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坚强》 第一章 军训 八月的天气是如此的酷热难耐，盛夏的气息蔓延在整个红阳县，刺眼又令人窒息的阳光照耀在红阳一中的校园内。一眼望去，身穿蓝色迷彩服的少年少女们正在以班级为单位，进行着他们在升入高中前的军训时光。下午三点的操场上，炙热的高温与教官的口令拷打着每一个浮躁的灵魂。在靠近实验楼的高一（一）班的方阵，全班正在练习齐步走。在最后一排从右边数的第二个男生，脸色苍白、高大瘦弱、目光呆滞，他的每一次练习齐步走时，总会比别人慢一拍，他那单薄的身体在训练中不断地摇晃，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 “最后一排从右数第二个男生，你的步伐没有跟上队伍。” “最后一排从右数第二个男生，你走路是同边手。” 来来回回训练了三次，男生依旧走不好，不是慢了一步就是姿势不对。原本很有耐心的教官也被他的迟钝与木讷给惹怒，大声呵斥道：“你是怎么搞的？全班都走得好就你走不好，就因为你的失误全班已经一起陪你走了三次。” 男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教官继续发口令，男孩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步伐与姿势，眼角泛出了一丝泪光。 在一班方阵的前方里，两个女生见教官暂时无暇顾及她们这边的队伍，便回头一边看着男生笨拙的步伐，一边讲起了悄悄话。 “真倒霉，又和他分在一个班，和这种草包在一起读了三年的书已经够了。现在还得和他在一起读高中。哎，我的命真苦啊。” “可不是吗，这种傻子居然也能考进一班，真是一个奇迹啊。” “这种草包，连个齐步走练习了这么久都走不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进一班的？” “肯定是花钱或者托关系进来的。” “李红，咱们以后尽量别和他说话，离他远一点。” “嗯，知道了，悦姐。” “对了。小陈涛今天下午要打篮球班赛，你要去看吗？” “当然要去了，他打篮球打得这么好，一定不能错过的。” “对了，等会儿把王庭珺和孙林秀也叫上。” “好的，待会……” “那两个女生，谁允许你们在队伍里开口说话了！” 不经意间，在一班方阵的前方出现了另一名教官，两个女生吓得赶紧闭嘴。 这另一名教官注视了一班方阵约二十秒后，才缓缓离开。 又过了将近两分钟，在教官尽最大耐心的教导下，高大瘦弱的男生终于算是勉强地走好了齐步。他没有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几位男生，眼睛里早已露出极度的不耐烦。 “哼……” “唉……” 三个小时不快也不慢地过去了，对于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这仅仅是军训的第二天，就已经有许多学生中暑晕倒，许多学生的皮肤都被晒脱了一层皮。任何的防晒霜，对于这34摄氏度的气温而言，都是无效的屏障。 “解散！” 一声令下，所有的方阵瞬间松散，众人等了这句话就像等了一个世纪，人群立马四散开来，有的成群结队往宿舍与食堂的方向走去，有的结伴回家，有的抱着篮球跑到篮球场上选好场地。在靠近教学楼的一处塑胶篮球场上，高一（四）班正在与高一（五）班进行篮球班赛，球场上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身高大约有180公分的男生正在运球进攻。在场外，三个来自一班的女生正在大声朝着这个男生呼喊着。 “小陈涛加油！” “小陈涛，你最帅！” “小陈涛，我爱你！” “小陈涛，你是红阳一中的科比！” 这样的助威声令四班与五班的女生也为之侧目，而这样的助威声也总是在操场上随处可见。他们是如此的朝气蓬勃，充满了欢声笑语，总是有讲不完的话与发泄不完的精力。篮球场上的追风少年，他们精湛的球技与帅气的面孔总是能够赢得很多人的掌声与关注，总是能够赢得很多女生的爱慕。他们是每个班不可或缺的体育力量，更是同龄人中的宠儿。 与此同时，那个高大瘦弱的少年正孤零零地往校门口走去。一路上，男生孤单落寞的背影在身边同龄人的欢声笑语中不断穿梭。每一天军训结束后，他都尽快离开学校，尽快回到家中。因为在学校待得越久，就越有可能发生不愉快的事。少年加快了脚步，从远处看，他那瘦弱的身体神似一根跳动的竹竿。 在回家的路上，少年总是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一下四周，确认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今天看样子还挺幸运，他没遇见那两个男生。少年不由地感到一丝高兴。 少年已经走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了，他此时心想这下能平安到家了。这时，一对身穿军训服装的男女骑着自行车突然从路边闪过，其中个头较高的女生见到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问道：“咦，这不是邹晓凯吗？听说你考进一班了，真是令人意外啊。” “考进一班又怎么样嘛？！还不是一个草包！”旁边的男生大声说道。 “哈哈……”女生大笑道。 邹晓凯呆立在原地，目光随着那两人的渐渐远去的方向久久地注视着，拳头紧紧握紧，但很快又松开，泪水在眼睛里不停打转，过了一分钟才稍微平静下来。 迈着沉重的步伐，邹晓凯回到了家中。一进家，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母亲的训斥声便接踵而至。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说，是不是又被叫去搬东西了？” “妈，我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好了好了，快吃饭，吃完饭好好预习，高一的书我都给你借来了，好好看。” 狭小的出租屋内，母子二人正在吃饭。客厅的墙上，一幅遗像挂在墙的上方的正中央，遗像里的男人目光严厉，令人畏惧，头上的军帽、身上的陆军军装与胸前的勋章令人肃然起敬。 夜幕落下，月光洒在这座位于西南腹地的县城上。出租屋外，外面的世界依旧灯火通明。夜晚下，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狂躁中夹杂着不安，嚣张下隐藏着痛苦。在这个县城的某一角，总会上演着两帮叛逆少年因为几句言语不和而大打出手的故事，而这样的故事，往往会上升至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对立与仇视。多少年来，无数叛逆少年前赴后继，为了本校的名誉与其他学校的叛逆少年血战到底，无所畏惧。 房子将邹晓凯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或许这种隔离，对于邹晓凯而言是最好的保护，让他能暂时逃避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夜深了，邹晓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几天所遭遇的很多事与很多人。那些人令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却又无可奈何，愤怒、胆怯与哀伤在他心中相互碰撞，平静的面孔下掩藏着一颗濒临崩溃的心。这样的日子，他已经经历了一年。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每一天的队列训练让邹晓凯感到无比紧张，他害怕自己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只有当教官组织拉歌时，他才能感到一丝的快乐。五天后，邹晓凯终于在短暂而漫长、渴望尽快结束而又逐渐不舍的等待中迎来了军训的最后一天，高一各班在一中足球场进行了检阅仪式。在《运动员进行曲》的指引下，一班作为最后一个方阵出场，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与响亮的口号声引起了很多班级的关注。但与此同时，其他班也有很多人对于他们有着很多偏见。 “呵呵，一班有什么了不起的嘛，一群傻子。” “一班一班，真的憨。” “不就是成绩好嘛，妈的，一群书呆子。” “我也觉得。” 这些话，一班的人没有听到，而此时处于一班方阵中最后一排的邹晓凯，此时心中却无比的提心吊胆。因为，他害怕那些人认出他，嘲笑他，辱骂他。 好在他处于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左右都有人挡着，其他班级的目光被他的左边的人给挡住，这使得邹晓凯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 然而，他那极为紧张的情绪让他不经意间变成了同边手，顿时引起了其他班的人注意。 “你们快看，一班最后一排有个男生走路是同边手，哈哈。” “哪儿？哦，看见了，真傻。” “一班真是出人才啊。” 在这样令邹晓凯提心吊胆的环境下，在火红的太阳与校领导冗长的演讲的双重考验下，高一各班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高中军训的结束。邹晓凯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慢地离开学校。 学校外，身穿蓝色迷彩服的学生随处可见，他们或三五成群、或两人并行，他们开心地商量着军训结束后的这个晚上去哪里玩；他们激烈地讨论着在各自新的班级中哪个女生最漂亮、该不该去追、怎样去追；他们激动地讲述着那些同龄男生中的追风少年、那些红阳一中里的校园传说、那些令每个处于青春躁动期，骨子里流淌着争强好胜的血液的男生都想结交的最强王者。 …… 凌晨一点的屋内，邹晓凯躺在床上静静的睡着，此刻他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七天的军训，对于他而言，有着太多的苦涩回忆，教官的训斥与初中同学的漠视，令他身心俱疲。而等待他的，又将会是什么呢？ 第二章 受辱 九月一日，如期而至，由于校服还没有发下来，高一年级的学生仍然身穿着蓝色迷彩军训服装参加红阳一中开学典礼。在校领导的热情澎湃的演讲中，在对高二高三和已经升入大学，取得优异学习成绩的学长学姐的表彰下，在金秋九月、桂花飘香的季节里，邹晓凯迎来了他的高中岁月。整个操场上，十二个迷彩服方阵格外显眼，这十二个方阵，汇集了以红阳二中、红阳三中、红阳县育才中学三所初中为主，附近乡镇初中为辅的学生。他们来自不同的初中，在这里成为了校友，成为了同学。 邹晓凯所在的一班，更是三所初中的学生汇聚而成的一个缩影。在这个班的总计61人中，有五个人是邹晓凯的初中同学，包括邹晓凯在内总计有24人来自红阳二中。另外，来自红阳三中的同学有5人，来自育才中学的同学有7人，这三所初中的学生占据了一班生源的一半多点，而高一年级十二个班，每个班也基本上是这样的情况。 邹晓凯站在一班队伍里的后方，心里莫名地感到担忧。因为在一班甚至在整个高一年级，有太多认识他的人，而这些人对他并无任何好感与友善，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他环顾四周，其他班的人有很多他所熟悉的面孔，但这种熟悉却更令邹晓凯感到不安。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班的第一次主题班会正式召开，班主任蒋健在班会上召开了选举班干部的工作，在经过了同学之间将近十分钟热情的推举与举手投票后。最终，来自红阳三中的王文杰担任班长，来自育才中学的吴小蓉担任学***，来自红阳二中的孟建书担任体育委员。但是，从班长到负责收各小组作业本的组长，每个班干的位置上都没有邹晓凯以及邹晓凯的初中同学。来自红阳二中九（二）班的同学，在这个新班级中，隐藏在来自其他学校的同学的热烈讨论中，开始了他们的高中生涯。 邹晓凯坐在教室中央一组的倒数第二排，他的同桌是一个名叫王成的男生。虽说是一个男生，但他的言行举止却十足像一个女生，声音很尖，与别人说话喜欢用兰花指，很少与男生接触而总是与前后排的女生讲个不停。安静的时候，总是拿着几本心理学的书不停地看，不停地用红笔画出重点。 自从与王成成为同桌以来，邹晓凯与他之间的交流就很少。王成很少主动找邹晓凯说话，而对于邹晓凯在课间休息时曾主动发起过的几次聊天，也总是爱理不理的。有时他们之间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王成，你在看什么书？” “看你不喜欢看的书。” “王成，这道题我不会做，你教教我。” “天机不可泄露。” 而他的那五位初中同学，除了有两个男生愿意与他说上几句话外，其余三个人根本理都不理他。 他所坐的位子与他的五位初中同学都相隔较远。偶尔，那五个人之中会有一两个女生时不时地回头用轻蔑的眼神看他一眼。 课间休息时，在教室的其他地方，其他来自不同班级、不同学校的同学在经过了这几天的接触后，彼此之间已经相互认识熟悉。其中，有的是在读初中时就互相认识的，因此现在交流起来更没有丝毫的障碍。 体育委员孟建书正在与他的同桌王小欢谈论着街舞与跆拳道，他总是那么地活跃与开朗，也总是那么地吸引人注意。 班长王文杰与他的双胞胎哥哥王文豪坐在一起，谈论着他们初中班级的那些人、那些事。 邹晓凯的初中同学李红、陈悦、王庭珺和孙林秀正聚在一块说着四班的篮球王子陈涛。 整个班级的每个人都有了自己固定的聊天对象，而邹晓凯除了和王成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外，其他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位子上预习功课。 …… 转眼间，已经是新学期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二的早上，这一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时不时能听到清脆欢快的鸟叫声，早餐店内还有很多的学生。在一家文具店外，身穿着红阳一中校服的邹晓凯快步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心里面还因为昨天的语文课上自己古诗词朗诵的好被老师表扬而开心。此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二十二分，距离早自习还有八分钟，平时在这个时候邹晓凯早就坐在教室里预习了，今天因为起晚了所以在这个点上还没到学校。 距离学校还有将近八百米的距离，但此时，邹晓凯原本快速的步伐却停了下来。一眼望去，前方出现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男生的背影，这两个人的背影，他太熟悉了；因为这两个背影，让他恐惧与愤怒了一年。 陈健雄，杨宇。邹晓凯最终还是遇见了他们。 邹晓凯想停下脚步，想等到他们两个走远了再走，但这样的话自己肯定是要迟到的，一想到这，邹晓凯立马加快脚步，往他们的左手边的另一条路走去，想从他们身边尽快绕过去，他与前方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15米、10米、5米、3米。 前方，陈健雄与杨宇正在谈论昨晚在网络世界中酣畅淋漓的厮杀，而这时，陈健雄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他后方一个高大的身影上，他好奇地转过头来一看，那张长相丑陋到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脸顿时映入邹晓凯的眼里。 陈健雄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与恶意，脸上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他与邹晓凯之间的对视犹如狼与绵羊之间的对视。陈健雄立马回过头，拍了一下他的右手边的杨宇的肩膀，大声说道：“小杨宇，你快看后面那个草包儿，你们九（二）班的那个草包儿，哈哈！” 杨宇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眼光里同样透露出恶意。紧接着，两人转身向邹晓凯走来，邹晓凯心中的恐惧不断滋生。 两人开始拉扯着邹晓凯，邹晓凯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这时，陈健雄跑到邹晓凯的后方，一拳砸向了邹晓凯的后脑勺，紧接着，又顺手扇了邹晓凯两个大耳光。 “哈哈，一个傻子都能考进一班，哈哈。”杨宇大笑道。 “草包儿，弱智，九（二）班的草包儿，哈哈。” “看什么看，你就是一个傻蛋。” 两人大笑地看着脸红木讷的邹晓凯，心满意足地离开。 邹晓凯始终不敢反抗，因为反抗只会招来更多的侮辱，甚至会招来更多人的侮辱。 邹晓凯就这样呆立在原地，心中巨大的屈辱、悲伤与愤怒交织在一起。不远处，几个碰巧路过的中年妇女见此情景，不断地指指点点…… 那一天，邹晓凯最终还是迟到了，好在那一天班主任临时有事没来监督班上的早自习，邹晓凯才得以进入教室。在整个教室内朗朗的读书声中，邹晓凯搬动书桌、放下书包、翻出课本的声音显得那么的刺耳。此时，同桌王成正在悄悄地做昨天的数学作业。 从早自习到上午的第三节课，邹晓凯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来到学校前发生的事，不断浮现这一年来发生的事，老师讲的内容他根本没有听进去，每一次的课间休息时间，邹晓凯都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这样的侮辱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去躲避那两个人，但他还是会经常遇见他们。 那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地理课，老师正在讲解时区的划分，邹晓凯平静地注视着黑板，手里的笔在快速地记着笔记，但是心里却还是想着今早的羞辱。突然，他的右手被王成碰了一下，一张纸条递了过来，上面是王成用黑色中性笔写的几行字。 “今早看你进教室的时候脸特别红，身体都在轻微发抖，整个上午都愁眉苦脸的，不在状态，你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邹晓凯看着纸条，泪水不停地在眼睛里打转。邹晓凯强忍心中的痛苦与委屈，拿起笔，迅速在纸条上写下了一句话并传回给了王成。 “谢谢，我没事，我很好。” 王成看了看，轻轻地拍了拍邹晓凯的肩膀。 刺耳的下课铃声终于响了，邹晓凯迅速收拾整理好自己的课本与书包，很快离开了教室、离开了学校。 在之后的几天，邹晓凯没再遇见那两个令他担惊受怕的人渣。每一天，他都较早地到达学校、离开学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总是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走，如果下午放学后要留下来打扫卫生，他总是在打扫完后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走在半路上也经常回过头来看。 黄昏下，一个背着大书包、身穿红阳一中校服的少年走在路上，几个身穿着和少年穿的一样的校服，喝着奶茶、讨论着班上哪个男生最帅的女生从少年身旁擦肩而过，她们是那么地开心、那么地愉悦。 第三章 朋友 在新建成不久的一中足球场上，高一（一）班正在上体育课，其中全班男生正在练习1公里的跑步训练。 体育课，一直以来是邹晓凯最头疼的课。虽然邹晓凯有着177公分的身高，但是体重却只有52公斤，无论是力量、速度、耐力，还是弹跳、身体灵活性、柔韧性都很差。体育课上的长跑、短跑训练，对于他而言都是出尽洋相的地方。每一次的体检，那只有1200多毫升的肺活量，总会让他成为全班男生的笑柄。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标准的“豆芽菜”。 最初，邹晓凯还能够跟上队伍，但当跑到第二圈时，邹晓凯的体能快速下滑，每一步都跑得那么地艰难、那么地气喘吁吁。他曾试着一口气跑到前方，但耐力的不支使他又很快落在了男生队伍倒数第二的位置上。当其他男生相继到达终点之时，他还在一边慢跑一边走。最终，他以男生最后一名的成绩跑完1公里。 在跑完1公里后，体育老师集合了队伍，在讲了几点注意事项后宣布解散，并通知大家快下课时不用再次集合，直接自行回到教室。 随着一声“杀”的怒吼，一班的队伍解散。邹晓凯如释重负，连忙找到一个角落休息，这时，一个浑厚的男生声音传到了邹晓凯的耳中。 “长得这么高却跑得这么慢，真是一个垃圾。” 邹晓凯回头望去，一个长得一脸尖嘴猴腮模样的其他班男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与邹晓凯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充满了鄙视与轻蔑。 邹晓凯平复下自己愤怒的情绪，慢慢走到足球场一处僻静的角落，躺在人工草坪上，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这晴朗的天气与不远处几个男生的半场足球赛，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躺了将近五分钟，邹晓凯站起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当他走到一处乒乓球球台时，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令他停下了脚步。 只见两个男生正在打乒乓球，有四个男生正站在一旁观看，他们打的是谁先赢得3个球谁就赢的赛制。其中，一个身材瘦高，戴着眼镜，脸上长着很多青春痘的男生球技非常精湛，任凭对方怎么抽球都总是能把球救起来，打球非常有耐心，总是能在对攻中寻找到别人的破绽将其击败。 “程明鹏，你让让我嘛。” “程明鹏，你这技术是在哪里学的？” “程明鹏，你都连胜15局了，该退休了。” 无论对方怎么努力，都无法打败他，五个男生已经被他分别战胜了3次，并且看他的神情，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邹晓凯慢慢走进乒乓球台，看着高个子男生的精彩表演，心里也想着与他较量一番，但当话到嘴边时，却又习惯性地咽了回去。 在看了一会儿他们的乒乓球比赛后，邹晓凯独自往教室方向走去，操场上，总会看到很多个少年在打半场三对三的篮球赛，六个人在球场上分成两组对抗，场下的3个人站在一旁议论着谁的球技最好。 邹晓凯慢步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不断来回翻着物理书，书上的物理实验与物理习题在邹晓凯眼里是那么地繁琐复杂，他一点也看不进去。 在邹晓凯的后排位子上，两个女生正在一边玩着笔、一边听着mp3、一边看着言情小说。每一节体育课，只要不进行跑步训练、不用再次集合，这两位女生总是会最先回到教室，在言情小说里寻找自己的白马王子与共同而持久的话题。 “物体的加速度等于物体速度变化与完成这一变化所用时间的比值。” 物理课上，邹晓凯听着老师的讲解，看着黑板上关于加速度的公式，再看着自己物理作业本上无数用红叉标记出的错误，心中十分烦躁，大脑总是在走神想着别的事，对于老师布置的课堂物理习题怎么做也做不出来。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邹晓凯长舒了一口气，当他正准备收拾书本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同学，会打乒乓球吗？” 邹晓凯回过头一看，只见体育课上见到的那位戴着眼镜的乒乓球高手程明鹏正在用热情友善的微笑面对着自己。 “我……我不太会。”邹晓凯轻声地回答道。 “没事，随便玩玩。”戴着眼镜的男生继续说道。 “那好吧。”邹晓凯不好意思再拒绝。 两人走到一处空着的乒乓球台前，放下了书包，程明鹏从书包里拿出自己买的一副乒乓球拍与一个崭新的白色乒乓球，两人开始了乒乓球对打。 在初中三年，邹晓凯最感兴趣的运动项目就是乒乓球，在那三年，邹晓凯经常在下午放学后与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在一块儿打乒乓球，在小小的球台上，凝聚了邹晓凯初中时代为数不多的欢乐记忆。 然而，在这位乒乓球高手面前，邹晓凯初中三年的技术不值一提，很快，他就被对方压着打，很难赢上对方几次。 不过，球台上的被动却丝毫没有影响邹晓凯欢快的心情，此时的他，是从未有过的高兴。 很快就到了下午六点半，邹晓凯想着还未完成的作业与母亲焦急的等待，便说道：“程明鹏，已经六点半了，咱回家吧。” “好的好的。”程明鹏回答道。 两人背上书包，并肩而行。邹晓凯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这时程明鹏却先开口道：“你叫邹晓凯啊？我以前在红阳二中见过你。” “你以前也读红阳二中？你读哪个班啊？”邹晓凯接过话。 “我读九（三）班，但我比你大一届。” “那你现在应该上高二啊，怎么读高一呢？是复读了一年了吗？”邹晓凯显得有些吃惊。 “不是。去年中考完后，我生了一场大病，住了半年的医院，后来我在亲戚的关系帮助下进的一班。” “那在军训的时候怎么没看见过你？” “军训前一天我发烧了，连续输了五天的液。” “哦，是这样啊。” “虽然是凭关系进的，但依我去年中考的成绩也是能进一班的。” “嗯，一看你就知道你成绩好。你英语不错啊，英语老师经常在上课时表扬你发音标准。”邹晓凯微笑道。 “哈哈，我英语很差的。”程明鹏长满青春痘的脸上顿时变得很红。 “我觉得你打乒乓球打得不错，你喜欢抽杀球，还喜欢打擦边球。”程明鹏笑嘻嘻地说道。 “不敢和你比啊，你才是高手。”邹晓凯白嫩的脸上顿时也变得很红。 “我见你前几天上课的时候总是愁眉苦脸的，你前几天怎么了？”程明鹏突然话题一转，询问起了邹晓凯前几天情绪低落的事，氛围变得有点尴尬。 邹晓凯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停顿了将近六秒钟，才缓缓说道：“前几天上学的时候被两个男生欺负了，一想到这事，心里面就很不好受，我见到他们都很害怕。还有军训的时候在回家的路上被以前的两个初中同学骂，想报复又不敢惹他们，打不赢他们。” 自从上高中以来，邹晓凯是第一次与同龄人说了这么多的话，聊了那么久，当程明鹏关切地问道自己情绪低落的原因时，邹晓凯想也没想就对程明鹏说了实话。或许，邹晓凯如此的坦诚是因为这是他上高中以来第一个如此关心自己的同龄人的缘故吧。哪怕，他的关心不怀好意；哪怕，他的关心纯粹是出于八卦的目的。但是，对于邹晓凯而言，却又是那么的温暖。 听了邹晓凯的叙述，程明鹏也停顿了几秒，随后不快不慢地回答道：“邹晓凯，我非常理解你。因为，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经常受欺负的那种人，我以前读初中时还被四个男生群殴过，他们打我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我根本没招惹他们。” 程明鹏故作轻松地说完了这句话，然而他的双眼，渐渐变得很红。眼泪，开始在他的眼睛里不停地打转。 程明鹏的回答对于邹晓凯而言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程明鹏会以八卦的口吻继续追问，却不曾想程明鹏对他也说起了实话。 “如果我打得赢他们，我肯定会还击，唉，我这身体素质……”程明鹏接着说着。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有三年的时间啊。”在听了程明鹏的故事后，邹晓凯进一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好学习，不要理他们，惹不起躲得起。”程明鹏回答道。 “目前也只有这样了，我真的希望以后不要再遇见那些人。” “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 …… 下午六点五十分，在夜色初显的红阳县城，两个穿着红阳一中校服，背着书包的少年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相互倾诉心事，相互给予安慰，相互鼓励前行。他们走得不是很快，一路上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当两人走到因为回家的道路不同而不得不分开之际，互相拍了拍肩膀告别。这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对于邹晓凯而言，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珍贵，而也就是从那天起，邹晓凯的高中生涯里，迎来了第一个朋友。 第四章 相遇 “今天下午放学后我们班有一场和四班的篮球比赛，希望大家都能够去看！为我们班加油！” 第五周的星期四的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的休息时间，班长王文杰站在讲桌上大声宣布了这个通知，并用粉笔在黑板的左下角写下了这个通知。在教室右后方，几个一班篮球队队员正在讨论着即将与四班进行的篮球赛。 “孟建书，你投篮准，等会儿你打sg的位置。” “老建，打球的时候不要有太多的街头篮球动作。” “老建，等会儿记着遇到包夹时要多传球，不要强突。” 在三个男生形成的小三角的中心，还有一个叫孟建书的男生，也就是一班的体育委员，正在聆听其他男生的建议。他个头不高，身体瘦弱，一双有神的眼睛不停地环顾着四方，嘴角时不时扬起一丝微笑，举手投足之间充满着自信。在一班，他是很多人渴望交往的对象。 “陈稳，投篮时注意手势，你看你前几次打球时投篮的那个手势，不是我说你，真他妈丑，像只青蛙似的。” “江明博，你个子高，又壮，继续打c，注意挡拆。” “王金，你很高，防守也很积极，但是你实在太瘦了，你就当博哥的替补吧。” 孟建书对其余三人做出了指示，随后继续说道：“四班最强的人就是小陈涛，那厮速度太快了，投篮也准，等会儿我来防他。” 孟建书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子包里，快步走到另一排座位上的一班首发控卫，同时也是班长的王文杰的身旁，微笑地说着：“班长，等会儿一定要把我们班女生全部喊来看哦，我们需要她们的鼓励与加油声啊。” “放心，都懂的，都懂的。”王文杰笑着回答道。 此时坐在教室左后方的邹晓凯，正翻看着今天下午新买的篮球杂志，杂志上的科比霸气的单手扣篮图片令他激动不已，他无数次想象着这样一幅画面。他身穿着洛杉矶湖人队主场白色24号球衣，在班级篮球赛中大杀四方，打遍整个红阳一中没有对手，享受着众人的欢呼声与无数少女的爱慕…… “邹晓凯，帮我把这几道数学题做了。” 一个尖锐的女生声音打断了邹晓凯的白日梦，伴随而来的是书桌上多出了一个新的作业本。邹晓凯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初中同学陈悦。只有在不会做题的时候，那些初中同学才会想起他。 “明天拿给我，不要忘带了，记着！”陈悦继续说道。 “好，好的。”邹晓凯怯怯地回答道。 陈悦兴高采烈地走开了，邹晓凯继续看着篮球杂志。然而，他的心情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高兴了。 下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邹晓凯选择留在教室里写作业。在一般情况下，他会在回家之前就把所有作业做完，回家吃完饭后预习下一天的课程。在他的世界里，完成作业比什么都重要，当他能独自解开一道数学难题或是物理难题时，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有成就感之人，作业与课本早已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 这一天的作业题目少而且难度不高，不一会儿他当天所有科目的作业以及陈悦留给他的几道题就完成了。 邹晓凯站起身来看着教室外的篮球场，只见一班的篮球队员还在热身，比赛还没开始。一班前几次的篮球赛邹晓凯都没有去看，不是因为作业太多就是因为要留下来打扫卫生。这一次，邹晓凯的作业已经做完，他看着操场上那么多生龙活虎的少男少女，看着一班与四班即将开始的比赛，迅速地收拾好书本，奔赴操场。他不愿再次错过比赛，他想见证属于一班的精彩。 邹晓凯走得是那么地匆忙，以至于他在收拾书本时把抽屉里的数学作业本弄掉在了地上也没有意识到。而此时，在教室的后方，一个正在做作业的女生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当邹晓凯快步走到了操场的时候，一班与四班的篮球赛已经开始了。球场上，一班队员正在持球进攻，王文杰运球已过半场，他迅速将球传给了孟建书，孟建书面对对方防守队员做了一个传球的假动作后直接投篮，命中，一班的女生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但是，在这阵欢呼声还未结束之时，四班的陈涛已经持球快下，在甩开了孟建书等一班三名队员的防守后上篮得分。这一次，该轮到四班的人欢呼了。 一班的首发阵容有高度，也有速度，外线的王文杰与孟建书都有着不错的组织进攻能力，但相比较而言孟建书的投篮更准；内线的江明博有身高也有吨位，多次运用自己强壮的身体单打对方内线得手，不一会儿一班就领先了对方，等到上半场结束时，一班已经领先了对方十分。然而，当比赛进入到下半节时，孟建书遭到了对方球员不断的包夹，投篮命中率出现了严重地下滑并且多次出现失误。在一班最主要的火力点哑火后，一班其余人的表现也变得乏善可陈，彼此之间的配合因为体能消耗过大而缺少了应有的默契。同时，一班薄弱的板凳阵容的问题也开始显现。很快，凭借着阵容的深度以及陈涛的稳定发挥，四班逐渐将比分扳平并在比赛还剩三分半钟结束时反超了一班六分。 就当站在场边看球的很多人都认为一班肯定会输的时候，之前发挥并不是太好的孟建书挺身而出，他先是投进两个三分球，并在防守中成功封盖陈涛的投篮，再在进攻端制造了陈涛的防守犯规并两罚两中。紧接着，又助攻王文杰命中跳投帮助一班再度领先。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分半钟。 站在场边的邹晓凯盯着球场上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每一个精彩瞬间。而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动听的声音传来。 “请问，你叫邹晓凯是吧？” 邹晓凯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留着乌黑亮丽的长发，皮肤白嫩，一双明亮的眸子仿佛能勾人魂魄的女生站在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个作业本。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竟然忘记了回答问题，他傻傻地站着不动，被眼前这位女生的美貌惊呆。她神态悠闲，气若幽兰，真是说不尽的温柔可人，道不完的娇柔婉约。她是如此的美，美到邹晓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美到令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是你的数学作业本，你刚才离开教室时作业本掉在地上了。”女生轻声继续说道。 “哦哦，谢谢，谢谢。”邹晓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接过女生手上的作业本。 “现在场上比分几比几啦？哪个班领先啊？”女生问道。 邹晓凯赶忙回过头看了一下离他所站位置不远处的记分牌，牌上显示的比分是32:37，一班领先。 “32:37，我们班领先着。”邹晓凯回答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激动与紧张。 “哦，谢谢啦。”女生温柔似水的声音令邹晓凯的心里顿时感到无比的温暖。 “张小萱，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比赛都快结束了。”站在邹晓凯左边五米处的两个女生见女孩到来，过来跟她打招呼。 “我在教室里做作业呢，现在才做完。”这个名叫张小萱的女孩回答道。 “快到这边来看球赛。”那两个女生说道。 “行，我马上过来。”张小萱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那我先到那边去了，再见。”张小萱轻声向邹晓凯告别。 看着那个叫张小萱的女生慢慢向左边走去，邹晓凯再也没有心情看球赛了，球场上的任何精彩瞬间都再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张小萱那美丽的侧脸上，心跳声越来越快。而当看着她与其他女生热情地交谈，而自己却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边，邹晓凯感到非常的尴尬。 在状态恢复后，孟建书越战越勇，一班其余队员在孟建书的带动和策应下也一扫之前发挥的不佳，在再次领先四班后，牢牢把领先优势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最终，一班凭借着孟建书下半场力挽狂澜的表现赢得了胜利，这是一班取得的第三场胜利，陈悦、李红看着赢球的自己所在的一班，又看着输球的陈涛，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老建，你真他妈牛逼！” “老建，我就相信你会带领我们赢得胜利！” “老建，下半场打得不错哦！” 五六个男生紧紧地围着孟建书，眼中满是对他的敬佩之情。孟建书，在那一刻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成为了最令人瞩目的中心人物。这样的赞美与尊敬，他之前已经得到过很多次，他总是那样地令人羡慕嫉妒。出色的运动能力与篮球智商让他成为一班篮球队不可或缺的核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站在场边的张小萱开心地看着因为胜利而同样开心的一班篮球队员。但是，此刻的她并不知道，从那一天起，她就住进了一个少年的心里，再未离去。 第五章 蔑视 从那一天起，邹晓凯的生活不再像之前那样郁郁寡欢，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哀伤。每一天，他开心地走向学校，走进教室，连续几个星期，他也没再遇见那两个令他感到愤怒恐惧的男生。他看着黑板上的数学公式与物理习题，虽然还是有着很多他难以理解的地方，但是他不再像以往那样愁眉苦脸，而是积极地询问老师与同学。 从那一天起，邹晓凯的眼睛总是会时不时地看向那个座位，那个女孩，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映刻在邹晓凯的心里。她的欢笑、她的文静、她的忧伤都会在邹晓凯心里泛起一层层的涟漪，进而转变成越来越多的心事与秘密。 在这样的状态下，邹晓凯还不得不极力地掩饰自己的内心，因为他不想让他那善于察言观色的同桌看出来，更不想让他的那几位初中同学知道。 在一个星期后的周一班会上，班主任蒋健再次宣布调整班上的座位安排，邹晓凯的身边换了一个新同桌，一个喜欢踢足球的男孩，同时也是原红阳二中九（一）班的学生，他叫肖文翰，邹晓凯读初中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但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与此同时，之前的同桌王成则坐在了张小萱的身后一排，邹晓凯隐隐约约看得出他脸上的喜悦之色。 “你是红阳二中九（二）班的邹晓凯吧？我以前见过你。”肖文翰说道。 “嗯，我以前也见过你，我以前看见你经常在二中老足球场踢球。”邹晓凯轻声回答道。 “你是不是和小陈涛读一个班？”肖文翰问道。 “嗯。你认识他？”邹晓凯反问道。 “我和他是小学同学。” …… 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往往关乎红阳二中与足球，虽然邹晓凯极不擅长体育运动，但对于足球篮球赛事以及足球篮球球星十分了解，这也让他在与肖文翰的聊天对话中有了很多共同的话题。 然而，随着邹晓凯在上课时的一种极为反常的举动的出现，使得肖文翰心里对于邹晓凯的印象不断降低。 “呵呵……哈哈……嘿嘿……” “哈哈哈哈……” “哼哼哼……” 在上课时，邹晓凯有时会无缘无故地发笑，而且一发笑就会笑很久。虽然他笑的声音很小，只体现在脸部的表情上，但还是被肖文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肖文翰问邹晓凯在笑啥，邹晓凯总是笑着不回答，弄得肖文翰总感觉莫名奇妙，每一次非要被肖文翰骂上几句他才会停止发笑。这样的无缘无故地发笑，就连邹晓凯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所在。自从他读初三时遭遇到那件事之后，他就经常这样莫名发笑。 但总体而言，邹晓凯与肖文翰之间的相处还算不错，两人经常相互交流学习上遇到的难题与欧洲足球赛事。每天中午下午放学后，邹晓凯又与程明鹏结伴而行，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一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旬，每年的这个时候，红阳一中都会举办校运会。今年的校运会，是红阳一中校史上的第二十届校运会，每个班都在积极准备着参加校运会各比赛项目的人选，每个班热爱运动的男男女女都渴望在运动会的赛场上赢得荣誉，为自己的高中生涯增光添彩，为自己的班级建功立业。 虽然在其他班级的很多人眼里，高一（一）班是一个书呆子汇聚之班，但其实在一班里，擅长体育运动的男生女生还是很多的，这从一班3胜1负的篮球班赛战绩就可看出。这一次的校运会，一班在男子短跑、男子长跑、女子长跑等项目上都有人报名参加。一班人，渴望在校运会这个大舞台上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非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然而校运会，与邹晓凯却没有丝毫的关系，每一次的运动会，他都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赛场上的运动健儿，从来就与他没有半点的联系。班上许多的男生女生都跑到孟建书那里报名，或者更改自己报名的比赛项目，让原本人缘就很好的孟建书更受欢迎，邹晓凯默默地看着他们的热闹，心里面泛起了一丝无言的落寞。 在经历了两次繁琐的开幕式彩排后，校运会如期而至，每个班都划分好了相应的位置，在一班的所属区域内，一班的大部分女生坐在区域下方，彼此之间有着讲不完的话题。陈悦与李红正站在前方看着场上的变化，而一班其他的男生有很多也在聊天，他们从网络游戏谈到其他班的人。在经历了军训与开学后的几个星期的相互熟悉后，已经没有了陌生感，彼此之间有了越来越多的共同话题。 邹晓凯此时正安静地坐在位于田径场看台上的一班区域内的最上方，身边是几个和他一样不善于言辞的男生，看着赛场上各班运动健儿的你追我赶，心里面又开始浮想联翩，不停地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拥有博尔特、加特林那样的极限速度，在校运会的赛场上屡次夺魁，成为一班的骄傲，成为红阳一中的传奇人物，成为学弟学妹口中的不朽神话。 邹晓凯一想到这里，又开始在那里暗自发笑，他笑了很久才停下来，看着自己为了打发时间从家里带来的几本《故事会》，几滴眼泪莫名地滴在了书上，瞬间打湿了《故事会》那泛黄的纸页。 “邹晓凯，走，打篮球去。”一双充满力道的手轻轻地拍在了邹晓凯羸弱的肩膀上。 他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初中同学赵国梁正拿着一个篮球微笑地看着他。邹晓凯心想反正坐在这里也无聊，就跟着赵国梁一同前往球场。 在他的五位初中同学之中，赵国梁应该是与邹晓凯关系最亲密的一个了。邹晓凯遇到不会做的数学题与物理题时经常向他请教，而赵国梁也愿意为他解答，邹晓凯读初中时也经常和他一起打篮球。他们之间的友谊对于邹晓凯而言，是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 一眼望去，所有的篮球场已有砰砰的投篮不进的声音发出，无数的男生正在球场上彰显自己的运动能力。两人寻找了一会儿，走到一处篮球场边，看见一班红人孟建书正与其他班的男生组队打半场三对三的篮球赛，他今天上午刚参加完高一男子100米的预赛并取得第二名，然而他的精力依旧那么充沛。邹晓凯看着他是如此地生龙活虎，一想到自己极差的身体素质与篮球技术，就不敢跟他打球。然而，赵国梁已经与另一名其他班的男生说好了，等场上有一队输了后三人便组成一个队加进去打。邹晓凯禁不住赵国梁不停地好言相劝，也决定上去练练。 由于他们是以五分制作为球赛规则，所以很快，场上分出了胜负。孟建书所在的队伍轻松击败了另一支队，邹晓凯三人上前，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 看着之前从未打过篮球，长跑训练全班男生倒数第一的邹晓凯也来打球，孟建书满脸不屑地说道：“呦，邹晓凯也来打球啊？” 邹晓凯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嘲讽之意，但他并没有回答，而是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站在孟建书的身旁。 孟建书所在的队伍开始进攻，邹晓凯负责防守孟建书。虽然孟建书看上去瘦弱，但是在身体对抗上一点也不吃亏，并且突破极为快速犀利，邹晓凯根本跟不上他灵活多变的脚步，仅仅两秒后就突破了邹晓凯薄弱的防守并差点将其撞倒在地，紧接着投篮命中。如此这般，孟建书用同样的方式突破了邹晓凯的防守连续三次。在孟建书第三次突破时，他甚至用街头篮球动作中的“滚地龙”这个动作好好地戏耍了邹晓凯一番。3:0，这三个球都是孟建书投进的。而邹晓凯，除了拼死拼活抢到了一个防守篮板之外，在得分、助攻、抢断与盖帽上没有任何数据。同时，当球在邹晓凯的手上时，他总是要么没运几下就被对方抢断，要么直接走步，这样的表现让队里的其他两人连连摇头。 “长得这么高篮球却打得这么差，真的是名字可以人不行啊。”一个有点娘娘腔的男生声音传进了邹晓凯的耳朵里。 邹晓凯转过头一看，只见王成右手拿着一个封面夹着笔的笔记本朝着球场这边走来，他朝邹晓凯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与傲慢，在看了这边的战况几眼后径直朝着田径场的方向走去。 “哼哼。”孟建书也听到了王成说的那句话，他笑了笑没说话，也用同样的眼神看了邹晓凯一眼。 邹晓凯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而跌到了谷底，他在防守孟建书时更显得心不在焉。最终，孟建书的队伍以5:1的比分击败了邹晓凯所在的队，邹晓凯这边的队伍唯一的进球来自于赵国梁的中距离投篮。 他看着自己这样的表现很难过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他从不锻炼身体只知道读书写作业呢？ 他就这样站在场外看着王成逐渐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怒火在心里面不停地燃烧着。而这，仅仅是校运会开始的第一天上午。 第六章 温暖 校运会进入了第二天。这一天，各比赛项目进入了决赛阶段的角逐，一班的运动健儿在赛场上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孟建书在高一年级男子100米决赛上夺得了第三名，江明博在高一年级男子铅球决赛上取得亚军，陈稳在高一年级男子1500米决赛上夺得第四名。此外，由孟建书、陈稳、肖文翰、王文杰组队参加的男子4x100米接力决赛中，一班取得了第四名的成绩。然而，这些对于邹晓凯来说，并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下午三点开始的女子800米预赛上，因为在这个项目上，有他朝思暮想的张小萱的参加。 邹晓凯静静地坐在看台上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纸与笔，写下了一首不能称之为诗的诗。确切地说，应当只是四句话而已。 张小萱，加油！ 你是最棒的！ 一班同学期待你的表现！ 一班同学都支持你！ 邹晓凯兴高采烈地写下了这几句话，但他在无意中，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王成也在他的本子上写着什么，邹晓凯依稀看见“萱、闪电”这三个字，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邹晓凯怀揣着极度的亢奋与躁动，将自己写好的这几句话交到了临时搭建在运动场看台中央的广播台，他渴望着这几句话能够被广播台的播音员朗诵，他更渴望张小萱能够听到并且开心。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女子800米预赛即将开始，邹晓凯站在跑道边，看着场上的赛况。那一刻，令他激动不已，仿佛参加比赛的人是他。 随着发令枪的一声枪响，九名女选手开始在跑道上飞驰狂奔。一班同学的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在这之中也有邹晓凯微弱的加油声，他们都期待着张小萱的表现。 然而，位于第三跑道的张小萱在一开始就处在落后的位置，在她跑完第一圈时仅处在第六的位置。当她跑到将近第二圈半的位置时，她开始发力，慢慢缩短与前面的五人的距离，跑到了第四的位置；但是，其他班的强者也有很多，她们的训练时间比张小萱多得多。最终，她拼尽全力得到了第五名，未能进入第二轮的比赛，第一名则被一名体育特长生以较大的优势夺得。 张小萱对于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打湿了她美丽的面庞，几个女生见状纷纷走过去安慰她，孟建书与王小欢也走上前去开导她。此时的邹晓凯，依然坐在最上方，他看着张小萱悲伤的神情，内心也是那么地难过。他也很想走下去安慰她，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笨嘴拙舌，就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他看着张小萱伤心难过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如同刀绞。这时候，广播台的播音员开始朗读一首诗。 萱，你是赛场上最美丽的闪电！ 在奔跑中描绘出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你是高一（一）班的骄傲！ 一班全体同学与你同在！ 邹晓凯听到这首短诗，脑海里瞬间联想到之前偶然看见王成本子上的那几个字，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将王成写的诗与自己写的那三句话对比之后，顿时相形见绌。当他看到张小萱在听了这首诗后内心逐渐平静后，脸上出现了喜悦之色后，自己的心里充满了极度的无力感与挫败感，他多么希望能够安慰她的人是自己。 他捏紧了拳头，一直低着头，身体都在微微地发抖。他看向王成，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对于王成的恨意再次增加。 邹晓凯再也坐不住了，他变得烦躁不安，他转身上前走出运动场看台，慢步来到了乒乓球台边，和程明鹏等几个男生一起打乒乓球，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失落与哀伤。 在与程明鹏的乒乓球较量下，邹晓凯找回了些许的快乐，但在较量的过程中，邹晓凯经常回头看向运动场，看着那些欢快躁动的人群。 打了一会儿乒乓球后，邹晓凯想回到一班区域内继续看比赛。然而，当他快要走回原位置坐下时，四个男生的出现顿时令他恐惧不已。 陈健雄、杨宇、一个驼背的高个平头男生以及一个留着斜庞克发型、皮肤较白的小眼男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除了陈健雄与杨宇，另外两个人邹晓凯也认识，他们是邹晓凯的初中同学。 这四个人肩并肩走在一起，脸上都布满了笑容，但是这笑容在邹晓凯眼里，是那么地令他感到恐惧与痛苦。 邹晓凯连忙起身快步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当走到篮球场时，他甚至跑了起来，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那四个男生一个接着一个走上了位于一班与二班之间的楼梯，但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一班而是一班所在区域上方的花坛。他们走到花坛前，紧挨着坐下，各自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与打火机，一边抽着烟一边聊起了天。 只见那个高个子的驼背男生开口对陈健雄问道：“雄哥，你咋不参加运动会呢？” 陈健雄笑道：“有毛的意思，还不如去上网。对了，钟离灵，你这厮现在在哪读书？” 那个叫钟离灵的驼背男生回答道：“读书有卵用，老子没读了。” 陈健雄没有回话，而是看着那一个小眼男生说道：“哟，小李科，才几个月不见你这厮越长越帅勒。” 那个名叫李科的小眼男生回答道：“呵呵，哪有你雄哥帅，想当年你可是红阳二中的风云人物啊，敢和老师打架，哪个有你骚？” “哈哈！”陈健雄大声笑道，被别人提起当年往事，心里十分高兴，仿佛他就是红阳二中的叛逆少年中的王者的存在。 陈健雄继续说道：“你们二班在红阳一中读书的人好像很多哈？” “是啊，今天我都遇见了好几个，小陈涛、小陈悦、赵国梁，还有几个女生。”钟离灵说道。 “哦，对了。上次我和小杨宇遇见了你们九（二）班的那个草包儿，哈哈。”陈健雄大声笑道，他的笑声是那样地嚣张而狂妄。 “哦，你是说邹晓凯啊？哼，那种草包谁会理他。”李科笑着说道。 “那个草包走路的姿势真他妈傻！哈哈，像个瘸子样的。”钟离灵骂道。 “考上一班又怎么样吗？还不是一个智障，一个草包！”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杨宇这时候说道。 “那个厮儿就是我们九（二）班的传奇人物啊，遇到这种草包也是倒霉啊？！”李科抽着烟继续说道，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与鄙视。 …… 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这四个男生才起身前往运动场看比赛，在他们坐的地方，留下了一地的烟头与口痰。 对于他们的谈话，远在教学楼楼下蹲着的邹晓凯自然是听不到的，但此时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着，脸色依然惨白，脑子里又开始想到了读初三时发生的那件事。 从那之后到当天下午所有比赛结束时，邹晓凯再也没有心情欣赏田径场上的精彩，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处塑胶篮球场旁边的阶梯上，看着从家里带来的《故事会》，眼睛泛起了点点泪光。 下午六点半，全部的比赛结束，邹晓凯慢步离开学校，他一边走一边向四周张望，预防着有可能发生的不愉快事件甚至是危险，犹如暴风雨下的大海上一艘随时都会被毁掉的孤舟。 他怀着这样极度紧张的情绪走到了校门口。突然间，一个熟悉地甜美声音传到了邹晓凯的耳朵里。 “邹晓凯，你怎么没报名参赛啊？” 邹晓凯一怔，回头一看，那张令他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的美丽脸庞呈现在他的面前，他心中大喜，差点就要笑出来。他强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小声地回答道：“我，我太差了，去报名也是去丢脸。” “没有啊，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下的。”张小萱轻声说道，声音是那么地温柔，仿佛清澈的泉水。 “算了吧，我，我真的太差了。”邹晓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声说道。 “要相信自己，连我这种平日里都不爱锻炼身体，经常生病的人都要去参赛，你这样一个喜欢运动的人当然更是要去参加啊。”她继续说着，双眼是那么地美，勾走了邹晓凯所有的思念。 “我，我不喜欢运动，我差得很。”邹晓凯双手抱胸，言语中流露出极度的不自信。 “没有啊，我看你也经常和程明鹏打乒乓球的啊。”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瞬间驱散了邹晓凯心里所有的悲伤。 “对了，我要去那边办点事，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再见啦。”张小萱轻声说道，如玉的右手朝着邹晓凯挥了一挥，转身朝对面走去。 “好，好的，再见，再见！”邹晓凯再一次怔在原地，看着张小萱渐渐离去的美丽背影，原本惶恐紧张的内心被温暖所包裹着，他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与渐渐亮起的路灯光，内心却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与悲伤。 那个黄昏，那条路上，张小萱可曾知道，她的几句简单的话语，让一个孤独的少年，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如此暗淡无光；哪怕，这希望毫不明亮。 第七章 冲动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终于结束了，邹晓凯在这三天里除了漫不经心地看比赛，就是偶尔与程明鹏打会儿乒乓球。运动场上的拼搏呐喊依旧驱散不了他心中的彷徨与迷茫，他是校运会这场盛会里最不起眼的看客，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看着别人的热闹，想着自己的往事。 在经过了三天的激烈角逐之后，高一（一）班的团体成绩最终排在了高一年级的第五名，总体而言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参加比赛的男生女生们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在班会上得到了表彰，邹晓凯坐在位子上，忙着拍手鼓掌。看着一班同学在运动会上取得的成绩，邹晓凯也感到由衷地高兴。 红阳一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校园里又响起了朗朗地读书声。在高一（一）班的教室里，邹晓凯继续着对张小萱的单相思，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和张小萱，其他同学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因为她的出现，邹晓凯的生活有了一缕久违的阳光；因为她的美丽，邹晓凯能够暂时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因为她的鼓励，邹晓凯能够以积极的心态面对他的初中同学，面对着这个对他无比冷漠的世界。 在上课时，他会趁老师不注意时偷偷看她几眼。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多次想以问问题的借口来接近她，但是又害怕被张小萱看出来。他只好继续坐在座位上，没能进一步拉近与张小萱的距离。但即便这样，他也感到非常地满足，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不敢奢求张小萱对他能有好感。 虽然邹晓凯从来不敢奢求张小萱对自己热情的目光，但是当他看见坐在张小萱身后的王成时，还是不免感到异常的愤怒。 起初，王成总是在下课后主动找张小萱聊天，张小萱礼貌的回复让王成越来越主动，而他非凡的口才与对女生性格的全面分析让张小萱时常笑得合不拢嘴，两人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近，就仿佛是一对情侣，有着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开心。 这一切，坐在不远处的邹晓凯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多么希望能让张小萱开心的人是他，他也多么希望他能成为王成那样的人。然而，他什么都没有，他没有优秀的成绩，没有英俊的外表，没有不俗的运动能力，没有良好的人缘，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察言观色的能力，没有幽默的谈吐与口才。他坐在位子上，一双没有灵气的眼睛看着王成与张小萱之间的打情骂俏，变得愈发沉默，注视着课本练习题的平静外表之下，是一颗愈发痛苦的心，是一颗仇恨与日俱增的心。 “割**岛给英国；赔款2100万元；开放广、厦、福、宁、上五处为通商口岸；英商进出口货物缴纳的税款，中国须同英国商定。” 历史课上，老师正在引导大家复习第一次鸦片战争的知识点，这众多需要死记硬背的知识点，对于邹晓凯而言却是那么富有吸引力。历史课，一直以来就是邹晓凯的最爱，每一节历史课上老师的提问，只要是邹晓凯知道的，他都会举手回答。书本里的古今中外，是他寻找快乐与慰藉的主要方式。汉唐辉煌、近代离殇、欧美列强、科技之光。这个世界的过去与现在深深地刻在邹晓凯的心里，从未离去。那些曾遭受过无数苦难，但最终赢得万人敬仰的历史人物对于邹晓凯而言是最好的心灵鸡汤。 一班的历史老师，是一位名叫罗钦的中年女子。她说话幽默风趣，学识渊博，有着很强的亲和力，极其善于察言观色，深受学生们的爱戴。邹晓凯与一班很多的学生一样，非常喜欢这位罗老师。在下课后，邹晓凯经常找罗老师询问历史问题，而罗钦，也愿意耐心为他解答，并经常夸赞他学历史学得很好。 邹晓凯在罗钦的表扬下逐渐有了更强大的学习动力与生活动力，他积极地去学习各个科目，对于一向头疼的数理化，他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地过去，一转眼就走到了第十二周的星期二。 冬天的气息开始在众人的穿着上显现出来，这一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原本是数学课，但数学老师临时有事不能来上课，王文杰在上课前通知大家，这节数学课改为自习课，大家自行复习，做功课。 邹晓凯与肖文翰坐在前排的位子上，一起做着语文作业。肖文翰的字写得非常好，与之相比邹晓凯的字迹就像一个小学生写的，虽然工工整整但却没有任何的笔锋，拿笔的姿势也十分古怪，总是惹得肖文翰发笑。 自习课过去了将近一半的时间，正当两人正在小声地谈论各自的字迹时，一个娘娘腔十足的男生声音从邹晓凯所坐位置的左下角传到了两人耳朵里。 两人同时往左边看去，只见王成正在发笑，他笑的声音是那么地大，以至于全班都能听见，张小萱回过头看了他一下，脸上泛出一丝苦笑。 “张小萱，你看我赌赢了吧，我就说这道题这样做一定没错，看，快看。记着下课后请我吃饭。”王成降低了声音说道。虽然他说话的声音比起之前的笑声已经小了很多，但是邹晓凯与肖文翰两人还是能清楚的听见。 邹晓凯的眉头深锁，而此时肖文翰却先说道：“你看那个人妖，妈的一副讨打的样子，说话还带兰花指，真令人恶心，你说一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王成的做作与阴柔，不仅让邹晓凯恼怒不已，也让肖文翰感到十分不爽，肖文翰朝着王成看去，眼睛里充满了鄙视与不屑。 邹晓凯也注视着王成，平静的外表下暗藏着压抑的怒火，回答道：“是啊，我也这么认为，我看见他心里就不舒服。” “这样的人要是在我们以前的九（一）班读书，不知道要被整多少次。”肖文翰说道，随后扭过头来继续做语文作业。 王成依旧在那里与张小萱叽叽喳喳讲个不停，邹晓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强忍着自己对王成的怒火，低头看书写作业。 又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王成还在那里讲个不停，邹晓凯的愤怒越积越深，握在手里的笔开始不停地转动，肖文翰坐在一边看着，他已经感受到了邹晓凯内心滔天的怒火。 而王成对于近在眼前的敌意并没察觉，他继续与张小萱打情骂俏。随后，更是过分地一拳打在张小萱的后背上。 这一拳，打在张小萱的身上，痛在邹晓凯的心里。他看见自己暗恋的女生被别的男生这样欺负，再也坐不住了，心里面压抑着的对王成的憎恨终于在此刻爆发，还夹杂着之前王成对他的出言羞辱。他快速起身离开座位，朝着王成冲了过来，全身发抖，双拳紧紧捏紧。 此刻，全班同学被邹晓凯这突然而来的举动所惊呆，他们难以想象平日里沉默寡言、内向腼腆的邹晓凯居然会有打人这样一个举动，一时间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邹晓凯跑到了王成面前，正要挥拳出击。突然间，张小萱大声叫道：“邹晓凯！邹晓凯！邹晓凯！” 张小萱的呼喊声犹如清澈的泉水，流淌在邹晓凯那被怒火包裹的心上，熄灭了他所有的愤怒，瞬间使邹晓凯从狂躁不安中清醒了过来。 他怔在原地，看了张小萱一眼，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双腿仍在不停地颤抖着。 坐在肖文翰后面的两个女生立马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肖文翰笑着回答道：“凯哥看那个人妖很不爽，要打他。” 与此同时，坐在最后排的孟建书在目睹了发生的这一幕后，嘴角边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那一天的下午，邹晓凯没敢再看张小萱一眼，他害怕看到张小萱憎恨无奈的眼神，他整个下午也没和其他人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听课写作业。 下午放学后，邹晓凯背着书包正准备回家，走到教室门口时，迎面遇上回来拿东西的孟建书，他笑嘻嘻地看着邹晓凯，大声说道：“冲冠一怒为红颜！” 邹晓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不知如何回答，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时孟建书继续说道：“想当年陈圆圆可是大美女啊。嘿嘿，她长得也不错哦。看不出嘛，你的眼光还不赖嘛。” 邹晓凯顿时变得无比惊恐，他知道自己上午的冲动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会有很多人知道他发怒的真正原因，知道了他心里的那个秘密。他低下了头，脸色通红，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孟建书拍了拍邹晓凯的肩膀，笑着走了过去。 “你喜欢张小萱啊？”回家的路上，走在邹晓凯身边的程明鹏轻声说道。 “没，没有，没有的事。”邹晓凯迅速回答道，声音里却充满了颤抖与恐惧。 看见邹晓凯这个表情，程明鹏不依不饶说道：“呵呵，别装了，全班好多人都知道了。” 邹晓凯听了这句话后，心里面更加感到恐惧，自己的心事与秘密被众人拆穿，被众人知晓，那是多么地羞耻啊。 从那天后，邹晓凯更不敢找张小萱说话了，他竭尽全力避免自己与张小萱对视，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 从那天后，张小萱也会时不时地看邹晓凯，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也多了几分恐惧。 第八章 住校 高一上学期很快就结束了，邹晓凯在彷徨与迷茫中迎来了自己高中生涯的第一个冬天。在期末考试中，他的语文、历史、地理都考出了不错的成绩，而数理化均考得不理想，其中物理这一科更是只考了53分，令他恼怒不已。在期末考试结束后的高一上学期的最后一节班会课上，班主任蒋健宣布下个学期全班集体住校，这让邹晓凯感到异常地紧张，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与同龄人住在一起。在这样的并不理想的成绩与令他忐忑的住校消息之下，他迎来了短暂的寒假时光。 在为期近一个月的寒假里，陪伴邹晓凯的只有寒假作业、课本与nba比赛，他开心地看着电视上科比与詹姆斯的杰出表现，欣赏着拥有姚明、麦蒂与阿泰斯特的火箭队的高歌猛进。每当自己喜欢的球队赢得比赛，他也会感到十足地开心与满足。 而当没有比赛的时候，邹晓凯只能安静地坐在书房，看着教科书、《故事会》与体育杂志。在书的世界里，他能找到一丝安静与快乐。 没有同学会来他家里玩，没有同学会邀请他参加聚会，没有同学会来联系他。这么多年的学生时代里的寒假暑假，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度过的。 邹晓凯坐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右手拿着黑色中性笔，以极为怪异的写字手势写着日记。 2009年2月8日星期日晴 寒假已经过去了一半，我的数理化依然是这么烂。一想到高一下学期，我的心里面就非常地不安，我会和哪些人分在一个寝室呢？我会不会被他们欺负呢？真的好紧张啊。 这个学期我遇见了张小萱，她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从我遇见她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她的眼睛真的好漂亮。一想到上学期还差点因为她和别人打架，我就觉得很值得。 那些令我恶心恐惧的人，接下来的这两年半的时间我真的不想再遇见他们了，陈健雄、杨宇，以及那些所有伤害过我、欺负过我的人，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了，我还得忍耐多久啊？我真的好害怕啊！ 合上日记本，邹晓凯如释重负，那个寄放着邹晓凯所有的喜怒哀乐的本子被他放在了书桌左侧的抽屉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开始了每日必修的复习与预习。然而，数理化的课本与相关辅导书总是被他放在一边，那难以参透的等比数列、那复杂的小球沿斜面下滑的物理习题、那千变万化的化学方程式，对于邹晓凯而言如同天书一般，他勉强做了几道题后就再也做不下去了。 日子悄然而逝，转眼就到了高一下学期开学返校的那天，邹晓凯背着行李，提着大包小包，在母亲的陪同下朝学校走去，一路上，邹晓凯的脸色十分苍白。在返校的前几天，邹晓凯因为少穿衣服而发烧，在县医院输了三天的液，今天才康复。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母亲不停地叮嘱他。 “晓凯，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早点睡觉。” “晓凯，同学喊你一起去哪里你不要跟着去，你的活动能力比不上他们，自己小心点。” “晓凯，这是给你的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一共120元，你要省着点花。” “晓凯，这是妈妈给你买的小面包，记着饿了就吃。” …… “嗯，知道了，妈。”邹晓凯不停地回答着。他与他的母亲之间的谈话通常就是这个模式。命令与回答，允许与拒绝。 来到了一中，邹晓凯与母亲先去了学生住宿区。一中的住宿区域分为后山区和老实验楼两大区域，高一年级的住校生都住在后山区。邹晓凯与母亲拿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慢步来到了后山区，这一片的宿舍总计有三栋宿舍楼，呈“冖”字型排列，后山区的整块区域的三面被青山包围，空气清新。在宿舍楼楼下的中心地带，有一个看上去有点老旧的乒乓球台，此时已经有几个女生围在那里打乒乓球。邹晓凯环视四周，在左前方看到了正在忙碌的一班班长王文杰，邹晓凯走上前去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并在他手里接过了一张表，上面是一班男生住宿分配的名单。 1-11寝室成员：李泽明、王文杰、王文豪、赵国梁、郭德庚、王成、周宏、李小锐。寝室长：王文杰。 1-12寝室成员：王小欢、江明博、侯维兵、陈稳、李金兴、孙铭文、蒋茂杰、张健。寝室长：王小欢。 1-13寝室成员：肖文翰、孟建书、王金、刘正华、罗小汀、程明鹏、邹晓凯、马光歆。寝室长：肖文翰。 邹晓凯被分配在了1-13寝室，当他看见自己与孟建书住在一个寝室时，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才来第一天，他就担心自己被孟建书欺负，更担心自己被排斥孤立。 在1-13寝室里的靠窗左侧下铺，邹晓凯整理好了自己的床单与生活用品，他是这个寝室第一个到的。在送母亲离开学校后门后，邹晓凯回到寝室打扫了一下卫生，便背着书包向教学楼走去。 过了没多久，肖文翰、孟建书等人也都到了，身穿丹佛掘金队天蓝色训练服的孟建书精神抖擞，他背着书包，行李则是由他的几位好友帮着提的，他的人缘总是那样地好。 在弄完全班大扫除、搬书发书、召开主题班会之后，高一（一）班在晚上七点钟准时迎来了他们高一下学期的第一节晚自习，与上个学期每晚只有十几名住校生坐在教室内的清净相比，此刻的一班教室内，全班62个学生坐在教室里预习功课，虽然在班主任的监督下没有人说话，但是此起彼伏的翻书声、拣笔声、咳嗽声仍然令教室显得异常地热闹。 在教室的右后方，瘦弱的邹晓凯坐在位子上安静地看着语文课本，平复着自己对于住校生活异样地激动情绪。 这节晚自习是邹晓凯人生第一节晚自习，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夜晚的校园里自习，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看着身边健笔如飞的同学，认真地小声背着语文课本里的老师还未教的文言文。 晚自习从晚上七点上到了九点，铃声悄然响起，邹晓凯背着书包，慢步离开了教室，他与程明鹏一起走在黑暗的教学楼走廊，一起穿过拥挤的住校生人群的小卖部前方的通道，回到了1-13寝室。 回到寝室，程明鹏还要到自习室上一会儿自习，而邹晓凯则迅速刷牙、打水洗脸洗脚，钻进被窝睡觉。昨天身体才康复，今天应当好好休息一下。 才刚躺下不到五分钟，孟建书、肖文翰等人纷纷回到寝室，他们把书包放在床上，便开始了热烈地聊天。 “萧鼎的文笔真的太好了，《诛仙》我看了将近六遍，以前我有《诛仙》的全套，后来被我几个兄弟借去看，被他们弄丢了几本，你现在找我借全套可能借不到了。” “以前我也喜欢看《诛仙》，田灵儿、陆雪琪、碧瑶，哎呀那都可是一等一的绝代佳人啊。” “王金这厮儿就晓得这些。” “哟，老建，你敢说你不喜欢看，今天早上我还看到你手机里有……” “呵呵，你想看是吧？行，我拿给你看。” “算了，我可是单纯善良的乖娃娃。” “老建，明天下午我要去踢球，要一起去不？” “明天下午我的几个兄弟要来找我玩，可能去不成。” …… 他们的聊天内容从《诛仙》谈到了网游，从运动聊到了街舞，从周杰伦讲到了王力宏。孟建书是那样地多才多艺，他知道很多东西，他的知识面是如此地广阔，仿佛他的大脑里装着一个世界。 在另一边，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静静地躺在被窝里，他静静地听着被窝外的室友的聊天，对于他们所讲到的诸多话题，除了nba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那样地孤陋寡闻。他索性双手蒙上了耳朵，尽最大限度地屏蔽掉他们的声音。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午夜十二点半。在自习室自习的程明鹏早已回来，在和孟建书等人聊了一会儿天后，也洗漱睡去。 “妈的，都快一点了，我还是不想睡，好饿啊。”孟建书摸着肚子说道。 “今天晚上有哪个会睡着吗？也就只有程明鹏和邹晓凯这两个人会睡着。”肥胖的罗小汀回答道。 孟建书笑道：“我猜邹晓凯明天起来说的第一句话肯定是今天的语文课上哪篇课文。” “我今天来寝室的时候看到邹晓凯的柜子里有一袋法式小面包，我们几个分了吧。”肖文翰说道。 “这个，还是先问他一声比较好。阿凯，阿凯，那袋小面包我们可以吃不？” 邹晓凯强忍住这几个小时里被他们喧哗的聊天声而引起的内心的怒火，他不想住校第一天就和别人产生矛盾，更不敢得罪人缘很好的孟建书，于是假装被吵醒了似的，轻身说道：“你们拿去吃吧。” 两三分钟的功夫，邹晓凯的母亲为他准备的小面包就被孟建书等人席卷一空，又过了将近半小时的时间，孟建书等人才终于安逸地睡去。 凌晨一点的红阳一中1-13寝室，一个少年夜不能寐，他不停地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两点半时才渐渐睡着。 邹晓凯的住校第一夜，就这样度过了。 第九章 前兆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校园内，朗朗地读书声回荡在教学楼，在高一（一）班的教室里，邹晓凯正在与全班同学一起，大声地朗读着英文。 英语课，那千变万化的形容词、副词、定语从句与宾语从句，总是让邹晓凯难以记忆，难以从中找寻出规律。每天一次的课堂听写，邹晓凯都难以做到全对。《英语周报》上错误百出的完形填空与阅读理解，让邹晓凯很沮丧。他无论怎样努力，20个选择题的完形填空他最多也只能做对13个。而在英文写作上，他也常常不知道该怎样造句，他的英文作文里经常出现明显的语法错误。 身为英语课代表的程明鹏，无论是在英语口语还是在各类题型上，都有着强于一班其他人的实力。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一，他在周末和寒暑假期间都在补习英语，再加上他本人对英语天生的热爱，从高一上学期到此刻，他的英语成绩均名列前茅。这让邹晓凯羡慕不已。 邹晓凯常常找程明鹏询问英语难题。虽然程明鹏也乐意为他解答，但是邹晓凯的英语成绩始终很难取得进步，每次考试150分的英语卷子能考到100分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英语与理科的双重夹击下，邹晓凯艰难地摸索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晚自习里的一班教室里，邹晓凯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了这两大难题上，每做对一道物理题，每记住一个化学方程式，每记住一个英语单词，他都会非常开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在四个星期后的高一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中，邹晓凯的英语考得114分，这是他读高中以来英语考得最好的一次。而在数理化方面，数学考得105分，物理与化学均是71分，语文取得110分，政史地三科均在80分至90分之间。他的总成绩排在一班第26名的位置，这比他高一进校时的排名相比，提高了20名。 而邹晓凯最关心的张小萱，她的总分成绩排在了全班第11名。其中，她的数理化各科成绩分数都很高，尤其是数学，取得了141分的高分。 邹晓凯很兴奋，虽然他的成绩在其他人眼里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他而言，一点点地进步就令能让他激动不已。在月考成绩出来的那几天，每个夜晚里，邹晓凯都是笑着睡去的。 每一天的晚自习结束后，程明鹏总会再去离寝室不远的自习室学习一个多小时，研究他喜爱的《红楼梦》。曹雪芹笔下的那个世界，令程明鹏沉醉不已，在各种版本里的《红楼梦》中，他常常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寝室。 起初邹晓凯也与程明鹏一起去自习室学习，一起研究《红楼梦》，但邹晓凯对于《红楼梦》实在没有多大的兴趣。在自习室里的更多时间里，他是来看用省下来的生活费去报刊亭买来的篮球杂志和军事杂志，在邹晓凯心里nba的所有新闻与飞机大炮比《红楼梦》更有意思。 但邹晓凯只和程明鹏一起去自习室四天后就没再去了，因为他害怕寝室里的其他人说他不合群。四天后，在晚自习结束后，他径直回到了寝室，又开始安静地听着肖文翰等人的聊天。 “天羽网吧中间的机子不卡这是实话，上个星期天我在那里上网，连开cf、dnf都没问题。” “你也玩cf？你在哪个区玩？” “四川二区，我现在都是中尉1了，你要来四川二区玩不？来的话我带你。” “可以的，翰哥的技术我还是相信的。” “老建，你跳的这是什么舞啊？看起来好有节奏感。” “你居然连popping都不知道，小王金，你太out了。” …… 邹晓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边，与整个寝室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他们聊的话题邹晓凯根本插不上嘴，只好默默地听着。每次他忍不住想加入进去的时候，通常会有这样的对话。 “你们是在聊dnf啊？” “哇塞，你连这个都知道，你知道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在寝室的热闹喧嚣下，邹晓凯显得格外孤独，其他人对nba和军事都不感兴趣，他们也很少主动找邹晓凯说话。邹晓凯每晚都很早就睡去。 每个周六下午放学后，大家要准备回家时，1-13寝室总会出现很多陌生的男生面孔，这些人都是孟建书等人的朋友和初中同学，这些人会在寝室里等待孟建书等人收拾好行李后随着他们一起离开，去事先约定好的酒吧、朋友家等地方聚会。他们的周末是如此地多姿多彩。 “其实你这厮长得还是蛮帅的，就是人有点憨。” “我要是不憨你妈怎么会喜欢上我？” “我滚你妹的！” …… 邹晓凯坐在床边，看着他们的热闹与欢笑，掩饰着自己的落寞与孤独。没有他的同学会来寝室等待他，叫他一起出去玩。每一个周末住校生要回家之际，他都是最晚离开寝室的，一个人慢慢地离开学校，一个人安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六周的周六下午放学后，邹晓凯照旧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想着那些难解的数学题。突然间，他停下了脚步。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女子的背影，穿着一中的校服，背着蓝色的书包，秀丽的长发朝着左右轻轻飘荡。站在这个背影的左侧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身高将近有185公分，身穿一套皇马主场白色7号球衣，背着绿色单肩包，提着一个装有衣物的袋子，与身边的这位女子说说笑笑。当他转过头时，邹晓凯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脸庞瘦削而又梭角分明，鼻挺如刀锋，古铜色的皮肤令他英俊的面容更显阳光。 邹晓凯不由地怔了一下，一股强烈的自卑感瞬间涌入心头，一种绝望的猜想弥漫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呼吸渐渐沉重，心跳声加剧，全身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他依然停在原地，目送着前面两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热闹的大街上，一个少年的心，不停地跳。 转眼来到了高一下学期的第七周的星期二的晚上，这一天的晚自习结束后，程明鹏照例又去了自习室，邹晓凯躺在寝室的床上看书，寝室里的其他人一如往常地聊天。他们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扯到了程明鹏的身上。 “这程明鹏每天都要去自习室学习好久，妈的搞得他很爱学习似的，我看他除了英语其他科也不咋样嘛？”王金首先开口说道。 “去自习？你想多了，他是去看《红楼梦》，每天不看到寝室熄灯是不会回来的，上星期有好几天我们都睡着了他才回来，敲门的声音还特别大，都把我吵醒了，我艹。”孟建书回应道。 “妈的，今天他回来的时候给他一点教训，搞得这寝室就他一个人似的，每天都很晚才回来，每次都是我给他开的门，经常把我吵醒。”睡在靠门右侧上铺的肖文翰说道。 “行，记着今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不要给他开门，让他在外面站个几分钟。”孟建书说道。 “嗯，老建这个主意不错哦。”刘正华补充道。 邹晓凯听着他们的计划，心里泛起了一丝紧张与不安，他想走出寝室给程明鹏讲一声，但又害怕他们识破，说自己是叛徒。同时，他又没有手机可以给程明鹏通风报信。于是，他只好继续躺在床上，忐忑不安地迎接着门外不久将响起的敲门声。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灯已经熄了，寝室众人都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众人期待已久的敲门声。 门外的程明鹏一连敲了三下门，但是门内没人给他开门。寝室里的六个人正在暗自使着眼色。程明鹏继续敲着门，并大声喊着开门，但还是没人回应他，六个人一时暗笑不已。 又过了将近三分钟，屋里面的人仍然没有开门，程明鹏也没有继续敲门，他茫然地站在门外，显得是那么地无助。 1-13寝室先前的连续急促的敲门声和程明鹏在住宿区内孤单地身影引起了不远处的宿管阿姨的注意，她拿着手电筒走到了门外。 “你是哪个寝室的？怎么还没回寝室？”宿管阿姨说道。 程明鹏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急促地回答道：“我是1-13寝室的。我刚从自习室回来，他们不给我开门。” “屋里面的同学，给他开一下门，都是一个寝室的。”宿管阿姨大声对寝室里面的人说道。 过了大约五秒钟，肖文翰不耐烦地打开了门，程明鹏这才得已进入屋内，在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后，脱衣睡去。 这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肖文翰憎恨的眼神。 早上六点三十四分，程明鹏第一个起床，准备到运动场上进行英语晨读。他起床的动静有点大，吵醒了睡在肖文翰下铺的王金。 “起床起得这么早，搞得自己很爱学习的样子，还不是去看《红楼梦》。”王金带着怒气说道。 程明鹏没有示弱，回应道：“我看《红楼梦》与你有关系吗？你什么意思嘛？” “喊你滚！！！”被两人的争吵声吵醒的肖文翰怒骂道，压抑在心中很久的怒火终于爆发。 程明鹏愤怒地看了肖文翰一眼，转身离开寝室，不过他并没有摔门而去，而是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一天中午放学后，程明鹏去了班主任办公室，以父母强烈反对他继续住校为由，在一天内办理了退宿手续。中午休息时，他也没回寝室，不知道去了哪里。在下午放学后，程明鹏在父母的陪同下回了趟寝室，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物品。 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寝室其他人都没在，所以程明鹏没有受到寝室其他人再一次的冷嘲热讽，程明鹏也没将自己被肖文翰辱骂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在三天后下午的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邹晓凯与程明鹏坐在乒乓球台边的楼梯上。 “阿鹏，你不要往心里去，肖文翰的性格是这样的。”邹晓凯安慰着程明鹏。 “那厮儿太过分了。我主动找他们讲话他们不理我，我去自习室看《红楼梦》又是影响他们，你说我该怎么做？”程明鹏不满地说道。 “哎，他们是这样的，不太爱理我们两个。”邹晓凯说道。 “说句实话，邹晓凯。我觉得你还是早点离开那里比较好，你和他们注定是处不来的，我的今天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明天。”程明鹏双手叉腰说道。 邹晓凯没有说话，他不知如何回答。对于自己的将来，他也非常迷茫与担忧。 程明鹏走后，寝室只剩下了7个人，而在半个学期结束后，又有两个人因为学习成绩的极度下滑而被各自的家长喊回了家去住。曾经很热闹的1-13寝室，只剩下了肖文翰、孟建书、王金、刘正华与邹晓凯五个人。 在四个性格外向活跃，有着说不完的共同话题与开不完的玩笑的男生面前，沉默寡言、懦弱腼腆的邹晓凯显得是那么地另类。 不安与担心，如幽灵一样紧紧缠绕着邹晓凯。未来，是那样地令他恐惧。 第十章 他的过去 在黄昏下的通往红阳一中的道路上，一个背着沉重书包的少年，手里拿着刚买的篮球杂志，一边走一边看。 “邹晓凯！邹晓凯！”一个厚重的声音传到了邹晓凯的耳朵里，邹晓凯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着眼镜，长相酷似尹相杰的胖子正微笑着看着他。 “徐小冬，你也住校？”邹晓凯微微一笑，眼前的这位男生，是他以前的初中同学，更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我没住校，我只是来上晚自习，你又买篮球杂志了啊？”徐小冬回答道。 “嗯，你也知道我有这点爱好。”邹晓凯笑道。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聊，好不开心，一直走到学校食堂才分开。几个月没见的朋友，对邹晓凯而言是那么地亲切。 邹晓凯回到寝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去上晚自习。今天他的同桌龚燕因为生病没来，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写着数学作业。 这一天的晚自习，原本是一班班主任蒋健来负责监督，但他临时有事所以委托四班班主任来监督一班的晚自习。 这位戴着眼镜，身形高大健壮的四班班主任正坐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的一举一动。 邹晓凯正聚精会神地做着数学题，但这时一道有关三角函数的题目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试了很多方法却仍然做不出来。他停下了笔，眉头紧锁。 身边的同桌没有来，他主动去问了前后两排的人，但他们都说不会。邹晓凯眼光一扫，将希望放在了坐在右前方不远处的肖文翰身上。 今天肖文翰的同桌也没来，他的旁边正好空了一个位子，邹晓凯见到前排有个女生走到其他的位子上问问题老师都没管，就壮着胆子走到萧文翰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邹晓凯小声地问道：“肖文翰，你看一看这道题该怎么做？” 肖文翰看了一眼这道题，说道：“这道题应该这样做……” 这个时候，前排的女生早已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那位四班班主任看到了邹晓凯的举动，说道：“这位同学，请你回到你自己的位子上。” 邹晓凯听到这句话，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双腿就是迈不开，这道题已经快解开了，他想等个十秒钟再走。 那老师见邹晓凯没有反应，突然挥起右拳，一拳极为用力地砸向讲台上，大声骂道：“我从没见过这么不遵守纪律的学生！！！” 顿时，整个原本被翻书声充斥的教室安静了下来，邹晓凯双拳握紧，低着头看着题目，不顾旁边同学看他的眼神，双腿就是不离开座位。 那老师见邹晓凯还没反应，竟径直走下讲台，朝着邹晓凯走来。 那一刻，他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他竟然恐惧到没有了任何的反应，仍然呆坐在那里。 全班同学都朝着邹晓凯这边看了过来，就在这时，肖文翰轻轻推了推邹晓凯的肩膀，他方才如梦初醒，低着头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邹晓凯至始至终没有抬起头看身边的人和那位老师一眼，整个晚自习他都低着头写着作业，心里面既羞愧又害怕，心里想着要是刚才肖文翰没推自己一把，自己会怎么样？会不会被这位四班班主任暴打一顿？会不会被开除学籍？ 那天的晚自习结束后，邹晓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 一连三天，邹晓凯都沉默不语，上课吃饭都低着头，也没和寝室里的人说一句话。 四天后的清晨，邹晓凯因为感冒早早地起了床去学校外面的药店买感冒药，虽然他起床洗漱、整理被褥的声音已经很轻很轻，但是仍然把听觉灵敏的肖文翰和孟建书吵醒了。他走出寝室，轻轻地把门关上，目光和被他吵醒而回头来看他的肖文翰对视了一眼。 邹晓凯还没走出五十米的距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肖文翰光着上身，首先开口说道：“你们说邹晓凯是不是一个草包？” 孟建书也醒了过来，回答道：“他本来就是一个草包，你看他那样子，就是一个智障。” 肖文翰继续说道：“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及时推了他一把，这个厮儿不知道要被四班的班主任打成什么样子，妈的都快走到他面前了才知道回去，这个厮儿反应太迟钝了。” 王金听着他们的谈话，加入了进来，说道：“可不是嘛。人又傻又丑还想出风头。” “我也这么觉得。人长得丑，字也写得丑，脑子反应又特别地迟钝，还没有运动细胞，你看体育课上他每次长跑都是男生里面的倒数第一，你说他成绩好吧但是我看他的成绩也不怎么样嘛，而且人缘也差，我就从来没见过他有朋友来找他玩。你们说这样的人不是草包是什么？”肖文翰说道，语气里透露出极度的不屑与不满。 “老翰讲得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上个学期有一次我和他打篮球，那个厮儿什么也不会，连运球都不会，还一天到晚看篮球杂志，看nba新闻，他也有资格看那些东西？”孟建书说道。 “我跟你们讲，前几天晚上，你们都睡了，我在床上看小说，那个厮儿突然讲梦话，说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宇宙都不怕，你们说哪里有这么憨的一个人嘛？”刘正华也说道。 “哈哈哈哈。听我说，以后我们就称呼这个草包为‘凯哥’。他自尊心强得很，听不得别人说他坏话，又特别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我们这样叫他他还真以为我们拿他当大哥，哼哼。”孟建书笑道。 “好主意，老建，就这么定了。”王金在一旁随声附和道。 从那一天起，邹晓凯有了个新的称呼，“凯哥”。当他每次遇见寝室里的人时，在邹晓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时，他们都会说上一句“哟，凯哥，去哪儿？”没过多久，一班大多数男生都这样称呼他。邹晓凯起初被这个称呼弄得一团雾水，渐渐地也听出了这个称呼里的鄙视与侮辱。但是，他又不敢反驳，也不知道怎么去反驳。 在文理科分班前的最后两个月里，邹晓凯孤独地在一班学习生活着。一班里的大部分男生都很少跟他说话，偶尔他能与程明鹏、赵国梁说上几句话。在女生这边，他的那几位初中同学，一如既往地对他没有任何好感。偌大的教室里，坐着一颗孤独的心。 又是一个宁静的黄昏，初夏的气息悄然而至，一中校园里的荷花池是那样地美，好几个学生正在争先恐后地拿着手机拍照。在通往食堂的路上，身穿国际米兰主场球衣球裤，脚穿耐克足球鞋的肖文翰满头大汗，一边走着一边踢着足球，眼里面充满了疲惫与欢喜。在刚才的半场足球练习赛上，他完成了帽子戏法，成为了场上最令人瞩目的明星。 肖文翰走到了二楼的食堂，买了一碗热气腾腾地蛋炒饭，正要找个位子坐下。这时，他的右边两三米处的一个男生说道：“肖文翰，过来坐。” 肖文翰往右看去，只见一位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目光似电，不怒而自威，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的男生正看着他。 肖文翰连忙收起笑容，毕恭毕敬地走到那位男生面前坐下，小声说道：“小陈涛，涛哥，好久不见。” 陈涛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踢足球回来啊？” “嗯嗯。今天我踢进了三个球。”肖文翰说道。 …… 两个小学的同班同学见了面后，一边吃饭一边说笑，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与分享不完的喜悦。讲着讲着，肖文翰突然问道：“涛哥，我问一下，邹晓凯以前是在你们二班读书吧？” 听到肖文翰说起邹晓凯，陈涛说道：“你说他啊？呵呵，那个厮儿以前是我们九（二）班公认的草包。” 肖文翰顿时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继续问道：“他以前在你们二班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嘛？” 陈涛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那个厮儿又蠢又笨又丑，干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他读初一的时候有一次老师叫他到黑板上画几何图形，他连个几何图形都画不出来；他读初三的时候有一次做化学实验把试管都弄碎了。他的动手能力太差了，身体素质也非常差，谁都打不赢。全班所有同学都瞧不起他，甚至，就连我们二班的班主任都在背后说他是一个傻子。” 肖文翰没有说话，继续听着。 陈涛缓缓说道：“虽然说他还算是一个比较老实本分的人，别人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学习成绩也不算差，有一次半期考试还考得过全班第五名，但是他永远都不知道他在别人的眼里有多么地讨厌。他的情商太低了，甚至可以这样说，他根本就没有情商，他的为人处事的能力是零。很多事情他根本就不会看，也很少主动和人打招呼，每一节的历史课与地理课，只要老师提问题，他都会回答，他觉得好像只有他晓得那些事情我们都不晓得似的，他总是喜欢去炫耀自己知道好多好多的历史事件，就算引起了大家对他的讨厌他都不会改变。” “是的，我也注意到每次上历史课、地理课的时候，他都喜欢回答问题。”肖文翰回答道。 “那个厮儿在我们班经常被其他的男生女生欺负，那个厮儿太令人感到讨厌了，我以前都扇过他一巴掌。有一次还有人在他的校服背后写上‘草包’两个字，还有人经常拿书打他的后脑勺，他不仅被我们班的人欺负，还经常被你们一班的陈健雄欺负，可以说是见一次欺负一次，这些都是我亲眼看到的。”陈涛冷笑着说道。 肖文翰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笑意。 陈涛继续说道：“后来，在读初三下学期的时候，那个厮儿会在上课的时候无缘无故地笑，无缘无故地哭，他已经被欺负得有点疯疯癫癫了。我看他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就给那些欺负他的男生女生讲，叫他们不要再去欺负他了，不要再骂他了，他在我们二班的日子才稍微好过点。要不然的话，哼哼，我都不知道他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上学期我和他是同桌，我也是经常发现他会无缘无故一个人傻笑。”肖文翰急迫的说道。 “在初三那一年，我们二班里关于他的流言很多，那个时候班上有很多人说他经常吸毒，看他那样子一天到晚都没有精气神，就像是一个快死的人；还有人说他有精神病，在家里面发疯乱叫；还有人说他是个孤儿，爹妈死得早。反正讲什么的都有。”陈涛说道，这时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同情与内疚。 “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肖文翰瞪着眼睛，问道。 “我不晓得，应该是假的，要是真的他还能在一班读书？”陈涛回答道。 肖文翰说道：“原来他的过去是这样的啊。我跟你说，那厮儿现在在我们寝室也是公认的草包，和谁都处不来。” “哼，就他那副样子，就他的那种性格与能力，和你们处得来才是闯鬼呢！”陈涛说道。 …… 此时的邹晓凯，正躺在床上睡觉，夜色朦胧，他不停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肖文翰回到了寝室，他面带讥讽地看了邹晓凯一眼，爬到自己的上铺静静地躺下。 两天后，整个1-13寝室的人都知道了邹晓凯的过去，他们暗地里大笑不已。 没过多久，一班大部分人都知道了邹晓凯的过去，甚至，连张小萱都知道了。他的过去，成为了一班大部分学生聊天时的最佳谈资。 “我听说邹晓凯读初中的时候是全班公敌。” “你们觉不觉得邹晓凯就是一个傻子？” “你们忘了，上次在上晚自习时差点就被四班的班主任打了，四班班主任都要走到他面前了他才反应过来，真是一个傻子。”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弱智。” 张小萱看着身边的人对他的种种议论，没有任何的参合与议论。她紧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而深陷流言蜚语漩涡中心的邹晓凯却对此一无所知。或许，这种一无所知，是一班的同学对他最后的一丝尊重吧。 在高一下学期还剩下一个月的时候，一班再一次调整了座位。这一次，没有人和邹晓凯坐在一起，全班61名学生，他成为了唯一一位没有同桌的人。 高一（一）班的教室内，一个孤独的少年，孤独地面对着这个对他不停指指点点的世界，孤独地面对着这个已经将他孤立的班级。虽然，这种孤立与他在初中时遭受到的待遇相比已经很好了。 前方的路，依旧是那么地艰难与漫长。 第十一章 分班照 文理科分班在即，邹晓凯对于自己将要做出的选择却出现了强烈地犹豫与徘徊。原本，他是打定主意要选文科的，这样他就可以避开令他烦恼不已的物理与化学。 然而，当他向张小萱看去的时候，心里面多了几分期待与莫名地紧张，他不知道张小萱到底选文科还是理科，也不敢主动去问。他希望她也能选文科，这样以后还有可能和她继续在一个班读书。 结果终于出来了，一班61名学生中有51人都选择了理科，在这之中就有张小萱；在剩下的10人中，1-13寝室的孟建书、邹晓凯与之前是寝室一员的程明鹏选择了文科。邹晓凯看着张小萱与她的闺蜜之间开心的聊天，又看着自己，一种无言的失落与寂寞顿时涌上了邹晓凯的心头。 “她有这么多的好朋友不停地劝她读理科，真幸福啊。”邹晓凯心中想着。 六月的离别伴随着闷热的气息踏来，在这短短一年的相处中，一班里的同学之间虽没有太深的情谊但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有的同学成绩优异，深受同学的敬佩与老师的瞩目；有的同学在运动、街舞等方面有着不错的天赋，是一班的不可或缺的体育力量；有的同学善于交际，仅仅一年就有了很多好友。 而有的同学却终日沉默不语，只会读书，却没有任何的特长与优势，被大家所排斥、孤立、遗忘。 邹晓凯坐在位子上，看着历史书。他也竭尽全力地想融入进去，但又不知道该怎样与别人交流，又担心自己说的话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别人，得罪别人，所以除了偶尔和坐在自己前排与后排的同学聊一聊学习上的问题，其余时候都闭着嘴巴安静地看书。 他时不时地朝着张小萱看去，心里计算着和她相处的日子还剩下几天，心里计算着自己还能看她几眼。 同学录开始在一班教室里漫天飞舞，很多同学购买了包装精美的同学录，纷纷发给其他同学去写，偶尔也会有同学出于礼貌地发给邹晓凯，邹晓凯每一次都敷衍了事地写一些客套话。因为，除了张小萱以及寝室里的男生，他对其他同学都很不了解。 他看着那些精美的同学录本子，看着本子上那些洋溢着祝福与认同的话语，心头一热，脑海里也冒出也想买个这样的本子让同学来写。 然而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能给他写同学录的同学，实在是太少了。 六月二日的早晨，邹晓凯来到位于食堂左边的小卖部买东西，这时候，他恰好遇见了一班的两个女生，邹晓凯主动地向她们打招呼，尽管他打招呼的声音已经足够大，但是她们却并没回应，继续说着悄悄话。 “今天是张小萱的生日，你说我们送她什么礼物好呢？” “我也不知道，等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去礼品店逛一逛吧。她昨天说等今天下午放学后她要请我们全寝室的人到外面吃饭。” “我听她说她的男朋友也会来。” “是的，我跟你说，我以前见过她的男朋友，是一个高二的学长，长得又帅，成绩又好，为人处事也好，而且还是我们学校校足球队的队员。” “哇塞，这样的男生真的很优秀啊。” 站在不远处的邹晓凯，整个身子突然莫名一抖，胸口突然很痛很痛。 这个消息，证实了他之前的那个绝望的猜想。 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无疑是这世上最恶毒的言语。 这个消息，令他脑海里瞬间产生无数种令他心碎的场景。 他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过了将近一分钟才缓缓回过神来，走向小卖部。 整个上午，邹晓凯都没有心思听课，双手捂着肚子，心里面一直想着今早听到的这件事。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邹晓凯没有去食堂，也没有回寝室，而是去了运动场的一个偏僻角落，低着头。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平复着自己仍然快速的心跳，稳定着自己的破碎的情绪，看着脚下的塑胶草皮。 “像她那么优秀的女生，长得漂亮，人缘又好，成绩也好，有男朋友才正常。”他自言自语道。 他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但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那么地难受。那曾经令他感到一丝温暖的阳光渐渐消散，那曾经驱散他过往悲伤的一个身影慢慢模糊。 他试图抓住这份温暖，但却怎么也抓不住。他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全身上下不停地在发抖。 中午的阳光照耀在一中运动场将近半个小时后，邹晓凯站了起来，在悲伤之中缓缓走了出来，眼睛里出现了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坚定。 “即便你有男朋友，也无法阻挡我要送给你的生日祝福。”邹晓凯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下午两点十五分，一个孤单的少年，带着心中莫名地执念，来到了位于高一教学楼一楼最右侧的广播室。他走了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好，麻烦你帮我点一首《幸福不灭》，送给高一（一）班的张小萱，今天是她的生日。” 广播室的工作人员是一个高二年级的戴着眼镜的学长，他看着这个少年紧张稚嫩的模样，笑了笑，说道：“好的没问题，点一首歌两块钱。” 少年递给了学长两元钱，转身正要走出广播室时，学长又说道：“都是过来人，都懂得。” 少年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学长笑了笑，径直离开。 两点二十分，一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来到了教室，张小萱正和她的好友聊天。在教室的右后方，一个少年坐在位子上，内心忐忑不安，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下面这首歌送给高一（一）班张小萱同学，祝她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一个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传进了一班同学的耳朵里，张小萱一愣，等她还没回过神时，歌声已经开始在一中校园里不停地回荡。 没原因，就是喜欢你， 在初次相遇，有重逢的心情。 深呼吸，让心动隐形， 完美的爱情，是无声的旋律。 听，我听你，不确定的语气； 等，我等你，放下你的犹豫； 嘿，如果你，轻轻闭上眼睛， 我会明白，你做的决定。 …… 你值得被珍惜，也值得我放弃。 一班同学顿时将目光聚焦在了张小萱的身上，张小萱的脸涨得通红，她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这是谁点的歌？胆子这么大！”一班的女生纷纷开始议论着。 “张小萱，你好幸福啊。”坐在张小萱旁边的几个女生说道。 那个少年正拿着笔艰难地做着化学试卷，试卷上已经被笔画出了很多条交叉的横线。尽管他强作镇定，但双腿仍在不停地抖动。 坐在前方第三排的孟建书回过头看着少年的样子，微微一笑，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张小萱最终还是猜到了是谁点的这首歌，她静静地看着整日寡言少语的那个少年，内心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然而这份微弱的好感，却并没有让那个少年从流言蜚语的漩涡中脱离出来，他仍然是那么地孤单、那么地落寞。 日子悄然来到了六月十三日，星期六。这天早上，一班班主任在上课时通知今天下午放学后要照分班照。邹晓凯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紧张与不安。他回过头朝着坐在后排的张小萱看去，只见她脸上满是笑容。 中午的时候，邹晓凯特意去学校的浴室好好地洗了个澡，花了很长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自己从未改变的平头发型，他想在分班照上留下自己最帅气的模样。 下午的第三节课，是邹晓凯最喜欢的历史课，罗钦站在讲台上，讲解着昨日发给全班做的历史试卷。 “好，接下来我们看第七题。洋务派是域外文明的感知者，同时扮演着清王朝掘墓人的角色。故有论者讥讽洋务派实质上是“种豆得瓜”。下列对洋务派所得的“瓜”的最准确理解是（???） a.刺激了中国资本主义的产生与发展 b.培养了一批近代科技人才 c.刺激了外国资本主义的经济侵略 d.使中国走上了富强的道路 邹晓凯，请你起来回答这道问题。” 邹晓凯站了起来，手里拿着试卷仔细地看着这道题，在过了将近三秒后，回答道：“选c。” 罗钦说道：“这道题选c？” 就在邹晓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坐在邹晓凯前三排的程明鹏突然说道：“其实他是想选a，他把‘中国资本主义’看成是‘外国资本主义’了。” 邹晓凯对程明鹏的解围感动不已，然而此时，罗钦一脸惊奇地说道：“哟，邹晓凯，还有人帮你说话噢？啊，邹晓凯，还有人帮你说话勒？” 话一出口，全班安静了下来。教室里，是那么地静，那么地静。 邹晓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之前的感动早已散去，双手自然垂下，捏紧了拳头。 前方的讲台上，罗钦那张端庄温柔的脸，此刻在邹晓凯眼里是那么地恶心讨厌、那样地无耻下贱。 他环视教室一圈，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帮他说话了。 他就那样默默地站着，安静地站着，孤独地站着。 他没有回答她提出的这个好问题，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全班同学异样地目光，默默地承受着那位自己心里最敬重的老师对自己的羞辱，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年来遭受过的所有痛苦。 “行，你坐下吧。”罗钦说道，双眼在一瞬间流露出蔑视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与温柔。 坐在后排的张小萱，看着发生在课堂上的这一幕，眉头紧皱。 在篮球场中心地区临时搭起的十二个长十米，高八米的四级阶梯的周围，人头攒动。高一各班级正忙着照各自的分班照。在高一（一）班的所属阶梯的第四层右侧，邹晓凯安静地站在那里，强装出几分笑意面对着前方摄影师的镜头。 “好，就是这样。一、二、三，茄子！” 前方镜头闪了几下，高一（一）班一年的时光被定格了下来，所有人是那样地开心、那样地快乐。61个人在去年夏天聚在了一起，又在今年夏天分开，他们之中会有很多人会继续在一起读完剩下的高中两年，但同时也有很多人不得不分开。 这一分开，或许就是一生一世。 晚上十点半，出租屋里的一间卧室里，黑暗一片，窗帘之外的世界依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邹晓凯平躺在床上，呆呆地凝视着头顶上的天花板，静静地回忆着高一这一年来的所有经历，泪水不停地流淌出来。 他捂着嘴巴，低声哭泣，深怕惊动隔壁房间里已经睡着的母亲。 那一夜，他哭了很久，很久，很久。 第十二章 回忆 又是一个星期一的晚自习，一班的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同时也是分班考试而努力着。邹晓凯吃过晚饭，一个人慢步来到教室，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当他从抽屉里拿出英语课本，并将它翻开时。这时，一张精美的信纸出现在他的眼前。 邹晓凯记得很清楚，他并没有将任何的本子或是试卷夹在英语课本之中，显然这张干净崭新的信纸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拿出来，翻过来一看，只见信纸上有着几行清秀工整的文字。 邹晓凯： 谢谢你那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感动。加油，相信自己，你一定能在期末考试中考出一个好成绩，进入文科重点班。罗钦老师讲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要相信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你只不过还没有发现自己的优点而已。开心点、乐观点，你一定行的！ zxx！ 邹晓凯看着这段文字，一种自读高一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感动涌进了他的心头，他拿着信纸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不停地颤抖。 他连忙收起信纸，放进了书包里，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惊喜，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回过头朝她望去，而是继续做着各个科目的练习试卷。那一晚，即便是对他而言最苦恼的物理与化学的题目，在他看来都是那么地顺眼，那么地容易。 那位梦中的少女，你可曾知道，你的几句简单的鼓励，让一个悲伤的少年，有了一丝的快乐？ 那位温柔的少女，你可曾知道，你的善意的帮助，让一个脆弱的少年，有了一点点的坚强？ 那位文静的少女，你可曾知道，你的鼓励与安慰，让一个没人认可的少年，有了那么一份虽然短暂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光明。 黑板上的公式，书桌上的各科试卷，占据着一班里每个人的学习生活，锤炼着邹晓凯的耐心。 他与她的距离，虽近在咫尺，也远在天边。 两天之后的黄昏，在快要上晚自习的时候，张小萱也从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信。她打开一看，在周围没有人注意到的前提下，细细地看去。 张小萱： 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却又不敢开口。今天，我不想再忍了，也不想再继续当一个懦夫了。 我知道我自己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自卑的人。每一天我都活在阴暗之中，每一天我都活在流言蜚语之中，我知道你肯定或多或少也知道那些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更加不敢主动找你说话。在你面前我是那么地自卑，我害怕被你所瞧不起，真的很害怕。 照分班照的那天在你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能够遇见你真是一种莫大地缘分。分班考试即将到来，你的学习成绩这么好，尤其是数学，每次考试都考得那么高的分，真令我羡慕不已。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理科重点班的，将来也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加油！ 祝你幸福！ zxk！ 张小萱仔仔细细看了那封信两三遍，眼角泛起了点点泪光，她擦拭着脸上的感动，微笑地看着坐在前方的邹晓凯的落寞背影。 在一班的最后半个多月的学习时光里，邹晓凯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与思绪，他努力地去攻克那些复杂的数理化难题，他努力地去背诵每一个英语单词与每一篇文言文，他努力地与程明鹏、赵国梁这两位还愿意与他交流的同学交流。 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在众人的准备当中很快就到了。在为期四天的考试中，邹晓凯坐在考场上尽可能地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努力奋斗，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上文科重点班。 高一学年的最后一天到来了，这一年的学习生活终于结束了，学校的所有住校生要在这一天收拾好自己的所有物品离开学校。这一天的早上，1-13寝室里只有邹晓凯一人，其余四人在昨晚集体出去包夜打网游后还没有回来。邹晓凯早早地就起床收拾好了自己的被子、书籍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打好了背包，仔细地打扫了寝室之后，他看了一眼1-13寝室，这个他生活了将近半年的地方，这个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快乐记忆的地方，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背着书包，拿着行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年前的夏天，他孤单地来到红阳一中报名、参加军训、进入高一（一）班学习；一年后的今天，他还是孤单地结束高一学年的学习生活。 这样的孤单，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 夜已深，雨未停，躺在床上的邹晓凯，正回想着自己上午回校查看成绩时的场景。 文科重点班，九班，第十名，与他一起考进文科重点班的高一（一）班同学还有孟建书、王小欢、程明鹏。 除此之外，在考进九班的人当中，还有邹晓凯的初中同学，同时也是邹晓凯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徐小冬。 总算在九班里有自己的一个朋友。即便，两人自从上高中以后并没有太多的往来，但也已经让邹晓凯开心不已。 翌日，邹晓凯起床吃过早饭，正要从书桌中间的抽屉里寻找高二上学期的数学辅导书的邹晓凯，却无意间翻到了他的初中毕业照。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邹晓凯身子一抖，眼睛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一男一女。 或许在不经意间，一张照片，一个情景，就会让你痛苦不已。 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初三上学期的那个十二月中旬，那个寒冷的冬天，那个刺骨的上午，邹晓凯与赵国梁正坐在一起上语文课。 语文老师要求大家自行复习文言文便匆匆离去，邹晓凯坐在位子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课文。这时，坐在邹晓凯前面一排，没有同桌的驼背男生钟离灵回过头来，对邹晓凯说道：“唱歌，给老子唱《菊花台》。” 很多次，钟离灵都这样叫邹晓凯唱歌给他听，邹晓凯虽然不情愿但却又不敢得罪他，每次都唱。这一次，邹晓凯说 道：“不好意思，我感冒了，喉咙痛得很。” 钟离灵听到邹晓凯拒绝了他提出的要求，脸上立马显出不悦之色，过了将近十秒钟，他右手指着邹晓凯说道：“你知不知道，全班所有的同学都说你是个草包？” 这句话如刀，直刺邹晓凯的内心最深处。 邹晓凯面对着钟离灵的指责，不敢吭声，保持沉默。 钟离灵继续说道：“我第一次看见你还以为你是从北方那边过来的人，长得虽然很高，但是一点运动能力都没有，人长得人丑又傻，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你觉得你的成绩好得很吗？你顶多就是一个中流的水平，你他妈的成绩又差还喜欢装清高，真可笑。” 赵国梁坐在一旁，听着钟离灵对他的同桌的肆意侮辱，脸上也非常的不悦。但是，他也不敢说些什么，他也不敢得罪班级里的小混混。 “要是我生出像邹晓凯这种草包我一定把他掐死！”这个时候，坐在邹晓凯后面的一个满脸雀斑，长相丑陋的女生骂道。她在听到了钟离灵对邹晓凯的指责后也加入了进来，发泄着对邹晓凯极度的鄙视与不满。 邹晓凯回过头看去，这个女生没再继续说话，然而眼神中还是那么地嚣张与狂妄。 多么恶毒的语言啊。在那一刻，邹晓凯想把这个女生杀了的心都有。 钟离灵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这个人，名字可以但是人，太不行了。我都替你的爹妈感到难过。你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女朋友吗？” 邹晓凯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不敢反驳，他害怕钟离灵打他，他只能这样不停地退缩、忍让，以换来暂时的安宁。 钟离灵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就连班主任都在办公室说你是个傻子，还说想让你滚出去。如果我是你啊，我早就转学了，我都没脸在这个班继续呆下去了。成绩又差，人又傻，干什么什么都不会，你说你配得上你的这个名字吗？” …… 邹晓凯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中午，自己是一路哭着走回家里的。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邹晓凯经常无缘无故地傻笑。 邹晓凯看着初中毕业照，看着那两个曾经给自己带来莫大伤害的一男一女，心中的悲痛与愤怒攀升到了极点，他突然发力将初中毕业照撕成粉碎，并将所有的碎片扔向了窗外。 他双手抱头，坐在书桌前，双腿不停地颤抖着。但是他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他握紧了拳头，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些根本配不上“同学”这个词的人渣，你们越是这样对我我就越是要证明自己。我，不仅名字可以；人，更可以！” 第十三章 磨炼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四点半，天气难得的阴凉，微风轻轻吹过。 红阳二中的教学楼与实验楼空空荡荡，学校师生正在享受着自己的暑假时光，只有在篮球场上，还能看到十几个穿着球衣的年轻人在那打三对三的半场对抗。 住在红阳二中附近的人，总会在寒暑假期间的下午时分拿着足球、篮球、乒乓球拍与乒乓球走进校园里锻炼身体，顺便回忆一下自己的学生时代中的那些或悲或喜的青春往事。 在红阳二中的一处篮球场上，只有一个瘦弱的少年在打篮球，这个瘦弱的少年正在一个人不停地运球、不停地投篮，球场上不时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 他的投篮姿势是那么地怪异而难看，是一个明显的外八字，动作僵硬无力；他的运球姿势是如此地滑稽而搞笑，每一次运球都必须要盯着球跑，但每一次都会把球运到自己的脚尖上，身体动作极不协调。如果有人防守他，那么他必定很快就被抢断。 他的体力是如此地差劲，仅仅连续投了八个中投，就累得气喘吁吁，而这八个中投，他仅投进了一个球。他无奈的坐在篮球上，望着正前方不远处的篮筐，不停叹气。 “看来我真的是没有运动细胞啊。”邹晓凯自言自语道。 邹晓凯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教学楼，回忆着自己在这里度过的初中三年，心里面难免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被初中同学和其他班的人鄙视侮辱的记忆，他低下了头，身体又开始莫名地发抖。 邹晓凯轻叹一声，正准备拿起球回家。这时候，球场上又来了一个手上拿着篮球的人，这是一个年龄将近有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形较为瘦弱，虽然额头上有不少皱纹但眼神犀利，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帅哥。 他走到三分线外，双腿微曲，右手持球于其肩部前上方，左手扶球，右脚向前走上一步，位于左脚前方。两只手腕成倒v字，手肘成90°自然弯曲，双眼从手肘之间瞄准篮筐，拨球，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命中篮筐。 他走到篮筐下，拿起篮球，又走到三分线外，潇洒地完成了一次三步上篮。之后，他又连续投进了五个三分球。 邹晓凯看在眼里，被这位男子的球技所折服，心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勇敢地朝着男子走去。 “叔叔，叔叔，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教教我打篮球。”邹晓凯小声地开口说道。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邹晓凯一眼，笑着说道：“可以啊，不过你可能需要多努力，多付出哦。” 邹晓凯笑道：“没事，我有的是时间。” 就这样，邹晓凯在中年男子的指导下开始练习篮球基本功，但是无论男子怎么教导，邹晓凯在投篮训练中球离手之际左手与右手手心总是要下意识地接触篮球，而不是依靠右手的食指来拨球。 邹晓凯急得满头大汗，他已经认真的听了男子的指导，但轮到他投篮时他总是会习惯性地犯同样的错。 中年男子看了看邹晓凯瘦弱的手臂，说道：“你犯的这个错误，原因是因为你的双手没有力量，所以在投篮时总是会用双手支撑来投。我建议你还是先不练投篮，先多练一下俯卧撑，多举一下哑铃，先把你的上肢力量练出来再说。” “好，好的。”邹晓凯怯怯地回答道。 “后天下午我可能还会来这里打球，到时候我再教你三步上篮。”男子说道。 这是邹晓凯与中年男子相识的第一天，从那一天起，邹晓凯的生活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出租屋内，并不宽敞的卧室里，邹晓凯开始做着每日必不可少的俯卧撑练习。他第一次做俯卧撑时，仅仅做完第五个俯卧撑就没有了力气，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不停喘气。而且，他做的俯卧撑并不标准，他的上半身并没有完全形成笔直状态，臀部总是微微往上翘。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站在一旁的母亲的指导下，他用尽全力绷直自己的身体，用力向下，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子贴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再深深吐出一口气，身子绷直往上抬起，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精疲力尽，无法继续下去为止。 他的双臂仍旧那样地瘦弱，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双臂上，出现了以往没有的力量感与厚重感。 每一天，只要没下雨，邹晓凯除了在家练习做俯卧撑，他都会在下午三、四点钟时来到红阳二中，锤炼着自己的身体素质与篮球技巧。有的时候他是在中年男子的耐心指导下练习篮球，但他并非每次都能遇见那位男子，更多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地在烈日下练习。 他不停地磨练着自己的投篮、上篮与运球。他站在原地，用双手轮流拍着篮球的后上方，努力地把篮球的落点控制在自己身体的侧前方，努力地不用眼睛去看手上的篮球，然后再慢慢地手脚配合，向前慢跑，使手上的篮球能够有节奏地向前运行了一小段距离。 然而即便是这一小段距离，他也练习了将近十天，才能算基本练成。但即便这样，在他与中年男子进行一对一的对抗时，还是很容易就被对方抢断。 除了练习篮球，他还要练习着他最为头疼的跑步。他在红阳二中那个老旧的田径场上奔跑着，他每天都要跑一个800米。两圈的路程，对于他的那些生龙活虎的同龄人来说，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很轻松，但是对于邹晓凯而言，却充满了快速地心跳声与沉重地呼吸声。每一次，当他还没跑完第一圈时，就已经用完了精力与耐力。每一次，他都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几口气，降低速度再继续跑。在很多次的800米练习时，当他跑到最后还剩下半圈时，他都不得不停下奔跑的步伐，慢步走完了剩下的路程。 他的心跳声总是那么地快，汗水总是很快就落下，他时不时地就需要坐在阴凉处休息。他努力地去练习，但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那些运动天赋优异出色的同龄人。他看着那些同龄人在篮球场上的精彩表演，心里是那么地嫉妒而羡慕。 夜深人静之时，当他躺在卧室的床上，心里不止一次地想到过放弃。 但是每次当放弃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时，过往的那些经历与侮辱也会随之浮现，不停地敲打着他。 “邹草包！邹草包！” “名字可以人不行！！” “要是我生出像邹晓凯这种草包我一定把他掐死！！！” 每当这些痛苦的记忆出现时，他都会一咬牙，重新开始做俯卧撑。 5个、10个、20个、30个、40个俯卧撑！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4个、10个、14个、20个、30个中投！红阳二中的一处篮球场上，篮筐上不时发出“唰唰”声。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啊！” 邹晓凯如释重负，趴在地上，双眼望着贴在门上中央位置的科比海报。 “不，这还远远不够，我还要变强！我还要变强！！”邹晓凯自言自语道。 八月中旬的一个炎热的中午，在红阳二中的篮球场上，一个少年正在练习篮球基本功。他从三分线外两米处开始，左手运球前进，双眼注视着前方。随后，在面对着眼前没有人的空旷篮球场，他的步伐却像是遇到了一个防守者似的，他的右脚向右前方跨出了一步，向右侧转体，重心前移，右手运球，左脚前脚掌迅速蹬地，向右前方跨出，继续运球前进。 在他运球至离篮框还有大约四米的前方右侧，他开始用右手单手朝篮框方向运球向前，在运球行进至第三步时，他的左脚迅速踏出，随后双手抱球，左脚发力起跳，左手离开球，右臂单手持球向上完全伸展，在他弹跳至自己力所能及的最高点后，他靠着右手手腕发出的力量，将球顺利地挑进了篮筐。 站在场边的那位中年男子满意地笑了笑。说道：“不错，比起前几天有了很大的进步。” 邹晓凯笑着回答道：“谢谢师父。” 中年男子笑道：“教你打了这么多天的篮球，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诶？” 邹晓凯说道：“我叫邹晓凯，今年九月份在红阳一中读高二。” 那男子面露惊奇之色，说道：“哦，你在红阳一中读书啊？可以的。” 邹晓凯并没有听出男子话里的惊奇，微笑地朝男子点了点头。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艰苦磨练，邹晓凯以往苍白的肤色有了几分阳光，身体素质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篮球技术也有了一点点的提升，曾经瘦弱的肩膀也有了一些厚实的力量。虽然，即便在这样的锻炼之后，邹晓凯与那些同龄人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他仍然感到无比的开心。 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与力量，冲刷着他那曾经悲痛忐忑的记忆，带给他对于未来从未有过的希望。 八月二十一日，红阳一中高二年级学生开始了每个夏天都必不可少的假期补课，邹晓凯又一次打好背包，拿着行李，朝着学校走去。 这一次，母亲没有陪他而来；这一次，他又将面对怎样的环境？ 他的深心处，还是那么地忐忑、那么地不安。 高二（九）班，他来了。 第十四章 自杀未遂 邹晓凯在询问了很多人之后，才来到了位于老实验楼的401寝室，这间寝室是高二（九）班男生的住宿寝室。邹晓凯刚一走进寝室，就看到靠窗右边下铺的王小欢的书本和生活用品，杂乱无章地放在床上，人却不知到哪里去了，显然王小欢也是刚到寝室。 在铺好自己的床，整理好自己的生活用品后，邹晓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下贴在寝室门上正中央的寝室成员名单。 401寝室成员：王小欢、徐小冬、程明鹏、江楠、马文乐、邹晓凯、王兴一、郭玉峰、唐江、卢尚军、陈小鹏。室长：王小欢。 有11个男生的大寝室，这让邹晓凯感到一丝紧张。但是，当他一转眼看见徐小冬与程明鹏的名字后，他的那颗跳动的心又安定了下来，他终于在这个新的环境里看见了两个好友，看见了一丝温暖。 此时寝室里只有邹晓凯一个人，他无聊地坐在床上，翻看着自己带来的《故事会》。在坐了一会儿后，他离开了新的寝室，朝着食堂走去。 还没走出老实验楼，他就遇见了拿着行李的王文豪，邹晓凯热情地迎上去打招呼，但是王文豪却并没有回应。并且，他还白了邹晓凯一眼。 尴尬的气氛令邹晓凯无所适从，他只好径直走出了实验楼，朝着食堂走去。一路上，他遇见了很多的以前一班的同学，他热情地向他们每个人打招呼。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说话。甚至，有些同学看见他之后还不停地放声大笑。 他们肆无忌惮地笑着，他们是那样地开心。 这样的状况就这样持续了四天，在那四天里，每一天他都活在别人的嘲笑与鄙视之中。甚至，就连他所不认识的其他班的学生，看他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新的教室，新的班级，新的集体，班主任是一位名叫刘庆江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型较为瘦弱，说话总是那么轻声细语，他的肢体语言与脸部表情是那么地阴柔而委婉，以至于才过去了几天的时间，九班里的有些男生和女生私底下都开始称呼他为“娘娘腔”或者“人妖”。班主任的肢体动作，成为了九班的热门话题。然而，坐在后方的一个少年，仍然时时刻刻紧锁着双眉。 宁静的夜晚，安静的教室。邹晓凯坐在位子上，旁边的位子空空荡荡，他的同桌是走读生，没有选择住校。他弯着腰低着头看着地理书，拿着笔不停地在书上勾勾画画。他一会儿用手捂着眼睛哭泣，一会儿又开始无缘无故地傻笑，他竭尽全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坐在不远处的王小欢看在眼里。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再一次响起，邹晓凯背着书包慢慢朝寝室走去，走廊是如此的黑暗而拥挤，学生是如此的喧闹而欢愉。邹晓凯站在人潮中的一处角落里，躲避着前方后方那些令他恐惧而又愤怒的身影。 他是那样地孤单，那样地渺小，犹如狂风暴雨的大海里一艘孤独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滔天巨浪吞没，消失得无踪无迹。 老实验楼的401寝室，随着寝室成员的一一归来恢复了日复一日的热闹与朝气，室友们在寝室里谈古论今，讲述着各自的人生经历与风风雨雨。 “小欢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跆拳道的？”戴着眼镜的江楠发起了话题。 “小学四年级开始练的，怎么，你也想练？”王小欢问道。 “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你看我这样子，体质太差了，我担心自己练不好。” “没关系的，有志者事竟成。当初我开始练跆拳道的时候，也吃了很多苦。你可以问问唐江，当初我是和他一起开始练的。” …… 他们围绕着跆拳道这项运动展开了无数个话题，进而延伸到跆拳道与中国武术的较量、中国武术与泰拳的对抗等话题，他们对于那些古往今来的武林高手充满了敬佩，他们对于那些在校园里打架斗殴的格斗高手是那么地仰慕，他们渴望自己也能成为同龄人尊敬爱戴的校园传说。 但是，在他们热烈交流的同时，一个瘦弱佝偻的少年正孤单地坐在自己床前，把自己的整个上半身向下弯曲至九十度，并且用衣领将自己的头全部包裹起来，默默地在那里哭泣。 他不停地在回忆，回忆着自从读高中以来经历过的所有侮辱与委屈，回忆着初三那年同学对他的谩骂与打击，回忆着其他班的学生对他的欺辱与伤害，回忆着老师对他的蔑视与无奈，回忆着那漫天的流言与蜚语，回忆着这么多年来母亲的艰辛与自己的不争气，回忆着这些年来所有的苦难与痛苦。 “你们看那个九（二）班的草包儿，哈哈！” “要是我生出像邹晓凯这种草包我一定把他掐死！” “连班主任都说你是一个傻子！” “我都想喊你滚出九（二）班！” “这个厮儿他妈的倒憨不痴的！” “名字可以人不行！” “人长得又丑又傻、成绩差、体质也差、字也写得丑、走路姿势都是那么搞笑、动手能力也差，简直就是一坨白色的屎！” “哟，邹晓凯，还有人帮你说话唉？！” “不要理邹晓凯这个草包！不要和他讲话！”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眼泪不停地落下。突然间，他不哭了，他又开始了无缘无故地笑，他的眼睛随着他的笑容变成了两条线，他是那样地开心，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令他如此迅速地忘记悲伤。他的脸部表情是那样地多变，那样地喜怒无常，那样地令人无法理解。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撕开那些原本已经好了的伤疤，他在黑暗里默默抚摸着自己早已遍体鳞伤的心，他在泪水中静静等待着自己即将彻底崩溃的那一刻。 终于，邹晓凯这几天的喜怒无常与此刻的怪异行为引起了正在与其他室友聊天的王小欢的注意，王小欢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不再压抑自己心中的困惑，停下了与别人正在谈论的话题，转而问道：“邹晓凯是怎么了？” 其他人听到王小欢突然这么一问，也纷纷朝邹晓凯看去，只见邹晓凯拉着衣领将自己的头全部裹起来，将上半身弯着坐在床上，在那里不停地莫名发笑，行为举止与一个精神病患者没什么差别。 王小欢被邹晓凯的这种极为怪异的举动搞得一团雾水。他再一次问道：“邹晓凯，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今天是不是见到鬼了？” 这时，坐在王小欢对面的唐江说道：“邹晓凯这几天心情都不好，不知道是因为什…… “啊！！！！！！！！！！！！！！！！！” 只听唐江的话还没说完，邹晓凯突然发疯似的大叫一声，随后站起身子，朝着401寝室门外的走廊外侧墙体跑去，他很快就跑到了墙体边，双手放在墙体上，身子向下准备往下跳。 王小欢看见邹晓凯这一举动，在震惊之下立马反应过来，他马上对离邹晓凯最近的卢尚军大声说道：“邹晓凯要自杀！卢尚军你赶快拦住他！” 还没等王小欢把话说完，卢尚军早已飞奔至邹晓凯身旁将他抓了下来，邹晓凯拼命挣扎，但自己的那点力气实在是无法与健壮的卢尚军相比，他很快就被卢尚军连拖带拉的带回了寝室。 王小欢见邹晓凯及时地被拉了回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将寝室门关上，大声问道：“邹晓凯，你这是做什么？！有哪样想不开的嘛？！说出来，大家帮你一起解决！” 与此同时，被邹晓凯的自杀举动吓得不轻的徐小冬也开口说道：“邹晓凯，你这是怎么了？我和你读了三年的初中，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今天你居然要轻生，你这几天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如果你相信我这个朋友的话，就说出来，有什么不能说的？” “对啊，邹晓凯，你太吓人了，我和你读了一年的高一，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张小萱吧？”程明鹏也说道。 邹晓凯重新坐在自己的床边，不停地大声哭泣，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哭声弥漫在整个401寝室里，回荡在所有人震惊而又困惑的心中。 邹晓凯强忍着悲伤，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我的……我的人缘……太……太差了。以前所有的同……同学与老师，都……都瞧不起我，每个男生都……都欺负过我，大半部分的女生都骂过我。以前，我不仅被本班的男生欺……欺负，还经常被……被其他班的男生欺负。徐小冬都……都知道的，他可以作证我说的话。” 邹晓凯断断续续地将这段话缓慢地说了出来。那一刻，整个寝室是如此地安静，他们静静地看着这个可怜的男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在经过了将近二十秒的沉默后，徐小冬开口说道：“是的，他说的都是事实。我以前和他读了三年的初中，他在我们九（二）班是全班公认的……除了我和几个男生之外，没有人愿意理他，愿意与他讲话。而且，他还经常被九（一）班的有个叫陈健雄的男生欺负，可以说是见一次骂一次，见一次欺负一次。他又不敢还手，又打不赢别人，又没有帮手。他真的可怜得很。” 王小欢听完徐小冬的话后，开口慢慢说道：“晓凯，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真的没有必要还对那些人耿耿于怀。你看，你的成绩这么好，对军事知识又有这么深厚地了解，无论是读书还是做人都很踏实，你都不知道你的身上有这么多的优点吗？所以，真的没有必要这么在意那些过去的事。” “是啊，晓凯，真的没有必要去想那些事。”唐江也开口安慰着邹晓凯。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邹晓凯又开口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们终将会从别人的口中知道我的过去，我想与其等到那一天的到来，还不如我自己亲口告诉你们。现在在红阳一中读书的高二年级的学生中，有太多的我的以前的同学，有太多知道我过去的人，我努力想避开他们，我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想过去的事，但是每一次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要笑我，每次都这样。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我一个人平平静静地读书，不去招惹任何人也有错吗？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在这个学校混不下去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的话，顿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虽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那么地痛苦；虽然，前方的路依旧那么模糊。 王小欢听了邹晓凯的心里话后，开口说道：“其实我读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上也有像你这样的人，是个女生，后来她实在受不了别人对她的欺负，转学了，现在听别人说她好像已经因为得重病走了。唉，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此时唐江接着说到：“不要想太多了，邹晓凯，好好地读书，好好地与现在的我们班上的同学相处。” “是啊，邹晓凯。”坐在一旁的程明鹏终于开口说话。 邹晓凯没再说话，依然低着头，茫然地看着地板。 在经历了刚才的那次自杀未遂的事件后，401寝室的气氛显得异常的沉重，邹晓凯在得到了众多室友的安慰后，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是，其他人已经没有了继续聊天的兴致，各自渐渐脱衣睡去。 邹晓凯躺在床上，脸上还有着泪水的痕迹，这一天，这一夜，无疑是他人生之中最绝望的时刻。今后的学习与生活，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夜，还很长。 路，还很远。 第十五章 同样的人 清晨的阳光愈发明亮，一中的校园渐渐明朗。夜色褪去，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宽广的田径场上，高二（九）班的全体住校同学正在练习800米中距离跑步训练，这是班主任刘庆江在第一天的晚自习时给班上的所有住校生定下的任务，他总是会站在一旁检查每个人的完成情况，偶尔他也会和众人一起跑。 邹晓凯紧紧跟着王小欢的脚步与背影，生怕自己跟不上他的速度，他是那样地轻松与自在，没有任何的压力，多年的跆拳道与体能训练令他精力充沛，斗志昂扬。 而邹晓凯，却是那样地单薄与疲倦，才跑完大半圈就已经累得不行了，他与王小欢的距离越拉越远，他的体力再也无法支撑他继续跑下去，他只好以走替跑，快步走完剩下的路程。 “你们快看谢丽那个草包，快看她跑步的样子，哈哈，真好笑。”几个正在邹晓凯后面慢跑的四个女生中的一个女生大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其余三个女生顿时朝着女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她们的后面将近三十米的位置，一个皮肤黝黑，体态肥胖，相貌普通的女生正在一边跑步一边大口喘气。她的跑步动作是那样地怪异而滑稽，双腿呈外八字，后背弯曲，双臂摆动无力，犹如企鹅。她跑起步来是那样地吃力，在继续坚持跑了将近二十米的路程后，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弯着腰大口喘气。 “丽姐，你生下来就是一个错误，哼哼。” “谢母猪，谢母猪，哈哈。” 那四个女生站在一旁不停地嘲笑着那个名叫谢丽的女生，而这一切，不远处的邹晓凯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早晨的跑步训练终于结束，众人疲惫的朝着寝室与食堂走去，有的女生则是直接朝教室走去。邹晓凯一个人走到一楼食堂正准备买早餐。可突然间，一张令他恐惧的脸再一次出现，他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不敢再在食堂多呆，也不敢买早餐了，匆匆朝着教室走去。 整个上午，邹晓凯都没有心思听课，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在回忆着今早遇见的事与人，那个名叫谢丽的女生，那个令他恐惧万分的人——陈健雄。 “为什么他会这么早就出现在学校食堂里？难道他也住校了？” “那个叫谢丽的女生，真的好可怜。” “王小欢的身体素质真好，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的那个水平。” 邹晓凯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这些问题，同时也回忆着这些天来所有的委屈，叹了一口气，继续心不在焉的看着课本，听着讲解。 高二学年终于正式到来。在隆重的开学典礼上，邹晓凯站在高二（九）班队伍的后方，双眼不停地扫视着前后两处的同学与左右两边的班级，他看见与他同龄的男生是那样地生龙活虎，那样地活泼好动。他们小声谈论着篮球、游戏、美女等话题，邹晓凯默默地站在人群中，显得那样地孤僻。他也想加入九班其他男生的聊天队伍里，但他又担心自己被老师训斥，被同学忽视。 教室里，孟建书仍然是那么地活跃。虽然他没有住校，但是他与王小欢、唐江等人之间的交流显然要比沉默的邹晓凯多。邹晓凯看着他们的热烈交谈，心里不由自主地又泛起一丝自卑。 孟建书时不时地朝邹晓凯望去，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憎恨。邹晓凯不知道自己又在哪里得罪了他，只好继续沉默。但是，沉默并不能换来安宁。 坐在孟建书上面一排的一个女生转过头来向孟建书问道：“邹晓凯以前是你们一班的吧？他在你们班是怎么样一个人啊？” “邹晓凯是一个草包。”孟建书回答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楚，就连邹晓凯都听到了。 “什么？邹晓凯是一个草包啊？哦。”那位女生回答道。 邹晓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跳声开始变快，双拳紧握，但很快又松开。 在这样并不友好的环境下，在班级内外皆有敌人的局面下，邹晓凯继续孤独地坐在教室中。 不甘寂寞的孟建书在当了两个多星期的走读生之后，也搬进了401寝室，他搬进来的那一天晚上，有很多其他寝室的男生找他聊天，甚至还热情邀请他到他们寝室住。 “老建，给你介绍个人认识，我们寝室的猛男。” “老建，你就搬到我们寝室来住嘛。” “老建，这个周末来我家玩。” 此起彼伏的喧嚣声回荡在401寝室，来来往往的其他寝室的人在401寝室驻足聊天。江楠、马文乐、郭玉峰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孟建书，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好人缘的羡慕。一时间，他成为了401寝室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那一刻，邹晓凯心中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世上人缘最好的人，莫过于此。 邹晓凯也热情地上前跟孟建书打招呼，但是孟建书根本不理他，尴尬与愤怒再一次占据在邹晓凯的心中，他总是那样地犯贱，别人明明已经不想理他了，还死乞白赖地主动找对方说话。 他看着不属于他的热闹与喧嚣，慢慢退回到自己的床边，安静地坐下。众人围绕的风云人物，肆意张扬的青春岁月，有谁曾注意过，角落里那个孤单落寞的瘦弱少年？ 或许，他注定一生一世都要活在黑暗里，永远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蓝天。 随着孟建书的加入，401寝室变得更加的热闹。每一天的中午和晚上的休息时间，跆拳道、篮球、街舞等运动成为了众人聊天的热点话题，徐小冬买来锻炼身体的哑铃与拉力器成为了寝室里的两大宝贝。 “我觉得去学跆拳道还不如学截拳道。我觉得跆拳道只不过是截拳道里的一个小类别，着重的是练腿的格斗术。”孟建书说道。 “以前我有个练截拳道的初中同学，一身的功夫。有一次我看见他和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打架，二十秒内那几个混混全部被他打趴下。”王小欢回答道。 “哇，这么厉害。”徐小冬说道。 邹晓凯依旧坐在自己的床边，偶尔和别人讲几句，但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 “老建，这道题怎么做？” “我不会，别来问我，我不想和你说话！” …… 孟建书在寝室众人面前如此毫不客气的说出这样的话，邹晓凯的心瞬间感到无比的冰凉。对于邹晓凯而言，无论他是沉默也好，还是主动说话也好，结局都一样。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一个弱者，注定不会有任何的尊严。 一个星期后，高二（九）班的第一次座位安排确定了，邹晓凯被安排在与谢丽坐在一起，两个经历相似的人就这样成为了同桌。 邹晓凯坐在靠着窗户的位子上听着老师的讲解，时不时地走神去想别的事。他扭头看向窗外的校园，内心里的不安与恐惧陡增。在这所学校里，有太多的人知道他，有太多的人瞧不起他，有太多的人侮辱过他，他无助地看着田径场，不停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双腿在不停地微微发抖。 “邹晓凯，认真听课，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班主任刘庆江的训斥瞬间将邹晓凯的思绪从窗外的校园拉回到窗内的教室，他看着其他同学正盯着他看，脸上瞬间有红晕泛起。他重新整理好思绪听课，然而双腿仍在继续颤抖。 晚上八点的高二（九）教室里，灯光通明，唰唰的翻书声不时响起。在教室中央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一男一女正在埋头写作业。 女生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小声哼着流行歌曲。男生时不时地用异样地目光朝女生看去，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女生这么喜欢唱歌。同时，女生也会时不时地朝男生看去，她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这位新同桌有时会在写作业之时无缘无故发笑，而且一笑就笑很久。 两个彼此陌生的人互相慢慢地观察着对方，邹晓凯因为曾经看见过她被其他女生辱骂的场面，心中对她多了一份同情。或许，他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吧。 在经过了最初几天的彼此熟悉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逐渐增多，也逐渐了解到了对方的些许过去。 “那天早上，那几个女生骂你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她们太过分了。” “没事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报复那些人？” “报复，报复有用吗？你以为我没报复过吗？我去报复她们只会招来更多的羞辱。” “其实，我和你一样。从小到大都是被欺负，被排挤。” “看得出来，我看你平时都不怎么和其他男生玩，总是一个人埋头看书做题，那些男生好像也不太爱理你。” “我现在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真的觉得好痛苦，我都不想读书了。每天被这说被那讲，一点尊严也没有。” “想这么多干嘛？如果我像你一样去想那些事，那我恐怕早就想疯了。” …… 安静的教室里，两个历经磨难的高中生互相鼓励，互相取暖。在那个阴雨绵绵的九月里，一丝微弱的光明与温暖在两个人心中泛起。 第十六章 证明 下午的三节课终于上完了，邹晓凯想先回寝室小睡一会儿，当他正要走出教室时，看见了孟建书、唐江、徐小冬、江楠、陈小鹏、卢尚军等人要去球场打篮球。孟建书身穿丹佛掘金队的客场蓝色球衣，带着发带，手上拿着篮球，一脸的兴奋。 “好久都没打球了，今天一定要活动活动。”孟建书笑着说道。 “老建，我听说你以前是一班的首发控卫，球技肯定很不错。”徐小冬说道。 孟建书笑而不语。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正要离开教室回宿舍的邹晓凯，他嘴角一动，说道：“邹晓凯，来和我们去打球嘛。” 邹晓凯听见孟建书竟然主动和他说话，心里不禁有几分高兴，但一想到自己拙劣的篮球球技，只好回答道：“算了吧，我的球技太差了，你们去玩吧。” “来嘛来嘛，就是因为差所以更要去练，再说就你这身体素质，更要多锻炼锻炼。”孟建书继续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怀好意。 “就是，晓凯，来打球嘛，回寝室干嘛。”徐小冬也说道。 邹晓凯禁不住他们的再三劝说，硬着头皮和他们来到了操场上，众人选了一个没人打球的球场，通过转球的方式分好组，开始了三对三的半场篮球比赛。 邹晓凯、徐小冬与陈小鹏三人被分在了一个组，孟建书、唐江与江楠组成了另一个队，由孟建书的队伍率先持球进攻。 孟建书站在三分线外运球准备突破，邹晓凯站在孟建书面前，张开双臂，尽可能地挡住孟建书的视线。 孟建书不屑地冷笑一声，他的右脚迅速向右前方跨出一大步，他的身体重心前移，右手运球，左脚前脚掌迅速蹬地，向右前方跨出，在短短两秒内，他就突破了邹晓凯的防守，将邹晓凯甩在了身后。随后，他立刻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命中篮筐。 邹晓凯看着孟建书这一连串的运球投篮动作，心里十分羡慕与非常沮丧，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篮球再一次回到了孟建书的手中，邹晓凯再一次站在孟建书的面前准备防守。这一次，孟建书两膝微屈，身体重心降低，持球至胸腹之间。随后，他的左脚前脚掌内侧迅速蹬地，身体稍向右转，左肩向前下压，重心向右前方移动，左脚向右侧前方跨出，将球引于右侧，接着运球，右脚蹬地向前跨出，再一次将邹晓凯甩在了身后。紧接着，他将球传给了埋伏于右侧底角三分线外的江楠，江楠接球投篮，球进。 戴着眼镜，皮肤白皙，身体微胖的江楠开心地与孟建书击掌庆祝，而徐小冬与陈小鹏则看着邹晓凯，一脸的茫然与无奈。 邹晓凯的噩梦仍在继续。在之后的比赛中，孟建书用各种各样的过人动作戏耍邹晓凯，邹晓凯毫无办法，有几次他甚至差点就在防守时滑倒在地上。他一脸的尴尬与愤怒，引得孟建书不停冷笑，引得他的队友无奈叹气。 比赛就这样进行了将近五分钟。在这五分钟里，孟建书总共投进了七个球，助攻四次，而邹晓凯这边的队伍只由陈小鹏投进了一个三分球，邹晓凯除了抢得一个防守篮板外，没有任何表现。 孟建书依旧持球站在邹晓凯的面前，脸上满是不屑与鄙视，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他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弱者的尊严与脸面，他就是要把这位弱者玩弄于股掌之间。 沉重的喘息声令邹晓凯没有了刚刚上场时的主动与活跃，他弯着腰无助地看着孟建书对他的挑衅。他想放弃，他想退出，他不想再被孟建书戏耍侮辱。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邹晓凯，加油！” 邹晓凯与孟建书同时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女生正站在球场边上，她身穿校服，长发飘飘，肌肤雪白如玉，一双明眸仿佛能看穿别人的内心最深处。 张小萱微笑着，她安静地站着，全然不顾球场上其他的男生看着她的那份惊愕与火热，看着球场上最卑微、最差劲、最瘦弱的那个少年，为他加油，为他打气，给予他最需要的鼓励与希望。 那一刻，一股在很久之前曾经出现过的力量犹如甘泉，涌入邹晓凯的心里。他挺直了背，张开双臂，不在大口喘气，不在畏畏缩缩，他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九班的风云人物，他再一次迎接着面前这位强者的挑战。 “哼！”孟建书再一次持球进攻，他右腿向前跨出，整个身子迅速向右突破，邹晓凯拼尽全力跟上他的步伐。突然，他向后撤了一步，右腿屈膝自然上提，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托起球的下部，右臂向前上方伸展，准备直接投篮。他是如此的自信，他并不认为移动缓慢的邹晓凯能防得住他。 就在这个时候，邹晓凯猛然用尽全力跳起，瘦弱的左手朝着孟建书手上的篮球扑去。在那一刻，邹晓凯觉得，球场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邹晓凯的左手成功阻挡了孟建书投出的篮球的飞行轨迹，篮球被邹晓凯竭尽全力的力量拍到了三分线外。 孟建书张大了嘴巴，眼前的一切他实在无法相信，但是此刻，三分线外滚动的篮球却在向他证明这样一个事实：他被邹晓凯盖帽了。 与此同时，球场上的其他人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件事。在经过了将近两秒钟的安静后，才纷纷回过神来。 “好样的，邹晓凯，加油！”张小萱大声说道。 比赛继续，在经过了刚才的那次盖帽后，邹晓凯渐渐有了自信，在防守和拼抢篮板上更加的积极与主动。不过，当轮到他们这一队进攻时，他总是选择将球传给队友而不是自己进攻。他怕自己投不进、怕被抢断、怕被盖帽。 邹晓凯站在三分线外，手里拿着球，心里犹豫着到底是自己持球进攻还是再次传球给队友。 “加油，邹晓凯！”张小萱继续给邹晓凯打气，她仍然微笑地看着邹晓凯。 邹晓凯再一次得到了鼓励，决定自己持球进攻。这一次，站在他面前防守他的人，则是孟建书。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聚精会神地盯着孟建书，他的身体开始移动，做着在炎热的暑假已经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 他的右脚向右前方跨出了第一步，孟建书紧紧跟了上来，准备快速抢断。突然，邹晓凯迅速向右侧转体，重心前移，右手运球，左脚前脚掌迅速蹬地，向右前方跨出，继续运球前进，将孟建书甩在了身后。 在他运球至离篮框还有大约四米的前方右侧，江楠补防了过来，他再一次用同样的动作摆脱了江楠的防守。紧接着，他开始用右手单手朝篮框方向运球向前，在运球行进至第三步时，他的左脚迅速踏出，随后双手抱球，左脚发力起跳，左手离开球，右臂单手持球向上完全伸展，将球顺利地挑进了篮筐。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其余人目瞪口呆，他们无法想象之前连球都运不好的邹晓凯，这个时候却能连续突破孟建书与江楠的防守，并且最终上篮得手。 孟建书再次被邹晓凯的表现所惊呆了，他无法想象之前被他百般戏耍的邹晓凯，现在居然能够自己完成三步上篮。 比赛仍在继续，邹晓凯接连助攻徐小冬与陈小鹏投篮命中，看见邹晓凯之前的表现后，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陈小鹏主动走过来与邹晓凯击掌。 汗水浸湿了众人的衣衫，在打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的篮球后，众人都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邹晓凯坐在球场边休息，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但他却又是如此的快乐与愉悦。 张小萱依旧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位瘦弱佝偻的少年，看着那位终于投进球的少年，看着那位暗恋自己的少年。 邹晓凯同样也微笑着，他开心地看着那位美丽动人的少女，看着那位在自己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少女，看着那位给予自己鼓励与支持的少女。 与此同时，在距离球场三十米远的另一个球场上，一个令邹晓凯恐惧万分的人，同样也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没看出来嘛，你打球还是打得可以的嘛。” “嗯，不错，晓凯，居然能够盖老建一个大帽。” “你的那个盖帽，盖得我都有点发懵了，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读高中以来第一个能够盖我的人。” 在一楼的食堂里，一群打篮球的少年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刚才打篮球时发生的故事，相较于全场得分最多的孟建书，一个之前技术平庸的少年成为了议论的主角。 从那一天起，一个众人鄙视嫌弃的少年，在他的高中岁月里，第一次得到了来自于同龄人的鼓励，第一次得到了来自于同班同学的欣赏。 从那一天起，孟建书对待邹晓凯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漠，他开始愿意与邹晓凯说话。 从那一天起，一丝小小的温暖与一份难得的认同，驻留在了邹晓凯的心中，映刻在了邹晓凯的生活里，再也没有离去。 第十七章 忐忑 高二（九）班的教室内，慈眉善目的罗钦正站在讲台上讲述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那段历史。 “17世纪初，斯图亚特王朝开始统治英国。国王詹姆士一世、查理一世厉行专制，触犯了资产阶级的利益；又实行宗教专制，特别是迫害“清教徒”，造成了政治上的紧张局面。由此，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爆发成为历史的必然。所以说呢，有宗教信仰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邹晓凯津津有味地看着夹在历史书里面的篮球杂志，不停地摸着头发，心里面还在为前几天自己在篮球场上的表现开心不已。对于罗钦的讲解，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自从上个学期照分班照之后，他再也没有专心致志地上罗钦的课，他再也没有认认真真地预习复习原本他最感兴趣的历史课。 罗钦的声音依然是那样地甜美温柔，她的教学方式依然被班上学生所喜爱。她是那样地受人爱戴，她是那样地令人尊敬。 邹晓凯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的罗钦，拳头慢慢捏紧又瞬间放下，怒火在心中跳动着、翻滚着、沸腾着。 “不要想太多了，有些老师就是喜欢装。在学生面前多么的清高善良，在背后却又像个长舌妇一样说三道四。” 谢丽看着邹晓凯的举动，轻声说道。邹晓凯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谢丽，心里的怒火渐渐褪去。 “你很了解她？”邹晓凯试着向谢丽问道。 “哼，以前我读高一的时候是在四班读的，她以前也教我们四班的历史，那个时候我的历史成绩很差，没有一次考上过七十分。她就经常在班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暗讽我，说什么‘有些人上历史课真不用心，每次考试都是六十多分，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哼，搞得你教的好得很似的，我才懒得学。” 说着说着，谢丽戴着粉红色的眼镜的双眼，流出了几滴泪水。 “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以前读高一的时候还是蛮喜欢她上的历史课的，后来，就……就觉得不怎么喜欢了。”邹晓凯小声说道。 “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和她作对，你不学吃亏的只是你自己，多多少少听一点吧。”谢丽说道。 邹晓凯没再说话，继续看着书里的杂志。 上午的学习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食堂吃过午饭，邹晓凯回到寝室，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与此同时，寝室里的其他人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热烈聊天。 “其实我觉得中国的古代诗歌比起西方的诗歌还是有很多的优势。我并不是说西方的诗不怎么样，但是我以前看那些西方的十四行诗的中文译本与英文原本，我就觉得他们的语言再怎么写都没有汉语的优美，都达不到唐诗宋词里面的那种意境之美。”王小欢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中国的传统文化还是很有生命力的，要不然它也不会存在数千年之久。你看看现在的中国教育，把英语的地位抬得有好高，搞得好像学不好英语就会死似的，我就不喜欢英语。”徐小冬说道。 “我觉得现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好多东西都消失了。其实，我个人觉得繁体字比简体字更有文化内涵。”江楠补充道。 “唉，怎么讲呢？英语还是很重要的，至少对于高考而言。”程明鹏说道。 躺在床上的邹晓凯听着他们的聊天，也想加入进去，但又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实在没有他们多，只好继续沉默。 这时，之前也一直沉默的孟建书也加入了进来，开口说道：“我跟你们讲件事。上周六的晚上十一点，我和我的几个初中同学聚会之后回家，走到离我家不远的那条乡间小路上，那条路小欢应该知道的吧，你以前经常去我家玩。” “嗯，知道啊，怎么了？你该不会遇见大美女了吧？哈哈。”王小欢说道。 “什么美女，我遇见女鬼了。那个时候，我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脸色特别苍白的一个女人站在我前方不远处。当时，我就感到有点不对劲，后来那个女的慢慢向我靠进，妈的她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吓得老子拔腿就跑。” “老建，这件事真的假的？”徐小冬追问道。 “我骗你我能得钱吗？我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吗？唉，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孟建书大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紧接着，孟建书继续说道：“我再跟你们讲件事，以前……” 孟建书在连续讲了几个诡异故事后，寝室的聊天中心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总是那样地不甘寂寞，占据着所有的热闹，拥有着所有的喧嚣。 邹晓凯继续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他们讲故事。通过他们不断的聊天，邹晓凯知道了很多他以前从不知道的故事。他安静地听着，专注地听着，认真地听着，一种很少出现的充实感与兴奋感暂时驱散了他此刻心中的落寞与哀伤。 在经过了中午的休息与聆听后，邹晓凯的心情有所好转。在下午的三堂课上，他打起了精神认真听课。 “张小萱的字写得真好看，真秀气，真是字如其人啊。”谢丽坐在一旁，看着一张精美的信纸，突然自言自语道。 正在用心听课的邹晓凯突然间身子抖了一下，他迅速而急迫地转过头来，再一次惊讶地看着谢丽，惊讶地看着谢丽正在看的那张信纸。 “你，你认识张小萱？”邹晓凯颤抖着双腿轻声问道。 “当然认识啊，她是我的初中同学。”谢丽笑着说道。 “那……那她在你们班是怎样一个人啊？”邹晓凯忐忑地问道，内心充满了异样地不安。 “她以前是我们班班长，学习成绩好，长得也很漂亮，人缘也好，好多男生都喜欢她，甚至还有其他班的男生追过她。” “哦……哦……是这样啊。”邹晓凯轻声说道，声音是如此地颤抖而无力。 “而且，她也是我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为数不多的从不嘲笑我，愿意把我当朋友的人，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谢丽继续说着，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她是如此的优秀，她是如此的出色。邹晓凯的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张小萱的音容笑貌，双腿却在不停地颤抖。 “莫非，你也……”谢丽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没，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这样的，你这几天可不可以帮我约一下她，之前我找她借了几本书，现在该还给她了。”邹晓凯怯声地回答道。 谢丽继续微笑着说道：“哦，是这样啊。好啊，她住的寝室就在我住的寝室的右边，很近。今晚我回去后就找她说这件事。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我给你买一个星期的早餐，三块钱的糯米饭，怎……怎么样？我每个星期的生活费并不多，只能这样了。”邹晓凯说着，嘴角也扬起了一丝微笑。 “唉，本姑娘看你老实巴交的样子，就免费帮你一次吧。记着，以后要叫我丽姐。”谢丽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是……是，丽姐。”邹晓凯是那样地高兴，那样地紧张，双腿抖得更加厉害了。 邹晓凯在不安、期待与兴奋中迎来了第二天的早自习，在朗朗地古文朗诵声中，邹晓凯极度地掩饰着自己激动而焦躁的心情。 谢丽坐在一旁，认真地大声朗诵着古文，时不时朝邹晓凯看去。 邹晓凯看着夹在语文书里的小纸条，心跳声是那样地剧烈、那样地快速。 她叫你今天下午五点半在乒乓球台边见面，不要忘记喽。 邹晓凯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整整一天，邹晓凯都没有心思去听课，去做题，去看书。他的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生。 他低着头，弯下腰，回忆着那些属于自己的独家记忆，聆听着自己心里躁动的旋律，温习着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暖与感动。 下课铃声响起，下午的三节课终于结束了。邹晓凯平静地盯着黑板，面无表情地记着笔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属于他的场景。 他迅速跑出教室，跑下楼梯，跑出高二年级教学楼。他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回寝室，迅速地洗了头，用蘸着水的刷子刷干净了自己布满灰尘的白色运动鞋。 他对着寝室的镜子，整理好自己的普通的发型，再一次朝着外面的世界跑去。 他迅速地跑出了老实验楼，朝着那个隐藏在宽阔的操场的角落里的乒乓球场跑去。 离乒乓球场还有将近十米远。邹晓凯停下了脚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步朝着乒乓球场边翠绿的草坪走去，找了一块崭新干净的石板，静静地坐下。 他挺直了背，挺直了腰，双手放在腿上，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正在打乒乓球的其他班的学生。 他的模样是那样地可笑滑稽，引得几个正在打乒乓球的女生对他指指点点。不过，他对此却丝毫的不在乎。 时光一分一分地流逝，邹晓凯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不知道此刻到底几时几分了。他不时地转头朝着左右前后东张西望，却始终没有看见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个人的身影。 他低下了头，内心的焦躁与失落陡增。但是，他并没有愤怒，因为他仍然盼望着、期待着、相信着，她一定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 周围的喧嚣热闹丝毫走不进他的内心，过往的嬉笑怒骂仿佛从不存在。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然而，失落的情绪却又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在上个学期他偶然遇见的走在她旁边的那位男生，回忆着上个学期她的生日那天的那几个女生的聊天内容，回忆着昨天下午谢丽跟他讲的那些话。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又变回了平常的佝偻的状态。 突然，一种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传进了邹晓凯的耳朵里，传到了邹晓凯的心里。一份甜美动人的嗓音传进了邹晓凯此时此刻失落哀伤的心里。 “邹晓凯，你怎么了？” 第十八章 谢谢你 这份声音是那样地熟悉，那样地温柔，却又是那样地陌生。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这位女生，看着面前的这份回忆，看着面前的这份令他朝思暮想的感动。 “张……张小……小萱。”他开口说道，他怯声地说道。 张小萱看着邹晓凯的反应，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朝着邹晓凯旁边的石板走去，坐了下来。 “真没想到你真能来，我还以为……以为你不会来的。”邹晓凯说道。 张小萱说道：“我答应别人的事，从来不会放别人鸽子的，况且还是我通知你来这里的。”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能……能来。”邹晓凯开心地说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张小萱平静地说道。 “其实就是想……想见见你，同时也想对你道……道个歉。”邹晓凯结结巴巴地说着，双腿开始颤抖。 “道歉，为何道歉？”张小萱脸上显现出惊讶之色，扭头看向邹晓凯。 邹晓凯不敢直视她那美丽温柔的双眼，继续说道：“在高一上学期时，那一天我……我差点因为你……而去打……打王成，给你留……留下了这么坏的印象，真的对……对不起。” 张小萱静静地看着邹晓凯那张木讷的脸，突然笑了，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呵呵。哎呀，你想的太多了。我想，你应该是第一次喜欢女生吧？”她开心地问道。 邹晓凯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双腿也颤抖得更加剧烈，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是……是的。” 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静静地等待着被惩罚的那一刻。 她看着他那样的反应与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就说嘛。说实话，那天我还真的被你的行为吓到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天真的好吓人啊。” 她继续微笑着说道。 他转过头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去，看着她如此美丽的微笑，鼓足了勇气，接着说道：“其实……其实我一直……一直对……对你……” “嗯嗯，我知道的。”她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回答道。 尴尬的气氛渐渐散去，他开始主动说起话来。 “其实我知道从高一上学期的那天起，我就再也瞒不住你了。原本，我是想一直就这样默默地关注着你，把这个秘密永远地隐藏下去。但是，我没想到那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他鼓足了勇气，第一次顺畅地说完了一大段话。 她静静地看着这个懦弱胆怯的少年，心里充满了莫名地愧疚与深深地同情。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在那天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不……不可能啊，在那天之前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啊，我发誓。”他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从你看我的眼神之中就知道啦。”她微笑地说着。 他的身子顿时大震，猛然间甚至觉得，自己在她的眼里，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 她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你以前看我的那种眼神，就和很久很久以前我看我的，一个朋友的眼神，是一样的。” 他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很痛、很痛。这种感觉，对于他而言似乎有几分熟悉，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那美丽妩媚的侧脸，心口的疼痛感加剧。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轻声温柔地说道：“其实你真的很优秀，你真的很不错，你要相信自己。” 他再一次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握着，怯声地说道：“不，我一点也不优秀，我太差了，我太差了。没有人会关注我、会在意我、会……会认同我。” 她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的举动，双眉紧锁，脑海里瞬间回想到了照分班照的那天下午，回想到了那一天教室里发生的那一幕。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她生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伤害到他早已被众人践踏得体无完肤的自尊。 “不要这样去想，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她慢慢地说着，小心地说着。 “谢谢你……你的安慰。其实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的，我以前读初中的时候……”他捏紧了双拳，咬紧了牙关。 他颤抖着，忍让着，克制着。然而，那深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愤怒与哀伤还是即将冲破最后的心理防线。 突然间，一双白皙细嫩的手伸了过来，包裹住了他的拳头。 “其实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她缓慢地说着。 她的双手是那样地温柔，从那双手上传来的阵阵温暖与淡淡幽香迅速进入到了他的内心最深处，安抚着他那绝望痛苦的心。 这应该也是他与同龄异性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吧。 他不需要再隐忍了，他不需要再伪装了，他不要再掩饰了。 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流淌。 悲伤，再一次不停地蔓延。 “我知道你心里面的痛苦与委屈。没事的，都过去了。”她慢慢地说着。 他用双手蒙着脸，只是为了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他在那里无声地哽咽。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悲伤，想着关于他的流言，眼角也有泪水在泛起。 过了将近一分钟，他才暂时从痛苦的回忆中恢复过来。他擦干了眼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怯声地说道：“谢谢你，像你这样优秀的一个人能够同情在意这样的一个我，我真的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她再次把手伸过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依然轻声细语地说道：“以后你在学校时要尽量避开那些人。你要机灵点，当你看到那些人正走在你的前面不远处时，你就赶紧掉头走别的路，别再老老实实地继续跟在他们的后面走。” 他再一次被她的话所震惊，他没想到她居然这样知晓他的过去。 她继续轻声说道：“你要多交朋友，多和你们班上的男生相处交流，要和他们把关系搞好，要和他们打成一片。这样，当你以后再被那些人欺负的时候，才会有人帮你。” 她温柔地看着他，接着说道：“那些自以为是的痞子终究会遭到报应的。如果以后你实在是躲不开他们，就要反击，千万不要害怕，千万不要退缩。你越是害怕，他们就越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宽容从来都不适用于那些人的身上。”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她继续耐心地说道：“你要好好锻炼身体，要改变自己的性格，并且再把学习成绩提上去。你要相信，只要你做好了这三项，你一定会得到很多人的认同与尊重。” 强烈地感动与震撼温暖了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希望驱散了他心中的悲伤。 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再慢慢地往下游走，擦干了他眼角边的泪水。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再顾及别人的眼光，猛然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她的左侧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左手手臂。 对于他的这种举动，她没有任何的愤怒与反抗。她静静地坐着，微笑地看着。 他怯声地说着：“萱，谢谢你。虽然，我不可能成为你的……，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能够和你见一面，我已经很开心，很开心。” 晚上十点的401寝室，众人日复一日地谈古论今，孟建书继续讲述着他所听过的或者所经历过的灵异事件，他依然是全寝室的焦点。 与此同时，在紧挨着寝室的自习室内，一个少年正在全身贯注地写着日记。 2009年9月22日 星期二 晴 我终于和她见了面，第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能与她如此地面对面。 我很担心她只和我说几句就走，没曾想到她是那样地耐心，那样地体贴。 我平静地听着她的述说，回忆着这一年多来的迷惘与无奈，我的脑海里一时间充满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令我惊讶的是，她居然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过去的那些痛苦经历，知道那些伤害侮辱过我的人。最令我震惊的是，她给了我很多的建议与鼓励，她教我怎样去安全地、顺利地度过剩下的高中岁月。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当我回首这段往事时，当我重新翻开这个本子的这一页时，我还是会感到十分的难过与痛苦，为自己终究不能成为她的另一半而痛苦。也或许，我会淡然一笑，然后将这个日记本静静地放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继续着自己平静而艰难的生活。 那位美丽温柔的少女，你可曾知道，是你，让这样一个一直以来都懦弱无能、深受别人欺负的我，第一次有了想保护一个人的勇气；是你，让这样一个无比自卑的我，第一次想通过努力得到你的认可与鼓励；是你，让这样一个不被众人认可的我，得到了一丝能够继续前行下去的光明。 谢谢你，张小萱！ 谢谢你，我的初恋！！ 谢谢你愿意与我这个老师同学都瞧不起的人交朋友！！！ 谢谢你曾经多次给予我鼓励与温暖！！！！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我会坚强地面对一切风浪，即便我依旧很脆弱，我也绝不放弃！！！！！！ 少年合上了日记本，他在继续看了一会儿数学辅导书后，回到了依然喧嚣热闹的寝室。在简单地洗漱过后，脱衣睡去。 那一夜，一个少年，是那样地幸福。即便，这样的幸福是如此的短暂。 第十九章 最强之人 周六的下午五点半总是充斥着无尽的喜悦与急迫，学校正门与后门外，无数身穿着红阳一中校服，背着双肩包的少男少女并肩而行，谈论着这一周的所见所闻，宣泄着被老师与学业压抑已久的躁动青春。 邹晓凯背着装满了试卷与各科辅导书的大书包，驼着背弯着腰，缓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401寝室的其他人有的留在寝室度过周末，有的还在操场上兴奋地打着篮球。邹晓凯则是一个人，继续着他的孤单。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游荡，他的身体随着他那僵硬的走路姿势而不停摇晃。 就这样走出了学校大约有三百米的路程，身边的一中学生开始逐渐减少。就在此时，在前方的不远处，一个男生的出现，顿时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身穿印有科比头像的白色t恤衫，戴着mp3，两只耳朵都打着显目的耳钉。 他的个头并不高，看上去也就171公分的样子。他的双手青筋暴起，两只健壮的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是那样地发达而清晰，透过他穿的那件白色t恤衫可以隐约看见他那令人羡慕的六块腹肌，他的小腿肌肉是那样地结实粗壮，每走一步都显得那样地铿锵有力。 他那莫西干的发型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与活力，他的目光似电，令人不敢与之对视。他那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略微向上扬起，他的鼻梁是那样地英挺而俊朗。他全身上下散发着难以隐藏的气宇轩昂，散发着强者的气息。 邹晓凯慢慢地靠近了那个男生，每靠近他一步，一份扑面而来的力量感与压迫感都会变得越来越明显。邹晓凯从未见过气场如此强大之人，赶紧把头颅垂下，迅速绕道而行。 即便是毫无察言观色能力的邹晓凯，都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眼前出现的这位男生，绝对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角色。 在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遇见的这位男生，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只猛虎。 他看着他的威武霸气，想着自己的孱弱无力，强烈的恐惧感与自卑感顿时涌上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待到确认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他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强者渐行渐远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要是我能成为像他这样的人该多好。” 日子就这样继续向前，那个瘦弱少年的故事继续上演。一转眼，距离偶然遇见那位男生的日子已过去了四天。 晚上十点的401寝室，总是那样地欢歌笑语，有着讲不完的话题。孟建书坐在自己的床边，向众人讲述着自己初中时代的张扬与叛逆。 “你们应该都晓得。从过去到现在，红阳二中与红阳三中这两所学校有着讲不完的恩恩怨怨，两个学校的学生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的架。我读初二上学期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天下午，有一个三中的人单枪匹马跑到二中来打我们班的一个男生，那厮儿太他妈牛逼了，一个人打那个男生叫来的二中的五个人居然还不落下风，后来因为老子和招惹到那个三中的人的男生关系还不错，所以老子也加入了围攻他的队伍；妈的，一想到那天的经历我就火大，老子也算得上是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打起架来那么不要命、那么狠的一个角色。被别人拿砖头连砸两次头，仍然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仍然有能力和我们这边的这么多人周旋。就冲这一点，老子服他！” 邹晓凯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校园斗殴的精彩故事，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幅幅惨烈的画面。 “老建，那个三中的人是谁啊？你知道他的名字吗？”坐在一旁的郭玉峰忍耐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发问道。 “他叫刘洋，是以前的红阳三中的扛把子，也是现在的高二（六）班的班长兼体育委员，更是现在高二年级的扛把子。可以这样讲，不仅在高二年级，甚至在整个红阳一中，都没有人敢惹他的。说实话，连我看见他我都要喊他一声洋哥。”孟建书回答道，他的双脚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莫名地抖了一下。 邹晓凯听着孟建书的这个回答，一种莫名的崇拜感油然而生，他的内心深处不停地想着这样一个问题，不停地问着自己。 “连孟建书都会感到敬畏和心虚的人，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带着这样一个疑问，邹晓凯继续着自己平静的学习生活。对于这个叫刘洋的校园传说，在经过了最初几天的好奇之后，也渐渐被遗忘了。 “我想，我和这样的校园扛霸，应该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他这样想着，双腿却还在不停地颤抖。 经过了一个半月的适应，邹晓凯的高二生活逐渐稳定了下来。与此同时，高中体育课的改革也拉开了大幕，由以往的“放羊式教学”改为“选课制教学”。邹晓凯选修的体育科目，则是篮球。 下午三点半的一中操场上，体育课即将开始，高二篮球班准备集合点名，邹晓凯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等待着篮球老师的到来。 在经过了将近三分钟的等待之后，一位年龄将近有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队伍的前方，他身形瘦弱，额头上有不少皱纹但目光如炬。 邹晓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此刻，站在队伍面前的这位篮球老师，正是邹晓凯在今年夏天的二中操场上遇见的那位球技精湛的中年男子。 “原来是他啊。”邹晓凯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各位同学，你们好，我叫何建军，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篮球老师，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这位名叫何建军的篮球老师说话声音洪亮而有力，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强势。在经过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他开始了例行的点名流程。 “田劲松！” “到！” “韩星！” “到！” …… “邹晓凯！” “到！” “刘洋！” …… “刘洋！” “我来了，我来了，不好意思老师，我有点事耽搁了。” 邹晓凯顺着这个柔和的声音发出的源头望去，眼前出现的这个男生令他大吃一惊。他再一次张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只见从前方跑过来参加集合的这位男生正是那天下午在学校外的路上遇见的那位气场强大之人。 “小刘洋，你既当班长又当体育委员，你忙得很啊。”何建军微笑着对刘洋说道。 “是啊。刚才我到办公室帮班主任改卷子，改得那叫一个辛苦，呵呵。”刘洋微笑地回应道。 “洋哥，快站在这边来！” “洋哥，几日不见你更帅了！” “洋哥，今天下午放学后来我们寝室玩！” “好的好的，一定来。”刘洋一边回答着一边迅速找好位置站好。 邹晓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刘洋与老师以及其他几位男生的对话，强烈地震撼与敬佩填满了他的心。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刘洋就是孟建书那天所说的那个六班班长兼体育委员刘洋，也就是红阳一中的扛把子。没想到这位令孟建书都敬畏三分的校园扛把子就是我那天遇见的这位男生，看他那样子好像还挺平易近人的。”邹晓凯在心里默念着。 第一节篮球课，何建军为大家详细地讲解了篮球基础动作中的运球动作。 “今天我先为大家讲解运球这一项篮球中的基本技术。运球是篮球比赛中个人进攻的重要技术。它不仅是个人攻击的有力手段，而且是组织全队进攻战术配合的桥梁。在运球时，五指张开，用手指和指根以上部位及手掌的外缘触球，掌心不触球。低运球时，主要以腕关节为轴，用手腕与手指的力量运球；身前高运球和变向高运球时，主要以肘关节为轴，用前臂和腕、指的力量运球。拍按球时，手要随球上下挥动。大家需要记住的是，要尽可能地延长控制球的时间，这样有利于保护球和根据场上情况改变动作。” 何建军一边为篮球班的学生讲解运球的基本定义与动作要领，一边用手上的篮球来为大家演示运球的整个流程。 “小刘洋，你也来给大家演示一下，你的技术我还是放心的。”何建军说道。 “好的，没问题。”刘洋说着走上队伍前排，转过身子面向所有学员，拿起老师传给他的篮球，进行着运球动作的演示。 他的动作是那样地优雅而从容，熟练而自信。只见他持球从球场一端迅速运球至另一端，并顺利地完成了一个三步上篮。当篮球被他挑进篮筐的那一刻，队伍里的男生爆发了阵阵的掌声。 “洋哥就是帅！” 邹晓凯看着刘洋的精彩表演，强烈的自卑感顿时席卷而来。 那一天的篮球课，所有的学员都从最基本的运球开始练习，邹晓凯不停地练习着运球这一基本功，但他还是会经常性地一边运球一边看球，无法持续做到运球时双眼平视前方。 而刘洋，则在练习了几次运球之后就没再练了，因为这对于他而言过于简单，他和何建军站在一旁有说有笑，也和其他男生开着玩笑，好不热闹。 他看着那位强者极好的人缘与超强的能力，内心里的羡慕感与敬佩感更加强烈，他更加渴望自己也能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那一天，一个瘦弱少年与一个校园强者，因为篮球课而有了交集。 那一天，那位红阳一中的最强之人没有想到，一个内向胆怯的少年，将他视为了自己的偶像与图腾。 那一天，篮球对于他而言，不仅是一项运动，更是一种渴望被同龄人认同的途径。 第二十章 解开心结 篮球课上的你追我赶继续上演，那位红阳一中的最强之人是如此地耀眼，运球行进、突破防守、三步上篮、干拔三分，这些篮球场上的技术对于他而言是那样地简单而熟练。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十几个篮球班的男生正站在一起，不断地对着一处球筐进行投篮训练，偶尔也会有人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并不熟练的三步上篮。 在那十几个男生之中，邹晓凯正专注地注视着未命中球筐的篮球飞行轨迹，他努力地拼抢着每一个篮板。即便，有很多次他都没有抢到篮板球；即便，他那瘦弱的身躯在其余争强好胜的男生面前，犹如破碎的落叶。 他看着那位最强之人的精彩表演，非常想走过去主动跟他搭讪。但是，他那凌厉的眼神与强健的身躯，令他望而却步。 与此同时，在离球场边并不远的四级阶梯上，另一个篮球班的四个男生，正坐在阶梯上高谈阔论。在这四个男生中，有个相貌清秀的男生正在为其余三个男生一一讲解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后背上有一颗很大的黑痣，我建议你还是尽早去医院把这颗黑痣取掉为好，如若不然的话这颗痣很有可能给你将来的生活带来一些挫折。” “大师，你真的是神人，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佩服佩服！” “你的父母生你的时候已经31岁了，他们生你生晚了，所以导致你从一开始体质就不好。” “你居然连我出生那年我父母的年龄都知道，真是太神奇了。” “你要少玩网络游戏了，要不然会耽误你的学业的。” “你居然……居然知道我玩网游？！不可思议啊！” 那个相貌清秀的男生无疑是四人中的主角，他的双眼流露出深厚的灵气与慧根，他的全身散发着同龄人难以达到的成熟与冷静，他的察言观色的能力是那样地强大，强大到令人恐惧。 他对于其他三人的分析是如此地透彻与清晰，另外三人在震惊之余，心里顿时充满了对他的尊敬。 那四人的谈话瞬间吸引到了不远处的邹晓凯，他转过头来，看着那位受人尊敬的男生，回想着他那一针见血的话语，心跳声渐渐加剧。 他想走过去，也想去听一听那位男生的话语，但是脚步，却在迈出了一步后就停了下来。 “像他那样的聪明人，应该不愿意理我这样一个人吧？”邹晓凯在心中想着。 他转回身子，继续无力地加入到争抢篮板的队伍中，继续无力地看着身边人的生龙活虎。 又过去了一个星期，又是一节篮球课，又是一次自由活动的时间，又是一个人的孤单与徒劳的努力。 邹晓凯坐在球场边的四级阶梯上，左手抚摸着在刚才争抢篮板中被篮球砸到而肿起来的右手无名指，呆滞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些生龙活虎的人。 就在此时，上个星期的那个清秀男生，拿着一瓶矿泉水，走到了邹晓凯左手边不远处，安静地坐了下来。 他的五官是那样地精致，仿佛从未沾染到尘世里的一丝俗气，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强大的自信与冷静。 邹晓凯看着他的镇定自若，想着自己的浮躁孱弱，心里顿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个男生就在眼前，要不要请他帮我算一下命呢？” “我觉得他不会理我这个傻子的，我还是走吧。” 这两种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碰撞，不停地对抗。最终，邹晓凯还是缓缓地转过身来，朝着那个男生走去。 “同学，你……你好，请问你能帮我算……算一下命吗？”邹晓凯怯声地说道。 那个男生朝邹晓凯看去，沉默了数秒后，微笑着开口说道：“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在为别人排忧解难而已，把你的双手伸过来让我看一看。” 邹晓凯老老实实地将手伸过去，那个男生在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后，又抬头看了看邹晓凯，停顿了片刻后，轻声说道：“你以前遭受的委屈与欺负，有点……有点多。” 他的音调是那样地轻柔。然而，即便是这样，这句话却犹如钢针一般，直插进邹晓凯的内心最深处，刺得他疼痛无比，痛得他双眼顿时泛起了点点泪光。 邹晓凯迅速擦干了眼里的悲伤，将头深深垂下，不再说话。 原来即便经过了无数岁月的流逝，那些过往的痛苦与悲伤仍然深藏在内心最深处，从未消散。 原来就算自己强迫自己积极地面对生活，也终究还是要面对那些过往的惨烈记忆。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暂时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不必哭泣，不用悲伤，希望总会有的。你现在处于黎明前的黑暗时期，你还将经历很多的苦难，但是终将有一天，你的人生会否极泰来的。” 邹晓凯挺直了身子，转过头来，开口说道：“我好想报复他们，我真的好想报复他们！” 男生摇了摇头，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报复了别人，别人还不是会再次报复你，再次伤害你。你现在最要做的事，还是要摆正好自己的心态。” 邹晓凯没再继续说话，那一刻，他对于刚才自己为何会突然间向一个陌生同龄人吐露心里话感到诧异，仿佛这个人，已经是他多年未见的老友。 男生将矿泉水瓶慢慢地放在一旁，说道：“人这一辈子，就要经得起谎言，受得了敷衍，忍得住欺骗，忘得了诺言。心胸，就是被痛苦和委屈撑大的。其实，我和你一样，以前也是一个经常受欺负的人，我也曾经十分痛恨那些欺负伤害过我的男男女女，也想过怎样好好地报复他们，也和你一样曾经动过跳楼自杀的念头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慢慢化解心中的滔天怨气，选择忍让，选择宽容。如今，在当初欺负过我的那些人中，有的人还和我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邹晓凯身子大震，他被眼前这位男生的话语所深深震撼。他未曾想到，眼前的这位陌生同龄人，居然知道他曾经有过试图跳楼自杀的行为。在那一刻，邹晓凯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位男生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男生微笑地看着邹晓凯，缓缓说道：“自杀虽能解决暂时痛苦，却不能解决永远的痛苦，因为他心里的结始终没有解开，永远与他的生命相伴。绝望是没有用的，选择放弃或是逃避也是没用的。活着，生命就该完整度过。” 邹晓凯顿时回想起了那个绝望的夜晚，那个绝望的自己，他不禁为自己当初的行为感到无比的胆战心惊。倘若那天自己没有被及时拦住，那么现在自己的母亲会是怎样地悲痛欲绝？会是怎样地以泪洗面？ 只见那位男生双手合十，继续说道：“人生在世，最需要努力克服的事情，就是人的贪念、嗔念与痴念，在这之中尤以嗔念最难克服，在忍让的同时坚持自己的底线，在宽容的同时坚持自强与磨炼，这需要漫长的时间与修炼，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你有很好的忍耐力，你要充分发挥你的这个优点，同时坚持锤炼自己，提高自身的能力。你要相信只要你这样去做了，终有一天上天会眷顾你的。” 邹晓凯认真地听着那位男生的建议，虽然这位男生讲的很多话邹晓凯并不是很懂，但他还是竭尽自己全部的记忆力去听去记。 男生停顿了片刻，微笑地看着邹晓凯，说道：“虽然现在的你，被你的同学、老师甚至是亲戚所瞧不起，但是终将有一天，他们会对当年他们对你的鄙夷感到后悔。到了那时，你还得感激他们当初对你的打击与伤害。” 邹晓凯看着那位男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其实我没你说的这么好，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差了，而且我觉得无论我如何去努力，结果都一样，都是回到原点。” 男生拍了拍邹晓凯的肩膀，笑道：“你为何就不能自信一点呢？你为何就不能相信自己呢？我说你行，你就一定行，相信我，我的判断从来没有失误过。” “你要坚信有志者事竟成。虽然我现在为你解开了心结，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我保证等过个两三天你还是会重回原样的。当你以后将要发怒的时候，都要在心里面告诫自己，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与罪恶来惩罚自己。生活如此美好，有着很多值得我们去追求的东西，何必拿自己有限的生命去与那些人那些事较劲呢？” “集合了！！！”何建军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篮球场，打断了邹晓凯与男生的对话，却并未打断邹晓凯此刻心中的温暖与希望。 “谢谢你，同学，谢谢你愿意理我这样一个人，谢谢你愿意帮助我这个人。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你就叫我‘慧远’吧，这是我的代号。” “好的，谢谢你，慧师兄，希望有缘能再见。” “好的，我们都在一个学校读书，总能遇见的，我无比期待将来的你，焕然一新地站在我的面前。” 那一天，一个瘦弱少年，终于卸下了自己所有的心理包袱，重新上路。 第二十一章 无须再忍 十月中旬的天气依旧是那样地阴晴多变，那样地躁动不安，好似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喜怒无常的叛逆少年。 星期三下午一点半的老实验楼401寝室里，孟建书站在寝室中间大声地说道：“今天下午放学后我们班和高二（五）班有一场篮球班赛，到时候我们寝室的所有人都要到哦。” 这个消息无疑令在场的所有争强好胜的少年们激动不已，因为这场比赛还是九班自组建以来参加的第一场篮球班赛。虽然九班是文科重点班，但是体育水平与篮球水平因为男生数量的过少而在整个高二年级中显得无比的弱小，甚至弱到了很多班级都不愿和九班打比赛。 “小江楠，你来打sg的位置，你的三分还是比较准的。” “小唐江，到时候你打pf的位置，虽然你个子不高，投篮命中率也不敢恭维，但是你抢篮板和防守态度还是可以的，你一定行的。” “冬哥，你来打c的位置。这么高的个子，这么胖的身躯，往禁区里面一站，对方看见了都怕啊。” …… 邹晓凯坐在自己的床前，看着孟建书在寝室里面的发号施令，看着其他男生眼神之中的尊敬与钦佩，心脏的跳动声开始莫名地加剧。 “老……老建，我……我可不可以也上场打球？”邹晓凯开口问道，声音是那样地柔弱与胆怯。 孟建书转过头来，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邹晓凯，回答道：“哼，当然可以啊。你就当替补吧。” 虽然只是得到了一个替补的位置，但是这已经足以令邹晓凯兴奋不已，他握紧了双拳，嘴角边扬起了一丝笑意。 整个中午，401寝室里的男生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篮球班赛锻炼与准备，以往在寝室里并不爱锻炼的他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做起了俯卧撑，举起了哑铃。邹晓凯看着身边的人的积极进取，也加入了锻炼的队伍中。 下午的三节课上，邹晓凯都在想着接下来的篮球班赛上自己会不会得到上场的时间，自己在场上时能不能投进球，自己会抢到多少的篮板。他不停地幻想着自己在场上投进球后众人为他欢呼鼓掌的场景，他不停地期待着篮球班赛上那些只为他喝彩鼓励的美丽身影。 下午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邹晓凯的双腿在不停地颤抖，内心深处感到了异常地恐惧，仿佛他要参加的不是一场篮球比赛而是一场学生之间的斗殴。 九班的男生一同走到了操场上，为首的孟建书依旧身穿着丹佛掘金队的主场白色球衣，众人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孟建书走在最前方，手里拿着篮球，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邹晓凯走在队伍的最后方，是那样地单薄与瘦弱。 众人来到了位于学校科技馆前方的一处篮球场，开始进行投篮训练。邹晓凯站在一边，做着简单的热身运动。 在过了将近四分钟后，高二（五）班的男生也来到了球场上，邹晓凯正站在一旁扩胸扭腰，他一回头，一张熟悉而又令他万分恐惧的面孔再次出现。 陈健雄，再次出现，这一次，则是以高二（五）班的篮球队成员的身份出现在邹晓凯的面前。 陈健雄盯着邹晓凯，那双恐怖至极的眼睛里充满了鄙视与挑衅，充满了异样地满足与跋扈。在他眼里，邹晓凯犹如待宰的羔羊般，是那样地好欺负、好伤害。 邹晓凯的心跳声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加剧，他的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出以往被他伤害的种种画面。恐惧与愤怒在他的心里面不停地碰撞与对抗，仇恨与悲伤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交织与蔓延。他握紧了拳头，却又不敢向前。 他是那样地无助，那样地孤独，瘦弱的身躯面对着前方那巨大的黑暗与嚣张无能为力，但他仍然昂首挺胸，尽自己的全力维护着一个弱者的尊严。 突然，一双温暖且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他那羸弱的肩膀。邹晓凯回过头来，只见王小欢站在他的身边，微笑地对邹晓凯说道：“别怕，有我们在，他不敢欺负你的。” 那一刻，一个受尽欺辱伤害的少年，第一次得到了同龄人的帮助，不再独自面对那无尽的嘲讽与戏弄。 那一刻，一个处于校园社会最底层的弱者，第一次有了正视面对校园恶势力的勇气。 那一刻，一个在过往的漫长岁月里因为遭受了太多的伤害而险些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男孩，内心最深处积压已久的滔天怒火逐渐战胜了恐惧与脆弱。 或许，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哼，邹晓凯这个草包也来打球赛啊，真是一个奇迹啊，哈哈哈哈！”陈健雄大声说道。 “闭上你的嘴！！！我不怕你！！！”邹晓凯大声回答道。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孟建书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邹晓凯。 这句话，他早就该说了。 这句话，终于说出口了。 所有人都朝邹晓凯望去，都朝那个瘦弱少年望去。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懦弱自卑的男生，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陈健雄看着邹晓凯的激烈反应，在经历了最初三秒的极度震惊后，紧皱双眉，握紧双拳，朝着邹晓凯跑去，准备再一次好好地教训他。 这一次，邹晓凯没再退缩，他居然主动朝陈健雄跑去，并成功突破了众人的阻拦，他内心的滔天怒火终于彻底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并驱使着他向前复仇。 “在忍让的同时坚持自己的底线，在宽容的同时坚持自强与磨炼。”他的脑海里在那一刻回想到了当初慧远对他开导的这句话。 既然已经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既然别人只是把你的忍让当作软弱的表现，那又何须再忍！ 既然无论如何都逃避不了被欺负伤害的命运，那就勇敢地与之一战，用行动维护自己的尊严！ 两人很快纠缠在了一起，陈健雄挥出左拳，朝着邹晓凯的鼻梁袭来，他的左手手臂是那样地黝黑而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看得出在过往的日子里经历了很多次的搏斗与激战，他的重拳呼啸而来，充满了力道与狂妄。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邹晓凯迅速地将自己的整个身子侧身闪到了自己的左侧，躲过了陈健雄的这次重拳，在陈健雄的整个身子还在继续向前之时，反击的机会来了。 邹晓凯迅速右腿离地，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保持住短暂而极为重要的身体平衡，朝着陈健雄的胃部踢去，只见他的右腿迅速犹如利剑，直刺目的地，并成功将陈健雄踢倒在地。 哐！！！ 陈健雄后背落地的声音响彻整个球场，也响彻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场短暂的战斗。 孟建书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的一举一动。 王小欢则站在一边，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陈健雄在倒地三秒后，立刻又爬了起来，朝着邹晓凯扑去，并怒吼道：“他妈的，老子今天要搞死你！” 就在两人即将再次纠缠厮打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包含着不可抗拒的威势与强权的男生声音响起。 “都给老子住手！” 众人放眼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体格强健似虎的男生慢步走来，他那凌厉似电的眼神与粗壮有力的小腿令人畏惧。 众人见到此人，纷纷向他打招呼，充满了对他的尊敬与恐惧。 “小刘洋，洋哥。” “洋哥，洋哥，好久不见。” 陈健雄看着刘洋的出现，马上走上前去，对着刘洋点头哈腰，说道：“洋哥，你要为我做主，这个厮儿刚才在这里挑衅我，我正要教训他。” 刘洋看了看陈健雄，又看了看瘦弱的邹晓凯，随后说道：“要打就出去打，别在学校里面打，这些球场你们都应该知道是谁罩着的，居然敢在这里闹事，你们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没，没有的事，哪个敢不尊敬洋哥？！”陈健雄唯唯诺诺道。 “你们要打球就打球，不打球就给老子滚，听到没有？！”刘洋环视众人一圈，继续说道。 这时候，先前一直沉默的孟建书开口说道：“洋哥，你不要生气，这个男生是我们班的，他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计较。邹晓凯，还不过来向洋哥赔个不是。” “是陈健雄先来挑衅我的，我才还击的，凭什么我要道歉，被打了还不能还手，还要继续点头哈腰，还要道歉，我宁可去死也做不到！！！”邹晓凯大声说道。 “你……你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洋哥，你不要和他计较，小孩子不懂事你千万别生气。”孟建书连忙说道。 “有意思，很像当初的我。”刘洋看着邹晓凯，开口说道。 邹晓凯看着面前这位强壮似虎的校园扛霸，却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恐惧，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与情绪，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谢谢你，这位强者。我们来这里打球只是为了打比赛的，却没曾想到有一些人故意来闹事，不停地挑衅别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恨的。” 陈健雄看着邹晓凯的所言所行，怒火似乎快要从双眼中喷出来，但是面前站着的校园扛霸，又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刘洋说道：“你们的事我不愿多管，但是你们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就不对。今天的这场球赛，你们也别打了，继续打球的话搞不好又会因为火气再次打起来，就这样吧，都各自散了吧。” 听到刘洋的话，两班的男生只好各自离去。但是在经历了这次斗殴之后，邹晓凯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从那天开始，在高二（九）班的教室里，一个瘦弱的男生慢慢地得到了来自于其他同学的认同与尊敬。 那个曾经孤单怯弱的少年，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二十二章 做个了断 星期六下午放学的铃声终于再次响起，邹晓凯快速收拾好书本准备回寝室，他背着大书包，挺直了背，向前走。 距离那天在篮球场上的冲突已经过去了三天。在这三天里，邹晓凯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他十分担心那个恶魔会来报复他。 孟建书与王小欢看出了他内心里的担忧，在寝室休息时经常安慰着他。 “放心，别怕，在学校里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实话，那天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还击，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一个被欺负了不敢还手的胆小鬼。你那天的表现太令我震撼了。加油，继续保持，做人就是要有骨气！” 而徐小冬更是对邹晓凯有了更强烈的亲切感。徐小冬看着邹晓凯，微笑着说道：“你要是在初中的时候就这样就好了。” 同样瘦弱的程明鹏则是惊讶地看着邹晓凯在这一年来的成长与表现，说道：“看不出来啊，晓凯，你也有如此勇敢的时候，你的做法是对的，就是要给那些校园恶势力一点厉害瞧瞧！” 邹晓凯在极度的不安与喜悦中度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他成为了高二（九）班的风云人物。虽然他并不希望成为这样一个风云人物。 他走在高二年级教学楼的走廊上，身边的同龄人依旧来来往往。他穿梭在校服与喧嚣的海洋，不停地留意着来自于其他班的男男女女的异样目光。 “就是这个男生，居然敢打高二（五）班的陈健雄，牛逼啊。” “终于有人去收拾陈健雄那个人渣了。” “这个男生打了陈健雄，恐怕今后会被那帮人报复吧。唉……” 邹晓凯听着这些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心里面既高兴也担忧，一想到在未来有可能出现的令他恐惧的画面，他的双脚又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快步走回到寝室，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与书本，在与寝室室友一一打过招呼后朝着学校后门门口走去，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比划着王小欢在寝室里教给他的那些简单的防身技巧与格斗技巧。他的心跳声总是那么的快速剧烈，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依然是那样地脆弱而无力，他依然是那样地孤单而卑微，身边的热闹喧嚣此起彼伏，前方的路未知而漫长。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双眼不停地扫视着前前后后那些潜在的危险与威胁。 没有了学校的庇护与室友的安慰，他终究得一个人面对，即便内心深处还是那样地懦弱与浮躁。 “邹晓凯！！！” 一个熟悉而甜美的女生声音再次响起，不带有来自于俗世的任何污垢与痛苦。 他转过头去，看着身后不远处那个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丽身影，开心地笑了。 “真巧啊，又遇见了你。”邹晓凯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会这么勇敢，真令我惊讶。”张小萱微笑着说道。 “呵呵，我也没想到那天我会那样。”邹晓凯回答道，嘴角边仰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邹晓凯停下了脚步，等着身后的她走上来。两人就这样并排走在一起。 这个画面，这个场景，在那个瘦弱少年的梦里，不知已经出现了多少次。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他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一个人，变得活跃而主动。 两人慢慢地朝前走去，不知不觉间就快走到了距离学校五百米远的一个十字路口，邹晓凯下意识地抬头向前望去，双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前方将近五十米远的地方，三个男生正注视着邹晓凯，其中一个相貌丑陋而恐怖，长着鹰钩鼻的男生双拳握紧，率先朝着邹晓凯这边走来。其余两个男生，一个矮小肥胖、另一个高大而驼背，他们站在原地不动，并没有一同跟随上前的举动，那两张可憎的脸上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眼前出现的这三个男生，邹晓凯自然是认识的。就是这三个男生，曾经在邹晓凯过往的岁月里给邹晓凯带来了莫大的伤痛与侮辱，令他变得疯疯癫癫，令他开始无缘无故发笑。 邹晓凯站在原地，双拳握紧，心中的怒火在渐渐滋生。 “怎么了，邹晓凯？你怎么突然间捏紧了拳头？”张小萱走上前去，追问道。 “你快走，这里不**全，赶快走。”邹晓凯提高了声调，尽力克制着话语里的急躁，朝着张小萱说道。 张小萱也看到了前方那个怒视着他们的人影，她慢慢地向后退去，双腿开始颤抖。 “哟，你这个九（二）班的草包儿，居然也有女朋友啊？你的女朋友还蛮正点的嘛，老子们今晚有福了，哈哈！”陈健雄大笑着说道。 “给老子滚远点，你这个人渣，你他妈早点去死吧！！！”邹晓凯朝陈健雄怒吼道。 “杂种，今天老子让你死！”陈健雄回骂道，并朝邹晓凯跑来。 在那一刻，邹晓凯没再退缩，为了身后的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退缩，他朝着陈健雄跑去，再也没有任何的恐惧与怯弱。 “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受你们这些人的侮辱与欺负，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侮辱我身后的那个人。” 在那一刻，这个想法一直在邹晓凯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 两个人很快便纠缠在了一起，陈健雄挥出右拳朝着邹晓凯的太阳穴袭来，邹晓凯迅速把自己的身子往后一退，躲过了这一击。但紧接着，陈健雄迅速抬起左脚朝着邹晓凯腹部踢去，邹晓凯躲闪不及，腹部遭受了这一脚的冲击力。 周围正在行走的路人见此情景纷纷驻足观望，一时间，喧嚣的大街上只剩下两个愤怒搏斗的人影的嘶吼声。 邹晓凯后退了几步，随即重新朝陈健雄扑去，他用尽全力迅速朝着陈健雄的鼻梁处打出一记重拳，并抬起右脚朝着陈健雄的腹部踢去。 拳头与鼻梁骨碰撞的声音令邹晓凯激动不已，右脚与别人腹部接触的感觉瞬间流走在邹晓凯的全身上下。 在401寝室的日日夜夜，他不停地练习着王小欢教给他的格斗技巧，不停地出拳踢脚，不停地举着徐小冬从家里带来的10公斤重的哑铃。 他的力量与速度是那样地弱小而缓慢，简直与一个女生无异，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并没有苦恼，继续着自己极为艰难且漫长的自我修炼。 哐！！！ 陈健雄的后背倒地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围的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战斗，而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个男生则是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 看着前方自己的同伴吃了大亏后，两人迅速回过神来朝着邹晓凯跑去，而倒地之后的陈健雄也迅速站起身来再次朝着邹晓凯扑去。这一次，邹晓凯要面对的是三个人的合力围攻。 张小萱站在远处的这一场景，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周边的路人，也仍然抱着一副看戏的样子围观着这次冲突，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制止这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学生斗殴。 邹晓凯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三人的围攻，并没有向后逃跑，他握紧了双拳，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惨烈画面。他依然很愤怒，但同时变得绝望。 “他妈的，你们欺人太甚了，敢这样子欺负我们寝室的！” “狗日的，干他们！！” “晓凯，好样的，我们都看到了！！！” “邹晓凯，别怕，我们来了！！！！” 邹晓凯回过头来，只见程明鹏、孟建书、王小欢与唐江四人迅速跑来，并将邹晓凯挡在身后。 四人的到来顿时给邹晓凯绝望的心带来了久违的感动，他回过头来，率先朝着前方三人扑去。 孟建书等四人见状后也加入了斗殴。一时间，大街上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那些红阳一中的学生，那些路过的中年人，纷纷驻足观望，生怕错过这样一场对于他们而言的好戏。 程明鹏挥舞着自己瘦弱的手臂，与邹晓凯一起围攻着陈健雄；孟建书、唐江与王小欢三人则与另外两人展开了激战。 在短短的二十秒内，在三个实战高手的帮助下，陈健雄等人均被打倒在地。 “你他妈的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你毁了我的初中时光还想继续毁我的高中时光，你这个九（一）班的草包儿，你这个校园里的败类！”邹晓凯朝着躺在地上的陈健雄大声怒吼道。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渣的存在，才会有校园暴力这种现象的存在！”程明鹏同样对着躺在地上的三人怒吼道，眼角，慢慢流出了泪水。 邹晓凯看着另外两个男生，看着这两位自己曾经的初中同学，回想着自己在初中时遭受的来自于这两人的羞辱，双拳再度握紧。 这两人看着与以往不一样的邹晓凯，回想着自己曾经带给他的伤害，鄙夷与不屑慢慢被愧疚与畏惧所替代。 这三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向后退去。陈健雄回过头来望着邹晓凯，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与不甘。 邹晓凯挥出右手，指着陈健雄说道：“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休想再欺负我，请你离我远点。” 曾经带给他巨大伤害的那个恶魔，就这样与其同伙远离了他的生活与世界。 他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度过每一天，他终于与那些带给他莫大伤害的人做了个了断。 第二十三章 十月二十二日 “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琵琶于穆、曹二善才，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妇……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整齐划一的读书声在高二（九）班的教室里生成回荡，整齐中夹杂着困倦，熟练中存在着生疏。这一篇《琵琶行 并序》，九班的学生已经反复朗读、背诵、默写了很多遍。那些需要记忆的生僻字，那些难懂的诗句，总会在老师的讲述下被解读出无数的思想感情与无尽的社会背景。 邹晓凯看着语文课本上那些用黑色中性笔标注出来的注释与句子，想象着诗句里的社会画面与悲欢离合，顺带一同回忆着上高中以来的所有遭遇与经历。 下课的铃声响起，邹晓凯坐在座位上看着最近才买的篮球杂志，看着科比的坚持与倔强，看着詹姆斯的霸气与孤单，看着艾弗森的漂泊与铁血。 他默默地抚摸着杂志上那崭新而厚重的纸页，闭上了双眼。 “这么多年，你们可曾知道，是你们在球场上的热血拼搏，是你们对于来自全世界的嘲笑侮辱的无所畏惧。让一个饱受校园欺凌，险些成为一个精神病人的懦弱少年，有了最坚强的精神支柱与心灵寄托。” 他睁开了双眼，将杂志放在了抽屉里，开始专心致志地看着、做着今天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 中午的时光惬意而短暂，401寝室依然是那样地喧嚣而精彩。邹晓凯坐在自己的床前，不停地上下举着徐小冬从家里带来的两个哑铃。 “晓凯，就是要这样天天锻炼，加油，量变是质变的基础和前提。”郭玉峰说道。 “现在晓凯就是我们寝室里面锻炼身体最勤奋的人。”唐江说道。 “晓凯，你是不是想当我们九班的扛霸啊？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当我们班的班长的，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真的。”孟建书笑道。 “老建，莫要开玩笑了，我这个样子当扛霸，呵呵。”邹晓凯微笑着回答道。 在锻炼了将近十分钟的上肢力量后，邹晓凯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起了午觉。 寝室里的众人在继续闲谈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也各自躺在床上小憩，整理一下自己早上的疲惫，准备迎接下午老师们的喋喋不休。 下午一点四十分，邹晓凯从床上醒来，他整理好自己的课本，背起书包，静静地离开寝室，朝着高二教学楼慢步走去。 校园的广播之声洋溢着青春的张扬与来去匆匆的暗恋，那一首首点播歌曲隐藏着多少人想说而又不敢说的秘密，印刻着无数人曾经的独家记忆。 时间来到了下午二点十分，学校教学楼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奔向各自的教室，重复着单调枯燥但却会在未来的回忆中无比珍视的日子。 高二（九）班的教室里，学生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开始准备着下午的课本与聊天话题。此时，一个瘦弱少年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广播里播放的歌曲结束了，一时间整个校园显得异样地平静。 “下面这首歌，送给高二（九）班邹晓凯同学，祝他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伴随着一个甜美而洪亮的女生声音的落幕，一首熟悉的流行歌曲的前奏渐渐响起。 它从无名的寂寞中突然出现，渐渐努力地向着黑暗的边缘前进，每一次的努力都是那样地艰难，每一次的前行都伴随着无尽的黑暗，然而，它仍然紧握着前方那极为微弱的一束光，不愿抛弃希望，也不能抛弃希望。 坐在高二（九）班教室里的那个瘦弱少年，双拳握紧抵在嘴边，泪水开始在眼睛里不停地打转。 “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寻找到底哪里有蓝天，随着轻轻的风轻轻的飘，历经的伤都不感觉疼。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重重的壳，裹着轻轻的仰望。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小小的天，流过的泪和汗，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任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我有属于我的天；任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 歌声回荡在整个红阳一中校园内，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很多人聆听了片刻后继续着各自的忙碌。然而，也有很多人在听了之后，有了很多不同的反应与想法。 “我去，居然有人会给邹晓凯那个草包点歌，真是不可思议啊。” “简直难以相信，这，这不可能！” “哼，一个草包，有什么资格拥有梦想！” “看来，他终于比以前勇敢了很多，加油！” “看样子，我以后见到他还是躲远点吧，打了我两次，现在还这么嚣张，妈的！” 邹晓凯静静地聆听着专属于他的时刻，他咬紧牙关，假装着坚强，然而眼泪，还是那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滴在了他面前的篮球杂志的封面上，滴在了那个身穿24号紫金球衣的男人的胸口。一滴，接着一滴。 他朝着那个被他视为精神支柱的男人看去，只见他的双手叉腰，平静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屈与杀意。他是那样地坚强，又是那样地嚣张，然而他却永远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陪伴，才让一个曾经饱受欺凌与伤害的少年艰难而又勇敢地走到了今天。 “晓凯，生日快乐！” “晓凯，生日快乐，今天下午放学后我们寝室的好好到外面庆祝庆祝！！” “凯哥，加油，你一定行的！！！” 无数双温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传递着来自于同龄人的祝福与鼓励，这样的友好的场景，在邹晓凯的人生路上，还是第一次。 下午的三节课，邹晓凯努力地让自己跟上老师的节奏，也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那些黑暗的人与那些黑暗的事。 下午六点半的校外的一家火锅店里，401寝室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各自凑出并不是很多的生活费为他们中的一个人庆祝生日，大家举杯共饮，好不热闹。 “其实今天这顿饭应该由我来请的，大家还凑钱为我过生日，我真的太不好意思了。”邹晓凯轻声说道。 “哪里的话。晓凯，其实说实话，我之前对你的印象并不好，我觉得你太内向了，也太弱了，但是自从你那天当面怒骂陈健雄后，我发现你真的变了，你比以前勇敢了许多。”孟建书说道。 “晓凯，有什么事情与委屈不要总是往心里去，你要大胆地说出来。你之前无缘无故地发笑就是因为你把所有的委屈都积压在心里，久而久之就对你的心理与精神产生了不良的影响。”王小欢说道。 “晓凯，根本不要去搭理那些自己不学，还要去影响、去骚扰、去欺负别人的人，他们就是喜欢惹是生非，他们就是觉得欺负别人会获得很大的快感。”唐江说道。 “晓凯，我和你读了三年的初中，现在又一起在九班读书，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改变了很多，你知不知道你变得坚强了许多，加油，我看好你！”徐小冬说道。 “谢谢大家的鼓励，在学生时代能够结识你们这帮朋友，我真的很开心，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继续努力，继续前进。” “对，老子就是欣赏你这种态度，这杯，干了！”孟建书回答道。 …… 小小的火锅店里，寄放着一群高二的学生不羁的岁月，寄放着一位瘦弱少年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夜晚的星空璀璨而明亮，401寝室旁边的自习室依旧映刻着希望之光。邹晓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提着笔书写着属于他自己的记忆，书写着属于他自己的历史。 2009年10月22日星期四晴 我多么想与你们一样，在被别人欺负时总会有人不会选择冷眼站在一旁； 我多么想与你们一样，能够体会到本该有的热烈张扬与积极向上； 我多么想与你们一样，拥有着美好的回忆与多彩的过往； 我曾经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也曾经因为身处无尽的黑暗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我曾经想过结束自己这痛苦无比的一生，但是你们的相继出现让我又看到了梦想。程明鹏、张小萱、孟建书、王小欢、徐小冬……我十分感谢你们对于我的鼓励与安慰。你们可曾知道，正是因为你们一点一滴的帮助，才让我从崩溃与绝望的临界点慢慢地走了回来。 我知道前方的路不会靠安慰与鼓励就能变得顺畅，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前方诸多的挑战与困难。流言、羞辱与欺负，再也不能让我脆弱，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坚强！ 谢谢上天，赐予了我这个不平凡的十六岁生日！ 他擦干了脸上的惆怅，抚摸着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的遍体鳞伤，他依然选择坚强。因为，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有属于他的天！！！ 第二十四章 那年夏天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歌谣的歌谣，藏着童话的影子。孩子的孩子，该要飞往哪儿去……” 时光匆匆，一转眼就到了高三下学期的那年夏天。那一年的夏天，是如此地紧张、是如此地忐忑、是如此地彷徨。高三（九）班里的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那场对于自己的人生至关重要的考试努力着、奋战着、拼搏着。 在人生中最后的一堂中学语文课上，老师特意在全班面前用平日只播放教学幻灯片的电脑播放起了这首名叫《北京东路的日子》的毕业歌曲。 同学们都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与黑色中性笔，安静地聆听着这青春的旋律在教室中渐渐响起。 它伴随着属于不羁的校园青春记忆，却又流露出淡淡的离别忧伤，并在这离别的忧伤中映刻出坚强，在坚强中洋溢着梦想与希望。 坐在教室中央后排的邹晓凯，也专心致志地听着这首歌曲，但同时也没有忘记继续在心里背着英文单词。 在经过了将近两年的锻炼后，他的身躯终于不再像以往那样地弱不禁风，他的皮肤终于不再像过往岁月里那样地苍白羸弱。他挺直了宽厚的后背，直视不远的前方，目光坚毅而从容，无惧悲伤，也无惧彷徨。 歌曲伴随着歌词的首尾呼应而结束，但是在众人的心中，对于这三年的高中岁月，却是越来越不舍。 邹晓凯环顾四周，只见有的同学的眼角边，泛起了淡淡地泪光。与此同时，邹晓凯察觉到自己的身躯，也随着这首歌曲的结束而莫名地抖了一下。 中午的休息时光对于即将迎来高考的莘莘学子而言是如此地短暂而珍贵。老实验楼的401寝室里，一个以往沉默寡言的男生正在大声地说道：“各位兄弟，等高考结束的那天，我请你们到我家玩，你们一定都要来啊！” “好的好的，晓凯，一定会去的。”徐小冬说道。 “阿凯，等考完试的那天我在考场外面等你。”孟建书说道。 “晓凯，等哪天有空你也到我家玩。”程明鹏笑着说道。 在众人热情的回应中，一个少年的内心深处，是那样地温暖与激动。 “晓凯，你过来给我讲一下这道三角函数的题该怎么做，我尝试了很多方法还是做不出来。”郭玉峰说道。 “好的，我给你看一下。”邹晓凯回答道。 在401寝室这个大家庭里，在与同龄人的朝夕相处中，邹晓凯终于不再迷茫、不再孤单、不再彷徨，他在平静与快乐中度过着这最后的高中岁月。 在那高中生涯的最后几个月里，401寝室的学生为了自己的梦想全力冲刺。即便夜幕早已降临，在寝室里，在自习室内，仍然能够看见他们拼搏的身影。 与拼搏相伴的，是对即将结束的高中岁月的一遍又一遍的温习。在红阳一中校园内，在那曾经人声鼎沸的运动场上，在那荷花盛开的池塘两侧，他们兴奋地用手机与数码相机记录下了自己高中岁月的美好点滴，记录下这段不羁的青春与历史。 那无尽的试卷与习题，那繁多的考试与复习，让众人崩溃，但是每个人，都未曾放弃自己的梦想，都在努力咬牙坚持着。 整个九班，整个高三年级，在最后的考验面前，是那样地亢奋，却又是异样地平静。 时光不停向前，那个期待已久却又异常恐惧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那个令无数莘莘学子寒窗苦读十二载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伴随着校门口外无数热切期盼的家长，伴随着各个考场里无数考生平静的外表下极力掩饰的紧张与兴奋，开始了对每个学生的最终检验。 那个少年，也安静地坐在一个考场里，面对着眼前的试卷，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战斗。 在异常地不安与期盼中，在六月八日下午五点，在红阳一中的校园内，清脆准时的铃声悄然响起，这铃声标志着这 场战斗的最终结束，也标志着一群人的高中时代的落幕。 无数的少男少女或喜或悲地离开考场，离开校园，离开了这个自己待了三年的地方，离开了这个留下无数欢笑与泪水的地方。 晚上九点的红阳县城，依旧是那样地车水马龙，那样地人头攒动，犹如一个永远也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叛逆少年。 有着将近百年历史的红阳一中，在黑夜里孤独地矗立着，微风徐徐吹过，落叶飘洒在学校外的道路上，一年又一年。 它犹如一位宽厚慈祥的母亲，微笑地接纳着来自各地的孩子，辛苦地养育了三年，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孩子，来到这里，又离开这里，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看着他们的青春岁月里的那些故事，看着他们一年又一年的狂欢与离别。 狭小的出租屋内，十二个刚刚结束高考的少年和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中年妇女围坐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在忙活准备了将近两个小时后，大家一边吃着丰盛的晚餐，一边有说有笑。 “谢谢你们在学校里照顾晓凯，真的很谢谢你们。”中年妇女说道。 “阿姨，您太客气了。晓凯是我们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孟建书说道。 “阿姨，晓凯真的很不错，他真的改变了很多。”徐小冬说道。 “谢谢你们这三年的陪伴与帮助，谢谢你们，这杯，大家干了！”邹晓凯开心地站了起来，举起杯子，大声说道。 “干了！！！”众人齐声回应道。 在客厅里孤独注视着自己的妻儿生活的那个军人啊，你是否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那个瘦弱小孩，终于迎来了他的人生当中的第一缕曙光？！你是否知道，那个曾经被别人欺负得疯疯癫癫的少年，终于不再孤独，不再迷茫？！ 凌晨一点的ktv房间里，众人继续喝着酒，划着拳，高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流行歌曲，继续着高考结束后的疯狂。 “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不相信会绝望，不感觉到踌躇，在美梦里竞争，每日拼命进取……”他高声唱着，他大声笑着，他竭力疯狂着。 他挑衅着这个世界，挑衅着这个曾经带给他累累伤痕的世界，但是最终，他还是拥抱了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化敌为友。 那个夜晚，在那个少年的人生路上，注定是最难忘，也是最值得回忆的夜晚。 那一年的夏天，邹晓凯不再孤单；那一年的夏天，他和他最珍视的朋友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如果，时光能够永远停留在那一个夏天，该是何等的美好。 聚会总是那样地短暂，欢笑总是那样地珍贵，时光总是流逝得那样飞快。喧嚣落幕，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 盛夏的红阳县城，弥漫着无尽的喧嚣与躁动。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内，一个少年安静地坐在书桌前，书写着自己的回忆。 2011年8月18日星期四晴转多云 曾经有个男孩，他无比的沉默寡言，无比的内向腼腆，又是无比的懦弱无能。 男孩自从进入学校读书以后，总是少不了被别人欺负，被别人侮辱，直到今日，他甚至已经数不清楚自己在过去被欺负的次数。 他曾经因为这过往的经历而变得日益绝望，变得疯疯癫癫，众人都活在希望与阳光中，唯独他生活在黑暗与折磨里。 他在繁重的学业与来自同龄人的欺负的双重夹击下艰难地成长，他依赖着对于未来的梦想顽强地与这个世界对抗。虽然，一次又一次的欺负几乎令他失去了对于生命的希望，但是，在他即将彻底崩溃的那一刻，他的身边的同龄人终于不再欺负他，而是主动去帮助他，让他挺了过来，重拾信念，重新起航。 你们的人生是那样地光芒万丈，但是我也有属于我的不卑不亢。我会一直努力下去，去击败所有的不可能。 离别的日子再一次来临，每个人开始朝着自己人生的下一站出发，邹晓凯目送着各位好友的相继启程，回忆着与他们相聚时的点点滴滴，强忍着内心深处泛起的莫名悲伤。 九月初旬的火车站，乘客焦急地等待着大厅里的通知，等待着那一列列火车的进站与出站的时间，邹晓凯拿着行李箱，与母亲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又一次的离别。 “晓凯，好好学，你要相信自己。”母亲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嗯，我记住了，妈。你每天要多休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邹晓凯回答道。 随着大厅的火车出站通知响起，邹晓凯与众多乘客一起，登上了火车，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出发。 他趴在车窗边，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县城，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微笑。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手上拿的一张照片，微笑地凝视着照片里的那个女子。随后，将这张照片，慢慢地放进崭新的笔记本中。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