” 宇文通海摇着折扇,故意捉弄江风落道:“我点的这坛啊,是秋姑娘酿的。” 江风落被这话激得赶紧把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结结巴巴地回复说:“是、是吗?” 秋、秋姑娘——? 刚刚台上弹奏吟唱的那位女子? 江风落对秋辞梦印象深刻,尤为时她眉间血红色的一点,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含情脉脉地看向台下的每个观众。 宇文通海说她是风月阁的头牌,光凭借露出的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都能窥探她无与伦比的容颜了。 对了,诗词大会! 江风落忽然想起来风月阁的最初目的,准备了几首不错的诗句,希望能得到主考官的青。 经历历朝历代的传承修改,当朝的科举制度已经相当完善,能确保一定程度上的公平公正。 但人情世故、冷暖自知,直到现在,也依旧有些见不得光且皇帝默许的潜规则。 江风落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能在朝中多结交人脉,探听哥哥的消息。 哪怕江楼失踪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江风落还是愿意再尝试尝试。 衙门前的告示说,前往边境的那支队伍,在山谷之中遭到敌军包围突袭,导致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官府发给将士家属的抚恤金被县令和地绅们层层剥削克扣,最后江风落甚至只拿到了一贯钱。 她哥哥的生命难道只值一贯钱吗? 这几年,江风落常常想,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她家悲哀的命运,千书万卷,都未曾告知她缘由。 “来,辞梦给宇文公子敬酒。” 宣三娘领着秋辞梦上二楼的雅间,敲门挨个给这群公子哥敬酒。 今日可是风月阁的大好日子,京中的诗词大会头一次选择在风月阁举办。 以往几乎是单选儒林大师的家门中举行,邀请阁中的姑娘们前去伴随助兴。 宣三娘为了办这场大会,吸引更多的人来观看,狠下心肠花费重金,将阁中的姑娘们都放出。 “辞梦敬宇文公子,敬——” 此时的秋辞梦早已摘下了面纱,露出那张千娇百媚、朱唇粉面的容颜。 “这位公子,可否告知姓名,辞梦在此向您赔礼道罪了。” 江风落连忙阻止正要行礼的秋辞梦,她的手握住了秋辞梦的手腕,手下的触觉极好,秋辞梦冰肌玉骨,嫩滑得如同剥壳的鸡蛋。 “我,啊,秋、秋姑娘,我姓江,名风落,字无思。” 作者有话说: 唉,果然古代背景不好写,要是高三的时候我还能卖弄点文笔,可惜我开学就大二了。 宇文和江风落没有情感纠纷! 我绝对不会在百合文里写bg、bl的感情线,尊重各频道读者。 本世界背景参考明代。 无历史原型。 第64章 辞归去 秋辞梦转身从小厮双手端着的木盘中,轻拿一白瓷酒杯,施施然地朝江风落举起。 江风落手忙脚乱地抓住桌面上的碗,在宇文通海调侃的眼神下,一饮而尽。 “江公子好海量。” 宣三娘笑意盈盈地夸赞这位眼生的新客人,眼睛却时不时瞄向宇文通海的位置。 “秋姑娘的酒,依我看,就不必敬了。” 宇文通海夹起一块炒得烂熟的红烧肉,放进口中,口齿不清继续说道:“我和江兄皆是怜香惜玉之人。” “辞梦,还不快谢过宇文公子和江公子的好意。” 秋辞梦被宣三娘一语点醒,立刻心领神会地欠着身子对两人行礼道谢,随后与宣三娘一同退出了雅间。 从二楼的过道上可以俯视整个一楼大厅,秋辞梦挥手示意小厮先随宣三娘去敬酒,自己则独自站在原地歇息一会儿。 秋辞梦双手搭在雕花檀香栏杆上,垂下眼眸静静地思考刚刚所发现的事。 江——江风落,江、江公子? 喉结都没有的“公子”? 江风落的身形虽是鹤立鸡群,约莫与宇文通海堪堪齐肩,束发玉冠,眉目如画,人如天边皎皎朗月,亦似山涧汩汩清泉。 第105章 云卷云舒的书生气和清秀英气的长相,任谁乍一看,都会认为是江南富裕大户乖乖习读、受尽宠爱的小少爷。 可秋辞梦依旧眼尖地瞧出了她的不同之处,喉结是一处,她虽用丝巾包裹住自己的脖颈,作一副书生模样打扮。 江风落饮酒时,稍许露出的脖子还是让她看到了她平坦的前颈。 另一处是她的左耳耳垂,有一微小早已长拢的针孔,印子比较浅,秋辞梦猜测可能是之前挂过耳饰之类留下的痕迹。 偏偏右耳耳垂却无这一痕迹。 莫不是当初只挂了一个耳朵的饰品? “辞梦,今日一曲,京城中明日怕又是要盛传你的美名。” 秋辞梦寻声抬头望去,札香寒缓缓地踱步而来,弱柳扶风般的身姿不禁惹路过的小厮纷纷侧目驻足。 “妈妈正找你呢,你倒会偷巧,躲在此处享清净。” 札香寒挥舞着手中的团扇,扇两面分别绣的鸳鸯交颈和白鹭齐飞,栩栩如生,似是活物。 韶惜虽相貌平平无奇,可这女红倒是阁中一等一的存在。 心灵手巧的她在去年乞巧节时,赠予了阁中姐妹们一人一柄双面刺绣团扇,其中就属札香寒的最为精致。 “敬了一圈的酒,实在不胜酒力,不知姐姐此时有何事觅我?” 秋辞梦面带随意地问了问札香寒,她一向也甚少与札香寒交往,两人之间的住卧相隔较远。 一人在东苑,一人在西苑,唯有酉时风月阁开门迎客,两人才会有所照面。 “辞梦,你可听闻今夜哪位大人驾临风月阁?” 札香寒团扇遮面,似笑非笑地盯着秋辞梦,语气多含戏谑:“我们妈妈的老情人来了。” 秋辞梦难以置信地看向身侧的札香寒,瞳孔瞬间放大,心下细细思索今夜逃过一劫的办法。 关于宣三娘的市井流言,秋辞梦等风月阁中的姐妹多有知晓,据说宫中那位未登基前,日日夜宿风月阁。 京城现在人人不敢提起这段往事儿,这可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哪家没活腻的能担当得起? “嘭——” 一楼大厅突然爆发的争吵打斗声惊扰了秋辞梦的思绪,札香寒边抓紧秋辞梦的手臂边探出身子朝一楼看去。 “家父乃刑部尚书李凌云李尚书是也,竖子可敢报出家门?” 秋辞梦扯了扯札香寒的衣袖,示意她跟随自己走到更偏僻的角落,风月阁在京城的名气并非是一般的脂粉楼能比的。 像此类打架斗殴的事情,在风月阁中都是司空见惯的。 往日倒还好,偏偏今日…… “区区一个刑部尚书家的公子哥儿,也敢在本侯面前放肆!” 齐玉宣快捷短语环视一圈,没瞧见心仪的人儿,语气不悦道:“你且问问周边的人,本侯是谁。” 李原意识到今日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附近的人窃窃私语讨论着,他只觉有无数道鄙夷嘲弄的眼神在窥探他。 “竟是宣平侯齐玉宣,这样瞧来,宫中那位相必定是来了。” 秋辞梦听着札香寒继续对她讲解道:“齐玉宣原是宣平侯府世子,十六岁从军上战场,及冠之年继承父亲的爵位。” 札香寒善舞,时常出入各大官员府邸和亲王府邸。 秋辞梦舞艺不精,但精通音律,尤为善弹琵琶。 两人是风月阁最出名的清倌,综合各项论,秋辞梦还是稍稍拔得头筹,自然而然花魁的名号就落在了秋辞梦身上。 “听姐姐这口吻,可是不喜?” “我哪有胆子说侯爷的不好,妹妹,谨言慎行。倒是宣平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三番五次来阁中独点韶惜。” 秋辞梦听出了札香寒语气中的酸涩之感,心有所触,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身在风月阁,自为贱籍,无可奈何的事情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大厅聚齐的热闹随着李原朝齐玉宣的赔礼道歉一哄而散,秋辞梦和札香寒之间的气氛一下陷入安静。 两人皆相顾无言,却又不想随宣三娘敬酒,躲在角落享受难得清闲。 小厮们来来往往地朝一楼的中央舞台上搬来书桌笔墨纸砚之类,依次摆放整齐,宣三娘匆忙地顺着梯子跑向舞台。 “诸位。” 宣三娘刚站稳脚跟,双手重叠,面向大厅入座的客人们微微欠下身子行礼。 “今夜是我风月阁的大好日子,谢谢诸位愿意将诗词大会交由我宣三娘操办。” 宣三娘拍了拍手,小厮们自觉地把四个屏风搬上舞台。 江风落和宇文通海走出雅间,和一众公子哥儿们站在二楼的楼梯或者过道上,静候宣三娘讲解此次大会的规则。 江风落百无聊赖地四处探望,忽尔一张艳丽的容颜装入她的眼帘,芙蓉如面柳如眉,盈盈一笑压群芳。 风月阁的花魁,自当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秋辞梦感觉不远处有一道炙热的眼神正注视着她,札香寒故意逗她,直拉着她的手走。 秋辞梦面不改色地拂开了札香寒的手,不停地盘算着今夜的计划。 她可不愿意像娘一样在风月阁中蹉跎年华,热闹的诗词大会是她难得盼来的好机会。 风月阁内分为清倌和红倌,清倌卖艺不卖身,素来惹王孙公子们地追捧。 第106章 而红倌则是侍奉偶尔来风月阁的男子,这类男子兜中无几个铜板,只追求来个刺激。 清倌说的好听是卖艺,实则不过是老鸨炒作姑娘身价的手段,待到□□之夜,作一个起拍的幌子。 在京城中,对这种姑娘的拍卖夜,有个文雅称呼,叫做“摘花”。 秋辞梦前几年一直身体有恙,宣三娘怜悯她的身子,不断推迟她的“摘花”,但她心里明了,怕也是混不过几年了。 待大会热闹之时,正是秋辞梦偷溜之时。 远离京城,寻一处寂静山林,种几块地,安度余生。 “今年啊,我宣三娘斗敢与诸位公子玩些与往届不同的。” 宣三娘侧过身子,指着舞台上的四扇屏风说道:“第一项,请诸位公子细细观察这四个屏风,此物乃是翰林院孔大人府中传承百年的古物。” “孔大人”这三个字眼一出,无论是一楼大厅,还是二楼持望的公子哥,都按耐不住震惊的心思,压低声线与旁边的人讨论。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孔学士应该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 “屏风上面的画分别为春、夏、秋、冬,以此作七律诗,孔大人说了,对晚辈放放要求。” “春对秋,夏对冬,并且诗句中一定要有品“屏”字,首联和颈联对应春秋,颔联和尾联对应夏冬;颔联和颈联要求对仗。” 话音未落,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律诗对押韵的要求与词曲之类的不同,首先必须要用平水韵中的一个韵部,一韵到底;且双句入韵,单句不入韵;,其次押韵句的尾字用平声,不押韵的必须用仄声等等。 面对此等刁难的要求,江风落想了想自己准备的诗句,第一轮肯定是用不上了,她不善押韵。 宣三娘依旧保持笑容,对众人揭开了第二项内容:“以往大会都会有飞花令这项,今年自然是会有,不过——” 话锋一转,“今年的飞花令,是由大家传鼓敲击而定,舞台上小厮们一敲鼓,大家就开始传递这支宣州狼毫笔,鼓声一停,拿到狼毫笔的公子就请上台接诗。” 众人皆松下一口气,飞花令是在限定时间内说出含有特定字眼的诗词,对于他们这种日日苦读的学子们,轻而易举。 江风落隐隐感觉有不对,怎么可能第一项如此难,第二项却异常简单。 果不其然,宣三娘下一句证实了她的猜想。 “诸位公子,本朝科举考试范围从四书五经中选,飞花令自是对四书五经中的句子。每轮会选出十二人参与,有三次对不上句子的公子。” 伴随宣三娘说出的一字一句,江风落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很遗憾,那位公子就无法参加第三项活动。” 第65章 辞归去 台下的公子们面色各异,宣三娘暗自嘲笑一声,今日来风月阁参加这诗词大会的,哪个不是为了那功名利禄,入朝封阁? “诸位,我宣三娘也仅仅是认识些字,断然是不会作出如此聪慧的内容,以上的皆出自孔大人玉墨。” 闻言,江风落一瞬间清楚了举办这场诗词大会的目的,她尚未拜官参朝,但朝堂上明摆着的种种,天底下老百姓心里头都有数。 翰林院孔大人,即内阁大学士兼任吏部侍郎,其父乃上一任内阁首辅,深得皇上器重。 当朝科举,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讲究一个沾亲带故;同乡之谊、同窗之情、同门之义。 入了官场,南方的学子不会拜入北方官员门下,北方的学子也瞧不起南方的官员,各类阵营内的官士如同俗家的两兄弟。 见不得一方笑,却又不愿一方死。 江风落是个平民,既无家门,亦无师门,虽和宇文通海同窗三年,她明知他的心思,宇文家有钱,多多结交人脉,于他无害。 今夜,这诗词大会,她是参加不得了。 她是想在主考官面前留个好印象,以求能谋个一官半职,混度余生,但江风落可不蠢。 出了风头,让人察觉到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可万万不行。 原先是想,假设主考官真来了,跟随宇文通海去拜见孔大人他老人家,眼下这个情势,并非她区区一介无背景的书生可参与的。 就怕天子也来了。 去年朝堂接连处理几宗大案,斩首的官员竟有数百人,刑场血流成河,保不定今夜天子也来了。 江风落朝宇文通海低声交谈几句,借着如厕的由头,拂袖而去。 “万岁爷当真是来了。” 札香寒立即用手指挡住了秋辞梦的嘴唇,满脸谨慎道:“妹妹,隔墙有耳,切勿乱语。” “担待了圣人,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秋辞梦反手捏住札香寒的玉指,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之前的消息是,春闱主考官可能会现身风月阁的大会,怎料今夜,宣平侯齐玉宣居然也参加这场大会。 孔大人亲自出试题,这哪是诗词大会啊,如今朝堂正急缺经世之才,想来是天家的意思。 风月阁中的公子哥们,再不通世故的人都明白了宣三娘的言下之意,摩拳擦掌地对大会跃跃欲试。 秋辞梦转念一想,今夜不跑更待何时? 她早已摸清了门路,苑中有一小洞,她身形消瘦,爬出去后再投奔赵雪茶,天一亮即刻动身出京城。 第107章 只要离开了京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日日啼歌,迟早会因为年老色衰会被主人遗弃。 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袖边,上好的金丝绸缎,由苏杭地区手艺最精巧的绣娘编织。 忽尔念起韶惜的娘,听闻曾是天下最巧的绣娘。 秋辞梦挪动身子,俯身贴在札香寒的耳边,环视左右,确保无人注意她后,低声对札香寒说: “姐姐,妹妹我身子不适,先且回苑了。” “你莫糊弄我,刚才人还好好的。” 札香寒狐疑地侧目看向这位风月阁最为吸金的珍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辞梦面露难色,蹙起两抹弯弯的柳叶眉,手拢在札香寒的耳边,声若蚊音。 “姐姐,我葵水来了,需回去换身衣裳。” 随即札香寒不再犹疑,压下声音对秋辞梦叮嘱几句,目送她离开。 札香寒虽和秋辞梦含有竞争关系,她倒是想成为花魁,风月阁花魁的名头,比练了十几年的舞更有名头。 札香寒有个心愿,她和韶惜是一同被宣三娘买入风月阁的,等她攒够了银子,她就带韶华一同赎身。 京城名妓,也不过是看贵人眼色苟活的鸟儿,贵人高兴时逗逗赏点碎银;贵人若怒了,掐死一只鸟还需费什么功夫。 大厅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札香寒附和着阁中的姐妹,给那些公子哥而喝彩。 “王公子好才情,今年定要高中!” “虎父无犬子,张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 “哎呀,这诗极好,定能入万岁爷圣眼,李公子不愧出于世家!” 东宛与阁中嘈杂的喧闹声不同,寂静寥落,今夜看守的大汉皆去大厅中瞧热闹去了。 指不定万一哪位主子兴致高了,随意赏赐些东西,足够花销一年。 秋辞梦为避免被人察觉没有提灯,摸索数十次的路线她早烂熟于心,轻车熟路地摸黑走到墙壁旁。 那洞口约莫三尺之长,宽二尺有余,秋辞梦偶然间发现的,许是宣三娘养得那只通体雪白的狗刨出来的。 秋辞梦怀中揣了几叠银票,头上的珠玉饰品工工整整地放在铜镜前的金丝楠木匣子里。 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中,明亮的月光照映着梧桐树,树影婆娑,似是受了大厅的喧哗,晚风也不禁沉醉于其中。 秋辞梦毫不犹豫地钻进洞口,拼命地朝前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走,只要走了,她就能重获新生。 还剩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马上,身体已经出去大半。 “三娘,秋姑娘呢?怎能不让秋姑娘出来弹琵琶助兴啊!” “对啊对啊,京城一等一的琴音,配上自本朝建立以来最为热闹的诗词大会,何不成为一桩美谈?” “三娘,你莫藏着掖着了,只有秋姑娘的才情能不辱没了李公子的诗,李公子你说是不是?” “诸位同窗说笑了,不过今夜秋姑娘不在场,的确是少了些许乐趣啊。” 宣三娘对此只能连连应该,转身急步上楼揪住札香寒,语气冰冷地问到: “秋辞梦呢?刚我还瞧见你俩站在一起。” 札香寒:“妈妈,辞梦说她来葵水了,回东宛换身衣裳,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刹那间,宣三娘气急攻心,竟是觉得两眼发黑,秋辞梦那小妮子她一手带到大,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她能不知道? 当真是天大的笑话,进了风月阁还想从良,姑且不论谁会娶京城名妓,就单论阁中的姑娘们。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她秋辞梦是当了个清倌,心高气傲,若非她顾念着和她母亲的交情,早就拍卖秋辞梦的摘花夜了。 宣三娘:“派人去东宛一寸一寸地搜,今夜把地皮掀开了,掘地三尺我都要看见秋辞梦!” 宣三娘冷哼一声,死死地揪住札香寒手腕上娇嫩的皮肤,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红紫。 札香寒抬眸偷瞄了一眼宣三娘,强行压住下意识想发出的声音,等待宣三娘撒完气。 没曾想,秋辞梦竟然真的敢跑路。 倒还有几分烈性。 札香寒垂下眼眸,静静地思考之后该怎么做。 秋辞梦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只要韶惜平平安安即好。 风月阁的打手们立刻奉宣三娘命令,举着灯笼和火把,一股脑冲进东宛搜查秋辞梦的身影。 阵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通过地面传到秋辞梦的耳中,一息之前,秋辞梦成功爬出洞口,不料被眼前突发意外的景象震惊。 这桥,哪儿去了? 秋辞梦曾经看过东宛外面,明明架有几座木桥用以运送蔬菜粮食,风月阁效仿秦淮两岸的胭脂楼,傍水而建。 主楼临近官道,次楼和次院皆临近京城的大运河,也方便王孙公子和阁中的姑娘们一同乘船赏江景游玩。 当朝的富庶书香子弟极大地受“进则理学,退则风月”的影响,闲暇时喜好吟风弄月,宣三娘正是把握住他们这群人的心思,投其所好。 “找到秋姑娘没?去那边搜搜!” “三娘说了,今夜找不到秋姑娘,我们全部滚出风月阁!” “这边也没有!哎呦,我的秋姑娘,您在哪儿呢?” 第108章 听着不断逼近的脚步声,秋辞梦不禁渐渐地感到绝望,她不识水性,放眼望去全是江面。 算了,人固有一死,落入宣三娘手中还不如她自行了断! 秋辞梦鼓起勇气,起身朝湖面跳去,冰凉的江水瞬间灌入她的鼻喉之内,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反倒沉得更快。 被江水浸泡湿透的名贵衣裳还穿在秋辞梦的身上,秋辞梦慢慢地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顺水向下沉去。 沉吧沉吧,葬身于水,起码落得个干净。 肺腑因吸入大量的水,而导致呼吸困难,秋辞梦渐渐地感到一股窒息,刚动一下喉咙,就被水呛了一口。 突然,不知是谁的双手抱住了她的腰,唇瓣上附上一片温热,稀薄的空气从她口中传渡到秋辞梦的体内。 她搂着秋辞梦,飞速地朝江面游去,秋辞梦恢复了点意识,几次想逃脱那人的禁锢,却没曾想那人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 很快,那人就将秋辞梦抱到了江边,先按几下秋辞梦的胸口处,旋即用手捏开秋辞梦的嘴,深吸一口气吻了上去。 她凭借着经验不断给秋辞梦渡气,帮助她把胸中积压的江水排出。 “咳咳咳——” 秋辞梦迷迷茫茫地苏醒,眨了眨眼睛,待糊在眼眸上的水雾散去,她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这位救她的恩人,张了张口,却又把话压在心里。 我于世间已无留恋,唯有一心求死。 江风落你为何要救我? 第66章 辞归去 “在下并非有意冒犯秋姑娘,实乃情急之举,请秋姑娘宽恕。” 江风落看见秋辞梦悠悠转转地支起身子,连忙退后,与她拉开一定的距离,拱手向秋辞梦赔罪。 在众人的眼中,她江无思是一名念了几年圣人书的男子,秋辞梦则是一介未出阁的女儿,哪怕她是风月阁的花魁。 终是男女有别,家常伦理。 “是辞梦该向江公子道谢,救我一命。” “按礼数,我应道你一句恩公。” 无以计数的火把连成一片,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忽远忽近,此起彼伏地呼喊声,响彻整个东宛。 岸边斜垂的柳树发了新芽,丝丝缕缕扣在晚风中,明月绕过密布的乌云,扭扭捏捏地露出它圆如玉盘般的姿态。 江海鼓荡,京城曲折开阔的江水辉映着冷冷的月光,寥廓清亮。 江风落未曾应秋辞梦一言,秋辞梦亦哑声静默。 明月冉冉爬上了枝头,江边抽条嫩绿的新芽被皎洁的月光披上一层细薄透明的白纱,宛如落后晚风的白雪,在火光地照耀下显得愈发晶莹剔透。 江与月与云,山川如洗,朗月高悬,柳枝光影斑驳,闲情逸致,唯有两人者耳。 “江公子,小女子有一事不解,望恩公替见谅。” 秋辞梦拢了拢身上已然湿透的华美衣裳,拂过紧贴脸颊两侧的碎发,起身规规矩矩地向江风落行了一个大礼。 江风落被秋辞梦突然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只能呆在原地静候。 “江公子,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东宛?” “我喝了些许桃花雪,只觉头晕目眩,似是醉了,未经允许,随意在楼阁后的院子内走了走,碰巧听见落水的声音。” 江风落拧了拧衣袖,水珠一滴滴地砸在岸边的土壤上,这风月阁寸土寸金,就连栽种桃柳的土都是专程从云川深山挑选后,运进京城。 “我自幼长在岭南,有条白浪河经由我生长的村庄奔赴大海,我是个野孩子,时常在江边玩耍,熟悉水性。” 秋辞梦依旧直盯着地面,低头追问江风落道:“江公子的义举让辞梦敬佩,可辞梦不解,你在风月阁贸然出手相救,不怕招惹上是非吗?” 江风落的话完全经不起推敲,风月阁的东西两宛离风月阁主楼较远,且通道复杂,哪怕常来的客人都记不清这路,江风落一个初次来风月阁的人竟然能摸到东宛? 江风落非男子,秋辞梦心里自然有数,江风落和宇文通海交好,瞧他身上的布料,想必不是出自官宦世家、商贾大户。 秋辞梦心感无奈地闭上双眼,思量着如何才能将江风落摘出去。 “秋姑娘,江某虽不才,但今夜无论是何人失足落水,江某都会跳下水救人。” 江风落敏锐地察觉到秋辞梦忧心忡忡,她也仅仅到京城几日,未摸透京城局势,见秋辞梦不语,误以为是自己出言不逊,只能再补几句。 “秋姑娘,如果担忧今夜之事损了你的清誉,江某在此对天发誓,定然不会将此事传出——” “江公子,你且记好了。” 秋辞梦冒然打断她的誓言,伸手取下插在自己发髻上的一支铃兰花流苏发簪,神情严肃地插进了江风落的发冠之中。 未等江风出声,秋辞梦语气郑重地叮嘱道:“今夜,我和你一见如故、情谊相通,我邀你入东宛赏琴,随后相谈甚欢,漫游江边。” 江风落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秋辞梦,只见她那张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字字句句便皆入江风落的耳中。 “夜色太暗,我不慎失足落水,而你则救了我。只有这种说法,才能让三娘不起疑,想来你也猜出今夜有圣人驾临风月阁。” “惊扰了圣人,你我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第109章 火光逐渐朝她们两人的方向聚拢,急促地脚步声逼近,秋辞梦握住江风落的手,旋即直接倒进她的怀中。 宣三娘领着韶惜火急火燎地赶往东宛外面的江岸,好一个秋辞梦,竟然今夜想趁机逃跑,她卖身契都在她宣三娘手里捏着的。 幸亏二楼雅间里的贵人还未发觉风月阁出了大事儿,否则捎带她,整个风月阁都要跟着秋辞梦遭殃。 妓子私自出逃,按律可乱棍打死。 宣三娘一把甩开韶惜搀扶的手,面色铁青,更何况今夜又是贵人又是宣平侯,哪个她都惹不起。 “妈妈,人就在东宛江边。” 打手们的领头举着火把,毕恭毕敬地对宣三娘叙述了一遍刚刚江风落的话。 “哦?全京城无论是附庸付雅的公子哥儿,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太学生,她秋辞梦一个都瞧不上。” 宣三娘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倒是不知,她如此痴情,竟然瞧上了个刚来京城的举人。” 韶惜立刻跪在地上,替秋辞梦朝宣三娘求情:“妈妈,秋姐姐性情一向高傲,今夜又是无心之举,求妈妈饶了她吧。” 江风落如同一个旁观者般亲眼目睹今夜风月阁的乱子,转念一想,她也明白了秋辞梦的良苦用心。 明摆着就是秋辞梦想跑路,但按当朝律法,妓子擅自逃跑,轻则延杖、重则处死,遑论她秋辞梦还是京城名妓。 假如她真的跑成功了,那明天怕是要在京城引起一阵轰动。 宣三娘不会放过秋辞梦这个招财的宝贝,铁定会疏通关系,让官府彻查。 想来是秋辞梦逃跑被发现了,跳水求死,她偏偏良心作祟,没拎清局势直接就救人了。 江风落想着,手下意识地抱紧了秋辞梦,唉,不知是福还是祸,逃过了诗词大会,结果也未逃过这一劫。 明日,她江无思的大名,要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江风落抬头将视线驻足在宣三娘和韶惜身上。 宣三娘她认识,不愧于曾经京城“芙蓉花”的美誉,眼波流转,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瞧着估莫三十几的样子,流失的岁月反给她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韶惜此人,她是头一次见,看这情形,应该是与秋辞梦交好,容貌平淡如水,但配上她颤抖的哭腔和泛红的眼眶,倒是惹人怜爱得很。 风月阁,京城最大的脂粉楼,宣三娘、秋辞梦,亦或者是其余人,她江风落算是彻彻底底地看清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揣着那般的心思随宇文通海参加这诗词大会。 京城中的人脉关系盘根错节,皇城掉下一块瓦片都能砸到无数大官,区区一个无门无派的举人在这里如同蝼蚁。 直到江风落被宣三娘请出了东宛,躺在客栈包间内的床上,江风落还在懊悔今夜之事。 读了数十载圣人书,却并非会成为圣人。 江风落有私心,她想在主考官孔大人面前露脸留个好印象,希望以后能被他多多提拔。 天底下的学子,有几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想做官,他们想,但不敢说,变成法子糊弄上一层高雅。 就正如风月阁在京城文人之间的火热,雅人会因为清高而坚定立场、不同流合污,但绝对不会因为清高而拒绝送上门来的雅致。 同时,江风落的抱负又很纯粹,她只想留在京城当个芝麻小官,能吃一口朝堂的俸禄,顺便打探哥哥的消息。 “风落哥哥,我给你熬了姜汤,趁热喝了也好去去江水里的寒气。” 紧闭的大门外不合时宜地传来赵雪茶的声音,江风落随手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下床打开了房门。 “今夜之事,我已有所耳闻,风落哥哥——” 赵雪茶端着正热气腾腾的姜汤,颔首低眉地站在门前,语气中满含犹豫。 江峰风落接过姜汤,朝赵雪茶道了声谢,欲将大门关上之时,赵雪茶出言制止了她。 “风落哥哥,你且等等,我知你不想再谈论此事,我只想问问秋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赵雪茶面色和善,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风落,从衣袖中拿出一支铃兰花流苏发簪,在江风落的眼前晃了晃。 江风落目露狐疑,“这、这支发簪怎么在你那儿?” 赵雪茶笑嘻嘻地答到:“从你身上掉下来,我捡到的,这就是秋姑娘送你的吗?” “啊,是、是的。” 江风落咳咳几声,将这支铃兰花流苏发簪从赵雪茶的手中拿回,神情不自在地回绝了赵雪茶的探望。 赵雪茶站在门外思索了一刻,抬头仰望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不禁叹息:差之毫厘,失之悠然,秋辞梦,这回我赵雪茶可帮不了你。 风月阁,东宛主院。 韶惜拼命地忍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哭哭啼啼地给秋辞梦擦拭额头。 今夜所幸有札香寒顶了上去,撑住了场面,宣三娘对外说是秋辞梦偶染风寒,卧病在床,把她逃跑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现在阁中姐妹们唯有她和札香寒知道此事。 宣三娘吩咐了下人,未经她允许不得给秋辞梦找郎中,秋辞梦病得厉害,本是不识水性的人,溺了水,一下子就高烧不退。 “韶惜。” 床上的秋辞梦喃喃细语,韶惜给秋辞梦换帕子时,听了好几次才听明白,秋辞梦是在喊她的名字。 第110章 韶惜握住秋辞梦的手掌心,抹去脸上的眼泪,温柔地应道:“秋姐姐,我在。” “韶惜,韶惜,韶——” 秋辞梦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裹着厚重的棉被,下床推开了窗户,外面依旧大雪纷飞,她心中酸涩难忍。 忽得想起,今年是太初二十六年,年一过,便是太初二十七年。 或许,韶惜也有三岁了。 第67章 辞归去 “妈妈,不知您老可记得,我呀,是和韶惜一同进的风雨阁。” 与秋辞梦所住的东苑遥遥相对的西苑主院内,札香寒正跪在宣三娘面前,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玉珠,鼻尖微微泛红。 沙哑的声音,字字泣血。 “妈妈,我打心里敬你为妈妈,韶惜她那么胆小的人,瞧见蚊虫都能被吓得脸色苍白,她也是您一年年看着长大的。” 札香寒跪着向前爬了几步,猛地将头磕在石青板上,飘扬的雪花落在她秀丽的发间。 宣三娘单手撑着一把精美的纸伞,伞面赫然绣着一副碧荷红锦鲤戏水图,札香寒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将姿态压得更低些。 “妈妈,您就告诉我韶惜到底去哪儿吧!我知道有人替她赎了身,念我在阁中唯您马首是瞻多年,妈妈——” “风月阁的规矩,不能破。” 宣三娘背对着札香寒,捏紧手中的伞柄,语气冰冷,“韶惜现在过得很好,我知你与她之间的情谊,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你明白的。” 风月阁若是有姑娘被贵客赎了身,这位贵客的身份对内对外必须守口如瓶,除了老鸨和卖家以及被赎身的姑娘外,不会再有一人得知。 随后,无论札香寒再怎么言辞恳切地请求宣三娘,她直接撑伞踏着大雪甩袖而去。 这场雪不知下了多久,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凛冽的风雪似未出鞘的剑刃,一下一下地刮过札香寒凝脂般的脸颊。 好冷。 札香寒几乎快支撑不起自己的身子,她跪在地上,保持磕头的动作,明知宣三娘的身影早已消失。 “何必呢?” 从远方传来一声平淡的询问。 札香寒慢慢地挺直腰板,神情尽是凄然,风雪无情地卷起她的身形,摇摇晃晃的,让秋辞梦不禁叹息。 札香寒有点像是生了灵魂的木偶。 宣三娘在风月阁中,最器重最喜爱的人莫不过札香寒。 她原以为札香寒会对韶惜的事情袖手旁观。 “秋辞梦,我和韶惜的感情是你不能所理解的。” 秋辞梦大步走向她,将抱在怀里的鹅毛披风披在札香寒身上,札香寒手脚冻得冰凉,竟是感觉不到一丝活人气。 见状,秋辞梦赶忙把随身携带的汤婆子塞在札香寒手中,刚想招呼主院内的丫鬟,札香寒突然扯住了秋辞梦的裙摆。 札香寒的视线久久停留在石榴花般艳红的衣裙上,临近年关,阁中的姑娘们都喜好穿红色,图个喜庆。 “你……你喜欢她?” 秋辞梦顿了顿,才将自己多年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 “她是我仅留于世的亲人。” 札香寒出言反驳了秋辞梦的猜测,她跌跌撞撞地抱着汤婆子爬了起来,一双脚在雪中冻得僵直。 秋辞梦下意识地扶住札香寒,她们两人在风月阁数年,虽说起初的确有些不对头,彼此之间看不惯行事作风。 但札香寒也算是秋辞梦的朋友。 还未得秋辞梦追问,札香寒却自顾自地说了,夜太深,秋辞梦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似哭似笑。 “我福薄,太初八年,天下大旱,爹娘为了养活他们和我弟弟,把我卖给了县里面的地主,换了两袋大米,那时我还喊韶惜小姐。” “后面的事情想必以你的聪慧也能猜到了,太初十年藩王造反,我所在的县被叛军占领屠杀,我和韶惜就落入了人牙子手中。” “几手倒卖,最后是妈妈买了我们。我知妹妹你不喜三娘,但三娘确乎是我和韶惜的恩人。” 秋辞梦默默地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毛绒披风,反手披在了札香寒身上。 札香寒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话音未落,一头扎进了她的怀抱。 风雪吹散了回荡在空中微乎其微的叹息,洁白无瑕的大雪埋葬了刑部大牢内的是是非非。 “江风落,洒家奉皇上旨意,特来找你问话。来人,还不赶紧把牢门给洒家打开。” 马茂急步上前替庄公公开了牢门上的铜锈铁锁,谄笑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恭恭敬敬地送庄公公进入牢房。 江风落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角,完全没有理睬庄公公分毫。 庄公公出奇地愤怒了,他是跟了皇上几十年的老太监,满朝文武,后宫嫔妃,哪个敢漠视他? “江大人,如今你是连皇上旨意都不听了吗?” 江风落依旧静静地维持原样。 “江无思!洒家告诉你,历朝历代只诛九族,唯我朝可诛十族!你本犯下滔天大错,谢皇上仁慈,若是你指认幕后之人——” 庄公公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道:“皇上可给你留副全尸。” 庄公公忽然发觉了一些不对劲,招呼马茂去瞧了瞧江风落,马茂才将手指伸到她的鼻下,脸色一惊,颤颤巍巍地朝庄公公跪下。 第111章 庄公公心下了然,江风落无钱无人,怕是受了不少刑部大牢里面这些下作的手段。 “人死了?” “没,还有气,没断。 “那还不赶紧救人!” 庄公公尖利的嗓音又细又长,几乎一瞬间贯穿了整个牢房。 马茂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出牢房去找郎中,完了完了,正七品京官死在刑部大牢,朝上当官的顶多被骂几句。 可论到最后,是他们这种人受罚抵命。 马茂弄不懂,当初江风落入狱后,吩咐他们折磨他是宫中那位,现在人要被折磨死了,怪罪他们的也是宫中那位。 庄公公眯起眼睛瞧着马茂飞速消失的背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江风落,从衣袖里拿出一粒药丸,强行塞进她的口中。 既然受了恩惠,他老庄也并非一个不懂感恩的人。 顷刻之间,马茂就拽着郎中火急火燎地赶回了牢房,庄公公背起手盯着郎中给江风落问诊。 庄公公:“人怎么样了。” 郎中拱手:“回公公,积攒的暗伤太多,恰逢大雪,受了风寒,旧疾未愈,这新疾又来——” 郎中未说完便叹了口气,庄公公和马茂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咳咳咳——咳咳——” 突然一阵急促地咳嗽声打断了牢房中的寂静。 江风落无力地支撑起眼皮,煞白的脸色在隐隐约约的火光中显得宛如阴曹地府的厉鬼。 江风落所在的牢房阴森冰寒,她又是那副模样,病得厉害,庄公公心下害怕,脑子里浮现出种种鬼神之说。 低声吩咐马茂和郎中几句后,他快步走出了刑部大牢。 回去和皇上禀报说江风落受了风寒,昏迷不醒,没问成,受罚一顿也比在大牢里和将死之人相处好。 马茂嫌晦气,凶神恶煞地威胁郎中,让他尽量把江风落治好,转身去给江风落找棉被。 郎中从随行携带的木箱子里取出几副中草药,眼下肯定不能慢慢熬,打开油纸,将中草药塞在江风落的舌头底下。 苦涩的滋味瞬间弥漫在江风落口中,她挣扎着起身,拱手向郎中道谢。 “医师,不知我还有多少时日?” 郎中手上的动作突然明显地顿了顿,他摸了一把山羊胡,意味深长地对江风落说: “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苟免,贪者不可以苟得也。” 江风落在嘴里念叨了几次这句话,烧糊涂的脑子总觉得这句话很熟悉,闭上双眼靠在墙壁上,才忆起此句。 “是欧阳大儒的文章,老先生是何意?” 郎中哈哈大笑三声,又给江风落口中塞了一片干枯的草药,江风落被这突如其来的草药呛到了。 郎中将自己的医箱留给了江风落,背手走出了牢房。 江风落正烧得迷迷糊糊的,似是听闻郎中说: “不知生,焉知死。” 大雪下了一夜,初阳光照,离年关又进了一天。 “夫人!夫人!夫人!” 清晨几句嘹亮的呼喊声响彻整个阮府。 “老爷醒了!” 莲竹欢欢喜喜地敲响南钰溪的房门。 自从阮净远病重,南钰溪就搬出了他们的睡卧,独自住进府中一处偏僻的宅子,莲竹奉南太傅的命令,时时刻刻照顾阮净远。 莲竹作为南钰溪的贴身丫鬟,对阮侍郎这桩婚姻,那可是相当满意的。 更准确的来说,是南太傅府从上到下都对阮净远这位上门女婿打心眼儿里的喜欢。 阮净远长得人高马大、面貌俊朗,身负军功,据闻曾在大漠边境杀了一个七进七出,堪称天神下凡。 原先是在兵部任职的,许是在战场上受了太多伤,请辞谋个清闲官职,皇上准了,于是吏部把他调到了礼部侍郎这个位置上。 “夫人,您哪怕是再不待见老爷,今日老爷醒了,也是大喜事一桩啊。” 莲竹苦口婆心地站在门外劝说南钰溪,南钰溪的品性她明白,世家贵女的傲气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醒了?” 南钰溪边对着铜镜精心地梳妆打扮,边毫无感情跟门外的莲竹嘱咐道: “阮净远既然醒了,就让他赶紧滚出府中,莫糟蹋了我南钰溪的名声。” 铜镜中天姿国色的佳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气,越想越气,反倒直接气笑了。 千挑万选,竟是替自己招来了个祸害。 作者有话说: 1.欧阳大儒就是欧阳修,本句出自《唐华阳颂》 2.“不知生,焉知死。”改自《论语》的“未知生,焉知死。” 3.小虐 4.结局我想了好久都没定下来,我写文,你看文,毕竟小说不是写给我一个人看的,问问正在追连载的老婆们,三个结局be、he、oe,你们想看哪个? 第68章 辞归去 莲竹屏息敛声地怔愣在门外,飞速地盘算着南钰溪的意思,试探性地开口: “夫人,皇上之前下旨让太傅老爷带阮侍郎同行伴驾,您是说让阮侍郎先去拜见岳父大人?” 才问完这句话,瞬息之间,莲竹立刻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门前,朝南钰溪边大声请罪边抽打自己的脸: “主子,是奴婢昏了头。” 门缓缓打开,莲竹垂下眼帘,未得南钰溪吩咐,继续掌嘴,南钰溪双手环抱,盯着莲竹笑而不语。 第112章 直到莲竹的嘴角露出一丝血迹,南钰溪淡淡地呵斥住莲竹的行为。 “还不算太笨,罢了,念在你伺候我多年的情分上,下不为例。” 南钰溪俯身牵起了莲竹颤抖的双手,随后伸手将插在发髻的流苏步摇摘出,握着步摇对莲竹比划了几下,才细条慢理地插进她的发间。 莲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是南钰溪待人惯用的手段,打个巴掌赏颗枣,原以为南钰溪会因为阮净远苏醒而高兴,结果倒是…… 说来说去,怪她自己会错了南钰溪的心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南钰溪的手顺着脸颊滑至莲竹的嘴角,耐心地用指腹擦去流出的血迹,语气柔和道: “记住了,我南钰溪才是你的主子,你是我南家的下人。” 莲竹惊恐地朝南钰溪点点头。 “去趟风月阁通知秋辞梦,辰时我在庆春楼与她有要事商议,过时不候。” 莲竹朝南钰溪磕了个头,马不停蹄地赶去风月阁,身影一溜烟儿地消失了。 南钰溪背着手,抬头瞧了眼冬日清晨的暖阳,若有所思地踱步走出院子。 既然阮净远醒了,该去和他谈谈了,他以往究竟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南钰溪管不着,也不想管。 阮净远千错万错就不该牵扯到南家,触及她的底线,哪怕是爹不除了他,南钰溪也绝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风雨阁,西苑。 宣三娘昨夜见了札香寒后,竟是染了风寒,卧病在床,闭门不见人,管理权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札香寒手中。 听闻小厮说莲竹姑娘在门外求见,札香寒连忙将人请进了西苑。 “莲竹姑娘,阮夫人就交代你这些话?” 札香寒沉不住气,无视了秋辞梦警告的眼神,率先向莲竹追问。 “札姑娘,请注意您的措辞,不是阮夫人,是南太傅府中唯一的嫡女,南小姐。” 莲竹对秋辞梦微微一笑,欠身行了一个礼,“小姐吩咐我的话,我已经带到,秋姑娘,我这就走了。” “有劳莲姑娘。” 秋辞梦起身送莲竹至西苑门前,默不作声地从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塞到莲竹的手里。 莲竹掂了掂银子,估摸着重量,与往常触碰的银子无二异后,眉梢带喜地朝秋辞梦透露道: “秋姑娘着实客气了,小姐昨夜前去刑部大牢见了江大人,回来后对阮侍郎的态度——” 莲竹朝秋辞梦使了个眼色,未尽的话语便全在她耐人寻味的表情中,一切都不言表。 秋辞梦对莲竹道谢几句,目送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何时札香寒走到了秋辞梦的身旁。 “你刚是何意?你明知南钰溪不会帮你,还制止我追问莲竹。” 札香寒想不明白,莲竹是南钰溪的贴身丫鬟,跟了南钰溪十多年,阮净远入赘太傅府后,因为南钰溪的缘故,莲竹在侍郎府中有不小的地位。 南钰溪定是要护着阮净远,他们已拜堂成亲,即为夫妻,两人一体,利益纠缠。 往大了说,阮净远在朝堂上当众检举戳穿江风落女子身份,南钰溪能约见秋辞梦已经令札香寒觉得不可思议。 “你昨夜求了三娘许久,还是没得到韶惜的消息。” 秋辞梦回避了札香寒的疑问,话锋一转,将讨论的话题扯到札香寒最关系的事情上。 “你今日且跟我去会会南钰溪,躲在屏风后面,无论听见什么,千万莫出声。” 纸包不住火,宣三娘那般通晓人情世故的人,怎能不知这个理呢? 札香寒迟疑半晌,最终答应了秋辞梦的要求,与秋辞梦一同坐上马车,前往庆春楼。 马车穿过空旷的官道,专挑偏僻的小路,绕道去庆春楼,庆春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御笔提匾“天下第一楼”。 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最喜白日在庆春楼饮酒作乐,夜间至风月阁寻花问柳,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秋辞梦拂开马车的车帘,看见熟悉的景象,鼻头一酸,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曾几何时,江风落高中探花那日,骑马游街,身着正红色官袍,眉梢眼角尽是藏不住文人傲气。 围观的百姓,未出阁的年轻女子纷纷朝她丢自己贴身的香囊、手帕;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则是尾随江风落一路,望能沾沾探花郎的喜气。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韶惜抓着她的手,软磨硬泡地带她来瞧了瞧江风落这位探花郎的风采。 在本朝有种说法,叫作“状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而探花是天子御前驸马。” 考取进士第一名叫做新科状元,第二名叫做榜眼,第三名叫做探花,合称三鼎甲。 而往往探花郎的官运要比新科状元的官运好上许多,官场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探花郎的容貌必须是其中最亮眼、最能代表朝廷形象的一位。 试想,一位学识略微输状元和榜眼,但长相却有仪表堂堂,这类人极受朝廷大官的喜爱被招入赘,被皇帝招为驸马者,比比皆是。 况且,江风落的官看着虽小,但其中却包含不言而喻的期望。 自本朝建立以来,能入内阁的,无一不是出身翰林。 可惜,江风落若非没被揭穿其女儿身,现在也不至于落到锒铛入狱这种地步。 第113章 秋辞梦放下帘子,静静地思考着,告御状得选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她已经冲动过一回了,万万不可再失误一次。 当时急昏了头,居然跑去找南钰溪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倒落出来,提早亮了自己的底牌。 就算她和无思注定奔赴黄泉,那些人,她拼死也要将他们拉下马。 “辞梦,庆春楼到了。” 札香寒柔声提醒秋辞梦,她现在和秋辞梦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已经彻底对宣三娘寒心。 “嗯,走吧。” 秋辞梦回过神,牵着札香寒的手,一同走入了庆春楼。 突然心灵福至,秋辞梦侧目看向了并肩而行的札香寒。 恍惚间,秋辞梦仿佛看见了太初二十四年,和她一同凑热闹的韶惜。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再过几日,又是新的一年了。 秋辞梦加快步伐,走在了札香寒身前,一滴眼泪控制不住地滑出她的眼眶,旋即化作分散在空中的尘埃。 秋辞梦和札香寒跟随着庆春楼小厮的指引,来到三楼的雅间内等待南钰溪。 札香寒依照约定,躲在了屏风后面。 不久,南钰溪带着莲竹走进雅间。 “秋姑娘,别来无恙,近日可好?” 莲竹知趣地替南钰溪关上了大门,自己则在门外守着。 南钰溪端着一副世家贵女的作派,完全不给秋辞梦一个多余的眼色,问候一句便径直坐在她的对面。 京城贵女们,自是不屑与秋辞梦这类烟花巷柳之人同行。 她们觉得她们脏。 殊不知,谁又比谁高贵呢? “江风落托我给你捎几句话,‘秋辞梦,大漠落日,烟雨江南,世间有种种美好,为我不值得。’” 南钰溪闻了闻茶杯里的气味,满脸嫌弃地放下茶杯,不等秋辞梦回复,站起身准备离去。 “南小姐且慢!我有一件事想询问南小姐,不知南小姐可否赏脸?” 秋辞梦出言喊住了正打开房门的南钰溪。 “你既然都说了赏脸,我南钰溪素来与人为善,但像风月阁此类胭脂楼里的人,夜夜笙歌,为乞求恩客的赏赐,哪里还有半分脸?” 南钰溪挑眉,脸上蕴含怒气,言辞中尽是鄙夷嘲弄之意。 “秋辞梦,宣三娘有没有教过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妓子,不想着怎么脱离贱籍,倒是尽心尽力地替江风落开罪。” 秋辞梦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上,似是听不懂南钰溪贬低,老神在在地闭上双眼,忽而问出一个南钰溪料想不到的话语。 “南姑娘,你记得韶惜吗?” “谁?” 南钰溪被秋辞梦问得莫名其妙,眨眼间,她敏锐地意识到秋辞梦的反常之处,关紧了房门,转身坐在了秋辞梦的面前。 “韶惜?我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 “你和宣平侯齐玉宣青梅竹马,怎么,他买了小妾,没请你喝一杯喜酒?” 秋辞梦伸手拿过刚刚被南钰溪嫌弃的那杯茶,举杯而尽,脑中旧时的记忆翻涌,不免生出一股子悲哀之情。 屏风后札香寒闻言不禁握紧了双拳。 “齐玉宣?他配和我相提并论?烂人一个。” 南钰溪不明秋辞梦为何要把话题牵扯到齐玉宣身上。 “阮侍郎也是烂人,想来南小姐您选夫婿的眼光着实不行。” 秋辞梦故意讥讽一句南钰溪,以她回敬刚才的嘲弄。 “你可知,齐玉宣买的时候,那名小妾已经是个死人。” 南钰溪对秋辞梦的话嗤之以鼻,她和齐玉宣虽说是青梅竹马,但由于某些缘故,早已疏远。 比嫁给宣平侯,成为端庄贤淑的宣平侯夫人,南钰溪更倾向于招赘入她南家。 秋辞梦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朝南钰溪爆出一个惊天秘密,使南钰溪不得不严肃对待。 “宣平侯和太傅皆是坚定的太子党,太初二十四年年尾,朝廷查处了一件贪污案,不知南小姐可否还有些印象?” 南钰溪神情瞬时突变,上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秋辞梦,没曾想,区区风月阁的头牌竟然还能知道此等事的隐秘。 南钰溪:“怎的,你莫不是想让我替那什么惜鸣冤?” 秋辞梦冷冷地直视面前的太傅嫡女,对这群朋比为奸、高高在上的尸位素餐者,心中满是怨恨。 “南钰溪,势极必衰,你们南家也要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我要赶高铁回学校,不想开学。 其实南钰溪是个很悲剧的角色,她有手腕和智慧,但她局限于自身的阶级。 某种程度上来讲,宣三娘和札香寒是一类人,入世而知世。 写了快二十万字了,的确收获挺大,我看了好多什么写作指导、写作方法,我学的可认真又是做笔记又是写总结,折腾半天发现还不如继续写。 就像上高数课,上课听懂了,知识进入脑子里,结果下课一道题都做不来。 现在我写文就是这种感觉,好像理论都掌握了,写出来又不是那回事儿。 我是个诚实的人,我写这篇文的时候,无数次想放弃,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在折磨我自己,也在折磨你们,我有段时间非常沮丧,满脑子都是“原来为爱发电这么廉价”,偶尔码不出来字我就哭,边哭边觉得自己可笑。 第114章 写文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难很多,我每次写不下去的时候,真的真的很想放弃的时候,我就登上来看,告诉我自己,或许还有人在等你更新,你应该写完这个故事,没有落笔的故事不叫故事。 前几天和基友聊天,她说我的文一点都不晋江,总是想得很多,也不甜,不符合主流市场。 我思考了很久这个问题,有尝试过(abo写崩了我知道),我写世界三的时候,坐在窗边想了好久,我家附近有条河,它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作长江,拉开窗帘,就能看见月光洒在川流不息的江水上。 终于我与自己和解了,好故事常有,但能写好故事的人不多。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感谢你们的陪伴,才让我坚持到了现在。 第69章 辞归去 “倒是我小瞧你了。” 南钰溪的神色终于褪去了先前的不耐与高傲,正襟危坐地看向圆桌对面的秋辞梦。 她素来厌恶她,若非被胡乱牵扯进这些糟心事儿,南钰溪此生都不会与风月阁的女子有半分接触。 秋辞梦闻言,眼皮微动,慢悠悠地替南钰溪倒满一盏茶,平放在红金相间的碎花桌布上的手指敲了敲,不紧不慢道: “我用你父亲与齐玉宣来往的书信作个交易。” 南钰溪面色铁青地接过秋辞梦斟满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小口,是早已冷掉的大红袍。 “正月十五上元节,你带我混进行云宫,余下的,我自会负担,与你、与你南家毫无瓜葛。” 南钰溪猛然直视秋辞梦,满眼的不可思议,“你、你想去找皇上求情放了江风落?” 语气中含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 上元节,亦称作为元宵节,是本朝官府最为重视的节日之一。 从正月初八上灯到正月十七落灯,张灯结彩整整十天,且百官不用上朝,京城百姓悉数留家与亲人享乐。 同时,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持其所有奇珍异宝汇聚在东安门外迤北大街设摊卖货,称为灯市。 皇宫内则鳌山高十余层,饰以金碧,灯如星布,极其侈靡,以彰显皇家气派。 当今圣上往往会在行云宫内设宴,与当朝大臣以及家眷共赏京城繁华耀眼的佳节景象。 “你如何确保不拖累南家?” 南钰溪不禁放柔了语气。 她性子虽张扬,世间许多的烂人,她都不屑于理会,似乎擅长玩弄人心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可她唯独不会为难两类人。 一类心肠好,默默无闻地缩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遇见不平,哪怕一无所有也会竭尽全力地帮助弱者。 一类心肠直,性子冲说话急,人如熊熊烈焰一般,遇见不平,不论三七二十一,直接拔刀相助,不计后果。 前者叫柔善,后者叫耿直。 但今日,南钰溪低头,转了转手中的青瓷茶杯,破天荒地默认了秋辞梦的交易。 秋辞梦突然起身,朝南钰溪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三跪九叩,几尺之隔,南钰溪清清楚楚地瞧见了秋辞梦脸上的悲毅。 如同远赴刀剑无眼的战场的将士般视死如归。 “正月初一,我会派人将一半的信件送往太傅府,完事后,另一半信件自会有人替我亲自交到你手上。” 一字一顿,缓缓地向南钰溪诉说着。 “我知道你不喜我,不喜无思,可我从未认为无思有半分过错,她是太初二十四年钦点的探花,她的才华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秋辞梦闭上双眼,神情哀怨,伫立在刑部大牢外的那个雪夜,她就已经下定决心。 两人僵持着,南钰溪死死地盯住脚前的秋辞梦,眼神犀利,似乎想穿透皮相探究些格外的东西。 屏风后的札香寒濒临崩溃,四肢发软,单手扶着房内的檀香柱,身子才能勉勉强强稳住。 料她如何猜想,也绝不会想到韶惜已死这一层,宣三娘明明告诉她韶惜被恩客买走了,甚至韶惜还给她留书一封。 怎么会,怎么会…… 札香寒只觉两眼发昏,急火攻心,下意识地连连摇头,面上似哭似笑,三娘终究是骗了她。 “你且先起身,我同意就是了。” 南钰溪俯身牵起秋辞梦的双手,侧目朝屏风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忽然感叹道: “其实,无论是韶惜,还是江风落,只能说生不逢时。” 秋辞梦错愕地看向扶她起身的南太傅嫡女。 南钰溪在京城贵女圈素来有美名,貌若牡丹、天姿国色,并且自幼饱读诗书,先帝曾特许她入国子监读圣贤书。 南太傅是当朝大儒、文坛领袖,而他唯一的女儿在同辈中也是遥遥领先的神童,她的同窗无一不庆幸南钰溪是个女儿身。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 南钰溪为人处世不免带些小性子,娇生惯养长大的世家贵女,寻常人光是站在她身侧都显得黯淡无光。 南钰溪瞧不起她这类烟花巷柳之人,秋辞梦心知肚明,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谢谢。” 正在打开房门的南钰溪的身形明显一顿。 “南钰溪,我——” 秋辞梦还想再说些什么,南钰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语,“你不用谢我,你应该谢你自己。” 第115章 “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尾音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南钰溪带着莲竹走了,几刻钟后,札香寒才失魂落魄地从屏风走出。 “韶、韶惜,秋辞梦,算我求你,我不想要这种如雾里观花的真相。” 札香寒一把抓住秋辞梦的肩膀,眼里满是悲泣,半晌才憋出一句:“求你。” 秋辞梦隐去面上的神情,示意札香寒先坐下,声线既无悲也无情地朝她絮絮叨叨讲起三年前的往事。 “妈妈是我的错,我不该惹妈妈生气,妈妈责罚我吧,莫气伤了身子。” “妈妈,秋姐姐今日的确出去了,是我死缠烂打求她陪我出去的,妈妈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韶惜颤颤兢兢地站在宣三娘身前,秋辞梦紧蹙眉头,放轻了声音,朝宣三娘解释道: “妈妈,我秋辞梦一人做事一人当,韶惜是个老好人性子,是我拉着她出去瞧放榜游街。” 宣三娘锐利的眼神不停地在韶惜和秋辞梦之间巡回,韶惜的性子她知道,可秋辞梦也不像是能做出这茬子事的人。 今日放榜,前三甲骑马游街,阁中的小厮早早地就来报了信,江风落中了探花,据闻在殿试时,皇上对她赞不绝口。 一想起这位江风落江公子,宣三娘不由得升起一丝恼怒。 自从上次诗词大会后,江风落可算是在京城扬名了,如果仅仅是名声大噪就罢了,偏生还要和秋辞梦牵扯到一起。 秋辞梦是她风月阁的金疙瘩、吸金兽,怎能与江风落这般穷书生纠缠不清,平白无故地掉了身价。 如今秋辞梦竟然还去瞧江风落骑马游街,宣三娘气得心口直痛,愤恨地甩袖,指着秋辞梦怒骂: “秋辞梦!我宣三娘可有半分亏待过你?简直跟你娘一个德行,你真以为你遇见了良人吗?江风落说的谬言,你居然信?” 秋辞梦依旧一声不吭,神情冷漠。 她已经和宣三娘解释过多回,她对江风落并无男女之情,况且江风落是一介女子,她怎能与她成亲? 秋辞梦许是对江风落厌烦极了。 江风落时常托赵雪茶给她送些精致的小物件,秋辞梦一件没收,全部送还给她。 赵雪茶说江风落自那晚后,对她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梦中常常喃喃她的名字。 秋辞梦对此嗤之以鼻,世间哪里有这般偶然的一见钟情? 她和江风落的爱情故事在京城各大说书人口中传出了无数版本,没有一个版本是猜到她和江风落真实的关系。 秋辞梦自认和江风落不过是泛泛之交,实在没有她们以为地浮想联翩。 宣三娘瞥了几眼身旁的两人,韶惜哭哭啼啼的,双眼肿得厉害,跟桃仁似的;秋辞梦木愣愣的,如同老僧入定。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摔门离去。 “秋、秋姐姐,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 韶惜的声线沙哑,鼻头泛红,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都快哭成了一个泪人。 “不必,我与妈妈的关系本就不亲近。” 秋辞梦从衣袖中抽出一条丝巾,轻轻地擦去韶惜脸上的泪痕,语气柔和道: “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多向札香寒学学,不说获取点什么,起码咱们得不受别人欺负。” 韶惜在风月阁的人缘不错,因为无论对错与否,她都会主动替人承担责任,甚至有时明明是她人有错在先,可韶惜往往会自觉地向对方道歉。 赵雪茶说她是东街包子铺里面卖的包子,又软又弱,任谁都能随意拿捏她,平日里就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姐、姐,我——” 那双澄明亮的眼睛看向身侧的秋辞梦,韶惜认真地对她诉说道: “谢谢秋姐姐的好意,香寒也时常说我这个坏毛病,叫我硬气点,可我就是做不到。” “秋姐姐你长得那般漂亮,一手琵琶更是弹得出神入化;香寒一舞便足够令人惊艳,就连妈妈年轻时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而我容貌平淡如水,无一精通的才艺,跳舞弹琴、吟诗作对,我全都不会,风月阁的姐姐们哪个不是才艺双绝?我就像是混入名贵花卉中的野花,既无迷人的香气,亦无艳丽的色彩。” 韶惜神情闷闷的,秋辞梦从未想过她竟自卑到此种地步。 “我总是想对别人好一点、再好一点,我害怕大家讨厌我,我人笨,我害怕惹大家生气。我除了女红好些,也没别的长处,我害怕大家嫌弃我。” 韶惜说完这番话,又再次向秋辞梦道歉,非等秋辞梦应了她的道歉,才露出一丝喜色。 安抚住韶惜后,秋辞梦心情复杂地回到了东苑,未到院门口,便远远地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辞归去 倩影窈窕,形似飞燕。 零零碎碎的光线错落有致地印在她的身上,一席云天蓝的裙裳,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瀑布般的素发自然垂放。 秋辞梦止步在东苑门前,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莫名地升起一股萧瑟凄凉之意。 “今日我到访,是专程向你告别。” 赵雪茶迈着从容的步伐,不紧不慢地沿着石青板路走向秋辞梦。 “为何如此突兀?” 秋辞梦走上前去,和赵雪茶齐肩同行,她是东苑的主人,本应是她亲自接应,可赵雪茶来的太过消无声息,竟是无人告知她。 第116章 “我把客栈卖了。” 赵雪茶笑嘻嘻地朝秋辞梦说:“京城呆了这么多年,腻烦得很,瞧来瞧去,东西两街还是些老样子。” 秋辞梦领着赵雪茶直径穿过前边的小院,东苑的布局讲究精致,亭台楼阁、碧荷小池,样样原料皆雇佣专人通过运河从苏州运来。 小院后便是姑娘们的住所,不似小厮们集体睡在一个大通铺,宣三娘认为姑娘就该养得精细些,院墙分割开一间间小苑。 其中东苑最好的位置毫无疑问地是属于秋辞梦的,而西苑则是札香寒,小苑的分配统一归宣三娘掌管。 秋辞梦推开房门,伸手作礼请赵雪茶进屋。 屋内冷冷清清的,不像有人住过的痕迹,物饰摆放在原位上都落了灰尘,蜡台上有一支燃烧了半截的蜡烛。 “坐吧,我先去吩咐小厨房替你准备一些吃食。” 秋辞梦掀开纱帘,示意赵雪茶走进内屋,内屋倒是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赵雪茶是头次进秋辞梦的住所,在屋内边走边打量着。 纱帘后的屋子,明显是秋辞梦的闺房,她打理得细致,左侧是一架书橱,右侧悬挂了一副山水画,画的下边,便是梳妆台。 赵雪茶眼尖地发现了摆放在书橱里的一本书,凑近取出一看,“西厢记?这般书你竟是不藏好些,要让宣三娘瞧见了,你怕又是要挨骂了。” 秋辞梦撑着桌面缓缓坐下,近几日她脚愈发疼得厉害,额头上隐隐露出一层薄汗,唇色苍白,哪怕是上了胭脂,也难掩盖住她此时的状态。 “可是旧疾犯了?” 赵雪茶连忙放下手中的《西厢记》,神色担忧地走到秋辞梦身边。 “听我一句劝,江风落是个良人,你不如归了他,也总比在风月阁年复一年地蹉跎年华好。” 秋辞梦垂下眼睑,安静地听着赵雪茶劝慰的口吻,语气中不免带有一丝急促。 “他是否心悦你,我的确不知,但自从上次事情后,你们两个在外人眼中已然有了关系,大家都喜好听才子佳人的故事。” 赵雪茶和秋辞梦的缘分说来也巧合,当时赵雪茶在京城初来乍到,在大相国寺偶遇陪宣三娘一同拜佛的秋辞梦,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 赵雪茶的夫君得了痨病而死,恰逢其夫乃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自己早与族人断绝来往,只能含泪继承了所有的遗产。 偏偏她在经商上有些出人意料的天赋,在老家日子过得风风光光,有一天突发奇想,就收拾了行李来京城闯荡。 赵雪茶盘下一家客栈,专门用来接待那些进京赶考的学子,家境贫寒的学子一律无需交付租金,亏了本但赚了名声和人情。 “你怎么就不信呢?我亲耳听见江风落在梦里喊了一声辞梦,清清楚楚的,他对你的情愫没掺和半分假。” 秋辞梦按住了赵雪茶的肩膀,缓缓地抬起头直视面前的好友,她在京城能真正交心的朋友没几个。 札香寒太过圆滑世故,韶惜太过敏感自卑,放眼望去,竟唯有赵雪茶一人能勉强说上几句体贴话。 “雪茶,江风落可知你的真实身份。” 赵雪茶愣了一下,没想到秋辞梦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心里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没,他现在都以为我是客栈的厨娘,辞梦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赵雪茶为避免某些麻烦事,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于是在客栈以厨娘的身份见人。 秋辞梦:“江风落并非男子,而是一名女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在赵雪茶的心里砸下一个千斤锤,江风落竟然是一名女子!她和江风落在客栈内抬头不见低头见整整数日,都未曾发现她的女儿家的身份! 赵雪茶几乎立刻反问了秋辞梦一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江风落怎敢?!” 话音未落,赵雪茶立即噤了声,兹事体大,非常人可议论,自本朝成立以来,从未有女子为官之先例,女子被教导遵循三从四德。 所谓三从乃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所谓四德乃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哪怕是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高门大户无一不把女儿嫁入皇家为傲。 像江风落这般胆大妄为地公然违抗朝廷和世俗观念,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你且坦诚告诉我,今日你离京,是不是因为齐玉宣?” 秋辞梦闭上双眼,伸手揉了揉眉心,最近京城有风声说国库空虚,要针对商人附加重税,以填充国库。 宣三娘这几日天天为此事儿愁容满面,捎带着整个风月阁也鹤唳风声。 赵雪茶神色终于凝重起来,哀叹几声道: “这年头朝廷不当人,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若非我在京城中积攒了些人脉,现在估计我已经坐等被抄家了。” 一提起此事,赵雪茶脸上满是愤愤不平,“国库空虚到底是空谁的钱,是我赵雪茶少上交税吗?!一笔赈灾的银子拨下来,先是京官再是地方官,层层剥削克扣下来,还有什么钱?” 赵雪茶越骂越起劲儿,齐玉宣是朝野上下公认的皇上心腹,自上回在风月阁举办的诗词大会露面后,京城再无半分齐玉宣的消息。 两者联系到一起,不得不令人多想。 等等,为何秋辞梦会现在提起此事? 第117章 赵雪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秋辞梦的弦外之音,语气试探道:“你是得知了其余灵通的消息吗?” 秋辞梦却又将话题扯回江风落身上,“无思是女子,我又无磨镜喜好,她待我并非是你们所认为的那样。” 赵雪茶曾听江风落夸秋辞梦的嗓音宛如黄鹂清亮,亦似朝露澄澈,当时她不以为然,毕竟和秋辞梦会面多次。 恰恰今日,她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却伴随秋辞梦的嗓音逐渐被抹平。 秋辞梦:“她参加殿试之前,曾攒钱来风月阁见我一面,此事你可知?” 赵雪茶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此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询问秋辞梦: “我听说那夜江风落向你承诺,如果她高中,定会三书六聘娶你为妻,这——” “确有此事。” 未等赵雪茶说完此话,秋辞梦直接告诉了赵雪茶所思虑的事情。 “我与无思乃是好友,半无其余之情。” 赵雪茶明显一愣,又不好当面指点别人的感情,干笑两声,将刚刚想好的话咽回去。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赵雪茶原以为今日的离别会是两人泪眼婆娑,却不曾想是现在这样尴尬。 片刻后,终于有人站出来打破了沉默。 赵雪茶:“在下愚钝,参悟不透,请辞梦指点一二。” “五年之内,莫来京城了。” 秋辞梦神色漠然地给赵雪茶留下一句忠告。 赵雪茶意识到此事非她能参与的,起身朝秋辞梦拱手道谢一番后,赠予秋辞梦一盒首饰,惜别几句,便擦泪而去。 秋辞梦一如刚才那般,站在东苑门口,目送赵雪茶渐行渐远的背影。 脚上钻心的疼痛时时刻刻地提醒秋辞梦,她应该回屋内休息,可她却固执地站在原地分毫不动。 赵雪茶走了,她的朋友要离开京城回老家去,或许会回去继续经商,她的脑子十分灵活,是块经商的好料子。 那她何年何月也能离开京城呢? 庭院内美丽的景色,秋辞梦看了数年。 春柳垂条,夏荷戏鱼,秋落红叶,冬梅迎雪。 四季交替,一如既往。 唯独她,被困在这繁琐的笼子中,日日被无双只贪婪的眼睛盯着,被垂涎着,被把玩着。 又怎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摘花夜,怕是不远了,三娘定不会放过她的。 秋辞梦默默地想着,眼神黯淡无光,宣三娘有句话的确没说错。 她是心气高,但让她清醒地堕落,秋辞梦绝对做不到。 长吁一声,秋辞梦正欲慢慢挪动脚步回院内,突然一阵仓促嘈杂的脚步声闯入东苑。 “秋姑娘,秋姑娘!” “大势不好,官府的人把咱们风月阁查封了!” 来者是跟随了宣三娘数十年的老人,单姓文,无名无字,风月阁中的姑娘随宣三娘一样,唤她文姑。 文姑喘着大气,猛然一停,身体差点不稳摔倒在地面上,幸亏秋辞梦眼疾手快,冲上前去扶稳了文姑。 “文姑,你慢慢说就是。” 秋辞梦边扶着文姑走向正厅,边用手拍了拍文姑的肩膀替她顺气。 “定是遭小人了,秋姑娘,那宣平侯齐玉宣竟然带着官兵把风月阁查封了!” 第71章 辞归去 文姑正喋喋不休地对秋辞梦诉说一楼大厅发生的情况。 “齐玉宣那厮非说咱们风月阁没按时向官府上交税款,简直是血口喷人,这些年咱们给宫里,给朝廷送了多少钱!” 文姑边哭丧着脸边一个劲儿地拽住秋辞梦的手腕往阁楼处赶去,她跟了宣三娘那么久,亲眼见证风月阁在京慢慢壮大,一辈子的心血绝对不能这么毁了。 “哎呦,秋妹妹你怎么还在这儿?妈妈都快被气晕过去!” 札香寒提着罗裙慌慌张张地跑到秋辞梦和文姑面前,一脸急切地催促道:“刑部尚书李凌云和齐侯爷一同来的,秋妹妹你与李尚书是旧识,不妨——” 轻佻的男子声音直接打断了札香寒的话语,齐玉宣在众官兵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进了东苑。 “本侯封朝廷之命,查封这败坏斯文之地,来人,顺着院子挨个贴封条!” 话音刚落,一群官兵如同饿狼扑食般一窝蜂地涌入了东苑中,秋辞梦隔着乌泱泱的人头一眼瞧见了站在最后面的齐玉宣。 他身侧有一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官服上绣着金色锦鸡,赫然显示了他朝廷正二品大官的地位。 札香寒连忙拉秋辞梦走向前朝李凌云俯身作礼,“李大人,阁楼已经被查封了,东西两苑我瞧不如就算了,二位皆是朝廷的栋梁,想必也不会为难我们这种人。” 秋辞梦不动声色地拽紧札香寒的衣袖,宣三娘日日忧虑的难终归还是来了。 朝廷,竟然先拿她们风月阁开刀。 灾荒年年都有,朝廷不开源节流,光指着国库那点银子和各地方财政的税收,怎能不会坐吃山空? 所幸赵雪茶已于一时辰前离开了风月阁,未遭此难。 “你们这种人?你们是哪种人?” 李凌云板着个脸,完全不给札香寒半分面子,底下的官兵瞧着李尚书和齐侯爷对她们的态度,看人下菜,纷纷摆出一副嘲弄的神情。 第118章 “当然是见不得人哈哈哈!” “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 “身子早已经脏透了!” 刺耳的言论不停地传入秋辞梦和札香寒耳中,文姑神情波澜不惊,佝偻的身形纹丝不动地矗立在这群魁梧的官兵中。 齐玉宣和李凌云默许了官兵为虎作伥的行为,秋辞梦心中极为不满,刚想上去与他们理论几句,被札香寒牢牢地按住了肩膀。 札香寒无声地朝她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秋辞梦莫轻举妄动。 秋辞梦心下了然,既然刚才札香寒向他们服软示弱,李凌云不仅选择无视,更是出言不逊。 这些食朝堂俸禄的酒囊饭袋! 北境的外族侵扰,南境的天降旱灾,不想着如何法子解决,挨个把注意打到了她们风月阁上。 秋辞梦不愿再想下去,因为这样这会徒增烦恼,风月阁的实际掌控者是宣三娘,姑娘们的卖身契皆在她手中。 至于如果宣三娘遭遇了牢狱之灾,风月阁覆灭,她和札香寒她们何去何从,秋辞梦不知。 秋辞梦叹了叹,拂下札香寒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掩面转身走向文姑,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文姑走进了东苑。 札香寒站立不安地琢磨片刻,对齐玉宣和李凌云躬身行礼,语气冷漠道: “二位大人请自便。” 语罢,甩袖追上秋辞梦和文姑的脚步。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下九流也有横眉怒目之性。 齐玉宣和李凌云面面相觑半晌,底下的官兵捉摸不透两位大人的意思,推搡几下,终于有一人小心翼翼地凑近询问: “齐侯爷,尚书大人,这东西两苑咱们还封不封?” “封!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人撵出去!今天就算把全风月阁的人抓完了,都必须把朝廷的命令办了!” 李凌云冷哼一声,只怪那宣三娘不识趣,早说了让她把秋辞梦送上他府中,好说歹说,她宣三娘回回都搪塞他。 否则今日他还能瞧在情面上留下一苑供这些姑娘们居住。 “李大人,在下早已在庆春楼定下席位,据闻庆春楼近日请了苏南地区有名的厨子。” 李凌云祖籍苏南,幼时养育在祖母膝下,最喜食蟹粉汤包和桂花鸡头肉,齐玉宣精心为他准备了美食佳酿。 为官之道,无非八个字,“横取中庸、亦敌亦友。” 齐玉宣看李凌云松了脸色,伸手作揖,“李大人,关于查封风月阁,本侯还有诸多事宜与您商量,请。” “既然侯爷如此诚恳,热情难却,在下只能顺君之意,请。” 伴随着齐玉宣和李凌云的离去,那些官兵鱼贯而入地闯进东西苑,封令驱散姑娘和小厮,查封每间院子。 与风月阁的东苑仅一墙之隔的京城运河上,一艘华美的画舫中正有两人煮酒对论。 “横取中庸、亦敌亦友,姜大人何意?” 江风落入职翰林院后,不少朝中之人来与她结交,面前的姜道成姜大人倒与其他人有些不同。 姜道成任职督察院右副督御史,在京城的官场宦海中沉浮多年,是中立派的中流砥柱。 姜道成摸了摸自己须起的长胡,老神在在地问起江风落: “我长你数十岁,下了朝,我且称呼你一句小友。江小友,你可看清了当今朝堂上的局势?” 江风落点头道,胸有成竹答复:“朝堂分三派,拥立太子自成一派;皇上虽日渐消瘦,但在朝堂中根基深厚,可目前太子党隐隐与皇上一派有抗衡之势;再者——” 江风落别有用心地瞄了一眼姜道成,思量着今日姜道成约见他的用意,抿了抿嘴唇,斟酌措辞说: “再者便是独立于其余两派的人,朝堂上两派的官员称呼他们为蠢牛。” 牛教三遍尚且还会转弯,而像姜道成这类的官员,即不依附太子,亦不愚忠于皇帝,大多数都身在御史或者监察之位。 “哈哈哈哈,好!好!好!” 姜道成举杯仰头一口饮尽烧得滚烫的热酒,火辣辣的滋味让他直呼“爽快”,爽朗豪放的笑声响彻整个画舫。 外面乘船的船夫在外咿咿呀呀地唱起民间歌谣,无丝竹管弦相配,粗犷的乡音伴随着江面荡漾的圈圈涟漪,扩散在江畔两岸。 江风落目露狐疑地盯着姜道成,心中飞速地猜测他的言下之意。 她是新科探花,倚仗皇上器重,遂了她先前的心愿,成功入职翰林院,参加完各大宴会后,确乎是结识了不少同僚。 可她明日才正式上朝,姜道成究竟有何目的?难道也如其余人一般拉拢她站队? 姜道成赞许般深深地看了一眼江风落,悠悠然地说: “为人处世最讲究一个中庸之道,两端平衡,做官亦是做人,官场中的弯弯绕绕非尔等可想。 你与那些同僚,面上是朋友,可背地里他或许会把你当作敌人,你想迁升,不免要与他争夺利益,久而久之,你们自然也就成了敌人。” 江风落神色不解道:“承姜大人指点,可这世间总有心意比邻之友,古有伯牙子期之交,想来亦敌亦友怕是不妥。” 姜道成将煮好的烈酒递给江风落,眼神怀念,似乎是在透过她的躯壳看向一位故人。 江风落接下这坛酒,出于礼仪,低头闷闷地喝了一口,她少有饮酒,酒还未到肚肠,滑过喉咙,便呛到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第119章 “那我且再问你,‘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何解?” 江风落:“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君子当以民生为先,立于天下之先,安民方能立国。” 姜道成乐呵呵再递给江风落一杯热酒,淡淡地询问她:“那么,你认为,天下是何人的天下?” 江风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天下自当是天下人的天下。” 姜道成终于满意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长须,拎起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到船夫身边。 悠扬地声音从船舫外穿入江风落的耳中,“没曾想,竟是你这般的人,朝廷那群野狗还未你想得透彻。” 江风落刚想回姜道成的赞誉,姜道成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立马接下一句,“你可知,今日宣平侯和李尚书封令查封了风月阁。” “什么!” 江风落如同跳脚的兔子般直接走出船舫,喊住船夫,让他驾驶船停靠东苑附近的岸边。 风月阁依水而建,东苑就在京城运河不远处。 “感谢姜大人教诲,我有一友困于风雨阁,如若风月阁被查封,想必她定无住所。” 江风落满脸焦急地朝姜道成道谢告别,船渐渐地驶向东苑岸边,临走前,姜道成忽然喊住江风落。 “江小友,老夫想知,你刚才所应答的那些话,可是发自肺腑之言?” 江风落沉默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复姜道成。 圣贤书教她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既有兼济天下、为民请命的胸怀,亦有独善其身、偏居一隅的私心 江风落并非真正的圣人,她有追求,有欲望,有情感。 想了想,她背对着姜道成语气淡然道:“如太极八卦的阴阳两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二者皆有。” 姜道成不再出言追问江风落了,则是低声吩咐船夫摇船驶向江心。 江风落怀揣着不宁的心绪,奔向了风月阁。 第72章 辞归去 江风落绕了巷子里的小路,蹲守在风月阁东苑的后门,前门以及主楼已经被官府贴上了红黑笔墨的封条。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层层乌云无序地铺满京城的上方,时不时刮过脸颊的狂风如同淬炼着锋利的剑刃,一刀刀地插进江风落心中。 前几夜,赵雪茶突然找到她辞别,说是远在家乡的祖母日薄西山、命不久矣,她必须离京回家尽孝。 江风落高中探花后,口袋里有不少皇上赏赐的银子,为报答赵雪茶这几月对她的照顾,她特意去兑换了不少银票塞给赵雪茶。 赵雪茶严词拒绝了她的回报,只拜托她能在京城照拂一下秋辞梦,江风落自是兴然应允。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赵雪茶身为客栈厨娘,虽与秋辞梦年龄相差无几,但她实打实地帮了江风落许多。 不过一刻,狂暴的雨滴密密麻麻地砸向京城每一处,清新湿润的空气混杂着微乎其微的腥味,引得野猫纷纷窜出。 “辞梦,你唤江公子进屋避避雨吧。” 秋辞梦的目光随着札香寒这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将视线驻足在屋檐下的江风落身上。 淅淅沥沥的急雨不给行人丝毫喘息的机会,东西两苑被封了大半,独独剩下一个偏僻荒废多年的小院子留给她们避雨。 官府的人说了,等暴雨一停,她们一行人必须立刻离开风月阁。 “札姐姐,劳烦将伞递与我。” 札香寒从杂物堆中挑挑拣拣片刻,抽出一把破烂不堪的纸伞放在了秋辞梦的手中。 秋辞梦朝她道谢一声,撑开这把破伞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不远处的江风落。 青石板上的积水染湿了鞋尖,溅起的水花附上华美的裙摆,小巷中雾霭连绵,蒸腾的水汽随风荡漾在空中。 渐渐地模糊了江风落的视线。 她睁眼瞧着,一抹隐隐约约的倩影在小巷的尽头、在朦胧的云雾中摇曳,似白蛇娘娘漫步在急雨中。 江风落幼时曾听闻西湖雷峰塔的传说,白蛇、法海、书童;终是水漫了金山,塔压了痴心人。 渐渐地看清了来者的容颜。 “秋姑娘,可安好?” 雨水淋湿了江风落半截衣裳,剔透的水珠顺着脸颊两侧滑落,她朗然一笑,语调轻快。 “秋姑娘,对你,江某还是先前那番话。” “三书六礼,聘姑娘为妻。” 秋辞梦收起纸伞,向前走几步,与江风落齐肩,屋檐下原先稍显宽阔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 “江公子,我曾在风月阁听过几句金玉良言,说的是‘男子最好拉良家女下海、劝风尘女从良’,公子你说要聘我为妻,为何?” 秋辞梦原是不想追问江风落缘由,她对江风落的态度模糊不清。 秋辞梦真心实意地敬佩江风落的勇气,她欣赏江风落女扮男装参与科考的壮举。 她心甘情愿地替她隐瞒下真实身份,也乐意结交江风落这个朋友。 但从江风落攒钱来风月阁见她那一夜,她们之间的关系悄然无迹地发生了些许变化。 江风落:“以秋姑娘的才华,不应拘束于风月阁这等烟花巷柳之地。” 秋辞梦:“所以我应嫁与你为妻,继续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内宅之中?” 江风落明显地怔愣了,抬眸直视身侧的秋辞梦。 第120章 秋辞梦:“江公子,怎地以男子身份示人久了,竟也学得那些男子的浑浊气派了。” 江风落不解秋辞梦其意,她和秋辞梦的初遇就是秋辞梦逃跑失败落水,她将人救起。 江风落对秋辞梦的感情,谈不上喜欢,更谈不上爱,单单是怜惜于她。 怜惜如此高洁傲立的女子被困在风月阁中,日夜卖笑,不得其身。 秋辞梦看穿她女子身份,秋辞梦想要逃离风月阁,那么她将秋辞梦娶回家难道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头牌花魁嫁与新科探花郎,不失为一段流传百年的佳话。 秋辞梦似是看透了江风落所思所想,抖了抖手中的纸伞,注视着远方的街巷。 “历来的文人骚客都好救风尘,与风尘女子作伴赢得是他的美名。江公子,我曾引你为友,我敬你的才华,却不能应下此事。” 江风落默不作声地拉开了与秋辞梦的距离。 秋辞梦伸手接住了从屋檐滑落的雨滴,掌心微微湿润,巷子尽头白茫茫一片。 沉默良久,秋辞梦撑开纸伞,踏入了这滂沱大雨之中。 “江无思,我秋辞梦身来贱籍,奈何天生一副好容貌,得来些许追捧。” “朝花易逝,萤火晦暗。待我容颜老去,又会几人记得我呢?你对我的怜悯,到底是怜悯我身为女子沦落风尘,还是怜悯我这般美人对人卖笑?” 虚无缥缈的声音散漫在雨中,伴着哗啦啦的雨声传进江风落的耳中。 “也罢也罢。” “世间如梦似幻,唯吾漂浮伶仃。” 江风落听秋辞梦一席话,久久不能回神。 雨势不减,秋辞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烟雨之中,江风落面露哀色,徒步淋雨走回了新盘下的住宅。 纯净的雨洗涮了京城的尘埃,阳光躲在云层后悄悄地冒出一个小角。 近日京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国库亏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恰逢今年某些县省又逢大旱,颗粒无收。 八百里加急上书的奏折中写旱灾县的难民已然到了“人相食”“易子而食”的境界。 皇帝下罪己诏,前往大相国寺向上天祈祷求雨,同时令太子亲自去往灾县派粮救灾。 瞧着情形,加重赋税是完全不可能,否则会激起民变,当真反了,国库可没那么多银子去发军饷。 那就只有一条路:征收商人的财产。 京城中率先被朝廷拿来开刀的便是曾经风靡一时的风月阁。 风月阁的老鸨宣三娘已被官府捉拿归案,压入牢狱。 其余的姑娘们,有些注重情义的,还在为捞出宣三娘四处奔波,有些身子骨差的,暂借住在京城外的尼姑庵。 尼姑庵位于京郊一处深山之中,自被赶出东苑后,秋辞梦和札香寒带着文姑在厢房借住有些日子了。 所幸文姑和尼姑庵的主持有多年旧交。 札香寒日日来往与京城之间,耗费心神求助人脉,寄希望于能将宣三娘救出来。 秋辞梦则是安抚剩下的姑娘们,风月阁突然出事,大家皆群龙无首,一头茫然。 “找到韶惜了吗?” 札香寒一脸焦急地追问秋辞梦。 秋辞梦不再回应,摇摇头以示结果。 风月阁被官府查封那日,局势混乱,她们两人未曾注意韶惜的动向下,待稳定下来后,才发现韶惜人竟然不见了。 秋辞梦连找几日,完全不得任何消息。 正当两人焦愁莫展之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欢快的叫喊声。 “秋姐姐,香寒,快出来!妈妈被官府无罪释放啦!” 韶惜推开房门冲了进来,双眼瞪得明亮极了,脸上满是遮盖不住的喜悦,兴冲冲地说: “风月阁解封啦!请诸位姐姐与我一同回阁吧!妈妈在主楼等着各位呢!” 秋辞梦和札香寒面面相觑半晌,才清咳几声,正色问道:“怎么如此突然?” 韶惜:“妈妈给官府提供了证据,官府发现办错了案,自然是该解封。” 札香寒又问:“这些时日,韶惜你又住在何处?” 韶惜神色犹豫,扭扭捏捏地应道:“我、我与妈妈一同被押入官府大牢。” 札香寒还想再问些什么,她当然不信韶惜这套说辞,韶惜藏不住话,每次撒谎时必定会结结巴巴地说话。 忽然秋辞梦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札香寒想追问的念头。 秋辞梦咳嗽得厉害,一声接着一声,猛烈地如同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听着好似胸口处被堵住了闷闷的。 “咳咳咳——咳咳咳——” 韶惜手忙脚乱地抽出别在腰间的绢花丝帕递给秋辞梦,秋辞梦紧抓住一方丝帕放在嘴唇上。 伴随咳嗽声鲜艳的血液流在白色的丝帕上,触目惊心。 “怎么会?!” 韶惜惊呼一声。 “定是操劳过度,辞梦不眠不休好几日了,哪怕铁人也经不住这般硬熬啊!” 札香寒扶住摇摇欲坠的秋辞梦,催促韶惜赶忙去找庵里的女郎中。 ——————————————— “这事儿我记得可深,当时你卧病在床好长一段时间,妈妈也因为这病,推迟了你的摘花宴。” 庆春楼,雅间。 札香寒神色复杂,不知秋辞梦对她讲起这些往事有何用。 第121章 送走南钰溪和莲竹后,她向秋辞梦求证韶惜的死因,秋辞梦拉住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些以往之事。 秋辞梦:“或许下面的话会颠覆你的认知,但我也不得不跟你讲清楚。” 札香寒惊讶地看向秋辞梦。 秋辞梦:“你且听我说,韶惜和妈妈在同一牢房时,齐玉宣曾来与妈妈议事,韶惜正在身旁。” “你也知妈妈与宫里那位贵人有交情,可韶惜没有,事情坏就坏在这里了。韶惜身为局外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死是必然。” 札香寒试探性地问出:“你的意思是妈妈默许了齐玉宣杀了韶惜?” 秋辞梦彻底陷入了沉默。 第73章 辞归去 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秋辞梦起身推开窗扇,迎风袭来飞扬的雪花,京城内外皆是一副银装素裹的画面。 庆春楼正对那庄严巍峨的皇城,红砖白雪,厚重的积雪铺满整个大地。 她眯起眼睛,忽尔念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札香寒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愣。 “香寒,此名——” 札香寒唯恐秋辞梦不悦,欲起身向她诉说这名字的来历,却不曾想秋辞梦说了那样的两字。 “极好。” 清冷的嗓音混杂着窗外飘进的寒风吹拂过札香寒娇嫩的脸颊。 寻声望去,纤细的身姿站在金丝楠木的窗边,细细观察,札香寒发觉秋辞梦竟是比以往消瘦了许多。 札香寒不似秋辞梦饱读诗书,她与韶惜相依为命,被宣三娘从人牙子手下买回风月阁后,曾跟着教书师父习了些字。 奈何实在对那些繁琐的弯弯绕绕的诗文不敢兴趣,满口“之乎者也”,听起便心生烦躁。 在众多技艺之中,她独独喜爱舞蹈,后随了风月阁的师父习舞。 香寒此名是宣三娘随口为她取的。 今日秋辞梦一说,她才晓得妈妈的良苦用心。 宣三娘,怎么会是那般坐视不理之人? “札香寒,你曾许诺我,告知你韶惜之死,你助我告御状,还算数吗?” 刺骨的寒风无情地刮搜着秋辞梦体内的余温,她依旧保持着双手捧雪的动作,洁白无瑕的雪花偶然飘落在她卷翘的睫毛上。 原先红润的嘴唇渐渐变得苍白,而如同羊脂白玉的手指则是被寒风挟持,失去了应有的温度。 秋辞梦低头看向附近的街景,哪怕是风霜雨雪,也抵挡不住京城老百姓对快过春节的喜悦。 大红灯笼高高挂,逢人便道贺一声新年好,大大小小的商贩挑着扁担,穿梭在人潮人海中,卖力地吆喝。 夫妻挽手同游,几个幼童围绕在铺子面前叽叽喳喳地和老板交涉,往日最怕热的卖猪肉的屠夫也戴上了毡帽。 京城,确乎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抬眸望向远方的皇城,秋辞梦突然鼻头一酸,连绵起伏的宫墙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几乎全天下最好最保暖的炭火都聚集在宫内,宣三娘曾经对所有姐妹说过,达官贵人的身子骨娇弱,应当精细些伺候。 那座皇城的主人也会感到冬雪的寒冷吗? 岁暮天寒,朔风凛冽。 秋辞梦默默地静候札香寒的回复。 不知风雪吹了多久,轻如鹅毛的声音划破霜雪的阻挡,闯入秋辞梦的耳中。 “自当作数。” 秋辞梦终于放下高悬数日的心,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豆蔻年华时,秋辞梦常常缩在东苑的小院子内不愿出门,她不喜弹奏,更不喜琵琶,最好诗文。 韶惜是个心软的人,时不时偷偷摸摸地溜出风月阁去集市书店给秋辞梦买集订的书籍,甚至还会捎带几本市面上畅销的话本。 话本上说,豫让为报答智伯瑶的知遇之恩,伏桥如厕、吞炭漆身并且多次行刺赵襄子,最后自刎而死。 人们称其为“士为知己者死”。 札香寒垂下头,不再出言打扰秋辞梦,答应她是因为之前已经承诺,即使她根本不想怀疑宣三娘。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札香寒自认并非君子,但她明白一诺千金的道理。 秋辞梦闭上双眼,忽然笑出了声,先是轻轻的,随后越笑越响亮,雅间内回荡着她苍凉的笑声。 “妹妹何故发笑?” 札香寒按耐不住自己急切的心,她感觉秋辞梦与以往有些反常。 “姐姐,我笑他们蠢。” “谁。” “他们。” 风夹带着雪慢慢地遍布了京城的每个角落,江风落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临近年关,刑部的牢房中终于添了几床破旧发黄的棉被,狱卒说是皇恩浩荡,圣上体谅他们虽作恶多端,但毕竟慈悲为怀。 江风落近日的身体状况十分差劲儿,连夜高烧不退,给在刑部大牢值班的马茂马柱两兄弟吓得够呛。 庄公公交代了,皇上未下旨前,江风落不能死也不准死,若是这条人命撒在马氏兄弟手上,九族都不够砍的。 所幸请了郎中后,勉强能半吊着江风落的命,京城冬日的寒冷非常人所受,且牢狱之中也终年阴暗潮湿。 一遇上冬天月越是一发不可收拾,那湿气凝结成冰柱,冬日里煤炭供应得紧,半数以上被宫内采购去。 第122章 剩下的,不是次品,就是被私自贪了。 全京城数十个官员府邸,其余各部所在的办公衙门,挑挑拣拣,分来分去,他们大牢这儿能有几斤木炭都不错了。 偏生这几斤木炭还要烧着给江风落取暖。 否则真死了他们也交不了差。 “诺,江大人,今日的饭菜小的给您送来了。” 江风落挣扎地爬起身,朝马茂拱手道谢:“谢谢,多有劳烦。” 马柱一脸不耐烦地站在牢房外催促马茂,“还不赶紧滚出来,省得沾染了她的晦气。” 江风落闻言便咳嗽几声,扶着墙壁,稳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 马茂回头看了几眼病怏怏的江风落,深吸一口气摇头走出牢房。 江风落慢慢地移动身子朝食盒走去,其实吃与不吃对于她来讲没有区别,因为刑部大牢的饭着实难吃。 馊掉的馒头,发霉的大米,从菜市场摊贩附近捡回来的烂菜叶子。 并非是马氏兄弟故意折腾她,自庄公公来后,他们恨不得将江风落当成观音菩萨供起来。 未入狱前,江风落也在朝堂上待过两年,对那些阴暗之事稍有了解,越到年关,各级官府贪污得越厉害。 立朝时对官员的俸禄有严苛的规定,时至今日,此项规定仍旧延续,可官场上上下下哪里不需要打点? 于是自上而下,贪污成风。 “哎呀,你跟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江风落才打开食盒,用筷子夹起早已凉透的青菜,听见不远处的马氏兄弟拌嘴。 “你也知道她快死了,死人难道不嫌晦气吗?” 马柱瘪了瘪嘴,对马茂翻了一个白眼,双手抱胸径直走出牢房。 “诶,你去干嘛?” 马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去看大门。” 马茂四处张望了片刻,朝前大跨几步,站在江风落面前,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了一会儿,才从荷包中取出一支金钗。 在看见那支发簪的第一秒,江风落的眼睛瞬间就明亮起来。 是秋辞梦送给她的铃兰花流苏发簪! 这支发簪被赵雪茶捡到后,用此物逗了她良久,后来赵雪茶离京,又将发簪还给了秋辞梦。 马茂俯视面前缩在一卷单薄的棉被之中的江风落,他拿出这支发簪后,明明是个将死之人,竟是瞧着比他都有活人气。 “谁、咳咳咳,谁交给你的?” 江风落一说话就止不住地咳嗽,马茂急忙将铃兰花流苏发簪丢在她身边,与她拉开距离。 仿佛江风落是什么洪水猛兽,恨不得离这尊瘟神远远的。 “是一名女子花重金托我带给你。” 江风落立即追问道:“谁?她可有告知你她的姓名?是不是长得很漂亮,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马茂挠了挠头,面上闪过一抹纠结,闷声答道:“不不不,的确是一名女子,但瞧她的容貌,应该有些年数了。” 不等江风落再次发问,马茂丢下一句“反正我把东西带过来了,你自己猜”,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牢房。 江风落披着棉被爬了费力地挪动身子,从潮湿的地面上捡起那支铃兰花流苏发簪,像是捡到了珍宝一样,紧紧地将发簪放在心口处。 一脸满足地倒在凉席上,口中念念有词。 “秋辞梦,我会撑到你来见我。” 第74章 辞归去 马柱百无聊赖地守在狭窄阴湿的牢房外,从他身后幽森的路进去便是关押重大罪犯的牢狱。 灯火摇曳,他瞟到马茂蹿出牢房的身影,面露嘲讽,“呦,你莫非不怕过上江风落的病气?” 马茂讪笑两声,不予理睬。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他和马茂还是表兄弟,要让他知晓自己背地里暗自赚钱,铁定会伤了情分。 马柱自寻无趣,双手揣兜里,靠在墙壁上刚准备打瞌睡,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马茂和马柱同时扭头对视一眼,心中惶恐不安,担心又是庄公公奉旨来探视江风落,连忙顺路走上前去。 伴随着脚步声,一个清瘦的身形渐渐地出现在马氏兄弟的眼前。 马柱在看见来者的第一眼,立马反应过来,抓着旁边的马茂躬身给他行礼。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阮大人,请阮大人见谅!” “无碍。” 正如本人一样温润如玉的嗓音。 马柱一手捏紧马茂的手腕,下意识地将头垂得更低,尾音颤抖地问道: “今日阮大人来刑部大牢,可是有要事相办?” 阮净远衣袖中掏出一包银子,丢向马柱的面前,神色冷漠,“带我去见江风落。” 余光撇见地面上的银子,马柱顿时一个激灵抓起布袋,笑容满面地连声应好,鞠躬哈腰地替阮净远领路。 身披虎裘,脚踏长靴,束发玉冠,周身无一不彰显着矜傲的贵气。 眉目俊秀,身姿清雅,哪怕处于刑部大牢中,也能令人眼前一亮。 马柱暗道不愧是南太傅的乘龙快婿,光这样貌便是一等一的好。 阮净远随着马柱止步于牢房外,斑驳的灯影吞噬了他,马柱看不清阮净远的神色,只见他摆摆手,马柱便识趣地转身离开。 牢房内扑面袭来的霉臭味儿一股脑地冲进阮净远的鼻腔,他犯恶心地干呕几次,伸手扇了扇,语气厌恶道: 第123章 “江风落,你明知我来了,却不依礼迎接——” 阮净远顿了顿,拖长尾音,阴恻恻地注视着蜷缩在破烂不堪的棉被之中的江风落。 “我若再参你一本,你怕是连全尸都无法保存。” 江风落紧闭双眼,不为阮净远的话所动。 “宫里的消息,皇上决意杀你,念在以往的情分,我今日来送你一程。” 江风落的睫毛微微抖动,又把手里的铃兰花流苏发簪握得更重一些。 阮净远满不在乎江风落的反应,他背着手,面露怀念之色,自顾自地说: “你有何遗愿说与我,我尽力而为。” “够了!” 江风落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燃烧的熊熊怒火,几乎是吼叫一般的强行打断阮净远。 “阮净远,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我江风落是生是死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晦暗的烛光星星点点地映在江风落满是血痂的侧脸,她动作轻柔地将那支发簪放入自己怀中,阮净远顺着光线瞧去。 牢房中的布置十分简陋,干枯的茅草上摆放了一张发霉湿润的木板,两床棉被则是叠在江风落身上。 他隐隐约约地看见江风落血迹斑斑的十指,右手的中指和小指拇似乎缺了指盖。 进了刑部大牢,几乎算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折磨得让犯人痛不欲生的法子多如牛毛。 阮净远的心忽然感到一阵微乎其乎的疼痛,抬眸正对上江风落狠戾的眼神。 她披头散发,面如死灰,嘴皮因为长久未尝水而干裂,此时却渗出丝丝鲜血,染红了原本苍白的唇瓣。 像是阴魂不散的恶鬼,从阎王殿爬上来找他阮净远索命! “江风落,不管你信与不信,今日我确乎是来和你见最后一面。” 阮净远缓缓地靠近牢门,触碰着冰冷坚硬的铁锁,不敢正视江风落灼热的目光,心中涌起百般情绪,脸颊终是滑过一行清泪。 “无思,你且安心走吧,你的身后事我会为你办得妥帖。” 阮净远一字一顿道:“毕竟你也曾唤了我十几年的兄长。” “哈哈哈哈哈——” 江风落猛地扑到牢门上,隔着缝隙对阮净远呸了一声,状若疯癫,干裂泛白的嘴皮上满是血痂。 她咧嘴笑骂道:“阮净远,阮侍郎,阮大人!你姓阮,与我江风落这个落魄穷书生有何渊源!” “我的兄长江楼他早就死了!他光荣地战死沙场!虽是一介草民,却挚诚为国!” 江风落的手死死地握住铁杆,目眦欲裂,她和阮净远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她在牢狱中身患重病,而阮净远前几日才在太医的调理下恢复往日的红润,鼻息如同牢房里唯一的热浪洒在阮净远的面容。 恍惚间,阮净远的耳畔仿佛响起多年相敬如宾的娘子对他的嘲讽。 “你竟是如此狠辣的心肠,用一母同胞的妹妹换取璀璨光明的仕途。” 再定睛一看,哪里有半分南钰溪的身影,站在他面前的—— 只有这位蓬头垢面、被皇上钦点的罪人。 “不,不,不是我。” 江风落冷眼看着阮净远连连摇头,动作仓皇地跑出牢房。 一阵寒风吹过,烛光破灭。 江风落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顺着牢门软软地滑下去,今夜一过,明日便是除夕了。 除夕,是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 再过几日,或许她就要被下旨凌迟问斩了。 “咳咳咳——咳咳咳——” 江风落不停地咳嗽着,像是濒临死亡的鱼儿,大口喘息,寒凉的风雪透过窗户进入她的胸肺。 江风落半眯起眼睛望向那镶嵌在墙壁上,四四方方的小窗,被困在牢狱里的岁月,唯独这扇窗予以她性命。 四季轮常,风雪雷雨。 窗外是世间,窗内是炼狱。 江风落从怀中摸出那支发簪,发簪上还带着她温暖的体温,她低笑几声,握住簪子,对准那小窗户狭窄的缝隙。 使劲全身力气,将发簪抛了出去。 不偏不倚,发簪正好卡着缝隙滑落。 感受渐渐变凉的身体,江风落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秋辞梦,抱歉,终究是我失约了。 风吹得越来越大,席卷这洁白无瑕的雪花,如同无处安放的游魂,在京城之中飘荡。 秋辞梦静静地站在东苑外,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江水,肩上、头顶早已堆满了积雪。 京城往年的江水冬季都会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面,而今年相交之前却大相径庭。 江水豪橫地穿过京城,飞扬的雪花无声无息地坠入江面,与江水融为一体,奔流不息,日夜兼程地前往遥远的海洋。 干秃的树影下,札香寒实在不忍心直视秋辞梦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停地思量着如何劝慰她。 今夜亥时,南钰溪突然派莲竹匆忙地赶往风月阁东苑,毕竟她住在西苑,秋辞梦不愿说,哪怕札香寒再怎么追问,也无法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辞梦突然伸手去抓纷飞的雪花,神情似哭似笑,全然不顾身上掉落在地面的鹅毛披风。 这披风是太初二十五年,江风落亲手制作送给她的。 秋辞梦早年落了病,一到冬日腿脚便疼得不利索,只能不出东苑,卧在床上。 第124章 在本朝为官,朝廷依照律法发的俸禄也仅仅勉强维持在不把官员饿死的水平。 江风落为官清廉,不在朝堂上站队,同僚们皆道她是个“怪人”。 但这位怪人却耗费半年时间,搜集上好的鹅毛替心上人编织了一件御寒的披风。 宣三娘之前教导札香寒说过一句话,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札香寒倒是觉得,江风落赠予秋辞梦这件鹅毛披风,礼重情意也重。 明晚就是除夕了,按章法,秋辞梦应该能去刑部大牢见江风落一面。 毕竟再严苛的法律之外,也会有通人情之处。 札香寒哀叹几声,转身走回东苑的院子内,找相好的姐妹讨要了两个汤婆子,打算给秋辞梦暖暖身子。 正提灯提头走着,未注意看,竟一头撞到柔软的身体上,赶忙抬头,却发现居然是早早睡下的宣三娘。 札香寒张了张口,唤了她句“妈妈安好。” 宣三娘:“你夜深去往何处?” 札香寒:“无他想,辞梦深夜为江大人忧心,辗转难眠,我且去陪陪她。” 宣三娘神色复杂地瞧了札香寒片刻,忽然冒出一句:“你可知那礼部侍郎阮净远前几日才被太医治好的病,今夜又再度复发?” 札香寒摇摇头,示意宣三娘她对此类事情一概不知。 宣三娘定定地看了眼札香寒,语气随意道:“阁中的孩子,唯你有几分像年轻时的我,所以我喜欢提点你。” “今日妈妈我再教你一个理,人之初,性本善,可入了这浊世,就会慢慢变得不像当初的自己。” “而这类人的良知往往会在深夜拷问深渊。” 瞥了几眼札香寒迷茫的神情,宣三娘笑了笑,催促道:“你还不去陪辞梦?” 札香寒如梦初醒,告别宣三娘朝江边奔去。 风雪交杂的夜晚,札香寒隐隐约约地听见,秋辞梦似是得了魇症,伫立在江边咿咿呀呀地唱着: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汩汩江水如箭离弦,汹涌地拍打着岸边,仿佛迎合着秋辞梦缱倦悲凉的歌声。 札香寒调整好情绪,抱着两个汤婆子朝秋辞梦走去。 可靠近才瞧见那一头白发。 而秋辞梦已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作者有话说: 省流:非结局,本世界进入倒计时。 最近在忙综测评比和交申请表,明天去迎新,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后面的内容可能有一丢丢虐。 其实我觉得世界三的虐度还行吧,如果按照大纲来的话,人鱼那个世界是最虐的,马上世界三要完结了,老婆们有想点的世界不,还剩修仙末世武侠人鱼。 如果没人点我继续抓阄 第75章 辞归去 太初二十六年,除夕。 风月阁依照旧历歇业,宣三娘忙碌一上午将阁中的小厮们全部发了双倍的银子打发走。 热闹数年的风月阁,终于在今夜迎来了难得的寂静。 宣三娘默默地擦拭着一楼大厅的桌椅,目光所至的地方,熟悉得令她感到害怕。 札香寒拎着几包油纸包裹的草药,风尘仆仆地跨进大门,环视一圈,倒是没曾想阁中居然如此冷清。 “妈妈?” 放下了手中的草药,札香寒神色疑惑地喊了宣三娘一声。 以往过年,再怎么也会留下几个小厮壮汉用来打扫楼阁雅苑,甚至今天都没看见那些自幼长在风月阁的奴仆。 楼中的姑娘们和奴仆们是最不可能离开风月阁的,因为她们的卖身契还在宣三娘手里。 今日这是怎了? 札香寒皱起眉头,语气略带担忧地再度喊了宣三娘一声“妈妈”。 宣三娘这才如梦初醒般地丢下抹布,连忙转过身背对札香寒。 “你替秋辞梦抓好药了?” 札香寒点头应道:“嗯。妈妈,今日难道又发生大事?” “今年一过,京城再无风月阁。” 未得札香寒做出反应,宣三娘便语气哽咽地继续说道: “明日我会将你和秋辞梦的卖身契——” 宣三娘顿了顿,又补充说: “还有韶惜的卖身契一同交于你。” 札香寒似是猜测出宣三娘做出这个决策的原因,扑通一声地跪在宣三娘身后,匍匐在地面。 “你这做甚?莫折煞我。” 宣三娘深吸一口气,仰头盯着虚无的一处,缓缓地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们。” 札香寒将头埋的更深,声线平稳地回答:“能遇见妈妈,乃是我之幸。” 宣三娘吹灭了柜台上的蜡烛,阁中顿时暗了一点,札香寒明白她的意思,便起身拎着草药,准备回东苑替秋辞梦煎药。 脚刚迈出门槛,身后突然传来了柔和的嗓音,札香寒在风月阁呆了数十年,头次听见宣三娘这么温柔的语气。 “香、香寒。” 宣三娘站在半明半暗之处,烛光模糊了她的神情,札香寒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前。 良久,宣三娘结结巴巴地对札香寒说了句。 “韶惜的死,我深感抱歉。” 札香寒不再回应,拎着草药渐渐地远离了宣三娘的视线。 第125章 京城这几日大雪连绵不绝,人人皆道圣上仁政感动了上天,降祥瑞之兆,明年定是大获丰收之年。 札香寒蹲在东苑的院子内,偶尔用铁钳夹几块煤炭放入火堆中,放了一盏汝窑瓷器慢慢地煎着草药。 秋辞梦自昨夜晕倒在江边后便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浑身如同那火球一般。 所幸宣三娘连夜请了京城有名的郎中诊治,才堪堪地保住秋辞梦这条命。 同时,札香寒从宣三娘口中得知了江风落的死讯。 听闻竟然是活生生地冻死在刑部的牢房里。 札香寒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又夹几块木炭放进火堆,现在只求秋辞梦能早日苏醒,斯人已逝,更应注重当下。 冬风随着缝隙偷偷溜进了紧闭的房门,毫无头绪地在屋内飘转,掠过了秋辞梦苍白的面容。 仍在沉睡的秋辞梦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喊叫声。 “辞梦,辞梦。” 故意拖长的尾音饱含宠溺,如春风拂面、冬日暖阳,悠悠地飘进秋辞梦的心中。 “你呀——” 她忽尔笑了一声。 秋辞梦环顾四周,却未见任何身影。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彻耳畔。 “不必寻我,天地仁心,来生相约。” 秋辞梦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静默良久,才嗤笑道:“江风落,天地何来仁心?” “若天地有仁,怎会容不下你我?” “若天地有心,怎会令你我生死相隔?” 茫茫荒原,混沌一片。 秋辞梦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无人回应,神佛漠视。 她依旧伫立原地,两行炙热的泪花顺着脸颊滴落,秋辞梦不解,为何偌大的人世间,却不能接受区区一个当了小官的女探花? 原先,她怨恨阮净远,恨他在朝堂上当面戳穿江风落女子身份,恨他明明是江风落的亲哥哥却为了仕途抛弃了江风落。 后来,秋辞梦怨恨宣三娘,恨她眼睁睁地看着韶惜被齐玉宣折辱致死,恨她阻拦自己为救江风落奔波。 如今,秋辞梦谁也不怨了,谁也不恨了。 细数这两年发生的桩桩件件,无非就是一个因果轮回。 江楼顶替了死去的战友阮净远的功劳,在战场上意外结识齐玉宣。 二人意气相投,齐玉宣为南太傅引荐了好友阮净远,南钰溪却在府中一眼选定他,江楼入赘太傅府,一步登天。 国库空虚,太子为平衡朝堂各方势力,与南太傅、阮净远商议决定,先拿风月阁开刀,试探其余势力的态度。 太初二十五年,齐玉宣奉旨查封了风月阁,秋辞梦并不知宣三娘做出了何等的让步,最后保下了她一手创立的风月阁。 为了满足他们的胃口,韶惜死了,江风落死了,甚至连一向高高在上的南钰溪也只能退而求次地替江楼周转。 这般污浊的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秋辞梦留恋? 不,不对。 秋辞梦突然念起一件未完成的事。 此事未成,她绝对不能死去,白茫茫的世界轰然倒塌。 札香寒凭借微弱的烛光,眼尖地瞧见秋辞梦扇动的睫毛,连忙端起一直温热的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耐心地喂给秋辞梦。 “咳咳咳——” 秋辞梦下意识地喝了一勺药,药水直冲喉咙,她还未完全苏醒,被呛了一口。 “辞梦!” 札香寒立刻放下手中的药勺,将秋辞梦扶起身替她顺气。 韶惜走后,在风月阁中,唯一能说得上点话的就剩秋辞梦了。 札香寒认为,她和秋辞梦姑且算是一同长大的朋友。 “辞梦,你快些醒醒,我有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 “辞梦,你再不醒,江大人可真无家可归了。” “辞梦,妈妈说,我们自由了。你以前不是最想离开风月阁吗?” 在札香寒一遍又一遍的呼喊中,秋辞梦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第76章 辞归去 “你终于醒了!” 札香寒一脸惊喜地看向秋辞梦,立刻转身从桌面上拿起一张薄薄的黄纸递给了她。 “这是你的卖身契,妈妈今日交与我。” 秋辞梦接过这张薄纸,暖黄的烛光映衬着这张尘封已久的契约。 她是风月阁上任花魁的女儿,母亲生下她后一直郁郁寡欢,两年后便撒手人寰。 风月阁以前不叫风月阁,秋辞梦并不知它以往的名字,但在宣三娘从上一任老鸨手中接下它后,京城里就多一个名叫风月阁的脂粉楼。 似乎自从记忆开始,秋辞梦就一直长在风月阁之中。 “你,唉。” 札香寒端起那碗煎好的草药,面色复杂地对秋辞梦说道: “辞梦,对不住,之前在刑部大牢外,我曾说让你见一次江大人,我食言了。” 语气满是自责。 “无碍。” 秋辞梦主动从札香寒手里拿走那碗为她准备多时的草药,一鼓作气地喝尽。 苦涩的草药味在秋辞梦的口中弥漫,逐渐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札香寒瞧见秋辞梦这等行为,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原先还担忧秋辞梦会想不开做出自残之事。 “香寒,你且讲讲在我昏睡时,发生了何事。” 第126章 秋辞梦垂下眼睑,淡淡地开口询问。 札香寒:“妈妈把风月阁关了,遣散了小厮和其余的姐妹们。今日凌晨,妈妈将你我还有韶惜的卖身契递给了我,然后便离开了风月阁。” 秋辞梦:“妈妈可是将风月阁卖给了他人?” 札香寒想了片刻,决定向秋辞梦托盘而出。 “辞梦,妈妈器重我,除去韶惜死的事情一直瞒着我外,剩下的事,我略微有所得知。” “你也知妈妈同宫中那位是老相好,朝堂上的斗争我不懂,但我们风月阁能做这么大,与宫中是有一定关联的。” “或许妈妈关闭风月阁,是受了宫中的旨意呢?亦或者是为了保护我们?” 秋辞梦不由得感慨,事到如今,札香寒还能为宣三娘说好话。 韶惜死的时候,宣三娘视而不见。 札香寒和韶惜感情深厚,秋辞梦以为札香寒会与宣三娘撕破脸皮,结果札香寒却似乎选择谅解了宣三娘。 思及此处,秋辞梦只能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转移话题,“香寒,今日可是过了除夕?” 札香寒“嗯”了一声,“正月初一了。” 旋即她又追问秋辞梦,“你可有何打算?” 秋辞梦双手端着那药碗,面色如常地回复道:“先去乱葬岗接无思回家。” 刑部大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犯人意外死在了牢狱之中,狱卒去找身干净的衣裳替他换上,然后抓住他的拇指,沾点他的血迹,按在写有他罪状的供纸上。 供纸呈交上去,上面的大人满意了,狱卒就可以用一席竹帘或者一床破布被子之类的,把人卷起来,清晨运往城外的乱葬岗一丢。 剩下的,便于他们无关了。 乱葬岗位于京郊十五里外的一处深山之中。 秋辞梦婉拒了札香寒陪同,孤身一人前往乱葬岗。 车夫驾驶着马车停在了乱葬岗的附近,便要求秋辞梦下车自己前往。 听闻乱葬岗那里是厉鬼横行,夜夜嚎叫。 曾有人路过此地,回家不到两日,竟然得了疯症,家中请老道士来驱鬼,道士见了他一面,断言他被厉鬼缠身活不过今夜。 结果那人当夜就自缢而亡。 车夫越想越后怕,担忧自己被厉鬼缠身,拒绝了秋辞梦递给他的银子,丢下秋辞梦赶忙回京城。 秋辞梦只得无奈地收回银子,转身朝乱葬岗走去。 “呦,正月初一,秋辞梦你来乱葬岗为何?” 秋辞梦寻声看去,浑身的华丽珠宝,金光熠熠的,让她不得不退后几步,否则双眼经不住这般糟蹋。 南钰溪在莲竹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出马车。 “秋辞梦,我前两日听闻你病倒了,如何身子可安好了?” “谢南小姐关心,已然大好。” 秋辞梦瞥了几眼不远处的南钰溪,心里盘算着她来乱葬岗的原因,突然一个最不可能的猜想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莫非南钰溪也是为江风落而来? 南钰溪看出了秋辞梦的心中所想,带着莲竹走到了她的身侧。 “走吧,你一个人不易找到她的尸首,我带了南府的家丁。” 秋辞梦骤然地扭头,神色震惊地看向南钰溪,刚想再说些什么,南钰溪继续说道: “追根溯源,她江风落也是我的妹妹。” 莲竹时刻注意着南钰溪的脸色,话音刚落,她便接上小姐的话,对秋辞梦解释道: “秋姑娘,我家小姐还未与阮侍郎和离,自然算是江大人的哥嫂。” 秋辞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南钰溪带着一行人跟着她进入了乱葬岗。 南钰溪倒是不摆以往的架子了,让莲竹和家丁分散开来寻找江风落的尸身。 其实乱葬岗就是一个大坑,但经不住周围的野狗随时到这里觅食,所以很多的尸身都会缺少某些部位。 比如少了一只手、比如少了一只脚,更惨的会丢失头颅。 江风落是幸运的。 卷住她的竹席还未遭野狗光顾。 在荒乱的深山,秋辞梦一眼就望见了江风落的尸身。 南钰溪提着灯笼站在远处,目视着秋辞梦镇定自若地一步步走向埋藏在竹席之中的江风落。 正月初一,艳阳高照。 常年漆黑的乱葬岗难得消散了一点阴暗,迎来了一丝新鲜的气息。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枝蔓交杂的缝隙,洒向坑内的白骨,秋辞梦旁若无人地蹲下身子,双手微微颤抖地打开了竹席。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恬静的容颜,江风落嘴角勾起,神色释然。 秋辞梦的泪珠几乎是瞬间夺出眼眶,伸手去触摸江风落的侧脸,从指腹传来刺骨的冰凉。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江风落身旁,一颗颗炽热的泪珠砸在平静的面容上,融化了江风落眉间的积雪。 轻柔飘渺的声音渐渐地传进在场的所有人耳中。 “无思,我来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 跟我念,小虐怡情。 第77章 辞归去 太初二十七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秋辞梦一早辞别了札香寒,乔装打扮前往太傅府。 江风落的后事一切从简,秋辞梦当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对镶金嵌玉葫芦耳环,替她买了红玛瑙檀木的棺材。 第127章 秋辞梦以未亡人的身份为江风落守灵七天,重金聘请镖局护送江风落回岭南故乡。 江风落是倚着岭南山水哺育长大的孩子,临了临了,总该落土归根。 她的罪名已经被朝廷印发了告示,张贴在京城府衙大门前的木板上。 告示前挤满乌泱泱的人群,秋辞梦一身粗布麻衣站在他们之中,冷冷地旁观他们的污言碎语。 “嗐,老兄你可知江风落当年高中探花的确内有隐情。” “你莫非是说——?” “这朝堂上那些官老爷,有几个没和这位江大人春宵一刻?” “哈哈哈,怕是连宫里那位的床单都被江风落爬烂了!” 又一人插入他们之间的闲聊,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开始夸夸其谈。 “我二哥在宫里当差,亲眼瞧见这江风落走进——” 他笑眯眯地朝众人使了个眼色,语气满含意犹未尽。 众人顿时领悟他的言下之意,哄堂大笑道:“我就知江风落怎么有真才实学,肯定爬了别人的床!” 秋辞梦听着听着,不由得笑了出来。 世间男子多如此般,若发现女子比他优秀,以往的矛盾皆可抛之脑后,男子们联合在一起,聚众诋毁那名女子。 女子绾发敷面,他们便油光满面地逢人说她仰慕于他。 女子读书识字,他们便跳脚撕碎了她的书。 三从四德并非女子所信奉,而是他们驯化女子尊崇。 叽叽喳喳地嘲弄声不断地传入秋辞梦的耳中,她突然挤过人群走到公告板前,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伸手撕下了那张告示。 “姑娘!这可使不得啊!” “大胆!朝廷张贴的告示你也敢撕!” 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有谩骂她不知好歹的;有劝她去找官府自首的;更有甚者见色起意、言语调戏她的。 对此,秋辞梦通通选择无视。 她撕碎了那张告罪书,黄蜡的纸片飞扬在空中,众人皆被秋辞梦这一出格的行为震惊到丧失言语,屏息凝视着她。 “让路。” 极度冰凉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寒冬腊月的一盆水泼向了众人,瞬间浇灭了他们刚刚高涨的氛围。 他们默默地往两边后退,给秋辞梦让出了一条五尺宽的通行道路。 秋辞梦不改面色地走出人群。 元宵佳节的京城热闹得让秋辞梦感觉喧哗,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中,她却想放一把大火燃烬这肮脏的污秽之地。 如今江风落已死,她对世间已无半分留恋。 哀莫大于心死,秋辞梦的心在看清这世间的一刻就彻彻底底地死去了。 为何她秋辞梦生来贱籍? 为何她秋辞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子六艺也有所涉略,为何她只能被困于风月阁中? 为何她好不容易在世间寻觅一知己,却生死相隔? 当真是她秋辞梦错了?还是江风落错了? 亦或者说,她们的确错了,错在投胎时不该投个女胎,该去投个男胎才好?! 秋辞梦不愿再想,宣三娘曾经说活得越通透的人越是比常人累。 若她生在一个寻常人家,未曾饱读诗书,是不是就不会如现在一般痛苦了? 她浑浑噩噩地朝庆春楼的方向走去,正月初一与南钰溪告别时,南钰溪曾同说让她十五日来庆春楼寻莲竹。 莲竹会带着秋辞梦进入行云宫,与南钰溪会面。 行云宫,本朝皇帝在元宵佳节设宴会见群臣的宫殿。 耗费数十年修建,征遍京城附近省份十年的男丁,专程从西南等地运来苍天巨木搭建,连宫砖都是白玉金瓦。 只因皇帝想如天上的神仙一样呼风唤雨,所以修成时,便御笔亲赐——“行云”牌匾。 南钰溪跟随南太傅在偏殿候坐,她南钰溪未与阮净远结合时,是太皇太后亲封的“和钰郡主”。 郡主是独属于皇族宗女的封号,但南钰溪自幼深得太皇太后的喜爱,破例册封她郡主的封号。 虽然南钰溪不爱齐玉宣,但也不得不承认,得此封号与齐玉宣脱不了干系。 十年前京城中任谁都会认为南钰溪会和齐小侯爷结秦晋之好。 太皇太后因为喜爱她而特意抬了她的身份,以勉嫁过去遭受齐家人的刁难。 怎么没人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齐玉宣呢? 南钰溪扫过身侧的贵女夫人们,只觉无趣极了,拂袖夺门而出。 听她们诉说家长里短的闲话,还不如拉着秋辞梦对诗弹琴。 南钰溪百般无聊地站在行云宫的花园假山后,等待莲竹将秋辞梦带来。 小信诚则大信立。 南钰溪所承诺秋辞梦的事情,哪怕刀山火海,她都会尽力做到。 “小姐。” 莲竹绕到假山后,轻声唤了一声南钰溪。 南钰溪转身看去,秋辞梦安静地站在莲竹身侧,一副丫鬟打扮,眼底无悲无喜,似乎与她印象中的人少了几分傲气。 “信。” 秋辞梦从怀中抽出一叠厚厚的纸封交在南钰溪手中。 因为她从正月初一开始操办江风落的后事,太过繁忙以至于忘记让人将信件送往南府。 南钰溪接回这些信件,当着莲竹的面,突然问了秋辞梦一句:“信,你到底从何而来?” 第128章 秋辞梦撇过头,淡淡地回复道:“韶惜从齐玉宣府中偷走的。” 瞧见南钰溪目露疑色,秋辞梦接着补充说:“韶惜的侧脸很像你,齐玉宣找宣三娘讨要了她。” 南钰溪意识到她犯了秋辞梦的忌讳,闷声应了个“嗯”,连忙转移话题,“如今江风落已死,你大可不必再去告御状。” 秋辞梦没理会南钰溪刚才的话,反倒开口询问她:“你见过韶惜吗?” 南钰溪被秋辞梦忽然问得摸不着头脑,语气肯定地应道:“未曾。” 不知何时,莲竹已悄然无声地离去。 假山后仅仅剩下南钰溪和秋辞梦二人。 秋辞梦不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抬头仰望京城上方一碧如洗的天空。 连下半月的大雪,难得见了晴,天澄澈得宛如不含丝毫杂志的琥珀,冬日暖阳洒在京城每个屋檐,趴在瓦片上的猫儿懒洋洋地晃了晃尾巴。 “秋辞梦,你且谨记,你今日所做的事与我南家无半点关系。” 南钰溪不敢肯定目前秋辞梦的想法,其实在她看来,秋辞梦竟是如此愚蠢,江风落死了便死了,她居然还想替江风落翻案。 一个妓子却有此等的深情,令南钰溪嫌弃的同时又心生敬佩。 之前听闻江风落为追求秋辞梦,公职派遣去江浙等地时,从西湖之中挖了一株荷花,精细地养着。 带回京城送给秋辞梦时,竟然还如在西湖中一样迎风绽放。 京城流传过许许多多江风落和秋辞梦两人的过往,似真似假。 唯一可确认的是,太初二十五年,秋辞梦犯旧疾,前往寺庙清修,江风落日日探望,至此之后,她们便定情了。 “敢问南小姐,阮净远——” 未等秋辞梦说完话,南钰溪直接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语。 “阮净远我自有安排,他作恶多端,我定然轻饶不了他!没了我南家,他在朝堂上哪里说得上半分话!” “所以南小姐你是不打算与阮净远和离?” 秋辞梦敏锐地察觉到南钰溪话里对阮净远地维护之意。 南钰溪神色尴尬地转身背对秋辞梦,阮净远是她爹一手提拔,在朝堂群臣眼中,阮净远就是她南家的人。 并且阮净远现在是太子心腹之一,为了区区一个阮净远而得罪太子,于南家利益不符合。 瞧此情形,秋辞梦顿时明白了南钰溪的弦外之音,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 “南钰溪,我对你的承诺依旧算数。随后会有人将另外一半的信交到你手上。” 秋辞梦低声询问南钰溪的安排。 “你怎么让我见到皇上?” 南钰溪:“你先随莲竹进入御膳房,莲竹会让你装扮成送菜的婢女,宴会开始后,你直接跟随那群奴仆一同端菜前往宫殿。” 秋辞梦点点头,示意南钰溪继续说下去。 “莲竹买通了太监总管,你端菜上去后,有一柱香的机会站在殿内,余下的事情,便由你自个儿了。” 秋辞梦不禁哑然失笑,南钰溪无愧于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嫡女,全程只提到莲竹的名字。 如果出了事儿,就将罪过推到莲竹头上,他们南家洗脱得清清白白。 不过秋辞梦也打算管南钰溪的考虑,若非她力量薄弱,何须要与南钰溪多言? 南钰溪见秋辞梦面色如常,料想她也不会反对她的安排,走出假山喊了几声莲竹。 莲竹双眼红肿地出现在南钰溪和秋辞梦面前,哭哭啼啼地让秋辞梦跟着她前往御膳房。 秋辞梦和莲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南钰溪视线之中。 南钰溪突然产生了一股想拦住她们的冲动,但她又在一瞬间将这种冲动压下。 伫立几刻,怅然若失的感觉填充在她的心中,久久无法释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连带番外一起发。 不知为啥,我总感觉九月过得好快。 第78章 辞归去 秋辞梦低头步步紧跟着莲竹,一路上两人竟是无话可谈。 经过行云宫时,秋辞梦不禁抬起头望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名为行云却不见丝毫仙气,倒像东街的富贾宅门般落俗。 本朝律法明文规定商户不得使用丝绸等物,偏生赐予一个皇商的身份,那群富商倒是能凌驾于百姓头上。 寒风掠过,暖阳高照,秋辞梦看着身形佝偻的奴仆们,心中油然而生一阵萧瑟之情。 她清楚地知道,全天下的主人正端坐在行云宫内,高高在上地俯视如同蝼蚁,享受世人似真似假的赞誉。 那百年之后呢? 化作一捧黄土的他与莲竹她们又有何不同? 风雪迷了秋辞梦的双眼,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她忽尔念起太初二十五年的元宵,江风落亲手给她做了一碗红糖汤圆,用厚厚的棉被笼在食盒上,冒着大雪,执伞而立。 江风落说,元宵吃汤圆,寓意新年团团圆圆。 行云宫内不断地传出欢声笑语,秋辞梦的怨恨陡然更添上一层。 莲竹怯生生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环视左右,压低声线,“秋姑娘时候不早了。” 她顿了顿,瞥了几眼秋辞梦的神情,瞧见与往常无异样,才松下一口气继续说: 第129章 “随我进了御膳房,若是撞见一个长须白眉身形浮肿的公公,切记跪下尊他一声‘庄公公安好’。” 秋辞梦被莲竹拉着手,疾步走进了行云宫侧旁不远处的御膳房。 皇帝既然今日宴请群臣,寒冬腊月的,菜绝对不能凉,御膳房干活的奴才由庄公公亲自一一挑选。 庄公公有个干儿子,莲竹与此人是老乡,姑且算认识,南钰溪让莲竹花重金假借谋差事儿之名,贿赂他把秋辞梦带进御膳房。 莲竹与庄公公的干儿子在御膳房后门会面,又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玉镯塞给他,这才让秋辞梦顺利进入灶房内。 “你可听好了,是你溜进御膳房,洒家可不知。” 细长尖利的声音,让秋辞梦有点想起河畔嘎嘎乱叫的公鸭子。 “上菜喽——” 来不及等秋辞梦回应,管事的公公催促众人端起菜盘朝行云宫走去。 行云宫内舞女袅袅娜娜的身姿伴随着欢快的乐曲扭动,皇上看得兴起,伸手示意身侧的庄公公凑近。 “领头那个美人,今晚送到宫内。” 庄公公笑容满面地躬身向皇上保证,“好嘞,万岁爷放心,奴才定办得妥妥贴贴。” 皇上满意地继续举杯饮一口酒,神情玩味般地俯视殿下的群臣。 突然有一容貌惊艳的女子闯入他视线之中。 他眯起眼睛瞧了好半晌,才认出来这位女子。 风月阁头牌,秋辞梦。 以往去风月阁时,他经常能撞见她坐在一楼大厅台子上弹奏靡靡之音。 她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裳来行云宫做甚? 算了,料想也非大事。 皇上又喝了一口酒,醉醺醺地欣赏舞台上花容月貌的女子们。 秋辞梦跟随管事太监进入殿内后,四处张望一番,心中考虑着闯进皇帝正前方的可能性。 机会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若是错过,秋辞梦清晰地明白下次机会不可能再有了。 突然,皇帝举杯起身,朝众人下旨,“佳节朕应与黎民同乐,民间亦有赏花灯之俗,你们且随朕一同前往虹桥上凑凑热闹。” 行云宫的虹桥横跨京城运河,站在桥上远远望去,便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江边两岸的繁华市井。 秋辞梦心一横,不等那管事太监招呼,放下菜盘,仗着身形纤细,直接蹿进皇帝身后乌泱泱的奴仆之中。 秋辞梦跟随人群缓慢地走到虹桥上,这桥通体翠白,宛如散发着盈盈月光,与江面的粼粼波光交相辉映。 美轮美奂,流光溢彩。 群臣围绕在皇帝身边,不停地恭贺吟诵皇帝的功德,皇上龙颜大悦,随手一挥,扬声道:“此情此景,天佑吾朝。” 刹时,群臣和随从奴仆跪倒在地上,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唯独有一人笔直地站立原地,目露鄙夷,嗤笑一声。 “京城外的难民尸横遍野,被冻死之人不计其数。生灵涂炭,妻离子散,竟还不知耻地歌颂自我的功德!” “何人在此喧哗闹事!” 庄公公尾音拖得又细又长,他跨步挡在皇帝身前,对侍卫吼道:“还不拿下这刺客!” 秋辞梦顶着侍卫们的刀剑,一步步地朝皇帝的方向走去,皇帝惊呼:“姑娘有何冤屈,朕仁慈待民,定为你做主!” “哦——?” 秋辞梦面色如常,淡淡地说了句:“我的冤屈哪怕是苍天来了也得叹声不公。” 皇帝抓住庄公公的肩膀,紧皱眉头,正色询问秋辞梦:“你说便是。” “哈哈哈,我说在场的官员包括你这个皇上,皆是沾满鲜血的杀人犯!” 秋辞梦满眼愤恨地扫过白玉虹桥上的众人,老态龙钟的皇上,拔剑朝她的侍卫以及围绕在皇上周围不停怒斥她的群臣。 她一手撑在桥栏上,一手指着这群豺狼虎豹,仰天大笑道:“你!你们!哪个不是逼死江风落的罪魁祸首!” “竟然是江风落的同伙!” “妖言惑众!来人去取弓射杀此妖女!” 皇上被庄公公扶着,脸色涨红,胸口起起伏伏,侧目瞧见侍卫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朝众人怒吼道: “你们是想朕诛你们九族?!” 外围的禁卫军们这才如梦初醒般,抓起弓箭正对秋辞梦,拉满圆弓,一支支锐利的箭矢划破长空。 艳红的鲜血汩汩流出,秋辞梦似是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喘着大气,胸口、后背、侧腿,几乎全部被锋利的箭头刺穿。 她披头散发,如同游荡在人间死前深受折磨的厉鬼,咧口尖声嘲讽众人: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满嘴圣人云,哪里有丝毫怜悯众生之心!你们配当官吗?你配当这个天子吗?” “你们这群馋虫,钻进钱眼子里的饕餮!你们说江风落是罪人,在场的哪个不是罪人!” “你们维护的是公平法度吗?你们维护的是你们自己的利益!” 一口鲜血喷口而出,铁锈酸涩的滋味瞬间涌进秋辞梦的嘴里。 “哈哈哈——你们单单容不下江风落吗?是容不下女子!” 话音刚落,秋辞梦骤然撑着桥栏,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转身跳入江面。 略带寒冷的江水溜进她的鼻腔,不停地积压她的肺腑,皇帝暴怒,抢过弓箭,发疯般地朝江面射箭。 第130章 她的身体缓缓地沉入江底,鲜艳夺目的血色染红了整个江面,鱼群闻味而至,一点点地撕咬她的血肉。 秋辞梦的脑海中忽尔闪过太初二十五年除夕夜,她卧病寺庙清修,江风落踏月而来敲响了她的房门。 古寺清钟敲响,皎洁的月光亲吻着她如墨般的乌发,秋辞梦摸了摸怀中温热的汤婆子,抬眸望进江风落的双眼。 婉转清冷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对她说。 “聘为妻,奔为妾,我江风落定不会委屈你。” 滔滔不绝的流水冲刷着她的身体,秋辞梦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悬挂在天边的骄阳。 江风落,她在心中默念着。 群山隐没,沧海桑田。 愿为江水,与君重逢。 第79章 辞归去 (一) 宣三娘以前是有过自己的姓名,她叫香寒,宣香寒。 乐余宣氏,四世三公,显赫一时。 可惜她并非嫡女,娘亲是卖入府中的婢女,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宣家大公子偶然醉酒,便强上了娘亲,第二日把娘亲收为了通房。 宣香寒出生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娘亲生了她足足三时辰有余,精疲力尽到晕厥,几碗人参汤灌下肚后,才勉强睁开了双眼。 宣家大公子许是喜欢过娘亲的,但男人的喜爱是全天下最廉价之物。 自娘亲怀孕后,他便再未到偏院找过娘亲了。 娘亲苏醒时,窗头探进了一枝红梅,梅香幽幽,沁人心脾,于是便给她取名“香寒。” 宣香寒自幼笨拙,除了容貌与娘亲有几分相似,其余的天赋是一样没有。 幸得娘亲庇佑,宣香寒才能在宣府平平安安地长大。 娘亲说她长得漂亮,嫁给小门小户,再怎么是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攒了半生的首饰,就留着给宣香寒当嫁妆。 娘亲常常对她说:“香寒,做人啊,切记八分为自个儿,一分为亲近之人;一分为敬仰之人。” 宣香寒放下手中的绣品,一脸茫然地看向挑着菜叶的娘亲,好半晌,才闷闷地问了句: “娘的意思是说,让我顾念着宣家的旧情,可在香寒眼里,世间只有娘亲一人值得我孝顺。” “你还小,长大后你便懂了。” 娘亲笑意盈盈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顺手把菜篮子递给她,“我先去烧火,你去把这篮子挑好的菜送到秋家。” 秋府与宣府比临相居,秋府老爷纳的第七房小妾与娘亲是手帕交,生了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卧病在床多年。 娘亲是个心善的人,对旧友时常照顾。 宣府不管她们,秋府亦不管那对母女,娘亲说要报团取暖,才不至于孤苦伶仃举目无亲。 宣香寒不喜那位秋小妾生下的女儿,但她会听乖乖地听娘亲的话,尝试和她们好好相处。 (二) 后来的事情宣香寒记得不太清楚了,似乎是宣秋两家贪污了运送到边关的粮草,圣上震怒,男丁发配边疆,女子一律打入乐坊充妓。 因为狱卒的虐待,秋家那位小妾活生生地被饿死在牢里,而她的娘亲因为爹被斩首自杀殉情。 一时间,宣香寒在世上唯一熟悉的只有秋家那位姑娘。 她和秋姑娘因为姿容姣好,一同进入乐坊学习伺候人的法子。 在一众女子之中,秋姑娘的容貌最为艳丽。 宣香寒承认,她时常嫉妒她,嫉妒她不费手段便能得到肃亲王的青,嫉妒连当时的太子日后的皇上也对她爱慕有加。 她像一只躲在阴暗地沟的老鼠,时时刻刻都想撕烂秋姑娘的脸,想让她从云端跌落。 终于,如她所愿,秋姑娘被肃亲王妃下手,毁容了。 当秋姑娘失去那令人艳羡的容貌后,宣香寒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所想中的那么喜悦。 她甚至开始同情她。 宣香寒夜夜抱着她,哄着她入睡。 似乎有些感情产生了异样的变化。 可惜宣香寒直到秋姑娘抑郁而亡后才逐渐意识到,她失去了一段纯真的朦胧。 秋姑娘毁容后,宣香寒便成了乐坊最受达官贵人追捧的姑娘,尤其是太子,常常召唤她入东宫服侍。 太子登基后,将她召到关雎宫,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你若入宫,朕会册封你为宸妃,做朕最宠爱的妃子。” 宣香寒拒绝了皇上给她画的大饼,皇上又追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宣香寒想了片刻,神情郑重地告诉他,她想要赚钱,赚许多许多的钱。 皇上气乐了,便把乐坊赏给了她。 宣香寒将乐坊改名风月阁,陆续从人牙子手中买下那些瘦得面黄肌瘦的女童们。 最得她欢喜的便是札香寒和韶惜。 无他,只是偶尔瞧见她们二人,她会不由得念起她和秋姑娘未入乐坊前的时光。 韶惜是个好孩子。 皇上为了修建宫殿修得国库空虚,太子和亲爹斗法,率先拿她风月阁开刀。 宣三娘不知为何齐玉宣对韶惜,将人带回府中一夜,白天又把人送回大牢。 但对于宣三娘来讲,这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她将韶惜送给了齐玉宣,附带找庄公公去向皇上求情,看在年少情分上,风月阁终于被皇上私下保住了。 第131章 韶惜被齐府的小厮抬着送回风月阁时,宣三娘一凑近她,便能闻到从她□□散发出的阵阵恶臭。 秋辞梦指着她鼻子咒骂她“不得往生。” 韶惜拼命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语气虚弱地恳求她,“妈妈,杀了我吧。” 话音未落,人就断了气。 宣三娘不敢对札香寒袒露真相,时隔多年的恐慌再度席卷她的内心,她害怕札香寒会如同秋辞梦一般骂她。 她夜夜不得安生,一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韶惜的惨样。 果然,人的良知总会在深夜凝视深渊。 (三)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江风落的女子身份最终还是暴露了。 秋辞梦跟疯了一样四处去求人,想把江风落捞出来。 在宣三娘看来,从某种程度上,秋辞梦和她娘简直是世间少见的奇人。 蠢得发奇。 为了避免故人的孩子走上她娘的老路,宣三娘不停地阻拦秋辞梦去救江风落。 死一个人总比死二个人好。 可惜秋辞梦不领情,一副如果江风落身死,便铁了心为她殉情。 那夜冬雪,札香寒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 宣三娘忽然间想通了,她似乎有些明白娘亲对她说的话。 既然这些姑娘们唤她一声妈妈,似乎也该为她们做点什么。 于是她卖了风月阁,素面披发进宫求见皇上。 如今已经步入夕年的皇上一如多年前般询问她,“你想要什么?” 宣三娘恭恭敬敬地朝他磕了个头,正声答道:“放江风落一条生路。” 彼时的她并不知江风落已然冻死在刑部大牢。 她触犯了皇上的底线,被太监拖出去廷杖五十。 庄公公蹲下身子,阴恻恻地盯着她的双眼,戏谑地问宣三娘为何要对皇上说出大不敬之话。 宣三娘渐渐地失去了知觉,下半身被打得血肉模糊,愣了片刻,笑着对庄公公说:“赚够了。” “什么?” “草民说,我钱赚够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番外,我觉得写的不行,再改改放上来。 莫虚,世界三今天必完结。 第80章 辞归去 (一) 南钰溪二八年华时,是京城贵女人人艳羡的对象,因为她和齐玉宣的婚事几乎板上钉钉的存在。 太皇太后赐了她郡主的殊荣,太子逐渐接过皇上手中的权利,南太傅水涨船高,捎带着整个南家在京城繁盛一时。 齐玉宣对她日日的纠缠让南钰溪无比厌烦。 比起嫁作候府夫人,南钰溪倒是更想和族里的几个兄弟争上一争。 她生来衣食无忧,绫罗绸缎环身,如果她乖巧听话,那么南太傅自会为她寻觅一桩好婚事。 偏偏南钰溪对权谋之术有超脱旁人的天赋。 南太傅时常叹息,怎的生了个女儿身? 若是男儿身,南钰溪定会带着南家在朝堂之上更进一步。 世间没有假若。 南钰溪也不会凭空变作男子。 后来南钰溪专门挑了阮净远入赘南家,好不容易摆脱了齐玉宣,却未曾料到阮净远这个潜伏在南家的毒蛇。 阮净远在江风落上朝第一天便认出了妹妹,和江风落认亲后,担心江风落抖出他的真实身份,设计让江风落成为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恰逢朝堂清流督察院右副督御史姜道成对江风落赞许有加,阮净远上朝时当面戳穿江风落女子身份。 姜道成是个老古板,当即接受不了自己看好的后生竟然是个女郎,上书弹劾江风落扰乱朝纲。 江风落入狱,他原以为自己能够高枕无忧。 世事难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南钰溪亲自灌给他一碗接着一碗的汤药,然后她便坐在他的身侧,眼睁睁地看着阮净远慢慢断了气。 (二) 札香寒擅舞,身形轻盈,姿态曼妙,可仿汉后飞燕做掌中舞。 她每次在西苑练舞时,韶惜都会依靠在庭院的栏杆上,静静地欣赏。 妈妈说她和札香寒是并蒂双生莲,天底下少见的缘分。 妈妈待她很好,风月阁的姐姐们待她也好。 可韶惜只想和札香寒在一起,只要不是京城,在哪里都好。 替札香寒赎身到底需要多少钱? 韶惜鼓起勇气偷偷问过一次宣三娘,妈妈说香寒是风月阁的招牌之一,最少也要一整箱的白银。 于是,韶惜开始没日没夜地做女红。 她继承了母亲在刺绣方面的天赋,绣出来的手绢无一不精美,针线紧密,样式新颖。 韶惜样貌普通,来风月阁的客人几乎无人来找她。 每逢赶集日子,韶惜便拎着自己的小篮子去集市上寻一处偏僻的位置,等待偶尔路过的姑娘夫人买她的绣品。 一张手绢可以卖五文钱,她只需要卖几万张,应该就能凑够札香寒的赎身钱……? 韶惜不懂算法,掰着手指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未得出精准的数字。 突然一阵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韶惜抬头看去,竟是一名华服女子。 女子长相极好,丰姿冶丽、齿若编贝,竟是与辞梦姐姐能相比几分。 “卖什么的?” 女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她。 第132章 “手、手绢。” 韶惜头次遇见周身华贵的客人,一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应着。 女子身后的婢女满脸嫌弃地在她篮子中挑出一张手绢,边递给女子边在她耳侧小声说几句话。 听了婢女的话,女子噗嗤一笑,韶惜呆呆地盯着恍若神仙妃子的她。 “莲竹。” 婢女立马掏出一袋银子递到女子的面前,女子用小指勾起钱袋子上的绳索,看了几眼傻愣愣的韶惜,直接把钱袋子丢进她的怀中。 沉甸甸的银子砸到韶惜的手腕上,韶惜面露不解,婢女丝毫不理睬她,拎起她的小篮子后,恭敬地站在女子的身后。 “赏你的。” 女子不再分给她多余的眼色,背着手朝集市更热闹的地方走去,徒留韶惜一人拿着银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良久,韶惜才打开钱袋子,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两块黄金。 正当韶惜感慨可以去找宣三娘替札香寒赎身时,视线之中突然闯入了一名摇扇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问了她姓名,问了她刚刚和女子说了什么。 韶惜一一如实回答。 年轻公子满意地合上折扇,又丢给她一袋银子,说会再来风月阁找她。 那日韶惜回风月阁后,把两袋银钱全部交给了宣三娘,说要替札香寒赎身。 宣三娘神色尴尬,告诉韶惜钱还不够。 韶惜点点头,一脸真诚地对宣三娘说:“妈妈放心,我会凑够赎身钱。” 第二日,韶惜还未来得及出门继续卖手绢,便接到了她在风月阁的第一个恩客。 恩客说他叫齐玉宣,是宣平侯世子。 (三) 札香寒替秋辞梦将剩下一半的书信送往南府,亲手交到南钰溪手上后,便带着韶惜的遗物离开了京城。 宣三娘逼齐玉宣买了韶惜的尸骨,让韶惜进入了齐家的祖坟。 札香寒本想去找齐玉宣要回韶惜的尸骨,但后来想想,人已然入土为安,何必再惊扰韶惜的在天之灵。 札香寒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乘船顺着运河四处漂泊。 这些年她在风月阁攒下的积蓄不少,原是存着给她和韶惜赎身用的,可恨世事无常,如今她孤身一人,浪迹天涯。 几年过去了,札香寒选择定居在江南地区。 她素来喜好舞乐,闲暇之余便会教周围农户家的女儿一些舞姿。 夏至时,农户家的女儿送给她一筐子水果,并且告诉她村里面来了一个女富豪,要买她们的田地。 札香寒跟着农户家的女儿一同前往村头瞧热闹,没曾想,有生之年还能偶遇故人。 “哟,几年未见,你眼角也有几丝皱纹了。” 赵雪茶双腿盘坐在札香寒的凉席上,打了个哈气,半眯着猫似的眼睛,悠悠然地对她说:“我走后发生的事情,你且慢慢说与我听。” (四) 秋辞梦腿有旧疾,因为幼时失足落水,而冻坏了双腿,一到寒冬腊月,腿脚便疼痛难忍。 太初二十五年,她受了风寒,身子实在差劲儿,待在风月阁令她心生抑郁,特向宣三娘请求进寺清修。 宣三娘准许了她的请求,让她挑几个小厮婢女前去寺庙居住。 寺庙里的日子清闲自在,秋辞梦吃着斋饭,手抄佛经,耳渲目染也学了些佛学中的禅意。 唯一令秋辞梦未料到的是,江风落日日前来寺庙拜访,风雨无阻。 直到除夕夜的拜访,秋辞梦终于被江风落的真心所触动。 “自上次雨巷一别,我思虑许久,翻遍圣人书也没有找到解惑之句。” “后来,我想通了。” 江风落放下手中的提灯,从带上山的行囊之中取出一把被绸缎包裹住的琴,递给了秋辞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吾非君子,斗胆示爱,请秋姑娘见谅。” 秋辞梦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琴音莹润清透,是把上好的古琴。 她望向面前之人,一身女子装扮,眉目如画,芝兰玉树。 (五) 后世有词云: 年年落雪,雪落年年,云断巫山浮生梦。 寒寒生枝,枝生寒寒,韶华易逝黄粱觉。 作者有话说: 这词我想了半天,算是有感而发吧 咱们下个世界见 第81章 海与风 鸣笛的邮轮飘渡过印度洋宽阔无际的海面,滚滚浓烟拖曳在轮船上方。 太阳早已落土,半遮半掩地依偎在海平线的临界点。 夕阳沉醉于潋滟的波光,晚霞稍稍褪色,晕染了天边的云层。 闷热的汗浸湿劳工的马褂,黝黑的脸庞在红艳的光照下仿佛涂上一抹酡红。 咸涩的海风掺和丝丝清凉萦绕在人们周围,三三两两地在油漆翻新的夹板上聚集。 醇厚的罗曼尼康帝红酒,浓烈原始的古巴香草雪茄,味道的拥有者是一位来自大不列颠国的绅士。 泛白的金发,湛蓝的双眼,他正说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法语与身侧的人闲聊。 “哦,美丽的小姐,你也听说过这片海域人鱼的传说吗?” 冯·布朗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咫尺之隔的女人,纯黑色的直发自然垂落在胸前,艳红的唇瓣如同饱满的水蜜桃。 “祖母的童话而已。” 第133章 女人二指中夹着一根快要燃烬的香烟,嘴唇轻碰,白渺渺的烟圈瞬间随风消散。 附近的留学生们交头接耳好些时候,互相推搡着,却不敢向前走几步搭讪这位漂亮得过分的女士。 绯红色的抹胸勾勒出女人苗条舒展的身形,莹润透亮的肌肤如同古老传说中东方珍贵的白玉瓷器。 修长笔直的双腿隐藏在灰黑色高腰裤,单单仅欣赏女人完美无缺的侧脸便是一种别样的高级享受。 那双眼睛则最为特殊,像东方宣纸的一滴浓墨结合了法式庄园夏日靓丽的碧绿。 女人名叫camille。 父亲是欧洲的新兴贵族,凭借超凡的勇气和智慧,在淘金时代横发爆财,产业遍布全球,不折不扣的资本大鳄。 母亲则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跨越重洋前往大不列颠攻读学位,在一次偶然的校友舞会上与其父一见钟情。 关于camille父母的旧闻在留学生的圈子里久经不衰。 当然了,作为旗袍美人的女儿,中法混血的camille也有一个极具东方韵味的名字。 “秋——辞——梦——” 辛慕青从那群叽叽喳喳的留学生身后挤过,故意拖长尾音,当着他们的面,略显得意地继续喊道: “秋辞梦,我们一起去船舱内用晚餐吧!” 辛慕青感受周围艳羡的目光,她疾步走上前,一把拦住秋辞梦纤细的手臂,直勾勾地盯着青梅如玉的面庞。 秋辞梦未选择回应她,反倒是抽出被辛慕青抓紧的手臂,朝冯·布朗伦微微一笑。 冯·布朗伦,这位从普鲁士移居大不列颠的贵族,是她父亲多年的生意合作伙伴。 这艘轮船是从法兰西开往比邻巴拉特的东方大国的专线邮轮。 船上的顾客大致分为三类,一是前往东方参与即将举行的瓷器展览会,二是留欧学生应邀回国,三是战场上幸存的劳工们被强行派遣回国。 前不久,世界局势终于从混乱逐渐恢复成往日的和平。 长达四年零三个月的战争耗尽了各国的财力物力,更是打光了一代的年轻人。 同时受国际形势影响,国内暗潮涌动,各方势力对战胜国所享的利益虎视眈眈。 母亲催促秋辞梦必须回外祖家一趟,哪怕她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的研究项目。 秋辞梦随父母长期定居于欧洲,从未回过国,也与血缘上的外祖父外祖母素未蒙面。 母亲说外祖父家是国内所谓的书香门第,外祖母家世显赫,让她带着一封家书回国劝阻外祖家谨慎站队。 鉴于母亲有要紧事已定好前往美利坚的船票,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秋辞梦身上。 辛慕青自告奋勇地陪伴秋辞梦回外祖家。 事态紧急,未等秋辞梦做出决策,母亲便已草草定下。 “冯·布朗伦先生,如果这片海域上真的存在人鱼,那我料想今晚它便会现身。” 秋辞梦突然冷不丁对这位年迈的绅士说出这句话。 四五岁时,祖母曾经手拿一本彩绘童话书,慢悠悠地向秋辞梦诉说一个流传百年关于人鱼的故事。 传闻在很久很久以前,一群远航探寻新大陆的水手在风浪平静的海面上发现了一只死去的人鱼。 人鱼随波浪起起伏伏地飘荡,火红色的发丝牢牢地缠绕住水手手中的木桨。 水手们之前的船早已被大海的风浪撞得稀碎,他们只能被困在备用的小木船上,漂泊在海面,祈求上帝保佑。 因为人鱼发丝的阻挠,水手们不得不划船靠近人鱼,其中有一个水手起身去解开缠住船桨的头发。 结果原以为死亡的人鱼突然睁开双眼,朝愚蠢的人类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满意地包餐一顿。 海面上独独剩下水手们的残骸。 祖母说,人鱼是美丽且凶残的,年幼时期的人鱼不分性别,它们依靠诱人的歌声吸引游荡在海面上的水手。 然后用锋利的指尖划破他们的肚皮,掏出他们血淋淋的,还在跳跃的心脏,一口吞下。 几乎有关人鱼为数不多的目击事件都是从片海域上流传开来。 秋辞梦自是不信人鱼的古老传说,她想,物种起源已在上个世纪被达尔文所证实。 依照生物学理论的角度去看,人和鱼交杂的物种根本没有在海洋存活的可能性。 大自然优胜劣汰,人身鱼尾的物种怎么可能一直进化至今? “美丽的小姐,那我姑且与你打个赌,赌注便是你手中的这杯红酒。” 冯·布朗伦的话勾引起秋辞梦的兴致,她忽视辛慕青越来越阴暗的神色,浅浅地吸了一口雪茄。 “布朗伦先生想与我打什么赌?” 秋辞梦懒洋洋地撑在夹板的栏杆上,优美的背部曲线像是河畔仰颈的天鹅。 冯·布朗伦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语调温柔地跟秋辞梦说: “我赌今晚轮船会有一个人被人鱼吃掉。” 秋辞梦闻言立刻收起刚才散漫的姿态,正色回复道: “布朗伦先生,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但秋辞梦侧目观察冯·布朗伦郑重的神情,仿佛并非是在与她说笑。 难道,这片海域真的有人鱼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巴拉特=india 法兰西=france 第134章 大不列颠=britain 美利坚=america 普鲁士=germany 为避免不必要麻烦,文中的国家都会用此类相近词语替代,并且模糊时代背景的历史事件。 时间线很清楚打了四年又三个月的战争,且派遣了大量劳工,反正就是民国。 秋秋是中法混血,江江是人鱼。 观前提醒:狗血满天飞,辛慕青的身份有点特殊,这个世界建议屯到完结再看 第82章 海与风 美丽而神秘的人鱼故事随着流淌的海水在世界各地久经不衰。 每当黄昏落日之时,水雾逐渐弥漫在海面上,水手们透过粗重简陋的双筒望远镜,迷糊的人影与起起伏伏的海水交替出现。 跳动的乐符心甘情愿地与落土的夕阳融合,水光与天色相浑,成群结队的飞鸥盘旋在众人的头顶,不时地高亢鸣叫。 辛慕青不禁捏紧了秋辞梦的手腕,霎那间娇嫩的白玉手腕略微泛红。 “嘶——” 秋辞梦满眼不悦地瞪了眼侧旁的辛慕青,毫不留情地说:“放手。” 随后又意识到语气稍显过分,神色冰冷地补充:“弄疼我了。” 秋辞梦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长大的孩子,被无穷无尽的爱倾灌的孩子,而她只能如沙龙宴上那些低贱的老鼠一样—— 强压内心的感情,眼睁睁地看着她光芒四射。 这般想着,辛慕青鼻头一酸,泪汪汪地望向她,声线哽咽“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不该跟来的,对吗?” 她高贵典雅,拥有东方大家闺秀的矜持和法式贵族的风度。 犹如圣经中吟诵普爱世人的女神,受尽追捧,却独独不能属于一人。 “辛慕青,你莫胡思乱想。” 秋辞梦猛然提高了尾音,甩开辛慕青抓牢的手,将两指间的雪茄扬手丢进平静的海水之中。 她双手搂住辛慕青的脖子,踮起脚尖凑近哭红的双眼,歪头贴在辛慕青的耳边。 先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浓烈的雪茄香从秋辞梦贝齿溢出,辛慕青清晰地感觉心跳加速,似乎要跳出胸口。 辛慕青闭上了双眼,睫毛随海风飘动,秋辞梦用仅仅只能她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警告道: “别让我再看见你发疯,否则你就给我滚回法兰西。” 明明是如此温柔似水的声音,但冷漠得如同格陵兰岛白皑皑的冰雪。 秋辞梦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双手瞬间从辛慕青的脖子上放下,顺着她的衣领,指尖停留在她的口袋里。 辛慕青,来历不明,从秋辞梦有记忆起,便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秋辞梦五岁时,她便是这一副容貌。 现今秋辞梦二十五岁了,她的容貌一如既往。 母亲说,辛慕青数十年前,千里迢迢从遥远的东方为她而来,秋辞梦理应尊重她,敬爱她。 偏偏秋辞梦从见到辛慕青的第一眼,心底便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厌恶。 仿佛与生俱来。 “camille,哦,是辞梦。” 辛慕青主动从口袋中掏出一支暗金渡边的打火机,将它塞进秋辞梦的手心,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 秋辞梦在美利坚研学时期,经常出入高级社交场所,染上了一些在辛慕青看来不好的习惯。 例如:抽古巴雪茄,陶醉于各国酒类产品。 “往大海里丢东西不符合一个淑女应该有的行为。” “或许今晚,我就该与你说声再见了。” 辛慕青面露苦笑,闪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自己悉心呵护十年已久的人,心情尤为复杂。 “临走之前,你与我母亲担保,必定将我平平安安地送回国,怎的,你想反悔?” 不等辛慕青开口解释,秋辞梦反手将打火机丢进了磅礴的海洋。 “哦,再见了,嗯,我倒希望是再也不见。” 秋辞梦转身扬长而去,冯·布朗伦摘下礼帽,朝辛慕青微微鞠躬,便追寻着秋辞梦逐渐远离的身影走去。 船板上围观这一景象的留学生们纷纷捂着嘴,眼角不经透露出些许嘲弄之色。 辛慕青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这群留学生,嘴边勾出一个不明其意的笑容,突然开口念念有词: “伟大的阿芙洛狄忒,你是爱与美在人间的化身,蓬勃喷涌的海浪啊,高璇于沧溟流浪的孩子啊,鲜红的血液是我们所能供奉的——” 亘古而至的声浪顿时穿越了亿万年的光阴,海平线上温煦的美色属熨贴着不断猛烈拍击船身的海浪。 秋辞梦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从远方拨散迷雾欣然赴约的鲸群,它们庞大的身体伴随凌厉下鸣叫翻出海面。 它们似乎在哀嚎,在哭诉,宛如被地球遗忘的孩子,声声泣血,回音荡漾在旷阔的印度洋。 “阿芙洛狄忒,camille小姐听说过祂吗?” 漆黑的qiang身对准秋辞梦的心脏,冯·布朗伦拄着拐杖,一步一扭慢慢走进秋辞梦。 “冯·布朗伦先生,请你放下手中的危险物品,若是我有丝毫闪失——” 秋辞梦高傲地扬起头颅,美丽的面容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的家族定然轻饶不了你。” 上调的尾音,不屑一顾的语气深深地刺痛了潜伏在海洋里的它们。 “祝你好运,永远令人惊艳的camille小姐。” 第135章 “砰——” 话音未落,一道尖锐的qiang声响彻了整个海域。 丁芷桐闻声扭头看去,在船舱的门前,斑斑点点的血迹溅射在木黄色的夹板、墙壁、栏杆上。 以往动人心魄的秋辞梦浑身上下沾满了凄艳的鲜血,她不可置信地摇头,似乎是被刚刚眼前那一幕所惊吓。 腻热的血液顺着她下颌线一滴滴地落在夹板上,秋辞梦抬眸看向已然渐渐变黑暗的天空。 忽尔想起她与冯·布朗伦先生夕阳下的赌约,那瓶作为赌注的红酒。 不、不、不! 冯·布朗伦没有赢! 哪里有人鱼?!根本不可能会有人鱼的存在! 他一定是得了疯症!对对,就是这样,真相就是如此! “阿—芙—洛—狄—忒—” 辛慕青继续吟唱着,脚踏着音节径直走向了船板上的栏杆,鲸鱼群亦如被魔鬼施下诅咒的傀儡,一遍又一遍地撞击船身。 “船要翻了!camille小姐!求求你去阻止那个女人!” 秋辞梦思绪一片混乱,满脑子只有倒在血泊之中的冯·布朗伦。 “camille!快让这个疯女人停下!啊——!” 丁芷桐双手紧紧地抓住旅途中经历风雨腐蚀的铁锈栏杆,她不由得高声惊呼:“船要被鲸鱼群撞翻了!” 她飞快地朝海面看了一眼,无以计数的鱼鳍耸立在邮船周围。 黑粒般的眼睛漂浮在海面上,还有那白森森尖利的锯齿形的牙齿! 是鲨鱼! “camille——” “camille——” “camille——” 仿佛落入寂静湖面的圈圈涟漪,古老苍茫的声音环绕在秋辞梦的耳边,犹如最亲昵的爱人之中的蜜语。 “我好想你,辞梦。” “我的心为你跳动,camille。” 船身轰然倒塌,这一切都发生地太过迅速,秋辞梦被阵阵嘈杂的呢喃干扰,浑浑噩噩地蜷缩在角落。 你是谁? 秋辞梦头疼欲裂伸手不停地按压太阳穴,心中的疑惑几乎快要呼之而出。 祂到底是谁? 冯·布朗伦的伙伴吗? 亦或者是辛慕青的恶作剧? 无人回应,无人在意。 因为突然遇上鲸鱼群的攻击,船长大声呼喊着旅客上备用救生船,焦急的人群拥挤着走抢夺生还的机会。 “没用的,完全没用。” 丁芷桐双眼失神地喃喃道,绝望和崩溃席卷了她的内心。 “鲨鱼会吃了他们的,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轰隆——轰隆——” 天空突然风起云涌、雷鸣电闪,磅礴的云层强势逼近邮船的上方,黑压压一片,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喊。 丁芷桐的精神濒临极限,一刹那间迸发出坚韧的求生欲,她朝辛慕青怒吼: “疯子!快停下!你会害死这艘船上的所有人,包括你最爱camille小姐!” “祭品已经送上。” 辛慕青对丁芷桐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语气中充满怀念,“你们。” “你们都不会死,上帝会保佑你们。” 语罢,众目睽睽之下,辛慕青竟然转身直接跳进汹涌澎湃的波涛中。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一切来自海洋的怒火皆平息。 丁芷桐朝秋辞梦所在的方向望去,那道美丽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幸存下来的人们激动地呐喊着,满脸兴奋地互相拥抱,洋溢着对存活的喜悦。 明书筝默默地抓着栏杆挪动到丁芷桐身边,低声询问: “船长说已经朝附近渔船发了无线电求助,救援船大概还十五分钟到达,你要不要先去救生船那里?” 丁芷桐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对明书筝说: “我们遇见了祂。” 明书筝不明所以,微微皱起眉头,“谁?” “按照我们的叫法,应该称呼它们为鲛人。” 明书筝顺着丁芷桐的视线看去,寂静无风的海面下,似乎泯灭了刚刚所发生的灾难。 咸涩的海水淹没秋辞梦的鼻腔,她无助地朝海底沉落,宛如海藻般飘扬的发丝散落在海里。 “辞梦,看看我——” 耳畔再次传来熟悉的呢喃。 秋辞梦晕晕乎乎地睁开了双眼。 一位异常美丽的生物闯入了她的眼帘。 如同烈焰般炙热的火红色头发,妖冶艳丽的容貌,紫宝石一样的眼眸直视秋辞梦。 可能是常年居住在海洋里的缘故,祂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人……鱼? 秋辞梦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只匆匆地看了她一眼,便陷入昏迷。 第83章 海与风 “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已然逝去,战争摧毁了帝国骄傲的岛外领土。” “曾经他们的国旗插在世界上太阳能照到的每个角落。” 失落至极的语气,隐藏着满满的不甘心。 “亲爱的camille小姐,不知你对此可满意?” 语气突然变得狠戾,祂掐住秋辞梦纤细的脖子,青筋凸起,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虚无之境。 “我还是更习惯你以前的名字。” 祂上下嘴唇触碰,舌尖贴着露出尖角的牙齿,一字一顿缓缓道: 第136章 “秋、辞、梦。” 秋辞梦猛地惊醒,喘着大气,飞快跳动的心几乎要挤到嗓子眼。 从冯·布朗伦开qiang自杀的那一刻起,秋辞梦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发生的桩桩件件都不断地刷新她对世界的认知,无论是人鱼还是鲸群撞击邮船。 “呀——” “你终于醒了!” 一道清丽俏皮的女声吸引起秋辞梦的注意。 她抬头环视一圈,天花板的墙皮悬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黑漆漆的墙壁上似乎有一层厚厚的油脂。 破旧不堪的屋内点了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影是唯一的光亮来源,简陋的家具零零散散地放在屋内。 秋辞梦摸了摸盖在身上温暖的棉被,被套洗的发白,明明是塞了棉花,却轻飘飘的似乎是一层单薄的布料。 一个扎着双麻花辫子的年轻姑娘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床前。 借着并不敞亮的灯光,秋辞梦勉强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眼袋的下方有些淡褐色的雀斑,浓重的黑眼圈,黄黑的肤色,她的脖子肩膀上沾满了大小不一的稻谷粒。 “你、你好,我叫孟宁。” 孟宁以为秋辞梦是在打量她,于是悄悄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妄图遮住露线破洞的衣袖。 秋辞梦这才发现孟宁的着装,从上至下,麻布粗纱,衣衫褴褛,甚至她的鞋子居然完全不合脚,像是套了一双从外面随意捡回来的布鞋。 “啊,小姐,我没有恶意。” 秋辞梦被孟宁这一声“小姐”所震惊,心下开始猜测孟宁的身份。 第一次见面就称呼她为小姐,莫非是外祖家的下人? 可秋辞梦从未回过国,更没有见过外祖,下人又怎么会认得她? 秋辞梦目露狐疑地盯着孟宁,一言不发,下意识地抓紧了她刚刚还嫌弃的棉被。 “你长得富贵,我又不知道你姓名,当然该喊你小姐。在我们这儿,碰见小姐少爷是要跪下来磕头问安的。” 孟宁瞧见秋辞梦的脸色稍许放缓,才掐着声音继续往下说: “我居住在郊区河畔附近,前几日你被码头上的粗使衫们打捞上来,大家都误以为你已经死了。” 秋辞梦忽然喉咙发痒,轻咳一声,孟宁立刻就朝她跪了下来。 秋辞梦被她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地看着匍匐在地面上的孟宁,试探性地询问道: “孟姑娘,我只是嗓子痒,没其他的意思,不必拜我。” 孟宁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了身,谨慎地偷瞄了一眼秋辞梦,唯唯若若地说: “我,我以为小姐您因为我不跪而生气了。” 说着说着,她便干笑两声,深吸一口气,从破落的口袋中掏出被废报纸包裹住的一小包药。 “小姐,我身上没什么铜钱,更无租界里面通用的法郎英镑之类的,这些药是找街上的医师讨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秋辞梦,红肿的手指不经意间闯入秋辞梦的视线,像是外祖千里母迢迢寄给母亲的腊肠。 “望小姐不要嫌弃——” 在秋辞梦借过孟宁手中的一小包药的那一刻,白色的药片透过发霉的旧报纸,她仿佛嗅到了下水沟酸臭的味道。 令她恶心得反胃。 “我不需要。” 秋辞梦无情地打断孟宁的话语,冷着脸对她再次重复一遍: “我不需要你的药。” “啊,好。” 孟宁飞速地将手缩回背后,手指紧紧地抓住药包,脸颊发烫,她将头埋得比先前更深了。 “对不起,对不起。” 孟宁带着哭腔,尾音止不住地颤抖,秋辞梦别过头,完全不想搭理她。 “小姐,我做了些饭,你脸色苍白,多少还是吃一点。” 良久,在孟宁地深切注视下,秋辞梦终于微微地点了点头,孟宁瞬间喜笑颜开地跑出屋内。 孟宁前脚刚走,秋辞梦立刻掀开棉被,捏住鼻子下床朝门外走去。 秋辞梦再度环视四周,余光瞥见墙角的一把断了的锄头,竟是直接气笑了。 活了二十几年,头次亲眼看见这些脏东西。 秋辞梦强行压抑住自己想呕吐的冲动,现在只要一想到她在这等低贱的房屋睡了好几天,恨不得立刻赶回法兰西日日沐浴三次。 哪怕心里已经波涛汹涌,秋辞梦依旧面不改色地跨出门槛,外面一切景象骤然闯入秋辞梦的眼帘。 叮当作响的自行车铃声,小巷子里人声鼎沸,七八个穿着绣满布丁的孩童手举一只竹蜻蜓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面。 “早上六点钟了,侬伐还不起床是吧?” 一位身穿深色旗袍的中年女人推开窗户,扭头朝屋内大声喊着。 楼下的窗户探出一个脑袋,几根发丝稀稀拉拉地留在头顶上,他边说边呸了一声。 “嘿,楼上的老太婆,侬晚上声音能不能小一点,乒呤乓啷地吵人睡觉好伐?” 秋辞梦转移视线,朝巷子的前方望去。 “侬好,侬好,洗头不啦?” 狭窄的青石板巷子,陌生的本地方言口音以及一个个穿着打扮贫穷的人们。 秋辞梦顿时感到整个世界嘈杂得让她心凉。 从小到大,吃穿住行,样样皆是最顶尖的。 第137章 秋辞梦对穷人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课本上不会书写穷人的生活,但写过人人生来平等,自由博爱。 不知从何时开始,秋辞梦对穷人的印象变得极其差劲儿,在她所处的社交圈子内,如果有人跟巴黎街头整日干活的黑煤炭做朋友的话—— 那个人会成为这个圈子的笑话。 完蛋了,彻底完蛋,秋辞梦悲哀地想着,如果被卡琳娜她们知道我在这种地方待过几天,我一定会她们狠狠嘲笑。 孟宁抱着饭盒走出厨房,看见秋辞梦冷漠的神色,不禁露出尴尬的表情,蹑手蹑脚地走回厨房。 她失望地把食盒放在案板上,有点后悔救回了这位小姐。 从码头那群壮汉手中救下秋辞梦只是出于孟宁的本能,毕竟一个没有呼吸的艳丽女尸不知道会被他们如何糟蹋。 孟宁闷闷不乐地掏出藏在盐罐子里的银币,一张褪色的红布包裹着几个暗色的银币,大致有五六个。 孟宁纠结了半天,最终浅浅地叹息一声,先是单单取出一个银币。 她顿时感觉手中沉甸甸的,望了望门外伫立原地的秋辞梦,又再次伸手拿出一个银币。 两个银币,应该够了。 孟宁在心里默默想着,顺手将银币揣进口袋,好似是有了面对秋辞梦的勇气一般,挺直腰板走到秋辞梦身侧。 “小姐,饭凉了,我去店里面给你买点菜吃。” 秋辞梦淡淡地瞧了几眼孟宁,对此不作任何回应。 孟宁踌躇着,时刻观察秋辞梦的神色,咬了咬下嘴唇,轻言细语地说: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像我叫你小姐,你似乎也不太高兴?” “c——” 秋辞梦刚想说出camille这个名字,突然意识到可能以孟宁的文化水平,根本念不来法语。 在法兰西,名字中含有camille的人,几乎全是响当当的美人。 她垂下眼眸,微笑地说: “秋辞梦,秋天的秋,辞别的辞,梦境的梦。” 孟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捏紧掌心的两个银币,转身离开了小巷。 秋辞梦眼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唯一认识的人走了,也便不愿多停留在门口,让巷子里的人过多揣测。 后天,不对,就明天。 秋辞梦满脑子焦急地想,这个鬼地方她是一天都不愿意待了。 正当秋辞梦边想边关上大门时,一道急促地声音止住了她的动作。 “camille!” 朱云露一脸惊喜地小跑到秋辞梦面前,眼珠子转了又转,来来回回打量秋辞梦好几次,连连惊叹: “camille,你没事简直太好了,感谢上帝保佑。” “你是——?” 秋辞梦歪头,不停地在脑海的记忆碎片中寻找有关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印象。 “camille你竟然忘记了我,我好伤心。” 朱云露脸上挂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嘟囔着嘴说: “去年你还说要和在一个实验室工作,结果你瞒着我去找了约尔逊教授。” 一提到约尔逊教授,秋辞梦瞬间想起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朱云露,南方政府某位高官的小侄女,去年才被送到美利坚留学镀金。 因为脾气过于娇纵,融入不进留学生圈子,可能是见秋辞梦黑发,有东方的血统,便天天缠着她玩。 秋辞梦早就有了自己的社交圈,乐于交朱云露这个朋友,但她又很矛盾,不想理朱云露这种玩票性质的人。 第84章 海与风 朱云露娇嗔地瞪了一眼秋辞梦,眉梢微微扬起,含情脉脉地对她说: “camille~” 嗲嗲的,娇娇的,光听声音便足够让人脑补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秋辞梦默默地朝后退几步。 “camille,我就喜欢你这副尴尬又不得不忍耐我的模样,太有趣啦!” 秋辞梦冷漠地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抿了抿嘴唇,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恶劣的话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完全是稍带嫌弃的口吻。 “江风落告诉我的,她本想亲自来接你回家的,可惜她又被那该死的破落户缠住了,只能拜托我喽。” 江风落? 她又是谁? 秋辞梦顿时感到脑子里闹哄哄一片,耳畔仿佛又再度听见那夜鲸群极致的哀鸣。 朱云露瞧见秋辞梦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单手撑在大门上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唉,江风落并非故意不来接你的,你不必如此——” 朱云露突然噤了声,呆呆地愣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两行清泪从秋辞梦的脸颊缓缓地划过,她软绵绵地顺着门框滑坐,泪腺似乎被施了魔法般不停地流出豆大的泪珠。 江、风、落。 秋辞梦喃喃自语道。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听见她的姓名,她就会感受到揪心的疼痛。 扫荡过往的记忆,没有关于江风落一丝一毫的碎片。 “camille?camille?” 朱云露回过神来立刻出言安慰秋辞梦。 “camille,明书筝那个贱货必然会遭受报应,她这次敢炸了你的船,下次就敢砸了你秋家公馆。” 朱云露说着说着不由得冷哼一声,怀揣着恶劣的心思,眼神闪过一抹阴狠,嘴上不饶人地继续说: 第138章 “你且放心,江风落已经替你去收拾明书筝,呵,天天带领工厂的人闹罢工,不清楚地还以为我们拖欠了她们工资!” “奴才就是奴才,哪怕现在皇帝退位了她们妄图翻身?” 朱云露转过身子,提高音量,趾高气扬地对着巷子里面冒出头的人们大声骂道: “有些人呀,天生贱命。” “够了!” 秋辞梦被朱云露吵得头疼欲裂,扶着光洁的额头,太阳穴不停地跳动,从朱云露口中涌来的消息几乎快让她脑子爆炸了! 秋辞梦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不认识明书筝更不认识江风落。 甚至连朱云露,在她跟约尔逊教授带着研究项目回法兰西之后,便与朱云露再无任何瓜葛。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云露,我问你,现在是多少年。” “民国七年。” 朱云露察觉出秋辞梦与往日的不对劲,蹲下身注视着她那双宛如艺术品的墨绿色眼睛,轻柔地开口: “camille,你是不是——” “失忆”二字才冒出喉咙便被朱云露咽回了肚子里,她可没那胆量得罪秋辞梦。 秋辞梦转了转眼珠,神情厌倦,良久,她闭上了双眼。 年份与她乘邮轮那年无差别。 现在的确是民国七年。 朱云露说是明书筝炸了她的船导致她溺水,可偏偏她是在从法兰西专线回国的邮轮被撞翻船才跌落大海。 在她面前自杀的冯·布朗伦…… 在她面前毅然决然跳进大海的辛慕青…… 还有谁……? 秋辞梦半眯起眼睛,细细回想那晚邮轮上混乱的场景,还有,还有—— “丁芷桐!” 秋辞梦仿佛是濒临死亡地孤狼抓到了一株驻扎在悬崖边缘救命的稻草。 邮船上二等舱的那群从法兰西回国的留学生,在一群男人之间,那两名年轻的女人宛如杂尘中的明珠一般耀眼。 让人不禁印象深刻。 似乎其中一个就名叫丁芷桐。 剩余的那个秋辞梦没见过她的面,她不曾出现在夹板上,倒是丁芷桐经常夹木仓带棒地讥讽那群男留学生。 秋辞梦猛然站起身,把朱云露吓得一惊,酿酿跄跄地倒退几步,脚一崴,粉白色的旗袍直接与大地负距离接触。 “哎呦喂。” 朱云露倒吸一口凉气,手不停揉了揉脚踝处,面露不满,饱含恼怒地朝秋辞梦说道: “camille!你简直是越来越过分了!” 秋辞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地面上的朱云露,淡漠地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这种态度让朱云露突然感到一种来自遥远时空的未知恐惧。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懂?” 朱云露慌张地点点头。 秋辞梦:“江风落和明书筝是谁?与我有何瓜葛?以及我落水的原因。” 朱云露看了看秋辞梦,又看了看门外小巷子里探出头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咬咬牙,嘟着嘴说: “江风落,额,大概是你,诶,老婆?” 秋辞梦被朱云露的说法震惊,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啊?”。 朱云露挠挠头,继续说:“明书筝在你舅妈家的工厂找了份会计的工作,现在的局势你知道的,国外打完国内又在打,永远有打不完的大大小小的战。” “那群工人拿了工钱还不知足,明书筝天天尽领头带着她们闹事儿。” 秋辞梦:“所以明书筝想报复我舅妈才炸了我的船?” 这句话说出来秋辞梦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她都没回国,外祖母都不认识,何况舅妈? 并且她是在邮轮上掉入大海,明书筝难不成还能炸了一艘吨位位列世界头部的邮轮? “bingo。” 朱云露打了个响指,语气终于微微缓和,不再像刚刚那么冲。 “camille你前些日子回国后,我们在瓷器展览会上重逢,你向我介绍了你的老婆江风落。” 事实的真相如同雾中观花般让秋辞梦琢磨不清。 她慢条斯理地梳理目前已知的信息。 首先,她和江风落是恋人关系。 其次,通过朱云露的描述,回国邮轮没有发生翻船事件,她顺顺利利地回到国内外祖家。 同时,她应该在外祖家熟识了舅母并且与明书筝结下仇怨。 照这样子一看,如果没有翻船的话,那么以上猜测的经历的确像是她回国后会遇见的事情。 除了突然冒出一个老婆以外。 可秋辞梦明明记得船翻了,难不成是一场噩梦? 她真的是被明书筝炸了船落水,顺着水流漂泊到码头,孟宁将她救了回家? 不对、根本不可能。 秋辞梦相信她的记忆没有出错。 朱云露娇滴滴地坐在地面上,等待秋辞梦将她拉起来,因为崴脚的缘故,也有些自己性格原因。 反正朱云露就只要秋辞梦扶她起身,是秋辞梦吓到她了,秋辞梦就该对她负责。 否则,朱云露略微扬起下巴,咬了咬下嘴唇,哼哼唧唧地想着,否则她就坐在这里不起来了。 秋辞梦脑子忽然闪过一条被她忽略的线索,丁芷桐呢? 只要找到了丁芷桐以及那群留学生,不就可以作证那晚的翻船事件吗? 第139章 “朱云露,你认识丁芷桐吗?” 秋辞梦双手抱胸,语气冰冷地问道。 “当然,丁芷桐嘛,海城有名的交际花。” 朱云露神色睥睨,语气嘲弄:“明书筝的旧日好友呢,可惜两人决裂了。” 她看不惯丁芷桐的行为已久,天天装了着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委委屈屈的模样摆给谁看呢? 才回国不久,便惹得几家少爷为她大打出手。 朱云露正欲对秋辞梦肆意摆弄丁芷桐的花花事迹,孟宁抱着一个食盒急匆匆地走回了门口。 孟宁的脚步迈得很稳,虽是疾走,但食盒却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居然没有丝毫摇晃。 像是马戏团表演走钢丝的人,双手横拿着一根棍子,身子轻轻晃动,可那脚倒是不偏不倚地钢索上。 “辞梦小姐!我才从那什么西的餐厅里买了一份洋餐!” 孟宁兴致勃勃地望向秋辞梦,她不再像之前,反而将头抬得高高的,她抱紧怀里的食盒,仿佛终于有了面对秋辞梦的底气。 她刚想再对秋辞梦说些什么,却突然瞥见了地面上的朱云露。 “啊!朱小姐!” 孟宁护着食盒直接朝朱云露鞠躬道:“朱小姐您怎么来仓桥了!” 孟宁自然是认识朱云露的,朱家那位高官从广城调到海城任职,天天出现在报纸上。 就算她大字不识一个,能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肯定海城的大人物。 朱云露作为他的侄女一同水涨船高,是报纸上的火热人物。 “孟宁。” 秋辞梦制止住她下一步的动作,伸手从她怀中取出食盒,面色终于稍稍柔和了点。 “谢——” 秋辞梦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剩下的一个“谢”字。 或许朝孟宁这种人道谢会是违反一些规则的。 秋辞梦咽了咽,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结结巴巴地对孟宁说了句完整的“谢谢”。 孟宁露出惊喜的表情,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几乎快要喜极而泣。 “啊——辞梦小姐。” 孟宁感恩戴德道:“请原谅我有件事情我瞒了你。” 在秋辞梦不解的注视下,孟宁从缝缝补补的衣袋中拿出了一片坚硬的鱼鳞。 那片鱼鳞有一寸长,似乎是将菱形和圆形的杂糅在一起,在淡薄的晨曦下,焕发出闪耀的七彩光芒。 让秋辞梦不禁联想到翻船那天霞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第85章 海与风 “辞梦小姐,鱼鳞是我——” 孟宁悄悄地瞄了一眼满脸嫌弃的朱云露,不动声色地朝秋辞梦的身边挪动。 朱云露一向不喜欢她们这类人,听仓桥的人力车夫说,朱云露每每坐他的黄包车,都先要垫一层华美的丝绸,以防止沾染上黄包车的汗臭味。 孟宁对朱云露有种骨子里的害怕。 以及,发自内心的厌恶。 秋辞梦注意到孟宁对朱云露的抗拒,伸手一把将她拽过身后。 孟宁的眼尾立刻泛红,泪珠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吸了吸气,嘴角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是我替你更换衣服时,从你心口处发现的。” 秋辞梦神色微动,脑海中突然闪过那片深蓝的海洋和那张妖冶近乎如梦似幻的容颜。 “鱼鳞贴在你的心口,我又取不下来,辞梦小姐你当时呼吸全无,我本想将你安葬。” 那片鱼鳞终于从孟宁手中转到秋辞梦掌心。 秋辞梦举起这片鱼鳞对准泛白的晨光,突然她想见见朱云露口中所谓的“老婆”。 非常非常想。 朱云露替秋辞梦垫了十几块大洋给孟宁,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孟宁是个识趣的,哭哭啼啼半晌终于接下了这笔对于她而言的巨款,并且抹着眼泪将怀中的食盒交给了秋辞梦。 秋辞梦还未来得及打开看看,朱云露一把从她手中抢走食盒,面色揶揄,两撇柳叶眉微微蹙起。 “哼,什么下档货也敢送人?闻着我都在犯恶心。” 朱云露当着秋辞梦将食盒丢回了孟宁的怀中。 孟宁无助地偷瞄了一眼她,默默地抱紧食盒,像是在用最微薄的力量维护她在她们面前仅剩的丁点儿尊严。 朱云露好好地打量孟宁一番,脏兮兮的衣服,粗重的脖子,整个人灰头土脸跟红薯似的,活脱脱一个劳碌命。 秋辞梦不想再围观朱云露使小性子,抓起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带着她疾步地走出小巷子。 孟宁所在的地方叫作仓桥。 朱云露告诉秋辞梦,仓桥这些巷子是海城穷人聚集集地,原先的皇帝还未退位时,仓桥是漕运的始发地。 附近临长江入海口的码头星罗棋布,来来往往的商船客船络绎不绝。 后来租界出现了,洋米洋布洋灯一股脑地涌进海城,无论来自何处的富人比比皆是,仓桥渐渐沦为单纯的运输码头和储存地。 因为码头的忙碌,所以导致众多穷人都在这里租破落小巷子,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赚钱活命。 “他们啊,贱命一条,若非江风落拜托我来接你,我才不会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 秋辞梦安静地听着朱云露喋喋不休地数落仓桥。 她对朱云露的言论没什么其他的想法。 第140章 起码有一点,秋辞梦以后再也不想来仓桥这类地方第二次。 比起仓桥,她更关心即将见面的“老婆”。 出了仓桥,入眼便是交织的街道,西装革履和粗布长褂的路人行色匆匆地跑向电车,黄包车夫载着常礼帽的老板穿梭在人潮之中。 葱白的手指从包里面夹出一根女士香烟,朱云露用眼神示意秋辞梦需不需要,秋辞梦摇摇头。 朱云露自觉无趣,便仅仅叼着女士香烟,站在她身旁看向喧嚣的街道。 “我还是怀念在美利坚纸醉金迷的日子。” 朱云露突然感慨道:“国内唉,乱七八糟的,前些日子不是打赢了嘛,又出人又出钱,结果嘛,呵。” 秋辞梦侧目朝她看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对上了,时间全部对上了。 才打完战,九死一生回国的劳工们,国内紧绷的局势…… 是她一直生活的世界。 但真的没有变吗? 正当秋辞梦皱眉思考着,远远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间隔,跨越了山海千里之距。 携带入骨的相思乘秋风吹向秋辞梦的耳畔。 “camille——” 一如邮船上的呐喊。 “camille——” 隐约夹带撕心裂肺的疼痛。 “辞梦。” 秋辞梦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抬眸望向对面街道上的人。 如同拨开迷雾般,模糊不清的容貌渐渐地展露在她的眼前。 一顶暗红色的贝雷帽,几缕明红的发丝随意地垂贴在脸颊两边。 清瘦的身形却极具韵味,完美的唇瓣亦如娇艳的花朵,根根分明的手指细长白嫩。 她美得如同儿时回忆里祖母说的诱人精怪。 专门勾人心的美丽妖怪。 秋辞梦竟是一时被她迷了魂摄了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亲密接触的种种画面。 “你的胸口左上方是不是有颗黑痣?” 几乎未经思考,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嗯嗯,辞梦你每次都故意咬那颗痣,好过分。” 江风落颇为得意地高昂起头,眉眼带笑,朝朱云露做了一个“滚”的口型,随即便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看向秋辞梦。 “辞梦,我帮你解决了明书筝,她好凶,我手好痛,需要你吹吹。” 秋辞梦捕捉到“解决”二字,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对明书筝做了什么?” 江风落不明所以地应道:“当然是把她丢进警察署处理干净啊。” 乱了,一切都乱了。 秋辞梦裹紧刚刚离别时孟宁送给她的一件新外套,明明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可秋辞梦偏偏感到一股透彻的寒意席卷全身。 明书筝、江风落、朱云露,还有谁? 死去的人是谁? 这里是哪里?海城? 她不是在法兰西吗? 不对不对,是在美利坚,选了约尔逊教授的项目,做研究,对,做研究。 研究项目是什么? “啊——!” 秋辞梦双手死死地就着头发,痛苦地蹲下身子,头疼欲裂,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搅乱她是大脑。 “我不记得了,我忘记了,是谁,项目,大海,还有——啊!” 记不清,彻彻底底地记不清。 秋辞梦濒临崩溃地将头埋进双臂之间,江风落轻轻拦腰抱起她,纤细的手臂隐藏着无尽的力量。 一个饱含爱意的吻落在了秋辞梦额头上,秋辞梦呆滞地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江风落。 焦躁不安的心莫名地静了下来。 像是迷途的幼崽终于回归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身边。 “如果过往的记忆让你痛苦,那你便选择遗忘吧。” 江风落亲昵地蹭了蹭秋辞梦的鼻尖,俯身贴在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聚拢在秋辞梦的耳朵。 忘记吗? 我应该选择忘记吗? 秋辞梦疲倦不堪地合上双目,软绵绵地瘫倒江风落的怀中。 “十条黄金,你先前承诺我的。” 朱云露弹了弹指甲上的灰尘,从包中取出一支精巧的打火机,微弱的火星点燃了叼着的女士香烟。 刺鼻的尼古丁味道做散在空气中,朱云露半眯着眼,吞云吐雾片刻,忽尔痴痴地发笑。 “江风落,我有时候真的掐死你和camille。” 语气半是调笑半是凶狠。 “我不想掺和进你们的故事,算我倒霉。” 一圈圈白茫茫的烟雾从朱云露口中吐出,朦胧的雾气模糊了朱云露的神情。 “没有下次了吧?” 江风落不再出声,默认了朱云露的话。 “哈哈哈,江风落,如果时间溯洄,你信不信我在实验室把你弄死。” 话音未落,朱云露突然咧嘴笑了笑,紧接着继续朝她说: “十条黄金送到朱公馆来,地址你是知道的。” 江风落抱紧怀里的秋辞梦,深深地看了一眼朱云露,正欲转身离开。 “等等——” 朱云露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翠玉镯,喊住了江风落。 “假设,我是说假设。” 她停顿了片刻,低垂下的头不知想了些什么,燃烬的烟灰飘落到地面,浓重的烟味反倒是呛了她一口。 朱云露原是不喜欢抽烟的。 第141章 但去美利坚留学,为融进她们的圈子,不得不学会抽烟。 她们也很喜欢喝酒。 墨西哥的龙舌兰,苏格兰威士忌,葡萄牙波尔图。 在美利坚,上至行政州议员,下至各大区居民,酗酒现象蔚然成风。 似乎秋辞梦格外钟情法式庄园红酒。 翠玉镯冰凉的触觉让朱云露不禁联想到一直冷冰冰的秋辞梦。 于是她问了江风落一个令她觉得很奇怪的问题。 “江风落,假设这次没有成功,你会怎么办?” “没有这种假设。” 江风落双眼直视朱云露,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在我的族群,我们会保护着配偶,不会让她海洋中受伤。” “在陆地上,也是一样的。” 朱云露耸耸肩,低声回了一个“哦”,挥手向她们告别。 在她们三人未发现的阴暗街角,辛慕青捏紧拳头,尖利的指甲穿破掌心的嫩肉,渗出滴滴点点的血珠。 她仿佛浑然不知。 明明是她的。 就是她的。 她亲手养大的。 江风落像是察觉到辛慕青的存在,扭头朝街角看去,一瞬间,四目相对。 “我是骗子,你也是骗子。” 隔着几十米的人群,辛慕青对江风落说了这一句话。 飘渺的声音如同锥心刺骨的武器,一点又一点地刺进江风落的心。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写文时,再想要是把后面的部分情节写出来会不会被骂,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几个人看我的文,能一路追到现在的老婆们,感觉应该问题不大 不是futa不是和男的上床,大雷没有。 未成年读者不要学她们抽烟。 我也没抽过。 第86章 海与风 江风落几近失魂落魄般抱着秋辞梦回到她们在法兰西租界买下的公寓。 堪堪止步于门,秋辞梦的呼吸便已经停止。 江风落仿佛浑然不觉,按部就班地开门,换鞋,走进卧室,将怀抱里的秋辞梦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你又失败了。” 辛慕青突然出现在卧室的床畔,勾起嘴角,满脸不屑一顾地说道: “这是第几次了?我早说了,像你这种半入黄土的老家伙就别抓着秋辞梦不放了。” 辛慕青嘴上边讽刺江风落,边懊悔地想着,若她没有选择听从江风落的建议,呼喊鲸群撞翻邮轮…… 是不是秋辞梦这次就可以活下来? “牵扯太多人了,阿芙洛狄忒会对你降下最严厉的惩罚。” 江风落丝毫不理睬辛慕青的话语,反倒是半跪在床边,紧紧地握住秋辞梦的手。 辛慕青哀叹几声,已然猜到江风落的打算,神情麻木地凌空抽出一只精致小巧的海螺。 “你我的神力正在渐渐消失,倒回不了相近的时空,回到开始吧,最初的起点。” 伴随吹响的海螺,锐利的指甲从江风落的指尖长出,犹如陆地草原上撕裂猎物的百兽之王。 而人鱼则是海洋中战无不胜的霸主,被阿芙洛狄忒女神眷顾的物种。 泛着银银光泽的指甲插入江风落的心口,划开人鱼仿佛厚重铠甲般的鱼鳞,不停流失的深蓝色的血液让江风落面色苍白。 血肉模糊中,一片沾染血迹的散发七彩光芒的鳞片被她从心口处拔出。 这是人鱼族珍贵的护心麟。 每条人鱼有且仅有四片,身为人鱼王的江风落比普通人鱼多出一片。 江风落将护心麟再次覆盖在秋辞梦的心脏处,鳞片融入她的体内。 辛慕青放下手中的海螺,唇色惨白,悠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急促地喘息着,咽了咽即将涌出喉咙的鲜血,突然问了江风落一句: “答应朱云露的十条黄金,你记得在她找你要之前提前去给了。” 还未等到江风落回应,她们所处的时空立刻变得扭曲,来自宇宙的强大压力搅碎存在的一切。 世界终于变得安静。 最后一片护心麟,最后一次机会。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滴滴嗒嗒地倒走,黑暗吞噬了屋内的一人两鱼。 北欧流传数百年的梦幻人鱼故事,在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发表后,逐渐泯灭于浩荡的历史长河中。 冒着滚滚蒸汽的机械恍如古希腊神话中的天神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的火种,燃烬了旧时代的枷锁。 钢与铁淬炼于熊熊烈火,艳丽的火星凝结了人类数不清的智慧。 一个崭新的时代如期而至。 后世的人们称呼它为——工业时代。 不过伊蒂珊娜对人类社会产生的巨变并不在意,甚至隐隐为此所庆幸。 因为这段时间来寻找她们踪迹的愚蠢人类急剧减少。 人鱼有群居的习惯,成年人鱼聚集在同个海域用以保护未成年人鱼,确保种族的繁衍。 人鱼的繁殖极其困难,往往十年才会诞生一只新的幼崽。 人类不再关注人鱼的存在,伊蒂珊娜和族群便有足够的时间抚育即将诞生的新主。 似乎陆地上的两脚兽称呼她们族群的主人叫作——siren。 塞壬,人鱼族群的领导者。 人鱼能够存活上千年的时间,阿芙洛狄忒女神庇佑这个异常美丽的种族,每任塞壬因意外死去后,便会堕入轮回。 第142章 岁月流转,时光荏苒,她们的王会再度回到敬爱祂的大海。 伊蒂珊娜身为最为年长的人鱼,在族群内担任大长老的职位。 今夜的她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守候在族群领地的巨型海螺面前。 阿芙洛狄忒女神曾经赠予人鱼一只海螺,用意赞叹人鱼动听的歌声。 海螺是神之礼物,每任的人鱼王为表对阿芙洛狄忒女神的尊重,结束轮回后,便会以新生幼崽的模样降临在海螺附近。 “大长老!大长老!” 艾尔莎灵活的鱼尾飞速地在海洋中摆动,大声呼喊着伊蒂珊娜,“大长老,她们又去闯祸了!” 伊蒂珊娜面露不悦,眼神中一丝疲倦,“艾尔莎,我亲爱的孩子,发了什么?” “她、她们——” 艾尔莎急促地说道:“她们撞翻了一艘人类的巨轮!” 伊蒂珊娜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艾尔莎,吃几个人类而已,不用如此大惊小怪。” “大长老,重点不是她们抓人类来吃,而是巨轮在海面上爆炸了!那艘巨轮是运输石油的!现在海面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艾尔莎急得鱼尾都变成淡红色,焦躁地绕着伊蒂珊娜绕圈,今夜是王的降临日,而爆炸的油轮正位于她们领地的附近。 天哪,如果处于幼崽时期的王误吸了石油…… 艾尔莎简直不敢接着想下去。 伊蒂珊娜立刻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依照艾尔莎的力量并不足以清除海洋里的石油,她叮嘱艾尔莎提起精神关注海螺面前。 随后伊蒂珊娜晃荡着淡紫色的鱼尾划破水流冲向炸成碎片的轮船。 艾尔莎心惊胆战地绕着巨型海螺游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不见王的身影。 难道伊蒂珊娜记错王诞生的时间了? 正当艾尔莎疑惑着,新生的幼崽躲藏在海螺的角尖后偷偷地观察艾尔莎。 瑰丽的紫色双眸环视四处,顿感无趣,祂突然想起艾尔莎刚才所提到的爆炸的油轮。 祂半眯起双眼,舌头舔了舔尖利的虎牙,神情跃跃欲试。 显然,幼崽对艾尔莎讲的事情很感兴趣。 祂尝试了一下摆动鱼尾,拨荡的海水扑向海螺,艾尔莎并未感受到海水的波动,仍旧焦急地等待王的降临。 幼崽对艾尔莎做出了个顽皮的鬼脸,随即祂兴奋地朝远方的海面游去。 因为人鱼族的攻击,大量石油倾泄在海面上,乌黑的石油混杂着腥臭的海水味,不少海鱼直接鱼肚泛白地浮在海面。 人鱼是海洋的霸主,同时也兼任维护海洋生态环境的重任。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 人鱼从不会插手干涉海洋某个种族的生死灭绝,但污染海洋,摧毁大家共同生存的环境,人鱼是不可能接受的。 海洋是哺育无数生灵的母亲。 伊蒂珊娜恶狠狠地想,等着她处理干净石油后,她一定要回去重重地惩罚那群小兔崽子。 忙碌的她并未察觉濒临海岸的礁石附近,冒出了一条人鱼新生幼崽。 皎洁的月光淡淡地洒在那头亮眼的长发上,祂满眼好奇地看向祂捞上来的人类。 娇小玲珑的人类。 祂糊里糊涂地想着,用尖利的指尖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脸蛋。 好可爱。 好想一口吃了。 祂一会儿摸摸她的手腕,一会儿又摸摸她的头,幼崽将人斜放在低矮的礁石上,凑近听她的心跳。 脑海中传承数千年的知识告诉祂,人类相较于人鱼,是一种脆弱的生灵,停止了心跳,便是死亡。 “咳咳咳——咳咳咳——” 幼崽被眼前人类突然的咳嗽声吓一大跳,银白色的大尾巴害怕地一甩过去拍碎了旁边的礁石。 幼崽沉入海水,仅仅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礁石上的人类。 人类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她坐起身子,借着明亮的月光,她瞧见了浮在海面上的半个头。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宛如紫宝石般绚丽。 她刚想说些什么,才张口就被堵在喉咙里的海水呛了几下。 人鱼幼崽有点担心被祂从海水里救上岸的人类。 小小的人类坐在礁石上地缩成一团,因为不停地咳嗽导致脸颊有些泛红,让幼崽突然想咬一口她的脸蛋。 只是想轻轻地咬一咬。 新生的幼崽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祂鼓起勇气,朝幼小的人类说出了第一句话: “人类,我可以咬你吗?” 秋辞梦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反倒淡然地询问幼崽:“你想吃了我?为什么?” 幼崽气鼓鼓地嘟起嘴,银白色的大尾巴猛然拍了拍海水。 从现在开始,祂讨厌这个人类。 无论人鱼还是人类,幼崽对某种事物的厌恶总是不讲道理的。 “因为我讨厌你!所以我要吃了你!” 人鱼幼崽边说边不停地晃动自己的鱼尾,高傲地抬起自己的下巴,眼神仿佛在对秋辞梦说“愚蠢的人类,我生气了,快来哄哄我。” 秋辞梦歪头看了看祂丰富的小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果你帮我完成一件愿望,那么我就让你吃了我。” 秋辞梦环抱住自己的双腿,顺着月光望向大海遥远的另一边。 第143章 幼崽缩进海下,不一会儿又钻出海面,将手里正在活蹦乱跳的小鱼放在秋辞梦所在的礁石上。 “食物,吃。” 幼崽没回复秋辞梦刚才的提议,反而催促她吃掉这条小鱼。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秋辞梦拿起身侧的小鱼,没有下口,伸出一只手拨弄着海水,语气温柔地问道。 幼崽害羞地缩回海水里,不到片刻又冒出半个头,深邃的双眼看向秋辞梦,在脑海中搜索好久,才失落地说: “我没有名字。” 作者有话说: 脑补了一下秋秋和江江,救命把我可爱晕了 快让妈妈来亲亲 大概就是一个不停轮回的故事,oe 第87章 海与风 近期,人鱼族发生了一件超乎所有长老意料的事情—— 新诞生的王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族群内经历一阵短暂的骚乱后,由各位长老出面着手准备解决此事。 伊蒂珊娜作为第一负责人首当其冲地被族群里的各位长老联合审判,引咎辞去大长老这一职位。 艾尔莎也不能幸免于难,惩罚她先与伊蒂珊娜一起找回新王,再回人鱼禁地面壁思过百年。 因为幼崽的稀有性,人鱼族内对保护幼崽有种几近扭曲的心态。 她们派出了大批的人鱼前往相邻的海域寻找新王,妄图凭借人鱼族特殊的歌声引导幼崽回家。 与此同时,人鱼族的新生幼崽正顶着秋辞梦的小木板奋力地朝北方海域游去。 人鱼族所在的海域与人类所称的印度洋毗邻,但由于族群衍生的必要性,几乎从好望角附近的所属英格兰戈夫岛再到大洋洲的奥克兰群岛。 这一大片横跨半个赤道的海域全部都是人鱼的领地。 伊蒂珊娜和艾尔莎判断幼崽铁定不会游离出领地之外,幼崽作为新王,在尚未进入成熟期前,只具有人鱼王三分之一的神力。 长时间的游动会不停地损耗祂本就不多的神力,当神力完全耗尽的那一刻,王将再度陷入轮回。 哪怕是游进了大西洋或者阿拉伯海,对于找回王,伊蒂珊娜依旧信心十足。 可她们万万没料到,幼崽竟然是沿着南海一路载着秋辞梦,横渡白令海峡,穿越北冰洋,最后再到达英吉利海峡。 仅仅因为祂答应了秋辞梦的请求。 如果完成了秋辞梦的愿望,祂就可以将秋辞梦吃掉。 幼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划算的交易。 根据人鱼在海面游行的速度,不出一周,定能将秋辞梦送至英吉利海峡。 “你为什么又要突然答应?” 秋辞梦双手紧紧地抓住木板的边沿,被木板划过而溅起的淅淅沥沥的浪花扑洒在她的身上。 幼崽抽空瞥了秋辞梦几眼,赌气般地又将头缩回海洋。 秋辞梦摸不准祂的性格,明明祂的身形体格比自己大三四倍,脾气竟然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 无理取闹极了。 “那你总该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吧?” 闻言幼崽终于从海面下钻了出来,对着秋辞梦吐了一串透明的泡泡,在太阳的照耀下,焕发着如同彩虹般的光芒。 “老——” 祂兴高采烈的大声呼喊道:“老婆!” 秋辞梦:?!! 祂似乎是得了趣,摆动银白色的鱼尾绕着秋辞梦转圈圈,边喊边吐泡泡道: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幼崽欢快地抓住秋辞梦的手,全然不顾还漂浮在海面上的小木板。 小木板是幼崽在海面上认真挑选许久才选中的,可能是爆炸的那艘油轮的碎片,但胜在光洁方正。 秋辞梦还未对幼崽的行为反应过来,小木板因为缺失人鱼的支撑,直接朝□□斜。 秋辞梦重心不稳,木板翻的太突然了,她下意识地单手抓紧祂的手心,整个人没入海洋。 幼崽以为秋辞梦是想跟祂嬉闹,心里喜滋滋地想这个人类可真好。 她居然知道要陪人鱼幼崽玩水诶! 她们人鱼就全世界是最喜欢海洋的生物。 幼崽颇感幸福地眯起双眼,翘起的大尾巴将秋辞梦拦腰卷起,故意用指尖去戳秋辞梦腰上的痒痒肉。 伟大的阿芙洛狄忒女神,我好喜欢这个人类。 幼崽咬了咬嘴唇,继续想着,阿芙洛狄忒女神,自从救回这个人类后,她接连碰了好几次我的尾巴,所以—— 这个人类是在向我求欢吗? 祂再次仔仔细细地看向秋辞梦,思考祂与这名人类结合的可能性。 在人鱼的族群中,尾巴是最为特殊的部位。 尾巴的颜色越淡,越彰显人鱼在族里的地位。 成年人鱼在陷入发情期时,会寻找情投意合的配偶,先尝试用尾巴磨蹭另一方的尾巴。 若是对方的尾巴狠狠地拍打她的尾巴,就是表示拒绝,反之则是同意成为她的配偶。 人鱼不像其他三心二意的种族,她们人鱼直到死亡那天,都会只有一个配偶。 一心一意,忠贞不渝。 如果配偶因意外死亡,剩下的另一条人鱼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殉情。 幼崽顺着照射的阳光朝秋辞梦望去,她正生着闷气,撇过头,双腿分开骑坐在祂的鱼尾上。 第144章 在祂所获得的传承记忆中,触摸祂的鱼尾,按人鱼族的习俗来讲,秋辞梦就是在向祂发出互为配偶的请求。 幼崽在脑内搜刮了许久,才找出人类社会对配偶的称呼——“老婆”。 可为什么让秋辞梦喊祂老婆,她又要生气? 明明是她先摸祂尾巴的! 幼崽愤愤不平地想着,祂的尾巴是全人鱼族最漂亮最尊贵的银白色!秋辞梦绝对不允许嫌弃祂的尾巴! “喂,人类,快叫我老婆!” 幼崽三分之二的身体都浮在海面上,大尾巴随着海浪荡漾,祂伸手掰过秋辞梦的脸,直视着秋辞梦,语气认真地说: “人类,虽然我还没成年分化,但我同意你的求欢啦,以后——” 拖长的甜蜜嗓音如同秋辞梦以前吃过的麦芽糖,甜腻腻的。 秋辞梦细细地打量近在咫尺的幼崽,她是琼州人,自小听长辈说的鲛人传说长大的。 鲛人是残忍且美丽的种族。 喜好用动听的歌声勾引出海打鱼的渔夫,然后杀了他们,剥开他们的心脏。 所以,面前的人鱼是想像狩猎者一样,促使她沉沦,最后杀了她吗? 联想至此,秋辞梦的内心却始终不见半分波澜。 幼崽见秋辞梦没说话,便缓缓地贴上她的侧脸。 红润的唇瓣轻轻地吻上秋辞梦的脸颊,如同蜻蜓点水般,亦如春风拂柳。 秋辞梦满脸不可置信地瞧向几乎快附在她身上的人鱼。 那双含羞的紫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脸烧得通红,耳垂红得欲滴血。 祂朝秋辞梦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用孩子般纯真的语气对她说: “阿芙洛狄忒女神在上,以后你只能是我的配偶。”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严肃脸):秋秋不可能是你的配偶 幼崽状态的江江:? 蠢作者:因为你们两个有生殖隔离哈哈哈 成年期的江江:你再说一遍?(咬牙切齿) 其实幼崽是几千岁的宝宝。 甜吗? 不甜我再去钻研一下 第88章 海与风 以阿芙洛狄忒女神起誓,是人鱼族对待配偶最真挚的誓言。 幼崽并不懂得伴侣,或者说“配偶”一词的内涵,祂仅仅想让坐在祂鱼尾上的人类能够感到开心。 祂清楚地知道秋辞梦心上压着一座厚重的大山。 秋辞梦总是冷冷淡淡的。 她只告诉了人鱼,她即将要去往的地方,却对人鱼隐瞒远离家乡的原因。 幼崽想了想,继续抱着秋辞梦亲了几口,摆动尾巴让她顺着鱼鳞滑倒自己的怀里。 “我、我——” 幼崽害羞地将头埋进秋辞梦的脖颈处,小声地说:“我距离成年分化还有几年的时间,你、你能不能等等我。” 阿芙洛狄忒女神,她会等我的吧? 幼崽不敢用余光偷看秋辞梦的神情,甚至恶劣地想,如果秋辞梦不答应的话,祂就把她丢下,然后再悄悄地跟着她。 哪怕历经百年轮回,哪怕接受了人鱼族的传承。 可新诞生的幼崽依旧不会成为日后心狠手辣的人鱼王。 幼崽就是幼崽,单纯又调皮的幼崽。 秋辞梦一如既往地沉默了。 她双手抱紧幼崽的腰,白皙嫩滑的肌肤下隐含了勃发的力量。 秋辞梦斜靠在幼崽的头顶,朝远方静谧的海面望去,蓝天白云,水天一色。 她忽然想起了家乡的景象,光着脚坐在海岸的沙滩上,咸涩的海风,碧蓝的海水。 “你有听说过大不列颠国吗?” 秋辞梦突然问了幼崽这个问题。 祂迷茫地摇摇头,在继承的记忆中,英伦三岛还是贫瘠荒芜之地。 “我曾经也没有。” 秋辞梦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忧伤,“琼州是一个美丽的岛屿。” “前几个月,有一伙海盗乘着战船,他们说要跟我们做生意,但在岸口登陆后,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幼崽一脸懵懂地抬头看向秋辞梦,不知如何安慰她。 “朝廷派出大臣和他们议和,我爹我娘是纺织的好手,于是这群强盗闯进我的家门,带走了他们。” “我在码头蹲守数日,终于混上了这艘驶向大不列颠的油轮。” “渔夫们说,我的爹娘在遥远的大不列颠国,穿过英吉利海峡,便能再次见到他们。” 一滴,一滴,眼泪不停地滴落在幼崽的额头上。 “老婆。” 幼崽猛然挺直腰,那张妖冶的容颜一瞬间在秋辞梦的眼中放大。 祂高挺的鼻梁抵在秋辞梦的鼻尖,尖利的小虎牙磨了磨她柔软的唇瓣,氛围逐渐变得灼热。 “不要伤心,不要哭泣。” “阿芙洛狄忒女神会庇佑你。” 幼崽几乎快按耐不住祂激动的心,祂迫不及待地想对秋辞梦诉说独属于人鱼的爱语。 如果秋辞梦需要足够的爱浇灌,那么祂会毫不犹豫地奉献上自己的爱意。 秋辞梦是幼崽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从上到下都是祂喜欢的模样。 除了没有鱼尾以外。 可能这就是阿芙洛狄忒女神对祂的考验? 幼崽觉得自己一旦碰上有关这个人类的事情,脑袋里就乱糟糟的,祂只想把秋辞梦拖回人鱼领域。 第145章 然后找个阴暗的礁石洞,用华美的珍珠,深绿的海藻,一点点地装饰好人鱼的筑穴。 祂想抱着香香软软的配偶渡过无趣的每日。 脆弱的人类不能长时间地生活于海洋,可祂是人鱼族新生的王,拔掉一片护心麟融进秋辞梦的心脏。 秋辞梦会获得人鱼王的神力。 那么阿芙洛狄忒女神也会爱屋及乌地喜欢秋辞梦。 幼崽美滋滋地想着成年后的日子,突然一阵熟悉的歌声穿透万里的海洋,抵达祂的耳畔。 “伟大的阿芙洛狄忒女神啊,感谢您对人鱼的庇佑——” “尊敬高贵的王,您是要抛弃你的子民吗?” “王,我们不能没有您。” 伊蒂珊娜和艾尔莎高亢的歌声激起层层叠叠的海浪,依照阿芙洛狄忒女神的指示,她们已经察觉到王正在朝北方游去。 朝一个人鱼们陌生的海域游去。 既然幼崽能够听见伊蒂珊娜和艾尔莎的呼喊,便证明人鱼族群离祂不远了。 “王!” 伊蒂珊娜立刻拨开海水,飞速地摆动鱼尾,艾尔莎带着人鱼们紧随其后。 人鱼们是海洋里顶尖的猎手,极其优越的视力对比其他海洋生物,更是遥遥领先。 银白色的大尾巴简直太好认了。 幼崽被伊蒂珊娜这声“王”喊得一激灵,抱紧秋辞梦飞快地继续朝北方游去。 伊蒂珊娜和艾尔莎见状只好继续追在幼崽身后,因为幼崽突如其来的动作,导致秋辞梦一头没进了海水中。 小木板早已经起伏的海浪吹得无影无踪。 涌入鼻腔的海水让秋辞梦感到窒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下意识地捶打幼崽的手臂。 幼崽也意识到了自家的配偶还不能长时间地呆在水下,连忙带她游出海面。 正是这一停顿,让伊蒂珊娜终于追上幼崽的身影。 “王,你必须赶紧随我们回领地。” 艾尔莎语气焦急地劝说她们的新王,细听竟是带上了哭腔。 “您的神力本就不多,而且才诞生几日的时间,若是不返回族群中修养——” 伊蒂珊娜接下了艾尔莎不敢说的半句话。 “您就会消耗完神力再度陷入沉睡。” 在伊蒂珊娜细致讲解下,幼崽渐渐地明白了,现在的祂不可能实现秋辞梦的愿望。 祂去不了英吉利海峡,祂无法跨越重洋。 祂还是一只幼小的人鱼。 伊蒂珊娜说,因为王许诺了秋辞梦,所以可以让艾尔莎带着她去往英吉利海峡。 幼崽不得不同意了伊蒂珊娜的提议,跟随她回到了族群。 艾尔莎带秋辞梦游行数英里后,将她偷偷地塞进一艘漂泊在海洋上的轮船。 船长是胡子拉碴的大不列颠商人,正运载着奴隶前往美利坚。 艾尔莎认为秋辞梦身为人类,还是得跟同伴在一起,否则她快制止不住吃掉秋辞梦的念想。 最起码身为同类的船长不会对秋辞梦产生食欲。 抱着这样的想法,艾尔莎心安理得地游回族群。 过了几年,幼崽顺利进入成年期,祂选择分化成为自己配偶一样的性别。 她游去了英吉利海峡,准备与秋辞梦相遇。 阿芙洛狄忒女神不会告诉她,人类是会吃掉自己的同类。 人鱼徘徊在英吉利海峡,却再未见过幼时认定的配偶。 作者有话说: 一周目的时间线是19世纪 二周目就是进入民国不停地轮回。 第89章 海与风 数十年过去,大不列颠国已然成为扬名四海的日不落帝国。 清晨的海岸线停泊着密密麻麻的船只,世界各地的商人聚集在英吉利海峡,载满货物的船只等待着进入帝国的贸易机会。 随着科技的进步,比起远古人们的口口相传,关于人鱼更加清晰的影像开始活跃在公众视野。 人鱼王带领族群开始在海洋里东躲西藏。 锋利的指尖,坚硬的鳞片,梦幻的歌声,乃至于阿芙洛狄忒女神赋予的神力。 在人类热武器的威胁下统统沦为泡沫。 显然,人鱼族正在渐渐地丧失对海洋的控制权。 一个富有创造力和破坏力的种族日益壮大,从广袤无垠的陆地到碧波缥缈的海洋,他们的足迹遍布地球最寒冷和最炽热的地方。 “王,我们是不是被神明抛弃了?” “王,我们栖息千年光阴的领地,今天又被人类强占一块。” “王,该死的人类前天又大肆捕捞鲸鱼,再捞下去,我们的老朋友鲸鱼都快灭绝了!” “我讨厌人类,他们为什么又将工业废水排入大海。” 人鱼王静静地听着族群对人类的埋怨,可她却无能为力。 在时代的洪流面前,哪怕是被阿芙洛狄忒女神庇佑的种族也阻挡不了历史的进程。 亦如伊蒂珊娜的离去一般。 人鱼族德高望重的前任大长老伊蒂珊娜,寿命已尽,一月前回到了大自然母亲的怀抱。 人鱼和老朋友鲸鱼有许多相似之处。 常说一鲸落万物生,而恰巧人鱼死后的身体也会化作呵护海洋的润土,蕴含在人鱼体内稀薄的神力会净化环境。 人鱼王对伊蒂珊娜的死去感到悲哀,她隐约窥探到人鱼族的没落。 第146章 该下定决心了。 成年后的人鱼王理应担负起领导族群的使命,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该带领剩余的人鱼们开辟一处便于她们生活的领地。 人鱼族旧有的领地位于多条国际贸易航线上,川流不息的商船从印度洋而过,现在的人类已经不再是人鱼族的食物了。 可在带领族群游向南极洲附近的海域之前,人鱼王还想再去往一次英吉利海峡。 她猜到秋辞梦或许早已美利坚死去,但她未亲眼所见秋辞梦的尸体。 人鱼王怀揣着虚无缥缈的希望,让艾尔莎带着族群先去预定的海域,自己则选择独身一人朝北游向英吉利海峡。 年少不得之物终会困起一生。 无论是人还是人鱼。 飞影般的身姿躲藏在商船之后,人鱼王银白色的尾巴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撑在栏杆上的秋辞梦远远地望见了蓝海中犹如月光般的一抹银白。 “camille?” 朱云露轻轻地唤了一声身旁的秋辞梦。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约瑟夫教授说你进入了他的项目组?” 不等秋辞梦回复,朱云露长叹道:“camille,难不成你真的相信约瑟夫那个混账骗子说的人鱼?与其跟着他,不如去跟科尔逊教授研究进化论。” 科尔逊教授是目前生物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距离拿诺贝尔奖仅一步之遥。 而与科尔逊师出同门的约瑟夫反倒迷恋上了研究人鱼,他对人鱼存在这一事实坚信不疑。 “我当然不信世界上真的存在人鱼。” 秋辞梦转身背靠在栏杆上,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金钢笔,停顿片刻,又将钢笔放回口袋。 朱云露眼尖地认出这支钢笔的来源,笔盖印有英格兰皇家的标志,联想到秋辞梦的家世,也不免感觉正常。 国内书香门第的留法小姐和法兰西新兴贵族的爱情故事,在留学生圈子里一直令人津津乐道。 “camille,那你为何——?” 秋辞梦明白朱云露未说出的言下之意,但她却撇过头,不愿与朱云露多谈论。 这艘从美利坚驶向大不列颠国的商船上,只有秋辞梦和朱云露两位华裔。 秋辞梦在美利坚研学时期,和朱云露是校友,有一定的交情,虽然秋辞梦颇为反感朱云露娇纵的性格。 但像进入约瑟夫教授研究人鱼项目组的原因,秋辞梦绝对不会告诉朱云露。 秋辞梦是跟随导师约尔逊教授前往英吉利海峡搜集有关人鱼的资料。 近些年媒体报道的目击人鱼事件有近八成来源于英吉利海峡岸边。 而朱云露却是单纯去大不列颠旅游,听她说自己有个朋友在剑桥读书,现在国内形势混乱,保命要紧。 回国不如去瞻仰一下世界百年名校剑桥的风采。 “嘿,亲爱的camille!我看见人鱼了!” 约瑟夫教授瞪圆一双棕咖啡色的眼睛,放大的瞳仁彰显了他此刻极度的兴奋。 他指着海洋中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银白色,浓密的胡须伴随着不停张开的嘴巴抖动。 “camille!人鱼!绝对是人鱼!” “疯子。” 朱云露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地讥讽道:“疯疯癫癫的,亏还是名校荣誉教授。” “云露。” 秋辞梦扯了扯朱云露的衣袖,示意让她不要激怒约瑟夫教授,闹僵了吃亏的是朱云露自个儿。 朱云露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地转身看向波澜起伏的海面,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人鱼在哪儿呢?约瑟夫有本事捞一条上来啊。” 约瑟夫教授自动忽略了嘀咕的朱云露,带了一群水手,自己手持一把装有麻醉剂的木仓,疯狂地朝海面射击。 “camille!camille!” 约瑟夫大声呼喊着,粗犷的笑声回荡在秋辞梦的耳边,“camille!我就要青史留名了哈哈!” 一支支地麻醉剂被冲向大海,人鱼王不敢漂浮上岸拍打商船,只能尽力往海底沉去。 有时候,人鱼王也会想,比起其他的种族,神明太偏爱人类了。 如果人鱼王此时凭借阿芙洛狄忒女神赐予的神力大开杀戒,杀死夹板上状若疯癫的大胡子,那么她将受到神明的处罚。 神明会厌弃她。 所以人鱼留下的传说是只能依靠歌声勾引水手,让被迷惑的水手心甘情愿地为她们献上生命。 波荡起伏的海洋中,人鱼王鬼使神差地望向了海面。 作为被阿芙洛狄忒女神所赞扬喜爱的种族,海洋的无敌霸主,人鱼的视力一直都是海洋生物中最顶尖的。 更何况她是人鱼王。 一张熟悉的容颜闯入人鱼王的眼帘。 隔着荡漾的碧波,如同雾中观花,素雅清淡的五官,像是内敛的湖中粉荷,亭亭玉立地伫立在甲板上,却又仿佛飘飘然的云朵,神秘莫测。 那被墨绿色渲染了的双眸灿若繁星,点缀了原本纤尘不染、清新脱俗的粉荷。 像,又不像。 像是人鱼王幻想中长开后的配偶。 又不像人鱼王回忆中心心念念的配偶。 秋辞梦淡漠地瞧着约瑟夫激动地捕捞人鱼,她并不认为那一抹银白色是人鱼的踪迹。 或许是白色的带鱼,或许是阳光照在海面上产生的光影。 第147章 “我好想你——” 秋辞梦脑海中又再度响起这阵奇怪的亲昵话语。 “怜爱我吧,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会喜欢我分化后的模样吗?” “阿芙洛狄忒女神说我们会重逢。” “我该称呼你什么呢?是妻子还是老婆?” 秋辞梦烦躁地闭上双眼,如果梦里面没有出现这个一直骚扰她的人鱼,她根本不想浪费精力和时间参加约瑟夫教授的项目。 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人一连几个月做梦梦到同一条人鱼,甚至—— 秋辞梦略微恼怒地低垂下头,甚至还梦见自己像是被人鱼宠爱的配偶,在海底的深处巢穴中,与人鱼极尽享乐。 母亲替她找了一位巫师,巫师说她和人鱼有斩不断的缘分。 “笑话。” 秋辞梦撑在船只的栏杆上,视线追逐着那抹银白色,轻笑道:“人鱼?祖母的童话罢了。” 在传说故事中,有故意吃掉水手的美人鱼,有为了王子变成泡沫的美人鱼,还有将人类拖回巢穴当作配偶的美人鱼。 秋辞梦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恍然若失地想着,她到底和那种人鱼有缘? 以至于那条人鱼对她穷追不舍。 “camille!” 约瑟夫教授地声音打断了陷入沉思的秋辞梦。 “抓住了!我们快抓住祂!” 秋辞梦疑惑不解地望向约瑟夫,他为研究人鱼已然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camille你信我吗?那绝对是人鱼,我的鼻子比搜查狗都灵,我与人鱼打了数不清的交道!” 约瑟夫教授对念念叨叨地说:“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camille!” 他突然拔高音量,惊呼一声:“camille!噢!那条人鱼喜欢你!camille!” 秋辞梦不动声色地悄悄拉开她与约瑟夫教授之间的距离。 在她的眼中,约瑟夫很显然是个半疯癫的人。 约瑟夫边喊边催促船上的水手去准备一辆小船,“嘿,你们这群懒散的伙计!” 秋辞梦和朱云露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两人默默地靠拢。 朱云露几乎能从秋辞梦冰冷的表情上看见她对约瑟夫疯狂行为的无语。 秋辞梦一把抱住朱云露的手臂,朱云露瞬间心有灵犀地朝她点点头。 几乎眨眼间,她们两个就达成一致:远离疯子。 作者有话说: 国庆长假,坐拥寝室版豪华单人别墅。 幸亏还有秋秋和江江以及看文的小天使陪着我。 哪儿也不去,闭关写文 第90章 海与风 约瑟夫毋庸置疑地失败了。 他独自驾驶一辆小船冲向神秘的海域,寻找那抹转瞬即逝的银白。 第二天,船员告诉秋辞梦,约瑟夫消失在了茫茫海洋中,大概率是撞上了海啸,船被汹涌的海浪拍翻。 秋辞梦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与朱云露讨论一番后决定将属于约瑟夫的研究资料带去大不列颠,交给同样追寻人鱼的一位教授。 那位来自于剑桥大学的教授身份尤为特殊,她是生物界少见的女性科学家。 当今唯一能与科尔逊教授齐名的生物学家。 “camille,你居然没见过辛慕青?” 秋辞梦迷茫地摇头,“我生长在法兰西,随后在美利坚研学,国内我都没回去过。” 朱云露诧异地挑眉问道:“噢,我的上帝!简直不可思议!” 朱云露还想再调笑秋辞梦几句,她们的舱门便被邮轮上的服务员敲响: “美丽的女士们,我们即将抵达最终目的地,请您整理好行李,不要遗漏属于自己的物品……” 在海面上漂泊了数十天,终于可以上岸了。 秋辞梦转身不再理睬朱云露,动手开始收拾皮箱,尤其是约瑟夫的科研手稿,细致整理,放在皮箱的夹层里。 突然一张泛黄的牛皮纸从还未拉上拉链的夹层中滑出半截,秋辞梦下意识地捏住这一层薄薄的纸片。 潦草的字迹密密麻麻地布满整页,秋辞梦将它从夹层中抽出,借着舱窗外的日光,古老的拉丁文展现在她的眼前。 “阿芙洛狄忒女神的眷顾,被上帝亲吻的种族。” “成年前不分性别,美丽恐怖的尤物。” “人鱼王会一遍遍轮回,永生不灭。” 秋辞梦一目十行地读过这些文字,越读手越止不住地颤抖,触目惊心的内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人鱼一族凶残冷血、偏执顽固,新鲜的人类心脏是滋养它们最好的食物。” “人鱼嗜血,腥味的鲜血能够激起它们的情绪,似乎它们格外喜欢与人类的妙龄少女嬉闹。” 秋辞梦一把将手中的羊皮纸塞进皮箱夹层,脑子克制不住地乱想,约瑟夫的失踪,连续出现的奇怪梦境。 还有什么? 秋辞梦恍惚地想,她还遗漏掉其他重要的信息? 一柄刀片泛着寒意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秋辞梦的背后,手持它的人勾起嘴角,握紧刀柄,抬起手—— 狠狠地插入秋辞梦的后背! “你!” 秋辞梦惊呼一声,一只手强撑在皮箱上,猛然转身朝始作俑者看去。 削铁如泥的匕首几乎贯穿了她的血肉和血管,一滴滴的鲜血如同艳丽的曼陀罗花,绽放在秋辞梦白玉的肌肤上。 第148章 原本站在身后的朱云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个令秋辞梦陌生又熟悉的人。 她从未见过这名年轻女子,可偏偏又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和她举杯畅饮。 “秋辞梦,你!你和你舅妈都该下地狱!” 明书筝拔出沾满鲜血的匕首,披头散发,脸颊上残存着温热的血液,对秋辞梦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我恨你。” “我恨你。” 明书筝面色沉静,声线平稳,一字一顿。 “秋辞梦,我恨你。” “你是谁?” 大量的失血如飞离弓弦的箭,让秋辞梦体内的生机飞速流逝。 她唇瓣苍白,奄奄一息地追问这位年轻女士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因为你助纣为虐!我之前竟然还将你引为知己!我已经在游船上布置了十公斤的火药!” 明书筝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与悲痛。 她朝秋辞梦疯狂地叫嚣着:“死吧死吧!大家都一起死吧!这乱世,根本没有我们的存活之地!” 游——游船? 秋辞梦昏昏沉沉地捕捉到年轻女子话语中的疑点,她强撑着环视一圈,才惊觉,现在所处的船舱根本不是去往大不列颠的那艘! 这是一艘充满诗情画意的苏南画舫! 明书筝凄厉的惨笑声回荡在秋辞梦的耳畔,秋辞梦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形,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在她闭上眼的前一刻,她仿佛看见爆炸的火药燃烬画舫的一切。 结束了吗? 会结束吗? 秋辞梦一遍遍地叩问飘渺的神佛。 她像是在荒芜的沙漠中迷路的旅者,不知去往何方,也不知自己从何处而来。 事实的真相…… 秋辞梦喃喃自语着,真相究竟是什么? “小姐!你醒啦!” 一道清脆的嗓音强行将秋辞梦从虚无中唤醒,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年轻女子与记忆中嶙峋一角的回忆碎片重叠。 “呀,你终于醒了。” “诶?你醒了!” 脑海中浮现出的记忆让秋辞梦头疼欲裂。 为什么,为什么,这目场景仿佛出现了千百遍? 秋辞梦攥紧盖在身上破旧的棉被,一点点地抬头望向站在床前的年轻女子。 淡褐色的雀斑,黄黑的皮肤,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叫孟宁。” 嘭—— 伴随着孟宁的这句话,秋辞梦脑海中的记忆瞬间爆发,这些记忆激烈地相互搏击,又相互融合。 秋辞梦眉头紧皱,太阳穴凸起,她不得不双手抱头,祈祷脑中的痛苦能立刻消散。 “孟宁,孟宁,孟宁……” 秋辞梦双眼无神,她轻声呼喊着,细微的声音传入孟宁耳中。 孟宁犹豫了一阵儿,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将秋辞梦揽入怀中。 “别怕,孟宁在,孟宁在。” 在孟宁耐心的安抚下,犹如惊弓之鸟的秋辞梦终于冷静了下来。 “前几日你被码头上的粗使衫们打捞上,大家都误以为你死了,我把你救了回来。” 孟宁絮絮叨叨地对秋辞梦说: “原本我是想替你寻一处宝地安葬,结果我为你换衣服时,有一片鱼鳞紧贴在你的心口处。” “我拿不下来,便随它去了,结果不曾想,当晚小姐你便有了气息。” 秋辞梦愣愣地半坐在木床上,身下是稍微潮湿发霉的棉被,海城此时陷入梅雨时期,窗外一眼望去便是连绵不绝的雨丝。 孟宁瞧出秋辞梦有些嫌弃她递过去的白色小药丸,小心翼翼地试探秋辞梦的意见。 “你先出去,我不想吃饭。” 秋辞梦支走了孟宁,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走到窗边,伸手接住淅淅沥沥的雨滴。 她好像—— 秋辞梦垂下眼睑,好像想起来一些了。 民国七年,欧洲的战争结束,国内形势风起云涌。 母亲催促她回国将最新消息带给外祖家,以避免他们站错队伍。 秋辞梦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研究项目,匆匆地乘坐轮船从法兰西赶回国内。 在那艘轮船上,秋辞梦结识了丁芷桐,一个极负才华的留法学生。 轮船到印度洋时,有一位特殊的乘客手持船票上了船,他是移居大不列颠的绅士,是父亲的老朋友。 秋辞梦顺利地回国,她很快融入海城的上流名媛圈,丁芷桐因为和她略微有交情,被秋辞梦带入圈子内。 经由丁芷桐的引荐,秋辞梦认识了同样作为留法学生的明书筝,恰巧明书筝还在她舅母家的工厂做会计。 因为国内物价动荡,所以舅母家工厂的工人们闹罢工,明书筝为争取工人们应得的工钱,逐渐与秋辞梦产生嫌隙。 绝望的明书筝用妄图用炸药使她们两个人共同死亡。 但秋辞梦命不该绝,被孟宁救起。 似乎一切都是如此合理。 等等,是不是,缺少了一个人? 秋辞梦冷淡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迷茫。 她忽尔眺望窗外朦胧的烟雨之景,青翠欲滴的嫩叶,潺潺的流水,石桥对面的万家灯火。 秋辞梦顿时想到一个漏洞。 既然连明书筝的十公斤火药都炸不死她,那么…… 第149章 秋辞梦轻笑一声,转身抓起放在木桌上的一把剪刀,对准心口处,毫不犹豫地直接捅进! “嘶——” 秋辞梦半眯起眼睛,齿间流出几声闷哼,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衫。 秋辞梦拔出剪刀,散发血腥味儿的剪刀莫名地使她感到异常的兴奋,她掰开并拢的剪刀,用一半的剪刀刀片在掌心刻下: 活着。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秋辞梦丢掉手中紧握的剪刀,右手掌心血淋淋一片,她再次望了望窗外的风景,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 等孟宁端着白粥进房时,才发现人已经凉了。 孟宁丢下白粥,连滚带爬地跪倒在秋辞梦面前,心中一时悲怯,不免嚎啕大哭。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再次倒退,扭曲的时空吞噬了所有人。 秋辞梦睁开双眼,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口,打量了四周,显然是在一个实验室。 “camille!快快快!约瑟夫教授正在找你!” 朱云露步履匆匆地跑进实验室内,面露喜色地将一叠资料拍在秋辞梦身上。 “camille,恭喜你!” 秋辞梦不解地看向她。 朱云露:“camille,你猜猜约瑟夫教授为什么找你?” 秋辞梦咬了咬唇瓣,面色如常地回了句:“人鱼?” 朱云露:“yes!约瑟夫教授在英吉利海峡那里抓住了一只人鱼,活的人鱼!” 作者有话说: 铺垫了十章,下一章终于可以进入核心内容了 老婆们中秋快乐,今天吃月饼没? 第91章 海与风 秋辞梦在朱云露的催促之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实验室前去与约瑟夫教授汇合。 她现在思绪一片混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自己处于多个轮回世界中。 就像朱云露,在秋辞梦的记忆中,有朱云露鄙夷孟宁的片段,也有朱云露和她一同前往大不列颠国的片段。 秋辞梦不停地捋顺这些杂乱无章的记忆,剥丝抽茧地提取出对自己最有用的信息。 首先,开端究竟是在何处? 回国后?还是跟随约瑟夫教授研究时?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和人鱼牵扯不清的?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秋辞梦总是觉得,她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块,所以导致一切都无法串联。 甚至有时候,秋辞梦的记忆还会出现类似于电流断触现象。 她偶尔会记得,偶尔也会忘记。 每次轮回的记忆皆是残缺不全的。 比如江风落和辛慕青两人,有些轮回记忆中有她们,有些则是没有。 固定不变的只有孟宁和朱云露两人。 秋辞梦不免失望地想,自己会不会永远被困在轮回之中? 那其余人呢? 也会被困在轮回里吗? 她摇摇头,神色渐渐变得坚定,但愿这次能解开谜团。 英吉利海峡的码头处热闹极了,十几名研究员聚集在约瑟夫身旁,叽叽喳喳地不停讨论这个创造历史的发现。 各大媒体闻讯而动,高举照相机妄图冲破被实验室安保人员封锁起来的阻拦线。 哪怕拍到丁点儿的人鱼影像,那么报社就会第二天荣登全世界的头版头条。 秋辞梦挪着步子,慢腾腾地从那群狂热的记者中夹缝穿过,一点一点地移到阻拦线前。 实验室的安保人员瞧见秋辞梦,自动分成两行,为她让出一条路。 秋辞梦朝他们道谢一声,双手揣进实验服的兜里,扭头正准备继续走近码头。 “嘭——” 响彻云霄的木仓声结束了这一切。 秋辞梦错愕地望着前方的码头,本想看一看所谓的人鱼,眼前却不曾浮现出一幕幕惨象。 枉死家中的孟宁,服毒自杀的丁芷桐,悲愤引爆炸弹的明书筝…… 由因生果,因果历然。 因果轮回,善恶不断。 她记起来了,秋辞梦捂住心胸,挣扎地抬头看向悬挂在空中的太阳,刺眼的阳光让秋辞梦不得不眯起双眼。 一想起江风落,秋辞梦的心宛如刀割,极度的悲痛席卷而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秋辞梦仿佛看见,慈祥的外祖母摸着她的头,那双饱含世俗智慧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她。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梦梦,放手吧。” 不——! 内心疯狂的叫嚣着,不、不能割舍。 “江、风、落。” 咬牙切齿的声音。 秋辞梦跪倒在地面上,单手支撑住身体,似哭似笑,涌出的鲜血让秋辞梦感到绝望。 “江风落哈哈哈哈——” “咳咳,孽缘……” 她几乎快蜷缩成一团,佝偻的背影与光影交错,迎着艳阳,一抹若隐若现的银白色伫立于秋辞梦的面前。 辛慕青轻车熟路地脱下风衣搭在她的肩上,仿佛这件事情已经重复了上百遍。 秋辞梦费力地扯住辛慕青的裤脚,脸上满是无助,吐出一口鲜血,用卑微至极的口吻向辛慕青询问道: “我还能再见到,咳咳——” 涌出的鲜血呛到了秋辞梦的喉咙,一瞬间回忆如同走马观花般闪过。 第150章 她低头看向自己刻在手掌心的两个字。 秋辞梦终于释怀了。 或许,她应该放弃执念,选择活着。 她放下曾经高傲的姿态,不再等待辛慕青的回答,低声说: “你替我告诉江风落,下个轮回,她别来找我了。” 既然有缘无分,不如一别两宽。 秋辞梦落魄地倒在地上,往日一尘不染的发丝沾满飞扬的尘土。 辛慕青沉默地看着秋辞梦渐渐丧失了呼吸。 在一次次混乱的轮回中,辛慕青的心早已经被锤炼得犹如钢铁般坚硬。 辛慕青面不改色地伸手拔出自己的护心麟,阿芙洛狄忒女神赐予的神力散发着淡淡的圣光。 明书筝在画舫上炸死了秋辞梦是真的。 丁芷桐被秋辞梦逼到崩溃服毒自杀是真的。 孟宁因为秋辞梦而枉死家中是真的。 辛慕青垂头俯视躺在地面上的秋辞梦,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祂当初差点掐死秋辞梦,也是真的。 悠扬动听的歌声伴随英吉利海峡岸边的海浪飘扬盘旋在高空。 “古老的歌谣传颂我们惊艳绝伦的容貌, 阿芙洛狄忒女神亲吻她最爱的种族, 我们是统治海洋的亘古霸主, 洁白的浪花为我们而起, 残卷的风云为我们而唱, 人类,记住,我们是人鱼。” ———————————————— 人鱼王在陷入轮回之前,从未想到自己会一位人类女子牵扯颇深。 掌管人鱼族一百四十五年的大长老伊蒂珊娜去世,回归海洋母亲的怀抱。 伊蒂珊娜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她游出人鱼领地,为族人寻找新的栖息之地时,被十七梭子弹打穿□□。 年迈的她,尾巴硬活生生地被人类斩断一半,死撑一口气回到了人鱼族群内,告诉人鱼王,转移族群是迫不及待的事情。 新诞生不久的人鱼王愤恨至极,若不是艾尔莎的阻拦,她早就去袭击人类过往的商船,用人类的鲜血祭奠伊蒂珊娜。 耗费半月,人鱼王和艾尔莎终于敲定举族搬迁至南极洲附近海域。 因为那里是人类少数还未踏足的大陆。 人鱼王,如果用人类给予她的称呼,应该喊她“塞壬。” 塞壬安顿好族群后,年轻气盛的她执意要替伊蒂珊娜报仇,她将管理族群的权利暂时交由艾尔莎。 自己则孤身游往印度洋海域。 每个人鱼身上都有阿芙洛狄忒女神赐予的神力,人鱼王身为人鱼族群的最高领导者,自然是能感受到每个人鱼的神力。 伊蒂珊娜已死,但她的半截尾巴还残存着神力。 塞壬感应那淡薄的神力,一路追踪到停泊在印度洋上的一艘轮船。 “嘿,瞧,海面下是不是有一个人?” 眼尖的水手瞧见了海面下隐隐绰绰的一抹银白。 “哦!我的上帝,那是一条人鱼!” 另一名水手不由得地低声惊呼。 “快去通知camille教授!” 水手双手握紧望远镜,全神贯注地盯着人鱼的动向。 这条人鱼与之前他们捕捉到的那条完全不一样,银白色的大尾巴简直美到令人窒息。 是上帝的精雕玉琢,是大自然创造出的艺术品。 camille疾步赶到甲板上,一把抢过水手的望远镜,冰冷的眼眸流出一丝残忍的兴奋。 camille是约瑟夫教授的得意弟子,两人共同研究同一个课题:人鱼。 显然,作为生物界冉冉升起的新星,camille比约瑟夫教授青出于蓝胜于蓝。 塞壬毫不避讳人类的窥探,任凭那个手持奇怪物品的年轻女人仔细观察自己。 塞壬继承记忆中,人类是脆弱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人鱼只需要稍稍一用力,便能掐死他们。 卑劣无耻的人类,定是用了卑鄙下作的法子,才割断伊蒂珊娜的半条尾巴。 否则,人鱼作为强大的海洋霸主,怎么可能被人族逼得节节败退,甚至到了转移族群领地的地步? 这般想着,塞壬便朝camille露出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笑容。 笑容通过镜片传递到camille眼中,她顺手将望远镜丢进水手怀中。 “呵,好啊,送上门来的猎物。” 秋辞梦双手抱胸,侧头对身旁的水手吩咐几句,水手神色严肃地点点头,转身作手势让其他的水手们跟随他一起走。 塞壬无所畏惧,继续大摇大摆地跟在秋辞梦所在的游船后,从未与人类打过交道的人鱼王自然是不懂人类的手段。 很快,在最新研究出的热武器加持下,塞壬被水手们用渔网捞了上来。 塞壬虚弱地喘着气,秋辞梦将一桶装满海水的铁桶踢倒,泼洒的海水溅射到塞壬身上。 人鱼如果长时间不接触海水,他们娇嫩的皮肤会逐渐龟裂,往日坚硬的鱼鳞会一片又一片的掉落。 以上的经验全是秋辞梦抓到人鱼做实验得出。 假设约瑟夫是一个研究人鱼走火入魔的疯子,那么秋辞梦就是一个冷静得可怕的恶魔。 “哈,居然是银白色的尾巴。” 秋辞梦轻蔑地打量着在甲板上奄奄一息的人鱼,抽走水手手中的钢爪,一步一步地走向塞壬。 第151章 狼狈的塞壬抬头看向秋辞梦,这个人类长得十分漂亮,尤其那双夹杂墨绿的眼睛,让塞壬联想到海底的海藻。 “我之前做过关于人鱼兴奋值的研究,似乎你们这种卑贱的物种喜欢鲜血的味道。” 秋辞梦边说边朝人鱼甩动钢爪,被子弹射穿的鳞片再也阻挡不了锋锐的钢爪。 爪子嵌入人鱼的血肉,秋辞梦轻轻一扯,人鱼闻见新鲜的腥味儿,竟然罕见地主动对人类摆动起鱼尾。 像是被猫薄荷冲昏头脑的猫咪,几乎快忘记自己所处的情况。 秋辞梦满意地丢下钢爪,从口袋中掏出牛皮笔记本和钢笔,认真地写下: “人鱼嗜血,腥味的鲜血能够激起它们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怎么感觉秋秋世界二没写出来的疯劲儿这个世界反倒写出来了。 这个世界就是相爱相杀啊 恨死你也爱着你 救命好土 我是土狗厨子 第92章 海与风 一艘轮船静静地漂浮于微微荡漾的海面上,秋辞梦披着一件夹克外套,漫不经心地看着漆黑的远方。 偶尔闪烁的光亮,随即又被波涛汹涌的海水吞噬。 但光点依然顽固地朝秋辞梦所在的轮船缓慢靠近。 “camille。” “别太担心。” 秋辞梦寻声扭头看去,倒是没见着布兰菲其人,清脆的高跟鞋一阵一阵地敲在甲板。 “那个人鱼怎么样了?” 秋辞梦背靠在栏杆上,刚想掏出口袋里的女士香烟,却发现自己还穿着实验服。 “半死不活。” 布兰菲稍显得意地挥舞手中的鱼鳞,这鳞片是她费劲心机从塞壬胸前拔下来的。 自从秋辞梦测试出新鲜血液能够激起人鱼的情绪后,作为camille的死对头,布兰菲自然是抢先去找那条人鱼试探结论的真实性。 秋辞梦冷漠地瞥了几眼布兰菲显摆的鱼鳞,哪怕沾染血丝也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七彩光芒。 秋辞梦转身继续看向浮游在海面的那一点光亮,毫不理睬布兰菲。 布兰菲与她同属约瑟夫教授门下,如果按照国内讲法,秋辞梦和布兰菲是师姐师妹关系。 “camille,这次研究结束后,你真的要回国吗?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法兰西。” 秋辞梦没吭声,沉默已经向布兰菲做出了回应。 在秋辞梦眼中,布兰菲拥有者一个有趣的灵魂。 她祖籍巴拉特,父亲移民西班牙,和一位普鲁士姑娘结婚了。 但布兰菲为了更好地进行实验研究,入了美利坚籍。 然后她爱上了法兰西姑娘。 无论是在封闭保守的国内,还是在追求自由平等的国外,同性恋都人人闭口不谈的存在。 然而布兰菲却大张旗鼓追求实验所里一个年轻的法兰西女士。 扪心自问,除去与布兰菲相对的实验观点外,秋辞梦的确颇为欣赏布兰菲为人。 布兰菲也不在乎秋辞梦是否愿意和她搭话,自顾自地闲聊道: “我今天用镊子拔鳞片时,那条人鱼一声不吭,死死地盯住我,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呵——” 布兰菲走到秋辞梦身边,一把抓过披在秋辞梦身上的夹克外套,穿在自己身上。 “好冷的海风,跟你一样冷冰冰的。我当时就在想——” 布兰菲顿了顿,倾身贴在秋辞梦的耳边,色气地吹了一口,继续接着说: “那条人鱼怕不是恨死你了,camille。” 秋辞梦一个眼色都不施舍给布兰菲,背着手径直朝轮船的储藏室走去。 布兰菲见已然激怒秋辞梦,得逞的她终于将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搭放在栏杆上。 另一只手皮开肉绽,甚至隐隐约约能瞧见白骨。 布兰菲没去做包扎,都怪那该死的人鱼,她不就是拔一片鱼鳞,竟然敢攻击她。 布兰菲暗暗地想着,下贱的畜牲,难不成它以为落在秋辞梦手上会比先前好吗? 海浪拍打着轮船,正在心中不停谩骂人鱼的布兰菲全然不知一场致命的危机即将降临。 晦暗的储藏室。 秋辞梦细细地挑选着工具,其实不如说是“刑具”。 因为在秋辞梦和布兰菲眼中,这群人鱼不过是卑贱的牲口,和实验室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没有任何区别。 秋辞梦在研究人鱼上建树颇多。 她有一本专门记载实验过程和结果的牛皮笔记本,为了防止被别有用心之人偷看,秋辞梦自学拉丁文用以记叙。 脱水严重的塞壬嗅到熟悉的气息,慢慢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干裂的嘴唇上下翻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 “卑劣的你会得到阿芙洛狄忒女神的诅咒。” “哦?” 秋辞梦拿起桌面上泛着寒意的工具,朝人鱼挑眉轻笑道: “你倒不如说说,我会被扣个什么罪名?” 人鱼吐出一口鲜血,虚弱至极的她没有精力与秋辞梦对话。 秋辞梦蹲下身子,用刀片割开了人鱼的鳞片,摸索一阵,忽尔想起母亲曾经讲过每一条龙都会有护心麟。 她将目光转移到满是愤恨的人鱼脸上,突发奇想,那人鱼身上会不会也有护心麟? 布兰菲拔的是人鱼尾巴的鳞片。 第152章 而众所周知,人鱼上半身是人身。 护心麟顾名思义自当是能护住心脏的鳞片。 秋辞梦陷入了疑惑,怎么才能证实人鱼护心麟的存在? “嘶——” 人鱼闷哼几声,开口磕磕绊绊地催促秋辞梦:“滚……你给我滚!” 被人鱼打断思路的秋辞梦不爽地拍了拍人鱼的大尾巴,呵斥道:“安静点!” 掌心下的尾巴突然变得火热滚烫,秋辞梦错愕地看向面前的人鱼。 狭窄的铁笼里,人鱼突然暴动,拼命地撕扯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铁链。 秋辞梦不禁瞪大了双眼,欣喜若狂地抓起放在抽屉里的木仓,全身的血液都在呐喊尖叫。 聪明的她意识到了,今夜人鱼的不同。 她距离破解生命的终极奥义又即将再进一步! 禁锢人鱼躯壳锁链不断地紧绷,秋辞梦既兴奋又害怕地朝木仓中装进奇怪的药剂。 不能打死人鱼,也要确保她能保持此刻的状态。 “嘭——!” 只听见一道破裂声,紧绷的铁索断了! 人鱼充满无穷力量的手臂抓住铁笼,秋辞梦慌张地抬头望去,一双猩红的眼眸撞进她的眼中。 旋即,一股甜腻的味道逐渐飘散,直到塞满整个储藏室。 在此刻,秋辞梦久违地升起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面前的人鱼不再是下贱的牲口。 而是统治海洋千年的无敌霸主。 秋辞梦慌慌张张地朝门口跑去,人鱼的大尾巴拍碎了储藏室的水缸,咸涩的海水混合着破碎的玻璃一股脑儿流到人鱼的身上。 沾染了海水的人鱼仿佛瞬间恢复了生机,她摆动尾巴,一把将秋辞梦压在身下。 “你、你,你放开我!” 秋辞梦举起手中的木仓对准眼前的人鱼,努力维持镇定的表情,拔高音量威胁道: “放开我,否则死。” 人鱼像是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她一手按住秋辞梦,一手打掉秋辞梦手中的木仓,眼中燃起对释放天性的谷欠望。 尖利的虎牙朝秋辞梦白柔的脖颈处咬下,牙尖不停地磨蹭这块软肉,摆动的鱼尾顶开了紧紧闭合的双腿。 “你——!” 秋辞梦气急败坏地抓住人鱼的红发,颤抖着声线朝人鱼怒吼: “看清楚!我是人类!女性人类!我不是你的同族——” 剩下的话语被人鱼堵回腹中,一如当初秋辞梦用坚硬的铁索禁锢人鱼般,人鱼抓住秋辞梦的双手,将她的手折在背后。 人鱼用尾巴摩擦,白嫩的大腿内根逐渐变红,甜腻的味道混合着人鱼身上的血腥味儿,冲击着秋辞梦的大脑。 秋辞梦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撞上人鱼的发情期。 动物都会有发情期。 人鱼也不例外。 恼怒的秋辞梦反口狠狠地咬下人鱼的嘴唇,瞬间鲜血的味道爆发在一人一鱼口中,鲜血不停地刺激人鱼敏感的神经。 储藏室外的世界早已乱成一锅粥。 在艾尔莎的指挥下,人鱼们甩动尾巴拍击轮船,布兰菲呼喊水手们去阻止它们的行为。 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哪怕是钢铁,也会成为灰烬。 “布兰菲教授!哦!我的上帝!” “布兰菲教授!船破了!” “快跑!轮船底下进水了!” 往日面对人鱼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水手们纷纷丢掉武器,有些尚存理智的水手急忙朝备用小船跑去,妄图抓住一线生机。 有些精神崩溃的水手竟然直接跳海,才入海就被人鱼们用锋利的指尖割破肚皮。 人鱼们兴奋极了。 被人类逼迫至流离失所的人鱼们,在她们的王失踪后,终于可以狠狠报复这群愚蠢的人类! 阿芙洛狄忒女神亲口对艾尔莎诉说,亲自为人鱼们指明王所处的方向。 今夜,是独属于人鱼的屠杀之夜! 是获得阿芙洛狄忒女神许可的复仇!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鱼陷入疯狂。 她们狠狠地撞击轮船,她们撕咬着人类,她们品尝人类的心脏。 她们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人类绝望的表情。 一如当年她们还统治海洋的时候。 轮船飞速地沉落,布兰菲呼喊秋辞梦几遍,旋即便下定决心跟着水手们一起上了备用小船。 “camille,生死由命,不在于我。” 布兰菲站在摇晃的备用小船上,嘴中喃喃自语道:“camille,永别了。” 艾尔莎敏锐地嗅到了布兰菲身上存留的人鱼王的味道,带领几条人鱼追上备用小船,将布兰菲团团围住。 “王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艾尔莎逼问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布兰菲惶恐不安地应了一句,艾尔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想再和布兰菲浪费时间,和人鱼一起围攻了布兰菲和水手们。 另一边的储藏室中。 陷入发情期的人鱼,行为举止异常疯狂,秋辞梦显然支持不住。 亢奋的塞壬突然露出上半身的鳞片,秋辞梦有些神志不清地望向找她索取的人鱼。 秋辞梦摸着人鱼心口处沾染她们之间灼热气氛鳞片,潜意识地伸手抓住一片鱼鳞,旋即用力一拔! 第153章 喷涌的鲜血溅射在秋辞梦白玉的脸颊上,伴随而出的神力在一瞬间迸发! 人鱼是神宠爱的种族。 阿芙洛狄忒女神给予人鱼王堪比半神的力量。 耀眼的圣光刺得秋辞梦睁不开双眼,人鱼王拦紧怀中的秋辞梦,一人一鱼共同跌进时空隧道之中。 秋辞梦再度苏醒时,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为camille的一切。 秋辞梦的脑中涌进了无数记忆,她是琼州人,她的父母被大不列颠的海盗抓走,她现在位于一艘前往英吉利海峡的油轮上。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记忆,邮轮发生了罕见的爆炸。 秋辞梦和邮轮的碎片一起被炸飞进入海洋。 恍惚间,秋辞梦看见一条人鱼幼崽拨开重重海水朝她游来。 作者有话说: 给你们理一下: 1到5章,最后一次轮回失败 6到8章,一周目的故事 9到10章,二周目,即一周目秋死亡后,江等到了秋,一周目二周目是处于同个时空,但由于时空重叠导致错乱,秋每死亡一次江便会依靠神力再次扭转时空进行轮回 江和秋就是被困在了时空轮回里 因为轮回了太多次了 第93章 海与风 “侬晓伐,秋家的外孙女回国了,听说全海城的大人物都要前去送礼呢!” “主事的,这与我们有啥关系,今天总该发工钱了吧?” “侬啊,笨猪!” 主事双手背在身后,素灰长马褂,脖子却上挂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识货的人自然能看出其项链材质低劣,仅仅渡了层金粉。 主事人长得喜庆,短脖子大圆脸,笑眯眯地将账本摊开,“工钱事小,我们可是海城最大的制糖厂,钱定是少不了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对主事不搭工钱的话着实不太明白。 有个女工壮着胆子,手往账本上狠狠地一拍,朝管事怒骂道: “拖了今天又拖明天,张管事,工厂已经欠了大家伙儿俩月工钱!既然厂子里有钱,拖着不发什么意思!” 扎着麻花辫的女工姓孟,不晓其名,亦无表字,住在海城的仓桥,平日里大伙儿都喊她孟桥。 孟桥十三岁便带着幼妹孤身一人逃来海城,根据她自己的说辞,因为不想嫁给一个半入土的病秧子冲喜。 所以和妹妹跑出县,随船队准备下南洋赚钱,没曾想船队被土匪杀害抢掠,幸亏老天爷保佑,这才带着妹妹一路乞讨到海城做工。 别看孟桥今年二十岁出头,但她已经在制糖厂里做了七八年的工,是老员工。 这新来的管事还没她呆得久。 张主事闻言脸一垮,横肉堆积在脸颊两侧,皱着眉头,语气极其不悦: “孟桥你莫要给脸不要脸!咱们的厂子是谁开的?秋家大少爷的太太!秋家大少奶奶!” 张主事抓起被孟桥压在手底下的账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账本重重扇在孟桥脸上。 孟桥原本黄蜡的皮肤瞬间露出一个红印。 “大少奶奶需要钱打点关系,你们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 张主事高傲地仰起头,依旧笑眯眯地对众人说:“我张某人作保,再过几日,俩月工钱双倍发。” “孟桥,你可满意?” 张主事用账本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孟桥的脸,当着众人的面前故意侮辱她。 作为摸爬多年的人精,孟桥立刻顺着张主事的台阶下,“张主事我人笨,竟然误解了大少奶奶的良苦用心。” “大少奶奶在秋老爷那儿过了面子,我们也能跟着大少奶奶捡口汤喝。” 边说边悄悄地从口袋中掏出几枚银元塞进张主事掌心。 张主事掂量几下银元,旋即露出满意的神情,对众人挥手示意赶紧作散。 众人扭捏着不愿离去,孟桥率先朝张主事道谢一声,转身跨出大门。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般争先恐后地对张主事说些吉祥话,三三两两地走出屋内。 孟桥深吸一口气,满脑子只想着今晚回家该怎么和妹妹解释。 解释没在她生辰买回一两猪肉。 海城的物价高到令人咋舌,刚刚她钱全都给了张主事,哪里还有剩余的银币去租界买猪肉? 海城的贸易早被洋人垄断了,米得是洋米,菜得是捆了红线的“茭白”,就算去老街菜市场买本地菜—— 孟桥单手伸进空荡荡的口袋,心中顿时涌上一阵酸涩,她低下头,散落的秀发遮挡住她的表情。 菜市场的摊贩们哪个没进帮派,坐地起价是常有的事儿。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如果今天不去顶撞张主事该多好。 孟桥偶尔也会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海城最大的制糖厂干了七八年,她的日子比起以往似乎没好多少。 不过,她突然念起正在女子学堂读书妹妹,搓了搓衣袖上的线球,嘴角情不自禁地勾勒出一丝笑容。 不过起码妹妹的未来还有些盼头。 下班的时间一到,孟桥立刻马不停蹄地冲出工厂,今天是妹妹的生辰,她必须赶紧回家。 海城的夜晚比白日里更加热闹,素有“东方夜明珠”的美誉。 孟桥正在拥挤的街头艰难前行,忽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第154章 一双形若桃瓣的含情目匆匆掠过她的视线,旋即便如同闯进眼中的轿车一样消失在道路尽头。 “舅妈,这礼物太过贵重,辞梦受不起。” 秋辞梦收回自己好奇的目光,放下手中白色的车帘,端正姿态,腰挺得笔直,对舒荞微微一笑。 “诶,都是自家人,跟舅妈客套什么,梦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办满月席时,我和你舅舅专程赶往法兰西见你。” 舒荞说着便红了眼眶,抽噎地接着说:“唉,小姑子不喜欢国内,常常旅居欧美,连带着你与我也多年未见——” 秋辞梦见势不对,连忙取出口袋中的丝巾替舒荞擦拭眼泪。 舒荞反手握住秋辞梦的手,神色忧伤地直视她,轻声细语道: “你不亲我,我自是明白。可梦梦,我是你舅母,舅舅是你亲舅舅,秋家自圣祖爷那一朝便是世家望族。” “舅妈,慎言。” 秋辞梦冷漠地打断了舒荞的话语。 “现在没有前朝,只有民国。” 舒荞意识到自己言辞上的不妥之处,略微尴尬地咳嗽几声,侧过身看向车窗外,抱紧手中的珠宝礼盒。 “小姑长期不回国,自然不知国内当下的形势。” 舒荞终于恢复了初见秋辞梦时的神色,语气一板一眼,毫无情绪变化。 “公公婆婆已经老了,秋家从五年前就是我和你舅舅支撑,小姑让你回来真正想法我也能猜个大概。” 舒荞越是这般说,秋辞梦越是不敢懈怠,紧绷着神经,大脑飞速转动,分析舒荞话里话外的意思。 “欧洲打了胜仗,我和你舅舅眼睛明亮着,早暗中派人去给广州那边捐款,要多少秋家给多少。” 舒荞闭上双眼,长吁一声,头斜靠在车窗上,她与那位小姑子素来不和,近日她却将女儿送回国,意味不言而喻。 秋辞梦只觉心力憔悴,她现在又不知道掉进哪一次轮回了。 她发现有些轮回会有记忆,有些轮回会忘记前几次轮回的记忆,往往她快死亡时记忆之门才会打开。 瞧着架势,秋辞梦猜测应该是回国后的某次轮回。 她大致梳理出轮回的顺序,因为她在印度洋上抓捕到人鱼,或许应该称呼她为江风落,所以导致每次她所坐的船一行驶到印度洋就会沉船。 对于伊蒂珊娜的死亡,秋辞梦并不感到抱歉。 她只是下令让水手们把伊蒂珊娜活捞上来,是伊蒂珊娜自己非要挣脱铁网,最后断掉半条尾巴。 哦,她对上帝起誓,她没想杀死伊蒂珊娜。 完全是伊蒂珊娜自作自受,秋辞梦阴暗地想着,她甚至不免起埋怨伊蒂珊娜。 若非伊蒂珊娜跑回族群,江风落也不会从南极洲一路追到印度洋,秋辞梦也不会捕捞上江风落,进而对江风落展开研究。 后面的事情如同德州娱乐场所中的多米诺骨牌,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艾尔莎带着人鱼撞翻了轮船,她拔下江风落的护心麟,两人一起跌进混乱的时空隧道。 秋辞梦穿进一个可怜的小女孩身体内,与还是幼崽时期的江风落结下缘分。 在那个时空里,江风落居然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进而等到了她的第二世。 第二世的秋辞梦所经历的事件与她未进入时空隧道前的生活简直一模一样。 除了和约瑟夫教授关系不好这一点略微不同之外。 第二世,约瑟夫追踪江风落却被人鱼反杀,痴情的人鱼追她追到英吉利海峡,心甘情愿地被秋辞梦打捞上来做研究。 朱云露得到秋辞梦亲手捕捉到银白色人鱼的消息,自告奋勇地进实验室帮忙。 在原本的第二世中,秋辞梦和朱云露最后是跟着科尔逊教授研究人鱼,科尔逊教授在得知师弟的死讯后,立志替约瑟夫完成科研遗愿。 年轻的人鱼王傻傻地以为配偶会从这群恶魔手中救走她,结果配偶却和恶魔们一次次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 每每实验结束后,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人鱼王便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配偶认真地记下她的状态。 几年后,心死如灰的人鱼王亲手掐死配偶,抱着配偶的尸体在实验室自爆。 可人鱼是海洋中对爱情最为忠贞的种族。 江风落舍不得让秋辞梦灰飞烟灭,自己拔下一片护心麟融入秋辞梦体内。 江风落想既然遇见并不美好,那边从头再来。 很天真的想法。 因为秋辞梦和江风落的所作所为,阿芙洛狄忒女神降下惩罚。 她们被困在轮回中,不得解脱。 秋辞梦推测回国内被明书筝炸死应该是第三次轮回,而被孟宁所救是第四次轮回。 人鱼王总共有五片护心麟。 最后一次是辛慕青呼喊鲸群撞翻船,如果秋辞梦的推算没出错,江风落可能动用神力送到国内并且串通好朱云露。 孟宁的善良一如既往,她与第四次轮回一样救下秋辞梦。 朱云露因为第二次轮回江风落的自爆,被炸死在实验室,误入轮回,并且不知什么缘故,朱云露一直都带着记忆。 秋辞梦的思绪越想越乱,因为现在她又进入了轮回,记忆再度被强行抹去,她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经过。 关于辛慕青,关于明书筝,甚至还有孟宁。 第155章 “梦梦。” 舒荞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 “我和你舅舅对于秋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舅妈斗胆求你。” 豆大的眼泪不停地砸向珠宝礼盒上。 “我知你与朱云露有交情,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日。” 秋辞梦抬眸看向正在抽泣的女人,她身着华丽,姣好的容颜完全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舅妈求你邀请朱云露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梦梦,好吗?” 作者有话说: 昨天受朋友邀请去南宁穷游,今天下午才回学校。 我来广西读书一年多,头次去逛南宁。 虽然很累倒床又病了,但感觉值得。 不知道有没有高三的读者,蠢作者建议高三时还是要注意身体健康,我以前体质还行,直到高三生了一场大病,住一周的院,伤了根,现在常常生病。 第94章 海与风 海城,朱公馆。 “江风落呢?” 朱云露翘起二郎腿,姿态散漫地倚在编织精巧的藤蔓秋千上,把玩着两条金光闪闪的黄金。 辛慕青一言不发地紧紧盯住朱云露。 “哈!” 朱云露嗤笑一声,扬手将金条砸向辛慕青,只听见辛慕青闷哼几句,金条不偏不倚正中辛慕青的膝盖。 她似乎像没有注意自己砸人的不雅行为,自顾自地继续说: “你们两个合伙骗着秋辞梦有意思吗?” “秋辞梦”三字刺痛了辛慕青柔软的心,不具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丁点儿裂缝。 “十条黄金,我朱云露也不稀罕,但辛慕青,你和江风落总该给我一个解释!” 朱云露越说越激动,不禁提高了音量。 辛慕青垂头视线看向地面,依旧保持原有的沉默。 “对,我先前和布兰菲对塞壬做了些许研究,我现在向你们人鱼族道歉,我真心实意悔改并且永不踏入实验室。” 头顶的骄阳如同火焰般灼热,朱云露满眼掺杂着怨恨和无奈,她仰头遥望空中的烈阳。 海城的天和美利坚的天没什么不同,晴朗时的澄澈,阴雨时的雾蒙,朱云露心思缜密,瞧见辛慕青的态度,便已经知晓…… “这次,你还会出现在她面前吗?” 辛慕青轻轻地摇了摇头。 哪怕不用点名直说,辛慕青也明白朱云露是在指秋辞梦。 朱云露伸手遮住洒在她额头上的阳光,深入骨髓的冰冷一寸寸地从胸膛扩散,恍然若失地感慨道: “沈醉且沈醉,人生似露垂芳草。” “辛慕青,我累了,这场游戏我朱云露不想再陪你们继续玩。” 仿佛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朱云露闭上双眼,放松姿态,懒洋洋地躺在秋千的荡椅。 几次轮回下来,辛慕青对朱云露此人也算略有了解,恭敬地将地上的两条黄金捡起来,用衣袖擦拭后,放在了秋千上。 说好的十条黄金,如今辛慕青只能给两条。 朱云露所求的黄金可不是市面上流通用作交易的黄金,而是罗马神话中的黎明女神欧若拉的神物。 沾染神力的黄金,一条便能确保朱云露在轮回中不至于像秋辞梦般丧失记忆。 因为人鱼族是阿芙洛狄忒女神的宠儿,从某种层面来讲,与人鱼王塞壬结为配偶的秋辞梦已经不算人类了。 阿芙洛狄忒女神和黎明女神欧若拉不处于同系,人鱼族自然不能使用欧若拉的神力。 与人鱼王纠缠颇多的秋辞梦更是不行。 朱云露大概猜测出目前江风落的状态。 以往几乎都是江风落亲自将黄金送到她手上。 江风落是个傻子,单纯得令人心疼,她对秋辞梦的爱毋庸置疑。 而辛慕青则是一条潜伏在海底的毒蛇,无情无欲,心狠手辣,颇有海洋霸主的样子。 辛慕青正如来时一般,静悄悄地离去。 朱云露踢掉穿戴在脚上的高跟鞋,数着秒数等待管家的通报。 三。 二。 一。 “小姐,您在美利坚留学时的朋友请求约您见面。” 朱云露顿时心死如灰,果然进入了最恶心的一次轮回。 其余轮回顶多就一个烦人精丁芷桐,这次还得加上舒荞和孟桥这对卧龙凤雏。 朱公馆,迎客厅。 “秋小姐抱歉,我家云露小姐近期身体抱恙,怕是不能去往舒荞夫人的生日宴会。” 管家一脸愧疚地朝秋辞梦解释道: “云露小姐前段时间回家祭祖,吹了凉风,连发高烧好几日,眼下还未痊愈。” 管家接下秋辞梦手中的红色请帖。 “秋小姐,舒荞夫人生日那天,我们定会精心挑选一份大礼送到秋公馆。” 秋辞梦看出了管家的难言之隐,面无表情地提起包转身就走。 朱云露不想再掺和进糟心事儿的打算秋辞梦自然理解。 阿芙洛狄忒女神…… 秋辞梦在心底细细咀嚼她的名讳,爱与美之神,奥林匹斯山上的十二主神之一,听闻扬帆远航的船员们会将她奉为庇佑之神。 “惩罚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行走在海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秋辞梦自言自语地说着。 舒荞苦苦哀求她许久,诉说自己和舅舅支撑家业的不易。 第156章 秋辞梦回家见了外祖母和外祖父,两位老人的建议竟然与舒荞惊人的一致。 而且,母亲委托她带回国的消息,外祖母比母亲早知道一个月有余。 在欧洲战场还未完全胜利时,外祖母让舒荞连夜乘搭火车前往广州接触南方政府高官。 所以母亲催她回国的意义在何处? 秋辞梦感觉这次回国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甚至她开始怀疑起,目前所在的世界是否真实。 会不会是阿芙洛狄忒女神创造出的惩罚呢? “秋小姐?!” 一道充满惊喜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秋辞梦闻言转身看去。 “真的是你!秋小姐!” 丁芷桐挽着明书筝,眉梢眼角透露出盎然的喜悦,“秋小姐,你还记得我吗?回国时我跟你在一趟游轮上!” “书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海城秋老爷家的外孙女秋辞梦,秋小姐,她——” 明书筝一把甩开丁芷桐挽着她的手,定睛看了看秋辞梦,侧过头,语气冷静道:“明书筝。” 见到丁芷桐和明书筝后,秋辞梦终于摸清楚现在的情况。 她再度进入了第三次轮回。 顺利回国,结识丁明,引荐入职,最后死于明书筝之手。 不出意外的话,被明书筝炸死后,江风落会将她带入第四次轮回,第三、四、五的轮回同处于一个时间点。 即欧战结束,远渡回国。 秋辞梦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假设她不举荐明书筝去舒荞的工厂任职,不带丁芷桐进入海城的名媛圈,不与朱云露研究人鱼。 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秋辞梦出神地想着,完全不理会丁芷桐和明书筝,径直从她们俩中间走过。 丁芷桐揉了揉被秋辞梦撞疼的手臂,半是愤恨半是委屈地对明书筝埋怨道: “书筝——” “自作多情。” 明书筝淡淡地瞥了眼因为她这句话瞪大双眼的丁芷桐,满脸的不可置信。 “明书筝?!” 丁芷桐喊了声好友,顺手抓住她的手臂,直勾勾地盯着她,泪花瞬间蓄满眼眶,像是受尽她的欺负。 明书筝怎么敢的? 她明书筝没有丁芷桐的资助能去法兰西留学? 丁芷桐虽说不及秋辞梦那般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但在海城,丁家高低好歹也有家银行。 “明书筝你可别忘了是我花钱——啊!” 丁芷桐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震惊地看向身前的明书筝。 明书筝甩了甩刚刚扇了丁芷桐一巴掌的手,冷漠至极地开口,朝丁芷桐说了句: “让开。” 丁芷桐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愣愣地站在明书筝的斜方,望着陌生又熟悉的好友,丁芷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忽然之间,丁芷桐意识到,明书筝回不来了。 眼前的人根本不会是明书筝。 “你是谁?”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几乎不经由任何思考。 没有人回应她的疑问。 明书筝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 海城的繁华不分昼夜,甚至夜晚的海城比起白日里更加喧闹。 自从白天与明书筝一别后,不知怎的,丁芷桐竟然疯了,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丁家。 这个消息很快在海城圈子内传得人尽皆知。 “疯了?” 秋辞梦卷起手中的牛皮纸,一脸的疑虑又问了一遍舒荞:“舅妈,真疯了?” 舒荞愁容满面地朝秋辞梦点了点头,旋即追问她道: “梦梦,你实话告诉我,今天你撞见丁芷桐时……” 舒荞停顿片刻,犹豫不决地将剩下的话说出口:“丁芷桐的疯,应该与你没有关系?” 肯定的话语却是用充满质疑的口吻说出。 秋辞梦斩钉截铁地回复舒荞:“绝对不可能。” 舒荞见秋辞梦的神色如此严肃,悬挂的心稍稍收回一些,语重心长地对秋辞梦絮絮叨叨讲了良久。 秋辞梦心不在焉地听舒荞讲着“大道理”,偷摸地打了个哈欠,视线百般无聊地朝四周望去。 一抹隐隐绰绰的银白色突然闯入秋辞梦的眼帘。 秋辞梦几乎快维持不住自己淡漠的表情。 舒荞察觉到秋辞梦的不对劲儿,连忙握住她的双手,继续安抚道: “梦梦你且放心,我和你舅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在海城,没有人敢给秋家甩脸子。” 秋辞梦收回自己的视线,在她低下头的一瞬间,似乎有一滴透明的泪水流出了眼眶。 秋辞梦手忙脚乱地整理好叠放在腿上的牛皮纸,鼻头一酸,扭过头,哽咽地对舒荞说: “舅妈,我乏了,先上楼睡觉,您请自便。” 话音未落,秋辞梦急匆匆地抱起牛皮纸起身冲向二楼的房间。 舒荞替秋辞梦准备的房间是公馆内采光最好的,小阳台面朝花园,夜间朦胧的月光如同瀑布般倾泄于此。 秋辞梦打开房门,随手将牛皮纸门丢在地板上,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拉开窗帘。 月夜赠予她最皎洁的光影,明书筝手捧一束月季,安静地站在阳台上。 泪水模糊了秋辞梦的视线,她痴痴地望着不远处的明书筝,心绪百转千回。 第157章 即使她用着明书筝的身体,秋辞梦依旧能够一眼认出,这是与自己纠缠轮回的人: 江、风、落。 第95章 海与风 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秋辞梦怔怔地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江风落。 残碎的记忆拼凑出过往的云烟。 刹那间,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挟持着秋辞梦敏感的神经,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心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密密麻麻的痛苦让她难受得不能喘息,秋辞梦几乎是机械性地站在原地。 仿佛有一只刚硬的无形手紧紧地捏住秋辞梦的心,在这一刻,秋辞梦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脆弱。 冥冥之中,阿芙洛狄忒女神似乎贴在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 “秋辞梦,承认吧,你喜欢她。 你爱上了你的研究对象。 你的双手曾经沾满她的鲜血。 你引以为傲的科研成果全部建立在她的累累伤痕之上。” 她彻头彻尾地想起来了。 秋辞梦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漂亮的脸蛋早已被泪水洗刷。 沉默许久,终究是江风落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我……,我,花很衬你。” 江风落现在没有属于自己的躯壳,带有神力的五片护心麟一次次地扭转时空,复活秋辞梦。 当护心麟完全消失时,哪怕身为人鱼王的江风落,也不可抗力地重新堕入轮回,谋求新生。 存在于轮回世界之中的她并非是她,而是江风落独属于秋辞梦的一缕执念。 从第三次轮回失败后,江风落的灵魂与身躯便已灰飞烟灭。 因为她同样地受到了阿芙洛狄忒女神的惩罚。 人鱼王的职责是带领族群走向繁荣昌盛,人鱼王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但人鱼王不应该爱上一个对人鱼穷凶极烈的人类。 对于艾尔莎和伊蒂珊娜等人鱼来讲,江风落是极其不称职的一任王。 秋辞梦为了破解生命的奥秘,想尽一切方法,不停地在她身上尝试各类实验。 渐渐地,哪怕再纯真的爱也会生出怨恨。 辛慕青应运而生。 辛慕青是江风落对秋辞梦潜意识中极致的恨,生来便想杀死秋辞梦。 江风落偶尔也会觉得自己犯贱,明明知道秋辞梦不可能喜欢上异族,偏偏她就是控制不住。 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心? 那可是幼崽时期就定好的配偶。 江风落还记得第一次轮回时,坐在小木板上的秋辞梦。 她笑起来好看极了,眼睛亮晶晶的,一闪一闪得恍若垂悬于海平线的星辰。 正如送花一样,心动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理由。 “你说过你喜欢月季。” 鲜艳的花朵在月光的映衬下娇艳欲滴,美到不可方物。 江风落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月季递到秋辞梦面前,一眨不眨的,像是最忠诚的小狗,守护着她的配偶。 “骗我好玩吗?” 秋辞梦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江风落,闷闷地继续哭诉道: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辛慕青是你!” 说着说着,便又哭花了脸。 “我——,我也会待她好些。” “江风落,我最恨你这点,总是自以为是,阿芙洛狄忒女神的惩罚,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你掺和进来做什么?” 一字一顿,江风落听得清清楚楚。 秋辞梦背影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拉的斜长,显得冷清寂寥。 混乱的轮回不会停止,这是阿芙洛狄忒女神对她降下的神罚。 一切的一切,秋辞梦只想哀叹一句“有缘无分。” 秋辞梦不太记得已经轮回了多少次。 第一世的命运相遇,第二世的研究伤害,第三世的春心萌动,第四世的袒露心意,第五世的天人永隔。 其余的记忆,便是秋辞梦困在这五次轮回中不得解脱。 只要秋辞梦一死,江风落从阿芙洛狄忒女神身上获取的神力就会一次次救回她。 辛慕青出现于第三次轮回。 江风落重新堕入轮回,隐藏在她精神世界多年的辛慕青终于摆脱本体的束缚。 因为属于人鱼王的一部分精神体,所以辛慕青以半人半神的形式存在。 辛慕青怀揣着江风落对秋辞梦的恨意,不断地在轮回中接近秋辞梦。 无论是第五次轮回中充当秋辞梦的青梅,还是第四次轮回中联手舒荞、丁芷桐杀害她。 辛慕青存活于世的源头就是不顾一切地杀死秋辞梦。 但江风落却留下了一缕灵魂,这缕灵魂带着江风落身上全部的神力。 它承载着江风落对于秋辞梦毫无保留的爱意,环绕在秋辞梦身边。 “辞梦,世间上纠葛的爱恨情仇多如毫毛,辛慕青本就是属于我的一部分,她恨你入骨,她对你的爱也是同样的。” 江风落催动神力幻化为原本的模样,紫眸红发,唯独失去了银白的尾巴。 她没有躯壳,于是便夺取了明书筝的身体。 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她与秋辞梦的最后一面。 逐渐消磨的神力经不起反反复复地轮回。 江风落抬眸深深地望看一眼秋辞梦,情不自禁地从身后抱住她。 “别动。” 第158章 江风落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她抱得极为克制,只是轻轻地搂住秋辞梦,留下相对安全的距离。 “你会永远记住我吗?” 江风落自顾自地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故事的结局早已被命运写好。 秋辞梦会在一次次轮回中慢慢地忘记她。 而她也会回到源世界获得新生。 人鱼族再次迎来新诞生的王,而新王也不会再叫江风落。 根据阿芙洛狄忒女神的神谕,目前秋辞梦生活的轮回世界是神创造的平行世界,而源世界的秋辞梦葬身于浩荡的印度洋。 平行世界的轮回次数取决于秋辞梦的死亡次数。 而朱云露、明书筝、丁芷桐等人,只不过是源世界的人投射到平行世界的幻影,源世界的本人不会受到平行世界的影响。 即整个轮回世界,只有秋辞梦是真实存在的人。 假若秋辞梦拥有打破虚幻的神力,她就会发现轮回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 秋辞梦被永无止境地困在轮回世界,目前轮回了数十次,很明显,她的记忆已经混乱不堪。 破开轮回的方法只有一个:秋辞梦彻底忘记江风落。 人鱼和人类,相互对立千年的两个种族,按照大自然的法则,本就不应该相爱。 “你……?” 秋辞梦察觉到江风落的言下之意,放弃了挣扎,任由江风落静静地环抱住自己。 “辞梦,有件事情,我其实瞒了你很久。” 记忆拨开重重云雾,江风落低头认真地看向怀中的人,似乎是心有灵犀,秋辞梦下意识地抬头,一双布满深情地眼睛闯进她柔软的心门。 “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哪怕第二世的你与第一世的你判若两人。” “我知晓你对生命的淡漠,但我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腐朽的灵魂。” 秋辞梦悲痛地闭上双眼,心疼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江风落依旧用着欢快地语气对秋辞梦诉说着,仿佛是坠入爱河,迫不及待地朝心爱的姑娘表达自己的无穷无尽的爱意。 “第二世的你不怜悯穷人,追逐最极致的利益,手术刀和电流插进我身体时,我恨透了你。 我想着,为什么我的配偶要如此对待我,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是我的配偶不喜欢我吗?” “别说了,别说了……” 秋辞梦濒临崩溃地揪住江风落的衣袖,轻声地喃喃。 江风落反手握住秋辞梦的手,俯下身虔诚地吻上秋辞梦的手背。 “你野心勃勃,想要创造另一个生物奇迹。你通过对我的研究,得到了关于人鱼的一手研究资料,你一时声名蜚外。 阿芙洛狄忒女神告诉我,说你根本不爱我,我不信。手术台上,我恳求地看向你,只要你说一句哪怕是骗我的话,我都愿意为你献上生命。 但你还是面无表情地用刀锋割开了我的鱼尾。” 江风落抽出秋辞梦掌心的月季,温柔地将花朵别在秋辞梦的耳后,神色专注地看向她。 “抱歉,我和辛慕青合伙骗了你。 辛慕青就是我的另一部分灵魂,她会随我一同消失。” 秋辞梦终于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猛地一抬头,却看见江风落化作一缕清风,消散在月光下。 “不——!” 一道撕心裂肺地吼叫。 “江风落!” 秋辞梦酿酿跄跄地踱步走向前,阳台的瓷砖上赫然有人平静地躺在地面上。 她凑近一看,哪里还有紫眸红发的人鱼,徒留明书筝一人。 秋辞梦悲怯万分,好像一瞬间丧失呼吸的能力,揪心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朝房内走去。 手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硬物,秋辞梦慌忙地低头查看。 此物焕发着浅浅地七彩光芒,被秋辞梦的手一碰便自动脱落胸口,掉到了地板上。 那是一片鱼鳞。 是江风落的护心麟。 “咳咳咳——” 一时的急火攻心,铁锈味道的鲜血涌上秋辞梦的喉咙,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出。 一阵眩晕冲上秋辞梦的大脑,她的手扶住床,模模糊糊地瞪大双眼,地板上艳红的鲜血一如江风落的秀发。 飘荡在碧海中的红发,令人惊艳。 第96章 海与风 “诶,孟宁,你姐姐呢?” 女人双手抱着一盆小土豆拦住孟宁,不停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好半晌才继续追问道: “听说孟桥在厂里头被人看上了,孟宁你是不是快有姐夫?” 女人这般说着,孟宁却不由自主地哭红了双眼,呆呆地望住女人,一声不吭。 仓桥的巷子里来来往往的邻居们渐渐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孟宁,孟家姐妹在街坊中的口碑还不错,平日里她们也帮了大伙不少忙。 “孟家妹子,你姐姐结婚可是大喜事儿,可别哭。” “原来孟桥竟是要嫁人了,我说怪不得好久没瞧见那姑娘。” “好像是同个厂的人?不太清楚。” “不嫁人。” 一直保持沉默的孟宁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们的闲聊。 “姐姐。” 孟宁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痛欲绝道:“姐姐不见了。” 第159章 众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陷入莫名的安静。 孟宁在心底细细咀嚼着姐姐的名字,她不敢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大伙,半月前,孟桥就已经去世。 身为孟桥亲妹妹的孟宁,甚至都没有见到姐姐的尸体。 她不知道姐姐究竟遇见了什么事情,半月前,姐姐替她过完生辰,说厂里面接到一个大单子要加班,留下一点钱财,便再也没有回来。 昨夜丁芷桐和明书筝突然登门拜访孟宁,告知了她孟桥已死的消息。 孟宁不认识丁芷桐,但明书筝和孟桥是好友,常常来家里做客。 “孟宁!”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孟宁的耳中,她寻声抬头望去,丁芷桐身后跟着一群乌泱泱的人,这群人穿戴整齐,手持相机。 他们一见到孟宁便两眼放光,争先恐后地朝孟宁奔去。 “孟小姐,请问你对你姐姐被秋家杀害有什么想法?” 孟宁惶恐不安地看向丁芷桐,伴随着“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姐姐都成为了她们斗争的牺牲品。 与仓桥的热闹相反,今日秋公馆的氛围倒是极为紧张。 “舒荞!你想把我们所有人害死就直说!” 朱云露一把将手中的报纸拍在茶几上,指着舒荞的面破口大骂道: “好好好,好你个舒荞!工厂亏损扣发多月工资,填不起资金链,反倒弄出人命来了!” “前几天你跑来我家商谈合约的那股子胸有成竹劲儿呢?你现在倒是说话啊!” 朱云露越骂越来气,这次轮回她原不想和秋家牵扯上关系,但她发现逃避根本没用。 哪怕她有每次轮回的记忆也逃脱不了已经规定好的命运轨迹。 她不签的合同,她爸签了;她拒绝见的人,她爸见了;甚至她尽力避免发生的事,还是出现。 例如,画舫上的十公斤炸药。 秋辞梦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坐在画舫中,身边的明书筝则是举着炸药静静地看着她。 “你可有遗言?” 秋辞梦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瞥了眼神情严肃的明书筝,裹紧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大衣,边打哈欠边说: “明书筝,不管你信不信,孟桥的死的确是意外,你带着工人们在厂子里罢工聚众闹事,舒荞的厂子我也管不到。” 秋辞梦每多说一句明书筝的脸色便更深一分。 “我不懂你到底为什么恨我,你那天昏倒在阳台上还是我把你送去医院,后面我们两人几乎没再见过面。” 自从江风落彻底消散在轮回世界后,秋辞梦本想做出改变,却发现毫无可能。 根据记忆,第三次轮回时是她向舒荞推荐了明书筝。 她与明书筝的矛盾冲突源自于舒荞的工厂亏欠薪资,但舒荞醉心于名利场,并不过多关注工厂的发展。 最初的轨迹是她从明书筝口中得知工厂的情况,于是作牵线人在海城拉拢投资,以确工厂的存在,好巧不巧地拉进朱云露和丁芷桐。 丁芷桐家的银行拿出一大笔钱投进工厂,舒荞眼红得紧,想私吞一半,顾念关系,秋辞梦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 舒荞克扣了钱,工厂便发不起足够多的工资,在法兰西留过学的明书筝直接带着工人罢工。 结果舒荞竟然以为是秋辞梦为了争夺她的工厂,故意怂恿明书筝闹事。 于是舒荞和丁芷桐一合计,买通孟桥刺杀秋辞梦。 孟桥缺钱得很,面对重金的诱惑,她不带丝毫犹豫地接下这个任务。 孟桥死得很莫名其妙,因为她还没下手就被丁芷桐弄死了。 丁芷桐将此事栽赃嫁祸给秋辞梦,再加上她和明书筝的好友关系,一切计划都顺理成章。 无非就是一个暗中做局想拉下秋家的商战。 明书筝生性刚烈,孟桥的死对她有很大冲击。 她认为像秋辞梦和舒荞这种素餐尸禄者就该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这次轮回,秋辞梦没有推荐明书筝,没有插入舒荞工厂的事情,搬去法租界的一家小公寓,稳稳妥妥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可最后,明书筝还是进了工厂作会计,舒荞自己争取到朱家和丁芷桐的投资,孟桥被丁芷桐杀害。 一切的一切依旧按照命运原定的轨迹行走。 秋辞梦放弃与阿芙洛狄忒女神对抗。 既然她对人鱼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那么便心甘情愿地赎罪吧。 “唉,你引爆炸弹吧。” 秋辞梦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窝在画舫中,反正大不了又随机进入一个轮回时间点。 明书筝误以为秋辞梦是在挑衅她,被愤怒挟持的大脑下意识地点燃了引线。 “嘭”的一声巨响,火红的光影倒映在粼粼的江面上。 秋辞梦只感觉到一阵撕裂肉身的疼痛,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空和飞鸥翔集的码头。 “camille!camille!” 是朱云露的声音。 秋辞梦支撑起身子,环视一圈,眼前的一切都令她如此熟悉。 “camille!惊天的好消息!” 布兰菲步履匆匆地推开实验室的大门,朱云露紧随其后。 “我们在英吉利海峡上捕捞起一只人鱼!” 人……鱼?! 第160章 秋辞梦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老同学,心中突然冒出一个隐隐的猜测。 不可能,不可能。 阿芙洛狄忒女神定下的规则,她一日忘不掉江风落,她便一日破解不开轮回。 并且江风落已经因为护心麟全部拔完,重新堕入源世界的轮回,重新诞生的人鱼王还会是江风落吗? 秋辞梦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能安慰自己,仅仅只是又进入了一次轮回。 “camille!” 朱云露突然对秋辞梦惊呼一声,踱步上前,抓住秋辞梦的双手,瞳孔里流露出兴奋的情绪。 “我……我们……” 秋辞梦疑惑地望向朱云露,心中的那个猜测呼之欲出,只听见朱云露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回来了!” 霎时间,秋辞梦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愣了片刻,才慢慢地将视线驻足在实验室的大门。 一抹清瘦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作者有话说: 可能回到原世界,可能还停留在轮回世界。 那抹身影可能是江江,也可能是其他人。 so,开放式结局 第97章 故事的结尾 c城的夏天一如既往地闷热,携卷热浪的微风不经意地掠过秋辞梦的耳畔,她抬头仰望身侧的妈妈。 母亲身形矮小,总是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她不爱化妆打扮自己,日常便是短袖搭上休闲裤。 她的长相并不出众,放在人海里也是毫不起眼的一种。 但在秋辞梦眼里,妈妈就是天底下待她最好最好的人。 每年过生日时,妈妈会给秋辞梦亲手做她最喜欢吃的奶油蛋糕,会因为她想去看看迪士尼辛苦攒钱,家长会从来没缺席。 亲戚们劝妈妈不要过于迁就她,说她迟早是别人家的媳妇,妈妈浅浅地笑着回复说: “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才愿意为她付出。况且,这些事情哪里算迁就?” 秋辞梦在心里暗暗地发誓,她一定要陪妈妈一辈子。 今天妈妈一边牵着秋辞梦的手,一边替她打着遮阳伞,静静地等待秋父下车。 这里是c城的南新区,全城唯一的火车站所在地。 火车站附近的空地正在加紧施工,秋辞梦听妈妈说,要建立一个大型的国际机场。 “梦梦,等会儿见到爸爸记得喊他。” 秋辞梦点点头,她和父亲关系一般,母亲生下她后留在c城工作,父亲因为工作缘故经常要全国各地到处跑,回来次数也不多。 久而久之,秋辞梦对父亲有些生疏了。 稀稀拉拉的人群逐渐走出来,母亲一把抱起秋辞梦,站在火车站出口的不远处。 很快,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了出来,秋辞梦倚靠在母亲的肩膀,晃头四处张望,想从人群中看见熟悉的面庞。 秋辞梦的家庭条件挺普通的,一家三口人,妈妈是超市收银员,爸爸干销售的,奶奶在老家务农。 至于外公外婆,妈妈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秋辞梦猜想可能是妈妈不好意思说。 “啊,妈妈,那个人是不是爸爸?” 秋辞梦扫过密集的人群,瞧见一个穿深蓝色衬衫的男人有些面熟,戳了戳母亲的脸颊,贴紧母亲的耳边,低声道: “妈妈,我没有认错吧?” 母亲眼角露出笑意,抱住秋辞梦亲了一口,姿态亲昵地调笑她,“我的梦梦好厉害呀,这么多人,都一眼认出爸爸。” 被母亲夸奖的秋辞梦稍显害羞地低下了头,红晕肉眼可见地爬上她的脸颊。 父亲终于望见了妻女,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快步朝她们母女俩走来。 “我的乖女儿,快让爸爸亲亲。” 父亲从母亲手中一把抱过秋辞梦,几日不清理的胡渣蹭在她娇嫩的脸上。 秋辞梦连忙用手抵住父亲的脸,撅着小嘴,略带嫌弃地说了句“爸爸好臭。” “哈哈哈,你呀你,走吧,回家。” 父亲没有计较秋辞梦的话语,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牵起母亲,一手提着行李箱朝客运车站走去。 彼时的c城还未修建好直达城区的高速公路,回乡下只能做客车走土路。 “梦梦!” 奶奶带着草帽,早早地等候在了村口。 秋辞梦一看见奶奶,飞速地从父亲的脖子上滑下来,从妈妈的手中拿过自己的小书包,一溜烟儿地跑到奶奶跟前。 “奶奶,你瞧!” 秋辞梦伸手在小书包里掏出一袋打包好的酱香鸭脖,眉飞色舞地对奶奶讲述今天在城区的经历。 奶奶笑着不停地说好,接过鸭脖,牵起秋辞梦的手走回了家。 鸭脖最后奶奶没舍得吃,装进盘子里算作今晚上的菜端上桌,全进了秋辞梦的肚子里。 “所以我们要搬进城里面了吗?” 秋辞梦夹了一块鱼肚肉放进奶奶的碗里,歪着头对父亲追问道: “奶奶会和一起城吗?我是不是要去城里面读书了?” “嗯。” 父亲喜笑颜开地回复:“爸爸和妈妈攒了几年的钱,已经付了房子的首付,虽然是个二手房,但胜在能直接搬进去住。” 母亲对父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出声。 “梦梦,房子离家里很近,我的驾驶证前几天刚考下来,你长大了,下半年就要去读小学。我和你爸也是想着让你去读好点的学校,村里面没有小学。” 第161章 秋辞梦听出母亲的言下之意,闷闷不乐地朝奶奶看去。 “奶奶老喽,我在这片土地上种了半辈子的地,舍不得,梦梦以后可要经常回来看看奶奶。” 这是秋辞梦第一次明白原来世界上不像童话书里写的那么美好,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父亲和母亲在家里停留几天后,收拾完东西前往城里面的新家。 临走前,奶奶偷偷地给秋辞梦塞了两百多块钱,让她自己在城里面买点零食吃。 秋辞梦饱含眼泪,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奶奶,开始在城里面读小学。 在小学里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叫作田寻雁。 田寻雁这个人脾气有点暴躁,在班里颇有一种大姐大的既视感。 秋辞梦和她做朋友的原因很简单。 田寻雁的妈妈经常不让她吃零食,秋辞梦每次带的小零食多多少少都会分给她一点,一来二去的,她们就成了好朋友。 小孩子的友情是极为纯粹的。 每每田寻雁拉着秋辞梦玩过家家时,秋辞梦都会让给田寻雁小姐的角色,自己则是当厨师“做饭”让她品尝。 “秋辞梦,黄天在上,我田寻雁与你结拜为异性姐妹,从此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干杯!” “田寻雁,黄天在上,我秋辞梦与你结拜为异性姐妹,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干杯!” 秋辞梦拿着装着可乐的塑料杯和田寻雁的杯子一碰,她们两个学着电视上的绿林好汉们结拜。 田寻雁说好姐妹就是要在一起玩。 所以从小学开始,到初中,再到高中,秋辞梦一直和田寻雁同班。 秋辞梦觉得她应该可以和田寻雁当一辈子的姐妹。 因为父亲向公司申请了留在c城处理业务,所以爸爸和妈妈也不怎么坐飞机去外地。 c城的高铁开通后,妈妈反倒经常带着秋辞梦去往附近的y市。 秋辞梦在y市认识了两个特别好的姐姐。 一个叫做苏文珠,是y市老城区的旅馆老板。 一个叫做梁清妍,是一名医生,苏文珠的多年好友。 秋辞梦和她们的相遇纯属偶然,仅仅是节庆假日,和母亲没有订到酒店,阴差阳错地走进了那家破旧的小旅馆。 苏文珠和妈妈一见如故,特别聊得来。 苏老板时不时地打电话喊妈妈来y市搓麻将,正好梁医生、居委会的白有仪阿姨,四个人正好凑一桌。 秋辞梦在y市旅游时,独自爬了黄梁山,在栖霞寺中碰见主持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告诉她,她很快会遇见命中注定的那人。 可转眼多年,秋辞梦依旧单身一人。 母亲联合苏文珠一起催她谈恋爱,母亲已经不指望她结婚,但活了二十几年,秋辞梦连恋爱都没谈过。 母亲觉得太可惜了,因为她认为恋爱是人生的一种经历。 秋辞梦从q城赶往s市交接工作,在飞机出站口碰见了一位极其眼熟的年轻女士。 她穿着打扮十分时尚,一头齐肩的绯红色中短发,映衬着雪白的皮肤,粉白的小吊带搭配超短裤。 既清凉又靓丽。 她拖着行李箱,一步步地朝秋辞梦走来。 秋辞梦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翻涌的过往,兆迮村的挣扎、x星系的亲吻、古寺的雪夜、轮回中的人鱼…… 历经沧桑,归来仍是如初。 秋辞梦不禁湿润了眼眶,这一世她的父母没有飞机失事身亡,没有和奶奶相依为命,没有吃过贫穷的痛苦,没有身患癌症。 她平平安安地长大,享受着家人的爱,有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考上了自己想去大学,拿下自己心仪的offer。 年轻女子止步于秋辞梦的面前,摘下墨镜,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再跟你介绍一下,我叫江风落。” “刚从国外回来,代表我们工作室与你们公司洽谈业务。” 还不等秋辞梦开口,另一道耳熟的声音便插进她们之间。 “喂喂喂,江风落!我才是工作室的大老板。” 方浅浅一脸嫌弃地瞥了眼江风落,微微扬起下巴,语气矜持且高傲地对秋辞梦说: “秋小姐是第一次来s市吧!我早已包下青山的紫云阁,今天我请你品尝s市的芊禾茶——” 方浅浅故意拖长尾音,瞪了眼江风落,旋即继续接着说: “希望秋小姐赏脸,随我品茶。” 秋辞梦“噗嗤”一声地笑出来,江风落自然地拉过秋辞梦的行李箱,将墨镜推到头顶,语气懒洋洋: “方大老板请客怎么能不去呢?” “嗯,的确边品茶赏景有利于洽谈业务。” 秋辞梦强忍笑意接下江风落的话语,暗中将手绕到江风落的身后,正准备揽住她的腰时,江风落反手将她揽入怀。 旋即密密麻麻地吻附上秋辞梦的脸颊。 方浅浅颇为无语地转身独自向前走,她就知道江风落是个隐形的姬崽! 几月没见竟然都有女朋友了! 机场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很少有人注意到一对情侣正在相拥亲吻。 作者有话说: 敲完这章时,是凌晨两点多。 从6.6开文一路磕磕绊绊地写到10.11。 虽然写的不好看,但我还是要嚎一句:我终于在晋江写完了我的第一本小说。 第162章 期间有过很多迷茫和痛苦,越写到后期越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我感觉这篇文带给我很多关于写小说的感悟,当然最大的一个收获是让我终于想明白了写小说的意义。 签约是件很偶然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时兴起。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来写小说。 我到底为什么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来干一件似乎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情。 写这章的时候,突然之间我想明白了,我既不指望写小说能赚钱,也不指望它能养活我。 写小说对于我来讲是件十分割裂的事情,它仿佛夹在我的梦想和现实生活中,我常常因为三次元的忙碌而忽略它。 写这篇文的时候我一度丧失表达欲,天天深陷怀疑自我中,担心自己写的文没有人喜欢,担心自己写的太烂,天天都很焦虑。 初高中的我写短文是为了自割腿肉,现在大学的我写小说是为了把我心中所想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非常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没有你们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来,俺们百合频的读者就是我心里最好的小天使! 下本书想写复仇黑莲花x腹黑白月光,我去进修文笔顺便攒攒存稿。 咱们江湖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