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团宠小祖宗甜又野》 第一章 重生(一) 康平九年腊月,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京城郊外,有个叫十里铺的小村子,稀稀落落地三十几户人家,在这片白茫茫地天地中沉寂着。 然而,村东头陈猎户家却并不平静。 “石头他爹,果儿烧的越来越厉害了,这样下去……”柳氏紧紧握着病得不省人事的女儿的手黯然垂泪,脸上满是焦急担忧之色。 坐在长板凳上的陈关胜看着炕上因为高烧不时抽搐的女孩,狠狠抽着烟,一直紧蹙的眉头,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终于是松开来。 “孩他娘,把匣子拿出来,让石头去请大夫。” “嗳!”柳氏起身去打开柜子,捧出一个掉了漆的木匣子来。 “石头,石头。”陈关胜拿烟杆子敲着桌脚。 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年轻汉子应声掀了打满补丁的夹棉软帘进来。 “爹,您叫我?” 陈关胜道:“你拿了钱去城里请个大夫来,你妹这病不看大夫是不行了。” “是,爹。”石头从娘手里接过几个碎银子看了炕上的小妹,转身出去。 柳氏叫住他:“外面风雪大,你多穿点。” “知道了娘。”石头应道。 石头穿上蓑衣正要出门,却被媳妇金花拉住:“哎!你去干啥啊?” “给小妹请大夫呢!” 金花不乐意了,撅了嘴道:“不就是伤风么?喝碗姜汤就好了,就她娇气。” 石头道:“小妹都烧的不省人事了。” 金花伸手在他怀里掏,掏出一把碎银,啧啧道:“你娘可真舍得,我这肚子里还怀着你们陈家的种呢!想沾点荤腥都说没钱卖,给果儿看病倒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石头急了,瞄了眼东屋,小声道:“你小声点,小心爹娘听见了。” 金花大肚一挺,昂了下巴道:“听见就听见,我就是要让他们听见,我可是再过两月就要生产了,这里头可是你们老陈家的长孙,我儿子要出生了,连件像样的袄子都没有呢!这钱得留给我儿子。” 呼的一声,软帘掀开来,柳氏沉着一张脸走出来,狠狠瞪着金花。 金花不以为然的把碎银子装塞进了自己怀里,别过脸去,一副你耐我何的样子。 “娘,我这就去。”石头将媳妇拉到一旁,小声道:“快把银子拿出来,我妹等着救命呢!” 金花一把挥开他的手,大声道:“干嘛干嘛?你想干嘛?今儿个我就不给了,怎地?” “金花!”柳氏怒喝道,“里头躺着的可是你小姑子!” 金花道:“娘,咱家可是一穷二白的庄户人家,要是一有个头疼脑热就请大夫,这样娇贵就不该投生在咱们穷人家。” “你的意思是就眼睁睁看着你小姑子病死?”柳氏气的胸膛起伏,气息都不顺了。 金花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娘,石头去年上山打猎摔断了腿,疼得几宿嗷嗷叫,您给请大夫了吗?我害喜害的差点连命都没了,就想吃几块肉,您给买了么? 敢情石头不是您亲生的,您不心疼,小姑一咳嗽就戳到您心肝了? 平日里,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您尽可着小姑,我们说什么了? 过年过节的,就小姑有新衣,石头这身新衣还是我用我的嫁妆给做的,我们说什么了? 眼下,您孙子就要出世了,也没见您给孙子准备什么,倒要拿全部家当去给小姑子看病! 娘,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 柳氏怒道:“你说的这还叫人话吗?石头摔断了腿,是谁冒着大风大雨上山采药来着?你怀个身孕,家里三只老母鸡都进了谁的肚子?你这个又懒又馋的婆娘,心肠怎么这么毒啊!是不是巴不得我们都死绝了,这个家就由着你作威作福了?” 第二章 重生(二) 金花道:“娘,您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我也就实话实说,您要给小姑请大夫我不拦着,但这钱我得留下一半。 小姑的命是命,我儿子也要紧呐!这大雪封山的,又不能上山打猎,家里没有进项,难道要我儿子出来就挨饿受冻不成?” 说着,金花摸出两颗碎银扔给石头。 “当家的当家的……”柳氏气极,连呼当家的。 陈关胜叼着烟杆子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目光在儿媳妇的大如簸箕的肚子上转了两圈,说:“这钱先给果儿看病,你生孩子的钱我会想办法。” 陈关胜平日里话不多,但说一是一,金花对他还是有些敬畏的。 犹豫片刻,她不情愿的掏出其余银子:“爹,这可是您说的。” 屋外的争吵声把陈果儿从噩梦中惊醒,她慢慢睁开眼睛,因为虚弱而涣散的目光渐渐凝出冷月般的清辉,美的让人不能直视,冷的令人血脉冻结。 三天了,这三天,她一直陷在一个噩梦里。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御医院的女御医曲云菡,专门为皇后娘娘看病。 皇后娘娘身患虚痨之症,并不难治,她照常开了药,皇后用后,却立刻开始吐血。 她慌乱检查药方,才发现药方上赫然多了一味药材—丹参。 皇后体虚倦困,实不宜用丹参,可那药方上的的确确是她的笔迹,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令她百口莫辩。 皇后薨,盛怒的皇上抽出利剑向她刺来,那冰冷锋利的剑锋刺入滚热胸膛的感觉,那样清晰,清晰的疼痛,刺骨的寒冷。 她悲愤,她不甘,不甘被冤死了,亦不知是谁在陷害她。 但梦里的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流尽,感受着生机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逝,无能为力…… 陈果儿不禁打了个哆嗦。 梦,太过真实,让她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曲云菡还是陈果儿。 可如果只是梦,为何她拥有着曲云菡的全部记忆? 如果只是梦,为何她会觉得这间破旧的小屋熟悉又陌生? 如果只是梦,为何她心里的怨恨悲愤像火山的岩浆在翻滚,烧灼的她痛不欲生? 陈果儿颤抖着用右手按住左手的寸口。 脉浮而紧,头痛发热,无汗而寒,她得的是伤寒,并非伤风。 陈果儿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起来,这不是梦,她果真是曲云菡。 确切的说,她曲云菡的灵魂驻进了陈果儿的身体里,主宰了陈果儿的身心。 痛楚再次袭来,她又一次陷入昏迷。 “果儿……果儿……喝药了,喝了这碗药,你就会好起来,乖,听娘的话,好好喝药……” 迷糊中,一直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透着浓浓的关切,深深的担忧。 苦涩的药汁弥漫在唇舌之间,她知道这是救命的药,可她喉咙肿痛,根本咽不下去。 不,她一定要咽下去,她还有很多很多未完成的心愿。 她要找出陷害她的凶手,她还要回曲家,看看亲人是否安在,还有那么多的病患等着她医治。 所以,她不能再死一次,她要活着! 即使是以陈果儿的身份活着! “咽下去了,他爹,果儿咽下去了……” 那个温柔的声音喜极而泣。 当连续了数日的风雪终于停止,被阴霾蒙蔽了数日的天空终于露出一道暖阳,陈果儿也终于走出了鬼门关。 这世上不再有大周朝唯一的女御医,陈果儿依然是京郊一个普通猎户家的女儿。 然而,蝴蝶煽动着翅膀,一场灵魂的穿越,命运就此发生转折。 第三章 我去 天不亮,陈果儿就起床了,涮锅淘米揉面蒸馒头。 “果儿,你的身子才好些,快回屋去歇着,娘来做。”柳氏系上围裙,来赶果儿。 “娘,没事儿,我的病都已经好了,倒是娘,这阵子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大嫂,人都瘦了一圈。”陈果儿笑微微地说,一边麻利的把馒头装进蒸屉。 柳氏看着懂事的女儿,倍感窝心,抢过女儿手中的蒸屉:“那你帮娘烧火。” 等娘两做好早饭,陈关胜和石头也起来了,今天父子两要进山打猎。 “他爹,这大雪封山的,路不好走,你们得小心点。”柳氏忧心地叮嘱着。 陈关胜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检查他的弓箭。 陈果儿已经将干粮打包交给大哥:“哥,早点回来。” 送走父子两,柳氏道:“果儿,去叫你嫂子起来吃饭,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着。” 陈果儿笑道:“还是给嫂子把早饭送过去吧!让她起来吃,她宁可不吃了。” “这个懒婆娘,亏得王媒婆还把她夸的跟朵花似的。”柳氏不满道。 “算了,大嫂怀着身孕呢!”陈果儿装了两个白馒头和一碗稀饭,送去了西屋。 金花听见动静,窝在被子里继续装睡。 陈果儿把早饭放在一头的炕几上:“嫂子,早饭我放这了,你赶紧起来吃,凉了对胃不好。” 金金花嫌烦地拉上被子蒙住了头。 陈果儿不以为意,转身出了西屋。 柳氏在收拾一对鹿角,准备拿到城里去卖。 “娘,这些鹿角值多少钱啊?”陈果儿问道。 “大概能卖一贯铜钱吧!可惜这附近的鹿不多,要不然就有钱了。”柳氏道。 陈果儿心说,太便宜了,药铺收了这些鹿角,转手起码能卖好几十两银子呢!欺负老实人不懂行情。 “娘,要不,我拿去卖吧!您看大嫂快临盆了,万一有点什么事,我一个在家也应付不来。”陈果儿道。 柳氏犹豫着,让果儿一个人去城里她不放心,可真要如果儿说的,她就更不放心了。 “你……能行吗?” 陈果儿笑道:“娘,您就放心吧!没一贯铜钱我不卖就是。” 柳氏嗔了她一眼:“我是说去城里路远,你身体吃不吃得消?” “没事,今儿个巧姑和她哥也要进城,我可以坐他家的牛车,不累的。”陈果儿道。 她一直在找机会进城一趟,想去曲家看看,不知道曲家会不会受她连累,昨晚听见爹和娘嘀咕,要把收藏的鹿角拿去卖了,她就开始动心思了。 得到了娘的允许,陈果儿背了一对鹿角去找巧姑。 巧姑听到果儿叫她,跑了出来,笑嘻嘻地说:“果儿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你娘不会让你去。” 陈果儿道:“我大嫂快要生了,我娘得留在家里照顾大嫂,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巧姑道:“我哥和我爹一早下地去了,我还得洗衣服喂猪,干完活才能去,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 陈果儿道:“那你把衣服给我,我先去溪边,你喂完了猪再来,早点把活干完,也好早点出发。 巧姑道:“那怎么好意思?” 陈果儿笑嗔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也常帮我干活的?” 第四章 救人 出了村子往东有一条小溪,村里的女人都是在这条溪边洗衣裳,不过这个时候天色尚早,溪水冰冷,鲜少有人过来洗衣裳,多是要等到太阳出来,溪水没那么冰冷了才来。 陈果儿提着一篮子衣裳朝溪边走去,突然发现路旁的草丛里有几处血迹,陈果儿敏感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有人受伤了? 血迹一直延伸到不远处一道残破的土墙,陈果儿不由自主地沿着血迹朝土墙走去。 当她转到土墙后面,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一男子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靠在土墙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不知是死是活。 陈果儿定了定神,放下篮子朝他走去,身为医者,她不能见死不救。 她在他身边慢慢蹲下,查看他的伤势,身上多处刀伤,尤其是大腿处一处刀伤最为厉害,皮肉都豁开来,汩汩地淌着鲜血,但最要命的还是他左胸的箭伤,一支羽箭已经去了箭尾,但箭头还在肉里,要是这支箭再偏半分,他就该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看这人不过弱冠的年纪,长着一张英俊的十分精致的脸庞,浓眉如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人,再看他身上的月白箭袖长袍,用的衣料乃是昂贵的花素绫,可见是个富家公子,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被伤成这样? 不管怎样,还是先救人吧! 陈果儿刚要去抓他的手替他把脉,只见男子陡然睁开眼,那眼神冰冷锐利似两道锋利的寒芒,陈果儿脑子里不由的蹦出“危险”二字。 还没来的及反应,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抵住她的咽喉,肌肤传来微微的刺痛。 “你……你别紧张,我只是想替你止血。”陈果儿连忙解释道。 男子一瞬不瞬地盯了她一小会儿,眼中的锋芒逐渐收敛,但目光依然透着戒备,哑着声问:“你是这村里的?” 陈果儿被匕首抵着咽喉不能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懂医术?” “略懂,你伤的很重,若不及时救治,你就要死了。”陈果儿尽量保持冷静,陈述事实。 匕首慢慢收了回去,陈果儿松了口气,刚才好险,这男子当真是起了杀心的。 陈果儿打消了回村找人帮忙的念头,看他如此戒备的神情,必是不想暴露行迹。 “你等会儿,我去采点草药,马上就回来。”陈果儿撕下里衣的边,绑在他腿上,免得失血过多。 男子的目光一直犹豫不定,似在考虑要不要灭口。 陈果儿几乎落荒而逃,他现在戒心很重,难保他不会改变心意。 陈果儿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离溪边最近的张大娘家借了针线,说是衣裳不小心洗破了,怕回去被娘骂。 张大娘二话不说找了针线给她。 陈果儿又一路奔跑折回来,就在路旁摘了些大蓟,别看大蓟到处都是,被人当成杂草,其实大蓟是很好的止血药材。 回到土墙后边,见那男子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土墙后,陈果儿莫名的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他走了,那就不知道会死在哪了。 男人见她手里拽着一把草,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原本蹙的眉头不自觉的松开来。 “我得先帮你缝合伤口,会有点痛,你忍着点。”陈果儿拿出缝衣针。 “本来要先清理伤口的,但眼下条件不允许,我只能给你简单处理,你好些后再去找个大夫瞧瞧。”陈果儿手势极稳,准且快,不一会儿就把伤口缝合好。 男子一直非常安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她施为,好像陈果儿是在缝与他不相干的东西。 陈果儿捡了跟大蓟就放在嘴里嚼,嚼烂了敷在伤口上。 男子此时皱了下眉头,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陈果儿把大蓟递给他:“要不你自己嚼。” 男子别过脸去,他又不是马,还吃草。 陈果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说:还敢嫌弃,要不是碰上我,你就死定了。 敷了草药,陈果儿掀开短袄的一角,本想再从里衣撕下布条来替他包扎,可是刚才已经撕过了,里衣短了一截,再撕就要露出肌肤了。陈果儿略一思忖,说:“把你的匕首借我用一下。” 男子犹豫片刻,把匕首递给她。 陈果儿拿了匕首就割下他袍子的下摆。 “喂!你把袍子割了,我怎么出去见人?”他终于发出抗议,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陈果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一件衣裳?”这都什么人啊! 第五章 警告 处理好腿上的刀伤,再是腹部,手臂上,陈果儿挥舞着匕首,愣是把他的长袍变成了短衣,男子一脸无奈。 最后处理胸口的箭头,陈果儿家是猎户,对弓箭最熟悉不过,箭头通常都有倒钩,如果就这样拔出来,会把肌肉撕裂,加剧伤情。 陈果儿拿起缝衣针往他胸口的穴位扎去。 男子惊呼起来:“你要干什么?” 他是习武之人,知道她扎的是穴位,穴位岂能随便拿缝衣针乱扎的?关键还是她太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处理下外伤也就罢了,施针那可是很讲究的,对大夫的医术要求相当高,她能行吗?别给他扎死了。 陈果儿不以为然道:“要不你给我变根银针出来?” 陈果儿利落的连扎几针,道:“现在我暂时封住你的穴道止血,免得待会儿箭拔出来,你暴血而亡。” 男子再看陈果儿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从她的手法和精准度来看,即便华少棠也不一定做的比她好,她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这小村子里还隐藏着世外高人? 陈果儿拿了一块布条折叠起来递给他:“你咬着这个。” 男子目光闪烁:“不用。” “待会儿你要是把舌头咬了,可别怪我。”陈果儿也不勉强,你要装好汉没人拦着你。 陈果儿用匕首割开箭头周围的肌理,说:“幸好上面没有毒,不然你就完蛋了。” 男子闷声不响,只那面色阴郁的似要滴出墨来,从她出现到现在,已经咒了他三次了,他才没那么容易死。 说话间,陈果儿冷不丁的一使力,箭头被拔了出来。 男子倒抽一口冷气,剧痛令得他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终于都处理完毕,陈果儿也累的一身汗,瘫坐在他边上喘气,这小身体真差劲,以前在医馆的时候,一天忙到晚也不见得有这么累。 果儿……陈果儿……”远远地传来巧姑的呼唤。 陈果儿愣了一下,自语道:“糟了,我衣裳都还没洗。” 陈果儿一骨碌爬起来,提了篮子就要走,走了两步又转身,有些担心的看着男子:“我要走了,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你……” 男子面无表情道:“你不用再回来了。” 不出意外,他手下的人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男子冷声警告道,顿了下,他又补充说:“我是为你好。” 这点,不需他警告她也晓得,他没杀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她好不容易重生,才不想这么快就稀里糊涂的死掉。 陈果儿从怀里摸出两个馒头,是娘给她准备的午饭。 “这个给你。”陈果儿把馒头塞到他手里,转身跑了出去。 男子拿着馒头,若有所思的低喃着:“陈果儿……” 巧姑见陈果儿从土墙后面出来,奇怪道:“果儿,你让我好找,我还以为你掉溪里去了呢,你怎么从那边出来了?” 陈果儿讪讪掩饰道:“我好像肚子有些不舒服。” 第六章 查封 两人洗完衣裳,再去地里找巧姑她哥柱子,柱子的活也干完了,三人一道赶了牛车进城。 进了城,巧姑兄妹两要去集市赶集,大家约好了两个时辰后在西城门汇合。 陈果儿先去曲家的仁德堂,谁知到了地方,只见仁德堂大门紧闭,门上还贴了官府的封条。虽然陈果儿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不免难过。 叫住路过的一位大叔:“大叔,您知道这仁德堂为什么关门了?” 大叔打量了她两眼,说:“小姑娘,你不知道啊!仁德堂早被官府查封了,听说是曲御医犯了大错,曲家全家被发配到漠北去了。” 陈果儿心头巨震,如遭雷击,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漠北乃是苦寒之地,远在千里,年迈的父亲还有年幼的弟妹如何受得了长途跋涉? “小姑娘,如果你想找大夫,还是去别家吧!”大叔好心地劝道,摇头叹息着走了。 陈果儿望着那黑底鎏金的匾额,仁德堂三个大字在日光下闪烁着金光,刺的人眼痛,心痛。这块匾额还是御赐的呢!为了褒奖曲家出了大周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御医,曾经,她为曲家带来了巨大的荣耀,而如今,也因为她,曲家遭了难。 她暗暗发誓:爹,我一定会找出陷害我的凶手,还自己一个清白,还曲家一个公道。 “让开让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夫大声吆喝着。 陈果儿回过神来,连忙退到路旁,可是刚才那位大叔慢了一步,被马车撞了一下,嘭地撞飞,重重摔在地上。 马车丝毫未做停顿,飞驰而去。 马车内躺着一个容颜俊美的男子,只是面上毫无血色,浑身是伤,显得极为狼狈,他睁开眼睛,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透出令人心悸的冷冽,那些处心积虑要他命的人,杀不死他,那就等着受死吧! 陈果儿忿忿瞪了眼远去的马车,上前扶起那位大叔。 “大叔,您怎么样?哪摔伤了?” 大叔痛苦的呻吟着:“我的手,我的手好像断了。” 陈果儿眸光一凛,摸了摸大叔的手,发现是脱臼了。 “大叔,没事,手没断,好好地呢!”陈果儿安慰着,手上猛的一使力,只听着卡擦一声。 大叔惨叫一声,愤怒道:“你……你干嘛?” 陈果儿起身拍拍手:“大叔,你动动手臂试试。” 大叔疑惑地动了动手臂,惊喜道:“咦?能动了我的手能动了,小姑娘……” 大叔抬头,却发现刚才那小姑娘不见了。 陈果儿在路人围上来之前,迅速离开,走到街角,回望了仁德堂那块匾额,心说: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块匾额重放异彩。 陈果儿接着来到京城最大的一家药铺“回春堂”,只见门口围了一群人在看一张告示,陈果儿挤了进去,原来是回春堂招收学徒的启事,入门简单,几乎没什么门槛,只一条,年纪需在二十以下,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通过考核者方能成为正式学徒。陈果儿不由心动,这正是她需要的机会,跨入医学行列的机会。 回春堂在京城颇负盛名,回春堂的当家袁怀山医术精湛,医德更是为人称道,袁怀山与她父亲曲知远是故交好友,如果不是出了那场意外,今年她和袁家四郎就该成亲了。 袁家四郎袁阅也在御医院当差,她是御医,袁阅是吏目,吏目在御医院属于第二等。她和袁阅谈不上两情相悦,只是两家是世交,他们也算是志同道合,家里做主,她也不反对。 不知道袁阅现在怎样了?她想查出真相,恐怕还得借助袁家的力量才行。 陈果儿更坚定了要进回春堂当学徒的想法。 第七章 少东家 进到药铺,陈果儿问伙计:“你们这收鹿角吗?” 伙计睃了她一眼:“拿来看看,成色不好的,我们可不收。” 陈果儿拿出鹿角放在柜台上,伙计左看右看,不太满意地样子,说:“最多给五百个铜子。” 半吊钱?陈果儿不禁腹诽:都说回春堂价钱公道,可这也太坑人了,半吊钱,你当卖树枝呐? “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五岁的梅花鹿的鹿角,花鹿茸,品质最好的,你看,这茸体多饱满。”陈果儿道。 伙计不悦道:“你懂还是我懂?就这个价,一个铜子也不能多了。” 陈果儿指了指一旁的鹿茸片说:“你这青鹿茸都要卖六百个铜子一钱,花鹿茸少说也得一二两银子一钱吧!我这对鹿茸差不多八两重,能卖多少钱?” 伙计瞪起眼来:“哟!跟这比价钱,你当这药铺的租金,人工都不用给的?有本事,你自己拿去卖,看谁买你的。” “阿福,什么事这么咋咋呼呼地。”一个低沉的声音薄斥道。 陈果儿心头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一年轻男子从后堂走出来,身着青色圆领长袍,腰系玉色丝绦,头戴葛巾,面容清俊,身姿卓然,如玉树临风…… 正是袁阅。 没想到在这遇见他。 “这小姑娘要卖鹿角,我开了价,她嫌低,在这唧唧歪歪的。”叫阿福的伙计恶人先告状。 陈果儿默默地收起鹿角要装回袋子里。 谁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从她手里拿了鹿角去。 “这是梅花鹿的鹿角,茸体饱满,圆挺,是上好的货色,小姑娘,你想卖多少价钱?”袁阅和声道。 听他叫她小姑娘,陈果儿起一身鸡皮疙瘩,以前他都是恭恭敬敬地叫她:“曲御医”,私底下偶尔会叫她“云菡”。 不过现在这副身躯确实小了点,还不到十六岁,加上农家的孩子没什么营养,普遍都瘦小。 陈果儿想了想,伸出一只手:“五两银子,少一个铜子都不卖。” 她已经看过了,回春堂里的花鹿茸都没她手里这对成色好。 袁阅微然一笑,对阿福说:“给她六两银子。” 阿福正想说陈果儿狮子开大口呢!没想到少东家自己倒做起冤大头来,又不敢违背少东家的意思,只得悻悻地去拿银子。 陈果儿对袁阅的好感增进了一分,虽然他平时就是个谦逊温和的人,但这样童叟无欺还是第一次见识。 “以后再有鹿角虎骨什么的,也拿来这里,直接报我的名字即可,记住了,我叫袁阅。”袁阅笑微微地说。 “哦!”陈果儿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回春堂。 “诺,拿去,六两银子,今儿个你算是撞大运了,碰上我家少东家,不然,你走遍京城也卖不出这么高的价钱。”阿福悻悻道。 陈果儿接过银子,问:“这是你们少东家啊?他也是大夫吗?” 阿福倍感骄傲地说:“我们少东家可是在御医院当差的,是御医,御医你懂不懂,那可是专门给皇上看病的。” 陈果儿露出崇拜的神情:“这么厉害啊!” 不过心里却在琢磨,袁阅不是吏目吗?怎么做了御医了?从她出事到现在不过月余,他升的好快,难道是替了她的职位? 第八章 说服(上) 到了约定时间,陈果儿回到西城门,巧姑兄妹两已经在等她,陈果儿拿出四个包子,给巧姑一个,柱子哥两个。 巧姑见到肉包子眼睛都亮了:“果儿,你哪来的钱卖肉包啊?肉包可是要两文一个呢!” 柱子不肯要:“你还是拿回去给你爹娘吃。” 庄户人家勉强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哪里舍得花钱卖肉包吃,太奢侈了,他不能要。 “柱子哥,你就吃吧!今天卖鹿角赚了好些钱呢!”陈果儿笑道。 巧姑好奇地问:“赚了多少?那个鹿角很值钱吗?” 陈果儿伸出两根手指:“二两。” 巧姑咋舌:“这么多啊!” “所以,放心吃吧!算是我搭车的钱。”果儿道。 不是她要刻意瞒下四两银子,她是怕爹娘知道自己以前贱卖了那么多好东西,要心疼,而且嫂子是个见钱眼开的,知道鹿角值这么多钱,还不得天天催着大哥上山去打梅花鹿啊!这一带梅花鹿可不好找。 “我可不要你的搭车钱。”柱子是个老实人。 “柱子哥,你这就见外了,往后我可不敢再搭你的车了。”陈果儿故作生气道。 柱子赶忙把包子塞嘴里,憨憨地笑了起来。 巧姑一路上欢快地唱着歌,陈果儿却是心不在焉,记挂着被发配漠北的亲人,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说服爹娘让她去学医。 回村后,陈果儿偷偷跑去土墙,那人果然不在了。是安全离开了?还是被人杀掉抛尸荒野了? 陈果儿安慰自己,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余的她也没能力管。 回到家,爹和大哥打猎还没回来,果儿交给娘三两银子。柳氏很是惊讶:“卖了这么多?” 陈果儿笑道:“运气好,碰上了回春堂的少东家,他说咱这对鹿角成色好,就多给了二两银子。 柳氏笑眯了眼,宝贝似的把银钱锁进了木匣子。 “娘,今儿个看到回春堂药铺在招学徒呢!”陈果儿试探道。 柳氏没往深处想,说:“学医好是好,只是当学徒太辛苦,没个七年八载的出不了师,而且,没出师之前都得给人家白干,你哥都成家了,还是安安分分做个猎户的好。” “可我想去呢!”陈果儿道。 柳氏看了她一眼,坚决摇头:“不成不成,你一个女儿家去学什么医?过两年你就该嫁人了,没得耽误了终身大事。” “女儿家怎么就不能学医了?我朝不是就出了个女御医吗?眼看着家里又要添人口,我去当学徒,爹娘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况且,当了大夫,收入就有保障,以后爹娘老了,看个病啥的也方便,现在看病多贵啊!”陈果儿游说道。 “我觉得学医挺好的,当大夫不仅受人尊敬还赚钱呐!把个脉,开个方,大把大把的银子就往兜里装,而且,家里有个大夫,咱们一家子往后看病就都不用花钱了。”金金花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门边,嗑着瓜子,闲闲道。 柳氏最看不惯金花这副游手好闲的样子,不悦道:“你懂啥?就知道为自己打算。” 金金花触了个霉头也不恼,慢悠悠地说:“我为自己打算啥呀?反正小姑又不用我养活,我是实话实说,小姑不去学医,过两年顶多嫁个庄户人家,不照样过苦日子,白天黑地的忙活?要是小姑真成了大夫,那身价可就不一样了,起码得配个秀才老爷不是?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是真心为小姑好。” 不得不说,金金花这张嘴就是厉害,知道说啥最能触动人心,做娘的不就图自己女儿将来嫁个好人家吗?柳氏有些心动起来:“可这学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果儿见娘动摇了,再接再厉道:“娘,回春堂这次招收学徒,有三个月的试用期,三个月后要考核,考核通过了才能成为正式学徒,娘,您让我去试试呗!要是过不了关,我再回家成不?” 柳氏犹豫不决:“这事,娘做不了主,得问你爹。” 第九章 说服(下) “正德在家吗?”屋外有人喊。 柳氏连忙走出去:“是里正大人呐!孩他爹不在,您找他有事吗?” “上头有令,从今儿起,上山打猎也要交税了,每月十文,陈家嫂子,回头你跟正德说一声,让他赶紧把税交了,不然可不华进山了……” 不一会儿,柳氏满面愁容的回来,边忿忿地嘀咕:“太没天理了,从古到今就没听说过上山打猎还要交税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果儿在屋里都听见了,家里生活原本就困难,上月因为要给她治病已经用光了家中所有积蓄,以后每月还要多交十文税银,无疑是雪上加霜。十文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穷苦人家,一个铜子都得来不易。 晚饭都做好了,但爹和大哥还没回来,金金花没心没肺,自己先吃饱了回炕上取暖,她是双身子,家里的柴火都先紧着给她烧炕。 陈果儿和柳氏伸着脖子踮着脚尖眼巴巴的张望,看天色渐渐黑沉下来,两人的心都揪了起来,这种天气进山是很危险的。 “娘,您先回屋吧!外头风大。”陈果儿担心道。 柳氏的目光依然在黑夜中搜寻:“娘没事,你先进屋去。” “哎!来了来了,你爹回来了。”柳氏突然喜道,跑进了风雪中。 陈果儿抬眼望去,只见柱子背着爹,大哥一旁搀扶着,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来。 “这是咋地啦?啊?孩他爹……”柳氏急道。 “爹在山上滑了一跤,扭伤了脚。” 柱子一直把人背到屋里放在炕上,石头道:“柱子,谢你啦!” 柱子憨憨道:“谢啥,乡里乡亲的,赶紧给叔看看,伤的严重不?” 陈果儿看爹脸色不太好,蹲下身子,抬起爹受伤的脚,一摸脚脖子,肿的老粗,幸好骨头没断。 “娘,赶紧去外头弄盆雪进来。” 石头道:“要雪干啥?烧热水,赶紧用药酒搓一搓。” 陈果儿道:“现在不能搓,那样只会越来越肿,得用冰的,娘,快点。” 柳氏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只是听果儿说的肯定,忙去外头捧了雪来。 石头疑惑道:“这……这能行吗?” 大家扭伤了脚,不都是用药酒搓的吗?把淤血搓散了就没事了。 柱子道:“听果儿的没错。” 陈果儿一向很有主意,巧姑最听她的话,再看她沉着镇定,让他不由的也相信陈果儿。 “现在这里头伤了,马上用药酒搓只会伤的更厉害,先用冰敷一下,等血管都收缩了,再用药酒搓就没事了,好的也快。”陈果儿解释道。 柳氏奇道:“果儿,你咋懂这些?” 陈果儿已经想好了说辞:“今儿个去回春堂,刚巧碰到个扭伤的,那大夫就是这么说的。” 柳氏不疑有他,只忧心地问:“他爹,疼吗?” 陈关胜道:“没事,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爹,您别逞强,这伤筋断骨一百天,您得好好养着,不然落下病根以后就麻烦了。”陈果儿道。 柱子见正德叔伤情不是很严重,就放心的回去了,石头送他出门。 陈果儿处理好爹的脚伤,大家吃过晚饭,陈果儿去洗碗,干完活回屋的时候,听见娘跟爹在说:“以后每月要多交十文税银呐!” 爹就重重叹了口气:“这种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就算天放晴了,你也不能进山,果儿说了,不养好会落下病根的,咱家可全指望着你呐!” 爹说:“果儿她懂个啥?咱庄户人家命贱,养啥养?” “孩他爹,果儿说想去回春堂做学徒呐!我寻思着,这也是条路,要是学成了,当了大夫,可不比现在强?”娘道。 爹马上反对道:“她一个女儿家去当啥学徒?没事去吃那份苦,遭那份罪做啥呀?” 娘道:“如今她还是做闺女,咱是她亲爹亲娘,自然舍不得她吃苦受罪,可将来嫁了人,她总的操持吧?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还不都得指着她?我是想着以后,要是果儿有了出息,寻个好人家,那才是享福了。” “再说了,果儿是娘胎里不足,身子骨打小就弱,学点医术也是好的,起码给自个儿看病不用花钱了吧!咱们穷人家,最怕的不是没饭吃,是生病。”娘顿了顿又道。 爹沉默起来,烟袋子抽的滋吧滋吧响。 第十章 你不会想见 这一晚,永宁侯府里,华少棠收拾着药箱说道:“幸亏伤口得到及时妥善的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失血过多,恐怕得躺上一阵子了。” 病床上的男子,浓眉如墨,眸色极深,像两潭深不可测的漩涡,因为重伤失血,面上毫无血色,他淡淡问道:“你说的妥善处理是指什么?” 华少棠失笑:“当然是止血,你的伤伤及心脉血管,要想止住流血可不太容易,别说一般大夫,就算是御医院的院使大人恐怕也得费些心力,景桓,你运气不错,碰上神医了,没想到民间还有这等高手,我倒很有兴趣会上一会。” 神医?景桓回想起那个黄毛丫头,有这么年轻的神医吗?不过她的确有两下子,虽然神情有些慌张,但下手一点不含糊,手势极稳,分寸捏拿的恰到好处。 “你不会想见的。”景桓闷哼道。 “为什么?”华少棠挑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充满好奇。 “没有为什么。”景桓心里哼哼,怕你见了会自卑。 “对了,太子已经安全抵京了?”景桓问道。 华少棠道:“有你这个假太子引开杀手,太子自然安全无忧。” 景桓松了口气,闭上疲惫的双眼:“这就好。”不然这些伤就白挨了。 第二天,陈家全家聚在东屋头商讨关于是不是让陈果儿去回春堂当学徒一事,石头听了他媳妇的话,表示赞同。陈关胜抽完了一袋烟,敲了敲炕沿,说:“那就去试试,不成再回来。” 陈果儿心中雀跃,面上倒还平静:“我一定能行的。” 巧姑得知陈果儿要去回春堂当学徒,也求着她爹娘要和陈果儿一同去。李家的情况比陈家更糟糕,李家人口多,负担更重,听说去当学徒不要钱,回春堂还管吃住,又有陈果儿作伴,李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翌日,在柳氏不舍的目光中,石头和柱子一道送陈果儿和巧姑进了城。 来到回春堂一打听,说是人已经招满了,不收了。 巧姑失望之极:“果儿,怎么办?”她连铺盖都带来了。 陈果儿是志在必得,哪能轻易打道回府,灵机一动道:“是你们少东家让我来的。” 那伙计怀疑地看着陈果儿,问:“你认识我们少东家?” 陈果儿眨巴着眼说:“是啊!他说他叫袁阅,袁阅是你们少东家吧?他说只管报他的名字即可。” 伙计将信将疑:“你且等着,我进去问问我们少东家。” 陈果儿大窘,不会这么巧吧!上次来,袁阅在铺子里,这次又在,难道御医院现在很闲吗?都不用当差的说。 “原来你认识这里的少东家呀!那敢情好,肯定没问题了。”巧姑欢喜道。 陈果儿欲哭无泪,心想着是不是赶紧走人,谎话被当面戳穿很尴尬的。 正想着,只见袁阅和那伙计一道出来了,目光在四人面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陈果儿身上,他记得这小姑娘,一对花鹿角要五两银子的。 陈果儿心里惴惴不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少东家,是您说下次来只管报您的名字。” 袁阅不由哂笑,这小姑娘胆子挺大,没错,这话他是说过,可他的话还有前半句呐!他是说下回有什么药材就拿到回春堂来,可没说什么事都能报他的名头,她居然敢断章取义。 “你想来当学徒?”袁阅也不戳破她,淡笑着问道。 “嗯!” “为什么?当学徒可是很辛苦的,又脏又累,你能行吗?” “能行,怎么不行?我们庄户人家出身的可没那么娇气,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做。”陈果儿肯定道。 “学医不仅要不怕辛苦,还讲究天分悟性,并不是人人都能学有所成,熬了七八年却只能在回春堂混个杂役也是有的。”袁阅道。 这点不用他说陈果儿也是知道的,行医资格不是人人都能有,按大周朝的律法,需要通过官府的考试方能取得行医资格成为大夫,而且,此项考核颇为严格,十个人里能有一个通过就不错了。 “没试过又怎知道自己不行呢?”陈果儿道。 巧姑在一旁猛点头。 袁阅默然半响,问一旁的伙计:“这次收了几位女学徒?” 伙计道:“加上七小姐一共三位。” “那再算她一个。”袁阅指着陈果儿道。 陈果儿忙拉上巧姑:“还有她呢!她和我一起的。” 袁阅将巧姑上下打量,神色犹疑不定。 “我也不怕辛苦的。”巧姑赶紧表态。 “好吧!也算你一个,不过三个月后的考核要是通不过可是没有人情好讲的。”袁阅终于松了口。 陈果儿忙道谢:“谢谢少东家。” 只要让她进了这个门,就不存在通不过的可能性。 第十一章 入院 石头和柱子帮她们把铺盖送到回春堂后院,伙计就不让进了,两对兄妹就此作别。伙计领着她们往里走,边道:“我叫祥安,算是你们的师兄,以后你们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陈果儿现这院子里很多人,就问道:“祥安师兄,这次招了很多学徒吗?” 祥安道:“现在可还算不上学徒,三个月考核通过后才算,这次加上你们,一共招了三十二人,我听大师兄说,顶多留下一半,你们可得加把劲。” 陈果儿暗暗咋舌,留下一半也够多了,一半医馆收学徒都只有几个,数量不在多,而在于精。 “你们这批算是幸运的,如果表现的好,说不定会有机会到御医院当医生。”祥安道。 陈果儿又是一惊,御医院的大夫共分为四等,一等是御医,只有十三人,加上副院长两名,院长一名,十六人;二等为吏目,二十六人;三等为医士,二十六人;末等才是医生,三十人。 前三个等级的大夫才有处方权,末等的医生只能当助手。尽管如此,能进御医院当医生也是很不容易的,首先得进朝廷办的医学馆学习三年以上,再经过严格的筛选,层层考核,方能当上医生。 而医学馆不是一般老百姓能进的,因为入学考核就很难,而且有年龄的限制,超过十六就不行,所以大都是医学世家的子弟,从小就开始学医,才有这个可能考进医学馆。 从医生再到医士、吏目,甚至御医,越往上越难,有些人一辈子都只能混个医生。前世的她之所以倍受关注,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奇才,就因为她十四岁就进了医学馆,一年后就被选为医生,而从医生到御医,她只用了四年时间,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御医,放眼大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惜,她是个短命的御医,陨落之时,不过二十出头。 “我听说御医院的医生都是从医学馆的学生中挑选的,回春堂好像没有这资格吧?”陈果儿好奇问道。 祥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陈果儿讪笑道:“就随便打听了下。” 祥安也没多想,解释道:“医学馆这两年人才萧条,所以御医院放宽了限制,也从民间的医馆里挑选人才,所以今年我们回春堂才招这么多学徒,如果能有一两个被御医院挑中,那回春堂就荣耀了。” 原来如此。前世她还在御医院的时候就向院使大人提出过这样的建议,其实民间不乏医术精湛之人,就因为限制太多,导致这些人没办法进到御医院,以至于人才流失。 不管怎样,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祥安已经带她们来到一座偏院,指着西厢的一间房子说:“你们两就住这。”又指指南厢房说:“那边住的是德安堂家的周小姐和三溪堂家的李小姐。七小姐是不住这里的,她们三个都不用干杂活,你们……恐怕不能例外。” 第十二章 正式授课 陈果儿秀眉一蹙,三溪堂李小姐,莫不是李雯敏的妹妹?李雯敏是她在御医院的助手。 她自然不会跟她们去比,她们都是出身医学世家,她们本有资格去考医学馆,却来了回春堂,华是她们觉得在这里比较容易脱颖而出,进御医院的把握更大。 “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待会儿就要正式授课了。”祥安道。 谢过祥安,陈果儿和巧姑开始动手整理铺盖。 巧姑愁眉苦脸地说:“果儿,你觉得我真的能行吗?那个周小姐和李小姐听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 陈果儿笑道:“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别总和人家比,你自己努力就行了,就算进不了御医院,能考个行医资格也不错啊!” 两人刚整理好行李,就有人来通知,让大家都去前厅集合。 三十多个人挤在大厅里,乌压压地一片,陈果儿几个女的站在前排,巧姑有些紧张的挨着陈果儿,边上三个女的也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袁菲她是认得的,见过几面,云菡姐云菡姐叫的十分亲昵。 她们三个神情与别人不同,许是出身医学世家的优越感,让她们看起来有些傲慢。 陈果儿琢磨着,想要和她们搞好关系,恐怕有些难度。 前来训话的人大约三十几的年纪,表情严肃,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大声道:“我是回春堂的大师兄赵大海,这三个月,就由我安排指导大家的学业,这三个月很要紧,三个月后的考核若是不能通过,你们中有些人就得卷铺盖回家,所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底下应声洪亮,表明决心。 “今天要给大家上的第一课就是辨识药材,现在大家跟我到院子里。”赵大海说完率先出了大厅。 院子里摆放着十几张桌子,桌上放置着各种草药。 “三人一组,自由组合……” 周小姐李小姐还有袁家的七小姐理所当然的组合在一起,占据了左手边第一张桌子,其余人也是各自找到了队友,只有陈果儿和巧姑是两个人,站在了最末的一张桌子前。 “今天分组后,以后就按这样的组合和位置进行授课,每天的课业都要进行打分,然后综合三人的成绩为各组的成绩,三个月后,总分排名第一的组可以免考直接晋级学徒。”赵大海中气十足地说道。 底下议论纷纷,都觉得这样有些不公平,大家相互之间都不了解,谁知道随便拉组的队友里有没有二傻子。只有七小姐那一组的人气定神闲,目光里透着满满的自信,好像第一名她们是拿定了。 巧姑小声道:“果儿,我有点怕。” “别怕,有我呐!”陈果儿安慰道。 “现在,大家看自己的桌前,桌上有六味草药,从左到右,分别是甘草、贯众、黄芩、独活、升麻、贝母……甘草乃九土之精,可解百药毒,安和七十二种石,一千二百种草,主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赵大海详细介绍每种草药的气味,药性,以及草药各部位的功效。 底下每个人都听的十分认真,一开始还能神色坦然,到后来一个个的眉头紧皱,这么多要点,如何能过耳不忘?听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拼命去回想前面的,导致后面的又听不全。 “现在给大家半个时辰回顾一下刚才我所讲的,半个时辰后进行考核。”赵大海说了一大堆,早已口干舌燥,下去喝茶了。 学员们纷纷唉声叹气,不知道半个时辰后如何交差,没想到第一天就遇上难题。 陈果儿能体会赵大海要求组队的用意,一个人一下子要记住六种药材的所有特征药性功效的确很难,但是每组有三人,每个人负责记两样就会容易很多,这就是所谓的团队合作。 “怎么办啊!果儿,你记住了吗?”巧姑完全是一脸茫然,除了能识别出这六种草药其余的一概想不起来。 第十三章 笨蛋之组 陈果儿拿起那株甘草,小声将刚才大师兄所言捡重点说了一遍,然后让巧姑复述,等她牢记后,再介绍贯众。 巧姑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果儿,你记性真好,幸亏跟你一组,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陈果儿笑了笑,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属于入门级别,前世的她,六岁就能说出《本草集》上所有草药的特征药性以及功效。 大师兄还没说附方呢!那个才是真的复杂。 边上有位十六七岁模样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学员在骂同组的学员:“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心呐?刚才大师兄说的你就一点也没记住?你这不是拖我们后腿吗?真是倒霉透了。” 同组的另一位胖乎乎的学员也奚落道:“就你这样还来学医?我看还是趁早回去种地吧!” 被骂的学员是个老实人,愧疚地低着头,自己也觉得自己笨,拖累了队友。 “对……对不起,我下回一定认真听。” “得了吧!就你这脑子,估计听上一百遍也没用。”桃花眼极尽嘲讽之能事。 “识相的,趁早滚开,别来祸害我们。”胖子嫌弃道。 陈果儿最见不得这种自以为是欺负老实人的行为,就他们这样的品德还来学医?真要学成了,那都是医学界的祸害,比庸医更可怕。 桃花眼见陈果儿盯着他看,不悦道:“看什么看?” 陈果儿压抑着心中的火气收回目光,头一天进回春堂,她不想吵架,免得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谁知桃花眼发现陈果儿这一组只有两个人,当即心思活络起来,对队友说:“那边只有两个人,你去她们那边好了,我看你们才是同类。” 被骂的学员小小心地瞄向陈果儿这边,那眼神怯怯地透着自卑。 陈果儿朝他露出友善的微笑:“我这边还少一个人,你愿意过来吗?” “我……我很笨的。” 巧姑很同情他,她也很笨啊!不过幸好有陈果儿,陈果儿聪明会教她,就说:“没关系,我也很笨的。” 桃花眼和胖子哈哈大笑:“你瞧,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就是同类。” 巧姑气的瞪直了眼,却不敢发作。 陈果儿面不改色,笑容依旧,说:“勤能补拙,乌龟还能赢过兔子呢!只要有恒心有毅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桃花眼鄙夷道:“痴人说梦话,你以为学医是种地?光有几斤蛮力会刨地就成了?” 被骂的学员突然抬起头,默默地走到陈果儿这一组,认真道:“我会很努力的。” 陈果儿微然一笑:“好,那咱们一起努力。” 桃花眼见甩掉了包袱,如释重负,讥诮道:“再努力也改变不了笨的事实,你们就等着出局吧!” 其他学员也是看好戏一般看着陈果儿三人。 陈果儿心底冷笑,不理会这些异样的目光,转而问新加入的队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天佑,冯天佑。” “我叫陈果儿。” “我是巧姑。” 三人互相介绍了姓名后,陈果儿问:“天佑,你为什么要来学医?” 天佑支吾着说:“我娘身体不好,我想给我娘治病。” “原来天佑是个孝子呢!那么,为了你娘,好好努力吧!这几种草药你都能辨认了吗?”陈果儿问。 天佑指了两种草药:“我只认得这两种,黄芩和升麻。” “好,那我们就来说说黄芩……” 第十四章 第一次考核 半个时辰后,祥安来叫第一组的人去厅内接受检查,没多久,袁七小姐和她的队友满面春风的出来,祥安大声宣读成绩:“周若妍,李雯琪,袁菲,上等。” 学员中发出惊叹声,各种羡慕嫉妒。 接下来几组再没有得上等的,有中上,中,中下,还有两组得了下等。 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轮到桃花眼那一组,两人信心满满地进了大厅,没等他们出来,祥安来把陈果儿一组叫了进去。 陈果儿小声安慰队友:“别紧张,你们记得多少说多少就是,就算今天表现的不好,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天佑和巧姑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进得厅内,只见桃花眼和另一个胖子灰头土脸地站在一旁,师兄赵大海板着一张脸,越发显得严厉。 “冯天佑,你为什么要换组?”赵大海问道。 冯天佑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冯天佑,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话?”赵大海拔高了声调。 “因为……因为……因为我笨。”冯天佑低声道。 “那……你是自愿换组还是有人逼迫你换组?”赵大海又问。 冯天佑侧目看了看桃花眼,说:“是我自愿的。” “大师兄,我没撒谎吧!真的是他自愿的。”桃花眼忙道。 赵大海一个厉眼瞪过去:“闭嘴,我有问你话吗?” 桃花眼讪讪闭嘴。 赵大海又把目光投向陈果儿和巧姑:“如果冯天佑真的是个笨蛋,你们还愿意和他同组吗?你们不怕被他拖累吗?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会让天佑回到原来的队伍。” 陈果儿道:“我爹常说,做人做事要脚踏实地,虚浮轻狂最要不得,我觉得笨一点没关系,只要够努力就行。” 赵大海暗暗赞赏,这小姑娘是个明理之人,难怪少东家要破格收下她。 “既如此,以后你们就是一组的,荣辱与共,现在,我来考考你们,你们谁先来说说这味甘草的功效?” 巧姑说了甘草和贯众,天佑说了黄芩和升麻,剩下的两种,陈果儿负责,六种药材完全正确,而且详细。 赵大海面色和悦起来,说:“冯天佑,你也不笨嘛!虽然说的疙疙瘩瘩,却没有遗漏和错误,已经非常难得了。” 桃花眼和胖子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冯天佑是在耍他们吗?之前明明什么都不会。 冯天佑是老实人,回道:“是陈果儿教我的,本来我不会。” 巧姑也道:“我的也是果儿教的,大师兄说的快,我都没能记全。” 陈果儿几不可查的轻蹙了下眉头,这两个家伙,也太诚实了吧!这样一来,大师兄会不会怀疑她? 赵大海诧异道:“是陈果儿教你的?陈果儿,这六种草药你都记住了?” 陈果儿已经想好了说词:“是的,大师兄,我爹是猎户,平常上山打猎也会采些草药回来卖,我见得多了,也认得一些。” 赵大海点点头:“原来如此。” “祥安,记下成绩,陈果儿一组,上等,李彦生和方士杰一组,中下。” 桃花眼李彦生叫屈起来:“大师兄,我们两明明答对了六种药材,为什么是中下?” 赵大海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第一天你们就失去一名队友,还想要上等?” 李彦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也是评定的标准?什么破规定啊! 最不被看好的一组却拿了上等,和袁菲她们所谓的精英组并驾齐驱,真叫人难以置信。 尤其是袁菲她们几个,看陈果儿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她们觉得陈果儿组拿上等,简直就是对她们的羞辱。 第一轮授课结束后,赵大海去见了袁阅。 “其他学员都是争先恐后的抢答,争着表现,好凸显自己的优秀,只有陈果儿一组,互谦互让,每人答两种药材,关键是,陈果儿分明都会了,却不藏私,懂得和队友共进退。”赵大海汇报情况,今天一轮下来,陈果儿给他的印象最为深刻。 袁阅仔细地听完汇报,会心地笑了笑,看来这个陈果儿的确与众不同,胆大心细,对鹿角的行情似乎颇为熟悉,也敢讨价还价,一对花鹿角敢跟他开口要五两银子的,目前为止,就只有陈果儿一个。 其实今天的考核,一是要看看这些学员里,哪些人比较有悟性、聪慧,二么,也是最主要的,就是考核这些人的品性。在互相都不了解的情况下随意组队,会暴露出很多问题,比如嫌弃队友,互相埋怨,争抢风头等等。 不得不说,陈果儿的表现让人满意。 不过,今天只是个开始,更多的考验还在后头。 第十五章 不够资格 赵大海刚走,袁菲就来了,嘟着一张嘴,抱怨道:“四哥,那个陈果儿是你推荐来的?她到底什么来路?” 袁阅知道妹子为什么不高兴,妹子心高气傲,受不了自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给比下去了。 “一个猎户家的女儿,怎么了?”袁阅淡笑道。 “她凭什么也拿上等,大师兄是糊涂了吗?”袁菲气鼓鼓地说。 袁阅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悦:“七妹,我常跟你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随便瞧不起别人,你在这批学员里,就目前而言,无疑是最出众的,但这并非是你可以骄傲的资本,医学一门博大精深,一个真正的医者,不仅要有精湛的医术,还要有高尚的医德,虚怀若谷,永远怀着一颗谦卑的心,脚踏实地,才能使你不断进步,切忌虚浮轻狂,否则,你真的会被人比下去,不是陈果儿也会有别人。” 袁阅不自觉的说出陈果儿说的那句话,脚踏实地才是最重要的,她已经懂了,也够聪明,那么只要她持之以恒,必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医者。 袁菲一句抱怨换来四哥长篇大论的说教,心中更加郁闷,连四哥都看好陈果儿吗?她就不信陈果儿真的那么强。 “四哥,你比爹还嗦,我不跟你说话了,我回去看医书。”袁菲悻悻道。 “你不参加晚上的任务?”袁阅挑眉问道? 袁菲扭头一哼:“我需要做那种事吗?” 袁阅起身,慢慢踱到七妹跟前,神色约莫有些严肃:“你不是一直以曲云菡为目标吗?不到二十岁,大周第一位女御医,你以为她的成功只是在家里看看医书就能获得的吗?”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曲云菡付出了多少努力,为了辨明药材的气味,她尝过上千种草药;为了煎出一碗最具药效的汤药,她不惜扬水万瓢,胳膊都肿的抬不了;为了熟悉穴位,捏那最精准的分寸,她的身上布满针眼,常常痛得满头大汗……她坚忍不拔的性格,认真与谨慎态度,值得所有医者学习与尊敬。 袁菲眼中透出一丝不屑来:“以前是,现在她不是了,一个连方子都会写错的大夫,不够资格成为我的目标。” 阅沉声道:“不许你这么说她。” 袁菲讥诮道:“我说的是事实,我看她当上御医纯粹是侥幸,她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御医。” 袁阅眸色一沉,浑身散发出于他优雅温的气度和清秀的面容不符的清寒冷冽,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袁菲:“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让我再从你的嘴里听到你说她一句不好的话,一个字都不行。” 袁菲讪讪瘪了瘪嘴,嘟哝着:“不说就不说呗!”人都死了,哥还这么护着她。 第一次考核就拿了上等,巧姑很兴奋,吃饭的时候也缠着陈果儿教她背记其余几种药材。 陈果儿见她学习兴致高涨,自然不遗余力的教她。 撇开她们是队友的关系不说,她和巧姑是一起来的,也要一起走到最后。她始终信奉,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巧姑其实并不笨,只是初次涉及医学领域,有些不得方而已。 大师兄有规定,每组学员每天要轮流洗碗,当然,袁菲那一组是排除在外的,不但不用洗碗,也不用做任何杂务。而今天第一天就从陈果儿一组开始轮值。 天佑主动承担了第一道最脏的程序,去渣,也是就先把脏碗过滤一遍再交给巧姑清洗,陈果儿负责抹干和归整。 巧姑洗着碗,庆幸道:“天佑,幸好你来了我们组,要不然就我和果儿两个人还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 天佑木讷地笑了笑,心说:应该是我谢谢你们不嫌弃才对。 “哎呀!那李彦生和方士杰岂不是惨了?”巧姑突然想到个问题惊呼出声。 考核的时候害怕天佑扯后腿,估计等到干活的时候又会想起天佑吧! 陈果儿笑道:“快做事了,别忘了待会儿还要去制药堂。” 天佑和巧姑相觑一眼,旋即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第十六章 抬举 每天晚上学员们都得去制药堂学习处理草药。 从最初的去杂草泥沙,筛选有效部分,晒干烘干炮制,再切片或研磨,每一道程序都十分讲究,直接影响到药材的药效。 其中又以炮制最为复杂,技术要求也最高,不仅要掌握火候,有些药材在炮制过程中还要加入一定量的辅料,当然,这道工序现在是不可能交给他们这些新手去完成的,大师兄只让大家先学会清理和筛选。 “现在你们每组面前都有一堆草药,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认得这些药材,也知道该取哪一部分,现在,开始清理和筛选,一个时辰后,我来检查大家的成果。”赵大海吩咐完毕就离开了,他可是忙的很,还得负责回春堂的制药作坊。 大师兄一声令下,除了李彦生和李诗琪两组人在那干瞪眼,其他组的成员都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这两组都只有两个组员,天佑被赶走,袁菲又不来参加,面对一大堆药材,四个人都是犯难。这会儿才深刻的体会到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的内涵。 陈果儿俨然成了组里的核心,有条不紊的安排任务,每个人清理两种药材,做完三分之一就换人,确保每人都能接触到六种药材。完成任务不是最终目的,大师兄的意图是让大家能把理论和实践充分结合,对草药的认识不能光停留在嘴皮子上。 “巧姑,你把黄芩和升麻的功效说一遍。” “嗯,黄芩又名腐肠、空肠……内实者名子芩、鼠尾芩,取其根,气味苦,平,无毒,主治……升麻又名周麻,取其根,气味甘、苦、平、微寒……”巧姑一边清理出夹在药材中的杂草一边说道。 “很好,那,尝一尝吧!到底气味如何,得尝过才知道。”陈果儿笑道。 天佑和巧姑都捡起一株黄芩,摘下其根部,放进嘴里品尝。 “果然很苦。”巧姑皱成一张包子脸。 陈果儿笑起来,又让天佑说说独活和贝母的特征。 这边厢是轻松愉快的气氛,李彦生不时的望过来,看他们三人说说笑笑,心里别提多憋闷了。 “早知道就让那个笨蛋留下了。”方士杰慢吞吞地捡着药材,怏怏道。 李彦生闷闷地收回目光,没好声气道:“少废话,动作快点。” 方士杰小声嘀咕道:“就两人,再快也比不过人家。” 周若妍做了一半甩手不干了:“不做了,袁菲都不用做,凭什么要我们做?” 都是医学世家出身,她们一点不比袁菲差,再说,辨识药材她们早就会了,何必在这里做无用功? 李雯琪道:“人家是回春堂的七小姐,咱们不能比。” 说着李雯琪瞄了一眼陈果儿那边,水灵灵地眼眸闪过一抹狭促的笑意:“我看有人倒是干得挺欢乐的,那就让她们去做好了。” 李雯琪起身,拎了一篮甘草走到陈果儿面前,趾高气昂地说:“陈果儿,把这些一并捡了吧!” 周若妍也拎了篮子过来,放到陈果儿面前。 学员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朝这边看过来,有好戏看了吗? 巧姑道:“这是你们的任务,凭什么叫我们做?” 周若妍道:“依我们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做这些。” 陈果儿慢慢抬头,看着两人傲慢的神情,唇角扬起一丝冷笑:“需不需要,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如果你们不想做,可以直接跟大师兄去说。” “陈果儿,让你做是抬举你,别不识好歹。”李雯琪道。 第十七章 你确定 天佑知道这两人有些背景,惹不起,就想息事宁人:“这些我来做吧!”说着就要去提篮子。 陈果儿一把拉住他,摇摇头。 如果今天她屈服了,以后就别想有消停的日子过,当然,她不屈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那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陈果儿抬眼看着李诗琪,眼神清透淡漠:“谢谢你的抬举,但我,不需要。” “你……”李雯琪碰了一鼻子灰,气急败坏起来:“陈果儿,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陈果儿淡淡一笑,她当然知道三溪堂有多厉害,官府医考,一般以御医院的人为主考副主考,但有三位来自民间的大夫也参与其中,分别是来自三溪堂的李葆荣李大夫,回春堂的袁怀山袁大夫还有她爹曲知远,这三人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声望。但老爹是老爹,女儿是女儿,就凭李雯琪这仗势欺人的本事,想必也没多大能耐,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来抬高自己的。 陈果儿哂笑道:“知道啊!不过不管你是谁,在这里,你我都是学员,谁也不需要谁抬举。” “陈果儿,你说什么呢?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三溪堂的小姐相提并论?”李彦生走过来,站到李雯琪身边,奚落陈果儿。 陈果儿打量着为李雯琪出头的李彦生,都是姓李呢!两人莫不是亲戚? “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李小姐不是这里的学员?看来你是很希望李小姐抬举你,那么这些草药你拿去好了,相信李小姐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陈果儿不温不火,淡淡说道。 李彦生脸色微变,心说:好厉害的一张嘴。如果他否认会让雯琪难堪,就会得罪雯琪,要知道他家里一直都是仰仗雯琪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堂叔李葆荣照拂的,但他要是答应下来,就等于自讨苦吃,自己那份活都干不完,哪有功夫帮雯琪她们做事?陈果儿嘴皮子一动,就把烫手山芋扔到了他手上,让他进退两难。 李雯琪狠狠瞪了李彦生一眼,似在说……要你多嘴。 李雯琪见陈果儿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可是既然出手了,不好啃也得啃下来,要不然,今日成笑柄的人就是她和诗琪了。 “陈果儿,听说你是猎户出身,也识得一些药材,不若咱们来比试比试,若是你输了,就把这些活全干了。”李雯琪道。 此言一出,旁边的学员发出一阵哗然。 这些学员,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对于周若妍和李雯琪等人的嚣张都有些看不惯,只是碍于她们的身份不敢得罪,但这个提议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虽然他们承认陈果儿是优秀的,也仅仅是比他们优秀,怎么可能比得过李雯琪这种医学世家出身的人?这也太欺负人了。 李彦生原本瘪下去的气焰又回来了,讥诮道:“陈果儿,今天白天的考核,可是只有你们组和李小姐一组得了上等,你这么厉害,应该不会不敢应战吧?” 陈果儿哂笑道:“我建议李小姐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你可是医学世家出身的,一出娘胎就受着医学熏陶,哪是我们这种乡野老百姓能比的?就算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万一输掉……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就是,赢了也不稀奇。”学员里有人起哄。 李雯琪脸色阵青阵白,一双美目中盛起一道如同淬了毒的锋芒,她狠狠咬牙:“怎么比由你定,只要是关于药材就行,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果儿眉毛一挑:“你确定?” 第十八章 出题 周若妍小声怂恿道:“跟她比,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李雯琪目光一冷,一字一顿道:“我确定。” 陈果儿无声叹息,这又何苦呢!非要自找没趣。 “那你要是输了怎么说?” 李雯琪才不相信自己会输,自信满满地说:“我要是输了,以后你们组的碗,我们洗。” 周若妍为了表示对队友的支持,胸膛一挺,用力点头。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成全你们,不叫你输的吐血,你们就不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懂得身为医者该有的谦卑。 巧姑担心陈果儿要吃亏,悄悄拉了拉陈果儿的衣袖。 陈果儿笑微微道:“没事,跟她们玩玩。” 只是……怎么个比法呢?既要赢的漂亮,又不能太过暴露自己的实力。 大家都屏息凝神看着陈果儿,不知道她要怎么比。 陈果儿正在想法子,一个清朗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既然你们这么有闲情,不如,我来出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欣长,面容清俊的男子站在门口,大师兄和祥安师兄跟在其身侧,有人认得那人,紧张的低下了头。 陈果儿也是一阵头皮发麻,他怎么来了? 李雯琪和周若妍面面相觑,心里发虚,今天的事是她们先挑起的,要是袁阅怪罪下来,她们难辞其咎。 袁阅走进来,深深看了陈果儿一眼,她神色坦然,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像没有尘染的晴空,仿佛可以一眼看穿,又似高远不可测,这样眼神似曾相识,她究竟哪来的自信,敢和李诗琪比试?这个丫头,有意思。 祥安搬了张椅子在堂中,袁阅优雅落座,目光投向周若妍和李诗琪。 “李雯琪,听说你四岁就能辨识各种草药。” 李雯琪盈盈一礼:“袁大夫谬赞了,若妍愧不敢当。” 言语谦逊,但眼底眉梢难掩骄傲。袁阅在心里惋惜,这些世家子弟都有一个通病,自我感觉太好,袁菲也是如此。 袁阅又看向陈果儿:“陈果儿,现在你还要比试吗?” 陈果儿看了李诗琪一眼,李雯琪下巴一昂,带着几华挑衅的意味。 陈果儿莞尔道:“比一比也无妨,输了我也没损失,大不了多干点活,赢了算我赚的。” 前世的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因为她太过优秀,她的对手只有她自己,没有人敢跟她比,更别说欺负她,但这一世不同,她身份低微,稍一露头,就有那么一些自以为是的人想要把她踩下去,难道要她一辈子低眉顺目?那还怎么进御医院?还谈什么报仇?她就是要锋芒毕露,要脱颖而出,只有足够优秀,别人才不敢来欺负你。 袁阅赞华地点点头,刚才李彦生跳出来帮腔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门外了,他以为她会屈服,谁知她反唇相讥,倒让李彦生怒不敢言,他欣赏她的胆量,胆小怕事的人是成不了气候的,有时候忍气吞声并不能解决问题。 “你们是要比试药材?”袁阅问。 李雯琪道:“正是。” 陈果儿默认。 “祥安。”袁阅把祥安叫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祥安点点头,转身离去。 大家都在好奇,华大夫会出什么题目? 第十九章 不堪一击 不一会儿,祥安捧了几个匣子和一叠油纸进来,叫两个学员搬了张桌子在厅中,铺开油纸,打开匣子,在每个匣子里抓了一把东西放在油纸上。 陈果儿一看油纸上的东西,乐了,这不是鹿茸片吗?袁阅是怕出别的题她会输,故意弄了鹿茸片来? 袁阅慢声道:“这里有五种鹿茸片,你们只能远看,谁能把这几种鹿茸片按优劣正确排序谁就算赢了,不过,如果两人都排对的话……李诗琪,你觉得该算谁赢?” 李雯琪咬了咬唇,不情愿地说:“算她赢。” 她是四岁就能辨识药材的世家子弟,陈果儿虽说懂得一些,却不能跟她相提并论,她占着先天优势,若还打个平手,就已经是输了。 袁阅唇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陈果儿,希望你能争气一点,别叫我失望才好。 “祥安,给她们纸和笔。” 陈果儿拿了纸笔站在离桌子三步远的距离将五种鹿茸片都看了一遍,本来她以为袁阅是故意在帮她,但现在她觉得袁阅是真的想考她,因为这几种鹿茸片有三种都属于花鹿茸,而且大小成色都很相似,就连懂行之人若不细察都有可能弄错,另外两种青鹿茸的品质也不差。 李雯琪本来自信满满,但这会儿却是犯难了,她识得上千种药材,却不曾这般细致的去研究过鹿茸片,眼前这五种鹿茸片,她只能大体分出两类,花的和青的。 眼看陈果儿已经动笔了,李雯琪暗暗着急,心一横,不管了,凭直觉吧!她就不信陈果儿都能辨识出来。 两人几乎同时完成排序。 袁阅道:“赵大海,你先把这几种鹿茸按优到劣给大家说一说,就当是授课了。” 赵大海微一欠身,上前指着第三种和第五种道:“这两种都是五岁上的花鹿茸,第三种是腊片,取鹿茸角尖部分切片,药用价值最高,第五种是粉片,取的是鹿茸中上部分,第二种也是花鹿茸的粉片,但它是取自八年上的梅花鹿,药用价值相比要差些……” 赵大海介绍完后,李雯琪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只排对了三种。 袁阅让祥安宣读两人的排序,首先是李雯琪的,然后是陈果儿的,祥安一看陈果儿的排序,不由瞠目结舌。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祥安,为什么祥安是这种表情? 只有陈果儿,神情略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李雯琪有两把刷子,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 “祥安师兄,您快宣读呀!”周若妍催促道。 祥安道:“你们自己看吧!陈果儿全对了。” 李雯琪一把夺了答案过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排序,果然跟大师兄说的完全一样。她失控地叫喊出声:“这不可能,她是蒙的。” 周若妍也凑过来看,脸色惨白。 袁阅看了陈果儿一眼,她依旧是淡笑坦然,并没有因为赢了而沾沾自喜。 败不馁,胜不骄,沉稳而内敛,很好,袁阅在心里点了个赞。 “她是蒙的,一定是蒙的,这比试不算。”李诗琪气急败坏地囔道,这样的结果她无法接受,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输。 袁阅淡淡瞥了李诗琪一眼,转看陈果儿:“陈果儿,你是蒙的吗?” 陈果儿微然道:“家父靠打猎为生,每次打到梅花鹿或马鹿,只要伤的不厉害,就只取其角放回山里,然后用鹿角换银子,不同的鹿角换到的价钱都不一样,我看多了,自然认得,无需用蒙的。” “不公平,这不公平,她家就是打猎的,这不公平。”李雯琪理直气壮地囔道。 袁阅算是有涵养的,但此刻实在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冷声道:“要说不公平,李雯琪,你们三溪堂的鹿茸片可是全京城最有名的,按说,你应该比陈果儿更有优势才对。” 第二十章 半桶水 袁阅几句话堵了李雯琪的嘴,见她终于老实了,袁阅郑重道:“做学问,最怕就是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学医更是来不得半点马虎,因为你手里系着的是人命,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医者,不仅要有精湛的医术,更要有一颗仁爱之心,仁者,胸怀坦荡,虚怀若谷;仁者,谦虚礼让、与人为善;仁者,心怀慈悲,普济苍生,是谓大医精诚,望尔等牢记。” 赵大海忙大声喝道:“袁大夫教诲,尔等还不赶紧记下。” 众人亦大声应诺。 陈果儿很受触动,清亮的眸底掠过一抹怅然,这番话,是她和袁阅同入御医院时,院使大人的训诫,她始终牢记在心。 李雯琪快要哭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不仅输给了陈果儿,还被袁大夫教训了一顿,半桶水晃荡,说的可不就是她吗?她觉得周围全是嘲弄的目光,刺的她无地自容。 袁阅脸色缓和了些,今日假借陈果儿之手,故意给李雯琪等人一个教训,实是为了她们好,美玉亦须雕琢方能成器,便道:“愿赌服输,赵大海,她们的赌注你也听见了,以后就这么办吧!现在,已经完成任务的等你们大师兄验收合格就可回去休息,没干完的继续。” 袁阅说完就先走了,赵大海绷着张脸叫大家继续干活。 陈果儿回到自己组里,天佑和巧姑一脸傻笑的看着她,巧姑目光闪闪欢快地说:“果儿,你太厉害了。” 周若妍走过来,狠狠瞪了陈果儿一眼,冷哼道:“别得意的太早。”说着提了篮子走回到自己的位置。 陈果儿无语,她得意了吗?赢你们这种半吊子还不是稀松平常,有什么好得意的? 李雯琪杵在原地,目光怨毒的盯着陈果儿,今天她受到的羞辱都是陈果儿给她的,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加倍讨回,让陈果儿后悔今日。 感受到两道如同淬了毒的锋芒,陈果儿抬眼,无所畏惧地迎上李雯琪的目光,既然输不起那就不要张狂。 “大家切记啊!不要一桶子水不满,半瓶子水晃荡,到时候丢人现眼是小,坏人性命是大呀……”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说道。 陈果儿虽然还叫不上所有学员的名字,却知道这瘦高个叫韩岑,因为他和天佑是同个房间的,今天白天的考核,他们组得了唯一一个中上。听说韩岑懂一些医术,他的行李中还带了一套银针。 一些学员故意夸张的附和,李雯琪顿时涨红了脸,瞪了韩岑一眼,跺了跺脚转身跑掉。 “哎……雯琪。”周若妍起身想要追出去,又想起自己活还没做完,当即把篮子拎给李彦生:“这个就交给你了。” 李彦生目瞪口呆,这怎么都给他了呢?他自己的活还有一大堆没做完。 边上的方士杰闷声道:“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就是那倒霉的鱼。” 李彦生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没好声气道:“嗦什么?快干活。” 第二十一章 两大阵营 第二天,大家正在院子里熟悉药材,祥安带了个人进来,高声叫道:“李雯琪,有人找。” 陈果儿下意识抬眼,不由一愣,站在祥安身边那位女子,穿着御医院女医统一的服饰,上着青色小袄,下系月白绫裙,面容清秀素雅,眉目温柔,可不是李雯敏吗? 突然间见到故人,陈果儿心头急跳。 李雯敏原是她的助手,出事那天,她开了方子后,是李雯敏去药房配的药,药方上平白无故多了一味丹参,李雯敏的疑点最大。 陈果儿真想现在就去问个清楚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她不能,只能怔在原地看着李雯琪欢快地跑向李雯敏。 只见李雯敏温柔的摸了摸李雯琪的头发,面含微笑,似在叮嘱什么,不一会儿李雯敏就走了。 李雯琪回到自己的位置,周若妍问:“雯琪,那是你姐吗?” 李雯琪有些骄傲地说:“是我大姐,她现在可是御医院的医士了。” 周若妍羡慕不已:“你姐真厉害。” 陈果儿有些恍惚,雯敏当上医士了?按说,雯敏是她的助手,她被处决了,雯敏也会受到处罚,可为什么,雯敏反倒升职了呢? 心里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不过,她不急,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经过这场比试,陈果儿成了这批学员中备受瞩目的一位,而第二天,袁菲也住进了偏院,渐渐地,三十二名学员自觉地分出两大阵营,一是以陈果儿为中心的三无派,所谓三无,就是无背景,无资历,无银钱,说穿了,都是些穷苦出身的。一是以袁菲为首的世家派,都是些世家子弟,或是医学世家的旁支,沾亲带故的,譬如李彦生,方士杰等人,当然,也有些穷小子混迹其中,觉得跟着强者比较有前途。 原本是几个人之间的较量变成了两大阵营的比拼,双方都很有默契的把目光放到三个月后的考核,看到时候哪一方留下的人更多。 袁菲为了让自己的阵营更强大,不惜当起先生的角色,给学员们开小灶。 这让陈果儿很头疼,依她的实力,莫说指点几个学员,便是御医院的医生她也当得老师,但问题是,她现在是陈果儿不是曲云菡,不能做的太显眼。虽然就目前的考核情况来看,两组人马旗鼓相当,但袁菲一组每日积累,到三个月后胜负不言而喻,陈果儿不由心急。 她并不想与人一争高下,但有人就是要冲着她来又有什么办法?不争,那些信任她,站在她身边的人又该怎么办?成为正式学徒,对世家子弟或华并不重要,他们的出路并非只有在回春堂,但对于没有背景的穷苦孩子来说,留下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竞争很激烈,现实很残酷。 陈果儿想过找大师兄或是祥安来帮忙,但似乎这两人都不愿参和进来,帮她就等于得罪袁菲,人家可是堂堂正正,嫡嫡亲亲的袁家七小姐。 就陈果儿观察,其实韩岑有相当的实力,可这家伙整天神秘兮兮、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虽然他好像也是站在她这边。 如此浓厚的火药味让赵大海也很头疼,有竞争才有进步不假,这几天学员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但是闹到这样势如水火,实在有违初衷。问题主要还是出在七小姐身上,一方咄咄逼人,另一方不甘示弱。 袁阅对此不以为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良性竞争还是需要的,只要不过火,不做出违背道德的事情,就随他们去,他倒想看看陈果儿到底有多少本事。 随着课业的加重,陈果儿一组弱势凸显,一个月后的月考,五组成员,只有她和韩岑所在的组居于中上,其余三组皆得了下等。而袁菲那边,最差也是中下。 成绩宣布后,李雯琪骄傲地睥睨陈果儿等人,讥讽道:“不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了吗?怎么也只拿个下等?看来,不是你们不够努力,而是信错了人。” 方士杰挖苦道:“不过是识得几根鹿角,某些傻缺就把人当神医了,照这样说来,猎户都可以去当大夫了。” 身后一阵哄然大笑。 李彦生大声道:“可别一条道走到黑,到时追悔莫及,还是趁早醒悟,弃暗投明的好。” 陈果儿这边有人已经开始动摇。 李彦生再接再厉:“现在改变心意还得及。” 终于有三四个学员迈开了脚步,默默走到对方阵营。 “这才叫识时务。”李彦生得意道。 巧姑等人义愤填膺,可事实摆在眼前,说狠话也底气不足,只能小声嘀咕:“这些叛徒。” 袁菲慢悠悠地走到陈果儿面前,冷然一笑:“你还真以为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陈果儿神情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已经把我当成你的对手了吗?不然,费那么多神气作甚?” 袁菲笑容一僵,旋即笑的越发灿然,只是那笑容说不出阴冷:“对手?你太抬举自己了,我只是讨厌你,想让你尽快从我面前消失。” “不过,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考虑放你一马。”袁菲笑吟吟地望着陈果儿。 第二十二章 想的太美 开玩笑,她陈果儿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跪恩师,你袁菲算什么?也想让她跪? 陈果儿嘲讽轻笑:“你……想的太美了。” 袁菲脸色微变,这人果然是讨厌之极。 “那就走着瞧。”袁菲冷哼一声,扭头走人,李诗琪丢过来一个大大的白眼,紧跟上袁菲的脚步。 韩岑干咳两声,冲自己的队友大声道:“还有谁想去那边?赶紧的,过了今日,就算求上门,人家也未必肯收了。” 这一声吆喝,又有两位心意不坚的学员跟袁菲走了。 巧姑数了数,只剩下三组九人,这下是名符其实的势单力薄了,不禁恼道:“韩岑,你叫别人走,你自己干嘛不走。” 韩岑不以为然道:“想走的人,你留也留不住,不想走的,拖也拖不走。” 天佑道:“没骨气,不留也罢!” 陈果儿道:“不要这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谁也不希望自己被淘汰的。” 巧姑悻悻道:“他们去了那边,就一定能胜出了?” 至少他们自己觉得希望会大一点吧!陈果儿心里默默地想。 韩岑看着剩下来的九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九个人,教起来应该会容易些吧!” 陈果儿诧异地看着他:“你终于决定帮我们了?” 韩岑摸了摸鼻子:“试试看吧!希望不要输的太惨。” 这晚,结束制药堂的工作后,大家都去了韩岑的房间,听他讲课。 袁菲那边也是分成三组,周若妍和李诗琪各负责一组进行辅导,誓要夺下全部名额,让陈果儿的人全部滚蛋。 袁阅下了值回到回春堂,赵大海把近日的情况作了简单的汇报。 “现在他们自己当起了先生,我倒是省心了不少。”赵大海苦笑道,带了这么多师弟师妹,像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见。 袁阅哂笑道:“ 这么说计划提前完成了?” “是,原本计划一个月内让他们熟悉三百种药材,现在看来,翻一倍都不成问题。”赵大海笑道。 袁阅道:“这批学员的资质不错,接下来,可以让他们多实践,听说老吴那边有些忙不过来,把他们交给老吴去打磨打磨。” 赵大海讶然:“老吴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而且他那都是脏活累活,正式学徒都不一定受不了,他们……” “别忘了咱们和医学馆的半年之约,人家已经比咱们多了三个月时间。”袁阅道。 赵大海默默,想到这个约定,他也觉得压力很大,一共两场比赛,半年一场,胜负的背后是两个直升御医院的名额啊!如果回春堂赢了,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回春堂必须全力以赴。 “再说他们不是喜欢比吗?光比些记记背背的东西有什么意思,让他们见些真章才好。”袁阅道,当大夫可不是会辨识药材熟识药性才行,大夫要面对的是形形色色的医患,各种各样的病况。比如那些身患恶疾,疮烂流脓,浑身恶臭的,什么叫不怕脏不怕累,只有见识过了才知道,而医馆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 赵大海开始替学员们担心起来,一下子就来这么猛的,恐怕有些人要受不了了,而这些人里头,很可能就有七小姐。 第二天,赵大海把学员们集中起来。 “今天开始,我们多了一项新的课程,白天,大家去医馆学习如何护理病患,晚上再回来继续熟悉药材。” 此言一出,学员们议论纷纷,目前的状况他们都已经疲于应付,这样一来,岂非更累? 第二十三章 一群菜瓜 袁菲疑惑道:“不是成为正式学徒后才去医馆吗?”现在才一个月,就要去医馆? 赵大海清了清嗓子道:“华大夫说了,前期大家的表现可圈可点,所以,计划改变了。” 李雯琪等人面上露出担忧之色,别人可能不太清楚去医馆意味着什么,但她们是知道的,护理病患辛苦不说,有些病患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巧姑见袁菲她们一个个神情凝重,小声陈果儿:“去医馆很可怕吗?” 陈果儿淡笑道:“你怕脏吗?” 巧姑摇摇头,家里最臭的猪圈都是她清理的,连牛粪都捡过,还有什么比这更脏的吗? “怕累吗?” “不怕。”巧姑一脸决然,别人能行,她就一定能行。 韩岑轻飘飘道:“那是你没见识过,不知者无畏。” 天佑想到自己的娘亲,瘫痪在床,连屎尿都要别人伺候,伺候自己的亲娘无所谓,可要是伺候不认识的人,恐怕心里那关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赵大海大手一挥:“都跟上了。” 三十二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进医馆。 医馆不像药铺,药铺里也有坐堂大夫给病人看病,通常都是望闻问切,然后开方子,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但医馆内多是住在这里治疗的病人,宽敞的大院子里人满为患,因为这里是京城唯一的一所医馆。 走进去,只听得哭泣呻吟哀嚎声此起彼伏,有些学员开始犯怵。 赵大海叫住一个医护问老吴在哪? 医护指着正厢左边的耳房说:“吴大夫正在给病人接骨。” 话音刚落,听的耳房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巧姑只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紧紧抓住陈果儿的袖子。 不一会儿,一个精瘦的老头走出来,赵大海迎上前去施了一礼。 “吴大夫,人我都带来了。” 老头眼皮也不抬一下,说:“我这里是需要人手,不过这些家伙别是来添乱才好,不行的,我立刻赶人。” 赵大海陪着笑递上一本成绩册:“那是那是,有谁不听话,偷闲躲懒的你只管给我踹回来。” 老吴也不看,随手一指:“你,你,还有你,你们五个去后院帮忙煎药,你们五个去帮忙抓药,你们五个去王大夫那,你们五个去杨大夫那……” 最后指着陈果儿等五个女的,说:“你们五个去浆洗绷带。” “什么?”李雯琪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她们可是成绩最好的,凭什么叫她们干最脏的活? 老吴眼睛一瞪:“怎么?有意见?有意见就滚。” 李雯琪何曾被人这么粗暴的呵斥过,当即委屈的不行,眼里泛起泪花。 陈果儿转身问一个医护:“浆洗绷带在哪?” 其实对这所医馆,陈果儿并不陌生,前世她在医学馆学习时,就曾来这里历练过三个月,老吴的性子,她更清楚,别看老吴一天到晚摆臭脸,当他真正认可你的时候,他绝对是个护犊子的。 医护看了眼一脸凶残的吴大夫,说:“你们跟我来吧!” 袁菲虽然有万般不情愿,却不甘落在陈果儿后头,只好咬着牙狠狠瞪了赵大海一眼,居然敢不关照她,回头要你好看。 赵大海躲开袁菲抱怨带威胁的目光,转而跟老吴说话。 “这些小家伙还是不错的……” 老吴哼哼道:“不错个屁,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菜瓜。” 第二十四章 考验 巧姑终于见识到比猪粪牛粪更叫人恶心的东西了,就是绷带上的脓血,看得她想吐,陈果儿却跟没事的人一样,撸起袖子就搓洗起来。 身为医者没有嫌恶病人的道理,在医者眼中,没有恶心与不恶心,只有严重与不严重,如果连这都克服不了,那还当什么医者,回家种地去算了。 巧姑见状,咬牙撸起袖子,捞起一条绷带闭上眼睛用力搓洗起来。 一旁袁菲三人则是犹豫不决,怎么也下不了手。 太恶心人了,她们只想当坐堂大夫,谁要来干这个? 陈果儿嘴角扬起一丝淡笑:“袁菲,你再不动手可就输了。” 袁菲向来争强好胜,更何况陈果儿是她目前最想打败的人,被陈果儿一激,袁菲拉了小板凳坐下来:“洗就洗,谁怕谁。” 随手捞起一条绷带,上面一大块黄的红的粘液,袁菲连忙丢掉,转到一边干呕起来。 巧姑见她如此,反倒释然了,终于她也有比袁菲强的时候。 老吴远远地看着五个人的反应,摇头叹道:“总算还有个把像样的。” 洗了一天的绷带,袁菲回到回春堂就去找四哥袁阅诉苦,袁阅只说,如果不想去,那就回家安心嫁人吧! 一句话就把袁菲顶了回去。 洗了十天的绷带,老吴重新分派学员们的活计,周若妍、李诗琪还有巧姑被调去病房,陈果儿和袁菲继续洗绷带。 巧姑不想和陈果儿分开,主动要求留下,被老吴一顿呵斥:“你以为这是你家,你想干嘛就干嘛?” 晚上聚会的时候陈果儿劝说巧姑,其实去病房能学到很多东西,什么病是什么症状,该吃什么药,需要注意什么,病房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 “那你呢?吴大夫为什么一直让你洗绷带,你可是我们中间最强的一个,李彦生都跟着王大夫学习把脉了。”巧姑替陈果儿叫屈。 陈果儿笑的讳莫如深:“这个,自然也有好处,你想,袁菲不也洗绷带么?” 韩岑闲闲道:“那是吴大夫看重陈果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像他,不也还是继续负责煎药?他可一点都不急。 巧姑悻悻地翻了个白眼,拽什么文?欺负她乡下丫头没学问不是?不过有一点她是想明白了,陈果儿跟袁菲在一块儿不会吃亏就是。 陈果儿微然一笑,可不是,前世老吴就让她洗了一个月的绷带。 韩岑随手丢过来一本书:“没事的时候看看。” 陈果儿接住,一看是本《脉经》,大师兄还没教大家脉理,但在医馆肯定会接触到,陈果儿正需要这个,欣喜道:“谢谢!” 韩岑嘴角一斜:“家传宝贝,可别给我弄坏了。” 连韩岑都能明白吴大夫的苦心,但袁菲却看不穿,找赵大海发了一通火,赵大海顶不住,只好去找老吴说项,谁知老吴不买账,冷哼道:“那你把人领回去好了,在我这,没人情好讲。” 赵大海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如实转告老吴的话,袁菲想死的心都有了,什么破玩意儿,难怪只能在医馆当个三流大夫,四哥是脑子抽了才会把他们交给老吴。 发火归发火,袁菲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个性。 结果陈果儿和袁菲足足洗了一个月的绷带。 第四次重新安排工作的时候,陈果儿、袁菲、李雯琪、韩岑和李彦生被安排跟随吴大夫。 能得到吴大夫亲自指点,说明这些人是他看好的。 第二十五章 半桶水的感悟 吴大夫是全医馆最忙碌的大夫,所有进医馆的病患,都由吴大夫先察看再决定把病人送到哪个大夫那。这对大夫的医术要求是非常高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这也是陈果儿佩服吴大夫的地方。 吴大夫教学没有花俏的东西,也不说教,只是在看病的时候,他会把病症脉象说的十分详细,说白了,全凭个人领悟。 遇上些病情不是很严重的病患,他也会让陈果儿等人试着把脉。 这日快关门的时候,一个腰痛的大叔来就医,吴大夫问过病症把过脉后,就叫五人轮流去给病患把脉。 然后问李雯琪:“腰痛可分为几种情况?” 李雯琪道:“可分为寒湿型腰痛、湿热型腰痛、瘀血型腰痛、阴虚型腰痛和阳虚型腰痛。” 吴大夫面无表情又问袁菲。 “刚才你也把过脉了,你认为他属于哪一种情况?” 袁菲略一琢磨,道:“大叔腰膝酸软,精神不振,还有腹泻的症状,应该是肾阳虚。” 陈果儿心道,错了。 大叔的腹泻和腰痛没关系,是脾胃虚寒所致,诊断也不能全然听病患的叙述,有时候,病患会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隐瞒病情,这就需要医者细心观察和认真把脉。 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扶着腰没好声气道:“喂,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听你们讨论的,你们到底会不会看病?啊?赶紧开药方,我还有事。” 吴大夫小眼睛一瞪:“你急什么急?你当谁生下来就会医术?我现在就让他们给你开药,你敢吃吗?” “陈果儿你来说。”吴大夫点名道。 陈果儿道:“大叔是不是常常觉得口干舌燥,有时还有耳鸣头晕的症状?” 中年男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大叔是不是脾胃不好?经常腹痛腹泻?” 中年男子讶异地看了眼陈果儿,这个小姑娘,咋啥都知道? “那就是了,大叔腹泻和腰痛无关,平时还得多注意饮食,切记吃生冷辛辣的食物。”陈果儿柔声道。 李雯琪小声冷哼:“现在看的是腰痛,扯那些有的没的,不懂就别装。” 陈果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对吴大夫说:“大叔是肾阴虚引起的腰痛,应该滋补阴肾。” 吴大夫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问:“你如何断定他是肾阴虚引起的?” 陈果儿笑道:“大叔面泛红潮,口干唇裂,适才把脉时,我摸了下大叔的手,手心温热,若是肾阳虚,应该是手足冰冷才对。” 吴大夫低头写药方,边对那汉子说:“听见没,肾阴虚,如果还想多活几年,有些事该节制了。” 中年男子一张脸憋的通红。 袁菲亦是涨红了脸,她只顾听大叔的叙述,而没有仔细观察大叔的面色,被误导误诊了。 中年男子拿了药方去抓药。 吴大夫这才板起脸来训斥道:“诊病不外乎望闻问切,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一时不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现在还有我替你们把关,如果将来让你们独当一面,也是这种态度,岂非误人性命?” 大家诺诺受教,袁菲都快哭了。 吴大夫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凶巴巴地说:“医术不精可以学,但马虎大意无可饶恕,再有下次,给我滚蛋。” 袁菲强忍着泪水,自从跟了这个吴大夫,几乎天天被他骂,骂的她灰头土脸,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真想就此放弃,可陈果儿还在呢!她又不想输给陈果儿。 吴大夫训了一顿后,叫每个人写一篇反思,什么时候写好,写到他满意了再回去。 李彦生很厌恶吴大夫这种连坐的做法,谁的错让谁写不就成了?非得拉上所有人垫背。不过这次错的是袁菲,他也只能在肚子里发发牢骚。 韩岑拿了两份纸笔,递了一份给陈果儿,便自嘲道:“这样下去,医术没学成,文章倒是练出来了,说不定还能去考个举人什么的。” 陈果儿看了眼暗自垂泪的袁菲,默默坐下来写反思。 李雯琪为袁菲抱不平:“吴大夫也真是,每次都问你,答的多自然错的多,咱们现在又不是大夫,能不出错吗?” 李彦生总算说对了一回话:“咱们这,就数袁菲医术最好,吴大夫自然要问袁菲,你看我,就只有跑腿的份,吴大夫问都懒得问我。” 李雯琪赞同地点头,目光落在陈果儿身上,阴阳怪气地说:“要不,你以后也学学某些人,直接就说不知道,吴大夫还夸人家诚实呐!” 韩岑突兀的一拍桌子,大声道:“我终于想到这次的反思该怎么写了,题目就叫半桶水的感悟。” 李雯琪一张脸阵青阵红,恨不得扑过去掐死韩岑,韩岑每次都拿半桶水来讽刺她,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跟陈果儿一路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二十六章 臭美的家伙 吴大夫查房回来,一个一个的检查反思,对韩岑的反思尤为称赞,说他写的深刻,还念了出来,让大家向韩岑学习。 韩岑朝陈果儿挤眼,眼底尽是揶揄的笑意。 李雯琪的脸臭的十里可闻,杀人的心都有了。 事后,吴大夫把陈果儿单独留下。 “陈果儿,你以前学过医?” 就吴大夫观察,陈果儿一上手把脉就有一种特别沉稳内敛的感觉,秀美轻蹙,眼神清亮,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丝毫没有初学着的茫然与晦涩之感,而且观察细致入微,她不答则以,只要开口,所给出的诊断都是十分精确。 就像今日,她给那位汉子切脉,居然能从脉象上看出其脾胃虚寒,切脉比不得一般医理,需要敏锐的触感,丰富的经验。断不是初学者能掌握的,除非她是天才。 他曾见过一位天才,百年难遇的天才,但即便聪慧如她,也是经过多年的积累才有那等本事。他承认陈果儿很优秀,悟性与品质都是一流,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故而特意问上一问。 陈果儿略一思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她一直很小心藏拙,却还是被吴大夫看出来。 “学过一点皮毛,以前村子里来过一位铃医,在我家住了些日子。”陈果儿含糊道。 吴大夫性子高傲,就算御医院那些个御医他也未必看得上眼,但他从不轻易小瞧民间的铃医,他始终认为真正的高手总是隐藏在民间,譬如他自己,他是宁可在这小小的医馆呆着,也不愿去御医院。医者普及苍生,而非只为某些人服务。 “原来如此,那位铃医华是个高人。”吴大夫点点头,表情略有些遗憾。 “你且等着。”吴大夫进里屋去,不一会儿,拿出几本册子来。 “这些是老夫多年行医写下的心得,其中有不少疑难杂症的病例,你拿回去看,你的悟性不差,但比起袁菲她们,底子还是薄了些,自己要多努力。” 陈果儿欣喜不已,这可是千金难求的至宝啊!前世都不曾有这等待遇呢!这种东西,若非嫡传子弟,一般大夫是不会轻易传授的。 “多谢师傅。”陈果儿下跪,行了个大礼。 吴大夫并未推辞,坦然受了她一拜,他很好看陈果儿,聪颖又务实的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袁菲和李雯琪几个已经先走了,韩岑在外面等陈果儿。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陈果儿出来。 见陈果儿眉目间洋溢着喜悦,韩岑哂笑道:“没被吴大夫骂吧?” 陈果儿嗔了他一眼:“你才挨骂呢!” 韩岑摸摸鼻子,失望道:“我倒想看看你哭鼻子的样子。” 陈果儿笑嘻嘻道:“你先哭一个我看看。” 韩岑耸耸肩:“那还是不要看了,反正也不好看。”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就你最好看行了吧?” 韩岑一双星眸灼灼,夸张道:“真的?你觉得我好看?哪好看?眼睛,鼻子,嘴巴?还是都好看?” 陈果儿简直无语,这个家伙能不能不这么臭美啊?不过一想到曾经见识过的某人,性命都快不保了还心疼自己的衣裳,顾忌自己的形象问题,陈果儿顿觉韩岑同学的臭美程度有些不够瞧。 也不知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十七章 莫非是他 两人说笑着走出医馆,迎面走来一男子挡住了去路。 男子目光锐利如鹰,打量着陈果儿:“你叫陈果儿?” 韩岑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把陈果儿挡在身后,这人的眼神有杀气。 “什么事?”韩岑戒备地看着那人,问。 男子无视韩岑,只盯着陈果儿道:“你爹陈关胜今早打猎被野猪拱了,现在命悬一线,你娘让我带你回去。” 陈果儿心惊,她不认得这人,但他能说出爹的名字,知道爹是猎户,他到底是谁?这话可不可信? 韩岑也是震惊地扭头看陈果儿。 男子不耐烦道:“要去就快点,你不急我还有别的事呢!” 陈果儿自认这一世并没有与人结仇,李雯琪和袁菲虽然与她不对付,也不至于找个人来骗她。 “我爹……伤得怎么样?”陈果儿警惕地问。 男子眼中毫不掩饰的透出威胁之意:“你若再不跟我走,你就见不到你爹了。” 陈果儿心头巨震,她听明白了,不管爹是不是真的被野猪拱伤了,有一点是明确的,她要是不跟这人走,爹就真的会出事。 韩岑道:“我陪你去。” 陈果儿摇头,如果此行有危险,她不能拖累韩岑。 “我自己去就好,你回去告诉巧姑,如果她真的担心我,明儿个你再陪巧姑回村一趟。”陈果儿把吴大夫给她的几本册子交给韩岑:“这是吴大夫的东西,你先替我保管着。” 韩岑看了眼那男子,才接过册子,点头道:“也好,那你路上小心。” 陈果儿跟随男子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韩岑慢悠悠地跟在马车后面,走到无人处,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屋檐,站在高处搜寻马车的踪影。 很快的,陈果儿的疑虑就得到了印证,马车根本不是朝城西的方向而去。陈果儿摸出一根银针捏在手里,如果这人要对她不利的话……她手里的银针也不是吃素的。 马车一路疾驰,左转右拐的进入一条幽深僻静弄堂,在一道红漆木门前停下。 那男子上前叩门,三长两短,木门应声打开。 “下车。”男子用命令的口吻对陈果儿说。 陈果儿也不多问,现在指责发难一点用处都没有,且看看这人带她来这做什么。 走进木门,是一个大花园,夜色中,只见树影参差,假山林立,清泉蜿蜒,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花香。 拥有此等规格的花园,此间的主人非富即贵。 陈果儿跟随男子来到花园深处的一个月洞门前。 门前有两个带刀的侍卫在暗夜中犹如一尊塑像挺立着。 男子跟一个侍卫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侍卫看向陈果儿,目光中有明显的怀疑之色。 “少主已经等候多时。”侍卫的态度还算恭敬。 走进月洞门,眼前是一片幽深的竹林,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幢小楼出现在眼前,门前有位侍女,见人来就问:“是她么?” 男子点点头。 侍女同样是怀疑的神色打量陈果儿,须臾,对陈果儿道:“你随我来。” 干嘛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她?好像很不信任她似的,陈果儿也想不通,自己跟此间的主人能有什么瓜葛,这一世,她认识的人里面,除了袁阅,好像就没有其他富贵之人了。 呃!等等, 陈果儿心头突地一跳,想起一个人来。 莫非是他? 第二十八章 拒绝回答 屋内,一个男子身着月白长袍,腰缠青玉带,身姿欣长,卓然而立,听到脚步声,慢慢回转过身来。 一张俊美昳丽的脸庞,一双幽黑暗沉的眸子。 陈果儿呼吸一窒,果然是他。 那日奄奄一息躺在土墙后的男子。 “陈果儿,许久不见。”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撩人,那唇角的弧度刚刚好,优雅,俊逸,高贵。 仿佛一瞬间,连屋内的烛光都明亮了不少。 陈果儿收敛有些恍惚的心神,冷声问道:“我爹呢?” 他似乎有些诧异,旋即眼底升起一抹浅笑:“你爹现在没事,不过,待会儿你的回答若不能让我满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透着些华警告的意味,慢吞吞说道“那你爹就有事了。” 陈果儿心里忍不住骂道: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该有的态度吗? “你要问什么?”陈果儿忍耐着问,这家伙显然不是什么善茬,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他一撩衣摆,在一张紫檀雕花的大椅上坐下,姿态悠闲,慵懒的优雅。 “陈果儿,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你可别告诉我,是回春堂教你的。” 看来,他已经调查过她了。 陈果儿抬眼,淡淡道:“这是我的隐私,我拒绝回答。” 他敛了笑容,目光变得沉冷:“必须回答。” 陈果儿气道:“我碍着你什么了?我一个小老百姓过我的小日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了?” “关系很大,关系到我是不是能全然信任你。”他道。 陈果儿气笑了:“我一不求官,二不求富贵,我要你信任我做什么?救你,只是医者的本分,我并没有想从你这拿什么好处,若不是你自己找我,我都已经忘了你这个人。” 他脸色微变,愠怒二字已经明显刻在了脸上。 “现在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走出这个门,我照样把你忘的一干二净。”陈果儿想也不想的回道。 他的嘴角开始抽搐,幽深的眸底又露出令人心悸的寒芒,这丫头,是没有见过世面,所以无知无畏吗?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 “你以为我这里是可以随便进出的?”他冷声道。 陈果儿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今天她来这里,没人知道,他如果想要她死,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费力。算了,还是悠着点吧! “我是个医者,救人是本分,如果你请我来,是要报答救命之恩,就不必了,如果你想请我看病,也无需费这么多口舌,我替你看就是。”陈果儿正色道,不过这家伙好像已经康复了,莫非他有什么隐疾?那日急着救人,也没大仔细替他切脉。 景桓此时的心情,用“郁闷”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她不怕他,她无欲无求心底坦荡,而他还真没办法杀她,谁叫他现在有求于人呢? 发现一个小村子里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医学高手时,他的确很意外,事后,他查过她的底细,干净的像一张白纸,村子里没有人知道她会医术,包括她的家人。她有如此高段的医术,却偏偏跑去回春堂当什么学徒,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因为很多事都解释不通,有违常理。 第二十九章 妥协 韩岑如一只夜飞的鸟儿,悄无声息的跳进花园,之前,他已经围着这府邸绕了一圈,才知道这里是永宁侯府,陈果儿怎么会跟永宁侯府的人扯上关系? 韩岑观察了一小会儿,不由的皱眉,景桓这家伙真是防卫到牙齿了,连花园里也到处是陷阱。不过也难怪,眼下太子党和三皇子党势如水火,作为太子的表亲,太子党最忠实的拥护者,景桓首当其冲,不知道多少人想取他项上人头。 不行,不能再往里了,要不然,别说救不了陈果儿,连他的身份也要暴露,还是想想别的法子。韩岑猫着腰一步一步退回到围墙边,“嗖”的飞跃而起,消失在夜幕中。 屋内,景桓盯着陈果儿那双沉静的眸子望了好久,这双眼眸,清澄明亮的如上好的琉璃珠子,静谧通透似能一眼望进心底,却又好像怎么也望不穿。 很少有人敢这样跟他对视,几乎没有,但她却这样坦坦荡荡地迎着他的目光,不露丝毫胆怯。 景桓还是妥协了,他不得不妥协,太子不知得了什么病,连华少棠都束手无策,御医院那帮废物更不用说了,华少棠建议在民间寻访名医,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她,就算她不行,那么教她医术的那人一定差不了。 不论如何得试试。 当陈果儿跟着景桓来到东边暖阁,见到床榻上那个清秀文弱的男子时,她终于明白景桓所说的信任是指什么。 因为他要她医治的人是当今太子。 她原就是皇后身边的御医,自然见过太子。太子纯孝,只要他在京中,必定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皇后薨逝的前一个月,太子领命去了江南,督察盐税,所以,都没能及时赶回来见皇后最后一面。 陈果儿望着一脸病容的太子,心生歉疚,如果她能谨慎一些,也华皇后就不会死了,皇后一死,后宫里最得势的就属萧贵妃,萧贵妃与皇后明争暗斗好些年了,且萧贵妃所生的三皇子也深受皇上宠爱,这样一来,太子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太子听到有人进来,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景桓身边的陈果儿,太子勾起一抹苦笑:“这就是你说的神医?” 陈果儿分明看到了失望的眼神。 景桓上前道:“姑且让她试一试吧!” 陈果儿观察太子的病容,面色蜡黄,嘴唇泛紫,眉头轻蹙着,似在隐忍着痛楚。 是突发的吗?以前没听说太子有什么旧疾,负责给太子请脉的是御医院的蒋御医,蒋御医跟她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她知道,太子除了偶尔的伤风,身体一直很健康。 “哪里不舒服?”陈果儿走过去给太子把脉。 “他……他的病是突发的,发病时头疼欲裂,腹痛如绞,今天已是第三次发作了,每隔十日发作一次……”景桓在一旁细说病情。 陈果儿轻蹙着眉头,太子的脉象是有些虚浮,不过这应是病痛导致的体虚,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太奇怪了。发病时疼痛剧烈,发病的时间很有规律,这是什么病呢?她从没遇到过这样奇怪的病症啊! 第三十章 约法三章 景桓见她双目微垂、秀美紧蹙,久久不语,不由的有些失望,看来她也是束手无策了,正想说,能不能请教她医术的人来看看,陈果儿却是抬眼。 “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比如饮食上有什么不同?睡眠如何?” 这个景桓可答不上来,太子想了想说:“近来好像特别爱吃肉,睡觉的时候,耳边总觉得有什么响动,醒来又听不见了。” 陈果儿神情一肃,起身道:“能不能请你宽衣。” 太子和景桓相觑一眼,景桓点点头,手一招,两个侍女上前来替太子宽衣。 太子肌肤白皙,身材偏瘦,不过胸膛和小腹的肌肉匀称细腻,很有力量的感觉,一看就是勤于习武之人。 面对太子裸露的好身材,陈果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她眼里,只有病体,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杂念。 陈果儿伸出手,从他的胸膛一寸一寸往下摸、按。 “疼就吱一声。” 太子的表情极不自然,虽然陈果儿还是个黄毛丫头,但毕竟是个母的,这样袒胸露背,被人一寸一寸的摸,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吧! 景桓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这丫头,摸男人居然摸的这么坦然自若,虽然知道她是在探究病因,却还是让他莫名的心生不爽。 “啊……疼。” 在陈果儿按到腹部一处地方,太子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叫了起来。 陈果儿手指的触感极其敏锐,刚才分明触碰到什么东西,嗖地一下就不见了,再寻找就没了踪影。 陈果儿心惊不已,是活物。 “怎么样?”景桓被太子的惊呼吓到,急声问道。 陈果儿面色凝重,虽然她还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但已然清楚太子得了什么病。 她收手,让侍女替太子把衣裳穿回去,慢吞吞转身问景桓:“之前都没查出病因吗?”还是他想找她来确认一下? 景桓摇头:“没有。” 华少棠那厮学艺不精,御医院都是些废物。 “你查出来了?”景桓问。 陈果儿点头:“查出来了,但我现在还没想到该怎么治。” 景桓露出紧张之色:“是什么病?” “要我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三个条件。”陈果儿慢条斯理道。这事牵扯到太子的性命,兹事体大,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而现在,是讲条件最好的机会不是吗? 景桓目色一沉,冷声道:“说。” 臭丫头,还跟他摆起谱来了。 陈果儿煞有介事道:“第一,不许把我会医术的事说出去。”说着扭头对太子道:“你也不许说。”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太子点头,景桓道:“可以。” 看来这丫头身上藏了不少秘密。 “第二,你不许再拿我的家人朋友来威胁我,不能以任何形式来威胁我强迫我,要我治病,必须客客气气。”陈果儿梗着脖子道。 景桓的脸黑了一半,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可以。” “你得发誓。”陈果儿得寸进尺。 不是她不识好歹,实在是这家伙喜怒无常,不得不防。 那边厢太子投来同情的目光,景桓的脸彻底黑掉。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发誓,不再威胁你强迫你。” 陈果儿挑了挑眉:“你这态度好像很不情愿啊?” 太子眼角抽搐了一下,不忍目睹地垂眼。 人见人愁,鬼见鬼怕的永宁侯景桓,居然也有被人逼的这样狼狈的时候,而且对手还是个小姑娘,实在是……很好笑啊! “陈果儿。”景桓忍无可忍地低声吼道。 见他快气爆了,陈果儿识趣地适可而止:“第三条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景桓狠狠瞪她:“现在可以说了吗,他得的是什么病?” 第三十一章 影响心情 “他中的是蛊毒。”陈果儿正色道。 景桓和太子皆是脸色一变。 “你确定?” 蛊毒二字让他心惊肉跳,这种只存在于传说里的阴毒无比的下毒之法,居然真的有?陈果儿会不会看错了? 陈果儿肯定道:“我确定是蛊毒。你们一定也怀疑过他是不是中了毒,但验不出来是不是?因为蛊毒不同于一般毒药,它是用巫术和各种毒物秘制而成的活物,进入人体后,吸人血,食人肉,直到宿主死亡。适才我很清楚的触摸到它,现在它的形体还小,造成的破坏有限,再过些时日等它长大了,宿主的命就没了。”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太子已经惊讶地彻底失语,他体内居然有活物,这……这也太可怕了。 终于查出病因,可景桓的心情越发沉重,蛊毒,似乎很棘手啊! “这蛊毒,你能解吗?”景桓问。 陈果儿摇头:“除非知道这蛊是由哪几种毒物秘制而成,不然胡乱用药,只会使这蛊虫发狂,死的更快。” 蛊毒这东西,她也只是略懂,因为这法子太过神秘、多为夷人所用,种类繁多,且是母传女,外人不得授,所以医书上鲜少有记载。正因为如此,中原大夫们很难想到蛊毒,或华还会当成肠道疾病来医治,可见要置太子死地之人心思缜密、阴狠歹毒,亏得让她碰上了。 不过她相信,万物相生相克,只要知道是什么毒物,必能找出克制之法。 太子呐呐道:“这要上哪去找下蛊之人,我连什么时候中的蛊都不知道。” “其实要找出下蛊之人也不难,这蛊需由养蛊之人亲自种下,你们只需留意近来有没有接触过生面孔,查查他们是否是苗人或彝人,或者,你们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和苗疆有关系的。至于,能不能撬开此人的嘴,就看你们的本事了。”陈果儿提醒道。 “可是事情都过了这么久,那人还能留在京城?”景桓蹙眉沉吟道。 陈果儿道:“必定还在,收了钱替人办事,总得把事办成了才能走不是?而且,到时候他还得把蛊收回去,免得露出马脚。” 景桓眯起眼,眸中又透出森寒的冷意,仿佛要把人凝冻成冰,冷声道:“这就好,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这人给挖出来。” “要快,他的时间可不多了,研制解药还要时间呐!不然,我也没办法了。”陈果儿丑话说前头,能不能解这蛊毒,责任在他不在她,万一有个好歹,可不能怪到她头上来。 景桓抬眼看她,神情复杂,这丫头,好生狡猾,事还没办呢!就想着给自己留后路了。 “难道就没有法子暂缓蛊毒发作?”景桓愠怒道。 “有啊!我现在就要给他施针了,麻烦你先出去,你在这里会影响我的心情,万一手下失了分寸……”陈果儿就见不得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好像她若治不好太子就罪该万死似的,大夫又不是神仙,索性把他打发走。 说着,陈果儿取出银针。 景桓眼角抽了抽,甩袖而去。 什么叫他在这里影响她心情?臭丫头,以后再跟你算账。 “哎,我晚饭还没吃,你给我准备点吃的啊!”陈果儿冲他的背影喊道。 只见他脚步稍一停顿,旋即走的更快了。 陈果儿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这次施针不比寻常,她得仔细琢磨一下才行。 第三十二章 你的晚饭 回春堂后院的学员宿舍里,巧姑眼见着给陈果儿留的饭菜都凉透了陈果儿还没回来,而且晚上授课的时间快到了,巧姑不由心急。 今天袁菲和李雯琪回来的都很晚,且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巧姑平日是不跟她们说话的,看不惯她们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今儿个实在架不住对陈果儿的担心,巧姑决定去问问李雯琪。 敲开了李雯琪的房门,李雯琪门开一条缝,从门缝里看巧姑,言语淡漠:“什么事儿?” “我想问问陈果儿怎么还不回来?” 李雯琪翻了个白眼,硬梆梆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哎……” 房门啪的关上了。 巧姑又去找袁菲,同样什么也没问出来反倒差点撞了鼻子。 没奈何,巧姑只好去找天佑,心想着叫上天佑一起回医馆瞧瞧。 谁知天佑说韩岑也没回来。 “估计是吴大夫把他们两留下了,这种事以前也有过。”天佑安慰道,也不知吴大夫是不是真的看重这两人,动不动就差遣他们去做苦力,偏偏韩岑和陈果儿还乐在其中,这种精神境界,实在不是他这样愚钝的人可以领悟的。 巧姑看着黑透了的夜幕嘟哝道:“可这也太晚了。” “还有韩岑在呢!没事的,待会儿大师兄讲课,咱们认真着点,等他们回来好转述给他们听。”天佑道。 这些天,大师兄开始讲脉理了,晦涩难懂,让他很头疼。 巧姑怏怏道:“只好这样了。” 一个时辰后,陈果儿施针结束,满头大汗的出来。 “他……怎么样了?”景桓就在外间等着,见她出来,迎上前来问话。 陈果儿抹了把汗,道:“只暂时封住穴道,把蛊虫困住,免得蛊毒入心入脑,那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景桓蹙眉,太子中了蛊毒,他比任何人都心焦,这不仅关于太子的性命,更关系到景家的生死,哎!皇后一死,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陈果儿见他忧思,以为他担心太子的病情,便道:“三天后我会再来一趟。” 其实不用他强迫,她也会尽力救治太子。 皇后待她不薄,于私她也该救太子;太子秉性淳厚,文武双修,反观有能力跟太子争位的三皇子乖张又好女色,六皇子胆小怯懦少主张,都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可惜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她这样想,为了一己私利,有些人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所以,于公,她更应该救太子。 景桓抬眼看她,幽黑的眸子灼热如炬,她有着与她的年龄身份不符的深沉与世故,从进门到现在,她没有问过他是谁?里面躺着的又是谁?她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不若你就呆在这里,依你的医术,何必去回春堂做学徒?”景桓道,把她留在这里他才能安心,现在太子的命可都拽在她手里,他不能让她出半点岔子。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三日后我再来便是。”陈果儿道。 他目色微沉:“我若坚持呢?” 陈果儿定定望着他:“你已经发过誓不强迫我的,还是说你的誓言不如一句屁话?” 景桓极其艰难才控制住面部肌肉,冷声道:“三日后,我会派人去接你。” 陈果儿莞尔:“让你的人三日后亥时一刻在医馆外等候就是。” “等等。”景桓叫住她,给侍女打了个手势,侍女捧上来一个盒子。 陈果儿看那盒子雕花精美,个头还不小,脱口问道:“这是给我的诊金吗?” 景桓没好气道:“是你的晚饭。” 哼!小气鬼,他的命加上太子的命难道就值这点吃的吗?少说也得赏锭金子啊!陈果儿悻悻接过盒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景桓叫来之前的男子,吩咐道:“暗中保护,不要惊动了她。” 第三十三章 什么感觉 陈果儿捧着盒子出月洞门的时候,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那人行色匆匆,先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说不好意思就跑进去了。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陈果儿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有几样精美的点心,芙蓉糕,玫瑰酥,香芋糯米团子…… 以前在宫里,皇后经常会赏她些好吃的,尤其是这香芋糯米团子,是皇后最拿手的点心。 陈果儿捡起一颗放进嘴里,黏而不粘,甜而不腻,这味道……和皇后做的一摸一样。 若说先前她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一样味道的香芋糯米团子,皇后说,这是跟她娘家的厨娘学的,皇后的娘家姓景,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气势,能被太子这样信赖,能对太子这样维护的,除了太子的表亲景桓还有谁呢? 前世她虽没见过景桓,却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此人武艺超群,胆识过人,驱鞑虏,灭水寇,剿土匪,年纪不大,功勋卓然。而且此人冷血无情,手段狠辣,京城里那些个二世祖谁也不敢惹他,冀北侯家的世子也不知怎么惹到了他,被他揍的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冀北侯连个屁都不敢放,前去诊治的萧御医回来后直摇头,只说了一句……怎一个惨字了得。 大家都说这家伙是煞星转世呢! 不过,凶悍如他也有落难的时候,想到两个多月前,他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躺在土墙后,今日太子又身中蛊毒,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要夺储君之位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一定很艰难吧! 陈果儿幽幽叹了口气,又捡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 可惜不能带回去给巧姑尝尝。 华少棠旋风般的冲进小楼,囔囔着:“景桓,景桓,我知道太子得的是什么病了。” 景桓从里间走出来,压低了嗓子道:“别瞎囔囔,太子刚睡着。” 华少棠按捺不住兴奋,掏出一本书给景桓看:“这是我费了牛鼻子老劲从我家老爷子的书楼里翻出来的,你看,看这里,蛊毒,和太子的症状十分相似。” 景桓把书丢还给他,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华少棠顿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结巴道:“你……你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 景桓瞄了他一眼:“刚才你进来没碰到什么人?” 华少棠愣了一下:“有啊!一个小丫头。” 景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华少棠又愣了一下,一拍额头,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说:“景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是那丫头给太子爷看的病?而且她一看就知道太子爷中了蛊毒?” 景桓报以同情的目光,话却说地不太厚道:“你不是一直很推崇她,想见她吗?现在见到了,是什么感觉?” “她……她就是救你的那位神医?”华少棠张口结舌。 景桓挑眉看着华少棠仿佛被雷劈中的表情,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今晚上,他被这个臭丫头弄的无比郁闷,现在总算有人比他更郁闷了。 华少棠怪叫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才几岁啊!这也太逆天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她……” 华少棠说着就往外冲。 景桓的眼角又开始抽搐了,头疼的扶额,这个医痴,他知道上哪找人吗? 果然,不一会儿,华少棠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问:“景桓,她叫啥,住在哪?” 景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三天后她会再来。” “三天,三天好漫长的,哎呀!算了算了,我还是先研究下蛊毒,她这么厉害,我得准备准备……”华少棠自己在那手舞足蹈自言自语。 景桓抬头望了眼房梁,然后默默地走开,让他自己一个人疯去。 第三十四章 不能说的秘密 在陈果儿的要求下,马车在离回春堂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停了下来。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陈果儿低着头走的飞快。 在转角处突然撞上一个东西。 陈果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韩岑。 “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还在听大师兄讲课吗?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他一双眸子乌亮乌亮的,透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陈果儿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呐呐着:“那个……那人是骗我来着,我趁着到了有人的地方,跳下马车就跑回来了,乌漆抹黑的还迷了路……” 被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目光犹如火炬,灼地陈果儿编不下去,这种借口骗骗巧姑和天佑那样的老实人还可以,韩岑猴精一个,岂会相信?可不这么说又要怎么说?难道还真的等到明天再回来?那个地方,她可是一刻都不愿多呆。 她以为他会找她话里的漏洞,然后戳穿她的谎言,谁知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若说先前还有那么一点疑惑之色,此时的他的目光犹如静水无澜,深不可测。这比直接质疑她更叫她不安。 “我……”陈果儿硬着头皮想要解释,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回来就好。”他眉毛一挑,嘴角一歪,又露出他招牌式玩世不恭的笑,把之前陈果儿交给他的册子塞回到陈果儿手上。 “赶紧回去吧!我在这里站的都快冻死了。”他缩瑟了下,摸摸自己的手臂,转身往回走。 呃!他不追问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陈果儿忙追上去。 “我等你干嘛?我又不知道你会回来,我只是怕被巧姑烦。”他虚张声势没好气道。 陈果儿笑了起来:“谢谢你啊!” 看得出来,韩岑是在担心她。 韩岑悻悻地哼了声:“谢什么谢,待会儿回去只说吴大夫留咱们当苦劳力,我可不想被人问东问西,烦死个人。” 他心里是好奇,但他不会刨根究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说的秘密,陈果儿有,他也有。他能理解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感受,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 只要她人没事就好,之前在永宁侯府外徘徊束手无策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啊! 回到后院,晚间的授课正好结束,学员们陆陆续续回到院子。 巧姑眼尖,看见陈果儿,大声叫着跑了过来:“果儿,你怎么才回来?” 陈果儿看了眼一旁的韩岑,韩岑别过脸去,一副不干我事的表情,陈果儿道:“我和韩岑被吴大夫留下做事了。” 巧姑愤愤不平:“吴大夫也真是,这都多晚了,每次都支使你们两个,怎不见他指使某些人……” 陈果儿见袁菲等人远远走来,忙捂了巧姑的嘴:“咱们回屋说话。” 让袁菲她们听见,少不得又是一场是非。 说着陈果儿拉了巧姑回屋去,天佑看着两人的背影,纳纳道:“少元,我觉得巧姑说的有道理啊!你真觉得吴大夫是看重你们两吗?” 韩岑嘴角一斜,眼睛一瞪,伸手给了天佑一个爆栗子,下手却是不重。 “有心思琢磨这个,还不如多看点书,四言脉诀都会背了没?大师兄今晚又教了什么?” 天佑缩头,揉了揉脑门,苦着脸说:“今晚是回春堂的楚大夫讲课,他讲的更深奥,我都听不懂,这不?问题我都记下来了,等你给我讲解呐!” “你哥我现在肚子还饿着呢!赶紧先给我弄点吃的去。”韩岑一把拿过天佑手里的册子,赶他去找吃的。 天佑笑嘻嘻地说:“给你留着呢!那……是不是叫上钟良他们?” “叫吧叫吧!反正也没几天了,我好人做到底。”韩岑心不在焉道,琢磨着:楚大夫可是回春堂最好的坐堂大夫之一,袁阅竟然把他叫来授课,对于一群非正式学徒,这样做未免过于重视了吧! 陈果儿翻看了巧姑的记录后也是觉得纳闷,现在就开始讲解方剂药理了?这也太快了吧! 一般药堂招收学徒,一年杂役,一年识药,一年煎药,再学诊脉方剂药理病理,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学徒要出师,快则四五年,长则七八年,即便是医学馆里的课业安排也是按部就班,求实求稳。 而回春堂明显不是同一个套路,本该学一年甚至几年的东西,试图一个月就全塞进学员的脑子里,然后让学员们自己在实践中去消化,至于能消化多少全凭个人本事,求的是速成。但学医最忌一个速字,欲速则不达。袁阅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如此填鸭般的教学,真的只是为了应付十天后的考核吗?陈果儿表示怀疑。 第三十五章 什么感觉 第二天,医馆收治了一位重伤病人,该伤者在修建房屋时,不慎从屋顶上摔下来,正好摔在一堆木材上,一根削尖了的木棍从其大腿中部穿过,惨不忍睹。工友们立刻将他抬来医馆。 李雯琪一看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情景,吓的脸都白了,下意识的抓紧了袁菲的手臂,分不清是自己在抖还是袁菲在抖。 吴大夫神情也是少有的严峻。 “把王大夫和杨大夫都叫过来。”吴大夫沉声吩咐道,他需要助手,有经验的助手。 李彦生忙不迭了跑去找两位大夫。 陈果儿和韩岑不等吴大夫吩咐已经去准备待会儿要用的器具和药物。 吴大夫一回头,看见袁菲和李雯琪六神无主的杵在那,顿时就火了:“让你们来这是看热闹来的吗?没用的废物,赶紧滚了。” 第一次被吴大夫骂滚蛋,袁菲非但没觉得委屈,反倒如释重负,那场面实在太可怕了,硬要她留在那,她肯定受不了。 两人跑了出来,李雯琪捂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肝,颤着声问:“袁菲,你……你觉得那人还有救吗?” 袁菲长吁了一口气,纳纳道:“很难说,如果待会儿止不住血的话,说不定那条腿就要废了……” 想到木棍被取出来,鲜血喷涌的场景,袁菲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如果要我当这种大夫,那我宁可不当了。”李雯琪郁闷道。 陈果儿端了药品,韩岑拿了器具,两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吴大夫的指令。 不一会儿,李彦生跑回来,说:“王大夫出诊去了,杨大夫的一个病患突然病情恶化,正疼的满地打滚,也过不来。” 吴大夫阴沉着脸,小眼睛在韩岑和陈果儿脸上瞄了又瞄,有些犹豫。 这两小家伙能顶得住吗?不过,好像没得选择了,时间紧迫啊! “李彦生,韩岑,你们两给我当助手,陈果儿,你也留下。”吴大夫吩咐道。 “啊?”李彦生长大了嘴,他……他也留下? 吴大夫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现在没时间教训人,不然一脚将这厮踹出去。 “陈果儿,给他服麻药。” “韩岑,把他的裤管剪开。” “李彦生,去取花椒盐水来。” 吴大夫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令。 伤者服下麻药后,神智开始迷糊,吴大夫又让韩岑托起伤者的脑袋,取出银针,在他后脑的穴位上施针。 陈果儿知道这叫针灸麻醉,病患的体质不同对麻药的反应也不同,万一麻药效果不佳,手术做到一半疼痛挣扎会很麻烦。再用针灸进行麻醉,等于双重保障。 “陈果儿,你来给伤者清理创口。”吴大夫道。 女孩子心比较细,同时也是对她的考验。 陈果儿镇定的用花椒盐水仔细的清理好创口,吴大夫又在伤者腿上扎了几针,意在减少伤者的出血量。 陈果儿前世就见识过吴大夫做此类手术,对吴大夫的医术佩服的五体投地,处理这种伤情,是她的弱项。 一切准备就绪,吴大夫握了刀片,手起刀落,割开伤者腿上的肌肤。 这种手术,不是把木棍拔出来就可以,从受伤的部位来看,大血管必定断裂了,还需要做缝合手术,要不然血止不住。 师徒四人忙活了近两个时辰,才大功告成。 吴大夫累出一身大汗,不过面上却是欣慰之色。 总算保住了伤者一条腿,这三个小家伙还是不错的嘛!尤其是韩岑,别看他平日总是嬉皮笑脸,关键时刻沉着冷静,而且,他一伸手,韩岑就知道该递什么过来,配合的很是默契。陈果儿的表现也算可圈可点,起码不怯场,比袁菲那丫头强多了,至于李彦生,吴大夫心里叹了口气,还是需要多加磨练才行。 吴大夫叫医护把伤者送到病房去,刚要喘口气,医馆的一个医护来报:“医学馆的孙副馆长来了,正在后堂等您。” 吴大夫冷哼道:“这老家伙来准没好事。”说着就往后堂而去。 陈果儿听到孙副馆长来了,不由皱起眉头,孙副馆长主要负责对外联系,难道,医学馆的学员也要来医馆实践了吗? 第三十六章 偷听 “走,我们去听听。”韩岑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态。 陈果儿愕然:“这不太好吧!” “医学馆每年都会派学员过来实践,我想,孙副馆长来,就是为了此事。”袁菲施施然走过来曼声说道。 “我听我姐说,医学馆今年招收的这批学员很厉害的。”李雯琪道。 正因为如此,她才选择来回春堂,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那就更得去瞧瞧,累了半天,权当找乐子。”韩岑闲闲道。 “我也去。”李彦生立即响应。 陈果儿没什么兴趣,说:“你们去好了,我还要收拾东西。”万一吴大夫回来看见这里乱糟糟,又要发火。 谁知韩岑一把拽了她就走:“干坏事就得大家一起上,这叫有难同当。” 陈果儿失语,有难同当你个头啊!要是被吴大夫发现,小心被扒皮。 五个人蹑手蹑脚,猫着腰溜到后堂窗下,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不行不行,这次不行,回春堂已经在我这里塞了三十几号人,把我的医馆弄的乱七八糟,你的人再过来,这里就要挤爆了。”吴大夫头疼道。 只听孙副馆长讥诮道:“回春堂那些人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能不给你添乱吗?老吴啊!你一向要求严格,怎么会答应袁阅那小子带这么一群菜瓜呢?” 窗下五人皆露出愤慨的神色,心里腹诽着:你们医学馆就了不起吗?你特马才是菜瓜呢! 老吴瞪起眼道:“我爱带谁就带谁,你管得着吗?” 韩岑眯着笑眼,伸了个大拇指,老吴就是威武啊! 李彦生深表赞同的点点头。 孙副馆长道:“老吴,医学馆的学员到医馆见习是惯例了,别忘了,咱们医学馆和医馆都是朝廷设立的,咱们有责任有义务为朝廷培养优秀的医者,这也是史院长的意思,史院长还打算从今年开始给医馆申请一笔特殊经费,专门用作培养人才。” 老吴哼哼两声,对那笔经费颇为心动,朝廷每年拨的款项都是紧巴巴的,害得他也得紧巴巴的过日子,都快成老抠了。 “我听说回春堂那帮人再有几天就回去了,我们可以等几日,这样你这里就不会人满为患了。”孙副馆长道。 老吴说:“也不是都回去,有几个人还是要留下的。” “几个人没问题,我那边也只派十几人,不过,有五位学员需要老吴你亲自带。” 老吴看了他一眼:“留下的那几个就是我带的,再加你的五个,我还能喘气吗?屋子里也站不下不是?” 窗下五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在袁菲脸上,袁菲皱了皱眉,潜台词:你们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四哥没说他们要继续留在医馆呀! 孙副馆长心中诧异,老吴可是出了名的难商量、要求高,一般人很难入他的法眼,现在老吴却宁可带回春堂那些家伙也不愿带医学馆的学员,难道说那几个家伙资质不凡? 这可是关系到三个多月后的比试。 孙副馆长沉吟道:“老吴,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老吴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孙副馆长面上一讪,好在是习惯了老吴的说话方式,也不会觉得很恼火。 “来一场比试,我们医学馆出五个人,回春堂也出五个人,谁胜出谁留下跟你。” “咔嚓”一声,李彦生不小心踩碎了一个花盆。 只听得老吴一声怒吼:“哪个小兔崽子在外头?” 五个人唰的起身就跑,溜的比兔子还快。 第三十七章 我是不会放水的 大家一溜烟跑回前堂,李彦生反手就把门给关上,生怕老吴追上来。 李雯琪还喘着气呢,就开始数落李彦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要是被吴大夫发现了,你自己一个人扛着,别把我们拖下水。” 李彦生无辜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别吵了,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比试的事吧!”本来袁菲是巴不得早点离开医馆,但孙副馆长的话大大刺激了她的好胜心。她不仅是回春堂的学员,更是华家人,那个孙老头居然敢这么瞧不起回春堂。 “还有什么好比的,明摆着我们输。”李雯琪怏怏道。 “哎!半桶水,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韩岑懒洋洋道。 李雯琪最恨韩岑叫她半桶水,老是把她的糗事挂嘴边,这是要干啥? “韩岑,你有完没完?”李雯琪怒道。 “好好地说着事,你们又吵,难道你们一点不介意被人当成菜瓜吗?”袁菲生气了。 “陈果儿,你来说说,这事我们该怎么办?”袁菲破天荒地征求陈果儿的意见,这叫屏弃成见一致对外。 陈果儿正在想这事,突然被袁菲点到名,抬眼道:“现在商量对策也没用,都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个情况。” 韩岑附和道:“没错,这事跟袁大夫说就好了,袁大夫比咱们急,咱们要是输了,没脸的可不是回春堂么?” 正说着,门咣当被人一脚踹开,吴大夫瞪着小眼睛走进来。五个人条件反射似的立马站好,俨然就是做错了事等着受训的模样。 “一个个的溜得还挺快,怎么滴?准备改行当探子了?”吴大夫没好气道。 韩岑嬉皮笑脸地说:“师父,我们不是担心您被那个老家伙欺负么?” 吴大夫伸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下手一点不含糊:“少给我油嘴滑舌。” 韩岑摸摸脑袋,笑的越发狗腿:“师父,比试的事您没答应吧?” 吴大夫瞪了他一眼:“臭小子,认怂了?” 韩岑夸张道:“哪能啊!怎么说我们也是您的徒弟,我们要是认怂,岂不是丢您老人家的脸?” “就是,我们都跟了师父您快一个月了,要还输给他们,岂不是说您老教出的学生不行?”李彦生插嘴道。 吴大夫神情阴郁地盯着李彦生,怎么一样的意思,从韩岑嘴里说出来听着就舒坦,李彦生一张嘴,咋就听的那么不顺耳呢? 李彦生被吴大夫盯的头皮发麻,好在他也还算机灵,趁师父的铁爪没伸过来之前,说:“师父,我给您去倒杯水。” 袁菲胸一挺,脖子一梗,凛然道:“师父,比就比,我们不怕。” 吴大夫没好气地说:“你不怕?你连手术都不敢看,还不怕。” 袁菲面上神情一讪,自觉羞愧,低低说:“下次不会了。” 吴大夫的目光从五人面上一一扫过,这几个小家伙,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不失为一根好苗子,袁菲的医理药理知识是最扎实的;李雯琪虽比不上袁菲,也还算不错;韩岑果敢应变能力强,悉心调教的话将来绝对能成为外科手术的一把好手;李彦生的动手能力也不赖,但似乎总缺乏那么点积极性,要人在屁股后头挥鞭子才行。 他最看好的还是陈果儿,她似乎没缺点,心思缜密,冷静沉着,触感极强,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陈果儿的实力远不止这些,这个丫头,深得叫人看不透。 “比试的事,我已经答应了孙馆长,时间就在五天后,题由我出,但你们别指望我怕你们丢我的脸就给你们放水,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最不喜欢一问一答的考核方式的,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几个回去跟袁大夫商议商议,好好准备吧!”吴大夫说完就背着手出门查房去了。 屋内,五个人面面相觑,吴大夫是的意思是要考实务? 第三十八章 老吴的心思 袁阅刚好今天休沐,一回来就听说了孙副馆长下战帖的事,当即把五人叫了过去,关起门来问话。 袁菲义愤填膺地控诉孙副馆长是怎么诋毁回春堂的。 袁阅听了却是笑笑:“是不是菜瓜,不是他说了算,关键在你们,你们想不想被人称作菜瓜。” 李雯琪凛然道:“当然不想,谁愿意当菜瓜。” 李彦生马上附和点头。 陈果儿只是静静看着袁阅,且听他有何对策。 比试她是不怕的,但前提是不能太过暴露自己的实力。 “吴大夫怎么说?”袁阅问。 袁菲把吴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袁阅听后哈哈大笑,这个老吴太有意思了,还说不放水,这不明摆着放大水么? 赵大海也是忍不住哂笑:“不知医学馆那边是怎么个情况?” 袁阅敛了笑容,沉吟道:“医学馆这批学员的确不同凡响,最厉害的一位叫秦望,据说是神医扁鹊的后人,望闻问切都不在话下,尤善推断病源;还有一位叫张季同,也是医学世家出身,切脉是他的强项;再一位就是曲如澜,上个月才入医学馆,但实力不容小觑……” 听到这个名字,陈果儿心头大震,曲如澜是她三叔的小女儿,三叔曲知方在扬州开药堂,好在皇上只迁怒她一家,并未累及旁人,曲如澜此番进京,莫不是因她的事来的? 这位堂妹资质不凡,爹不止一次说,曲如澜会是第二个曲云菡。陈果儿开始期待五天后的比试。 听完袁阅的话,袁菲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输定了。 “他们是很强,但你们也无需妄自菲薄,连吴大夫都看好你们,你们也该有自信才是。”袁阅见他们一个个的面如菜色,安慰道。 “再说,你们已经跟随了吴大夫一个月,这就是你们的优势。” “没错,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次输了,还有三个月的比试呢!咱们还有机会。”赵大海插了一句。 五个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赵大海,什么?三个月后还有一场比试? 袁阅淡淡一笑:“这件事本想过几天考核结束后再告诉你们,不过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回春堂跟医学馆还有两场比试,两场全胜将获得两个直升御医院的名额,所以,你们要继续努力。” 两个直升御医院的名额?好家伙,这彩头未免太吸引人了。 “我琢磨着,吴大夫既然不考理论,那就是考实务,容易诊断的病症考了也没意思,太难的也不会考,所以,你们可以去翻翻你们没进医馆前所收治的病例,没康复的,短时期康复不了的。”袁阅笑眯眯地说。 老吴这次是送了回春堂一个大便宜,足可见对这几位学徒的喜爱,要不然依他耿直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为了三个月后的比试,他们五人必须跟着老吴。 袁菲闻言,信心倍增、眼睛发亮,还是哥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吴大夫的心思。 “知道了哥,我们会认真准备的。”袁菲开心道。 陈果儿暗暗感慨,怎么以前没发现袁阅这么善于琢磨人心呢?分析的非常有道理。 第三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从袁阅那出来,袁菲就当起了头安排任务。 “从明天开始,大家放弃午休,回春堂的晚课我们也不参加了,都留在医馆翻查病例,这次比试,我们一定要赢。” 李雯琪和李彦生本来事事都听袁菲的,自然无异议。 但陈果儿犯难了,她后天还要去给太子施针呢! 韩岑摸了摸鼻子道:“不用这么紧张吧!” “韩岑,你少在这里装大头蒜,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若凭真本事,你比得过秦望还是比得过张季同?”李雯琪呛声道。 韩岑不以为然,挑眉道:“他们真有那么厉害吗?你见过了?别人云亦云的好不好?” 李彦生帮腔道:“咱们不高看对手,但也不能低估对手。” 李雯琪讥讽道:“自己说自己厉害那叫自以为是,别人说你厉害才是真厉害,有本事,你也让别人夸你呀!” 韩岑不咸不淡道:“别人夸不夸干我什么事,我可不像你那么虚荣。” 李雯琪肺都要气炸了,气急败坏地冲着韩岑大声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最最讨厌的人。” 韩岑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说:“被你喜欢才是不幸呢!” 陈果儿见两人越说越离谱,头都疼了,这两人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见面就吵。 “韩岑,你少说几句。”陈果儿嗔了他一眼。 韩岑撇了撇嘴,自顾先走了。 李雯琪气鼓鼓地瞪着他的背影:“就没见过比他更讨厌的人。” 袁菲道:“你也少说几句,现在非常时期,大家要团结一心,不能起内讧。” “他压根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说不定还会故意搞破坏。”李雯琪悻悻道。 陈果儿蹙眉道:“你放心,韩岑不是这样的人。” 韩岑对别人可不这样,是你李雯琪太特别了。 “那就按我说的办了,这次,我们必须全力以赴。”袁菲对陈果儿道。 陈果儿不反对,点头道:“好的,不过我后天亥时要出去一下,最多一个半时辰就回。” 袁菲不悦的皱起了眉:“什么事这么要紧啊?” 陈果儿莞尔道:“我保证不会拖大家的后腿就是。”说罢也先走了。 李雯琪翻了个白眼嘟哝道:“瞧她能耐的,吴大夫夸她几句,她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 李彦生若有所思地说:“要是把她换成周若妍就好了。” “再把韩岑换成方士杰更好。”李雯琪道。 袁菲凛了他们一眼,正色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周若妍和方士杰已经出局了,三个月后代表回春堂与医学馆的比试,必定有他们两的份,倒是你们……如果不加把劲,说不定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她危言耸听,她一直在观察这个陈果儿,起初她以为陈果儿赢了李雯琪是侥幸,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陈果儿的确厉害,绝对不是个初学者的水平,她可以断定,陈果儿进回春堂之前就学过医术。 李雯琪和李彦生皆是一愣,不可能吧!但看袁菲凝重的神情,反驳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第四十章 不会考这些 翌日午休的时候,李彦生去档案室捧来了厚厚一摞子病例:“三个月以来医馆收治的病例,都在这了。” 袁菲道:“那就动手吧!按我哥说的,先把有可能考的病例挑出来再细细研究。” 李雯琪不满道:“韩岑和陈果儿还没来呢!” “陈果儿去给伤者换药,等下就来了,李彦生,你知道韩岑去哪了吗?”袁菲问道。 李彦生说:“刚才我看见他和医护在聊天,我叫他了,他没搭理我。” “你看你看,我就说嘛!这家伙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的,活都咱们干了,到时候他来捡现成便宜。”李雯琪愤愤不平道。 “难怪孔老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韩岑慢条斯理地说着走了进来。 李雯琪刚要反驳就被袁菲瞪了回去,袁菲微然道:“你来的正好,我们分一下工。” 韩岑睃了眼桌上厚厚一摞子的病例,嗤鼻笑道:“你们把这些病例都翻烂了也没用,难道你们不知道,只有病愈出院了的病例才会归档的吗?” 袁菲讶然:“你知道?” 韩岑哂笑道:“亏你们在这呆了这么久,连这最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 说着,韩岑从怀里掏出一本病例,啪地扔在桌上:“这才是久病不愈,尚在就医的病患的病例,我随便跟医护聊两句就弄到手了。” 说这话的时候,韩岑意有所指的睨了李彦生一眼。 李彦生嘴角抽了抽,尴尬的别过脸去。 袁菲拿起病例翻了翻:“这么说,咱们只要看这一本就够了?” 韩岑耸耸肩:“要是你不放心,那就把那些全看了呗。” 陈果儿给伤者换药回来,走到门口就听见韩岑和李雯琪又呛起来了。 “半桶水,做事是要动脑子的。” “你再喊我半桶水试试?” “那叫你什么?没脑子?” 陈果儿无语望天,这两人有完没完? “吴大夫来了……” 陈果儿喊了一嗓子,里面顿时安静了。 大家回头一看,哪有什么吴大夫,只有陈果儿。 “陈果儿,你来的正好,韩岑找到了几个病例,我们一起来探讨下吴大夫会考什么。”袁菲道。 陈果儿思忖道:“我觉得吴大夫不会考我们这些。” 之前听袁阅分析觉得挺有道理,可后来想想不对,吴大夫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做人和行医一样一丝不苟,若拿医馆里已经收治的病例考大家,医学馆肯定要说吴大夫不公正,毕竟回春堂的人先来,对医馆的情况比较熟悉。 其实吴大夫不考理论就已经是放水了。 “那考什么?难不成叫我们去坐堂?那不是拿病患的身体开玩笑吗?”李彦生怪叫道。 陈果儿淡淡一笑:“如果真是这样呢?你有几分把握?” “不可能。”李雯琪斩钉截铁道。 “怎么不可能?吴大夫就算要放水也不会做的那么明显,起码要让医学馆挑不出理,所以,坐堂问诊,我觉得是最公平的办法。”陈果儿曼声说道。 韩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点头道:“陈果儿说的有道理。” 李雯琪不淡定了:“开什么玩笑,让我们去坐堂问诊,我们才多少能耐?” 陈果儿笑微微地看着她:“咱们五个人,除了我基础差些,你们几个底子都不薄,缺的只是经验,医学馆那边的人也一样,可能情况会比我们几个稍微好些,要不然,医学馆也不用派学员来这实践。但毕竟我们先来占了先机,你觉得自己不行,说不定医学馆那边的人也觉得自己不行呢!” 袁菲看着那厚厚一叠病例沉吟良久。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把这些病例都看一遍吧!” 屋外头,老吴摸了把胡须,微微颔首,果然还是这丫头聪明。袁阅这个臭小子也忒托大了,把我老吴看成什么人了?蠢蛋么? 第四十一章 最后的办法 转眼到了约定给太子施针的时间。 陈果儿故意约定亥时,想着这个时辰,天已经黑透,街上也没什么人,会安全一些,而且,学员们都回去了,她随便找个借口留下就行,毕竟她是去给太子看病,不得不小心谨慎。不过,当时可没料到会冒出和医学馆比试一事。 现在大家都还在医馆看病例呢! 陈果儿看看条几上的钟漏,合上手中的病例,起身道:“我先走了,剩下这些,我明儿个早起再看。” 韩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还回不回来?” 陈果儿笑了笑:“不了,我直接回回春堂,你们不用等我。” 等陈果儿走了,李雯琪嘀咕道:“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还到处乱跑,不像话。” 韩岑挑眉啧了一声:“我说半桶水,你管的还真宽。” “我又没管你,要你啰嗦什么?”李诗琪丢了个大白眼过去。 袁菲敲敲桌子:“要吵你们出去吵,烦死了都。” 街角停着一辆马车,还是上次那个男的。 不过,这次这男人看到她,态度恭敬了不少,请她上车的时候还弯下了腰。 陈果儿还没跨入小楼,一个身穿青石锦缎的年轻男子就快步迎上来,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将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方才问:“你是神医?” 陈果儿被他瞧的很不自在,这家伙又是谁?不过,能呆在这里的,一定也是太子的心腹吧! 陈果儿摇摇头。 “是你救了景桓?” 陈果儿心说糟糕,她本来还想装作不知道景桓和太子的身份,这个冒失鬼这么问,她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你是谁?”陈果儿反问道。 他笑眯眯地卖关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我才没兴趣知道你是谁。”说着就要往里走。 丹凤眼急了,一把拉住她:“哎!你先别走啊!我告诉你我是谁还不成吗?我叫华少棠,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 景桓一脸肃景地从里面出来,狠狠瞪了眼丹凤眼,对陈果儿说:“你先进去。” 陈果儿点点头径直入内,隐隐听到身后景桓在数落丹凤眼:“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再这样你回去好了。” “跟她说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她也算是自己人了……”丹凤眼还不服气。 陈果儿腹诽道:谁跟你们是自己人?别拉我下水。 太子的气色看起来比那天要好,陈果儿心里稍安,随着蛊虫越长越大,发病的间隔会越来越短,到三日一发作就离死不远了。 “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陈果儿一边给太子切脉一边询问。 太子神情忧郁:“偶尔会腹痛,但不是发作时那种难忍的痛。” “这是正常现象,我把它封住,它在闹情绪呢!”陈果儿故作轻松道,心里却犯嘀咕:太子情绪低落,景桓也是臭着一张脸,莫非找不着那下蛊之人? “陈果儿,如果……找不到下蛊之人,你说实话,我还有多少天好活?”太子的语气还算平静,但眼底掩不住的绝望。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找到医治的办法的。”景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怏怏不快的丹凤眼。 “找不到下蛊之人么?还有时间的,你们再找找。”陈果儿道。 丹凤眼翻了个白眼:“人是找到了,可还没问上话呢!就……”丹凤眼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凝重的气氛像浓重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头上。 陈果儿咬了咬牙,道:“如果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第四十二章 阴阳蛇蛊 话刚落音,六道目光唰地投射过来。 “你快说,看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丹凤眼的目光尤其明亮,透着兴奋,饱含期待。 陈果儿疑惑地看着他,这家伙也是大夫? 景桓皱了皱眉头,介绍道:“他叫华少棠,是个大夫,不过医术么……一般般。” 华少棠一点也不介意景桓损他,他现在最感兴趣的是陈果儿所谓的法子。 姓华的大夫?莫非跟前御医院院使华仁礼有关系? 陈果儿回神,说道:“用这法子有很大的风险,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太子道:“横竖是个死,无妨的,你且说来听听。” 景桓冲陈果儿点点头:“如果不成功,也不会怪你。” 陈果儿松了口气,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既然下蛊之人已死,也就意味着他体内的蛊虫成了无主之蛊,很快它就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所以,要尽快把蛊虫取出来,我再查看查看,如果他体内的蛊虫只有一条,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陈果儿道。 “如果不止一条呢?”景桓问。 “如果不止一条,那就难办了。”陈果儿实话实说。 华少棠抚掌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个意思。” 景桓瞪了他一眼:“你能取?” 华少棠噎住,结巴地说:“如果我能确定蛊虫所在的位置,当……当然能取。” “问题是你无法确定。”景桓毫不客气地说,这可是关于太子的性命,你总不能把太子开膛破肚,然后再慢慢翻找吧? 华少棠怏怏地住了嘴,面露愧色。 陈果儿道:“我可以,不过我需要助手。” 华少棠立马应声:“我来。” “你会施针吗?”陈果儿问。 华少棠睁大了眼:“施针我拿手啊!” “好吧!待会儿我让你在哪下针你就在哪下针。”陈果儿道。 陈果儿让太子宽衣平躺,在其身上几个穴位扎了几针:“待会儿可能有点疼。” 太子只觉周身麻木,动不了了。 “没事儿,尽管来吧!” 陈果儿专注凝神,指腹轻轻地在其腹部移动,感觉蛊虫所在。 “关元和中脘。” 华少棠干脆利落的下了两针。 陈果儿看他手法利落,分寸恰到好处,绝不是景桓说的医术一般般,而是个中高手,不禁增添了几分信心,靠她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左右天枢……” “下脘气海……” “左右外陵……” “它动了。”陈果儿迅速在指腹感触到的地方扎了下去。旋即太子发出沉闷的呻吟。 “那个谁,别杵着,拿块帕子给他咬住,免得伤了舌头。”陈果儿大声支使道。 景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果儿说的是他,这丫头居然跟喝孙子似的喝他,景桓瞪了眼陈果儿,手上却是不敢耽误,赶紧扯下汗巾给太子咬上。 陈果儿继续摸索感触,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华少棠亦是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只等陈果儿令下。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陈果儿又是一针扎下去,太子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陈果儿直起身子,神情凝重:“确定了,是两条,蛇形。” 华少棠惊呼出声:“难道是阴阳蛇蛊?” 第四十三章 只华成功 听他喊出阴阳蛇蛊,陈果儿大为震动:“你识得此蛊?” 华少棠从怀里掏出一本《巫蛊轶闻》,翻到其中一页,递给陈果儿:“你看,这里有记载。” 陈果儿越看越心惊,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所谓阴阳蛇蛊,乃用七种雄性毒蛇与双头雌蛇交配后孵化的毒蛇,选一公一母,再以百种毒虫喂养,方得此蛊,此蛊不仅毒性极强繁殖能力也很强,伏在人体之内,一月生长,二月交配,三月产卵,一次能产数百颗蛇卵,七天既孵化,到时候百虫穿心,五脏皆腐,死的极其痛苦。 景桓把书拿过去看,霎时面色如冰。 “糟了,刚才我摸到的第二条懒懒不动,不似第一条挣扎的剧烈,莫非是准备产卵的母蛇?”陈果儿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发白。 华少棠慢慢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太子叫囔起来:“取出来,马上给我取出来,就算是死,我也不要这破蛇在我体内做窝。” 陈果儿按住他的额头,柔声道:“你别激动,蛇蛊是能感知宿主的情绪的,你激动它也激动,别惹恼了它,我会想办法的。” 温和的言语,沉静的眼神,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太子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冷静下来。 景桓神情严峻:“陈果儿,我们谈谈。” 陈果儿会意,跟了出去。 “哎!谈什么?手术方案么?我也参加。”华少棠屁颠屁颠跟了来。 “能取出来么?你有几成把握?”到了外间,景桓沉声问道。 “理论上可以,但我只有五成把握,毕竟里面的情形到底如何需要打开后才知道。”陈果儿如实道。 “你是说要剖开他的肚子,再看具体情况而定?”景桓眉毛高高挑起,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陈果儿定定望着他:“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不取,他只有死路一条,取,他还有五成活下来的机会。” 景桓薄唇紧抿,眉头紧锁,他气愤他压抑但他更无奈,他能跟明着暗着的敌人周旋搏杀,却没有办法对付太子体内的毒物,这种深切的无奈感,逼得他快疯掉了。 陈果儿看他背着手在房里踱来踱去,每一步都很沉重,她知道他此时内心的纠结痛苦,她也很想多给他一点希望,但她不能,身为医者必须实事求是,不能乐观的估计,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要是等蛇蛊产卵了,再取就迟了。”华少棠急道。 景桓脚步一顿,脊背僵挺。 陈果儿默默叹了一气,说:“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两条蛇蛊都已经被我用银针定住,下一次,恐怕没这么容易了。” 景桓慢慢回转过身来,眸底已是痛定思痛后的决然之色,还有孤注一掷的信任。 “我把他交给你了。” 陈果儿刚要点头,只听得他又冷声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说罢景桓甩袖往暖阁而去。 呃!陈果儿噎住,这个怎能保证?她又不是神仙。 “这人向来这么霸道不讲理么?”陈果儿郁闷地喃喃自语。 华少棠凑过来落井下石道:“岂止?还喜怒无常呢!” 陈果儿睃了他一眼:“你不是说确定了蛊虫的位置就能取吗?” 华少棠愣愣点头,这话题转的太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好,我们一起动手,你有器具吗?” 华少棠张大了嘴,旋即道:“有,府里现成的就有,你稍等,我马上去取。” 说着,华少棠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卸磨杀驴 等一切准备就绪,已是酉正时分,本来这个时辰,她该在回春堂了。 漏夜不归,大师兄追究起来,怕是麻烦大了。 罢了罢了,救治太子要紧,明天再想法子解释吧! 不相干的人都已经清出了小楼,外面重兵把守,暖阁里,只余陈果儿、华少棠还有景桓。 太子已经服过麻药,华少棠又给他施以针灸麻醉,景桓还不放心,又要去点太子的昏睡穴。 陈果儿忙拦住他:“别胡来。” 景桓道:“万一他痛醒了怎么办?”这可是活生生剖开人肚子啊! 陈果儿郁郁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们,你来好了。” 景桓一双大眼瞪的滚圆,忍了又忍,退到一边。 华少棠不知死活地朝他挤眉弄眼,一脸欠揍的表情,难得看到景桓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 景桓回以警告的目光,华少棠干咳两声:“我们要动手了,某些人注意点,别干扰我们啊!” 陈果儿指着一根银针所在:“这条应该是母的,交给你了,切开后,动作要快,还有,小心点,别被咬了。” 说着又比划了下蛊虫在体内大致的形态。 华少棠认真了神色道:“晓得了。”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动手。” 据记载,这蛊虫之间相互有感应,尤其是阴阳蛇蛊,如果其中一条有危险,另一条必定疯狂来救,所以,要一起动手。 陈果儿深深呼吸,这可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做这么特殊的手术。 锋利的刀片划破肌肤,鲜血涌了出来,景桓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见了。”华少棠兴奋道。 “匣子准备好,抓出来。”陈果儿冷静地命令道。 两人同时一掏,一提,拽出两条食指粗细,四寸来长的活物,扔进了匣子里。 景桓“啪”的把匣子盖上,心里一颗大石同时落地。 “检查有无异物残留,要仔细。”不等华少棠松口气,陈果儿的指令又到。 景桓实在不忍目睹两人在太子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掏弄,这么血腥的场面,连他见了都有点犯怵,可这两人浑不在意,就跟在衣柜里翻找东西似的。华少棠那个医痴也就算了,陈果儿怎么说也是个女儿家,胆子也忒大了。 手术一直进行到深夜,确定太子体内没有异物了,才进行缝合包扎。 陈果儿累的快要瘫倒,华少棠抹了把汗饶有兴致的去观察取出的蛇蛊。 景桓指使者下人处理善后事宜,换了带血的床单被褥,取下悬挂在床架子上的十盏风灯。 “哎!你别说这两条蛇还挺可爱的,通体透明,头上还有两根触角呢!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蛇。”华少棠拿了根竹签拨弄着小蛇乐在其中,身后丢过来两个大白眼也浑然不觉。 “我得拿回去好好研究。”华少棠自言自语。 陈果儿发软的手握笔都还在抖,写了个药方交给景桓:“蛊虫虽已清除,但术后的感染问题不容轻视,如果三天内伤口没有发炎溃烂的迹象,就无忧了,只需好生调养即可。” 景桓接过方子,神情复杂地看着陈果儿,这次多亏了她,该怎么谢她呢? 看他神情犹疑不定,陈果儿心里直打鼓,别是要卸磨杀驴吧! 第四十五章 白痴 “那个……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你也不用谢我,以后咱们就当没见过。”陈果儿说走就走,此地不宜久留。 “站住。”身后传来低沉冷喝。 陈果儿强作镇定,转身虚张声势道:“这么凶干嘛?要吃人还是咋滴?好歹你还欠着我两条命呐!你说话态度好点行不?” 景桓气笑了:“不是说不用谢了?以后当没见过?怎么又口口声声把两条命挂嘴边,你到底是想我谢你呐?还是想我谢你呐?” 他才说了两个字,倒被她呛了一通,她走的这么急,跟躲避瘟疫似的,什么叫以后就当没见过?怕他会杀了她灭口吗?把他当什么人了?他承认他手上是沾满了鲜血,但他自认从未枉杀过一个好人。 臭丫头,怎么就那么气人呢? 陈果儿面上一窘:“谁要你谢啊!我都累死了,你放我回去休息,我谢你成不?” 景桓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这就是你的第三个条件?” “啊?”陈果儿抬眼,望进一双幽黑乌亮的眸子,眸底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依她的理解,这是不怀好意的笑,威胁的笑。 是要逼她用掉第三个条件啊!也好,本来这第三个条件就是为今日留的。 陈果儿咬了咬唇,镇声道:“没错,让我走,不许拦着,以后也不许再来找我,这就是第三个条件。” 景桓抬了下眉毛,面露难色:“可你提的是三个条件呢!让你走一条,不华拦着一条,以后不华找你一条,你说我该答应你哪一条呢?” 呃!这小子是存心耍赖吗?这是三个条件吗?明明说的就是一件事。 陈果儿心里火大,可人家位高权重,霸道不讲理是他们这些上位者的特权,她能怎样?斗得过吗? “让我走。”陈果儿退而求其次,这次走了她就再也不回来,八抬大轿来请也不管用,反正他答应过不逼她的。 “好!”他干脆道。 陈果儿有些意外,这么容易? “那我走了。”陈果儿脚还没迈出去,只听他又说:“但不是现在。” 陈果儿眼睛冒火的瞪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景桓淡淡道:“没什么意思,我的人已经帮你去回春堂请过假了,天亮后,你直接去医馆吧!” 陈果儿终于忍无可忍了,咆哮道:“请假,你拿什么理由去请假啊?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我的事要你管吗?” 用李雯琪的话说,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她自己在回春堂呆的好好的,安安分分,一点一点争取机会,要是被他搞砸了,她一定拿针戳死他。 景桓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被她吼的一愣,旋即脸色也暗沉下来,愠怒道:“陈果儿,你别不识好歹啊!” 这边动静闹的挺大,终于把专心致志研究蛇蛊的华少棠给惊醒了,走过来,看着两人大眼瞪大眼的,就装腔作势道:“你们吵什么吵?就不怕惊动太子爷吗?” “闭嘴。” 陈果儿和景桓异口同声喝道,两对铜铃似的眼睛都朝他瞪来。 华少棠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悟了嘴,讪讪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不吵你们啦……”转身飞速溜进了暖阁。 陈果儿欲哭无泪,好了,这下完了,想装无知也装不成了。 景桓在心里怒骂:华少棠,你个白痴。 第四十六章 生气了 景桓耐人寻味的黑眸,深深凝视着的她,看她神色略显慌张,便道:“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陈果儿一撇嘴:“我猜到什么?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以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正,不过,看你这宅子这么气派,你们一个个的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就觉得你们不是一般人,说实话,真没敢往那上头猜,八辈子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能给太子治病。” 陈果儿这话半真半假,顺带拍了下他马屁,既然说穿了,就不得不悠着点了。 景桓面色柔和下来,这是认识她以来,听过的最顺耳的话了。 “好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你救了太子算是立了大功,我会替你记着,现在,赶紧去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 陈果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不杀她?还要给她记功?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觉得我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吗?”景桓皱眉道。 陈果儿面上一讪,忙摇头,坚决摇头。 景桓又好气又好笑,之前着急着走,不就怕他杀人灭口吗?算了,毕竟还是黄毛丫头,能做到她这样,算是不错了。 “我让人带你去休息。”景桓一击掌,一个侍女推门进来。 “给陈小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景桓问。 侍女屈膝一礼,恭谨道:“回大人,都已备下了。” 景桓点点头,对陈果儿道:“明早会有马车送你去医馆。” 陈果儿想到请假的事:“那个……你是怎么帮我请假的?” 景桓淡淡道:“放心,不会让你露马脚的,我在城里给你安排了一远房亲戚,以后有什么事,你出来也方便。” 陈果儿只觉头皮发麻?还有以后吗? “干嘛一副痛苦的表情,哎!我的箭伤还没好利索呢!当初是你给治的,你得负责到底。”景桓挑眉道。 陈果儿怀疑地看他,没好利索?不可能吧! 景桓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赶紧走人,我也好几宿没合眼了。” 陈果儿无奈地跟着侍女到了休息的地方。 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看着一桌子的菜肴,陈果儿只觉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起来,已经很久没尝过这些珍馐美味了。 心说:景桓这家伙有长进,总算不拿糕点应付她了。 “陈小姐请慢用。”侍女递上一双银箸。 可惜,半夜三更的吃多不消化,陈果儿只能每样尝一点,洗漱后就抓紧时间睡觉,明天还有繁重的任务呢! 陈果儿是睡着了,可有一个人睡不着。 某人坐在回春堂外的巷子口等了一夜。 第二天,陈果儿早早的来到医馆,扫地抹桌子,整理药品,等她这些都做完了,袁菲等人才来。 韩岑看起来精神委顿,顶着两只熊猫眼,一进屋就找了张椅子坐下,目光呆滞。 陈果儿从没见过韩岑焉了吧唧的样子,上前关心道:“韩岑,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看书熬夜了?” 韩岑沉着脸没理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呃!这是在跟谁闹别扭吗? 陈果儿小声问袁菲:“他是不是又跟雯琪吵架了?” 袁菲不以为然道:“他们两哪天不吵的?” 是呢!每次都越吵越精神。陈果儿不放心,又走到韩岑跟前,伸手去拭他额上的温度:“是不是哪不舒服?” 韩岑一把抓住她的手,起身就拖着陈果儿就往外走。 “韩岑,你干嘛呢?”陈果儿被他搞的一头雾水。 袁菲等人面面相觑,也是纳闷,韩岑这是怎么了?怎么跟陈果儿也闹上了? 第四十七章 别扭的孩子 韩岑一直把陈果儿拖到后院无人处才放手,气鼓鼓地瞪着她,却不说话。 陈果儿约莫猜到他为什么生气了,心虚道:“韩岑,我……我昨晚……” “我不管你去干什么了,但请你给我个准数,什么时候回来?到底回不回来?别让我像个傻瓜似的,在风里等一夜。”韩岑吼道。 陈果儿傻愣愣地看着他,她没听错吧!这傻小子,居然等了她一夜? 内疚感油然而生,韩岑、巧姑和天佑,是她在回春堂最好的朋友,尤其是韩岑,总是明里暗里的帮她解围,帮她掩饰,帮她出气,她知道的,他总和李诗琪吵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陈果儿抱歉道:“对不起啊!你别生气了,昨晚是突发状况……”她也没想到昨晚要给太子做手术的。 “陈果儿,你在这啊!”巧姑突然跑了来。 “有人看见你们往这边来了,我还不信呢!哎!果儿,你亲戚不是说你今天要迟点过来的?还让我帮你跟吴大夫请下假呢!还好我没去找吴大夫。”巧姑笑道。 韩岑的脸色更难看了,扭头就走。 “哎……韩岑,你别走啊,你听我说。”陈果儿急道。 韩岑闷着头走的更快。 巧姑奇道:“韩岑他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是不是……我打搅你们了?” 陈果儿心不在焉道:“没事,他只是为了明天的比试在心烦。” 韩岑一上午都没搭理她,也不搭理任何人,连李雯琪讥讽他,他也无动于衷。 “他这是干嘛呢?臭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面对韩岑的沉默,李雯琪都不习惯了,来跟陈果儿嘀咕。 陈果儿苦笑:“我欠他钱了。” 李雯琪睁大了眼:“不是吧!真被我说中了?” 陈果儿皱了皱鼻子,点点头。 单纯的李雯琪居然就信了,对韩岑呲之以鼻:“不就欠了几个钱吗?至于这么甩脸色给人看吗?亏你们还要好呢!” 陈果儿无语望天。 中午吃饭的时候,没见到韩岑,陈果儿略一想就知道他跑哪去了,端了饭菜去找他,这家伙果然坐在后院的矮墙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晃荡晃荡挂在下面,嘴里叼着根草,目光落在远处,也不知在看什么。 “韩岑,下来吃饭。”陈果儿叫他。 他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瞄了她一眼,继续看远方。 “喂,你不下来,我上去了啊!”陈果儿威胁道。 他又回过来看了她一眼,神情鄙夷,似在说,你爬得上来么? 哟!这死孩子,气性还挺大,她都已经低声下气、道歉认错、主动示好了,他还宁死不屈的。 陈果儿放下饭菜,摩拳擦掌,准备爬上矮墙好好开解开解这个别扭的孩子。 可惜那矮墙对于高高瘦瘦的韩岑来说是矮墙,但对小个子陈果儿来说,这就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陈果儿爬了两下爬不上,跑去搬了张凳子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更何况是她这么聪明的人。 终于爬了上去,陈果儿得意地拍了拍手,站在矮墙上,顺着韩岑地目光远眺,果然这里风景独好,视野开阔,望不到头的屋角飞檐,半个京城尽纳眼底。 “难怪你总喜欢来这,站得高,看得远,觉得心胸都宽阔起来。”陈果儿笑道。 韩岑见她颤颤巍巍地站在矮墙上,终是忍不住担心。 “你坐下来行不行?待会儿摔下去我可不管你。”韩岑没好气道。 陈果儿笑眯眯地挨着他坐下:“你终于肯跟我说话啦!” 第四十八章 我也会等你 韩岑悻悻白了她一眼。 “对不起了嘛!昨晚的事让你担心了,我没想到你会等我。”陈果儿再次诚挚道歉。 “谁等你啊!”韩岑冷哼道。 “咦!不是某人说在风里等了一夜?”陈果儿忍着笑。 韩岑嘴角抽了抽,没说话,脸却是可疑的红了起来。 默了默,陈果儿轻声道:“韩岑,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谁也不能告诉,但我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叫韩岑的朋友会为我担心,会在风里等我一夜,所以呢!韩岑,以后要是你不见了,我也会等你的。” 前世她醉心于医学,奇才之名,让她拥有众多仰慕者,也曾有人等她一夜,为了向她求教,也会有人对她示好,为了得到她的提携。现在回头想想,曲云菡真的好可怜,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这一世,她褪去了奇才的光环,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却收获了满满的友谊,这种感觉,让人窝心,让她觉得在这个世上并不孤单。 所以,她真心希望这份友谊能一直保持下去。 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如水般明澈,透着无比的真挚,韩岑只觉得鼻尖发酸,眼睛涩涩的。 他一向很理智,理智的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因为他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走的太近,怕别人发现他的秘密,所以,这条路他走的很孤独。 也许是孤独太久,压抑太久,心里也会生出一些渴望。他说不上来自己对陈果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最初,被她的善良吸引,她不嫌弃天佑,尽力帮助身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她看起来那么弱小,却敢于和李雯琪叫板,她善良却不可欺,渐渐地,他在她身上看到更多的优点,真诚、执着、冷静、睿智……还有,她的秘密。 他开始担心,这种担心的程度,就在今早看到陈果儿的那一刻才发现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他不是在生她的气,他是生自己的气。 默默地关心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让她知道又怎样,笑话他自作多情吗?充其量,他们也只是谈得来而已。 可是,她跑来找他,跟他道歉,还说了一堆让他感动的话。 这丫头,是存心要看他笑话么? 男人流眼泪是件很丢脸的事啊! 韩岑抬头看了眼一碧如洗的天空,然后起身,拍拍屁股:“我饿了,吃饭去。” 然后轻轻松松一跃而下。 “喂!你帮下我啊!我下不去了。”陈果儿也赶紧爬起来,刚才上来就爬的够狼狈了,现在让她跳下去,这高度,她实在没勇气跳。 韩岑抱着双臂,仰头看他,唇边又漾起玩世不恭地笑,闲闲道:“上面风景不错,你多看会儿吧!等我吃完饭再说。” 说着,韩岑拎了陈果儿搬来垫脚的凳子,晃悠晃悠的走了。 陈果儿气急败坏:“韩岑,等我下来你就死定了。” 韩岑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陈果儿瞠目结舌,真走了?还把凳子也拿走,这家伙,是故意报复她,想看她笑话吧!陈果儿扶额望天,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愁人呐! 无人搭救,陈果儿只好自己琢磨下去的办法,试来试去,结果就演变成狼狈的挂在土墙上的姿势,上不去下不来。 “韩岑,你个混蛋,我好心给你送饭,你却恩将仇报,臭小子,等我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果儿嘴里嘀嘀咕咕地咒骂着,却见身边竖起了一架梯子。 第四十九章 捅马蜂 陈果儿抖抖索索地爬了下来,剜了眼笑的跟抽疯似的韩岑,不由地恼羞成怒:“再笑,你再笑,信不信我一针把你戳成面瘫。” 韩岑忍了忍:“不笑了不笑了……”话没说完,一个没忍住又“噗嗤”喷笑出声。 陈果儿刚才挂在墙上,两条腿乱蹬的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韩岑。”陈果儿怒吼:“今天的事,你要敢说出去,我再也不理你。” 见她真恼了,笑声顿时消失,这家伙变脸比不翻书慢,立马一本正经摇头:“打死我也不说的。” 这还差不多,陈果儿气稍微顺了点。 只听得他又说:“不过老吴也看见了,我去搬梯子,老吴问我拿梯子干嘛?我说捅马蜂,估计是他怕我被马蜂蛰了,就过来瞄了一眼。 陈果儿悲愤了:“你什么借口不好找,非要说捅马蜂?” 该死的,被老吴看到她的窘样,她不要活了。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不说捅马蜂那说啥?说救人?那老吴肯定比我跑的还快。” 一下午,陈果儿都郁闷的不行,尤其是老吴看着她的时候,她总觉得老吴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收工后,老吴把五个人叫到跟前。 “明天就比试了,你们准备的如何?” 袁菲道:“这几天看了很多病例,增长了不少见识。” 老吴微微颔首,又严肃道:“明日不是一对一的比试,输了就全滚蛋,赢了就都留下,懂了吗?” 大家齐点头。 老吴的意思是说,明日是团体的较量,他们五人要通力合作,各展所长,不能擅作主张。 “今天就不要看什么病例了,都早点回去歇着,别搞得两眼乌青跟被人揍过似的。”老吴意有所指的睃了韩岑一眼。 大家掩嘴偷笑。 韩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说:有这么夸张吗? 大家按老吴的吩咐早早回去休息了。 袁阅今儿个特意请了假赶回来,赵大海还以为袁阅是有话要交代几个孩子,就问:“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 “他们还在看病例?”袁阅问。 “没有,一个个都歇下了,这些没心没肺的家伙,好像一点也不紧张,居然还睡得着。”赵大海苦笑道。 袁阅笑了笑:“心态也很重要,算了,就别叫他们了,让他们休息。” “少东家,您看,咱们这次有几成把握?”赵大海心里没底。 袁阅蹙了蹙眉头,这个不好说啊!本以为笃定的事,却因为陈果儿几句话,变得不确定起来。 事后想想,自己的想法的确过于简单,有点托大了,没想到陈果儿居然看得比他透彻。 坐堂问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谁也不知道前来看病的病患会是个什么情形,这其中还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对他们这些新手而言,运气是很重要的。 “总之尽力而为吧!”袁阅叹息道,心情有些沉重。医学馆把与回春堂比试一事上报史院长,史院使很感兴趣,明天将会派杨副院长前去坐镇。 本来只是一场非正式的切磋,因为御医院的介入,就有些变味了。而且很关键的一点,在这场比试中表现突出的,毫无疑问会成为御医院重点关注的对象,这对将来进御医院可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这几个小家伙,明天可得好好表现才行啊! 第五十章 曲如澜 陈果儿一大早就起来了,想到今天就能见到曲如澜,不免激动。 袁阅亲自带队加上赵大海,一行七人朝医馆出发。 刚走到医馆就见对面浩浩荡荡过来一群人。 陈果儿一眼就认出走在最前面的大腹便便的孙副馆长,笑的跟弥勒佛似的,他身后是崔万荣和苏梓灵两位讲师,再后面是十几个学员,都是生面孔。其中也有四五个女学员,但不知哪一个才是曲如澜。 曲云菡要比曲如澜大七岁,三叔一家远在扬州,曲如澜六岁那年倒是随三叔来京城住了一阵,可她那会儿正好入医学馆了,只匆匆见过一面,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陈果儿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苏梓灵身边一位十四五岁模样的姑娘,这姑娘,长着一双细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樱桃小嘴儿,肤若凝脂,漂亮的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应该就是她吧!只有最出色的学员,才会被讲师带在身边。虽然长的一点也不像曲家人,但她记得三婶好像也有一双细长的眉眼。 “这是要比人多么?人多就威风了?”韩岑嗤鼻道。 李彦生觉得对方气场确实很强大,相比之下,自己这边显得有些寒酸,悻悻道:“早知道就把师兄弟们都叫上。” 袁菲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是打群架啊?”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进了御医院,老吴已经在了,叫上袁阅和孙副馆长进屋说话,学员们就在院中等候,双方开始互相打量,审视对方。 “看起来很普通嘛!” “还女多男少,阴盛阳衰啊!” “像这种半路出家的,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们世家出身的秦望学长和张季同学长呢?恐怕是连新来的曲如澜学妹都比不上吧!” 医学馆的学员们窃窃私语,声音不大,正好能让对方听见,看陈果儿等人的目光都透出轻蔑来。 “这些家伙,狗眼看人低,就你们有世家子弟,我们就没有吗?”李雯琪恨不得昭告天下,她也是世家出身,你们不许瞧不起人。 “就是,世家子弟就很了不起吗?”李彦生误解了李雯琪的话,被李雯琪暗下毒手,吃了个大螺丝,痛得龇牙咧嘴。 赵大海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记好了,当你们开始轻视一个人,或是一件事的时候,其实失败就离你们不远了。所以,不用介意别人怎么看你们,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是强者还是弱者,并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大师兄,放心吧!我们会让他们把这些话都咽回去的。”韩岑面上依然是玩世不恭的笑,但眸底却是一片冷然之色。 曲如澜察觉到陈果儿的目光,也抬眼看过来,见陈果儿跟她差不多年纪,个子比她还瘦小,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衣长裙,相貌还算清秀,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曲如澜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陈果儿也收回目光,转而去观察其他学员。崔万荣身后的那两位应该就是秦望和张季同了吧!不知哪个是秦望,哪个是张季同,不过那个胖一点的家伙看袁菲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啊!大哥,现在是比试不是相亲呐!麻烦专注一点好吗? 忽听得有人道:“杨副院长来了。” 陈果儿讶然回头看向医馆大门,只见御医院杨光年副院长和萧御医走了进来,随后冒出的一个人,更让陈果儿惊掉了下巴。 这家伙怎么会来这? 第五十一章 一对一 华少棠好像不认识陈果儿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杨光年客气的请他走前面。华少棠连连摆手:“我就来瞧一热闹,您是主,我是客,您先请。” 杨光年很有面子,客套了几句,昂首挺胸地进了屋子。 陈果儿纳闷,华少棠到底什么身份?连杨光年都对他那么客气,杨光年可是出了名的会看人下菜碟,京城里稍有名气的大夫她都叫得出名字,就是没听说过华少棠这号人呐! 袁菲小声问赵大海:“大师兄,那人是谁啊?” 指的就是华少棠。 赵大海也是摇头:“不认得。” 屋内此刻正争论不下。 孙副馆长坚持道:“老吴,题,你已经出了,坐堂问诊,虽然对我医学馆的学生有些不公,我也认了,但五人一组的形式我不赞同,这次比试的目的就是选出最优秀的学员,五人一组能选出最优秀的吗?难道以后他们出去也组队给人看病吗?绝对不行。” 袁阅反驳道:“怎么不行?你们医学馆里很多考核项目不都要求组队的吗?团队合作,不是医学馆一向提倡的吗?这样不正符合医学馆的精神吗?” 孙副馆长讥讽道:“袁大夫倒是把我们医学馆的精神记得很牢,可惜,你在医学馆呆了五年却还是没领悟到其中的精髓,一个团队里,核心人物只有一个,其余的人只是起辅助作用,毕竟,有资格成为坐堂大夫的人不多,但大夫是需要助手的,医学馆在培养精英的同时,也要培养一批有经验的助手,这才是我们提倡团队合作的真正目的,莫非你们回春堂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一定要靠人多来取胜?” 袁阅冷笑道:“既然认为我们回春堂都是乌合之众,那你们医学馆的精英组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样比显示不出他们的真正水平,我是坚决不同意。”孙副馆长态度强硬道。 “老吴,我觉得孙副馆长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不若这样吧!双方学员抓阄,抓到谁就跟谁比,一对一,五局三胜,你看如何?”杨光年沉吟道,又扭头去问华少棠:“华公子,你认为呢?” 华少棠笑呵呵道:“你们定你们定,我只管看热闹。” 杨光年眼皮抽了抽,心说:华仁礼怎么派了这么个人过来?比试是多么严肃的事情,更何况他今天的身份是评判者,怎好说是来看热闹呢?这也太不严肃了。 老吴的脸已经很臭了,他本有意偏袒那几个小家伙,但孙副馆长咄咄逼人,杨副院长又站在医学馆那边,这事……还真不好办呐!他还跟几个小家伙说不会是一对一。 “要不,这样好了,我们这里一共六个人,我们表决一下,赞同一对一的举手。”杨光年道。 孙副馆长第一个把手举起来,萧御医自然是听杨副院长的,这样一来,那边就有三票了,华少棠弃权,老吴没奈何,也只好弃权,袁阅一人孤掌难鸣。 杨光年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办,你们双方各自去准备一下,比试稍候就开始。” 第五十二章 连败 袁阅面色凝重的把袁菲等人叫到一边,把刚才的决定告诉大家。 “什么?不是说团队吗,怎么又变成一对一?这可咋整?”赵大海急道。 若是一对一的话,怎么比得过人家,这不摆明了要回春堂输吗? 李雯琪慌道:“我要是抽到秦望或是张季同岂不是完蛋了?” 韩岑轻嗤道:“真要被你抽到,倒是对我们有利了。” 李雯琪瞪起眼:“你这人心眼怎么就这么坏呢?” 袁菲冷声道:“韩岑说的有道理,田忌赛马就是用下等马对付对方的上等马,用中等马对下等马,再用上等马对中等马。” “什么?我是下等马?”李雯琪不服地叫了起来。 袁阅蹙眉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谁跟谁比是靠抽签决定的,事已至此,大家且放下思想包袱,尽力就是,只当是一次历练。” 抽签的结果,李彦生有幸抽中了秦望;李雯琪抽到史正平,史正平是御医院史院使的侄子,也是医学馆重点培养的对象;袁菲抽中了朱思淼,此人是外地来的,水平如何尚不清楚;韩岑抽中了张季同;陈果儿很巧的抽到了曲如澜。 袁阅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似乎只有袁菲还有那么一点希望能赢,其他人……哎!老奸巨猾的孙胖子,这下如你所愿了。 孙副馆长看了抽签结果笑的更像一尊弥勒佛了,幸灾乐祸地睨了眼面色发暗的袁阅,心说:臭小子,就凭你几天拉起来的乌合之众也敢跟我的人比试?别说这次要你输的没脸,三个月后的比试,老子要你输的连爹妈都不认识。 陈果儿看着手中的签,哭笑不得,怎么就这么巧了呢?好吧!那就让她来看看曲如澜的本事吧!是否真如爹爹所言有望赶超她。 忽然,陈果儿感觉有道异样的目光,抬眼看去,只见华少棠笑眯眯地看着她。 陈果儿淡淡地别开眼去,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比试正式开始,由李彦生和秦望接待第一位前来问诊的病患。 患者自称发热恶寒,陈果儿心里就犯嘀咕了,发热恶寒可是有好多种症状,脉象不同表里有别,阴阳有异,所用的方子也不一样,李彦生切脉是弱项,这可真难为他了。 望沉着镇定,查看了患者舌苔,问了病症,切过脉后,已是了然于胸开始写方子。 而李彦生抓耳挠头,握笔迟迟不落,神色犹疑不定。 袁菲小声叹息:“完了。” 两人看过后,又由华少棠亲自切脉开方,结果出来,秦望完全正确,而李彦生连表里都弄错了。 医学馆那边欢欣鼓舞,学员们看秦望的目光无比热切,果然是医学馆新生中的第一人啊!旗开得胜。 第二局也没有悬念,史正平胜出。 医学馆连赢两局,孙胖子笑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得意道:“华大夫,看来你的学员连最基本的脉理都没过关啊!你自己医术不凡,对徒弟可不能藏私哦!” 袁阅神情淡淡,手心里却是捏了一把汗,如果袁菲再输的话,那剩下的两场都不用比了。 第五十三章 扳回一局 李雯琪怏怏地退了回来,袁菲小声责怪道:“你怎么搞的?那人白睛赤红分明是肺火,你却诊断为心火。” 李雯琪委屈道:“我紧张嘛!李彦生已经输了一局。” 袁菲严肃道:“李彦生输是他自己学医不精,你呢?你输是因为你疏忽大意,吴大夫让你写的反思都白写了?才输一局你就紧张,现在连输两局,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抹脖子了?” 陈果儿忙劝道:“输都输了,就别说她了,待会儿该你上了,要冷静。” 袁菲郁郁地吐了一口气,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很快,第三个病患来了。 袁菲敛定心神,上前问诊。 陈果儿暗暗祈祷,无论如何不能输啊!哪怕是平局也好。 “韩岑,你紧张吗?”陈果儿忐忑地看了眼身边的韩岑。 韩岑看着场中的袁菲,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她输了咱们收工回家,她要是赢了,咱就下去露个脸,哎!我要是赢了那个张胖子,你会不会特崇拜我?” 陈果儿翻了白眼:“有本事赢了再说。” 韩岑撇了撇嘴:“给点鼓励不行么?” 陈果儿不理他,这家伙就没个正形。 袁菲和朱思淼接待的病患是个六岁的孩子,孩他娘说孩子夜里手脚心发热,汗都出了烧却不退,还总咳嗽,一咳就一宿。 袁菲很仔细的切过脉后,回忆起她所看的病例里有好几例跟这个病症相似,王大夫给开的是柴胡桂枝汤,不过吴大夫是让每日推天河水,泻肝火补脾血。袁菲心里有了计较,吴大夫说过,有些孩子是不喜欢吃药的,还有些家里穷也买不起药,所以,推天河水是既有效又能解决孩子不爱吃药或买不起药的难题。 朱思淼已经交了方子好整以暇的看着袁菲。 袁菲写好方子后,问孩子的娘:“你孩子肯吃药吗?” 孩她娘愁眉苦脸道:“哪个孩子喜欢吃苦药来着,每次都得几个大人七手八脚的摁住用来灌的。” 袁菲莞尔一笑,握住小孩的手,推揉手心的劳宫穴,边对孩子他娘说:“你每日帮他从这里一直推到肘窝,像这样,每日三百遍,孩子就不用吃药了。” 孩子她娘见袁菲年轻,不是很相信她的话,华少棠走过来,搭了下孩子的脉,笑眯眯地说:“大婶,听这姑娘的吧!没错。” 陈果儿忍不住在心底为袁菲欢呼,袁菲终于懂得了站在患者的角度替患者考虑,袁菲赢定了。 袁阅和老吴也是颔首一笑,终于扳回一局。 华少棠当成宣布袁菲胜。 朱思淼面如菜色怔立当场,推天河水的作用他是知道的,但就是没想到用出来。 旁边的张季同看着那袅娜的身影,目光耐人寻味:“我早跟你说过,这个袁菲是袁阅袁御医的妹妹,不是简单的人物。” 医学馆的学员们反应倒还平静,二比一的结果还是能接受的,朱思淼本来就是五个人里面最弱的,更何况对方是个漂亮的女生,他们相信,接下来出场的张师兄和沈师妹必定能横扫对手。 韩岑摸了摸鼻子:“终于是轮到出场了啊! 第五十四章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韩岑,加油!”陈果儿还是觉得要给他打打气,毕竟张季同是对方第二号人物,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袁菲也道:“韩岑,看你的了。” 赵大海用力点点头,目光饱含期待,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岑冲她们咧嘴一笑。 李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替我报仇。” 韩岑眉毛一挑:“冤有头债有主,灭你的是秦望那小子,你自己找他算账去。” 说着,吊儿郎当地晃到了张季同跟前。 张季同根本不拿正眼瞧他,韩岑不以为意,笑道:“待会儿是你先呐还是我先?” 张季同一想,自己先的话,这家伙会不会跟着学样?就想表现一下高风亮节让他先。 谁知韩岑不等他回答又道:“我觉得还是我先吧!我不介意让你占点便宜的,没事,咱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也恰恰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陈果儿忍俊不禁,韩岑这猴精,啥时候肯让人占便宜了?估摸着是想好了对付张季同的法子,估计使激将法呢! 张季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你算哪根葱?我张季同需要占你的便宜?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就无需推让了,我先。”张季同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评判席上杨光年等人都是对韩岑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这小子油嘴滑舌,明明想占人家便宜,话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只有老吴,小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这臭小子,还会搞什么心理战术了。 说话间,第四位病患来了。 该病患四五十岁的年纪,捂着胃部,神情很是痛楚,看到韩岑和张季同两小年轻,就更痛苦了,对评判席上的大夫们说:“大夫啊!我实在痛的受不了了,能不能请你们直接给我看病,我改天再来给他两做试验行不?” 进来的病患事先已有医馆的医护人员向他们说明情况,今天是考核,让学员先看,大夫随后帮他们诊治。 张季同微笑道:“大叔,看您面部烘红,神情痛楚,是胃不舒服吧?来来,坐下,我来帮你诊治。” 大叔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张季同一边帮他切脉,一边让他张嘴看舌苔。 韩岑也凑过来看,张季同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韩岑笑笑,做了个你请的手势。 脉弦数,苔黄腻,张季同和声问道:“大叔是不是常觉得口干口苦、夜寐不安?还时常胃脘灼痛,痛势急迫,伴暖气泛酸?” 大叔愣了一下,点点头,心说:这小子有两把刷子。 张季同已是心中有数,这位大叔乃是肝胃郁热之症,当即收手准备去写方子。 韩岑诧异道:“你这便好了?” 张季同不屑一笑,神色傲慢,反问:“不然呢?” 韩岑眨巴了几下眼睛:“你确定?” 张季同懒得理他,自去写方子。 韩岑还冲他喊道:“你真的完啦?” 张季同蹙眉,不悦地看他,什么叫完啦?你丫的才完呢! 韩岑摸了摸鼻子,悻悻嘀咕:“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高兴,哎!说了我先来,你偏要你先来,给你占便宜你都不要。” 医学院的人都跟看怪物似的看着韩岑,小声议论开来。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居然敢奚落张师兄。” “谁知道呢!装腔作势倒挺行的,就不知道那肚子里不是堆烂稻草……” 陈果儿饶有兴致地看着韩岑,这家伙和她一样,一直藏着掖着,现在是要拿出真本领了呀! 第五十五章 你砸我招牌 韩岑切了下脉,就说:“大叔,您现在很疼吧?” 大叔苦着脸道:“是啊是啊,我忍的很辛苦啊!你赶紧看好,我要请大夫给我医治了。” 韩岑道:“这哪用得着大夫啊!小事一桩呀!您去那边躺好咯。” 说着半推半拉的把大叔按在了一旁的病床上,帮他脱了衣裳,边说:“大叔,您就把心放肚子里,我要是治不好您,您砸我招牌。” 大叔真被他唬住了,乖乖地躺那。 厅内之人或目瞪口呆,或嗤鼻不屑,或眼角抽搐,不过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这家伙到底要干嘛? 陈果儿忍俊不禁,这家伙满嘴跑马的,砸你招牌,你有招牌让人砸吗? 只见韩岑取出银针,原本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神情在此刻变得极为严肃,他看准了穴位,毫不犹豫地刺下,中脘、内关、足三里、气海、关元、三阴交…… 看韩岑居然给病患施针,杨光年连声叫道:“胡闹胡闹,华大夫,你还不快阻止你的学员,万一弄出人命,你可得负全责。” 且慢!”上座的华少棠慢声道,目不转睛地看着韩岑下针。 袁阅和老吴目光交流。 袁阅的意思是:“这也是你教的?” 老吴无辜摇头,老子可没教他这些。 “大叔,你且躺上一刻钟,如果一刻钟后疼痛不曾缓解,你把这些针扎回我身上,现在,我要去给你写方子咯,咱们光针灸是不行的,还得配合药剂治疗。” 韩岑安抚好大叔后,走到医案前,见张季同傻愣愣地坐在那,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看着他。便笑道:“张学友,你的方子还没写好么?要不要我帮你?” 张季同阴郁着脸,闷哼一声,起身让座。 那边还需留针一刻钟,华少棠拿着两张方子看后,哈哈大笑,杨光年好奇地凑过来:“怎么?错的很离谱么?” 华少棠把方子给他:“杨副院长,胜负定矣!” 杨光年拿过来一瞧,都是丹赤逍遥散加减的方子。冷笑一声:“这不一样么?” 华少棠慢悠悠道:“您再往下看。” 杨光年目光下移,念道:“每日施针,刺中脘、内关、足三里……每次留针三刻钟。” “袁大夫,你这批学员中不乏藏龙卧虎之辈啊!”华少棠话是对袁阅说的,目光却是不经意地瞟了瞟陈果儿。这个韩岑的确让人惊艳,不过真正让人惊艳加惊叹的还是陈果儿,很好奇她今天会怎么表现。 “哪里哪里,都是些乌合之众,上不了台面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袁阅嘴里谦虚道,眼睛却是笑眯眯地看着孙胖子。 孙胖子哼哼道:“现在还很难断定是龙是虫。” 老吴不待见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孙胖子,你若不懂就谦虚点,华家银针独步,人家一眼就能看出输赢。” 孙胖子面上一窘,却不敢辩驳,华仁礼一根银针名扬天下,华家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一刻钟到。韩岑上前问大叔:“大叔,现在觉得如何?” 大叔的表情明显松快了许多,露出笑脸:“好像不怎么疼了。” 张季同的脸色比刚才的朱思淼更难看,没想到一个犄角旮旯里蹦出家伙居然会针灸,他输的太冤了。 韩岑朝他惋惜道:“我就说嘛!我先来,你不听。” 第五十六章 决胜局 韩岑以一手精湛的针灸术绝杀张季同,以矫健的黑马之姿乌亮乌亮的黑马之色,亮瞎了医学馆全体师生的眼。 这个结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毕竟新生里会针灸术的人少之又少。怪只怪自己太轻敌,觉得回春堂不可能有这等人才。 张季同一脸愤慨地站回了队伍,崔万荣安慰道:“无需介怀,他们那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此人而已。” 医学馆真正的杀手锏还没使出来呢! 身后的曲如澜淡漠道:“此人的确很强,不过他若对上我,未必能赢。” 苏梓灵神情凝重道:“不可轻敌,待会儿你让对方先诊。” 现在是平局,最后一场定胜负,虽然她对曲如澜很有信心,但他们现在是输不起了。 曲如澜睨了眼正和韩岑击掌庆祝的陈果儿,心道:就算这个姓陈的也会针灸又如何?照样还是会输给她。 韩岑朝对方阵营努了努嘴:“陈果儿,你的对手好像有些瞧不起你哦!” 陈果儿看向曲如澜,对方也正静静地望着她,清亮的眸子透着漠然,这种漠然,在此刻是轻慢,是藐视。 果然医学馆的人都是自我感觉太好了,在家族里本就是出类拔萃,听着赞美和夸奖长大,渐渐地就会生出轻慢与骄傲之心。 这样可是走不远啊! 陈果儿对曲如澜有着相当热切的期待,真的希望她能超越曲云菡,所以,曲如澜,不要被头顶的光环眩晕了头脑,迷惑了心智,求医的路上,一定要保持一颗谦卑之心才行啊! 赵大海怕陈果儿压力太大,说道:“陈果儿,平常心就好,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像今天这样的比试,能取得两场胜利已经很了不起了,尤其是韩岑还干掉了对方第二号种子,回春堂虽败犹荣。当然,能赢是最好的,不过,对方第五位出场的小丫头,才进医学馆一个月就能挤身前三,绝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希望是要抱的,但心态要放平。 袁菲也道:“陈果儿,尽力就好,输了,我们也不会怪你。” 果儿微笑点头,袁菲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的心智已经渐渐成熟,不再似以往那般争强好胜,骄傲自满。 第五场比赛开始。 堂中,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互相对视,一个冷傲似寒梅临雪,一个温和似蔷薇迎风。 华少棠不觉脊背都挺直了些,她今天来这,就是为了看陈果儿如何发威的。 “你先请。”曲如澜冷冷道。 陈果儿原想着韩岑赢了一局,这一局就来个平局,毕竟医学馆是御医院的亲儿子,回春堂抵不过是个后妈生养的,现在又不是争直升御医院的名额,没必要拼的你死我活,倒让护犊子的杨副院长心里不爽,杨光年此人心胸狭窄,最是记仇,前世,她可没少被杨光年刁难。而且,曲如澜是沈家人,她也不想让曲如澜太过难堪。 但曲如澜的态度让她有些头疼。 “我怕我先出手,你就没机会了。”陈果儿笑微微道。 曲如澜轻嗤一声:“是吗?那最好不过了,我也不希望我的对手太弱,赢了也没意思。” 第五十七章 老烂腿 第五位病患拄着拐一瘸一瘸的进来,见到屋内这么多人不由得愣了一下,掉头就走。 “哎!大爷,您别走啊!咱不都说好了么?只要您愿意配合,今儿个就给您免诊金,免药费。”医护拉住大爷小声劝道。 大爷不好意地说:“我怕吓着大家。” 医护把他往里搀:“没事没事,想当大夫还能怕这个?您老宽心就是。” 陈果儿见这位老伯腿脚不方便又有些胆怯,便主动上前搀扶,和声问道:“老伯,您的腿怎么了?” 老伯颤巍巍地坐下,难为情道:“姑娘啊!还是换别的大夫来瞧吧!” 陈果儿笑道:“老伯,我们学医的可不挑毛病看,来,我帮您把裤腿卷上去。” 其实陈果儿已经闻到了一股恶臭,但她丝毫没有嫌弃的想法,身为医者,要做的就是尽量减轻病患的痛苦,让病患早日痊愈。 她小心翼翼地卷起老伯的裤腿,一双糜烂入骨惨不忍睹的小腿露了出来。 曲如澜不禁皱起了眉头,太恶心了。 医学馆的学员们也是发出了惊讶低呼,有些担心地看向曲如澜,替她抱不平,怎么轮到曲如澜,就来个这么恶心的病患呢? 而回春堂这边的学员一个个神色从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们在医馆呆了两个月,比这样恶心可怖的场面都见过,对陈果儿更有信心了。 别忘了,陈果儿可是足足洗了一个月沾满脓血的绷带。 老吴原本紧蹙的眉头此刻也是舒展开来,一条老烂腿难不住陈果儿。 老烂腿也叫臁疮腿 ,多发生于长期站立、负重行走,伴有下肢静脉曲张的患者。病初只是炎症散出,继而发溃疡,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治疗就会越烂越大,越烂越深,最后皮肤全部坏死,并引发骨髓炎,那就只能截取双腿了。 陈果儿面不改色,仔细查看老伯的腿,肌腱韧带已被破坏,大面积的表皮也已坏死,溃疡处见大脓腔并伴有恶臭,不过骨质破坏尚不明显,病情虽然严重,但还是有救的。 确定了病情后,陈果儿起身问曲如澜:“老伯的伤口需要处理,你来还是我来?” 曲如澜双唇紧抿,神色犹豫,实在有些下不了决心。她有千百种手段,针灸推拿什么都不在话下,唯独这个,她无法面对。 陈果儿心里默默叹息,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如果连一双老烂腿都不能面对,又怎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医者? 这一步终究是要跨出的呀! “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放弃就等于认输了。”陈果儿静静望曲如澜。 她希望曲如澜不要放弃,曲家人学医,首先要记住的就是大医精诚之道。曲如澜是曲家人,丢不起这样的脸。 然而,曲如澜挣扎了华久后,说:“我可以用药医治他的腿。” 陈果儿失望摇头:“但你也知道,老伯的溃疡必须妥善处理,否则用再好的药也是白搭。” 曲如澜咬了咬嘴唇:“这些可以交给医护去做。” “如果你身边没有医护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病患痛苦而死?”陈果儿不仅是失望,还有些愤怒,身为医者怎能说这种推脱责任的话? 这样的曲如澜还谈什么超越曲云菡?连成为一名医者都不配。 第五十八章 小狐狸 “曲如澜,你不配成为一名医者。”陈果儿面色沉冷下来,声音低沉却有力,明明可以却不愿为之,这跟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 曲如澜心头大震,她凭什么这么说她?她不就比她不怕脏吗?难道就有资格否定她的医术?她知道该用什么药,该怎么护理保健吗? “陈果儿,你充其量也只配做个医护。”曲如澜昂起高傲的头颅,冷漠地看着陈果儿。 陈果儿冷笑道:“可惜,你连做医护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陈果儿离开大堂。 这番对话,两人都压着嗓子在说,所以,旁人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孙胖子见陈果儿离场,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次是我们医学馆赢了,华大夫,承让了啊!” 老吴不屑地睃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人都离场了难道还有必要比试吗?”孙胖子嗤鼻道。 杨光年就要起身宣布结果,华少棠慢悠悠道:“大家稍安勿躁,好戏还在后头。” 说话间,陈果儿已经端了个盘子回来了。 盘子里有各种器具和药品。 陈果儿再次问曲如澜:“想好了么?” 曲如澜的内心一直在纠结挣扎,就因为这样输了,实在不甘心呐!转看医学馆的老师和师兄师姐们,他们的目光甚是焦急,胜负全在她手,她输就是医学馆输,这样的重任容不得她退缩。 曲如澜深吸了口气,牙一咬,心一横,今日,豁出去了。 “陈果儿,我是不会认输的。”说着,曲如澜拿起一根银针,在老伯脚边蹲下。 陈果儿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微笑,这样才对嘛! 挑开脓包,浓稠恶臭的黄色液体流了出来,曲如澜心里止不住的犯恶心,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呕吐出来,但看陈果儿,神色坦然,丝毫不为所动。曲如澜虽然很讨厌刚才陈果儿咄咄逼人的样子,但对陈果儿敬业的态度还是佩服的。这一点,她的确不如陈果儿。 医学馆的师生们长舒了口气,只要曲如澜参与了伤口处理,那后面的用药和护理就没问题了。 袁菲秀眉微蹙:“刚才曲如澜似乎要放弃了,陈果儿应该抓住机会才对。” 韩岑讳莫如深道:“如果陈果儿会这样做,她就不是陈果儿了。” 李雯琪讥讽道:“说的好像你有多了解陈果儿似的。” 韩岑嘴角一斜:“井底之蛙是永远不会了解天的高远。” “什么?你说我是井底之蛙?”李雯琪又急了。 袁菲低声喝道:“吵什么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上座的老吴露出了欣慰之色,果然没有看错这丫头,这样的资质,这样的胸怀,想不成为大医都难。 袁阅也是微微颔首,这丫头颇有当年曲云菡的风范。 这个念头一起,袁阅自己也是怔了一怔,曲云菡不仅是他爱慕之人,更是他在求医道路上追逐的目标,他怎么就把陈果儿和曲云菡联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华少棠一双凤目里潋滟着淡淡地波澜,陈果儿啊陈果儿,今日你可是又让我开了眼界。 因为你的宽宏,也许这世上又会多一个良医。 退一步,既博得美名,又使得今日的比试皆大欢喜收场,谁也不得罪,陈果儿,你果真是一只圆滑世故的小狐狸啊! 第五十九章 最好的结果 当杨光年拿着两张不分仲伯的方子宣布第五局平局的时候,医学馆那边发出了一阵惊呼。 这怎么可能?曲如澜居然没赢? 孙胖子脸色有些难看,这样的结果在他的预料之外,医学馆所谓的精英在和回春堂一对一的比试中,居然打了个平手,虽平犹败。他来之前可是在卢馆长面前拍了胸脯的,回去要怎么交代? 孙胖子悻悻地一挥衣袖,头也不回的走掉。医学馆的师生们紧跟其后,一个个面色都不太好看。 曲如澜放慢脚步,踌躇片刻,走到陈果儿面前。 依然是高傲的神态:“陈果儿,下次比试,我一定会赢你。” 陈果儿淡笑着说:“等你赢了我再说吧!” 曲如澜有些困惑,陈果儿到底哪来的信心?能做到这样从容不迫。 “那你就等着吧!“曲如澜冷声道。 杨光年也是兴致索然,今儿个他是来给医学馆撑场面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袁大夫,今天的结果,不必太在意,好好准备三个月后的比试吧!”杨光年淡淡说道。 袁阅听得出杨副院长话里的深意,回春堂是侥幸才比了个平局,不必高兴的太早,三个月后的比试才见真章。 “在下一定会督促学员认真准备的。”袁阅微笑道,拱手恭送杨副院长。 华少棠经过陈果儿身边的时候,飞快的朝她眨了下眼。 陈果儿视若不见,这家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认识吗?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袁阅和老吴笑眯眯地走过来。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很出色,尤其是韩岑和陈果儿,不过,可千万不能因此而骄傲,还需再接再厉。”袁阅和颜悦色道。 “本来我们能赢的,是陈果儿放水。”李雯琪控诉道。 老吴小眼一瞪:“你懂个屁。” 李雯琪委屈地说:“明明就是嘛!那个曲如澜嫌恶心,本来都要放弃了,陈果儿非要逼着她一起处理伤口,那不是放水是什么?” 袁阅轻嗤一声:“如果陈果儿没放水,今天我们就输了。” 这是什么话?听不懂啊!非但李雯琪听不懂,李彦生和袁菲也听不懂。 袁菲纳闷道:“为什么?” 老吴翻了个白眼,吐出两个字:“愚钝。” 袁阅拍了拍老吴的肩膀:“走,咱们去喝一杯。” 李雯琪等人瞠目结舌,陈果儿放水还受到夸奖了?这是什么道理?之前不是一直强调要赢的吗? 赵大海这个大师兄只好负起答疑解惑的重任。 “杨副院长为何亲临,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你们真当这次我们赢了就会让御医院对我们刮目相看吗?别忘了,医学馆是御医院下属的,赢了他们,等于让御医院丢脸,御医院只会更加不待见我们。” “难道我们输了,他们就能待见我们了?”袁菲持不同意见。 赵大海笑笑:“所以,平局是最好的,人家既挑不了咱们错,也不会小看了我们,陈果儿,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陈果儿心里想的可比这样复杂多了,因为她是在医学馆和御医院呆过的,对某些人的嘴脸最了解不过,前世她就是吃亏在太过耿直,遇事不知变通,所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那样的话,即便赢了,医学馆的人也会不服。”陈果儿敷衍道。 第六十章 被抓了 华少棠结束比试后,第一时间就跑去向景桓汇报情况。 景桓听了后,笑得很是耐人寻味,华少棠这个医痴终于对医术以外的人和事做了一次非常精确的评价。 小狐狸……这丫头可不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么? 因为比试的结果是平局,老吴决定这十个人都带,每队各一天。 离回春堂正式学徒的考核还有五天,虽说陈果儿等人的成绩完全符合正式学徒的要求,但袁阅还是要求他们几个也参加考核,一视同仁。不过,鉴于他们在比试中的出色表现,袁阅决定给他们放两天假。 “陈果儿,你回村后,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爹娘?”巧姑很羡慕陈果儿有假放。 “这还用你说吗?”陈果儿笑嗔道。 巧姑送陈果儿出门,却见韩岑等在院门口。 “韩岑,你真的不回家啊?”陈果儿问道,下次放假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韩岑撇了撇嘴:“你走了,我要是再走掉,天佑他们怎么办?” 呃!这家伙还挺有责任心的嘛!他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倒让陈果儿心生愧疚。 韩岑见她内疚不安的样子,咧嘴笑道:“跟你说着玩的,我家离的远,两天还不够一个来回,就索性不回去了。” “你家在哪呢?”陈果儿有些好奇,韩岑从未说起过他的家人,他的医术这么好,要不是家学渊源,就是曾得名师指点。 韩岑摸了摸鼻子,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想去我家呀?” 陈果儿白了他一眼:“谁要去你家,随口一问罢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出发了,巧姑和天佑他们可就交给你了。”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韩岑笑道。 “不用,我又不是不认得路。”陈果儿跟他挥挥手,踏出了院门。 韩岑目送着陈果儿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巷口,眼底的笑意渐渐隐去,眸色转黯。 大家都高高兴兴回家了,可他却是无家可归。 陈果儿先去集市上给小侄子买了虎头帽、小肚兜、小鞋子,给爹买了一包烟丝,给娘和大嫂买了一块布料,给哥买了一双新鞋,给巧姑她爹买了一壶酒,又去肉铺切了两斤猪肉,三两私房钱花去了一半,满载而归。 回到十里铺,陈果儿先去了巧姑家,把酒和一斤猪肉交给李婶,说是巧姑托她带的。李婶却是神情凝重地问:“果儿,你是不是知道家里出事儿了才赶回来的?” 陈果儿一怔:“我家出什么事了?” “啊?你不知道啊!你哥让官府的人抓去了。”李婶道。 陈果儿大惊:“我哥犯啥事了?” 李婶叹了口气:“果儿,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吧!” 好像难以启齿的样子。 陈果儿心神不定,匆匆道别,一路小跑回家。 陈果儿一进院子就大声喊道:“爹、娘,我回来啦!” 柳氏听见声,从屋里跑出来。 讶然道:“果儿,你咋回来了?” “娘,我哥呢?听李婶说我哥被抓走了,到底怎么回事?”陈果儿急切问道。 第六十一章 找人帮忙 “你爹的腿脚不方便,不能进山打猎,原来猎物多的林区又被那些个王公贵族圈了起来,成了自家的猎场,不许老百姓入内,你哥好不容易打着一只獐子,想着獐子身上的麝香能卖不少钱,这才急了眼,死活不肯让人把獐子抢走……真的碰都没碰到那张财主的儿子,张家的家丁好几个人扯着他,是张财主的儿子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结果都赖到你哥头上……”柳氏抹着眼泪说道。 陈果儿气的嗓子冒烟。哥这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去抢人家打中的獐子,分明就是张财主的儿子倒打一耙。 “你爹今儿个和里正一起去了张家求情,不过里正说了,那张财主蛮横的很,跟府尹大人又是亲戚,求情怕是没什么用,可如今不是没办法了么?”柳氏嘤嘤哭了起来。 陈果儿心知爹今儿个这遭肯定白跑,张财主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恶霸,仗着官府有人,嚣张的不得了,平日里就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哥这次惹了张家,怕是没办法善了。 “那我嫂子呢?”陈果儿回家有一会儿了,也没见嫂子出来。 柳氏咬牙切齿恨恨道:“别提那个贱人,一听说你哥冲撞了张财主家的少爷被官府抓走了,抱了孩子就躲回娘家去了,还把家里的仅有的银子都卷了去。” 陈果儿也忍不住气闷,大嫂这么做太过分了,这可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正说着,屋外传来里正的呼喊:“陈家嫂子,陈家嫂子快出来。” 柳氏忙擦掉眼泪,两人出门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陈关胜满脸是血的被里正扶了回来。 “孩他爹,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求情的吗?”柳氏吓坏了,手都不知往哪扶才好。 里正道:“别提了,话都没说上,张家的人冲过来就打,要不是我拦着,关胜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孩他爹,你还好吧!”柳氏是既无奈又心疼,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两人合力把陈关胜扶到炕上。 “没事,死不了。”陈关胜虚弱地摆了摆手,被血迷糊了的眼眨了眨,看到陈果儿:“果儿,你回来啦!” “爹……”陈果儿哽咽着唤了一声,她高高兴兴回家来,谁知家里是一片愁云惨雾,哥被关押,大嫂跑了,现在爹又被打伤,难道这世道,穷人就没活路了吗? “里正大人,谢谢您送我爹回来。”陈果儿给里正大人施了一礼。 里正叹息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们……还是赶紧找个大夫给关胜瞧瞧,治伤要紧。” 送走里正,陈果儿检查了爹的伤势,头被打破了,身上到处是淤青,好在骨头没断。 陈果儿给爹做了简单的包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对娘说:“娘,您照顾好爹,我现在就回城里一趟,给爹买些活血散和药酒来。” 张家这种态度,分明就是不想好好解决,就是要整死你,人家有钱又有势,看来,她只能去找那个人帮忙了,就当换她一个人情。 第六十二章 算我欠你人情 陈果儿还没走到村口,听见身后柱子喊她:“陈果儿,你等一下。” 陈果儿回头,见柱子赶了牛车追上来。 “我到你家去了,你娘说你要进城买药,我用牛车送你去。”柱子道。 陈果儿赶时间,也就不跟柱子客气了:“柱子哥,那就谢谢你了。” 柱子道:“谢啥?乡里乡亲的。” 到了城里,陈果儿先去回春堂买药。 阿福见到陈果儿,笑道:“咦?你不是放假了么?怎么还没回家?” 陈果儿代表回春堂和医学馆比试后,阿福对陈果儿客气多了。 “我爹受伤了,我来买点活血散化淤丹。”陈果儿道。 “哎哟!伤的严重不?严重的话那可得请个大夫看看。”阿福一边拿药一边道。 “还好,不严重。”陈果儿道。 “多少钱?” 阿福道:“你就给十文钱好了,自己回春堂的人,半价。” 陈果儿付了钱,说了声谢谢,忙出了药铺把药交给柱子。 “柱子哥,麻烦你先帮我把药送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办,晚点再回去。” 柱子看了看天色,踟蹰道:“要不我等你?” “不用了,我爹等着用药呢!柱子哥,拜托你了。” 柱子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 目送柱子离开,陈果儿去了景桓给她安排的所谓亲戚家,要求见景桓。 假表叔让她等着,就去通报景桓。 陈果儿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都快黑了,心里焦急的不得了,景桓这家伙,该不会不来了吧?是呢!都利用完了,还有必要见她吗? 看来,她找错人了。 陈果儿想走,可是,又该找谁帮忙呢?袁阅吗?袁阅只是个御医,从七品,那三品府尹能卖他面子吗? 陈果儿咬了咬唇,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景桓。 天色渐渐黑下来,到了戌正时分,屋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陈果儿忙去开门,只见景桓一袭青衫直缀,腰缠玉带、阔步而来,月光如银,洒在他俊美到极致的脸上,晕出淡淡的如玉的光泽,更有一种眩惑人心的华美昳丽。 见陈果儿痴痴地样子,景桓微然一笑:“这么急着找我何事?” 陈果儿回过神来,尴尬地收回目光:“哦!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们能进去说话么?今儿个在朝上可是站了一天了。”景桓轻哂道。 陈果儿忙侧身让了让,请他入内。 景桓落座,假表叔立刻奉上茶,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说吧!何事?”景桓抬眼看她,见她神色还算平静,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心下稍安。 今儿个下朝晚了,刚回府,还没来得及喝口茶缓口气,听说她找他,他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赶来。似乎能让他随叫随到的,目前为止,也只有圣旨了,而他却是想都没想,就这么来了。 陈果儿也不做那假客套,开门见山道:“我哥被府衙抓了,你能不能帮我跟府尹大人求个情放了我哥?” 陈果儿怕他拒绝,又道:“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不推辞。” 第六十三章 陪我吃饭 景桓眯着眼饶有兴致望着陈果儿,这丫头,倒是一点也不慌张,一副笃定他会帮忙的样子。不过……她开出的条件还算合他心意。 “你哥犯啥事?”景桓慢悠悠地呷了口茶。 “我哥才没犯事呢!他是犯了小人。”陈果儿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景桓俊眉微蹙,沉吟片刻,大声道:“高朗。” 一年轻侍卫应声入内,双手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景桓取下腰间玉牌:“你拿我的玉牌去一趟京都府衙找张大人,就说……” “哎,你哥叫什么名字?”景桓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陈果儿的哥哥叫什么。 “陈勇男,勇敢的勇,男人的男。”陈果儿道。 勇猛的男人,是这个意思?看陈果儿瘦弱的跟刚浮出的小鸡似的,景桓实在无法想象她哥会是个勇猛的男人。 “好吧!陈勇男,你就说陈勇男是你亲戚。”景桓转而对高朗道。 高朗嘴角抽了抽,大人好像很喜欢给人安排亲戚。 “是!”高朗不敢有异议,就算大人说那陈勇男是他爹,他也不敢有异议。 高朗领命走了,陈果儿疑狐道:“这样就没事了?” 景桓淡淡睃了她一眼:“宰相家奴五品官,虽然我不是宰相,但这京城里,敢明着跟我作对的人没几个。” 陈果儿撇了撇嘴,腹诽道:是啊!明着不敢跟你作对,暗地里下杀手却是敢的。 “你就安心等消息吧!若是那张财主还有点眼力见,明日定登门赔礼道歉。”景桓笃定道。 陈果儿却有些不信,若他说她哥是他亲戚,那还有可能。 景桓眼底掠过一抹阴冷笑意:“他若不来,那他儿子另一条腿也别想要了。” 呃!陈果儿瞪直了眼,这家伙,也太霸道了,难怪人称小霸王。 不过,对付张财主那种恶人,就是要比他更霸道凶狠才行,一次就教训得他再不敢来欺。 “你吃过饭了么?”景桓淡声问道。 陈果儿摇头,事情没解决她哪吃得下。 “叫你表叔去弄几个菜来。”他道。 陈果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谁表叔啊!那是你给我按的假表叔好不好。 “不用了,我不饿,我还得赶回十里铺。”陈果儿道。 景桓眉头一蹙:“你不饿,我饿,我饭还没吃呢!就先赶来帮你解决问题,不是说我有什么需要,你都不会推辞吗?现在,我要你陪我吃饭。” “可我娘还等着我呢!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我娘该急了。”陈果儿郁闷道,她是很郑重的华下承诺,他居然拿来这么用,要她陪他吃饭,这算什么需求?她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秀色可餐的。 “又不差这点时间,大不了待会儿我派马车送你回去。”景桓不以为然道。天都黑了,难不成她还想靠两条腿用走的,走回十里铺去?一个小姑娘家的走夜路,也不怕遇上歹人,抓了去卖。 陈果儿犹豫半响,好吧!看在他帮忙的份上,陪吃饭就陪吃饭。 第六十四章 扔了 假表叔办事效率很高,没多少工夫就整了一桌子好菜。 生姜炒鸡,醋香鱼块,番茄什锦牛肉汤,爆炒三丝,佛手津白,玉米松子…… 还有一壶绍兴雕花。 景桓自己给自己倒了酒,问陈果儿要不要,陈果儿连忙摇头。 看着一桌子美食,陈果儿这才觉得饥肠辘辘,不过礼仪还是要遵守的,主人先动筷。 可景桓却直愣愣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陈果儿心中腹诽:你看我干嘛?看我又不管饱,不是饿了吗?饿了就赶紧吃啊! 两双大眼瞪来瞪去,陈果儿不耐烦了:“你怎么不吃?” 景桓蹙眉道:“你不给我倒酒也就算了,好歹给我盛碗汤啊!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什么?还要给他盛汤?他当她是谁啊?他的婢女吗?要说恩人,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好不好?亏他还好意思说,陈果儿简直无语。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帮我的时候,我可是请你吃饭来着。”他理直气壮道。 陈果儿气笑了,他的脸皮是铜墙铁壁吗? “景大人,我救了你两条命,你就请我吃一顿饭,我还没问你要诊金呢!” “诊金我不是给了吗?”他无辜道。 呃…… “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诊金了?”陈果儿真想一筷子戳过去,睁眼说瞎话,都不会脸红的吗? “那盒点心,点心下面不是有银票吗?”景桓说着瞪直了眼,呐呐道:“你该不会把那匣子扔了吧?” 这下轮到陈果儿傻眼了:“真的假的?” 景桓脸黑了一半,半响无语,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呢?眼睛瞎掉了吗? “算了算了,扔了就扔了,反正我给你了。”景桓郁郁道,拿起筷子,动手夹菜。 陈果儿却是火大,虽然她治病救人并不是贪图钱财,可她目前的确很需要钱来着,家里仅有的银子都被大嫂卷走了,爹又受了伤。 “哪有人给诊金还给的这么隐晦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直说不行吗?”陈果儿没好气道。 “喂!你自己笨还来怪我?”景桓瞪了她一眼。 这怎么能怪她?当时马车上乌漆抹黑的,她哪里看得见银票嘛!而且点心又不能带回去,所以,她就连匣子一块儿扔掉了。 陈果儿想到被她丢掉的银票,心痛肉痛,怏怏问道:“你给了多少银票?” 看她心疼的要死的样子,景桓有些不忍告诉她真实数目。 “扔都扔了,还管它多少,就当做好事,施舍穷人了。”景桓道。 陈果儿无语望天,她现在就是个穷人啊!低头默默拿起筷子,只是心口堵的慌,对着满桌美食也食不下咽了。 “你别光吃豆腐啊!你这样很影响胃口的。”看她垂头丧气、食不知味的,景桓也没了胃口。 “多大点事,至于这样吗?”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你是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有些穷人家,连豆腐都吃不上呢! “你别管我,我本来就喜欢吃清淡的。”陈果儿道。 景桓瞄了眼她的小身板,呲之以鼻:“难怪你瘦的跟猫似的,小心长不大。” 第六十五章 吃豆腐 察觉到他目光所停留之处,陈果儿顿时红了脸,恼羞道:“我瘦不瘦,关你什么事?” 景桓夹了片生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说:“当然不关我的事,好心提醒你而已。” “不用你提醒。”陈果儿没好气道,不过却是夹了块鸡肉来吃,那个地方长不长得大无所谓,但身子骨也不能太过单薄,当大夫可是个力气活。 景桓唇角不明显的一弯,眼底隐隐露出笑意,臭丫头脸红的模样还是挺可爱的。 陈果儿偷瞄了他一眼,对上他那意味不明、流光潋滟的眸子,只觉头皮发麻,他不会还在“关心”她的长不长得大的问题吧? “喂!你少吃点生姜。”陈果儿赶紧转换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是说生姜是好东西吗?”他不以为然,又夹了一片来吃。 “好东西也要分时间的,你没听说过一年之内,秋不食姜,一日之内夜不食姜的说法吗?”陈果儿道。 景桓摇了摇头:“我只听说过冬吃萝卜夏吃姜。” 说到养生的问题,陈果儿就来了兴致,全然忘了刚刚还在为扔掉的银票心痛不已。 “这话对也不全对,生姜性温,有养胃,怯湿、促消化的功效,白天可以吃,因为白天属阳,温补性质的食物可以帮助阳气生发,夜晚属阴,这时候,阳气要收敛起来,让身体得到充分的休养,就不宜吃温补的食物,那会影响你的睡眠,对身体不好。” 景桓皱了皱眉头:“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夫真是麻烦,吃个饭还有那么多讲究,那你说,这些菜,哪个能吃?” 陈果儿指着豆腐:“这个可以吃。” 景桓郁闷道:“你要我就吃豆腐?” 当然不止是豆腐,除了生姜,这里其他菜肴都可以,但陈果儿为了惩罚他刚才的无礼,就故意认真地点了点头。 景桓挑眉,这丫头该不会是在整他吧? “难怪你就吃豆腐,好吧!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盘豆腐就归你了,我身体好,阴不阴阳不阳的没关系,这些我来解决。”说着,景桓把那盘佛手津白推到她面前,把其他菜都拨到了自己这边。 陈果儿傻眼,这家伙……居然不上当,还把菜都拨到他自己那边去了,那她吃什么?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么? “那怎么行,你的箭伤还未痊愈呢!这豆腐还是你吃。”陈果儿说着,把豆腐推过去,把醋香鱼块端了回来,岂能让他阴谋得逞,看着他大快朵颐,自己却只能悲催地吃豆腐? “我的伤早就好了,不碍事的。”景桓抢下陈果儿手里的醋香鱼块。 “咦?前几天是谁说箭伤未愈,还要人家负责到底的?”陈果儿抓住了他的话柄抢白道。 景桓面上一阵讪然,败下阵来,看来话不能乱说啊! 陈果儿得意的吃着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醋香鱼块,别说这道菜做的挺地道的,比宫里的御厨都不差。 看她吃的津津有味,景桓不觉哂笑,果然东西是要抢起来吃才香。 第六十六章 不给面子 一顿饭没吃完,高朗回来了。 高朗目光闪烁,看看陈果儿欲言又止。 景桓会意,对陈果儿说:“我派人先送你回去,你哥的事我会安排。” 陈果儿却是心急,问高朗:“张大人不肯放了我哥吗?” 高朗嘴角抽了抽,再三斟酌,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说:“可能是属下的面子还不够大。” “不是拿了景大人的玉牌去的吗?难道这样还不行?”陈果儿关心则乱,根本没体会到高朗的良苦用心。 之前,景桓不是说的很笃定吗?什么宰相家奴五品官,什么张家还要来赔礼道歉……结果呢?人家一点面子也不给。 高朗心里那个幽怨:姑娘,难道你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吗?没见我家大人脸都黑了吗?您这么问,不是更让我家大人没脸吗? 景桓黑沉着脸,阴冷道:“高朗,那老匹夫怎么说的?” 高朗踟蹰道:“张大人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景桓冷冷一笑:“好一个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既如此,爷就跟他好好论论法。高朗,去查查他的老底。” 高朗抱拳领命。 陈果儿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本来只是民与民之间的纠纷,现在变成官与官的较量,陈果儿深感不安。 “要不……我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陈果儿这么说,让景桓更加郁闷,她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那老匹夫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你还能找谁想办法?太子吗?你觉得让太子为了一个平头百姓去跟个三品官叫板很好看吗?”景桓没好气道。 陈果儿语塞,她又没说要去找太子。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摆平的,最多三天,那老匹夫就得乖乖放人。” 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陈果儿怏怏道。 虽然事没办成,但陈果儿还是很感激他的,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找他,结果,他没有半点推诿的意思,满口应承下来,有这份诚意,足够了。 见她一副自责的样子,景桓的面色缓和下来:“我让人送你回去,等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陈果儿回到十里铺天已经很晚了。 柳氏一直在等她,见她回来,急道:“果儿,你怎么才回来,一个女儿家的赶夜路多危险呐!” 陈果儿道:“我在回春堂等袁大夫呢!想请他帮忙。” “那他答应了吗?”柳氏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的。 陈果儿点头道:“袁大夫说他找人问问,看谁跟府尹大人有交情。” 她可不敢说她去找景桓了,而且,现在情况尚不明朗,只能先拿袁阅来敷衍。 虽不是个准信,好歹多了条路子,柳氏感叹道:“袁大夫是个好人呐!” “我爹呢?”陈果儿朝东屋张望。 “你爹一直惦记着你呐!实在撑不住了,刚刚睡着,果儿,你吃饭了吗?娘给你留了饭,还在锅里热着呢!”柳氏关心道。 陈果儿笑笑:“娘,我在回春堂吃过了。” 柳氏哦了声,忽然想起来问道:“果儿,娘都忘了问你,你今儿咋回来了?” 第六十七章 别胡来 陈果儿第二天下午就回了城,想着去府衙探监,看看哥在里头有没有受苦,谁知连门都进不去,使了银子都不管用,这一两半两的,那些个狱卒根本瞧不上。 见不到哥,陈果儿无奈地回到回春堂。 韩岑听说她回来了,跑来找她。 “陈果儿,怎么回事啊?我听阿福说你爹受伤了。” “没事儿,一点小伤。”陈果儿心不在焉道。 韩岑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怀疑道:“陈果儿,你看你,焉了吧唧的,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若是一般的伤势,陈果儿自己就能搞定,但看她这样愁苦,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伯父伤的很严重,二、没钱医治。 陈果儿下意识摸了下脸,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韩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塞到陈果儿手里。 陈果儿愕然道:“这是什么?”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百两的银票。 陈果儿惊讶道:“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还有,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韩岑摸了摸鼻子道:“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不过,给你爹治病要紧,你先拿去用,等你将来当了大夫赚了钱加倍还我就行了。” 呃!他以为她是在为钱发愁吗?当然钱也是需要的,但也用不了这么多。 陈果儿把银票还给他。 “怎么?嫌少啊?”韩岑皱眉道。 “不是不是,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银票我不能要。”陈果儿道,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当,他自己还要过日子呢! “跟我生分不是?大不了我不要你利息就是了。”韩岑悻悻道。陈果儿拒绝他的帮助,让他有些受伤,他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 陈果儿见他不开心了,只好如实相告:“我真不是为钱犯愁,我的爹伤都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我愁的是我哥……” 韩岑听完事情经过,顿时炸毛,一撸袖子,咬牙切齿说:“你知道那个张财主家住哪吗?” 陈果儿懵懵然地望着他:“你要干嘛?” 这架势,是要找上门去拼命吗? “老子最痛恨这种仗势欺人的恶霸,老子这就去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咯。”韩岑摩拳擦掌义愤填膺道。 呃!这暴脾气,倒跟景桓那家伙有得一拼。 陈果儿瞪眼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告诉你了,我警告你呀!不许胡来,现在已经够乱了,你再出点事,我还不如找根面条把自己吊死得了。” 韩岑犹自不忿:“难道就这样算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不然又能怎样?人家有钱有势,又有做大官的伯父,我们小老百姓斗得过人家吗?就算你能进得了他家的门,把人腿打折了,到时候,这笔账还不是要算在我哥头上,你倒是出气了,那我哥呢?不得更倒霉啊!”陈果儿闷闷道。 不得不承认陈果儿说的有道理,这世上,有太多事让人无奈,明明占着理,却不得不受冤屈,有冤还无处诉,就像他一样。 韩岑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张家的兔崽子们,敢欺负陈果儿,小爷叫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第六十八章 你的明白 是夜,高朗前来复命。 “大人,查到了件有意思的事。” 景桓正在擦拭手里的宝剑,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挑眉道:“说来听听。” “那张大人的独子张瑞宝迷上了宜春楼的一个姑娘,花了三百两银子给人赎了身领回家做妾,属下已经取了宜春楼老鸨的供词,还有张家下人的供词,听那下人说,这小妾已经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大人,照这时间算来,那就是皇后大丧期间纵子狎妓纳妾的大罪。” 景桓转了转手中擦拭的蹭光发亮的宝剑,宝剑的寒光反射在他幽黑深邃的眸子里,折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笑意。 “很好,本来不想动他,爷眼里还瞧不上他这号人物,既然他不识抬举,爷只好费力教教他。” 张大人以为傍上了萧国舅,成了三皇子的走狗,就能仕途稳步,就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可惜打错了如意算盘。 京都府尹也算是个要职,拔掉这个钉子,三皇子该肉疼了吧! 第二天,一道京都府尹在皇后大丧期间纵子狎妓纳妾的折子摆在了皇帝的御案上,皇上震怒,一道圣旨将张大人革职下狱。 随即,高朗拿了玉牌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陈勇男给带了出来。 石头还以为自己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还没过堂审问就出来了。更奇怪的是,这位自称他亲戚的人,他从来没见过,根本不认识。 “你不用奇怪,什么也不要问,回家就说张大人下狱了,师爷就把你给放了,明白?”高朗叮嘱道。 石头不明白,但恩人既然这么说,他照做就是,谢过恩人,就赶紧回家去了。 明日就要考核了,可陈果儿心事重重,情绪低落,完全不在状态,好几次都把草药分理错了。 巧姑和韩岑面面相觑,都很担心她。 “陈果儿,要不你跟大师兄告个假好了,反正你医术这么好,肯定能过关的。”巧姑道:“事出有因,大师兄和华大夫会谅解的。” 韩岑也赞成巧姑的意见:“与其在这里牵肠挂肚的,还不如回家去。” 陈果儿怏怏道:“我回家也没用啊!” 景桓说好了三天,今天就是第三天了,他真能把哥救出来吗? “可起码心里踏实些。”韩岑道,看陈果儿这样愁眉苦脸的,他连说笑的心思都没了。 “陈果儿,你表叔找你。”祥安来叫陈果儿。 陈果儿心头一凛,表叔来了,这么说,景桓那边有消息了? 陈果儿丢下手中的草药就跑了出去。 韩岑皱了皱眉头,他没看错吧?刚才陈果儿眼里分明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她表叔是什么人物啊?能帮她解决问题吗? “巧姑,你认识陈果儿的表叔吗?”韩岑问。 巧姑撇了撇嘴:“不认识,就见过一次,听陈果儿说,他表叔一家是最近搬来京城的。” 最近来的?韩岑越发觉得奇怪。 陈果儿飞快跑出了院子,就看见表叔笑眯眯地站在那。 “怎么样了?”陈果儿还是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才问道。 “你哥已经回家了,没事了。” “真的?怎么做到的?”陈果儿欣喜不已。 表叔笑了笑:“这个……你还是去问高朗吧!我也不清楚。” 第六十九章 你也不过是个学徒 陈果儿自然没去问高朗,只要哥没事了就好。不过,后来当她知道张大人一句话惹恼了景桓后,景桓直接把人给送进监牢,还是觉得惊悚,啧啧!混世魔王的名头果然不是虚的。 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陈果儿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帮巧姑复习功课。 第二天一早,考核开始。 袁菲一组总成绩排名第一,可以免试直接通过。余下二十九人,则依次单独入内应考。 此番考核由袁阅亲自主持,加上楚大夫和回春堂另一位大夫,一共三位评判。 巧姑是第一次单独面对考核,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陈果儿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就当平常考核就行了。” “可是,平常考核有你在啊!”巧姑怏怏道。 “下一个,李慧兰。”祥安捧着花名册大声念道。 陈果儿握了握巧姑的手:“快去吧!轮到你了,记住我教你的方法,深呼吸,摒除一切杂念。” 看巧姑进去了,陈果儿才露出担忧的神情。 韩岑一旁淡淡道:“这次考核成绩只占三成,巧姑平时的成绩还有医馆给出的评分都不低,只要巧姑不是发挥失常,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还是不放心,巧姑这人有个缺点,一紧张就容易头脑发昏。 “希望能过吧!”陈果儿幽幽叹了一息。 考核一直持续到中午,终于到了宣布成绩的时候。 赵大海拿着手中的名单,看着学员们,目光没有了往日的严厉,但神情凝重。 “这三个月来,你们每一个人都很勤奋,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所以,就算你们当中一部分人明天要离开,你们也不用遗憾,因为你已经尽力了,下面,我来宣布留下来的名单。” 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像满弓的弦,目光或期待,或忐忑地看着大师兄。 “通过的有:韩岑、陈果儿、李彦生……冯天佑。” 陈果儿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第十六位了,还是没有听到巧姑的名字。 这时候,赵大海停止了宣读。 陈果儿看了眼巧姑,巧姑已是面色惨白,眼睛红了起来,她轮不到了。 只听得赵大海顿了顿又道:“原本这次回春堂的计划是招收十六位学徒,但是,还有几位学员的表现也很出色,所以,我们决定增加三个名额,这三人分别是,李慧兰,钟良,郑图。” 太好了! 陈果儿立马和巧姑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兴奋不已:“巧姑,你通过了……” 巧姑犹自不敢相信,语无伦次道:“我过了吗?我真的过了吗?我好像听见大师兄报了李慧兰的名字……” “过了过了,我的傻巧姑。”陈果儿笑着,眼里泛着泪光。 巧姑真的好厉害,短短三个月,从一个对医学一无所知,连字都不认识的白丁,一跃成为回春堂的正式学徒,太了不起了。 “陈果儿,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了。”巧姑哇的哭了起来。 那边韩岑和天佑、钟良、郑图几个也是击掌庆祝。 “真好,我们九个人全过了。”冯天佑憨笑道,眼中也是泛起了喜悦的泪光。 李雯琪瞧他们激动的样子,嗤鼻道:“不过是成为正式学徒而已,又不是通过了行医资质考核,学徒和大夫之间还差十万八千里呢!瞧把他们得意的。” 袁菲冷冷睨了她一眼:“别忘了,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学徒。” 李雯琪愕然,陈果儿那边的人全过了,她们这边的人反倒被刷了一半多,她是在为袁菲鸣不平哎!袁菲非但不领情还呛她,顿时委屈地瘪了嘴。 周若妍扯了扯李雯琪,小声道:“快别说了,没见袁菲心情不好吗?” 第七十章 哪里不如 袁菲的确心情不好,从小,她就被赞天资聪颖,她也足够用功,希望有朝一日能赶超大周第一女御医曲云菡,可自从来了这,却是一次次的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陈果儿,好像她再怎么努力也赢不了陈果儿,这让她很挫败。 袁阅听说袁菲午饭都没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过来瞧瞧,见她坐在窗下托着腮帮子发呆,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袁菲幽幽道:“哥,你觉得我真的比不上陈果儿吗?” 袁阅知道袁菲为什么不高兴了,骄傲的妹妹终于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而且是陈果儿那样看似平凡的人。 “怎么说呢?”袁阅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吟道:“在有些方面,你的确不如她” 袁菲不解地抬眼看四哥。 “你的资质底蕴都不比她差,包括那个曲如澜也是,可你们却输给了她,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袁菲咬着下唇,她知道问题出在哪,可心里就是不服气,这些,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吗? “就输在你们对待医学的态度没有她那么纯粹、执着。当她面对病患的时候,她是个真正的医者,不在乎病患有多脏有多臭多么让人恶心,在她眼里,只有疾病,在她心里,想的只是如何医治好病患,减轻病人的痛苦。她不会跟谁去比较,她在乎的是如何战胜疾病,疾病才是她的对手……”袁阅说着,眼神变得迷蒙,仿佛陷入了对某个人的回忆。 已经不止一次,在陈果儿身上看到了曲云菡的影子,面对病患的时候,她们有着一样的眼神,专注、沉静、睿智…… 那日比试结束后,他和老吴去喝酒,老吴也感慨:陈果儿,又是一个曲云菡啊! 可陈果儿与曲云菡又不同,陈果儿是热情的,曲云菡虽然善良却是性子冷淡,她热衷的只有医学。 曲云菡的聪慧只用在医学上,而陈果儿为人处事亦透着智慧。 袁阅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 “如果你做不到她那样纯粹,那么,也华将来你会成为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但你永远成不了大医。”袁阅道。 袁菲目光一凛,但看四哥郑重的神情,不似在说笑,袁菲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自小就耳熟能详的大医之道,直到此刻,她终于是有所领悟了。 通过了考核,大家都狠狠松了口气,这三个月差点连老命都拼掉了。赵大海也很通情达理的给大家放了一天半假。要回家报喜的报喜,要庆祝的庆祝,该送别的送别。 巧姑迫不及待要回家去报喜,陈果儿也想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况,两人商量着吃过午饭就动身。 不过韩岑家离的远,要是大家都走了,又只剩他一个人。 陈果儿有些担心地看向默默吃饭的韩岑。 冯天佑也察觉到韩岑今天特别的安静,就说:“韩岑,你要是不回家,就去我家吧!” 韩岑眉毛一扬,露出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干嘛?可怜我无家可归?” 冯天佑窘迫道:“不是不是,我这次能过,全靠你和陈果儿帮忙,所以,我想请你去我家,我娘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那你该邀请陈果儿去你家才对,你娘会更高兴。”韩岑嬉皮笑脸道,说着还朝陈果儿挤眼。 冯天佑是老实人,那经得住韩岑这种调侃,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 陈果儿瞪眼道:“韩岑,人家诚心诚意邀请你,你少说些有的没的好吗?” 韩岑一拍冯天佑的背:“好吧!那就去你家。” 第七十一章 跑不了 石头回来了,陈果儿又通过考核成为回春堂的正式学徒,陈关胜心里高兴,连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痛了。 柳氏整了几个菜,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坐在一起。 “真是老天有眼,那个张大人居然在这档口下了狱,要不然你哥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放出来。”柳氏笑道。 陈果儿愣了一下:“是京都府尹张大人吗?” “除了他还有谁,张大人倒台,我看那个张财主也蹦跶不了几日了,听村长说,附近好些受张家欺负过的村民要写联名状告张财主呐!这就叫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柳氏说到张财主就咬牙切齿。 陈果儿默默,景桓这家伙够狠啊!简直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啊!难怪大家都不敢惹他。 陈关胜道:“这件事过去就算了,石头,以后记着点,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吃点小亏没关系,要是把命给搭进去就不划算了。” 石头纳纳点头:“知道了,爹。” 陈果儿无语,因为无奈,作为生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只能忍气吞声求一条活路,然而,越是这样,像张财主那样的人才会越来越嚣张跋扈。 陈关胜又道:“石头,明儿个去趟七里屯,把金花娘两接回来吧!” 这下石头不吭气了。 柳氏没好气道:“接啥接?石头有难的时候,她跑的比谁都快,还把值钱的东西都卷了去,压根就没想过咱们的死活,这种媳妇,不要也罢。” 陈关胜凛了柳氏一眼:“那虎子呢?你也不要了?” 说到孙子,柳氏顿时没了脾气。 陈果儿看哥冷着一张脸,就知道哥是真生气了。金金花这次实在是太过分,哥对她那么好,千依百顺的,伺候她比伺候自己老娘还周到,她却一点夫妻情分也不念,说句心里话,这种女人早休早好。可问题是还有个虎子呢!虎子毕竟是哥的骨血。 “爹,依我说不用这么着急去接人,要不然嫂子还以为我哥离了她不行,越发的不把我哥放在眼里,倒不如就这么晾着她,让她好好反省。”陈果儿道。 柳氏找到了同盟,态度越发坚定:“果儿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没得让她蹬鼻子上脸。” 陈关胜闷哼道:“你们娘两少出馊主意,万一人家真跑了,不回来了,你哥咋办?这年头娶个媳妇很容易吗?” “爹,您放心,嫂子她跑不了。”陈果儿笃定道,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又带着孩子,能跑哪儿去?那金花长的又不好看,小眼睛塌鼻子的,谁要啊! 柳氏道:“石头,这次你一定要挺住,就算她回来了,你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惯着她。” 石头一声不吭闷头吃饭。 “爹,娘,快出来帮个忙……”屋外传来金花的声音。 四人具是一愣,刚才还说去接呢!这会儿人就回来了。 柳氏啪的把筷子一放:“你们都别出来。”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陈果儿怕娘不是金金花的对手,忙放下碗筷道:“我也去瞧瞧。” 第七十二章 随你的便 金花手里抱着个孩子从牛车上下来,她爹老金头见着柳氏,笑眯眯地说:“亲家母,这孩子胆小,一听说惹上了张财主就慌了神,怕人家找上门来闹事就跑回娘家来,我和她娘都狠狠骂过她了,她自个儿也知道不对,后悔了,对了,石头的事咋样了?有啥我们能帮忙不?” 金花绷着个脸,似乎不高兴爹这么说。 柳氏道:“张财主的靠山倒台了,这十里八乡的都传遍了,亲家没听说么?” 装啥装?石头被抓进去好几天,要真关心,早就该上门来问一声。七里铺离这又不远。 老金头吃惊道:“是么?没听说呀!那石头是不是没事儿了?” 柳氏冷笑:“我家石头命大,死不了。” 老金头讪笑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金花啊!再不能使性子胡闹了,都是做娘的人了,跟石头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金花不耐烦道:“知道了,您赶紧回吧!”说着金花抱了孩子就要进屋,柳氏却是拦着她。 金花皱眉道:“娘,您啥意思呢?不让我进门了?” 老金头也没想到柳氏会拦着,忍着不悦道:“亲家母,您大人大量,就别跟孩子计较了。” 柳氏道:“亲家公,不是我要计较,实在是我们怕了你家金花,她怕受连累跑回娘家也就算了,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卷了去,那叫啥事啊?也做的太绝了,要不是果儿回来,我们老两口就该饿死了,这样的媳妇我们可不敢要。” 金花嗤鼻道:“娘,您可真会说笑,家里有值钱的东西吗?就那点破东西,扔大街上都没人捡呐!统共就几两碎银子,本来就说好了给虎子用的,我是虎子的娘,我拿了又怎样?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陈果儿一直冷眼旁观不插话,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了,讥讽道:“大嫂好大的口气,统共几两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是大户人家出身呐!” 金花面上一讪,狠狠瞪了眼陈果儿:“你们啥意思直说好了,不让我进门,我这就带虎子走。” 柳氏见金花做错事还这么嚣张,越发来气,说道:“啥意思,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们陈家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亲家母,亲家母,您消消气,咱有话好好说。”老金头见柳氏态度强硬,不得不低声下气赔笑脸。金花好吃懒做,好不容易把人嫁出去,哪能再往回领啊! 金花一把将爹拉开,梗着脖子强硬道:“您这是要赶我走啊!行,这可是您说的,您可别后悔,我回头就给虎子改姓,叫你们这辈子再也别想见到虎子。” 柳氏想乘机捏拿她,给她立威,门都没有,她有虎子,她怕什么呀! 陈果儿看出金花不过虚张声势,那眼睛一直往屋里瞄呢!知道爹最疼这个孙子,故意戳爹的心肝呢!现在就看谁先顶不住,陈果儿担心娘会先妥协,那就前功尽弃了。 柳氏却是横了心,今天要是镇不住金花,那她这个做婆婆的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随你的便,虎子改啥姓都是我们陈家的骨血。”柳氏铁青着脸怒视金花,寸步不让。 金花这下开始急了,柳氏毫不退让,公爹和石头也不出来,可是狠话已经说了,咋办呢? 第七十三章 哭 老金头也急了,这柳氏连孩子都能舍了,那金花还有啥好拽的? “金花,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婆婆说话呢?你这不是胡闹吗?赶紧给你婆婆道个歉,都起风了,别把虎子给冻着。”老金头唬着脸教训女儿。 老金头的话给金花提了个醒头,金花有了主意,伸手在虎子的小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正在熟睡的虎子痛醒过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娘亲,然后哇的哭了起来。 金花也哭囔起来,一面下狠手,让虎子哭的更凶。 “哭啥哭,你也知道你爹,你爷奶都不要你了?你以后就是没爹的孩子了,你说你咋这么命苦呢?人家的娃是宝,我家虎子却是根草,我苦命的虎子啊……” 金花那与唱戏般抑扬顿挫的哭囔,伴随着孩子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啼哭,冲击着人的耳膜,狠狠触动人心。 好一对被夫家抛弃的可怜母子啊! 柳氏的脸绷不住了,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心里就跟被剜去一块似的疼。 “虎子这是咋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柳氏伸手要去抱孩子。 金花却是扭身躲开,哭腔道:“我们娘两的死活跟你们老陈家没关系……” 老金头心里那个郁闷啊!这个笨丫头,把孩子往婆婆怀里一塞,婆婆一心疼,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就知道犟,犟过了头,我看你怎么收场。 “谁说跟我们老陈家没关系?”陈关胜走了出来,沉声道。 金花不怕柳氏,对这位公爹还是有点忌惮的,也不敢大声哭闹了,只小声抽泣着无比委屈可怜兮兮地说:“是娘说不要我们母子了。” 柳氏气道:“我可没说不要虎子。” 老金头趁机道:“亲家啊,您看这事闹的,这街坊邻居的听见了也不好是不?我家金花不懂事,我代她向您和亲家母陪个不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金头虽是虚情假意,面上功夫却做足了十成,陈关胜是个好面子的人,老金头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陈果儿一看就知道要坏事,娘费了这么多劲不就是想要金花低头认错吗?爹一出来,被老金头两句哄,这事就蒙混过去了,那怎么行啊!而且金金花这次得逞了,往后还有谁能镇得住她? 陈果儿上前笑眯眯道:“嫂子,虎子我来抱吧!我这个做姑姑的还没抱过虎子呢!” 金花犹豫着,陈果儿又说:“我还给虎子买了虎头帽,小鞋子,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金花,快把孩子给他姑姑抱抱,没事了,都是一家人嘛,哪能没有个磕磕碰碰地时候?揭过了就好了嘛!”老金头笑呵呵地和稀泥。 金花这才把孩子交给陈果儿。陈果儿抱着虎子轻拍两下,笑说道:“我带虎子去试试虎头帽。” 陈果儿抱了虎子进东屋,把虎子放在炕上,解开襁褓,只见虎子两条白嫩嫩的腿上红一块,紫一块的。陈果儿顿时冒火,虎子突然厉声啼哭,她就知道不对劲,没想到金花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下手。 坐在炕上的石头也瞧见了虎子腿上的红紫,诧异道:“这……这个怎么弄的?” 陈果儿冷声道:“嫂子为了让虎子哭呗,哭得咱们心疼了,这事就这么混过去了呗!” 石头气的脸色发青,蹭的跳下炕,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 闹也没用 “金花,你还是不是人呐?虎子那么小,你也舍得下狠手?”石头厉声骂道。 金花唬了一跳,平日里,石头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今儿个居然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浑说什么?我怎么对虎子下狠手了?”金花吼了回去。 “虎子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敢说不是你弄的?不是你弄的,难道是你们金家的人弄的?”石头气愤不已,双目赤红,除了愤怒再无其他情绪。 他是个实诚人,心想着一个姑娘家嫁给了你,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就该好好疼人家,所以,他对金花是真心疼,明知道金花有那么多缺点,还是百般维护,他总想着,金花对他的心也是一样的。 结果金花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他寒透了心。 金花心虚道:“我哪知道啊!反正不是我弄的。” 金花暗暗咬牙:原来陈果儿把虎子骗过去,就是为了揭穿她。这个小贱人,心可真毒啊! 柳氏愕然愣了一下,转身进屋,须臾出来,对石头说:“石头,今儿个的事你自己做主,我和你爹都不会插手了。” 本来柳氏就要冲出去和金花拼命,是果儿拦住了她,果儿说,这次的事就让哥自己去解决,哥要怎么办就怎么办,金花赖谁都赖不上。 柳氏一想也有道理,有老金头在一旁敲边鼓,正德就抹不开脸,她要是太强势,人家还说她不能容人。 说着,柳氏把陈关胜也拉回屋里去。 金花听柳氏这么说,反倒心喜,石头最好哄了,金花期期艾艾挨了过去,小声说:“石头,这次的事赖我,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就怕张家的人闹上门来,我们大人吃点亏没啥要紧,可虎子还小呢!所以我就……” 石头已然看清了金花的真面目,任她再说什么花言巧语都不会相信了。要不是看在虎子的份上,他真的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 “金花,我对你不薄,我家人对你也不薄,我们老陈家是穷,但良心还是有的,你若真的知错,还想进这个门,就给我爹娘磕头赔礼,以后安守本分,把你那些个好吃懒做的坏毛病都给我改了,要不然,你就呆在娘家不用回来了。”石头冷声说道。 金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还是她那老实巴交,任她搓圆捏扁的石头吗?居然要她磕头赔礼,然后让她跟个小媳妇似的夹着尾巴做人?这是要翻了她的天吗? 金花不淡定了,不仅不淡定而且还很生气,她还没能意识到石头心态的转变,还以为石头只是听了柳氏的教唆,于是她拿出了在石头面前一贯的嚣张气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陈勇男,你好样的啊!居然敢要我的强,有种的,你倒是跟张家去要强啊!在外人面前跟孙子似的,回来欺负自个儿老婆,你算哪门子男人啊?你个乌龟王八蛋,我是瞎了眼才嫁给了你啊!” 石头面无表情,心底只有失望,一再的失望。 “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以给你休书,你另外去找个好的吧!” 老金头慌了,怎么石头比柳氏还难商量啊! “你们两个好好说,好好说,把话都说开了不就没事了吗?” 石头神色决然,显然是硬了心肠。金花抢天呼地的嚎哭起来,用头往石头身上撞,结果被弹了回来,一个踉跄摔的四仰八叉,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大家都来评评理啊,他们老陈家没良心呐……这日子没法过了……” 屋内,陈果儿等人听着外头的响动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柳氏嗤鼻道:“她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关胜把烟杆子一收:“这样闹下去,让人看笑话。”说着就要下炕。 “爹,您沉住气,就算看笑话,人家也只会笑话嫂子,这次是她理亏。”陈果儿拦住爹。 “就是,她要不怕出丑就只管闹去,闹的人尽皆知的,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出去见人。”柳氏冷哼道。 只听得屋外石头说道:“你这样闹也没用,把自己名声闹臭了,将来谁还敢娶你?” “岳丈,麻烦你还是带她回去,啥时候她想明白了再回来,若是找到新婆家了给捎个信,我立马把休书送过去。” 外头的哭声渐止,陈果儿暗松了一口气,哥要是早拿出点魄力来,金花也不至于变成这样,都是被哥自己宠坏的。 第七十五章 救急 金花还是被她爹带回去了。 陈关胜把石头叫去谈话,柳氏和果儿喂虎子喝米糊。 小家伙显然是饿了,陈果儿的调羹还没送到他嘴边,那小嘴就张开了,陈果儿故意逗他玩,让他吃不到,小家伙生气了,小嘴一瘪,脸就红了起来,这委屈模样叫人心都要融化掉。 柳氏笑嗔道:“快别逗他了,怪可怜的。” “哎呀,几天不见,我的小虎子又长肉了。”柳氏看着宝贝孙子,满眼都是宠溺的神色。 “要是金花她不回来了,虎子就我自己带,我们虎子多乖巧啊,奶最疼虎子了。” “娘,您放一百个心,我嫂子她铁定会回来。”陈果儿笃定道,在娘家小住几天没关系,可要住长了,兄弟姐妹们也会有意见的,金花家里还有两个嫂子呢!要不然,老金头还能亲自把女儿送回来? “哎,不说她了,说了都心烦,果儿啊!娘现在也不知道让你去学医到底对还是不对,你一个人在外头吃苦受罪的,娘也帮不上忙。”柳氏唏嘘道。 陈果儿莞尔道:“娘,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吗?况且还有巧姑和我在一起呐!回春堂的师兄弟们人都很好的,您就别担心我了。” 第二天,巧姑送来一壶羊奶给虎子喝,巧姑道:“我爹说了,虎子他娘没回来之前,我家的羊奶就先紧着虎子了。” 柳氏笑道:“真是太谢谢了,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巧姑看着陈果儿怀里的虎子眼馋的紧:“快给我抱抱,虎子长的好可爱,果儿,像你诶!” 陈果儿嗔笑道:“只听说过外甥像舅,可没听说过侄儿像姑姑的。” “那就像你哥,还好像你哥,要是像你嫂子……”巧姑自觉失言,吐了吐舌头,还好柳婶拿着羊奶进屋去了没听见。 两人就在院子里逗虎子玩,忽听得柱子哥急声大喊:“巧姑,陈果儿……” 陈果儿抬眼望去,柱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你们两快去溪边张大娘家看看吧!张大娘好像快不行了。” 柳氏听见了从屋里出来:“怎么啦?张大娘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 柱子喘了口气说:“不清楚,说是正在地里干活呢!一头就栽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柳氏讶然道:“这么严重,那得赶紧请大夫啊!” “已经去请了,可这来来回回好几里路呐!张叔说巧姑和果儿好歹也是学徒了,问能不能帮忙去看一看。” 巧姑迟疑道:“哥,学徒还没有行医资格,万一有个差错,那是要吃官司的。” “救人如救火,都这时候了谁来计较这些,你们就先去瞧瞧,能帮忙就帮,帮不上你张叔也不能怪你们。”柳氏是个热心人,平日里跟张大娘又走得近,听说她出了事,柳氏心里就只有着急的。 陈果儿把虎子交给娘:“那我们去看看再说。” 三个人一溜烟的跑到张大娘家。 张大娘家已经围了好些人,多是些热心的村民前来询问消息的,张大娘的媳妇带着儿孙几个在床前大哭不止。 “娘……您醒醒啊……” 张叔在一旁抹泪。 “叔,巧姑和果儿来了。”柱子大声道。 张叔刷的起身,疾步迎上来,老泪纵横地说:“果儿,巧姑,叔实在没办法了,你们好歹学过医,比叔懂,你们帮忙瞧瞧,算叔求你们啦……” 果儿道:“张叔,你叫其他人都先出去,人多空气浑浊,对大娘的病不好。“ 陈果儿又叫张大娘的媳妇也出去,这女人只知道哭天号地的,人没死都被她哭死了。 屋里只留下张叔和柱子。 陈果儿见张大娘面色青白,嘴唇泛紫,用筷子撬开她的嘴,只见舌质暗红,上面还有紫斑,触其鼻息,已是气若游丝。 “张大娘之前可有说哪儿不舒服?”陈果儿一边切脉一边询问。 张叔唏嘘道:“你大娘她最会隐忍,一般的小病小痛她从来不说,不过我倒是有几次看到她捂着心口皱眉头。” 陈果儿心中了然,这就是了,大娘心脉细涩,这是长期劳顿,胸中阳气不足,气滞血瘀从而导致闭阻心脉,其实之前已经有征兆了,可惜没能引起重视。 张叔看陈果儿像模像样的,颇有点大夫的架势,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果儿,你知道你大娘得的是啥病?” 第七十六章 真心痛 陈果儿慎重道:“看大娘的情形,应该是得了真心痛。” 巧姑担心道:“果儿,你能确定吗?” 她当然能确定,但不能说的这么直白,急性发作的真心痛十分危险,医书上有云,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不治而亡。大娘发病到现在快有一个时辰了,大夫最快也要过两三个时辰才能来,必须先做好应急措施,让大娘能等到大夫赶来。 “我在医馆的病例上看到过,不管怎样,救人要紧,否则大娘等不到大夫来。”陈果儿面色凝重道。 张叔马上说:“果儿,你说咋办就咋办。” 陈果儿问道:“你家有公鸡吗?” 张叔摇摇头:“只有两只老母鸡,行不?” “不行,必须是公鸡。” 张叔咬咬牙:“好,我去弄。” 陈果儿又叫柱子:“柱子哥,你去趟我家,帮我包袱里的银针拿来。” “哎!”柱子应声就去了。 把两人打发走,陈果儿道:“巧姑,你用手弹拨大娘的极泉穴,不要停。” 巧姑不疑有他,立刻照办。 陈果儿拿出几根银针,迅速在大娘的膻中、内关、间使等穴位施针。 巧姑纳闷道:“果儿,你带着银针呢,怎么还让我哥帮你去取银针啊?” 前世的时候,曲云菡就是针不离身,身上不带着银针,就觉得少了什么东西,所以,这一世,陈果儿也保留了这个习惯,只是她一直很小心,连和她住一屋的巧姑都没发现。 “我这不是为了支开他们嘛!我这针灸术是跟吴大夫学的,吴大夫交代了,这是他的绝学,轻易不传给别人的,所以,不让我在外面说也不能显露,现在是为了救人,再说我也没把你当外人,我信得过你。”陈果儿一边施针一边说道。 巧姑被感动了,陈果儿居然这么信任她,当即露出凛然之色,郑重点头:“果儿,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打死也不说。” “哎,你别停啊!继续,弹到大娘醒来为止。” 陈果儿心里也是着急,大娘,您倒是快醒过来啊!一会儿他们就该回来了。 大娘好似听见了陈果儿的心声,张了张嘴,吐出一口好似憋了一辈子的气。 陈果儿欣喜,忙收了针,继而帮她按揉膻中穴。 “大娘,您醒了,您先别动,别急着说话,我再帮您按一会儿,你就会舒服点了。” “果儿,公鸡来了,要怎么弄?”张叔拎了只公鸡风一般的冲进来。 陈果儿笑道:“张叔,公鸡用不着了,大娘已经醒了。” 张叔不可置信地朝床上看去,见老婆子果然睁开了眼,欣喜之下,把公鸡都给扔了。公鸡喔喔喔叫了几声,扇动着翅膀夺门而去。 陈果儿又交代了张叔一些注意事项,包括待会儿大夫问起大娘是如何个症状该怎么说,张叔一一记下,千恩万谢,将两人送出门。 走到半道上,碰见满头大汗的柱子。 柱子挠头道:“陈果儿,你银针藏哪了呢?我和吴婶找半天都没找着。” 陈果儿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柱子哥,我忘了银针带在身上呢。” 巧姑和陈果儿对视一眼,抿嘴偷笑,这可是她们两的秘密。 “那张大娘呢?”柱子问道。 巧姑道:“大娘已经醒了,也能说话了。只等大夫来,开方抓药,吃下去就会好了。” 到了下午,陈果儿临走前又去看张大娘,张叔说大夫来过了,跟她诊断的一样,是真心痛,大栓已经跟大夫回去取药了。 陈果儿也就没有多问,想着总不会有事了。 谁知第二天,柱子哥找到医馆来,说张大娘没了。 第七十七章 分头行事 “怎么可能?昨天我走的时候张大娘还跟我说话来着,面色都好转了。”巧姑太惊讶了。 陈果儿意外之余也是难过,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陈果儿默了半响,问道:“大栓哥请的是哪家的大夫?” 柱子道:“是德安堂的二公子周秉义周大夫。” 天佑失声道:“那是周若妍她二哥。” 周秉焕?听说此人聪明绝顶,周家的子弟里本该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但此人好逸恶劳,比较懒惰,在陈果儿看来,这种人是不适合当大夫的。 陈果儿又问:“张家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柱子道:“张叔伤心过度,已经病倒,张大娘没喝药之前都还好好的,喝了药突然就不行了,换谁也接受不了,大栓和二栓今早上德安堂讨说法去了,我就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德安堂了。” 陈果儿一听就急了:“大栓哥也太莽撞了,要讨说法也得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去,不然人家问起要怎么回话?弄不好还落得个聚众闹事的罪名。” 柱子结巴道:“那……那怎么办?村里来了好多人呢!” “我哥来了吗?” “石头哥走不脱,不然也一起来了。” 听说哥没来,陈果儿又稍微安心点。德安堂虽不如回春堂、三溪堂名气大,但也是百年老店,根基稳固,即便真的是周秉义误诊,德安堂也会想方设法推卸责任,大栓哥要讨说法,难呐!说不定还得把她和巧姑卷进去。 一直没说话的韩岑看了眼陈果儿,她此刻心底的担忧也正是他所忧虑的。 如果德安堂不肯承认是他们的责任,张大叔一家又不肯善罢甘休的话,就只能对簿公堂,到时候陈果儿和巧姑就会被牵连进去,别的不说,没有行医资格擅自替人问诊就是一条罪状。 所以,这个时候陈果儿和巧姑最好不要露面。 韩岑摸了摸鼻子道:“柱子哥,我和你一道先去德安堂看看情况。果儿,你和巧姑现在回一趟十里铺,确定一下,张叔是怎么跟大夫说的,大夫又是怎么说的,当时有没有证人,剩下的药渣还在不在,总之,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先准备起来。” 巧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 “那我呢?我能帮什么忙?”天佑主动请缨。 韩岑道:“这里也要留个人,我们若是回来就到你那里集中,记住,别人问你什么都不能说,袁大夫来问也不行。” 天佑用力点头:“我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韩岑拍拍他的头:“孺子可教,这里就交给你了。” 陈果儿要去跟楚大夫请假,成为正式学徒后,就由正式的大夫教导他们课业,今天是楚大夫的课,方剂药理。 韩岑却是拦住她:“依楚大夫的脾气,我们第一天上课就请假,他一定不会答应。” “那怎么办?” 韩岑淡淡一笑:“先斩后奏,让天佑帮我们请假就好了,反正大师兄又没宣布过请假条令,我们怎么知道请假必须本人去请的。” 有道理,不知者不怪罪。情况紧急,只好耍一次赖皮了,三人依计分头行事。 第七十八章 是我 陈果儿一看药方就知道问题出哪了,周秉义给开的是四逆汤加人参汤,且剂量偏重,此方是用于心阳虚脱引起的真心痛,有温中怯寒,回阳救逆之功效,但张大娘的真心痛是气滞血瘀引起的,应该先用血府逐淤汤加减,先散瘀再温补阳气。血瘀未散,强行冲逆,此为大忌,周秉义是大夫怎不知其中道理? “张叔,你把我之前交代的症状都跟大夫说清楚了吗?”陈果儿问道。 张叔哭腔道:“怎么没说,都说了好几遍,那大夫却很不耐烦,说什么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那当时除了您,还有谁在?” “大栓媳妇,还有村长都在。”张叔道。 “果儿,你能不能帮叔问问你们回春堂的大夫,他这方子到底有没有毛病?你大娘她那会儿都能跟我说笑了,药一喝人就没了……”张叔心痛难耐又呜呜哭了起来。 陈果儿看看巧姑,有些为难,周秉义明显是误诊了。就算她会出面作证,可有谁会相信一个刚刚成为学徒之人的说辞?只要周秉义一口咬定他的诊断没错,是因为路远耽误了最佳的诊疗时机,大家肯定选择相信周秉义。 “果儿,巧姑,张叔求你们了,大娘生前对你们不错,你们可不能让大娘死的不明不白啊!”张叔老泪纵横,就要给两人跪下。 陈果儿和巧姑忙扶起他:“张叔,您别这样,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巧姑心直口快:“张叔,我们不是不想帮,可是我们出面作证的话,我们两恐怕就要吃官司了。” 张叔不知其中利害,不解道:“为啥?” “我们两还没有行医资格,不能随便给人治病的。”巧姑道。 张叔哑然,良久才悲痛道:“是叔求你们来帮忙的,叔不能害了你们,罢了罢了,这都是你大娘的命,我们认命……” 陈果儿听张叔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前世就是被冤死的,现在大娘被庸医误诊丧命,她明知内情却为了自保选择沉默,实在有违医者之德。 可是,站出来的话要面对的情况,也不是她能承受的,官府若是严判,会终身禁考行医资格,她就再也做不成大夫,那她所谓的复仇计划就彻底没戏了。 陈果儿很纠结,巧姑也很难过,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张叔。 正在为难之际,柱子回来了,带来一个坏消息。 大栓二栓去德安堂理论,结果跟德安堂的人发生冲突,两边大打出手,叫巡城司的人带衙门里去了。周秉义反过来要告大栓二栓诬陷之罪,故意破坏名誉之罪。 巧姑急道:“哥,你怎么不拦着点。” 柱子无辜道:“我怎么没拦?我和韩岑拼命拦了,可没能拦住,那个周大夫说话太气人了,把大栓哥气疯了。” 张叔听到大栓和二栓被抓了,顿时没了主张,这可咋办? 陈果儿意识到,这次是真的麻烦大了,如果张叔这边拿不出证据,那大栓二栓就坐实了诬陷污蔑之罪,是要坐牢的。 陈果儿蹙眉良久,定定地看着巧姑,说:“你们都听好了,给大娘急诊的是我,就我一个人,跟巧姑没关系。” 第七十九章 馊主意 陈果儿这是要一个人扛下所有责任啊!巧姑坚决道:“不行,要认咱们一起认。” “傻瓜,你站出来有什么用?你会诊脉还是会针灸?我说的话尚且不一定管用,又有谁来信你的?你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陈果儿道。 巧姑说不过陈果儿,道理似乎总在她那一边,但巧姑心地单纯,觉得自己既然参与了就不能置身事外,让陈果儿一个人去面对,好姐妹应该有难同当不是吗? “两个人说的话总比一个人管用。”巧姑执意道。 陈果儿郁闷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败了,这辈子就别想当大夫了,你费了那么多心力才成为学徒,李叔李婶还指望着你有出息呐!不许争了,就按我说的办。” 德安堂这件事闹的太大,很快闹的满城风雨,街知巷闻。 医馆里几个大夫也在议论此事,老吴听闻后,嗤鼻冷笑道:“到底是不是诬陷,周秉义自己心里清楚。” “吴大夫,吴大夫……”韩岑急匆匆跑了来。 老吴见是他,瞪起小眼睛道:“囔囔什么?看病的话,你们回春堂不是有大夫吗?” 韩岑慌张道:“吴大夫,出大事了,要命的大事。” 老吴神情一肃:“去我房里说话。” 陈果儿和巧姑回到回春堂已经是下午,一进门,祥安就急道:“哎呦喂,你们怎么才回来,赶紧去上房,袁大夫和吴大夫都在等着你呢!” 呃!袁阅和老吴都知道了?陈果儿稍一琢磨就知道是韩岑的缘故。这事闹成这样,纸包不住火,是该找他们商议了。 两人急忙往上房去。 到了此刻,巧姑反倒镇定下来。 “陈果儿,说好了要一起面对,当不成大夫,我还能去做别的,不管怎样,我都要为你证明,你没做错,我们都没错。” 陈果儿无奈苦笑,没想到巧姑犯起犟来,牛也拉不住。巧姑的执着仗义令她感动,如果前世,曲云菡身边也有这样一位好友,也许曲云菡的下场就不会这么悲催了。 上房里,袁阅眉头紧蹙,背着手在堂中踱来踱去,于私,他不想陈果儿就此断送了医途,陈果儿是根少见的好苗子,于公,三个月后与医学馆的比试,他还指望着陈果儿呢! 老吴的神色也是少有的严峻,听说陈果儿涉及其中,他连医馆的医务都丢下了,派人把袁阅从宫里请回来,他同样不希望陈果儿出事。 韩岑垂手站在一旁,看两人都是阴沉着脸不说话,屋里气氛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连他们都觉得棘手的话,那就真的是很棘手了。 他是绝对信得过陈果儿,可官府不会这么想,大夫们不会这么想,难道一个大夫的医术还比不上一个学徒?那简直就是对大夫的侮辱。 “要不……就说是我帮那大娘看的?”韩岑小心翼翼问。 两人齐刷刷地瞪眼过来,齐声鄙夷:“馊主意。” 韩岑歪了歪嘴角,这怎么是馊主意呢!只有这样才能让陈果儿置身事外,而且他在上一次的比试中,赢了医学馆的第二号人物张季同,在京城里也算小有名气,他说的话总比陈果儿管用。 第八十章 考验 等陈果儿到,老吴没别的废话,直接问陈果儿当时张大娘的情况。 陈果儿一一说明,包括施救应对的方法,不过,却是隐瞒了针灸一事。 袁阅纳闷道:“真心痛有好几种情况,你是如何学会分辨的?” 老吴道:“这个你不用问她,是我教的。” 他给陈果儿的医学笔记里就有专门记录真心痛的病例。 袁阅释然,但他不得不谨慎地问一句:“你确定没有切错脉?” 陈果儿正色道:“我确定,张大娘心脉细涩,加上舌苔有紫斑,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气滞血瘀引发的真心痛。” 老吴点点头,陈果儿如果能肯定的话,就一定没错,这点他是见识过的,在医馆的时候,但凡陈果儿确定的病情,从来没有出过错。 袁阅沉吟良久,道:“你跟我来。” 袁阅把陈果儿带到药堂,姜大夫正在问诊,袁阅让姜大夫起来。 “陈果儿,你来给这些病患切脉,如果这些人里,无一差错,我便信你。”袁阅面色凝重道。 他必须确定错不在陈果儿,才能想办法与周秉义周旋。 老吴等人了跟了过来,巧姑有些担心陈果儿,这么多病患,要无一差错,可能么?陈果儿有厉害到这种程度吗? 韩岑却是一脸从容,陈果儿,你的水有多深,今日就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陈果儿敛定心神,坐下来,放好脉枕。 “脉浮缓,舌苔薄白,哪里痛?关节……应是风邪夹寒湿,留滞经脉,闭阻血气引起的痹症,应采取怯风通络,散寒除湿之法,用防风汤加减。” “第二位,哪里不舒服?眩晕耳鸣……舌红、苔黄、脉弦,乃是肝阳上亢引发的眩晕症,应用平肝潜阳,滋养肝肾之法,用天麻钩藤引加减。” “第三位,眼睑浮肿,舌红,苔薄黄,脉浮数,身上有疮痍了吧?小便是否顺利?是否有恶风发热迹象……应该是湿毒侵淫引发的水肿,应用宣肺解毒,利水消肿之法,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和无味消毒饮。” 陈果儿每诊断一位,袁阅亲自复诊一位,渐渐地,袁阅的眼中露出惊诧不可思议的神色。那位姜大夫更是瞪直了眼,回春堂的伙计们都围了上来,看着这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终于十六位病患全部诊断完毕,用时不到半个时辰。 袁阅被震撼了,看着这个神色镇定的小丫头,不免生出一种错觉,难道是曲云菡附体,若非如此,那她又是哪里跑出来的怪物?如此神速的诊断,并且没有半点差错,即便是一般有经验的大夫也做不到她这样。 老吴看袁阅的脸色就已经知道结果,他同样深感震撼,这小丫头,果然是深藏不露,若非张大娘一事将她逼到了这个份上,恐怕还无法见识到这一幕。 这等水平,去考行医资格已是绰绰有余。 韩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陈果儿,是颗珍珠就发光吧!别藏着掖着了,这样多好啊! “袁大夫,我可有断错?”陈果儿一双美目沉静如水,静静地望着袁阅。 袁阅抿了抿薄唇,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有。” 回春堂内一片哗然,无不是惊叹。 第八十一章 你师傅是谁 回到上房,袁阅让韩岑和巧姑在外头等候,只他和老吴,关起门来问陈果儿:“之前你跟谁学的医,这里没有外人,我和吴大夫都不会说出去。” 如果陈果儿的恩师是某位隐世的高人,到时候对簿公堂就更有说服力、 老吴小眼睛焕发着特别的光亮,郑重点头。他已经心痒难当了,到底是哪位高人,居然教出这么变态的徒弟,真是羡煞旁人。 陈果儿知道躲不过去了,深深呼吸,凝重道:“我师父叫曲云菡。” 袁阅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手一抖,翻了茶盏,老吴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 两人的表情都如同见了鬼一样。 袁阅颤声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是他耳朵坏掉,出现幻听了吧? “曲云菡。”陈果儿一字一顿,低沉有力地说出这个名字。 “你是如何认得曲云菡?”袁阅激动问道。 陈果儿已经想好了说辞:“我师父以前常去我家那边采药,有一次下雨了,她还迷了路,刚好被我碰上,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她每次进山,都会来找我,教我些医术。” 袁阅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呢喃着问:“你说的下雨那次是几年前?” “六年前的春天。”陈果儿道,有些奇怪袁阅为什么这么问。 袁阅戚然一笑:“六年前,是啊!那天师兄弟们都回来了,就她,天黑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她去了那片山林,都不知该上哪找她,只好在城门口等了一晚上。” 陈果儿暗暗惊讶,难怪她第二天回医学馆没见到他,雯敏说他病了,却没告诉她,他去城门口在雨中等了她一夜。事后,他也没提这事,只跟她说,以后去了哪告诉他一声。 老吴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徒增烦恼而已。” 袁阅苦笑着摇头,轻声喟叹:“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陈果儿心潮澎湃,在她的印象中,袁阅是谦谦君子,含蓄内敛,温润如玉,淡雅如菊,对她亦是如此,不远不近,不温不火,总是彬彬有礼,温情淡淡,她并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关心她,她死了,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还是说,她太过热衷与医学,而忽略了他隐晦的情意? “陈果儿,你师父是曲云菡这件事,以后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至于周秉义的问题,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老吴叹息道。 可惜啊!明明是最有说服力的一个人,却不能说出口,现如今,曲云菡三个字在医者口中是禁忌,更别提拿到公众场合去说。 陈果儿有些黯然,她明白吴大夫的意思。曲云菡误诊导致皇后身死,那是滔天的大罪,谁还敢提这个罪人? 袁阅平复了情绪道:“要证明陈果儿诊断是正确的并不难,让仵作验尸即可,但问题是,陈果儿现在还不是大夫,没有行医资格,按律法是要治罪的。” 吴大夫道:“可是若陈果儿明明有能力施救,却见死不救,岂非有违医德?这样的话,那她还配做一个大夫吗?” 陈果儿犯愁,袁阅说的容易,验尸,张叔能同意吗?在民风保守的小山村,验尸那是对死者的亵渎。 袁阅叹息道:“我先去找德安堂的大少爷周秉焕谈谈,但愿这件事能私了。” 吴大夫嘴角往下一弯:“我看周秉焕未必说服得了他那个自命不凡的弟弟,况且此事涉及德安堂的声誉,他们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认的。” 没等袁阅去找周秉焕,官府却是来拿人了,要陈果儿和巧姑前去问话。 第八十二章 对簿公堂(1) 京都府尹张大人刚刚落马,刑部右侍郎卢大人新官上任,没想到审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小舅子的医务纠纷。夫人一声令下,卢大人敢不尽心尽力?当即开堂问审,要还小舅子一个清白。 什么也不用说,先给闹事者每人二十大板。 周秉义是胜券在握,得势不饶人,誓要严惩大栓兄弟两,以还他清白,还德安堂清白。 大栓兄弟两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哪里肯求饶,而且他们坚信娘是被这个庸医害死的,可怜两人被打的皮开肉绽,依然口中喊冤。 陈果儿等人来到府衙,府衙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围观的老百姓。 “咦?陈果儿?你也来看热闹?”人群里有人跟陈果儿打招呼。 陈果儿抬眼看去,见是华少棠。 “快走!”身后衙差凶巴巴地喝道。 华少棠愣了下,看到陈果儿身后面色凝重的袁阅和吴大夫,讶然问道:“华大夫,吴大夫,这是怎么回事?陈果儿跟这个案子有关系?” 大栓正在堂上陈情。 “我娘明明都已经有所好转,是这个庸医,敷衍了事,误诊病情,胡乱开方,害我娘命丧黄泉,此事村中老少皆可作证,还有先前参与急求的陈果儿和巧姑都可以作证……” 周秉义怒道:“你们信口雌黄,我从医数年,从未误诊过一个病例,我的医术如何是有口皆碑的,不是你们可以轻易诬赖。” 卢大人见小舅子过于激动,只好拍响惊堂木,让他们安静下来,这么点小事,他随便就可以解决了,那用得着小舅子在这争的面红耳赤? “大人,陈果儿和巧姑带到。”衙差上前回禀。 卢大人惊堂木拍的震天响:“把人带上来。” 陈果儿和巧姑走到堂中跪下。 “谁是陈果儿,谁是巧姑?”袁大人居高临下睥睨二人。 “回大人,民女陈果儿。” “民女巧姑。” “你二人可有行医资格?”袁大人语气冷傲。 “民女尚未取得行医资格。”陈果儿如实道。 卢大人大喝一声:“尔等尚无行医资格,就敢给人治病,分明就是你二人医术不精,胡乱医治,把人给治死的。” 陈果儿面色凛然,振声道:“大人一不问死者病症,二不验死者所服药方,三不提请证人,单凭民女无行医资格就可断言是民女把人给治死的,若是这样审案,大人这个位置,谁都坐得。” 卢大人嘴角抽搐,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讥讽他。 “大胆刁民,胆敢藐视朝廷命官,来人,给我重打二十大板。”卢大人抽出一支令牌扔到陈果儿面前。 两旁的衙差上前来,摁住陈果儿就要打。 “慢着!”一声清冷厉喝响起。 袁阅步入堂中。 卢大人认得袁阅,面色缓和了些,但口气淡漠:“袁御医,本官正在审案,不相干的人未经传唤,不得入内。” 袁阅拱手施礼,道:“下官并非不相干之人,陈果儿和巧姑是回春堂的学徒,下官已经查问清楚,张大娘的死因确有蹊跷。” 周秉义正要开口,人群中又有一人走出来,冷冷道:“袁大夫护犊之情可以理解,但袁大夫为了维护自己的徒弟就把脏水往我德安堂身上泼,就有些不厚道了。” 第八十三章 对簿公堂(2) 袁阅见周秉焕跳出来,冷笑道:“是不是泼脏水,待会儿就能见分晓,不过,若是卢大人一心维护小舅子,要为小舅子开脱,不让我徒弟分辨,那下官也不会善罢甘休。” 袁阅直接把卢大人和周家的关系点破,你卢大人若不秉公办案就有护短的嫌疑。 围观的老百姓发出阵阵嘘声,十里铺的村民趁机大喊。 “不许包庇……” “换人来审……” “我们要真相……” 于是群情激愤,民意顿时倒向陈果儿这一边,大家纷纷要求当堂对质。 卢大人气的脸色铁青,袁阅这是狠狠地将了他一军啊!惊堂木拍的啪啪响。 “肃静肃静,公堂之上不容喧哗。” 堂上安静下来,卢大人冷冷注视着袁阅:“袁御医多虑了,本官执法一向严明,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徒。” 袁阅微然点头:“下官也相信卢大人不会徇私枉法。” “但,陈果儿无行医资格擅自行医已经触犯本朝律法,且藐视公堂,污蔑朝廷命官,二罪并罚,无可宽恕,来人,打板子。”卢大人心想着,先把陈果儿打老实了再审,省的她待会儿胡言乱语。 “慢着。”这次开口的是陈果儿。 当时她不知这卢大人和周家有裙带关系,所以有所顾忌,此刻既然知道了,那她就不用怕了。 陈果儿目色沉冷,掷地有声地说:“大人,按我朝律法,无行医资格擅自行医造成严重后果者,方按律法严处,若只是一般非法行医,则取消行医资格考试,大人,张大娘的死因尚未查清,民女之罪尚不足以定论,此乃其一,其二,大人尚未问案就定了民女之罪,难道民女不该为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民女并无藐视公堂之意,只是就事论事,大人口口声声执法严明,那就请大人收回成命,待案情查清了,确定民女有罪,就算大人把民女打死了,民女也毫无怨言。” 袁阅也从容不迫道:“如果确定错在下官的徒儿,下官愿意辞去御医一职,一同受罚。” 陈果儿愕然,袁阅他竟然这么说,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公堂外,老吴捋着山羊胡须,神色诧异,一向温和的袁大夫,居然会说出这么狠的话,拿自己的前途为陈果儿担保,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 卢大人脸色阵青阵白,陈果儿的话他可以忽略,但袁阅的话却不能不顾忌,御医职位虽低,但却是在宫中贵人跟前行走的,若是他搬弄是非,有什么风吹到皇上耳朵里,那就不好了。 “对质就对质,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周秉义窝火道。 你们回春堂想要跟德安堂过不去,老子未必就怕了你。 见小舅子说的笃定,卢大人心思一转,道:“既然袁御医愿意拿自己的前程做保,本官就网开一面,这二十板子先记下。” 这时,衙差来报,死者的丈夫张大牛以及十里铺的村长带到。 “带上来。”卢大人道。 张大牛上堂来见大栓和二栓满身是血的,吓的腿都软了。 袁阅道:“张大牛,待会儿袁大人问你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要不然,大栓和二栓的板子就白挨了,而且还得坐牢,陈果儿和巧姑也不能幸免。” 袁阅这是在提醒张大牛,事已至此,不容退缩。 卢大人不悦道:“华御医,是本官问案还是你问案?” 袁阅淡淡一笑,拱了拱手,退到一边。 第八十四章 对簿公堂(3) 为了公平起见,双方都同意请医术医德都信得过的人前来评判,于是请了三溪堂的李保荣前来。 “一派胡言,你们是串通好了供词想要陷害与我,我前去诊断之时,张大娘的明明是四肢发冷,气短心悸,脉象微弱,且舌苔黯淡,并无紫斑,的的确确是心阳虚脱引发的真心痛。”听了张大牛和陈果儿的叙述后,周秉义跳起来分辨。 陈果儿道:“你看不到紫斑,是因为之前我已经给张大娘推宫活血,但张叔已经把之前的病症包括我是如何急救的都告诉过你,是你自己骄傲自大自命不凡,不曾细查,张大娘心内淤血未散,你就给开了重剂量的四逆汤加人参汤,强行冲逆,酿成惨祸。” 周秉焕冷笑道:“姑娘说的头头是道,难不成是袁大夫教你这么说的?你若真有这等本事,张大牛又何必再请大夫,直接请你开方不就成了?” 堂外,韩岑愤慨的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这个周秉焕好生狡猾,说的好像这一切都是袁大夫的阴谋。” 老吴瞥了他一眼:“稍安勿躁。” 陈果儿道:“民女不才,跟随医馆的吴大夫行医问诊见识过真心痛,故而知道该如何判断,如何急救,事关人命,民女不能见死不救,故而为张大娘施救,但民女亦知自己无行医资格,且也相信周大夫的医术,所以,救醒张大娘后就离开了,若知道周大夫会误诊,民女便是拼死也不会让他医治的。” 张叔也道:“我家老婆子经陈果儿和巧姑施救后,面色都好起来了,也能说话了,还跟我说,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没想到……”张叔说着又哭了起来。 大栓和二栓也抹眼泪。 场面令人好不心酸。 周秉焕面带讥诮:“你的意思是,周秉义的医术还不及你一个学徒?” 袁阅淡淡道:“医术如何,不是以年龄或是有无行医资格来判断,有些大夫,自持医术过人,粗心大意,偶尔也是会犯错的,可惜,大夫手里握的是人命,一丝马虎都要不得。周秉焕,你也是大夫,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周秉焕冷笑:“袁大夫,现在人已死,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我也可以说周秉义诊断无误,也许就是因为你的徒儿冒然施救,却不得方,导致惨祸。” 卢大人不懂医术,听得一头雾水。 老吴忍不住出声道:“周秉焕,你的意思是,我带的学徒连真心痛该怎么施救都不清楚?” 周秉焕冷睨了他一眼:“吴大夫的医术自然是令人信服的,但师傅医术高明,不等于学徒也高明,要不然,医馆每年那么多学徒,成才的却没几个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保荣沉吟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难辨真伪,现在的关键是,张大娘到底是心阳虚脱引发的真心痛还是气滞血瘀引发的真心痛,但大娘已死,若要查明真相就只有验尸了。” 袁阅眉目舒朗开来,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张大牛一听要验尸立刻道:“不可以,死者为大,冒犯死者,她会死不瞑目的。” 大栓道:“爹,要是娘死的不明不白,那才真叫死不瞑目。” 第八十五章 对簿公堂(4) 柱子着急地在外面喊道:“大叔,您要不答应验尸,巧姑和果儿就说不清了。” 村长也劝道:“张叔,难道你不想给张婶讨回公道吗?” 周秉焕和周秉义交换了下眼神,周秉义此刻已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当时张叔是告诉过他大娘的病症,但张叔一口一个果儿说,这让他很不爽,他当时的他的想法就是,既然你这个果儿这么厉害,那还叫他来做什么?所以,他就按着自己的诊断来开了方子,他觉得自己的是不会出错的,但现在陈果儿言之凿凿,袁阅一派淡定神色,就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周秉焕暗道不妙,这个弟弟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医术是绝对没问题,就是有些随性,目中无人,要是真像袁阅说的,偶然出错,那这洋相就出大发了,不但要面临赔偿,德安堂的名誉也要受损。好名声是日积月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若因这一件事毁于一旦,他要如何向周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可现在周家骑虎难下,袁阅那方同意验尸,他不同意,岂不显得心虚? 袁大人看着两位小舅子,深感头疼,到底他们两心里有没有个准数?好歹给他个准信,他也好做决定。 张大牛犹豫良久,终于是咬牙横心:“好,验就验。”为了大栓二栓,为了陈果儿和巧姑,更为了老婆子,他豁出去了。 袁阅挑眉看着周秉焕:“周大夫,你的意思呢?” 周秉焕漠然道:“我们没意见。” 李葆荣亲自督察仵作验尸。 巧姑和陈果儿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巧姑是在给陈果儿打气,陈果儿却是担心,虽然验尸就能查明大娘的死因,但她给大娘施针的事怕是瞒不了了。 老吴等人神色都松快起来,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小半个时辰后,李葆荣和仵作一起回到公堂之上。 仵作回禀道:“死者心包内确有淤血堵塞血管。” 韩岑欢喜地叫了起来:“陈果儿的诊断是正确的。” 十里铺的村民们都露出了喜色。 袁阅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只有周秉焕兄弟还有那大堂之上的袁大人,一脸灰败。 这个结果,证明了周秉义是误诊。 “死者的确是因为气滞血瘀引发了真心痛,陈果儿的诊断不错,但……”李葆荣话说到一半,突然转折。 每个的呼吸都是一滞,紧张地看向李葆荣。 “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了针灸的痕迹,气滞血瘀引发的真心痛,病势凶猛,若救治不及时,病人立刻丧命也难说,若非情况危急,一般用推拿按摩就能缓解病情,用针灸之术,就说明当时的情况已经十分凶险了。”李保荣继续道。 周秉焕听出话里的玄机,问道:“那又如何呢?针灸跟大娘的死因有关吗?” 李葆荣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陈果儿,慢声道:“针灸虽然能尽快的使病人苏醒,但若用的不得法,会适得其反,病人也可能会在苏醒后继而死亡。” “李大夫,您的意思是,张大娘也有可能是死于胡乱施针?”周秉焕眼睛一亮,问道。 李葆荣道:“是有这个可能。” 李葆荣是在场的大夫里,最有威望的,他说的话是可以盖棺定论的。 形势急转直下,原本把心都放下了的袁阅等人,都傻了眼。 袁阅深深望着脸色微白的陈果儿,她没有对他说实话。 第八十六章 对簿公堂(5) 卢大人终于抓住机会,一拍惊堂木厉声道:“陈果儿,分明是你医术不精,擅自给病患施针导致病患死亡,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来人,将这刁民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陈果儿那副小身板,五十大板下去还有命?卢大人这是要速战速决痛下杀手。 “慢着。”袁阅出声阻止。 周秉义冷笑讥讽道:“卢大夫,你不会是想说,你的徒弟是全才,连针灸术也很了得。” 袁阅没有理会周秉义的嘲讽,对李保荣道:“李大夫,您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能确定是不是?” 李葆荣点头道:“的确如此。” 袁阅轻嗤一声:“既然对陈果儿是否施针不当,只是个猜测而已,但周秉义周大夫误诊真心痛却是可以肯定的事,那么,李大夫,您觉得张大娘是死于施针不当的可行性大还是死于误诊的可行性大?” 李葆荣很为难,这个评判不好做,兹事体大,他两边都不想得罪,沉吟半响说:“两种可能性都不能排除,老夫医术浅薄实在不敢妄下论断。” 袁阅拱手道:“大人,连李葆荣这样德高望重,医术精湛的大夫都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责任,大人只责罚陈果儿怕是不妥吧!” 卢大人不以为然道:“周秉义是颇有声望的大夫,其医术如何是有口皆碑的,难道大家不相信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夫,还相信一个连行医资格都没有的学徒?” 陈果儿抬眼道:“那要如何才能相信?” 周秉焕道:“除非你的针灸术能赢了我,我便信你。” 周秉焕虽天资不如胞弟周秉义,却胜在勤奋,所以,医术远在周秉义之上,尤其是他的针灸术,曾得到过大周第一针华仁礼的夸赞。所以,在这方面,周秉焕还是很有自信的,即便跟你袁阅比试也不怕。 大家都以为陈果儿该哑口无言了,谁知陈果儿却是朗声道:“好,我跟你比,你说,要怎么比?” 堂上众人再次傻眼,这个小丫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居然敢挑战周秉焕,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连袁阅也着急了,陈果儿啊陈果儿,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你是曲云菡的徒弟,可你不是曲云菡啊!不比的话,我还能帮你顶住,大不了双方各负一半责任,要是比输了,这场官司也就输定了。 周秉焕哈哈大笑,看陈果儿就像看一个笑话,丫头,这可是你自投罗网,自寻死路,没人能帮得了你了。 巧姑是见识过陈果儿的针灸术的,陈果儿是得了吴大夫真传的,她对陈果儿充满信心。 “果儿,不要怕他,让他尝尝你的厉害。” “陈果儿,不要意气用事,该证明自己的不是只有你。”袁阅告诫道。 陈果儿苦笑,她明白袁阅的担忧,但现在的情形对她不利,她很清楚,今天若不全力以赴,袁大人是不会饶了她的,火烧眉毛,只能且顾眼下。 “袁大夫,看来你对自己的徒儿没什么信心啊!”周秉义讥讽道。 “我对她有信心,陈果儿,你可不华丢了我家老爷子的脸。”华少棠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第八十七章 何方神圣 陈果儿讶然,这家伙怎么进来了?还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卢大人不认得华少棠,所以很不高兴,这里可是公堂,不是菜市,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 “呔!你又是何人,公堂肃静之地,岂容你乱闯,来人呐!将他赶了出去。”卢大人官威赫赫,厉声道。 周秉焕兄弟两也不认得华少棠,不知这家伙是什么来路。 李葆荣同样皱起了眉头。 袁阅也是最近才知道华少棠这号人,上次回春堂和医学馆比试,杨光年请了他来做评判,听说他是华仁礼老前辈的嫡孙,只是不长居京城,故而鲜为人知。 华少棠的话让袁阅很是震惊,什么叫不华丢了他家老爷子的脸?难道陈果儿和华仁礼老前辈有关系? 两个衙差拿了棍子上前就要赶人。华少棠却是笑呵呵道:“慢来慢来,我是受人所托要给袁大人看样东西。” 说着华少棠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衙差转交给卢大人。 袁大人揭开手绢一看,顿时变了脸色,愣愣地看着华少棠:“请问阁下是……” 华少棠施施然道:“在下乃华仁礼之孙,区区不才,今儿个刚进御医院当了小官,副院使。” 华家的人?而且是御医院副院使,大家看华少棠的眼色都变了。 袁阅怔愣住,今早上他就在御医院,却没听说过此事。 华少棠转看陈果儿啧啧道:“小师妹啊!你说你咋这么老实呢?搬出老爷子的名头,谁还敢欺负你?哦!莫非你是想趁机教训教训某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华少棠说着朝周家兄弟努了努嘴。 周秉焕一脸灰败,这个丫头,难道是华仁礼老前辈的关门弟子?那他还比个屁啊! 陈果儿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为了救她,自作主张给华老爷子认了个徒弟,回去不挨骂才怪。华老爷子早就不收徒弟了,连曲云菡想向他求教都没门,华老爷子又岂会收她。 卢大人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和颜悦色地说:“陈果儿既是华老爷子的弟子,那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不用比试了。这桩案子已经明了,是周秉义一时不查,误诊导致张刘氏死亡。” “大人……”周秉义不可思议地看着姐夫,怎么突然下了这样的判断?他可是他的小舅子,这胳膊肘岂能往外拐? 卢大人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犀利透着警告,示意他不要多嘴。继续道:“大夫误诊虽说不应该,但谁能无过?念在周秉义并非故意致人死命,故而免于刑罚,判周秉义赔偿张家纹银二十两,以慰死者家属……” 周秉焕薄唇紧抿听完判词,他相信姐夫做出这样的判决定是有难言之隐,刚才华少棠呈上的东西,定是姐夫甚为忌惮之物,说不定是某位大人物出手要维护陈果儿。 这个陈果儿不简单呐!先是袁阅为了她不惜拿前程作保,后又有华少棠出言证明她乃华老爷子的爱徒,现在连姐夫都不敢处置她,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八十八章 更重要的人物 本以为今日难以善了,没想到华少棠一出现,问题迎刃而解。 周家兄弟向张叔赔礼道歉,还赔了二十两纹银作为抚恤金,而陈果儿和巧姑只被判两年之内不得考行医资格。 这样的结果实在让人意外。 离开衙门,袁阅正想要问陈果儿,华少棠却道:“小师妹,你还是赶紧跟我回家向老爷子交代一下,免得老爷子发脾气。” 陈果儿苦笑,却不得不依着他,只好跟袁阅和吴大夫告辞:“今日多谢两位恩师极力维护,待果儿回来再向两位恩师解释。” 袁阅颔首道:“也好。” 能成为华老前辈的关门弟子,是天大的造化,陈果儿既然有此造化,自当珍惜,先向华老前辈解释要紧。 看着陈果儿和华少棠离去,老吴呐呐道:“难怪这丫头这么厉害,还要遮遮掩掩,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果儿不但得到曲云菡的指点还得到华老前辈的垂青,是他们慧眼识人还是陈果儿运气好到连老天都要嫉妒?老吴心中那叫一个感概,本来他还想着过些时日跟袁阅商量一下,让陈果儿做他的徒弟。 袁阅目色微茫,若有所思,一个曲云菡已经够刺激人的了,如今又冒出个更恐怖的陈果儿。陈果儿之前在回春堂露的那一手,曲云菡在她这个年纪也未必办得到啊! 华少棠引着陈果儿走远了,才道:“陈果儿,你也太大胆了,没有行医资格也敢给人治病。” 陈果儿不以为然道:“难道要见死不救吗?之前给太……给那谁治病的时候,你们也没问我有没有行医资格啊!” 华少棠讪笑:“这倒也是,有行医资格的不一定就是个称职的大夫。其实,当时我是想等你和周秉焕比试结束后再出现的,不过,想想你这个年纪,锋芒还是不要太露的好,容易招人嫉恨。” 陈果儿自嘲苦笑:“我都成了华老前辈的弟子了,还不招人嫉恨啊?” 估计不用等到明天,京城医学界就都知道了。 “也就是借老爷子的名头吓唬吓唬人而已,你看我,老爷子一手调教出来的,我的银针术还比不上你呢!可见我家老爷子还不如你呐!”华少棠很少这样信服一个人,对陈果儿却是心服口服。 “话可不能这么说,华老爷子银针独步,说不定是你自己悟性不够,学艺不精,弟子不成器可不能赖师傅。”陈果儿对华老爷子很是敬重,一心想向华老爷子求教来着。 华少棠郁闷道:“你怎么跟老爷子说的一样?难道我真有那么差劲吗?” 陈果儿笑道:“跟华老前辈比,你当然算差劲的。” “唉,你真的要带我去见华老前辈吗?”陈果儿心里有些忐忑,又很期待,这可是她两辈子的梦想啊! 华少棠耸耸肩,挑眉道:“你想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啊!不过,现在,我们得先去见另一个人。” 陈果儿奇道:“见谁?” 华少棠嘿嘿笑道:“你以为光搬出老爷子的名头,那个卢大人就会买账么?当然另一个更重要的人物咯!” 陈果儿蓦然想起一个人,难道是……景桓? 第八十九章 过河拆桥 卢大人下了衙回到后堂,就被夫人拎着耳朵骂。 “你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还是出门脑袋被撞晕了头?居然判秉义误诊,让德安堂名誉扫地,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袁大人一味讨饶:“夫人消消气,且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什么也不用跟我解释,我这便回娘家,我要跟你和离。”卢周氏怒道。 卢大人忙拉住她:“夫人呐!这事我也很为难,你知道今儿那华少棠拿着谁的牌子来的?是永宁侯景桓景大人呐!那可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卢周氏怔愣住:“景大人怎会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出头?” 卢大人悻悻道:“这我哪知道。” 说起来,他能当上京都府尹还是景大人举荐的,景大人的面子他敢不给?张大人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只好对不起小舅子了,自己的乌纱帽要紧。 “夫人呐,你最好跟小舅子说一声,也别想着去找那陈果儿的麻烦了,这个丫头,他们惹不起。”卢大人好心提醒道。 卢周氏虽然气不过,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作罢。 陈果儿以为华少棠要带她去永宁侯府,谁知华少棠却带她到了一间茶楼。 楼上雅间的包房外,高朗佩剑肃然而立,站的跟木桩似的笔直。 见到华少棠和陈果儿,高朗拱手一礼,将门打开请二人入内。 说是茶楼,进去却没闻到茶香而是一股子酒味。 景桓这家伙正自斟自酌,悠然自得。 西窗全开着,晚霞如锦,那温和却绚烂的柔光映在他俊美清冷的脸上,平添了一种妖魅的昳丽。那幽深乌亮的眸子一眼望来,陈果儿忍不住心跳加速,这家伙怎么就长的这么好看呢? “怎么这么久?卢不归那厮不上道?”景桓挑眉问道。 “卢大人上道的很,一见到你的信物立马换了嘴脸,改判自家小舅子误诊,景桓,你没去真是可惜了,这场戏挺有看头,要不是怕你着急,我还想看周秉焕那家伙吃瘪的窘样呢!”华少棠嘿嘿笑道,边先给陈果儿拉开了椅子,让她坐下。 景桓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谁说我着急了?” 华少棠拎起酒坛子,晃了晃,笑的很欠揍:“酒坛子都快空了,还说不急。” 景桓黑着脸道:“那是你来的太慢了,本来这二十年的陈酿想给你留几口,现在……” 景桓把酒坛子夺过来,把剩下的酒全倒在了自己的酒杯里,再把空坛子给他:“现在,你就闻闻过把瘾吧!” 华少棠怪叫起来:“二十年的陈酿,你一口都不给我留,景桓,你太过分了,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吗?” 景桓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端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华少棠唰的起身,伸手就夺了来,一口喝光,还气呼呼地瞪着景桓。 陈果儿忍俊不禁,掩嘴偷笑,多大的人了,为了口酒还争起来。 “好吧,你事也办了,酒也喝了,可以回去了。”景桓睨了眼偷笑的陈果儿,闲闲道。 “不走,我饿了,我要吃饭。”华少棠跟个赖皮孩子似的,一屁股坐下来,一副不把我喂饱休想打发我走的架势。 景桓皱了皱眉,从桌下又拎了一坛子酒上来:“现在可以走了吧?” 华少棠开了笑脸,笑的贼兮兮地:“这还差不多,好吧!看在酒的份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 陈果儿听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见华少棠抱着酒坛子走了,陈果儿也起身道:“今天的事,谢谢你啦,我……我也先走了。” “站住。”景桓沉声喝道。 第九十章 不厚道 陈果儿没来由的一个哆嗦,抬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挤出个自以为很得体的笑容:“景大人还有何吩咐?” 景桓白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坐。” “大人,我真的还有事……” 景桓不悦地挑眉:“叫你坐就坐,啰嗦什么?” 呃!真是个霸道的家伙,好吧!看在今天他又帮了她一回的份上,就陪他坐一会儿。 “高朗,上菜。”景桓大声道。 陈果儿哑然,难道他又要她陪他吃饭? “看嘛这种表情?我又救了你一次,你不该请我吃饭吗?”景桓闷声说道。 “可我没钱。”陈果儿小声嘟哝道,她的钱只够请他吃两个肉包。 “你请客,我付钱。” 呃,还有这种说法?陈果儿很纳闷,他干嘛这么喜欢叫她吃饭? “你……是不是有事要我帮忙?”陈果儿想不出其他理由,如果真有事用到她,那就直说好了。 景桓轻嗤道:“你想太多了。” 自己都麻烦一大堆,还帮忙,不帮倒忙就好了。 “那是为什么?” “我无聊不行么?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我有什么用得到你的地方,你绝不推脱,所以,以后都别问我为什么,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景桓淡淡道。 陈果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拿住人家一句话就要要挟一辈子么?她又不是他的下属,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要照做? “喂,你这样可不厚道,我也救过你的命,还帮你救过太子,我都没要求你做什么。”陈果儿抗议道,今天得把话说清楚,要不然还没完没了了。 谁知他厚颜无耻道:“你不是提了三个条件了吗?我都答应你了啊!怎么说没要求过我呢?” 陈果儿语塞,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堂堂一个侯爷,说话怎么这么赖皮的,脸皮厚的令人发指啊! 某人一点也不在意她鄙夷的目光,继续道:“你看看,每次我帮你忙,还请你吃饭,这世上还找得出比我更厚道的人吗?陈果儿,做人要知足,说话要凭良心呐!” 陈果儿无语望天,觉得自己今天没在公堂上吓死气死就快要在这里郁闷的吐血而亡了。 高朗敲了敲门,小二送酒菜进来,麻利的摆好,还在陈果儿面前放了两个红鸡蛋,就退了出去。 “红鸡蛋带回去去去晦气,陈果儿,你说你是不是该去拜拜佛,烧柱香了,你看你,救人都能惹上官司,晦气到家了。”景桓嗤鼻道。 陈果儿盯着两颗红鸡蛋,心说,的确很晦气啊,上次救你,结果就被你缠上,这次救张大娘,又缠上官司。 “白马寺的香火很灵验的,白马寺的主持方丈跟我熟,要不要改天带你去拜拜?”景桓给自己倒酒。 “我看你才需要去拜拜,省的又被人追杀。”陈果儿没好气道。 他蹙眉想了想,从善如流道:“有道理,那就一起去吧!” 陈果儿快要崩溃了,好像跟他说话,永远摸不到他的思维。 第九十一章 该怎么还 看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景桓心情无比畅快,每次都是他被她气的半死,今天总算找回了场子。 “吃啊!都是好菜,你平时一定吃不到。”景桓大方的招呼她吃菜。 陈果儿慢吞吞地拿起筷子,扫了一圈,发现无从下筷,一桌子都是荤的,大鱼大肉,就没一个素菜。 “晚上吃这么油腻,对身体不好的。”陈果儿好心告诫道。 景桓不以为然:“这些可都是为你准备的,你看你,面黄肌瘦的,回春堂的伙食一定很差,总吃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对身体也不好不是?” 陈果儿咬牙切齿:“大人费心了。” “知道就好,你也不用太感激我,这些也是我爱吃的。”景桓夹了块兔肉,吃的津津有味。 陈果儿握紧了筷子,心里暗骂:厚颜无耻的家伙,明明就是为自己点的,偏偏要说是为她准备的。 真想甩袖离去,可今儿个又欠了他人情。 陈果儿闷头吃菜,打定主意不说话了,他说什么也不听了,免得被气死。 “陈果儿,你哥箭术如何?”他问。 陈果儿愕然,怎么问起这个? “还好吧!能射天上的飞鸟,地上的野兔。” 景桓点点头:“这么说来,还算不错,打猎能维持生计吗?” “以前还行,不过现在很勉强,十里铺附近的山林大多被有钱人家圈了起来,能打猎的地方太少了。”陈果儿说到这个就恨得牙痒痒,这些为富不仁的权贵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娱乐,就剥夺老百姓的生计。 这个景桓是知道的,首开圈地之风的就是萧国舅,仗着萧贵妃权倾后宫,为非作歹。 “如今兵部正在招募新兵,如果你哥有兴趣,我倒可以帮上忙,把他安排到东大营。”景桓怕陈果儿不懂能到东大营意味着什么,景桓又解释道:“东大营是我的地盘,如果你哥表现不错,要想提升,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陈果儿颇为动容,哥的武艺尽得爹的真传,一把弓箭在手,不说百步穿杨,也差不离了,称得上各中好手。如果有景桓提携照应,哥在军中应该能混出个人样来,到时候有了军职在身,大小也是个官了,在十里铺那就算有了大出息了,起码像张财主那样的恶人是再也不敢来欺负的。 “真的吗?”陈果儿怕他只是随便说说。 景桓挑眉道:“你看我像在唬弄你吗?不过,前提是你哥自己得争气,别是堆烂泥扶不上墙。” 陈果儿兴奋起来:“我哥绝对不是烂泥,他很厉害的。” 景桓看她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眼眸格外明亮清澈,透着骄傲与自信,神采飞扬,明媚动人,不觉有些走神。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是让我哥直接去东大营吗?”陈果儿趁热打铁,想把这事定下来。 景桓回神,淡淡一笑:“招募新兵是由兵部统一安排部署的,让你哥去府衙报名即可,我会事先打招呼。” “嗯,真是太谢谢你了。”陈果儿真心道谢。 景桓笑道:“所以说,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陈果儿,你说你该怎么还呢?” 第九十二章 老金牛 “大不了,等我有钱了我请你吃饭。”陈果儿笑道。 景桓哂笑道:“想要请我吃饭的人多了去了,我不稀罕。” “那……以后帮你看病不收诊金。” “你是咒我生病吗?” “不是啊!但人吃五谷杂粮,总难免会生病的,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灾。” “反正这个不行,太没诚意了。”景桓皱着鼻子摇头。 “那你想怎样?” 怎么这么难伺候啊!陈果儿腹诽。 景桓眸底漫上意味不明的笑意:“等我想到了再说。” 陈果儿总觉得哪里不妥,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到时候再说,如果他提的要求不合理,大不了她也耍赖。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等他们出茶楼,天色已经黑了。 “这里离回春堂不远,我就不送你了,以后行事谨慎些,别给自己惹麻烦,我可能有一阵子不在京中,到时候可没人来救你。”景桓貌似随意的叮嘱道。 “哦!”有道理的话,陈果儿还是会虚心听讲的。 景桓瞅了她两眼,又道:“如果真的有事,就去找华少棠吧!这家伙虽然不太靠谱,但你的事,他还是会尽心的。” “哦!”陈果儿不走心的应着,他好啰嗦。 对于她的敷衍,景桓有些不爽,她都不问问他要去多久?什么时候才回来吗? “那我走啦?”终于等到他沉默了,陈果儿赶紧告辞,说不定袁阅和老吴还在等着她呢! 景桓眸色一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她急匆匆地离去,景桓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高朗道:“大人若是放心不下陈姑娘,不若,属下派两个人暗中保护陈姑娘。” 身为大人的贴身侍卫,且是多年的心腹,高朗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从没见过大人对哪位姑娘如此上心,虽说这位陈姑娘年纪小,人也瘦小,不怎么起眼,不过各花入各眼,没准大人就喜欢这样的,老牛都喜欢吃嫩草的嘛! 高朗想到这,眼角抽了抽,马上自我反省,大人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就算是老牛,也是一头镀了金的老金牛。 景桓凛了他一眼,却没有反对。 陈果儿走远了才放慢脚步,今天这顿饭吃的真是莫名其妙啊!一点道理都没有,他还故意把华少棠给支走,这算什么事呢?想不通。不过,他对她没有恶意就是了,可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她才不安啊! 陈果儿甩了甩头,把这些恼人的问题都甩掉,还是想想回去该怎么跟袁阅和老吴解释吧! 回到回春堂,刚进门就看见韩岑屈着一条腿坐在廊檐下,正在那望月呢! “韩岑。”陈果儿走过去。 韩岑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懒洋洋道:“回来啦?”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着啊?巧姑和天佑呢?” “在上课呢!” “那你怎么不去上课?”陈果儿奇道。 “姜大夫说咱们五个不需要听那些了,给了我们几个一人一本书,自己学去。”韩岑掏出一本书给陈果儿:“诺,这是你的,回去好好看,明天老袁大夫亲自给我们五个授课。” 老袁大夫?袁怀山?袁老亲自出马了?陈果儿微有些诧异,自从来了回春堂,她还没见过袁老呢!好像回春堂都是袁阅在管事。 “那袁大夫和吴大夫呢?都回去了?”陈果儿问道。 韩岑摸了摸鼻子:“当然回去了,难道还等你啊!” 陈果儿讪然,倒是她想太多了。 谁知韩岑笑了起来:“骗你的,袁大夫和吴大夫在上房等你,赶紧去吧!不过,说辞想好没?可别说漏了嘴。” 别人或华没留意,但他瞧得仔细,今天那个华少棠叫陈果儿小师妹的时候,陈果儿分明是一副怔愕的表情,那华老先生早就申明过不收徒了,后来他问过巧姑,巧姑说陈果儿之前从未离开过十里铺。可见这里头又有玄机。 陈果儿是什么人,有什么底细他都不关心,只要她好好地就行。 第九十三章 坦白 谎言被韩岑一语道破,陈果儿不免窘迫,但她并不惊慌,她知道韩岑对她没有恶意。 “要不要我教教你?”韩岑似笑非笑道。 陈果儿愣愣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韩岑低头哂笑,慢条斯理道:“扯谎这种事呢,我最在行了,七分真三分假,假里有真,真里有假,这样才能让人真假难辨,别怪我多事哦,虽然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不多,但个把还是会有的。” 陈果儿笑嗔了他一眼,这个爱臭美的家伙,不过,陈果儿打从心眼里感激他,他好像知道她不少秘密,但他从不追问,反倒极力帮她掩饰。他这是在提醒她,袁阅和老吴或许也看出了其中猫腻。 “知道啦,下次要好好请教你,扯谎大师。”陈果儿斜睨着他,笑道。 韩岑挥了挥手:“快去吧!” 陈果儿赶紧往上房去,走到门口,只听得里面有人口气不善地说:“若妍,我们走。”紧接着软帘被人呼啦掀起,周秉焕拉了周若妍出来。 “大哥……”周若妍似乎不太情愿。 周秉焕出来看见陈果儿,阴沉着脸拉着周若妍的手越发用力,快步离去。 呃!这是不让周若妍继续呆在回春堂了?也是,回春堂今日让德安堂没了脸,周秉焕自然不会再把自己妹妹放在回春堂学医。 陈果儿深吸了口气,步上台阶,隔着软帘唤了声:“袁大夫。” 听得里头袁阅淡声道:“进来。” 屋内只有袁阅,老吴不在,袁阅似乎情绪不佳,面色沉冷,陈果儿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上前怯怯地叫了声:“袁大夫。” 袁阅抬眼,幽深的眸子带着探究的意味盯了她良久,盯的陈果儿头皮发麻。 “见过华老先生了?”华久,他才问道。 陈果儿想到韩岑的话,原本已经打好的腹稿就没拿出来用,歉意道:“对不起,袁大夫,华少棠是为了帮我才那么说的。” 这个谎,华少棠能扯,她却不能乱说,那是对华老前辈的不尊重。 本以为袁阅会讶异,没想到袁阅很平静地问:“所以,华老先生并没有收你为徒,是这样吗?” 陈果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袁阅总算感到一丝欣慰,陈果儿没有骗他,这很好。当时情况复杂,情势紧急,他也没想那么多,不过后来细想想,就发现很多疑点。比如,陈果儿的表现似乎比他还要惊讶,还有依他对华老先生的了解,华老先生当年收了个孽徒,气的差点吐血,从此宣布,再不收徒。这话可是华老先生在医会上,当着京城所有知名大夫,药商们说的,华老先生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岂会轻易破例。 “那你的针灸术……” “还是跟曲云菡师父学的,也没人给我练手,只好在自己身上练,给张大娘施针,是头一次,不过,我敢肯定我下针是正确的。”陈果儿道。 袁阅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信:“你在自己身上练?” 一个大夫想要学好针灸,捏拿好下针的分寸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只拿自己练,得扎多少针?几千几万也是寻常,没有超乎常人的毅力,是做不到的。 陈果儿慢慢卷起衣袖,把手臂伸给袁阅看。 因为陈果儿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从小羸弱,这也是柳氏特别疼爱陈果儿的缘故。陈家穷困,买不起补品药材,所以陈果儿只能用针灸和呼吸吐纳来给自己调养身体。所以,身上有不少针眼。 袁阅见那手臂上的确有密密麻麻的针眼,对陈果儿再无怀疑,反倒更欣赏陈果儿的坚韧肯吃苦。 “以后,我来教你。”袁阅道。虽然回春堂的学馆是他在打理,但他并没有自己收徒的打算,不过,陈果儿是曲云菡的徒弟,也就是他的徒弟,他自觉有责任和义务教导陈果儿。 陈果儿颇感意外,没想到袁阅会这么说。 袁阅眸光忽地一沉,问道:“现在你如实回答我,为什么要来回春堂?” 第九十四章 在所不惜 陈果儿猜不透袁阅的意思,他以为她是为何而来?是因为知道他是曲云菡的未婚夫?还是另有所图? 袁阅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陈果儿为何而来?依陈果儿的医术,她完全有能力去考医学馆,不是他要长他人志气,回春堂的学馆是新办,不论哪方面的条件都比不上医学馆,陈果儿如果只是为了学医,医学馆才是最佳选择,但她却来了回春堂。 莫非她知道云菡和他的关系。 “我想进御医院,我不相信曲云菡会误诊。”陈果儿自重生后第一次在人前吐露心声,袁阅在试探她,她也在试探袁阅,对曲云菡的死,袁阅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就没有怀疑过吗? 袁阅闻言心头大震,但看陈果儿双目沉静,似平水无波,却透着坚不可摧的决然。这是自曲云菡死后,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质疑曲云菡的死因。整个御医院上下噤若寒蝉,整个京城的大夫们都闭口不提曲云菡,曾经那么耀眼的一颗星,陡然陨落,便如尘埃消散,曾经盛极一时的曲家,也人去楼空。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一样,藏着遗憾在心中,而他比旁人更多了一份内疚与悔恨。 “如果你进御医院是想查曲云菡的事,那么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袁阅郑重警告道。 那座辉煌的宫殿,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宫殿,其实是个污秽浑浊之地,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和阴谋,多少人成了争权夺利的牺牲品,而曲云菡也是其中一个。他不想陈果儿为此丢了性命。 “为什么?莫非袁大夫知道什么内情?”陈果儿见袁阅脸色都变了,很忌惮的样子。 袁阅冷声道:“陈果儿,好奇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就让曲云菡死的不明不白吗?我和她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我在乎,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进御医院,查明真相。”陈果儿决然道。 “就算为此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吗?”袁阅沉声道。 “是。”陈果儿毫不犹豫,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屋内陷入长久的沉寂,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袁阅直直瞪了她华久,终究是叹了一息,说不出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复杂难辨,陈果儿尚且能不惧生死,而他却胆小怯懦眼睁睁看着云菡…… “这些话,在我这说过便罢,切勿再吐人前。”袁阅似叹息道。 陈果儿默然点头,她知道轻重,正因为相信袁阅的为人,所以,她才放肆了一回。 顿了顿,袁阅又道:“你想进御医院,那么三个月后的比试,你必须赢,这三个月我会全力教你,白天,你跟吴大夫和袁老学习,晚上,到我这来。” 啊?陈果儿愕然,晚上,他不是要在御医院当值吗?不过,他这样说,就表示他支持她的决定了?陈果儿暗松了口气,袁阅能帮忙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果然,袁阅是值得信任的,陈果儿深感欣慰。 第九十五章 不配学医 过了袁阅那一关,陈果儿心头轻松不少,看看时辰,夜课也快结束了,陈果儿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上蜡烛拿出韩岑交给她的医书来看。 书皮是新的,但里面的内容却叫陈果儿大吃一惊,这是一本叙述五脏与命门脉症的医书,原名《曲默医经》,乃曲家祖上曲默所著,是曲家的珍藏,这书怎么到了袁家手里? 难道是出事后,爹怕这些医书古籍被官府抄了去,所以交给袁家保管吗? 曲袁两家是世交也是姻亲,爹若是要托付,的确也只有袁家最放心。 看着自家的医书,陈果儿百感交集。也不知爹娘和弟妹们在漠北可好,记得小妹曲云蕙最怕冷了,一到冬天就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房门嘭的被人推开,打断了陈果儿的思绪,陈果儿以为是巧姑回来了,这丫头总是冒冒失失的。 “回来啦?今儿个姜大夫讲了什么?”陈果儿并没有回头。 “陈果儿。”身后传来蕴含怒意的声音。 陈果儿怔了一怔,放下医书,扭头看着来人,李雯琪气呼呼地走到她跟前,怒目喷火地说:“陈果儿,你干的好事。” 陈果儿无需琢磨就知道李雯琪为何而来了,李雯琪和周若妍最要好,周若妍被她哥周秉焕带走,李雯琪当然要把账算到她头上。 “李雯琪,你进来也不先敲门,太不礼貌了。”陈果儿淡声道。 李雯琪咬牙切齿:“你还想我跟你讲礼貌?要不是你,周若妍也不会离开,都是你,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吗?能耐大了是吗?居然敢随随便便就给人看病,出了事,还要回春堂替你出面收拾烂摊子,你除了会惹麻烦还会干什么?你怎么还好意思坐在这里,都不会害臊吗?” 陈果儿不温不火道:“我为什么要害臊?救死扶伤是医者的职责。” 李雯琪讥讽道:“哟,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医者的职责,你是医者吗?你有行医资格了吗?半桶子水也敢出去晃荡,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呐!” 陈果儿笑了笑:“半桶子水是你不是我,况且袁大夫都没说我有错,官府都判定不是我的错,李雯琪,你又充的哪门子判官?” 李雯琪气囔道:“你敢说我是半桶水?” 陈果儿不以为然地挑眉道:“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这是韩岑给她起的外号,学员们背地里都这么叫李雯琪。 李雯琪一张脸涨的通红:“陈果儿,你别太嚣张了,袁大夫护着你是没办法,难道要让你把回春堂的名声都坏掉吗?若没有袁大夫出面,你这会儿早被官府治罪了。” “李雯琪,你能不能改改你自以为是的毛病呢?今儿个公堂上可是你爹做的评判,请你先回去问问清楚再来质问我,现在,我要看书了,请你出去。”陈果儿也沉下脸来,跟这种人吵架毫无意义,浪费时间而已。 “你……”李雯琪简直恨透了,厌恶透了陈果儿:“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那就离我远点。”陈果儿冷冷说道。她不招惹别人,但不意味着她可以任人来踩。 李雯琪肺都要气炸了,眼睛瞄到陈果儿翻开的医书,脑子一热,伸手一把把书抢了过来,用力一撕,把书撕成了两半:“你这种人,不配学医。” 陈果儿震怒了,那可是曲家的家传宝贝,李雯琪居然敢撕了。 第九十六章 打架 “李雯琪。”陈果儿怒吼道,彻底被激怒了。 李雯琪梗着脖子,双手叉腰,傲慢地对陈果儿对视:“怎样?识相的趁早滚蛋。” 下一刻,响起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啪!” 李雯琪捂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果儿,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她被打了,陈果儿居然敢打她。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今儿个却挨了陈果儿一耳光。 “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李雯琪疯了似的冲上来,两人扭到了一处。 陈果儿虽然比李雯琪瘦小,但祖上留下的珍宝被毁,无法抑制的愤怒激发出她所有的力量,而李雯琪也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两人扭在一块儿,谁也占不到便宜。 凳子翻了,茶壶砸了,陈果儿的衣服被扯破,李雯琪的头发也被揪的乱七八糟。 “天呐!这是咋了?”下学回来的巧姑进门看到这情形,吓傻了。但她只愣了一秒,就冲上去拉李雯琪。 “不准打陈果儿。” 因为巧姑的加入,场面更加混乱。 动静闹大了,终于惊动了其他学员,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三人分开。 赵大海看着三个女孩子,衣破发乱,眼里还盛着怒火,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样子,不禁大为火光。 “你们是吃饱了撑着闲得蛋疼还是吃错了药发疯?还有没有规矩了?” 话一落音,就有男学员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赵大海一个厉眼瞪过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不妥之处,女孩子没有蛋。赵大海用更凶狠更严厉的眼神掩饰自己的尴尬,痛心疾首地教训道:“你们瞧瞧你们自己,哪里还有一点女孩家的样子,好的不学,学那粗鄙的村妇撒泼打架,出息了你们啊?” “是陈果儿先打人。”李雯琪理直气壮地叫道。 陈果儿也不甘示弱:“是李雯琪先撕了我的书。” 这次是陈果儿两辈子加起来头一遭打架,头一遭如此情绪失控,这得归功与李雯琪气人的功力。 袁菲到底与李雯琪要好,冷声道:“李雯琪会无缘无故撕你的书吗?她撕了你的书,你就要打人吗?陈果儿,这里是学堂,不是你们乡下。” 巧姑气道:“我们是乡下丫头,乡下丫头就要被你们瞧不起,被你们欺负吗?你们世家出身的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吗?我看你们的教养才有问题。” 袁菲被呛的气白了脸。 李彦生同仇敌忾,阴阳怪气道:“啧啧,野丫头就是野丫头,看这撒泼的样,简直就是一泼妇。” 韩岑瞪起眼,捋起衣袖冲李彦生喝道:“你说什么?” 看陈果儿脸都被抓破了,韩岑本来就很火大,因为大师兄在,他一直忍着,现在李彦生跳出来,他压着的火气顿时就冲李彦生发作。 李彦生胸膛一挺:“怎么?要打架是吗?来啊!谁怕谁。” “都给我闭嘴,反了你们。”赵大海见场面又要失控,大声呵斥道。 陈果儿把撕破的书捡了起来,心疼的要死。 “这就是李雯琪撕掉的书。”陈果儿把书交给赵大海。 赵大海一看是这书,顿时也变了脸色。乖乖,不得了了,这可是老爷的宝贝啊!袁阅好说歹说,老爷才勉强答应给陈果儿几个看的。 第九十七章 同心思 因为事件涉及到老爷钟爱的宝贝,赵大海只得去请示袁阅,袁阅看着破书不禁脑仁抽痛,这可如何跟爹交代? 最后袁阅决定让陈果儿和李雯琪去药王像前罚跪一夜,并和巧姑一起罚做一个月杂役。 袁菲还为李雯琪抱不平:“四哥,你的处罚有失公允,是陈果儿先动手的,按规矩就该开除了陈果儿。” 袁阅指着那本撕破了的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袁菲不以为然:“不就是一本书吗?” 袁阅闷声道:“这是曲家老爷托付给咱爹的,是曲家的传家之宝。” “那又怎样?也不能为此就打人啊!”反正又不是自家的书,袁菲才不心疼。 袁阅无语,冷声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今儿个要是李雯琪在我面前撕毁医书,我也会给她一耳光。” 袁菲愕然,平日里这么温和的四哥,居然能说出要打人的话,好吧!李雯琪就吃亏在撕错了书。 药王像前,陈果儿和李雯琪老老实实地跪着,互不理会。起初还有心情赌气,但这青石板又冷又硬,跪久了双腿便针扎似的疼。 李雯琪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又觉得自己很委屈,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果儿,我恨你。” 陈果儿神情淡漠,没理她。其实她也很疼,今天也不知走了什么背时运,先是在公堂上跪了一下午,还没缓过劲来又罚跪。但她不怨袁阅,本来学员之间打架是要开除的,袁阅已经手下留情了。她也不后悔打了人,这一巴掌虽然不能让书复原,但起码出了口心中恶气。 韩岑趁天佑睡着了,怀里揣了个软垫,就摸到药堂来。 刚走到院门口,跟一个人撞了满怀。 呃!是李彦生,他怀里也抱着个软垫子呢! 看来,两人是怀了同样的心思。 “哼!”两人同时别过脸去,却站在门口谁也不进去。 僵持片刻后,韩岑说:“你去把祥安师兄引开,我把东西送进去。” 李彦生眼珠子一转:“为什么不是你去引开祥安师兄?” 韩岑闲闲道:“陈果儿是乡下丫头,皮糙肉厚,跪一夜也不打紧,不过李雯琪娇生惯养的,恐怕就惨咯!” 李彦生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他就是怕李雯琪撑不住才想到来送软垫子的。 “如果你不去,那咱们谁也别进去,你要是敢进去,我就去告发。”韩岑无耻的威胁道。 李彦生狠狠咬牙,在心里把韩岑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终究无奈道:“我去。” 把软垫子交给韩岑,李彦生在墙角边捡了颗石子,朝院里一扔。 只听得里头祥安叫道:“谁啊?谁在外面。” 两人赶紧闪到一边,等了一会儿,祥安没出来。李彦生又捡了颗大的扔进去。 “那个混蛋砸我的头?”祥安怒骂道,捂着脑袋蹬蹬蹬走来开门。 李彦生赶紧跑,祥安看见了一个影子就追了去。 韩岑见两人跑远了,从黑暗处出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第九十八章 我要去告发 屋子里,陈果儿和李雯琪都听见了祥安的怒骂声,两人对望一眼,这是啥情况? “笃笃笃”有人敲窗。 “陈果儿,开下窗。”有人捏着嗓子道。 呃!是韩岑。 陈果儿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拔掉木栓,打开一条缝。 “你怎么来了?” 韩岑飞快地塞进两个软垫子:“快拿去,待会儿祥安师兄就回来了。” 李雯琪见韩岑给陈果儿送垫子,顿觉抓到了两人把柄,得意道:“好啊!韩岑,你敢偷偷摸摸给陈果儿送垫子,你们想作弊,我去告诉大师兄。” 韩岑没好气道:“一个是李彦生送你的,他现在正被祥安师兄追的满园跑,你要去告发就去告好了。” 李雯琪顿时哑了火。 陈果儿却是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 要是让人发现,韩岑也会被罚的。 “啰嗦什么,就你那两条木柴棒,跪到天亮还不得废了,赶紧的,我走了。”韩岑说完就溜了。 陈果儿把窗关上,走回来问李雯琪:“你要不要的?不要两个全归我。” 李雯琪悻悻道:“凭什么都归你,一个是我的。” 说着,一把夺了过去垫在了膝盖下,这下总算舒服一点了。 陈果儿嘴角一弯,跟李雯琪这种人说话,就得反着来。 “陈果儿,你说李彦生会不会被祥安师兄发现?”腿上舒服些了,李雯琪开始担心李彦生。 “你还是求菩萨保佑吧!李彦生被抓到的话,我们一个也跑不了。”陈果儿淡淡说道。 “说来说去都怪你,要不是你,周若妍也不会离开,我也不会跪在这里。”李雯琪抱怨道。 “你怎么不说要不是周秉义误诊害了一条人命,周若妍就不会离开这里?你怎么不说要不是你对我抱有成见来找我麻烦,你也不用跪在这里? 每一个果都有一个因,你若看不透这个因,那么,说不定以后你会碰上更多倒霉事。”陈果儿漠然说道。 李雯琪见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心里有点发虚,难道真的是周若妍的二哥误诊了?她还以为是袁大夫帮陈果儿脱罪呢!毕竟袁家比周家厉害些。不过她嘴上是不会承认的。 “说的好像你多无辜似的,你还没有行医资格就擅自给人看病,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陈果儿静静地望着她,问:“如果你遇上了病情危急之人,而你又有把握治好她,你会因为自己没有行医资格就袖手不管吗?就算病人因此而丧命,你也能置之不理吗?” 李雯琪默然,在心里问自己,如果真的遇到那样的情形,她能不管吗?恐怕做不到吧! “可是,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呀!” “律法规定的没错,那是为了告诫那些还没有能力行医之人,不要擅自行医,以免误人性命,为了防止某些人借行医为名招摇撞骗。但律法也不外乎人情,我们医者更要谨守医德,没有任何理由见死不救。”陈果儿郑重道。 李雯琪纠结了,陈果儿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那……” “嘘,别说话,祥安师兄回来了。”陈果儿听见外头脚步声,忙道。 第九十九章 好消息 祥安追了一圈也没追到人,疑心是有人使调虎离山计,便回来查看。 打开门锁,推门进去,见两人一动不动的跪在那,眼角瞄到李雯琪裙摆下露出一角赭色的软垫,视线移过去,陈果儿脚下也有一个呐!祥安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把门关上。 捂着脑袋恨恨磨牙:小王八蛋,不就为了送个软垫子吗?送就送呗,干嘛要打破他的头? 外头没了声响,李雯琪悻悻地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 “即便你是对的,我也不喜欢你。” 陈果儿撇了撇嘴,心里默默:没人要你要喜欢,人与人之间相处也要看缘分,她和李雯琪注定是无缘的那一种。 日子好像又开始平淡下来,除了忙碌还是忙碌,但这却是陈果儿最喜欢的生活,不断充实自己,又能治病救人,身边还有朋友,如果没有深藏心底的那份仇恨,没有那么多未完成的心愿,她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半个月后,柱子来回春堂看她们,替柳氏带了她最喜欢吃的野果子山里红,还捎来两个信息,一是金花自己回来了,大哥要她给柳氏磕头斟茶才让她进门;二是,大哥应征入伍,就分在了东大营。 “果儿,你再不用担心你娘受欺负了。”巧姑欢喜道。 陈果儿微笑着点头,哥做的对,不这么整,金花就不会老实。 柱子挠了挠头,憨憨笑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啊?哥,你是不是说亲啦?”巧姑看哥高兴的样子,揶揄道。 柱子窘迫地瞄了瞄陈果儿,诺诺道:“我也入伍了,和石头哥一起,也在东大营,我们后天就走了。” “真的?”巧姑惊喜道。 “太好了,柱子哥,要好好干。”陈果儿是由衷的高兴,哥有柱子陪伴,两人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咦!柱子哥,你来啦?”韩岑走出来。 柱子憨笑着打了招呼:“韩岑兄弟,大栓和二栓说了,改天来城里请你吃饭。” 韩岑摸摸鼻子:“这么客气干嘛?” “要的要的,多亏你替他们治伤,要不然二栓的腰就要坏了。”柱子道。 陈果儿诧异地看着韩岑,这事她咋不知道。 巧姑解释道:“官府那些衙差下手太狠,说是打板子,可板子尽往人腰上招呼,二栓差点腰被打断,是韩岑和吴大夫帮忙医治的。” “都是吴大夫的功劳,我不过是打个下手。”韩岑难得谦虚道,上前搭了柱子的肩膀说:“走,我请你喝酒去。” 陈果儿忙道:“韩岑,学员规定不能喝酒的。” 韩岑笑道:“我是请柱子哥喝酒,又没说我要喝酒。” 巧姑说:“你今天不帮我们干活了吗?” 说好是三人罚做一个月的杂役,但每天总会有人来帮忙,有时候韩岑,有时候是天佑,钟良还有李彦生。 韩岑嘴角一勾,笑的耐人寻味:“我把机会让给天佑啦!” 巧姑的脸可疑的红了起来,陈果儿愣了一下,约莫领悟到了什么,抿嘴偷笑。 巧姑窘迫的瞪了韩岑一眼:“我去洗衣服。” 陈果儿再三叮嘱,要柱子看着点韩岑,别让他喝酒,现在大师兄的规矩可严了。 柱子憨笑:“知道了。” 韩岑撇撇嘴,嘟哝着说:“管家婆一样。”可眼底却明明浮着笑意,在日光下潋滟着异样的光采。 目送两人勾肩搭背的离去,陈果儿也准备进去洗衣服,刚一转身,听见有人喊她。 第一百章 跟我走一趟 华少棠?他怎么来了? 陈果儿看华少棠一改往日满面春风,笑眯眯地模样,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这个人的情绪总是写在脸上。 “你找我有事?” 华少棠似有些为难:“陈果儿,你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去哪?” “我家老爷子要见你呐!” 呃!华老爷子要见她?陈果儿呼吸一滞,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以为老爷子这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收徒的事不会传到他耳朵里,也不知哪个爱嚼舌根的去跟老爷子说了。”华少棠郁闷道。 陈果儿明白了,看华少棠的模样,肯定是挨骂了。 这事因她而起,自然是要去向华老爷子解释一下。 “你等会儿,我跟老袁大夫请个假。” 一刻钟后,陈果儿上了华少棠的马车。 陈果儿不安地问:“老爷子是不是很生气?” 华少棠嘴角一咧,笑的很假:“也没怎么生气,待会儿他老人家要是说什么,你就说全是我的主意就是了,本来也就是我自作主张的,咱们又没串通过。” 陈果儿不是怕华老爷子责备她,华少棠也是好心帮她,把过错都往他身上推,这种事,陈果儿可做不来。只是华老爷子是她最敬重的人之一,前世在御医院听过太多华老爷子的事迹。 华老爷子原是一位军医,因其医术精湛,曾几次救先皇与危难,后入主御医院,永兴十五年间山西爆发大瘟疫,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朝廷派去的医官也没能幸免,华老爷子主动请命,当时他已是御医院院长,先皇几次驳回,华老爷子写下遗书,星夜奔赴疫区,在疫区整整一个月,研制出治疗疫症的方子,遏制了瘟疫的蔓延。此等义举不得不令人敬佩。可惜,她前世进御医院的时候,华老爷子已经告老了,从此闭门不出,听说是因为他的一个徒弟出了事,详情陈果儿也不知晓,因为她并不是个爱打听的人。 现在,突然的要去见他,陈果儿难免有些紧张。 跟随华少棠进了华府,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走进去,只见院中植满各种药材,药香满园,果然是一代名医,人家的花园都是栽花植树,华老爷子则是种药材。 “这些药材都是老爷子亲自打理的,老爷子喜欢安静,这处百草堂平常很少有人来。”华少棠道。 陈果儿点点头。 两人走到一处药庐前,华少棠站在门外恭敬一礼,大声道:“爷爷,陈果儿来了。” 屋内久久没有回音。 华少棠自言自语道:“奇怪,老爷子哪去了?” 兵乓,里面好像什么东西翻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不妙”神色。 华少棠忙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倒在地上,神情很是痛苦。 “爷爷……您怎么了?”华少棠抢步上前搀扶老爷子。 陈果儿上前搭手,两人一起把老爷子抬到竹榻上。 老爷子嘴角溢血,眼睛半阖,气息不稳,话都说不出来了。 华少棠是关心则乱:“爷爷,我这就去叫二叔来。陈果儿,麻烦你先帮我照顾爷爷。”说着便飞奔而去。 陈果儿无语,华少棠自己也是个大夫,不先给老爷子诊病,倒先跑去叫人。 陈果儿按住老爷子右手寸口,细细切脉,不由心头一震。 第一百零一章 血鼓 老爷子脉象若有若无,乃死脉之象,陈果儿凝神细查心脉、肺脉、脾脉、肾脉一直查到肝脉,只觉脉急而劲,犹如新张的弓弦,这是真真正正的死脉啊! 老爷子肝脏有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 陈果儿伸手去摸老爷子的肋下,摸到硬硬的一团,这下全明白了,这是血鼓啊! 《血证论:血鼓》中有记载:血臌之证,胁满,小腹胀满,身上有血丝缕,烦躁漱水,小便赤,大便黑,腹上青筋是也,发与肝部等同于绝症。 看着气息微弱,面如死灰的老爷子,陈果儿心头难过,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华老爷子,他却已经病入膏肓。 陈果儿拿出银针为老爷子施针止痛,血鼓之症发作,疼痛难忍,老爷子是痛晕过去了。 半柱香过后,华老爷子悠悠醒转。 见身边站着个陌生的小姑娘,一双清亮的眼眸里满是担忧之色。记得他昏迷前,听到绍棠说……陈果儿来了。 眼珠子转了转,发现药庐里只有他和这小姑娘,绍棠这兔崽子死哪去了? 陈果儿猜到他的心思,忙道:“华少棠去叫他二叔了,很快就回来,老先生,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华仁礼看着自己身上插着的银针,哑着嗓子问道:“你就是陈果儿?” 陈果儿点点头,踟蹰道:“老爷子,这银针还要留半刻钟。” “你倒是大胆。”华仁礼一看施针的穴位就知道陈果儿在为他止痛。他号称天下第一针,用一根银针治好了无数病患,没想到,有朝一日轮到别人给他施针。 “刚才情况危急,晚辈冒昧了。”陈果儿不好意思道,给天下第一针施针,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的味道? 华仁礼哼哼两声,说:“给我倒杯水来。” 陈果儿四下看了看,找到茶壶,一摸,里面的水是凉的,老爷子体虚病重,不能喝凉水。目光一转,看到药炉上煎着药,便找了个陶碗,倒了半碗水,把药罐子取下来,放上陶碗加热。 “老先生,您稍等片刻,我煮点温水,一会儿就好。” 华仁礼目光微闪,小姑娘心很细,胆子也大,一般人,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她却是稳得住。胆大心细是身为医者必须具备的条件。 这边刚喂老爷子喝下温水,华少棠就带着二叔赶来了。 两人进屋,见老爷子已经醒了,都是长松了口气,二叔华之贤上前一边替老爷切脉,一边道:“爹,都说了让您搬回大屋住,您这身体,身边哪能缺人啊!今儿个多亏了绍棠及时发现,要不然还不得出大事。” 华仁礼冷哼道:“反正是迟早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爷爷,我二叔说的对,您住的这么远,我和二叔差点跑断气。”华少棠抹了把汗,心有余悸道。 华仁礼一眼瞪过来:“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年的医术都白学了?遇到点事儿就知道找你二叔,把爷爷丢给一个小姑娘,你害不害臊?” 华少棠弱弱地狡辩道:“陈果儿她医术比我高明,有她在,我当然只有跑腿的份。” 第一百零二章 意外 华少棠的话引得华之贤不由多看了陈果儿两眼。 她就是近几日外头疯传的,老爷子的关门弟子陈果儿?这么年轻?华少棠该不会是夸大其词了吧! 察觉到华之贤怀疑的目光,陈果儿无奈的笑了笑,很想瞪华少棠,明明就是自己慌乱还说的这么振振有词。 “扶我起来喝药。”华仁礼吩咐道。 喝了药,华仁礼的面色有所好转,精神也好了些。 陈果儿刚才煮水的时候,沾了点药汁尝了一下,这是由百草霜、乳香、硼砂、雄黄组成的夺命汤,对老爷子的血鼓之症并无效果,只能起到止痛的作用,陈果儿无奈地想:难道连老爷子自己都没办法医治了吗? “爹,我去安排一下,今儿个您就搬回大屋去住。”华之贤道。 “不去,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省得你们天天来烦我。”华仁礼执拗道。最讨厌大家看到晚辈们那种伤心难过的眼神,好像他就快要死了,每次他病一发作,一个个的哭的死去活来的,不死也要被哭死了。 “那今儿个起,我和三弟轮流过来伺候爹。”华之贤见说不动老爷子只好退而求其次。 “走吧走吧,在这里吵死了。”华仁礼不耐烦的挥手。 华之贤知道老爷子的脾气,再不走就要发火了,老爷子的病最忌讳动怒。 “绍棠,你好好伺候老爷子。” “是,二叔。”华少棠恭送二叔。 华之贤走后,华仁礼看着陈果儿,问道:“你的银针术是跟谁学的?” 陈果儿想起袁阅的话,便道:“晚辈也不知道师傅姓甚名谁,师傅不曾告诉晚辈。” “那你师傅如今何在?” “师傅乃是游医,行踪不定,晚辈也很久未见他老人家了。” 华仁礼点点头:“绍棠说你治好了太子的蛊毒,确有其事?” 陈果儿终于忍不住瞪了华少棠一眼,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说。 华少棠讪讪地别过脸去,当做没看见陈果儿的白眼。 “也只是凑巧而已。”陈果儿谦虚道,在华老爷子面前,她可不敢卖弄炫耀。 华仁礼若有所思,能仅凭双手触感就能确定蛊虫所在,这种天赋可是极为罕见。本来听到有人自称是他徒弟,他十分震怒,把绍棠叫来狠狠训了一顿,没想到绍棠反过来损他……如果是你,你能做得到吗? 他自认做不到。所以,就起了好奇心,想要见一见这个陈果儿。 “你适才替老夫诊脉了吧?” 陈果儿诚实的点头。 “说说,你得出了什么结论?”华仁礼有心考考她,若真如绍棠说的那么厉害,应该能诊断出他得了什么病。 陈果儿犹豫着,要如实说吗?不过,老爷子对自己的病情应该是了如指掌的吧!这样问她,应该是想考她。 “老先生肝脉劲急如新张弓弦,晚辈还摸到老先生肋下有六分大小的肿块,晚辈以为,老先生得的是……” 华仁礼目色清明:“是什么,直说无妨。” 以她的年纪,能摸到肝脉的脉相,而且,对肿块的大小判断的一丝不差,已经很了不得了。 陈果儿低头,小声道:“是血鼓。” 华仁礼默然良久,血鼓并非常见之症,她居然也知道。 “绍棠。”华仁礼道:“不是你事先告诉陈果儿的吧?” 华少棠忙分辨道:“爷爷,孙儿发誓,孙儿什么都没说,再说孙儿哪晓得爷爷今儿个会发病。” 华仁礼冷哼道:“料你也没这个本事能料到。” 华少棠抽了抽嘴角,他又不是神仙,料不到又不是倒霉的事。 陈果儿歉疚道:“老先生,关于晚辈是您徒弟的事,晚辈万分抱歉,当时情况紧急,华少棠为了帮晚辈脱困才这么说的,晚辈……” “徒弟呢!老夫是不收的。”华仁礼慢吞吞地打断陈果儿的话。 “不过,你要是闲着无事,有空就过来帮我打理打理院子里的药材。” 陈果儿愕然抬头,老爷子的意思是……要教她医术? 华少棠也是意外的瞪大了眼睛,那些药材可是老爷子的命根子,从不假手于人,现在居然要陈果儿过来帮他打理药材,那岂不是……要收一个有实无名的弟子? 第一百零三章 分组 当晚,陈果儿把华老爷子的意思告诉了袁阅,袁阅沉吟良久,说:“以后不去医馆的日子,你可随意抽个半天时间去华老先生那,我会跟老袁大夫说的。” 御医院最重视实际操作能力,所以,老吴那边的功课绝对不能落下。对于陈果儿的好运气,袁阅却是有些担心,大家都是慧眼识才,只希望陈果儿不要因此生出骄傲之心才好,其实他更希望给陈果儿一些磨练。 “是!”陈果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是陈果儿等人去医馆的日子,大家一到医馆就分头忙碌开,打扫卫生,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然后就是翻阅昨日的病例,看有无新的病况,等老吴来了,大家再跟着老吴去查房。 不过今天老吴一到就先把五人召集起来。 “医学馆那边提出请求,希望你们十人不要按学馆分批学习,而是打乱,也就是说,你们要和医学馆的人一起,你们的意思如何?”老吴问道。 “要把我们五人拆分开来?”袁菲问道。 老吴点点,就是这个意思。 陈果儿道:“打乱有打乱的好相处,能更了解对方,进而相互学习、促进。” 不过医学馆那边更在意的是知己知彼吧! 韩岑道:“我没意见。” 李雯琪说:“那我要和袁菲一组。” 李彦生忙道:“我也是。” 他们三人本来就是一伙的。 陈果儿和韩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样更好。 老吴道:“那边是萧望、张季同和曲如澜一组,朱思淼和史正平一组,既如此,那韩岑,陈果儿,你们两明天开始就和萧望等人一起。” 袁菲道:“我不同意,我也要和萧望他们一起。” 因为那边是按医术高低来分组的,要这样的分的话,她应该和陈果儿韩岑一组。她很清楚,只有跟强者在一起才能学到更多东西。 李雯琪诧异地看着袁菲:“袁菲,你不愿意和我一组吗?” 袁菲默不作声,她的目标是两个半月后的考核,怎样对自己有利就怎样选择。 李雯琪不免沮丧,有种被好朋友抛弃了的感觉。 “不若,我和袁菲换吧!”陈果儿道。要是韩岑过去,又整天跟李雯琪吵架。 “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李雯琪很嫌弃地剜了她一眼。 陈果儿淡笑:“现在我们不就是在一起的么?都一起三个多月了。” 老吴有些为难,其实,医学馆那边是点了名要萧望等人和陈果儿,韩岑一块儿的。 老孙头的眼睛很毒,看得出陈果儿和韩岑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当然袁菲也不错。 “罢了,你们六人一组好了。”老吴摆摆手,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李雯琪的嘴翘的都能挂油瓶了,袁菲宁愿跟陈果儿,也不愿跟她在一起,感觉很受伤。 李彦生小声安慰她,李雯琪却是扭头气了出去。 韩岑摸摸鼻子:“我倒有点想念那个胖子了。” 他说的是张季同。 陈果儿想的却是曲如澜,以后要和曲如澜一起学习了呢! 第一百零四章 赶紧治啊 翌日,陈果儿起得比往日更早,一出门才发现还有人跟她一样早,袁菲迎上来,面无表情道:“你去叫韩岑,我们得早点去。” 陈果儿哦了声,跑去找韩岑。 这家伙还躲在被窝里睡觉。陈果儿敲了一会儿,他才揉着惺忪睡眼来开门。 “干嘛?” “我们早点去医馆。”陈果儿说。 韩岑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道:“这么早去干嘛?又不是谁去的早谁的医术就高。” “起码说明我们的态度要比他们好,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自己先走了。”陈果儿皱眉道。 韩岑懒洋洋道:“我去还不成吗?你等会儿,马上就好。” 哎!女人呐,就是心眼多,麻烦。 三人早早到了,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萧望等人姗姗才来。 这是自比试后,六人首次碰面。 萧望还是挺有礼貌的作揖一礼,张季同一双贼眼就在袁菲脸上转,袁菲很讨厌他的无礼,换做旁人,她早开骂了。 韩岑上前一步挡住了张季同不安分的目光,笑嘻嘻地说:“季同兄,别来无恙啊!” 张季同本来就对韩岑没好感,他始终认为韩岑胜之不武。张季同傲慢地冷哼一声,不理会韩岑的搭讪。 韩岑也不恼,依旧嬉皮笑脸:“以后咱们就是一组的了,那以后医馆的活咱们是不是也分工一下?” 张季同挑眉道:“医馆还能有什么活?” “咦?难道你们以前都不干活的吗?吴大夫没来之前,我们要把这屋里屋外都打扫干净,所有物品归置整齐,烧好热水,吴大夫可是要喝茶的。”韩岑讶异道。 萧望四下看了看:“不是挺好的吗?很干净了。” 袁菲冷冷道:“那是我们刚打扫的。” “可我们每天来都很干净啊!不需要再打扫了吧!”张季同眯着笑眼跟袁菲说。 陈果儿算是听明白了,因为她们每天回去的之前都要打扫一遍,所以,第二天萧望他们过来就不用打扫了。 “医馆是接待病患的场所,不嫌干净,所以,保持整洁是必须的。今天我们先做了,下回轮到你们,如果让吴大夫不满意了,那……谁轮值,谁自己负责。”韩岑笑道。 这话也是说给袁菲和陈果儿听的,别傻兮兮的每天来的这么早,把别人的活都抢来做,早晨的睡眠是最养人的,多睡一刻钟也是好的。 曲如澜淡淡扫了韩岑一眼:“就这么办吧!”说着径直走到医案前翻看病例。 曲如澜说话似乎挺有分量,萧望和张季同都没有异议。 “大夫大夫……”屋外传来急声叫喊。 陈果儿率先走出屋子,只见一年轻男子搀扶着一位大叔,大叔捂着肚子,似乎剧痛难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沿着鬓角淌下。 “大夫呢?我爹腹痛难忍,快帮我爹看看。”年轻人满目焦急。 韩岑忙上前,帮着年轻人将大叔扶进房里。 萧望上前切脉,边问:“何时开始腹痛?怎么个痛法?” “半夜就开始疼了,像刀割肠子似的疼。”大叔艰难道。 “以前可有发热口渴的症状?” “有。” “经常便秘或腹泻?” “是!” 张季同插嘴问道:“昨日吃过什么?” “昨日家里打了只山鸡。”年轻人道 萧望很快推断出病情:“山鸡乃火性之物,大叔原本肠胃就不好,邪火一激引发了急性肠痈。” “那……赶紧给我爹治啊!”年轻人急道。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第一百零五章 必须道歉 萧望冷静道:“我们还不是大夫,只是学徒,不能给你爹治病,得等吴大夫或医馆的其他大夫来。” “可我爹都痛成这样了,难道你们要见死不救吗?”年轻人急了。 张季同不悦道:“这是规矩。” 陈果儿眉头深皱,刚才大叔说半夜就开始疼了,而且是剧痛,如果确定是急性肠痈,不及时治疗的话是会出人命的。 韩岑看陈果儿面色凝重,便上前把脉,虽然切脉是萧望的强项,不过还是要自己确定一下才放心。 “的确是急性肠痈。”韩岑对陈果儿点了点头道。 张季同嗤鼻:“难道你信不过萧望的医术吗?” 这时候大叔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捂着肚子打起滚来。 “既然你们这么厉害,能诊断出病症,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爹治?什么破规矩?”年轻人激动的扯着脖子囔道:“要是我爹有个什么好歹,我砸了你们的破医馆。” 袁菲好言道:“你别着急,大夫很快就来了。” 年轻人怒道:“你们当然不着急,病的又不是你爹,换做你爹试试,看你急不急,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你们根本不配当大夫。” 袁菲被他凶巴巴的样吓到,不由得倒退两步。 张季同见袁菲被喝就要替袁菲出头:“喂!你讲不讲道理的?这里是医馆,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今儿个就撒野了,怎滴?反正你们这破医馆都是些黑心无良的大夫,我爹要是没命,我先拿你们几个陪葬。”年轻人随手抄起一张凳子就要砸过来。 “住手。”陈果儿急声喝道。 可年轻人的凳子已经抡圆了,收不住,直往张季同头上砸去,张季同哪见过这种架势,吓都吓傻了,愣愣地站在那,眼瞅着头皮就要和凳子来个亲密接触。 袁菲惊的闭上了眼睛。 曲如澜也是吓的脸色惨白。 下一秒,却没有听见预想中的惨叫,大家睁眼望去,只见韩岑抓住了一条凳腿,目色冷然地瞪着年轻人,说:“我可以先帮你爹止痛,但你必须为你刚才说的那句话道歉。” “什么叫这里都是些黑心无良的大夫?你知道这里的大夫拿着微薄的工钱兢兢业业救了多少人吗?说话不过脑子,你再胡闹下去,你爹就真没命了,到时候就是你害死了你爹。”韩岑一把扯过凳子,力道之大,带得年轻人都是一个踉跄。 大家怔愣地看着韩岑,一改嬉皮笑脸的韩岑,发威的韩岑,让人不寒而栗。 年轻人似乎被震慑住了,眼中虽然还是怒意滔天的,却没有再耍横。 韩岑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陈果儿,帮忙。” 陈果儿忙去取了针具,麻利的打开交给韩岑。韩岑的银针术陈果儿是信得过的,如果韩岑不动手,她也准备动手了。 “韩兄弟三思。”萧望好心提醒道。 韩岑置若罔闻,只是专注的在大叔的足三里、阑尾穴、阿是穴分别施针。 “大叔病情严重,合谷穴。”陈果儿小声道。 韩岑点点头,又在合谷穴上扎了一针。 “现在留针两刻钟,如果大叔的痛止住了,你就得道歉,不然我把你们轰出去。”韩岑冷声道。 第一百零六章 不包括他 “韩岑,你私自为病患治病,你违反了行业规矩。”张季同指责道。 韩岑不屑地斜了他一眼,对年轻人说:“待会儿你道歉的人里不包括他。” 年轻人的怒目立刻向张季同瞪去,张季同吓得连忙闭嘴。 曲如澜不觉莞尔,这个韩岑,很有趣。 陈果儿用温热的帕子为大叔擦去额上的汗珠,柔声道:“大叔,肠胃不好需要养,以后饮食要节制,三餐匀称,多吃果蔬,少吃油腻的东西……” 年轻人见他爹似乎有所好转,再听陈果儿柔声细语的交代,火气慢慢挫了下来。 韩岑道:“你跟我来做个登记。” 张季同小声嘀咕:“先前听说陈果儿因为擅自给人治病被判两年之内不得参加行医资格考试,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这不守规矩是回春堂的风气。” 心想:如果韩岑也被判不得参加行医资格考试就更好了。 曲如澜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张季同:“师兄是嫉妒人家医术高明还是恨自己不会银针术?” “师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张季同不满道。 曲如澜冷笑,她和张季同虽是同门,但张季同的话她不敢苟同,韩岑是在治病救人,为所有医者争气,他张季同反在这里说风凉话,实在让人不齿。且规矩是人定的,事有轻重缓急,不能一概而论,再说,若心里没有底,没有十分的把握,韩岑也不会轻易替人诊治,这就叫艺高人胆大。张季同不过是个花架子,哪比得上韩岑真才实学。 “好了,都别说了。”萧望沉声道。 张季同悻悻一哼,盯着大叔,恶毒地想:大叔要是这会儿死掉了,那就有好戏看了。 可惜事情不如他所愿,大叔的呻吟渐渐停止。年轻人登记回来,问他爹:“爹,您觉得好些了吗?” 大叔道:“似乎好多了。” 韩岑嘴角一挑,闲闲道:“这位兄弟,怎么样?” 年轻人抿了抿嘴,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拱手道:“刚才是我冒失了,我收回说过的话。” 陈果儿和声道:“怒伤肝,看你面红耳赤,显然是肝火旺盛,平时还需多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然,对自己身体不好。” 年轻人对这位小姑娘很有好感,刚才她那么细心的照料他爹,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个所谓的学徒里,就数这小姑娘和那位彪悍的兄弟心肠好,所以,对陈果儿劝导虚心接受。 韩岑收针的时候,老吴来了,见此情形也没说别的,就问:“他得的什么病?” 萧望忙道:“是急性肠痈。” 张季同道:“吴大夫,刚才韩岑擅自给人施针了。” 年轻人最痛恨张季同,对吴大夫说:“刚才多亏了这位小兄弟,我爹疼的死去活来,是他施针治好了我爹。” 老吴亲自给大叔切脉,然后叫曲如澜:“你去开方子来。” 曲如澜提笔写了个方子交给老吴,老吴看后点点头,转手交给年轻人:“去抓药吧!” 送走两父子后,老吴道:“韩岑你跟我来一下。” 张季同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韩岑,这下韩岑要挨骂了,就算你治好了大叔的病又怎样?破坏了规矩就得受罚。 第一百零七章 透露 韩岑若无其事的跟了老吴去,陈果儿也跟没事的人一样,去前堂给前来就诊的病患发医号,以先来先看为原则,病情紧急的特殊照顾,避免有些不自觉的插队,扰乱次序。 曲如澜犹豫了片刻,跟上陈果儿的脚步。 “你不担心韩岑吗?”曲如澜问,她看得出来,韩岑和陈果儿比较要好。 陈果儿微笑着扶一个年迈的老爷爷坐下,边道:“担心又怎样?” 其实她才不担心,韩岑一向很对老吴的脾气,直率、热血还会溜须拍马,老吴可喜欢他了,再说今天是特殊情况,老吴才不会计较,顶多告诫他几句。 “这要在医学馆,是会受重罚的。”曲如澜说道,清雅秀丽的脸庞隐隐透出担忧之色。 陈果儿笑了笑,没想到她会为韩岑担心。 “放心吧!吴大夫不会说什么的,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学习实践操作,不过,有一点必须记住,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就不得擅自替病患医治。”陈果儿道。 曲如澜点点头,眼中有一丝困惑:“韩岑的银针术这么厉害,是吴大夫教的吗?” 陈果儿含糊其辞:“吴大夫也有教他。” 就算陈果儿把曲如澜当亲人看待,但这份感情也只能藏在心里,而且曲如澜是医学馆那边的,关系到两馆只见的竞争,陈果儿跟她说话自然要多留一个心眼。 “你知道进御医院有个必考的项目叫九针之喜吗?”曲如澜问道。 陈果儿故意露出茫然之色。 “你们袁大夫没告诉你们吗?所谓九针之喜,就是把九种不同的针分别插入一只活鸡体内,不能让活鸡受伤,更不能死亡,一般大夫能插五针,被称之为凡医,也是进御医院最低的要求,能插六针者称为教医,七针者为名医,八针者为大医,九针者方为太医。”曲如澜解释道。 陈果儿讶然道:“这个很难吧?” 她告诉她这些有什么用意? “当然,听说御医院里,能插九针者,只有前院长华仁礼和现任史院长。以前还有个叫曲云菡的女御医,她能插八针,算是很厉害了。”曲如澜这样说的时候,眸中自然流露出崇拜仰慕的神色。 没想到曲如澜知道的还挺多,陈果儿玩笑道:“曲云菡,曲如澜,你们都姓曲,医术又都那么厉害,你们是本家吗?” 曲如澜目色微沉:“天下姓曲的人多了去了。” 不愿意承认?也是,曲云菡是罪人,还是撇清些的好,不安全。 “我只是说笑。”陈果儿淡笑道。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曲如澜冷声道。 陈果儿撇了撇嘴,心说:你这么介意,别人反而会怀疑。 “上次比试,史正平并没有施展银针术,他是史院长的侄儿。”曲如澜抛下这话,转身走了。 呃!曲如澜是在告诉她,史正平的银针术很厉害,让韩岑要小心应付吗?莫非,医学馆想要史正平来对付韩岑? 第一百零八章 我乐意 内堂里,老吴看着嬉皮笑脸,殷勤奉茶的韩岑,皱眉道:“张季同是个小人。” 韩岑睁圆了眼,一副敬佩不已的神情:“您老看人真准,简直一针见血呐!” 老吴没好气道:“以后在他面前悠着点,别被他抓到把柄。” 老吴是个直脾气,有一说一,且嫉恶如仇,就是因为这张嘴巴不讨喜,容易得罪人,所以,他宁愿呆在这小小医馆当个普通大夫也不愿进御医院当医官。 张季同的本性他看的一清二楚,张季同是奸猾,韩岑是油滑,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要不是为了那笔经费,他早把张季同踹出去了。 韩岑笑嘻嘻地应声:“小子知道了。” 要说看人,他的眼睛也是很毒的。 张季同的可恶是在明处,不过,那个萧望似乎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表面老实心善,可那双透着精明与算计的眼睛出卖了他,倒是那个曲如澜,似乎对张季同的做法很不屑。 “我想给你们六人再分一分组,你就和萧望一组。”老吴道。 “那陈果儿呢?”韩岑首先关心的是陈果儿。 “她和曲如澜。” “师父,这可不行。”韩岑忙反对道。 老吴瞪起小眼睛:“为何?” 韩岑心说,难道您老人家没发现张季同对袁菲心怀不轨吗?要是他们两一组,袁菲还不得郁闷死。 “我觉得萧望老实些,还是让袁菲跟他一组比较好,我会小心应付张季同的。”恶人就让他来磨,总好过让恶人去恶心人家姑娘。 老吴想了想,说:“那你自己悠着点。” 两人来到大堂,老吴开始分配工作:“萧望,袁菲,你二人去查左院的病房,韩岑、张季同你们去查右院的病房,回来将查房结果报与我。陈果儿和曲如澜留下帮忙。” 张季同还指望着老吴出来,当众训斥韩岑几句,结果老吴什么也没说,叫他好生失望。分组查房,袁菲又没能跟他一组,倍加失望。 看张季同哭丧着脸,韩岑闲闲道:“张兄,走吧!” 张季同恨不情愿地走在了前面,韩岑晃悠晃悠地跟在后头,一个垂头丧气,一个悠闲自在,看起来张季同倒成了给韩岑带路的。 第一天合作下来,韩岑和张季同就起了好几回争执。以往,袁菲很讨厌韩岑的咄咄逼人,但今儿个,他欺负人的对象是张季同,反倒让她觉得很痛快,曲如澜一贯的清高冷淡,不会帮张季同说话,萧望只知道当和事老,不肯得罪人,所以,每回起争执,张季同就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心说:臭小子,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结束一天的学习后,华家有马车来接袁菲,今儿个是袁菲她娘的生辰,她要回袁府。 陈果儿和韩岑晃悠悠地往回走。 “韩岑,你干嘛老是要刺张季同,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陈果儿好心道。 韩岑摸摸鼻子,不以为然道:“因为看不惯呗,你也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了。” 陈果儿无语:“你跟他争一时之气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喜欢,我乐意。”韩岑咧嘴笑道。 “小心兔子急了咬人。” “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韩岑就是要让他急,张季同今天一来就针对他,可见对他怀恨在心,张季同肯定会想方设法阴他的,与其维持面上的和气,倒不如把矛盾摆在明面上,事情反倒好办些。 第一百零九章 惊闻 因为袁阅今晚也要去华府,所以,陈果儿不用去上晚课,闲着无事,干脆和巧姑他们一起去药堂。 今天楚大夫讲的是服饵,都是些服药的讲究,服散丸如何,服利汤如何,服补汤又该如何,琳琳种种,长篇大论,学员们一边细心聆听,一边埋头记录,一堂课下来,累的手也抽筋,脑也抽筋。 陈果儿心里直摇头,楚大夫讲课的水平真不咋滴,枯燥乏味,纯粹背书,难怪巧姑每晚下课回来都是一副哭丧的脸。 陈果儿同情的拍拍巧姑的肩膀,小声说:“我先走了,你继续。” 巧姑失望道:“你不听啦?我都很多听不懂,还指望回去你教教我呐!” 陈果儿笑道:“我没说不教你啊!” 从药堂出来,凉风徐徐迎面扑来,初夏的夜晚还是很舒适的。真快啊!转眼,重生在这个世上都快半年了,只是,要达成她的目的,还需要很久吧! “大姐,我真觉得来错了地方。” 走到偏院门口,幽怨的低语随着夜风传入陈果儿耳中。 是李雯琪的声音。大姐?难道是李雯敏?陈果儿顿住脚步。 “为什么这么说呢?”果然,李雯敏柔婉的声音响起。 “大姐,你和爹都说,我来回春堂将来进御医院的可能性更多大些,但现在看来,我怕是没什么希望了,那个陈果儿,她比我厉害。”李雯琪道:“而且,袁阅大夫好像很看好她,每晚亲自给她一人授课。” 院子里沉寂良久,才听得李雯敏幽幽道:“是吗?陈果儿……我听爹说起过,说她是华仁礼老前辈的关门弟子,她可真是幸运啊,居然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垂青,不过,除了她和袁菲,这里还有比你更优秀的吗?” “还有个叫韩岑的,也挺厉害的。” 李雯敏沉吟道:“这样啊!那倒真的有些麻烦,不过,你也不是就没有希望了,御医院经过上次大清洗,缺了好多人……” 陈果儿心头一震,大清洗?莫非是在她出事以后发生的事?难道御医院还有其他人牵涉其中?到底都有哪些人受到牵连?本来最该受怀疑的李雯敏为何能躲过一劫?诸多问题排山倒海似的席卷而来。 “可御医院的人大都是从医学馆挑选的不是吗?” “不一定,现在的医学馆真正出众的人才并不多,本来咱爹这次有希望入御医院担任副院使一职,谁知半道上出了个华少棠。” 呃!陈果儿忽然记起,那日在公堂上,华少棠似乎说过这事,只是当时她的心都悬在案子上,没留意。 华少棠进御医院是不是跟太子被下蛊有关? “其实,并不是谁的医术高明就真的能进御医院。”李雯敏道。 “那靠什么?关系吗?大姐你现在也只是个医士而已,爹又进不了御医院。”李雯琪沮丧道。 李雯敏莞尔一笑:“动动你的脑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太令人瞩目反倒不是件好事,曲云菡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陈果儿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李雯敏,她一直认为她是她最好的朋友,从医学馆到御医院,她一直帮她,带着她,要不是她,李雯敏根本就进不了御医院,她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目,温言细语,如今,却能这样云淡清风的好像在说一个笑话一样说她的死。 “大姐,我不懂。” 李雯敏温柔地拉着李雯琪的手,道:“慢慢地你就会懂了。” 第一百十章 针灸馆 “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大姐是急着回去听消息吧?”李雯琪俏皮道。 李雯敏羞赧地嗔了她一眼:“自己在这好好的,别叫我担心。” 李雯琪笑嘻嘻地说:“等袁大夫成了我姐夫,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你呀,就喜欢贫嘴。”李雯敏嗔怪道,但娇羞的口吻暴露了她心底的甜蜜。 雯敏要和袁阅定亲?陈果儿再次怔愣住,他们两是彼此有情还是两家长辈的意思?如果有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雯敏与她貌合神离,都是因为袁阅?那袁阅又是怎么想的? 脚步声渐近,陈果儿忙躲到一旁,夜色中看着姐妹两手挽手的远去,陈果儿的眼底凝起一抹寒霜。现在,她有理由相信,她的死和李雯敏脱不了干系,总有一天她会揭开这个谜底。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陈果儿去了华府。 显然,华家的下人得到了吩咐,客气的引她去华老爷子的药庐。 “请问华少棠还在府里吗?” “您说二少爷啊!昨儿个他歇在御医院,要今天下午才回府。”下人回道。 陈果儿默默,那就下午再去找华少棠。 来到药庐,华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给一片铃铃草浇水。 “老先生,我来。”陈果儿上前接过老爷子手里的水瓢。 华仁礼也不客气,吩咐道:“这些全都要浇。” “是!” 陈果儿足足打了十来桶水,才把院子里的草药都浇遍,又把新长出来的杂草一一除去,累的腰都酸了,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头看了眼坐在药庐前的竹椅上,拿着根大烟杆滋吧滋吧的抽着的老爷子,心道:平时这些活都是老爷子自己做的吗?他一个身患绝症之人,实在不宜这般劳累。 “老先生,还有其他吩咐吗?”陈果儿提着水桶走到老爷子面前。 “都浇完了?”老爷子似乎才回过神来。其实他坐在这,早把陈果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小姑娘做事,每一步都非常仔细,浇湿了草药的根部后,都会有手洒一些水在茎叶上,看到杂草,不用他吩咐,就一一拔去。耐心、细心,此乃医者必须具备的条件。 “嗯!都浇完了。” 老爷子拿烟杆磕了磕竹椅的椅腿,起身慢悠悠道:“好久没出去走动走动了,小娃儿,随我去针灸馆。” 呃!华家的针灸馆吗?那可是京城唯一的也是最负盛名的针灸馆啊!陈果儿欣喜,忙跟上老爷子的脚步。 华家的针灸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天只接待二十名病患,多一个也不看,所以,每天总有很多人星夜便来排队,还不一定排的上号。许多人因此生出怨言,有钱赚为什么不赚?华家是故意搞噱头云云。 陈果儿也是不解,借此机会问老爷子:“老先生,听说华家的针灸馆,每天只接待二十名病患,这是为何?是因为大夫不够吗?” 华仁礼面无表情地说:“针灸馆不比其他医馆,针灸术也不比其他医术,需要大夫格外的细心、专注,每一针都必须认准穴位,捏那分寸,不同的疾病,不同的病患,下针的力度,深度都不一样,必须确保收治的每一位病患都能得到很好的治疗,而不是一味的求数量,把自己弄的疲惫不堪。” 陈果儿受教,针灸和金创一样,对大夫的精神和体力要求很高,若是精神疲惫,体力不支,很容易造成事故,这是对病患的不负责。华老先生的这种谨慎的态度,值得每一位医者学习。 今儿个在针灸馆的是华之谦,华少棠的三叔,华老爷子的突然到来,让华之谦颇感意外,抛下病患就要起身给老爷子见礼。 华仁礼摆摆手:“你做你的事,别管我。” 华仁礼带陈果儿来到另一个针灸房,里面一位年轻人正准备给一个病患施针。 见到华仁礼,忙拱手施礼:“爷爷!” 华仁礼指着病患问:“他是什么问题?” 年轻人道:“是关节炎。” 华仁礼微微颔首,问陈果儿:“小娃儿,你知道关节炎如何施针?” 第一百十一章 什么关系 陈果儿知道,华老先生是要考她,便道:“这要看病患是那个部位患病,是何种病况。” 年轻人忙道:“病患肝肾两亏,脉细弱,肘部疼痛,早晨症状轻,晚上加重,持物无力,伴有头晕、目眩、耳鸣症状,感觉腰酸膝软……” 陈果儿想了想,说:“可针刺肝俞、肾俞、足三里、三阴交和手三里穴。” “你来。”华老爷子在一旁坐下。 年轻人诧异道:“爷爷……” 即便是针灸馆的学徒,没有学个三五年,都不能给病患施针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小小,虽然她知道在哪下针,可分寸呢?她能掌握好吗?爷爷一向谨慎,怎能随便让这小姑娘给病患施针,要是出了差错,坏的可是针灸馆的名声。 病患也不干了,反对道:“我可是半夜就来排队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号,我不要别人给我施针。” 老爷子凛了他一眼:“她若是治不好你,我亲自替你治。” 病患怀疑地看看老爷子又看看年轻人,问:“他是谁啊?” 年轻人道:“他是我爷爷,华仁礼。” 病患目瞪口呆,华仁礼,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御医啊!多年未出江湖,今儿个居然让他给碰上了,有了华仁礼的保证,病患不再有异议。 陈果儿手持银针,因为有华老爷子看着,第一次让她有了紧张之感,犹豫着不敢下手。 “行还是不行?不行就退下。”华老爷子沉声道。 陈果儿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你一定能行的,不能让华老爷子失望。 陈果儿深吸了口气,再重重吐出,排除一切杂念,敛定心神,认准了三阴交穴,果断下针,速度极快,针入两分,然后又依次在肝俞等穴下针。 严肃认真的神情,娴熟的手法,到位的入针,年轻人看陈果儿的眼神有了变化,难怪爷爷放心让她施针,原来是位高手,看来少棠并非虚言。 华仁礼的目色凝重起来,虽说针灸不分家,但每个大夫施针的手法各有不同,眼前的陈果儿,不论是手法还是神情都很像一个人。一个曾经令他心动,想要收徒的人。虽然,他只见过那人一次,但记忆犹新,毕竟这种奇才是很少见的。 两刻钟后,陈果儿收针,病患抬了抬胳膊,惊讶道:“感觉松快多了。” 听到这话,陈果儿暗松了口气。 华仁礼淡淡道:“看来,不用我替你治了。” 接着,华仁礼又让陈果儿给一个腰痛的患者施针,越看心里越发肯定,陈果儿和那个人必定有渊源。 回到药庐已是晌午,回来一路上,华老爷子都不曾开口说话,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这让陈果儿心里惴惴不安,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糟糕? 伺候老爷子喝过药后,华老爷子直直看着陈果儿,目光犀利,似有洞察人心的力量:“你和曲云菡是什么关系?” 陈果儿怔愣住,愣愣地看着老爷子,老爷子怎么会这么问?是老爷子听说了什么吗?不对,知道她和曲云菡有关的,只有老吴和袁阅,但她相信他们二人是不会说出去的,可老爷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百十二章 打听 “老先生,您说的是女御医曲云菡吗?”陈果儿装糊涂道。 华老爷子冷哼两声:“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独特的施针手法,老夫过目不忘,一眼就能认出来,你可别告诉老夫,你不认得曲云菡。” 陈果儿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老爷子何时见过曲云菡施针?她怎么不知道?而且老爷子一眼就能从施针的手法辨认出宗派源流,这也太恐怖了。 “回老先生,晚辈未曾见过曲云菡,她的名字,还是晚辈进回春堂后才听说的,晚辈的银针术是跟我师傅学的,兴许,我师傅也曾指点过曲云菡吧!”陈果儿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慌,若真如此,她以后得注意点了,别再让人看出端倪才好。 华老爷子盯了她良久,似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真实性。其实,他并不在乎陈果儿跟曲云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好奇,他的判断从来没出过错。 没能收曲云菡为徒是他的遗憾,只因为自己的誓言,就错失了一个奇才,曲云菡已经死了。 学医这种事,真的要讲究天分,他的两个儿子,几个儿孙,尽得他的真传,但没有一个能在针灸术上超越他,少棠的天分是不错,但他似乎更喜欢研究毒药,对针灸并不上心。想到自己百年后,华家针灸术也将随之落没,华仁礼暗暗叹息。 “今天就到这吧!改天再来。”华仁礼淡淡道。 陈果儿松了口气,幸好老爷子不再追问了,在老爷子面前扯谎,压力很大啊! 申正时分,陈果儿在宫门口等华少棠。 御医院差不多是这个时辰下值,陈果儿望着巍峨的宫墙,心中感慨万千。 前世,这里是她最向往的地方,进御医院不为荣耀,只为了那里珍藏的,每个医者梦寐难求的医书古籍,整整三层楼阁的医书,她在里面呆了四年,才看完了一层,就被利剑穿心,含冤而死。 这一世,这里依然是她的目标,求的是一个真相。 华少棠悠闲步出宫门,就看到陈果儿呆呆地站在宫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果儿,你是来找我的吗?”华少棠笑呵呵地走过去。 陈果儿回过神来,莞尔一笑:“是啊!” “找我何事?” “我今天去见过老爷子了。”陈果儿道。 “哦?”华少棠挑眉,饶有兴趣地问:“我爷爷教你医术了?” “嗯,算是吧!老爷子带我去了针灸馆。” 今天老爷子虽然没教她什么,只是在摸她的底,不过,她相信,下一次,老爷子就会教她了。 “陈果儿,看来我爷爷对你很重视啊!他老人家都快有两年没去过针灸馆了,今天为你破了例。”华少棠也是颇感意外。 陈果儿微微笑道:“今天老爷子提起一个人。” 华少棠好奇道:“谁啊?” “曲云菡,你听说过吗?” 华少棠眯眼道:“我爷爷怎么跟你提起这个人?” “我也好奇啊,所以找你来打听。”陈果儿笑道,华少棠说“这个人”的时候,语气有点怪。 华少棠笑了笑:“袁阅不也是御医院的吗?听说他还是曲云菡未婚夫,你怎么不找他去打听。” “正因为他是曲云菡未婚夫,所以不好提人家的伤心事。”陈果儿这样说的时候心里未免有些苦涩,曲云菡死了不到半年,袁阅就要和李雯敏订婚了,可见,这份情也不深,连有没有情都不能确定了。 第一百十三章 不能乱说 华少棠低眉微哂:“说的也是。” “陈果儿……”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 陈果儿心头一凛,是袁阅,暗道糟糕,她忘了袁阅也是这个点下值的。 陈果儿抬眼看去,只见袁阅和李雯敏一道向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回春堂出了什么事?”袁阅蹙眉问道。 陈果儿支吾道:“没,没出什么事。” “是我叫她来的,我找她有事。”华少棠笑眯眯地说,看得出来,陈果儿是没想到会遇见袁阅。 袁阅目光中闪过一抹疑狐的神色,旋即恢复如常,心里猜测,也许华少棠是为了华老前辈的事叫陈果儿来的。 “这位便是陈果儿吗?你的爱徒?”李雯敏微笑着,语声温柔,只是爱徒这两字说的特别婉转,似在强调什么,有股酸溜溜地味道。 袁阅并未回答李雯敏的问话,只对陈果儿说:“早些回馆。” 说罢,便自顾先走了,李雯敏朝陈果儿投来深深一瞥,然后莞尔一笑,亦步亦趋地跟上了袁阅的脚步。 经过昨夜,陈果儿对李雯敏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她认识了八年的朋友,今天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了阴冷的笑。 这才是李雯敏的真面目吧!原来她藏的这么深,掩饰的如此之好。 华少棠看着袁阅和李雯敏的背影,淡淡道:“听说他两要定亲了,不过,我觉得袁阅对她好像没什么意思。” 陈果儿心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袁阅,别看袁阅温润如水,其实内敛深沉,从不轻易表露他的真实情绪。 “现在,说说曲云菡吧!”陈果儿把话题转回来。 “曲云菡啊……”华少棠微蹙着眉头,边走边说:“你可知皇后的死跟她有关?” 陈果儿点头道:“听说是她误诊。” “恐怕没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 “宫里的事,复杂的很,很多事情不是表象看起来那么简单,只可惜,曲云菡已死,当时和曲云菡走的比较近的御医都被清理出去御医院了,要想弄明真相,怕是有些困难。”华少棠叹息道。 “奇怪,那袁阅不是曲云菡的未婚夫吗?要说关系近,他不是最近的吗?他怎么没事?”陈果儿不解道。 华少棠张了张嘴,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陈果儿现在跟着袁阅学医,有些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看他欲言又止的,陈果儿不禁心头急跳,难道他的意思是,袁阅有问题?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袁阅说起曲云菡的时候,那种忧伤与惋惜不像是装的。 “怎么不说了?”陈果儿急切地追问,真相似乎已经离她很近了。 华少棠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的事不能乱说。” “你进御医院是不是为了查这件事?”陈果儿以前以为他是为了查太子的事,现在想来,太子首先要查的应该是皇后的死。 “谁说的?我纯粹是因为好玩才去御医院。”华少棠撇了撇嘴道。 陈果儿疑狐地看着他,御医院规矩大,教条多,有谁喜欢到那去玩?这话太假。不过,她要是问的太多,容易让人起疑。陈果儿只好悻悻作罢,只希望华少棠能查出点什么来。 第一百十四章 拒绝 华少棠也怕陈果儿追根究底,赶紧转换话题:“我还以为你今天找我是要问景桓的事。” 陈果儿挑眉道:“问他做什么?” “咦?难道你都不担心他吗?”华少棠讶异道。 陈果儿莫名:“我干嘛要担心他?”难道他是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吗? 华少棠抽了抽鼻子:“看来,某人要郁闷了。” 陈果儿更加听不懂,景桓需要她关心吗?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就算他是去执行什么危险任务,真正该担心他的,不该是太子和你这个所谓的朋友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果儿悻悻道:“好了,我回去了。” “哎……你别走啊!你真不知道景桓去干嘛了吗?他没告诉你吗?也是哦,他一定是怕你担心。”华少棠追着他自言自语道。 陈果儿不由顿住脚步,扭头看他:“他去干嘛了?” 华少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既然他不告诉你,那我也不能告诉你。” 陈果儿丢了个大白眼过去:“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 “哎,你怎么这样啊!你不应该求着我说的吗?都不按套路来。”华少棠抱怨道。 陈果儿气笑了,哪有这种人,跟人说话还要求人家按套路来的,谁知道你这是什么鬼套路。陈果儿不理他,自顾往前走。 “陈果儿,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华少棠又追了上来。 “不了,我还有晚课。”陈果儿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华少棠悻悻地撇了撇嘴角,这小丫头是谁的账也不卖,也不想想他如今可是御医院副院使了,她想进御医院的话,不是得巴结巴结他吗? 上晚课的时候,袁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布置任务后就坐在那陷入迷思。 陈果儿心头也是别样的情绪,袁阅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吗?这个念头令她浮躁不安。她还把那么多秘密都告诉了他,可他在知道她和曲云菡的关系后,那样维护她,并且也没有反对她进御医院,如果他心里有鬼,应该极力阻止才是呀! 想不通,猜不透。陈果儿偷瞄着他,只见他微蹙着眉头,昏黄的烛光映在他脸上,晃动的光影令得他的眸色越发晦暗莫名。他在想什么?苦恼的样子。 忽然,他抬眼看来,眼中的迷茫变成犀利的光芒射向她,陈果儿头皮一麻,赶紧低头看书,但她依然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华少棠找你何事?”袁阅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关于华老前辈的。”陈果儿模凌两可地回道。 “没说别的吗?” 陈果儿踟蹰道:“说了点别的。”他好像有点紧张啊! 他默默不作声,似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陈果儿抬眼道:“他说你和李雯敏要定亲了。” 他的目光微微一滞,慢慢的勾起嘴角,表情冷漠,那样的笑,有着明显的嘲讽的意味。 他在嘲笑华少棠八卦还是在嘲笑他自己?和李雯敏定亲,难道他不开心吗? “我已经拒绝了。”他淡淡道。 陈果儿愕然,他拒绝,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告诉她?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缓和了语气道:“看书吧!专注点,时间可是不多了。” 第一百十五章 出人命了 不管是从两家的交情还是从个人感情上,陈果儿都不愿意去猜疑袁阅,如果是真的,那么前世的她真的是太悲哀,太失败了。所以,她必须等,等到真相水落石出那一天。 时间在学习中仿佛过的特别快,算算离比试的日子,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老吴重分配的三组队员,呈现出不一样的状况,萧望和袁菲似乎相处的很融洽,两人经常一起探讨病例,采取的是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路子,而韩岑和张季同则是每日在争论不休中也各自有所进益。至于陈果儿和曲如澜,除了第一日曲如澜主动找她说话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跟陈果儿几乎是零交流,她更多的是在观察陈果儿。 陈果儿总觉得曲如澜对她心怀戒备,也许是上次一句刻意的玩笑,让她起了戒心。 这日,医馆接了个外诊,王大夫带了韩岑和张季同一同前往。 三人去了个把时辰就回来了,谁知到了旁晚收工时。官府前来抓人,把王大夫还有韩岑和张季同一并拿了去,说是病人被治死了。 韩岑回来的时候,陈果儿问过他病患的情况,说是腰间长了个大脓包,王大夫判断是淤血流注型脓肿,让韩岑针刺抽脓,开刀引流,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王大夫又给开了药方,按说病患不可能因此而死。 老吴是医馆的负责人,医馆的大夫出了事,老吴责无旁贷,当即也随了衙差去。 陈果儿和袁菲赶紧回春堂,袁阅不在,老袁大夫已经回府,袁菲道:“我回家找我爹。” 陈果儿担心韩岑,便道:“我和你一起去。” 袁菲默了默,没反对。 她们赶到袁府时,袁阅正好从里面出来,见两人心急火燎的,忙问出了什么事。 袁菲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下:“吴大夫已经去府衙了,萧望他们也回去通知医学馆了。” 袁阅二话不说:“你们先回去,我去府衙看看。” 陈果儿道:“我也要去。” 袁阅看陈果儿清秀的脸庞一派决然之色,他知道陈果儿和韩岑交好,上次陈果儿出事,韩岑也是着急万分,这次韩岑出事,陈果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便点点头:“那就一起去。” 两人来到府衙,孙副馆长和崔万荣也赶到了,大家心里都急,眼神交流后,便一起进了府衙。 公堂上,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大部分是死者的亲眷,神情悲痛,碍于公堂威严,只能小声哭泣。 王大夫神情很是懊恼,当大夫的就怕惹上这种官司。 韩岑和张季同低着头沉默着,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如何,恐怕心里也不好受。 袁阅来到老吴身边,小声问:“现在情形如何?” 老吴凝重道:“仵作正在验尸,现在在等结果。” 孙副馆长依然是冷傲的神色,不悦道:“张季同只是个跟班学徒,关他什么事,怎么把学徒也给抓来?” 老吴道:“王大夫为了给他们锻炼的机会,这次出诊张季同和韩岑都参与了诊治。” 孙副馆长囔了起来:“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哪能随便叫学徒看病?” 老吴瞪眼道:“你把学员送来医院难道是让他们来玩的?不实践如何当大夫?” 第一百十六章 指证 “我们把学员交给你们,是让他们多看多学,你们当大夫的得把好关啊!怎能这么不负责任的把病患就交给学员呢?老吴,这事,你们医馆得承担责任。”孙副馆长道。 袁阅蹙眉淡淡道:“现在讨论是谁的责任为时过早,等验尸结果出来再议不迟。” 路上,陈果儿已经把韩岑是怎么诊治的告诉了他,他相信韩岑的金创术,老吴不止一次夸赞韩岑。所以,他相信,韩岑的给病患针刺抽脓,开刀引流不会治死病患,病患的死,肯定另有缘故。 孙副馆长悻悻一哼,倒是不再争辩,大家心焦地等待结果。 又有一个死者家属来到公堂,自称是死者的兄弟,和死者儿子跪在一处,小声嘀咕了几句就开始抹眼泪。 大半个时辰后,仵作前来回禀,说病患还患有严重的心痹之症,开刀引流引发心痹,导致病患死亡。 袁大人道:“王大夫可是断出病患患有心痹?” 王大夫摸了把汗,回道:“当时是诊断出病患脉阴弦急,小民也有过这等顾虑,不过学员韩岑说,病患脓肿严重,若不开刀引流,病毒将入侵肾脏,后果不堪设想……” “回大人,我们都劝过韩岑,但他一意孤行。”张季同振声道。 韩岑目光一冷,直视张季同:“好像,提出劝阻的是我吧!” 张季同理直气壮道:“病患家属皆可作证,岂容你狡辩。” 袁大人一拍惊堂木,威严发声:“肃静。” 袁大人问死者的儿子:“当时情况如何?” 死者的儿子指着韩岑道:“就是他,坚持要给我爹开刀引流的。” 陈果儿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暗叫不妙,她相信韩岑不会说谎,可是,若说张季同是存心陷害他,那王大夫和死者家属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们是串通好了一起陷害韩岑?精心布下这么个局?可是病患是突然死亡的,陈果儿的目光落在最后进来的那位所谓的死者的兄弟身上。她记得,此人进来后跟死者的儿子嘀咕了几句。 老吴急了,质疑道:“老王,你是怎么回事?韩岑只是个学徒,你才是大夫,难道你还让一个学徒牵着鼻子走?” 王大夫惭愧道:“吴大夫,您不总是夸赞韩岑医术如何了得吗?所以,我想着,他也许是对的……” “事实已经很清楚,王大夫优柔寡断,韩岑自持医术高明专断独行导致病患死亡,错在王大夫和韩岑,跟张季同没有关系。”孙副馆长慢声道。 袁大人问韩岑:“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韩岑不卑不亢道:“小的并没有做错,当时提醒王大夫的,正是小的,小的不知道为何死者家属指证小的,小的问心无愧。” 说着,他冷睨着死者的儿子:“你爹在天上看着你呐!” 死者家属的儿子眸中闪过一道愧色,旋即冷硬起来:“明明就是你执意要给我爹开刀引流的。” 袁大人肃然道:“大家证词一致,韩岑,无行医资格,却自满狂傲,不听他人劝阻,导致病患身故,责任重大,暂时收监,择日宣判,王大夫,身为大夫,却不能及时劝阻徒儿,终酿成惨祸,罚银二十,交由医学会裁定是否剥夺行医资格。” 第一百十七章 是被陷害的 韩岑被衙差带下去的时候,陈果儿从他眼中看到了愤怒,这种愤怒她感同身受,就好像前世的自己,含冤不能诉,有口不能辩。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么设局之人实在太卑鄙了。陈果儿默默的攥紧了拳头,韩岑,我一定会为你伸冤的。 一场官司,就张季同全身而退,孙副馆长临走前讥讽袁阅:“你是该管管你们回春堂的人了,一个个都这般嚣张狂妄。” 袁阅薄唇紧抿,面色如冰,目光冷然,一言不发。 看着他们扬长而去,陈果儿冷声道:“韩岑是被陷害的。” 老吴头疼道:“可是事发突然,就算他们想要串供,把责任推到韩岑头上也没这个时间。” 袁阅道:“这个很难说,把这人推给韩岑,张季同就能全身而退了。” “也许不止这些。”陈果儿道:“比试即将到来,韩岑是医学馆最大的威胁,除去韩岑,医学馆的胜算就大很多。” 其实陈果儿心里还有一层怀疑,王大夫今天本来是叫她和曲如澜去的,但是曲如澜突然说肚子疼,韩岑这才自告奋勇的说他去。 李雯敏有句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太过优秀反而不是好事。 这么快,这句话便应验了吗? 袁阅咬牙道:“查,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老吴怒道:“我再去问问老王,如果他敢陷害韩岑,我决不饶他。” 陈果儿道:“就这么问怕是问不出什么来。”承认自己失职可比承认陷害罪名要轻的多,王大夫不是傻瓜,官府都已经下了定论,他岂会自己来推翻。 袁阅道:“我们还是先见见韩岑吧!” 袁阅去请求见韩岑,却被驳了回来,说是宣判前不能见犯人。 陈果儿想,若是景桓在京中就好了,袁大人不敢不卖他的面子。对了,还可以找华少棠。 陈果儿跟袁阅说,去找华老前辈想想办法,袁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如果你是想去找华少棠帮忙,就别去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没想到袁阅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陈果儿略有些窘迫。可是她不能等啊!想到韩岑被关在大牢里,她的心就跟放在油锅里煎熬似的。 袁阅让陈果儿自己先回去,他另有事要办。陈果儿估计他是去找人帮忙。 景桓不在京中,华少棠又在宫里,陈果儿实在想不出该去找谁,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表叔家。 或者可以问问景桓什么时候回来,他离京也有两个月了。 敲了两下门,门应声打开。 假表叔看到陈果儿有些惊讶:“陈姑娘。” 陈果儿讪然笑了笑:“我想问问景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假表叔道:“大人可能还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回京,陈姑娘找大人有事吗?” 陈果儿掩不住的失望,还要再过一个月,太迟了。 “没,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陈果儿施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陈姑娘。”假表叔叫住她。 “陈姑娘若是有事,可以吩咐在下,大人临走前有交代过,如果陈姑娘有什么需要,让在下听陈姑娘的。” 第一百十八章 幸灾乐祸 韩岑入狱一事在回春堂掀起轩然大波,冯天佑和钟良等人是无条件的相信韩岑,更多的人认为张季同也难脱干系,官府判罚不公。 晚课前大家围坐在院子里讨论韩岑的事。 “陈果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韩岑被人陷害啊!”钟良义愤填膺道。 陈果儿目色沉冷:“当然不能,现在最麻烦的是死者家属那边,他们一口咬定了韩岑,和张季同,王大夫的供词一致。” “我信不过张季同,韩岑说过此人阴险狡诈。”冯天佑道。 “可是王大夫看起来挺老实的。”巧姑皱着眉头道。 陈果儿心道: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吧!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陈果儿也不好随便议论王大夫。 “不管怎样,我都相信韩岑。”冯天佑义气道。 “我也相信韩岑。”郑图道。 “我看他是自作自受。”一声讥诮的冷笑响起。 李雯琪面带幸灾乐祸的笑意,施施然地走过来。 “李雯琪,你太过分了吧!韩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这样说他,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就算你看不惯他,也没必要在这里幸灾乐祸吧!”巧姑怒视着李雯琪,这人真不是一般讨厌。 李雯琪阴阳怪气道:“他惨是我造成的吗?他自己惨了不说,还连累了回春堂的名声呢!跟他同门,我都跟着没脸。” “嫌没脸,你可以走啊!反正你家开三溪堂的,牛气的很。”钟良呛声道。 “哎,你怎么说话呢?”李彦生马上跳出来维护李雯琪。 “对什么人就说什么话。”钟良毫不示弱的挺起了胸膛,大家也都怒视着这两人。 陈果儿对李雯琪的为人已经失望透顶,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果儿道:“人必自辱而人辱之,想听好话,也得自己先说人话。” “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郑图嗤鼻道。 李雯琪气极,居然敢骂她是狗,她咬牙切齿地指着众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巧姑冷睨着她:“对,我们都不是好人,你这个好人赶紧滚开。” 李彦生瞪眼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冯天佑霍地站起来,挡在了巧姑前面:“怎么?想打架吗?来啊!我奉陪。” 跟韩岑在一起呆久了,饶是懦弱本分的冯天佑也学了几分血性,敢凶巧姑,他可不答应。 冯天佑一站起来,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和冯天佑站成一排,这架势,明显就是如果李彦生敢动手,大家就一起上。 一个冯天佑,李彦生才不怕,但这么多人,李彦生自知不是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悻悻一哼道:“雯琪,我们走,别理这帮臭小子。” 李雯琪看着情形也有些胆怯,但嘴上还是要讨回几分便宜去:“你们别痴心妄想了,韩岑这回死定了,你们心里再不服气也没用,这是事实。” 陈果儿冷笑着看她:“是吗?如果证明韩岑是被冤枉的,你怎么说?” “不可能。”李雯琪轻嗤道。 “当初你不也认为自己不会输给我吗?还不照样输的一塌糊涂,所以,李雯琪,我奉劝你别太自以为是。”陈果儿不客气道。 李雯琪脸色阵青阵白:“陈果儿,我也奉劝你一句,别太嚣张,小心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第一百十九章 暗查 “我看你是自己技不如人,就巴不得比你好的都倒霉了,这才显出你的能耐来。”巧姑讥讽道。 陈果儿止住巧姑,淡声道:“多谢你的提醒,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她很清楚,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想要除而快之,但这又如何?前世她与世无争,只醉心医学,倒头来还不是被人算计?这一世,她不会再忍,也不会害怕,想对付她就放马过来,她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小绵羊。 李雯琪不屑地瞪了陈果儿一眼,甩袖离去,李彦生忙跟了去。 “这两人太可恶了。”巧姑犹自不忿。 陈果儿道:“跟这种人没必要计较,以后大家多长个心眼就是,现在我们来说说韩岑的事。钟良,天佑,你们两明天去打听打听死者家的情况,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尤其是死者的兄弟和儿子。” 天佑郑重点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还有,这件事要保密,一切暗中进行。”陈果儿慎重吩咐,不能让医学馆那边知道他们在查。 钟良扫视了一圈,冷声道:“今天在这里的就我们几个,如果谁敢走漏了风声被我知道,我钟良定揍的他爹妈都不认得。” 第二天一早,天佑和钟良就出去了,天黑才回来。 “我在崔老汉家附近转了一天,打听来打听去,没发现什么异常,崔家正在办丧事,看起来都很伤心的样子。”天佑道。 “我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你说的那个崔老汉的兄弟,不知道是不是崔老汉的堂弟崔根牛,我见他来吊唁嚎了几嗓子就去了赌场,我跟到赌场打听了一下,赌场的人说他有个外号叫倒霉催,手气烂的不行,十赌九输,赌场的人说他已经好些天没去赌了,今儿个却是出手阔绰。”钟良道。 陈果儿心里有了计较,死者家属一定是拿了好处,这个堂弟得好好查查。 “钟良,你还得继续跟着,这种赌鬼最没有信誉可言,如果他输光了,估计还会去要银子。”陈果儿道。 “没问题,我会继续盯着。” “那我呢?”天佑问道。 陈果儿想了想:“天佑,你还去崔家,有意无意地散布崔根牛在赌场豪赌的消息,尽量别叫人起疑。” 天佑是老实人,要散布消息,还不能让人起疑,好像这个任务很有难度啊!不由皱起眉头:“这要怎么说?” 钟良拍拍他的肩膀:“走,我教你。” 两人边走边嘀咕,巧姑道:“果儿,那我们做些什么?” 好像天佑和钟良的任务很有意思啊!巧姑不禁蠢蠢欲动,也想去做个小密探。 陈果儿道:“我先去个地方,回来我们再商议。” 陈果儿如约来到假表叔家。 “陈姑娘,小的已经去查过那个王又兴王大夫,王家贴了吉屋出售,小的装作要买房子,从王又兴家人口中套出些话来。王又兴的儿子是说,他们要迁回老家山东去,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才廉价出售宅子。”表叔道。 陈果儿凝眉:“王大夫出事,如果他家人卖宅子筹钱要替王大夫奔走还说的过去,说要回老家,有问题。” 表叔道:“小的问过街坊,说是这吉屋出售的告示已经贴了有几日了。” 看来,王大夫是早就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 陈果儿把崔家那边的情况跟表叔说了,表叔笑道:“何必这么麻烦,交给小的好了,定叫那崔根牛吐露实情。” “先等等,让他自己暴露,自家人狗咬狗闹起来那才好看,如果不行,再请你出马。”陈果儿莞尔道。 表叔笑了笑:“陈姑娘说的是。” “现在还有件事要麻烦你,我想见一见关在大牢内的韩岑,你有办法吗?” 表叔沉吟道:“小的去试试,有消息就通知陈姑娘。” 第一百二十章 探监 陈果儿赶回回春堂上晚课,袁阅却是迟了好些时候才来,一起来的还有吴大夫。 “陈果儿,你先回去,我和吴大夫有事商量。”袁阅将陈果儿打发走。 陈果儿福了一礼退出屋子,听到身后老吴在说:“我见过王又兴了,他一口咬定是他失职,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袁阅道:“医学会那边我也问过了,他们说病情的诊断没问题,问题就在于当时是谁提出反对意见,如果不能证明是韩岑提出来的,那么,将永久剥夺韩岑的考试资格。”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老吴道。 陈果儿没有再听下去,想要通过正常手段替韩岑正名是不可能的。 回到偏院,院中黑漆漆地,一盏灯也没有,袁菲不在,自韩岑出事后她就回华府去了,华是觉得在这里不能安心学习,李诗琪是昨晚吵架后就回了三溪堂。巧姑去上晚课,整座偏院显得冷冷清清。 陈果儿幽幽叹了口气,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韩岑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很会心很沮丧,觉得没有人会帮他了? 韩岑,我答应过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也会等你。 所以,我不会放弃,你也要有信心才好。 “陈姑娘……”一声极低的呼唤在耳旁响起。 陈果儿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人,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里。” 陈果儿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轻灵的像只猫儿,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陈果儿面前。 表叔…… 原来表叔的轻功这么好。 “现在可以见韩岑,你去吗?”表叔道。 陈果儿毫不犹豫地点头。 “后门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我在车上等你。”表叔说完足尖轻点,像展翅的燕子,嗖然飞上屋顶,转瞬不见。 陈果儿忙去后门,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 上了马车,表叔递过来一套衣裳:“你换上这个。” 两刻钟后,表叔带陈果儿来到大牢,狱卒接过表叔递上的一锭银子,掂了掂重量,塞进怀里,说:“看在九爷的份上,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待会儿要换岗。” 表叔点点头,两人跟着狱卒往里走,大牢内阴冷潮湿,让人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的气息,陈果儿忍不住皱眉,被关在这样的地方,不生病都得生病。 狱卒在一扇牢门前停下,掏出一大串钥匙,把门打开,再次警告:“抓紧点,只有半柱香时间。” 表叔对陈果儿说:“你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牢房内光线昏暗,陈果儿定了定神才看见角落的稻草堆上躺着一个人。 “韩岑?”陈果儿小声唤道。 韩岑似乎愣了下,唰的坐了起来,看着眼前小子打扮的人,疑狐道:“陈果儿?是你吗?” “是我,你还好吗?”陈果儿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韩岑很是意外。 “先别管这个,你快跟我说说,事发当时是怎么个情况。”陈果儿急声问道,她可是只有半柱香时间。 韩岑冷然道:“是王大夫和张季同陷害我。” “我知道,所以,你一定要详细的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幸好是我 “当时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我太大意了,我不相信张季同,但我没想到王大夫会跟他合起伙来算计我。”韩岑目光如冰,心中通明。 “我记得很清楚,王大夫切过脉察看伤势后就说是淤血流注型脓肿,根本没提到胸痹,然后,王大夫又让张季同切脉,张季同什么也没说,王大夫就说我的金创术好,让我给患者开刀引流,我习惯性的给患者切脉,王大夫还催我,说病患的脓肿已经非常严重,要赶快处理,张季同就在那说些风凉话,试图干扰我,但我还是察觉到患者脉阴弦细,就提出病患可能还患有其他疾病,张季同就讽刺我,说我怀疑王大夫的医术,那病患家属被王大夫的话吓得要死,要求我赶紧开刀,王大夫说,如果出了事他会负责,王大夫给我的印象一向诚实谨慎,我就没再怀疑……”韩岑说道。 陈果儿蹙眉沉吟道:“王大夫果然是有预谋的,他早些天就开始出售宅院准备回老家了。” “看来是有人收买了王大夫,让他来陷害我。”韩岑气愤道。 “我想,原本他想陷害的人是我,要不是曲如澜突然说身体不适,跟王大夫出外诊的就是我和曲如澜了。”陈果儿沉声道,曲如澜定是知道什么,可她不愿意配合。 韩岑目光一凛,心有余悸道:“幸好是我去了。” 陈果儿神色复杂的看着韩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己身陷囹圄还在庆幸被陷害的人不是她。 表叔出声道:“你们是不是得罪了那个王大夫?” 陈果儿和韩岑相视一眼,齐声道:“是医学馆。” 没错,就是医学馆,老吴曾经说过,医学馆现在最忌惮就是他们两,为了赢得比试,保住医学馆在医学界的地位,医学馆那边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表叔呲牙,抽了口冷气,这事还挺复杂的,没想到学馆之间的竞争倾轧也这么厉害,都快赶上皇权之争了。 “韩岑,你再忍耐些时日,大家都在想办法,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陈果儿安慰道。 看陈果儿眼底里的决然之意,韩岑唇线紧抿,目光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你自己也要小心才好,如果难度太大就算了,不要为我冒险。” 陈果儿不由一阵酸楚,眼泪似乎就要盈然而下,都这样了,他还只顾着担心她。有这样一个朋友,就算是为他犯险又如何? “快点,时间到了。”狱卒在外面催促。 陈果儿收起心中复杂情绪,莞尔道:“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韩岑点点头,对表叔说:“请你一定保护她。” 韩岑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但陈果儿和他一起来,就说明陈果儿信任这人,他也是练武的,看得出这人武功高强。 表叔颔首道:“这是自然。” 开玩笑,景大人临走可是有特别交代的,如果陈姑娘有什么不测,他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邪不胜正 韩岑的话,证实了陈果儿的猜测是对的,医学馆果然是不济了,要用这种龌蹉手段来确保自己的地位,这件事卢馆长知不知情?依陈果儿对卢馆长的了解,卢馆长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定是那个孙副馆长的主意。 翌日,又是陈果儿等人去医馆的日子。 老吴心情很不好,脾气也很暴躁,并不是因为六个人变成了五个人,而是因为少的那个人是韩岑。 他很看好陈果儿,但他更喜欢韩岑,韩岑是最有希望继承他金创术的一位。如果因此韩岑永远不能成为大夫,他会很遗憾,很心痛。 一早上,老吴就冲张季同发了好几次火,怎么看都不顺眼,骂的张季同都不敢在老吴跟前晃了,他还悻悻的嘀咕老吴,说老吴莫名其妙,把韩岑的账都算到他头上。 曲如澜听见了,手里的笔重重一搁,冷着脸走了出去,陈果儿迟疑片刻,也跟了出去。 袁菲问萧望:“曲如澜这是怎么了?” 萧望温颜道:“没事,她可能是累了,出去透透气。” 张季同嗤鼻道:“我看她是脑子不灵清。” 萧望低喝道:“你就少说几句。” 张季同翻了个白眼:“我去病房,省得待会儿又挨骂。” 陈果儿追到后院,见曲如澜坐在浆洗的小凳子上,在那拼命的搓洗绷带,好像那绷带跟她有仇似的。 陈果儿搬了条凳子坐下来和她一起洗。 “你走开。”曲如澜冷声道。 陈果儿笑笑:“谢谢你啊!” 曲如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莫名其妙。” 陈果儿也不说破,曲如澜没能听从某些人的吩咐,肯定挨骂了,要不然,她也不用拿绷带撒气。到底是曲家人,心中还是存有几分正气,陈果儿很欣慰。 “韩岑不会有事的。”陈果儿微笑道。 曲如澜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道复杂难辨的神色,旋即冷冷道:“关我什么事。”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因为你值得信任。”陈果儿莞尔道。 陈果儿笑的很亲切,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善意与真诚,曲如澜不觉有些晃神,陈果儿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其实她不愿意配合,并不是因为陈果儿,只是单纯的觉得不齿,曲家的家风、教养都不允许她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即便是为了医学馆,她也不屑与这么做。但她没想到,她的退却却害了韩岑。 她一直以为医学界是片纯净的天地,都是心怀仁慈,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一群人,可以存在竞争,却不能有阴谋算计,不能这么多阴暗肮脏的勾当,原来是她太天真了。这两天她一直在自责与难过,她以为她找借口不去就不会有事了,没想到韩岑会自告奋勇落入圈套。 陈果儿这么笃定的说韩岑会没事,真的可能没事吗?孙馆长什么都打点好了,这一次是执意要断了韩岑行医之路,陈果儿真的有办法力挽狂澜吗?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就算你们有证据,也要有关系才行。”曲如澜犹豫良久,说道。 她想提醒陈果儿,这件事是有人刻意设局,设局之人是个厉害角色,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陈果儿淡淡一笑:“我相信邪不胜正。”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好戏 城北崔根福家,门前挂着白灯笼,门旁搭着灵棚,崔家人披麻戴孝跪在灵前举哀。 前来吊唁的人还是不少的,可见崔根福生前为人不错。 天佑在附近转了几圈,还不时地朝崔家门内张望,此举终于引起崔根福的儿子崔东宝的主意。 崔东宝走过来:“喂!你谁啊?怎么老在这里晃?” 天佑怯怯道:“我找崔根牛。” 崔东宝皱眉道:“你找崔根牛怎么不上他家去找?” 天佑道:“怎么没找?找了好几趟都没人,听说他堂兄没了,我以为他会来这里。” 崔东宝没好气道:“你找他什么事?” “我是悦来客栈的伙计,他在我们客栈吃白食,赊了一屁股账,我是来要账的。”天佑按钟良教的说道。 崔东宝很不高兴地说:“要债上别处要去,别来打扰我们。” 这时一旁凑过来一个人:“你找崔根牛啊,我昨晚在赌坊见过他,出手那个大方,一下注就是十两银子,哎!你要找他就赶紧去赌坊找,要是他把钱输光了,你的钱可就要不到了。” 天佑高兴的作揖道:“多谢这位仁兄,我这就去赌坊找他。” 崔东宝一把拉住刚才说话之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瞪眼道:“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瞧见,亲耳听到的,崔根牛自己在那吹嘘,说他发大财了。” 崔东宝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好个崔根牛,居然昧了我的银子。” 天佑走到街角等在那里,不一会儿刚才搭腔的人也过来了。 “郑图,你演的真不错,这次多亏你了。”天佑憨笑道。 郑图努了努嘴:“你看那边,崔东宝肯定是找崔根牛去了。” 只见崔东宝脱掉麻衣摘掉白帽,气冲冲地离开了灵棚。 两人远远跟着。 崔东宝直接杀到赌坊,崔根牛已经赌了一夜,不仅输掉了袋里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但他已经输红了眼,誓要把银子都赢回来才肯罢休。 “三叔。”崔东宝上前叫人。 崔根牛手上正拿了一副好牌,正是紧张时刻,不耐烦道:“别来烦我。” 对面的赌徒狞笑道:“崔根牛,你要是再输下去,脱裤子都不够了。” “说什么呢?老子这一把要连本带利都讨回来。”崔根牛梗着脖子道。 一旁有人嘲笑道:“连本带利那可是八十两,崔倒霉,除非你手上拿了一对至尊宝。” 崔东宝一听八十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三叔只给他二十两,自己吞了八十两,这可是他老爹卖命的钱。 “赢你们这些小喽啰,用得着至尊宝吗?老子一对双天,哈哈,这些全归我了。”崔根牛兴奋的就要去楼一堆银子。 “慢来,崔倒霉,说你倒霉你还不信,你一对双天,是不小了,可惜老子还是压你一头,至尊宝。”对面的赌徒开了牌,赫然一副至尊宝。 崔根牛当即傻眼,面如土色。 崔东宝上前一把揪住崔根牛的衣领:“你还我爹的卖命钱来。” “你胡说什么?”崔根牛一挥手挣开了崔东宝。 崔东宝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撞倒了后面的牌桌,上涌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冲上去,朝崔根牛脸上就是一拳。 两人扭打起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们是故意捣乱,想趁机逃债……” 赌场的打手立刻上前把两人摁住。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误会 崔家叔侄两被带到一间屋子里。 上面坐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底下站了四五个一脸凶相的彪形大汉。 “崔根牛,你也算我们利源赌坊的常客了,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今儿个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后果……你清楚啊!”中年男人露出无害地笑容,一双眼睛却是透着阴狠。 崔根牛急道:“盛爷,我们真不是来砸场子的,是我侄儿跟我有点误会。” “你们砸烂了我的东西,吓跑了我的客人,坏了我的规矩,用误会两个字就能交代了?”盛爷慢吞吞地说道。目光陡然一冷:“按规矩,给我挑了他们的手筋脚筋,扔出去。” 这下连崔东宝也急了,跪步上前:“盛爷,您饶命呐!小的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实在是崔根牛他丧尽天良,小的忍无可忍。” 盛爷抬手,止住就要动粗的手下。 “你说,如果你说的是实情,盛爷我或华可以网开一面。” 崔东宝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其他,当即把事情始末都说了出来。 “盛爷,这可是我爹的卖命钱,我爹死的冤啊!崔根牛连这钱都昧,他没良心呐……”崔东宝声泪俱下。 “你胡说,我咋昧你钱了?他们总共才给了二十两,我一个铜子也没拿,全给你了。”崔根牛理直气壮地囔道。 “你一个铜子没拿,你哪来的银子赌?天上掉的正好让你拣着了?谁不知道你崔根牛穷的叮当响。”崔东宝反唇相讥道。 盛爷皱起眉头,问手下:“崔根牛输了多少?” 手下回道:“本金五十两,还问赌坊借了三十两。” 盛爷冷笑道:“崔根牛,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你上哪发的大财?” 崔根牛诺诺道:“是我赌博赢来的。” “什么时候赢的?好像你一直都输来着。”盛爷道。 “我……我在别的赌坊赢的。”崔根牛虚张声势道。 盛爷咧嘴一笑:“好啊!你说你是在哪个赌坊赢的,我让人去打听一下,我盛爷从不干冤枉人的事。” 崔根牛这下无语了。 盛爷目光凝起一道寒霜:“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再不说实话,我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拔下来。” 崔根牛打了个哆嗦,伏地磕头道:“盛爷饶命,我说,我说……” “小的听说我堂兄被医馆的大夫治死了,一起来的还有两学徒,一个是医学院的一个回春堂的,小的想着我堂兄不能白死啊!就找上医学院,然后人家就给了我八十两银子,让我指证回春堂的学徒来着。” 崔东宝一听,又火起来:“好啊,你居然昧了我六十两银子。” “你吼啥吼?要不是我,你一个字也轮不到,给你二十两已经够意思了。”崔根牛道。 “崔根牛,你说的可是实情?”盛爷问道。 “小的句句属实,小的可以发誓。”崔根牛举起手来就要赌咒发誓。 盛爷抬手:“证词都写好了么?写好了就让他们画押签字。” 立时有个书生模样的人从屏风后出来,手里拿着一份供词,递到崔家叔侄面前。 “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已记录在案,签字画押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画押 崔家叔侄面面相觑,心中警铃大作,刚才他们只想着脱身,所以才没遮没拦的把实话都说了出来,现在却要他们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盛爷到底啥意思? “崔根牛,我这可是在帮你,你们自己主动陈清事实,官府会从轻发落,若还想抵赖,那我只好把你们交给官府,那里面的手段可不比我这里少。”盛爷轻描淡写地威胁道。 崔根牛到底是在赌坊混的,心思活络,听这话已然明白盛爷的目的,定是有人找盛爷要替回春堂那小子翻案。盛爷可是京城黑帮里数得上阴狠难缠之人,得罪了盛爷,他肯定没活路了。 崔根牛心一横,牙一咬,在供词上摁下手印。 崔东宝还在犹豫,这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他利用死去的老爹发横财,肯定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还犹豫啥?要命不要了?”崔根牛捅了他一肘子,心中怨恨,要不是这臭小子没脑子胡闹一通,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崔东宝这才抖抖索索地在上头签字画押。 崔根牛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盛爷,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盛爷冷笑:“既然你们签字画押了,在衙门没开审之前,你们就好好呆在这吧!” 崔根牛顿时傻了眼,其实刚才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其实是那人先找到他,华诺给他二百两银子,先给了他八十两,等韩岑的案子判下来,再给剩下的。那人虽没有自报家门,但那人身上一股子药味,又是要陷害回春堂的人,除了医学馆还有谁?他偷偷摸摸地跟踪了那人,果然看到那人进了医学馆。他打听了下,那人居然跟他是本家也姓崔。 他还想着待会儿出去后就去医学馆找那姓崔的,再问他讹点银子,然后就跑路,可是盛爷不给他机会。崔根牛暗暗叫苦。 “可我爹的丧事还要办呢?”崔东宝带着哭腔道,现在他是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来找崔根牛了。 盛爷懒得多瞧这两个人渣一眼,他们黑道上的人是做过许多恶事,但最讲孝道和义气,像这种连老爹的死都要拿来利用的小人实在让人不齿。 盛爷一挥手,手下立即把两人拖了出去。 书生模样的对盛爷拱手一礼:“今日多谢盛爷了。” 盛爷呵呵笑道:“九爷有吩咐,我等敢不尽力,改天我再去拜会他老人家。” “在下会转告九爷的,那个崔根牛……”书生道 盛爷笑道:“放心,我会给他机会的。” 书生又作了一揖:“那在下先告辞。”转身潇洒而去。 于此同时,王又兴家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因为王家唯一的孙子不见了,房中只留下一封信,如果王家走漏了消息,就别想再见到孙子了,只要王又兴说实话,孙子会安全送回。 王又兴的儿子急忙去了大牢见王又兴。 王又兴得到消息后,痛哭流涕,此番,晚节不保矣! 崔根牛和崔东宝被带下去后就分开关押,当晚,看守崔根牛的两个打手喝的烂醉,崔根牛趁机逃了出来,直奔医学馆,殊不知,他身后还跟了条尾巴。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的确如此 翌日就是官府判决之日。 陈果儿等人随袁阅和老吴一同前往。 医学馆那边也是浩浩荡荡,他们是存心来看笑话的。 袁阅面色凝重,这几天他已经想尽办法,该找的人都找了,甚至不惜去求崔家的人,却是一无所获,明知道韩岑是被冤枉的,却要眼睁睁看着一个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孩子沦为两馆竞争的牺牲品,而他作为回春堂的负责人,内心的愧疚和心痛无法言喻。 老吴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得不到有力的证据,要想翻案绝无可能,韩岑是他行医这么多年,遇上的唯一一个金创术奇才。太可惜了。遗憾的同时,他也是深深自责,他见惯了黑暗,却还是没能保持高度警觉,让韩岑蒙冤,都是他的错。 陈果儿冷眼看着得意洋洋的孙副馆长和崔万荣教医,心中冷笑,看你们一会儿还能得意否。 昨晚崔根牛和崔万荣见面后就被盛爷的人抓起来了。 不出所料,崔根牛压根就不会对崔万荣说实话,只想从崔万荣那再骗点银子,可怜的崔万荣啊!还以为案子已经铁板钉钉了。 衙差的威喝声响起:“威武……” 卢大人一步三摇,官威十足的上了公堂。 原告被告以及与案件相关的人都被带了上来。 唯独少了崔东宝。 但今日只是判决,崔东宝到不到场无关紧要。 惊堂木一拍,大家心头皆是一凛。 “本案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本官按我朝律法宣判韩岑……” “大人,民妇有冤情陈述。”堂下,死者崔根福的妻子崔王氏喊道。 卢大人两眼一瞪,没好气道:“你有何冤情?” 本来这案子马上就可以了了,现在又横生枝节,让袁大人很不开心。 崔王氏声泪俱下道:“民妇一时糊涂,犯了不可饶恕之错,民妇实在良心难安,觉得对不起我家老头子,对不起受冤枉的人。” 此言一出,堂外一片哗然。 韩岑陡然抬眼看向崔王氏。难道是陈果儿去求的崔王氏? 袁阅和老吴面面相觑,没想到形势会峰回路转。 孙副馆长瞪了崔万荣一眼,眼中的责问之意已是非常明显。 崔万荣显然也很惊讶,但他根本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面对孙副馆长的无声质问,只觉脊背生凉,冷汗淋漓。 陈果儿心中感叹:崔王氏是想保住儿子,牺牲自己。 崔王氏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双手捧着:“这是我儿和他三叔的证词,已经签字画押,其实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主意,我儿不敢忤逆,是民妇鬼迷了心窍,还请大人治罪。” 有衙差将证词呈上,卢大人看后,面色一沉,转问王又兴:“王又兴,崔根福之子崔东宝指证你为崔根福诊治时并未说过崔根福患有胸痹,倒是韩岑指出崔根福可能患有其他疾病,你可承认?” 王又兴看看袁阅又看看孙副馆长,袁阅目含期待,孙副馆长则是目带威胁。 王又兴抹了把额上冷汗,低头道:“的确如此。”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草率结案 卢大人心道:这下可麻烦了,崔家和王又兴齐齐翻供,杨副院使这事是怎么办的?让他如何帮忙? “王又兴,你可知诬陷他人是何罪?”卢大人提醒道,你个蠢材,死咬住韩岑,你顶多一个失职之罪,医学会那边也会念在你数十年勤勤恳恳,放你一马,要是翻供,你就完蛋。 王又兴是有苦说不出,本以为捞上这一笔,然后远离这是非之地,回山东老家安生度日,没想到袁阅使出非常手段,掳了他孙儿做要挟,他能怎么办?孙儿是王家的命根子啊! “回大人,是小民不查,出了事后,小民又怕担干系,这才出此下策,一切都是小民的错,请大人治罪。”王又兴唏嘘道。 老吴小声道:“王又兴是见瞒不下去了,还是良心发现?” 袁阅摇摇头,也许两者皆有可能。 陈果儿瞟了眼孙副馆长那边,孙副馆长和崔万荣正齐齐抹汗,张季同目光闪烁,似惴惴不安。 陈果儿心中冷笑:你们现在知道怕了吧! “既然崔家承认冤枉了韩岑,王又兴亦承认自己因为害怕担干系而将责任推给韩岑,可以证明韩岑是清白无辜的,本官宣布韩岑无罪,当庭释放,王又兴身为大夫,医术不精,品行不端,着令取消行医资格,重责四十大板,以儆效尤。崔王氏,本官念你年纪以大,又能及时醒悟,暂不追究,回家去吧!”卢大人思忖片刻后,宣判道。 这案子不能继续往下审了,见好就收,要不然扯出杨副院使或是医学馆麻烦就大了。 回春堂众人无不欢欣鼓舞,韩岑没事了,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 但陈果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这么宣判了?为什么卢大人只字不提有人主使?那份证词她看过,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有人收买崔家,让崔家指证韩岑的。这时候,卢大人应该提审崔根牛和崔东宝才对。这么草率的结案,完全不合情理。 只有一个解释。卢大人知道这个主使之人是谁,他想保护此人,看来,也是收了好处的。 只是就这样放过医学院,陈果儿有些不甘心。 “且慢。”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一彪形大汉手里拎着一个人,分开人群步入公堂。 陈果儿和天佑等人一眼就认出,那个被大汉跟拎小鸡似的拎上来的是崔根牛。 “呔!你又是何人,敢擅闯公堂。”卢大人威喝道。 大汉把崔根牛往地上一扔,跪地行礼道:“回大人,小的姓张名彪,是崔根牛的好友,崔根牛他收了黑心钱诬陷好人,心里惭愧自责的很,又没胆量前来认罪,故而要小的陪他来,给他壮壮胆。” 陈果儿忍俊不禁,这人应该是盛爷的手下吧!说什么给崔根牛壮胆,分明就是来监督崔根牛的。 盛爷在城东一带很有名气,那一片的赌坊妓院都是他的地盘,手下弟兄好几百,不过,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单凭九爷一句话就不遗余力的帮忙,这个九爷到底是什么人?陈果儿不免好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丢车保帅 崔根牛被盛爷的人盯着,哪还敢耍花招,当即供出了崔万荣,说是崔万荣指使他这么干的,前后共给了他一百三十两银票。 崔万荣在见到崔根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抵赖,要跟崔根牛对质。 崔根牛便把崔万荣跟他说的话,一字不差的供了出来。 “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这些话,要小的编也编不出来,大人明鉴呐!”崔根牛囔道,说着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是姓崔的昨晚给小的的封口费。” 这下崔万荣抵赖不掉了,孙馆长见形势不妙,义正言辞地喝道:“好你个崔万荣,你这样做简直给我们医学院抹黑,我们医学院堂堂正正,绝容不下你这种卑鄙行径,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们医学院的人,你被开除了。” 崔万荣心知孙副馆长是要丢车保帅,只能自认倒霉,他要是把孙副馆长和杨光年供出来,恐怕下场会更惨。 袁阅讥讽道:“崔万荣在医学馆年薪不过二十两银子,就算不吃不喝,一百三十两银子也得存上六七年了,如此拼出全部身家来陷害我们回春堂,以维护医学馆的名誉地位,真真称得上是为医学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孙副馆长,这么忠诚的属下,开除了岂不可惜?” 这话,明眼人一听就听出问题所在,崔万荣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崔万荣不过是个跑腿的,主谋另有其人。 “而且,崔根福刚死,崔万荣就找上了崔根牛,这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吧!打听的可真够仔细啊!”老吴阴阳怪气道。 孙副馆长面上肥肉抖了抖:“华大夫,吴大夫,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在怀疑我们医学院吗?” 老吴冷笑道:“什么意思,孙副馆长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卢大人见局面有失控的趋势,惊堂木拍的啪啪响,赶紧结案。 “崔根牛收受他人钱财唆使侄儿做伪证,行为极其恶劣,罚没所受钱财,重责二十大板,崔万荣品行不端,采取不正当手段诬陷他人,罪加一等,取消其行医资格,重责四十大板,医学院管理不善,教导不严,也难辞其咎,本官将上报朝廷,着令整改。” 袁阅心里清楚,卢大人根本就是在维护医学馆,说是要上报朝廷,根本就是想堵他们的口。到时候,谁知道你报不报。不过,你不报也没关系,他另有途径将此事上达天听。不给医学馆一些警告,他们这些人是不会安分的。 案子了结,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没能把真正的幕后黑手揪出来,但韩岑无罪释放,医学馆受到警告,大家还是觉得挺欣慰。 医学馆一众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去,天佑钟良等人和韩岑一一击掌庆祝,袁阅和老吴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此番真是心悬的紧呐,好在有惊无险。 天佑兴奋道:“韩岑,这次多亏了……” 陈果儿及时打断了天佑的话,莞尔道:“多亏了袁大夫和吴大夫,要不是他们跑前跑后,说不定,你还得在牢里呆着呢!” “没错没错,多亏了袁大夫和吴大夫。”钟良会意,忙附和道。 韩岑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果儿,然后拱手朝袁阅和老吴深深一揖:“小子让两位师傅操心了。” 袁阅和老吴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今日情势大逆转,可不是他们的功劳,总觉得好像幕后有一双手操控着,只是不知道是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庆祝 是夜,袁阅特地免了大家的晚课,让大家好好庆祝庆祝。 晚餐也比平时丰盛了不少,每桌多加了一道五花肉和一道红烧鲤鱼,大家都开心的跟过年似的。 韩岑被天佑等人灌了一肚子水,因为学馆规定学员不华喝酒,所以,大家以茶代酒敬韩岑。 “你们这帮家伙,喝白水也这么来劲,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我蹲在牢里每天只能吃一个发霉的馒头,都快饿死了,”韩岑拍拍肚子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极了拍成熟西瓜的声音。 大家哄笑,却是不再敬茶,开始哄抢五花肉。 天佑帮巧姑抢了一块,等他再要下箸,盘子已经空了,索性把盘子抢了过来,把剩下的汤汁全倒进自己碗里。 钟良笑着揶揄道:“天佑是绝世好男人啊!以后谁嫁给他谁有福了,自己喝汤,老婆吃肉。” 夹着五花肉正要下嘴的巧姑听见这话,顿时羞红了脸,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了一下,索性把肉扔回天佑碗里。 “哎呀!这才叫夫妻恩爱,一块肉也要互相推让。”郑图也来打趣。 这下巧姑更是窘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天佑一点也不生气,憨憨地笑看了眼巧姑,心底眼里溢满甜蜜,现在他有两个心愿,一是拿到行医资格,再就是娶巧姑为妻。 韩岑敲敲桌子,囔囔道:“哎哎哎……肉你们抢光了,这鱼可就归陈果儿和巧姑了,你们这帮粗人,都不懂怜香惜玉,小心以后讨不到媳妇。” “原来好男人不止冯天佑一个,没看出来,韩老大才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钟良哈哈笑道。 陈果儿大大方方地把鱼端到自己和巧姑面前:“巧姑,咱们吃,馋死他们。” 巧姑报复似的,一筷子扒拉下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 一桌子男生看着两女生吃的津津有味,只能干瞪眼咽口水。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隔壁那桌没女生,去抢啊!” 顿时两桌人混战一处。 陈果儿看着这一幕,也是忍俊不禁,若是前世的她会觉得这些行为粗鄙不堪,但这一世,身处社会最底层,与这些人打交道后,才发现,其实他们都是真性情,不虚伪,不造作,很可爱。 不经意的转眸,正好撞上韩岑那双深若漩涡的眼眸,荡着温柔的笑意,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在里头。 陈果儿忙低头吃鱼。 韩岑勾起嘴角,微微哂笑,没看出来陈果儿颇有大将之风,他已经听天佑说了,这一次,多亏了陈果儿出谋划策,让崔根牛和崔东宝狗咬狗,不过,单单是这样恐怕还是不能够这么顺利的替他脱罪吧! 不管怎样,陈果儿这份心,他算是记住了。 第二天,老吴把陈果儿等人召集起来,叮嘱他们,以后,除非是跟他出诊,否则大家一律不得出诊。同时宣布,他已经通知医学院,将不再带张季同。 就算医学馆搬出史院长,他也不卖这个账,比起那笔经费,保护自己的徒弟更要紧。 而袁阅下值回来后也带回来一个震撼的消息。因为医学馆这次的丑陋行径,让史院长大为火光,十天后的比试,史院长将亲自担任评判。 第一百三十章 你们懂得 御医院院长通常只有在甄选医士的时候才会亲临,似这等学馆之间的比试,能派个副院史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别说院长亲临。 陈果儿琢磨着史院长这次兴师动众、大驾光临,并不仅仅是为了确保比试的公平性,还有可能是亲自来挑选人才。李雯敏和华少棠都说过,御医院现在很缺人手,说不定会提前甄选人才进御医院。 袁阅郑重叮嘱了一番后,留下韩岑和陈果儿。 “今日,史院长特别提到了你二人,如果你们在比试中表现优异的话,或许,史院长还要另外考核你二人,你们应该懂得,这意味着什么。”袁阅神色复杂道,这件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毕竟这两人年纪都还小,阅历不足,御医院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 果然如此,陈果儿不由心跳加快,早一日进御医院,她就能早一日查出真相。 “袁大夫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的。”陈果儿自信满满地保证道,她的心早就飞到御医院去了,根本没留意到袁阅眼底的担忧之色。 韩岑也是收起了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色道:“小子会全力以赴。” 本以为还要经过多年的努力才有可能踏进御医院,没想到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白白放过。 袁阅本想再交代几句,转念一想,现在说这些都还早,还是等比试后看情况再说吧! 袁菲见四哥留下韩岑和陈果儿说话,心里很不痛快,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她自认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的医术已经突飞猛进,跟陈果儿相比也不逊色了。 “看来华大夫最重视的人还是韩岑和陈果儿啊!”李雯琪阴阳怪气地说道。自从被袁菲抛弃,她一直很窝火,也不理袁菲了,这会儿更是抓住机会损袁菲。 袁菲面无表情地睨了李雯琪一眼,懒得理会她。 李雯琪讨了个没趣,自顾先走了。 李彦生忙追了上去:“你又何苦针对袁菲,你们本来挺要好的不是吗?” 其实他是想说,你把回春堂上上下下都给得罪光了有什么意思呢?以前大家都巴结着他们,现在连方士杰看到他都躲,被孤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啊! “是她没把我当朋友,我干嘛自讨没趣。”李雯琪撇嘴道。 “我在这里已经呆的很腻味了,好在也不用呆太久。” 李彦生一愣:“什么意思?你要离开了?” 李雯琪笑得讳莫如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彦生怔愣,他为了李雯琪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如果李雯琪又走掉,那他呆在这还有什么意思?可他不像李雯琪,李雯琪有李葆荣这样的父亲,想去哪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袁菲一直在院中等着,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见韩岑和陈果儿笑眯眯地出来。 陈果儿见袁菲还在,笑问道:“袁菲,你还没走啊!” 袁菲冷冷瞟了她一眼,径直步入房中。 韩岑摸摸鼻子:“看来,她今晚心情不好。” 陈果儿耸耸肩,袁菲的情绪变化之快,总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擅长什么 “四哥,你有什么要特别交代他们的?难道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他们吗?”袁菲生气道。 袁阅失笑:“你怎么会怎么想?” “难道不是吗?你和吴大夫都拿他们两当宝。”袁菲怨气很深。她才是回春堂华家的七小姐,她才是回春堂应该重点培养的对象,她从小便接受正宗系统的医学教育,根基扎实稳固,绝非陈果儿这些野路子能比的。 袁阅无奈摇头,他这个妹子就是好胜心太强,一点都输不起,有好胜心是好事,但太执着钻进牛角尖就不好了。 “七妹,你这脾气得改改,不然以后进了御医院容易得罪人,宫里可不像家中,大家都顺着你依着你。”袁阅略微严肃的教训道。 “现在又不是在御医院。”袁菲嗤鼻道,四哥除了会教训人就不会说别的了。 袁阅吐了口闷气,心想:如果七妹能有陈果儿一半沉稳就好了。 “御医院可能要提前招收几个医生,由御医院亲自培养。你已经在入院备选名册上,如果你在这次比试中表现够优秀的话。”这件事袁阅本来就要告诉袁菲的,是袁菲太心急。 “真的?”袁菲兴奋的眼睛发亮,全然忘了刚才的不快。 “四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提前进入御医院了?” “我说过了,你只是在备选名册上,十人中淘汰一半,你自己琢磨琢磨,有几分把握。”袁阅道。 十人,袁菲第一反应就是参加上次比试的十人,萧望的医术她是很佩服的,曲如澜也不弱,跟她差不多,还有个史正平,是史院长的亲戚,入选的几率也很大,这样就占了四个名额了,还有一个名额,张季同这次做伪证肯定轮不到他,那就很有可能是在陈果儿和韩岑中间产生。 只是一息之间,袁菲已经在心里排好了序位,自信道:“我一定不会让四哥失望的。” 因为御医院将要提前甄选医生的消息传开来,大家都是卯足了劲,想要在比试中好好表现获得史院长的青睐。 “陈果儿,你最擅长的是什么?”自从上次两人在后院谈话后,曲如澜对陈果儿的态度有了转变,虽然还是冷冰冰,但有时会主动说话。 不过,像今天这样直白的问问题还属头一遭,两馆对决在即,这样的问题相当敏感。 陈果儿的蹙眉,让曲如澜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些唐突,不等陈果儿回答,曲如澜就说:“算了,当我没问。” 陈果儿莞尔道:“我想,应该是针灸吧!” 其实,确切的说,应该是用药物和针灸配合治疗,这才是她的专长,只是在医馆,她还没施展过针灸术,倒是在华家的针灸馆,华老前辈已经让她给头风患者施针了。头部的穴位最是关键,头部是神经枢纽,对于施针者的准确度和分寸把握要求特别高。前世里,她的针灸术是跟父亲学的,加上自己看医术古籍琢磨,算是小有所成,现在经华老前辈指点,她才发现,针灸术真的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自己以前只能算是窥得一点皮毛。 “针灸?”曲如澜沉吟道:“你是华老先生的徒弟,针灸术自然是不弱,只是这样一来,针灸术的竞争就太激烈了。” 史正平的针灸术尽得史院长的亲传,有多厉害她是见识过的,韩岑跟他比还欠点,陈果儿的针灸术她没见到过,不过,既然陈果儿自己这么认为,那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这样一来,韩岑的胜算就更小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求证 陈果儿从曲如澜的话里听出点问题来,难道这次不是像上次那样考实践操作,而是分类别进行比试的?医学馆的消息肯定要比回春堂灵通些。 “那你呢?你又擅长什么?”陈果儿反问道。 曲如澜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因为她这些年所学并没有侧重点,没有想过要专攻哪一类,除了毒药学,她每一样都学的不错,以至于全面却没有特别突出的。 可这次比试跟平常的不一样,分医理药理、脉经、食疗、金创和针灸。医理药理是必考,其余四项每人各选两项,再算总分。她都不知道该报哪两项。 这个选项其实很有讲究,你必须能确定自己在所选项目中排名前三,这样才有可能取得好成绩,当然,就算她这两项都排在第五也是有希望进御医院的,但问题是她要的不是第五这个名次。 金创术无疑是韩岑最好,她勉勉强强能排第四,针灸,她以为史正平最强,脉经则是萧望最拿手,其余人等也不弱,食疗,听说是袁菲的强项。 真是难选啊! 陈果儿也是怀着心事,如果分类,是每一样都要考吗?若是的话,像韩岑这样,医理不错,动手能力超强的,应该会占些优势吧!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成绩,就希望韩岑能顺利过关,这样以后进了御医院,两人相互也有个照应。 比试在即,这日华家的药庐迎来一位稀客。 “史院长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华仁礼自顾侍弄草药,也不招呼史宏博。 “老院长还是叫在下宏博吧!看老院长气色比半年前倒是好了些。”史宏博笑容里透着谦卑与恭敬,他是华仁礼一手提拔起来的,受过华仁礼的教导,叫一声恩师也不为过。 华仁礼哼哼两声:“老头子我命硬,阎罗王也没办法。” 说起来,自从收了陈果儿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陈果儿非常聪明,一点就透,而且又谦虚又勤奋,令他欣喜不已,倾囊相授,想到华家的针灸术后继有人,怎能不高兴?心情一好,精神气都足了起来。 史宏博笑道:“老院长圣手神医,自是连阎罗王也要怕您三分。” 华仁礼白了他一眼:“少拍马屁,说吧!今天所为何来?” 史宏博笑了笑:“明天回春堂和医学馆有一场比试,听说回春堂的学徒陈果儿是老院长您的关门弟子。” 换做以前,有人跟他提什么关门弟子,华仁礼一定大为火光,因为这辈子他最器重的所谓关门弟子,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但此刻他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陈果儿这个女娃儿深得他的心。 “他们比试关我何事?若陈果儿真是我的徒儿,你就要网开一面,特殊照顾?”华仁礼道。 史宏博笑说:“若真是老院长您的徒儿,哪里还需学生我特殊照顾。” 其实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求证外界传闻是否属实,因为他知道老院长心里的死结,曾发誓这辈子不再收徒,他也曾问过华少棠,华少棠却是敷衍他,老爷子的事他也不清楚,可能指点过陈果儿一二吧! 指点过和正式收徒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能被老院长看中,并甘愿背弃誓言收徒的人,肯定是惊艳绝才之辈,这种人才,他肯定是要收罗进御医院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规则 御医院的计划,华仁礼一清二楚,少棠已经和他谈过此事,他相信陈果儿凭自己的真本事定能在比试中胜出。但问题是,华仁礼并不认为进御医院是最佳选择,御医,说起来风光无限,是身为医者的无上荣光,但后宫倾轧,尔虞我诈,哪个御医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战战兢兢,生怕一步踏错便是身首异处,你治不好该治的人有罪,你治好了不该治的人有罪,很多时候,御医已经不再是个单纯的医者,甚至沦为某些人手中的工具,这跟医者所奉行的信仰和宗旨完全背道而驰。 陈果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更希望她能留在民间,造福百姓,但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他也不能勉强。 “关门弟子谈不上,不过是看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指点一二而已。”华仁礼道。 史宏博暗松了一口气,不是正式的徒弟就好。 此番定下的五个名额,医学馆那边三席是必须的,三溪堂李葆荣的面子也得给,再加上袁阅的妹子,希望到时候不会生出意外才好。 期待已久的比试终于到了。 地点就在医学馆内,袁阅为了让学员们增长点见识,所以十七个学员全部带上,加上赵大海和楚大夫,还有老吴,声势倒也浩荡。 御医院这次也是兴师动众,不仅三位院长齐齐到场,还有一些不当值的御医也来了。 这样的排场,在陈果儿前世的记忆里也就自己被甄选入御医院的那一场考核能比拟。 双方人员就位,杨光年宣布比试规则。 十位参加比试的学员,先进行医理药理方剂的笔试,时间为一炷长香,笔试就在场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完全杜绝作弊的可能。 然后每人在食疗、金创、针灸以及脉经四项中各选两项进行比试,最后把成绩综合,按分数高低进行排序,哪一方进前五的人数多则哪方获胜。 规则一宣布,底下议论纷纷,医学馆这边大都是在讨论自己这一方的代表会作何选择,而回春堂这边多是在推测韩岑和陈果儿能否挤进前五。 “袁大夫,你看老孙头他们气定神闲的,定是早就知道了比试规则。”老吴嗤鼻道,说什么公平公正,这还没开始比就已经不公平了。 袁阅蹙着眉头,他是刚刚才知道规则,一点准备都没有。 袁阅示意赵大海附耳过来:“去把他们五人叫过来。” 赵大海点头,去叫了五人过来。 “你们准备选哪两项?” 李彦生诺诺道:“我还没想好呢!这也太突然了。” 袁菲沉静道:“我选食疗和脉经。” 袁阅颔首,表示赞成。 “那我也选食疗和脉经。”李雯琪挑衅似的看了袁菲一眼。 袁阅思忖着,李雯琪根本不会针灸,金创也是差强人意,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便也点头允诺。 “你们两呢?”袁阅现在最担心的是韩岑和陈果儿。 韩岑神色轻松道:“我选金创和针灸。” 老吴捋着胡须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陈果儿看了眼对方阵营中的曲如澜,曲如澜正好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错,陈果儿看出曲如澜还在犹豫,便道:“我想看看大家是怎么选的再做选择。”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改错了 笔试马上开始,大家各就各位,医学馆派出的人里头并没有张季同,可见他已经被医学馆放弃了。 全场鸦雀无声,前来分发考卷的是李雯敏。 李雯敏双目微垂,面容沉静,不看任何人一眼,只依次分发考卷。 陈果儿拿到卷子,并不着急答题,而是从头到尾,认真的把卷子看了一遍。内容涉及广泛,需要相当渊博的知识,而且,其中有不少陷阱,一不留神就会中圈套。 审完所有题目,陈果儿抬眼扫了一圈,她的位置在最后,倒是能把每个人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李彦生在咬笔杆,大家都已经开始动手答题,李雯琪下笔飞快,好像答的很顺利的样子。陈果儿蹙了蹙眉,拿起毛笔,不慌不忙地开始答题。 才过半柱香的时间,萧望已经交卷了,紧接着是曲如澜和袁菲,又过了一会儿,李雯琪和史正平也交了卷。 陈果儿一直等韩岑,想和他一起交卷,谁知韩岑就是不交,把她给急的,难道韩岑做的不顺利吗?一抬眼,却见华少棠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中透着鼓励与安慰,陈果儿赶紧低头装作认真答题。 两人写写停停,停停写写,看的袁阅和老吴心都提了起来,这卷子有这么难吗?连李雯琪都做完了,他们两还在那磨叽。 拖到最后一刻,李雯敏来收卷子,两人才不得已把卷子交了,他们已经是场上仅剩的两位了。 下了场,韩岑担心道:“你做的不顺利吗?按说不应该啊!” 陈果儿白了他一眼:“那你呢?怎么迟迟不交卷?” 韩岑摸了摸鼻子:“我在等你啊!” 陈果儿张口结舌,原来他在等她交卷。 韩岑见陈果儿的表情,恍然道:“你该不会是在等我交卷吧!” 陈果儿悻悻白了他一眼,白担心一场了。 韩岑嘿嘿笑道:“看来,咱们心有灵犀。” 屁个心有灵犀,陈果儿心里腹诽,心有灵犀的成了最末一个交卷。 袁阅把两人叫过去:“你们答的如何?” 他已经问过袁菲考的那些题,这些知识,他似乎都教过陈果儿了。 陈果儿和韩岑异口同声道:“都答出来了。” 韩岑朝陈果儿眨了眨眼,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似在说……看吧!咱们多么心有灵犀,说的话都一样。 几位充当阅卷的御医马上开始批改,十份卷子,不一会儿便批改出来。 杨光年亲自宣布成绩,这次比试,满分为十分,共有五人获得满分,分别是萧望、曲如澜、史正平、李雯琪、陈果儿。袁菲和韩岑九分,朱思淼八分,李彦生和孙仲达七分。 袁菲听到成绩怔立当场,她怎么可能是九分?她明明都做出来了,而且李雯琪样样都不如她,居然能得十分。 “哥,这卷子肯定改错了。”袁菲忿忿然道。 袁阅也是意外,袁菲居然考不过李雯琪? “三个御医同时批改,每份卷子都经过华副院使审核,怎么可能有错。”李雯琪嘴角含了一丝讥诮,说道。 袁菲气愤道:“你肯定作弊了,李雯敏是你姐,说不定早把试题泄露给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选择 李雯琪顿时涨红了脸,气道:“你这是污蔑,我姐只负责发卷子,上面是什么题目她压根就不知道,是你自己学问不精,倒来污蔑我。” “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被人看笑话吗?”袁阅低声斥责道。 这边的动静还是传到了杨光年耳朵里,杨光年露出鄙夷的神色,慢吞吞道:“既然有人对卷子的批改存有异议,就请两馆的负责人上来查阅吧!” 孙副馆长笑容轻蔑:“华大夫,要查你去查,我是绝对相信华副院使的。” 孙副馆长的态度让袁阅很被动,他要是执意去查,就等于不相信华少棠,虽然他对华少棠坐上副院使一职有些不服,但那只限于质疑华少棠的医术,至于华少棠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不用了,在下信得过华副院使。”袁阅淡淡道。 袁菲见唯一可以证明她的机会被四哥放弃掉了,心中甚感委屈,一向争强好胜的她,竟然输给了李雯琪和陈果儿,让她难以接受,她很想哭,可是骄傲如她,怎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哭泣,只好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陈果儿是绝对相信华少棠的,就算有人要做手脚也不可能在这个环节做手脚,至于有没有泄题,这个很难说,又拿不出证据。依她猜想,袁菲之所以没能拿满分,可能是心急了些,想要跟曲如澜争第二,所以没做仔细。 “既然大家无异议,那……”杨光年扭头看了看史院长的意思,史院长微微颔首,杨光年道:“那就继续下面的比试。” 杨光年拿出一张纸来大声宣读:“萧望选的是脉经和金创;曲如澜脉经和针灸,史正平食疗和针灸,朱思淼……袁菲脉经和食疗,李雯琪脉经和食疗,陈果儿……” “陈果儿,你还没有报选项。”杨光年道。 陈果儿迟迟不报就是想看看萧望和曲如澜选什么,她想把萧望的第一给拿下,但现在曲如澜和袁菲都选了脉经,如果她再参与其中,估计袁菲就要悬了,袁菲已经有一个九分,这次比试最终是看谁进前五, 所以,陈果儿道:“我选金创和针灸。” 她要是选了金创,萧望就只能拿第三,这是毫无疑问的。 陈果儿的选择让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擅长金创术的大多都是男的,大周史上从未出过金创术厉害的女的,这个陈果儿真是大胆。 老吴急的直拍大腿:“陈果儿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应该选脉经和针灸的,糊涂啊糊涂……”陈果儿的切脉有多神,他非常清楚,陈果儿指尖的触感是所有学员里最好的一个,脉理掌握的也非常扎实。她怎么就选了金创呢?在医馆学习期间,她充其量也就帮病患挑过脓包,这跟复杂的金创术完全是两码事。 袁阅也忍不住皱眉,但他还是明白了陈果儿的心思,陈果儿这是在给袁菲留机会。他自然是希望袁菲能赢,但他同样不希望陈果儿输。 这些人里,只有华少棠面上带着微微笑意,一派气定神闲,暗笑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你们是没见识过陈果儿的厉害,她可是扒拉太子的肠子都不带眨眼的主。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使出你的真本事 按比赛顺序,先是食疗,再是脉理,然后是金创,最后才是针灸。 食疗是宫里最常见的治疗手法,既通过饮食来达到调理身体、强健体魄的目的,药王孙思邈曾说过:为医者,当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所以,食疗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以食治病,以食养生,而且根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采取的食疗之法也各异。 食疗比试,袁菲是铁了心要拿第一,这样才能挽回颜面和败势,所以,这一次,她应对的十分谨慎,每一道题都是三思后再作答。 比试结果很快出来,袁菲并无意外的获得了第一,史正平第二,李雯琪第三。 紧接着是比试脉理。 场上设起三道屏风,须臾,屏风撤去,出现三个浑身裹着黑色斗篷,而且面上罩了面纱,连眼睛都不露,肥大的斗篷,让人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们伸出的手也是盖了一块厚厚的棉布。只有他们胸前的甲乙丙三个大字格外醒目, 韩岑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幽幽道:“今儿个可是有些闷热,这几个人裹得这么严实,就不怕中暑吗?” 陈果儿忍俊不禁,也不知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真是折腾人。既折腾病患也折腾比试的人。这样一来,根本就没办法从患者的面色、眼睛、舌苔看出问题,只能靠切脉,而且,病患的手上还盖着这么厚的棉布,非常影响触感。 这场比试倒是有些难度。 韩岑小声说:“还好你没选这个。” 陈果儿撇了撇嘴,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即便是最难的悬丝诊脉也难不住她。 看到这样的情景,连萧望的神色都严峻了起来,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不是怔愣茫然就是愁眉苦脸。 “你们几个依次给甲乙丙切脉,用时不超过半刻钟,然后各自写下这三人的脉相,病症。”杨光年道。 萧望第一个上场,因为隔着厚棉布,难以确切诊断,前两个就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到第三个就只能匆匆而过了。下场的时候,萧望一脸的沮丧,这真是太难了。 其他人结束的时候,也是面如菜色。看情形大家心里都没底。 结果出来,萧望第一,曲如澜第二,袁菲和史正平并列第三,而李雯琪只得了第四,这样的结果跟大家预料的差不多。 陈果儿看到袁阅明显眉头一松,袁菲这样的成绩进前五有希望了。 李雯琪却是懊恼不已,她的三项比试都已经结束,但排名还是落后于袁菲。现在她只能祈求陈果儿和韩岑失败,才有希望进前五了。 “轮到咱们了,这次你可不要再等我、让我,使出你的真本事吧!”韩岑故作轻松,用玩笑的口吻说道,但那双清亮的眼眸透着少有的认真。他不希望陈果儿故意输给他,就算这次不能和她一起进御医院,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还是会在御医院见面的。当然能一起进去最好,御医院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让陈果儿一个人呆在那,他还真是不放心。所以,他也会全力以赴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金创怎么比 参加金创比试的共有五人,分别是陈果儿、韩岑、萧望、孙仲达和李彦生。 李彦生有些好奇又紧张地问韩岑:“这个金创要怎么比?是真的给病患开刀吗?” “应该不会。”韩岑摇头道,金创术比不得其他,若有疏忽是会要人命的,御医院不可能拿真人来考验一帮还属于菜瓜级别的学徒。 “应该是拿什么小动物来替代吧!”陈果儿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又是小兔子。 果然有五人端了个五个盘子上来,盘中赫然躺着五只兔子,身上盖着棉帕,只露出一个兔头,兔子的眼睛都是紧闭着,好像已经被麻醉了。 巧姑见了,顿时笑了起来:“给小兔子治病,陈果儿最拿手了。”陈果儿是猎户出身,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野兔啊山鸡之类的。 天佑却是担心起韩岑来,这个号称不可多得的金创术人才恐怕从没给小兔子治过病吧! “你们看萧望和那个孙仲达,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我还真是怀疑御医院泄题给了医学馆。”钟良若有所思道。 “这里头猫腻多了去了,明摆着就是要咱们回春堂失败。”郑图愤愤不平地说。 “没凭没据的事少说两句。”赵大海低声呵斥道。 大家这才悻悻住嘴,专注看场中五人的表现。 紧接着又有五人端上五个盘子,盘中放置着实施金创术所需的器具药品。 杨光年淡淡扫了眼五位学员,大声道:“每只兔子受伤的部位皆不相同,你们各选一只进行金创手术,用时不得超过两刻钟,现在就开始吧!” 因为兔子身上盖了棉帕,谁也看不出兔子是哪个部位受伤,只能靠瞎撞。 陈果儿上前选了最中间的兔子,韩岑紧随其后,选了陈果儿左边的,萧望选了陈果儿右边的。 棉帕一掀开,陈果儿摸了摸兔子的身体,好像是右腿断了,而且骨头都是碎了的。心中暗叹,真是残忍啊! 瞄了眼右边的萧望,他的兔子情况更凄惨,右前肢的骨头都戳出来。再看左边韩岑的兔子,兔子的肚子上开了条三寸长的口子,肠子都露出来了。 惨不忍睹啊!可是陈果儿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金创是需要不断的实践练习才能有所进步,但又不能拿活人开练,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用小动物来练习的。 兔子虽然已被麻醉,但陈果儿不能确定麻醉的程度如何,她的兔子需要清理碎骨,比较费时间,要是手术做到一半兔子醒了挣扎起来就麻烦了,为了保险起见,陈果儿拿出银针在兔子的后脑上扎了一针。 边上的韩岑也是拿出银针在兔子身上扎了几针,意在减少手术过程中的出血量。 坐在台上,一直神色淡淡的史院子看到这一幕,不由的眸光一凛,双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心中骇然: 这两个小家伙不得了啊!能在兔子身上施针,可见针灸术也不弱。 萧望见陈果儿和韩岑露这一手,心情也是一阵紧张,好在他心里素质好,沉得住气,他已经拿了两个十分,就算金创略逊,也还是有把握进前五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犯规 大家用花椒盐水净手消毒,开始正式进行金创手术。陈果儿见韩岑有条不紊地清理着兔子的肠子,对破损处做细致的缝合修补,悬着地心终于放了下来,韩岑没问题的。 陈果儿专注凝神,心无旁骛地拿起柳叶刀对准兔子的断腿处划下,骨头碎成了渣,不开刀清理是不行的。 韩岑熟练细致的手法,不像在缝补肠子,倒像在绣花,居然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加上之前的诬陷风波,无疑成为了场上的焦点。 华少棠笑眯眯地说:“这个小伙子不错,手稳心细,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金创胚子,我们御医院最缺的就是金创好手。” 杨光年一心向着医学馆,不以为然道:“韩岑的手术算是最简单的,不如萧望的复杂,我看萧望处理的不错。” 华少棠哂笑道:“杨副院使,您这话说的就有些外行了,韩岑处理的是内脏,这个才是最有难度的,骨头没接好,大不了残废,内脏处理的不好,兔子就死了,不信你问问院长大人。” 杨光年主管的是御药房,对金创术的确不怎么在行,而华少棠,据说是最擅长金创和针灸,当然他是没有见华少棠施展过,不过看史院长目光专注的落在韩岑身上,便悻悻地冷哼一声,不再与华少棠争论。 底下袁阅这边,老吴有些惊讶道:“我还以为陈果儿不行,结果她又给了我一个惊喜。” 袁阅眸光微茫,陈果儿从未提过她会金创术,看来她还是掩藏了实力。 孙胖子紧张地看着萧望和孙仲达,孙仲达是他的亲戚,本来也没对他抱太大的希望,纯粹只是让他来见识见识,练练手,而萧望是他们医学馆的头号种子,他是指望萧望这次比试拿第一的,之所以让萧望选择金创,是觉得所有选手中,也就韩岑能和他竞争,而且他已经提前让萧望在兔子身上做了很多次练习,想来赢韩岑的可能性很大,没想到韩岑这么厉害,更没想到又冒出个陈果儿,单从手法上看,陈果儿比萧望更胜一筹。 韩岑剪断了针线,给伤口做包扎,手术完毕,第一个举起手来。 陈果儿也在做最后的固定,希望这只小兔子能好好养伤,不会成为某些人的盘中餐。 这时边上萧望的兔子突然动了起来,麻药过了。萧望顿时脸色发白,额上渗出汗来。这可怎么办? 陈果儿不忍见那兔子痛苦挣扎,迅速扎好绷带后,拿出银针要给萧望的兔子麻醉。 杨光年顿觉得抓住了好机会,故意等到陈果儿下针后,大声囔道:“陈果儿你这是犯规,取消比试资格。” 此言一出,袁阅和老吴唰的站了起来。 “杨副院使,陈果儿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手术,何来犯规一说?”袁阅争锋相对道。杨光年是故意在找碴。 孙胖子得了便宜卖乖,也把矛头指向陈果儿:“陈果儿破坏了规矩,干扰其他队员实施手术,必须取消资格。”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争论 华少棠终于收起了笑容,冷声道:“陈果儿,把银针收起来,免得人家说你干扰了别人的手术。” 这下孙胖子哑了火,陈果儿一针下去,萧望的兔子就安静下来,要是拔去银针,兔子乱动,萧望根本没有办法继续处理,这样一来,就算陈果儿被取消比赛资格,萧望的成绩也要垫底了,该死的,这麻药是谁下的?居然连两刻钟都没能挺过。 一时间,杨光年也犹豫起来,他虽不太懂金创术,却也知道陈果儿若是拔去银针的后果,萧望是医学馆最优秀的代表,而且他已经收了萧家的好处,这次必须让萧望进御医院的,真是的,为什么出问题的偏偏是萧望。 巧姑心里那个着急:“陈果儿干嘛要去管萧望,让他输掉不是更好吗?” 李雯琪嗤鼻道:“她就是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活该。” 巧姑气极:“你才是没人性,你就不配当大夫。” 两人又吵了起来。 一旁的袁菲置若罔闻,一双秋水明眸只担心地看着萧望。 陈果儿知道自己又惹麻烦了,但她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 “我不是在帮萧望,我只是可怜这只兔子,兔子再渺小卑微也是一条生命,今天它成为我们比试的道具,也算是为我大周的医学贡献了绵薄之力,我让它少承受些痛苦,难道有错吗?”陈果儿面色沉冷,振声说道。 一直没说话史院长缓缓道:“尽管你是出于好心,但规矩就是规矩。” 言下之意,赞成杨光年的说法。 这个陈果儿会是史正平的劲敌,不借此机会除去,史正平就悬了。是人就会有自私的一面,这一次,他不得不自私一回。 “这不是什么好心,这是医德,一个医者眼中只有病患,想得是如何减轻病患的痛苦,今天如果实施金创术的对象是在座的各位,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你们,难道你们还要为了那僵硬该死的规矩活活疼死吗?”老吴反驳道。 华少棠也道:“说的好,陈果儿的行为正好诠释了何为仁心仁术,医德才是身为医者的根本,如果连最起码的仁慈之心都没有,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大夫。” 史院长面色有些难看,老吴和华少棠用医德的大帽子扣下来,的确很有分量,其实他心里也是赞赏陈果儿的行为,但为了正平…… 韩岑拱手道:“能否容学生问一句。” 史院长点头允诺。 “所谓规矩,应该就是比试前杨副院长所言吧?”韩岑问道。 杨副院长傲慢道:“当然。” 韩岑摸摸鼻子,笑了笑:“既如此,杨副院长刚才那番话里可没有指出不能帮助别人。” 台上众人面色窘然,杨光年更是面部肌肉抽了又抽,刚才好像是没说过这话。 韩岑的话得到了回春堂学员的热烈支持。 医学馆那边,因为自己的萧望学长的的确确受了陈果儿的帮助,只好闭嘴。 华少棠不由的多看了韩岑一眼,这小子心思活络啊!敢给杨光年下套。 “现在是救命,兔子的命也是命,而且陈果儿帮的是对方学员,何来作弊一说?看到对方学员出错,很多人都是偷着乐吧?这是一种多么博大的胸怀,这么多么高尚的精神境界,试问有谁能做得到?陈果儿的行为,值得我们每一个大夫或是即将成为大夫的每一个学员学习。”华少棠适时地给陈果儿戴高帽。 史院长暗叹一息,摆摆手:“罢了,也怪我们事先没说清楚,现在继续比试。” 第一百四十章 九针之喜 这番争论中,最尴尬的就是萧望了,继续也不是,停下又不行。听到史院长的话,萧望如释重负,赶紧完成剩下的工作。 比试结果出来,韩岑没有异议的成为第一,陈果儿和萧望谁是第二又引发一场辩论,最后华少棠说,要不是陈果儿施以援手,萧望都要出局了,还有什么好争的,众人哑口无言,最终结果,陈果儿第二,萧望第三,孙仲达和李彦生并列第四。 经过四轮紧张的比试,终于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针灸的比拼。 之前曲如澜就和陈果儿提过九针之喜,而今天比试的内容果然就是九针之喜。所以说,御医院的的确确是不公正的。以前她总以为史院长是正直之人,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之所以正直是因为自身的利益没有受到损害,一旦危及切身利益,比如她的胜利威胁到史正平的排名,回春堂的胜利威胁到御医院下属的医学馆的地位,史院长就把一直秉承的正直公正抛弃了,陈果儿心里很失望,原本她是多么敬重史院长啊! 五副九针针具一字摆开,五个鸡笼提了上来。 所谓九针就是《黄帝内经》所说的鑱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九种不同形状的针具。 九针之喜就是把九种不同的针完全插入一只活鸡的体内,不能让活鸡受伤,更不能让活鸡死亡。如果一个大夫能插入九针而活鸡依然行动自如的话,那么他就是至高无上的神医了,比如华老前辈还有史院长。针灸之术虽然玄妙,不过,一针治百病也只能是一种溢美之词,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但九针之喜的荣耀是有目共睹的,因此不计其数的大夫为练九针而耗尽毕生的心血,甚至忘却大夫的天职,只追求这种虚名了。 这一次杨光年宣布规则的时候特意加上一条,不得影响干扰或帮助他人。 比赛开始,大家都很顺利的插入第一针,然后是第二针,第三针,插入第四针后,朱思淼的鸡瘫倒了。 陈果儿看了眼韩岑,多亏了曲如澜的提醒,韩岑已经练了一段时间的九针之喜,最多的时候能插入六针,只是不知道曲如澜能插几针。如果韩岑能和曲如澜打个平手就好了,第三的名次排进前五的希望就大很多。 杨光年宣布朱思淼淘汰出局,比赛继续,第五针,大家又是顺利插入。能插五针已经称的上凡医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陈果儿和史正平,这两人,一个号称华神针的徒弟,一个是史院长史宏博的传人,这不仅仅是两位学员之间的较量,更是当今两大神针的比拼,大有巅峰对决之意。 医学馆的人只知道史正平能插七针,史宏博是唯一清楚自己侄儿实力,史正平有能力拼八针,可惜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希望今日上天保佑。 第六针,大家手里的鸡还是活蹦乱跳。 台上前来观战的御医们心里咋舌,难怪院长大人要提前招收这批人,果然都是些厉害的家伙。 第七针是一个分水岭,一道坎,多少人练习九针之喜就迈不过这道坎,场中的四人,到底谁能过,而谁止步于此呢? 大家屏气凝神,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偌大的场院,这么多人却是鸦雀无声,唯有那几只被插了六针的公鸡在鸣叫。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八针 韩岑自知能插入七针而鸡不死的可能性不大,虽然也有成功过,但成功的几率太渺小了,如果排到第四去,只怕是进不了御医院了。 管他呢,反正他已经尽力了,韩岑一咬牙,将手里的针刺了进去。公鸡吃痛扑扇着翅膀挣扎起来,韩岑把鸡放在地上,公鸡颠簸了几步,恢复如常,低头啄地上的谷粒。 成功了,居然成功了,韩岑心里狂喜。 老吴长长的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的汗,失笑道:“这个臭小子运气真他妈的好,老子倒是惊出一身汗来。” 袁阅也是如释重负,笑道:“老吴你教的好。” 老吴汗颜道:“是他自己悟性高。” 韩岑练习九针之喜不过月余就能达到七针的成绩,这种悟性与天份足以叫天下大夫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袁阅笑微微地看着就要下针的陈果儿:“我倒是很想看看陈果儿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陈果儿见韩岑已经顺利过了七针的关卡,再没有了担忧,七针是一道坎,八针就是更难的一道坎,虽然曲如澜也插了七针,但她相信曲如澜是过不了八针这道坎的。 四位学员,七针全过。 台上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只有华少棠笑呵呵地说:“真是些变态的家伙啊!” 众人无声回应:可不是吗?大周朝多少年没一次出这么多人才了,这帮家伙要是进了御医院,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把他们这些老前辈给超越了吧! 史院长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手心里不由的渗出汗来,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四个学员过七针,便是御医里能过七针的人也不多啊! 韩岑开始插第八针的时候,很多人已经不忍目睹了,不是怕韩岑失败,而是怕他成功。 孙胖子等人知道曲如澜和史正平只有七针的实力,就曲如澜而言,扎七针还有运气的成分在里头,八针是想都别想的,史正平或许能拼一下,但成功的几率也不高。天啊!回春堂到底是上哪收罗来这么变态的学生? 而台上的御医们怕韩岑成功,是因为羞愧。 韩岑不负众望的失败了,这一次公鸡扑腾了几下瘫倒起不来了。 韩岑摸摸鼻子看着陈果儿,似在说我尽力了。 陈果儿回以安慰的微笑,似在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曲如澜看他们两眼神交汇,彼此心神领会的默契,心中不禁有些酸涩,韩岑眼中只有陈果儿。 曲如澜的第八针也失败了。 史正平看到台上大伯投来的殷切的目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要紧张,这个九针之喜,他已经练了数年,八针的成功率也有五成以上,只要发挥正常就一定能成功,这一次,他要一鸣惊人,给大伯争脸。 史正平拿着第八根针,这是一根长针,很容易伤及公鸡内脏,他认准了练过无数次的部位,缓缓将针刺了进去。 每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前面两人的八针都失败了,史正平会成功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可敢尝试九针 当史宏博看到史正平的鸡插入八针后依然行动自如时,内心的激动不受控制的表露出来,他一拍扶手叫了声:“好!” 史正平也是一改之前凝重的神色,那脖子昂的比公鸡还要神气。八针,当今御医院能刺八针的,只有袁阅御医和华副院使,他和他们齐名了,能不自豪吗? 陈果儿淡淡一笑,手起针落,竟是干净利落的刺入第八针,公鸡下地就乱跑如飞。 比起刚才史正平插针时的凝重,陈果儿轻松的就像只是给公鸡梳理了下羽毛。 史宏博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下轮到华少棠拍腿大叫一声:“好!” 刺激,太刺激了,这还是学员之间的比试吗?简直快赶上每三年一届的九针之喜大赛了。一下子出现两个八针,大家的心脏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 袁阅和老吴忍不住击掌相庆。 身后的巧姑等人更是发出了欢呼。 赵大海摇头感叹:“陈果儿真是太厉害了。” “哼,不就是插几根针吗,有什么了不起。”李雯琪悻悻嘟哝道。 李彦生皱了下眉头,第一次觉得李雯琪是那么不可理喻,陈果儿胜利就代表着回春堂的胜利,集体利益之前,一切个人恩怨都是浮云。 就在大家以为还要进行九针比拼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史正平的鸡突然倒地起不来了。 担任评判的御医上前查看,须臾道:“公鸡已死。” 史正平不可置信的看着死去的公鸡,就这样失败了? 钟良振臂高呼:“赢咯,陈果儿赢咯……” 连一向淡定的赵大海也激动的欢呼起来。医学馆那边则是一个个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史正平就这么输了,输在他最有把握的九针之喜上。 “慢着,刚才史正平的鸡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死的,现在必须等到相同的时间,看看陈果儿的鸡会不会死。”杨光年大声说道。 顿时大家又安静下来,回春堂的人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死不要死。 医学馆的人则是默默祈祷……快点死快点死。 双方的意念大战悄无声息,却是暗潮汹涌。 可陈果儿的公鸡在双方的意念攻击下毫发无伤,依然活蹦乱跳。 “十、九、八……三、二、一” 回春堂的学员们齐声倒数。 “时间到,鸡没有死,陈果儿赢了。”华少棠兴奋的充当起了杨光年主裁判的角色。 杨光年气的干瞪眼。 “且慢。”史院长缓缓起身,走下主席台。 史正平惭愧地底下头,不敢看大伯的眼神。 史宏博看着一脸愧色的侄儿,无声叹息,正平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怪他,怪就怪陈果儿太强。 陈果儿镇定从容地看着史院长朝她走来,她记得,当年她在甄选入御医院的那场比试结束后,史院长也是这样走到她面前,不同的是,当时史院长眼中只有惊喜,发现明珠般的喜悦,而今,史院长的眸底含了不善的审度与戒备。 史宏博有些意外与陈果儿的冷静,敢这样坦然地与他对视,这个女娃儿果然不简单,难怪能入了老院长的眼。 “你……可敢尝试九针?”史宏博问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九针 九针么?陈果儿微蹙着眉头,有何不敢呢?要不是为了顾及史院长的颜面,前世她就破了九针。 只是眼下情形却是不允许她破九针的,一个黄毛丫头破了九针,会被多少人嫉恨上,怕是因此进了御医院也是寸步难行了。 八针的成绩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实力,险胜史正平,这样的结果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吧! “史院长,今日能刺进八针,纯属侥幸,平时,十次有九次都是失败的。”陈果儿认真道。 这样认真的神色,给人的感觉可信度很高,觉得她很坦诚,一般人,哪里会承认自己是侥幸?还说十次有九次失败。 但史宏博不这么认为,陈果儿刺入第八针的手法何等娴熟巧妙,举重若轻,他不相信陈果儿所谓的侥幸之说。 沉声道:“你试试。” 如果陈果儿真的能刺入九针,那么正平输的也不冤,对于真正的才人,他还是会珍惜的,还能卖老院长一个面子,虽然老院长不承认陈果儿是他徒弟,但看得出老院长是很器重陈果儿的,能得到老院长指点的人可是不多。 陈果儿心里苦笑,史院长咄咄相逼,看来,她不试都不行了。 看陈果儿要尝试第九针,场上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要知道第六针后的每一针都是非常困难的,一针之差,天壤之别,尤其是第九针,最大号的针刺进公鸡体内,要避开所有要紧器官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能刺入九针者会被称为神针。 陈果儿能否再创奇迹,大周朝会不会出现第三位称得上神针之人?陈果儿如果成功,她将成为历史上年纪最小,也是唯一的一位女神针,她的成就将载入史册。 突然间,大家心里都有了强烈的期待,希望自己能成为见证这个奇迹的人。 然而,袁阅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他希望陈果儿挑战成功,登上无人能及的高度,一方面,他又希望陈果儿失败,太过耀眼瞩目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除非她能放弃进御医院,不然,她在御医院的日子会不好过。没有几个人能容忍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的医术高高凌驾与自己之上。曲云菡的陨落就是个很好的列子,有人容不下她,所以,她成了牺牲品。他不想陈果儿步曲云菡的后尘。 “陈果儿,既然史院长让你试试,你就大胆试试,就算失败了也没人会笑话你。”袁阅提醒道,希望陈果儿能听懂他的意思。 陈果儿自然是听懂了,冲袁阅点点头。 大号的银针在手,陈果儿闭上眼睛,敛定心神,她要的是,怎样在减少公鸡的痛楚下,尽快结束公鸡的性命,还要做的不露痕迹。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似无波的秋水,明澈如镜。 韩岑紧张的攥紧了拳头,陈果儿加油吧!让那些质疑你的人全都闭上嘴,只要这一针成功了,这世上没人再敢瞧不起你。 曲如澜深深凝视着陈果儿,她总以为她和陈果儿差距不大,然而,今天的陈果儿用实力告诉她,她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仅仅一针之差就已经是天壤之别了。陈果儿,是我太小瞧你了。 场院中,诡异的安静,每个人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第九针,开始了,奇迹,会出现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赢了 奇迹终究是奇迹,因为难得因为不可思议所以才称为奇迹,所以,奇迹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随着陈果儿手中的大号银针刺入,公鸡瞬间耷拉下脑袋,都来不及鸣响生命中最后一声啼叫。 大家失望的叹息,陈果儿到底是太年轻了。 史宏博眼角抽搐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陈果儿,公鸡是死了,死了那么干脆,这一刻,他心里再没有怀疑,陈果儿绝对具备九针的实力。能叫公鸡生不容易,能叫公鸡死的那么干脆同样不容易。 突然间,他有种英雄迟暮的悲凉之感,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厉害到这种逆天的程度,想他得到神针之名,那是经过数十年的苦练,费了无数只鸡才练就的九针绝技。陈果儿才几岁?就算她出娘胎就开始练,也属逆天的存在了。不得不承认,所谓天资,是无数平凡之人,穷其一生奋斗不止也无法追赶。 “你,赢了。”史宏博神色复杂地说。 陈果儿怔了一下,难道被史院长看出来了吗?也是,史院长的神针绝技是仅次于华老前辈的,骗别人容易,在他面前却是很难不露马脚。 史院长一锤定音,回春堂众人欢呼雀跃,有的紧紧拥抱在一起,四场单项比试,回春堂拿下三个第一,尤其是金创和针灸这样高难度的比试,这样骄人的成绩,怎能不令人自豪,与有荣焉。 虽然史正平、韩岑和曲如澜都插了八针,但就公鸡存活的时间来看,史正平当之无愧排在第二,韩岑和曲如澜则是并列第三。 所有比试结束,经过紧张的统计,每一位学员的最终成绩也出来了。 陈果儿位列总分第一,史正平和萧望并列第二,韩岑、曲如澜还有袁菲并列第三。 虽说比试取的是前五,但因为并列第三有三人,难以取舍,所以,这场比试,回春堂和医学馆分别有三人进入了前六。杨光年宣布,两馆比试平局结束。 老吴很不服气:“陈果儿拿了第一,凭什么判定平局。” 老吴因为对陈果儿和韩岑的偏爱,自觉地站队到回春堂,替回春堂抱不平。 袁阅笑道:“算了,平局也是不错的了。” 毕竟回春堂学馆创立才半年,而医学馆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数十年来一枝独秀,无人能与之抗衡,却在两场比试中都打成了平局,从某种角度而言,其实真正胜利的是回春堂。 “两馆的负责人留下,其余人等可以先回了。”杨光年不太高兴地说道。 袁阅让赵大海先带学员们回去,吩咐赵大海,今晚放假,让厨房多做几个菜,好好庆祝。 韩岑嬉皮笑脸道:“那今天能喝点酒吗?喝白水没气氛啊!” 袁阅哂笑:“准了,只要不喝醉。” 引得众人一片欢呼。 老吴笑道:“有酒喝,我也去。” 袁菲有些忐忑地走到四哥身边,小声问道:“哥,我还有希望进吗?” 袁阅笑了笑:“我会尽量争取,你先回吧!” 三个并列第三,御医院舍弃谁都说不通,他会力争到底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怨毒 那边杨光年把孙胖子叫去一边说话。 “你的人太不争气了,考题都是事先给的,居然还败给回春堂,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杨光年斥责道。 孙胖子一边擦汗一边叫屈:“我哪知道那个韩岑和陈果儿这么变态,他们完全是隐藏了实力。” “你还好意思叫屈,这不更说明你们的人无能吗?”杨光年大为火光。 孙胖子冷汗涔涔,却是不敢再辩驳。 “大人,那,这次入御医院的人选……难道真的要让韩岑和袁菲都进吗?”孙胖子问道。 杨光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找个不让他们进的理由啊?除非你们的曲如澜也不要进了。” 孙胖子瞪眼道:“那怎么行?曲如澜是不可多得的全才。” 杨光年也很为难,只让曲如澜进是不可能的。 “这事还得看史院长的意思。” 李雯敏来请杨光年和孙胖子:“杨副院使,孙副馆长,议事开始了,史院长请二位过去。” 看着杨光年和孙胖子步入前厅,李雯敏美目一凝,柔光转换成森寒冷意。 她本以为妹妹李雯琪能争取到第六的排名,御医院会看在爹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让雯琪进御医院,结果现在前六难分上下,雯琪的排位甚至在朱思淼之后,要想进御医院是没有可能了。 那个陈果儿果然是厉害了,与曲云菡有得一拼呢!难怪袁阅这么看重她,还每晚单独给她开小灶,袁阅拒绝了和她的婚事,兴华就和这陈果儿有关。李雯敏心里积蓄着浓浓的恨意,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走不到他心里去。 李雯敏嘴角慢慢地弯起一个弧度,那笑意,冷冽而怨毒。 陈果儿,你医术再了得又怎样?进了御医院又如何?又一个曲云菡而已。 前厅里,三位御医院的院使,加上袁阅和孙胖子,五人开始讨论甄选入御医院的名单。 陈果儿第一,自然不用再争议了。 萧望和史正平也是实力超群,大家一致通过。 讨论的焦点就在于并列第三的人如何选择。 华少棠偏爱韩岑,一是因为御医院的确缺乏金创人才,二来,也是因为陈果儿的关系,韩岑被冤入狱的时候,陈果儿不遗余力的相救一事,他已经听说了,可见这韩岑是陈果儿非常看重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把韩岑弄进御医院,让陈果儿请他吃饭。 “我觉得韩岑必须进,咱们御医院最缺这种人才。”华少棠道。 杨光年马上说:“我觉得曲如澜该进,她的医术很全面,人又聪慧,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好好培养的话,将来定会有一番成就。况且,御医院的女大夫稀缺。” 华少棠存心跟杨光年抬杠:“你要女大夫,那袁菲不也是女的吗?她的食疗知识是最全面的,宫里的娘娘最喜欢就是食疗。” 不用扎针又不用吃药,食疗是后宫妃子们的首选。 “你以为曲如澜的食疗就比袁菲差么?她只是没参加而已。”杨光年嗤鼻道。 袁阅沉吟道:“院长大人,难道就不能多增加一个名额吗?现在御医院正缺人手。” 如果多增加一个名额,就不用再争论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狠招 史宏博为难道:“你们忘了今秋还有一场医考么?圣上的意思是,广纳民间的医学高手,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冒出一些惊艳绝才的家伙呢?咱们御医院的编制是定的,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一个萝卜一个坑。” “院长大人,我赞成袁大夫的提议,万一来参加医考的还不及这几个小家伙厉害,那咱们岂不是错失了一位可造之才?反正,要让韩岑出局的话我是不答应的,让袁菲出局,袁大夫肯定也不答应,让曲如澜出局孙副馆长又要跳脚,你让谁出局都会有争议,何不来个皆大欢喜呢!是吧?孙副馆长?”华少棠闲闲问道。 孙胖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指名道姓的问到他,他要是说不,就得罪了袁阅和华少棠,得罪袁阅没啥关系,但华少棠这家伙毕竟是副院使,别看他整天笑眯眯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是个难缠的家伙,杨光年都吃了他好几次暗亏。孙胖子只好点头附和。 史宏博很为难,他已经答应了李葆荣,无论如何让李雯琪进御医院,所以这一次他特意向吏部多报请了一个名额,而且吏部之所以同意多出一个名额,还是李葆荣自己去摆平的。现在却要占了原本属于李葆荣的名额,有点说不过去。 华少棠见史院长还在犹豫,索性下一副狠药。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次比试大有猫腻,考题是杨光年负责的,医学馆也是杨光年管辖的,杨光年肯定暗中做了手脚,好在回春堂的学员争气,在这样的不利的条件下,还能打个平手。 “如果真的定不下来,那我建议按正规途径让这六人再进行一次考核,择优录取,那个……杨副院长,我很赞同你的说法,需要全面的人才,这一次,咱们也别搞什么选项了,医理药理方剂、脉经、食疗、针灸金创全考,谁全面谁胜出,这样才公平嘛!” 杨光年和孙胖子一听,乖乖,你这不是拿院长的侄儿开刀吗?史正平的理论是事先透了题才能考满分,食疗和针灸是专攻,其他的还不如成绩最差的李彦生呢!这要全考,史正平还不得头一个被淘汰? 可是,刚才他们自己的确说过需要全面型人才的话,现在再出来反驳,有点自己打脸的味道。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选择沉默。 袁阅暗笑,华少棠这一招可是戳到院长大人的要害了。 “华副院使的提议甚为合理,在下赞同。”袁阅配合道。 果然史宏博不淡定起来,好不容易才让正平顺利过关,再考一次怎么行?罢了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葆荣老弟,这次只能先对不起你了。 史宏博大手一挥,巨有气势道:“不必这么麻烦了,这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错过了着实可惜,大不了我再向吏部去申请一个名额。” “院长大人英明。”华少棠立刻拍马。心说,早这么干脆才是真的英明,非要他出狠招用逼的才行。 杨光年不甘落后,腆着谄媚笑脸拱手道:“院长大人慧眼识才,实乃我御医院之幸,大周朝之幸也。” 华少棠很艰难才忍住没吐出来,这马屁拍的,咋就这么恶心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来了 出了医学馆,袁阅拱手施礼,真诚道:“今日之事,多谢了。” 华少棠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小事一桩,再说我也不是帮你。” 他对袁阅这个人,谈不上什么好感,也不讨厌,总觉得袁阅就像一杯温吞水,跟谁都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御医院帮派林立,他却能游离各派系之外,有种要独善其身的意思,可是身在御医院这潭污水里,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 袁阅微微怔愣,旋即哂笑:“不管怎样,还是要谢的。” “既然你一定要谢,那……改天请我喝酒吧!”华少棠笑了笑,负手而去。陈果儿就要进御医院了,不管怎样,袁阅都是陈果儿的老师,他现在要一步一步培植自己的势力,就看袁阅愿不愿意加入他的阵营了。 袁阅看着华少棠慢慢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自从华少棠进了御医院后,御医院的局势越发复杂了。御医院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后宫的一个缩影,各方势力的触角延伸到御医院,明争暗斗,暗潮汹涌,华少棠明显是东宫的人,而杨光年是萧贵妃的人,陆院判是宁妃的人,史院长表面上忠于皇上,各方都不得罪,谁知道他又是谁的人? 他已经见识过权力之争的可怕,为了家族的平安,发誓不再卷入任何一方,但现在,陈果儿、七妹进了御医院,想要继续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他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们的安全,但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华少棠,应该是个选择。 华少棠直接去了太子府邸,太子对今天这场比试也很关注,当然是因为有陈果儿的关系,不管怎么说,陈果儿都是太子的救命恩人。 侍卫说太子在书房,正和景大人在议事。 华少棠惊喜:“景桓回来了?”不由加快脚步前往书房。 景桓正向太子汇报这一路发生的情况,其惊险程度用惊心动魄这四个字都无法形容。 太子神情凝重,清冷的眸子里隐含怒意,握紧了拳头道:“这次又叫某些人失望了。” “虽然吴国公主已经安全带回京城,不过还是需要多加防范,一旦公主在京城出了意外,不仅会影响到殿下的计划,还有可能引发两国交战,所以,臣已经派了暗卫暗中保护。”景桓道。 太子点点头:“这次又多亏了你,你自己没事吧?” 景桓笑了笑:“一点皮肉伤而已。” “景桓,景桓,你这臭小子,不是说还要一个多月吗?怎么就回来了?”华少棠大咧咧地囔囔着闯进书房。 太子和景桓相觑一眼,旋即都苦笑了起来。 “你来的正好,快给景桓看看伤势如何?”太子道。 华少棠眯着一双桃花眼将景桓上下打量:“又受伤了?你可是去迎接公主,又不是去剿匪杀敌。” 景桓白了他一眼,心说:你丫的说的轻巧,那公主可是个烫手山芋,老子可是一路杀回来的,能活着站在这里就很不错了,还敢说老子的风凉话。 看景桓眼刀飕飕的,华少棠也不开玩笑了,问道:“伤哪儿了?让本御医替你瞧瞧。” 景桓黑着脸没好气道:“还本御医,才进御医院几天就拽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华少棠一点也不生气,得意地笑道:“那是,当官的感觉还真不错。” 太子见他们两一见面就抬杠,这种表达友谊的方式还真叫人哭笑不得。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找借口 说着华少棠就要去解景桓的衣裳,要给他检查伤势,被景桓一掌拍开:“去去去,我可不敢劳动华副院使。” 华少棠笑的贼兮兮:“我知道了,你是要留着这伤,好找借口叫陈果儿医治。” 心事被戳穿,景桓眼皮都不跳一下,是又如何? 说到陈果儿,太子忽然想起比试一事,便问华少棠:“今日回春堂和医学馆的比试,结果如何?” 景桓面上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已经竖起了耳朵。 华少棠故意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太子和景桓的心都被提了起来,难道陈果儿失利了? “你倒是快说,买什么关子。”太子挑眉道。 “哎……没想到啊!陈果儿居然差一点就破了九针之喜。”华少棠不住摇头。 九针之喜,在大周医学界是极为推崇的,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九针比拼。所以,太子和景桓多少都了解一点。 当今各国,能破九针之喜的不过区区四人,其中两人在大周,一是华仁礼,一是史宏博,还有一人,曾经是华仁礼的徒弟,如今在蜀国,还有一位在燕国。练习九针之人多如过江之鲫,然而真正能问鼎九针的只有四人,可见这有多难。 说陈果儿差一点就破了九针,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华少棠这货居然还摆出一副死了爹娘的沮丧嘴脸,让太子和景桓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回春堂里热闹非凡,今天不单是学员们高兴,连会回春堂药铺的伙计都来凑热闹了。 陈果儿和韩岑成了大家眼中的英雄人物,当然袁菲也不差,但袁菲身为医学世家的子弟,从小就得到家族的倾力培养,相比之下出身贫民的陈果儿韩岑的成功更来之不易。 因为陈果儿和袁菲是女的,大家不好意思去整她们,所以,韩岑就遭了秧,被人摁着灌酒。 陈果儿几次想替韩岑解围,都被巧姑拉住:“你可千万别出头,不然都冲你来了,我让天佑去帮忙。” “天佑,你们劝着点,别把韩岑灌醉了。” 天佑不以为然道:“放心,韩哥是海量。” 今儿个兄弟们就是要探探韩哥的量到底有多深,不用自己掏钱有酒喝,还能明正言顺的喝的机会可不多。 陈果儿看韩岑面色微红,不过,眼神还是清明的,暗暗咂舌,这家伙,还真是挺能喝啊! 袁菲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好像眼前的热闹与喧嚣都与她无关,只是她表面平静,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刚刚四哥回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从四哥的眼神中可以读出,她已经获得了入院的资格。进御医院是她七岁那年就立下的目标和心愿,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而她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曾经那样自命不凡,甚至连曲云菡也不放在眼里, 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她的成就会超越四哥,超越曲云菡,然而,现在她却是输给了陈果儿和韩岑。她还有什么资格骄傲?她终于明白了四哥常说的一句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可怜虫 李雯琪看到大家把韩岑当英雄似的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羡慕有,嫉妒有,但更多的是恨,这个老是讽刺挖苦她的韩岑,这个她从来都不曾正眼瞧过的韩岑,却在今日大放异彩,他和陈果儿夺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入院资格。在两项比试都有人照顾的情况下,她还是失利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和大姐交代。 李雯琪怏怏不快地离场,这里的每一声欢笑都如刀如箭,刺得她生疼。 李彦生见李雯琪离开,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雯琪,怎么走了呢?” 李雯琪扭头瞪着他,面上是极不耐烦的神情,没好气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烦不烦啊你。” 李彦生怔忡了一下,他知道诗琪心情不好,他的心情也不太好,这次比试,他的成绩排在最末,垫底了,但他是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样一遇到挫折就愁眉苦脸的。 “不要烦了,你已经很出色了……”李彦生试着安慰她。 李雯琪粗暴的打断他的话:“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李雯琪把一腔怨愤都发泄在了李彦生头上。 李彦生紧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咆哮的李雯琪,一丝受伤的神情在眼底蔓延开,眸色渐渐黯然下来,原来他的维护和守护是令她这么厌烦。李彦生一言不发的转过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离去。 这让李雯琪更加生气,跺着脚大声道:“滚吧!滚的越远越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讨好我不就为了让我爹能照拂你吗?” 李彦生脚步一顿,整个人似乎震了一下,脊背挺的僵直,如山岩上的苍松,心底溢出无声的嘲笑,他在嘲笑自己,原来,他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卑微的讨人厌的可怜虫。 这一次,他再没了犹豫和不忍,大步离去,他是卑微,但还没有卑微到把自己的自尊化为尘埃的地步。 见李彦生真的走了,李雯琪莫名的感到失落和难过,连李彦生都不理她了,最后的一份亲情和友情也失去了,她还有什么?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赵大海拿了壶酒走进房内,笑道:“这帮臭小子还真能折腾。” 老吴哈哈笑道:“不折腾还能叫年轻人吗?” 袁阅微哂道:“今天高兴,就让他们放纵一回,别管他们了。” 赵大海一边给两人斟酒一边笑道:“是是,咱们回春堂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这几个小家伙真给咱们长脸。” “孙胖子的日子难过咯,杨光年肯定得削他。”老吴幸灾乐祸道。 袁阅却是有些担心:“现在让他们进御医院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老吴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既然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有些事就必须去面对,好在韩岑和陈果儿是个机灵的,不像曲云菡,是个医痴,除了医学什么都不关心,在御医院那种地方,不多长几个心眼,是肯定要吃亏的。” 袁阅黯然,曲云菡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他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 第一百五十章 惊吓 韩岑再能喝也抵不住一帮兄弟车轮战,终于华丽丽地趴到了桌子底下,手里还紧紧捏着杯子,含糊不清发表豪言壮语:“你们这帮兔崽子,老子跟你们死磕到底……” 陈果儿蹙眉道:“还喝呢!就不怕醉死。” “天佑,钟良,赶紧扶他回房,我去弄点醒酒汤。”陈果儿吩咐道。 大家见陈果儿发话,也就识趣的一哄而散了,今晚已经很尽兴了。 陈果儿去厨房炖醒酒汤,巧姑跑来说:“陈果儿,你表叔找你。” 表叔?表叔没事不会找她的,陈果儿连忙起身,又想到炉子上还炖着醒酒汤,巧姑说:“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陈果儿出了院门,见表叔正伸长脖子在那张望。 “你找我有事吗?”陈果儿上前问道。 表叔嘿嘿笑道:“没事哪敢叨扰陈姑娘,姑娘请上车,有人要见您。” “谁啊?”陈果儿想不出是谁要见她,景桓应该还没回来吧! 表叔神秘兮兮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陈果儿疑狐的上了车,一掀开车帘,就看到里面有个人,黑乎乎的,看不清容貌,只觉得是个男人,陈果儿吓一跳,本能的要往后退,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一只有力的大手如闪电般,飞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只轻轻一带,陈果儿整个人朝车厢内扑去,跌进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的胸膛结实的像石头,撞的她额头生疼。 “喂,你谁啊?好生无礼。”陈果儿惊慌失措地低喝道,这也太不像话了,男女授受不亲,表叔居然让她和一个男的同乘一辆马车。 “你自己冒冒失失,我要不拉你一把,这会儿你就四脚朝天了,不感谢我就算了,还骂我无礼,到底是谁无礼?” 呃!这样清冷的声音,霸道的口气,除了景桓还有谁? “是……是你,你怎么回来了?”陈果儿怔愣住。 景桓低喝一声:“驾车。” 马车迅速滚动起来,陈果儿还没坐稳呢!又一头扎进他怀里,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充斥鼻息。 景桓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心说,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撞同一个地方,很疼的吔! 陈果儿七手八脚地乱扶一通,总算是坐了下来,也顾不上尴尬,忙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景桓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不然我找你干嘛?” 陈果儿撇了撇嘴,腹诽着:也不知道前几次找她吃饭扯淡的是谁。 “既然有病就好好呆在家里呗,还跑出来装神弄鬼吓唬人。”陈果儿抱怨道。 “谁装神弄鬼?我亲自上门来请大夫,谁知道你眼神这么不好。”景桓嗤鼻道。 “我眼神不好使?我哪知道马车里还有人啊!” “算了算了,不跟你吵,我受伤了,没力气。”景桓怏怏道,本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成了惊吓,看她刚才的反应,的确是吓到了。 陈果儿悻悻地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他不对。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厢里安安静静,只听得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及车轱辘转动的咯吱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果儿感觉到血腥味越来越浓,不由担心起来,挑开一边的窗帘子,借着月光,看到他微阖着双眼,从额头到下巴那的一折在月影下完美如一道精致的剪影,散发着安静平和的气息,心跳又控制不住的紊乱起来。 视线下移,只见他胸前的月白绸衫上晕开醒目的红色,如艳丽的山茶花绽开。陈果儿呼吸一滞,还真是受伤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景桓倒不是假寐,他是真的很累,自从在边境接到吴国公主的那一天起,他的神经无时无刻不是紧绷着,更别提睡一个安稳觉了,加上数场激烈的厮杀,已经让他的体力严重透支,回京后,马上就去太子府复命,紧接着就来见陈果儿,这一刻,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不过,景桓即便放松了身心,但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月光晃在他脸上的一瞬间,他便是醒了过来。 敏锐的感知让他感觉到陈果儿正借着月光在打量她,可是,许久都没有动静,这丫头在干什么呢? 终究忍不住好奇,景桓陡然睁开眼,只见臭丫头撩着窗帘看外头的景色。 顿时无比郁闷,他还以为臭丫头在偷窥他的美色,或者关心下他的伤,结果呢!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看夜景,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丫头吗?好吧!也华是她年纪还小,不懂得欣赏,可她不是常把医者的仁慈之心挂在嘴边吗?看到他受伤了,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陈果儿一手撩着窗帘做悠然赏景的姿态,其实头皮阵阵发麻,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他的锐利目光,在他眼皮微微颤动的时候,她就知道他醒了,及时的扭头,不然让他发现她在偷偷欣赏他的俊容,就太尴尬,太丢脸了。 虽然这家伙有时候很讨厌,霸道又赖皮,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长的很好看,是她见过的最最好看的男人,无论是透着森寒杀意,还是笑语如风,或是静怡安详,都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陈果儿这样安慰自己,好看就多看两眼咯,很正常的事。 陈果儿觉得装的差不多了,放下窗帘,回过头来,正对上一双深若漩涡的黑眸,那眸子里好深的怨气。 咦?这是为何?不是她会错意了吧!她又没怎么着他,干么用这么幽怨的眼神看她? “你……醒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对了,你这是要带我上哪?”陈果儿用无辜地眼神看着他,问道。 景桓悻悻地哼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陈果儿撇了撇嘴,也静下心来开始想进御医院后该怎么做。现在袁阅还没有公布他们几个要进御医院的消息,不知道巧姑知道后,是会替她开心,还是哭鼻子?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一分开的话,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在一起了。好在有天佑护着巧姑,她也能放心的离开。 马车终于停下,表叔在车外恭请道:“大人,到了。” 景桓睁开眼,掀开车帘,猫着腰先下了车,也不管陈果儿,背着手阔步朝永宁侯府的大门走去。 陈果儿钻出马车,表叔已经周到的放好了下马凳,下了马车,陈果儿抬眼,只见“永宁侯府”四个鎏金大字在两盏大灯笼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相当的有气派。 前两次来永宁侯府,陈果儿走的都是后门,没想到今天景桓带她走正门,而且是同乘一辆马车来的。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点? 陈果儿果然看到树立在门口的侍卫看她的眼神都有点怪异。 “杵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你是要我流血而亡吗?”景桓站在门口扭头没好声气地说道。 陈果儿赶紧跟上,走到门口还跟两个侍卫点头打了个招呼:“那个……我是大夫,给你家大人治病来的。” 意思就是,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我跟你家大人没什么的。 景桓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 这臭丫头,傻不拉几的解释什么?懂不懂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一百五十二章 景桓老娘 表叔也捂着嘴偷笑,心说,陈姑娘,真没必要解释那么多,你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大人身份显赫,位高权重,又貌比潘安,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千金都想嫁给大人,可大人正眼都不瞧她们一眼,今日与你同乘一车,传将出去,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景桓走的很快,陈果儿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心中忍不住腹诽: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走的这么快?也不知道照顾下身后的弱女子,让她这样小跑着追赶,实在有点狼狈。 “喂,你能不能慢点,你身上还有伤呢!”陈果儿气喘吁吁道,这副小身板实在是太弱了,虽然经过大半年的调养,但还是弱啊! 景桓这才顿住脚步,停下来等她。 “怎么说你也是猎户出身的,怎得这般不济?”景桓皱眉道。 陈果儿白眼道:“我是娘胎里不足。” 景桓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而行。偷偷瞄了她一眼,目测了下她的身高,才到他的肩膀,不知道还会不会长高?突然间有些懊恼,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小不点一个,还老爱跟他抬杠,女儿家的温柔一点也没有。是不是他的眼光出了问题? “桓儿。”一个慈祥中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 陈果儿抬眼,只见一个衣着华丽、气度雍容的中年妇人被一群丫鬟簇拥着正朝他们走来。 那妇人,眉目生的极好,和景桓有几分相似,看得出年轻时绝对是个绝色佳人。 景桓上前施礼:“娘。” 果然是母子,陈果儿跟着屈膝行礼,叫了声:“夫人。” 景秦氏听说恒儿回来了,急切地出来相见,谁知看到恒儿和一个小姑娘并肩而行,心中甚是震撼,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何来历,居然能和恒儿走在一起。不过在看清楚恒儿胸前的血迹时,景秦氏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追究陈果儿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桓儿,你受伤了?” 景桓道:“不碍的,一点小伤,这位是陈果儿,是个大夫。” 景秦氏不由地多打量了陈果儿两眼,这么年轻的大夫?可靠吗? “桓儿,还是让少棠过来替你瞧瞧吧!”景秦氏道。 景桓道:“娘,我先去治伤了,稍候再去看您。” 景桓给陈果儿使了个眼色,陈果儿忙屈膝一福,跟着景桓走。 景秦氏看着两人远去,一双美目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咋一眼看,这小姑娘衣着普通,穿着平民百姓的布衣,不过胜在眉目清秀,到有几分清丽婉约的气质,再仔细一瞧,但见她目色少有的沉稳,从容淡定,像是见过大世面的。恒儿从不轻易相信人,怎就这般信任一个黄毛丫头?让她给他治伤,有些古怪。 “绿绮,你跟过去瞧瞧。”景秦氏吩咐道。 景家虽说是望族,却是人丁单薄,到桓儿这一辈子,只有桓儿和允儿两个男子,桓儿年纪轻轻,战功赫赫,有勇有谋,是景家唯一的希望,她可不能让桓儿有什么闪失。 第一百五十三章 脱衣 刚才景桓她娘虽然没说什么,但陈果儿明显感觉到景秦氏对她有着很深的戒备,是母性的天性使然吧!所以陈果儿并无不悦感,也不介意,反正她跟景桓又没什么,顶多算是随叫随到,而且不用付诊金的便宜大夫一枚。 一旦进入大夫的角色,陈果儿就自然而然的占据了主导者的地位。 “坐下,让我先看看伤口。”陈果儿直奔主题,早点帮他治好伤就能早点回去。 景桓优雅的一坐,好整以暇等待她给他治伤。 “喂!你不把外衣去掉我怎么验伤?”陈果儿郁闷道,难不成他还要她帮他宽衣解带? 景桓两手摊平,一副任君施为的姿态。 陈果儿气闷,转看一旁侍立的高朗,高朗忙把头转开,心说:陈姑娘,你可别来祸害我,我能混到这个地步,凭的就是“识趣”二字,大人从不要男人替他宽衣的。 陈果儿越发气闷,一眼瞄到桌上的剪子,拿起来,咔嚓咔嚓就把景桓的衣裳给剪开了。 景桓大惊:“喂,你怎么这么粗鲁,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 陈果儿假笑道:“我怕把你脱光了,你会着凉。” 谁让你自己不脱,我又不是服侍你的下人,陈果儿腹诽着。 那边高朗面部肌肉不住抽动,还是忍不住,笑声闷闷地在胸膛里震动。难怪上次在十里铺找到大人时,大人身上的长袍都被人剪成了短衣短袖,原来陈姑娘有毁人衣裳的爱好。 景桓一张脸黑沉如锅底,扭头一记眼刀飞过去,高朗顿时面瘫,胸膛里闷闷的笑意变成了无声的呜咽。大人耳朵也太灵了吧!这都能听见? 就在景桓无声警告高朗的时候,陈果儿已经快速检查了伤口,嘀咕道:“我看你下次专门打一副左胸护甲好了,伤来伤去都是同一个地方。” 上次是箭伤,这次是剑伤,刺的位置一摸一样,虽然已经上了止血散,但旧伤的肌肤愈合能力差,容易迸裂。 “这里最靠近心脏,当然是最容易被攻击的地方。”景桓悻悻地横了她一眼,还在为她如此粗鲁的行为耿耿于怀。 好好的一件衣裳变成了两块破布,关键是这破布还披在他身上,真是伤可忍,形象受损不能忍。 景桓一扯腰带,把衣裳给扯了下来。露出白皙的肌肤,结实精瘦的胸膛,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蕴含着力量。 陈果儿不是第一次见男人的裸,体,在她眼里,只有病灶伤情,但此刻,她却是忍不住心跳加剧,竟然觉得口干舌燥。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正常,顿时狠狠地鄙视自己,陈果儿啊陈果儿,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色了?你也太不淡定了,不就是一副好看一点的皮囊吗?至于这样垂涎三尺吗?曲云菡才不会被美色所惑,这肯定是陈果儿天性中的缺陷。 看到陈果儿面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景桓心里总算舒坦了,眉宇间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看来这小丫头也不全然是个木头,应该还属于可调教的范畴。 高朗觉得这屋里的气氛怎么有些怪异呢?职业的敏感性,让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最好识趣的退下。 于是乎,高朗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闭眼 陈果儿转过身去拿花椒盐水的时候,做了个深呼吸,敛定心神,不能再失态了。当她再转身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她小心翼翼地用花椒盐水为他清理伤口,为了减轻他的疼痛,不时的轻吹着伤处。 她的手很好,肌肤细白莹润,手指修长若玉笋,第一次,她为他治伤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纤纤玉手会生在她这样一个乡野丫头身上,这样一双纤纤玉手竟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她的动作是那样小心翼翼,如兰的气息吹撒在他的胸膛,胸前那敏感的豆豆也未能幸免,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他身体莫名的骚热起来。该死,这比疼痛更难熬,更该死的是,身体的某处不受控制的有了反应,而他身下只穿了一条轻薄的绸裤,景桓开始后悔,干嘛把衣裳都脱了。 陈果儿处理好他的伤口,目光不经意的一瞥,顿时涨红了脸,她是个大夫,自然清楚那处隆起意味着什么? 慌乱抬眼,却对上一双灼灼的黑眸,几乎可以看到那眸中闪烁的火焰。 陈果儿更慌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她还能理解,可他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出一趟苦差,很久未能发泄,故而饥不择食了吗? “闭上你的眼睛,不然不给你治了。”陈果儿恼羞着凶狠道。 景桓眸底荡开一抹笑意,柔光潋滟的,勾人心魄的魅惑,他慢悠悠道:“闭上眼睛的话,有些感官会更敏锐的。” 陈果儿要疯掉了,忍不住心里爆粗:你他妈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再给你捅个大窟窿。 “闭眼。”陈果儿吼道。 景桓见她恼羞成怒,唇边的笑意更深了,黑眸越发深邃明亮,凝视着她,闲闲道:“为什么一定要我闭上眼睛呢?没穿衣服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心里有不纯洁的想法?怕被我看出来?如果你真有什么想法也没关系,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就算你让我以身相许次把我也不会介意的。” 陈果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我呸死个不要脸的,明明就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还敢倒打一耙,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这瘦螳螂似的身材,倒贴给我都不要,你还不如给我几两银子来的实在。”陈果儿讥讽道,噔的把花椒盐水往桌上一搁,拿起银针,露出一丝狞笑,敢调戏老娘,那就别怪老娘心狠手辣。 景桓被刺激到了,什么叫瘦螳螂的身材,你个乡下丫头什么眼神?还敢说倒贴都不要,真是气死个人。下一刻,景桓心里的怨怼就化成一个激灵,这丫头笑的好古怪…… “你要做什……”景桓没来得及吐出最后一个字,只觉身体一麻,却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顿时愤怒无比,他号称武功盖世,居然就这么着了一个丫头片子的道,让她用银针封了穴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陈果儿振振有词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待会儿呢会有点疼,我怕你承受不住,所以暂时封了你的穴位。” 景桓眼睛瞪啊瞪,眼珠子都快要迸出来了,如果现在能动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臭丫头摁住狠狠抽她屁股。 陈果儿不理会怒目喷火的景桓,拿起针线,慢慢的缝合伤口。 “缝合伤口是一项技术活,若是缝不好,会留下难看的疤痕,虽然你的身材没什么看头,要是再多一条蜈蚣一样的疤那就更没法看了,所以,我得慢慢缝,尽量帮你缝的好看点。”陈果儿非常诚恳的说道,下手那叫一个细致缓慢,堪比绣花。 景桓是满肚子的火,满肚子的泪,不就是说了几句调侃的话吗,臭丫头居然敢这样整他,想他堂堂永宁侯爷,京城里人称无人敢惹的小霸王,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杀神,今日却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整的欲哭无泪,气煞我也! 他暗暗运气,想要冲破被封穴道。 可惜穴道还没冲开,陈果儿已经缝合完毕,开始帮他包扎。 绷带一圈一圈从他肩膀到腋下斜着缠绕,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不得不俯下身,一缕秀发随着随着身体的动作,不时轻拂他的肌肤,一缕幽香钻入他的鼻息,令他心神微荡,之前的努力顿时化为乌有。 “包扎好了,我回去后再给你配点伤药,你就让表叔或者高朗来取,那个……那我就先走了。”陈果儿拍拍他的肩膀,还用不忍目睹的眼神瞄了眼他胸前结实的肌肉,收拾好器具,就准备离去。 景桓傻眼,心中咆哮呐喊:臭丫头,你还没给我解穴呐! 陈果儿才没那么傻,现在给他解穴不是自己找死吗?看他吃人般的眼神就知道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景桓气的干瞪眼,只听得她打开门,跟高朗说:“你家大人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先别去打扰他,我先走了,有马车送我一程吗?我路痴,不认得路。” 高朗立马道:“有,有,在下送姑娘出去。” 外头没声了,景桓在心里气骂:该死的高朗,不先关心自己的主子,倒忙着拍臭丫头的马屁,这是要翻天了吗? 高朗引着陈果儿往外走,没留意躲在一旁的绿绮,其实绿绮早就来了,见高朗跟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就没敢进去,府里的人都知道,如果高朗守着门,那就意味着侯爷此刻不宜打扰。 等两人走远,绿绮这才进了院子,直奔侯爷房中。 只见候爷赤裸着上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绿绮早就对侯爷上心了,侯爷神武盖世,又生的那般英俊不凡,也不知府里有多少丫鬟对侯爷芳心暗华,而且夫人原本有意让她做侯爷的通房的,绿绮仗着自己是夫人身边的人,又是奉夫人之命来的,便大胆上前。 “侯爷,您的伤不要紧吗?夫人很是担心,特令奴婢前来探望。”绿绮言语温柔恭敬,一双眼睛却是贪婪地在侯爷赤裸的身体上转啊转,自己脸都红了起来。 “侯爷,您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伤的很严重?”绿绮伸出手去碰触侯爷的胸。 景桓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一个贱婢也敢碰他的身体。 “侯爷,奴婢先扶您去躺下。”绿绮怎么可能放过在侯爷跟前献殷勤的机会,环住了侯爷的双臂,胸前的丰盈故意在侯爷的手臂上蹭啊蹭。 景桓急怒之下,却是冲开了哑穴,一声低吼如闷雷滚滚:“滚!”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该死的蠢货 绿绮吓得花容失色,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委屈地看着发怒的侯爷。 景桓怒视着她:“不想死就滚。” 这下绿绮不敢造次了,侯爷虽然一向冷漠,但从未见他发这样大的火,顿时仓惶而逃。 高朗回来,在院门口差点撞上惊慌逃离的绿绮,不由心一沉,这丫头莫不是趁他不在摸进大人的房间打扰了大人。 高朗忙进屋去,见大人赤裸着上身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塑似的坐在那。 心道:乖乖,大人怎么连衣裳都剥掉了?看来不是绿绮打扰了大人,是大人非礼了绿绮,不过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大人……”高朗小声唤道。 景桓看到他那双贼眼乌溜溜就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龌蹉念头,越发气闷,这个蠢货,要不是他擅离职守,他能被一个贱婢吃豆腐吗?难道他看不出来他被点穴了吗? 见大人面沉如水、眼神如刀,高朗心里直打鼓,心说:大人,您是怪罪小的回来太早吗? 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挪。 “站住”二字到了嘴边,又被景桓生生咽下,现在解了穴,他马上就能追上那个臭丫头,拍扁她的屁股,可是若是被高朗知道,堂堂永宁侯居然着了一个丫头片子的道,他的脸也没地方搁了。 罢了罢了,今日这笔账先记着,来日再加倍讨回来。 “滚出去,别来烦我。”景桓威严低叱。 高朗溜的比兔子还快,心里不禁嘀咕:大人这是欲求不满么?火气怎么还这么大? 屋子里又只剩下半身赤裸不能动郁闷到极点的景大人。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没想到臭丫头的银针不仅能治病还能点穴,他兴匆匆地去找她,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景桓咬牙切齿,陈果儿,你给我等着。 坐在马车里的陈果儿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而且是一连三个。 某人的怨念这么深么?陈果儿之前整人整的开心,此刻却是越想越害怕,心有戚戚。 今天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那家伙不会真记仇了吧? 管他呢!谁让他先无理来着,自以为是侯爷就很了不起吗?陈果儿悻悻撇了撇嘴。 回到回春堂,巧姑还没睡下,等着陈果儿呢! “韩岑怎么样了?”陈果儿关心问道。 巧姑笑道:“醉的跟头死猪一样,不过袁大夫给他把过脉了,说他身体好不要紧的,睡一觉就没事了。” 陈果儿松了口气,即便是身体好也不能这样折腾。 “对了,大师兄说明天早上大家去药堂集中,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巧姑眼睛发亮,笑嘻嘻道:“我猜,肯定是袁大夫要对你们几个论功行赏了。” 巧姑是真心为陈果儿感到高兴,她一直觉得陈果儿很聪明,只是没想到陈果儿这么聪明,这就是所谓的天资了,能有这样一位出色的好朋友,巧姑与有荣焉。 陈果儿心知明日集中定是要宣布进御医院的事了。想到很快要和巧姑分开,陈果儿心里也很不舍,怕巧姑会难过。 “巧姑,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巧姑眨巴着眼睛,笑道:“我听着呢!” 陈果儿咬了咬唇,说道:“我可能要进御医院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警告 “真的?太好了,陈果儿,你太厉害了,哇……怎么办?我要开心死了……”巧姑两眼星光闪烁,抓着陈果儿的手臂激动的摇晃着囔囔着。 陈果儿掰着巧姑的手指,努力的要从巧姑的魔抓中挣脱出来,她的膀子快被巧姑卸下来了。 “巧姑,你不要激动,先放开我再说。” “我怎么能够不激动,陈果儿我太崇拜你了,说出去有谁会信啊!我的好朋友是御医嗳!太有面子了……”巧姑摇的更欢了。 陈果儿满头黑线,她还以为巧姑会哭鼻子,会舍不得她,结果嘞,巧姑一点舍不得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还巴不得她赶紧进御医院,哪里还是半年前抓着她的手臂,紧张又怯懦的说“陈果儿怎么办?我怕……”的人呢? 陈果儿被巧姑念叨了一晚上,念的她头都快晕了。 第二天,当袁阅亲自公布这个大事件的时候,整个回春堂都沸腾了。 可怜宿醉还未清醒勉强爬起来的韩岑,被一帮弟兄抬起来抛高高啊抛高高,结果,醉的那么厉害都没吐,这下却是喷了出来。一帮弟兄顿时撒手四下逃窜,韩岑的屁股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差点碎成四瓣。 韩岑摸着屁股,呲牙咧嘴怒吼道:“你们这帮无良的兔崽子,老子迟早拿针戳的你们屁股开花……” 陈果儿第一次见韩岑这般狼狈,心里是同情的,但实在是很好笑啊! 韩岑见陈果儿也在那幸灾乐祸,心中怨念:还好朋友,好战友呢!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袁阅笑微微道:“好了,都准备准备,明天入院。” 下午,表叔又来找陈果儿取药。 陈果儿旁敲侧击地打听。 “大人伤好些了吗?” 表叔耸了耸肩:“小的没见着大人,是高朗吩咐小的来取药的。” “那高朗还好吧?” 表叔挠了挠头,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奇怪,高朗高大人很好啊!没病没灾的。 “好啊,挺好的。” 陈果儿拍拍心口,还好就好。 看来景桓也没敢声张,怕丢脸。 这晚,袁阅特意找陈果儿谈话。他知道陈果儿进御医院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很危险的事,他不得不叮嘱几句。 “这段时间,你也见识到了一些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事情,虽然最终都化险为夷,顺利赢得了比赛,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进御医院,一切只是个开始,御医院是个很复杂的地方,你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御医院,会成为某些人招揽的对象,也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所以,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曲云菡这个名字,绝对不能提,更不许去查她的事。” 陈果儿懂袁阅的担忧,再世为人,她看透了很多东西,也重新认识了某些人,御医院与她而言,不再是医学圣堂,而是个龙潭虎穴,她很清楚置身其中,会面临多少危机,她不会再傻傻的随便相信人,包括眼前这位,不会冒冒失失的行事,保住性命才有机会查明真相。 “是,我记住了。”陈果儿郑重点头。 袁阅微微颔首,但心里总是不安。 “还有,你要特别留意曲如澜。” 陈果儿心头一凛,莫非袁阅已经知道曲如澜是她的堂妹?前世,她并未在他面前提起过曲如澜,三叔一家一直定居扬州,跟她家也鲜少有往来的。不过,袁阅很有可能从曲如澜的各种手法上看出家学渊源吧! 果然,袁阅面色凝重道:“因为她是曲家的人,也许她和你怀着的是同样的目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被劫持 袁阅的确是一早就认出了曲如澜,他对曲家的家学渊源太熟悉了。曲如澜是曲家的人,同时又是医学馆的代表,医学馆和回春堂势不两立,袁阅不希望陈果儿与曲如澜对立起来,所以现在点出曲如澜的身份。当然他知道陈果儿的心性,不会刻意的去害人,但很多事情是不由自己控制的。 然而,陈果儿跟袁阅想的不一样,她了解曲如澜的心性,曲如澜也是一个医痴,曲如澜想通过医学馆进御医院,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超越曲云菡吧! 不过,袁阅此刻刻意道出曲如澜的身份是想要她提高警觉还是要保护曲家人呢?陈果儿有些看不穿。 明日就要进御医院了,陈果儿这晚心潮起伏怎么也睡不着,心心念念的目的眼看着就要达成,怎能令她不激动。 也不知现在御医院里还有哪有人,听华少棠说,当初跟曲云菡走的比较近的人死的死,驱逐的驱逐,所剩无几了。 忽然,陈果儿听见轻微的异响,像是风吹动的帷帐,陈果儿睁开眼,借着月光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黝黑发亮的眼眸含着一丝怀笑,陈果儿大惊,这家伙有没有搞错,居然半夜摸到她房里来,是要报仇吗? 念头刚闪过,只觉周身一麻,不能动了,旋即整个人连毯子裹在一起被他抱了起来,他的身体轻灵的像一只燕子,抱着她跃窗而去,几个起落已是离开了回春堂,消失在暗夜中。 陈果儿要哭了,知道他不好惹,没想到他的心眼这么小,报复来的这么快。他要把她劫去哪儿? “小丫头片子,居然连我也敢算计,今天看我怎么教训你。”景桓把陈果儿扔到床上,解开了她的哑穴。 陈果儿惊慌地看看四周,如果她没看错,这里是表叔家,再看着景桓不怀好意的笑,陈果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很后悔惹了这个大魔王,那时就该忍一忍的。 “你……你要做什么?” 看她像只惊慌小鹿,景桓笑的越发邪魅,欺身而上,一手捏住毯子的一角,大有要掀开的架势。 “你说我要做什么?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咯,没有人能戏弄了我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这口气他从昨晚一直憋到现在,他可不是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他是有仇必报的。臭丫头,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你已经点了我穴,够了吧!大不了你把我扔这一晚上好了。”陈果儿虚张声势,心里怕的不得了,她只穿了亵衣,要是他敢掀开毯子,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非也非也,你把我上上下下看光,怎么说我也得看回来。”景桓坏笑着。 陈果儿差点喷血,是他自己脱衣服的,又不是她要看的,她还怕看了长针眼呢! “你……你别胡来啊,我那是替你治伤,你不能恩将仇报。” “你说对了,我把你脱光也是为了替你治病。”景桓说着就要掀开毯子。 “你胡说,我又没病,啊……不要啊,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啦……”陈果儿见他来真的,吓得连连求饶。 第一百五十九章 禽兽啊禽兽 “景桓,你这个杀千刀的,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要叫你好看。”陈果儿气的破口大骂,他真的掀掉了毯子。 景桓嫌她吵,伸手又点了她的哑穴,然后抱着双臂慢慢欣赏她的小身板,他说过他要看回来,这辈子他从不做亏本的事。 一直以为她很瘦,跟芦柴棒似的,没啥看头,没想到这丫头瘦归瘦,裸露着的肌肤却是雪白细腻,在朦胧的烛光下,泛着淡淡地如温润美玉般的光泽,而且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点看头的,藕荷色的小肚兜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景桓不禁喉头发紧,小腹一阵发热,心里有些懊恼,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比她妙曼一百倍的身子也看过,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了呢? 陈果儿眼睛快要瞪出血来,羞愤难当,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受到过这种羞辱,这个王八蛋,一双贼眼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她的清白全毁在他手里了,去死吧,王八蛋…… “我点你的穴是怕你待会儿受不住乱喊乱叫,人家听了会误会,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温柔点的。” 屋外,高朗和表叔面面相觑,心声一致:禽兽啊禽兽,还说帮陈姑娘治病,大人分明就是借治病为名行禽兽之事,原来大人匪气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闷骚的心呐!可怜的陈姑娘,不知道能否经得住大人辣手摧花。 “你瞪我干嘛?我又没占你便宜,就你这门板似的身材,白给我看我都不要。”景桓嗤鼻道。 屋外两人露出鄙夷之色,无耻啊无耻,便宜都占了,还这样损人家,太不厚道了。 陈果儿只觉气血翻腾,快要爆炸了,这个人的恶劣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还叫没占便宜?老天啊!快显灵劈死这个不要脸的极品人渣吧…… 看她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景桓身体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真想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喂,不要这么气鼓鼓的,对身体不好,不是说怒伤肝吗?你本来就这么瘦了,要是再把肝气坏了,就真别想长大了。”景桓闲闲说道,一双眼睛却是来来回回在她身上逡巡。 你还看,还看,再看,我一定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如果现在她能动的话,她一定扑上去跟他拼命,打不过就用牙咬,咬死他为止。陈果儿已经愤怒到极点。 景桓见戏弄的差不多了,也该办正事了,便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陈果儿见他动手脱衣服,惊的瞪大了眼,他……他还想干嘛? “别这么看我,我说了对你没兴趣,不过呢,如果你觉得自己吃亏了,大不了让你多看两眼回去,我是不会介意的。”景桓脱掉外衣,跳上床。 陈果儿悲愤不已:老天爷,你是眼瞎了吗?我上辈子没作孽却被冤死,这辈子也干什么缺德事,就是小小整治了一下这个恶人,你却让我遭此报应,落到这个恶人手里,你还不如劈死我算了。陈果儿欲哭无泪。 第一百六十章 治病 景桓扶陈果儿坐起来,双手抵住她的后背,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后背莹白如雪的肌肤,那纤细腰身动人的曲线,免得乱了心神。 陈果儿还以为他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却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后背传来,沿着身体的筋脉行走,顿时明白他的用意,他果然是要用内力帮她治病。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体内有多条经脉不通,导致体弱气虚,她已经在用针灸给自己疏通经络,但天生闭塞的经脉不是那么容易打通的。没想到昨晚她随便说了一句,他就记在心上了。 陈果儿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对他今晚的行为既恼怒又感动,她知道用内力治病是很伤身的,他自己的伤都还没好。 “别胡思乱想,敛定心神,眼观鼻,鼻观心,气沉丹田。”景桓察觉到她气息紊乱,出声告诫。 内力沿着她体内的经络游走,景桓能感觉到她的经脉又细又涩,果然是天生的不足,不过还好,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起初陈果儿还觉得很舒服,气流所过之处,像被温润的液体滋养过似的,像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泉水,等气流行走到心脉,有刺痛的感觉传来,旋即气流涌动的更加厉害,似要冲破阻碍,疼痛在加剧,初时是针刺般的痛,现在是撕裂般的疼,她咬牙忍着,其实就算不忍她也叫不出声,已经被他点了哑穴。 景桓第七次发力,终于勉强冲破了障碍,身上已是大汗淋漓,而他的手心所抵之处也是一片潮湿。看来今天只能先到这了,再继续下去,恐怕她会吃不消。 陈果儿从未经受过这样的疼痛,经络一寸寸的被撕开又愈合,再撕开,痛的她死去活来,即便前世被利剑穿心也没这么痛,那时的感觉只有冷,那是冰冷剑锋的温度,是鲜血流淌后失去生机的寒冷。有时候她会想,曲云菡和陈果儿冥冥中是存在一些联系的,曲云菡被穿心而死,而陈果儿天生心脉堵塞。 终于有一丝气流像是捅破了一层纸,细细缕缕若涓涓细流滋润着她的心田,陈果儿欣喜,他竟然做到了。 然而他没有再继续,气流如潮水般退出了她的身体。 陈果儿身子一软,往后倒去,倒在了他赤裸的臂弯里,肌肤相触,一片滚烫,好在景桓此刻也是筋疲力尽,实在没了那心思。 “今天先到这,你心脉堵塞的厉害,强行冲逆反倒不妥,以后每隔七天我帮你运功一次,不出半年应该就能好了。”景桓扶她躺下,替她擦去面上的汗水,柔声说道。 陈果儿微微喘息着,看他也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可见这有多伤元气,陈果儿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是发不出声。 景桓从她眼里看到了感激之情,嘴角一扯,淡淡道:“你不用感激我,你救过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这样咱们就两清了,省的你老是把救命恩人挂在嘴边,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 陈果儿用力眨眼。 “都说了不要你感激了,赶紧闭上眼睛养养神,我也要打坐调息,一个时辰后送你回去。”景桓帮她盖上毯子,自己披上袍子走到对面的罗汉榻上,盘膝打坐。 陈果儿郁闷地望天,你丫的养什么神,老娘内急啊!一个时辰后,岂不是要憋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入院 景桓很狡猾,直到把陈果儿送回回春堂偏院才解开她的穴道,然后一转身就溜了。 他可不敢保证陈果儿不会找他算账,尽管他是真的帮她治病。 陈果儿气的从床上蹦起来,就想破口大骂,可是对面屋子里还住着巧姑呢!况且现在还有急需解决的问题,只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混蛋,别以为消耗点内力帮她打通了心脉,她就会感激他,今天他对她做的事,她会记上一辈子。 每天这个点,韩岑就醒了,悄悄地打坐运气,忽然他听见屋顶有异常的动静,韩岑立即跳下床,打开窗子,跃上屋顶。只见远远地有一道黑影如大鹏展翅,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高手,韩岑倒抽一口凉气,这样的高手到回春堂来做什么?还是说,只是路过? 韩岑满心疑狐,四下看了看,整个回春堂沉浸在夜色中,静谧安宁,并无什么异常。 远处景桓也是顿住了脚步,回望回春堂的方向,没想到回春堂里暗藏高手,他的轻功可谓如猫夜行悄无声息,居然会被人发现。 这个人到底是谁?看来得好好查一查。 清早,袁阅带着袁菲,陈果儿,韩岑来到御医院。 刚进院,就有一个年轻人迎上前来:“袁御医,院长有吩咐,请袁御医和三位师弟师妹去院长大人处。” 陈果儿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他叫方思聪,比她早两年进的御医院,方思聪人很活络,八面玲珑,搞关系的能力远强与医术,是杨光年的爱徒,陈果儿对他没什么好感。 袁阅点头道:“知道了。” 方思聪目光瞟向陈果儿等人,恭维道:“听说三位师弟师妹惊艳绝才,可喜可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袁阅淡淡介绍道:“这位是尚药局的典药方御医,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请教他。” 袁菲带头屈膝福礼,陈果儿虽然看不来这个人,但样子还是要做的,也跟着行了一礼,韩岑也意思了一下。 方思聪热情的领着大家去史院长处。 一进大厅,一屋子的人,陈果儿全都认得,他们分属御医院各局,其中有几人以前总是针对曲云菡,看这情况是要挑人。 让陈果儿有些意外的是,医学馆的卢馆长也在。 华少棠向陈果儿投来讳莫如深的一瞥,旋即目光转开跟一旁的宋知舟宋御医继续谈话。 不一会儿,孙副馆长也带了萧望三人来到。 史院长见人都到齐了,开腔道:“这几位是今年第一批入院的生员,资质绝佳,根基扎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你们各局好好商议一下,各自挑选合适的生员。” 陈果儿等人虽已进御医院,但还不是正式的御医院成员,连最末等的医生都算不上,只是个生员,最终能否留下还要所在部门负责人决定。所以,他们是没有权利选择跟谁,只有被挑选的份。 华少棠第一个开口:“我尚医局最缺人手,我要三个,史正平,韩岑和陈果儿。” 抢人这种事就是不能客气,先下手为强。 陈果儿就知道华少棠会选她,没想到他也要了韩岑和史正平。她最想去的部门其实就是尚医局,因为尚医局里会有每个御医请脉开方用药的详细记录,而且最容易接触到宫中的核心人物,要查曲云菡的案子就必须从尚医局入手。但问题的关键是华少棠要的人太多,恐怕其他各局不会答应。 果然,华少棠的话马上引来多人反对,首先反对的是杨光年。 “华副院使,咱们御医院一共六个局,每局一人,也只刚刚够,你一人要去了一半,太贪心了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抢人大战 华少棠不以为然道:“我看尚药局和尚惠局就不要来争了,一来你们尚药局也不缺人手,二来,让他们去数钱也太埋汰人了,这不就多出两个名额了吗?” 尚药局的魏朋义马上跳出来:“你又不是我们尚药局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不缺人手?” 尚食局的姜文孝也到:“要说缺人手,我们尚食局也忙不过来,我们也要两个。”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这么缺人手,那我们尚惠局就退出吧。”尚惠局的卢秉义道。 陈果儿这才了然,难怪之前在医学馆都没看到卢馆长,原来他进了御医院掌管尚惠局。 魏朋义不悦道:“你们一个要三,一个要两,难不成,我们尚药房和尚香局就只能要半个人了?” 华少棠道:“我们尚医局下设有九科,每一科都确人手,我才要三个,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你们要几个人我不管,但是我们尚香局有一个人是要定了,我们要曲如澜。”掌管尚香局的宋知舟态度强硬道。 “我们尚药局选萧望和韩岑。”魏朋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给选定了再说,这可是杨副院使交代的,必须把这两人弄到尚药局去。 “那我也要袁菲和曲如澜。”尚食局姜文孝也赶紧抢人。 陈果儿和韩岑相觑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上次设计陷害韩岑的,很可能就是杨光年,尚药局归杨光年管辖,韩岑要是去了御药房,怕不是什么好事。 华少棠嗤鼻道:“谁不知道韩岑专长金创术,你把他弄去配药煎药是什么意思?没得这么埋汰人才。” 杨光年厌恶地横了眼华少棠,这个无赖。 “史院长,看来还得您出面主持公道了。”杨光年说道。 史院长揉揉发胀的脑仁,人呐!真不能有半点私心。他想让正平入尚医局,那里是最能学到东西,而且升职空间最大,直接把正平分派到尚医局又怕别人说他不公正,所以,才让各局自己挑选,他已经私下和华少棠达成协议,没想到华少棠开口就要三人,搞得大家吵成一锅粥。 史院长想了想,道:“既然尚惠局愿意退出,而尚医局的确人手不够,那就把尚惠局的名额让给尚医局。华副院使,你只能选两人。” “史院长,尚医局的情况您是了解的,尚医局下设九科,尤其是妇人、针灸、正骨三科急缺人手,所以,这三人我是要定了。”华少棠态度坚决。心说:您老若是非逼我去掉一个,那我只好对不起您老,先把史正平给踢出去再说。 史院长看出他眼中的威胁之意,不由眼皮直跳,这个臭小子太不厚道了。 “又不是说只有这批生员,等九月的医考过后,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才涌进御医院,何必一个个的争的眼红脖子粗的。”华少棠嗤鼻道。 这话招来众人白眼,争的最起劲的可不就是你吗?还好意思说别人。 “照你这么说,那六个人全给你好了。”魏朋义气鼓鼓道。 华少棠一拍大腿:“好啊!魏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急他人之所急,以大局为重,令人敬佩,要是大家都有魏大人的觉悟,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魏朋义差点吐血,你亲爹姥爷的,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难道你听不出我这是反话吗? 杨光年恨不得用眼神在魏朋义身上戳出洞来,你个蠢材,不会说话就别说,难道你不知道华少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吗? 其余人等也是气的胡须抖动,暗暗磨牙,这世上果然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无耻点吧 袁阅和孙胖子今天难得同一回心思,巴不得华少棠脸皮再厚一点,一锅端算了。 这些小家伙个个出类拔萃,将来很可能会成为名震大周的一代名医,去搞些配药,食疗,调香什么的委实太可惜。 谁都知道,御医院最有油水的地方是尚药局,最人多势众的是尚医局,御医院总共十三位御医,尚医局就差不多占了一半。御医院的晋级制度相当严格和死板,每一级的人数是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过,但凡有了坑,每次都是先照顾尚医局的大夫,这已是不成文的规定,所以说,想要捞钱去尚药局,想要晋升就得去尚医局。 陈果儿等人也是目光殷切地望着华少棠,尚医局是大家一致的目标。 华少棠不负众望,趁着大家气愤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大手一挥,豪气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大不了下次医考进人,我让你们先挑,挑剩的再给我,一个不剩也没关系,我是很好说话的。” 大家气的翻白眼,谁说他们没意见了?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嘛!这样的好苗子多少年都没见过了,尤其是史正平和陈果儿,八针神技,就算是放在九针之喜大赛中,也是技冠群雄的。谁要是得到这两人,以后的九针大赛就不用担心拿不出像样的人了。都让华少棠得去的话,那他们以后还比个啥?再说了,这个人说的话能算数吗?鬼才信呢! 可是这话是魏朋义漏出去的,理应由他自己兜回来,所以,一个个的盯着魏朋义,想要他开口。 魏朋义一个头两个大,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魏大人是什么意思?魏大人,做人要诚实厚道啊!你看这么多后辈在这里,你就是大家的榜样啊!你怎么能心口不一出尔反尔呢?你这样可不好。”华少棠摇头道。 魏朋义憋的一脸血,你亲爹姥爷的,你他妈的才不厚道呢! “华副院使,我看你是曲解了魏局使的意思,大家都听得出来,魏局使是不赞成你一人独揽人才,诸位,你们说是吧?”杨光年已经开悟了,跟华少棠打交道绝对不能端着,他不要脸,你就得比他更不要脸才行。 大家一致附和。 “华副院使,好处不能你一人独占啊!您是副院使,您应该高风亮节,体恤下属啊……” “我们也不要多,尚医局几个我们几个。” “尚医局需要人也不在乎多等两个月嘛!说不定,医考会涌现更多更惊艳的人才,何必在这争的脸红脖子粗呢?” 一个个的用刚才华少棠堵他们嘴的话来堵华少棠,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 华少棠心里暗骂,臭不要脸的,你当人才是大白菜吗?随便一捡就是? 华少棠也不恼,笑嘻嘻地看着史院长。 史院长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眼皮直跳,这小子要冒坏水了。 “史院长,您是知道的,我们真的很需要人,不过我也不想大家为这事闹的不愉快,好吧!两个就两个,正骨科的柳御医已经叫嚣了好久了,再不给他派助手,他就撂挑子不干了,还有妇人科,也实在是没人了……”华少棠苦着脸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不同意 史院长马上道:“我知道你们的确有难处,这样吧,尚典局本来说给他们留一个,我看也不必了,他那边也不是急需不可的,名额先让给你们尚医局好了。” 他要是不答应,这小子真能把正平给踢出来。 华少棠抚掌道:“在下全听院长吩咐,就三个,陈果儿、韩岑、史正平。” “凭什么你要谁就是谁?”魏朋义叫囔道,不满华少棠选走了韩岑。 “就凭我是尚医局,如果你手下能有在金创术上胜过韩岑的,我立马答应换人。”华少棠傲慢道。 这是赤裸裸的鄙视啊!可这又是不争的事实,的的确确医术最精湛的大夫方能进尚医局。华少棠的确有嚣张傲慢的资本。 魏朋义一张脸憋的通红:“我们尚药局的精通的是药理方剂,术业有专攻,这个怎么能比?” 华少棠嗤鼻笑道:“哦?魏大人还知道术业有专攻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既然你们要的是药理方剂方面的人才,为什么非要选一个金创人才呢?难道魏大人另有所图?” 魏朋义哑了,跟华少棠伦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绕进去了,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 “韩岑在金创方面的确出色,但是妇人科不是非陈果儿一个选择吧?袁菲和曲如澜也不错的。”杨光年知道华少棠对韩岑是志在必得,他也站得住理,没法跟他争了,只能以后再慢慢找机会把韩岑赶出御医院。但他绝对无法容忍连陈果儿也进尚医局,那岂不是说明医学馆比不上回春堂了? 孙胖子闻言立即挺直了腰杆,神气起来,还是杨副院使说话公道。 华少棠神情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理所当然道:“尚医局只要最好的。” 一句话噎住了所有人,陈果儿是第一,无可厚非,她完全有资格进尚医局。 “现在第一,不等于以后也是第一。”杨光年反驳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只要最强的。”华少棠干脆道,懒得跟杨光年绕来绕去。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韩岑,陈果儿,史正平去尚医局,萧望去尚药局,袁菲去尚食局,曲如澜……你先去尚香局。”史院长一锤定音,再吵下去,他的头都要炸了。 “我不要去尚香局,虽然我的成绩不是第一,但无论是医理药理方剂食疗脉理金创针灸我都拿的出手,唯独没有学过调香,我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不是为了调制香料。”一道清脆如铃的声音响起,音量虽不大,但是说的铿锵有力。 陈果儿诧异地看向曲如澜,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提出抗议。换做是她都未免敢这么做。 孙胖子急了,这不是当面得罪人吗?本来吧,私下里跟宋知舟去商量一下,说不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没指望了。 宋知舟脸色难看之极,曲如澜这是当面打他的脸,亏他还这么器重她,太不识好歹了。 “这是御医院的安排,你敢不从?”宋知舟气道。 “如果这样安排,那我宁可不进御医院。”曲如澜面色沉静,平水无波,她没什么好怕的,要她违背自己的心愿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绝不可能。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谁要谁拿去 堂中气氛顿时降到冰点,曲如澜的行为在一干自认为站在医学殿堂最高端的老家伙而言,简直就是目无尊长大逆不道,任你有多惊艳绝才,那也是触犯了他们不可饶恕的底线。 一帮老家伙怒了。 “太不像话了,持才傲物,这种人要不得……” “就是,当御医院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 “医学馆当真是世风日下,看看都教出些什么学生。” 孙胖子急出一身冷汗,小声督促道:“还不赶紧给诸位大人赔礼道歉。” 曲如澜紧抿着嘴就是不妥协。 陈果儿心说要糟糕,虽然她很佩服曲如澜的胆量,但她知道要是没有人转圜的话,曲如澜绝对会被踢出御医院的。 陈果儿只好向华少棠救助,拼命给华少棠使眼色。 华少棠收到信息,心里也是为难,他已经为了韩岑和陈果儿跟一帮老家伙费了不少口舌,要是再跳出来帮曲如澜说话,那他可真犯众怒了。 “曲如澜,你可知,刚进御医院的生员是很少有机会直接进六局,你们几个是御医院重点培养的对象,念在你年轻气盛不懂事,只要你收回刚才的话,诚恳的跟宋局使道歉,我们便不追究你的无礼言行。”杨光年还是很喜欢曲如澜的,加上曲如澜又是医学馆的杰出代表,便出来打圆场。 陈果儿小声飞快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曲如澜皱了皱眉头,她满心希望而来,现在却是失望的很,她是宁可去尚典局管理医书也不想去尚香局。 韩岑也劝道:“留下来才有机会。” 曲如澜又犹豫起来,她已经把宋局使彻底得罪了,留下还能有前途吗? 宋知舟却是恼羞成怒了:“道歉不必,这种学员我是不敢要了,你们谁要谁拿去。” 此言一出,几位局使都心思络活起来,魏朋义收到杨光年的暗示,便道:“曲如澜,那你可愿意来尚药局?” “魏局使,你这是何意?这种人如此嚣张狂妄,就该赶出御医院,你居然还问她愿不愿意?”宋知舟暴跳起来。心说魏朋义太他妈的不是好东西,刚才还说人家持才傲物,一转眼就做出这种姿态,这不恶心人吗? “宋局使,此言差矣,曲如澜志不在尚香局,并非有意冒犯,年轻人嘛冲动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咱们还真能跟她们一般见识?”魏朋义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愿意去尚药局。”曲如澜道。虽然她最想去的是尚医局,但尚药局抛出橄榄枝,她要再不接就真的只能滚蛋了。 宋知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说来说去,反倒是他成了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的小人,我呸!宋知舟愤怒的瞪了魏朋义和曲如澜一眼,拂袖离去。 陈果儿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而袁菲则是暗暗后悔,早知道这样也行,她也不去尚食局了,可惜机会已经错过。 六个人的去向已定,由各局使带走安置。 陈果儿等人跟华少棠去了尚医局。 华少棠叫来三人,分别是正骨科的柳真柳御医,主管针灸科的李渡李御医,以及主管妇人科的周静周吏目,简短的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把人带走,先去熟悉下环境。 “陈果儿,你留一下。”大家正欲离去,华少棠又叫住陈果儿。 “你先去妇人科呆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把你调去大方脉。” 陈果儿莞尔道:“我无所谓。” “周吏目人很随和,不过李雯敏也在妇人科。”华少棠提醒道,他对李雯敏这个人没什么好感,此人看起来温柔和善,但他总觉得李雯敏不简单。 是吗,李雯敏也在妇人科,很好,又一起共事了。陈果儿心底冷笑。 第一百六十六章 虚情假意 周静是妇人科的元老了,也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不求名也不求利,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听说她跟老吴有那么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反正两人到现在还没有成家。前世曲云菡进御医院的时候也跟过周静,后来曲云菡荣升为御医,而周静到现在还是吏目。 妇人科人很少,只有一个吏目,两位医士,三位助手。 “这是李医士和尤医士,暂时先由她们两带你。”周静话不多,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陈果儿,你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了,这几天御医院人人都在议论你,说你是不出世的医学天才,前途无量,我们刚才还在打赌,说你一定会被安排到大方脉的,没想到你会来我们妇人科,这下我们妇人科可是要备受瞩目了。”李雯敏笑微微地说,目光亲切柔和,若不是已经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还会以为她是真心在夸赞你。 这几句话可谓字字诛心,没有人会喜欢分位比自己低,但本事却比自己大的人,李雯敏是故意抬高她,好挑起大家对她的不满。 果然尤采萱的眼神中透着敌意,酸溜溜道:“我们不过是个小小医士,哪有资格教天才,倒是我们得向天才请教呢!”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不想被人家比下去就自己多努力,天才也不是生出来就什么都会的。”周静沉声道。 尤采萱撇了撇嘴,不敢顶撞周静,周静看起来好商量,发火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 陈果儿不以为意,面带谦虚的笑容,屈膝一礼:“以后还请两位医士多多指教。” “阿漓,你带陈果儿去安置。”周静吩咐道。 “是!”一个圆脸大眼的助手笑眯眯地应声。 “陈果儿,你跟我来。” 离开妇人科,阿漓带陈果儿去西厢房:“这里现在住着三个人,我、阿薇,就是那个瘦瘦的,还有阿茉,个子最小的那个,她们两是一屋的,以后你就跟我一屋吧!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我说,医学上的事我帮不上,但生活上我还是可以帮忙的。” 阿漓倒是个实在人,手脚也勤快,帮陈果儿整理床铺,说:“待会儿我去内务府帮你领一份日常用品。” “谢谢你,阿漓。”陈果儿早就认识阿漓,但不同科目的助手之间鲜少有交集,所以,前世只限于认得而已。 刚安顿好,外头就有人找陈果儿。陈果儿出去一看,原来是韩岑。 “你怎么来了?”陈果儿把韩岑拉到边上去说话,这里都是女医,韩岑一个男的,出现在这总不太方便。 “我来看你啊!我听说李雯琪的姐姐也是妇人科的,她没为难你吧?”韩岑担心道。 在回春堂的时候,李雯琪就跟他们不对盘,现在陈果儿在李雯敏的手下,他很不放心,安顿好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陈果儿淡淡一笑:“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 “你那边怎么样?” “没问题啊!都打成一片了。”韩岑嘿嘿笑道。 陈果儿剜了他一眼:“柳御医是个很严谨的人,你最好在他面前收起你吊儿郎当的样子。” “咦?你怎么知道柳御医是很严谨的人呐?”韩岑摸摸鼻子道。 陈果儿噎住,说漏嘴了,支吾道:“我看他不苟言笑的,肯定是这样的人啊!” “我连老吴都能搞定,还怕搞不定柳御医?”韩岑一拍胸脯道,又遭陈果儿白眼。 第一百六十七章 跑腿的 陈果儿在妇人科已经五天了,周静自己忙于苏贵人保胎事宜压根顾不上陈果儿,而李雯敏和尤采萱每天只让陈果儿做些跑腿的事,不教她任何东西。 “陈果儿,你把方子送去尚药局。”阿薇颐指气使地吩咐道。 “顺便去趟尚食局,蓉嫔气血两虚,让尚食局弄些食补的方子给御膳房。”阿茉也趁机把活都丢给陈果儿。 陈果儿正中下怀,正好可以去曲如澜和袁菲那里串串门子,便欣然允诺。 阿薇看着陈果儿离去,讥笑道:“天才,天才又如何?到了咱们这,还不是只有跑腿的份。” 阿茉嗤笑道:“你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当跑腿还当的挺乐呵。” “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别以为以第一名的身份进了御医院她就能一步登天了,谁不是一年一年这么熬下来的,想迈到咱们前头去,门都没有。”阿薇冷笑。 陈果儿岂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就想这么耗着她,打压她,都是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反正她这次进来的目的不是学,而是查,跑腿这份工作反而让她有了更多机会去熟悉各个部门。 几天下来,陈果儿发现御医院的制度日臻完善,尚医局的大夫负责请脉开方,方子一式两份经主治大夫签章后,一份存档,一份派送至尚药局,尚药局拿到方子,典药司配药存档,再送煎药司熬药,药熬好后由专门的人送至各宫,责任明确,责任到人,一旦出事,一环一环查下来,查到哪一环出错,就追究谁的责任。听阿漓说,这是华少棠担任副院使后明确下来的制度。 不得不说,华少棠这一招直切要害,谁想假御医之手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没那么容易了,除非你把每个环节的人都收买了,当然,要做到这一步对于那些个在后宫有呼风唤雨之能的人来说并不难,但知情的人越多,风险越大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早就有这样严密和完善的制度,曲云菡也不会被冤死了。 典药房里,曲如澜正一丝不苟的按着送来的方子在配药。尚药局还是很器重曲如澜的,并没有晾着她。 “如澜。”陈果儿笑微微的走过去。 曲如澜抬了下眼,淡淡道:“ 又让你送方子?” “新人嘛,总是要从最底层做起的。”陈果儿轻描淡写道。 边上还有别人在,曲如澜也就没多说什么:“方子给我,我先拿去给方典药审核。” 同样是新人,史正平和韩岑都很受器重,听说韩岑已经是柳御医的副手了,史正平身为史院长的侄子就更不用说了,空闲的时候,李渡李御医都教他针灸术,只有陈果儿,每天跑东跑西的,像个杂役。 陈果儿要等方思聪审核方子后才算完事,所以就站在大厅里等。 煎药房的人过来找方思聪,说是小方脉蒋御医开的药,七皇子不肯喝,嫌太苦了。 七皇子是敬妃的儿子,今年五岁,聪明伶俐深得皇上喜爱。 方思聪皱眉道:“哪有不苦的药。” 来人道:“敬妃娘娘发话了,让咱尚药局的人想想办法,不然七皇子的病好不了,就拿咱问罪。” 陈果儿离开的时候,把曲如澜叫了出去。 “何不把药裹了枣泥搓成丸子,听说七皇子最爱吃枣糕。” 曲如澜眼睛一亮:“你倒是知道的挺多的。” 陈果儿笑道:“这就是当跑腿的好处,消息灵通。”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遇故人 离开尚药局,陈果儿又去了尚食局,袁菲不在,听说给苏贵人送补汤去了。 这么快就能去贵人面前露脸了,看来袁菲混的也不错。 陈果儿并没有说蓉嫔的事就退了出来。她才不这么傻,阿茉什么凭证都没给她,只让传话,分明是想让她挨骂,尚食局制定食疗之方也是要根据尚医局开的方子来定的。 陈果儿慢悠悠地往回走,刚踏进尚医局的大门,差点跟一个人撞了满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马上开口道歉,语声带着哭腔,一双眼睛也是红红的。 陈果儿见到此人不由一怔,这不是皇后宫里的宫女青禾吗? “这位姐姐是来请脉的吗?” 青禾拭着眼泪:“我主子病了,病的很重,报了内务,可内务一直拖着,我只好自己来请,可是……” 可是都不肯去是吗?请御医还要经过内务,可见青禾的新主子分位很低,御医院大都是些势利眼,没人理会也是正常的。 “敢问姐姐的主子是……” “是戚贵人。”青禾道。 陈果儿暗暗惊讶,戚贵人?分位不低啊!她记得皇后在世时,戚贵人还是挺受宠的,跟皇后关系也不错。 “我主子如今被关在冷宫。”青禾弱弱道。 陈果儿又是一惊,戚贵人犯了什么错吗?难怪没人愿意去了。 “姐姐,宫里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您还是去再去求求内务府的公公,没有皇上的华可,御医们是不能随便给冷宫的妃子看病的。”陈果儿无奈道。 青禾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内务府根本就不给上报,皇上怎么会许可。” 陈果儿想了想,问道:“姐姐,戚贵人被打入冷宫多久了?” “都快大半年了……”青禾欲言又止,抹着眼泪就要离开。 大半年,那就是说,皇后出事后,戚贵人就失宠了?为什么?是被萧贵妃打压还是戚贵人真的犯了什么错?或华这是个突破口,她可以从戚贵人那打听到什么。 陈果儿心思一动,四下看看,没有人,便追了上去:“姐姐,或华我能帮戚贵人治病。” 青禾泪眼迷蒙地看着陈果儿,年纪这么小,好像只是个医生,不禁怀疑:“你……” “我好歹懂得一些,有总比没有强吧!”陈果儿微笑着说。 “今晚子时,姐姐等我。”陈果儿说完便转身离去。 回到妇人科,陈果儿故意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阿茉,你忘了给我蓉嫔的方子。” 阿茉白了她一眼:“谁让你走的那么快,没脑子的,活该白跑一趟。” “还天才呢,这点事都做不好。”阿薇一旁鄙视道。 尤采萱从里面出来,冷着脸教训道:“陈果儿,别以为自己会点银针术就了不起了,这里可不是针灸科,在妇人科,你只是个新人,一切要重头学,你这种马虎的态度可不行。” 陈果儿虚心受教:“我记住了。” 在这里,大家都很嫉恨她,根本没有让她露脸的机会,所以不得不藏拙,以减低大家对她的戒心。被打压,总比被暗算的好,她又不能事事都去找华少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冷宫的贵人 傍晚,阿漓回来了,苦着张脸。 “阿漓,怎么了?”陈果儿关心问道,这里就阿漓对她还算不错。 阿漓道:“苏贵人胎气不稳,周吏目想了好些办法,好像都不见效,反倒一日比一日严重了。” 按说周静是个很有经验的大夫,连她都难住了,那苏贵人的情况的确不妙,苏贵人的情况,陈果儿大概知道一些,苏贵人怀第一胎时出了点意外,之后三年都没有身孕,这次有了,皇上挺紧张她的,还让萧贵妃亲自安排苏贵人安胎事宜。若是这样还保不住,恐怕上头要怪罪,难怪阿漓心事重重。 “脉象如何?”陈果儿问道。 “脉弦有虚寒,虚阳外散。因前次小产,体内淤血未散,又值行经时遇冷,余血留而为癓,虽得血而成胎,然癓病复动,故而漏下不止,周吏目已经用桂心茯苓丸加防风附子汤温内脏,双管齐下,可收效甚微。”阿漓叹气道。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陈果儿听了也是皱眉。 阿漓道:“可不是,本来周吏目想用食疗辅助调养,但苏贵人吃什么吐什么。” 陈果儿沉吟道:“看来,得用针灸啊!” 阿漓讶异地看着她:“针灸能行吗?” 若是她去的话,应该有六七成把握,就不知道针灸科的人行不行。 且按下此事不提,到了半夜快子时的时候,陈果儿轻手轻脚的爬起来,还好今晚轮到阿漓值夜,陈果儿很顺利的溜出了尚医局,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值夜的太监和巡逻的守卫,来到冷宫。 冷宫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萧条凄冷,院门破败,杂草丛生,仅仅是一墙之隔,一面天堂,一面是地狱,也不知是哪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在这静谧的夜,显得格外阴森凄惨,让人汗毛耸立。 陈果儿正要叩门,门却是打开了一条缝。 “是你吗?”黑暗中传来青禾怯怯地询问。 “是我。”陈果儿小声回道。 “你还真来了,快进来。”青禾打开门请她进去。 未进门就听见一阵咳嗽,一声接一声,好像就要断过气去似的,令人揪心。 借着昏黄的烛光,陈果儿看到一个面颊消瘦,脸色蜡黄的女人趴在床沿不住的咳嗽,身上盖着破旧的毯子。 若非知道她是戚贵人,陈果儿都快认不出来了,这还是那个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玉骨风姿的戚贵人吗? “娘娘,大夫来了。”青禾上前扶起戚贵人。 戚贵人眼眶深陷,双目浑浊黯然,全没了顾盼神飞的风采,看着陈果儿,唇角溢出一丝苦笑:“谢谢你冒险前来。” 曾经多少风光,如今就有多少凄凉,便是病死了也不会有人来瞧一眼,她虽知陈果儿不过是御医院里毫不起眼的女医,对陈果儿能不能治好她的病根本不报希望,但这个时候陈果儿能冒险前来,她还是很感激的。 陈果儿微微一笑,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替戚贵人切脉,边问:“娘娘哪里不适?” 戚贵人捂着心口:“胸肋时常如针扎般的疼痛,夜里总是咳嗽,都睡不安生。” 陈果儿心中有数了,戚贵人是郁结于心,心志不遂,故而肝气郁滞,疏泄失职,日久不解,引发瘀血证,加上感染风寒,所以显得病情严重,风寒可以开方吃药,但心病却还需心药来医。 “没什么大碍,娘娘是得了风寒之症,吃几贴药就好了。”陈果儿微笑道。 青禾怀疑道:“真的不要紧吗?” 陈果儿看着戚贵人,微然道:“风寒并非绝症,治起来容易,只要娘娘放宽心,好生调养,很快就能好起来。” 戚贵人苦笑,她知道陈果儿是指她有心病,她又何尝不知,只是,放宽心这三个字,说说容易,真正能做到释怀的又有几人?看着冷宫里的人,不是郁郁而终就是神智失常就知道了。 陈果儿现在对戚贵人了解的还不够深,有些话不能说,便无从开解,还是慢慢来吧! “你们这能熬药吗?”陈果儿问。 “可以的,我会很小心的。”青禾忙道。 “那好,我明日把药配好送过来。” 第一百七十章 讨药 陈果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自己的房间,长松了口气,今晚的确有些冒险了,不过,若是能从戚贵人那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还是值得的。 第二天,陈果儿趁着跑腿的时候,去找华少棠。 “能不能帮我弄些治风寒的药?” 华少棠奇怪地看着她:“你生病了?” 陈果儿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生病的人吗?” 华少棠变了脸色,小声告诫道:“在这里可不比外头,要是触犯了宫规,我可保不住你。” 华少棠就怕陈果儿爱心泛滥,擅自给宫人治病。虽然御医院有专门给宫女太监看病的医官,但都要经过内务府才行,有些主子不得势的宫女太监通常内务府都不予理睬,他们就私下里请医官,这种事已经查到过好几起了,一经证实,都是要严肃处理的。 “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啊!你不会不帮我吧!” 华少棠一阵无语,她果真去触犯宫规了,这才进御医院几天啊!华少棠深感头疼,可是景桓那个霸王放过狠话,如果陈果儿在御医院有个闪失,他就要拆了他的骨头。 “那你得告诉我,这药是给谁的?”华少棠道,如果是哪位可怜的宫人,那他想想办法走正规途径。 “现在不方便告诉你,我会很小心就是了,不会让人发现的。”陈果儿可不敢告诉华少棠,这药是给冷宫里的人。 华少棠气的磨牙:“我看你是在妇人科太闲了,我得尽快把你弄到大方脉去才行。” “不要,我在妇人科呆的挺好的,不想挪窝。”陈果儿拒绝。 “你当跑腿的当上瘾了?”华少棠恨恨道。 看来她在妇人科的情况他了如指掌啊! “当跑腿的有什么不好,可以到处串门子。”陈果儿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一点不求上进,我还指望着你替我们尚医局争光呢!” “争光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帮我弄药,不然我自己想别的办法。” 争光,这个字眼以前史院长也常挂在嘴边,而她为了不辜负史院长的期待,曲家人的期待,一直努力向上,终于成为大周史上第一位女御医,可结果呢?惨遭横死,死的极不名誉,不明不白,还连累了曲家,再次听到这个字眼,她只会觉得无比讽刺。 当然她不会就此放弃对医学的追求,两世为人,此志不改,因为医学是流淌在她身体里的血液,普济苍生是刻在她灵魂里的誓言,就像医馆里的老吴,数十年如一日拿着微薄的俸禄,只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就像那些默默无闻行走在乡间的铃医们,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对得起医者的身份,这才是医学的最高境界。 所以,如果她有幸能查到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如果到那时她还命全身而退,她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象征着荣耀和地位的御医院,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医者。 “我的姑奶奶哎,你能不能消停点,好好,算我怕了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华少棠怕她真的去找别人,那就真得出事,只好妥协。 “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尽碰上你们这些不讲理的人。”华少棠愤懑地嘀咕,他是没办法了,还是让景桓自己来管陈果儿,让两个不讲道理的人自己讲道理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能提 陈果儿回到妇人科,尤采萱一脸不高兴的说道:“你上哪去了?大家都在忙,就你一个人到处闲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妇人科很清闲呢!” 陈果儿道:“华副院使叫了我去问话。” 尤采萱眸光一凝,紧张起来:“是华副院使叫你去的?” 李雯敏笑微微地走过来:“华副院使问你什么了?” “没问什么,不过是在妇人科还习惯否?都学了什么?”陈果儿回道。 “那你怎么说的?”尤采萱忙追问。 “我就说挺好的,李医士和尤医士教了我不少东西。”陈果儿笑容依旧,她们是怕她向华少棠告状吗?她才没这么无聊,再说,华少棠自己有眼睛的,心如明镜。 尤采萱怀疑地审视着陈果儿:“你真这么说?” “当然。”陈果儿淡笑着说。 李雯敏笑容温柔地说:“最近大家都很忙,等空些了,我再教你。” “好的。” 李雯敏递过来一张药方:“这是苏贵人的方子,你先拿去归档,然后送一份给尚药局。” 打发了陈果儿,尤采萱悻悻道:“我才不信她会那样说,她肯定是去告状了。” 李雯敏眸底闪过一抹阴冷地笑意,曼声道:“是不是去告状很快就能知道了。不过,就算去告状又如何,华副院使追问起来,咱们只说妇人科人手不够,她一个新人,什么都不会,让她先跑跑腿也是正常。” 归档处,阿漓正在翻看病例,见陈果儿进来,便道:“陈果儿,你昨儿个说用针灸之法,我还真查到一起相似的病例了,你看这里,皇后当年怀太子的时候,和苏贵人差不多情形,是华老院长用药、食疗和针灸三管齐下,才保住了龙胎。” 陈果儿愕然,昨天她不过是随口一说,阿漓就这么上心,还专门跑来查病例。 “可惜了,华老院长神针已封,且早已离开御医院……”阿漓叹息着,又自言自语道:“要是曲云菡还在就好了。” 陈果儿又是一怔,进御医院后,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曲云菡这个名字。 “曲云菡?我在医馆的时候,听吴大夫提起过她,她不是医术很好吗?怎么会……” 阿漓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千万别提这个人。” 呃……不是你先提的吗? 陈果儿掰开她的手,好奇道:“为什么不能提啊?” 阿漓面有难色,犹豫了片刻,把陈果儿拉到里间去,小声说:“我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因为曲云菡的事,御医院好多大夫都受了牵连,上次有两个医生私底下议论被杨副院使听见了,就被送到慎刑司去了,差点连命都丢掉。” 陈果儿倒抽一口冷气,这么严重?提都不能提?是某些人心里有鬼,怕有人翻案吧! “你记住了?以后别再提了。”阿漓郑重告诫道。 到了傍晚,华少棠遣人来把陈果儿叫去。 尤采萱放心不下,叫阿茉悄悄跟去看看,华副院使一天找陈果儿两次,太不寻常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尾随 阿茉尾随着陈果儿来到华副院使处,正在想办法溜进去偷听,一个个子高高的英俊少年叫住了她。 “这位姐姐,能不能问你件事?” 少年眼眸清亮蕴含着笑意,像两颗闪闪的黑曜石。 阿茉没来由的心跳加速,她认得此人,是和陈果儿一道进御医院的韩岑,大家都说他会是继柳御医之后的金创术奇才。 “你要问什么?”少年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那个,这事还真有些难以启齿呢!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少年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陈果儿压根没发现有人跟踪她,又被韩岑给拦住,径直进了屋。 “这是你要的,可是你要怎么拿走?”华少棠指着一大包草药问道。 陈果儿一共要了七贴药,放在一起的确有些显眼。 “我先拿三贴,剩下的过三天再来拿。” “你到底在帮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华少棠今儿个眼皮足足跳了一天,想到以后陈果儿要是隔三差五的来这么一出,他迟早会得心脏病。 “帮一个可怜人罢了,我会小心的。”陈果儿笑了笑,她也知道华少棠挺为难。 “算了,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华少棠悻悻道。 “明日申正,你随我出宫。” 陈果儿讶然:“出宫干嘛?” 华少棠郁闷道:“自然是有要事。” “和……景桓无关吧?”陈果儿警惕道。 华少棠嘴角抽了抽:“跟他能有什么关系?是我家老爷子要见你。” 陈果儿放下心来,是有好些天没见华老先生了。 “那好,明天我跟你出宫,只是妇人科那边……” “我会安排的。”华少棠道。 陈果儿揣着三包药出来,心里也是紧张,生怕被人发现。来到一处僻静无人处,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陈果儿把药拿出来,塞进路旁一座假山的石缝中,又拨了拨周围的杂草,确定不会被人发现,这才拍拍手,慢悠悠地往回走。 她一离开,韩岑就出现了,伸手往假山中一掏,掏出一包药,不由皱眉,陈果儿这是在搞什么花样?为什么把药藏在这里?她是从华少棠那出来的,这药明显是华少棠给她的……这个冒失的丫头,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他把阿茉遣走,事情就闹大了。 阿茉回到妇人科,小心脏还是如小鹿乱撞,韩岑可真有意思,一口一个好姐姐叫的那叫一个甜,说是和萧望不对付,不想去尚药局见那厮,非得求着她帮他送药方,而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管他呢,要是尤医士问起就说一切正常,难不成她还真去偷听?万一被华副院使抓到,遭殃的是她,尤医士才不会管她死活。 半夜子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来到假山处,从缝隙里掏出药包,又离开了。 韩岑吐掉咬在嘴里的草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还真被他猜中了,陈果儿果然这个时候来取药。他倒要看看,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韩岑惊讶的发现,陈果儿对宫里的地形很熟悉,甚至知道侍卫们什么时候换岗,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一处荒败的院落。 这是冷宫?陈果儿来这做什么?她是在帮华少棠做事吗?韩岑蛰伏在黑暗中,心绪起伏久久不能平静,种种迹象表明,陈果儿是永宁侯甚至是太子安插在御医院的探子,这个发现,让他心惊肉跳。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魂 陈果儿把药交给青禾,叮嘱她要怎么煎熬。 青禾很是感激:“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谢什么,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是宫里有些规矩太不合理了。”陈果儿淡笑道。 屋里又传来轻微的咳嗽。 青禾叹了一息:“宫里原本就是个势力又残酷的地方,你得势的时候大家都来巴结,一旦被冷落,人人都来踩一脚。” 陈果儿心思微动,很想问戚贵人为什么会被打入冷宫,又怕青禾心生戒备。 “我想戚贵人还是有机会的。”陈果儿道。 “难啊,本来戚贵人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但是,都过去大半年了,后宫美女如云,只怕皇上早就忘了戚贵人。”青禾说。 “天无绝人之路,你多开导戚贵人,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皇上把戚贵人打入冷宫,却没有降戚贵人的分位,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戚贵人的,只是想给她点教训而已,不过,青禾说的也对,薄情最是帝王家,皇上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戚贵人想要东山再起,首先要把身子养好,就戚贵人现在的模样,别说皇上了,谁看了都得吓一跳。 “这三贴药吃完了,我再想办法把药送过来。” 青禾道:“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戚贵人还有东山再起之日,一定会感谢你的。” 陈果儿笑道:“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帮这个忙可不是为了图报答,我叫陈果儿,是刚进御医院的医生。” 青禾也笑道:“我叫青禾。” 陈果儿走后,青禾进屋回禀。 “陈果儿来过了,送来三贴药,让娘娘先吃着,她会再想办法弄些药来的。” 戚贵人神思悠远,刚才陈果儿和青禾在屋外说话,她都听见了,她还想着陈果儿怎么有胆量帮她治病,原来是刚进御医院的新人,不知宫中险恶,所以还保留着一份纯善之心,也是上天可怜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遇上了陈果儿。天无绝人之路,果然不假,她不会再被动的等待,等待皇上想起她,萧贵妃,咱们等着瞧。 陈果儿并没有立刻回御医院,而是来到了坤宁宫,这里曾是景皇后的宫殿,景皇后去世后皇上一直未立新后,所以坤宁宫尚无人入住,宫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显得冷冷清清。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浮现,出事那天,她写好了方子,是李雯敏去尚药局抓的药,药熬好后,她是先尝过的,并没有出现丹参,她记得药奉上后,皇后没有当即饮用,而是说先放一放,她和李雯敏就先回了御医院,那么在皇后的药里下丹参的,一定是皇后宫里的人,只是早有人在她的方子上做了手脚,全变成了她的错,而皇上盛怒之下,根本就没有彻查就把她给杀了……陈果儿只觉胸口一阵疼痛。 她可以肯定一定是李雯敏陷害她,因为只有李雯敏可以在药方上动手脚,现在她要弄清楚的是,李雯敏受了谁的指使,胆敢犯下谋害皇后的大罪。 “什么人?”一声厉喝,惊醒了怔怔出神的陈果儿。 旋即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了树丛后,陈果儿被人禁锢着动弹不得,她也不敢动,只惊恐的看着侍卫往她藏身之处走来。 “喵~”身后的人模仿野猫叫,惟妙惟肖。 正要过来查看的侍卫怔了一下,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哪来的野猫。” 另一个侍卫说:“这里都快变成冷宫了,谁还会来,也只有野猫。” 两人没有再往前,往长春宫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迟早被你害死 直到侍卫远去,身后的人才松开手,低声骂道:“你不要命了?半夜三更的在宫里乱逛。” 呃!居然是韩岑。陈果儿惊诧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岑瞪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若不是我拦住了阿茉,你这会儿就得去慎刑司了。” 陈果儿又是一惊,阿茉在跟踪她?她一点都不知道。 “我不管你帮谁做事,要做什么,但请你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可不想你出事。”韩岑真的很生气,陈果儿做这种事分明就是找死,一点身为暗人的潜质都没有。 陈果儿大窘,今晚幸亏韩岑跟了来,若是换了别人,她就惨了,计划才刚刚开始就得夭折。 “那个,谢谢你啊!我只是想帮冷宫里那个人,她好可怜。”陈果儿怯怯道。 “这种谎话你没必要跟我说。”韩岑没好气道。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陈果儿就是个暗人,她可以不告诉他,但不要来欺骗他。 “真的,我没骗你,前天一个宫女跑来御医院找大夫,说她主子快死了,可是没有人愿意帮她,我看她可怜,所以就……药是我让华副院使弄来的,他也骂过我了,但如果我不帮忙的话,那个人就要死了。”陈果儿十分真话隐了三分,她帮忙是真,却是另有目的。 “那永宁侯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韩岑已经憋了很久了,本不想问的,可这会儿实在忍不住,陈果儿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不能坐视不理。 呃,景桓的事他也知道了?回想起上次在巷子口撞见他,他就是一副怀疑的表情,他到底知道多少? 罢了,她相信韩岑是不会害她的,都到这一步了,她若不给韩岑一个交代,韩岑心里肯定会有疙瘩,她可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我救过永宁侯的命,在进回春堂之前,当时不知道他就是永宁侯,被人追杀奄奄一息,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还是找到了我,那个表叔就是永宁侯的人,他怕有人对我不利。”陈果儿怏怏道。 韩岑清冷的眼眸透着少有的犀利,他在琢磨陈果儿的话有几分可信,事情真的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可是,他还是看不透她。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陈果儿见他还是不信,忙举手发誓。 韩岑拍掉她的手,悻悻道:“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要走人。 陈果儿忙拉住他:“韩岑,不要生气嘛!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韩岑突然蹲下来又捂住她的嘴,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透过枝桠,看到几个宫女太监脚步匆匆,好像往御医院的方向去了。 “迟早会被你害死。”韩岑放开她,低哑着嗓子道。 陈果儿咧嘴笑的很狗腿:“韩岑,你耳朵好灵。” 韩岑没好气地瞪她:“快点回去了,万一被人发现你溜出来就完蛋。” 两人在黑暗中穿梭,不一会儿回到御医院,只见御医院里亮了好多盏灯,韩岑忙拉她躲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难道说已经发现他们人不在?陈果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呃!杨光年,华少棠,还有尚医局的好多大夫都出来了,跟着几位太监宫女匆匆离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只华成功 “好像是苏贵人宫里的太监。”韩岑蹙眉道。 “你认识?” 韩岑心说,你是整天在御医院瞎逛,我逛的范围可比你大多了。 “这会儿阿茉他们肯定知道你不在了,你可得想好了说辞,别穿帮。”韩岑提醒道。 “那你呢?”陈果儿担心地问,看刚才那阵仗,估计整个御医院都要惊动了,韩岑那边也悬。 “我?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圆谎。”他的处境可比陈果儿好多了,针灸科的人都拿他当宝当兄弟,就算有事,他们也会帮他兜着。 陈果儿刚要走,韩岑又拉住她,几乎是命令的口吻:“下次行动叫上我。” 陈果儿怔怔地点了点头。 回到妇人科,一进门,就看见尤采萱端然上座,阿薇阿茉像左右护法立两旁,陈果儿心里咯噔一下,好大的阵仗。 “给我跪下,说,你半夜三更上哪去了?”尤采萱威喝道,总算让她抓到把柄了,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 陈果儿跪了下来,支吾道:“天太热我睡不着,就起来到外面透透气,然后就看到苏贵人宫里的人来了,我就……我就凑了下热闹。” “你说谎,你子时起夜就看你不在了,苏贵人宫里的人才来没一会儿。”阿茉出来指证。 “我就在外面园子里啊!又没去哪儿。”陈果儿道,只要咬死了没离开御医院,尤采萱也拿她没办法,大不了挨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你若从实交代,我便饶你一回,若敢有半句谎言,马上送你进慎刑司。”尤采萱威胁道。 陈果儿心里腹诽:我若从实交代,你才不会放过我呢! “尤医士,我真的就在园子里,我一个刚进御医院的新人,出了这院子,我路也不认得,还能去哪里?” 尤采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肯说实话是吗?那就给我跪在这里,一直跪到肯说实话为止。” 陈果儿并没有跪多久,阿漓就来了:“华副院使请陈果儿速去苏贵人宫里。” “什么?叫陈果儿去?”尤采萱跳起来,陈果儿算什么东西,华副院使居然钦点她去。 “华副院使是这么说的,苏贵人情况危急,很有可能会小产。”阿漓道。 陈果儿暗暗叫苦,华少棠,你这个没脑子的,这不是害我吗? 苏贵人寝宫里跪了一大片人,连杨光年和华少棠都在列。 里头传来皇上威严的声音,透着焦虑与急切:“若是保不住龙胎,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陈果儿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仿佛又回到前世,皇后垂危的时候,皇上也是这样怒吼着。 华少棠见陈果儿来了,忙道:“你去给周吏目当助手,赶快。” 陈果儿狠狠瞪了华少棠一眼,她本想在宫中低调一点,他偏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 华少棠苦着个脸,今天史院长不在宫里,这会儿去请,一来一回的,怕是来不及了,没奈何只好推荐了陈果儿,说陈果儿是华老爷子的徒弟。 华少棠小声道:“我们这些人的脑袋就全靠你了。 连杨光年也抹了把汗道:“陈果儿,只许成功不华失败。” 我呸!跪着说话不腰疼,只许成功不华失败,便是华老爷子亲自来了也不敢这么说的。陈果儿憋了一肚子。 “人呢?怎么还没来?”皇上急不可耐。 “启禀圣上,人已经带到。”华少棠高声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威胁 陈果儿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苏贵人的情况阿漓一直有跟她探讨,她心里还是有点底气的。 宫女引着陈果儿入内。一身明黄耀眼的龙袍映入眼帘,那五爪金龙张牙舞爪,象征着帝王之威,陈果儿忙跪地行礼,心存敬畏。 前世她就是死在这个人手下,利剑穿心,说不怕他是假的,午夜梦回,梦到这一身明黄,她都会惊醒,冷汗淋漓,帝王一言,可以将你捧上天,也可以将你打落地狱,再多的功劳也抵不了一次失误,身为御医,只许成功不华失败,这一刻,她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和无奈。 “你就是陈果儿?”皇上皱起了眉头,这么年轻的丫头片子,能行吗? “回皇上,奴婢正是陈果儿。”陈果儿强作镇定道。 “你果真是华仁礼的徒弟?” 如果否认的话,那华少棠就要背上欺君之罪了,欺君之罪总比欺华老爷子的罪名厉害,陈果儿咬了咬唇:“是!” “皇上,妹妹快不行了,姑且让她试一试吧!”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妇人上前道。 是萧贵妃,大半夜的她也赶来了,可真是“用心”啊!陈果儿对萧贵妃没半点好感,她一直在怀疑,李雯敏就是奉了萧贵妃的命令,萧贵妃和皇后原本就不对路,皇后一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萧贵妃。 皇上默了片刻,沉声道:“若是保住龙胎,朕重重有赏,若是保不住……” 保不住就砍头不是吗?当皇上的就喜欢拿脑袋当筹码,因为他掌握着生杀大权,可以轻易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甚至不问缘由,不分对错。 陈果儿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抬头镇声道:“请皇上先离开,奴婢治病需要安静,若是心不静,下手失了分寸,后果奴婢承担不起。” 外头华少棠冷汗哗啦啦的淌,陈果儿,你可真敢说啊!这可是皇上,不是景桓。 皇上怔愣住,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居然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陈果儿也不等皇上叫她起来,自己起身走向病榻,问周静:“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架势,好像周静都只是她的助手。 周静也愣了一下,道:“娘娘动了胎气,腹痛难忍,已经见红。” “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陈果儿问。 周静忙低下头,不敢说。 屋子里一片沉寂。 陈果儿看向皇上,皇上居然心虚的别过脸去。 好吧!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始作俑者,是皇上吧?就这么急不可耐吗?又不是没女人了。 苏贵人脸色苍白,虚弱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是在顾全皇上的颜面呢!苏贵人是个聪明的女人。 陈果儿也不多问了,替苏贵人把脉,脉弦而数,情况很糟糕。 陈果儿拿出银针:“周吏目,你帮我,其他人都回避一下吧!” 很难想象,这么个年纪小小的丫头竟有堪比大家的气场,她不过一个御医院的新人,唯一拿得出手的身份就是华仁礼的徒弟,在场的人,除了华少棠,没有人相信她,然而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包括皇上。 因为每个人都被她那种从容淡定,好像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霸气给镇住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迷情香 时间随着沙漏慢慢流逝,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汗不停的冒,盯着那道绯色的帷幔眼里都快盯出血来。 萧贵妃看皇上心神不定的,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搓手,便劝皇上先去她宫里歇着。 皇上却是因为心存愧疚不愿意离去。 “好了,暂时稳住了,只要娘娘好生将养,应该无大碍。”陈果儿收了银针,抹了把汗,这下累的够呛。 周静替苏贵人切脉,果然脉象稳定了下来,心里暗暗称奇,陈果儿这手银针绝活果然尽得华老院长真传,厉害啊!难怪吴老头还让人带话,叫她一定要尽心栽培陈果儿,说陈果儿是不可多得的奇才,看样子,她是栽培不了了,陈果儿的医术还在她之上。 “只是娘娘孕吐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周静道,这是她遇到的最大的问题,什么都不吃,身子如何能好得起来? “莫要提吃的,一提我就犯恶心。”苏贵人蹙眉道。 孕吐是因为胃失和降,冲脉之气上冲所至,陈果儿看过周静给苏贵人开的药方,的确是对症下药的,没什么问题,关键还在于苏贵人自己,吃不下就不吃,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恶性循环。 陈果儿道:“娘娘不吃并不能止吐,反而会加重病情,娘娘再吃不下也要吃,少吃多餐,哪怕吃了吐也是要吃的,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龙子吧!” 苏贵人眸光一凝:“你说龙子?” 陈果儿微笑道:“的确是龙子,不过,眼下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苏贵人面露喜色,旋即谨慎起来:“周吏目,你以为呢?” 周静汗颜,苏贵人的脉相特别弱,故而她无法肯定,但陈果儿言之凿凿,看她刚才神乎其神的银针术,又不由得她不信。 “娘娘的脉象是男胎之脉。” “好,这事只有你我她三人知晓,若传与第四人之耳,本宫便问你们,周吏目,给本宫取安胎药来。”苏贵人精神振奋,真是龙子的话,那她就能母凭子贵了。 周静松了口气,这是苏贵人有孕以来,第一次主动要求喝药。 两人一道屈膝福礼,转身退下,经过青铜香鼎的时候,一丝若有若无的芳香令陈果儿顿住脚步。香鼎中,香已燃尽,只余泛白的灰烬,陈果儿拈了点香灰在指尖,嗅了嗅,不由脸色大变。 周静问道:“有什么不妥?” 陈果儿扭头问苏贵人:“娘娘点的是什么香?” 苏贵人怔然道:“不过是安神的百合香,是内务府送来的,怎么?这香有什么不对吗?” “这百合香中掺了微量的迷情香,有催情的功效,若是酒后嗅了此香,效果更甚。”陈果儿面色凝重道。难怪皇上会把持不住,原来是这香在作怪,之前,她太紧张,且当时香已燃尽,所以不曾留意到。 苏贵人也是惊诧:“你确定?” “是不是,请尚香局的人来一验便知。”陈果儿道,今日之事,绝非偶然,苏贵人身怀龙胎,断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定是有人要害她。真是歹毒的计谋,今日龙胎若是不保,便是皇上自己的责任,碍于面子,皇上定不会追查,也想不到这香料会有问题。 苏贵人神色一凛:“周吏目,你去把皇上请进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论功行赏 之后的情况有些混乱,其他人都被打发走了,连萧贵妃也被支走,然后尚香局的宋知舟被传来了,仔细查验后,确定百合香中参杂了微量的迷情香,若不刻意去闻很难发现。 皇上龙颜大怒,居然有人算计到他头上,当即着令魏公公彻查此事,将内务府掌管香料之人以及苏贵人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都押送至慎刑司。 陈果儿见事情闹这么大,心里不免忐忑,真凶能揪出来便好,若是查不出来,这人肯定要记恨上她。 “陈果儿。”皇上唤道。 陈果儿回过神来,连忙跪下。 “今日之事,你功不可没,朕封你为八品吏目,以后,就由你来负责苏贵人安胎事宜。”皇上本来对陈果儿的态度很不满,但陈果儿替他正了名,这可是比保住龙胎更加重要,便不计较这些了。 陈果儿惶恐道:“回皇上,奴婢不敢居功,奴婢擅长的也只是针灸而已,若论妇科,整个御医院还属周吏目经验最丰富,再说奴婢资历浅薄,如今连医生都还不是,若是一跃成为吏目,怕是不能服众。” 本来就够受瞩目的了,从不入流的助手猛的一下升为吏目,连跳三级,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出头鸟儿不好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朕是论功行赏,谁敢不服,从今日起你就是吏目,协助周吏目替苏贵人安胎。” 皇上执意要封赏,但还是收回了让陈果儿负责安胎的重任。 陈果儿十分无语,皇上就是这样,全凭自己的心意,完全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从苏贵人宫里出来,天都快亮了。 周静淡淡道:“你也不必忐忑不安,今日整个御医院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是你凭真本事化解了一场危机,皇上论功行赏,谁也不能说什么,往后行事谨慎些就是了。” 陈果儿刚才在御前说的那番话,可见她不是一个贪功冒进之人,陈果儿原本有机会取代她的地位,但陈果儿并没有这样做,周静说不上感念,其实名与利,她早已经不在乎了,纯粹只是欣赏陈果儿的为人及医术,难怪吴老头这么欣赏她。 陈果儿苦笑,前世她从医生升到御医花了足足四年时间,便是如此,她也是大周史上晋升最快的御医了,这一世,却只用了七天,便成了吏目,哎!造化弄人呐!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个消息传开后,会造成怎样的震动。 陈果儿一夜没睡,周静让她先去休息,所以,当御医院为陈果儿被封为吏目的事炸锅时,陈果儿正在睡梦。 “厉害啊!单凭一根银针力挽狂澜,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御医感叹道。 “是啊!这么年轻,才进御医院就晋升为吏目,叫我等熬了几十年的老人情何以堪。”一位郁郁不得志的医士酸溜溜道。 “这个也要看运气的,昨晚若是史院长在宫中,就没她什么事了。”有人不服气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论银针术华副院使会差吗?只是妇人之病,我们男人不方便罢了。”有人反驳道。 “陈果儿的银针术我是亲眼瞧见的,八针呐,咱们院里,有几位大夫可以做到?人家那是真才实学,不愧为华老院长的徒弟。”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那也不能连跳三级,咱们御医院的晋升是有规定的。”有人还是觉得气不过。 “皇上金口玉言,什么规矩都得靠边站。”有人无奈道。 这些都还算克制的,冷静的言语,毕竟是在公众场合议论,关起门来,就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比如此刻的尤采萱就很不忿。 “真是太气人了,她才进院几天,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劳,这御医院里上上下下,谁手上没几份功劳,偏就她稀罕,周吏目为苏贵人的龙胎付出那么多,到头来还不如她扎一针。” 李雯敏不咸不淡地说:“这有什么办法,人家命好,恰恰就入了皇上的眼。” 尤采萱冷哼道:“我就说这人不是简单的货色,惯会在皇上面前讨好卖乖。” 李雯敏冷笑:“以后她可是咱们顶头上司了,你呀,说话还是悠着点好,小心人家打击报复。” “呸,我会怕她?小心爬的高跌的狠,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尤采萱嗤鼻不屑。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三人 这些议论,陈果儿都没听见,听见了也当做听不见。她还是和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申正的时候,华少棠来了,昨日约好的一起出宫。 “升官的感觉怎么样?”华少棠笑嘻嘻地问。 陈果儿丢了个大白眼过去:“你还说,都是你,硬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给我惹了一身的麻烦。” 华少棠无辜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救人是咱们的本分,你不是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么?救了人还能得到嘉奖,不是两全其美么?” “针灸科又不是没人了,你自己不是也会的吗?干嘛非要拉上我?当时的情况那么凶险,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行的话,会不会被皇上砍掉脑袋?”陈果儿气道。 “李渡当时就在场,他也没办法,我,你是知道的,针灸并非我的强项,所以,除了你,还有谁能力挽狂澜?我对你很有信心的。”华少棠理直气壮道。 “照你这么说,我还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表现的机会?”陈敏气笑了。 华少棠摆手道:“咱们之间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多生分。” 陈果儿忍不住腹诽,我跟你很熟吗? “走走走,先去吃饭,今天咱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华少棠笑哈哈的,心想着,待会儿怎么敲景桓一顿,三十年的陈酿是跑不掉的。 阿茉看着陈果儿和华副院使有说有笑的离开,冷哼道:“这两人肯定有奸情。” 阿薇也道:“是有这个可能,要不然华副院使干嘛这么卖力的推举她。” “什么真本事,我看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不小。”阿茉呲鼻道。 “你们胡说什么呢?留点口德吧!”阿漓走过来呵斥道。这两人平时就没少说风凉话,现在越说越过火了。 虽说大家都是医生,但阿漓比阿茉阿薇年纪都大,在御医院的时间也长,又是周吏目的助手,身份还是有些不同的,所以,阿漓呵斥,阿茉和阿薇也不敢怎么样,翻了个白眼,悻悻一哼,各做各的事去了。 陈果儿跟着华少棠出了宫,上了一辆马车。 “我们去哪吃饭?”陈果儿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然是好地方。”华少棠故作神秘。 “你不说清楚,我不去了。”陈果儿作势要下车。 华少棠忙拉住她:“干嘛干嘛,又不会把你拐去卖了,你怕什么?” “我还真怕你把我给卖了,出卖。”陈果儿没好气道。 华少棠瞪眼无辜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吗?陈果儿你太让我伤心了。” 呃!伤心?我可一点也看不出你有半点伤心的样子,反倒像只披着羊皮的狼。陈果儿鄙视他。 “你保证待会儿吃饭不会出现第三人。” “第三人,你说谁啊!” 陈果儿没好气的瞪他:“你知道是谁。”她可不想再见到那家伙,见到的话,她绝对绝对要拿针戳死他。 “你说景桓吗?” 华少棠一本正经道:“我保证要么没有第三人,有也绝对不会是景桓。” 第一百八十章 难得糊涂 吃饭的地方还是上次的茶馆,清清静静的,貌似二楼就为他们这一个包间服务。 华少棠豪爽的点了一桌子好菜外加一坛三十年的陈酿。 “这么多菜,我们哪吃得了,不是浪费吗?”陈果儿瞅着满桌子的菜,觉得心疼。 “反正不要你花银子,吃就是了。”华少棠不以为然,呷了口酒,细细品味:“果然是好酒,你要不要来点?” 陈果儿忙摇头,就想不通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喝酒。 “迷情香的事,有结果了吗?”陈果儿问道。 华少棠蹙眉道:“哪有那么容易,招了是死,不招也是死,还不如不招,起码不会连累到家人,即便揪出来了,恐怕也只是个替死鬼。” 陈果儿心情沉重,这下又树了个大敌。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皇上念你的好就是了。”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最不靠谱的就是皇上好不好,指望皇上还不如指望墙壁。 “宫里的事真复杂,一不小心就掉坑里。”陈果儿感叹道。 “有我在你怕什么。”华少棠道。 “你?”陈果儿嗤鼻道:“昨晚跪在毓庆宫除了冒冷汗一筹莫展的也不知道是谁。” 华少棠讪讪道:“你别这么看我啊!那是意外。” “是意外吗?人为的意外,可惜倒霉的尽是我们这些大夫,我听说,以前的曲云菡就是被冤死的。”陈果儿有意从华少棠这里套话。 华少棠挑眉道:“你听谁说的?” 陈果儿撇了撇嘴:“反正有人这么说就是了,哎!事实到底如何你知道吗?” “这个不好说,从表面上看,的确是曲云菡误诊,她开的方子有问题。”这里没有外人,华少棠也就没什么好顾忌了。 “曲云菡怎么可能误诊?凭她的医术不可能会出错。会不会这中间有什么问题?方子是可以篡改的,笔迹也可以模仿。”陈果儿道。 “证据呢?没有证据,一切都只能是猜测,或华曲云菡是被人收买了呢?”华少棠道。 陈果儿激动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说曲云菡被人收买,又有何证据?” 真是气死了,这比被冤误诊还叫人难以接受,前者是怀疑曲云菡医术不行,后者是质疑曲云菡的人品。 “你这么激动干嘛?都只是猜测嘛!”华少棠愕然。 “那我猜测你进御医院也是别有目的,说不定是为了谋害某人,你愿意吗?”陈果儿气道。 华少棠哑然,他进御医院还真是别有目的,不过不能对陈果儿说罢了。 “真是的,又不是说你,你还跟我呛上了。” 陈果儿悻悻道:“如果曲云菡是被冤枉的,她已经连性命都丢掉了,还要遭到这样的质疑,也太可悲了,我只是以己度人,万一有一天被冤枉的人是你或是我,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华少棠摊了摊手:“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曲云菡已死,真相已无从解答……” “那是没有人去查,真要查起来,疑点多的是,比如那个李雯敏,我听说她是曲云菡的好友也是曲云菡的助手,是最熟悉和了解曲云菡的人,说不定就是她篡改了药方,说不定真正被收买的人是她,要不然,为什么御医院那么多大夫受到牵连,而她却能安然无恙,非但没有被牵连还升了职,是谁保的她?是谁升她的职?她为谁做事?顺藤摸瓜,也华就能揪出幕后黑手。”陈果儿一气道出她藏在心里的困惑。 华少棠心中惊讶,陈果儿能把事情分析的这般丝丝入扣,这太危险了,华少棠正色道:“此事不仅皇上不让人再提,萧贵妃也是下了禁令,谁敢查?在宫里做事太较真是大忌,难得糊涂,懂不懂?”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去死吧 陈果儿心中郁闷,食不知味,看来她的复仇之路充满艰险和阻碍。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华少棠就起身说去结账,让陈果儿等他。 陈果儿托着腮帮子怔怔出神,思绪还陷在刚才的争论中,对面的人换了一个也没发现。 “不会是在想我吧!”对面的人被忽视良久后终于忍不住开腔了。 “怎么是你?华少棠呢?”陈果儿一抬眼看到景桓,心火噌噌的往上冒,马上就要找华少棠算账。好你个华少棠,赌咒发誓都不带眨眼的,居然敢骗她。 “走了。”景桓心里腹诽,这家伙趁火打劫,把他珍藏的两坛子陈酿全弄走了。 陈果儿起身就走,景桓坐在那安如泰山,优哉游哉的喝着华少棠剩下的小半坛子酒。不一会儿,陈果儿又怒气冲冲地冲进来。 “店门怎么关了?你快叫人开门,我要出去。” 景桓慢条斯理地说:“这店门关了只能等明早再开,我也没办法。” “景大人,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我又没招你惹你。”陈果儿气的快吐血了,她还想回回春堂看巧姑她们的,这算什么事嘛! 景桓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哂笑道:“我觉得挺好玩的。” 陈果儿真想把他的脸揉进地板里去,再狠狠的踩上几脚,这家伙太可气了,上次是半夜三更掳了她去,这次又把她关在这里。 “我很忙,我没空陪你玩,要玩你找别人去。”陈果儿咬牙切齿道。 “既然你这么忙,那我们就赶紧办正事吧!”景桓坏笑道。 “什么正事?”陈果儿警惕起来,他不会又要那个……她想起来了,上次他说过,以后每隔七天要帮她运功。 景桓见她脸都白了,越发觉得有趣。 “当然是人命关天的正事。”景桓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不要,我才不要你这么好心,我自己的病我自己会治。”陈果儿挣扎着,她才不要再跟他“坦诚相对。” 可惜他力气大的很,一双大手像铁钳似的牢牢的钳住她,根本挣不开,被他拖着下了楼。 “我难得这么好心一回,你怎么能辜负我的好意?”景桓头也不回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需要……”陈果儿说着,一边抽出银针,对准了他背上的穴位,她说过的,他胆敢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戳死他,当然戳死是说说的,不过,让他变成木头人在这里站一夜,想想就大快人心。 手刚抬起来,景桓背后好像长了眼睛,转身,出手,快如闪电,陈果儿被定住了。 呃!她忘了他是武功高手。 景桓取下她手里的银针,啧啧道:“你这是想要谋杀亲夫啊!太狠毒。” 陈果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里忍不住爆粗:狗屁亲夫,我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 “难道我说错了吗?虽然你身材也不好,脾气又差,难得有一样医术拿得出手,又总不干好事,不过,我这人厚道,谁让我一时鬼迷心窍看了不该看的呢?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景桓施施然地说。 陈果儿吐血三升,心中怒骂:你个不要脸的老菜帮子,去死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话唠 陈果儿一直没发现,原来茶楼的后门是通向表叔家,难怪上次景桓说要吃饭,表叔立马就能整出一桌菜来。不用说,这间茶楼的主人肯定是景桓。 “我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大夫,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病人。”把陈果儿扔在床上后,景桓摸着下巴瞅着陈果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陈果儿怒:有本事你解开我的穴道再说。 “你说你给病人治病的时候,都能面不改色的在病人身上摸来摸去,看来看去,也没见哪个病人说害羞就不让你治了,怎么事情反过来,你就不行了呢?你看你,还瞪,都快变成金鱼眼了,多难看。” “你把自己当病人,把我当成大夫不就行了吗?搞的每次都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还得动用非常手段,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可悲的大夫么?” “好好,我承认我不是大夫,但气功也是可以疗伤的,这点你应该认同吧!所以,我虽然不是大夫,但做的事是跟大夫一样的,所以,你就姑且把我当成大夫吧!” “那个上次的事情我有必要申明一下,首先,我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你得承认,其次,我也没把你怎么样是吧?我总不让你裹着被子疗伤吧?所以,你真的不能怪我。”景桓无辜道。 陈果儿翻了个大白眼。 “好了,我说了那么多,如果你听懂了就眨眨眼。” 陈果儿很不情愿的眨了眨眼。 “那你同意我说的,不再拿银针扎我就再眨眨眼。” 陈果儿瞪着他。 景桓皱了皱眉:“哎,你说我跟你说话怎么就这么累呢?” 陈果儿腹诽:都你一个人自说自话能不累吗?又没人让你说。 景桓深吸了口气,撩起衣摆,优雅落座:“那我再从头跟你说。” 陈果儿满眼的泪啊!这家伙不仅是个无赖还是个话唠啊,不去当媒婆太可惜了,白瞎了这么俊的一张脸。 陈果儿索性闭上眼睛,任你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皆为耳旁风。 “听别人说话的时候眼睛要看着对方,你这样可不礼貌。”景桓两指撑开她的眼皮。 陈果儿被迫看着这张放大的俊脸,真想伸手挠的他满脸血。 景桓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笑道:“你也说了,怒伤肝,火气别那么旺嘛!你答应不再生气了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陈果儿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点点头,先骗他解开穴道再说。 “呐,你已经答应不生气了,不准反悔啊!要是再敢拿银针对付我,我就……算了,反正后果自负。”景桓警告道。 陈果儿眨眨眼,她是不敢再招惹这个魔王了,跟他一没道理好讲,二又打不过,反正以后华少棠也不信了。 桓伸手准备解开她的穴道,又把手缩回来:“也不许骂人。” 陈果儿再眨眼。 景桓这才放心,在她胸前的穴位一点。 陈果儿动了动手指头,终于可以动了。陈果儿一咕噜爬起来,景桓警惕的往后退。 “干嘛怕成这样,我都答应你不用银针扎你了。”陈果儿嗔道。 景桓笑了笑:“我这是条件反射。” 陈果儿也腆着笑脸:“哎,你刚才说你会负责,真的假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礼尚往来 景桓嘴角抽了抽,居然有些紧张:“如果你一定要我负责的话……” “那肯定要负责的啊!可是我很好奇,你要怎么负责呢?我虽然出身低微,但我不做妾的。”陈果儿撇嘴道。 “谁说要你做妾来着?”景桓暗暗心喜,事情进展的超乎想象的顺利,简直就是一日千里,本来还以为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启发她,没想到她自己开窍了。 “那做什么?正妻吗?你家里能答应吗?”陈果儿一点一点的靠近,像是迫切的要听到他的答案。 景桓眼睛睁的老大:“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真的?”陈果儿眼睛发亮。 景桓看她两眼放光,像饿狼看到了绵羊似的,莫名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当,当然是真的。” “你发誓。”陈果儿歪着脑袋看他。 “发什么誓?我这人从来说一不二的。”景桓觉得难为情,这辈子他还没对谁发过誓,难以启齿啊! “不行,你必须发誓。”陈果儿扑过去举起他的手。 景桓哭笑不得:“ 你怎么花样这么多。” 陈果儿笑的如花灿烂:“花样不多,怎么斗得过你景大人呢?” 景桓还没回味过她话里的意思,只觉胸口一阵刺痛,顿时傻眼,他已经没收了她的银针,她居然还藏了一枚,敢情她刚才说的都是为了哄他放松戒备。 陈果儿拍着手哈哈大笑:“景大人,当木头人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过瘾呐!” 景桓死死瞪住她,叫你得意。 “瞧你这眼睛瞪的,都快成金鱼眼了,多难看啊!快别瞪了,瞪也没用。”陈果儿原话奉还,也学着他的模样,一手托着下巴,目光在他身上转啊转,来而不往非礼也,该怎么报复才好呢? 有了,他不是喜欢脱衣服吗,那就把他脱光光,然后把他的衣服裤子都扔到马桶里去,等明天高朗他们来了,那就有好戏看了。 陈果儿为自己的金点子鼓掌。 看她一脸狭促的笑,景桓不禁眼皮直跳,臭丫头要做什么? 陈果儿跳下床,绕到他身后解开了他的腰带。 呃!她这是要脱他的衣服,景桓不淡定了。 陈果儿三下五除二,把他剥的只剩一条绸裤,扬了扬手中的衣物,皮笑肉不笑地说:“大人就在这好好休息吧!没人会来打搅你的,至于负责不负责的事,你也不用烦恼了, 咱们这就算两清。” 陈果儿伸手点了下他的脑门,躺下吧,混蛋。 谁知他没有倒,陈果儿又加了点力,谁知,景桓突然伸手抱住她,两人一块儿滚在了床上。 陈果儿大惊,他不是被封了穴道了吗? 景桓一个翻身,将她死死扣在身下,眸底透着邪魅的笑意:“丫头,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我负责了?” “啊,那个,我跟你开玩笑的。”陈果儿惊慌失措,看到他眼中的危险信号,她哭都哭不出来了,这下玩大了。 “开玩笑?丫头,一个女人把男人剥光了意味着什么知道吗?有个成语叫玩火自焚听说过吗?你把我的火勾出来了,现在你得负责。” 景桓低头欺上她的红唇,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一亲芳泽,只有她让他有这种欲望,虽然他还是想不通,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浑身是刺,又难缠的丫头,那就遵从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属狗的 她的唇柔软的像刚绽放的花蕊,恍若花香的味道,那么清新,那么甜美,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再品尝,对她的渴望像不可遏制的潮水,不断的想要淹没他的理智,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了她,要了她…… 陈果儿被他突兀的举动吓到,肌肤相亲,缠绵拥吻,这些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他怎么敢?难道因为她身份低微,就能任他这样欺侮吗?他把她当什么了?想戏弄就戏弄,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走人? 这可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个吻啊,就这样被这个无赖夺走了。 陈果儿怒了,终于开始做出反应,狠狠咬住了他如灵蛇般在她口腔内横扫的舌头。 景桓霎时瞪大了眼,额上青筋都爆了起来,该死的臭丫头,咬一口也就算了,咬着不放算怎么回事? “唔唔唔……”景桓抗议。 陈果儿也死死瞪着他,两双大眼你瞪我我瞪你,牙关咬的更紧了,大有老娘跟你死磕到底的架势。 景桓满头黑线,有种你就咬着别放,景桓不顾疼痛,反而卷起她的舌头,惩罚似用力吮吸起来。 腥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陈果儿眼眶里蓄满泪水,心里既无助又难过,其实她并不讨厌景桓,虽然这人时常霸道又无理,但她知道他对她没有恶意,和他斗嘴斗智还挺有趣,但她从没想过会和他走到这一步。让她以后如何面对他,如何自处? 看到她的眼泪,仿佛一盆冷水彻头彻脑的浇下来,让景桓顿时清醒过来,他不怕她跟他斗气斗狠,却怕她哭,此刻的女人,双唇红肿,梨花带雨的眼幽怨的看着他,无声的控诉,景桓懊恼地放开她。 “你……你别哭啊!”景桓无措道。 陈果儿转过头去默默的流泪。 景桓拭去她滑入鬓角的泪水,嗓音微哑:“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玩弄你或是亵渎你的意思。” 他从未向哪个女人表白过,这时不免有些紧张。 陈果儿只是哭,不说话。 “你就安心好了,反正这辈子,你别想嫁给他人了。”景桓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陈果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她想嫁给谁要他管? “你别翻白眼啊!你看,我们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你要对我负责?”景桓耍赖道。 陈果儿肺都要气炸了,王八蛋,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陈果儿真想要死他,心里这样想着,马上便付诸于行动,陈果儿一抬头,咬上他的肩膀,他肩膀的肌肉好硬,比石头还硬,磕的她牙疼,可她真的恨极了,死咬着不放。 景桓倒抽一口冷气,臭丫头,牙口好,下嘴真狠啊! “喂,丫头,你属狗的吗?”动不动就咬人。 陈果儿气急,换了个地方又咬。 “咬吧咬吧,你看你都在我身上做了记号了,待会儿我也要在你身上做记号。”景桓呲牙道。 “景桓,你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陈果儿松开嘴怒骂。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弱智 景桓瞪着一双星眸,指着身上的牙齿印,无辜道:“你自己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 “你那是活该。”陈果儿撇嘴道,看着那渗出血迹的咬痕丝毫没有内疚之意,就是活该,咬两口还算轻的。 景桓气闷却拿她没有办法,换做别的女人,早被他扔出去了,不过,换做别的女人,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他的确是活该。 “你咬也咬了,骂也骂了,该解气了吧?”景桓捡起地上的衣裳,气呼呼的穿上,这样光着身子跟她争论,气势上就先输了一截。 见他终于穿上衣服,陈果儿松了口气,起身道。 “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景桓拦住她。 “自然是去回春堂。” “不许去,我还有事要问你呢!”景桓拉她到桌边坐下。 陈果儿甩手:“要问什么就快问,但我警告你啊,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不然……” “不然就咬人?你肯定是属狗的。”景桓闲闲道,提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漱漱口,舌头也被她咬破了,不过能品尝到她柔软嫩滑的香唇,受这点伤也是值得。 陈果儿无语望天,心中悲催,她的确是属狗的。 “之前你说起那个曲云菡为什么那么激动?别告诉我你纯粹是心里抱不平。”景桓淡淡扫了她一眼,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 陈果儿愕然:“你怎么知道……难道你……” “不好意思,当时我就在隔壁。”景桓挑眉淡笑着。 果然如此,这家伙是早有预谋,跟华少棠串通好了的。 “我就是为她抱不平,怎么样?”陈果儿不以为然,任你火眼金睛,恐怕也猜不到,她是曲云菡重生。 “不怎么样,如果是因为袁阅的缘故,那么,你最好是去问袁阅,我想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景桓道。 陈果儿暗惊,难道袁阅真的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陈果儿希望他能说的明白些。 “你先答应乖乖的让我替你疗伤我便告诉你。”景桓悠然道。 陈果儿疑狐地看着景桓,琢磨着他是不是在骗她,可是事关曲云菡,让她无法淡定。 “好,你说。” 她这么干脆的答应,反倒让景桓心情沉重起来,就他对陈果儿的了解,陈果儿并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相反,她很沉得住气,知道进退,现在却对曲云菡的事这么上心,着实令人感到奇怪。 “其实,我们也在查这件事,说曲云菡误诊不过是为了堵悠悠众口,至于曲云菡是被人收买还是遭人陷害,现在人已死,死无对证,不过,我更倾向于是遭人陷害,据华少棠调查,曲云菡是个一心沉醉医学,与世无争之人,说的好听点,就是单纯,说的不好听,曲云菡医术了得,但在有些方面却是弱智。”景桓坦言道。 你才弱智,你全家都弱智,陈果儿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但她不得不认同景桓的话,前世的她的确是弱智、白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欺骗到死都不知道。 “你们还查到了什么?”陈果儿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迫切焦急,淡声问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胆的猜测 景桓深深凝视着陈果儿,她的口吻虽然平淡无奇,但那闪烁的眼神却是出卖了她的心思,她很在乎。 他前阵子去过北大营,见到了陈勇男,陈勇男口中陈果儿和他所认识的陈果儿相去甚远,简直就不像一个人,可她又的的确确是十里铺土生土长的。她的医术从而而来?据陈勇男说,他们那一带从没来过什么铃医,村里人生病,都是去邻村或是进城请大夫。一个只认得山里几味草药,帮小兔子小鸟儿包扎过伤口的丫头,突然之间就无师自通,拥有过人的医术,谁信?她救他的时候,她还没进回春堂。疑点太多,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她就像一个谜,让人看不穿,猜不透。 但是,不管她身上藏着怎样的谜,他只想护她周全,不希望她出事。 “我先问你,你认为皇上为何下封口令,不许人再提皇后的死因?”景桓提点她,其实华少棠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但她似乎没听进去,那就让她自己去思考。 陈果儿思忖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皇上怕触及伤心事,听说皇上和皇后夫妻情深,二是,皇上也许知道内情,可能牵涉太大,皇上想要息事宁人,或者保护某些人。” 景桓微微蹙眉:“或者,你可以更大胆的猜测,谋害皇后,那可是逆天的大罪,更何况皇上皇后夫妻情深,换做是我,便是六宫染血,血流成河,也势必要一查到底,而不是,一剑刺穿了最关键的人。” 陈果儿闻言色变,她不是傻子,景桓的暗示不仅诛心,诛九族也不为过。 “为何曲云菡的助手在这场风波中可以平安无事,为何深爱曲云菡的袁阅始终保持沉默,自请调去了尚典局,这些你都怀疑过不是吗?知道或是猜到真相的,不是装起了哑巴,就是永远也开不了口。丫头,我不是吓唬你,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景桓的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希望她就此止步。 陈果儿如堕冰窖,遍体生寒,她想过无数个可能,但她从不敢这样大胆的猜想。 “总而言之,宫中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其中的复杂与凶险不是你这种心思单纯的丫头能明白的,你若在宫里不能安分守己,我就让华少棠把你赶出宫,总好过你稀里糊涂的送命。”景桓郑重了神色道。 陈果儿思绪非常紊乱,不愿意相信景桓的话,可又由不得她不信,皇后是景家人,皇后的死,对太子,对景家冲击最大,其中内情,景桓肯定是清楚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还谈什么为自己伸冤正名,她重生的意义何在? “怕了?”景桓问道,其实他也不希望她知道这些残忍的事,更不希望她进御医院,但他现在没有立场和资格去阻扰她的追求,况且,他还怀有那么一点私心,虽说他是永宁侯,景家他说了算,但他要想娶一个白丁为妻,也是难入登天。他只希望她好好呆在御医院,有华少棠的提携,加上她自身的才华,混个御医当当是没问题的。到那时,就好办多了。 陈果儿缓缓摇头,低低道:“谈不上怕,只是觉得寒心。” 她无法理解,怎样的利益纠葛能让一个男人这么狠心。 “寒心?”景桓笑了笑:“心寒了,人也就变得冷漠了,就你那么爱打抱不平的性子,是该改改,只是,在宫里,想要生存,光寒心还不够,你还得怀有一颗敬畏之心,敬畏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见一个人 在宫里,想要生存,光寒心还不够,你还得怀有一颗敬畏之心,敬畏那至高无上的权利……陈果儿回味着景桓的话,苦笑,这就是规则,宫里有宫里的规则,外面有外面的规则,人和人相处亦有规则,一旦违背或是打破,你就得出局。 “算了,今天就暂不疗伤了,你心不静,万一岔了气反倒不好,不如,我带你去看个人。”景桓捋了捋衣上的褶皱,起身道。 “看谁?不会是又要差使我替人看病吧?”陈果儿斜眼看他。 “这不是你最喜欢做的事吗?”景桓哂笑道。 “这次我要收诊金的。”陈果儿嘟了嘴说。 “放心,少不了你的。”景桓牵了她的手往外走。 “我自己会走。”陈果儿甩手,干嘛动不动就牵着,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景桓不理会她的抗议,他就喜欢牵着她的手,她的手柔软无骨,玉肌生凉,握在手里,很舒服。 陈果儿出门就看到了表叔和高朗,门神似的一左一右杵在那。陈果儿忍不住又瞪了景桓一眼,这家伙又骗她,还说没人开门。 高朗眼风瞄到大人和陈果儿牵着的手,眼皮一搭将笑意掩藏。 陈果儿窘迫,忙将手抽了出来,别在身后,生怕他又要来牵。 “备车。”景桓冷声吩咐道,在下属面前,又恢复了威严的气势。 表叔屁颠屁颠的去把马车牵了过来。 陈果儿跟着景桓来到一处行馆。 “这里住的是吴国的静和公主。”景桓边走边道。 吴国公主?怎么不进宫却住在行馆里?陈果儿微讶。 “静和公主初来咋到,水土不服,病了有些日子了,故而还不曾入宫。”景桓解释道。 “怎不请御医来瞧瞧。”陈果儿纳闷道。 “华少棠亲自来瞧过,不过……你去看了便知。” 陈果儿心里咯噔一下,不就是水土不服吗?难道华少棠还治不好? 有侍女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侍女回转,请二人入内。 “你进去吧,我在这等你。”景桓驻足。 陈果儿以为会看到一脸病容的静和公主,可这位公主,面色凝冷,目光犀利,一点也看不出生病的模样。 “是景大人让你来替我治病的?”静和公主冷睨着陈果儿。 “是,景大人说公主殿下水土不服。”陈果儿垂眉顺目地回道。 静和公主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幽幽道:“他就那么怕见我么?连门都不敢进。” 这口气,这神情,似乎有些幽怨呐!陈果儿恭敬道:“在下御医院吏目陈果儿,为公主请脉。” 静和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好年轻的吏目。 “我的病,连华副院使都看不好,你行吗?”静和公主冷傲地说。 陈果儿微微一笑:“没试过,怎知行不行?” 静和公主示意侍女,侍女上前挽起公主的衣袖。 陈果儿屈膝一礼,为公主切脉,片刻后,陈果儿额上冒出汗来,该死的景桓,又给她出难题了。 静和公主美目微转,顾盼生姿,曼声道:“看出来了吗?我得的是什么病?”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兹事体大 陈果儿真的头大,一个领国的公主到大周来,绝对不是来游玩的,多半是和亲,可是,哪有怀着身孕来和亲的?弄不好就是两国交战啊!景桓知道吗? “现在你可以出去复命了,有什么话,让他自己来跟我说。”静和公主冷然道,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陈果儿福身退下,景桓负手立于院中。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目光中透着询问之意。 “三个月的身孕。”陈果儿直言道。 景桓蹙眉,并没有觉得很意外,有的只是烦恼。 “公主请你进去。”陈果儿有点同情他,拼死接回来的人,居然是个孕妇,残局不好收拾啊! 景桓点点头,深呼吸:“你等我。” 不一会儿,屋里传出静和公主凄厉的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我?如果不是你们,我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有家不能回,和相爱的人生生分离,景家的荣耀与我何干?我是吴国人。” 陈果儿听的心惊肉跳,果然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 “你是吴国人,可你的身体里也流着景家人的血。”景桓冷声道。 “不仅如此,你身为公主,就该肩负起身为公主的责任。” “我不要,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静和公主哭道。 “可惜你生在了帝王家。”景桓的声音越发冷酷:“如果这件事传出去,景家的荣辱是小,两国交恶,生灵涂炭,便是你那心上人也会沦为吴国的罪人,天底下,再无你们的容身之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景桓大步走了出来,身后一阵碎响,继而是静和公主痛哭的声音。 陈果儿看他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戾气,都不敢靠前了。 回去的一路上,景桓沉默着不说话,车内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那个,我还是去回春堂吧!”陈果儿犹豫良久,小心翼翼道。 景桓面无表情,眸色黯然,眼底流淌着淡淡地忧伤,似叹息地说:“静和的母亲是我姨母,这桩婚事,是皇后生前就定下的,有吴国的支持,太子……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陈果儿如何不懂,皇后一死,太子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先前都有人敢对太子下蛊了,可见太子处境有多艰难险恶,若是能得到吴国的支持,太子的地位就能稳固,所以,景桓才急急去了吴国,没想到静和公主早已有了意中人,还怀了身孕,把他们的计划全部打乱。 这件事能瞒过去则罢,若瞒不过去,皇上盛怒之下必定会牵连到景家,要是有心人再吹吹耳旁风,落井下石,群起而攻之……陈果儿不敢继续往下想,太可怕了。 “你打算怎么办?”陈果儿问,她虽可怜静和公主,但比起家国天下,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个孩子不能留啊! “现在孩子还小……”只需一副落胎药。 景桓揉了揉眉心,郁郁道:“我先送你去回春堂,明早华少棠会去回春堂找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压制 巧姑见陈果儿回来,激动地拉着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宿的话,陈果儿却是心不在焉,静和公主的事令她心情沉重,景桓能不能处理好这次危机? 第二天,陈果儿早早起来等华少棠。 华少棠姗姗来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以后我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陈果儿见面就骂,杀气腾腾的。 华少棠无辜地摊手:“我怎么言而无信了?” “你不是保证过,景桓不会出现吗?你们明明就是串通好了的。”见他还装傻,陈果儿更加生气。 华少棠蹙着眉头,好似在努力的回想自己说过的话。 “你是让我保证吃饭的时候景桓不会出现,吃饭的时候景桓的确没出现啊!第三人不是店小二吗?我没说错啊!”华少棠理直气壮道。 陈果儿极艰难才咽下这口气,什么叫物以类聚,她算是见识到了,华少棠和景桓一样,都是耍赖的高手。 “随便你怎么狡辩,反正以后我是不会再相信你了。”陈果儿冷哼道。 “别这样嘛!请你帮个忙而已,我不也帮了你的忙?剩下的四贴药我还替你收着呢!你什么时候要?”华少棠腆着笑脸跟在陈果儿身后。 陈果儿不想理他,又很想问问静和公主的事,思来想去,还是什么都别问的好,反正她也帮不上忙。 回到御医院,苏贵人宫里出现迷情香的事总算有了答案,和华少棠猜测的一样,内务府送香料的小太监咬舌自尽,苏贵人身边的几个宫女被杖毙,死了几个人,关了一群人,然后不了了之。 可悲的是前世她在宫中生活了四年,到现在才真切的嗅到了宫中危险的气息,暗潮汹涌。景桓说的没错,曲云菡就是一个白痴弱智。 刚进妇人科,周静就让她赶紧去趟萧贵妃那,萧贵妃点了名要见她。 陈果儿心思惴惴前往萧贵妃宫里。 萧贵妃如今还不是皇后,但行的是皇后的权利,统领六宫。 “皇上看重你,是你的造化,希望你能尽心尽责确保苏贵人的龙胎安然无恙。”萧贵妃和颜悦色道。 她一贯一副娴静温柔的面目,看起来无害,但这后宫之中,没有人敢因为她看起来好商量就敢在她面前放肆,笑面虎才是最可怕的。 陈果儿恭肃道:“奴婢自当尽心尽力。” 萧贵妃颔首道:“你虽有过人的才华,但毕竟年轻,资历浅薄还需历练,本宫已经跟史院长说了,以后,你除了负责苏贵人的安胎事宜,宫中侍女的病也由你来负责。” 陈果儿心里咯噔一下,在御医院给宫女看病的通常都是医生,也就是助手,她身为吏目却只能给宫女看病,萧贵妃的用意不言而喻,明着实在抬举她,为她好,实际上是要压制她, “奴婢遵命。”陈果儿坦然接受,其实她无所谓给谁看病,什么身份地位她都不在乎,这样反倒能让她轻松些,毕竟宫里的主子都不好对付,一个不慎就是罪过。 这消息一传开,那些个原本不服嫉恨的人心里总算舒坦了,陈果儿撞了狗屎运晋升为吏目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给宫女看病。 各种挖苦嘲讽潮涌而来,陈果儿一概不理,犯不着,也没必要。 第一百九十章 冲撞 翌日,韩岑来找她。 “今晚是不是又要去送药?”韩岑开门见山地问,那天他数过石缝里的药包,只有三包,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陈果儿无语,韩岑这家伙太精明了,料事如神。 看陈果儿吃惊的模样韩岑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你现在可是关注的焦点,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韩岑劝道,当然,他也清楚,要劝陈果儿半途而废可不容易。 “如果你一定要帮那个人,今晚我帮你把药送去。” “不行,这太危险,而且,你去的话,人家怕是门都不敢开的。”陈果儿不想连累他。 韩岑摸着鼻子偏着脑袋看她:“难道你去就不危险?” 两人相持不下,最后陈果儿只好答应让韩岑跟着。 这一次,陈果儿送了好些药去,昨晚去回春堂,她问赵大海师兄要了一些乌鸡白凤丸和白蚕玉容膏之类的养身养颜的东西,一股脑的送了去,她也只能帮到这个份上了。 后宫的主子就那么几十人,但宫女如云,陈果儿这项工作可以说是名符其实的苦差事,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这日,陈果儿去翊坤宫为宁妃身边的一位老嬷嬷看病,却碰见静和公主从翊坤宫出来,宁妃还亲自相送。 陈果儿赶紧让到一旁,低眉垂首屈膝福礼。 “以后常来我宫里坐坐,就当自己家中一样。”宁妃笑容温婉。 静和面带羞怯笑意:“多谢娘娘垂爱。” “谢什么,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宁妃笑道。 一家人?这么说来,太子要娶静和了?可怜的一对人,根本不相爱,为了利益却不得不绑在一块儿,陈果儿心中感叹,好在景桓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静和离去后,宁妃转身欲回宫,瞥见一旁的陈果儿。 “奴婢陈果儿给娘娘请安。”陈果儿忙行礼。 边上有宫女道:“桂嬷嬷病了,请她来替桂嬷嬷看病的。” 宁妃不由的多看了陈果儿两眼,这便是替苏贵人安胎,且发现迷情香的小女医?年纪小小,倒是有两把刷子。 “起来吧!”宁妃淡淡道,又吩咐身边的宫女:“芝兰,带她去见桂嬷嬷。” 陈果儿一直等宁妃离去,这才起身,一位圆脸微胖的宫女道:“你随我来。” 桂嬷嬷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天气炎热,中暑了,陈果儿开了些解暑的药便离开翊坤宫。 行至御花园,忽然从假山后窜出一个人,噗通跟她撞了个满怀,陈果儿被撞的一个踉跄,而对方已经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哎呦……” 陈果儿定睛一看,不得了,这是六皇子啊! “六皇子,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陈果儿赶忙上前搀扶。 “哎呦喂,主子,都说让您跑慢点,摔哪儿了?疼不疼?”一个老太监跑了过来,一把推开陈果儿,扶起六皇子,紧张地询问。 六皇子拍拍屁股,狠狠瞪着陈果儿,斥责道:“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 陈果儿哑然,明明是六皇子自己撞上来的,不过,跟主子哪有什么道理可讲,陈果儿连忙跪地告罪:“是奴婢的不是,冲撞了六皇子,还请六皇子饶恕。” “你是哪个宫里的?”六皇子余怒未消,刚才摔的太难看了,丢人。 “奴婢是御医院的女医,适才从翊坤宫出来。”陈果儿回道,六皇子是宁妃的儿子,也是桂嬷嬷一手带大的,希望六皇子看在她给桂嬷嬷治病的份上,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六皇子睁着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将陈果儿打量,缓和了口气道:“桂嬷嬷的身子好些了吗?” “回六皇子,桂嬷嬷是因天气太热中暑了,奴婢开了药方,正要去给桂嬷嬷抓药。”陈果儿松了口气,看来六皇子是不生气了。 “那你快去吧!”六皇子摆摆手道。 “慢着。”一道沉冷的声音响起。 陈果儿抬眼望去,只见三皇子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罚跪 “冲撞了皇子可是大罪,岂是你一句告罪就能了事?伤了皇子,一百条命也不够你偿的。”三皇子居高临下冷睨着陈果儿,沉声呵斥。 陈果儿眼皮直跳,今儿个真衰啊!出门遇瘟神了,三皇子最不是好东西。 “三哥,算了,她也是急于帮桂嬷嬷抓药。”六皇子还算厚道,替陈果儿说话。 三皇子凛了他一眼:“六弟,你就是心太软,这些毛毛糙糙,没规没距的奴才纵容不得。” “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三皇子冷声道。 “三哥,那我桂嬷嬷的药怎么办?”三皇子弱弱问道,看起来有些怕这位三哥。 三皇子左右一看,道:“安公公,你拿着方子去趟御医院。” 老太监哈腰应诺,走到陈果儿跟前,伸手道:“方子呢?” 陈果儿从怀里摸出方子交给他。 六皇子被三皇子拉走了,陈果儿就跪在御花园的青石路上,头上顶着大太阳,膝下是膈应人的鹅卵石,这简直就是受酷刑。陈果儿悲催地想,早知道就跪到旁边的草地上了,总好受一些,可恶的三皇子,让人罚跪也不说罚多久,他要是不回来,她岂不是要一直跪着? 陈果儿紧咬牙关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两腿疼痛难忍,冷汗一阵一阵的冒。很想偷懒一下,可她不敢。三皇子这人最是阴险,谁知道他会不会暗地里派人监督她。 “陈果儿……你怎么跪在这里?”李雯敏和阿茉路过,见陈果儿跪在此处,诧异问道。 陈果儿无力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李雯敏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你犯什么错了?是哪位主子罚你?” 陈果儿对李雯敏心怀戒备,便道:“李医士,麻烦你回去跟阿漓说一声,若无严重的病患,今日就暂不出诊了,我晚些再回去。” 李雯敏急道:“亏你还有心思记挂这些事,罢了罢了,我去告诉华副院使,让华副院使想办法救你。” “别,不要惊扰华副院使,不过是些小事……”陈果儿忙要阻止,可李雯敏已经带着阿茉走了。 阿茉还回头投来幸灾乐祸的一瞥。 陈果儿忍不住腹诽: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尽遇上瘟神。她才不相信李雯敏是真心帮她,李雯敏回去一囔囔,整个御医院都知道她被罚跪了,华少棠若是跑来救她,还不得得罪了三皇子?本来吃点苦受点罪息事宁人就好,闹大了,只会更糟糕。 李雯敏走到僻静处,吩咐阿茉:“去打听打听,陈果儿为何被罚跪。” 阿茉欣然领命,不多时回来禀报:“听御花园负责洒扫的宫人说,陈果儿不小心冲撞了六皇子,被三皇子罚跪于此,三皇子也没说跪到什么时候。” 李雯敏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样啊!那咱们就不要多嘴了,等御医院问起,再说吧!” 阿茉阴笑道:“李医士说的极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该让她受点教训。” 陈果儿从上午一直跪倒日头西斜,身上的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两条腿好像都不存在了。也不知是天色渐暗的缘故,还是她头晕眼花的缘故,视线越来越模糊,真的撑不下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出事了 妇人科里,阿漓见陈果儿去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不免心里着急。 “你们见过陈吏目吗?”阿漓问阿茉和阿薇。 阿薇阴阳怪气道:“陈吏目是大忙人,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我们哪知道她去了哪。” 阿茉也道:“就是,人家是吏目,她去哪儿,我们哪有资格管。” 阿漓气闷,自己出去找。 刚出门,碰见曲如澜。 “阿漓,陈果儿在吗?”曲如澜问道。 “陈吏目今儿个出诊还没回来呢!我正要去找她。”阿漓道。 “不会出事吧?今天翊坤宫桂嬷嬷的药方都是安公公送来的,之后也没见她来尚药局。”曲如澜越想越不对劲。 “这不合规矩啊!药方只能由出诊的大夫亲自送去尚药局的,安公公没说原因吗?”阿漓道。 “没人敢问呐!安公公只说是奉了三皇子之命。” 阿漓暗道糟了,陈吏目别是犯在了三皇子手里,那可是会要命的。 “你们是在说陈吏目吗?”李雯敏从里面走出来。 “是的,李医士,陈吏目这会儿还没回来,我想,她可能遇上麻烦了。”阿漓回道。 李雯敏叹了口气:“她在御花园罚跪呢!我见着了,可她不让我说。” 曲如澜心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上午。”李雯敏蹙眉道。 曲如澜转身就跑了。 “曲如澜,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阿漓追了上去。 李雯敏笑着,眸中却是一片寒芒。闹吧,闹的越大越好。 “曲如澜,你这是要上哪?”阿漓见曲如澜不是去华副院使那也不是去翊坤宫,好奇问道。 “我去找韩岑,他比较有主意。” 韩岑正在吃饭,听到有人找他,端了个饭碗晃荡出来。 “曲如澜,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韩岑嬉皮笑脸道。 “陈果儿出事了。”曲如澜急道。 韩岑笑容僵在脸上,结巴道:“出……出什么事了?” 阿漓道:“陈果儿被罚跪在御花园,从上午到现在。” “为什么事?”韩岑把饭碗往边上的石阶上一搁。 “现在还不清楚。”阿漓说。 韩岑想了想,说:“如澜,你去告诉华副院使,阿漓,我们去御花园。” “好。”曲如澜点头,大家分头行动。 就在陈果儿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 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这种状态下,就算是见到鬼,陈果儿也反应不过来了。 “喂!你还行吗?”一个少年歪着脑袋,伸手在陈果儿眼前晃了晃。 陈果儿眼睛眯成一条缝,原来是六皇子啊!亏他还能想起有个人跪在这,知道来看看。 “你怎么这么老实,我三哥又没说跪多久,你反省够了就可以起来了。”六皇子道。 说的轻巧,你又不是三皇子,陈果儿虚弱无力地问:“三皇子呢?” “我三哥早出宫了,今晚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你起来吧!”六皇子道。 “那……要是三皇子问起怎么办?”陈果儿犹豫。 六皇子摇摇头道:“三哥哪里还会记得你,没事,万一三哥问起,就说是我放你起来的。” 陈果儿满眼泪啊!六皇子真是好人呐! “多谢六皇子宽恕。”陈果儿发自肺腑的感激。 “其实今天是我不对,我很讨厌安公公老是跟着我,所以抄近路走的急了点。”六皇子讪讪道。 陈果儿愕然,六皇子居然跟她道歉?她没听错吧? “陈果儿……”远处传来韩岑的呼声。 “是你朋友来找你了?”六皇子循声望去。 “是御医院的人。”陈果儿回道。 六皇子瞄了眼地上的鹅卵石说道:“那正好,你跪了这么久,怕是不能走路了,你跟他们回去吧,我先走了。”说着便先跑开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故意挑刺 韩岑和阿漓赶来,见陈果儿正挣扎着要起来。 “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罚跪了?”韩岑去扶她,触及她的手,一片冰凉,不由心疼。 “没事,先扶我回去。”陈果儿刚站起来,关节一阵剧痛,整个人又软了下去。 阿漓担心道:“你的膝关节怕是伤到了。” 韩岑不加思索,将她抱了起来。 “韩岑,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陈果儿惊慌不已,这可是在宫里,被人看见了那还了得。 “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韩岑闷声道,让她走,她走得了吗? “到御医院你再自己走吧!”阿漓道,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给我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陈果儿听见这声音,魂都吓掉了,好死不死的三皇子居然还惦记着她。 “是三皇子,快放我下来。”陈果儿小声道。 韩岑再不羁也不敢挑战皇家权威,当即放下陈果儿,三人一并跪了下去。 三皇子从阴暗中走出来,面色阴冷,目光在三人面上扫过:“谁让你起来的?你们又是谁?” “回殿下,是六皇子让奴婢起来的,奴婢已经深刻的反省过了,以后再也不敢犯了,还请三皇子宽恕奴婢这一回。”在恶人面前,而且是高高在上的恶人面前,陈果儿不得不低声下气。 三皇子冷哼一声:“六皇子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到底是本皇子责罚你还是六皇子责罚你的?” “还有你……”三皇子指着韩岑:“在宫里居然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难不成你们之间有奸情?” 陈果儿只觉头顶响起一道霹雳,这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大罪啊! 韩岑不卑不亢道:“回殿下,在下是御医院的医生,陈果儿罚跪大半日,而且是跪在鹅卵石上,膝盖已然受伤无法行走,在下身为医者,眼中只有病患,绝无半点他念,还请三皇子明鉴。” 阿漓是知道三皇子的为人,阴狠暴戾,若不顺他的心,便是把人往死里整,非常可怕,宫里的下人见了他就躲。陈吏目也是倒霉,惹上了他,现在看来,连韩岑都要搭上。情急道:“回殿下,陈吏目的腿的确无法行走了,所以韩医生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奴婢可以证明。” 陈吏目……三皇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眸色越发阴冷。 “本皇子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无须狡辩。来人呐!将这对狗男女押送至慎刑司,不老实交代,打死勿论,还有你,这么爱多管闲事,给我掌嘴二十,以示惩戒。” 急冲冲赶来的华少棠和袁阅见此情形,躲在了黑暗中不敢冒头。 这事不是一般的棘手,三皇子是故意挑刺,要置人于死地。 “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袁阅急道。 华少棠咬了咬牙,递给袁阅一块腰牌:“你速去东宫找太子,我先顶一阵,要快。” 现在的情况,不得不请太子出面了。 不容袁阅多想,袁阅拿了腰牌匆匆离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欲加之罪 侍卫领命就要上前拿人。 陈果儿急声道:“殿下,都是奴婢的错,这事跟他们无关,殿下要责罚就责罚奴婢一人好了。” 韩岑满腔怒火,却只能死死压抑,一双拳头缩在袖子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三皇子打定了主意要弄死陈果儿,哪里肯听陈果儿申辩,厉喝道:“还不快拖下去。” “慢着慢着慢着……”华少棠疾步走来,深深一揖。 “微臣见过三殿下,给三殿下请安。”华少棠腆着笑脸道。 三皇子冷睨了他一眼,慢声道:“华副院使,这里没你什么事,一边去。” 直接就堵了华少棠的嘴,话都不让他说。 华少棠赔笑道:“三殿下请息怒,这几位就是刚进御医院的新人,宫里的规矩还不是很清楚,冒犯了三殿下,都是微臣的过错,没有好好教导他们,微臣这就带他们回去,严加惩戒,严加管教。” 三皇子眉毛一挑,冷哼道:“华副院使,本皇子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怎的?新人?新人就可以不守规矩?新人犯了错就可以饶恕?难怪你们御医院院风日下。” “是是,三殿下教训的是,微臣今后一定严加管教。”华少棠一味的打马虎眼。 扭过头来板起面孔教训陈果儿:“你是怎么回事?长没长心呐!连三殿下也敢冒犯,亏得皇上还这般器重你,把苏贵人安胎的重任交给你,你看你,让我如和向皇上交代?” 华少棠故意搬出皇上和苏贵人,好让三皇子有所顾忌,陈果儿可不是普通的大夫。现在皇上最重视的就是苏贵人肚子里的龙种,宁妃生下六皇子后,皇上已经多年没有添子嗣了。 三皇子知道华少棠的用意,宫里的事,他哪件不清楚,但他就是要故意刁难,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原来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劳,仗着皇上器重,才这般目中无人,这种刁奴,更是不能宽恕。”三皇子冷声道。 陈果儿心中愤怒,你妈的才目中无人,三皇子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天的事根本就不关他的事,他却不依不饶,目的就一个,整死她,毫无道理可言。 “回殿下,今儿个奴婢是不小心冲撞了六殿下,奴婢跪也罚了,是六殿下亲口宽恕了奴婢,奴婢这才起身的。”陈果儿这番话并非是要跟三皇子争辩,而是说给华少棠听,让他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她本来还以为是件小事,罚过也就算了,不想惊动其他人,现在看来,不想惊动都不行了,否则她小命难保。 景桓说,在宫里生存要怀着一颗敬畏之心,但陈果儿现在要说,除了有敬畏之心,还得有好运,倒霉催的碰上这种恶人,什么心都不管用。 “是吗,六殿下亲口宽恕了你?是六殿下让你起来的?你可不华撒谎,我会请六殿下来对质的。”华少棠故意摆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陈果儿第一次觉得华少棠是个聪明的家伙,马上能猜到她的用意。 陈果儿正色道:“奴婢绝无半句虚言,华副院使尽管请六殿下来对质。” 三皇子紧蹙眉头,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绕开了他给按的罪名,势态有失控的趋势。 第一百九十五章 巧辩 “韩岑,阿漓,你们两前去翊坤宫把六殿下请过来,就说三皇子有请。”华少棠想着先把这两人摘出去,免得被殃及,刚才三皇子连奸情都说出来了,这种罪名是宫中大忌,而且很难解释得清楚,哎!其实奸夫是景桓才对。 韩岑心思通明,立马应声:“小的这便去翊坤宫请六殿下。” “给我站住。”三皇子一声厉喝,双目圆睁,散发出一股暴戾之气,令人胆寒。 “华副院使,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本皇子说了算?”三皇子质问道。 华少棠装傻充愣道:“当然是三殿下说了算,微臣只是想要证实陈果儿是不是在说谎,陈果儿冲撞了六殿下,三殿下罚她是应该的,三殿下没让她起来,她自个起来了,的确是冒犯了三殿下,但若是六殿下要她起来,她不起来,那岂不是也冒犯了六殿下?这件事不好办呐!所以,只能请六殿下过来,请三殿下和六殿下统一意见,到底是要继续罚跪还是怎么着,三殿下,您说是吧?” 三皇子快被他绕晕了,什么冒犯了这个又冒犯了那个的,不过,华少棠说来说去就是要替陈果儿开脱就是了。 “本皇子刚才亲眼看到他们两搂搂抱抱,这又该作何解释?”三皇子指着韩岑道。 华少棠心中鄙夷,要说宫里最不正经的人,除了皇上就是您三皇子了,多少宫女被您这个小畜生糟蹋掉,正所谓,脑子里装了狗屎的人看什么都是狗屎,自己心思龌蹉就想着别人也跟他一样龌蹉。 华少棠笑道:“三殿下,这可真不是那么回事,微臣听说陈果儿罚跪了大半日,估计两条腿也快废了,阿漓一个人扶不动,才叫韩岑来帮忙,他若不用抱的,难道拿来拖?岂非更不像话?我们当大夫的,面对病患的时候,眼中只有病患,绝无男女之分,想当初萧贵妃难产,稳婆束手无策,还是史院长给接生的……” 三皇子七窍生烟,你个混帐东西,居然拿这件事来说项,这可是宫里的禁忌。 “我们的心思可是很纯的,比那山涧的泉水还要清纯,绝对没有龌蹉的念头,要不然,御医院还容得下那么多男的大夫?”华少棠笑嘻嘻道。委婉的骂三皇子心思龌蹉,一面暗暗着急,东宫离此地不远,太子怎么还没赶到? 陈果儿几乎要给华少棠鼓掌,太能说了,看把三皇子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 三皇子怒目喷火,冷哼道:“本皇子今日才知道华副院使口才一流,不去当御史简直是屈才,不过,任你巧舌如簧,本皇子今日一定要办陈果儿,你若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本皇子连你一块儿给办了。” 华少棠头皮发麻,三皇子从不是个讲理的人,能拖到这个时候,他也算尽力了。 “大热天的,三弟好大的火气。”一道清朗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华少棠两眼冒星光,我的太子爷啊!您总算赶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关他屁事 三皇子目光冷凝,望着踏着月色而来的太子,内心震动,一个小小女医居然惊动太子出面,这个女医果然不简单啊! “臣弟见过太子。”三皇子敷衍地行了一礼。 太子摆手,淡淡道:“三弟无需多礼,适才在御花园散步,听见这边吵闹便过来一看究竟。” 三皇子心中嗤鼻,有这么巧么? 太子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三人,蹙眉问华少棠:“华副院使,这是何故?” 华少棠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一遍。 太子听完后,微然一哂,对三皇子说:“既然六弟都说算了,三弟你也别计较了,犯不着为这种小事伤了兄弟和气。华少棠,把人带走吧!免得三殿下看到心烦。” 三皇子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 太子却是抬头看了眼月色,感叹道:“许久未曾和三弟好好喝一杯了。” 说着笑了笑:“我还惦记着三弟宫中的桂花酿。”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场危机被太子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化为无形。 华少棠看着三皇子的背影,故意大声道:“韩岑,还杵着干嘛?难道还要我来抱?你个臭小子,不知道照顾老人家么?” 三皇子嘴角抽搐,很艰难才忍住没有回头,华少棠这厮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陈果儿的膝盖已是惨不忍睹,大片的青紫,被鹅卵石硌出一个个深坑,暂时都无法复原了,华少棠检查伤口后道:“看来,只能让你先休息几日了,权当休假。” “可是我的活谁替啊?”陈果儿担心道。 韩岑一旁嘟哝说:“你自己都这副样子了,还管什么活。” 周静道:“苏贵人的胎象渐渐稳定,我这里也可以松快些了,就让阿漓和阿茉她们先顶着吧!” 阿漓自然没问题,但阿茉和阿薇这两人肯定满腹怨言。不过现在也的确没人可帮,只好这样了。 袁阅道:“陈果儿,不若你回回春堂去养伤。” 袁阅就怕三皇子还要找陈果儿麻烦,三皇子是最记仇的。 华少棠脑中灵光一现,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在这里养伤的确不妥,还是我来安排吧!”华少棠故作深沉道。 陈果儿有种不祥的预感,脱口而出:“我去回春堂。” 华少棠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小孩子家的要听话。” 陈果儿坚决不上当:“我要去回春堂。” 华少棠挥挥手叫大家退下,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动之情晓之以理:“你以为太子今儿个真的那么巧在御花园散步?那是袁阅拿了我的腰牌把太子给请过来的,既然太子知道了这件事,景桓肯定也知道了,就他那个暴脾气,你觉得他能咽得下这口气?能不整出大乱子来?” 陈果儿眨了眨眼,有点懵:“关他什么事?” 华少棠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奈,不晓得景桓跟她说话是不是也这么累。好吧!人家还是黄毛丫头,情窦未开,他就勉为其难,好好教育教育她,算是帮兄弟一个忙。 华少棠整理了下思路,组织语言:“那我这样说吧!你觉得不关他的事,但他会觉得关他的事,所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这个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太子今天为你出头还掩饰的过去,万一景桓发起狠来,把事情闹大,三皇子肯定会怀疑你跟太子跟景桓的关系,顺藤摸瓜,说不定就会知道是你救了太子,那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陈果儿总算弄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但她还是不明白,景桓为什么这么关心她的事。他欠她的救命之恩,早就还了,真要算起来,还是她欠他人情比较多。难道说,景桓说要负责的话是真的?为了报恩还是喜欢她?喜欢她可真没道理,他身份高贵,而她陈果儿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他们压根不是一路人啊! 华少棠继续道:“所以,你得去安抚他,让他别激动。” 陈果儿睁大眼睛,什么?还要她去安抚他?有没有搞错?悲惨的人是她哎! 第一百九十七章 直接拍死 “听说你受伤了,怎么弄的?”景桓掀开车帘,见陈果儿脸色苍白,不由蹙眉。 他是一接到讯就赶过来了,华少棠那厮传话也不说个清楚明白,害他心慌慌。 “先让我进屋吧!”陈果儿真不愿意来见他,华少棠就是欺负她现在是个半残人士,连哄带骗外加强制手段把她给弄到这。鉴于华少棠的超级无敌厚脸皮,一流的瞎掰能扯以及高度的拉郎配热情,陈果儿真心觉得,媒婆是最适合华少棠的职业,没有之一。 景桓将她抱进屋,放在床上,见她两条腿始终曲着,便知道她伤到了腿。 “给我看看。” 陈果儿忙捂住裤腿摇头:“男女授受不亲,不能看。” 景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要逼我点你是不是?” “你敢?”陈果儿眼睛瞪的比珠子还圆。 景桓皱着眉头啧了一声:“亏你还是个大夫,怎么这般迂腐?你把我当大夫不就行了?” 陈果儿悻悻道:“你又不是大夫,我没办法自欺欺人。” 景桓出手,快如闪电,一下就把陈果儿给点了。 “混蛋,你说过不再点我的。”陈果儿怒吼。 景桓不以为然:“我是说你听话的情况下不点你,像你这么拧巴的人,还就是欠点。” “你才欠点,有本事你点我一辈子别放,要不然我叫你好看。”陈果儿火冒三丈,最痛恨他动不动就点她,好像他们之间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相处交流,武功高手很了不起吗?用来欺负女人。 “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我很乐意接受。”景桓撇了嘴说道。 “你的大脑里装的是豆腐脑吗?别歪曲我的意思。”陈果儿气闷,还说让她来这养伤,估计伤还没好,她就要气死了。 “我看你才是猪脑外加没心没肺。”景桓懒得跟她辩,日久见人心,他的心意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景桓小心翼翼卷起她的裤腿,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膝盖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的时候,他还是怒了,无法淡定。他很清楚,只有长时间的跪地,不,不是跪地,是跪铁链之类的东西才有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势,无异于受了一场酷刑。 景桓沉声问道:“谁干的?” 看他脸都绿了,陈果儿嗫喏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说。”景桓口气冷硬,完全是下命令似的不容拒绝。 陈果儿想着,反正也瞒不过他,便把经过简单的说了一下,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黑,眼神越发的阴冷,跳跃着两簇幽幽的火苗,不由的让她想起华少棠的话,怯怯地道:“总归是我的错,受罚也是应该的。” 景桓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胸口好似有岩浆在翻滚,三皇子对他和太子下毒手也就罢了,居然连个弱女子也不放过,他简直无法想象,这大半日陈果儿是怎么熬过来的。 虽是仲夏,天气炎热,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寒意,还是让陈果儿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头皮发麻。 “你……你不会乱来吧?”她怯怯地问。 “乱来?不会。”景桓摇头。 陈果儿一口气还没沉下去,只听他阴测测地说:“我会直接拍死他。” 呃!陈果儿一个岔气,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第一百九十八章 泥菩萨 这还不叫乱来吗?看来华少棠所言非虚,这家伙真的会乱来。陈果儿极度无语,却还是该劝着:“三皇子这人是讨厌,但人家毕竟是皇子,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人低贱如蝼蚁,要打要骂要罚甚至要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宫里就是这样啊!很正常,我又不是第一个吃亏的,以后自己谨慎些就是了。” “你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你可是康永宁侯,大将军,智勇双全,英勇无敌,别跟个犯二的愣头青似的,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再说了,就为了我点么芝麻大的小事,至于吗?” 景桓挑眉道:“你知道什么?当初太子回京奔丧,要不是我假扮太子引开杀手,太子早就命丧黄泉了,要不是我命大遇见了你,我也早成孤魂野鬼了。” 陈果儿听得心惊肉跳,难道说,那些杀手是三皇子派的? “他一心要谋取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总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景桓眸中透出狠绝之意,不过他不想告诉陈果儿太多,这种阴谋血腥之事,女孩子家的还是少知道为妙。 陈果儿心头一凛,看今晚太子和三皇子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暗地里却是水火不容到生死相争的地步。 “我看你也别回御医院了,叫华少棠找个由头把你踢出来,你想当大夫,我给你开间药铺医馆什么的,不比在宫里强?”景桓道。他很了解三皇子的为人处事,今晚太子都出面了,三皇子一定会起疑心,陈果儿在宫里已经不安全了。 “不行,御医院现在很缺人手。”陈果儿拒绝道,她还有未完成的事,就算景桓分析的对,她无法向至高无尚的皇权复仇,但那些阴暗的卑鄙小人,她绝不放过,再说了,她凭什么让他帮她开药铺。 景桓耐着性子道:“你别把自己当救世的菩萨好不好?就算是菩萨也是尊泥菩萨,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御医院里人手够不够,离了你,御医院又不是不会转了?” “反正就是不行。”陈果儿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景桓气闷,跟她讲道理就没有一次讲的通的。 “你还不讲理呢!赶紧给我把穴解了,我腿疼。” 景桓无奈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解了她的穴道,景桓道:“你先休息,我叫仲达给你弄些吃的来。” “仲达?谁啊?” “就是你表叔。”景桓没好气地说,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是你给我弄的假表叔好不好,陈果儿冲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 没过多久,一个十七八岁丫鬟模样的姑娘端了碗燕窝粥进来,陈果儿看她脸熟。 “姑娘,奴婢雪痕,上次在侯府伺候过姑娘的。”雪痕微笑道。 陈果儿恍然,想起来了,上次在侯府吃饭,就是雪痕伺候她的。 “侯爷让奴婢来伺候姑娘的。”雪痕扶陈果儿坐起来,拿了个软靠给她靠着。 “侯爷呢?”陈果儿问。 “侯爷离开了。” “没说去哪吗?” 雪痕摇头:“侯爷没说,只让奴婢好生伺候姑娘。” 陈果儿寻思着,景桓该不会去找三皇子麻烦了吧?心里惴惴不安。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半夜鸡叫 这晚整个御医院的人都被鸡叫声吵的睡不着。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针灸科的人干的,因为九月医考结束后会举办三年一届的九针之喜大赛,到时候针灸科会是主力,所以多加练习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能搞得半夜鸡叫让人无法睡觉。 大家一忍再忍,想着可能是史院长的侄儿在发奋,但后来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有人隔着围墙喊话了。 针灸科的人也被吵的头大,还被人冤枉,火气噌噌就上来了。 “你们耳朵被耳屎堵了还是咋滴?听不出来是隔壁的鸡在叫吗?” 最后大家堵在了正骨科门外拍门。 正骨科后院鸡飞狗跳,韩岑手里抓着一只鸡在那戳啊戳,一边念念有词。 “窝囊废,窝囊废,窝囊废……” 他可不就是个窝囊废么?陈果儿被三皇子刁难,他帮不了,陈果儿被华少棠送走,他也拦不住,满腔的愤怒和郁闷无处发泄,只能在这里找鸡的麻烦。 “韩岑,赶紧别练了,你再练下去,咱正骨科的门板都要被人拆了。”一个医生跑了来慌张道。 韩岑一言不发,抓着鸡,蹬蹬蹬朝门口走去。 “韩岑,你干嘛去?大家都在声讨你呐,你还去?”医生追了上去。 正骨科门口,柳御医正在跟大帮人争辩。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白天大家都忙,哪有时间练,晚上练不行么?嫌吵,嫌吵回去把耳朵堵上啊!” “柳御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大家明天都要干活的,万一精神不济出了差错,你能负责吗?”魏朋义愠怒道。 柳御医捋了把胡子,扫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负责?出了差错是你们自己医术不精,关我屁事?” 一帮人气的干瞪眼,七嘴八舌道:“柳御医,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护短的,我们也不是说不让练,但也不能练到三更半夜,总得顾及一下大家的感受不是?” 柳御医振振有词地说:“我们又不是杀鸡自己吃,这么辛苦还不是想为御医院争光添彩?御医院的荣耀人人有责,你们权当为御医院的荣耀做贡献,这样想,就不会嫌吵了。” 魏朋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华少棠这厮的手下个个都这么嚣张,其中又以柳御医最为难缠,谁的面子也不买,出了名的护犊子,跟他讲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吵什么吵,烦死了,人家正在琢磨下第九针,被你们吵都没法下手了。”韩岑拎着鸡吊儿郎当晃荡晃荡走过来。 大家怀疑地看着韩岑手中的鸡,直着脖子,两腿蹬的还挺有力,真的扎了八针? 上次在医学馆的比试时,韩岑第八针下去就把鸡给扎死了,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他就能练成八针?骗鬼的吧?要知道有些人练了好几年都没办法突破八针这道坎。 “吹牛。”有人小声鄙夷。 柳御医把鸡拎过来,在鸡身上一摸,露出满意的神色:“臭小子好样的,再去练,别管他们。” 魏朋义脸色微变,果真八针成功了?那岂不是赶上了史正平?要知道,能够下八针者,在御医院就有嚣张的资本,为了马上要举行的九针大赛,史院长绝对绝对不会管他们什么时候练,就算把御医院屋顶都掀翻了也没关系。 想到以后每晚要伴着鸡叫入眠,一个个的,脸色泛青。 临走的时候,柳御医还冲众人说:“大家支持一下,有鸡的送鸡,没鸡的赞助点银子也成,都是为御医院做贡献嘛!” 众人闻言,低头走的更快了,生怕柳御医找他们要钱。 第二百章 心头大患 陈果儿这晚睡的很不踏实,心里想着事,膝盖又疼,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膝盖处一阵发热,疼痛得到了缓解,她很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景桓收功,身上又是汗淋淋的,神色有些疲惫,不过看她终于舒展眉头安然入睡,不觉会心而笑。 “小丫头,你说你都像这会儿这样乖巧温顺多好?”景桓小声低语,眸底柔光潋滟。 离开的时候,景桓特别叮嘱仲达:“这些日子,我不方便过来,你们好生伺候陈姑娘,不许出任何差错。” 仲达诺诺。 陈果儿在这里养伤,他若经常出现在这里,恐怕会被三皇子的人盯上,所以,不得不避嫌。 第二天,萧贵妃把三皇子叫了去。 “听说昨儿个你在御花园为了一个丫头发火,还把太子给惊动了?”萧贵妃不慌不忙地问道。 三皇子道:“母妃,她可不是一般的丫头。” 萧贵妃睃了他一眼,不悦道:“你也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丫头,她是你父皇钦点的负责苏贵人安胎的女医,迷情香的事余音未消,宫里有多少人都在怀疑是本宫所为,现在你又跑去为难苏贵人的女医,你这不是给本宫添乱吗?” 三皇子朝两边的侍女挥挥手,叫她们都下去。 “母妃,昨儿个为难她的时候,的确是儿臣心情不好拿她撒气,不过,没想到把太子给炸了出来,儿臣就觉得奇怪,一个小小女医犯得着太子亲自出马?所以,儿臣去查了下这个女医的底细,果然查出一些问题。”三皇子道。 萧贵妃肃然:“什么问题?” “母妃,您还记得,当初陈束回禀,说他们追杀景桓在十里铺附近失去了踪迹,当时,景桓伤的很重,若非救治及时,定难逃一死,而那位叫陈果儿的女医,正是十里铺的人。还有,太子身上的蛊毒,下蛊之人已死,按说太子是必死无疑,却莫名其妙的好了,再就是苏贵人,御医院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却让这个陈果儿给救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这个陈果儿果真是盖世神医?”萧贵妃讶然。 三皇子眼神阴隼,目露寒芒:“是不是盖世神医不好说,她是华仁礼的关门弟子,医术肯定不会差,儿臣怀疑是她治好了太子的蛊毒。” 萧贵妃神色凝重:“照这样说来,这个陈果儿是留不得了。” “可惜,她如今身负重任,你父皇很是器重她,咱们也不能做的太过,除非能抓住她的错处,否则你父皇会怀疑咱们的居心。”萧贵妃恨恨咬牙,这个陈果儿屡次坏她好事。 三皇子上前一步:“母妃,儿臣以为,就她一个小小女医料想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暂时先留她一命,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把景桓给打发了,太子有景家支持,如今又要与静和公主成亲,得到吴国的支持,如虎添翼,景家才是真正的心头大患。” “景家……”萧贵妃从齿缝中迸出两个字,恨不得把景家给咬碎了。 本以为除掉了景家老侯爷和景皇后,景家会一落千丈,结果冒出个景桓,比老侯爷更狠,更厉害,现在景桓手上有北大营的十万大军,兵部那些老东西又都是景老侯爷的心腹,此人不除,大计难成。 “景家就交给本宫,你也该多在你父皇那下下功夫,别尽顾着拈花惹草,最近小六在皇上面前出尽风头,连带着宁妃那个贱人都得意起来了,等你坐上了皇位,这三宫六院都是你的,急什么?”萧贵妃凛了眼不争气的儿子。 第二百零一章 回去 陈果儿在这里养了几日,腿伤渐渐好转,虽然走路还是有点不利索,毕竟伤了筋脉,不是一天两天会好的。 奇怪的是,景桓再没有露面,仲达解释说,侯爷这几天公务繁忙。 忙不忙的,是不是借口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不来,她耳根子也能清静些。 “雪痕,能不能不要每餐都弄这么多吃的?有青菜豆腐就可以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又吃不完。”陈果儿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就头疼,太奢侈了,她又是个节俭之人,觉得浪费可耻,每次都拼命吃,吃到撑,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姑娘,这可是侯爷吩咐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姑娘若是吃不完,剩下就好了。”雪痕笑微微地说。 陈果儿无语,每次都是这说辞,剩下就好,她亲眼看见的,雪痕把剩下的饭菜都倒进了馊水桶里了,太浪费了。 “你帮我把仲达叫来。”陈果儿道。 “是!”雪痕屈膝一礼,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表叔仲达来了。 “陈姑娘有何吩咐?” “你帮我联系下华少棠,我想我可以回御医院了。”陈果儿道,出来多日,也不知御医院现在是什么情形。 仲达面有难色:“陈姑娘还是等伤养好了再回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难不成她还真在这养上三个月?陈果儿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要不要紧我最清楚,你帮我带个讯就是。” 没想到仲达还没去找华少棠,华少棠自己先来了。 “陈果儿,腿伤好点了没?”华少棠笑嘻嘻地问。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托你的福,没残。” “那肯定不至于啊!你的医术我信得过。”华少棠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看着一桌子菜,食指大动:“这么丰盛,看来你这里日子过的挺滋润,有没有酒啊?给我来一壶。” 雪痕就要去拿酒,陈果儿止住她,假笑道:“酒呢是没有,你若是口渴,我的药还没喝,可以先让给你。” “别这么小气嘛!又不用你掏腰包。”华少棠悻悻道。 “要想喝酒也成,先答应我一个条件。”陈果儿慢条斯理的地说道。 华少棠谨慎道:“你先说来听听。”不能答应的事他可不敢答应,景桓会拆了他的骨头的。 陈果儿凑上前去,目光逼人:“我要回御医院。” 呃!华少棠起初看她凶狠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听完后,不由笑道:“这有什么,你想回去,今天我就带你走。” 陈果儿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疑狐道:“你今天来莫非就是要带我走的?” 华少棠打了个响指:“没错。”旋即苦着脸道:“你离开好几天,苏贵人都发火了,今天史院长被皇上叫去训了一顿,骂的那叫一个灰头土脸,陈果儿,你不回去都不行了。” “还有啊,那个韩岑,从你离开后就没正常过,每天三更半夜拿针戳鸡,闹的整个御医院鸡犬不宁,大家都快疯掉了,不过,居然被那家伙突破了八针。” 陈果儿愕然,韩岑已经突破八针,太不可思议了。 第二百零二章 有口无心 回到妇人科,陈果儿意外的发现曲如澜也在。 “如澜,你怎么在这里?” 曲如澜难得露出笑容:“妇人科不是缺人手吗?我求了华副院使,把我调过来了,以后我和你一起负责给宫女们看病。” “太好了,以后咱们可就有伴了。”陈果儿发自内心的高兴。 一直以为曲如澜是个冷情的人,不苟言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那天她被三皇子刁难,却是曲如澜跑去找的韩岑。 “哟!陈吏目,你可算是回来了,正好,长春宫有位宫女病了,你自个去吧!我们自己的事儿都忙不过来。”阿茉把一块牌子扔给陈果儿,态度恶劣。 曲如澜气不过,从她来到妇人科,听到的尽是诋毁陈果儿的话,有些话,实在是不堪入耳。 “阿茉,什么叫你们自己的事?陈果儿没来之前,给宫女们看病原就是你们的活。” 陈果儿拉住她,跟这种小喽啰没什么好计较的,犯不着。 可阿茉不肯罢休,这段时间,因为陈果儿不在,她和阿薇平白多了不少活,已是满肚子牢骚。 “没错,给宫女们看病原是我们的活,但现在是陈吏目的活,她的活凭什么叫我们来替?你那么勤快热心,你去干好了。”阿茉呛声道。 阿薇也在一旁嘀咕:“人家是吏目,官大一级压死人。” “是陈吏目让你们替的吗?这是御医院的安排,你们心里不服,有本事找院长理论去。”阿漓走了进来,冷声道。 “阿漓,你别以为比我们早那么一两年进院就摆起谱来了,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知道奉迎拍马。”阿茉鄙夷道。 “你……”阿漓气的发抖。 阿茉和阿薇平时为难她也就算了,现在连阿漓都被欺负,陈果儿忍无可忍。 面上一笑,慢声道:“不好意思,我的伤还没好利索,所以,这次回来,史院长只让我专门负责苏贵人的凤体,至于给宫女看病,还是你们的事,不过,既然你们不愿意干,对院里的安排不满意,那我便代你们向史院长反映反映。” 说着陈果儿就往外走。 阿茉和阿薇相觑一眼,都慌了起来,这要是让院长大人知道,她们就别想呆在御医院了。 “陈吏目,陈吏目……我们不是那个意思……”阿茉赔笑道。 陈果儿顿住脚步,回眸一笑,有些人就是贱,你不想跟人计较,人家还当你好欺负。 “果真不是那意思?那你刚才跟曲如澜和阿漓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果儿冷笑道。 “有口无心,我们是有口无心的,大家都是姐妹,开开玩笑而已。”阿薇打着哈哈。 “开玩笑?”陈果儿嗤鼻,这两人是李雯敏和尤采萱的忠实走狗,她和李雯敏迟早要摊牌,就算她放过李雯敏,李雯敏也不会放过她,李雯敏这人有多阴,她是用血的代价才看清的,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再给李雯敏任何机会,首先就要把李雯敏的爪牙给去了,尤其是这个阿茉,她还没忘记,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阿茉投来的那幸灾乐祸的一瞥。 第二百零三章 恶人就得恶人磨 “陈吏目,多日不见,脾气见长啊!一回来就给人下马威啊!”尤采萱和李雯敏正巧回来了,正好听见阿茉和阿薇跟陈果儿解释,尤采萱心中不忿,狠狠瞪了阿茉和阿薇一眼,暗骂两人没用。 陈果儿心底冷笑,来的可真是巧,跟设计好似的。 “给人下马威的可不是陈果儿。”曲如澜道。 “是吗?阿茉阿薇,你们说什么做什么了?”李雯敏和声问道。 尤采萱一旁使眼色,阿茉和阿薇会意,故意做出委屈的样子诺诺道:“我们又没说什么,是陈吏目误会了。” “你们刚才明明指派陈吏目干活来着。”阿漓气愤不已,这两人太无耻了。 “阿漓,药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会害死人的。”阿茉装作害怕的样子。 尤采萱腰杆硬了起来:“指责别人也要拿出证据,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别以为阿茉和阿薇身份低微,就能任人欺负。” 这,这简直是倒打一耙,曲如澜都无语了。 “刚才她们两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 尤采萱轻嗤道:“听见?你们三人明摆着就是一伙的,我也可以说你们串通的。” 陈果儿笑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可能真的是我们会错意了,那刚才阿茉你的意思是……让谁去长春宫给宫女看病呐?”陈果儿笑微微地晃着手里的牌子问, 阿茉忙上前夺过牌子:“当然是我。” “那以后呢?”陈果儿追问。 “如果,如果御医院没有做出其他安排,自然也是我和阿薇。”阿茉骑虎难下,只好把苦差事都揽过来。心里狠的牙痒痒,以前她们说什么,陈果儿都不会计较,这次回来不一样了。 陈果儿望向曲如澜和阿漓:“这次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曲如澜道:“我们是听清楚了,不知道李医士和尤医士是否也听清了?” 尤采萱脸色微变就要发作,李雯敏拉住她,上前一步,笑吟吟道:“既然话都说清楚了,都是误会,大家就别再计较了。” 陈果儿面不改色:“可是我的理解能力比较差,就怕又误会了,所以,阿漓,麻烦你去拿纸笔来,咱们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比较靠谱,一目了然。” 尤采萱再也忍不住了,冷声道:“陈果儿,你不要太过分?” 陈果儿不以为然,笑道:“我觉得刚才尤医士的话说的很对,空口无凭的,指不定待会儿就有人出去说是我逼她们的,尤医士,你说呢?” 对付小人就要用这种小人的手段,有字据在手,就不怕她们到处乱嚼舌根。 最后,阿茉和阿薇还是不情愿的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写了下来,在陈果儿的强调下,又加上了自愿的字样。 尤采萱嘴都要气歪了,气哼哼地走人。 阿茉和阿薇也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李雯敏看着陈果儿,眼底一抹异色飞逝而过,这丫头学精明了啊!不好对付了。 几只苍蝇都飞走后,阿漓拿着字据笑道:“陈吏目,还是你有办法,恶人就得恶人磨。” 陈果儿一愣,阿漓察觉道自己的话有问题,讪讪道:“我的意思是,对付这种小人就不能客气。” 曲如澜忍俊不禁,哑然失笑。阿漓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当枪使的料 尤采萱气冲冲地回到大堂,连声囔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看到随后跟来的阿茉和阿薇,更是戳着手指头骂:“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人拿了把柄去。” “别怪她们了。”李雯敏走了进来,给两人使眼色,叫她们出去。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连我的人也敢捏拿。”尤采萱犹自不忿,有种被人打脸的感觉,而且是被比自己低下的人打脸,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 “可人家现在的确有傲的资本,苏贵人离不开她,皇上更是点了名要她回来,更别提有华副院使的维护,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真正凌驾与你我之上,所以,咱们还是认命吧!谁叫咱们技不如人呢?”李雯敏幽幽叹息道。 “把她得罪的狠了,往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什么技不如人,我才不服呢!她不就是银针术厉害点吗?有什么了不起。”尤采萱翻白眼,不屑道。 李雯敏冷笑道:“你不服又能如何?斗得过人家吗?人家今天玩的这一手,就彻底把你玩残了。还有,你看看,这是她之前开的药方。” 李雯敏递上一张方子,尤采萱看后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这贱人还真是滴水不漏,防得紧呐!” 这张方子上,所有数字都是用大写,比如一钱,她写的是壹钱,二钱就写贰,末尾写上一共玖味药,底下还有注明:本人所写方子一旦有涂改一律作废。完全杜绝了任何人想在她方子上做手脚的可能性。 加上华副院使来了之后对院规进行了调整,分工明确,责任明确,只要方子不出错,开方的大夫便不会有任何责任。 “不但如此,她开的方子全是她自己亲手送交尚药局盖章,的确是做到了水滴不进,针插不入的地步,心思缜密到这个地步,尤医士,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李雯敏似笑非笑地望着尤采萱。 她很清楚尤采萱的能耐,除了嘴上讨点便宜,或是在方子上做点小手脚,压根就想不到别的,如今斗嘴斗不过人家,又抓不到人家的纰漏,她尤采萱还斗个屁。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尤采萱不甘又无奈道。 李雯敏笑的很是温柔,高深莫测:“我劝你还是稍安勿躁,机会总会有的。” 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找出陈果儿的弱点,就不怕整不倒她。 陈果儿是继曲云菡之后,唯一让她忌惮与痛恨的人。因为陈果儿,雯琪失去了入御医院的资格,因为陈果儿,袁阅对她不屑一顾,因为陈果儿,她好不容易绽放的光芒又被掩盖,说白了,陈果儿的吏目资格原本应该属于她才对。所以,这个人,她必须想办法除去,就像当初除去曲云菡一样。 但最好是不用她动手,交给脾气暴躁又没什么心机的尤采萱去做是最好不过了,这种人,生来就是给人当枪使的料。 尤采萱目色清寒:“那就等着瞧。” 第二百零五章 公道自在人心 陈果儿打算先查看一下苏贵人最近的一段时间的病历,再去给苏贵人请安。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周吏目吩咐过的。”阿漓从架子上抽出苏贵人的病历。 陈果儿这才想起周静,回来后还没见到她。 “周吏目呢?”陈果儿问。 “周吏目知道你今儿个回来,早上给苏贵人请脉后就出宫了。”阿漓回道。 陈果儿踟蹰着问:“那……周吏目近来心情可好?” 苏贵人老是囔着要她回来,作为主治大夫的周静,心里肯定不太舒服吧! 其实她能理解苏贵人的想法,三皇子明知道她是苏贵人的人,却还是刻意刁难,在苏贵人看来,三皇子就是为难她,处罚她辰果儿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所以苏贵人才老是囔囔着要她回来,就是想借此对皇上施压,给萧贵妃难受。 阿漓笑道:“周吏目可不是李医士尤医士那种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意思却再明白不过。陈果儿安下心来,仔细翻看苏贵人的病历。 正如陈果儿所猜测的,苏贵人的身体并无大碍,脉象比以前稳定,孕吐也有所缓解,不过是为争一口气而已。 合上病历,陈果儿道:“如澜,你和我一道去趟苏贵人那。” 曲如澜却是没有反应,陈果儿抬眼望去,只见曲如澜正聚精会神地翻看一本病历。陈果儿走过去瞄了一眼那病历,上面熟悉的字迹让陈果儿心头一凛。曲如澜在看的是曲云菡给景皇后写的病历。 难道曲如澜进御医院果真是为了曲云菡? “以后,这个人写的病历不要再看了。”陈果儿从她手里抽走病历放回书架上。 “为什么?”曲如澜回过神来,一副不明所以地神情。 为什么?因为这是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听了景桓的分析后,连她都开始打退堂鼓了,她绝对不要曲如澜蹚浑水,要蹚也她自己来。 “这个名字,这个人在御医院是禁忌,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陈果儿故作镇定道。 曲如澜摇摇头,面容也是一派沉静,只是那眼神飘忽不定泄露了她的心思。 阿漓好心道:“的确如此,以后莫要再碰了,提都别提,会……”阿漓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曲如澜目色一凛。 陈果儿是过来人,知道这样的警告并无多大效果,反而更加激起她的好奇心,但有些话便是在阿漓面前也不能说的。 “走吧!咱们去苏贵人那。”陈果儿不由分说的拉着怔怔地曲如澜出去。 两人走到无人处,陈果儿还在考虑要怎么打消曲如澜的念头,不管她是另有目的还是纯粹的好奇,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只听曲如澜幽幽道:“你相信曲御医是误诊吗?” 陈果儿静静望着她:“曲御医和你有关系吗?” 曲如澜似乎怔了一下,旋即讪笑着掩饰道:“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只是好奇罢了。” 她闪烁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曲如澜还是嫩了点,连掩饰都掩饰不好,陈果儿正色道:“好奇心往往是祸端的开始,作为朋友,我不得不告诫你,这件事是皇上下的定论,萧贵妃下的禁令,如果,你还想在御医院呆下去,还想保住自己脑袋和一家人的性命,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别忘了你们都姓曲,你更应该避嫌。” 曲如澜面色凝重起来。 陈果儿又道:“其实,有时候人们费尽心思掩饰的东西往往就是显而易见的真相,我们彼此心里有数就好,所谓公道自在人心。” 第二百零六章 说实话 陈果儿的话很耐人寻味,曲如澜似乎悟到了什么,眸光一片清亮,点点头,默然不语。 来到苏贵人宫中,宁妃也在。 “奴婢给宁妃娘娘请安,给苏贵人请安。”陈果儿一一施礼。 “陈吏目,听说你腿伤未愈,就不必多礼了。”苏贵人那声音温柔的都要滴出水来:“本该让你多休息几日,可我这实在离不开你。” “多谢苏贵人关怀,奴婢的伤已无大碍。”陈果儿感激道。当然这感激有大部分是装出来的,苏贵人无非是想在宁妃面前表现她有多需要这个大夫而已,她不过苏贵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宁妃叹了口气道:“三殿下也是小题大做,六殿下都不计较了,他还那么较真,明知道妹妹你这少不了陈吏目的……” 陈果儿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希望这件事继续发酵,宁妃表面上是在帮她帮苏贵人,其实还不是想挑事儿。现在的她懂得,在宫里受宠有时候比冷遇更可怕。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冒失了。”陈果儿告罪道。 宁妃温婉笑道:“陈吏目你入院时间不长吧?” “回娘娘的话,奴婢入院不过月余。”陈果儿恭谨回道。 “难怪了,新人就是老实,遇事儿也没什么经验,下回有人若是为难你,你只管报本宫或是苏贵人的名,看有谁还敢欺负你。”宁妃道。 “多谢宁妃娘娘厚爱。”陈果儿再次感激叩首。 “好了,我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改天再来看妹妹。”宁妃笑微微地起身。 苏贵人要起身相送,被宁妃止住。 宁妃走后,苏贵人屏退众人,只余一个老嬷嬷,问道:“那日,你可曾与三殿下提起,你是本宫的专属大夫?” 这话问的,如果陈果儿回答是,苏贵人又有借口去皇上那告状了,她现在在宫中立足未稳,还是少生事端的好。 “回娘娘的话,当时奴婢都吓懵了。”陈果儿怯怯道。 苏贵人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悦:“宁妃说的对,你呀……就是吃亏在太老实。” “娘娘教训的是。”陈果儿低低道。 在宫中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有出路,可是也是有利用价值的人死的更快,苏贵人不可能真心待她,所以,她不希望被这样的人利用。 给苏贵人请了脉,一切安好,陈果儿一走,苏贵人的脸色就沉冷下来:“还以为她这么有才华,又机敏,是个用得上的。” 一旁的老嬷嬷道:“依老奴看,这陈吏目的确聪明。” “此话怎讲?”苏贵人不解。 “娘娘,您想啊!她在皇上面前都敢甩脸色,这份胆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刚才,她没有顺着宁妃的意思说,等于拦住了宁妃的话头,宁妃的目的娘娘还不清楚吗?” “那她在我面前完全可以说实话。”苏贵人不悦道。 “娘娘,有句话叫适可而止,娘娘已经让皇上看到了娘娘的委屈,疼惜娘娘,且皇上这阵子都没去萧贵妃那,这便够了,陈吏目说实话又能怎样?娘娘再去告一状?即便三殿下是刻意刁难又如何,皇上还能真把他怎样?皇上听多了,反倒觉得娘娘小心眼,陈吏目想要息事宁人,不让娘娘为难罢了。”老嬷嬷分析道。 苏贵人若有所思:“果真如此,那倒是本宫错怪她了。” “娘娘,眼下不是争气的时候,保住您肚子里的龙胎,紧紧抓住皇上的心才是最要紧的。”老嬷嬷语重心长地说。 陈果儿是没听到这番话,要是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不想被人当枪使,却被一个老嬷嬷理解成不让苏贵人为难的一片好心,不知该作何感想。宫里的人真是连肠子都要比一般人多几道弯。 第二百零七章 要强大 “陈果儿。”陈果儿和曲如澜脚还没迈进尚医局的大门,就听见韩岑在大叫。 陈果儿抬头一看吓一跳:“韩岑,你被人打了?” 要不然,怎么顶着一双乌青眼啊! 曲如澜噗呲笑出声来。 韩岑尴尬地摸摸鼻子:“最近稍微用功了点,睡眠不足,睡眠不足哈。” “幸亏只是稍微用功一点,你要是再多用功那么一点点,别人还有活路吗?”曲如澜揶揄道。 陈果儿终于想起华少棠说的,韩岑每晚练九针术,把整个御医院闹的鸡犬不宁。 “别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低调,低调是王道。”韩岑严肃而认真地说。 两个女人齐刷刷丢了个大白眼过去。 韩岑嘿嘿笑了起来,将陈果儿上下一打量,眯了眼道:“陈果儿,你是去养伤还是去养膘啊?” “怎么说话呢你?”陈果儿梗着脖子心虚道,她知道自己胖了好多,但是能不能别说出来。 “没说什么啊,我说挺好的,女孩子就是要胖点,珠圆玉润才好,瘦不拉几的,跟被人虐待似的……” “韩岑。”陈果儿瞪他。 韩岑悻悻地跟曲如澜诉苦:“我是在夸她呢!” 曲如澜笑道:“你们聊吧!我先回妇人科。” 陈果儿言归正传:“听说你已经突破八针了?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韩岑摸着鼻子想了想,有些不满意地说:“大概只有八九成吧!” 陈果儿愕然,好恐怖的概率,这才一个多月啊!这种进步的速度,连她都要汗颜了,他居然还说只有,存心气人。 “干嘛突然这么发狠?”陈果儿随口问道。 韩岑撇了撇嘴:“你都当上吏目了,我总不能太落后不是?我准备参加今年的九针之喜大赛,到时候也来个技惊四座,弄个吏目来当当。” 真正的原因可不能说,八针纯粹是意外的收获,戳着戳着突然间就福至心灵摸到窍门了,就好比练武之人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照这样下去,九针不远矣。 “就为了当吏目?”陈果儿斜眼睨他,表示怀疑。 韩岑嘿嘿笑道:“如果能当上御医更好。” 陈果儿忍不住翻白眼,你当御医是地里的萝卜白菜,随便摘?除非你能扎九针,陈果儿心思一动,问道:“咱们院里还有谁要参加?” 估计史正平是肯定要参加的。 “史正平啊!他这几天也开始发狠了,跟我打擂台呢!针灸科的鸡闹的比我们正骨科还欢,真让人头疼。”韩岑摇头道。 陈果儿心中鄙夷,你自己闹别人就不头疼了? “对了,你要不要参加?”韩岑问。 这个问题,陈果儿有想过,九针之喜大赛三年一次,是整个大周乃至华夏大陆的盛事,若能问鼎九针,她将刷新曲云菡二十岁成为御医的记录,亦是史上最年轻的神针,但她不想太过显眼,毕竟这不是她这一世的目标。不过,韩岑若是有此心,她倒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我就不参加了,有你们去给御医院争光就够了。”陈果儿道。 “这样也好,你不参加,我就多几分胜算。”韩岑笑嘻嘻地说,其实他很清楚,陈果儿的实力在他和史正平之上,就算没有十成的把握,起码也摸到了九针的门槛了。不过,他也懂陈果儿的顾虑,陈果儿已经备受瞩目,加上她与太子与永宁侯不可言说的关系,太冒尖了反倒不好。所以,他才想要变的强大,强大到能有力量保护身边的人。 第二百零八章 苦衷 华少棠听说永宁侯找他,眼皮直跳,算账的来了,躲是不行的,这个魔王对谁都粗暴,也就在陈果儿面前装谦谦君子,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陈果儿也算不上是个美人啊!充其量眉清目秀,看着顺眼而已。不过,各花入各眼,这个问题很深奥,难以用常理解释。 华少棠硬着头皮去见景桓,进门就满脸堆笑:“景桓老弟,我正想去找你呢!可巧你就先来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景桓恶寒,谁跟你心有灵犀,没学问的家伙,心有灵犀是这么用的吗? “谁让你把陈果儿带走的?”景桓冷着脸问。 “那个……我也是有苦衷的。”华少棠苦着脸道。 景桓大手一挥:“我管你什么苦衷,反正你自己想办法把陈果儿弄出御医院,她不能留在宫里了。” “可是现在不行啊!陈果儿是皇上钦点的,起码要等到苏贵人生产以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是一时疏忽,我保证,以后一定看住她,不会再让她出意外的。”华少棠拍胸脯保证道,现在就让陈果儿走,完全没可能。 景桓横了他一眼,鄙夷道:“就凭你?那为什么还要请太子出马?万一那日太子不在宫中,你又该找谁?” 华少棠语塞。 “三殿下那人有多精明你又不是没领教过,他能不有所察觉?要是让他知道陈果儿不但救过我还救过太子,陈果儿必死无疑,陈果儿不像你,你有华老爷子做靠山,就算皇上都得顾着几分情面,三殿下暂时不能拿你怎么样,但陈果儿呢?三殿下若要陈果儿死,有的是手段,相信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费力。”景桓一步步逼近。 “是我把她卷进了这场纷争,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的安全。” 华少棠支吾道:“三殿下没这么神吧?这都能猜到?” 景桓气闷:“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笨?”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让她进御医院了,你干嘛不早拦着?”华少棠小声嘀咕。 “我要是拦得住还用说吗?”景桓郁郁地说,那个丫头什么时候肯听他的话来着? “喂!你自己都办不到的事,让我去办?你也太高看我了。”华少棠悻悻撇嘴。 “再说了,回御医院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张,陈果儿自己提出来的。” “她是不知道其中利害,稀里糊涂的,但你不清楚吗?皇上施压,你就不能拖延几天吗?”景桓都快气炸了。今天仲达来报信的时候,他就去宫门拦截了,可惜没赶上。 “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我会想办法的。”华少棠投降道,再不答应,景桓真会吃了他。 “必须尽快,我的探子禀报,三殿下和萧贵妃最近不太安分,可能在计划一场阴谋,所以,你自己也要小心点。”景桓警告道。 华少棠怔然:“果真?那太子知道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我们以不变应万变。”景桓目色冷然,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 第二百零九章 吃醋 当华少棠灰溜溜地来找陈果儿,陈果儿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我不愿意。” 华少棠又灰溜溜地走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怜的他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作孽哟! 陈果儿的日子过的挺悠闲,每天只须去给苏贵人切个脉,其余时间都泡在尚典局看医书,袁阅在尚典局给她许多方便。晚上就去韩岑那,看他练习九针,偶尔不露痕迹的指点一下。 完全不理会景桓如何跳脚,华少棠如何低声下气。 她并不觉得势态有景桓说的那么严重,只要苏贵人一日未生产,三皇子和萧贵妃就不敢来找她的碴,再说了,就算她上了三皇子的黑名单,恐怕也是排在后面的,照轮也没轮到她。 很快,医学大考拉开了序幕,御医院三位院长,外加局使都去围观了,大家都很兴奋,不知道首次全国性的医考会涌现出哪些惊艳绝才之辈,能超过陈果儿,韩岑等人吗? 陈果儿却是兴致缺缺,不关自己的事情,她懒得关心,有那闲情不如多看几本书。 陈果儿照常去尚典局,袁阅今儿个不在,看门的老邓跟陈果儿熟了,放她进去随意挑选。 看书看的入神,不觉日头已经西斜,陈果儿合上医书,揉了揉眼睛,准备离开。走到楼梯口,却听得楼下李雯敏的声音。 “袁阅,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李雯敏好像有些激动。 陈果儿顿住脚步。 只听袁阅波澜不惊地说:“我们不合适。”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句话来堵我,我对你的心意你是清楚的,我也知道你对云菡不能忘情,可我并不介意,哪怕你只给我个名分,我也不介意。”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我有什么办法?事关我们李家的生死,我能不顾吗?你不也和我一样,对不起曲云菡的,不是只有我一个。娶我真的就那么难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那个人永远不会安心。”李雯敏道。 陈果儿心头一凛,袁阅果真与她的死的有关。 “是,我是对不起云菡,是我懦弱,如果我第一时间站出来,也许云菡就不会死。”袁阅沉痛道。 李雯敏道:“你别太天真了,就算你站出来又如何,白白送死而已,还要连累家人,袁阅,这不是我们的错,怪只怪我们进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没你那么想得开,雯敏,我早就说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婚事就莫要再提了。”袁阅回的很决绝。 楼下陷入一片沉寂,陈果儿也窒住了呼吸,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会是皇上吗? 只听得李雯敏一声冷笑:“你就别掩饰了,说什么心如死灰,你根本就是喜欢上了另一个人,别否认,上次陈果儿被罚跪御花园,你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着急与不安已经出卖了你。” 陈果儿震愕,袁阅喜欢她?李雯敏这醋吃的也太没道理了。 第二百一十章 不要有怨言 “你别乱说,根本不关她的事。”袁阅愠怒。 “不关她的事?可她每次一有事,你就方寸大乱,你就焦躁不安,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包括云菡在的时候,也不曾见你这个样子。”李雯敏讥讽道。 “李雯敏,如果你非要假设出这样一个人心里才能舒服一点,那么随你的便。”袁阅冷声道,说罢拂袖而去。 陈果儿等了华久,楼下再没了声响,陈果儿这才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今天她才明白,李雯敏对她的敌意,可不止是建立在她与李雯琪的恩怨上这么简单,还有吃醋的成分,说她和袁阅那真是冤枉,袁阅对她,顶多只是师徒情分,再加上曲云菡的因素,故而照拂的多一些,男女之情是不可能的,但这种事情很难解释的清楚,看来,她和李雯敏注定是仇敌。 只可惜,今天没能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那个人是谁,还是没法猜透。 走出藏书楼,陈果儿怔住,袁阅居然没走,就站在院子里。 听见脚步声,袁阅回过头来,眼中也是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旋即他苦笑了一下。 “你都听见了?” 陈果儿故作茫然:“听见什么了?我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醒来发现天都快黑了。” 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已经知道袁阅的确与她的死有关,但袁阅并没有故意要害她的意思,只是因为怯懦,明知真相却没有站出来而已,直到今日,他依然内疚。她不怪他,李雯敏说的对,站出来,除了白白送死,还会连累家人,换做是她,也会犹豫的吧! 而且她很清楚,即便她开口询问,袁阅也不会告诉她真相,为了保护她,所以,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以免尴尬。 “没……没什么。”袁阅似乎松了口气。 看着金乌西垂,袁阅道:“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该下值了。” “嗯,代我向大师兄,巧姑她们问好,过阵子我回去看他们。”陈果儿笑嘻嘻地福了一礼,起身告辞。 袁阅目送陈果儿离去,唇边地笑容渐渐凝固,眸色转黯,她一定都听见了,只是不想他尴尬而已。 回到妇人科,阿漓招呼她吃饭。 “陈吏目,就等你了。” 曲如澜给她使了个眼色,又朝尤采萱努了努嘴。 陈果儿会意,估计尤采萱憋了多日,今天要发难了。 果然,她刚坐下,尤采萱便阴阳怪气地说:“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有些人却整天到处闲逛,也好意思。” 李雯敏一改往常温婉模样,淡淡道:“人各有命,你羡慕得来吗?” “命?我看不过是惯会讨好主子罢了,巴上个贵人,就把自己也当贵人了。”尤才萱冷笑。 陈果儿淡淡一笑,把这些屁话全当耳旁风,吃饭的时候,要保持愉快的心情,有助于消化,她才不会为了两个跳梁小丑影响了自己吃饭的心情。 周静瞪了尤采萱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食不言,寝不语,要说话,出去说。” 尤采萱悻悻道:“周吏目,今儿个我就是憋不住了,陈果儿的腿伤早就好了,凭什么还不用做事?咱们妇人科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她倒是爽快了,可我们呢?” 周静翻了下眼皮,不温不火道:“你若有本事让皇上钦点你,你也可以不用做事,既然没这个本事,就不要有怨言。” 第二百十一章 请教 周静平时话不多,人如其名,不过,一旦刻薄起来,平常人还真吃不消。 此时,尤采萱一张脸涨成了茄紫色,心中纵有万般不服,却是一句话也辩驳不出来。 “周吏目说的极是,陈果儿的确很有本事,我等望尘莫及,以后,还要请你多指教才是。”李雯敏淡淡地笑了笑。 陈果儿微哂:“指教不敢当,讨好人的本事我也没有,不过,医术上的问题,我们还是可以探讨探讨的。” 她们不是一直认为她当上吏目是凭运气的吗?当然,这里头也有运气的成分,但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你没这个实力,即便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也抓不住,所以,她干脆就拽给她们看,不服气,比医术啊!有胆量就放马过来吧! “好啊,我这正巧有个难题,就请教请教了。”尤采萱轻嗤道。 陈果儿点点头:“请讲。” “阿茉前日去给储秀宫的宫女看病,那宫女擦拭高处的灰尘,结果两手再也放不下来,吃了药也不见效,今日阿茉请了针灸科的人去看,扎了几针还是没用,你医术高明,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什么病症?要用何法医治?” 陈果儿微然一笑:“简单。” “简单?”尤采萱愕然:“那你倒是说说。” “先吃饭,吃完饭,我们一同过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果儿故作高深道。 周静看陈果儿从容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是好奇,其实这宫女是岔了气,但岔气这种病症有些古怪,有些人缓口气就没事了,有些人需要按摩,严重的需要针灸,像这位宫女,两天都没缓过来,针灸也无效,就不知该用什么方法了。 吃过晚饭,妇人科除了阿漓留下守值,其他人全跟了陈果儿去储秀宫。 储秀宫的嬷嬷见御医院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还吓一跳,给主子看病也没这么大阵仗的,更何况是个卑微的宫女。 “这位陈吏目说她能治,我们都来见识见识,麻烦嬷嬷把初雪唤来。”尤采萱道。 不一会儿,初雪来了,高举着双手,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痛楚。 这个样子毕竟不好看。 陈果儿围着她转了一圈,问道:“关节疼吗?” 初雪摇头:“疼倒是不疼,就是酸,酸的不行。” “自己试过放下来吗?”陈果儿又问。 “试过很多次了,都放不下来。”初雪苦着脸说。 陈果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严肃道:“我估摸着你的病根在你的下肢,现在我要解开你的裙子检查一下。” 说着,陈果儿就去扯她的裙子。 初雪大惊,这里这么多人,要检查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呀!下意识的,初雪就捂住了腰带:“不行不行,不能在这里。” 旁观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惊慌的初雪,乖乖,治病还能用这种法子的? 陈果儿拍了拍手笑道:“这不是放下来了吗?” 呃!初雪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但放下来了,而且活动自如,欣喜不已,连连道谢。 “陈果儿,你这是耍诈。”尤采萱又不淡定了,陈果儿既没开药方也没施针,使了个阴谋就把人给治好了,这让她们情何以堪。 第二百十二章 低调太难 陈果儿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在医学上,有一种治疗方法叫羞耻治疗法,利用人羞耻心的本能,刺激神经,往往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除此之外还有逗笑治疗法,噩耗治疗法,怒骂治疗法等等等等……医学博大精深,并非只有用来的吃的喝的敷的才是药,喜怒哀乐皆可为药,这些,医书上都有记载,尤医士没看过吗?看来,还是要多读书才行啊!” 陈果儿毫不客气的讥讽了一番,自己没学问还质疑别人,也不怕闹笑话。 尤采萱脸色煞白,刁难不成反被陈果儿奚落,丢脸丢到爪哇国去了。 周静由衷的佩服陈果儿,和声道:“陈吏目果然医术不凡,我等今日又长见识了。” 李雯敏似笑非笑,心中却是浪涛汹涌,此人不除,她永无出头之日。 曲如澜也是打心眼里佩服起陈果儿来,这种治病的法子,她闻所未闻,陈果儿不仅在针灸术上远胜与她,其他方面也是远远不及。这样的陈果儿,恐怕她堂姐曲云菡在她面前也要失色三分了。 “以后你们若有不懂的地方,多请教陈吏目,求医之道,贵在虚心,自以为是只会固步自封。”周静少不得借题发挥,敲打敲打尤采萱和李雯敏。 第二天,陈果儿巧治疑难杂症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儿,在宫中疯传开来,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传言,陈果儿只摸了那宫女一下,宫女的病就好了。 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陈果儿,很多不太了解陈果儿的人对陈果儿最初的看法跟尤采萱她们是一样的,一个初进御医院刚满十六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大本事?却被皇上亲口封为吏目,肯定是撞大运了,但现在,大家觉得陈果儿的确有真本事。 一时间,陈果儿成了宫中最热门话题。 这样的结果是陈果儿始料未及的,在她看来不过是用取巧的法子治好了一个宫女的怪病,很普通的事情,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夸赞的。 哎!想低调怎么就那么难呢?陈果儿很是郁闷。 这日去给苏贵人请脉,出来的时候,只见魏公公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陈吏目……” 魏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对她这么慈眉善目,满脸堆笑的,陈果儿心里有些发毛。 “魏公公,您是来看苏贵人的吗?”陈果儿微笑着行了一礼。 “非也非也,杂家是奉了皇上之命,请陈吏目去给冷宫的戚贵人看病。”魏公公看了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 陈果儿一怔,皇上之命?这么说来,戚贵人要翻身了?也不知戚贵人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快便重新赢得皇上眷顾。 看魏公公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陈果儿心中有数,在皇上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或是理由让戚贵人出宫之前,不想声张,以免横生枝节。 陈果儿回头对曲如澜说:“如澜,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曲如澜识趣地点点头,福身一礼,先行离去。 魏公公心中暗赞,这小丫头果然聪明,他还没吩咐,她便领会了,跟聪明说话就是省心。 第二百十三章 再见戚贵人 两人一道来到冷宫。 青禾初时见到陈果儿与魏公公一起过来,有些微惊讶泄露与表,不过,她很机灵的把这份惊讶转化为受宠若惊的惊喜。 “魏公公,您还亲自来了。” 魏公公笑道:“皇上命杂家带陈吏目过来给戚贵人请脉。” “奴婢这边进去通传一声,请公公和陈吏目稍等。”青禾欠身一礼,进去通传。 陈果儿打量着这座简陋的小院,拾掇的干净整齐,与前两次来看到的破败晦暗完全不同。 不一会儿,青禾出来,说戚贵人有请。 时隔两个多月再次见到戚贵人,眼前的戚贵人一身淡雅素衣,明眸如秋水,面若梨花白,微微含笑,高贵不失亲和,优雅更添从容,有种繁华过后的沉静与安详。 “贵人近日可好些了,皇上甚是挂怀,特命老奴带陈吏目来给贵人请脉。”魏公公施礼说道。 “辛苦魏公公了。”戚贵人莞尔道,目光温和地看了眼陈果儿:“那就麻烦陈吏目了。” 魏公公很自觉地退到中堂,陈果儿一边给戚贵人切脉一边低声道:“娘娘恢复的很好。” 戚贵人笑了笑:“还得多谢陈吏目雪中送炭。” 也真是巧,皇上偏偏就派了陈果儿来,陈果儿注定是她命中贵人。 陈果儿微然:“娘娘希望奴婢怎么回话?” 戚贵人道:“最好是再将养个十天半月。” 陈果儿点点头:“娘娘忧思成疾,又不慎感染风寒,如今虽已痊愈,总归伤了元气,此处阴冷潮湿,不利于娘娘将养,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戚贵人如水明眸有些华波动,这个小女医果然蕙质兰心。 “此方甚好。”戚贵人莞尔。 陈果儿收手,躬身退下。 “娘娘的病可要紧?”魏公公有些急切地问。 陈果儿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去开了方子。 魏公公沉吟道:“戚贵人的将养事宜便全权交由陈吏目,最好莫让他人插手。” 陈果儿懂他的意思,故作为难道:“只是御医院的规矩……” “这是皇上的意思,杂家会吩咐下去的,陈吏目只管尽快将贵人的身体调养好便是。”魏公公道。 陈果儿恭敬不如从命:“那好吧!待会儿我便亲自把药送过来。” 陈果儿回院后,先去了尚药局配药,方思聪似乎已经得到命令,什么也没问,亲自给陈果儿配了药。 再次回到冷宫,青禾笑嘻嘻地说:“真没想到皇上会让你过来替贵人治病。” 陈果儿笑道:“我自己也没想到。” “青禾,请陈吏目进来说话。”里面传出戚贵人温婉地语声。 陈果儿把药交给青禾,掀开竹帘入内。 陈果儿正要行礼,戚贵人道:“陈吏目无需多礼,快请坐。” 恩典归恩典,但规矩不能省,陈果儿还是恭谨地行了礼,方才坐下。 “这次多亏了你,这份恩情我不会忘。”戚贵人真诚道。 “这是娘娘自己的造化,奴婢可不敢居功。”陈果儿笑道。 戚贵人苦笑了下,神情悲戚:“你知道我是如何从获圣恩的?” 陈果儿的确很想知道,却不能明说,只笑微微地看着戚贵人。 “蜀国与我大周开战了,我爹是镇守西川的将军,苦守城池,不幸战死……”戚贵人哽咽住,眼中盈了泪光。 陈果儿也敛了笑容,没想到是这样。 “如今,是我大哥接替父亲未完成的使命,在边关苦守,皇上不过是想安抚我们戚家罢了,要不然,哪里还想得起我来。”戚贵人戚然说道。 第二百十四章 无法想象 “贵人请节哀。”陈果儿也为戚贵人感到难过,更为皇上的无情感到愤怒,这后宫的嫔妃有几人是皇上真心爱过?就连结发之妻也沦为政治的牺牲品,妃子如朝臣,有利用价值就用,没有利用价值就弃之如敝履。 戚贵人凄然一笑,目光毅然:“我不难过,家父身为将军,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为了戚家,为了自己,我定要走出这个冷宫。” 从冷宫出来,陈果儿一直心神不宁,蜀国觊觎大周领地不是一朝一夕了,上一次两国交战是三年前,是景桓率军一举平定,蜀国投降,这一次,朝廷会不会又派景桓去? 回到御医院,陈果儿立刻去找华少棠。 “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呐!”华少棠神情约莫有些严肃。 “找我?有事吗?”陈果儿问。 “是有件事要让你知道一下。”华少棠示意她坐下。 “景桓昨夜遇刺了。” 陈果儿大惊失色:“什么?伤的严不严重?” 华少棠蹙着眉头:“挺严重的,能捡回一条命算是万幸。” 听说没有性命之忧,陈果儿略松了口气,这家伙命硬的很,上次伤的那么重,没多久又生龙活虎了,这次也会好起来的吧!陈果儿这样安慰自己。 “是谁干的?凶手抓到了吗?” 华少棠摇摇头,神色凝重道:“当时景桓身边就一个高朗,高朗也受了重伤,两人拼死击杀了刺客,还有一个跑掉了。” 陈果儿还在想,这次刺杀事件会不会跟蜀国有关?只听华少棠道:“等他的伤势稍微稳定些,我再安排你去看他。” 华少棠心中有些内疚,看把小丫头吓的,脸都白了。 “你确定他无性命之忧?”陈果儿不太放心。 华少棠啧了一声:“我这个副院使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哦,对了,还有件事。”华少棠顿了顿道:“医考已经结束了,这次御医院一共进了八个人,其中有两位你也认得,李雯琪和李彦生。” 陈果儿怔然,李雯琪也进来了? “李雯琪已经安排到你们妇人科,李彦生会去尚药局。” “什么?她也到妇人科?”陈果儿深感头疼,这下好了,两姐妹可以联手对付她了。 “如果,你不想继续呆在妇人科,我可以把你调去大方科。”华少棠旧事重提。 “不用。”陈果儿断然回绝,她就跟李家姐妹耗上了,不给她们机会害她,她怎么以牙还牙呢? 陈果儿心事重重地回到妇人科,曲如澜把她拉到一旁说话。 “刚才韩岑来过了,她说李雯琪要来咱们妇人科,让你要小心点。” 陈果儿淡然一笑:“没事,让她来好了。” 曲如澜道:“我看韩岑挺严肃的,还特意跑来说,你和李雯琪关系不好吗?” 岂止是不好,简直是恶劣,她们两姐妹都不是好东西。陈果儿心道。 “以前打过架。”陈果儿撇嘴道。 曲如澜张口结舌,看怪物似的看着陈果儿:“你还会打架?” 陈果儿郁郁点头:“是啊!” 曲如澜半响才吐出四个字:“无法想象。” 第二百十五章 人品有问题 是夜,永宁侯府里。 “她居然无动于衷?”景桓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没心没肺的丫头,自从他要求她离开御医院,她就躲着不见他,任华少棠舌灿莲花就是不上当,现在居然连他“受伤”了也不关心一下。 华少棠眯着一双桃花眼,心里暗爽,这阵子被他折腾惨了,总算找着机会让他心里也添添堵。 “嗯!”华少棠觉得还不够爽。 “其实这事也没必要跟她说,请她来给你治伤?岂不露馅?请她来看你?更不可能,她躲你还不及。” “哎!也许是我最近谎话说多了,她不再信我了。” 最后华少棠总结原因。 景桓有些沮丧地扔掉手中的公文,那时叫绍棠传话,心里也没想那么多,纯粹是怕她从别人那听到消息会着急,他的本意就是不想她着急担心,结果人家一点也不着急,压根没在意,按说这算是如了他的意,可这会儿为什么又觉得空落落?有点内伤。 “喂!干嘛一副臭脸啊?”华少棠看惯他面瘫的表情,听惯他揶揄讥诮外加威胁,陡然的变的这般沉默,这般阴郁,反倒让他不习惯,进而有些惴惴不安。 景桓依然沉默着,在反思,对其他人,他通常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便能搞定,偏偏对她,软的硬的都行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 “算了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其实,我告诉她你遇刺的时候,她脸都白了,不骗你,真的,那小脸白的,我看了都有罪恶感,她还一再向我求证,你的伤要不要紧……”华少棠绷不住了,如实交代。 景桓愣了半响,深表怀疑地看着他。 华少棠神情恳切,目光真诚的点点头。 “切,我看你骗人的功力比医术有长进。”景桓悻悻翻了个白眼,真心觉得,还是无动于衷比较符合那丫头的作风,或许她真的对华少棠的话产生了免疫,真假难辨了。 “我逗你玩,你倒是深信不疑,我说真话,你却是不信,到底是你的人品出了问题,还是我太悲哀了?”这下轮到华少棠郁闷了。 “你有什么好悲哀的?你人品本来不咋样。”景桓徐徐道。 华少棠恶狠狠地瞪他:“我这是近墨者黑,都是被你们两给逼的。” 景桓嘴角一撇,不以为然道:“充其量只能说我们激发了你的潜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看你还真适合在宫里混。” “你存心气我不是?”华少棠握紧了沙包大的拳头,也想学着人家压的指关节啪啪作响,以表示他的愤怒,可惜使了好大的力也没弄出声响来,只得作罢。 景桓看他那怂样,心情不觉好了很多,言归正传。 “太子传话来,说萧贵妃向皇上进言,让史宏博亲自来为我治伤,估计我这点皮外伤很难瞒得过他。” 说到正事,华少棠也打起精神来。 “难怪今儿个下值前,史院长叫了我去问你的伤情,萧贵妃也太奸猾了。” “她无非是想转移皇上的注意力,只要证明了我是在装病,那些刺客就与她无关了。”景桓嗤鼻道。 第二百十六章 大大的狡猾 这场遇刺是他一手导演的不假,可对方的确是三殿下的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踪他,他索性把人揪出来斩杀,顺便给自己弄点伤。 蜀国虽然狼子野心不死,但蜀国现在撕毁协议挑起战端太可疑,因为蜀国自己内乱尚未平定,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冒险之举。事实也是如此,据前方战报,蜀国这次只出动了五万人马突袭边城,后续十万人马正在纠集,可蜀国的探子给他的消息是,纠集十万大军意在平定叛乱,并非针对大周。所以,这很可能是某些个人与蜀国达成了某种协议,目的是想把他和他的北大营调离京城。 想得美! 景桓眼底浮起一抹冷笑,这次他就要他们偷鸡不着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的难题是,怎么说服史院长,总不能你再往自己身上刺一箭吧!”华少棠揉了揉眉心,这个问题很棘手啊! 景桓嗤鼻一笑:“何必这么麻烦,你不是擅长用毒吗?上次那两条蛊虫研究的怎么样了?” 华少棠眼睛一亮,嘿嘿笑了起来:“都说你这人狡猾,果然大大的狡猾。上次太子中蛊毒,这个暗亏咱们认了,这次就借这个机会,让萧家现出原形,妙,太妙了。” 上次,他们查到给太子下蛊的是乾清宫的一个太监,当时还很是惊恐,以为是皇上的主意,哪里还敢声张,可后来发现另有蹊跷,那太监曾在萧贵妃宫里当差,而据他们深挖追查,萧国舅门下就有一位来自苗疆的客卿,但从不露面很是神秘,而且手段也相当厉害,景桓手下一位得力干将就损在他手里。 这次正好可以利用蛊虫的毒,既坐实了景桓受重伤,又能把火引到萧家头上去。 “那蛊虫之毒,你有把握能解?”景桓谨慎地多问一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华少棠啧了一声,挑着眉头不满道:“没把握,我能拿你试毒?你放心,我都研究好几个月了,那两条小蛇,现在是我的宠物。” 景桓恶寒,对他这种特别的兴趣爱好实在无法苟同。 第二天一早,李雯敏就带了李雯琪来到妇人科。 “这是我妹妹雯琪。”李雯敏笑意温柔地介绍道。 李雯琪笑容甜美,给大家福了一礼:“诗琪初来乍到,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诸位姐姐多多包涵。” 这一礼并没有冲着陈果儿的方向,这笑眼也并没有落在陈果儿身上,所以,她口中的诸位姐姐,不包括陈果儿。 周吏目对李雯敏说:“既然是你妹子,就由你先带着吧!” 此言正中李雯敏下怀,当即应诺。 “阿薇你继续当尤医士的助手,曲如澜,阿茉,你们两还是负责给宫女看病,陈吏目,我就暂时不给你配备助手了,等你以后忙起来,再让如澜去帮你。”周吏目把人事重新分配了一下。 大家都没有异议,周吏目扫视众人,严肃了神情道:“咱们妇人科的人手总算充裕了些,不过,人多是非也多,希望大家牢记医者的本分,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我可不希望看到有人在这里惹是生非,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周吏目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目光恍若不经意地瞄了眼李家姐妹。 说实话,她的几个手下,她最不喜的就是李雯敏,别看李雯敏平日里温婉可亲,其实心机深沉,惯会煽风点火,尤采萱没什么脑子,总是被她当枪使。而且,她从老吴那了解道,李雯琪在回春堂的时候就和陈果儿不对付,现在两姐妹都在妇人科,她不得不警告在先。 李雯敏笑容微滞,这可是周吏目第一次冲着她发出警告,明摆着是要维护陈果儿。 她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暗恨,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向着陈果儿? 第二百十七章 苦肉计 周吏目让陈果儿跟她一道去长春宫给苏贵人请脉。 苏贵人把陈果儿留下,征询道:“皇上近日操劳国事,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食欲也不振,本宫不懂朝政,无法为皇上分忧,故而本宫想亲手为皇上做些好吃的,也算是一份心意,陈吏目,你可有好的建议?” 陈果儿心知皇上为何烦心,正值国难当头,朝廷急需用人之际,景桓却遇刺重伤,皇上心里能不着急吗? 着急了就会上火,又值秋燥,所以得吃些安神下火的食物。 陈果儿思忖着,皇上的饮食自有尚食局安排调理,苏贵人做些甜点,心意到了就行了。便道:“肺主秋,肺应收敛,可食酸以收之,用酸补之,辛泻之,所以,吃梨是最好的了,娘娘可炖些银耳雪梨红枣羹,补气润肺,至于皇上睡眠不好,娘娘可会做莲子酥?” 苏贵人道:“这有何难,请教下御膳房便是了。” 顿了顿,苏贵人道:“本宫听说,昨儿个皇上命你去冷宫给戚贵人看病了?” 陈果儿心道,原来这才是苏贵人的真正目的,苏贵人消息好灵通啊! “回娘娘,是有这么回事。”陈果儿从容回道。 “戚贵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苏贵人悠悠问道。 “回娘娘,戚贵人久居冷宫阴寒苦寂之地,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加上哀伤过度,情况不太好。” 苏贵人叹息道:“都是可怜人,你就多费些心力吧!” 陈果儿有些琢磨不透苏贵人的心思,苏贵人可不像是这种大气的人。不过,应该不用担心苏贵人会对戚贵人不利,现在最闹心的恐怕是萧贵妃,戚贵人当初被打入冷宫就跟萧贵妃有关。 回到御医院,陈果儿听见几个医生在议论。 “永宁侯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一人摇头叹息。 “反正一定很棘手,御医院还从未有召集所有御医会诊的先例……” “真有这么严重?”有人不信。 “史院长亲自去看过了,连史院长都束手无策,你说严重不严重?” 陈果儿不禁心头一沉,史院长亲自去看过了?那华少棠还说无性命之忧?莫非华少棠怕她担心骗她的? “请问,御医们在何处会诊?”陈果儿上前询问。 “在前厅啊!御医们都去了。”一个医生道。 陈果儿急忙往前厅去,走到门口却被人拦住。 “陈吏目,御医们正在会诊,现在不能进去打扰。” 陈果儿道:“我找华副院使有事,那我能不能在这里等?” 那人道:“那你就等着吧!” 陈果儿竖着耳朵听里面谈话。 “这种毒,闻所未闻,怎么解?” “就是,这毒好生古怪,医书上并没有记载。” “我认为,这不是中原一带常见的毒,倒像是苗人会用的毒。” 是袁阅在说。陈果儿打了个激灵,怎么又跟苗人有关? “袁大夫,你能确定?”杨光年问道。 “袁大夫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此毒应该是取自某种毒虫的毒液,但其毒性之强,比五步蛇、竹叶青,眼镜王蛇都要厉害,我听说,苗疆一带有人把各种毒虫混在一起,豢养出毒性最强的毒物。”华少棠道。 陈果儿听到这,反倒安心了,那最毒的毒物,可不就是华少棠手里吗?敢情这是一场苦肉计啊! 第二百十八章 太精明 会诊结束,华少棠和袁阅自顾自走出来,连眼神交流没有。 守在门口的医生给华少棠作揖:“华副院使,刚才陈吏目说找您有事。” 华少棠四下一张望:“人呢?” “又走了。”医生回道。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医生挠头道:“之前看她挺着急的,非要在这里等您出来,可后来不知怎的又走了。” 华少棠皱了皱眉头,径直去了妇人科。 曲如澜正跟陈果儿在说话。 “每个人都收到了礼物,就你没有,阿茉可能从来没收到过礼物,把她给高兴的,好一顿恭维,听的我都起鸡皮疙瘩。” 陈果儿淡笑:“有些人的确很容易收买。” “听说这次她考了第三,我想,这次所谓的全国性的医考水平也太次了点。”曲如澜嗤鼻道。 陈果儿笑道:“你也见识过所谓的公平公正的比赛,其中的猫腻你还不知道吗?这还算含蓄的了,没给她弄成第一。” 曲如澜不禁面色微窘,的确是这样,上次的比赛,医学馆早就拿到了考题,而且比赛的方式也是一议再议,怎么对医学馆有利怎么定。如果凭真本事,她相信史正平是肯定进不了前五的。 “总之,你也要小心点,她们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踩着别人往上爬。”陈果儿好心警告道,虽然曲如澜现在很低调,不过她的实力在李雯敏和尤采萱之上,迟早会成为她们的威胁,再加上曲如澜与她亲近,就更碍眼了。 曲如澜失望地摇头,她总以为医者的心是最纯净无暇,最仁善的,结果,从医学馆到御医院,她一再的失望,现在她终于想通了,堂姐为什么会死,这是个污秽黑暗之地,权与利的诱惑,生与死的挣扎,让医者渐渐迷失了自我,忘记所谓的医道精诚,有的是为了追逐虚浮的荣耀,有的只是仅仅为了活着。太可悲了,不是吗? 陈果儿理解曲如澜的感受,当初的她何尝不是把这里当成圣地,把这里的人当成圣人,却让她付出了血的代价。现实很残酷也让人很无奈,但她们不得不面对。 “陈果儿……”华少棠走了进来。 曲如澜福身退下。 “你来干什么?”陈果儿漫不经心道。 “咦?不是你先来找我的吗?”华少棠做出夸张的讶异的表情。 “哦!是的,我是找过你,不过现在没事了。” 华少棠哑然,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好奇心重,如果有人丢了半句话给他,他是一定要问清楚下半句是什么才行,要不然就觉得心痒痒,难受。 “那你找我什么事啊?”华少棠腆着笑脸追问。 陈果儿斜睨着他:“都说没事了。”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担心他了,对不对?”华少棠嘿嘿笑道,那神情就好像抓到了人家的小辫子,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陈果儿撇嘴:“我干嘛要担心他,你不是说你自己医术了得吗?有你在还能有什么问题?” 华少棠讪讪道:“就算是千里马也有马失前蹄时,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现在才发现问题有些棘手啊!陈果儿,要不?你去瞧瞧?” 陈果儿瞪他一眼:“我看你现在扯谎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把整个御医院都骗的团团转,不过,想骗我,你还差点火候。” “哎!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华少棠叫起屈来。 陈果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华少棠老脸一红:“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两次,不过,我也是转述别人的话而已,充其量我只是个传话筒,但这次是真的很麻烦。”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曼声道:“华副院使,你那两条可爱的小宠物还健在?” 华少棠瞠目结舌,这丫头太精明了,什么都瞒不过她。 第二百十九章 惊闻 下午,陈果儿给戚贵人煎了药,正准备送去,青禾却是来了。 “陈吏目!”青禾今天看起来精神气都足了。 陈果儿心知定是戚贵人离开冷宫了,果然,青禾笑道:“今儿个上午,皇上已经让戚贵人搬回永和宫了,戚贵人怕你把药送去冷宫,白跑一趟,特地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是吗,那可真的要恭喜戚贵人了。”陈果儿真心为戚贵人感到高兴。 “多亏了陈吏目,戚贵人才得重见天颜。”青禾感激道。 “我不过是做了分内的事。”陈果儿谦逊道,戚贵人和苏贵人不同,这份恩情,就算她不说,戚贵人也会记在心里,而苏贵人只会当成应该。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陈果儿把药倒进了茶盅。 两人边走边聊,路过坤宁宫的时候,青禾脚步顿了一下,望着坤宁宫的宫门神色有些黯然。 陈果儿心思一动,问道:“青禾姐是一直伺候戚贵人的吗?” 青禾摇摇头:“我原是在皇后宫里当差。” 陈果儿问道:“皇后薨逝后,你才去了戚贵人那?” 青禾点头道:“可以说是戚贵人救了我,不然我也被送去浣衣局了。” “皇后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按说曲御医不可能会误诊的,她对皇后的病情很了解。”陈果儿道。 青禾脸色微变,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将陈果儿拉到一旁:“你小声点,萧贵妃下过禁令,不准宫里的人议论此事,说是怕勾起皇上哀思,戚贵人被打入冷宫就是跟此事有关。” “真的?难道戚贵人也怀疑皇后之死有问题?”陈果儿讶然道。 青禾眸中透出恨意,冷声道:“不是怀疑,而是确定,皇后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陈果儿大惊,下毒?不是因为药里加了丹参的缘故? “你……你怎么知道?有证据吗?” “你还是别问了,知道越多越危险,我不该多嘴的。”青禾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虽然她觉得陈果儿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又有恩与她们,但兹事体大,弄不好,她会害死戚贵人的。 陈果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其实她也怀疑过皇后的死因,即便药里加了微量的丹参,按说也不至死,可她没敢往深了想,因为下毒的话风险太大,很难瞒的过去,制造意外事故才是上上之策。 不过,她相信青禾不会没凭没据说这样的话,就不知道青禾或是戚贵人手里掌握着什么样的证据,只是,如果证据充分,戚贵人也不会被打入冷宫了,但这证据肯定是个切入点,是揭开疑团的关键。太子他们一直在查皇后的死因,不知是否也知道此事? 真相已经就在眼前,只隔了一层薄纱,似乎伸手就能掀开,可她却不能再追问,再问,青禾也不会告诉她。陈果儿觉得她真的应该去见见景桓了。 从永和宫回来,陈果儿就去找华少棠,华少棠却是不在,听说又被皇上叫了去,而且一晚上都不曾回来。 第二百二十章 议论 天还没亮,陈果儿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敲的不是她的门,是对面李雯敏的房门。 “李医士,晗月公主突然发热,萧贵妃命你速去咸福宫。”太监的嗓音刻意压着,但在寂静的清晨,还是能听得清楚。 晗月是萧贵妃所出,排行第五,是皇上最为宠爱小公主。按理说,给公主看病的起码是吏目或是御医,医士是没有资格的,但李雯敏却成为晗月公主的专属大夫,令人费解。 陈果儿掀开窗子,从缝隙里张望,李雯琪似乎要跟去,但被李雯敏阻止了,李雯敏独自跟着太监匆匆离去。 阿漓揉着惺忪睡眼,含糊道:“我昨儿个才见过晗月公主,好好地怎么突然发热了?” 陈果儿若有所思地道:“也许是夜里受了凉。” 被吵醒后,陈果儿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去档案室翻查病历,把被清理出御医院的几位大夫的记录都找出来看,这些人里头,有些是和她走的比较近的,但像蒋御医和萧御医跟她并不熟,为什么也被连累了?皇后死后,到底是什么导致御医院大换血?是有人趁机排除异己,还是……有人发现了皇后的真正死因? 不过,她相信那些关键病历肯定都不在了,陈果儿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或华运气好,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翻找了华久都没有收获,直到曲如澜来找她,提醒她该去苏贵人那了。 苏贵人身边的宫女银杏让她先在外面等着,说几位娘娘在里头陪苏贵人说话。陈果儿便在檐廊下候着,听见里面敬妃在说:“萧贵妃也病了,今儿个皇上下旨让宁妃暂时协理六宫。” “本以为萧贵妃有望成为皇后,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说话的是云嫔,言语中不掩讥讽之意。 “出了什么事?”苏贵人好奇问道。 “还不是景大人中毒一事,听说跟萧家有关。”云嫔道。 “我听说萧贵妃的侄儿主动请缨出征蜀国,被皇上驳回了。”容嫔道。 “萧家这是想趁机夺兵权啊……”有人冷笑道:“萧家好不容易出个能文能武的,可惜皇上瞧不上。” “今儿个咱们是来陪苏贵人聊天解闷的,别尽议论朝廷上的事,这也不是咱们该议论的。”敬妃拦住了大家的话头。 “哎!今年的中秋家宴恐怕皇上也没心思办了。”有人叹息道。 陈果儿是知道这毒是华少棠弄的,但就是不明白,景桓为什么要在这档口故意把自己弄伤,扳倒萧家比抵御外敌更重要吗? 不一会儿,敬妃等人鱼贯而出,陈果儿被召了进去。 苏贵人心情很好,显然刚才的消息令她振奋。 “陈吏目,本宫觉得进来身子舒泰了些,出去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苏贵人笑微微地问。 陈果儿道:“多走走对胎儿有好处,只要别累着就好。” 苏贵人曼声道:“乔嬷嬷,你也听见了,陈吏目都说可以出去走走。” 乔嬷嬷为难道:“娘娘若是实在闷得慌,最好是在院子里走动,别出宫门,人多地方是万万不敢去的,万一磕着碰着可了不得。” 苏贵人却是不理:“宁妃如今协理六宫,我总得去道贺一声。” 陈果儿心道:萧贵妃倒没倒还两说,何必赶着去给宁妃道贺?人家又不会因此就记着你的好,万一真出点什么意外,皇上责怪下来,她也难逃干系。 “回娘娘,最近宫里得伤风的人不在少数,娘娘还是莫要离开长春宫的好。”陈果儿劝诫道。 苏贵人悻悻,不过,为了肚子里的龙胎还是打消了出去的念头。 乔嬷嬷感激地看了陈果儿一眼,柔声道:“娘娘,您再熬两三个月,等孩子落了地就好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毒针 离开长春宫,陈果儿又去了永和宫。 陈果儿有意无意地把萧贵妃生病,宁妃协理六宫的事说了说。 戚贵人听说后,神思微茫,幽幽问道:“陈吏目,一般中毒死亡是何症状?” 哐当,一旁正在泡茶的青禾失手弄翻了茶盏,忙道:“奴婢该死,奴婢这便去换一杯。” 说着青禾退了出去,守着门户。 陈果儿也是心头急跳,强作镇定道:“常见的砒霜、鹤顶红等中毒的话,会七窍流血而亡,死者唇紫面青,身上也会出现尸斑,但有些毒中毒后,从表面看不出异常,需要验尸来确定。” 戚贵人犹疑片刻,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这根簪子设计巧妙,旋开顶端的玉石,里面中空,露出一根细若牛毛的针。戚贵人小心翼翼的把针倒在帕子上。 “你能否验出这根针上的毒?” 陈果儿正要用手去碰触,戚贵人忙道:“小心,此毒非常厉害,若是不慎戳破了手指立时就会没命,我拿猫儿做过实验。” 陈果儿暗暗心惊,心知这就是至皇后身死的毒针了,这么细的一根,刺入身体,很难被人察觉,也不知戚贵人如何弄到的。 细观此针,针尖上有泛着绿色的寒芒,的确是淬了毒的。 “娘娘,当时猫儿是什么症状?” “猫儿身体抽搐了几下就死了,未见七窍流血。”戚贵人道。 陈果儿对毒并不擅长,不过华少棠却是用毒的行家。 “娘娘,就这么看我也说不出所以然,能否让我带回去研究一下?” “此针关系重大,你一定要保管好,不可让旁人知晓,否则会连累到你的。”戚贵人郑重道。 陈果儿亦是郑重点头,不用戚贵人提醒,她也知道其中利害。 陈果儿离开后,青禾进来,踟蹰道:“娘娘好不容易重回永和宫……” 戚贵人打断她的话:“重回永和宫又如何,你以为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低眉顺目就能苟且偷生?只要萧贵妃掌权一日,我们便时时处在危险之中,连皇后都遭其毒手,又何况你我。” 当日她只不过提出要等太子回宫再出殡,就被萧贵妃陷害打入冷宫,若是萧贵妃知道她手里有这等重要证据,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萧贵妃不是要倒霉了吗?”青禾道。 戚贵人冷笑:“萧贵妃是只老狐狸,哪有那么容易倒台,即便景大人中毒一事跟萧家有干系,他们也有办法推脱,随便找个人替罪就是了,这种把戏他们又不是第一次玩,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不会拿她怎样。” 青禾无言以对,萧贵妃入宫二十余年圣宠不衰,连景皇后都耐她莫何,的确很难对付。 “那……娘娘,您真的信得过陈吏目?” 戚贵人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如今我们还能相信谁?我又没有得力的父兄在京城,御医院其他人更不可信。” “娘娘为何不找太子?”青禾问道。 “万万不可找太子,我在冷宫之时萧贵妃尚对我不放心,如今回到永和宫,这里里外外定有萧贵妃的眼线,唯一能帮我们且不会令人生疑的就只有陈吏目了。”戚贵人叹息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又吵 打从在医馆被老吴分组后,陈果儿就再没听见韩岑和李雯琪抬杠吵架了,今儿个刚踏入妇人科,就听见李雯琪气急败坏地囔囔:“韩岑,你这张嘴是吃屎的吗?你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喂!我这是恭维你,赞美你,你听不懂吗?怎么还骂起人来?本以为你从半桶水升格为大半桶水,有了质的飞跃,却原来只是量的提升,本质一点未改,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骂人,好歹你也是世家子弟,又进了御医院,就算你骨子里是个毛糙丫头,装也要装成温良淑德不是?哎……别瞪眼啊!我是真的为你好,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院里出来的,我可不希望你被人说没品没德,我脸上也无光是不是?”韩岑依旧是慢条斯理,语重心长的,气死人不偿命。 “我呸!你少来惺惺作态,我怎样不用你管,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李雯琪出离的愤怒,她刚进御医院,韩岑就来败坏她的名声,把她辛苦建立的形象全破坏掉了。 “雯琪,你别生气了,韩岑就是这样的人,爱开玩笑,绝对不是存心气你的。”阿茉居然帮韩岑说话。 陈果儿略有些惊讶,不过略略一想,便释然了,韩岑如今可是御医院炙手可热的人物,稳稳的八针成绩,又生的一副好皮囊,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姐姐长妹妹短,哄的御医院的女医们个个心花怒放,都拿他当宝似的。 “还是阿茉姐姐了解我。”韩岑两手作揖,感激涕零。 这下,李雯琪不禁愤怒,更觉委屈,连阿茉都帮着韩岑,那岂非认同韩岑说的对? 若是以前在回春堂,陈果儿定要进去劝架了,可这会儿她深深以为,她还是不要出现的好,气头上的李雯琪肯定要迁怒与她,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可不想为了这种芝麻绿豆的事惹麻烦上身。 所以陈果儿折了回去,叫住一个医生,请他去把韩岑叫出来,就说柳御医找他。 不多时,韩岑晃荡晃荡地出了妇人科,口中还哼着小曲儿,看他那样,跟李雯琪拌嘴拌的还挺开心。 “韩岑。”陈果儿叫住他。 韩岑回过头来,见是陈果儿咧嘴一笑:“咦!你怎么在这,刚刚我还去妇人科找你来着。” 陈果儿笑剜了他一眼:“我看你一脸春风的,是不是又调戏了哪位姐姐?” 韩岑无辜道:“我可是正人君子,绝不干调戏良家妇女的事。” 好吧!陈果儿得承认,一般都是良家妇女调戏他,谁让他是院草来着。 “你找我什么事?”陈果儿笑问道。 韩岑摸了摸鼻子道:“今儿个我放假,想回回春堂看看那帮兄弟,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果儿是想出宫一趟,华少棠还在永宁侯府呢!她得去找华少棠,不过,和韩岑一起出宫可能不太妥当,便道:“那好啊!我去问问袁菲要不要一起回去。” “行,我先回正骨科,柳御医找我呢!你确定了就告诉我一声。”韩岑道。 陈果儿笑起来:“不是柳御医找你,是我找你。” 韩岑呆了呆:“那……刚才你都听见了?” “是啊!我就说你们两是冤家对头,碰面就吵,所以让人把你叫出来。”陈果儿道。 韩岑皱了皱鼻子:“我也不想的,可她那张嘴就是欠削,我说你干脆调去别的科算了,跟这种人一起共事,简直受罪。” 韩岑没说吵架的缘由,但陈果儿猜也能猜到,定是李诗琪背地里说她坏话,其实细想来,韩岑跟李诗琪吵架,多半是为了她。 “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跟她置气?当她透明不就得了?”陈果儿淡淡然说道。 韩岑撇了撇嘴:“你倒是想得开。” 反正他是不能容忍李雯琪诋毁陈果儿。 第二百二十三章 让她过来 陈果儿顺利的约到了袁菲,袁菲入院后就一直没回过家,废寝忘食苦心钻研食补秘方,她很清楚,自己要在医术上脱颖而出甚至超过陈果儿,很难,不如另辟蹊径,就算不能做御医院第一女医,也要做尚食局第一人。 三人各自跟局使告了假,御医院有规定,医生们每月有一天假期,医生以上每月有两天假期,局使自然应允。 出了宫,韩岑先去酒肆买了两壶好酒。 袁菲蹙眉道:“回春堂不华学员们饮酒,你买酒做什么?” 韩岑不以为然:“我这是孝敬大师兄和老吴的。” “话说的好听,到时候可别都落了自己肚子里。”陈果儿抿嘴笑道,韩岑那点心思她还能不知? 韩岑讪讪嘀咕:“不戳穿别人也是美德。” 回春堂三位骄傲一同回来,整个回春堂都沸腾了,情势完全失控,楚大夫干脆好人做到底,取消今晚的课程。 韩岑被一帮兄弟拖了去,袁菲则是回了华家,陈果儿把巧姑叫到一旁。 “巧姑,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得去办,如果待会儿有人找我,你帮我敷衍一下,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巧姑见陈果儿神情严肃,不由的点头,虽然她很久没见陈果儿,有很多话想跟陈果儿说。 “你去吧!我知道怎么做。” 陈果儿感激地点点头,悄悄地从偏门溜出回春堂,她不敢堂而皇之的去永宁侯府,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去表叔仲达那,请仲达代为传话。 永宁侯府里,史院长刚走,华少棠已经用银针把景桓体内的毒封住,暂时无性命之忧。 “这两条破蛇的毒好生厉害。”景桓抱怨道,他浑身疼的不行。 “你再忍两天呗!萧家现在是焦头烂额,他们比你难熬。”华少棠闲闲说道。 景桓狠狠瞪他,说的轻巧,再忍两天,换他自己来试试。 “大人,仲达求见。”高朗进来禀报。 景桓顿时振奋起来,仲达求见,八成与陈果儿有关。 “让他进来。” 须臾仲达入内:“大人,陈姑娘现在小院,想见华副院使。” 什么?找华少棠找这来了,他们在御医院不是经常可以见面的吗?少棠也不过一天一夜没回御医院而已。 “找我?我现在就去。”华少棠乐呵呵地起身就要走。 “慢着。”景桓勉强撑起身子,一动之下又痛的他大汗淋漓,浑身肌肉似有千万根针扎着。 “人家是找我又不是找你,你激动啥?”华少棠从不放过挑衅景桓的机会,因为机会太难得。 景桓冷着脸不理会他的挑衅,对仲达说道:“你回去就说华副院使走不开,让她过来。” 仲达为难道:“可是大人,外面的眼线……” “我不管,你若这点事都办不好,回家洗洗睡去吧!”景桓冷声道。 华少棠皱了皱鼻子,同情地看着仲达:“那个,他是病人,没办法,只好你辛苦点了。” 仲达擦了把汗,点头应诺,真是主子一句话,难坏属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关心是良药 “仲达,我们就这样进去,不会被人发现吗?”陈果儿担心地问,虽然仲达让她换了身小厮的衣裳,可她还是担心。 “应该没什么问题,高朗会在偏门故布疑阵,引开那些眼线。”仲达道。 果然有眼线啊!陈果儿小心翼翼地跟在仲达后头。 仲达小声吩咐道:“随意点,跟着我就行了。” 陈果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了永宁侯府。 结果好死不死,又碰上上次那个丫头绿绮,绿绮见这小厮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不由的多看了陈果儿两眼。 陈果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希望她别认出自己来才好,免得又生是非。 “站住,这位是?”绿绮问道。 仲达上前应付:“这是华家的小厮,来找华副院使的。” 绿绮疑惑地走开了。陈果儿长松一口气,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绿绮走了几步,猛地想起来,这不是上次侯爷带回来的女大夫吗?为何要扮成小厮?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得向夫人禀报。 华少棠见到小厮装扮的陈果儿,不禁抚掌大笑:“哪来的俊小子,快跟我回去做我的药童吧!” 陈果儿和景桓齐齐丢了个大白眼过去,那眼神里透着一样的意思:你小子活腻味了? 华少棠干笑两声,装起正经模样问道:“陈果儿,你找我何事?” 陈果儿本来想直奔主题,不过看景桓幽怨隐忍的目光,决定还是先安慰一下病人,毕竟这是他的地盘。 屋内烛光不甚明亮,陈果儿走近了才看清景桓的脸色,白里泛青,青里透白,额上鼻尖全是汗,中毒不轻,陈果儿知道他是个不怕疼的,极能忍,不过,这副样子,显然忍的很辛苦。 习惯性地给他切脉,发现他的脉相极弱,就跟当初在矮墙边第一次见他时那般,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死掉。 心里莫名的抽了抽,回头责怪华少棠:“毒是你下的,怎么还不给他解毒?” 景桓深觉欣慰,还是陈果儿好,知道关心他,相比之下,少棠简直毫无人性,他这厢痛的死去活来,他那厢依旧谈笑风生。 “不碍的,我没事,不过是演的真切了些。”景桓故作淡然,知道她关心他,这种疼痛也不觉难捱了。 华少棠道:“你也知道是演苦肉计了,不真切一点,人家怎么会相信。” 嘴上这么说,华少棠心中却是鄙夷,景桓这厮刚才还在抱怨,心上人一来,马上就大义凛然起来,狗熊立马变英雄,我勒了个去。 “可是,你就不能让他少受点罪吗?”陈果儿最见不得病人受罪,哪怕这是演戏,更何况病人是景桓。 景桓心里更舒坦了,听陈果儿的话比吃什么止痛药都有效。 华少棠无辜地摊了摊手:“我给他吃了止痛药了,不过,好像效果不是很好。” “没事,我真没事,你别担心,你今儿个急着找少棠,有何事?”景桓柔声问道。 陈果儿这才想起来毒针的事,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华少棠:“里面有一根毒针,你能否验出针上淬的是什么毒?哎,你小心点,这毒非常厉害。” 华少棠拿着瓶子走到灯下,倒出毒针,对着光线细细查验,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只有一个法子 “怎样?看出什么了?”陈果儿关切问道。 华少棠小心翼翼地把毒针装回瓶子里:“这毒针你是从哪弄来的?” “从哪来的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这跟毒针兴华与皇后的死有关。” “什么?” 华少棠和景桓异口同声,皆是目瞪口呆。 陈果儿神色无比凝重地点头。 华少棠凛然道:“我现在就去趟实验室。” 华少棠的实验室就在永宁侯府,方便的很。 “我跟你一起去。”陈果儿道。 “你还是留下吧,景桓的毒每过一个时辰就要施针封住,不然毒性会侵蚀五脏六腑。”华少棠看了下钟漏:“还有大半个时辰,我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陈果儿只得留下。 “过来。”景桓拍拍床沿。 陈果儿搬了张锦杌在床前,矮身坐下。 “你这伤要装到什么时候?”陈果儿问。 景桓想了想,说:“应该快了,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萧家,就算最后不能将萧家定罪,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折腾不起来了。” “萧贵妃已经称病,如今宁妃协理六宫。”陈果儿说着在宫中听到的消息,不过转念一想,景桓的消息肯定比她灵通多了,哪里需要她多嘴。 “这是必然的,原本,萧家只想把我调离京城,我这一伤,他们改了主意,打算让三皇子或是萧家的人领兵出征,好建此奇功,可惜,萧家陷入害我之罪,他们想表忠心之举,在皇上,在满朝文武眼中便成了阴谋。他们想来个一石二鸟之计,我不过以牙还牙。”景桓冷冷说道。 “即便三皇子挂帅出征,他有把握打赢蜀国吗?”陈果儿不解,领兵打仗可不是人人都行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蜀国此次犯境,只是装装样子,就那五万兵马,边城的戚家军就足以抵挡,攻一阵攻不下,蜀国自然就会退兵。”景桓道。 陈果儿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不管谁出征就能不战而胜?那这样的好机会太子可不能放过。” 景桓笑了笑:“自然不能放过,如不出意外,明日皇上就会下旨。” 陈果儿放下心来,看他汗如出浆,撑的实在辛苦,便拿出帕子替他擦汗:“你还是躺着吧!会好受些。” “躺着也一样难受,只有一个法子能让我好受些。”景桓弱弱地笑道。 “什么法子?”陈果儿不疑有他。 景桓握住她的手,用力一带,陈果儿不曾防备,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不由花容失色。 “你个坏胚子,快放我起来。”陈果儿恼羞成怒。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景桓低声相求,抱着她柔软地身体,闻着她身上悠悠的药香,他觉得无比满足,如果能常常这样抱着她就好了。 从没听过他如此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肌肉都在颤抖,他很疼,却将她抱得紧紧的,不知为何,她的心就是硬不起来,或华是,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厉喝,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分开。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来的不是时候 景秦氏听了绿绮的禀报,也觉有异,便急急赶了过来。 高朗守在门外说是要进去通禀,更让她觉得不对劲,止住高朗不让他出声,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不曾想竟看到这样一幕。 陈果儿羞愧难当,这种事情被人当场撞破,她简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可她没有土行孙的本事,只能手足无措地呆立一旁。 景桓懊恼地瞪了眼缩在母亲身后的高朗,这个没用的东西,都不知道囔一声吗? 他是无所谓,可陈果儿会害羞会尴尬,他忍着疼痛好不容易营造出良好氛围,好不容易才有所进展,全被破坏掉了。 “娘,您怎么过来了?”景桓强颜笑道。 景秦氏狠狠瞪了眼扮作小厮的陈果儿,她儿子都只剩半条命了,这个女人还女扮男装混进来勾引她儿子。 “怎么?嫌我来的不是时候?”景秦氏冷哼道。 “哪里,孩儿怎么会嫌弃娘的关心。”景桓哄道,一边给高朗递眼色,让他先把陈果儿带走。 “站住。”景秦氏却不想这样轻易的放过陈果儿。 “好一个女大夫,三更半夜这身装扮混进府来勾引侯爷,你不要节操,我还要我儿子的命呢!”景秦氏说的极为刻薄。 陈果儿不由的抖了几下,心中愠怒,勾引你个头啊!你以为你儿子是侯爷了不起吗?要不是为了皇后的死因,她才不会来这里。 “母亲,您别错怪她,她打扮成这样来这里是有重要的事,至于您刚才所见,更不是她的错,是孩儿喜欢她,是孩儿情不自禁用强的。”景桓艰难地起身下床,可脚一沾地,疼的又软了下去。 景秦氏虽埋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可她更心疼,忙命高朗把他扶上床。 陈果儿怔怔地望着景桓,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在他母亲面前亲口承认喜欢她,这么说来,他以前说的那些疯话都是认真的? 景秦氏怕儿子激动起来,有损身体,便对陈果儿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她的儿子绝对不能跟这种身份卑微的女人搅在一块儿,她必须快刀斩乱麻,让这个女人彻底死心。 “母亲……”景桓心急,母亲怎么可以这样对陈果儿说话?真若把陈果儿给气跑了,他再用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陈果儿却是昂起头,目色沉静,从容道:“夫人,我不走,我待会儿还得给景桓施针。” 凭什么要她灰溜溜地离开,就这样走了,她这辈子都别想抬得起头。 景秦氏气得差点仰倒,这个女人脸皮也太厚了,她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还敢赖着不走。 景桓也是意外,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惊喜,陈果儿这样很好,他的女人就该有这份霸气和胆气。 高朗暗暗咋舌,陈姑娘威武啊! “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人能给我儿治病?你以为自己是谁?神医?”景秦氏气道。 陈果儿面不改色:“天底下多得是能给景桓治病的大夫,我更不敢称神医,不过,眼下,还就我一人能给景桓治病,夫人您若非要赶我走,景桓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负责。”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还要继续为难吗 景秦氏一阵气血翻涌,差点血管爆裂。 太猖狂了,这女人到底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跟她说话?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持宠而骄?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在夫人面前嚣张。”绿绮见夫人都被气傻了,便出言呵斥。她比夫人更痛恨陈果儿,同样出身低微,侯爷却偏偏喜欢陈果儿,论姿色,她比不上陈果儿吗? 景桓火大,老娘发难他还能忍一忍,你一个贱婢也敢对陈果儿出言不逊,当他是死人?正要开口,只听陈果儿慢条斯理道:“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区区不才,御医院陈吏目是也,官职虽小,却是皇上亲点,专门负责苏贵人的安胎事宜,敢问你又算什么东西?自以为在夫人跟前有几分薄面就能对我大呼小叫?” 夫人之所以会过来,都是这个丫头搞的鬼,陈果儿正恼她,她自己凑上来找骂,那就不用客气了。 “高朗,待会儿跟管家说一声,这府里有些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是该好好整肃整肃,省的丢了咱们永宁侯府的脸。”景桓淡淡然说道。 高朗配合着,大声应诺。 绿绮顿时脸色煞白,侯爷这是要那她作伐。 景秦氏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这个不争气的兔崽子,居然帮着别的女人来对付自己的娘。 “高朗,先带陈吏目去偏厅喝茶,我与夫人有几句话要说。”景桓可不想让未来婆媳吵得不可开交,毕竟以后还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陈果儿笑意温柔地对景桓说:“看着点时辰,别耽误了治病。”然后昂首挺胸,施施然地出去了。 景桓满头黑线,臭丫头,这会儿施什么美人计?生怕气不死未来婆婆? 绿绮也退了出来,恨恨地剜了陈果儿一眼,心说: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得罪了夫人,就算侯爷再喜欢你,也休想进这个门。 陈果儿翻个白眼,直接将她忽视。 屋子里只剩母子两,景秦氏率先发难:“你想说服我接纳这种没教养的女人门都没有。” 景桓抹了把额上的汗,说:“娘,这个问题,孩儿现在还考虑不到,因为她压根不喜欢孩儿,孩儿正为这事头疼。” 景秦氏抚着心口,不行了,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有些事,本来不想跟娘说,怕娘担心,不过眼下却是不说不行了。”景桓叹息道。 “年初回京时,孩儿病了一场,母亲只以为孩儿是偶然风寒,其实不然,当时,孩儿被萧家派出的杀手追杀,重伤差点不治,幸亏遇见了陈果儿,还有太子在咱们府里养了几日病,外头都以为太子住在咱们府上是因为思念皇后之故,其实不然,太子身中剧毒,连少棠都束手无策,是陈果儿救了太子。眼下朝中的情形,太子的处境和永宁侯府的处境,母亲多少应该知晓一些,孩儿就不赘述了,今晚陈果儿乔装来府里,是她发现了皇后的死因有异,母亲还要继续为难陈果儿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窝囊 景秦氏怔愣住,永宁侯府是恒儿主事,外头的事她鲜少过问,但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去世,对景家而言,是个巨大的灾难,太子若是地位不保,只怕景家会被对方吃的连苦头都不剩,她不是个无知妇人,其中利害她心知肚明。 真真没想到,这个陈果儿有这样的本事,不仅救过桓儿救过太子,还是这场变故中顶顶关键的人物,如果能查清皇后的死因,对太子对景家都是至关重要的。 见母亲动容,景桓再接再厉道:“娘刚才的话说的也太……太不客气了,陈果儿平时可不是这么尖锐的,您想啊,她刚被孩儿无礼了,心里正憋着气,还被娘冤枉,就算是个泥人也要跳起来。娘就别怪她了,其实她人很好的。” 景秦氏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别以为你把所有过错都揽了去,我便信了,刚才她对你说话的神态口气,说她不喜欢你?鬼才信。” 景桓哭笑不得:“娘,您没看出来,她是故意的吗?孩儿认识她这么久,她还是头一遭这般跟孩儿说话,说真的,孩儿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景秦氏心里那个恨啊,伸手就拧了把景桓的脸。 景桓歪着嘴,连声呼痛:“哎呀疼疼疼……” 景秦氏悻悻地松了手,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多少名门闺秀想要与景家结亲,恒儿眼皮都不翻一下,偏偏喜欢上那丫头,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还这般不遭人待见,实在窝囊。 不是她这个做娘的夸赞自己儿子,她的桓儿能文能武,玉树临风,俊逸潇洒,哪个女人见了不动心,陈果儿凭什么不喜欢恒儿,当自己是九天仙女还是金枝玉叶?景秦氏心里十分不服气。 “这次,我便不与她计较,但我警告你,以后离她远点,天底下好女子多的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景秦氏道。 “好吧!我再努力一把,如果她实在不喜欢孩儿,孩儿总不能干强抢民女的事吧!”景桓怏怏道。 景秦氏好不容易顺了的气,立时又郁结于胸,戳着儿子的脑门,骂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景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景桓不以为然,嘟哝道:“孩儿若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那才丢脸呢!” 景秦氏只觉血气上涌,头昏脑涨,她算是看明白了,桓儿已经陷进去不可自拔,罢了罢了,她且再忍耐些时日,等一切明朗,危机解除后,她会亲自出马解决陈果儿。 景秦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之色没有逃过景桓的眼睛,景桓心中感叹,每个母亲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孩子好,并以此为借口,不惜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孩子。 不过,他也不担心,母亲现在是不会轻举妄动,而他只需要一点时间,等局势稳定后,再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母亲也不行。 陈果儿是他的,他认定的人,跑不掉,谁也夺不走。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会放在心上 陈果儿一盏清茶下去,心火也慢慢退了,又开始觉得很丢脸。特别是高朗不时向她投来别样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能从高朗的眼中看到一丝敬佩之意。 她看了看手中茶盏,确定盏底沉着的是六安瓜片,不是酒。 想了又想,高朗定是没见过做了不合时宜的举动被抓包还能那么理直气壮的女人。 但这值得敬佩吗?陈果儿很怀疑,想再研究一下高朗的眼神,却提不起勇气。 夫人从里面出来,眼风都没扫她一下,脚步也不曾为她顿留,沉着张脸就那么走了。 高朗拱手恭送夫人离开,旋即入内,不消片刻又出来请她,陈果儿瞄了眼钟漏,距离施针还有一刻钟。 景桓的脸色比起刚才又苍白了些,见她进来,弱弱地牵出一丝笑:“我娘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陈果儿坐的远远的,面无表情地说:“适才你们说的,我全不会放在心上。” 包括他说喜欢她,情爱这种东西,她一向看的很淡,前世亦是如此,倘若她有幸能活到真相大白那一天,也只会找一个能平淡相守的男人,平平淡淡度过余生。这家伙虽然长的很好看,有权又有势,霸道又无赖,的的确确有些吸引她,但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不会做这种春秋大梦,侯门贵族的婚姻最讲究门当户对,她算什么?即便当上御医,身份等级跟他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心的人啊!”景桓幽幽叹息:“不过,你还小,等你长大些再说吧!” 陈果儿心里腹诽:小你个头,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都快赶上他娘亲了。 “喂!你坐过来些,隔的那么远,说话太累。”景桓拍拍床沿。 “你累的话就闭目养养神,不要说话了。”陈果儿警惕着,她才不要重蹈覆辙。 景桓默了半响:“难得见到你,再累也要多说几句的。” 陈果儿没搭腔。 “你的病好些了没?你不让我替你运功,自己也可以学学打坐,有好处。”他说。 “不劳挂心,我很好。”她淡淡道。 景桓实在痛恨自己半死不活的样,照以前,他早过去把她拎过来了。 “你哥在军营……咳咳”景桓剧烈的咳嗽起来,低声囔囔着:“水,给我倒杯水。” 陈果儿听他提起大哥,正竖起耳朵,他却是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忙去倒了杯水送到他嘴边。 “都叫你少说话了你还说。” 景桓喝完水,却是抓住她的手不放。 “坐这陪我。” 陈果儿挣了挣,没挣开,心想,这般虚弱的人力气怎么还这么大? “小心你娘又闯进来。”陈果儿赌气道。也没想过这句抱怨会让人生出误会。 “再有人闯进来,我就让高朗去喂马。”他笑着,看她娇嗔的姿态心情愉悦。 屋外站岗的高朗莫名的打了个冷颤,瞪起一双虎眼,紧盯着院门。 “坐这就坐这,不过你得把手放开。” “不放,一放你就跑了,我不会上当。” “你放不放?小心我扎你。” “扎吧!随便,反正待会儿要施针的。” “你这人脸皮怎么这般厚?” “谁让你的心这般硬……” “啊……疼,你还真扎呀……” 第二百三十章 红尘醉 给景桓施针的时候,陈果儿特意扎了他的睡穴,他需要好好休息。 柔和的烛光映在他熟睡的脸庞,敛去了冷酷时的锐利光芒,耍赖时的温柔模样,只这般沉静安详,她情不自禁伸手拢了拢他散落枕上的乌黑长发,又情不自禁地虚拂着他俊美极致的轮廓。 有些羡慕,他怎么就生的这么好看,有些懊恼,他怎么会说喜欢她?如果他不这么说,便不会勾起她的妄想,她很冷静,看透生死,但他这句话还是搅了她的平静。 看来,以后更该远着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华少棠闯了进来。 “陈果儿,我跟你说,这毒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陈果儿心中一凛,忙起身道:“是什么?” “我也只是听说过,不曾见过,若是料的不错,此毒叫红尘醉,萃取了七种毒草混合了七种动物的毒液提炼而成,无色无味,中毒者几息之内必死无疑,且无疼痛感,状若醉酒,面若桃花,丝毫看不出中毒迹象,即便用银针也试不出来。”华少棠面色凝重道。 “我也觉得好奇,当日就算曲御医开错了药方,加了几味丹参进去也不至于令皇后立刻身故,有这根毒针便解释得通了,原来是环环相扣,杀机暗藏。”华少棠心有余悸道。 陈果儿恍然想起了什么,蹙眉思索。 状若醉酒,面若桃花…… 她依稀记得,前世曾在档案室里看到过一宗病例,多年前,后宫有位妃子中秋夜多饮了几杯酒,第二日便发现她死了,御医查验,断定她是酒后引发心律不齐,又没能及时发现,故而死亡。 是谁呢?她却是想不起来。 “咦?景桓睡着了?这几日他都没怎么睡,怪可怜的。”华少棠往软榻瞄了一眼,说道。 陈果儿淡淡道:“我顺便扎了他的睡穴。” 华少棠愕然,这样也行? “好吧!这件事,我会尽快禀报太子。”华少棠把话题扯回来。 陈果儿思忖道:“且慢一步,我明日回宫查查档案,可能会有突破,等明确了再告诉太子不迟。” “档案?难道此毒以前就有人用过?我怎么没发现?”华少棠好奇。 陈果儿剜了他一眼:“你进御医院才多少时日?” 华少棠挑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似乎你进院的时日比我还短。” 呃!她忘了这茬,讪讪道:“这种东西不是说谁呆的长久便知晓的多。” “那你还说我。”华少棠理直气壮起来。 陈果儿也不跟他计较,现在她一心都在想那桩病历。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他,对了,我已将他的毒逼到右手指尖,这样他也可以减少些痛苦,亏你还是华家传人,银针术也太烂了。”陈果儿难得刻薄一回,实在是看景桓遭了这么大的罪,有些心疼。 华少棠张口结舌,虽然他一向承认自己医术不如陈果儿,但被陈果儿这般数落,面上总是有些挂不住。可他又无法辩驳,人家能把毒给逼到一处,而他只能用银针封住,这其中的技术不是差了一截,而是好大一截。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十三年前 第二日一早,韩岑提了壶酒去看老吴,陈果儿跟他走到巷子口便要分开了。 “老吴肯定挺挂念你的,可惜你去不成。”韩岑稍华遗憾地说。 陈果儿摸出几颗碎银子给他:“你帮我去铺子里称上两斤牛肉,弄点下酒菜,算是我孝敬他老人家。” 韩岑没接:“你自己攒几个钱也不容易,虽说吏目的俸禄比我多,但我的家底总比你殷实些,你还是自个儿收着,拿回家孝敬你爹娘好了,肉我会买的。” 陈果儿道:“你统共也就百两家底,又好结交,估摸着这会儿用的也差不多了,我在御医院,吃喝都不用钱,除却俸禄还有主子们的赏赐,算起来,还是我比较宽裕,这是我的心意,你别替我省。”说着硬是把银子塞进他手里。 韩岑只好把银子收下:“我下午会早些回院里。” 陈果儿怕他酒喝多了便又交代一句:“少喝点酒。” 韩岑觉得两人站在路口说这些话,有点妻子叮嘱丈夫的味道,觉得十分受用,笑呵呵地应了。 陈果儿回到御医院,先去苏贵人那例行公事,然后就一头扎进档案室寻找那宗醉酒至死的病例。 若是记得不错,应该是十三年前。 陈果儿在档案室的阁楼上,找到了十三年前后宫嫔妃们的病历记录。 一本一本细细翻看,找到了……陈果儿心头急跳,就是这位安常在,当时就住在储秀宫,与她同住一宫的还有宁美人,杜美人。 等等,宁美人,莫不是宁妃? 这个发现令人震惊,陈果儿直觉这事儿八成与宁妃有关。十三年前,正是宁妃怀六殿下的时候。 不行,她得找人问问。 陈果儿又去了永和宫,戚贵人正等她,见她来了,把宫女们都打发了出去,青禾守着门。 “可是有眉目了?” 陈果儿道:“有一点了,但还需确认一件事。十三年前的宁美人是否就是现在的宁妃?” 戚贵人蹙眉沉吟道:“据我所知,宫中姓宁的嫔妃便只有宁妃一人,她在宫中人缘一向很好,你怎么问起她来?莫不是……” 陈果儿道:“那针上的毒称之为红尘醉,无色无味,中之必死,且死者毫无异样,状若醉酒,面若桃花,很难验出来,这让我想起十三年前储秀宫的发生的一桩事故,死者安常在,说是跟姐妹们饮酒后,醉酒而亡,不过,这只是我的直觉,隐约觉得有些关联,尚无证据可以证明。” 戚贵人听闻后若有所思,缓缓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些事,我入宫时日较短,却听说过有关宁妃的闲话,说如果安常在还活着,宁妃是坐不到妃子这个位子上来的,当初同一批进宫的美人,就数安常在最得圣意。” 陈果儿心思一动:“那当年储秀宫的宫女,现如今还有在宫中吗?” 戚贵人摇头:“这都多少年了,宫女们年过二十五就会放出宫,即便还有留在宫中的,十三年来人事变动,也很难查了,除非去内务府查档案,可这样做又太引人注目。” 陈果儿道:“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太容易查,但我想总会有法子的,这事娘娘就交给我去办好了。” 戚贵人不方便查,太子那边应该有办法的,真没想到,宁妃会卷到这件事里头来,但愿是她错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赛在即 正如景桓所料,这日下午,太子将挂帅出征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皇宫,而永宁侯景桓仍危在旦夕。 闻者无不唏嘘感叹,大周有史以来最风流倜傥,文韬武略皆出众的永宁侯只怕要就此陨落。 陈果儿也配合着叹了几声,以显得她与大众心声一致。心中却道,谁死了那家伙也会活的好好的。 史院长被景桓的毒弄的焦头烂额,但马上要进行的九针之喜大赛眼看着就要拉开帷幕,不得不腾出点空来安排此事。 两位人选是早早就定下的,一是史正平,一是韩岑。都有八针的水准,这样的成绩,在大赛上足以横扫一众参赛者,捍卫御医院在医学界最高的地位。但有传言说,蜀国派出的代表里有能扎九针者。 所谓传言,便是尚未得到证实,但史院长相信人家不会胡乱宣扬,如今蜀国大周正在交战,九针大赛就好比一个战场,虽不见硝烟,却涉及国体颜面,轻视不得,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可是怎么准备呢?已经拿过九针的人又不能再参赛。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让陈果儿上了。”史院长本不想陈果儿参赛,以免夺了正平的风头,但御医院的荣誉更为重要,大周的体面更重要,也只好先放下个人的小利。 “她也不过是八针的水平,且她自己也没说要参加。”杨光年道。 “不若让袁御医去,袁御医去年就达到八针的水准了,现在多少应该也有些进益。”尚香局局使宋知舟道。 袁阅淡淡道:“莫说进益,如今我专心修药典,连针都很少摸了。” 魏朋义不阴不阳地说:“何不让华副院使去,他说自个儿能扎八针,但大家都没亲眼见过,我不过我相信,堂堂副院使总不至于吹牛皮。就算咱们御医院没有九针,能出三个八针,也够有面子了。” 反正今儿个华少棠不在,魏朋义说话不用顾忌。 史院长眉头深皱,对魏朋义的话极不认同,出再多的八针也比不上人家一个九针,输了便是输了,不管输的好看难看。 柳御医踟蹰良久道:“韩岑倒是有过一两次成功的九针,算是摸到了门道,进步不可谓不神速,可惜时间还是短了些,若能再练上几个月,胜算就大了。” 事关国体,他也不好意思再隐瞒下去。 在座众人皆是震惊,什么?这小子前不久才突破八针,这么快就摸到了九针的门道,太妖孽了吧! 史院长也是动容,暗暗咋舌,韩岑的确是惊艳绝才之辈,若是发现的早,好生调教,兴许能成就一个世上最年轻的神针。正平与他相比,到底还是差了些。 袁阅也在犹豫,要不要推举陈果儿,上次比试后,他和老吴就探讨过这个问题,陈果儿应该是具备了九针的实力,只是不愿意显露,而且这次大赛,院里也征询过她的意思,她拒绝参加,袁阅觉得陈果儿一定有不参加的理由,硬把她给推上去不太好,便又把念头打消了去。 史院长摆摆手道:“你们且退下,柳御医,烦请你把陈果儿叫来,我要亲自跟她说说。” 第二百三十三章 传话 史院长语重心长地剖析了此次大赛的重要性后,意味深长地对陈果儿说:“我知你在针灸一术上造诣颇深,华老院长对你也是赞华有加,你无需有心理负担,能成功最好,不成也不会有人怪你。” 按理说,史院长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陈果儿不应该再矫情,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矫情,就目前她所展露的才能已经遭到很多人的猜忌和怀疑,再拿下九针,就太逆天了,不是什么好事。 看她还在犹豫,史院长又道:“倘若那传言属实,到时候,不光是御医院没有颜面,整个大周朝也是要颜面扫地,你若真有那个实力,就不该藏着掖着,事关国体,说句不好听的,到那时你便是大周朝的罪人。” 陈果儿不禁动摇,个人荣辱上升到国家荣誉,让人有些吃不消,那句大周朝的罪人尤其让人吃不消,前世她已经沦为大周朝的罪人,被指害死了皇后,难道这一世要再次沦为罪人? 她慎重地想了想,说:“那我就参加吧!但九针的把握不大,我也只是侥幸成功过几次而已。” 史院长暗松了口气,捋着胡须将她打量,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当日陈果儿的最后一针,比成功还让他惊讶。 “嗯!你尽力而为就好。”史院长道。 接下这桩重任,陈果儿心头又沉重了几分,只希望那传言只是传言,到时候,最好不要出现九针。 谈话结束后,华少棠来找她,因惦记着毒针的事,特特跑回御医院一趟。 正好陈果儿也要找他,把十三年前那宗案子跟他说了说,让他想办法去查。 华少棠一口应承下来:“没问题,交给我。” 办完正事,陈果儿起身告辞,华少棠叫住她:“你就不问问他的事?” 陈果儿挑眉,淡淡道:“有什么好问的?” 她已经将他的毒逼到一处,不会那么痛苦了,太子也击败了三皇子拿到了帅印,萧家现在身陷泥潭自顾不暇,一切筹谋都已达到目的,苦肉计施展到这会儿也该收场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好问的。 华少棠愕然,然后说:“好吧!你没话问,他却有话让我转述。” 华少棠干咳了两声,整了整嗓子,学着景桓的口吻煞有介事地说:“他让你小心行事,别操之过急,这些问题都等他身子好些他去办,你莫要鲁莽涉险,宫中势力错综复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陈果儿蹙了蹙眉心,这厮转述个话而已,有必要学那情意绵绵地语调?景桓也是啰嗦,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他。 “还有一句,顶顶要紧的,他反复交代了好几回。” 陈果儿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就想溜。华少棠眼疾手快拉住她:“哎!别走啊!他说昨晚他说的话,你不许忘。” “哎!昨晚你们说了什么?我看高朗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陈果儿挣了挣,赶紧跑掉。 华少棠在身后抱怨:“忒小气了,也不说来听听。” 陈果儿红着脸腹诽,那种话能让你听见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这么有把握 陈果儿落荒而逃,一时没留神一头撞上了一个人,抬眼一看,却是方思聪,奇怪,他不在尚药局跑这来作甚? 方思聪便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没来得及躲开。” 眼睛却是一直瞟向华少棠的院子,那眸子里有疑惑的神色。 陈果儿心知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怕他误会到处乱说,忙道:“是我的不是,想起戚贵人交代的药还熬着便走的急了些。” 戚贵人的药皇上有吩咐让她一手操办,不用经过尚药局,这是尚药局人人皆知的,这个借口应该很正当。 方思聪笑道:“陈吏目辛苦了。” 心中却是不信,脸那么红,又走的那么急,像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似的,这里头肯定有文章。 陈果儿福了一礼,告辞而去。 回到妇人科,一进院子就听见此起彼伏的鸡叫,定睛一瞧,只见院中摆放了七八个鸡笼,周静正指使大家把鸡笼提到后院去。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些鸡上,也没留意陈果儿回来了,阿薇在那抱怨:“这下可好了,没安宁日子过了。” “就是,怎么什么事都轮到她?搞得大家也不得安生。”阿茉附和。 “抱怨什么?咱们妇人科可就指望陈果儿给大家长脸了。”李雯琪阴阳怪气道。 尤采萱酸溜溜地说:“人家能讨院长欢心呗!别人参赛都是自个儿局里掏银子买鸡,陈果儿要练九针,院长大人就送了这么多鸡来。” 曲如澜瞥眼瞧见了陈果儿,陈果儿朝她微微一笑,似在说没事儿,她不介意。 是没什么好介意的,只有强者才会被人羡慕嫉妒恨,只有弱者才会羡慕嫉妒别人。不过,史院长的动作是速度了些,事先也没招呼一声。 周静冷声道:“你们有这些废话的功夫,多看点书,学点有用的,也就不用在这里冒酸了。” 陈果儿前世没发现周静原是这般可爱的人,话不多,句句都在针尖上,戳人痛处,叫人无法反驳。 阿漓笑道:“我觉得这样挺好,以后天天有鸡肉吃,没见正骨科那些人,个个红光满面的。” 这话说在周静训斥之后,大有缓和气氛的作用。 陈果儿自觉上前也拎了个鸡笼,看到陈果儿,阿茉和阿薇都有些犯怵,陈果儿的厉害,她们是领教过的,便不做声了。 周静道:“你来的正好,这些日子你要准备参赛,就先搬到后院去住吧!待会儿让阿漓和如澜帮你收拾一下。” 后院是周静的住所,有并排三间厢房,周静让陈果儿搬过去,又引得尤采萱等人咬牙切齿。 陈果儿觉得自己现在和如澜住一块儿挺好的,还能说说话,便道:“还是不用了吧!也不用怎么练的,就不必麻烦了。” “不说大话会死吗?”有人小声嘀咕,是李雯琪。 周静瞪了她一眼,其实自己也感觉意外,正骨科和针灸科因为有人要参赛,都是半夜鸡叫,加班加点的练习,陈果儿却说不用怎么练,她这么有把握? 第二百三十五章 几个字 李家姐妹回到自己房里,李雯琪就耐不住说道:“姐,您觉得陈果儿真能突破九针吗?” 李雯敏神色凝重道:“现在还不好说,但听杨副院使提过,史院长对她很有信心。” “这人真是个妖怪,怎么可以这么厉害。”李雯琪懊恼着:“她若真的成功了,尾巴更得翘到天上去了。” 李雯敏不慌不忙道:“你愁什么,就算她有那本事,也要看她有没有机会施展。” 李雯琪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怏怏道:“九针大赛不正是她出风头的好机会吗?” 李雯敏眼中闪过一抹阴损:“出风头?不一定吧!也有可能是出丑呢!” 毒针的事暂时不用陈果儿去操心了,陈果儿把空余的时间都用来韩岑一起练九针。 “每只鸡的情况都有些微的不同,比如脾脏的位置、大小,关键就在于你能不能摸索到这个不同之处,所以,在前八针下针的时候,你就该仔细留意,观察鸡的反应,而不是怀着扎一针算一针的心理,这是一个完整的过程。”陈果儿看韩岑多次失败后,出言指点。 九针之所以难以突破,就在于,你能否以针定位,光靠盲目联系是没有用的。 韩岑点点头,这几天经过陈果儿的指点,他的九针成功概率提高了不少,十次能有二三次成功。 对陈果儿,他是打从心眼里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她能从鸡的鸣叫,走路的姿态,准确的指出下针后伤及的位置,分毫不差。这本事,他认为,连史院长甚至华老先生都无法企及。九针,对陈果儿而言,简直就如探囊取物,信手拈来。 “陈果儿,你这本事是打哪学的?”韩岑好奇问道。 陈果儿微微撇嘴:“自己摸索。” 这可不是她说大话,没有人教过她九针之术,她全凭自己敏锐的触感,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韩岑愣了半响,悻悻道:“能不能不要这么打击人?” 陈果儿抿嘴笑道:“你也算很不错了,这么短的时间有这样的成就,你看御医院里,多少年长的御医都还没能突破八针。” “你这么说,我心里又稍稍平衡些,来吧!继续努力,还有三天,怎么也要拿下五成把握。”韩岑丢掉手中死鸡,又去鸡笼里抓了只活的出来,拎着鸡脖子恨恨咬牙:“这次给爷老实点,不许装死。” 陈果儿忍俊不禁,明明自己技艺不精把鸡折腾死了,却说人家装死。 “你继续练吧,我去喝口茶。”陈果儿收了针朝屋里走去。 “哎,帮我也倒杯水。”韩岑头也不抬说道。 陈果儿去到韩岑屋里倒茶,韩岑这家伙在正骨科混的顺风顺水,柳御医格外器重他,打从一开始练习九针,就专门拨了间宿舍给他一人住,这种待遇,在医生里是绝无仅有的。 陈果儿环顾四下,别看韩岑平日里吊儿郎当,屋子却是规整的极清爽,一切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青石地砖拖得能照出影来,家具擦得纤尘不染。陈果儿有些自惭形秽,她屋里还没这么干净呢! 临窗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摞书籍,陈果儿走过去,信手翻了翻,大都是外科手术一类的医书病例,上面用朱笔写了许多批注与心得。看来这家伙还挺用心。 陈果儿在心里又赞了一赞。 书页翻动间,陈果儿不经意的瞥见几个字,许是最近对这几个字格外敏感,所以,一眼便注意到了。 不由大惊。 第二百三十六章 秘密 红尘醉,韩岑怎么会关注这东西,陈果儿仔细看那病例,这份病例显然是韩岑从档案室中抄录出来的,病例记录的是一位御史,酒后猝死。 陈果儿继续往下翻,心中惊雷滚滚,一共五起,包括安常在的病例也在内,全是酒后猝死。而且,发生的时间大都在十三四年前。 韩岑为什么要查这个?他又不知她也在查红尘醉,难道他进御医院是另有目的? 细细想来,韩岑此人相当神秘,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家人,一身精湛医术也不知师从何门。她是曲云菡灵魂附体重生,那他又算什么? 陈果儿惊疑不定,十三四年前,他不过四五岁,莫不是他家里人曾是御医院的大夫? “陈果儿……”韩岑在屋外喊她。 陈果儿忙把病例按次序放好,摆放成原来的样子,匆忙倒了杯水离开房间。 韩岑脸上挂着自信的笑:“陈果儿,你看着,我有预感这次能成功。” 陈果儿干笑着:“要不要先喝杯水?” “不了,这针完成了再喝。” 彼时暮色西沉,霞光斜斜地洒在他侧脸,晕出一层淡淡柔光,眉头微微蹙着,一改往日嬉笑的模样,陈果儿第一次发现,韩岑其实长的很俊,并不张扬的剑眉,亮而有神的丹凤眼,挺巧的鼻子,弯弯的嘴角,不过再细细一想,他笑起来的灿烂模样也很可爱。 这样想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俊美到极致的面孔,那个家伙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了。 呃!她干嘛好端端的想起他?陈果儿甩了甩头,把那张老是乱她心神的面孔甩出脑海。 无疑,在陈果儿的印象中,韩岑是开朗的,乐观的,好似没心没肺,说话也常常不着边际,时而圆滑而世故,时而任性而嚣张,当面呛你,背地里却默默的关心你。 韩岑常说这样一句话,你要怎么样我不管,但你必须给我好好的。这样说的时候,他通常都是凶巴巴的,但她却觉得很窝心。他关心你却不会给你任何负担。 真真的,在她心里,能称的上交心的挚友,唯有韩岑和巧姑。如澜是她的堂妹另当别论。 所以,在发现了韩岑这个尚不知谜底的秘密后,她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的关心了吧!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红尘醉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阴谋与杀机,一桩桩沉冤旧案,谁去翻,便会触及某些人的禁忌。 “成了成了,陈果儿,前几次我都是靠撞的,这次我真的感觉摸到了点门道。”韩岑略有些激动地看着逃脱而去的大公鸡说道。 陈果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趁着这会儿手感好,再多练几次巩固一下。” 韩岑咧嘴一笑:“说的极是,感觉这东西,稍纵即逝,我得抓住了免得它又溜走。” 陈果儿不打搅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看来,她还得拜托景桓去查一查另外几桩案子,最好是能赶在韩岑之前解开这个谜底。 第二百三十七章 意外 明日就是九针大赛了,陈果儿踢苏贵人请了平安脉后向苏贵人告了一日假。从长春宫出来,往回走,突然身后有人叫住她。 “喂,前面的,等一等,帮个忙。” 陈果儿四下看了看,就她一人,显然是在叫她等一等,便停下脚步。 叫她的是个小太监,面生的很,不知在哪个宫里当差,手上捧了一个大匣子,看起来很沉,小太监面上都是汗好像很痛苦的神情。 “公公可是哪里不舒服?”陈果儿问道。 小太监似乎难以启齿,涨红了脸说:“你帮我捧一下,我内急。”不由分说的便把东西塞到陈果儿手上。 陈果儿触手差点整个人都被坠下去,旋即右手掌心一阵刺痛, “哎,你小心点,这里头的东西很精贵的,弄坏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可是拿好了,我去去就回。”小太监说着拎着裤腰带头也不回的跑了。 陈果儿想挪一下手,避开尖利的东西,可匣子实在太沉,动都动不了,又怕不小心匣子掉了弄坏里面的东西,而且她肩膀上还挂着个药箱,此时都搭拉在手臂上了,端的是吃不住,陈果儿咬牙死撑,只盼小太监赶紧回来。 撑了差不多一刻钟,这一刻钟里居然也没个路过的,不然也要搭把手,陈果儿甚是幽怨。想要把匣子抵在墙上,也好减轻点重量,结果刚一碰到墙,就听见里面一阵清脆的碰响,吓得她赶紧紧了紧手臂。 又坚持了一会儿,额上冷汗直冒,手臂酸疼的快断掉了,陈果儿忍不住开始在心问候那小太监祖宗。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真的要撒手的时候,小太监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讪讪道:“真是对不住,可能是昨儿个夜里冻着了,拉肚子。” 说着,从陈果儿手里把匣子抱回去,边说:“哦,我忘了跟你说,因着里面装的东西太沉,我怕撑不住,就特意在下面添了几根钉子,没扎着你吧?” 陈果儿摊着手,右手掌心一个血窟窿,正往外冒鲜血。你说扎着没扎着? 小太监愣了下,面带愧色:“真是太对不住了,我一着急忘了说,你……你没事吧?” 陈果儿郁闷的叹了口气:“没事。” 有事又能怎样?人家也是无心之过。 手已经酸的不听使唤,一直抖,陈果儿艰难地打开药箱,从里头摸出一瓶药,塞进小太监的袖袋里:“这是保济丸,可治腹泻,一次吃两颗,记得多喝点开水。” 小太监不好意思道:“我都累你受伤了,你还给我药吃,姑娘,你人真好。” 陈果儿无奈地笑了笑:“这匣子怪沉的,你赶紧走吧!” 小太监走远了,回头瞄了眼,闪进一条巷子里。 “事都办成了?”一个女子柔婉的声音说道。 “成了,她的手都流血了,一直发抖。”小太监的声音完全不似刚才的愧疚,透着得意。 女子摸出一锭银子给他,转身离去。 曲如澜一边帮陈果儿包扎一边担心道:“怎就碰上了这种人,你也不知道拒绝,明儿个就比试了,你这样能上场吗?” 陈果儿闷闷道:“这是个意外,休息一晚就好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比赛开始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只手都酸痛的不行,尤其是右手掌都肿起来了,火辣辣地疼。 “这,这还能行吗?”闻讯赶来的周静急道。 “到底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这下可是闯大祸了。” 陈果儿看着受伤的手,心中生出那么一丝遗惑,本来吧,觉得那是一场意外,谁也料不到,但现在看来,钉子里还加了料,不然不会肿成这样,分明是要废了她的手。 “要不要我去抓只鸡来试一试?”曲如澜询问。 周静道:“这还用试吗?针都拿不稳了吧!还是先禀报史院长。” 陈果儿没拦着,的确,她现在也没有把握了,但最大的麻烦还不在这里,那个小太监,无名无姓的,好巧不巧就在比赛前摊上这种事,加上她之前几次拒绝参赛,说不定史院长会以为这是她故意弄伤自己,逃避比赛。 果然,史院长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沉郁了半响,叹息道:“先去赛场,见机行事。” 韩岑走在陈果儿身边,担心道:“是不是有人暗算你?” 陈果儿低低道:“我不是很确定。” 韩岑道:“你好好想想,谁有这个动机,如果这是一场人为精心设计的意外,这个人,对你的一举一动非常清楚,肯定是你身边的人。” 韩岑分析的很对,她昨日并没有按平时的时间去苏贵人宫里,而是晚了半个时辰,因为她要先给戚贵人去送药,所以,离开长春宫后,她也不是像往日一样去永和宫而是直接回御医院。 她离开的时候,曲如澜原是要跟着的,但阿茉称今日要出诊的病患多,她就让曲如澜不要跟着了,而且,她先去永和宫,阿茉也是知道的。 若真是设计的意外,这个人,肯定是妇人科的。 “回头,你描述一下那个小太监的样貌,我把他画下来,就算翻遍整个皇宫,也要把这家伙给揪出来。”韩岑冷声道。 陈果儿斜睨他一眼:“你还会画画?” 韩岑脖子一梗,摸了摸鼻子道:“别小瞧爷,爷也是多才多艺的。” 陈果儿被他逗笑:“在我面前,你装哪家的大爷?” “韩家啊!韩大爷。”韩岑厚颜道。 切!陈果儿翻了个白眼。 三年一届的九针大赛,云集各国的高手,皇上和太子亲临现场坐镇,可见对大赛的重视程度。 这次比赛,共有来自大周各地以及周边国家派出的选手共九十八名,参赛者的最低要求便是六针。所以,都不是泛泛之辈。 太子代表皇上发表了对本次大赛的期待和祝愿,然后,杨光年宣布比赛规则。 比赛采取的是淘汰制,每位选手一只鸡,与开赛前自行在大赛准备的鸡场里挑选,听行令官号令,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下针。规定时间内未下针者,淘汰;针不能全入鸡体内者,淘汰;鸡死者,淘汰。 陈果儿看着在她脚边转悠的鸡,别人都是提在手里,就她的鸡是用绳子拴着,韩岑怕她手有伤,万一鸡挣扎起来抓不住,特特想了这个法子。 手还是酸痛,很不得劲,陈果儿做了个深呼吸,抬眼望向周静,李雯敏那边,只见李雯敏嘴角微扬,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打赌 李雯敏一向很擅于伪装,目色温和,笑容柔婉,但熟知她底细的陈果儿,还是捕捉到那看似无害的笑容背后所掩藏的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尤采宣虽然也想害她,但没那么缜密的心思,布不出这么完美的局,这一刻,陈果儿很肯定设局之人就是李雯敏。 等着吧!总有一天,她会揭开李雯敏伪善的真面目。 目光微转,看见华少棠匆匆赶来,在史院长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低语了几句,华少棠旋即抬眼看向她,目光中担忧之色明显。 陈果儿低下头,深深呼吸,只听得发令官大声道:“第一针,下!” 场上一片鸡鸣声。 陈果儿凝神定气,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努力控制着,让手不要颤抖,虽然是第一针,她随便扎,鸡都不会死,但是稍有偏颇,失之毫厘,就会影响到后面的发挥,可以说,第一针便决定了最后的成败。 韩岑已经顺利的扎进第一针,转看一旁的陈果儿,心里那个纠结,恨不得帮她一把。 五针过后,陈果儿背上已经透汗,而她的脸色也很难看,这五针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能坚持到几针,陈果儿心里没有底。 有几位选手因为过于紧张,居然五针都没过,被淘汰出局,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第六针,下!”发令官发号施令。 “我看陈果儿怕是坚持不到八针了。”史院长忧心道。 华少棠握紧扶手,心里虽有忧虑,但面上还算镇定:“她会坚持下去的。” 这个女人看似弱小,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自控能力非常强,他应该相信她。 杨光年在一旁讥诮道:“要是八针都拿不下,我们御医院的脸面何存?还不如早点退赛。” 华少棠愠怒道:“杨副院使这么能干,怎么不上场为御医院争光?” 杨光年怒视道:“你冲我来有什么用?这是事实。” “事实?好啊!那我们来打个赌,如果陈果儿拿下八针,你杨副院使该如何?如果拿下九针,你杨副院使又该如何?”华少棠冷声道。 杨光年撇嘴冷哼道:“八针我不敢说,如果她能拿下九针,你华副院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如果陈果儿拿下九针,你杨副院使退位让贤如何?”华少棠道。 杨光年嘴角抽了抽,冷睨他:“要是拿不下呢?华副院使退位让贤?” “没错,敢不敢赌?”华少棠豪气干云的一拍胸脯。 史院长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当副院使一职是儿戏吗?说让就让? “好了,都给我闭嘴,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囔囔,成何体统。”史院长喝道。 “陈果儿已经下了七针了。”周静冷冷说道。 华少棠和杨光年悻悻一哼,各自别过头去,互不理会。 李雯敏心底冷笑,你们当陈果儿是神吗?手伤成这样,没看到她一直在发抖吗?如果这样还能拿下九针,那就证明,她是妖怪,不是人。 “快看,陈果儿换左手了。”御医院队伍里有人低声惊呼。 “不会吧!她要用左手下针?” “是要出奇招了还是破罐子破摔?” “其实她的手伤成这样,能有七针已经很了不起了……” 惊叹声此起彼伏。 第二百四十章 传闻中的人 七针后,场上只剩下一半选手,陈果儿抹了把汗,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啊!右手是肯定不行了,只能换左手试试,只是,很久没用左手了,不知道管不管用。 韩岑看陈果儿满头大汗,唇色苍白,小声道:“你还挺得住吗?” 陈果儿虚弱地笑了笑,点点头。 韩岑用眼神鼓励她,挺住,坚持就是胜利。 “八针,下!” 随着发令官一声令下,场上又是一片鸡的惨叫,到第八针,很多鸡虽然还活着,但五内已伤,很痛苦的。 陈果儿手抖的厉害,试了几次都没能下针。 席上,华少棠等人都捏了把汗,心都紧张的快跳出来了,恨不得能把自己的手借给她。而李雯敏和杨光年等人,面上渐渐浮出笑意,绷紧的弦至此终于松了下来,陈果儿应该就此止步了吧! 太子也一直在关注陈果儿,听说陈果儿要参加这次大赛后,他特意问过华少棠,陈果儿有几成把握?华少棠信心满满地说,十成。华少棠此人惯会吹牛皮,但只限于吹他自己的牛皮,如此信任一个人,夸赞一个人,实属头一回。太子便安心了。 谁知今天见到陈果儿居然是带着伤上场,这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太子殿下似乎对那位女医很感兴趣。”三皇子若有所指地问。 太子淡淡道:“听说她有九针的实力,我朝年轻一辈里,能下九针者,凤毛麟角,自然是要特别关注。” 三皇子嘴角微挑,眼中阴隼寒芒一闪而过,九针的实力,难怪能治好太子的蛊毒,这丫头,坏了他的好事,绝不能留。 陈果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浮现出鸡身体里内脏的分布图,以及七根针的陈列方位,下第七针的时候,因为手势不稳,划破了肝脏的边缘,有轻微的出血,但情况不算太糟糕,只要这一针能稳住,她还有机会尝试九针。她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你一定能行。 手臂的酸痛,自我催眠后渐渐缓和,她猛地睁开眼,看准穴位迅速扎了下去,然后放开手中的公鸡,公鸡扑闪着翅膀就要逃离,又被脚上绑着的绳子给拉了回来。 半柱香后,大片公鸡死去,场上只剩下十七人。 史院长长松了一口气,御医院三位参赛者,都保持了八针的水平,不容易啊!再观蜀国派出的参赛者,还剩两人,史院长紧紧盯住其中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没记错的话,此人叫邱东明,他观察到现在,发现此人手势几稳,淡定从容,而且,他下针的手法,似曾相识,传闻中的九针,应该就是他了,如果估计的不错,此人应该是那人的徒弟。史院长的神情又渐渐凝重起来。 “副院使,你不觉的那人的手法很眼熟吗?”史院长问一旁的华少棠。 华少棠若有所思道:“是挺眼熟的,有点像……不,应该就是华家的针法。” 华少棠陡然睁大了眉目,他也猜到了此人师从何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针诞生 按例,每针之间要间隔半柱香,半柱香就要燃尽的时候,又有几只鸡撑不住,踉跄几步后陆续倒下,至此,场上有资格冲刺九针的,只剩十一人。 还能有十一人站在这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陈果儿观察大家的公鸡,史正平的公鸡走路时已有跛脚的迹象,还有多人的公鸡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人想要获得九针,不太可能,而韩岑的公鸡还有另一位青年的公鸡,还是雄纠纠气昂昂,陈果儿以为,只要不出意外,九针必定在这两人中诞生。至于她自己,就要看天意了,如果韩岑成功的话,她就没压力了。 “韩岑,看你的了。”陈果儿小声道。 韩岑先是一愣,旋即咧嘴一笑,表示他会努力。陈果儿能坚持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连左手都用上了,要不是哪个心理阴暗的家伙暗算她,九针与她而言,易如反掌。 现在,御医院的期望,所有重任都落在他肩上,他不由的凝重了神色。 “第九针,下……” 随着发令官一声令下,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屏住,终于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这一次,能否有零的突破?要知道,已经有多年未曾出现九针绝技了,九针之喜最盛的一年,曾有二十几位选手坚持到这个时候,但最终全军覆灭。 李雯敏此刻已然笑不出来,她万万没料到陈果儿还能站在场上,能以左手拿下八针的成绩。左手……李雯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的煞白,一滴冷汗自鬓角滑落。 所幸,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选手身上,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左手,她曾见过一个人用左手施针,行云流水,比起右手丝毫不差,此事,也只有身为最好朋友的她知晓。 陈果儿,居然也是左右神针,是巧合吗? 李雯敏不由的浮想联翩。 陈果儿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留意着韩岑的一举一动。 见他要下针,陈果儿低声疾呼:“等等。” 韩岑顿住手,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让他有些紧张,刚才下针之处,他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这时候,千万要冷静,你的针应该再往左一毫厘。”陈果儿低头,用极低地声音说道。 按比赛规则,选手之间是不能交谈的。 韩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心去感悟,体会那细微的差别之处,渐渐沉入心针合一的境界。片刻后,他嘴角微微一弯,果然就差这么一毫厘。 银针快速而准确的刺入,韩岑眼中浮起笑意,自信的笑,神针是吗?他终于可以问鼎了。 陈果儿的嘴角也是几不可察的弯了一弯,欣慰的笑,一个史无前例的少年神针诞生了,而这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与有荣焉当如是。 现在,要开始她的挑战了,本来,她无意与争这份虚名,但那个人这么不想她成功,她倒是要争上一争了。 场下,众人看陈果儿迟迟不下针,都以为她要放弃了,杨光年更是得意地讥讽道:“华副院使?刚才的赌还算不算?” 华少棠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现在高兴,不嫌太早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妖孽横行 陈果儿的左手已经拿不住公鸡了,她索性把公鸡放在地上,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公鸡的羽毛,让公鸡安静下来。 “陈果儿,你到时快点啊,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华少棠急躁地嘟哝着,其后袁阅和周静等人心里也是默念着同一句话。 时间不多了,真的要放弃吗? 这时候,史正平的公鸡,头一歪,死掉了。 史院长太过关注蜀国来的那位年轻人,竟然没发现自己的侄儿已经失败。 那年轻人也是沉思良久,此时,终于下针了,银针稳稳地刺入,公鸡扑腾了几下,打了响亮的鸣。 史院长心一沉,微微色变,果然是他,当年阮大年的第九针也是这样扎的。 陈果儿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抬头看向李雯敏,微微一笑,旋即左手一刺,银针没入公鸡体内。 李雯敏激灵灵的打个冷颤,陈果儿这笑太诡异了,像是洞悉了她的阴谋,更像是蔑视。 她的手心密密的渗出汗来,双眼死死盯着陈果儿的公鸡,心里祈祷:“快倒下,快倒下……” 然而,事与愿违,陈果儿松开手后,公鸡犹如闲庭信步般,在陈果儿脚边踱步。 场上活着的鸡还有六只,现在就等半柱香燃尽,到底能不能出现九针,出现几位九针,就看半柱香后还剩几只鸡了。 此时此刻,场上场下,除了少数几个心怀叵测之人,其余人都在默默的用念力……挺住,挺住…… 韩岑看着陈果儿,笑容逐渐加深,深秋和煦的阳光照在他脸上,那眉目分外清亮,潋滟着喜悦的光芒。陈果儿终于也是做到了,携手问鼎神针,这是他许多个夜里梦到过的情景,现在,终于成为现实。 一只公鸡倒下,又一只倒下。 半柱香燃尽,有裁判上来检查还活着的公鸡,当场剖开,确定里面有九针,最后宣布,韩岑,邱东明,陈果儿三人问鼎九针。 场下一片欢腾,三位神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在此之前存在的九针只有四人,今天一下子把这个数字翻了将近一倍,而且,这三位都还这么年轻,尤其是那个丫头,才几岁啊,太逆天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古英雄出少年,人们不住唏嘘感叹。 华少棠兴奋的雀跃起来,完全不顾形象,太令人振奋了不是吗?两位九针可都是他的手下,当初是他舌战群雄,力争过来的,可见他极具慧眼,慧眼识人呐! 史院长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御医院一下子出了两个九针,这份惊喜足以弥补所有缺憾。 “杨副院使,回去好好交代下事务,恭喜你终于可以提前告老了,哎!真是羡慕啊……”这下轮到华少棠得意洋洋,揶揄杨光年。 杨光年一脸灰败神色,这样的结果让人匪夷所思,完全超出常理。 场上,邱东明暗暗打量韩岑和陈果儿,他面上虽然平静,但心中已是涛翻浪涌,本以为,他会是开创历史之人,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两个妖孽。 第二百四十三章 疫症 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韩岑抬眼对上了目光来源,那人一身蜀锦长衫,心知这便是让史院长忧虑之人了。蜀国,会不会跟那人有关呢?韩岑思忖着,突然发觉身边的人有异样,下意识伸手,陈果儿已是软软倒在他怀里,面若金纸,目光紧闭,晕过去了。 当陈果儿迷迷瞪瞪地醒来,只听得耳边有人在低语:“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这疫症果然厉害。”是袁阅的声音。 陈果儿心惊,什么疫症?她什么时候染上疫症了? “我看,多半是刺破她手的钉子有问题,好在已经控制住,就让她好好睡吧!再没比睡觉更养人的了。”华少棠说道。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韩岑分析的很有道理,此人不但想阻止她参赛,还想置她于死地。”袁阅的声音格外沉冷,一改往日的温和。 华少棠默了半响道:“谁会这种事,其实也不难猜到,问题是,我们没有证据,还是等她醒来再做计较。” 两人说着,好像离开房间。 陈果儿慢慢睁开眼,定了会儿神,发现这不是她原来的房间。也是,得了疫症的话,应该是要隔离了吧! 陈果儿试图抬起右手给自己切脉,却发现这么小小的举动做起来都十分艰难,手臂重如千金,浑身酸痛。看来疫症发作的厉害。 口干的不行,嗓子肿痛,陈果儿转头看向八仙桌上的茶壶,舔了舔干燥的唇,心下懊恼,屋里怎么也没个人? 正想着,只听得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曲如澜走了进来。 “陈果儿,你醒了?”曲如澜惊喜上前,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神色一松:“热度退下来了。” “如澜,给我杯水,我渴死了。”陈果儿有气无力道。 “啊……你等等,马上来。”曲如澜调了杯温水来,要扶陈果儿起身喝水。 陈果儿忙道:“你离我远一点,我这病可能会传染。” 疫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曲如澜笑道:“我都照顾你两天了,这会儿叫我离远点,不嫌太迟了吗?” 陈果儿喝了杯水,脑子又清醒了些:“我这是在哪?” “后院,隔壁是周吏目的房间。” 原来还在御医院,她还以为自己被送出宫了。 看陈果儿犹疑不定的神色,曲如澜道:“本来华御医想让你回回春堂养病,但周吏目说,这样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就让你搬这来了,现在知道你真实病情的人不多,加上韩岑,就五个。” “这样太危险了,万一疫症传染了你们怎么办?”陈果儿觉得周静这样的安排太草率了些。 曲如澜微然道:“你多虑了,有华副院使和袁御医在,这些都不是问题,而且我们都喝了防止传染的药。” 陈果儿放下这桩心事,怒火又涌上心头,李雯敏果然是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出卖朋友,可以无视人命。这种人,根本不配当大夫,不,是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让见 “如澜,你帮我去请韩岑来一趟。”陈果儿想起韩岑说过,要把那个小太监的影像画出来。 “不用叫,他那边下了值肯定过来,这会儿就快下值了。”曲如澜莞尔道。 正说着,外面传来喧哗声。 “华副院使,你为何拦着不让我们进去?难不成陈果儿的病有什么不对劲?”杨光年阴阳怪气道。 “陈果儿这会儿正睡着,你进去看人家小姑娘睡觉算怎么回事?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避嫌?”华少棠最近说话越来越刻薄,毫不留情面。 陈果儿和曲如澜面面相觑,曲如澜低声道:“杨副院使已经来第三回了,都被华副院使给挡了回去。” 陈果儿默然,杨光年怎么突然这般关心起她来?莫不是知道她得的是疫症,故意来找茬,好趁机把她撵出御医院?皇宫之中,但凡有得疫症者,都得撵出去,若是有知情不报者,会重罪责罚的。 只听杨光年气急败坏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陈果儿为御医院,为朝廷立了大功,如今她病了,我和院长前来探视是体恤下属,你倒好,几次三番阻拦,是何道理?” 院长大人也来了?陈果儿更加担心,生怕华少棠顶不住。 华少棠冷哼一声:“院长大人体恤下情我信,但有些人说这话,我却是深表怀疑,陈果儿的伤来得诡异,御医院谁人不知陈果儿是最有希望问鼎九针的,偏巧大赛前日就伤了?” 顿了顿,华少棠不卑不亢道:“院长大人,陈果儿如今可是咱们御医院的宝贝,断不能再出意外,下官这么做,只是不想再给某些人有机可趁,在陈果儿伤病未痊愈之前,下官绝不会让她见任何人,还请院长大人体谅。” 杨光年暴跳起来,怒不可遏,直呼其名:“华少棠,你是在暗指本官意欲加害陈果儿?你这是污蔑。” 华少棠冷笑道:“杨副院使那日不是很希望陈果儿落败么?甚至用官职跟我打赌。” “好了好了,既然你说陈果儿无大碍,那我就放心了,杨副院使,我们且回吧!” 史院长被他们两吵的头疼,而且华少棠占着理,毫不退让,他也不好说什么,的的确确,陈果儿这次受伤来得蹊跷。 “院长大人,您不能这么纵容他,太无理了。”杨光年不肯罢休。 史院长想到比赛当日杨光年的种种言行也是不悦,哪有人希望自己一方输的?不由皱眉道:“如果陈果儿再出什么意外,杨副院使愿意一力承担的话,你便进去吧!” 杨光年哑然,这话说的重,让他一力承担,他怎么承担? 史院长袖袍一甩,径自离去,华少棠跟个门神似得挡在门口,一副你休想进的架势,杨光年悻悻一哼,追着史院长而去。 屋内,陈果儿和曲如澜皆是松了口气。 “我去禀报华副院使,说你已经醒了。”曲如澜放下茶盏说道。 不多时,华少棠和韩岑一同说着话进来。 韩岑闷声道:“杨副院使肯定没安好心。” 华少棠嗤鼻道:“那是当然的。” 见陈果儿醒了,韩岑抢先一步上前,目中蕴满关切:“你终于醒了,觉着好些了吗?” 陈果儿微微点头:“好多了。” 华少棠在身后皱眉,这小子,对陈果儿的关心也太露骨了吧!要是让景桓那家伙知道,非得打翻醋坛子不可。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韩岑果然有画画的天赋,根据陈果儿的描述,居然画的惟妙惟肖,有那么七八分相似。 “有了这张画像,我定能把那小子揪出来,到时候就有证据了。”韩岑自信满满地说。 陈果儿凝眉道:“我要的不是证据,这份证据即便到手了也派不上用场。” 华少棠不解:“此话怎讲?” 陈果儿看着二人道:“她若没在钉子上做手脚还好,现在牵涉的人太多,一旦和盘托出,你们把一个得了疫症之人留在宫中还隐匿不报是何罪?杨光年几次三番要见我,还不是打着要把咱们一锅端的算盘?” 韩岑恍然:“我竟没想到这一层。” 华少棠默然不语,心中却想着,要解决那人,手段多的是,总之他是不会放过,御医院绝容不下这等心思歹毒之人。即便他肯放过,景桓也不会答应的。 “那……我们还要找这个人?”韩岑问道。 陈果儿目光微寒:“要找的,恶人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更何况是利用别人的善心为恶。” “华副院使,可否将你给我开的方子拿我瞧瞧。”陈果儿道。 华少棠挑眉看她:“怎么?信不过我的医术?” 陈果儿弱弱一笑:“不是不信,只是我想好的更快一点,杨光年一计不成,我估摸着他会另想办法,他怎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说不定很快宫中会有疫症传开,所以,我必须尽快好起来,不能让他把我这个病源给揪出来。” 华少棠面色一凛,咬牙道:“他要敢这么做就是自寻死路。” “没错,所以,我觉得,我们该给他们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陈果儿道。害人的阴谋她不是不会,只是她自小受父亲教诲,为医者应有一颗慈悲向善之心。她也想用光明的手段堂堂正正将这些恶人绳之以法,但在这世上要求一个公理何其的难,她不想无辜之人受连累,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人受到伤害,那么,何必拘泥,替天行道乃正义之事,何必在乎阴谋阳谋。 韩岑颇感兴趣:“快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好法子。” 陈果儿把自己的法子说了说,华少棠一脸错愕,呐呐道:“陈果儿,真没看出来你这丫头够阴的。” 韩岑却是不以为然:“对付那些小人,就得比他们更阴更狠,这件事我来办。” 曲如澜端了药进来,见他们还在说话,便道:“你们也不体恤体恤病人,陈果儿现在身子还弱的很。” 韩岑摸摸鼻子,有些不舍又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陈果儿:“那我先走了。” 华少棠听到关门声后,嘴里嘟哝:“这小子,你说什么他都觉得对。” 陈果儿嗔了他一眼:“难道你不赞成我的法子?” 华少棠撇嘴:“暂时我还没想到更好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什么法子啊?”曲如澜好奇地问。 华少棠指着曲如澜手上捧着的药,淡淡道:“你问我要方子,诺,方子就在这,能看出来不?” 陈果儿懒得理他,她都病成这样了,华少棠这厮还不放过讨便宜的机会。不过,他以为这样就能难倒她么?她的味觉可不比手指的触觉差。 陈果儿接过药碗,浅尝了一口,微蹙着眉头细细品味,须臾道:“此乃甘草泻心汤,华副院使用药还是过于谨慎了些,黄芩和黄莲可再各添两钱。” 华少棠面上讪讪:“不是怕你吃不消么?” 陈果儿莞尔:“方才我给自己切过脉了,不碍的。” 顿了顿,陈果儿忽然想起件事:“我生病的事,你先别告诉他。” 景桓的毒虽然已解,但那蛊虫之毒甚是厉害,还需静心将养,莫给他添烦恼才是。其实她也吃不准景桓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会担心吗,会发火吗?还是她多虑了,其实,她在景桓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让我说我也不敢说,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华少棠看曲如澜的神情越发好奇,硬生生住了嘴,没往下说。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说还是不说 李彦生来尚药局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的工作就是煎药,在宫里头煎药比在回春堂,在医馆时更讲究,什么药用什么水,多少水,那就得实打实的来,若是注明用甘澜水就得一遍一遍扬勺,直到水气味甘平才行,若是注明用百花露水,就绝不可以用百花露。他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不想再仰人鼻息过日子,所以,他比别人更用功,更勤快。 “李彦生,冬霜用完了,你去库房取一罐来。”老资格的医生摆布道。 李彦生应了一声便去库房,库房位于尚药局偏院,平时不大有人过来,李彦生闷着头往偏院走,脚步匆匆,师兄还等着冬霜水煎药呢! 忽然风中传来压抑地低语声,在这僻静的处所却是清晰。 “杨大人,若再不想法子,陈果儿的病就好了……” 这声音,李彦生再熟悉不过,是雯琪的姐姐雯敏,而且,话中提到了陈果儿,李彦生忙顿住脚步,闪到一旁。 “华少棠那厮可恶,百般阻扰,若是硬闯,反倒不好。”杨光年道。 一时间,院落里只有微风吹过树梢发出哗哗的声响。 片刻后,只听李雯敏道:“属下有一法子,大人看可不可行?” “你且说来。” “为今之计,只有让疫症传开,这样,我们才能追根溯源把火引到陈果儿身上。” 李雯敏的语声很平静,还是那样温柔绵软,但李彦生却是脊背生凉打了个哆嗦。 疫症,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良久,杨光年沉吟道:“要选好对象。” 显然是同意了李雯敏的建议。 李雯敏莞尔:“这是自然,就从这几日跟陈果儿接触最密的曲如澜入手,反正她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李彦生又是一个冷颤,他们要害曲如澜,通过曲如澜去害陈果儿,为什么?陈果儿可是刚给御医院立了大功的。 杨光年冷笑道:“本来我还怜惜那丫头是个人才,是她不识抬举,不能为我所用者,不留也罢。” “那属下就这么办了。” “要快,免得夜长梦多。” “是……” 李彦生快步离开,不小心听见一桩阴谋,差点把他魂吓掉,要是被杨副院使发现,他还有命? 等杨光年和李雯敏先后离去,李彦生才去库房取了冬霜,他心中万分纠结,回想起在回春堂和陈果儿韩岑做对的日子,当时,心里真恨他们,巴不得他们被逐出师门,可后来想想,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他一力维护的人总是对他呼来喝去,拿他当狗腿使唤,还使唤的理所当然,最后还弃他而去。而曲如澜其人,他虽然接触不多,但对她印象还不错,她的眼神虽冷,却从不看轻和鄙夷别人。 他可以当做没听到这件事,守住这个秘密,安安分分地呆在御医院,可他既然知道了却不说,就等于间接害人。闹出疫症,这在宫里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李彦生神思恍惚的回到煎药房,师兄不悦地皱眉:“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怎么让你混进御医院的。” 面对师兄的呵斥,李彦生不由的又想起在回春堂的光景,那时,院里很多师兄弟都聚集在陈果儿身边,陈果儿从未仗着自己医术比别人强就瞧不起人,反而很热心的帮这个帮那个,所以,后来这些人都成了陈果儿的铁杆。 “你傻了?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师兄言语冷漠,眼神轻蔑地瞪着他。 李彦生面无表情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走了。”说着转身就走。 “喂!你个臭小子,想偷懒是吧?”师兄在身后大声的骂,李彦生充耳不闻,脚步越来越快,他要去找韩岑。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谁怕谁 韩岑背着手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的回到御医院,那一脸臭美的样儿,人见了也不觉奇怪,一个个的笑脸相迎,拱手施礼,如今的韩岑的确有臭美的资格,要不是陈吏目突然病了,皇上早就下令封赏了,听说,不是御医也起码是吏目,说不定还会授予要职,对于这位新贵,谁不得巴结几分,搞不好哪天就成了自个儿的顶头上司。 韩岑笑呵呵地一一点头打招呼,今儿个心情好,一是,陈果儿的病情大有好转,二是,那个混账小太监没费什么力气就找着了。 “韩医生……”一位女医唤住他,含羞带娇的扭捏着往他手里塞了一件东西,转身就跑,跑出三四步又顿住脚步,回眸一笑,可惜模样差强人意,没有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效果,反倒让韩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奈的看着手里的香囊,最近这种强塞来的礼物可真不少,香囊、扇套、鞋子、衣裳……韩岑摸摸鼻子,魅力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韩岑……”又有人唤他,韩岑循声望去。 李彦生?韩岑小小的意外了一下,李彦生进御医院有段时日了,不过一直没碰面,主要是他对李彦生这厮没啥好印象,一个就只会跟在一个爱无理取闹的女人后面摇旗呐喊的家伙,他并不想见,没想到李彦生会主动找他,莫非见他出息了,也想来巴结巴结? “是你呀!找我有事?”韩岑神情淡淡。 李彦生见韩岑淡漠疏离的态度,浑身不自在,当日被他看不起的家伙,如今变的这般耀眼,让他有些自惭形秽。 “那个……是有点事。”李彦生支吾着, 来时的路上都想的好好的,见面爽快的把事一说就走,可话到嘴边又开始犹豫,韩岑能相信他吗?在韩岑眼里,他一定是个没出息又可恶的家伙吧! “喂,有事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韩岑就见不得他这么不干脆的样,以前帮李雯琪出头的时候,不是挺有胆气挺威风的。 李彦生被他一呛,骨子里的傲气被激了出来,不由的挺直了脊背,臭小子,拽什么拽?针灸他是比不上了,但他相信凭他的努力,总有一天,他不会再落于人后。 “最近你们都小心着点,尤其是曲如澜。”李彦生说完转身就走。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力量出奇的大,疼得他呲牙。 “放手放手,骨头都快被你捏断了。”李彦生叫起来。 韩岑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忙松开,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好奇李彦生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参与其中? 李彦生揉了揉痛处,白了他一眼,却不愿多解释:“你们小心点就是了。” “小心点?什么事情小心点,小心谁?哪有人说话说半句的……喂!李彦生……” 李彦生逃也是的扭头就走,他只能说这么多了,毕竟牵扯到李家的人,他也是李家的一份子,多少有点良心不安。 “喂,李彦生……你给我站住。”韩岑大声喝道。 李彦生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干嘛?” 韩岑却是突然笑了笑,说:“改天请你喝酒。” 李彦生愣了一下,故作满不在乎:“不就是喝酒吗?谁怕谁。” 回身的时候,李彦生嘴角弯起一道几不可察的弧度,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好像卸下了压抑已久的石头,他终于承认一样一直很想要却不又故作不屑的东西……友情。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友情,像韩岑和陈果儿、天佑他们那样,可以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面对所有困难,哪怕只是一个人呆着,也不会觉得孤单。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臭家伙 陈果儿的病已经好了很多,果然还是要下点猛药。 韩岑如期而至,只是今日看起来满面春风。 “有什么好事让你这么高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曲如澜哂笑道。 陈果儿也是好奇地看着他。 韩岑从怀里掏出小太监的画像,得意道:“人找着了。” 陈果儿着实吃了一惊:“这么快?”才过了一天而已。 韩岑施施然道:“这有什么难的,也不看看我是谁,韩爷出手,有什么事摆不平的?” 陈果儿剜了他一眼,心说:臭屁的家伙,屁大点年纪也敢自称韩爷。 曲如澜好奇地问:“你真找着了?宫里那么多太监。” 韩岑摸摸鼻子,摆起谱来:“所以说,做事得用脑子,难不成我还拿着画像一个个的比对过去?” 陈果儿打断他:“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韩岑清了清嗓子,曲如澜马上会意,给他倒了杯茶。 “其实这并不难,那个人平常去的地方无非三处,咸福宫,钟粹宫,还有容华殿,这种事,她只能找熟知脾性的人,比如这人爱贪小便宜,又不引人注目,所以,一定是这几个宫里的人,而且是外围的不受重视的。我今儿个抽空去这处逛了逛,结果一找一个准,这小太监叫小路子,是钟粹宫苏贵嫔的人,平日里就负责跑跑腿,传传话什么的。” 陈果儿心中叹服,这家伙果然脑子灵光。 “你没惊动他吧?”陈果儿问。 韩岑瞪起眼夸张道:“我有那么傻吗?放心,那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快要倒大霉了。” “对了,你估计你这病还需几日能康复?那边好像等不及要动手了。”韩岑道。 “你发现什么了?”陈果儿惊奇。 “不是我发现了什么,是李彦生,刚才突然跑来找我,紧张兮兮,又吞吞吐吐,让咱们小心着点,尤其是曲如澜。” “李彦生?他的话可信吗?”曲如澜提出疑问,她记得这个李彦生是李家人,和李诗琪一伙的。 韩岑正色道:“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话,不然神情也不会那么纠结。这家伙,总算是醒悟了。” 韩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样的李彦生,他从没见过。 陈果儿沉吟道:“我得病最多再过两天就好了,我也是觉得那边如果要出手的话,肯定会找上如澜,因为她和我在一块儿时间最长,她要是得了疫症,就能顺理成章的把我给扯出来。” 说着,陈果儿歉意地看向曲如澜。 曲如澜淡淡一笑:“我谨慎着呢!今天,阿茉还有李诗琪故意找我搭腔,我没理她们。” 韩岑说:“小心能使万年船,不但不能跟她们接触,而且,饮食起居都要小心。” 曲如澜微微颔首,看着韩岑的目光中带了一抹别样的情绪。 韩岑放下茶盏起身,对陈果儿说:“既然你确定两天后能痊愈,那我明天就动手,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赔罪 曲如澜却说:“还是让我来吧!我比你方便。” 韩岑和陈果儿异口同声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觉得我没用?”曲如澜面容沉静地问。 “不,不是,这是我和陈果儿的事……”韩岑忙解释。 “是你们的事,那我在这里算什么?你们又当我是什么?”曲如澜说飞快,面色沉冷,她一向性子寡淡,但韩岑这句话令她陡然激动起来,恼怒、失望、伤心难过,各种情绪如滚沸的水,翻滚着,蒸腾着,灼痛了她的心。 她知道韩岑眼中只有陈果儿,心里时时想着陈果儿,他可以为陈果儿做任何事,哪怕再危险的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韩岑对陈果儿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友情,对此,她羡慕,她渴望,但终究只能把这份心思深藏在心里,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去苛求什么,因为陈果儿是她认定了的朋友,因为她知道就算陈果儿对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他也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所以,她决定,永远守住心里的秘密,谁也不会知道,在医馆第一次比试时,那个不羁又狂傲,聪慧又狡黠,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男子就那么突兀的闯进了她的心。 所以,她决定,做朋友就好了,他能把她当朋友就好了。 但现在,他说这是他和陈果儿的事,让她情何以堪? 韩岑从没见过曲如澜发脾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其实他只是不想曲如澜去涉险。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果儿忙打圆场:“如澜,你别跟他计较,他这人就喜欢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他是怕你有危险。” “对对对,是我口误,口误,我向你赔不是。”韩岑赔着笑脸拱手作揖。 曲如澜还憋着气,转身不理他,韩岑却追着她作揖不止,一副你不消气他就不罢休的样子。 曲如澜被他这般没脸没皮,死缠烂打弄得没了脾气,狠狠剜了他一眼,轻咬樱唇,恨恨道:“这次先饶了你,再敢说这样的话,我便不认识你。” “是是是,打死我也不说。”韩岑好脾气的赔笑。曲如澜是陈果儿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说那样的话,的确很伤人心,韩岑自省着。 翌日晌午,曲如澜出去倒药渣,当然倒掉的药渣是专门给那些人准备的,他们一定会拿了药渣去验。 “如澜。”李雯琪笑微微地过来跟他打招呼。 “陈果儿的病好些了吗?”李雯琪问道。 曲如澜淡漠而疏离地说:“谢谢你的关心,陈果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雯琪很是欣慰地叹道:“那我便放心了,虽然我和她不怎么对路,但毕竟是同门,我也不希望她有事。” 曲如澜淡淡道:“没事的话,我得先回了。” “哎!等等,你等等,今儿个早上我跟我姐去五公主那,得了些赏赐,我去拿来。”李诗琪说着,不等曲如澜拒绝就跑回自己屋里。 曲如澜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须臾,李雯琪端了盘糕点出来,献宝似地说:“这可是御膳房特意为五公主做的,很是香甜可口。” 曲如澜犹豫着接了过来。 “快尝尝,很好吃的。”李雯琪笑得无害,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天真无邪。 第二百五十章 办成了 曲如澜好像有些动心,又说:“我手脏。” 说着拿出手绢,手绢却掉在了地上。 李雯琪马上蹲下身帮她捡起来。 “谢谢。”曲如澜道,拿着手绢就要去取糕点,伸出去的手却是顿住。 李雯琪笑道:“吃啊,真的很好吃的。” 曲如澜慢慢把手收回来,就盯着那盘糕点看。 “怎么?怕我下毒啊?”李雯琪玩笑道:“我吃给你看啊!”说着捡了最上面一块塞进嘴里,眼底眉梢全是顽皮的笑意。 曲如澜看她吃了,嘴角慢慢浮起一个微笑,用帕子包了两块糕点,把剩下的还给李雯琪:“给一块陈果儿尝尝,她最近胃口不好。” 李雯琪嘴里嚼着,含糊道:“没关系,你都拿去吧!我屋里还有呢!” 曲如澜微微欠身,转身往回走。 身后李雯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看到曲如澜似乎拿出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眸中的天真笑意逐渐凝成阴冷地笑。吃吧,看不吃死你。 曲如澜回到陈果儿房间,关上门,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种事,还是平生第一次做。 李雯琪马上去找姐姐。 李雯敏正拿着笔出神,曲如澜太谨慎了,这两天她让阿茉和雯琪去试了好几回都没成功,这样下去,就要错失良机了,怎么办? “姐,我办成了。”李雯琪开心道。 李雯敏面色一凛:“果真?” 李雯琪用力点头:“嗯,我把糕点给她了,我看她吃下去的,起初,她还不相信我,我就知道她疑心重,对我戒备着,所以,在最上面放了块没问题的糕点,当面吃给她看,她肯定想不到,整盘糕点,就那一块是好的。”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李雯敏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亲眼看见她吃下去了。” 李雯琪笑起来:“姐,我骗你做什么?” 李雯敏这才信了,长松了口气:“这样……就等好消息吧!” 陈果儿、华少棠还有周静,所有挡了她前路的人都该去死。 “你现在马上去把剩下的糕点处理掉。”李雯敏吩咐道:“不,我和你一起去,把所有准备的东西都处理掉。” 销毁证据,来个死无对证。 第二天,陈果儿早早起来,收拾整齐后就坐在临窗的炕上悠闲看书,耐心等待好戏开锣。 周静和往常一样,先去前厅点卯再分派工作,却没发现李雯琪,就问李雯敏:“雯琪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起来吗?” 李雯敏今儿个面容有些憔悴,眼神闪烁不定,吞吞吐吐地说:“雯琪她……她有点不舒服。” 周静定定地望着她:“不舒服?生病了?”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能是昨儿个夜里起夜的时候着了凉,待会儿我煮碗姜汤给她喝下就好了。”李雯敏急忙掩饰,此时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慌乱不已,雯琪好像,好像是得了疫症,她问过雯琪,可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雯琪很肯定自己没有,但疫症又是怎么得的? 一旦雯琪的真实病情曝光,那她也完了。 “那也不能马虎了,现在陈果儿病着,曲如澜要照顾她,我们妇人科的人手本来就不够,雯琪再病倒就更没人了,走,我同你一起去瞧瞧。”说着,周静便起身往外走。 李雯敏忙拦住她,急道:“周吏目,不用这么麻烦了,雯琪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周静静静地望着她,平静地目光下隐有寒芒透出,她什么也没说,迈开脚步径直往李雯琪的住所走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重新查验 李雯琪得了疫症的消息风一般迅速传开来,三位院长和所有局使第一时间聚集到妇人科,为了谨慎起见,几位御医一起会诊,确定李雯琪得的是疫症。 杨光年暗地里用目光质询李雯敏:不是说对曲如澜下手吗?怎么变成了李雯琪? 李雯敏怯怯地底下头,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竟然把雯琪也搭进去了,现在,只希望计划能如愿,只要能揪出陈果儿,即便牺牲雯琪也值得。 “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查清病因,并上报朝廷。”史院长心情沉重,疫症居然是从御医院开始的,皇上要是追究起来,他身为院长首当其冲。 周静上前回话:“院长大人,我已命阿漓和阿薇,把李雯琪所用过的,吃过的东西都收集起来进行查验,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李雯敏却是知道,从表面上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有问题的东西都被她彻底清理了。 杨光年道:“周吏目,你应该知道疫症是易传染的病症,不排除李雯琪是被传染的,而非病原体。” 周静淡定道:“属下已经看过妇人科所有人员,目前为止,发病的只有李雯琪。” “是吗?兹事体大,你们妇人科的所有人都该再接受一次检查,院长大人,您以为如何?”杨光年道。 史院长赞同地点头:“就由大方科梅御医负责,给妇人科里所有人都检查一遍,并问清这几日去过的地方,接触过什么人。” 梅御医领命,请周静腾出一间房,把妇人科所有人集中起来。 周静面不改色地吩咐阿茉:“阿茉,你去把陈吏目和曲如澜叫来。” 史院长道:“陈吏目还病着,体虚气弱最容易受传染,还是别叫她,梅御医,你亲自去一趟。” 梅御医拱手领命,背着药箱在阿茉的引领下去了后院。 华少棠皱眉,扶着额头甚是苦恼道:“这几日我可是没少来妇人科,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倒霉。” 杨光年嘴角一扯,逸出一丝冷笑,不管你华少棠有没有传染上疫症,都要倒霉了,倒霉定了。 不多时,梅御医回转,与他同来的还有陈果儿和曲如澜。 “陈吏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史院长还是很为陈果儿着想的,毕竟现在的陈果儿不仅是御医院的宝贝,也是整个大周的宝贝,这么年轻的神针,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陈果儿微微一笑,上前行礼:“多谢院长大人关怀,那日比赛太过紧张,一松解来,属下就不争气的倒下了,休息了几日已经好多了。” “只是累坏的么?看华副院使那紧张的样,我们还以为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杨光年冷哼道。 华少棠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紧张可不是因为陈果儿病倒,而是怕有些心怀叵测之人再对她下毒手。”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杨光年一眼。 陈果儿面对杨光年刻薄的言语只是淡淡一笑:“是杨大人过虑了,属下年纪轻轻,虽然瘦了点,但身子骨还是挺结实的。” 李雯敏打量着多日不见的陈果儿和曲如澜,两人面色都很正常,看起来还有那么点神清气爽的感觉,心里不由的打鼓,曲如澜当真吃了糕点吗?怎么跟没事儿的人一样?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吃就吃 梅御医不愧是尚医局大方科的一杆旗子,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把情况摸清前来回话。 “院长大人,李雯琪所用过的东西以及昨日的饮食里都没查出可疑之处,昨日的早饭午饭和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夜里喝了杯蜂蜜水,除此之外没吃过别的东西。” 曲如澜若有所思道:“不是吧!昨儿个雯琪还吃了糕点呢!” 袁阅问道:“什么糕点?” 曲如澜道:“雯琪说,是五公主赏赐给她的糕点玫瑰酥,她特意拿来与我分享,她还当着我的面吃了一块。哦!对了,当时我拿了两块,本来要吃的,结果一忙就给忘了,那糕点现在还在我房里呢!” 李雯敏心里咯噔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曲如澜,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雯琪被骗了。不好,糕点还在,岂不是把五公主给牵扯了进来,本来糕点都被处理掉了,她们若是怀疑糕点就是在怀疑五公主,这样只会得罪萧贵妃,到时候,一口咬定曲如澜是被陈果儿传染的就好,现在……李雯敏开始慌了。 史院长道:“快去拿来。” 曲如澜忙去取了糕点来。 “梅御医,快验验。”史院长道。 梅御医拿了糕点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又掰了一块放在舌尖品了品,然后吐掉,拱手道:“请大人允许属下将糕点拿去做进一步的检验。” 魏朋义收到杨光年的暗示,上前道:“属下以为,这跟糕点没关系,倒是陈吏目生病在前,紧接着李雯琪又病倒,陈吏目一病好几日,到底得的什么病?华副院使保密工作做的好,简直密不透风,让人不得不怀疑。” 魏朋义的话立即得到了自己人的响应,一时间,大家把矛头都指向陈果儿和华少棠。 华少棠施施然捋了捋衣上的细微褶皱,淡淡然说道:“既然魏局使认为这糕点没问题,那就请魏局使吃了这糕点,只要你敢吃,你说什么我都不反对。” 魏朋义僵住,叫他吃糕点,万一这糕点有问题呢? 杨光年朝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吃。 魏朋义面如菜色,妈的,这叫什么事?他要是吃坏了,谁负责? 可是杨大人的意思他又不敢违抗,牙一咬,心一横,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心,拿起一块糕点,悲壮地说:“吃就吃。” 陈果儿轻描淡写道:“这糕点可是李雯琪特特意意送给我和曲如澜吃的,魏局使可是要想好了。” 陈果儿故意把特特意意几个字咬的特别重,魏朋义已经放到嘴边又开始犹豫起来。 梅御医道:“此事非同儿戏,魏局使莫要赌一时之气,还是让我拿去验验的好。” 魏朋义闻言如负重释,忙把糕点交给梅御医。 “慢着。”李雯敏上前一步道:“这糕点是五公主赏赐的,要验糕点,岂非对五公主不敬?” 李雯敏都站出来了,杨光年岂能不知其中缘故,李雯敏定是在糕点上做了文章,如此说来,这糕点是万万验不得了,便道:“李吏目所言不无道理,五公主一片好意,要是知道自己的心意被人曲解了,定会大怒,再说了,五公主的东西,又怎么会有问题呢?真要怀疑的话,派人去咸福宫瞧瞧,那边若无人得病,便可证明糕点没问题。”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势已去 一时间,史院长也拿不定注意,一块糕点还牵出了五公主,虽然萧贵妃最近麻烦事有点多,但事关五公主的清誉,萧贵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麻烦,真麻烦。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就目前而言,这块糕点是最可疑的,宫里传出疫症可是大事,弄不好是要脑袋搬家的,我以为,五公主为了自己的清誉,也会赞成查验糕点,再说了,这糕点在五公主手上没问题,兴华到了别人手里就便的有问题了,只有彻查清楚,才能还五公主一个清白。”华少棠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同意华副院使的话,目前最要紧的是查出病源,才能将瘟疫控制住,这里是皇宫,一旦瘟疫扩散危害到圣体,我们都是死罪。”尚香局宋知舟面色凝重道。 “一定要查清楚,不能放过任何疑点。”柳御医也道。 事关大家的脑袋,先前顶魏朋义的人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形势一面倒。 陈果儿道:“这块糕点要查,至于有些人怀疑病源是我,我也愿意接受调查。” 周静扫视屋内众人,凛然说道:“陈果儿的病是我、华御医还有华副院使一同诊治的,如果查出来,陈果儿得的是疫症,那就说明我们三人医术不精,我等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昨晚她已经给陈果儿把过脉,确定完全康复,所以,她可以大义凛然地说出这番话。 周静平日里言语不多,为人耿直,从来说一不二,这一点,御医院上下无人不知,她敢说这样的话,便是李雯敏和杨光年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可那钉子上的的确确有抹了疫病的病毒,难道说,问题出在小路子身上?小路子没用那颗钉子? “周吏目,你的人品和医术我们信得过。”李渡李局使说道。 “没错,我们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周吏目。”又有人附和。 史院长清了清嗓子道:“梅御医,还不快将糕点拿去检验,至于陈果儿,本院相信她。” “院长大人,还是查清楚比较好,属下不想被任何人怀疑,再说,得病的是妇人科的人,我们妇人科每个人都应该接受检查。”陈果儿亦是凛然道。 华少棠夸张地抽了口气,眉毛一挑道:“这么说来,接触过陈果儿的我也应该接受检查,就这么办吧!” 陈果儿转看一脸土色的李雯敏,正好李雯敏也在看她,不过,此时此刻,李雯敏的眸底不再是那温柔的颜色,而是盛满了惶恐。 现在知道怕了吗?在你出卖朋友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遭报应,在你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狠狠摔下来。李雯敏,这只是复仇的第一步,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而今后你失去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直到一无所有。 李雯敏是见过陈果儿这样沉静的目光,平水无澜,却叫人心生畏惧,就好像上一次,她逼迫阿茉和阿薇写下保证,好像在九针赛场上,下最后一针时,她看她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当时她还不能完全明白那眼神中包含的深意,现在,她懂了,那是成竹在胸的自信,是不屑一顾的鄙夷。而今天,她果然让她一败涂地。 大势已去,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就在今天,全部都要失去了。 李雯敏不甘的暗暗攥紧了拳头,心中是无法言说的恐惧,不用说,所有后果都将由她来承担,杨大人为了自保只能牺牲她,而她为了李家,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第二百五十四章 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离开前厅,大家都在等消息,外面疫病防预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撒石灰,点艾草,药房也在第一时间熬制预防的药。 妇人科其余人在接受了检查后,都被确定没有问题,当魏朋义说出这话的时候,杨光年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额上冷汗涔涔。这种疫症要想完全康复起码需要七天时间,从陈果儿发病到现在只过了五天,就能康复到看不出端倪,这怎么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李雯敏把事办砸了。 亏他还那么相信她,觉得她脑子灵光心又够狠,是个能重用的,没想到是个蠢货。 韩岑在正骨科也接受了检查,同样没查出问题,一干同僚这才松了口气,韩岑要是被传染了,他们就有危险了。 “方吏目,妇人科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韩岑问前来给他检查的大方科方吏目。 方吏目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所幸目前为止还没有其他人受感染,至于那块糕点有没有问题,得等梅御医的消息。” 韩岑送方吏目离开,站在门口望着妇人科的方向,那边现在一定很热闹,可惜他不能亲眼目睹李雯敏和杨光年等人丑态百出的样,陈果儿,曲如澜,你们可得好好表现才行。 梅寒山一脸慌张的跑进妇人科前厅,颤声道:“院长大人,这糕点果然有问题,属下敢确定李雯琪医生是吃了这种糕点才得病的。” 此言一出,满堂哄然。 一个小小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莫非有人想害我和陈果儿?” 声音虽轻,却道出了问题的关键,顿时堂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曲如澜和陈果儿身上。 糕点有问题,那绝对不是偶然巧合。 杨光年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再多说几句就会引火烧身,所以识趣的保持缄默,为今之计,只有丢车保帅。 李雯敏咬牙切齿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是诗琪要害你?她要是知道糕点有问题,她会吃?” 曲如澜面不改色,沉着道:“我又没说害人的是雯琪,李吏目何必这么激动?但这糕点的确是她拿给我们吃的,就算怀疑她也是理所当然的,难道要去怀疑赏赐糕点的五公主?” 这话说的狠,完全切断了李雯敏的所有后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五公主值得怀疑,那么就只能是一种结果,想害人的是雯琪。 “大家想想看,为什么陈果儿临近比赛却离奇受伤,真的是巧合吗?我想,这世上恐怕没那么多巧合。”曲如澜轻描淡写地说道。 华少棠起身,走到李雯敏面前,目光将她牢牢锁定,一双桃花眼此时透着洞若观火的锐利锋芒:“的确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李吏目,是你自己老实坦白,还是等我们查清楚了,你罪加一等呢?” 李雯敏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后跟一直窜到后脑勺,她下意识的去看杨大人,杨光年跟躲避瘟疫一样,忙将脸别开。 “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要问,你去问雯琪。”李雯敏咬牙撇清自己,牺牲一个总比全搭进去的好。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审问 李雯敏的狠绝让陈果儿叹为观止,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陷害,简直畜生不如。 “好啊!我是要去问她。”华少棠桃花眼微眯着,似笑非笑,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李雯敏强忍住心头的恐慌,直视华少棠,做出一副大义凛然,问心无愧的模样。 “院长大人,事关重大,还得院长大人亲自出马审问李雯琪才行。”华少棠回身朝史院长拱手作揖。 “李雯琪患的可是疫症,岂能让院长大人涉险?”杨光年跳出来反对。 华少棠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杨大人怕死可以不用去。” 史院长凛然道:“此事老夫责无旁贷,华副院使,梅御医,你们两随我一道去。” “院长大人,那……属下也去。”杨光年道。 史院长面无表情道:“你还是呆在这的好。” 杨光年愣住,他分明看到了院长大人眼中的不满。 李雯敏双腿发软,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交代什么雯琪就被隔离了,这丫头没什么心计,可别被他们唬住了才好。 审问的事交给华少棠去办,陈果儿很放心,她已经把李雯琪的性格都分析给华少棠听了,别看李雯琪平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其实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只要略微使些手段就能诈出来,说白了,这种人是最没用的。 李雯琪现在躺在床上,头脑发昏,浑身酸痛,心中更是如有沸油翻滚,她很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疫症。本来这时候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曲如澜才对,她在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忆昨日的情形,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就在她弯腰替曲如澜捡手绢的时候,糕点被曲如澜给换了。 她还自以为阴谋得逞,没想到人家早就防备着,给她来了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现在该怎么办呢?得了疫症是要被驱逐出御医院的吧?她好不容易才进来的,不过有姐姐在,等她病好了,应该还是能回来的。李雯琪这样安慰自己。 房门吱呀打开,一道刺目的阳光透进来,李雯琪眯起眼睛,日光里,看见三个人影,直到房门关上,光线再度暗下来,李诗琪才看清,原来是史院长,华副院使还有大方科的梅御医,他们是来赶她走的吗? 三人怕被传染,站在丈华远处跟她说话。 “李雯琪,你姐姐已经都交代了,糕点中的疫症病毒是她弄的,现在她已被收押,院长大人念在你年纪还小,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肯老实坦白,御医院可以从轻发落,不然,将你交给慎刑司审问,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华少棠抢先开口。 史院长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为了查明真相,用些非常手段也是必要的。 李雯琪如遭雷击,什么?姐姐都交代了?是真的吗? “我不防再告诉你一件事,昨日你给曲如澜的糕点,曲如澜可是原封不动拿了出来,人家早猜到你会算计她,我劝你别再抱有幻想,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华少棠再下一城。 李雯琪脸色煞白,六神无主,这么说,他们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可姐姐不是说,绝对不会有事的吗?现在,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恨她 “我们的耐心有限,我再给你十息时间,如果你还不肯交代,那就对不住了,只能请慎刑司的人来处理了。”华少棠步步紧逼。 李雯琪急的快要哭出来,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是被送进慎刑司,她绝对不可能再活着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屋内的气氛凝重的让人透不过气。 就在史院长准备收场时,病床上的李雯琪开口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华少棠面色依然沉冷,但心里却是暗松了口气,陈果儿料得不错,这个李雯琪并不难对付。 前厅里,不但李雯敏心绪不宁,杨光年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李雯琪那丫头知道多少,可别把他也扯进去。他真想问问李雯敏,她妹妹到底知道多少事,可厅中这么多人在,不好问,更不能把李雯敏叫出去问。 陈果儿将两人的窘态尽收眼底,嘴角不由的微弯,浮起一抹冷笑,现在便是求神拜佛也没用,恶事做多了,迟早要遭报应的。 不多时,史院长三人回转。 “华副院使,你来说吧!”史院长往上位一坐,面若覆霜,少有的严肃,令得杨光年胆战心惊。 “是!”华少棠拱手领命,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李雯琪签字画押的供词,她已经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李雯敏买通钟粹宫太监小路子制造意外让陈果儿受伤,又在糕点中做手脚,试图让曲如澜和陈果儿染上疫症,她不过是听从家姐教唆,并非刻意谋害。”华少棠朗声说道。 厅中众人闻言皆是震惊无比,看不出来这个温婉如水的女人会这么狠。 陈果儿略微有些失望,没能揪出杨光年吗?可惜了。 史院长盯着李雯敏,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失望,沉声责问:“李吏目,你究竟为何这么痛恨陈果儿,几次三番要害她?” 李雯敏转看陈果儿,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恨意,她冷冷说道:“是,我恨她,恨她拥有精湛的医术,轻易就把我们这些辛苦打拼了多年的人踩在脚下,我恨她,恨她夺走了我钟爱的男子,我恨她,恨她的所有,恨不得她去死。” 堂上一片哗然,什么钟爱的男子?难道是袁阅? 袁阅眉头微拧,李雯敏已经疯魔了,如此口不择言,胡说八道,他倒是没什么,可陈果儿怎么办?女儿家的清誉是最要紧的。 陈果儿起身上前先给史院长施礼,镇定道:“院长大人,可否容属下问她几句话?” 史院长颔首允诺。 陈果儿坦然直视李雯敏那双恨意滔天的眼睛,从容不迫地说道:“如果这便是你恨我的理由,那我只能说李雯敏,你太可悲了。莫说你的医术不如我,便是在这御医院中,比你医术高明的人比比皆是,不是我说的刻薄,以你的医术,当吏目都不够格,自己不努力反倒怪别人比你强,你的嫉妒之心已经扭曲到令人发指,说我夺走了你钟爱的男子,这更是无稽之谈,你单恋袁御医很多年了吧?袁御医回应过你吗?这件事,御医院谁人不知,说到底,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费尽心机得不到又不肯承认自己失败,就想出这么个荒唐的借口,袁御医是我的老师,我对他只有尊敬与爱戴,同样,袁御医对我,也只是出于师长爱护学生心态,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变的那么不堪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反唇相讥 当一个人陷入绝境,便很容易滋生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现在的李雯敏就是如此,被陈果儿这样指责和挖苦,她怒从心来:“你凭什么说我不够格?你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有今天的地位,还不是一帮男人抬举你,是,你陈果儿魅力大,大家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我李雯敏的确自愧不如。” 陈果儿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疯狗一般胡乱攀咬,天要让一个人灭亡势必先让其疯狂。陈果儿一点也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呢?能让李雯敏疯的更彻底,她很乐意。 “是吗?在你的眼里,比你强的女人都是靠着男人上位吗?你这是以己度人得出的结论吗?那么,我倒要问问,你李雯敏坐上吏目这个位置,靠的又是谁呢?好像袁御医还没这个本事吧?”陈果儿轻描淡写地反击道。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杨光年,御医院的老人都知道,李雯敏是杨光年一手提拔上来的,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杨光年被大家揣测怀疑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却是敢怒不敢言,这种事情只有越描越黑。 华少棠很艰难才忍住没笑出来,这陈果儿也太损了,几句话扭转了局面,将李雯敏气的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把杨光年给拉下了水。这丫头,医术高明,嘴皮子也厉害,杀人不见血啊! 袁阅暗暗叹息,李雯敏这是自取其辱。 周静看不下去了,虽然陈果儿占了上风,但两人所辩话题,当着这么多御医们的面,实在有些不好看,冷声道:“李雯敏,错了便是错了,找再多理由也没用,陈果儿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凭你几句空口白话就能抹黑的,她的取得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若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忏悔之意,便该好好自我反省。” “就是,像这样的人简直玷污了医者之名……” “医术是用来救人的,而不是用来害人,李雯敏不仅违反了医德,坏了御医院的名声,还触犯了律法,一定要重重治罪才是。” 御医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李雯敏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落水狗,而这里的人一个个挥舞着大棒对她喊杀喊打,没有一个人肯为她说话,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袁阅,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同情和怜悯,可是她从袁阅眼中看到的是鄙夷和厌恶,这样的眼神,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会败的这么惨。 她凄然而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陈果儿,你赢了,可我不会让你继续得意下去。” 说着,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朝陈果儿狠狠刺去。 就算死,她也要拉上陈果儿当垫背。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的大家都来不及惊呼,以为下一刻陈果儿就得血溅当场,可是一眨眼,却发现李雯敏好像被定住了,那银簪抵在陈果儿的胸口,一抹鲜红慢慢洇出。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怕 华少棠大惊失色,抢步上前:“陈果儿,你怎么样了?” 史院长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要是陈果儿在他眼皮底下被人刺死,那他也只好以死谢罪了。 陈果儿慢慢收回手,摇摇头:“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李雯敏突然暴起,要不是她早有戒备,这下子真有可能要一命呜呼了。 华少棠确定陈果儿伤势并未危及性命,这才怒道:“李雯敏,你居然敢当众行凶,如此穷凶极恶,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妈的,这个毒妇,疯婆子,要是陈果儿有个好歹,景桓非拆了他的骨头不可,华少棠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周静和曲如澜忙来扶陈果儿,要带她下去验伤。 袁阅见陈果儿有周静照顾着,便默默退回原地,现在的他还是避开的好,免得落人口舌,给陈果儿添麻烦。 闹到这个地步,史院长也是怒不可遏,厉声道:“妇人科吏目李雯敏,明目张胆残害同僚,恶意在御医院传播疫症,行为恶劣,罪无可恕,本院将上报礼部除去李雯敏吏目资格,驱逐出御医院,并交由大理寺发落,其妹李雯琪,为同案犯,隔离治疗后一并交由大理寺处置。” 华少棠招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医生,把被点了穴的李雯敏就这么给抬了出去,端的是狼狈不堪。史院长不禁长吁短叹,御医院出了这种丑闻,还闹出疫症,皇上那边少不了要吃一顿排头,该怎么向皇上解释,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魏朋义跟着面黑如锅底的杨光年离开妇人科,回到尚药局,两人关起门来说话。 “大人,那丫头送去大理寺的话,会不会有麻烦?是不是……”魏朋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杨光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吗?大理寺少卿虞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想在他眼皮底下动手脚,活得不耐烦了你?” 魏朋义忧心道:“可万一那丫头为了自保把大人您给供了出来?” 杨光年长吁了闷气,道:“我想她还没这么傻,她要敢供出别的事,那……完蛋的就不止是她一个人,整个李家都得跟着陪葬。” 魏朋义唏嘘道:“千算万算,没想到,到头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果儿那丫头绝对不简单,属下寻摸着,她早就防着咱们了。” 杨光年紧皱着眉头,沉吟道:“真正麻烦的是她身后的华少棠,此人不除,终究是心头大患。” 陈果儿再厉害也只是个黄毛丫头,不可能有这般心机,定是华少棠在背后出谋划策。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局,陈果儿故意称病不出,华少棠严防死守,如此故弄玄机,为了就是让他们沉不住气,然后,曲如澜偷换糕点,让李雯琪这个笨蛋着了道,再引出今天这场风波……杨光年一阵心悸,差点连他给一锅端了。 “我们是不能再动手了,今天你也瞧见了,史院长已经对我不信任,再出点什么意外,肯定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得另想法子。”杨光年神色凝重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可疑之处 华少棠处理好善后工作后来看陈果儿。 “伤势不要紧吧?” 陈果儿莞尔道:“就是划破点皮,已经上了药膏,没事。” “这女人也忒狠了,幸亏你身手敏捷反应快,要不然,我都没脸去见景桓了。”华少棠心有余悸道。 “好端端地提他做什么?”陈果儿很无奈,华少棠说的,好像她已经是景桓的人似得。 “对了,上回你让我交给景桓查的那份名单,已经有消息了,那几个人好像都是死于醉酒,而且,还有个可疑之处。”华少棠道。 陈果儿心头一凛:“什么可疑之处?” 华少棠道:“死的刘御史当时正准备弹劾工部尚书宁世贤,还有那个叫邓槐山的是负责西山紫宸宫修缮工程的账目,大理寺丞郑哲明当时好像在查一桩水利工程贪腐案,最后一人是宁世贤的管家,说起来,这几个都与宁世贤有莫大的关系。” 陈果儿默然,安常在果然是宁妃害的。那么红尘醉是出自宁家么?为什么韩岑要查宁家?那个记下这几人死因的又是谁?陈果儿心中浮起诸多疑问。 “陈果儿,你是不是怀疑宁家跟红尘醉有关?”华少棠问道。 陈果儿点点头。 华少棠抽了口冷气:“那岂不是意味着皇后娘娘的死与宁妃有关?” 这消息可真是让人震撼,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是萧贵妃做的,谁知半路杀出个宁妃,若不是陈果儿,谁能想得到?宁妃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她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华少棠,你能不能弄到十三四年前御医院所有大夫的名册?”陈果儿问道。 “这个应该可以吧!对案子有用处?”华少棠道。 “嗯!”陈果儿也不多做解释,因为她现在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一切只是凭着感觉,她以为,记录下些病例的大夫是关键,他一定知道一些内幕,甚至这个人跟韩岑也有关系,她必须查清楚。 “好,我争取尽快。”华少棠也不含糊,现在他对陈果儿是抱以绝对的信任。 “哦,对了,景桓那小子已经生龙活虎了,不过对外还是宣称养病中。”华少棠怕陈果儿会担心景桓的身体,据实以告。 早就知道他会没事,不过听到这消息,陈果儿还是觉得松了口气。 “所以……”华少棠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所以?所以什么?”陈果儿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又要开始耍花样了。 “所以,为了庆祝你们两病体康复,咱们是不是去吃顿好的?”华少棠笑嘻嘻地说。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心道:又想诓了她出去吗?来来回回都是这借口,就不能换点新鲜的? “不去,我又受伤了,得喝药,要忌口。”陈果儿果断回绝。 华少棠腆着笑脸说:“景桓跟大理寺少卿虞大人交情匪浅,李雯敏的案子,你就没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 呃!这话倒是说中了要害,李雯敏知道的可不少,如果能从她嘴里挖出点什么来,也华许多谜团就能解开了。陈果儿不禁心动,斜睨着华少棠。 华少棠忙一本正经地说:“你可别指望我,我忙得很,就这样了,我得先走了,哎……最近怎么就这么忙呢?” 华少棠说着赶紧就溜了。 第二百六十章 装腔作势 陈果儿火大,这家伙刚才还说去吃好吃的,这会儿又说忙,忙个头啊!算了,还是自己去一趟,事情不能耽搁,免得夜长梦多。 陈果儿跟周静告了个假便离开御医院。 还是和以前一样,陈果儿先去仲达那,仲达二话不说,备了马车带她去见景大人。 陈果儿一路上想着李雯敏和韩岑的事就没留意,马车出了南城门,向郊外驶去,过了将近半个多时辰,陈果儿才发觉不对劲,连忙叫停。 “仲达,咱们这是去哪儿?” 仲达一边赶车,说道:“忘了告诉陈姑娘,大人这几日在京郊别院里修养,绕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了。” 陈果儿急了:“你怎不早告诉我,我还得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御医院呢!” 仲达不以为然道:“有华副院使在,陈姑娘你就安心吧!” 陈果儿那叫一个郁闷,怎么每次都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 景桓这会儿正焦躁地在院中踱步,不时停下脚步望着大门,昨日华少棠给他传话,说御医院的事情,今天就能了结,陈果儿肯定会来找他,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高朗的脑袋随着大人的脚步左右摇晃,很少见大人这样坐立不安的,即便在战场上等待军情时,大人也是一副泰山崩与前后左右,岿然不动的镇定神态,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言不虚。 “大人,要不要小的去瞧瞧?”高朗想大人之所想,急大人之所急。 景桓心里一窘,难道他表现的很明显吗?被高朗看出来了?干咳两声,装腔作势道:“瞧什么瞧?你想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妨碍爷散步。” 高朗面上肌肉抽了抽,大人是死鸭子嘴硬,有人散步散的头顶都快冒烟了吗?还有,房里那桌酒菜又是给谁准备的呢?他可不是傻子,昨儿个华副院使派人来传话后,大人就不正常了。 “是,那小的也去外面散个步。”高朗识趣道。 景桓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突然觉得,散步为什么一定要在院子里呢?去外面走走,看看山水,看看斜阳,不是很好吗? “高朗……”景桓唤了声,发现没人应答,高朗已经走了。 “这家伙,溜的可真快。”景桓腹诽着,悻悻地往院中的石凳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桂花酿,酒杯正送到嘴边,高朗跑进来,一脸振奋道:“大人,来了。” 景桓唰的起身,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复又坐下,正了正神色,慢条斯理地问:“没头没脑的,什么来了?” 高朗心里鄙夷,大人,这又没外人,何必装呢?您不觉得累,小的看着都累。 “回大人,是陈姑娘来了,小的看到仲达的马车快到别院了。” 景桓慢吞吞地抿了口酒,起身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施施然道:“高朗,爷很久没练剑了,把你的剑拿来,爷耍几下,活动活动筋骨。” 高朗面部肌肉再度抽搐,默默地拔出剑交给大人。好练不练,偏偏这个时候要练剑,不就是想在陈姑娘面前耍耍帅吗?真幼稚。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会心疼 陈果儿一踏进院子就看见一片刀光剑影,一身白衣的景桓纵身跃起,轻灵如燕,手中长剑瞬间舞出无数朵剑花,剑气震的庭中一株开的极艳的西府海棠花枝轻颤,却无一片花叶落下,待他落地收剑横与臂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流风回雪,甚是潇洒。 陈果儿不由惊叹,原来景桓的剑舞的这般好,舞剑的景桓是这般帅气。 “你来了,正好,借花献佛。”景桓微笑着将长剑往前一送。 陈果儿惊讶地合不拢嘴,只见那剑身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几朵海棠花。这……这剑术简直出神入化,太让人震撼了。 景桓很满意这次耍帅的效果,看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旁的高朗默默望天,大人不是一向很鄙夷这种花招么?说什么剑是用来杀人的,讲究快准狠,不是拿来耍帅的。 仲达默默低下头,颇有感触,原来剑也可以用来讨好女人,大人不愧是大人,高招啊!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陈果儿觉得匪夷所思,就那么唰唰几下,花就落在剑身上,简直比九针术还要厉害。 景桓故作淡然,其实心中甚是得意。 “没什么,雕虫小技而已,许久未曾练剑,有些手生。”景桓谦虚道。 雕虫小技?陈果儿无语,这也叫雕虫小技?那他若施展出真本事,还不得把人吓死。 “对了,听说你赢了九针大赛,我还没恭喜你呢!”景桓把剑上的花收了起来,把剑随手一递,高朗忙上前接了过去。 陈果儿莞尔:“险险过了九针而已。” 景桓好些日子没见她,发现她比上次见时又清减了许多,她本来就瘦,这下看着更瘦了,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吹走,景桓隐隐心疼,定是准备大赛辛苦了。 “手上的伤好了吗?”景桓拉了她的手检查。 陈果儿窘迫的涨红了脸,就要把手抽回去,可他握的紧,没成功。 她的手微凉,柔若无骨,叫人爱不释手,真想时时刻刻能握着这双手,景桓摊开她的手掌,但见掌心处有一道微红的疤痕,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疤痕,怜惜道:“现在还会疼吗?” 她就是用这只带伤的手赢得九针的吗?听说比赛结束后,她便体力不支晕倒了,华少棠这厮当时说的轻巧,可他却担心的不行,又不能去见她,只能在家中干着急。 “已经不疼了。”陈果儿声如细蚊,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好痒,好不习惯这样的感觉。 “快放开了,还有人看着呢!”陈果儿难为情道。 景桓哂笑道:“哪里有人?” 陈果儿左右看了看,咦?高朗和仲达呢?两人刚刚还在,这……这也太识趣了吧! 下一刻,只觉景桓手上微微使力,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被他结实有力的臂膀环住,男性特有的阳刚气息将她包围,陈果儿脑子里嗡嗡作响,霎时一片空白。 “丫头,以后小心点,别再让自己受伤,因为,我会心疼……” 低沉喑哑的嗓音,透着浓浓地怜惜与疼爱在她耳边低回,陈果儿本来就混乱了的脑子彻底乱成了一团浆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混乱 “那个……我找你有事。”陈果儿恍惚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景桓松开手臂,深邃的眸子潋滟着柔光将她深深凝望,嘴角带着点笑说:“你这个点跑来,没吃饭吧?” 陈果儿下意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特意跑来蹭饭似得,又忙摇头。 景桓嘴角的笑容在加深,握了她的手道:“我们先去吃饭,一边吃一边说。” 陈果儿顺从的跟着他走,思绪依然混沌,她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一直都是这样想来着,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甚至开始贪恋被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包围的感觉,一些荒诞不切实际的念头如雨后的春笋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他会这样牵着她一直走下去吗?哪怕垂垂已老,也会这样温柔的牵着她的手,用那样温润如水的眸子看她吗? 在求医的道路上,她从不畏艰难,越是艰难,她越是要逆风而上,那么,为什么面对他就想着逃避呢?凭什么就认定逃避就是对的呢?是因为害怕失败么?还是喜欢的不够多,所以不愿意尝试?可一个人常常会想起另一个人,听到他受伤、出事就会着急心疼,看到他就会觉得安心快乐,听他说那样温存的言语,心就不受控制的乱跳,被他这样牵着,没有恼怒只有踏实与喜欢,这又说明什么呢? 陈果儿用力甩了甩头,不能再想了,再想脑子都要打结了。 “在想什么?为什么摇头?”他低眉笑看着她,她在他面前一贯嚣张霸道,什么时候这般纠结过,小丫头莫不是开窍了?开始为情所惑,为情所恼? 可是有什么好纠结的?被他这样的优秀的男人喜欢着,宠爱着,应该觉得很幸福才对。 “没,没想什么,一只虫子在我耳边飞。”陈果儿慌忙掩饰。 屋内早已摆好酒席,看着满桌的佳肴,陈果儿又是一愣,他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万一她今天没来呢? “坐。”景桓将她按坐在绣墩上,自己挨着她坐下。 “你喜欢素食,所以特意请了山上空禅寺的大师傅了空做了一桌素斋,希望合你的胃口。”景桓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空禅寺?陈果儿讶然,空禅寺了空大师做的素斋是很有名的,便是王公贵族的家眷前去进香也未必能请得动了空师傅做一道素斋。景桓这家伙居然让人家做了这么一大桌,还是特意为了她,太夸张了吧! “不用这么惊讶,这是我跟了空师傅下棋赢来的。”景桓不以为然道。 “下棋?”陈果儿好奇道。 “是啊!都说佛家子弟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可这了空却是个棋痴,前几天闲来无事上山走走,随便下了一盘棋,结果就被他缠上了。”景桓哂笑道,甚是无奈的样子。 陈果儿撇了撇嘴,看来这家伙果然是来休养的,悠闲的很呐! “来,尝尝这道素鸡汤,这可是了空大师的绝活。”景桓亲自动手为她盛汤。 陈果儿想起,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饭,他还摆谱要她伺候,现在全然颠倒过来,换他主动伺候她了。 “我自己来吧!”陈果儿忙夺了汤碗过来,看他一脸能让冰消雪融的含情脉脉,她很怀疑等下他是不是还要喂她吃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跟他斗嘴耍横无压力,玩暧昧,她真的不擅长,人傻了,嘴也笨了,还是赶紧进入正题比较好。 第二百六十三章 老奸巨猾 “李雯敏这人你还记得吧?上次跟你提到过的。”陈果儿言归正传。 景桓抱着双臂笑微微地点头,眉毛微挑示意她继续。 “嗯,这次就是她害我受伤的,又在糕点里做手脚,不过我们早有防备,叫她自食恶果,如今,她已被押往大理寺,罪名是残害同僚,散播疫病。”陈果儿简单明了地说了下经过。 景桓唇边的笑容慢慢凝结,眼底透出一抹清冷:“她就别想活着出大理寺了。” 胆敢害他的女人,死有余辜。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雯敏这人知道不少内幕,尤其是皇后的死因,虽然我怀疑当日对皇后下手的,不止一派势力,但我能肯定,李雯敏有份参与其中,听华少棠说,你和大理寺少卿虞大人有些交情,你能不能想办法让虞大人撬开李雯敏的嘴?” 景桓蹙眉沉吟道:“这个有点难,皇后的死因是禁忌,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大理寺也不好插手,你得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比如从哪里入手可以不露痕迹,只要有一个切入点,虞大人就能抽丝剥茧层层深入,这是他的本事。” 陈果儿默然,是啊!皇后的死因不能明目张胆的查,要从哪里入手呢? “你怀疑是李雯敏在曲云菡的药方上做手脚对吗?我记得你这么说过。”景桓不忍见自己喜欢的女人愁眉不展,主动帮她想对策。 “是啊!这件事我琢磨很久了,定是李雯敏在药方上动手脚,然后景皇后身边的人在药里动手脚,如此才能天衣无缝,李雯敏是曲云菡的好友,对曲云菡的笔迹相当熟悉。”陈果儿分析道。 景桓微微颔首,蹙眉道:“可惜那方子以及皇后的病历都已被封存,拿不出来,所以,用正规的法子是不行的,李雯敏也没那么傻,残害同僚,散播疫病,这种罪名还不至于累及家人,但参与了谋害皇后,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她是断不会承认的。” 陈果儿一阵挫败:“难道就没有法子治她了吗?” “有啊,除非曲云菡的鬼魂现身。”景桓玩笑道。 陈果儿心头一震,曲云菡的鬼魂?说的可不就是她吗?可她不能去假扮曲云菡啊!模样全变了,声音也完全不一样了。 “你这算什么办法?”陈果儿剜他一眼,嗤鼻道。 景桓微哂道:“这是目前为止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你想啊!做恶事的人必定会心虚,我们先设定李雯敏的确陷害了曲云菡,那么,只要咱们找一个跟曲云菡有几分相似的人,再请熟悉曲云菡的言行举止的人教她一教,然后,夜半子时,森寒阴冷的大牢内,假曲云菡披头散发,身穿血迹斑斑的白衣出现,你觉得李雯敏还能镇定吗?” 陈果儿默然良久,想象着那种瘆人的场景,莫说是心里有鬼的李雯敏,便是正常人也非得吓破了胆不可。 “怎样?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景桓笑眯眯地问她。 陈果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在他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问道:“这一招兵法中怎么说?” 景桓想了想:“可以说兵不厌诈,也可以说故布疑阵,请君入瓮。” 陈果儿点点头,很诚恳地说:“你果然老奸巨猾。” 景桓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承蒙夸奖。” 然后把那盆素鸡汤端了过来噔的摆在她面前,用命令的口气说:“把这些全喝了,一滴不华剩。” 别小看这碗汤,那可是用嫩豆芽加苹果调出鸡汤的味道,再加入冬虫夏草,何首乌等名贵药材熬制的,补气养血效果极佳。 “你当我是猪啊!凭什么你让我喝我就喝?”陈果儿不甘示弱的指着满桌的菜说:“你把这些都干光,我就喝。” 第二百六十四章 会有什么后果 两人大眼瞪大眼,僵持不下。 景桓有些无奈,在陈果儿面前,他的威势一点不起作用,她根本就不怕他,他也不是希望陈果儿怕他,可是女人不就该温顺一点吗?小鸟依人的多好,像之前那样。 景桓瞪着大眼睛,慢慢凑近,陈果儿亦是瞪着大眼,绝不退缩。可是他靠的越来越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陈果儿的心跳又开始紊乱。 “丫头,知道和我顶杠会有什么后果吗?”景桓咬着牙威胁道。 陈果儿手中变戏法似得多出一根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意思是,知道惹恼本姑奶奶的后果是什么吗? 景桓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后退了一点。 陈果儿得意的皱了皱鼻子,知道怕就好,刚一放松戒备,只觉身子一麻,混蛋,居然又点她。陈果儿气的抓狂,根本就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手的。 这下轮到景桓悠闲的抱着双臂得意的笑:“丫头,想偷袭就不该亮招,只要我不愿意,没人可以暗算得了我。” 陈果儿怒视着他:“快给我解开。” 景桓啧啧摇头,慢条斯理的取走了她手上的银针,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为了防止你再次偷袭,我觉得有必要搜一下身。” “你敢。”陈果儿又羞又恼。 “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搜一下身而已,有什么不可以?”景桓不以为然道。 “谁……谁说我是你的人?我答应了吗?你这个厚颜……”陈果儿气急败坏。 下一刻,唇被封住。 他的唇烫而柔软,带着让她眩晕的甜美气息,霸道却不失温柔地吮吸着她的唇瓣,像似在品尝美味的鲜果。 陈果儿吓到了,这样唇齿相依,唇舌纠缠,陈果儿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要晕了。 的唇是如此柔软香甜,纯洁美好的气息,让他忍不住一再品尝,想要更多,浑身的血液都因此而沸腾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吻一个女人,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这欲望来的甚是凶猛,几乎要把他给逼疯。 不,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会把持不住,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景桓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极其艰难才放开她,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故作凶狠地说:“再敢跟我顶杠,看我怎么治你,乖乖把汤喝了,我去看看了空大师还做了什么菜。” 景桓几乎是落荒而逃,心中很是懊恼,本来是想逗弄一下她,结果把自己体内的天雷地火给勾了出来。 陈果儿被他吻的晕晕乎乎,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脸还是烫的,手脚也是软的,刚才怎么了?她居然没生气,没反抗,她完全可以咬他的,像上次那样,咬死他才对,陈果儿狠狠地鄙视自己,真是太不矜持了,太堕落了…… 又过了一会儿,陈果儿才想起他临走前说的话,让她乖乖把汤喝了,顿时又怒从心起,该死的混蛋,不给她解开穴道,她怎么喝汤啊? 景桓自己狼狈逃窜,哪里还想到这茬,此时陈果儿在屋内对着满桌菜肴怨念重重,而景桓正泡在水池里,试图用凉水给自己降火。 第二百六十五章 怎么补救 泡在冰凉的水里,景桓体内的燥热总算慢慢平复下来,不禁又想起她娇嫩柔软的唇,香甜可口的味道,可惜他自己太不济,一碰到她就跟点了火似得。 这些年他一直征战四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觉得女人可有可无,没多大兴趣,自从遇上陈果儿,一切都变了,起初觉得这丫头有趣,高深莫测,狡猾如狐,还总爱跟他抬杠,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一颦一笑总是浮现在他脑海挥之不去,总想见她,总想逗她,知道她被三皇子为难,他竟然出离的愤怒,居然敢动他的人,这是第一次,他把她定位为他的人,那么自然而然,那么理所当然,终于,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对她,不仅是感激,不仅是好奇,不仅是觉得有趣,而是,他喜欢上了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了心。 哎……这丫头今年才十五吧!要等到顺理成章的娶她回家起码还得再等两年吧!那是有多漫长?不憋死他才怪。 景桓懊恼的把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好让脑子也清醒清醒。 蓦然,景桓唰的从水中站起来。 坏了,刚才脑子一团乱,走的匆忙,忘了给她解穴。 要死了,这丫头非恨死他不可。景桓忙慌跃出水池,大声道:“高朗,更衣。” 高朗捧了干净的衣裳进来,低着头,免得被大人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人跟陈姑娘吃饭吃的好好的,突然满脸通红的跑来这里泡冷水澡,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哎……大人这棵铁树终于开了花,最近也没大干啥消耗体力的事情,反倒是好吃好喝好药材补着,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精力过剩,那啥,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很容易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高朗想着大人的狼狈样,嘴角不由的弯了弯。 景桓穿好衣裳,回过头来,却见高朗正抿着嘴笑的贼兮兮的,当即虚张声势道:“笑什么笑?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猥琐吗?” 高朗立马把笑绷了回去,恢复面瘫模样,心中却是不服,大人刚才脸红的模样才淫、荡呢! 景桓瞪他一眼,威胁道:“再让我看到你笑得这么猥琐,就给你弄个铁面具戴上。” 高朗打了个哆嗦,面瘫的表情立马变得肃然,说:“大人,天色已晚,陈姑娘可能赶不上回宫的时辰了,仲达说他先回城去给华副院使传个话。” 景桓面无表情地冷哼道:“知道了,你去告诉了空大师,让他今晚先回去,明日我再陪他下棋。” “是!”高朗大声应诺,没敢告诉大人,他早有先见之明,已经把了空大师打发走了,还自作主张的替大人答应了空大师,明日大战三百回合。 景桓掏了掏耳朵,不悦地又瞪了高朗一眼,臭小子,冷不丁的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打雷似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外号叫雷公吗?一嗓子吼出来,狼都得吓跑。 高朗一走,景桓也疾步往房里去,心中忐忑,那丫头一定气气坏了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师 景桓一踏进屋内就愣住了,陈果儿不在。上哪去了?还是被人劫持了?景桓顿时心慌起来。 “陈果儿,陈果儿……”景桓大声喊陈果儿。 “吵死了。”西次间传来陈果儿不满的声音。 景桓如释重负,人还在。走到西次间,只见陈果儿盘膝坐在炕上正在闭目养神。 “你……你自己会解穴了?”景桓惊奇。自行解穴是一门高深的武功,首先需要很强的内力,并能运转自如,集中力量冲击穴位,陈果儿连武功都不会,内力更是半点全无,她是怎么做到的? 陈果儿缓缓睁开眼睛,不满地斜了他一眼:“你去哪了?” 景桓撩起衣摆,姿态优雅地盘腿而坐,与她面对面。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去找了空了大师了。” 陈果儿目光如炬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景桓讪讪,挑眉道:“好吧!我向你道歉,忘了给你解穴,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又闭上了眼睛,一副入定的安详神态。 她是绝对不会告诉他,他口中所说的了空大师刚刚离开。 “女施主,你并非这世上之人,你乃轮回之人……”这是了空大师见她后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就把她给震晕了,魂飞天外。 然后了空大师看了眼满桌的斋菜,说了第二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老衲去年见景施主就知他今年大限将至,如今看来,应该已经度过劫难,果然是天机难测,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希望女施主善自珍重,结善缘,结善果。” 再然后,了空大师念了句佛号解了她的穴道便离开了。 她恍惚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了空大师佛法高深到这般恐怖的境地,竟能一眼看出她是个轮回之人,这个深藏在她心底的秘密,她以为只要她不说,这世上便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却被了空大师一语道破。这是何等震撼,何等惊悚。 好在了空大师是世外之人,不理红尘俗事,对她也没有恶意,要不然,她肯定会被人当做妖魔给处死了。 心绪一下被搅乱,害得她不得不打坐静心,来平复心情。 前世的因,今世的果,陈果儿默念着这句话,只觉其中玄机深奥。前世的她冤死,才有了今世的重生,但她和景桓算怎么回事呢?了空大师说景桓本来大限已至,却又度过劫难,难道是说景桓本来应该已经死了,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景桓的命运?陈果儿回想起当日在土墙边遇见伤重的景桓,要不是她救治及时,景桓的确性命难保。 那么,她救景桓是因还是果?陈果儿想不通。 “还在生我的气呢?”景桓见她不理他,以为她还在生气,好言问道。 “别生气了,李雯敏的事我帮你搞定。”景桓讨好的说。 陈果儿面无表情道:“李雯敏的事算不得我一个人的事,你们景家还有太子,不都希望查明真相吗?说起来,应该是我在帮你才对。” “好好,是你在帮我,我谢谢你,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行了没?不许生气啦!”景桓陪着笑,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吃点亏,他乐意。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无愧于心 韩岑听说陈果儿被刺伤,正要去找陈果儿,李彦生却来找他。 “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我好心好意跑来告诉你们,你们却把雯琪姐妹害惨了,不仅如此,连李家都要遭殃,这下,我变成李家的罪人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李彦生气呼呼道。 他的本意是阻止李雯敏去害无辜的人,没想过会让李家陷入危机,还有雯琴姐妹两,被移交大理寺,将难逃律法追究,重则处死,轻则流放,这辈子算是完了。这让他无比自责,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她们。 韩岑能理解李彦生的心情,毕竟李彦生是李家人,还曾对李雯琪有过那么一段念想,他若不及时解开李彦生的心结,李彦生这一生都会陷在自责与痛苦之中。 “李彦生,想必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都已经知道了,无需我再一一赘述,现在不怕跟你说实话,其实你有没有来报信,结果都一样,我们早就猜到李雯敏的阴谋,早已做好了防备,如果她们没有害人之心,又何来今日的报应?是她们自取灭亡,跟你跟我都没有半点关系。”韩岑冷静道。 李彦生将信将疑。 “你不信?那我便再透露一点消息给你,李雯敏残害同僚并非只是让陈果儿的手受伤这么简单,她们为什么要在糕点里下疫症病毒,就是因为,当时令陈果儿受伤的钉子上已经有了疫症病毒。” 李彦生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不愿意相信:“你……你说谎。” 韩岑淡淡一笑:“你心里很清楚我有没有在说谎,陈果儿称病不出,的确是得了疫症,不然,华副院使为何这般紧张,不让任何人去见陈果儿,为何杨光年几次三番要硬闯?只可惜,杨光年和李雯敏做贼心虚,不敢堂而皇之的指出陈果儿患疫症的事实,所以李雯敏才要对曲如澜下手,以此揭开陈果儿得疫症的消息,彻底将陈果儿以及保护陈果儿的人全部铲除出御医院。” 韩岑根本不怕李彦生去告密,这样一来,李雯敏残害同僚的罪证又将多出一条,而陈果儿病已痊愈,加上神九针的身份,皇上和御医院都不可能深究,最终倒霉的还是李雯敏。 “这本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谋,但他们低估了陈果儿的医术,这种疫症病毒来势凶猛,缠绵难愈,没有个七八天休想康复,然而,陈果儿就有这种本事,提前康复了,导致杨光年和李雯敏的阴谋破灭,自食恶果。”韩岑冷笑。 “其实你们李家家学渊源深厚,凭真本事完全可以屹立医林,只可惜,没生出几个像样的子女,自私自利,贪慕虚荣,为了一己私利可以不择手段。你以为你提醒我们防备,就能避免一场祸事?李彦生,你想的太简单了,李雯敏利欲熏心,根本不可能就此收手,而我们也不可能被一再迫害而不还击,坐以待毙,所以,没脸见李家列祖列宗的应该是李葆荣,是李雯敏姐妹,他们才是李家的罪人。” 韩岑声寒冷冽,掷地有声,震的李彦生倒退两步,神色黯然,的确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低估了人性,在他心里,李雯敏是李家后辈们的楷模,多么温婉的一个女子,而李雯琪虽然骄纵任性,自私了点,却是他曾经迷恋过的女子,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们会做出这种歹毒的事情。 韩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诚恳道:“李彦生,不瞒你说,我本来很讨厌你,觉得你和她们一样不可理喻,但你能跑来提醒我,说明你的内心还是正直的,善良的,我愿意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做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抛弃自己的道德底线,更何况我们是以治病救人为本的医者,所以,你无需自责更无需愧疚,你应该庆幸在正义与邪恶中,你选择了正义,正义才是光明之道,只有心中光明磊落,才不失为一个大丈夫。” 李彦生震动地看着韩岑,在他那双明澈的眼中,他看到了真诚与磊落,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明,纠结的内心逐渐坚定,是的,他无需自责,那是李雯敏她们自己选择的路,他根本无力阻止,他能做的只有走好自己的路,一条无愧于心的路。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血口喷人 安抚了李彦生后,韩岑去到眼科。因为妇人科出了疫症,现在全面封锁消毒,妇人科的人暂时搬到隔壁的眼科安顿。 曲如澜晚饭都没吃,一直在忙着整理李雯敏留下的活,妇人科人手本来就少,李雯敏姐妹出事后,人手更是紧张,周静考虑到尤采宣的工作本来就繁重,就派曲如澜先顶上,她很清楚曲如澜的医术其实不比陈果儿差多少,只是缺乏经验,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曲如澜好好表现,提升为医士指日可待。 “如澜,韩岑找你。”阿漓在屋外传话。 “知道了,请他进来吧!”曲如澜赶紧整理好病例。 “曲如澜,陈果儿不在吗?”韩岑进屋便问道。 曲如澜给他倒了杯水,说:“她出宫了,说是有事。” 韩岑蹙眉道:“她身体刚好些,听说今天还受了伤,怎不好生将养,反倒往宫外跑,你知道她去干吗了?” 曲如澜微然道:“伤势倒没什么大碍,我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她不说,我也就没问。” 韩岑郁郁地叹了口气,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这会儿出宫?让他去办不行吗?这女人……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曲如澜,你给我滚出来。”有人在外面叫嚣。 曲如澜和韩岑皆是一愣,听声音,这气势汹汹的人是尤采宣医士。 曲如澜小声道:“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尤医士,您找我?”曲如澜走出去,语声平和地问。 “曲如澜,你有什么资格接替李雯敏的位置?”尤采宣冷着脸质问道,一个陈果儿已经爬到她头上去了,现在曲如澜也要和她平齐平坐了吗? 原来是为这事,曲如澜淡然一笑:“这是周吏目的安排,我只是听命行事,如果尤医士有什么疑问,应该去问周吏目才对。” 尤采宣刻薄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陈果儿整这一出,不就是想把李雯敏赶走,想把妇人科变为你们的天下,周吏目是实心眼被你们蒙蔽,我可没那么傻。我警告你,你现在就去找周吏目,把活辞了,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尤医士好大的口气,难不成,尤医士把这妇人科当成你的天下了?真是狂妄的够可以的,便是史院长都不敢说这御医院是他的,华副院使也不敢说这尚医局是他的天下。”韩岑听不下去,从房里走出来,冷言讥讽道。 尤采宣没想到韩岑在,对韩岑她多少有些忌惮,神九针,御医院炙手可热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韩医生,这是我们妇人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尤采宣不客气道。 韩岑不以为然,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人呢!有个臭毛病,就爱多管闲事,尤其见不得某些人自持老资格欺负老实人。尤医士对周吏目的安排有异议,就该去找周吏目申诉,为难一个小小医生算什么办事?” “还有,你说李雯敏的事是陈果儿和曲如澜整出来的,啧啧,这话说的可真叫人大开眼界,尤医士是在为李雯敏抱不平吗?还是说,尤医士也赞同李雯敏不择手段残害同僚呢?”韩岑不温不火地说道。 尤采宣语塞,她心里当然是巴不得李雯敏阴谋得逞,把陈果儿赶出妇人科,但这种话绝对不能挑明了说,现在韩岑大帽子扣下来,要是闹到史院长那,弄不好,连她也要遭殃。 看来,有韩岑在,她是讨不到便宜了,尤采宣悻悻一哼,说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韩医生可不能含血喷人,我只是不满周吏目的安排,这件事,我会找周吏目的。”说罢,尤采宣拂袖而去。 曲如澜感激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韩岑撇了撇嘴:“看来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是非多,这个尤采宣,你要小心点。” 曲如澜笑了笑:“她还好,有什么不痛快都放在脸上,不像李雯敏当面笑,背后捅刀子。” “总之,小心没坏处,这次周吏目让你接手李雯敏的工作,是有意栽培你,你可要好好表现,让大家看看你曲如澜的真本事。”韩岑笑着鼓励道。 “那是一定的。”曲如澜笑道,她不会让他失望的,沈家也没有无能之辈。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能留 此时,咸福宫里,萧贵妃正坐立不安。 “三殿下还没来吗?”萧贵妃焦急地问一旁的宫女。 “母妃。”一身着紫金五爪龙袍,身材欣长,容色俊冷的年轻男子步履匆匆踏入殿中。 萧贵妃使了个眼色,须臾,一殿的宫女太监退了个干净。 “儿臣一得到消息便快马回宫,母妃,事情果真如此严重?”三殿下凝眉问道。 萧贵妃神色阴郁,眸中透着一股杀意:“李雯敏此人不能留了,她知道的太多,虽然这次的事是因为御医院内斗而起,但我们不得不防备,有人借此机会深究康平九年腊月之事。” 三殿下面色一凛:“可人已经在大理寺,大理寺虞大人看似铁面无私,但他实为太子一党,不太好下手。” “正因为如此才棘手,我们萧家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本该韬光养晦,敬小慎微,但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让大理寺查出点什么问题,与我们萧家是雪上加霜,所以,即便冒点风险,也要把李雯敏给除掉。”萧贵妃狠声说道。 “杨光年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本宫的大计。” 三殿下沉吟道:“这件事就交给儿臣去办,实在不行,只好动用暗影了,制造李雯敏畏罪自杀的假象,应该还是可以做到。” 暗影是萧家这些年来在各个机构安插的钉子,隐藏极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暴露,大理寺也有萧家的暗影。 萧贵妃目光森寒:“一定要做的天衣无缝,不留蛛丝马迹。” 三殿下前脚走,咸福宫一位小太监悄悄去了翊坤宫。 京郊别院里,陈果儿知道今日是赶不上回宫的时辰了,好在有华少棠在,会为她圆过去,便安下心来,与景桓商讨诱供李雯敏的细节。 “袁阅是曲云菡的未婚夫,曲云菡的气韵他最了解,但问题是要找一个和曲云菡相似的女子,一时半会儿不好找吧?这件事可是耽误不起。”陈果儿忧心道。 景桓不以为然:“差不多就可以了,乌漆墨黑的,长发一遮,脸上再抹点血,李雯敏若真有愧于曲云菡,只怕心虚的看都不敢看。” “你别小看了李雯敏,今天在御医院,她的罪行被当场揭露,她还能振振有词,甚至还想跟我同归于尽,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恐怕很难唬住她。”陈果儿不抱乐观的态度,李雯敏的狠绝超出她的想象。 景桓眸光一凝,将陈果儿上下打量:“她要跟你同归于尽?怎么个同归于尽法?她伤到你了?” 陈果儿瞧他那紧张的模样,忙道:“没,没有,我出手比她快,用银针点了她的穴。” 景桓却是不信:“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陈果儿下意识就捂住胸口:“真没有。” 这个举动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景桓心头生起一股无名火,当时,御医院的人应该都在吧!华少棠那厮也在场,结果还是让陈果儿受了伤,要不是陈果儿出手快,恐怕这会儿他就见不到陈果儿了吧! 他很想看看陈果儿的伤势如何,可受伤的是那种地方,陈果儿是死也不肯给他看的。景桓沉声问道:“她用什么伤的你?” 陈果儿心知瞒不过了,只好老实说:“银簪,只是划破了皮。” 划破了点皮也不可原谅,本来景桓还没怎么把李雯敏的事当成一回事,陈果儿执意要查,他便查,但现在,他恨不得去揭了李雯敏的皮。 “大人。”高朗在外头回禀。 “什么事?”景桓这会儿正恼火,语声威严冷冽。把高朗吓得打了个冷颤,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第二百七十章 我也去 “你干嘛这么凶?”陈果儿嗔了他一眼,觉得高朗挺可怜的,这主子难伺候啊! 景桓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度,干咳两声道:“进来。” 高朗推门进来,呈上一小卷书信:“这是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景桓的面色立刻变得凝重,若非急事,不会用飞鸽传书。景桓忙打开来看,双眉紧锁,说:“李雯敏果然有问题,萧贵妃那边要对她下手了。” 陈果儿一惊:“那怎么办?” 景桓不假思索道:“你在这安歇一晚,明早高朗送你回宫,我即刻赶赴大理寺,提醒虞大人防范,有必要的话,连夜审问。” 陈果儿跳下炕:“我也去。” 景桓怔了下:“你还是留下,放心,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就是。” “不,你一定要带上我,你们未必能撬开李雯敏的嘴,我有办法。”陈果儿坚决道,要说装神弄鬼,再没有比她这个真冤魂更合适的了,形势紧迫,顾不得那么多。 高朗道:“大人,既然陈姑娘这么有信心,就让她试一试呗。” 其实高朗有自己的考量,萧家从未放弃刺杀大人,他必须得寸步不离保护大人,可大人为了陈姑娘要把他留下,自己独自进城,这太危险了。 陈果儿得到高朗的支持,神情越发坚定,景桓无奈,陈果儿从来就不肯听他的话。 三人两骑离开别院,风驰电掣般往城里去。 陈果儿从来没有骑过马,更何况是这风一般的速度,开始她还不好意思抱紧景桓,死死抓住他的衣裳,好几次差点从马背上颠下去。 景桓抓住她两手,让她抱紧他的腰,命令道:“抱紧我,我要加速了。” 都这时候了,这丫头还害羞,可惜夜晚风寒,不然就让她坐前面,他抱着她。 什么?还要加速? 陈果儿这下不敢托大,老老实实抱紧景桓,脸紧紧贴在他的宽阔结实的后背,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啸,重重树影飞快略过,要不是抱着他,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 高朗紧随其后,时刻留意陈姑娘,万一有个闪失,他第一时间冲上去,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大人和陈姑娘同一时间摔马,他也得先救陈姑娘,不然大人会要了他的脑袋。 不出半个时辰,三人已经进入城中,为安全起见,避人耳目,三人没有直奔大理寺,而是先去茶楼换了装扮。 景桓换了一身夜行衣先行一步,让高朗和仲达随后安排陈果儿进大理寺。 陈果儿让高朗去弄一身青碧色衣裳,高朗疑惑:“陈姑娘不要白衣吗?”鬼魂不都是一身白衣吗? “你去找来就是。”陈果儿自有计较,这是曲云菡生前最爱的颜色,今晚的诱供,一定要成功,曲云菡所承受的痛苦,要让李雯敏加倍偿还。 夜已深,冷月凄清,街上空荡荡的,行人稀少,高朗护卫着一顶轿子往大理寺而去。 忽然一只野猫从屋顶窜下,喵的一声,钻入巷子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冷杀意,这种杀意只有身经百战,浴过血的人才能感觉的到,高朗抬手,轿夫顿时停下脚步,大家握紧了刀柄,一双犀利的眼睛如鹰般盯着黑暗深处,一双灵敏的耳朵竖起捕捉夜风中细微的声响。 嗖的,一支冷箭势如破竹直射轿门,说时迟那时快,高朗拔刀,银光闪过,将那冷箭打落。 “保护大人。”高朗大喝一声,扮作轿夫的侍卫纷纷抽出长刀,将轿子团团护住。 “嗖嗖……”一阵箭雨破空,从四面八方而来。 一场生死搏杀一触而发。 而此时此刻,仲达带着另一队人,从正门进入大理寺。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几分把握 “高朗他们不会有事吗?”安全进入大理寺后,陈果儿担心地问仲达。 高朗和仲达他们之前商议如何将她送进大理寺,就听的她心惊胆战,难道那些人真的这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堂而皇之地截杀吗? 高朗说,既然萧贵妃那边动手了,大理寺周围肯定有杀手埋伏,大人不出现则罢,一旦出现,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格杀。 “这不更加证明他们心虚?”陈果儿愤怒却又不解,这种行为等于是不打自招。 高朗冷笑说:“他们的确心虚,但比起阴谋败露,他们宁可铤而走险。” 所以,高朗的计划是,让人假扮景桓坐在轿子里由他护卫从大理寺后门进入,引开杀手的注意力,而仲达伺机带她从正门进入。 陈果儿很担心高朗那边能否安然脱身。 仲达道:“放心吧!高朗处理这种事情不是一两次了,况且他的本事对付几个宵小之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仲达故意轻描淡写,以宽陈果儿的心,萧家派出的死士一个比一个厉害,高朗能否全身而退,他也没把握。 一进大理寺,就有衙差带他们去见虞大人。 景桓也在,见到陈果儿,景桓明显松了口气。 虞大人三十岁出头,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书生一个,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将陈果儿打量一番后,问:“你确有把握?” 陈果儿正色道:“我会尽力,若是不成,就只能看大人的手段了。” 虞大人微讶,看陈果儿的眼神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既如此,便随我来。” 李雯敏木然地蜷缩在墙角,今天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噩梦,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惜,这幽暗森冷的牢房,冰冷的铁窗,还有空气弥漫着的腐烂的气息都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已经完了,什么前程,什么荣耀,都不复存在,只因为她低估了陈果儿,一时大意,追悔莫及。 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着了陈果儿的道,也怪诗琪太没用,自己被人暗算了还不自知。 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退路,只希望李家莫要受到连累,希望杨光年看在她把所有罪名都承担下来的份上,能照拂李家。 呼……一阵阴风吹过,走廊上昏黄的烛光摇曳几下,灭了。 黑暗中有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传来,像是地底的阴魂在哭泣,越发觉得这里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李雯敏抱着双臂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害怕地闭上眼睛。 吱呀……牢门缓缓打开。 李雯敏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没听到开锁的声音,牢门怎么就打开了?不会是真的有鬼吧?听说这种地方有很多冤死鬼,阴魂不散。 李雯敏把头埋的更深,只觉脊背阵阵透寒。 “雯敏,雯敏……”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谁,是谁在叫她?这声音……好耳熟。李雯敏怯怯地抬起头,怯怯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影慢慢地飘过来,是的,飘过来,因为那双脚根本就是悬空的。 “鬼啊……”李雯敏惨叫一声,手脚并用爬到角落里,双手捂着脸瑟瑟发抖,从指缝间惊恐地看着那个漂浮的身影:“你别过来,我不是认识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别人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诱供 “雯敏,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云菡啊!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孤单,你来陪我啊……” 幽怨的声音飘渺如丝,钻入李雯敏的耳中,李雯敏顿时浑身的毛孔都炸开来,曲云菡?这是曲云菡的鬼魂? 惊恐只是瞬间,李雯敏很快冷静下来,如果是别的冤魂可能真的会把她吓死,但这个冤魂自称是曲云菡,让她立时警惕起来,莫不是大理寺的人装神弄鬼想从她这里唬出点什么来。 她慢慢松开了手,看着眼前这个漂浮的“鬼魂”,牢里光线本就昏暗,唯有从高窗透进来一缕惨淡的月光,“鬼魂”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样貌。 “曲云菡?别装了,我才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李雯敏强作镇定道。 “雯敏,下雨了,你带上我的油纸伞,快去抓药,别耽误了时辰。”鬼魂自言自语地说。 李雯敏还未收拢的毛孔又是一炸,这话是当日曲云菡给皇后开了药方时对她说的,当时并没有第三人在,这“鬼魂”是如何知道的?连口吻都是一模一样。 “雯敏,皇后娘娘的病情越发严重了,我看我暂时不能离开御医院,你帮我和袁阅说一声,改天再去看袁伯母……” 李雯敏的心狂跳起来,这……这是她和曲云菡私下里说的话,也是曲云菡对她说的最后一番话。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李雯敏害怕了,她可以确定,这些话,除了曲云菡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是人是鬼?”鬼魂喃喃着,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一直被困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我想去找你,却不知该往哪儿去,今天突然感觉到你的气息,果然就见到了你,雯敏,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死了吗?可我若是死了,你又怎能看到我?难道你也死了吗?”鬼魂很困惑。 李雯敏确定了,这的确是曲云菡的鬼魂,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生前就对她各种压制,有她在,她永远只能成为配角,看着她一步步登上御医的位置,看着她霸占了她心爱的男人,什么好朋友,她最恨的人就是她,如果没有她曲云菡,李雯敏不会活的这么憋屈,好不容易弄死了这个贱人,结果她死了还不肯放过她,还要来纠缠。 “死的是你,我活的好好的,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李雯敏怒道。 鬼魂错愕:“雯敏,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不是一直很要好吗?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呀!” “我才不要跟你做姐妹,我姓李,你姓曲,我和你算哪门子的姐妹,要好?曲云菡,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什么都比我强,每个人都夸你是天才,众星捧月,我在你身边永远只能沦为可悲的陪衬,这些就算了,技不如人,我认,我什么都不跟你争,我只想要袁阅,我对他千般好,可他眼中只有你……曲云菡,我恨你,我恨死了你,有你在,我永远不会快乐。”李雯敏笑得惨淡,那面目在冷月清辉中显得那样狰狞。 鬼魂黯然:“原来你是这样恨我,可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好姐妹,我担心着你,怕你被我连累,一直想要找你……” “我不用你担心,没有你的日子,我不知道过的多快活,曲云菡,都说你聪明,原来你才是最傻的,做人糊涂,做鬼也是个糊涂鬼。”李雯敏冷声讥讽。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骗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是真的担心你呀!这里,好像是牢房……雯敏,你果然被我连累了吗?这……这可如何是好?”鬼魂很着急不安的样子。 “够了够了,曲云菡,你给我闭嘴。”李雯敏要疯了,只想赶紧摆脱这个讨厌的鬼魂,脱口而出:“曲云菡,你能不能不要再自以为是,我被你连累?亏你想得出来,实话告诉你,你就是我害死的,我无时无刻不想你死,我偷偷练你的笔迹,偷偷修改了你的药方。” 鬼魂的身子颤了颤,飘忽不定,惶然道:“雯敏,我不信,就算你恨我,你也不可能对我做出这种事,那碗药,我尝过的,没有丹参,没有丹参……” “是,你尝的时候的确没有丹参,曲云菡,怪只怪你太不识时务,死心塌地为皇后,你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我改你的药方,另外有人负责下丹参,曲云菡,你就是个替死鬼,这样一来,没有人会怀疑到我,怀疑到那个人,所有罪名都由你来承担,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被皇上一剑穿心,连你的家人也受你连累,被流放漠北,仁德堂已经彻底不复存在。”李雯敏冷声道。 “现在,你还当我是朋友吗?曲云菡,你真是太可笑了。” “那个人是谁?我不会放过她的,做鬼也不会放过她。”鬼魂在颤抖,不可遏止的颤抖。 李雯敏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做鬼也不放过她?曲云菡,你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做了鬼又能耐她如何?她就在宫里,你去找她啊!你知道宫里的路怎么走吗?” “告诉我,她是谁?”鬼魂陡然飘近,长发几乎垂到李雯敏脸上。 李雯敏这才看清,这鬼魂胸前有个血窟窿,还咕咕冒着献血,当即被这瘆人的景象吓到,极力往后退,可她已经缩到了墙角,退无可退,颤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告诉我她是谁,她是谁……”鬼魂凄厉的嗓音犹如刀尖在磨刀石上摩擦,令人毛骨悚然。 “她就是萧贵妃,你有本事去找她啊!”李雯敏惶恐之下急声道。 呼……一团火焰燃起,照亮了阴暗的大牢。 旋即鬼魂双脚落地,慢吞吞的将长发拢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陈果儿冷笑着居高临下睥睨着战栗的李雯敏:“你终于肯招认了。” 她苦苦追寻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一切都如她所猜测的那样。 李雯敏懵了,曲云菡的鬼魂怎么变成了陈果儿?看着陈果儿那鄙夷淡漠的笑,李雯敏慢慢醒过神来,她被骗了。 “原来你在骗我。”李雯敏恨意滔天,她已经猜到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变成了她的供词。 陈果儿假扮曲云菡的鬼魂,用那些只有她和曲云菡知道的话语骗过了她,消除了她的戒备,再假意示好,令她心生厌烦,一环扣一环,套出了她深藏在心里的秘密。她真的很了解她,知道她最恨什么,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情绪失控。李雯敏不禁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陈果儿被曲云菡的灵魂附了身。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到底什么关系 面对李雯敏憎恨的目光,陈果儿嗤鼻道:“骗你又如何?对付你这种出卖朋友,心肠歹毒的人,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你这个贱人?你已经害得我一无所有,还想赶尽杀绝吗?”李雯敏缓缓站了起来,怒视着陈果儿,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陈果儿冷冷说道,等待她的将是法律严厉的制裁。 “我……我跟你拼了。”李雯敏疯狂的扑上来,只是还没碰到陈果儿的衣角,就被一记飞腿狠狠踢飞了出去,一阵钻心剧痛,五内翻腾,一口血喷了出来。 只见一英气逼人的男子将陈果儿护在了身后,目光犹如利剑,透着森寒的杀意,狠声道:“贱人,胆敢伤了她一根汗毛,爷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李雯敏抹去嘴角渗出的血迹,紧盯着陈果儿,讥讽道:“难怪你这么嚣张,原来是有相好的撑腰,陈果儿你可真够贱的,勾搭这个又勾搭那个,谁有利用价值就勾搭谁,我说你靠着男人上位,是一点没说错。” 陈果儿不以为意:“说你龌蹉你还不承认,你倒是想勾搭,可有人理你?你害死了曲云菡,袁阅早就恨你入骨,杨光年也只当你是一颗弃子,李雯敏,走到这一步,众叛亲离,人人欲诛之,你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到头来可有一样得到?你不过是条可怜虫。” 景桓冷声道:“虞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拉了陈果儿大步离开牢房。 “陈果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身后传来李雯敏凄厉的嘶喊。 景桓顿住脚步,慢慢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疯子一般的李雯敏,说:“放心,我会让你灰飞烟灭,连鬼都做不成。” 高朗浑身是血的等候在大理寺外,见大人出来,拱手道:“这附近的杀手已全部肃清。” 景桓点点头,拉着陈果儿上了已经备好的马车。 经过高朗身边的时候,陈果儿担心地看了眼高朗,袍子都被血浸透了,是他受了伤还是敌人的血? “高朗好像受了伤。”陈果儿小声道。 景桓面若覆霜,一言不发。 呃!他这是怎么了?已经问明真相,他应该高兴才对,也华,他是在烦恼怎么对付萧贵妃吧?陈果儿心知,即便有了李雯敏的口供,要想萧贵妃伏法还是不够的,说不定萧贵妃还会反咬一口。 他不说话,陈果儿只好保持沉默,其实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心情说话。虽然真相正如她之前猜想的那样,但亲耳听到李雯敏承认,还是让她无法释怀。前世的她到底是有多愚蠢,被自己的好朋友深恨着却毫无察觉,她对李雯敏所有的好,在李雯敏眼中都是无法容忍的可恶。 两人一路无话,马车到了地方停下,景桓先下车,陈果儿钻出马车一看,这里是表叔家,陈果儿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还是去回春堂。景桓却是不容抗拒地拉着她进屋。 一进屋,关上门,景桓就问:“你和曲云菡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果儿怔忡地抬眼,望着景桓,他的神情很严肃,就像第一次,他请她给太子治病时,肃然又冷漠,还透着浓浓地戒备。 就算她和曲云菡有什么关系,他需要对她心怀戒备吗?这种审问的口气又算怎么回事?陈果儿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走 “别告诉我你和曲云菡没关系,从上次你在华少棠那旁敲侧击的打听皇后的死因,我就知道你不止是好奇,不止是为曲云菡鸣不平那么简单,刚才你在牢里对李雯敏说的那些话,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只有曲云菡和李雯敏才知道的对话,要不然,绝对骗不了李雯敏,陈果儿,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告诉我,我必须知道。”景桓的神情又严肃了几分。 景桓百思不得其解,陈果儿的的确确是十里铺陈家的人,跟曲云菡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她居然知道这么多私密,让他不得不怀疑。现在从李雯敏那里得到了口供,陈果儿也必将被推上风口浪尖,他必须知道陈果儿的所有,以免将来别人挖出陈果儿的底细,让他措手不及。 陈果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她不想编什么谎言骗他,事实上,她现在编什么谎言都骗不了他,他太精明,会一一戳穿她,即便她说实话,恐怕他也不会相信,灵魂重生,无异于天方夜谭,谁会信? “曲云菡只是我仰慕的一个前辈,仅此而已。”陈果儿说道。 景桓目光微凝,透出几许失望的神色:“你连我也信不过?” “现在是你信不过我,如果你觉得我欺骗了你,觉得我的存在对你有什么不利,你就当不认识我好了。”陈果儿心浮气躁,她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的责问。 “什么叫当做不认识好了?陈果儿,你的血是冷的吗?我对你是什么样的一颗心你不清楚吗?”景桓真的动气了,她宁可对他说出这样无情的话也不肯告知真相,不是信不过又是什么? “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是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永宁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女,我有自知之明,还不至于傻到把你的玩笑话当真,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合适。”陈果儿气馁又沮丧,他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她也喜欢他,可是这个秘密真的不能说。 “你……”景桓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把他的真心当成玩笑,简直混蛋。 陈果儿实在呆不下去了,压抑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走了。” 下一刻,手臂被他牢牢抓住,像一把铁钳,抓得她骨头都发痛。 “你不用走,我走。”景桓气呼呼地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掉。 原来她从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所以,她不信他,这个认识让他难以接受,胸口好像堵了块大石头,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怎么拽都拽不住。 第一次全心全意的想要对一个人好,为此,他步步筹划,希望能和她一辈子在一起,可她却是这样回应他的真心。 听到大门嘭的一声巨响,陈果儿的心也跟着狠狠揪了一下,她紧咬着唇,死死忍住想要叫他回来的冲动,告诉自己,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她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应该找一个没有秘密,出身名门,可以成为他助力的女子,而不是一个连自己的来历都无法明说的小小医女。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漫出眼眶,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喜欢他的冷傲、霸道、无赖、温柔……喜欢他的所有…… 第二百七十六章 翻供 景桓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不能耽误,离开表叔家,他即刻折回大理寺。 “还问出了什么?”景桓问道。 虞大人神色凝重道:“李雯敏翻供了,说是她为了气曲云菡的鬼魂故意这么说的,她只承认是她改了药方,否认受人指使。” “这才叫真正的鬼话。”景桓气的拍桌子:“好,药方是她改的,那丹参是谁下的?” “这一点她的确无法自圆其说,慢慢来吧!到我手里的犯人,还没有不吐实话的。”虞大人还是挺自信的,虽然有些棘手,但还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那好,这件事必须尽快办妥,免得夜长梦多,萧家肯定会想办法杀人灭口,你手下的人牢不牢靠?”景桓担心道,他知道萧家培养了一批暗人,安插在各处,隐藏极深,他命仲达追查了好些日子了,还是不能一网打尽。 虞大人挑眉道:“这点你放心,李雯敏已经重点关押,看守的人都是我从云州带来的心腹,绝对没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撬开李雯敏的嘴以后怎么做,最好是能再收集更有力的证据,不然,皇上不会轻易对萧家动手。”虞大人道。 景桓沉吟道:“证据我会再去收集,这边先拖着按兵不动,太子那边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到时候,太子声威大震,朝廷支持太子的人会越来越多,事情就容易办了,还有一点我先和你通个气,皇后的死因并非只有丹参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另一派势力出了手,这件事,等有了眉目我再与你细说。” 虞大人脸色微变,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哎!如果老侯爷还在,那些宵小之辈岂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虞大人叹息道。 景桓神色冷然,的确如此,如果父亲还在,谁敢谋害姑姑,现在最让他担心的还是皇上的态度,皇上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要压着这桩案子,他在维护谁?萧贵妃还是宁妃? 出了大理寺,上了马车,景桓沉声吩咐道:“仲达,你去查查李家,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是。”仲达领命。 “大人,您是回茶馆还是……”仲达小心翼翼地问,大人离开小院时脸色可不太好,似乎跟陈姑娘发生了不愉快。 景桓默了半响,说:“回府。” 她都不把他当一回事了,他还要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那他也太没面子了,先冷一冷她再说,让她好好清醒清醒。臭丫头,别以为这样就完事了,他认定的事没那么容易改变。 仲达心里默默,果然是闹不愉快了。陈姑娘也真是的,大人对她多好,还从没见过大人对哪位姑娘这么上心的。 “对了,明天让陈勇男过来一趟。”景桓想到陈果儿的掩藏的秘密,心里就七上八下,她肯定有秘密,她对曲云菡不是一般的了解,她不肯告诉他,那他就自己查,不管查出什么结果,他总得心里有个底。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有什么不同 景桓嘴上说不去小院,可是马车路过小院时,还是忍不住叫停。 仲达看大人叫停又不下车,心里好笑,大人是抹不开面子呢! “大人是记挂高朗的伤势吧!小的看他伤的挺严重的,不如……”仲达故意不提陈姑娘,提高朗,给大人一个台阶下。 “去看看他。”果然,大人从善如流,下了马车。 高朗正歪在床上休息,今晚一场厮杀,挂了点彩,好在陈姑娘医术高超,三两下就替他处理好伤口。可是,陈姑娘好像有点不对劲呢!给他治伤的时候眼睛还是通红的,然后又非要离开,该不会是跟大人闹别扭了吧?大人也真是的,丢下陈姑娘自己就走了,不知道女人是要哄的吗?果然没见识过风月就不知道怎么哄女人。 “高朗,大人来了。”仲达故意叫的很大声,这里是偏院,估摸着陈姑娘那边也能听见。 高朗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来。 景桓背着手走进屋子,淡淡扫了眼高朗手臂上包扎的绷带,绷带绑的很仔细,上面还扎了个蝴蝶结,一看就是陈果儿的手笔,可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手臂上扎着蝴蝶结,这是什么形象?景桓嘴角抽了抽,淡声问道:“伤势不要紧吧?” 高朗嘿嘿笑道:“小意思。” “哟,这小蝴蝶结扎的真逗。”仲达也看到了那个醒目的蝴蝶结,抿着嘴偷笑。 高朗有些窘迫,捂住手臂,虚张声势道:“是陈姑娘帮我扎的,怎么?羡慕?羡慕你也去挨两刀啊!” “我羡慕你个头,对了,陈姑娘呢?歇下了?”仲达问了大人想问的话。 高朗睁大眼睛:“陈姑娘走了啊!” 景桓眉头一拧:“走?走哪去了?” “是说去回春堂,属下派人护送她走的。”高朗如实回禀。 仲达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就让陈姑娘走了?怎不留住?” 高朗无辜道:“陈姑娘执意要走,我哪里留得住。” 景桓气闷,这臭丫头,跟他犟上了是吧! 看到大人脸都黑了,高朗心有戚戚,诺诺道:“我看陈姑娘心情不太好,眼睛红红的,大人,该不会是您惹陈姑娘生气了吧?” 景桓一眼瞪过去:“你是不是想浑身扎满蝴蝶结?” 高朗立刻噤声,仲达朝他挤眉弄眼,大致的意思是:大人现在心情也不好,你小子说话留点神。 高朗幽怨地瘪了瘪嘴,这真不关他的事。 景桓郁闷的快要爆炸了,听到她离开,他很生气,可听说她眼睛红红的,他又心疼。他是搞不懂了,如果她真的那么不在乎他,干嘛要哭?觉得委屈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回他算是领教了,根本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大人,要不小的去瞧瞧?”仲达道。 景桓迟疑了片刻说:“有什么好瞧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这会儿看人家睡觉吗?又不是盗花贼。 仲达觉得,一般男子年过弱冠就成亲了,大人为国为家一直耽搁到二十三才情窦初开,实在难得,作为大人最得力的下属,最忠诚的下属,他有责任和义务开导开导大人,为大人排忧解难。便道:“大人,容小的多一句嘴,依小的的经验,女人和男人的思维、行事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景桓斜睨他,似在问,有什么不同? 第二百七十八章 经验之谈 “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女人不一样,女人喜欢言不由衷,心口不一,比如,女人说不喜欢其实心里是喜欢的,女人说不相信是希望男人能证明给她看,女人说你给我滚,其实是想你留下……” 高朗在一旁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也很懂女人,看法跟仲达是一样的。 景桓眼角抽搐了一下,还有这种说法? “而且女人吧!喜欢钻牛角尖,据小的以往的经验,一般男女吵架后,最好是尽快消除矛盾,要不然,女人会更生气,越想越拧,事情也越来越复杂,到最后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彻底一拍两散,二是,你的花数倍的力气去哄。”仲达循循善诱。 高朗不住点头,看仲达的眼神有种刮目相看的意思,他娘的,没看出来仲达兄还是个情场高手,佩服佩服。 “你这么懂女人?”景桓对仲达的危言耸听他深表怀疑,真有那么严重? 仲达略有些得意道:“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种事是大人您比较厉害,琢磨女人的心思么,小的比大人略微强那么一点点。” 景桓眼角又抽了抽:“唉,我说你们两一直跟着爷东征西战的,你们哪来的时间去找女人?” 仲达和高朗面面相觑,仲达干咳两声讪讪道:“这个……忙里偷闲去找过那么一两回。” 景桓眯起眼:“你们找的都是花楼的姑娘吧?” 两人面色又窘了几分,心说:他们哪有时间去找正儿八经的姑娘。 “你们两个臭小子,去了几趟花楼也敢自称有经验,还来教唆爷,活得不耐烦了?陈姑娘能跟花楼的女子比吗?陈姑娘是那种浅薄的女人吗?去去去,滚一边去。”景桓没好气道。 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属下来教他怎么讨女人欢心,真是的,搞得好像他是被抛弃的人似得,他有那么惨吗?今儿个的事,理可是在他这边。 两人见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灰溜溜地赶紧退下,只听大人说:“给我回来。” 景桓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没事给爷添堵。” 说着景桓背着手大步往外走。 “大人,您这是要上哪?”两人齐声问道。 “散步,不许跟着。”景桓头也不回地说道。 高朗皱了皱鼻子:“三更半夜散什么步,我看大人一定是找陈姑娘去了。” 仲达深以为然:“大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拿陈姑娘没法子。” 高朗用手肘捅了捅仲达:“老子受伤了,你去跟着大人。” 仲达悻悻道:“得儿,你是病号你最大。” 仲达远远跟着大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回春堂,见大人在回春堂后院的围墙边走来走去,仲达忍不住想笑,威武不凡,人称小霸王的大人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弄得这般魂不守舍,手足无措。 大人,您来都来了,倒是进去啊!再磨蹭下去,天可就要亮了。仲达伏在暗处替大人着急,恨不得一脚把大人给踹进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走一趟 陈果儿这一晚没怎么睡,天不亮就起来了。 “陈果儿,你这么早就要回御医院吗?”巧姑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问。 “是啊!这几天人手不够,忙的很,我得早点回去。”陈果儿整理好被褥,出门去打水。 巧姑又躺下,拉了被子蒙住脸,继续睡回笼觉,陈果儿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看来御医院也不是好呆的地方。 陈果儿洗漱完毕,去厨房帮忙做了早饭,囫囵吃了点,给巧姑端了碗稀饭和两个包子去,这才离开回春堂。 刚一出门,就看见仲达等在一辆马车旁。 “陈姑娘,上车吧!”仲达笑呵呵地迎上前去。 陈果儿讶异道:“是大人让你来的?” 仲达面上笑着,心里却在滴泪,没用的大人啊!昨晚上在这徘徊了大半宿,结果还是怏怏地回去了,倒叫他备了马车来送陈姑娘回御医院,可怜他一晚上跑来跑去没合眼。 “是啊!大人特地吩咐小的在这里等候。” 陈果儿纳闷,昨儿个不是生气了吗?说走就走的,这会儿又来献殷勤,什么意思嘛! “不用了,天色还早,我自己走走,就当散步。”陈果儿拒绝了景桓的“好意。” 仲达哭丧着脸道:“陈姑娘,您就饶了小的吧!昨儿个您跟大人闹别扭,小的我可是一晚上不得安生,您要不让小的送您,回去小的肯定又得挨骂。” 呃!她两吵架又不关仲达的事,怎么就不安生了? “大人怎么你了?”陈果儿好奇的问。 仲达道:“姑娘先上车,这话说来可长了。” 陈果儿看他一副可怜样,心里又好奇着景桓到底做了什么事,便上了马车。 仲达一路上加油添醋的把大人描述的那叫一个追悔莫及,那叫一个情绪低落,然后各种暴躁,各种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还在回春堂外徘徊了大半宿,想要跟陈果儿道歉,因为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这才特意叮嘱他在这里等候。 反正大人没交代什么都不可以说,帮大人和陈姑娘和好,也算是帮他自己,要不然他和高朗都没好日子过。 陈果儿听了,心中的怨气早抛到九霄云外,尤其是听到景桓在回春堂外徘徊了大半夜,想跟她道歉,她心里更加愧疚,其实景桓没有错,他是关心她才问她的,可她当时除了那样回答,真的想不到该怎么说。 本以为得到真相后,便可安心了,谁知道麻烦一个接一个。 到了宫门口,陈果儿下车,想了想,对仲达说:“烦请你转告大人,我不是信不过他,我有我的苦衷,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他。” 仲达嘿嘿笑道:“姑娘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估摸着有这句话,大人可以安生了。 陈果儿进宫,还没到御医院,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敢问你可是御医院陈吏目?” 陈果儿警惕地看着小太监,点点头。 “那就请陈吏目跟杂家去一趟。”小太监不容置疑地说道。 “去哪?”陈果儿心中升起不详的感觉。 小太监冷冷道:“陈吏目去了便知。” “对不起,御医院有规定,要出诊的话,必须跟上司报备,请公公说明是哪位主子得病,我先回御医院报备,取药箱,再跟公公前去。”陈果儿从容道。 不说清楚,她是不会随便去的。 小太监冷笑一声,神情倨傲地看着陈果儿:“陈吏目,这恐怕由不得你了。” 第二百八十章 从实招来 小太监一招手,也不知从哪钻出来几个大内侍卫,将陈果儿团团围住。 看这架势,他们是要来硬的,陈果儿暗暗叫苦,这里离御医院还远着,附近也没个人往来,恐怕这一去,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在宫里,少个把人,没人会当成一回事。 “苏贵人还等着我去请脉呢!无论如何也得让我先跟御医院告个假呀!”陈果儿知道躲不过,便想着拖延时间,也是在提醒小太监,如果她不见了,有人会追问她的下落。 小太监冷笑:“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说着给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立即上前,架住陈果儿。 陈果儿挣了下,说道:“我自己会走。” 小太监尖着嗓子道:“走吧!” 陈果儿慢吞吞地走着,悄悄摸出一套银针,沿路丢下,银针又细又小,一般人不会发觉,但这是她唯一能用来做记号的物件了,希望有心人能看到吧! 小太监引着陈果儿在宫里七拐八弯,越走越偏僻,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陈果儿倒是认得此处,这原是太妃居住的秋水苑,太妃多病喜欢清静,所以择了这么一处冷清的居所,太妃死后,这里便荒废了,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陈果儿心惊,这里简直就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最佳地点。 “进去。”侍卫推了陈果儿一把,陈果儿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身后,大门轰然关闭,陈果儿不由打了个冷颤,这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到底是谁要对付她。 陈果儿强作镇定,跟着小太监往里走。 一进屋,陈果儿不由犯怵,眼前,端然上座,面色沉冷,目光阴隼的可不是三殿下吗? “跪下。”小太监颐指气使地喝道。 陈果儿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下跪行礼,强作镇定道:“奴婢给三殿下请安,不知三殿下唤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小太监在三皇子耳边嘀咕了几句,三皇子嘴角一斜,露出一丝邪狞的笑:“陈果儿,陈吏目,你昨晚去哪儿了?” 果然他没猜错,昨晚景桓带进大理寺的女人就是她。 昨晚他给潜伏在大理寺的暗影下了命令,又派了杀手埋伏在大理寺周边,以防万一,结果,景桓果真出现了,据暗影密报,昨晚景桓带了一个女人到大理寺,连夜审问了李雯敏,后来李雯敏就被虞大人重点关押了,看守的人全是虞大人的心腹,暗影根本无从下手。 后得知,昨日御医院女医陈果儿出了宫,当时他就怀疑那个女人是陈果儿。果不其然,今早,是景桓的手下送她回来的。 现在他必须弄清楚,昨晚夜审,李雯敏说了什么。 陈果儿从容道:“昨日奴婢出宫回回春堂了,奴婢赢得九针大赛后又病了几日,本该第一时间向回春堂的师兄弟们报喜的。” 三皇子不屑道:“不用拿你神九针的身份来告诫本王,在本王眼里,你不过是一只蝼蚁,本王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费力,你最好从实交代,昨晚永宁侯带你进大理寺做什么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酷刑 “奴婢不知道三殿下说什么?奴婢昨日的确是回了回春堂,并未去别处,三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回春堂查问。”陈果儿自然不会招认,那不等于自己找死吗? 三皇子面色一沉,冷声道:“本王耐心有限,没功夫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若爽快招来,本王或华还会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不招,本王的手段可不比大理寺刑讯官的手段差。” 不用他威胁,陈果儿也知道三殿下其人有多狠辣,今日落入虎口,她也就豁出去了,淡声道:“奴婢句句实话。” 三皇子阴测测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不是惯会使银针吗?就让你尝尝银针的滋味好了。” 小太监会意,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上十根钹针一字排开。 这钹针陈果儿是最熟悉不过了,钹针是九针中的一种,长四寸,宽两分半,形如剑锋,是用于排脓放血,治疗痈肿的,现在,怕是要用来扎她的手指,十指连心,说不怕是假的,陈果儿胆怯道:“三殿下要奴婢招什么?” 三皇子见她脸都白了,心道:这丫头看来也不难对付。 “昨晚李雯敏都说了什么?你一句不落地告诉本王,再在这份供词上签字画押,本王就免你活罪。” 一张供词飘落陈果儿面前,陈果儿捡起来,一看之下,脸色大变。原来,三殿下让她指证景桓和虞大人串通,对李雯敏严刑逼供,要李雯敏诬陷萧贵妃谋害皇后,她若是在这张供词上画押,她就成了见证景桓和虞大人陷害萧贵妃的证人。 不,这绝对不行,她怎么可能去指证景桓。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都夸你是奇才,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三皇子循循善诱。 “三殿下,请恕奴婢不识时务,奴婢虽是身份卑微一介女流,却也知道做人最起码的道理,没有做过的事,奴婢是万万不能招认的,更不用说去诬陷别人。”陈果儿凛然说道。 如果不是让她诬陷景桓,或华她还能编个谎话敷衍一下,以求脱身,但事关景桓,她是万万不会妥协的。 三皇子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慢慢透出杀气,咬牙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用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这钢针硬。” 两个侍卫立马上前,往陈果儿嘴里塞了一团棉布,捉住她的双手。 陈果儿惊恐的看着一根钹针对准了她的手指,心跳如鼓,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来。 唔……一阵剧痛从指尖传来,直钻心间,没等她缓口气,又是一阵剧痛,痛的她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直冒冷汗。 “你招是不招?”三皇子狠声问道。 陈果儿死咬着棉布,坚决摇头。 “再扎。”三皇子面目狰狞,他就不信摆不平一个女人。 这些侍卫显然很懂得怎么用刑,那针是缓缓地扎进去,让受刑者能充分的体会到剜心般的剧痛。 没多久,陈果儿的十根手指都扎满了针。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湿透,视线也变的模糊不清,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真希望自己晕过去,晕过去就不会这么疼了,可偏偏还保留着一丝清明,还要继续忍受这难以言喻的痛楚。 老天,谁来帮帮我? 三皇子脸都黑了,十根钹针扎下去,她居然还不肯招,他亲自上前,捏住一根针,咬牙切齿地问:“你招是不招?” 陈果儿虚弱地摇头,死也不招。 三皇子怒起,手上一用力,将陈果儿整个指甲都掀了去。 剧痛之下,陈果儿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眼前一黑,彻底晕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见了 陈果儿到了该回御医院的时间可就是不见人影,苏贵人那边都派人来催了,陈果儿好几天没去给苏贵人请脉,苏贵人很是不满,周静没奈何,让曲如澜去找华副院使。 华少棠听说陈果儿还没回来,并不以为然,还道景桓那小子舍不得放陈果儿回来,就说让周静先去给苏贵人请脉。 曲如澜觉得纳闷,华副院使一向对陈果儿很宽容,不追究迟归,但陈果儿是个严谨的人,她说了昨晚上回来,昨晚上没回来,那今早是肯定会回来的,会不会出事了?毕竟陈果儿现在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曲如澜决定去找韩岑。 “什么?还没回来?”韩岑也觉得奇怪。 “是啊!但愿是我多心了,可我就怕李家的人报复陈果儿。”曲如澜担心道。 韩岑想了想,说:“我去找找。” 反正他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去跟柳御医告了假。 韩岑出宫直奔回春堂,巧姑说陈果儿早就回去了,韩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立马又跑回宫里,询问驻守宫门的侍卫,侍卫一致摇头说没见过陈果儿。 不对劲,这怎么可能?陈果儿知道今天要去给苏贵人请脉,就算有事也会先回御医院安排一下,这样无缘无故的消失掉,不像陈果儿的做派。 昨日刚拿下李雯敏,今天陈果儿就不见了,韩岑越想越不安,又赶紧跑回御医院找华副院使。 “华副院使,陈果儿昨日出宫,是您说她有要事要办,请问陈果儿到底去了哪里?回春堂的人说她一早就回宫了。”韩岑开门见山的问。 华少棠皱了皱眉头:“她昨儿个去了回春堂?” “是,巧姑说她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给她送了早饭。”韩岑说道,心里不禁纳闷,华少棠不是知道陈果儿去干什么了吗?怎么又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我询问了宫门口的侍卫,都说没见过陈果儿,这不是很奇怪吗?” 韩岑这么说,华少棠也觉得是有蹊跷,按说景桓另有安排的话,也会派人给他递个话。 华少棠把手中的病例一搁,说:“你先在宫里找找,我出宫去一趟。” 景桓一晚上没合眼,这会儿正倚在榻上小憩,一边等陈勇男。 仲达带回的话,让他已经所剩无几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陈果儿不肯说,定是有不能说的理由,还说女人爱钻牛角尖,原来男人也会小心眼,想想自己昨晚的表现,实在有些糟糕。 “大人,华副院使求见。”高朗在屋外回禀。 景桓闭着眼睛,懒懒道:“让他进来。” 华少棠进门就问:“景桓,陈果儿呢?” 景桓慢吞吞地说:“不是回御医院了吗?” “她要是回御医院了,我还用找上门来?”华少棠大喇喇地坐下。 景桓陡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陈果儿没回御医院?可仲达说亲眼看着陈果儿入宫的。” 华少棠瞠目道:“果真?可宫门的侍卫说没见过陈果儿。”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道:“糟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自责 听华少棠分析后,景桓认为陈果儿肯定是遇到不测,人还在宫里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多半是萧贵妃派人做的,昨晚他们击杀了萧家的杀手,萧贵妃再次把矛头对向了他,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是他疏忽了,陈果儿已经牵扯进这件事,就意味着她也成了萧贵妃的目标,而他居然还在纠结什么信任不信任,疏于防范。景桓自责的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 “少堂,你即刻去见苏贵人,把陈果儿失踪一事告诉苏贵人,苏贵人即将临盆,正是春风得意时,她的专属女医失踪了,你稍微引导一下,把矛头指向萧贵妃,她肯定会闹起来。再联络史院长一同上报皇上,陈果儿不是一般的女医,她是大周仅有的四位神针之一,皇上必然会重视。” “高朗,去吩咐仲达,动用所有人力,宫里的宫外的,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对了,重点盘问宫门守卫,他们显然是被人封了口,问出是谁吩咐他们这么说的,立刻,马上。” 景桓一面安排,一面穿衣。 “我这就去办。”华少棠脚不沾地地走了。 高朗跑去找仲达,不一会儿跑回来:“大人,仲达已经去了。” 景桓道:“我们也走。” “去哪?”高朗问道。 “进宫。”景桓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陈果儿要是落到萧贵妃或是三皇子手里,恐怕性命危矣,他必须亲自赶去,争分夺秒。 “可是大人您现在正告病。”高朗担忧道。 景桓脸色铁青,吼道:“老子的女人都快没命了,老子还告什么病。” 想到陈果儿身处险境,他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韩岑叫了好些人里里外外的寻找,可是依然没有结果,直到华少棠回来,严肃的,确定的告诉他,陈果儿失踪了。韩岑头脑有一瞬的空白,然后诸多问题排山倒海涌来,失踪?什么叫失踪?失踪意味着什么?谁做的?陈果儿到底触犯了谁的利益?是李雯敏背后的人,还是太子的对手?虽然他一直没问陈果儿,却是知道陈果儿背后有太子和永宁侯,她在为他们做事还是如她所言曾经救过永宁侯的命…… 这么多问题冒出来,他没有时间一个个去寻找答案,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陈果儿是死是活。 从巧姑说的回宫时辰,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日,这半日里,陈果儿会遭遇到什么,韩岑不敢往下想,胸膛里那跳动的鲜活的生机,似被掏空,空到发疼。 他目光沉沉,抿紧了唇:“我再去找。” 一定会有线索的,陈果儿那么聪明,遇事总是最冷静的一个,除非她是被人一掌劈晕了袋子装走,不然她一定会想办法给大家留下线索。 华少棠看着韩岑僵直的背影,摇头叹息,这孩子也是优秀,不晓得陈果儿喜欢哪个,汗,现在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无论如何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华少棠赶紧去找史院长。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发现 韩岑沿着御医院到宫门口的这条路,仔细搜寻,陈果儿不喜欢佩戴首饰,头上永远是一只素簪,她身上必带的物件只有银针。 有了,韩岑果然在青石铺就的甬道上发现一根银针,激动不已,他毫不怀疑这就是陈果儿留的线索,这种针灸用的针,便是御医院里会随身携带的大夫也不多,韩岑精神振奋,在发现第一根银针的周围搜寻。 幸好现在是晌午,天气晴好,银针在日光下会闪光,没费多少功夫,韩岑又找到第二根,确定了方向,是往东边去了。 一路寻,一路捡,韩岑发现自己越走越偏僻,再过去就是冷宫了。 忽然,韩岑看见一个小太监从前面一座院子里走出来,鬼鬼祟祟地样子,东张西望,然后往韩岑这边走来。韩岑连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柳树后,等小太监走远,韩岑小心翼翼靠近那座院子,只见门上悬着的匾额上写着秋水苑。 银针到了这附近便没了,这里僻静冷清荒凉,鲜少有人过来,韩岑琢磨着陈果儿在那座院子里的可能性很大。里面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而他也不敢靠的太近,以免打草惊蛇,他一个人孤掌难鸣,韩岑决定先回去找帮手。 同一时刻,华少棠和史院长满头大汗跪在御书房。 “什么叫人不见了?按御医院的规矩御医们出入御医院不是都有记录的吗?”皇上心浮气躁怒声责问。 刚刚苏贵人身边的魏嬷嬷来报,说苏贵人今儿个身体不适,似乎动了胎气,传了好几回陈吏目都不见人来,周吏目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皇上一听就怒了,陈果儿好大的胆,以为得了神针的称号,就很了不起,尾巴翘到天上去,连苏贵人的传唤也置之不理,皇上正要命人传史宏博来责问,史宏博和华少棠却不请自来,声称陈果儿人不见了。 “启禀皇上,昨日陈吏目出宫去了趟回春堂,今早卯正入宫,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陈果儿是个做事一丝不苟之人,她知道今日是要去给苏贵人请脉的,绝对不会逾期不归,我们御医院的人已经找遍了各个宫殿,都找不到,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陈果儿平日里为人低调谦虚,御医院上上下下都对她称赞有加,除了昨日移交大理寺的李雯敏,微臣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要对她不利?”华少棠回道。 “皇上,陈吏目如今可是大周最年轻的神针,一身精湛的医术出神入化,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她有什么闪失,将是大周的一大损失啊!且苏娘娘临盆在即,也少不了陈吏目。”史院长沉重道。 皇上蹙眉,昨儿个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嫉妒是毒药,会令人疯狂,后宫的妃子们勾心斗角,费尽心思争宠,你踩我我压你,什么出格的事都做得出来,他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但就在李雯敏伏法后陈果儿却失踪了,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 史宏博说的是,陈果儿现在身份不寻常,放眼天下,也就七位神针,而且陈果儿是年纪最轻的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何况苏爱妃即将临盆,于公于私,都少不了陈果儿,不能让陈果儿出事。 皇上正色道:“华爱卿,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着令大内禁卫和内务府配合你,务必将陈吏目找回来。” 华少棠神色凛然:“微臣遵命。” 第二百八十五章 那还等什么 “大人。”高朗引着叔望进来。 叔望是仲达的胞弟,目前任大内禁卫统领。 “怎么样?”景桓急声问。 “回大人,小的使了点手段,从宫门侍卫口中套出,下封口令的是三殿下。”叔望回道。 景桓黑眸中闪过一道寒芒,果然是他,定是抓陈果儿去问昨晚审讯的事,希望这丫头放聪明点,别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出去,三皇子此人心狠手辣,一旦得逞,必定会杀人灭口的,于他而言,死个把女医简直不屑一提,可是丫头若是不招,又免不了受皮肉之苦,想到这,景桓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 “马上摸清三皇子的去向,搜寻宫中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景桓下令道。 “是。”叔望领命而去。 韩岑回到御医院,曲如澜急忙迎上:“可有消息?” 韩岑冷峻的点点头:“有眉目了,我现在得去找华副院使,我一个人不行。” 曲如澜道:“华副院使和史院长去乾清宫见皇上了,还没回来。” “我去找他。”韩岑直奔乾清宫,正巧碰到华少棠和史院长从里面出来。 华少棠示意韩岑先别说话,对史院长拱手一揖:“院长大人,下官去找内务总管。” 史院长颔首:“这事全靠你了。” 等史院长离去,韩岑上前,摊开手,掌心里是一把银针,道:“这是陈果儿留下的线索,我想,陈果儿可能被关在秋水苑。” 华少棠怔然:“秋水苑?那不是前太妃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荒废了吧!” “你确定陈果儿在那?” 韩岑道:“银针消失在秋水苑附近,而且我看到有个太监从里面出来,因是白天,不好进去打探,怕打草惊蛇,所以我先回来禀报。” 华少棠道:“你做的很对,你现在立刻回到秋水苑盯着,我去见个人,马上带人过来。” 韩岑不禁多问一句:“陈果儿会不会已遭毒手?” 华少棠沉吟道:“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吧!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 景桓在兵部议事厅焦躁不安地等待各方的消息,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急声传高朗。 “高朗,你火速去一趟十里铺陈姑娘家,看看她家人有没有出事,如果人还在,你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要是人不在了,立刻回来禀报。” 这是以防万一,三皇子此人阴险狡诈,说不定会用陈果儿的家人威胁陈果儿。 妈的,为了大计,他对萧家和三皇子一忍再忍,这次如果陈果儿有个好歹,他绝不会再留情。 “是。”高朗前脚刚走,后脚华少棠就到了。 “景桓,陈果儿有消息了。” 景桓心头急跳:“什么情况?” “韩岑找到了陈果儿留下的线索,陈果儿在路上留下了银针,她可能被带到了秋水苑,我已经让韩岑先去秋水苑盯着。” 秋水苑?一个荒废了的院子,的确很适合刑讯逼供,杀人灭口。景桓眼中寒芒更盛。 “皇上已命我全权负责寻找陈果儿。”华少棠晃了晃一块金晃晃的龙袍。 “那还等什么,你我速去秋水苑。”景桓攥紧了拳头,丫头,一定要挺住,再坚持一会儿。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何必这么麻烦 陈果儿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过去多少次,又被冷水泼醒多少回,绵密的酷刑已经持续了整整半日,她的十根手指已经血肉模糊,指甲没了,骨头也断了几根,身上更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都这样了,居然还没死,陈果儿自己也觉得意外。 三皇子显然失去了耐心,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竟有这等毅力,这些酷刑便是加诸在男子身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杠得住,而她居然杠到现在不松口。 看来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拒不招认了。 “陈果儿你行啊,本王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知道你在不在乎你家人的生死。”三皇子阴隼地说道。 陈果儿趴在地上,她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听到这话,她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用尽所有力气,费力的抬起头,露出了愤怒之色,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拿家人威胁她。 看她终于有了反应,三皇子冷声道:“如果你不招,我会把用在你身上的刑罚一一加注在你家人身上,你受的住,不知道你的家人受不受得住。” 混蛋,陈果儿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 她越是愤怒就越表示她的在乎,三皇子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她的软肋:“听说你有个不满周岁的侄儿,小孩子的骨肉可是嫩的很,相信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家人了,到时候,本王就让你歇歇,让你看着你的家人替你受罪。” 太卑鄙了,陈果儿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三皇子,她相信他说得出也做得出,可惜她无力阻止,更不能招认。怎么办?她撑到现在,就是寄希望与景桓和华少棠他们能及时来救她,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说不定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落入险境。 只要她还活着,三皇子是不会罢手的,这是他唯一能扳回劣势的办法,那么,她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死,只要她死了,她的家人就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 这一世本来就是老天垂怜,赏她的。她能多活这大半年,还能查清当日的真相,再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值了,为了家人,为了景桓,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死就死吧! 陈果儿深吸一口气,准备咬舌自尽。 但三皇子已然有了防备,比她更快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想死?没那么容易。,本王说过,你的命在本王手里,本王不让你死,阎王都不敢收你。” 三皇子一使劲,陈果儿的下巴一阵剧痛,脱臼了。 陈果儿心里绝望,难道连死都不行吗? “殿下,何必这么麻烦,依小的之见,直接让她摁下血手印就行了。”一个侍卫建议道。 三皇子冷睨了侍卫一眼,你懂个屁,本王要的是证人,而不只是一张供词,只有陈果儿亲口承认,这份供词才有效,才有杀伤力,要不然,景桓反咬一口,说这是他伪造的,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他不择手段也要撬开陈果儿的嘴。 第二百八十七章 地狱无门你偏来 韩岑盯着秋水苑那道门,眼睛都快盯出血来,急不可耐,华副院使说要去见个人,他猜想那个人应该是永宁侯,太子出征蜀国,现如今,能帮得上忙的也只有永宁侯了,可是华副院使怎么还不来?多耽搁一刻,陈果儿就多一分危险。 怎么办?韩岑咬了咬牙,不管了,豁出去了,他先进去拖延一阵,以他的身手,就算里面有四五个大内侍卫也能抵挡一阵,总比在这里干着急,什么也不能做的好,希望华少棠能尽快赶来。 韩岑主意已定,不再犹豫,从暗处现身,走近秋水苑,去推那扇门。 “谁?”在院中守卫的侍卫立刻发现了异响,出声呵斥。 韩岑故意大声道:“里面是谁?这里可是前太妃的住所,谁这么大胆敢进去?” 大门哗啦打开,侍卫沉着脸走出来,将韩岑上下打量。 韩岑今日没穿御医院的制服,侍卫也不认得他。 “知道这里是前太妃的住所,你还敢闯?还不快滚。”侍卫呵斥道。 韩岑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你又是谁?怎么在里面?我是奉了魏公公之命,来拿点东西的。” 韩岑故意抬出魏公公,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连萧贵妃也得对他客客气气。有人出来阻止他,说明陈果儿肯定在里面。 侍卫果然被唬住,愣了一下,魏公公的吩咐,也就意味着是皇上的意思。 三皇子在里头也听到动静,杀机顿起,给另一个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开门出去。 陈果儿本来已经绝望了,但她听到了韩岑的声音,激动的差点流泪,韩岑居然找到了这里,那就意味着景桓他们知道她出事了。可是,随即她又担心起来,韩岑可别是一个人来,这里有好几个大内高手,韩岑虽然有点武功,但不可能是大内高手的对手。 她想警告韩岑,可惜,她下巴脱臼了,说不了话。 “我倒不知道这秋水苑居然还有侍卫把守,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来这里偷东西的,还是在这里干什么坏事?别是劫持了宫女,想要在这里行苟且之事?”韩岑满嘴胡诌,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混账东西,你胡说什么?”侍卫握住了刀柄。 “哟,你还想拔刀?想杀人灭口吗?老子才不怕你,老子要去告诉魏公公,说有人在前太妃的住所为非作歹。”韩岑态度嚣张。 又一个侍卫走出来,笑呵呵地说:“小兄弟,你要拿什么?进去拿吧!拿了就赶紧走。” 韩岑警惕地看着这人,心中明白,他们是想诓了他进去,然后杀人灭口。这些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胆大包天啊!连魏公公的名头都吓不住他们。 “你们让我进我就进吗?我进去了,你们把门一关,我在里面死透了也没人知道,我才没那么傻,我要去告诉魏公公。”韩岑说着掉头就走人。 侍卫哪里肯放他离去,嗖的抽出长刀:“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想走?迟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让你失望了 侍卫还以为韩岑不过是宫里的小太监,不免托大,长刀随意一砍,以为韩岑会血溅当场,谁知韩岑一个旋身,轻松避开长刀。 “原来是高手。”侍卫目光冷凝,神情严峻起来。 两人一起扑上来。 “果然是要杀人灭口啊!”韩岑脚尖轻点,急掠开去,与两侍卫周旋。 屋内,侍卫道:“殿下,看来这小子不好对付,会不会是永宁侯的人。” 三皇子面色黑沉,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陈果儿,冷声道:“如果是永宁侯的人,那本王就留你不得了。” 三皇子也怀疑外面的小子是景桓的人,不过他认为,此人只是前来试探,只要把此人格杀,不让消息走漏就暂时没有问题,大不了转移地方。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小安子已经去带陈果儿的家人,计划很快就能成功了,这时候要沉住气,他才不相信景桓这么神通广大,能找到这里来。 陈果儿心里七上八下,担心的要死,她可不想连累了韩岑。 韩岑身形灵活若游龙,那刀光每次险险擦身而过,却不能伤到他分毫。两侍卫暗暗心惊,这小子武功在他们之上,这深宫中果然是藏龙卧虎,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小子。两人很有默契地使出浑身解数,势要将韩岑击杀。 景桓和化绍堂,带着手下赶到,见韩岑已经和侍卫斗在一处。 “叔望,你带几个人从左面绕过去,褚卫英,你从右边绕过去,封住所有去路。” 是,两人各带一队人施展轻功迂回包抄,将秋水苑团团围住。 景桓拿起一把短弩,箭上弦,瞄准,嗖地,利箭势如破竹,直插扑击韩岑的侍卫,只眨眼功夫,两侍卫哼都没哼一下,倒地毙命。 韩岑心中大喜,这等身手,非永宁侯莫属,他们终于是赶来了。 “殿下,外头没声音了。”屋内的侍卫道。 三皇子嗤鼻冷笑,解决一个小子还不简单?除非是景桓亲自前来,或者是景桓手下第一猛将高朗,那才难对付。 陈果儿一颗心沉到谷底,韩岑死了吗?这个笨蛋,为什么不去找华少棠?而是独自前来冒险,这可如何是好? 三皇子阴笑:“陈果儿,这下没人救得了你了。” 陈果儿说不出话,恨不得化眼神为利剑,在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身上扎上千百个洞,无声诅咒,诅咒他不得好死。 “不好意思,三殿下,让你失望了。” 大门轰然被人一脚踹开,景桓犹如杀神降临,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负手而立,冷睨着三皇子。 叔望等人冲进来,齐刷刷地数把短弩对准了三皇子和三皇子的侍卫,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这是永宁侯的命令。 三皇子大惊失色。 “景桓!” 景桓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陈果儿,她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透,景桓呲目欲裂,胸中怒火犹如滚烫的岩浆就要喷薄而出。 “三殿下,你私自囚禁御医院陈吏目,动用私刑,意欲何为?”华少棠也是怒不可遏,出声呵责。 第二百八十九章 爷的女人 三皇子很快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医居然惊动了永宁侯和华副院使,看来我怀疑的一点没错,这女医的身份值得考量。” “本王怀疑她进宫另有企图,为了皇上的安全,本王有必要彻查清楚,怎么?华副院使有意见?”三皇子自持身份尊贵,景桓和华少棠又能耐他如何? 韩岑看到陈果儿的惨状,也是怒火翻涌,但华副院使和永宁侯在场,自有他们拿主意,轮不到他说话,好在陈果儿还活着。韩岑注意到侍卫不时瞥向桌案,桌案上似乎有一张纸。 景桓怒目喷火当场就要发作,妈的,老子砍了你,看你怎么嚣张。 华少棠拦住他,掏出一块龙牌大声道:“皇上谕旨。” 三皇子面色微变,却不得不对着龙牌下跪叩头。 “皇上有旨,见龙牌如朕亲临,陈果儿乃大周功臣,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为难与她,三皇子,这件事,你自己亲自去跟皇上解释吧!” 三皇子心惊,没想到他们还请了圣旨前来,连父皇都护着陈果儿,这下好了,他的计划全盘落空,还要面对父皇的责问,不禁一脸灰败。 景桓强忍着要撕了这厮的心思,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陈果儿抱起,看着面若金纸,浑身是伤的陈果儿,景桓心里那个痛啊!哑着声自责道:“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陈果儿隐忍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如决堤的河,她终于等到了他,他能不顾一切的赶来,那么她所受的苦难都值了。 “我爹娘……”陈果儿猛然想到家人,急于告诉景桓,可是下巴脱臼,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糊不清。 但景桓听懂了,安慰道:“别担心,高朗已经去找你家人了。” 听到这句话,陈果儿再也支撑不下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快,送她去御医院。”华少棠急声道,看得出来,陈果儿伤得很重,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景桓心如刀绞,抱着陈果儿走了两步又站住,回头狠狠瞪着三皇子,狠声道:“你不是怀疑她的身份吗?爷今儿个告诉你,她是爷看上的女人,你若胆敢再伤她半根汗毛,爷管你是不是皇子,绝不留情。”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仅三皇子震惊,屋内所有人俱是一凛。 永宁侯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敢当面承认陈果儿是他的人,并发出严重警告,就意味着,谁要是敢动陈果儿,就是动他永宁侯。 韩岑怔愣住,脑中一片茫然,永宁侯喜欢陈果儿?那陈果儿呢? 景桓才不管那么多,他藏着掖着,还是让陈果儿差点送命,倒不如公开了,坦白了,看谁敢动她。 三皇子万万没想到,陈果儿会是景桓的心上人,虽然他屡次对景桓下杀手,彼此心知肚明是死敌,但面上还是维持着起码的君臣之仪,现在景桓是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了。 景桓抱着陈果儿疾步离去,心中不住祈祷,丫头,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允许你死…… 第二百九十章 没机会了 周吏目,还有柳御医在里面救治陈果儿,不让景桓进去,景桓只能在外间不安的等待。陈果儿的身体本来就弱,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真的很害怕,不敢想象,如果失去陈果儿……那便等于失去了他生命中唯一的色彩,从此他的人生只剩灰白,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阿茉等人躲在远处,胆怯地看着永宁侯,这位传说中的狠人。 没想到是永宁侯把陈果儿救回来的,看永宁侯焦急不安的样,好像很担心陈果儿会死掉。 难道说陈果儿和永宁侯有一腿? 得出这个结论,阿茉等人俱是寒颤连连,原来陈果儿的后台这么强硬,早知道就不得罪陈果儿了。 韩岑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张纸,这是他从秋水苑拿来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终于明白陈果儿为什么会被三皇子盯上,为什么受尽酷刑也不肯低头,原来,她是在维护永宁侯,那么……陈果儿也是喜欢永宁侯的吧! 这个认知,让他情绪莫名的低落,这一刻,他才看清自己的内心,原来,他也是喜欢陈果儿的,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因为不敢也不能。他是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身负血海深仇,不知明天,不知未来,他能给陈果儿什么?所以,他只能克制自己,告诉自己,当朋友就好。然而,这一刻,他的心却是这样难受。 曲如澜从没见过这样萧索的韩岑,他总是意气风发,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是个开朗阳光的大男孩。他是为陈果儿的伤难过,还是因为里面那个永宁侯神伤?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永宁侯对陈果儿有些不一样。 “韩岑,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会儿吧!陈果儿应该不会有事的。”曲如澜柔声劝道。 韩岑迟钝的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晴空,天气真好啊!可惜,他的心里是一片雾霾。 他长吁了口气,起身走进屋内,把那张供词递给景桓。 “我想,这是三殿下抓陈果儿的目的。” 陈果儿为永宁侯吃了这么多苦头,永宁侯应该知道真相。 景桓接过供词,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三皇子的意图,倒是认真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上次在回春堂发现他的高手应该就是这个人了,今日看他的身手果然了得,韩岑,听说是陈果儿的好友,恐怕,不仅仅是好友这么简单吧?当时,他应该是冒着赴死的决心去的吧?只是好友,能做到这一步吗? 不管韩岑对陈果儿是什么心思,今天的事,还是要感谢他,是他发现了陈果儿的踪迹,是他想方设法拖延时间,景桓有些懊恼,为什么能做到这些是韩岑而不是他。 “今天的事,谢谢你。”景桓由衷的感激。 “没什么,陈果儿也是我的朋友。”韩岑说道,心头却是苦涩难当,其实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朋友,如果不是陈果儿也喜欢永宁侯,或许他还能争上一争,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唇舌如剑 经过漫长的等待,柳御医终于出来了,告诉景桓,陈果儿伤的很重,断了四根手指,两根肋骨,外伤更是无数,好在没有伤及五内,暂无性命之忧,现在周吏目还在为她处理外伤。 景桓听了,心揪的一阵紧过一阵,该死的三皇子,总有一天,陈果儿所受的折磨,爷要让你百倍偿还。 景桓看了眼站在韩岑身边的清丽少女,心知这便是曲如澜了,是陈果儿在御医院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陈果儿先拜托两位照看,我有要事必须赶去处理,晚些再来。”景桓郑重托付。 其实无需他托付,韩岑和曲如澜也会尽全力维护陈果儿的,两人点头。 御书房里,龙颜大怒。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陈吏目哪里惹到你了?即便她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你来追究,给朕说实话,你私囚陈吏目,意欲何为?” 这种事情简直骇人听闻,宫中一向严厉禁止主子们对奴才随意施刑,按规矩,奴才犯错,都要交由慎刑司处置,更何况陈果儿的身份特殊,她不仅是大周难得的神针,更是苏贵人的专属女医,便是他要处置陈果儿,也得掂量掂量利害得失。这个逆子,不但违反了宫规,还令得苏贵人动了胎气,皇上越想越生气。 皇上雷霆之威,令三皇子胆战心惊,诺诺解释道:“儿臣,儿臣只是觉得这陈吏目身份很可疑,怕她有所图谋。” “启禀皇上,陈果儿虽然出身贫寒,却是身世清白,以其过人的天资加上勤奋努力,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她是以两馆比试头名身份进的御医院,入院后更是勤勉有加,处处与人为善,御医院上下没有不夸赞她的,得她诊治的主子们无不赞赏她精湛的医术,沉稳内敛的性格。微臣实在想不通,三皇子所说的身份可疑指得是什么?有所图谋更是天大的笑话。”华少棠振声反驳道。 “她是你的人,你自然这样说。”三皇子不甘。 华少棠冷笑:“三皇子所言差矣,天下子民莫不是皇上的子民,微臣身为御医院副院使,对院内所有医官一视同仁,督促他们奋进保护他们安全是本院使的职责所在,不像三皇子,把人都分成两类,一类你的人,一类不是你的人,是你的人就重用,不是你的人就可以随意处置。” 这话说的巧妙,皇上最痛恨的就是拉帮结派,最讨厌的说法就是你的人我的人,有道是天下之大莫非黄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不露痕迹的把三皇子的意思引到皇上最忌讳的心思。 果然皇上看三皇子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还透着明显的厌恶。 “三皇子屡次为难陈吏目,只怕另有所图的是三皇子吧!”华少棠唇舌如剑,咄咄逼人。 三皇子在龙目威严地注视下,冷汗淋漓,该死的华少棠,步步紧逼,话里暗藏玄机,可惜,他的意图无法言明,被父皇知道那还了得,偏偏又找不出有说服力的理由反驳。 第二百九十二章 如何解释 皇上目光沉沉:“你如何解释?” 三皇子无言以对,其实他更担心一件事,就是那份供词,当时事发突然,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如果这份东西落在景桓手里,那就什么也不用解释了。但景桓怎么还没出现? 华少棠冷眼旁观,这次看你怎么收场。 三皇子牙一咬,心一横,道:“父皇,没有别的原因,儿臣就是看不惯陈吏目,不喜欢她这个人,想要给她点教训。” 管他呢,就算景桓拿出那份供词,他来个死不认账,反正供词不是他亲手写的,到时候就咬定是景桓伪造证据。父皇生性多疑,与其被猜测成别有用心,不如被父皇责骂肆意妄为。 “看不惯?”华少棠被这个理由逗乐了,他就知道三皇子没胆子提景桓,却没想到会说出这么个荒诞不经的理由。 “三皇子很了解陈吏目吗?上回陈吏目不小心撞到了六皇子,六皇子都不追究了,三皇子可是一听说陈吏目是苏贵人的专属女医,就不依不饶了,三皇子是看不惯陈吏目这个人,还是她的身份?”华少棠话里句句有坑,而关于萧家和景桓之间的矛盾他只字不提,这件事,在景桓没有拿到确凿证据前,他是不会提的,免得被皇上猜忌。 华少棠的话,皇上深以为然,上次的事,苏贵人就跟他哭诉过,宁妃也是这么认为,不过,当时就只是罚跪,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他就没往心里去,但这次逆子就做的太明显了。 皇上怒道:“你身为一个皇子,不励精图治,学学你太子哥哥为国分忧,尽琢磨些鸡零狗碎的事,学你母妃鸡肠小肚,简直有辱皇家体统,朕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再敢这般肆意妄为,朕绝不轻饶。” 三皇子打了个哆嗦,伏地叩头:“儿臣知错了,请父皇息怒。” 华少棠撇了撇嘴,这处罚太轻了,便宜了这混蛋。不过,三皇子在皇上心里的印象已经大打折扣,连带着萧贵妃也吃挂落,也算是有所收获。 惩罚了始作俑者,还要安抚受害者,皇上对华少棠道:“华爱卿,传朕旨意,即日起,晋升陈果儿和韩岑为御医,两人都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人才,需好好重用才是,至于两人适宜但任何种职务,华爱卿拟个折子上来。” 华少棠心里一喜,连忙谢恩。有了御医的身份,陈果儿就安全的多了。 “要好好安抚陈御医,她的伤,御医院要全力救治。魏公公……” 皇上传魏公公,魏公公上前,恭谨待命。 皇上沉吟片刻,道:“传朕旨意,赐陈御医龙牌一面,玉如意一柄,其余赏赐,你且看着拟来。” 华少棠又是一喜,龙牌可是个好东西,也就是说,以后不管谁传唤,陈果儿若是不愿意去,谁都不得勉强,当然,皇上除外。这可是大恩赐啊!连史院长都没有这等殊荣,而他刚到手的龙牌,事情完结后都是要交还的。 三皇子暗暗磨牙,这次计划失败的一塌糊涂,非但没能撬开陈果儿的嘴,还让她得了这么些好处,以后再要对付就难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隐晦的表态 景桓首先去确认陈果儿家人的安全,高朗是半道上把人给劫回来的,陈家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景桓也不多说,免得他们担心,命高朗把人送回去,再派人暗中保护。 了却了后顾之忧,景桓又去了大理寺,把那份供词给虞大人看了。 饶是一向淡定从容的虞大人也激动了。 “一派胡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虞大人声音都高了几分。 景桓愧疚道:“此番是我连累了你。” 虞大人瞥了他一眼,悻悻道:“你少惺惺作态。” 他深知景桓拉拢他之心不死,虽然他和景桓私交甚笃,但并不表示他就站在太子一边,他为人处世的原则就是唯有法度二字,心存正气,严守法度,这样才能做到不偏不倚,太子与三皇子之争愈演愈烈,他也只是冷眼旁观,但如今看来,这三皇子的行事之风,的确难当大任,倘若三皇子继承大同,还有什么法度可言。 景桓无辜道:“我是诚心诚意的。” 虞大人问:“你为何不将这份供词交给皇上?” 景桓蹙眉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虽然他很想现在就端了整个萧家,撕了三皇子那个混蛋,但时机未到,轻举妄动,只会乱了大局,所以,忍无可忍也得继续忍。 虞大人深以为然,景桓有勇有谋,行事冷静沉稳,的确有大将之风。 “皇后一案,大理寺既然已经插手,断无半途而废的可能,我会查明真相,所有触犯了法纪之人,都该受到律法的严厉制裁。”虞大人道。 景桓欣然,他此行就是想要虞大人这句话,这可以算是虞大人隐晦的表态了。 咸福宫里,萧贵妃大惊之下,失手翻了茶盏。 “什么?你说三殿下被皇上责罚面壁思过三个月?” 一位前来报信的公公道:“千真万确,三殿下被禁足了,皇上不许任何人进出。” 萧贵妃差点瘫倒,她已经被罚面壁思过,被困在此间,现在连溶儿也被禁足,他们母子二人犹如被斩断了羽翼,闭塞了耳目,如今正是非常时期,这可如何是好? “知道是为了何事?”萧贵妃颤声问道。昨夜溶儿来禀,说是未能制止景桓入大理寺,他们夜审了李雯敏,溶儿说,还有办法扳回局面,至于如何个扳法,溶儿并未细说,匆匆离去。结果就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说是三殿下私自囚禁御医院陈吏目,还动用了私刑,恰巧苏贵人又动了胎气,寻陈吏目不得,皇上龙颜大怒,故而严惩了三殿下。”公公回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萧贵妃失魂落魄摆了摆手,难道天要亡她母子吗?好不容易才等到今日,只需再努力一把,就可心愿得成,却是功亏一篑。 公公退了两步又道:“皇上已经下令,这咸福宫也不许任何人出入,老奴也不能再来了。” 公公恭谨一礼,转身离去。 萧贵妃只觉天旋地转, 两眼发黑,她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要便宜了宁妃那贱人,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他受伤了 陈果儿悠悠醒转,脑海一片空茫,恍若隔世的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不知自己是谁,华久才意识才逐渐清明,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被三皇子囚禁,受尽酷刑,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了景桓。 景桓呢?陈果儿目光微转,寻找景桓的身影。 屋内烛光幽暗,只有曲如澜伏在床沿,好像睡着了。 陈果儿动了动手指,试图自己起来,可一动之下,立时剧痛传来,连带着浑身各处的伤痛齐齐发作,不由的呻吟出声。 曲如澜马上惊醒:“陈果儿,你醒了?” 陈果儿痛的说不出话,冷汗滋滋的冒。 曲如澜道:“你且忍耐一会儿,周吏目开了止痛的药,在火炉上熬着呢!我去端来。” 周吏目说过,陈果儿醒后会很疼,如果熬不住就吃些止痛的药。 吃过药,过了小半个时辰,疼痛才有所缓解,这期间,陈果儿一直浑浑噩噩,处于半昏迷状态。 “感觉好点了吗?”曲如澜看她气息逐渐平复,额上的汗也少了,和声问道。 陈果儿勉强集中精神,微弱地点点头。 “又让你受累了。”陈果儿哑着声抱歉道。 曲如澜嗔了她一眼:“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前半夜是阿漓守着,后半夜才换我。” “你都昏睡了两天了,大家都担心得不得了,那个永宁侯,白天都守在这,晚上才回去。” 是吗?他怎么敢?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陈果儿不由蹙眉,不过,天不怕地不怕才是他的作风。 “韩岑呢?他还好吗?”陈果儿问,在秋水苑,昏过去之前,她好像看到韩岑了,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曲如澜神色一黯,韩岑这两日可不太好,沈默寡言的,目光呆滞,好像变了个人似得,白天永宁侯在,他都不过来,入夜时分才来看看,也是坐着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陈果儿。每次看到韩岑那副模样,她都心疼的要死。既然这么喜欢陈果儿,为什么不说出来?如今冒出个永宁侯,后悔也晚了。 她很想问问陈果儿,难道她对韩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都看不出来韩岑对她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吗?还是心知肚明,装作不知道呢? 看曲如澜迟迟不语,陈果儿急道:“他受伤了?伤的很重?” “不,不是,他没有受伤,他好好的。”曲如澜忙道,心里却说,他是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只是这伤口,大家看不见而已。 陈果儿不太相信:“你没骗我?” 曲如澜苦笑:“我骗你作甚?明日等他过来,你自己去确认好了。” 陈果儿这才松了口气。 “陈果儿,你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皇上已经下旨,晋升你和韩岑为御医,史院长任命还你为尚医局副局使,韩岑为针灸科首席御医。皇上还赐了你一块龙牌,我听华副院使说,这可是御医院从未有过的殊荣,以后你一拿出龙牌,便是史院长都要给你下跪。”曲如澜说些开心的事宽慰陈果儿。 陈果儿愣住,晋升御医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副局使之位,就太意外了,她还这么年轻,只怕不能服众,还有那块什么龙牌,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倒是个好东西,正是她需要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给我站住 “听傻了吧?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史院长已经拟好了一份晋升名单,要升周吏目为御医,而我和阿漓也要升为医士了,不过,医士和御医还是差得远呐,陈果儿,以后可还要多多提携我才是。”曲如澜玩笑道。 陈果儿莞尔道:“那你得好好表现才行。” 曲如澜笑着,帮她掖了掖被角,说:“好了,不跟你多说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陈果儿叫住她:“如澜,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曲如澜笑道:“是什么?” “李雯敏已经招认了,是她修改了曲云菡的药方,曲云菡是被陷害的,她没有误诊。”陈果儿缓缓说道。 曲如澜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眼中慢慢凝出泪光,转过身去,擦掉眼泪,哽声道:“知道了。” 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进医学馆,入御医院就是为了查明真相,堂姐曲云菡一直是她学习的榜样,人生的标杆,也是曲家人的骄傲,堂姐死的不明不白,大伯一家被流放漠北,她心里真的很不甘,她绝不相信堂姐会误诊,可惜她身份低微,要查一桩天大的隐秘,难入登天,自从上次陈果儿告诫她后,她便收起了这份心思,想着等她成为御医后再慢慢查,没想到陈果儿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这么说来,大前日陈果儿出宫就是为了这件事。 “谢谢你。”曲如澜感激道,以陈果儿聪慧,一定已经猜到了她是曲家人,和曲云菡的关系,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声感谢是必须得。 陈果儿心头酸楚,感慨万千,谢什么啊!傻丫头,该说感谢的人是她呀!是她的愚钝让沈家遭了大难,而沈家人没有埋怨她,还愿意相信她,她怎么能不感激。 她是她的堂妹,可惜无法相认,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曲云菡陨落,陈果儿重生,以后也只能以陈果儿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以陈果儿的身份去完成曲云菡未完成的心愿。 等到萧家覆灭,就是曲家重获清白之日,到那时,她应该就能再见到爹娘,小弟和妹妹们了吧! 曲如澜放下帘帐,打开门,站在院中,抬头望着黑沉的天空,心里默默:堂姐,您听到了吗?您是清白的…… 天刚放亮,景桓就准备出门了。这两天,他可是比上朝点卯还要准时,也不管高朗的劝阻,什么人言可畏,什么要行事低调,去他妈的蛋,反正华少棠不同意他把陈果儿接出宫养伤,他就天天泡在御医院,谁爱说什么说去,他才不管。 “站住。”景秦氏带人拦住了去路。 “娘,我有急事要出门。”景桓道。 景秦氏面若覆霜,讥讽道:“急事?你以为娘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吗?” 桓儿迷上御医院女医的事,都传遍京城了,被人当成笑柄,堂堂永宁侯,却喜欢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医,还如此高调行事,成何体统?简直辱没了景家的声威,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局为重 景桓挥挥手,叫其他人都退下。 “娘,孩儿别的事都听您的,但这件事,孩儿要自己做主。”景桓恳切道。 景秦氏态度坚决:“别的事娘都依你,唯独此事不行。” “如果孩儿一定要呢?”景桓亦不肯退让。 “那就别认我这个娘。”景秦氏拿出杀手锏。 景桓一个头两个大,他就想不明白了,娘亲口口声声为他好,却是处处跟他对着干,到底是他娶妻还是娘讨儿媳妇?老婆是跟他过日子,只要他自己喜欢,只要知礼守义敬重长辈不就行了吗? “桓儿啊!娘也不是说那丫头不好,你若实在舍不下,抬回家做个妾,娘没意见。”景秦氏退让一步,她也知道儿子的脾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什么?纳妾?”景桓讶然。 “怎么?当妾还委屈她了?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她有什么资格当永宁侯府的女主人?”景秦氏刻薄道。 景桓眸色一深,沉声道:“娘就这么看不起她么?娘以为只有那些名门闺秀才有资格当得起我永宁侯府的女主人么?是,陈果儿是出身寒微,无背景无靠山,可她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努力,九针夺魁,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御医,位列五品副局使,御赐龙牌,此等殊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跟她比,简直不值一提。” 景秦氏不禁动容,那丫头有这么厉害?倒是没看出来。 “娘知道这次她为何会受伤吗?她是为了孩儿,三皇子让她做伪证,证明孩儿串通大理寺虞大人诬陷萧贵妃,此等罪名一旦落实,形同谋逆,而她,受尽酷刑,差点送命,抵死不从,似这等有情有义的女子,孩子遇上她是孩儿的福气,是咱们永宁侯府的荣幸,孩儿以为,再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做孩儿的妻子,更有资格成为永宁侯府的女主人。”景桓振声说道。 景秦氏又是一震,这里头竟还有这些缘故,难怪恒儿会对那丫头死心塌地了。可即便那丫头再能干,毕竟根基浅薄,岂是那些名门望族可比,老侯爷和皇后身故后,景家的势力以大不如前,正是需要大助力的时候,联一门好亲事,才是当务之急,恒儿现在是意乱情迷,可她不能糊涂,目光要放的长远,这样想,景秦氏的决心又坚定起来。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喜欢她,自然觉得她什么都好,但娶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整个侯府乃至整个家族的大事,娘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饭还多,考虑的自然比你周全,恒儿,你可是景家唯一的希望,是景家的顶梁柱,凡事不可任性妄为,要以大局为重。”景秦氏好言相劝。 “昨儿个我已经跟忠勇侯夫人说好了,今日她府上会有一场宴会,你与我一同前去,见见闽浙都指挥使家的小姐柔仪,柔仪小姐是不可多见的美人,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景秦氏热情地介绍她理想中的未来儿媳妇人选。 景桓无语,他说了这么多,可娘还是固执的不可理喻。 “娘喜欢娘去见好了,反正除了陈果儿孩儿不会娶任何人。”景桓冷声说道,甩袖走人。 “哎!恒儿……管家,快给我拦住侯爷。”景秦氏急的大声喊人。 管家哪里敢去拦侯爷,躲的远远地,只装没听见。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什么用处 “侯,侯爷……您来了。”阿茉见到永宁侯,大着胆子上前打招呼。 这永宁侯生的可真俊,比韩岑还要强上那么一点,只可惜太严肃了些,离他三丈开外都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气息,这又韩岑强多了,韩岑对谁都和颜悦色,又会说笑话逗人开心,御医院没有哪个女的不喜欢韩岑的。 阿茉在心里暗暗做比较。 景桓在别的女人面前一贯不苟言笑,便是正眼也不瞧上一瞧,淡淡问道:“陈御医可醒了?” “醒了醒了,昨儿个夜里便醒了,这会儿华副院使在里头。”阿茉殷勤回道。 景桓没有任何表示,径直走向陈果儿的住所。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此番大家都吓得不轻。”华少棠把一块龙牌放在陈果儿枕边。 陈果儿瞧这金灿灿的龙牌,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她只听说过免死金牌。 华少棠笑道:“这东西用处可大了,你要是拿着这块牌子到外面去,几乎可以横着走,在宫里么,一般的主子见了这东西还得给你下跪。陈果儿啊,你走大运了。” 单单就凭神针之名是绝对得不到这东西的,皇上一来怜惜人才,二来是怕她再出事,耳根子又不清静,想着陈果儿只是个御医,不会拿这东西去作威作福,赏了也就赏了,看心情罢了,所以说,陈果儿运气好。 “那我拿着这个,景桓那家伙是不是也得听我的话?”陈果儿好奇地问,如果有用的话,那她第一件事就是禁止景桓来御医院,他一个侯爷天天跑御医院,像什么样。 华少棠噎住,嘴角抽了抽,说:“对他根本用不着这个,你说什么他会不答应?” 景桓正好走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又是一阵无语,这丫头背地里居然称他“这家伙”,得了龙牌,第一件事就是问能不能让他听话,真是有够可恶的,还是少堂话说的中听,深得他心。 “咳咳……”景桓干咳两声。 “景桓,你今儿个来的可不早。”华少棠笑道。 景桓横了他一眼,刚夸他,马上就漏气了。 “有点事耽搁了。”景桓一把推开华少棠,抢了他的凳子坐下,旁若无人地深深看着陈果儿,观察她的气色,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叫人心疼。 华少棠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抱怨道:“你这个粗人,不知道斯文二字怎么写吗?” 景桓继续无视他,都说是粗人了,还管什么斯文。柔声问陈果儿:“有没有觉得好点?” “好多了。”陈果儿被他看的很不自在。 目光落在她扎着绷带的手上,脑海不禁又浮现她双手血肉模糊的样子,十个指甲全没了,这是怎样的剧痛,没有经受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景桓心里充满愧疚,都是他的错,是他疏忽,是他没用,如果他能早一点赶到,她就能少受一份罪。 他想把这双手握在手里,轻轻呵护,手伸出去又迟疑地缩回来,柳御医警告过,不能动她,她全身是伤,牵一发而动全身,会痛死。 第二百九十八章 好主意 看到他那双黝黑眸子里自然流露出的关切和疼惜,陈果儿更加局促不安,和他对视也不是,不对也不是,毕竟华少棠还在呢! 许是察觉到她的窘迫,景桓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华少棠:“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华少棠撇了撇嘴:“行,这里交给你,我退避三舍。” 离开的时候,华少棠还很识趣的把门带上。 “还疼不疼?我记得周吏目给开了止痛的药,吃过没?”景桓殷殷垂询。 “那东西吃多了没好处。”陈果儿醒来后就吃过一回止痛药,现在都是强忍着。 景桓立马急了:“那怎么办?你受得住吗?” 如果可以替代,他宁可代她承受所有伤痛,反正他皮厚肉糙的,受伤是家常便饭,习惯了。 陈果儿虚弱地笑了笑:“如果你不这么紧张,我想我会好受些。” 这是什么话?他能不紧张吗?他能不担心吗?可这时候陈果儿的话比圣旨还圣旨,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急也不是,笑也不是,搞得面部肌肉很不协调。 陈果儿忍俊不禁,很难得看到他这么滑稽的样子。 可一笑之下,又牵动了肋骨,疼得她直抽冷气。 “怎么了?你笑什么?不知道自己肋骨断了吗?”景桓都不知道该给她揉哪里才好。 陈果儿深吸了几口气,疼痛才略有缓解,幽怨道:“你还是回去吧!我的伤养养就好了,这里毕竟是御医院,人多嘴杂的,不好。” “管人家说什么,反正你以后是我的妻子,我要在这里,看你好起来才行。”景桓不依。 谁是你妻子?她又没答应嫁给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信口开河的,陈果儿真有些生气了,说:“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永宁侯,你这样做,别人大不了一笑了之说你风流,可我是女子,女子的清誉是比性命还要紧的,你就不怕我被人说闲话?” 呃!这个他倒真没想过,他自然是不希望陈果儿被人诋毁的。 “要不,我接你去别院养伤如何?那里清静,又有人伺候,我看曲如澜她们也挺辛苦的,白天要做事,晚上还要照顾你。”景桓想了个最好的办法,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让陈果儿呆在自己眼皮底下,他才能放心。虽然三皇子被禁足了,有段时间没法兴风作浪,但难保还有其他人想对她不利。 “你也知道我肋骨断了呢?浑身都是伤,怎么去?坐马车吗?你也不怕我被颠死。”陈果儿一句话将他的心思给堵了回去。即便能动她也不会去,那不更得被人说闲话。 景桓神色怏怏,这也不行,那也不是,总之陈果儿就是一个意思,让他别来。 “算了,那就等你好一些再去。”景桓委婉道。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吗?”陈果儿郁闷不已。 “听懂了,丫头,我待会儿就走,成了吧?”景桓无奈摇头,如果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就好了,对啊!不能成亲可以先订婚的,有了婚约,那就没人敢说闲话了,景桓为自己的聪明急智暗喜,就这么办。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订婚 “订婚?”陈果儿惊讶莫名,觉得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就是他脑子坏了,他居然说订婚? “是啊!只要咱们订了婚,我来看你或是你去别院养伤都是名正言顺的事。”景桓喜滋滋道,真心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陈果儿努力让自己不要激动,要保持冷静,她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你心里内疚,觉得我是因为你才落的这副田地,可其实不是这样,对付李雯敏是我自己的事,反倒是我要感谢你帮了我,从我走进大理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被三皇子盯上,我不肯做伪证,也只是遵循我做人的原则,并不是因为什么儿女私情,所以,你真的不必内疚,不必因此就说要和我订婚。” 景桓是喜欢她的,她知道,她也同样喜欢他,但她不知道景桓为什么会喜欢她,论相貌,论家世,她都平庸很,除了一身医术别无所长,实在没什么可以让他喜欢到要娶她的地方,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解释得通,就是景桓自己都分不清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感激、或是内疚。 她不要他的感激和内疚,治病救人是她身为医者的本分,诚实守义是她做人的原则。 景桓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如果只是因为内疚或感激,我完全可以用金钱来补偿,还这份人情,以身相华这回事,我可不是随便对谁都会做的。” 陈果儿目光闪烁,琢磨着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意。 “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去你家提亲。”景桓期待地看着陈果儿。 “不行。”陈果儿条件反射般的拒绝。 “为什么?”景桓纳闷,难道她对他还不满意? “你说订婚,你家人同意了吗?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和我共度一生?你准备好了将要面对的一切阻力吗?”陈果儿没有那么天真,门第之别犹如云泥,并不是简简单单地两情相悦就可以解决的,不被亲人祝福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而景秦氏的态度很明确,不会接纳她。现在他是一时头脑发热,等将来面对各种麻烦,说不定他就后悔了。 景桓张了张嘴,陈果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别说什么成亲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之类的话,你是永宁侯,大将军,你的身份注定了你的事会是很多人的事,就譬如这次这件事,你恨透了三皇子,你想杀了他,可是却不能够,甚至连那份供词你都不能呈上去?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和你的事,虽然比不上这等家国大事,却也涉及整个永宁侯府的利害,难道你能弃之不顾?” 景桓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这种话,换做旁人说来,他未必听得进去,但陈果儿说来,他却不得不听。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件事的难度,三思四思无数思都思过了,他以为等到陈果儿成为御医,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凭他的本事,根本不需要利用婚姻增添助力,可旁人却不是这么想,就像娘早上说的,要以大局为重,不管陈果儿拥有了什么样的身份,她没有一个可以匹配永宁侯府的家族便永远不可能被景家人接纳。 第三百章 报喜 “我承认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心急了些,但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我会慢慢处理好这些问题,然后光明正大的把你迎进门。”景桓诚恳说道。 陈果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很是疲倦,实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事情了。 “我很累,想睡一会儿。” 景桓温和地笑了笑,宠溺道:“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等她闭上眼睛,他的目光倏然而变,深深的疼惜,淡淡地落寞,还有沮丧,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苦,他毫无办法,想要把她护在羽翼下,也做不到,想要娶她更是各种艰难。 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 景桓心情烦闷,离开御医院后,去了趟兵部。目前他还是在休养中,兵部有什么急件会送到他府上,所以,兵部的官员看到他都有些讶异,倒不是讶异他这么快就康复了,只是单纯的讶异他会来兵部,永宁侯迷上御医院女医的事他们都听说了,还到永宁侯一场大病到病出一段佳话来。 “景大人,您怎么来了,刚刚有份急件已经送去府上。”兵部右侍郎韦大人道,看景大人的神情可不像是看到了那份急件的样子。 “什么急件?”景桓挑眉问道,一般急件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边关戚将军传来的喜报,说蜀国已经退兵了,太子亲征,蜀国闻风丧胆呐!下官正准备拟折子,上奏朝廷。” 景桓哂笑,什么闻风丧胆,蜀国内乱发动,这时候不退兵不是自寻死路吗?不过太子亲征,原本就是打着这个算盘,这喜报比预想的来的早。 景桓振奋了精神,抚掌道:“太子出征,不战而屈人之兵,尽显我大周天威赫赫,果然是大喜事,你速速拟好奏折上呈皇上,也让皇上高兴高兴,嗯,我刚才说的这句话一定要写上。” 必须强调这都是皇上的功劳,以免太子受人猜忌,捧杀有时候比贬谪更有杀伤力,正所谓功高震主,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是,下官这边按大人的意思拟来。”韦大人从善如流。 如此利好消息,令景桓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又意气奋发起来,接下来,只要太子完成了另一件事,便可以功德圆满了。 萧家,你们的死期不远了。 景桓看过奏折,亲自去了趟御书房。 果然龙颜大悦,皇上拍案而起,连声说了几个好,将太子狠狠夸赞了一番,景桓和韦侍郎大拍皇上马屁,把皇上拍的个心花怒放,才收工打道回府。 一回府,下人就告诉他,夫人命他回来即刻前去花厅。 “去花厅?府里有什么客人吗?”景桓问道。 下人回说:“是忠勇侯夫人来了,还有抿着都指挥使的夫人和小姐。” 景桓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没去忠勇侯家,她们反倒上门来了。 景桓吩咐下人:“你就说没见过爷,当爷没回来过,听见没?” 下人耷拉着脸,看了看门口的守卫,心说,爷,可不止小的一人看见您回来了。 景桓又指着其他人:“你们都没见爷回来过。” 侍卫们自然是对侯爷惟命是从,大声应道:“是,属下没见过侯爷,侯爷也没回来过。” 景桓满意地点点,赶紧闪人。 第三百零一章 躲不过 “大哥。”一声娇叱身后传来。 景桓硬生生停住了已经跨上门槛的脚,慢慢收了回来,心下懊恼,小妹怎么来了?转身时,面上神情已是微微带笑:“小妹啊,哥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办妥,哥先走了啊!” “不许走。”景岚气鼓鼓地瞪着大哥,上前来,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往里拖。 “小妹,别闹,哥真有急事。”景桓被她拽着不得脱身,只得好言相求。 “大哥不用找借口,娘就猜到你会溜走,特意让我来抓你的。”景岚是领命而来,岂能让大哥逃脱。 景桓苦着脸:“小妹,你就饶了哥,你也知道哥最讨厌这种事情。” 景岚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气恼说:“大哥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去?大哥只顾着自己的心思,有没有想过二哥和我?二哥跟柳家小姐订亲都四年了,那柳小姐今年都十九了,就因为大哥还没成亲,他们就得一直等着,还有我,我也十七了,难道你要我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 这些话,景岚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大哥也太不负责任了,只管自己逍遥,娘给他说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子,大哥连见都懒得见,以前那些就算了,但柔仪小姐真的很不错。 景桓心头一阵愧疚,说到这事,他的确很对不住二弟,小妹还有那柳家小姐,长幼有序,身为长兄尚未娶妻,底下弟妹就只能等,这种破规矩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有病的人想出来的。 “那柔仪小姐,我也见到了,的的确确是个美人,相貌出众,气质脱俗,又博学多才,跟你绝对般配,大哥,你就去见一见,我保证你见了就挪不开眼了。”景岚一脸诚恳,以示她所言非虚。 花厅里,三位贵妇该聊的也聊完了,茶都喝淡了,可是等的人还没来,大家心思各怀,一时间沉默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忠勇侯夫人崔氏心里抱怨:你让我牵线,我把人给你请了来,结果呢?就这么干晾着,这也太失礼,太难堪了。 闽浙都指挥使夫人文氏心里也是不悦:看来永宁侯是看不上我们方家,根本没当一回事,我们柔仪千娇百媚,多少王公子弟都求上门来,又不是嫁不出去? 景秦氏最难堪了,面上陪着笑,心里一面痛骂不懂事的儿子,一面着急地期盼儿子快回来。 “景夫人,今日承蒙款待,打扰多时,我看我们就先告辞了。”文氏笑容温婉,不含半点乖戾,只当这是一次寻常造访。 景秦氏急切地挽留:“妹妹难得来京城,我和妹妹一见如故,再多坐一会儿吧!” “姐姐客气了,我们这次回京探亲,少说也得住上两三个月,以后还有得是机会,今日还有要事,改天请姐姐到我家去做客。”文氏客气道。 忠勇侯夫人崔氏也道:“是啊!大家改天再聚好了。” 景秦氏知道留不住了,面上讪讪道:“也好,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访。” 文氏笑微微的点头,唤丫头:“佩儿,去叫小姐,我们得走了。” 正说着,只听外面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娘,我哥回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没感觉 景桓终究没能躲过,被小妹连推带拉的拽到了花厅。 一进院子景桓就看见院中的海棠叔下俏生生地站着个人,一袭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迎风飘曳,衬的她身姿妖娆如柳,飘逸出尘,虽然只是个侧脸,足可见其肌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听到了景岚的欢呼,只见她微一转眼,眸光盈盈,若春水清波流转,继而浅浅一笑,恍若桃花初绽,连那满树如火如荼的海棠亦失了颜色。 景桓暗赞,果然是个极美的女子,比他见过的女人都要明媚动人。 方柔仪同样在打量景桓,来京时日不长,她便在各种闺秀聚会上听到这个名字,眼前这个男子是惊中众多待嫁闺秀们心目中最完美的夫婿人选。她便留了几分心思,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假,气质高华,玉树临风,俊美极致,只一眼,芳心已然暗华。 见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景岚笑着轻声揶揄道:“大哥,我没说错吧!” 景桓收回目光,低头干咳了两声,他可不是这么肤浅的男人,看到漂亮的就动心,女人再美就如花儿再艳,总有红颜老去的时候,关键还要看内在,比如善良,聪慧,刚毅,坚韧等等,比如陈果儿那样。 景桓去给两位贵客见了礼便推脱有事先告辞了,景秦氏悄悄问景岚:“你哥见到方家小姐什么反应?” 景岚吃吃笑道:“大哥都看傻了。” 景秦氏欣然,看来好事能成了。 文氏也悄悄问女儿意思,方柔仪含羞带娇,矜持了一小会儿,红着脸点头。 景秦氏让景岚带方小姐去园子里逛逛,支走了小辈们,三位贵妇心情都不错。 崔氏就从中撮合,笑道:“瞧见没,这两孩子站在一处,简直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看得我都眼热,只恨没生出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来。” 文氏对景桓也是极为满意,不过这种事情,一来要男方主动,二来,还要老爷首肯才行,便含蓄地笑笑。 景秦氏知道儿子脾气,自然也不敢随意就开口,但心中已是将方柔仪列为景家长媳的不二人选。 送走客人后,景秦氏兴冲冲地来找儿子。 “恒儿,你也见过方小姐了,觉得如何?你要是喜欢,娘马上备礼去提亲。” 景桓兴致缺缺,面无表情道:“没感觉。” 景秦氏微微一怔:“什么叫没感觉?这等品貌的女子你便是打着灯笼也再难寻到第二个。” 景桓不以为然:“各花入各眼,她许是好的,却不是我想要的。” 景秦氏满腔热情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凉了个透,不禁气道:“你还是念着那个女医,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了,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们景家是绝对不会接纳她那种女人。” 景桓平静地看着母亲,淡淡说道:“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您老看上的,娶回来就跟您老过日子,跟孩儿无关,成亲之日便是孩儿离京之时。” 他很清楚,娘会怎么做,所以先撂下狠话,若是娘一定要违背他的意愿,那就别怪他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第三百零三章 不能说 景桓这几天都没来,陈果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的觉得失落,他还真是听话啊!而韩岑也不见了,听说他请了几天假,出宫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 身上的伤慢慢在恢复,不动的时候也没那么痛了,就是换药的时候,让人难以忍受,伤口被重新撕开,鲜血淋漓,好似又受了一遍酷刑。 “华副院使,陈果儿这手还能恢复如初吗?”曲如澜很是担心,悄悄问华少棠,就怕留下后遗症,那以后还怎么使银针。 华少棠也吃不准,这要看恢复的程度,后遗症是肯定有的。 “他们下手也太狠了,不知道这双手能医活多少人命吗?”曲如澜心中愤慨。 华少棠嗤鼻道:“他们若是能想到这一层也不会做恶事了。” “对了,华御医已经请示了史院长,让回春堂的巧姑进来照顾陈果儿,你待会儿抽空帮巧姑整理个床铺出来。”华少棠道。 “我这便去收拾。”曲如澜最近也是累的不行,白天有那么多活要做,晚上又得照顾陈果儿,陈果儿现在就跟个废人差不多,手不能动,身不能移,照顾起来一点也不轻松,能多个帮手是最好不过了。 “嗯,你去,我先在这里照看着。”华少棠收拾好药箱,进到里间。 陈果儿见华少棠进来,勉强打起精神。 “苏贵人的产期快到了吧?人都安排妥当了吗?”陈果儿计算着苏贵人的产期,这原是她的任务,本该有始有终,现在却不能够了。 华少棠啧啧道:“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别人,放心吧,周御医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史院长会亲自待命。” 有史院长亲自坐镇,陈果儿这才安心。 “上次我托你办的事可有眉目了?”陈果儿问。 华少棠怔了怔:“什么事?” 陈果儿无语:“就是十三四年前御医院大夫的名册。” 华少棠恍然,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记性,这阵子够乱的,我把这事给忘了。” “麻烦你赶紧帮我查查。”陈果儿也不怪他,还不都是因为她才惹出这么多的麻烦。 华少棠连连应诺:“是是,这次不会忘了。” 陈果儿还想问景桓的近况,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要是开口,搞不好华少棠会以为她想景桓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华少棠总是在她面前说景桓的事,这几日却是闭口不提,真叫人捉急。 “嗯……那个,华老先生的身体还好吗?”陈果儿很想找个话题引出景桓来。 “还行,老样子,没有严重起来就算不错了。”华少棠其实也憋的难受,很想告诉陈果儿关于景桓的事,可景桓那小子严正的警告他,不华透露一星半点,否则朋友没得做,他又不敢说。 最近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景桓要跟方都指挥使家的小姐定亲了。景桓也承认他老娘确有这打算,如今景桓正跟他老娘斗法,也不知能不能斗赢。 算了,这种事,还是别告诉陈果儿的好,免得她着急动怒。 “太子那边有消息了吗?”陈果儿觉得自己最近是药吃多了,闷在屋子里闷的发霉了,连脑子也不太好使了,兜兜转转的,就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话题。 “听说蜀国退兵了。”华少棠轻描淡写地说。 “华副院使,陈御医,袁御医说的人到了。”阿漓进来传话。 华少棠如释重负,连忙起身:“是吗?快把人带进来。” 第三百零四章 谁和谁定亲 陈果儿没想到是巧姑来了,有些激动:“巧姑,你也进御医院了?” 巧姑看到陈果儿两只手上着夹板,缠满绷带的惨样,眼眶一下子红了,扑到床边,带着哭腔道:“陈果儿,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是不是很疼?” 在来时的路上,袁大夫已经跟她说了大致情况,说陈果儿得罪了宫里一位贵人,被责罚了,伤的有点重,让她进来照顾一段时日。 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见到陈果儿,她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巧姑,让你来帮忙的,你怎么哭上了,陈果儿肋骨有伤,不宜情绪波动。”袁阅出声提醒道。 巧姑忙擦掉眼泪,抽泣着说:“陈果儿,别怕,我来了,我会照顾好你的。” 陈果儿安慰地笑笑:“巧姑,你能来我很高兴。” 巧姑泪眼汪汪的埋怨道:“袁大夫也不早点告诉我,不然我早就来了。” 巧姑觉得陈果儿遭了大罪,身边没个亲人一定可怜死了,想想又伤心起来。 阿漓上前和声道:“巧姑,我先带你去安置,然后告诉你护理要注意的事项。” 巧姑被带了出去,陈果儿转眸看向袁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感激:“谢谢你把巧姑带来。” 袁阅低垂眼脸,不敢对视,陈果儿受伤后,他很想来看她,却是不能,他得避嫌,那日李雯敏当着众人的面污蔑他和陈果儿,他深知人言可畏,不想给陈果儿带去困扰。 “举手之劳而已,你安心养伤,争取早日康复。”袁阅淡笑道。 “嗯,会好起来的。”陈果儿也是微微一笑,他的小心翼翼淡淡落寞令她有些心酸,他是个好男人,温文尔雅,专情重义,如果曲云菡没死,现在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只可惜,前缘难再续,希望他能尽快走出阴霾,找到真正的幸福。 有了巧姑作陪,听巧姑絮絮叨叨地说着回春堂师兄弟们的趣事,陈果儿心情都舒畅开朗起来。 “本来钟良他们是想捉弄天佑来着,谁知道楚大夫刚好进来,看到钟良手中的茶,还以为是徒弟孝敬老师呢!拿过去就喝了,哎呦,你真是没看到楚大夫暴跳如雷的模样,抄起一把大戒尺追着钟良满屋子跑,哈哈,笑死我了……” “楚大夫那么惨啊,你们也真是太过分了,居然用黄莲……”陈果儿想到被大家捉弄的情形又是同情又想笑。 “最惨的是钟良,钟良现在最怕就是上楚大夫的课,我们已经开始学针灸了,楚大夫每回都叫他当靶子,还让他脱了衣裳……”巧姑笑的前仆后仰。 陈果儿肋骨断了,想笑不能笑,憋的好辛苦。 “哎,陈果儿,我刚才在外面听到几个女医在说你和什么永宁侯,到底咋回事啊?”巧姑的八卦热情一向很高。 陈果儿心虚道:“你听她们胡说八道。” “我就觉得奇怪啊!昨天我还听来铺子里抓药的一个客人说,永宁侯要和哪家的小姐定亲了。” 陈果儿脑子里轰的一下,心跳都仿佛骤然停顿了,嘴唇本能的轻颤,那声音都打着飘:“你说什么?和谁定亲?” 第三百零五章 原来如此 “永宁侯啊,和哪家小姐我没听清,反正是很了不得的官家小姐。”巧姑说道。 难怪他不来了,难怪华少棠在她面前不敢提他了,原来是这样,某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在陈果儿心间漫开,她分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懊恼?尴尬?失落?还是愤怒? 就在几天前,他还信誓旦旦说要和她订婚,结果,一转身就要跟别的女子定亲了,这就是他所谓的真心吗?哪怕他是被迫的,有着无法拒绝的理由,也不能这么快啊! “陈果儿你怎么了?”巧姑发现陈果儿脸都青了,难道她和永宁侯真有那回事? 陈果儿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胸口都点闷,巧姑,我先歇会儿。” 巧姑琢磨着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可陈果儿的脸色实在有些吓人,她都不敢再问,怔怔地哦了一声,去放下帷帐。 “我就在这,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啊!” “我没事,你也去歇会儿。”陈果儿努力保持着声调的平稳,帷帐放下来的那一刻,一滴眼泪倏然滑落。 她一直在拒绝,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痴心妄想,可真正听到他要定亲,她还是难过的要死。其实,她还是存了奢望的,当他说他会慢慢解决所有问题的时候,她想过,也许真的会有那一天,这几日,躺着实在无聊,她也会幻想着构筑她和他的未来,甚至郑重的考虑了今后要走的路,本来,查明真相后,她就要离开御医院,无论去哪儿都好,赚点钱,开间小药铺,安定下来后,再打听爹和弟弟妹妹的消息……但为了他,她还是决定留在御医院,只为了能有个可以和他匹配的身份。 梦醒的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无法自拔又无能为力。这个可恶的家伙,怎么可以这样……偷走了她的心又弃她于不顾。 无尽的怨恨在胸中激荡,想要喷薄而出,却只能哽在咽喉,化为无声的哭泣。 华少棠离开御医院之前又去看了陈果儿,巧姑说陈果儿还在睡,他就没进去打扰,出宫后直奔永宁侯府。 “景桓,你和方家小姐的传闻越演越烈了,我在御医院都能听到各种消息,这样下去,陈果儿那迟早瞒不住,你倒是快想个办法解决。”华少棠急道。 景桓这几日也被这些传闻弄得烦不胜烦,母亲这招釜底抽薪可真够狠的,故意制造舆论,让他骑虎难下,方都指挥使乃一方封疆大吏,是太子的忠实拥护者,若因此事交恶,恐会影响大局,母亲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另一层用意就是希望陈果儿听到这些传闻后知难而退,可谓是一石二鸟。 “我也想尽快解决,不是没想到好法子么,你也帮我参谋参谋。”景桓难得有求于人。 华少棠悻悻一撇:“要不你就干脆娶了人家算了,我看,你是斗不过你娘的。” “那怎么行,我的妻子只能是陈果儿。”景桓挑眉道。 “拉倒吧!眼下这点麻烦你都解决不了还想娶陈果儿?干脆一拍两散,想娶陈果儿的人有的是,我看那个韩岑就挺喜欢陈果儿的,为了她,连命都能豁出去。”华少棠故意激他。 第三百零六章 进什么宫 景桓眼角抽搐,眼睛眯起,两道锐利的光射向华少棠:“是不是这几天我没去,那小子趁虚而入了?” 华少棠翻了个白眼:“那也正常。” 景桓咬牙切齿:“正常?你居然敢说正常?你还是不是我的朋友?难道你就不会想办法把那小子遣走吗?” “喂!你跳什么跳?你又不能娶人家,难道还想霸着?”华少棠讥讽道。 景桓气闷地在房里走了几个来回,真是外患未除,后院又失火。 “不行,明天我就进宫。”景桓决定了,与其这么隐瞒下去,到时候让别人把闲话传到陈果儿耳朵里,倒不如自己去说清楚。 华少棠嘴角一弯,暗笑,这才对嘛,有什么问题,就该两个人商量着解决,一味的隐瞒,说是为了陈果儿好,怕陈果儿担心,她不清不楚的才更担心,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陈果儿今天好几次都想问景桓的事,只是没好意思张口。 “进什么宫?不许去。”景秦氏走了进来。听说华少棠来了,景秦氏心里不安,她已经查清楚了,陈果儿在御医院备受华少棠的照顾,肯定是受了恒儿的嘱托,这几日桓儿被她拘在家中,不能进宫,华少棠这时候来,说不定就是从中牵线搭桥,给他们传话,所以,她连忙过来看看,结果被她料中。 “娘……”景桓一边行礼,一边给少堂使眼色,让他快走。 华少棠忙起身行了一礼:“给伯母请安。那个,我先走了。” “等等。”景秦氏曼声道。 “少堂啊!你是桓儿的好友,咱们两家也是世交,伯母一向把你当自己人看待,所以,有些话伯母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说的不中听你也别介意。”景秦氏施施然坐下,看着华少堂。 华少棠笑嘻嘻地说:“不介意,哪能介意呢?伯母一向疼世侄。” 景秦氏点点头,慢条斯理道:“我们桓儿是个实心眼,容易被人迷惑,你是他好友,本该多提点着些,怎么反倒撺掇他继续犯浑?跟个女医纠缠不清,难道你想让我们桓儿被人嗤笑吗?” 华少棠干笑道:“伯母,您说笑了,我哪能做这种事。” 景秦氏微然一哂,目光沉沉:“没有吗?那怎么你一来,我们桓儿就说要进宫?” 见娘为难起华少棠来,景桓忍不住帮腔:“娘,这不关少堂的事。” “你给我闭嘴。”景秦氏一眼瞪过去。 转而对华少棠笑微微地说:“没有最好,桓儿和方家小姐的亲事是铁板定钉,不容更改了,麻烦你给那个女医带个话,做人呢,要有自知自明,不然只能是自取其辱。” 华少棠头皮发麻,景桓老娘说话真够刻薄的,为难道:“伯母,世侄从不管人闲事,他们之间的事,世侄也不了解。” “你不用了解,就当帮伯母一个忙,把话带给她就行。”景秦氏淡淡说道。 景桓实在听不下去了,隐忍着怒气道:“娘一定要这么做吗?不顾孩儿的感受?不顾别人的感受?” 景秦氏面无表情地看了儿子一眼,威严道:“如果你还承认你是景家的人,就听娘的话。” 华少棠同情地看着景桓,摊上这么个强势又不讲理的老娘,实在是不幸,看来这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第三百零七章 这人有问题 华少棠回到御医院,在陈果儿的住所外踌躇良久,还是决定替景桓把事给陈果儿说清楚,景桓那家伙明天估计也来不了了。 走到外间就听见里头巧姑在说笑,陈果儿也不时的发出笑声。 华少棠又犹豫起来,陈果儿心情不错,他又何必去给她添堵?正要退去,曲如澜端了药进来。 “华副院使,您来啦?怎不进去?” 华少棠讪讪道:“正要进去。” 巧姑知道这人是御医院的大官,连忙起来让座,又殷勤地去倒茶。 “不用不用,我来送点东西就要走的。”华少棠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给陈果儿:“这是你要的东西。” 陈果儿会意,对巧姑和曲如澜说:“你们先下去,我和华副院使商量点事。” 屋子里没有外人了,陈果儿道:“麻烦你把名字念给我听。” 她手不能动,自己看不了。 华少棠矮身坐下,翻开名册,一个个念过去:“泰启六年,御医院御医有白成易、郭得华、祝飞扬、郑晗煜、汪秉承、岑寒、蒋乃思……” “等等,岑寒?拿来我看看。”陈果儿打断道。 华少棠把名字指给她看:“这个人有问题?” 岑寒,岑寒……陈果儿默念着,脑子里灵光一现,怪不得听到这个名字觉得异样,反过来念不正是韩岑吗? 陈果儿继续往下看这位岑寒的档案。 岑寒,乃泰启元年入御医院,泰启三年晋升为御医,为针灸科首席御医,泰启七年后就没有记录了。 “华少棠,有没有岑寒的详细资料?”陈果儿问道,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人跟韩岑肯定有关系。 却见华少棠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华少棠……”陈果儿又叫了声。 华少棠回神道:“这个人我倒是有些了解。” “快说说。”陈果儿急切道,也华韩岑的谜底就要揭开了。 华少棠叹了一息,说:“我家老爷子曾经发过誓,不再收徒了,这事你知道吗?” “听说过。” “就是因为这个人,此人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一手银针术出神入化,是我家老爷子最器重最引以为傲的徒弟,老爷子甚至想过要招他为婿让他来继承华家的衣钵,可惜他已经有婚约在身,这事才不了了之,后来又出了点事,这件事把老爷子气坏了……” 陈果儿好奇:“是什么事?” 华少棠似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着说道:“他和宫中一位嫔妃有了不正当的关系,被人撞破,他连夜逃出宫去,从此不见踪影,皇上下令将他满门抄斩,若不是念在老爷子昔日的功劳,连我们华家都要受到诛连,老爷子一气之下,就发了重誓再不收徒。” 陈果儿若有所思,这位岑寒是果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还是被人陷害了?和他有染的嫔妃是谁?又是谁撞破的奸情?岑家被满门抄斩了还是有人侥幸逃脱?这些都是谜。 “后来听说他逃去了蜀国,成为蜀国唯一的神针。但没人见过,也不知传闻是真是假。”华少棠道。 第三百零八章 女人的直觉 “那,当年那桩事可有记录可查,或是有没有知情的人?” 华少棠摇摇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这种事关系皇家体面,也没人敢提。” 陈果儿一阵失望,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却又多了个谜团。 “不过……我想,有个人可能会知道一些内幕。”华少棠又道。 陈果儿凛然:“谁?” “周静,她也是老爷子的徒弟,好像跟这个岑寒差不多时间入的御医院,她应该比较了解,你是觉得这人跟红尘醉有关?”华少棠问道。 陈果儿沉吟道:“我也说不准,一种直觉罢了,不过,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她不想暴露韩岑的秘密。 女人的直觉是个很诡异且恐怖的东西,譬如他老娘,他老爹出去干过什么,吃过什么,见过什么人,老娘一双眼睛那么一扫,鼻子那么一嗅,再加上直觉那么一猜,总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弄得老爹战战兢兢,所以,陈果儿说是她的直觉,华少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相信她的直觉。 “那好,我回去冒着被老爷子大扫把扫出门的危险问问看。”华少棠一副慷慨就义的凛然。要问内情,没人比老爷子更清楚。 “那就拜托你了。”陈果儿用力点头,算是为他加油鼓劲。 老爷子的脾气她是领教过的,那种威严,就是淡淡扫你一眼,都会让你打哆嗦,华少棠要去提老爷子最忌讳的人,肯定会很惨,但是没办法,这件事还得从老爷子那下手。 谈好了正事,华少棠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那个……那个……” 陈果儿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已经不想听了,她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更不会去强求什么,人家都已经到了要定亲这一步,不管景桓是情愿的还是被迫的,都说明他们的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身上的伤痛慢慢会好,心里的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总会淡去,生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承受不下来的。 “那个什么?哎呀,我的药都凉了,麻烦你拿去让曲如澜帮我热一热。”陈果儿故意岔开话题。 “哦!”华少棠乖乖地把药端出去,心想还是另外找时间说好了。 陈果儿看着那本名册,思绪万千。 那个岑寒,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是被陷害的,谁有这么大胆子,敢跟宫里的嫔妃有染,那可是皇上的女人,那嫔妃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自己生死倒还其次,还要祸及整个家族,就算再不受宠,再寂寞难耐也得忍着。 假设韩岑就是为这个岑寒而来,那么完全可以肯定岑寒是被陷害了,也许是他发现了什么秘密,比如红尘醉…… 陈果儿越想越心惊,对了,只要问问,当日那位容常在死后是哪位御医验的尸不就清楚了吗? 陈果儿连忙叫人,巧姑进来:“陈果儿,如澜已经去温药了,你稍等一会儿。” “巧姑,你帮我去看看周御医,她若是有空的话,烦请她过来一趟。”陈果儿拜托道。 第三百零九章 呼之欲出 周静很快就来了,陈果儿让巧姑去门外守着,周静看她紧张兮兮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你找我何事?” “周御医,我想问您件事。” “什么事这么神秘?” “您入院时间早,我想问问,泰启七年,储秀宫的安常在酒后猝死是哪位御医给验的尸?” 周静是个心思缜密,口风很紧的人,经过李雯敏一事,算起来她也是自己人了,陈果儿也就没那么多顾忌,开门见山的问。 周静微微一愣,意外道:“你怎么问起这个?事情好去好过年,我记不太清了。” “是不是一个叫岑寒的御医给验的尸?”陈果儿一瞬不瞬地盯着周静,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果然周静面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很快便恢复如常,说:“我真记不得了。” 陈果儿心中有了计较,说:“我看过那份病历记录,但是忘了是谁,算了,还是等我身子好了,自己去查。” 周静张了张口,踟蹰道:“为什么要查这个?” “就是觉得好奇啊!这几天没事干,尽琢磨一些古怪的病例,我记得那安常在的记录里没有提到她有心疾,不过是喝了几杯酒,怎就猝死了呢?”陈果儿喃喃自语。 “这种事很难说,也许是御医们平日里诊脉不够细致,没发现安常在有隐疾。”周静冷静道。 “而且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好奇心重,我看你吃了苦头还是不长记性,以后,少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尤其是已经被时间掩盖了的隐秘,说不定你还没翻出答案就已经死了。”周静警告道。 这是宫里生存的规则,要想平安,就得学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陈果儿笑笑:“知道啦,我不查就是了。” 周静如此严厉的警告,已经很说明问题,等于间接给了她答案,那就不必再追问了。 看来这个岑寒果真与红尘醉有关。 第二天,华少棠灰头土脸的来了。 “陈果儿,你怎么谢我?”华少棠指着头顶上一个包,哭丧着脸的求安慰。 陈果儿深表同情:“老爷子下手真狠,看来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那还用说,我才提了那个名字,老爷子就敲了我一勺子。” “这一勺子没白挨吧?”陈果儿心有戚戚道。 “那是当然,我跟老爷子晓以利害,老爷子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来,我说给你听。”华少棠把凳子往前挪了挪。 陈果儿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当年与岑寒有那个的妃子是辛嫔,本来挺受宠的,后来生了一场病,容色憔悴,渐渐地也就不受宠了,负责给这位辛嫔治病的就是岑寒,所以,怀疑他们有那个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至于撞破奸情的就是现在钟粹宫的苏贵嫔,好了,我了解到的就是这些,不知道有没有用,要是没用,我这一勺子就真白挨了。”华少棠怏怏道。 苏贵嫔,那不是跟宁妃一路的人吗?听说苏贵嫔的父亲是宁妃父亲的手下,陈果儿陷入沉思,答案呼之欲出了,只是手头的信息还是不够啊!不足以证明什么,怎么办呢? 第三百一十章 别往心里去 为了安慰受伤的华少棠,陈果儿笑了笑:“当然有用,不过有些地方我还没想明白,等想明白了再告诉你。” 华少棠幽怨地瞪着她:“你叫我做这做那的,也不告诉我实情,搞得我一头雾水。” “没证实的事,我怎么跟你说,说了你也不会明白。”陈果儿不理会他的抱怨。事关韩岑的秘密,她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华少棠不满地抗议。 陈果儿斜睨着他,毫不掩饰的赤裸裸地怀疑。 华少棠捂着心口,受伤道:“孔夫子果然没说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算了,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陈果儿撇嘴,心说,你倒是计较一个看看。 华少棠默了片刻,又吞吞吐吐的:“那个……那个……” 陈果儿估摸着他这两天也憋的够呛了,算了,发发善心,让他把话说错来,免得头上那个包越憋越大。 “那个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利索了?”陈果儿笑嗔道。 华少棠踟蹰道:“有件事,你听了可别急。” 陈果儿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好急的,就算想急也急不了。” 这是实话,她能做什么?别说她现在不能动,就算活蹦乱跳的,她还能跑去质问景桓?万一人家是心甘情愿要跟别人订婚,她不是送上门去找羞辱吗?如果人家是被迫的,不是让他更为难吗? “最近景桓遇上了大麻烦,所以这阵子都不能来看你,但他每天会派人来打听你的消息,至于什么麻烦,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说了,他会想办法解决掉麻烦,让你安心养病。”华少棠含糊其辞委婉说道。 陈果儿沉默着,是这样吗?他不会和那个官家小姐定亲吗?连华少棠都说了是大麻烦,这件事一定非常棘手吧!他真解决的了吗?连进宫看她都不能了,可见阻力有多大。 不过,她的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仿佛心中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景桓没有骗她,他在努力,这样就够了。 想到自己昨日还流了那么多眼泪,陈果儿觉得自己真傻,景桓那小子虽然有时候霸道又无赖,却从不骗她,她居然不信他,自哀自怜的活活把自己变成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我知道了,也请你转告他,如果实在顶不住,我不会怪他的。”陈果儿鼻子泛酸,闷声说道。 华少棠心中感慨,陈果儿果然深明大义,景桓这小子看女人的眼光还是挺厉害的。 “我会转告他的,万一,你要是听到一些闲话,可别往心里去。”华少棠先打个伏笔,最近连御医院都有人在传这件事,难保不会传到陈果儿耳朵里。 陈果儿苦涩的笑了笑,能不往心里去吗?要真的不在乎,那就说明不喜欢了。 “好了,我先走了,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尽管告诉我。”华少棠起身告辞。 “嗯,等我想到再说。”陈果儿莞尔,现在只等韩岑回来,也华一切都会明了了。 第三百十一章 胶着 可是韩岑走了都差不多十来日了,说是说半个月内回来,陈果儿很纳闷,他到底上哪儿去,需要这么久。 苏贵人的产期比预计的晚了些,倒还在正常范围之内,这日早起,长春宫的宫人来报,苏贵人落红了,周静立即带了阿漓和几位稳婆前去,史院长命相关御医都在御医院待命,不得外出,大家严阵以待。 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人过来禀报消息。 “苏贵人开始阵痛,阵痛间隔两刻钟,脉象尚稳定……” “苏贵人羊水破了,宫口开了一指……” “阵痛间隔一刻钟,疼痛加剧,脉数而浮……” “阵痛间隔半刻钟,宫口一指半……” 巧姑当起传话筒,那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跑回来告诉陈果儿。 陈果儿有种不妙的感觉,苏贵人宫缩无力,可能会导致难产。 “周御医可采取了什么手段?”陈果儿问。 巧姑摇头道:“这我不知道,传话的人没说,不过史院长和华副院使还有梅御医他们都被皇上召了去。” “你去问问。”陈果儿心里不安,催促道。 “哦!”巧姑忙不迭地又去了。 看着渐渐黑沉下来的天色,陈果儿心有戚戚,算起来,苏贵人已经痛了差不多六个时辰了,看情形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场艰苦卓绝又充满危险的持久战,鬼门关前走一遭,想想都可怕。 长春宫里,灯火通明,宫女们进进出出,端水的送汤的,皆是面色肃然,脚步匆匆,偏殿里,皇上坐立不安神色焦虑,烦躁地指着一干御医们质问:“不是说快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说难产了呢?” 御医们低着头噤若寒蝉,史院长硬着头皮上前回话:“按理应该是快了,只是娘娘宫缩无力,胎儿又有绕脐现象,故而……” “朕不要听这个,朕要的是母子平安,倘若苏贵人母子有什么闪失,朕先摘了你们的脑袋。”皇上气哄哄道。 华少棠心里默默,御医简直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干活,皇上动不动就摘了你们的脑袋,都成口头禅了。 “是是,微臣立刻为娘娘施针。”史院长面上敬畏,心中却是冷静沉着,当个普通的御医很简单,有医术就行了,但是要当一个厉害的御医就得讲究方式方法,同样是治病,你蒙着头不声不响把病给治好了,人家还道是寻常,就得这样先吓人一吓,小病说成大病,大病说成已入膏肓,你再去医治,那就是施展妙手回春术,大家才会觉得你特别厉害。这也是他为医多年的心得,很管用。 宁妃在一旁柔声宽慰:“皇上莫急,妹妹这是头一胎,自然会辛苦些,想当初,臣妾生澈儿时,还不是折腾了两天两夜,状况比这会儿还要凶险。” 宁妃在宽慰皇上的同时提醒皇上她当年也是很辛苦的,九死一生才诞下皇子。 果然皇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疼惜,接过宁妃递来的安神茶,说:“爱妃也辛苦了,爱妃还是先回去歇着。” 宁妃温婉而笑,微微摇头:“回去也是不安心,倒不如在这里陪着皇上一起等好消息。” 开玩笑,本来这是萧贵妃才有的资格,现在好不容易轮到她了,她怎能放弃表现姐妹情深,重情重义的好机会呢? 第三百十二章 难产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晕过去了。”一个稳婆面色发白,惊慌的跑出来回禀。 皇上大惊,手中茶盏翻落。 “史爱卿不是为贵人施针了吗?怎得还严重起来了?”宁妃关切问道。 华少棠等人也是眼皮直跳,连史院长亲自出马都搞不定吗? “回皇上,娘娘宫缩无力,羊水都快流尽了,若再生不下来,胎儿恐怕不保。”稳婆惶恐道。 皇上听此危言,不禁脚下一阵虚浮,幸亏宁妃眼疾手快给扶住。 “皇上先莫慌。” 皇上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目光射向华少棠,命令道:“华爱卿,你去。” 华少棠为难道:“臣对妇科不是那么擅长……”连史院长都搞不定的事,他去了也是白去。 皇上勃然大怒:“你们这帮废物,朕留你们何用?” 御医们吓的心肝直颤,无人敢吱声。 里头史宏博也是脸色铁青,和周静面面相觑。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这几针原是刺激宫缩,有助于催产的。 周静道:“史院长,看情形,还得请陈果儿过来,毕竟她最了解娘娘的凤体。” 史宏博心中汗颜,却是不得不点头。 外头华少棠硬着头皮道:“不若传陈御医,她对娘娘的凤体最了解,有她坐镇,或许……” 陈果儿啊陈果儿,你可莫要怪我,女人生孩子的事,我等的确帮不上忙,只能辛苦你了。 周静掀开夹棉软帘走出来,告罪道:“请皇上恕臣等无能,还是速传陈御医吧!” 皇上心里那个恼火,废物,废物都是废物,恨不得立马就砍了这些废物的脑袋,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保住龙胎才是当务之急,怒道:“那还不快传。” 陈果儿听完巧姑打听来的消息,心情越发沉重,宫缩无力,羊水流尽,胎儿还有脐带绕颈现象,一个不慎,便是一尸两命。此前她就估计到这个问题,但周静太乐观了,觉得苏贵人年轻,最后两个月身体状况又不错。 “巧姑,帮我更衣吧!”陈果儿吩咐道。 巧姑诧异道:“陈果儿,你是要过去吗?可你现在还不能动啊!” “我不要紧,赶快帮我更衣。”陈果儿态度坚决,如果苏贵人或是龙胎有个好歹,恐怕皇上会迁怒御医院,大家都要倒霉了。 这边刚换好衣裳,那边魏公公就抬了软轿来请了。 “陈御医,情况情急,皇上命你速速前去。” 陈果儿捂着胸口,艰难移步:“我已经知道了,赶紧过去吧!” 刚出御医院,就看见韩岑肩上背了个大包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陈果儿,你这是要上哪?你的伤……”看到坐在软轿上的陈果儿,韩岑惊讶地问。 陈果儿道:“你回来的正好,苏贵人难产,你和我同去,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的手还上着夹板无法施针,需要韩岑的配合。 韩岑心里咯噔一下,二话不说,把包袱交给一位太监:“烦请公公先替我保管一下。” 第三百十三章 配合默契 陈果儿一到,大家如同看到了救星,眼睛都亮了起来,皇上亲自迎上前来,制止陈果儿给他行礼,说:“陈御医,若是你能保贵人母子平安,朕给你记大功,重重有赏。” 陈果儿面色沉静道:“微臣一定尽力,不过微臣需要韩御医的配合。” 毕竟贵人的凤体不是一般男子可以染指的,这需要皇上的首肯。 皇上自然无一不允,刚才他都让华少棠进去了,形势紧急,谁还在乎这些。 御医院等人这才发现韩岑也来了,心里的压力又减轻了一大半,有这两人联手,成功的几率大大增加。 软轿径直抬入产房。陈果儿问明了贵人的情况,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还有胎位不正的现象。 “陈果儿,这里就全权交由你来指挥,你放心大胆的做就是。”史院长话说的漂亮,一是给陈果儿打气,二来也有卸下重任的意思。 陈果儿微微颔首,略一思忖,镇定地吩咐道:“拿参片给贵人含着,稳婆,将贵人的身子侧过来,韩岑,准备施针,听我指令。” 众人分头忙碌开,韩岑洗净了手擦干,手拿银针,只等陈果儿指令。 “取合谷双穴,针入两分,急刺,久留……” 韩岑凝神,看准穴位,快速下针,力度捏拿的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取三阴交双穴,针入两分,也是急刺,久留……” 两人一个动口一个动手,配合的十分默契。史院长在一旁看着,方知自己为何会失败,下手过于谨慎,非但没起到效果,反而令苏贵人晕厥过去,看来,陈果儿在针灸的造诣上的确胜过他。 苏贵人发出一声嘤咛,悠悠醒转。 “醒了醒了,娘娘醒了。”稳婆欣喜道。 这才只是个开始,更艰难的还在后头,陈果儿冷静地对苏贵人说:“娘娘莫要紧张,只要娘娘能好好配合,定会母子平安。” 产妇的心态很重要,苏贵人就是过于紧张了。 苏贵人见陈果儿在场,心安了不少,她这个人有点死心眼,认定了某人就毫不保留的相信某人,当初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是陈果儿妙手保住了她的龙胎,她就一直特别信任陈果儿。 陈果儿示意韩岑和史院长先出去,接下来的情况,男人不适合在场。 两人无声退下,出去等候。 “刚才韩御医已经为娘娘施针,通过刺激穴位加大娘娘宫缩的力度,接下来,娘娘会更疼,这是好事,娘娘只需忍住,按周御医的方法做深呼吸,一定不要急于屏气。”陈果儿交代道,给周静递了个眼色,周静会意地点点头。 果然阵痛加剧,一阵痛过一阵,好像身体都要裂开来,苏贵人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一片潮湿,之前的痛跟现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娘娘,保持呼吸,深吸慢吐,对,就是这样……”周静在一旁做示范。 陈果儿等了一阵后,示意稳婆查探,须臾,稳婆道:“开了三指。” 第三百十四章 现在可以休息了 “给娘娘喝点参汤蓄力,准备好热水。”陈果儿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又等了两刻钟,稳婆惊喜道:“宫口开全了。” “给胎儿正位。” 苏贵人发出一阵惨叫,听得陈果儿浑身起白毛汗,做女人太可怜了。 “娘娘,孩子已经准备好要出来了,但他力气小,需要娘娘配合,娘娘尽量忍着,保持体力。”陈果儿和声劝道,母爱是女人的天性,一听说孩子需要她,为人母就会迸发出惊人的勇气和力量。 苏贵人果然不再叫了,紧咬着棉帕苦苦支撑。 外头焦急等待的众人,没有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都是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夜色已深,宁妃几次劝皇上去休息,皇上执意留在这里等消息。 偌大的偏殿,悄无声息,只有每个人焦灼的眼神和不安的心跳。 更鼓三响刚过,就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大家面上一喜,宁妃首先恭喜皇上:“皇上,妹妹生了,听这哭声多响亮,一定是个健康的皇子。” 稳婆跑出来,乐呵呵地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苏贵人给皇上添了一位皇子。” 众人齐齐下跪,齐声高呼:“恭喜皇上喜得皇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龙颜大悦,振臂一呼:“赏,重重有赏。” 韩岑口中三呼万岁,心里却记挂着陈果儿的身体,她重伤未愈,如此劳神劳力,怕是吃不消了。 陈果儿的确是有些坚持不住,龙子已经安然降生,但事情还没完,若是处理不好,导致产妇大出血,将会有性命之忧。 周静看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比起虚弱的苏贵人也差不离了,走过来小声说道:“你歇会儿,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陈果儿点点头,相信周静能应付,但她还是得在这里看着,以免意外发生。 等到一切妥善处理完毕,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周静抹了把汗,微笑着说:“好了,母子平安,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陈果儿看着沉沉睡去的苏贵人,绷紧的弦一松,眼前一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倒。 怎么回的御医院,她已经不知道了,醒来时,天光已亮,巧姑守在床边。 “陈果儿,你吓死我了,韩岑抱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巧姑心有余悸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陈果儿弱弱地问。 巧姑看了下钟漏:“辰时快过了,你先等着啊!我去给你拿早饭,顺便通知韩岑,他一直在外面守着。” 不一会儿,韩岑进来,陈果儿见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件衣裳,眼圈发黑,甚是憔悴。 “你该去休息了。”陈果儿心头夹着一股热流,她还欠他一声道谢呢!不过,他对她的恩情,不是一声道谢能表达的。 韩岑嘴角一弯,上来为她切脉,确定她无大碍后,说:“现在我可以去休息了。” 陈果儿笑嗔道:“早就该去休息了,我只是有些脱力,睡一觉就好了。” “别大意了,你的肋骨还没愈合,小心留下后遗症,那以后就只能天天学西子捧心了。” 韩岑轻松的语调和微笑,依然调侃揶揄的口吻,但陈果儿总觉得韩岑这次回来后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第三百十五章 心意 皇上喜得龙子,龙心大悦,大肆封赏,陈果儿作为第一功臣,得到的赏赐颇为丰厚,足足百两黄金,官位是不能再升了,她这个年纪做到副局使已经是破格。陈果儿看着金灿灿的黄金,盘算着自己的小资产,加上上回得到的赏赐,她已经有一百二十两黄金,一两黄金十两银,等于有一千多两银子了,开家小药铺足够。 她有个心愿,要重振仁德堂的声威,要是皇上能把仁德堂赏给她就好了。 巧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眼睛都发直了。 “陈果儿,你发大财了,搁以前,咱们整个村子的人三年的收入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陈果儿笑道:“你要多少自己拿,就当我给你的辛苦费。” 巧姑撇嘴道:“我才不要,照顾你是我应该的,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 “嗯!好姐妹有福同享,让你拿你就拿。”对自己的好姐妹,陈果儿是不会小气的。 巧姑很有骨气的一昂下巴:“不要,我要学好医术,将来自己赚银子。” 陈果儿忍俊不禁:“那我就等着李慧兰大夫名扬四海了。” “名扬四海我不可不敢奢望,只要以后大家生病了能想到我就行了。”巧姑很有自知之明,她没有陈果儿那么聪明,惊才绝艳,她能当上大夫就很瞒足了。 “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曲如澜端了药进来。 “没什么,陈果儿,我帮你收起来。”巧姑忙道,这些大话她也就只敢在陈果儿面前说,让别人听了,还不得笑话她。 曲如澜笑道:“巧姑也加把劲啊!御医院缺人手呢!” 巧姑悻悻道:“我才不想进御医院,这里规矩大,又很危险,还是在外头自在。” 她是乡野丫头,从小没规没矩惯了,这种地方,不适合她。 陈果儿揶揄道:“巧姑志不在此,她的志向是将来和天佑一起开个夫妻药铺。” 巧姑羞红了脸,恼羞道:“要不是你病着,我一定撕了你的嘴。” 曲如澜和陈果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巧姑悻悻一扭头,落荒而逃。 “巧姑真有趣,她在这,给大家添了不少欢笑。”曲如澜由衷道,她也很喜欢巧姑直率又开朗的个性。 “她就是个乐天派,一天到晚不知忧愁。”其实陈果儿很羡慕巧姑,心思单纯,无忧无虑。 “韩岑呢?这两天也没见他过来。”陈果儿惦记起韩岑来。 “他啊!在制药堂不知道捣鼓什么。”曲如澜喂她喝药。 “他这次出去好像去采药了,我看他背了好些草药回来,有些草药难得一见。” 陈果儿微微一怔,他该不会是为了她去采药的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韩岑手里拿了一个瓷罐子进来。 “韩岑,我们正说你呢?你在制药堂捣鼓什么呢?”曲如澜笑问道。 韩岑把瓷罐子交给曲如澜:“就是这东西,这是按我家祖传的秘方熬制的药膏,祛疤生肌有奇效。” “是吗?”曲如澜打开罐子,立时一股清香扑鼻。 “好香。” 陈果儿动容道:“你出去这些日子,就是去采药了?” 别人只想着治好她的伤,而他却是担心她的伤会下疤痕。 韩岑摸了摸鼻子,微然道:“你一个女孩子,满身是疤的多丑,正好我有这方子,就试着熬了些,你且用着试试。” 陈果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韩岑这份心意,太重。 曲如澜又是羡慕又是感概,若是韩岑对她能有对陈果儿的一半好,她就别无所求了。 第三百十六章 好朋友 “陈果儿,我帮你抹上试试?”曲如澜殷勤道,不让人看出她心里的酸楚。 “现在?”陈果儿有些窘迫:“还是晚上再抹吧!” “那好,我先帮你收着,韩岑,你在这陪陈果儿,我还有事先去忙了。”曲如澜识趣地退避,给他们创造机会,陈果儿啊陈果儿,韩岑对你的心意若是这样你还看不明白,那你不是太蠢就是太无情了,那个永宁侯虽然不错,却不见得适合你。 屋内就剩两人,韩岑玩笑道:“托你的福,这次我也得了十两黄金,手头一下子又阔绰了,等你病好了,咱们回回春堂,请师兄弟们好好吃一顿,我请客。” 陈果儿笑着:“好啊!不过,要请客也是我请,我得的赏赐比你丰厚多了。” “哈,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你现在可算是个富人了,不好好敲你一顿怎么行。”韩岑眼中闪着狭促的笑意。 换做以前,陈果儿早就大白眼甩过去了,但经过了这么多事,尤其是看到那罐生肌药膏后,陈果儿很难再装淡定。 “韩岑,那天,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来了,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陈果儿低低地问道。 韩岑不以为然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真人不露相,就那些个三脚猫,我几下就能撂倒。” 陈果儿目光柔静,透着审视的意味看着他。 韩岑敛了笑容,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你别以为我是逞英雄,我知道华副院使和康永宁侯马上就会赶来,再说了,你不是我朋友吗?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应该的。” 是吗?他当她真的只是朋友吗?他对她的心意,应该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陈果儿不傻,只是一直没往这层意思上想。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心里很是感激,韩岑,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陈果儿真诚道。 韩岑一边眉毛高高挑起,斜眼瞅着她,啧啧道:“陈果儿,能不能别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这可不像你啊!你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为了表示他的确被麻到了,韩岑卷起袖子给她看:“你看你看,鸡皮疙瘩。” 陈果儿被他彻底破功,狠狠剜了他一眼。 “去你的,我只看到毛。”陈果儿郁闷道,话一出口,她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她居然说毛,呃!不淡定的后果就是口不择言。 韩岑笑的一抽一抽的,难得看到陈果儿的窘样。 这阵子他也想通了,只要陈果儿觉得开心幸福就好,还能这样说笑,还能默默守护就好。有些东西强求不来,这东西就叫缘分。 “来来,咱们说点正经事。”陈果儿为了摆脱窘境,赶紧转换话题。 韩岑忍着笑:“什么正经事?” 陈果儿斟酌了一下用词,问:“咱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毫无疑问啊!”韩岑表情夸张道。 “好朋友要患难与共,坦诚相待对不对?”陈果儿又问。 韩岑一脸莫名,跟看怪物似得看陈果儿:“陈果儿,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别拐弯抹角啊?” 第三百十七章 愤怒 “好吧,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直说咯,你可不能生气?”陈果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比认真地望着他说。 韩岑被她弄得心里发毛,该不会是自己的心思被她发现了,要拒绝他?别啊!他什么都没说,好歹给他留几分面子嘛! “你说,我不生气。”韩岑紧张道。 “韩岑,我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但这件事十分危险,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我想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因为你要查寻的这个答案很可能跟我要找的答案有关系。”陈果儿开诚布公地说道。 她的每句话就像在他心里仍下一块大石头,激起惊涛骇浪,她知道他的秘密?怎么可能?他已经很小心谨慎了,她是怎么发现的?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韩岑极力保持面上的平静,装傻道。 “韩岑,我们是好朋友。”陈果儿强调道,虽然挖人家心里的秘密很唐突,很不礼貌,但为了韩岑的安危,为了查明皇后死因的真相,她还是要问,而且,她是很真诚的想要帮助韩岑。 对着她明澈的眼睛,那里头闪烁的真诚与坦诚以及殷切地期待,韩岑笑容僵住,有些装不下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看到了你夹在书籍里的几桩病例,正好我也在查红尘醉。”陈果儿坦白地说。 韩岑惊愕:“你也在查,为什么?” 他真的被惊到了。 陈果儿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小声说:“你去看看外头。” 他们要说的是宫中辛密中的辛密,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韩岑起身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看,复又把门关上,走回来,冲陈果儿摇摇头。 陈果儿压低了声音道:“有人在皇后的身上发现了淬了红尘醉的毒针。” 韩岑只觉头皮发麻,居然有这种事,旋即反应过来,严肃地压着嗓子道:“陈果儿,你不要命了?谁让你查这种事的?不知道这事有多危险吗?” 她已经卷入朝堂争斗太深,上次就差点送命,居然还想查皇后的死因,韩岑后怕,担心,但更多的是愤怒,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让陈果儿做这些事,除了永宁侯,还有谁能让陈果儿甘冒性命的危险,现在他不得不怀疑永宁侯接近陈果儿的目地了。 他眼中灼灼跳动着火焰,可见他真的很生气,没想到他第一反应不是好奇,而是愤怒,因为她又涉嫌险了。 陈果儿呐呐道:“没有人让我这么做,这件事事关我一位恩师的清白,这也是我入御医院的目的。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有秘密吗?我的秘密就是曲云菡,她是我的授业恩师,她死的不明不白……” 她不希望韩岑胡乱猜测,只能用这说辞。 “你不也是为了替一个人证明清白吗?岑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你父亲对不对?” 韩岑心头巨震,面上顿时失了血色,她连这都知道了。 第三百十八章 答应我 良久,韩岑沉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的事?” 这便是承认了。 陈果儿忙摇头:“只有我,我也是担心你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才去查的,就算你不高兴我也要查的,你不希望我涉险,我同样不希望你出事。” 韩岑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本想说,这是他的事,让她不要插手,但红尘醉又事关皇后的死因,她恩师的清白。好像他们冥冥中有种神奇的力量把他们牵扯在一块儿,想分也分不开了。 “没错,岑寒是我父亲,我相信我父亲是被陷害的,因为他发现了有人利用红尘醉杀人,这种毒,无色无味,连银针都试不出来,一旦中毒,会麻痹人的神经,最后导致心脏停止跳动,表面上看不出异样,如同醉酒猝死。我父亲可能是料到自己难逃一劫,就在出事前的一个月,将我送离了京城,托付给他的一位故友。我父亲和我母亲情深意笃,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事。”韩岑清亮的眸中蔓延着一抹冷意,犹如寒芒。 她猜的果然没错,可怜的韩岑,难怪他从来不提起家人,因为他已经没有家人了,所以,每回放假,大家高高兴兴地回去探亲,只有他一人孤单落寞,那时候,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可惜她都不知道,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都没能给他一丝温暖和安慰。 不,不对,华少棠说岑寒可能逃去了蜀国,这事韩岑知道吗? “那你知道是谁陷害了你父亲吗?”陈果儿轻声问道。 “知道,只是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对付。”韩岑咬着牙,眼神愈发寒冷。 “那你认为是钟粹宫那位还是翊坤宫那位?” 韩岑面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旋即又恢复平常,陈果儿连他爹是谁都猜到了,自然也知道他爹当年遭遇了什么,至于是谁陷害的,只要相信他爹是无辜的,就不难猜到。 “一丘之貉。”韩岑一记冷笑。 “那么,怎么对付他们呢?也用红尘醉杀人于无形?那样,仇是报了,但你爹的清白呢?而且,那样的话,风险太大,说不定自己的小命也要搭进去,韩岑,你答应我,一定不可以动这样的心思。”陈果儿急切地说,想到那样的可能,她惶恐不已。 韩岑看着她关心的眼眸,不加掩饰的担忧与害怕,心里仿佛有股暖流淌过,温暖了他已然冰冷的心。这世上,还有这么个人,会担心他,在意他,虽然不是他期望的那种在乎,他依然视如珍宝。 鼻子有些发酸,却是微然一笑:“不会。” 得到他的承诺,陈果儿长舒一口气:“韩岑,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些恶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还需要再细细斟酌,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设计周全了,务求一击必胜。 韩岑望着房梁,天理?这东西真的存在吗?若真有,又哪来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的说法呢?他宁愿相信,天理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三百十九章 哪有这么不识趣的人 和韩岑把话说开后,很多未解的谜团都一一解开。 萧贵妃是亟不可待的雀,而宁妃就是隐藏在深处伺机而动的螳螂。但陈果儿还有一个环节想不明白,那就是皇上对皇后死因的态度。景桓那种猜测,实在令人恐惧,若是真的,事情就难办了。 好些日子未见的景桓终于来了。 陈果儿略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麻烦都解决了?” 景桓讪讪:“还没,就拖着呗,看谁耗得过谁。” 这时候,比的就是耐心,方家小姐是要回南方过年的,等她们走了,这件事渐渐会淡去,娘虽然霸道,但还是不敢做主张给他订婚,到时候闹的下不来台,整个永宁侯府都要丢脸。 陈果儿鄙夷地剜了他一眼,就这点能耐,简直辱没了他的威名。 “这是什么眼神?”景桓又好气又好笑:“这阵子有没有想我?” “我很忙,没空想。”陈果儿面无表情道。 “喂,这可不公平,我可是每天都有想你。”景桓不满地叫道。 “谁规定的,你想我我就该想你,那要是有别人想我,我是不是也要想别人啊?”陈果儿没好气道。 她心里的确是有怨气,都快一个月了,这个笨蛋,人来不了,就不能让华少棠捎封信吗?还说什么文武全才,可别是徒有虚名,连信也写不来。 “你敢。”景桓捏住她的下巴凶巴巴的威胁道:“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想我,不许想别人,半点念头都不许动。” 话是说的霸道,面上表情也略显凶狠,可眼底不见半点戾气,倒是温柔如华柔光潋滟。 陈果儿故意跟他抬杠:“我就想,你敢拿我怎样?” “不怎样。”他的眼神变得黝黑深邃,哑着声低沉说着,下一刻附身吻上那嘟着的小嘴。苦苦压抑的思念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化做缠绵的吻。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大局,去他妈的大局,他只想见到她,抱着她,吻着她。只有这个女人可以轻易的撩起他的热火,让他丢盔弃甲,而他,心甘情愿做她的手下败将。 他的吻,时而霸道的如同攻城掠地,势不可挡,时而又温柔令人心也酥麻,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窜入她的鼻腔,让她有一阵阵的眩晕,渐渐迷失。 “丫头,想不想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中带着蛊惑,在她唇边低语。 她亦是娇喘微微,气息不稳,头脑发昏,饶是如此,却依然不忘占点嘴上便宜:“为什么要告诉你。” 景桓惩罚似的轻咬她的唇瓣,热气撩人,肆意地汲取她的芬芳,怎么也品尝不够。“想不想?”他像个撒着娇非要得到糖果的大孩子,执着的非要听到他想要听到的话。 陈果儿彻底溃败:“想,我想还不行吗?快放开我,万一有人进来……” 景桓这才满意的笑了,带着无尽的宠溺:“哪有那么不识趣的人呢?” 谁知这世上果真就有这样的人,一个人鲁莽的咣当一声推门进来:“景桓,你小子终于溜出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吃醋 景桓惊跳起来,陈果儿则是羞红着脸忙转向床里侧。 两人心里都是懊恼的要死,不过景桓是懊恼的想把这个不识趣的家伙一脚踹出十万八千里。陈果儿懊恼的是,这下子真没脸见人了。 然而,受惊吓最大的还是这个不识趣的家伙……华少棠。 看到景桓几乎能杀死人的眼神,华少棠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糟了,来的不是时候。 “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华少棠转身就跑,溜的比兔子还快,他绝对相信,他要是慢上一步,景桓会掐死他。 景桓去把门嘭的关上,还上了门闩。心说,臭小子,算你溜的快。 经此一吓,陈果儿什么绮想都没了。 “你干嘛把门给闩上了。”陈果儿心虚道。 景桓理直气壮地说:“避免打扰。” “别闹了,赶紧把门打开。”陈果儿心虚的不行,今天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不开。”景桓气还没顺呢!好不容易来一趟,好不容才和丫头营造出那么和谐甜蜜的气氛,全让那家伙给破坏了。 陈果儿无语,她还没怪他呢,他倒是先气上了。 “去把门打开,然后我们好好说话。”陈果儿命令道。 景桓这才悻悻地去把门开了,回来坐在床前,幽怨地看着陈果儿。 这模样,惹得陈果儿想笑,忍了忍,绷住笑意,故意责问道:“你这么久没来,也不问问我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景桓道:“你的伤势恢复的如何,我很清楚啊,那小子每天都有传消息给我。” 说到伤势,景桓这才想起来,从袋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我给你弄了红玉生肌稿,这东西,连宫里都没有,我是从波斯商人那里弄来的,听说很管用,你试试,若是有效,我再去弄。” 陈果儿未及多想,说:“不用了,韩岑帮我配了他家祖传秘方,挺管用的,身上的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景桓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什么?居然让那小子抢了先?果然是近水楼台,景桓感觉到浓重的危机。 “看来是我白费心了。”景桓不悦地把白瓷瓶放到了一边。 陈果儿略一回神,故意嗅了嗅:“屋子里怎么好像有股酸味儿。” 景桓皱了皱鼻子:“哪有酸味?我只闻到药味。” 陈果儿噗嗤一笑。 景桓才恍然,臭丫头这是在笑话他打翻了醋坛子,挑了挑眉,死要面子道:“爷喝茶喝酒就是不会喝醋。” 陈果儿嗔了他一眼,没吃醋,干嘛脸这么臭。 “这可不是我说的。”陈果儿嘴角噙了抹顽皮戏谑地笑。 看她笑颜如花,景桓不由一阵心摇神荡,想吻她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坐近了些,抚着她渐渐红润起来的脸颊,柔声说道:“你的伤好多了,还是搬到别院去将养吧!这样,我也能常常见到你。” 这是一个理由,还有个原因,他不放心那个韩岑,他还真怕被人近水楼台抢了月亮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把握机会 华少棠灰溜溜的出了院子,嘴里嘀咕着:居然没看出来,景桓这小子竟是个猴急的家伙,可怜的陈果儿,伤刚好些,可别被他折腾的又散了架。 面前出现一双脚,华少棠仍旧低着头,下意识的往左边让了让,那双脚也往左移,他又往右边让了让,谁知那人还是挡在他面前。 华少棠心说,哪个家伙敢挡他的道,抬头就要教训人,谁知一抬头,却见韩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副院使……” 呃!坏了,可不能让这小子进去坏了人家好事。华少棠换脸速度不比翻书慢,马上笑呵呵地说:“少元啊,正好,我找你有事,走,咱们边走边说。” 韩岑不明就里,副院使找他,他怎能说不?就跟着华少棠走了。 “那个,少元啊,你现在可是咱们尚医局的顶梁柱,你得发挥更大的作用。”华少棠语重心长地说:“李渡李御医想辞去御医院的职务去医学馆教学,我想让你接替李御医的职位,怎么样?如果你没意见,我就上报礼部了。” 韩岑讶异道:“怎么没听李御医提起这事。” “李御医是个稳重的人,在没有得到确切答复之前,他是不会到处说的。”华少棠道。把韩岑遣走是不可能的,那就让他忙起来,越忙越好,这样也算是帮了景桓的忙。 “我怕我镇不住啊!”韩岑推诿道,现在他是针灸科首席御医,有身份有地位,还清闲,多好,要是接替了李御医的职位,哪里还能这么悠闲。 “韩岑,你就不要谦虚了,你可是咱们大周的神针,你没资格,谁还敢说自己有资格?”华少棠拍拍他的肩膀:“机会难得,咱们御医院一向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错过这次就没下回了,要好好把握。” 韩岑心里默默,别人或是稀罕这位置,他可不稀罕,踌躇着,该怎么拒绝才好。 华少棠却是一锤定音地说:“就这么决定了,任命很快就会下来。” 屋子里,景桓磨破了嘴皮子,陈果儿就是不松口,让他很是无奈。 “你怎么就不能为我想想呢?” 陈果儿幽幽地看着他:“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我凭什么身份去你家别院?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是你娘知道了,来兴师问罪,我怎么面对?你当我是没脸没皮的人吗?” 景桓被呛的回不上话,还真别说,他那个顽固的娘的确有可能做这种事。 “那我另外给你买座宅子。”景桓又想了个办法。 “你可以把你爹娘都接来一起住,等你伤好了,不用留值的时候就可以出宫回家。” 买宅子这事,她倒是想过,她积攒的这些银子,够买一间地段差一点的两进院子了,但萧家还未倒台,宁妃这个隐患也未除去,把家人接到城里反倒不安全,还是以后再说吧! “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有这力气还是赶紧想法子先解决你自己的麻烦。”陈果儿戳他痛处,自己的事没解决,一天到晚想着金屋藏娇,算怎么回事呢?就算她现在不是御医,只是个平凡的农家女,也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不清不楚的跟了他的。 景桓无言以对,唯有叹气。 第三百二十二章 定了 景桓回到侯府,下人就告知夫人有请。景桓还以为娘要见他又是为了教训他进宫的事,谁知娘见了他满脸堆笑,拿出一封婚书递给他。 “谁的婚书?”景桓心里打鼓,眼皮直跳。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景秦氏还卖关子。 景桓翻开婚书,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他和方家小姐的名字,不由大惊失色:“娘,这是怎么回事?” 景秦氏慢条斯理道:“娘前几日正式向方家提亲了,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身在杭州的方家老爷的回信,方老爷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而且,你们两的八字也十分匹配,今日已经正式下定。” 景桓的火气蹭蹭地窜了上来,出离的愤怒:“娘,您怎可擅自做主?” 景秦氏不以为然:“婚姻大事,原本就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为你做主,有何不对?桓儿啊!亲事已经定下,你也该收收心了,至于那个女医,娘还是那句话,等你媳妇过了门,如果她没意见,娘也不会反对,你就纳她为妾吧!” 景桓唇线紧抿,面色如冰,直直地瞪着娘,此时此刻,他心头如有怒火在烧,除了愤怒、气恼、难堪,更有一种浓烈的伤。娘是他最亲的人,却毫不犹豫的将他往深渊里推。 “这婚,孩儿不会答应的。”景桓决然 。 景秦氏也沉下脸来:“由不得你不答应。” “那娘就等着瞧好了。”景桓咬牙说道,拂袖而去。 高朗从未见过大人的脸色这么难看,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怒意,都不敢靠近。他也同情大人,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女子,却要被迫娶别的女人,早知这样,娶谁不是娶,还用等到今天? 屋里头不断传来乒呤乓啷的碎响,每响一下,高朗的心就抽搐一下,那里头的摆设怕是无一能幸免,那可都是极珍贵的古董,好些都是景家祖传下来的。 “咱们是不是该进去劝劝?”仲达用手肘捅了捅高朗,担心道。 高朗怏怏地说:“怎么劝?要劝你去劝,我是没办法的。” 大门咣当打开,景桓黑眸如冰,脸上寒气逼人:“仲达。” 仲达连忙上前听话。 “帮我约方小姐,我要和她谈谈。” 地点就在景桓的茶楼,景桓看着手中红色的婚书,就像看着大理寺宣判他终身监禁的判书。是他把问题想的太过简单,不管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还是暗潮汹涌的朝堂上,他从来不低估对手,走一步想三步,因为对手极是死敌,他们不会顾忌你的感受,只会把你往死里整,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亲人也会背后捅刀,一刀穿心。 既如此,那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华少棠来了没?”景桓坐立不安地问。 仲达到窗口张望了一下:“大人,华副院使来了。”正慢吞吞地走来。 华少棠有点犹豫,脚步就慢了下来,今儿个刚得罪了景桓,这家伙就请他喝茶,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有事相求 “什么?订亲了?真的定了。”华少棠跟见了鬼似的怪叫起来。 景桓面沉如水:“我已经约了方小姐,跟她把话挑明了。” “这……这太残忍了吧?”华少棠觉得不妥,怎么说,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方小姐恐怕也无能为力。 “残忍?我若不跟她说清楚,让她稀里糊涂的嫁给我,守一辈子活寡,那岂不是更残忍?”景桓冷冷说道。 华少棠皱了皱眉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觉得,要解除婚约还是请伯母出面的好。” 景桓一记冷笑:“我娘若是会顾着我的感受,也不会有这份婚约书了。” 那倒也是,景桓老娘那是说不通的,华少棠觉得景桓此番是在劫难逃了。 “若是太子已经即位就好了,让太子给你们指婚,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华少棠唏嘘感叹。 “现在说这些没用。”景桓道。皇上龙体康健,太子即位起码是十几年后的事,指望不上。 “那,陈果儿那边怎么说?”华少棠问出了重点。这亲事没那么容易退,退得掉退不掉还是个问题。 景桓眼底一黯,还能怎么说,纸包不住火,当然是实话实说。 “所以叫你过来,等下看方小姐的态度,如果顺利,那就不用告诉她了,如果不顺利……我会亲自告诉她。” “你们谈退亲,我一个外人在这里不太好吧?”华少棠讶异道,女儿家都是要面子的。 景桓白了他一眼:“谁说让你在这里,隔壁雅间已经给你备下了酒菜,你去那边。” “大人,方小姐到楼下了。”仲达来禀。 华少棠连忙起身,不放心地吩咐一句:“你跟人家好好说,注意措辞。” 方柔仪站在楼下,双手绞着帕子,帕子都被绞成了麻花。她心里忐忑,不知道景桓找她何事,今日刚下了定,他就提出要见她。忐忑之余又有些小小的激动和期待。那日见面后,他就常常出现在她梦里,不知他是否也会这样念着她。 所以,她不顾家里的规矩前来相会。 “方小姐,我家大人已经久候多时了。”仲达笑容可掬的拱手施礼。 方柔仪莞尔,在丫鬟的搀扶下步态袅娜的上了楼。 两人互相见礼后,景桓摆摆手,高朗便是识相的退下,方柔仪的丫鬟有些犹豫,让小姐和一个男子独处,似乎不合礼仪,虽然此人是小姐未来的夫婿。 方柔仪给她使了个眼色,丫鬟才不放心的退下。 屋内没了旁人,景桓看着对面低眉含羞的女人,正色道:“请恕在下唐突,今日请小姐来,是有一事相求。” 方柔仪心跳的很快,如揣了一窝小兔子,怦怦乱撞,一抹羞红瞬间飞上脸颊,柔顺地说:“侯爷请讲。” “那我便直言了,不瞒小姐,在下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景桓说道。 方柔仪愕然抬眼,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子,黝黑地双眸,明澈如镜,眼底一片坦荡。她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不愿意 “不是小姐不好,问题在我,如果小姐愿意退婚,在下不胜感激。”景桓真诚道。 方柔仪的手在颤抖,各种委屈、难堪像洪水猛兽在她心中肆虐,她无论如何想不到景桓请她来是想要退婚,她这样期待这份婚姻,如此思念这个人,可他却用这样冷酷无情的方式狠狠的羞辱了她,甚至羞辱了她整个家族。 无法克制氤氲的水汽逐渐迷蒙了她的眼睛,她咬着唇,努力维持着她的骄傲和尊严,说:“既然你不愿意与我定亲,为何又要来说亲?” “在下很抱歉,也很愧疚,在下已经向家母言明,但家母一意孤行,在下深恐耽误了小姐,这才不得已请小姐……”景桓有些难堪地说道,毕竟方小姐是无辜的。 “是吗?”方柔仪戚然一笑:“那就请伯母来退亲吧!” “可就算伯母来了,我爹娘也未必会同意呢!已经交换庚帖,已经定下婚约,满城皆知,侯爷这个时候说退婚,侯爷将我至于何地?将我们方家置于何地?”说道后面,幽怨已经变成控诉与责问。 景桓无奈的口吻:“只要小姐答应退婚,可以用任何理由,只要你能解气,你们方家能解气,在下全然接受。” “可我若不愿意呢?”方柔仪道。 “难道小姐真的愿意嫁给一个无心的男人,赔上一生的幸福?”景桓直言。 方柔仪已经冷静下来,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无比心寒。这件事已经没有退路,她也不想退,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爹曾经那样喜欢一个女子,可最终还不是放弃了,连纳妾都不敢提,他是唯一令她心动的男人,现在他是被别的女人迷惑了,但她相信,只要她成为他的妻子,日久生情,他会喜欢上她,会接受她的。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子,我不会阻拦你,等我们成亲后,你可以纳为妾。”方柔仪委曲求全,等她成为永宁侯夫人,到时候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 景桓深吸了口气,难道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对不起,在下今生,除了她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景桓决绝道。 方柔仪的底线一再被挑战,却是益发激起了她的倔强和斗志。她静静地望着这个俊美到极致也冷酷到让人心寒的男子:“对不起,我不会答应退婚。” 她就不信还有哪个女子能强过她,他所喜欢的女子,一定只是个寻常之辈,或者,不讨伯母喜欢,不然,早就娶进门了,所以,这便是她的优势,她不会轻易言败。 景桓头疼不已,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愚蠢又不自量的女人,他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绝了,换做陈果儿,他要是敢露出一丝厌弃之色,她早就不理他了。女人的心思果然复杂难猜。 “在下要说的都已经说了,还请小姐三思。”景桓保持着身为男人该有的风度与气度,诚恳说道。 方柔仪道:“还请侯爷三思,这不仅仅是你我之事,更是关系景方两家的大事。” 说罢,她起身,盈盈一礼,告辞而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如出家 方小姐一离开,华少棠就来了,啧啧道:“这位方小姐厉害啊!景桓,你碰到难缠的对手了。” 景桓懊恼道:“你说她是不是气糊涂了?我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她还坚持要嫁我。” 华少棠耸了耸肩,同情地看着好友:“两种解释,要么是她丢不起这个脸,要么就是她喜欢你。 “胡说八道,我跟她只打过一个照面,她就喜欢上我?那她也太轻率了。”景桓嗤鼻。 “这你就不懂了,什么叫一见倾心?什么叫一见钟情?虽说你没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却也人模人样,一般女人难以抵挡,再说了,很多夫妻都是直到洞房夜才看到对方的模样,之前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还不照样过一辈子。”华少棠说道。 景桓横了他一眼,臭不要脸,讥讽道:“你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你能让她看上你吗?” “切,我要是出马,分分钟拿下。”华少棠大言不惭道。 景桓灵光一现,抱着双臂故意露出不屑地神情,嗤鼻道:“吹牛也不打草稿,你去拿下我看看。” 华少棠不以为然:“朋友妻不可欺,我能干那么没品的事吗?” “你别跟我客气,她不是我妻子。”景桓大方地说。 华少棠有点会过意来,戒备地看着好友:“你不是为了自己上岸,想推我下河吧?” 景桓淡淡道:“是好兄弟就舍生取义一回呗!” 华少棠悻悻一哼:“不干。” 他的逍遥日子还没过够呢!才不要这么早跳进火坑。 “喂,你帮不帮啊?”景桓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华少棠不知死活地说:“如果对方是陈果儿我就勉为其难了,那方小姐,就算了吧!” 景桓暴起,抓了一把花生米丢他脸上,警告道:“朋友妻不可欺。” 华少棠怪叫起来:“她又不是你妻子。” 妈的,老子南征北战从来没有遇到过今日这般的窘困,有力使不上,有力无处使。景桓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 华少棠看他可怜,堂堂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跺脚一声吼都能吓破敌人的胆,却被几个女人弄得这般焦头烂额,手足无措。 “喂,我有个法子,你听听看,可不可行。”华少棠道。 景桓有气无力地说:“什么法子。” “出家。” 景桓微微一愣,自嘲道:“我还真不如出去家算了。” “我不是真叫你出家,权宜之计而已,你不是和了空大师很熟吗,让他给你编个谎,随便胡诌点什么,就说命里犯煞,若不遁入空门恐有性命之忧什么的,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关键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能不能说动了空大师为你扯谎。”华少棠说道。 景桓若有所思,越想越觉得这注意妙,反正陈果儿还小,等个几年没关系,那方家小姐可是等不住的。 “怎样?我再给你下点毒,就说是上次余毒未清,旧病复发。”华少棠桃花眼笑眯眯,里面闪的尽是鬼主意。 第三百二十六章 病危了 景秦氏正在屋子里翻黄历,寻吉日,要尽快把婚期定下来,等恒儿成了亲,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仲达急慌慌地跑了来。 景秦氏听到这三个字,就心慌,昨天桓儿发怒把书房给砸了,这会儿又闹出什么乱子了? 景秦氏沉声道:“毛毛糙糙地瞎囔囔什么?” 仲达来之前先抱了个三百斤的石锁举了一百下,举的满头大汗才过来的,再装出一副焦急的神色,简直就是天要塌了的样子。 “夫人,不好了,侯爷可能是急火攻心,晕倒了。” “什么?”景秦氏手中的黄历都给扔了出去:“快,请大夫,不,请御医,绿绮快扶我过去瞧瞧。” 一番鸡飞狗跳后,前来看病的梅御医摇头直叹气:“侯爷上次中毒太深,余毒未清,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故而复发,怕是危矣……” 景秦氏脚下一软,整个人都瘫软下去。丫头们连忙扶住。 “请恕下官无能,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梅御医脸上分明就是还是尽快办后事吧的神情。 景秦氏张着嘴,半响失声痛哭起来。 华少棠在房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医书。 梅御医来敲门。 “事情都办妥了?”华少棠不疾不徐地问。 梅御医道:“都按副院使吩咐的说的。” “那老夫人怎么个反应?”华少棠目光熠熠,等待着听好戏。 梅御医有些不忍道:“老夫人差点没哭断气。” 华少棠哈哈一笑,果然打蛇就得打七寸,这下戳到景桓老娘的死穴了。 “这件事,还请保密。”华少棠高兴归高兴,不忘吩咐一声。 梅御医面皮抖了抖:“下官自会守口如瓶。” “梅御医,你不必觉得愧疚,咱们这是在积德行善,是做好事。”看老梅一副于心不忍地模样,华少棠笑道。 梅御医面皮又抖了抖,心说,您是没见到景家的情形,鸡飞狗跳,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永宁侯旧病复发,病危的消息很快传开来。 御医院去了好几位大夫,都是一样的说词,没救了。 有好心人好事的人赶紧来告诉陈果儿,永宁侯不行了。 陈果儿愣了半响,她怎么觉得其中有诈呢?昨天刚见过他,看他好好的,什么余毒未清旧病复发,毒是华少棠下的,解药也是华少棠给的,难道有问题? 看陈果儿没反应,巧姑还以为她吓傻了。昨天永宁侯来看陈果儿,她才确信传言非假,陈果儿和永宁侯果然有情。 “陈果儿,你说句话啊!你别吓我呀!要不,你去帮永宁侯看看,依你的医术,一定能救他的。巧姑摇着陈果儿的手臂,试图摇醒她。 陈果儿吃痛,她手上的伤还没好呢! “巧姑,你干嘛?轻点。”陈果儿抱怨道。 巧姑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一定要挺住啊!” 陈果儿失笑:“说什么呢?你帮我去请华副院使来一趟。” 陈果儿敢肯定,这件事一定另有玄机,如果景桓真的病危了,华少棠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她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长话短说 华少棠还没到,韩岑来了。 “陈果儿,你听说了吗?”韩岑也是放心不下,过来问问。 “嗯,刚听说。”陈果儿淡定道。 韩岑有些纳闷,那她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还是他弄错了?可他特意去问过梅御医和柳御医,他们都是诚实的人,应该不会说谎。 “你要不要去看看?”韩岑建议道。 “嗯,看情况吧!”陈果儿依然很淡定。 呃!该不会是昨天两人吵架了吧!可是再吵架,再生气,人家都要挂了,她居然无动于衷? “陈果儿,副院使来了。”巧姑囔囔道。 陈果儿对韩岑微微一笑:“我有些话想问问华副院使。” 韩岑明白她的意思:“那……我先走了。” 陈果儿定是要亲耳听到华少棠说才肯相信,韩岑暗叹了口气,这种事,发生的这么突然,的确让人难以接受,希望陈果儿能挺住。 华少棠这一天在外头都是做愁眉苦脸状,到陈果儿这也就不装了。 “消息传的可真快,我本打算晚些来告诉你的。”华少棠揉了揉脸颊,放松面部肌肉。 陈果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华少棠见巧姑还杵在一旁,就冲她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把门带上。” 巧姑不高兴的撅嘴,人家也很关心的嘛! “这件事呢,说来话长。”华少棠一撩衣摆,优雅落座。 “那你就长话短说。”陈果儿说不急是假的,现在她只想要一句实话。 “短说就不精彩了。”华少棠不慌不忙道。 陈果儿气闷:“那你就一字不落的说。” “这件事呢,是这样的,昨天景桓那小子回家后……谁知道那方小姐软硬不吃,坚决不肯退婚,哎呀,你是没看见景桓一筹莫展的怂样。”华少棠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讥讽景桓的机会。 “于是你就给让他装病?”陈果儿算是听明白了,一个大男人被逼得不得不施展苦肉计,也是,儿的病娘的命,唯有苦肉计最能打动老夫人的心。 “这只是第一步棋,接下来,就是了空大师出马了。”华少棠想到自己的妙计,那个得意。 “了空大师?他出马做什么?做法事吗?”陈果儿好奇道。 “非也非也,让了空大师渡景桓出家。”华少棠道。 陈果儿倒抽一口冷气:“出家?怎么个出家法?记名弟子还是剃度?” 华少棠耸肩道:“这我就管不着了,景桓他自己拿主意。” 陈果儿瞪了他一眼:“万一出家了,那方家还是不肯退婚呢?到时候弄的骑虎难下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当和尚?” 华少棠笑道:“你以为那方小姐是你,人家看中的是景桓的身份,还有他那副皮相。” 陈果儿叹了口气道:“你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方家也是要名声的,若是景桓干了什么坏事,他们还有理由退婚,但景桓若是因病出家,方小姐还是不离不弃,岂不是成全了她贞洁重义之名,搞不好皇上还赐她贞洁牌坊呢!” 华少棠笑容僵在脸上,担心道:“不会吧!难道方家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守活寡?” 第三百二十八章 攻心为上 景桓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景秦氏和女儿景岚在一旁垂泪。 “早知如此,我便依着他,他爱娶谁就娶谁。”景秦氏唏嘘道,后悔不已,跟儿子的命比起来,什么都是浮云,老侯爷已经不在了,景家现在就指望桓儿,桓儿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景家也没指望了。 “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是遍请名医,说不定能有大夫治得好大哥的病。”景岚掩面拭泪。 景秦氏抽泣道:“御医院的大夫都来过好几位了,还能再找谁?” 景岚道:“上回哥中毒就是华少棠给治好的,娘何不再请他来。” 景秦氏止住了悲伤,可不是吗,她也是糊涂了,她心里存了想法,生怕华少棠跟恒儿串通一气来骗的,可如今御医们都确诊了,她还顾忌啥? “管家,赶紧,赶紧去请华少爷来一趟。”景秦氏急声吩咐道。 华少棠却是不请自来了,背了个药箱,神色哀伤,拱手一礼:“伯母,世侄来迟了。” “少堂,你快看看恒儿,御医们都说他……说他没救了。”景秦氏悲痛难忍,哽咽不成声。 华少棠亦是悲痛道:“景桓的情形,御医们回来都世侄说了,伯母还请保重身体,莫要太过哀伤,世侄自当尽全力救治。” 华少棠装模作样的望闻问切做了个全套,面色灰败,连连叹息。 “华大哥,我哥他……”景岚颤着声问。 华少棠像是十分难以启齿,嘴唇抖动了半响,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景秦氏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华少棠一面施救,心中一面忏悔,罪过啊罪过,可是伯母您非要定这门亲事,可不等于要你儿子的命吗? 几个婆子抬来软轿把景秦氏抬回上房,景岚也跟了去照顾。 华少棠这才拿出一个瓷瓶,往茶杯里倒了两滴药水喂景桓喝下。不多时,景桓醒转过来,抽了口冷气,道:“这该死的毒,我整个身子都麻了。” “不这样,能骗得过你娘。”华少棠挑眉道。 景桓也不抱怨了,只要能把婚事给退了,受什么罪他都认了。 “陈果儿知道了吗?”景桓担心地问。 华少棠撇嘴道:“那丫头鬼精鬼精的,什么都瞒不过她,不过,她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 景桓略有些失望,他还是蛮希望陈果儿为他伤心伤心,说明她在乎他。 “什么醒?” 华少棠道:“万一你出家了,方家还不肯退婚怎么办?到时候人人都夸方家重情重义,我看着亲事就别想退了。” 景桓也是一愣,有这可能吗?那方小姐可是方家的掌上明珠,他们肯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景桓眸光渐渐凝冷,透着坚决:“那我就真出家,按我朝律法,出家后,便是跳出了红尘外,一切尘缘俗事都再与我无关,婚约也自动解除,我就等那方小姐嫁人后再还俗。” “道理上是说的过去,可你出家了,太子的事咋办啊?还有你的兵马呢?可是有人眼巴巴的等着你交出兵权。”华少棠道。 景桓气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华少棠撇嘴道:“陈果儿给出了一计,攻心为上,你娘都快急疯了,你的戏也别演的太过,抓住机会提退婚,你娘自己揽的事,让她自己出面去解决。”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想见他一面 因为华少棠说,桓儿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心,若是去了他的心病,或华会有转机。为了儿子的命,景秦氏只好豁出老脸去方家。 方文氏也很关心这事:“我都听说了,正要去府上探望。” 景秦氏双眼红肿,嗓子也是沙哑,唏嘘着说:“我实在没脸来见妹妹,这刚定了亲,桓儿他就……就不行了。” 方文氏这两日心里正郁闷着,永宁侯一病,外头竟传出柔仪是个克夫命的说法,气得她寝食难安。 “姐姐何处此言,谁也没想到会这样,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吗?”方文氏问道。 景秦氏抽泣着说:“御医院最好的御医都来瞧过了,说恒儿是上次中毒后体内毒素没能彻底清除,突然就发作了。” 景秦氏不好意思说儿子是被气成这样,急成这样的。 “柔仪这孩子,我是真的喜欢,可如今我桓儿生死难料,我如何忍心让柔仪受委屈,妹妹,我不能害了柔仪这孩子啊!” 方文氏默然,心下犹豫,柔仪是她的掌中宝,她一心要为柔仪寻一门最好的亲事,眼看着如愿以偿,却横生枝节,要是那永宁侯真的死了,她的柔仪不但要背上克夫的恶名,还得守一辈子寡,这样看来,退婚才是上策,且是景家主动提出的,方家只要顺水推舟即可。 看方文氏的反应也是赞同退婚,景秦氏道:“若是桓儿能熬过这一劫,到时候再续前缘也不迟。” 方文氏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 “不,我不同意。”方柔仪听闻景夫人来了,就猜到是来退婚的,急忙赶来。 “柔仪,你怎么来了?”方文氏暗暗焦急,她心知柔仪对那永宁侯动了真情,就怕柔仪意气用事,耽误终生。 方柔仪正色道:“娘,伯母,侯爷正在生死边缘挣扎,我身为未婚妻不能伺疾病榻已经很惭愧了,又怎能在这种情况下弃侯爷而去,岂不是陷我与不仁不义?” 景秦氏那叫一个感动,心说,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柔仪这孩子,重情重义,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真该让桓儿听听柔仪这话,放着这么好的女子不要,偏偏喜欢那个女医……景秦氏深感惋惜。 方文氏蹙眉道:“柔仪,你先退下,婚姻大事,自由长辈们做主。” 这个傻孩子,说话做事也不考虑后果,也不想想,万一那永宁侯死了,她该怎么办?到时候,没有人会夸赞她有情有义,只会往她身上泼脏水。克夫二字若是坐实了,她这辈子就别想再嫁人了。 景秦氏好言道:“好孩子,你的心意伯母明白,是我们恒儿福薄,没这个福气,你就听伯母一句劝。” 方柔仪压根没敢告诉任何人,景桓曾经找过她,要和她解除婚约一事,她不愿相信景桓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入膏肓,她宁可相信这是景桓为了退婚而采取的手段。不行,她不能轻易地答应退婚,不论如何,她要亲眼见上景桓一面,亲眼证实景桓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娘,女儿想去探望侯爷,毕竟女儿现在还是侯爷的未婚妻。”方柔仪泫然欲泣,凄楚的模样,让方文氏心都揪了起来,直叹我儿命苦。 第三百三十章 死人也不放过 得知娘去了方家,景桓精神都好了起来,希望娘此去能大功告成,他就不必再装下去了,说真的,华少棠弄来的毒药实在厉害,这几日痛得他元气大伤。 “你就好好歇会儿,等好消息便是。”华少棠看他惴惴不安的,闲闲说道。 “少堂,你说我娘能把婚事退了吗?”景桓问。 华少棠沉吟道:“按理说方家应该答应退婚,要不然你死了,那方小姐也要倒灶。” 他没告诉景桓,仲达那坏小子到处宣扬他家大人是被方家小姐给克死的。 嗯!这招的确阴损,也就仲达才干得出这种事,估计这会儿方家要解除婚约的心思比景桓还迫切。 听得外头高朗一声咳嗽。 这是有人来的暗号,景桓马上闭眼装死。 须臾,但见景夫人陪同一位贵妇和千娇百媚的小姐进来,那小姐生的极美,秀眉微微蹙着,面上淡淡的忧伤,我见犹怜,华少棠心道:莫非这位就是方家小姐? 华少棠上前行礼。 “桓儿他怎么样了?可有好转?”景秦氏殷切地望着华少棠,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好消息。 华少棠神色黯然,摇了摇头:“脉象越来越弱了。” 景秦氏又忍不住泪涌,哽咽着说:“柔仪,你去看看他吧!” 方柔仪轻移莲步,缓缓走到病榻前,见景桓双目紧闭,脸色白里透着青,青里泛着黑,气息微弱,全然没了往日清冷威严的气势。 她痛苦的闭上眼,眼角渗出一滴泪,原来是真的,他真的病的很严重。 方文氏也上前看了几眼,唏嘘不已,果然是天妒英才,这么个英姿不凡,文武双全的国之栋梁,就要陨落了。 “桓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呐……”景秦氏哭得肝肠寸断,方文氏在一旁看得心酸。 世上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景桓心里也是不忍,但眼看着计划要成功,又岂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只好狠着心继续装死。 “我……能不能单独和他说几句话?”方柔仪哽声道。 方文氏扶起景秦氏,一边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永宁侯的状况你也瞧见了,该死心了。 大家都退了下去,独留下方柔仪。 方柔仪伫立床前良久,无比眷恋地望着这个男人,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跌落在衣襟上。 “你就真的这样讨厌我吗?” 景桓在心里回应:不是讨厌,是完全没感觉。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退婚吗?” 景桓心里一抽,什么意思? “我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我的,说是我克了你,我是个不祥之人。可我却是不信,一位高僧说过,我是富贵命,在家旺父,出嫁旺夫,所以,你一定不会死。” 方柔仪的语声哀戚,却是透着无比的坚定:“我不会退婚的,这辈子,我嫁定了你,我要守着永宁侯夫人的名份,就算你死了,你也只能是我的夫君,谁也别想夺走。” 景桓听到这话,忍不住大骂,你是疯了吗?连死人都不放过? 这下真真是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哗的喷了出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她不认输 听到里头尖叫,华少棠立刻冲来进来,顿时被眼前的情形吓到。 方小姐惊恐万分地指着景桓连连后退,而景桓满口都是鲜血。 随后冲进来的景秦氏见状,情急之下厉声质问方柔仪:“你都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他现在命悬一线经不得刺激吗?” 方柔仪委屈地低着头,不敢申辩,她只是说出了心里话,没曾想会把景桓气吐血。 方文氏不清楚状况,也没办法替女儿说话,对景秦氏的质问很是不满。 “你们都先离开吧!我要施救。”华少棠看景桓吐了好多血,心里也是着急,生怕有闪失,她们还在这里吵,便出声赶人。 一番急救后,景桓终于缓过神来。 “到底咋回事?让你这么沉不住气。”华少棠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问。 景桓气息还是不顺,闷声道:“那女人是个疯子。” “她怎么了?不肯退婚?”华少棠愕然。 景桓暗暗咬牙,岂止不肯退婚,看来真的要请了空大师前来了。 方柔仪执意不肯退婚,方文氏气的心绞痛,却又不能在景家发作,匆匆辞了景秦氏带女儿回府。 “柔仪,娘不许你再任性了,这婚必须退。”在马车上,方文氏疾言厉色道:“娘不能让你背上克夫的恶名,解除了婚约,你还会有锦绣前程。”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本以为是门天作之合,金玉良缘,谁知是段孽缘,方文氏心中无比懊恼,偏偏柔仪还这么不懂事。 方柔仪嘤嘤低泣:“可女儿就是喜欢他,除了他女儿谁也不嫁。” “难道他是个死人你也嫁吗?”方文氏极其艰难才忍住没一巴掌扇过去。 方柔仪只是哭,其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还是真的很喜欢他,也许,两者皆而有之。 那日他约她出去,说了那些无情的话语后,她便命人悄悄去打听了,原来景桓喜欢的是御医院的一位女医叫陈果儿,听说这女医医术了得,入院不到一年,就屡建奇功,成为史上晋升速度最快,最年轻的女御医。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认输的。她要会会这个陈果儿,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景桓对她这般死心塌地。 临近年关,宫里又添了皇子,到处都洋溢着喜气,可陈果儿却是心事重重,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景夫人都妥协了,那方家小姐竟然就是不肯退婚,还说什么景桓就算死了也是她的夫君,逼得景桓苦肉计都施展不下去,去做了空禅寺的记名弟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女人呢?让人彻底无语。 这样耗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陈果儿幽幽叹了口气。 “陈果儿,我和如澜她们一起去施粥,你确定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巧姑兴冲冲地跑来问。 陈果儿莞尔:“你去吧!这里还有阿漓呢!” 御医院有个传统,每年腊八时节都会在各城门口施腊八粥,京城里各大药铺也争相效仿。记得她和巧姑以前最期待的就是腊八,早早让主子哥赶了牛车进城等待施粥。今年巧姑从被施粥人变成了施粥人,就特别的兴奋,陈果儿不想扫她的兴。 “那我走了,最多半日就回。”巧姑兴高采烈的加入了出发的队伍。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刻意刁难 “陈御医,宁妃娘娘宣御医呢!可是周御医也去施粥了。”阿漓来报。 陈果儿蹙眉道:“我去吧!” “可您的伤……”阿漓瞄了眼陈果儿的手,担心道。 “不碍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陈果儿让阿漓去收拾药箱。 两人来到翊坤宫,未进殿,就听得里头笑语声,陈果儿微讶,宁妃这不是好好的吗?还能见客。 宫娥进去禀报,须臾出来请陈果儿入内。 陈果儿眼观鼻,鼻观心,上前要行礼,宁妃温言道:“你的身子还未好利索,就免礼吧!” “微臣谢贵妃娘娘体恤。”陈果儿不敢托大,还是屈膝行了一礼,现在她是从五品尚医局副局使,有官阶在身,不用自称奴婢了。 “这位是方夫人,陈御医,你且替她瞧瞧。”宁妃道。 陈果儿现在听到姓方的就很敏感,闻言微一抬头,只见宁妃左下首坐着两位穿着诰命制服,气度雍容的妇人,其中一位对她微笑颔首,应该就是方夫人了。陈果儿看那诰命制服乃是三品诰命,身份尊贵,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方都指挥使乃一方封疆大吏,他夫人得个三品诰命也是应该。 陈果儿忽然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目光,微一侧目,只见右边坐了一位貌若牡丹,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姐。 这小姐的目光带着一丝审度和探究,还有那么一丝不友善的神色。 陈果儿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就是那死活不肯退婚,非要嫁给景桓的方小姐吧! 方柔仪也在打量陈果儿,终于见到了这个令景桓心心念念的女子,却是有些失望,长相普通,勉强说得上清秀,身姿平庸,干瘦如柴,根本谈不上娉婷袅娜。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愤怒,自己尽然败给这种模样平庸的女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陈果儿敛定心神,从容淡定地问方夫人:“敢问方夫人哪里不适?” 方夫人正要说明,方柔仪抢先开口,笑颜如花,透着几分天真与烂漫:“听贵妃娘娘说,陈御医乃是御医院首屈一指的神医,既是神医,应该不用问也能知道患者哪里不适吧!” 陈果儿微然一笑,心知这方小姐是故意冲着她来的。 “望闻问切乃医之纲领,望其色知其病,闻其声,别其病,问其症,知病之所起所在,切其脉,视其虚实,知病在何脏腑也,这四诊相辅相成,才能准确的判断病症。” 方文氏觉得女儿在宁妃面前刁难宁妃为她请的御医有些不敬,且失礼,便出声薄责:“柔仪,不得无礼。” 陈果儿莞尔道:“不过,这位小姐既然有心考考下官,那下官权且一试也无妨。” 一旁的忠勇侯夫人崔氏打哈哈道:“陈御医神医之名远播,我等早就有心见见,今日便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宁妃刚才可是夸了海口的,有些担心地问:“陈御医,你能行吗?可别逞强。” 陈果儿笑了笑,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我共勉 陈果儿凝神替方夫人切脉,只觉寸脉沉而迟,关上小数紧,心中有了计较,问道:“夫人平日可是常常胸闷气短,多咳嗽,疼痛时,胸痛彻背,手脚发凉?” 方夫人讶异道:“的确如此。” 陈果儿道:“夫人得的乃是胸痹之症,病症虽不严重,但时日已久,少说也有七八个年头了。” 方夫人又是一怔,这也太厉害了。 方柔仪也是暗暗心惊,娘得病的确是在八年前,就是被那个狐狸精给气的,这个陈果儿光凭切脉就能准确的断出娘的病症已经得病的时间,医术果然非同凡响,有些本事。 “那……这胸痹之症能否根治?”方柔仪问。 陈果儿道:“胸痹之症乃是心中痞气郁结于胸,不得纾解而起,只要夫人放宽心,谨遵医嘱服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此病最忌心烦气躁。” 从脉象上看,方夫人最近恐怕心情不太舒畅,也是,女儿不听话,都成了京中笑柄,心情能愉快吗? 宁妃宽了心,笑道:“陈御医,你且去开方子。” 陈果儿屈膝一礼,恭谨退下,到外间去写方子,写好了方子让宫女转交方夫人。 刚出殿门,身后传来方小姐清冷的声音:“陈御医请留步。” 陈果儿驻足回望,神色自在安然:“方小姐还有何事?” 方柔仪施施然地走过来,目光孤高冷傲:“陈御医知道我是谁?” 陈果儿从容道:“你不就是方小姐吗?” 方柔仪实在不喜陈果儿这种淡漠的口吻,不以为然的态度,好像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一个不知廉耻,破坏她婚姻的贱人,居然还能这么从容自在? “知道我是谁就好,那么请你记住我的身份,还有你的身份,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不该纠缠的人,莫要再有非分之想,人若不自重,必将自取其辱。”方柔仪微昂着下巴,藐视的眼神,冷冷说道。 阿漓听不下去了,她也猜到了这位方小姐是谁,可不就是那位死缠着永宁侯不放的女人?永宁侯喜欢的可是陈果儿,若以时间先后论,方小姐才是那不要脸的女人呢! 阿漓故意问陈果儿:“她是谁?该不会就是那个传闻中克夫的女人吧!” 方柔仪脸色大变,怒道:“你这个贱婢,说我什么?” 阿漓故作惊讶:“啊?真的是你吗?哎呀,我不知道哎,不好意思,真是失礼了,我什么都没说,没说。” 陈果儿抬手止住阿漓,这是她和方小姐的事。 “方小姐所言极是,你我共勉。”陈果儿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同样也是她想告诫方小姐的话,把一个男人都给逼的要去做和尚了,实在想不通方小姐怎么还有脸来教训别人。 方柔仪怎会听不出陈果儿的言下之意,当即气的脸色发白,恶狠狠地瞪着陈果儿,贱人,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你如愿,咱们等着瞧。 陈果儿淡然一笑:“既然方小姐没别的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哦,对了,还有一句话要告诫小姐,方夫人的胸痹之症有严重起来的迹象,你最好别惹方夫人不高兴,否则会很危险的。” 说完,陈果儿掉头,给阿漓使了个眼色,扬长而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来信 “陈御医,这女人太不知耻了,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就很了不起吗?就可以随便侮辱别人?”走远了,阿漓还在愤慨,为陈果儿抱不平。 陈果儿叹了一息:“别说了。” 人家再无耻,毕竟是景桓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她,什么都不是。刚才她也是憋着口气,才反唇相讥。就算道理在她这边,真若理论起来,她的道理就站不住脚。 这世上只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你再两情相悦,没有名分,一切都是枉然。 方柔仪冷冷注视着陈果儿远去的背影,这女人果然难缠,只要她不死心,景桓就不会回心转意,这个女人,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掉才行。 陈果儿回到御医院,华少棠正巧来找她,阿漓识趣的去忙别的事。 “陈果儿,你怎么出去了?你的伤……”华少棠一看便知陈果儿出诊去了。 “宁妃宣召,周御医不在,我不去谁去?”陈果儿请他进屋。 “宁妃身体不适吗?”华少棠问。 “不是,宁妃叫我去给景桓未来岳母看病。”陈果儿无奈地挑了挑眉毛。 华少棠怔愣住:“不会吧?她……没有为难你吧?” “方夫人还好,不过那方小姐么……” “什么?方小姐也在?”华少棠拍了拍额头,这可是个难缠的主啊!不用说陈果儿肯定受气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怕我被她欺负了?你放心,我没你们那么没用。”陈果儿讥讽道。两个大男人忙活了好几日,结果还是败给一个女人。 华少棠讪讪:“谁知道她那个……这个厚。”华少棠指指脸皮。 “算了,不说这个,你来找我有事?”陈果儿要去倒水,华少棠忙抢过水壶:“小心你的手指。” “我来是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太子很快就要回京了,那个……你懂得。” 陈果儿精神一振,面露喜色:“真的吗?太好了。” 现在很多事情都胶着着,就是等太子回来,萧家的好日子终于要到头了,陈果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不除了萧贵妃和三皇子,她和景桓都不安全。 “嗯,景桓那边已经万事俱备,只差太子这阵东风。”华少棠也很开心,所以他一得到消息马上就来告诉陈果儿。 陈果儿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喝了两口,还是没能忍住询问景桓的近况:“他这阵子都在哪呢?” 现在真的要见他一面都很难,当然,她能理解他的难处,他不来见她是为了她好,毕竟现在他还有婚约在身。 “他啊!还是在别院休养,喏,这是他给你的信,仲达送来的。”华少棠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 陈果儿心头急跳,他终于知道给她写信了,迫不及待就要拆开来看,发觉华少棠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中的信,陈果儿白了他一眼。 华少棠嘿嘿笑道:“你看,你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了。” 等他一走,陈果儿把门关上,坐在火炉边将信拆开,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开始阅读景桓写给她的第一封信。 第三百三十五章 回信 “丫头,近来可好?手还疼吗?胸口还疼吗?天冷了,手一定不能沾冷水,会留下病根的,衣裳也要多穿,你这么瘦,多穿点也不显臃肿……我一切安好,请勿念,勿念不是让你不要想我……丫头,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嗯!最后有件事需要特别强调,不许跟那个韩岑走的太近。” 陈果儿看到末尾不觉莞尔,眼前仿佛浮现景桓狠狠咬牙的幽怨神情,这家伙,还说不会吃醋,都快酸掉牙了。 陈果儿把信收好,坐到医案前,提起笔打算给他回一封信。 可是,写什么呢?她可不会像他那样肉麻兮兮的,陈果儿琢磨良久,下笔写到: 身体已经好多了,所以又开始忙碌起来,所以,也没什么闲工夫去想什么人和事,对了,今天帮你未来岳母看病,也见到了你的未婚妻,长的很好看,比我强多了,深以为你这婚事拒绝的有点亏,如此佳人拒绝了多可惜,不如赶紧下山娶回家算了。好了,闲话就不多说,小年夜开始,我有七日假期,想回十里铺,若是方便的话,给我哥也放几日假吧!我们一家人很久没团聚了。” 陈果儿搁笔,自己先笑了,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看信时咬牙切齿暴跳如黑的模样,不过……他若是聪明,就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京郊别院里,景桓得到陈果儿的回信如获至宝,赶紧躲进房里拆看。 看到第一句话,景桓就忍不住发牢骚了,臭丫头,什么意思?这是说没工夫想他吗?想一想又不用费多少时间。呃!方家母女找陈果儿麻烦去了?景桓看到第二句,心狠狠地揪了起来。该死的,真当他是好相与的吗?胆敢去找陈果儿? 景桓耐着性子看下去,又是一肚子火气,臭丫头说什么浑话,什么叫比她强多了,还让他下山成亲,存心气人不是?景桓狠狠咬牙,真想现在就下山冲到御医院去,揍她几下。 呃!她小年夜要休假,要回十里铺……景桓托着下巴思索,忽而眼睛一亮,看着纸上那娟秀的字迹,笑了起来,丫头就爱口是心非!这是暗示他,过年可以去十里铺一聚吗?这还差不多,要不然他真跟她急。 想到聚会的日子就快到了,景桓心情雀跃,恨不得时光一晃就过。 “仲达……”景桓大声叫仲达。 仲达应声进来,见大人眉开眼笑的,真是很久没看大人愉悦的样子了,心道,果然还是陈姑娘的魅力大,仲达笑嘻嘻地问:“大人有何吩咐?” “你速去一趟西山大营,传我的话,小年夜给陈勇男放几日假。”景桓吩咐道。 “是。” “还有,派人盯着点方家,她们若是敢对陈姑娘不利,别跟她客气。”景桓又道。 仲达对那方家小姐没有半点好感,自以为是的女人最让人讨厌了,要不是她,大人也不用躲到山上来,还当了什么俗家弟子,害得他每次传话都要跑个大老远,天寒地冻的,委实辛苦,当即大声应诺:“是。” 第三百三十六章 礼物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陈果儿一早就收拾好包袱准备回家。 韩岑来凑她:“陈果儿,走了没?” 陈果儿本想邀请韩岑去她家的,却又不好意思,她要是带韩岑回家,爹娘肯定会误会。韩岑没有家人,过年都没地方去,所以申请在御医院留值,这更让陈果儿感到愧疚,好在天佑他们还算有良心,捎了信来,请韩岑去回春堂过年。所以,她决定今天先和韩岑一起去趟回春堂,晚点再回十里铺。 “好了,可以走了。”陈果儿拎了包袱,赶紧出门。 韩岑接了包袱去,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出宫。 “韩岑,陪我去一趟集市好吗?我还没给家人买礼物。” 韩岑皱了皱鼻子:“那动作快点啊!可别逛起来没完没了。” 其实他是怕陈果儿太累,毕竟才康复过来。 “知道了,这么没耐心。”陈果儿撇了撇嘴笑道。 韩岑翻了个白眼,跟在陈果儿后头,嘴角却是偷偷的弯了下。 陈果儿给爹买了副护腿,又买了一斤上好的烟丝,给娘买了根银簪子一对耳环,另外扯了几块衣料,家中人人有份,给大哥买了双棉靴,给小侄儿买了副金镯子,还有给袁阅的镇纸,给老吴的好酒……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的花过银子,最后韩岑手中提了好几个袋子,肩上还搭了好几件,整个人都快被淹没了,但陈果儿还是意犹未尽。 “陈果儿,你要是再卖的话,我就跟你急。”韩岑郁闷道。 话音刚落,陈果儿又把一双棉鞋塞到他腋下:“真啰嗦,这是给你的工钱。” 韩岑怔了怔,虚张声势道:“喂,你知道我脚多大吗?也不问问就随便卖,要是穿不上怎么办?” 陈果儿瞪了他一眼:“穿不上也要穿。” 其实她早就留意了,特意送给他的话,觉得不好意思,这样趁乱塞给他最好。 韩岑回敬了一个白眼,心里却是暖暖的,这还是除了娘以外,第一次有人给他送鞋子。 终于买齐了需要的东西,韩岑叫了辆马车。 陈果儿道:“回春堂又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不用坐马车了吧!” 韩岑看着她额上的细汗,心说,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刚好点就使劲折腾,到时候累了看你怎么办? 韩岑两手一摊,说:“你是不累,好歹也体恤一下我这个免费劳力,要不然你来拿这些东西。” 陈果儿吐了吐舌头,韩岑的模样是有些凄惨,便乖乖地上了马车。 韩岑把东西都卸下来,手里捏着那双棉鞋,在脚上比了一下,故意道:“嗯,凑合着还能穿。” 陈果儿瞥了他一眼,还敢嫌弃? 韩岑把棉鞋塞进自己的包袱,又从里头摸出一样东西,递给陈果儿,干咳两声以掩饰他的局促,闲闲道:“我不白要你的礼物,诺,这个给你。” 陈果儿接过小布包,好奇地问:“什么啊?” 韩岑目光闪烁:“刚才随便买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 陈果儿打开包着的棉布,只见是一支白玉兰的簪子,那玉质虽不是极品的羊脂白玉,却也是晶莹剔透,触手温润,尤其是那雕工,甚是精致,一朵极为雅致的白玉兰,非常漂亮。 第三百三十七章 马马虎虎 看她爱不释手的神情,韩岑的嘴角又忍不住弯了弯。 这是随便买的吗?陈果儿抬眼怀疑地审视韩岑,韩岑连忙转移视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不知耳朵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出卖了他的心思。 陈果儿笑了笑:“这簪子我喜欢。”说着把簪子插在了发髻上,歪着脑袋笑问道:“好看吗?” 韩岑瞥了她一眼,心说,真好看,这簪子果然极衬她清秀婉约又略带点俏皮的模样,嘴上却说:“马马虎虎。”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说句好话会死吗? 因为陈果儿下午就要回十里铺,家在不远的学徒也要回去过小年夜,所以,袁阅让赵大海提前到中午聚餐,还特意请了老吴过来。 回春堂华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大家寒暄叙旧有说有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老吴看着陈果儿和韩岑被大家围着讨要礼物,十分羡慕道:“袁阅啊,你可是收了两个好徒弟。” 当初他就看出这两个小家伙非池中之物,却没料到这么短的时日,他们便走到了令人仰望的高度,入院半年双双晋升为御医,成为神九针,简直可以用一鸣惊人,一飞冲天来形容,比当年的曲云菡更让人惊艳。 袁阅哂笑,略带几分自嘲:“我可是没资格当他们的师父咯!” “哎!话不能这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想到我也曾经教导过他们,我可是很自豪的。”老吴自鸣得意。 陈果儿终于摆脱大家围剿,提了一壶好酒和一个匣子过来。 “袁师父,吴师父,这是徒弟孝敬两位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老吴笑呵呵的接了过来,打开酒塞嗅了嗅:“杏花楼的陈年花雕,嗯,应该有十五年以上的年份,好酒好酒,陈果儿啊,还是你有心,知道我好这一口。” 陈果儿笑道:“是韩岑推荐的。” 老吴蹙了蹙眉头,嘀咕着:“这臭小子,推荐一下就算完了?没那么便宜,御医的俸禄可比我这个老头子高出许多呢!” 陈果儿忍俊不禁,袁阅也是笑道:“那小子平日可没少孝敬你,比起我来,你就知足吧!” 开饭前,李彦生也到了,不过李彦生好像心事重重,笑容很勉强,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巧姑悄悄告诉陈果儿:“三溪堂进贡御药的资格被取消了,现在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咱们回春堂很有可能拿到明年进贡御药的资格。”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本来京城里最大的三家药堂就是曲家的仁德堂,华家的回春堂和李家的三溪堂。以前进贡御药的资格是属于仁德堂和三溪堂的,仁德堂被查封后,三溪堂把仁德堂那一份也包揽了过去,现在受李雯敏连累,这资格自然不能再给三溪堂了,余下的也就剩回春堂有这实力。 “陈果儿,你说大理寺咋还不处置李雯敏姐妹两呢?问题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吗?我早就看出李诗琪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她这么坏,她姐姐比她更坏。”巧姑说到这两人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 “大理寺自有考量,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了。”陈果儿莞尔道。谁能说当初李雯敏陷害曲云菡不是为了彻底整垮曲家,夺取贡药资格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荣归故里 聚餐后,陈果儿和巧姑要回十里铺,袁阅特意叫人备了马车送她们回家。韩岑把巧姑拉到一旁,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陈果儿,巧姑玩笑道:“你若是不放心,何不一起去?” 韩岑虚张声势地威胁道:“还想不想我教天佑针灸术了?” 巧姑悻悻地嘟嘴:“知道啦!还用你吩咐?” “巧姑,上车了。”陈果儿催促着。算起来,陈果儿已经有大半年没回过家了,心情有些小小地激动。 告别众人,马车轻快地直奔十里铺。不出一个时辰,就看见了村口。 “陈果儿,快看。”巧姑囔囔起来。 陈果儿掀开车帘一看,惊的合不拢嘴。 只见村长带着若干村民侯在村口,爹和大哥站在村长边上,见马车来了,村长振臂一挥,立时鼓乐大作。 “陈果儿,这是在欢迎咱们吗?”巧姑惊喜不已。 陈果儿却甚是尴尬,看情形,应该是迎接她的。 “陈果儿,你说,这不是有点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意思啊。”巧姑笑嘻嘻地先跳下车。 大哥率先迎上来:“妹子,听说你今儿个回家,把大家都高兴坏了。” 陈果儿见大哥经过军中的历练,虽然人黑了瘦了,却是更显壮实挺拔,英武不凡,心中甚是欣慰,看来当初让哥去参军是对的。 村长上前拱手作揖,满脸堆笑地说:“陈御医,您可是咱们十里铺人的骄傲啊,山窝窝里终于飞出金凤凰了。” “可不是,咱们村终于也出了大官啦!“乡亲们个个喜笑颜开。 陈果儿闹了个大红脸:“村长,您这也太隆重了,我如何敢当。”陈果儿难为情道。 “应该的应该的,本来还想给你披红挂彩呢!你爹不让。”村长笑道。 陈果儿暗自窘迫,还好没这么做,她又不是中了状元,还披红挂彩,回头让华少棠他们知道了,还不得笑死她。 还是自家老爹了解闺女,憨厚地笑道:“快回家,你娘做了你最爱吃的饽饽” 陈果儿被大家簇拥着进村,村长要请陈果儿去他家坐坐,陈果儿婉言,说是先回家安置了再去拜访。 到了三岔路口,巧姑才跟陈果儿分开,回自家去了。 要不是爹和大哥领着,陈果儿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原本简陋的院子已经重新修葺焕然一新,还添了两间偏房。 “爹……这是……”陈果儿茫然,虽然她是拿了一些银子回家,但好像还不够造房子的。 陈关胜道:“你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了,你哥在军中也有了职务,总不能让你们回家住破屋子,所以就把积蓄都拿了出来买了些材料,都是乡亲们帮着盖起来的。” “果儿啊,你可回来了。”柳氏手上还沾着面粉呢,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女儿欢喜的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娘。”陈果儿一头扎进娘怀里,抱着娘的腰,真好,看到爹娘身体都好好的,一家人都好好的,真好。 “孩她娘,外面冷,快让果儿进屋暖暖。”陈关胜笑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 拜访贵人 一家人围坐在炕上,柳氏摸着陈果儿买的东西,面上带笑,嘴上却是抱怨:“花这些冤枉钱作甚?你赚几个钱也不容易,瞧你这么瘦,多买些补品给自己补补身子才是正经。” “娘,我钱够用,有朝廷的俸禄还有宫中主子们的赏赐,以后我再给娘买更好的。”陈果儿笑道。 “妹子是出息了,当初我就说妹子去学医挺好的,是条出路,可不是让我说中了。”金花惯会揽功劳,说的好像当初要不是她,陈果儿就没有今日的风光似得。 柳氏淡淡扫她一眼:“锅里还蒸着饽饽呢!去看着点火。” 金花撇了下嘴,不太乐意地去厨房。 小侄儿虎子显然对陈果儿这个陌生人很感兴趣,蹬着小短腿努力要爬到陈果儿身上去,那小模样着实惹人喜爱。 陈果儿很想抱抱小胖墩,可她肋骨的伤还没彻底恢复,使不得力。 陈勇男长臂一捞,把虎子给抱了过去:“小子,你太胖了,你姑姑可抱不动你,走,爹抱你去吃饽饽。” 陈关胜给柳氏递了个眼色,柳氏笑道:“我也去瞧瞧,你嫂子笨手笨脚的。” 屋里只剩父女两,陈关胜嗞吧嗞吧抽了两口烟,问道:“果儿啊,你在御医院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陈果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爹要说什么了。 “我很好啊!同僚们都很照顾我。”陈果儿回道。 陈关胜蹙着眉头又道:“上回有位公公说你在宫里头犯了事……” 陈果儿宽慰道:“爹,那只是个误会,您瞧女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这辈子都难得接触到宫里人,提起宫里都是敬畏的很,更别说被传唤了去,只怕爹娘那会儿都吓的不轻。 陈关胜点点头:“在宫里比不得外头,你凡事要小心谨慎,莫要疏忽大意了。” “爹,女儿心里有数,您就放心吧!”陈果儿莞尔道,她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是连累到家人,她心里不安。 吃过晚饭,大哥陪着陈果儿去村长家坐了会儿,又拜访了几户人家,以前大家都当她是小姑娘,如今当了官,可不敢再果儿果儿的叫,局促的很,倒让陈果儿不自在了。 匆匆结束了拜访,回到家中,跟娘窝在炕上说体己话。 陈果儿拿出十两黄金交给娘:“娘,这些您收着,让爹不要再进山打猎了,爹腿脚不好,你们辛苦了大半辈子,以后就在家享清福吧!” 柳氏被黄金亮瞎了眼,手都哆嗦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果儿啊!你哪来这么多金子?” “皇上赏的呗!”陈果儿笑道。 “真的?皇上这么大方?”柳氏讶然。 陈果儿乐了:“娘,要说隆恩浩荡,哪有人说皇上大方的。” 柳氏赧然道:“是是,隆恩浩荡,咱们乡下人,不懂规矩。” “果儿啊,你难得回来,想吃什么,娘明儿个给你做。” 大哥掀了帘子走进来,说:“娘,我和妹子明日要去拜访一位贵人,明日您不用给我们准备吃的了。” 陈果儿愕然,她啥时候说要去拜访贵人的? 大哥朝她挤眼,陈果儿旋即会过意来,这贵人就是景桓吧!他居然让哥帮他说谎,他也好意思。 第三百四十章 约会 第二天一早,仲达就驾了马车等在村口。 陈勇男扶妹子上车后,仲达搭了他的肩膀小声说:“没让别人知道吧?” 陈勇男赶紧摇头,他懂得此事的利害,永宁侯被人暗算中了毒,这件事军中人都知晓,有人要害永宁侯,要是让对方知道妹子帮永宁侯治好了病,恐怕会对妹子不利,所以,他连爹娘都瞒着。 “很好,侯爷说了,给你多放几日假,等过完年再回军营。”仲达道。 陈勇男却说:“我还是明日就回去,这阵子操练的紧,我要是不回去,底下的兄弟该偷懒了。” 仲达很是赞赏的拍拍他肩膀:“你能以军务为重,有担当,很好,大人果然没看错人。” “你们说什么呢?”陈果儿探出头来,怀疑地看着嘀咕的两人。 “没……没说什么,咱们这就出发。”仲达跳上马车,一扬鞭,马车滚动起来。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景桓,陈果儿心里又是期待又很犹豫,这样做好吗?偷偷摸摸的见面跟做贼似得,人家现在可是有婚约在身呐!她这种行为有不守妇道的嫌疑啊! 就这么纠结着,马车却是停了下来。这么快就到了?陈果儿正要掀开窗帘看看,车帘先被人掀开了,一个人钻了进来。 陈果儿睁大眼睛一看,可不是景桓么。 “你……你怎么在这?我还以为要去别院呐!”陈果儿吃惊道。 景桓嘴角微扬,眼底笑意讳莫如深:“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天寒地冻的,还有什么地方可去?”陈果儿很怕冷,他要是想带她去看山看水看风光,那就免了。 “放心,冻不着你。”景桓看着她,脸上笑意越发浓醇。定下这个计划后,这几日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终于盼到了这天,怎能叫他不欣喜。 景桓往陈果儿身边挪了挪,想要挨她近些。 陈果儿瞪他:“你那边挺空的,挤我干嘛?” “挨近一些暖和啊!”景桓理直气壮。 “你身上沾着寒气,别靠过来。”陈果儿推他。 “有吗?”景桓拿袖子蹭了蹭脸颊,丝绸做的袍子果然冰人,便不敢再靠过去,心下懊恼,早知道就穿棉衣了。 没见面时,想着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见了面,陈果儿一直沉着脸,淡漠而疏离的样子,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果儿也很矛盾,没见他时想见他,可见了面,情绪莫名的低落,高兴不起来。 “丫头,在想什么呢?”景桓绞尽脑汁,率先打破沉默。 “没想什么。”陈果儿望着那晃动的车帘,淡漠道。 “你在生气?”景桓小心翼翼地问。 陈果儿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你看你那脸拉的,比驴脸还长。”景桓笑道。 陈果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嫌我脸长,你倒是去找方小姐啊!她天姿国色,对你胃口了吧!” 景桓斜瞅着她,啧啧道:“原来是打翻了醋坛子,那叫一个酸哦!”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与我无关 “酸你个头。”陈果儿气不打一处来:“停车,我要回去了。” 混蛋,竟敢说她驴脸,敢嫌弃她。 景桓忙赔不是:“别别,我说错话了,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在我眼里,只有你才配得上天姿国色,其他的都是庸脂俗粉,我瞧都懒得瞧。” 外头赶车的仲达不忍耳闻,大人也太不会说话了,怎么可以用驴脸形容陈姑娘呢?这不是犯了女人的大忌么? 这讨好的话说的太没诚意,陈果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跟天姿国色完全沾不上边,反正她就是气闷,气他订了亲,气他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还说什么想她,陈果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犯贱。 “别跟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当我是无知的女人,好哄骗吗?”陈果儿没好气道。 景桓一本正经地赌咒发誓:“我在你面前从来不说虚的,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陈果儿懒得理他,发自肺腑又怎样?说了又做不到。 景桓见她依旧面若覆霜,心里发虚,道:“我知道你在气什么,眼下我是没办法退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婚退了,我只能跟你保证,我绝不会娶方家小姐的。” 陈果儿冷笑,讥讽道:“没办法,所以定亲了,也许有一天,你还是没办法,就只好成亲了,景大人,你真的不用跟我保证什么,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你怎么样,你定不定亲, 成不成亲都与我无关。”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陈果儿瞄了他一眼,车内光线昏暗,随着车轮滚动,那窗帘一晃一晃,光影交替映在他沉默地脸上,竟显得有些落寞萧索。 陈果儿又有些不忍,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明知道他已经尽力了,他也不想这样的,她却还说这样无情的话,哪怕他们真的有缘无分,也是命运弄人,不是他的错。 她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又放不下自尊。 “你是说气话还是真的这么想的?”听似低沉平静地语声,却透着浓浓地沮丧。 陈果儿想说不是,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口。 赶车的仲达那叫一个着急,大人您是被毒素侵蚀了脑子吗?陈姑娘越是介意越是生气就说明她越在乎您,您怎么糊涂了,不好好哄人家,自己倒是一头钻进了牛角尖,您这样问话,叫人家陈姑娘怎么回答您?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半响等不到回话,景桓只觉心底一片灰冷,由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吗?也是,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说自话,丫头从来就没说过喜欢他之类的话,也华,丫头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不好意思拒绝他。 “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陈果儿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说什么? “吁……”仲达勒住缰绳,看来他要是再不出马,大人的辛苦就要白费了。 马车骤然停下,陈果儿猝不及防,一个不稳,整个人往前冲去,眼看就要摔出车厢,一双大手及时抱住了她。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会太久 惯性的作用下,陈果儿狠狠地撞在景桓怀里,陈果儿只觉肋间一阵疼痛,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脸色霎时就白了。 景桓急声询问:“丫头,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陈果儿捂着胸口,疼的直抽冷气。 “仲达,你怎么赶车的?”景桓心疼之下,大声斥责。 陈果儿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虚弱道:“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你脸都白了,我带你去看大夫。”景桓急道。 看他紧张的样子,陈果儿微哂道:“脸白总比驴脸好。” 景桓心慌意乱:“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是不是很疼?刚才那一下撞的不轻,可别加重了伤情才好。” 陈果儿嗔怪道:“还不都是你,我在你边上你还让我受伤。” 景桓愈加自责,紧了紧手臂,将她抱的更紧:“对不起,刚才都是我不好。” 仲达长松了口气,还好制造点意外,打破了僵局,他清了清嗓子道:“大人,前面有个坑,小的去搬两块石头填上。” “该死的家伙,有坑也不会慢慢停下来吗?”景桓低声咒骂。 陈果儿在他怀里调整了下姿势,靠起来更舒服些,轻声问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此刻,她像只温顺的猫儿依在他怀里,她身上淡淡的草药的香味萦绕着他的鼻息,令他不由的心猿意马起来,若是真的对他无情,她还会这样依偎着他吗?心间陡然通明起来,适才她说的那些,分明就是气话,他怎么当真起来了? “没,没想说什么。”景桓结巴着否认,庆幸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止住了不该说出口的话。 “骗人,从实招来,你刚才要说什么。”陈果儿不依不饶。 景桓目光闪烁:“哦!我是想说,你如果真的那么想,那肯定是我做的不够好。” 陈果儿窝在他怀里露出一丝几不可察地笑意,心说,傻瓜,那就争取做的更好吧! 两人终于从归于好,可景桓想想心里又不甘,就算她生气,也不能说那样绝情的话啊,唬声道:“喂!那你以后也不能再说那种话了,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哦!你都跟别人定亲了,还不许我说几句?你一天没退婚,我见你一次说一次。”陈果儿抬头望着他,凶巴巴地说。 景桓的气焰马上瘪了下去,无辜道:“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我不管,我才是受害者呢!好歹你还有个如花娇艳的未婚妻,我有什么啊?跟你见个面都跟做贼似得,我还满肚子委屈呢!”陈果儿嗔怪道。 景桓目光低垂,那眼里的愧疚和疼惜是如此清晰,他想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给她所有美好的一切,将捧在手心里疼着,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可他现在做不到,非但做不到,还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他慢慢收拢了手臂,将她紧紧拥住,脸颊摩挲着她的秀发,目光变得柔和,一丝带着叹息的轻喃:“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那一天,不会太久。”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不用跟她比 仲达装模作样去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听听车厢内悄无声息,估摸着已经雨过天晴了,这才跳上马车,大声道:“大人,坑已经填好了,现在小的要出发了,大人和陈姑娘小心。” 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景桓挑开窗帘望了望:“到了。” 陈果儿下车一看,只见眼前一座白墙黑瓦,古朴清雅的建筑,月洞门上写着“香雪海”。 “这里有梅花?”陈果儿问。 景桓故作神秘:“进去就知道了。” 景桓牵着她入院,走过雕花回廊径直来到一座小楼,小楼里早早就生起了炭火,暖意融融。 “这是谁的宅子?你的吗?”陈果儿新奇的打量着这里的布局摆设,只是与京城的风格不同,大有江南婉约的韵味。 “我的,三年前与敬国公家的大公子打赌赢来的。”景桓挑眉,颇有些得意的神色。 “你还会赌术?”陈果儿颇感意外,认识他大半年了,头一回听闻他有不良嗜好。 景桓讪然:“你别想岔了,我们赌的是马球,得了这院子后我也没大在意,加上军务繁忙,就一直闲着,只几个仆人在这边打理。这几日一直在想寻一个清静之所,便想到这了。” 陈果儿很是无语,穷苦人家茅屋都住不上,这些富家子弟,却随便拿这么大座院子当一场球赛的赌注,真是奢侈。 说话间两人上了三楼,临窗的小圆桌上,摆放了水果点心并一壶美酒。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我没觉得有什么新奇的。”陈果儿有些失望。 景桓笑了笑:“你过来。” 景桓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陈果儿举目远眺,立时连呼吸也停滞住,这是怎样一片景色,漫山遍野的梅花,如海荡漾,如雪满地,那期间点缀着的红艳与碧绿,恍若妙手丹青,不经意调出的色彩,又似江南最巧的织女织出的云锦,不着痕迹浑然天成,美的令人窒息。 香雪海,此乃名副其实的香雪海。 “太美了,没想到此处别有洞天。”陈果儿由衷赞叹,适才一路行来都不曾发现这片香雪海。 “我也是才知道,这座院子还包括了这片梅林,现在想想,真是赚大了,难怪敬国公世子当时的脸那么臭,想来是心疼极了。”景桓笑道。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 如今白黑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妆。”陈果儿被眼前景色吸引着挪不开眼,心头浮起一首诗,便自然而然轻吟出声。 景桓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旋即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吟诗。” 陈果儿心中窘迫,一时忘形露馅儿了,要知道曲云菡不仅精通医理,诗词歌赋也是拿手的,但陈果儿出身农家,会医术已经很让人意外了,还会吟诗不是太奇怪了吗?陈果儿娇笑道:“你当我只会背医书么?听说那位方小姐是个才女,我总不好差她太多,所以最近补了补诗词,以备不时之需,今儿个可不就用上了么?” 看着她自然流露出的小女人的娇媚与狡黠,景桓原本平静的眸子里微微有了波动,心底浮起异样的情绪,有些惊喜,还有些感动。 他扶住她的手臂,眼神变得幽深,那眸底的柔光浓醇若陈年的美酒。 “你不用跟她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在我眼里都比不上你手里的一根银针,我喜欢看你治病时沉着冷静的眼神,喜欢看你跟我斗嘴时凶巴巴模样,喜欢你的正义,喜欢你的温良,喜欢你偶尔的狡诈,喜欢握着你微凉的手,喜欢闻你身上淡淡的药香,喜欢你的一切的一切,我只喜欢你这样的,所以,你真的不用跟她去比……” 第三百四十四章 恶作剧 低沉如斯的男声穿入耳膜,那温柔而认真的神色,真挚而动情的话语,恍若一道暖流在她心间铺展,缠绕、柔软的滑过 ,所有不安与委屈,矛盾与挣扎都不知所踪,只余下温暖和感动。 竟不知他原来这般会说话,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陈果儿灿然一笑:“我们去梅林好不好?” 景桓哂笑:“你不是怕冷吗?” “只是去看一下,不会冷的。”陈果儿欢快地拉着他下楼。 看她兴致高昂,景桓恭敬不如从命,让丫鬟取来一件大红猩猩毡子亲自为她披上,她的肤色原本就白皙,披上大红色的披风,越发衬得肌若凝雪,黑白分明的眸子因着兴奋显得格外乌亮,景桓不觉有些看痴了。 “走啊!”陈果儿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转身跑开了去。 “你慢点,小心地上还有积雪。”景桓微一怔愣,忙大步追了上去,牵住她的手,陈果儿也不挣扎,任由他牵着。他的手掌,温暖而厚实,包容着她,有种被呵护着的感觉,很安心,很踏实。 地上有薄薄的积雪,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 “今年冬天雪下的少,也就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还能看到些积雪,宫里头的雪,太阳一出来就都化了。”陈果儿从廊檐的栏杆上抓了把雪来玩。 她是极爱雪的,觉得这是世上最干净的东西,小时候,每逢下雪,弟弟妹妹便缠着她堆雪人,打雪仗,欢笑声能把屋顶的雪都给震落下来。只可惜,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即便弟弟妹妹们能回来,她已经不是曲云菡了。 陈果儿斜瞅了景桓一眼,心里冒出个恶作剧的想法:“景桓,我送你件礼物。” 景桓惊喜:“是什么?” “你先闭上眼睛。”陈果儿大眼睛眨啊眨,嘴角扬着俏皮的笑意。 这样的笑让景桓警惕起来,臭丫头不会是想暗算他吧!不过他还是听话的闭上眼睛,只要她高兴,怎么都无所谓。 “不许偷看啊!”陈果儿把手心里的雪捏成团,飞快的从他领口塞进去,转身就跑。 景桓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激灵灵的打了寒颤,赶紧把雪团给挖出来,气囔着:“臭丫头,胆敢使坏,看爷怎么教训你,站住,别跑。” 陈果儿提着裙子跑的飞快,不跑是傻瓜蛋。 “来啊,你来追啊!看你追不追得上。”如铃的笑声在空旷的院落回荡着。 景桓完全可以施展轻功,一个起落就能抓到她,可是看她笑的这么开心,便故意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嘴上一个劲的叫嚣:“看你往哪儿跑……” 推开后院的门便是梅林了,山风夹着清幽的芳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陈果儿跑进梅林,目光完全被那一树树迎雪绽放的寒梅,苍古清秀的姿态吸引,脚下一不留神被落在地上的枯枝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扑去。 陈果儿心中大呼惨了,这下要摔个狗啃泥。 第三百四十五章 意乱情迷 就在陈果儿就要跟雪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大手捞住了她的腰,翻身一滚,景桓就在她身下了。 呃!他的动作怎么这么快?明明在很后面啊,一眨眼就到她跟前了。 “叫你别跑,没摔着吧?”景桓惊魂未定,暗暗庆幸,还自己好身手敏捷。 “哦,没有。”陈果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就跟个大沙包似得趴在他身上。 景桓神色一松,旋即挑了挑眉,眼底含了抹坏笑:“没事吗?那我可要报仇了。” 臭丫头,先是暗算他,这会儿又吓他,不好好修理一下怎么甘心。 陈果儿心说不妙,赶紧撤退,景桓那容得她逃跑,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就地抓了一把雪,威胁道:“你自己说,塞哪里?” 陈果儿连连求饶:“好男不跟女斗,大人不计小人过……” “不信,有仇不报非君子。”景桓忍着笑,故意绷着脸,恶狠狠地说,作势就要用雪冰她。 陈果儿吓的哇哇大叫:“我投降,我投降,侯爷饶命。” “投降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景桓薄唇一扬,眼睛里都隐隐流露出笑意,好像抓住了她的小辫子,那表情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什……什么代价啊!”陈果儿心有戚戚地望着他手里的雪团。 景桓把雪团扔了,将她的双手扣在脸侧,眼神变得深黝,眼底仿佛蕴藏着两团火焰,直勾勾的盯着她,慢慢俯下身来。 陈果儿看着不断放大的俊美的脸庞,心跳乱了节奏,明知道该推开他,却是忘记了挣扎。 他微凉的唇轻触她的唇瓣,轻轻点点,仿佛对着极具诱惑的美食又舍不得一口吞下,她的气息这样美好,恍若花香,干净而纯洁,对她的渴望如同不可遏制的潮水,他的舌灵活的叩开她的贝齿,追逐着诱人的丁香,纠缠着,吮吸着,恨不得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 陈果儿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茫,身子也轻飘的似一张网,在天地间漂浮,情不自禁地青涩地回应着。 她的反应令他欣喜不已,苦苦压抑的热情如同将要喷薄的岩浆找到了出口,缠绵细致的吻变的急切而狂热。 娇柔纤细的声音破碎而出:“景桓……” “嗯……”他的声音低沉,微微地沙哑,逐渐粗重的气息里充斥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可是在梅林,陈果儿努力保持着头脑中的一丝清明想要结束这样的迷乱。 “景桓,我胸口疼。”陈果儿喘息着低喃。 景桓果然停了下来,迅速支起上身,露出紧张的神色:“我压到你了?” 刚才一时忘情,都忘了她身上还有伤。热情顿时如潮水退去,心中满是懊恼,是他太不小心了。 看到他自责的神情,陈果儿有种罪恶感,可是没办法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醒过来,陈果儿故意蹙着眉头:“有点疼。” “我看看。”景桓下意识说道,手一伸出去又停滞在半空中,这地方,好像不能随便乱看的。 陈果儿看着离她胸口半寸距离的大手,心中大窘,脸上火辣辣的,耳根子都热了起来,一把推开他。 第三百四十六章 折磨人的教学 景桓毫无防备,被她大力一推,跌坐在雪地上。 陈果儿麻溜地爬起来,拍掉披风上的雪花,看他狼狈无措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景桓一下子回过神来,恨恨咬牙:“臭丫头,你骗我。” 陈果儿撇嘴道:“谁骗你啊,刚才真的疼了。” 景桓嘀咕着:“我才不信。”悻悻地抓起一把雪撒过去。 陈果儿刚把披风弄干净又中弹,当即发起狠来,两手抓了一大把雪朝他脸上撒去。 “好啊,你还敢还手,看我怎么修理你。”景桓瞪着大眼睛,眉毛上沾着雪,模样甚是滑稽。 陈果儿唬着脸道:“是你先扔我的。” “那是谁先把雪塞人家衣服里的?”景桓故作凶狠。 陈果儿理亏,算了不纠结这个话题。陈果儿心思一动,笑眯眯地说:“景桓,能不能再耍一次剑给我看看,你舞剑的样子很帅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景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真的要看?” 陈果儿很真诚的点头,目光殷切而期待。 景桓一跃而起,在地上瞄了一圈,捡起刚才绊到陈果儿的枯枝:“没带剑来,就用这根树枝将就一下。” 陈果儿退开去,站的远远的,景桓手持枯枝,犹如利剑在手,眉宇间英气勃发,一身雪衣,黑发如泉,落英缤纷中卓然而立,似玉树临风,陈果儿不觉看痴了。 只见景桓轻松而缓慢的舞动着手中的树枝,却似有千钧之力,雪花无风旋转,跟着他舞动的轨迹,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白色漩涡。 陈果儿看的目瞪口呆,这比上回剑挑海棠还要眩惑人眼。 他的动作或优雅而从容或迅疾如风,每一道弧线都是那么完美,每一个跳跃腾挪都是那么轻灵,似流风回雪,燕舞晴空。随着他最后一刺,那团白色漩涡如雾散去,消匿于无形。 收剑,回身,那一转眸的微笑,英俊的魅惑若盛开的罂粟。 “你这路剑法叫什么太神奇了。”陈果儿痴迷了,他怎么能舞的那么好看呢! 景桓把玩这手中的枯枝笑道:“这叫落英剑法,想学吗?我教你。” 陈果儿连忙摇头,她没这个天分,小时候娘也请过舞娘来家教她舞蹈,可她的动作就是很生硬,玩剑她不行,玩针还可以。 “这个太难了,我学不会的。”陈果儿道。 景桓想了想:“那我教你一套容易的,太极剑如何?还能强身健体,你学最合适不过了。” “不要……”陈果儿果断拒绝,要是别人教她,她还勉强学几招,他教的话就免了,省得被他笑话。 “来来来,真的很简单的。”景桓不由分说的把树枝塞她手里,手把手的教她招式。 他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的倾洒在她耳边,陈果儿头又开始昏了,哪里还有心思学剑。 雪光的反射下,看到她的耳垂渐渐染上了一层粉色,近似透明,细腻柔软的肌肤清晰可见细微的绒毛,景桓不禁咽了口口水,很想一口咬下去。 徒弟学的心不在焉,师傅教的也是心猿意马,陈果儿脚步慢了一拍,差点被景桓的脚绊倒。 “不学了不学了,我饿了。”陈果儿忙找借口结束这折磨人的教学。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太子回宫 午饭就摆在小楼的三楼,临着窗,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赏着美景,甚是惬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让人不免有种岁月静好,良辰如斯的感叹。 丫鬟来上菜,景桓起身亲自去端了过来。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看看喜不喜欢?”景桓笑的讳莫如深。 呃,还盖着盅盖,到底是什么?陈果儿好奇。 “是什么?” “你揭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景桓示意她打开。 陈果儿嗔了他一眼,就爱卖关子的家伙。 揭开盅盖一看,陈果儿傻眼了,这不是菜啊,是一块玲珑玉佩。温润的色泽,如脂凝膏,一看就是极品羊脂白玉, 景桓笑意吟吟的将玉佩拿起,绕到她身后,替她戴上。 “这……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陈果儿觉得不安。虽然这种好东西与他而言是寻常,但她也不能随便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是祖母留给我的,小时候我常生病,身子弱的很,祖母就把这祖传的玉佩给我戴上,说是玉最养人还有灵性,能辟邪,果真我就没有再生病了,其实,是我开始学武后就没有再生病了,但我宁愿相信也有这块玉佩的功劳,这玉佩我戴了好多年,直到随父出征,才收起来,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成为你的附身符,保你一世平安。”他温柔的说着,眼底亦是溢满了柔波,其实他还有句话没告诉她,祖母当年给他玉佩的时候就笑言,将来送给你媳妇。 玉佩触及肌肤,初时冰凉,片刻就温润起来,陈果儿摸着玉佩,只觉心头沉甸甸,似乎能感受到景家祖母对这个孙子的疼爱,还有景桓对祖母的敬爱,想到这曾是景桓的贴身之物,心里热乎乎的。 “戴上了可就不华拿下来。”景桓告诫道。 “大人,大人。”仲达慌张的上楼来。 “什么事?”景桓挑眉不悦。 “太子回宫了,急着召见大人。”仲达回禀。 “回宫了?这么快?”景桓有些吃惊,算算日程,还以为要年后呢! 陈果儿道:“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大事。” “可是……”景桓心中郁闷,好不容易才能和陈果儿有这一日清闲,又被破坏了。 “可是什么?公事要紧。”陈果儿打断他,虽然她也觉得有些遗憾,但是……来日方长,还会有机会的。 景桓薄唇紧抿,思忖片刻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太子急着召见,肯定是有要事,你先送我,又得绕一个大圈,派个人送我就行了。”陈果儿拒绝道。 景桓无奈,扶着陈果儿的肩膀,抱歉道:“那我先去,让仲达送你,我会随时跟你联系的。” 陈果儿莞尔道:“知道了,快去吧!” 景桓也不管仲达还杵在那,飞快的在陈果儿的额头轻吻了下,不舍地说:“我先走了。” 仲达识趣的抬头望着房梁,心说,大人也太旁若无人了,也不怕小的尴尬。 景桓匆匆下楼,陈果儿走到另一边推开窗户,只见他身姿矫健,飞身上马,与高朗一前一后,疾驰而去。 太子回宫了,一场新的战斗即将打响,陈果儿摸着胸前的玉佩,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第三百四十八章 巧姑的请求 陈果儿到家时,大哥还没回来,柳氏诧异:“你哥不是和你一起去拜访贵人了吗?他怎么还没回来?” 陈果儿讪讪:“大哥还有事,让我先回了。” 心中愧疚,她去见景桓,害的大哥也得避出去,这一日也不知上哪消遣。 柳氏叹气:“难得回家住几日也不得安生。” 晚上包饺子,巧姑来请陈关胜和陈勇男去她家吃饭,自己却留下凑热闹,不过还好巧姑在,要不然抱虎子的重任就得落在陈果儿身上了。 虎子咿咿呀呀口水滴答,把巧姑的衣裳都弄湿了:“哎呦,这是明天要下雨了吗?怎么这么多口水啊。” 陈果儿笑道:“他是嘴里长了个热疮的缘故。” “娘,您给虎子弄点金银花泡茶,降降火。” 柳氏看了看金花道:“虎子打出娘胎就火气大,头一个月,眼屎多得嘞!” 金花撅嘴道:“这可怨不得我。” 柳氏不满地瞪她一眼:“怎么不怨你?让你少吃些上火的东西,你偏不听,家里的老母鸡,还有老李家送的鳝鱼,就入了你一个人的嘴,” 金花不以为然,反驳道:“我要奶孩子,不吃些好东西怎么会有奶水?”婆婆就是小气。 “嫂子,娘说的对,虎子吃你的奶,你吃了什么就等于他吃了什么,你是大人可能没什么反应,但虎子小,反应就大了,为了虎子,你还是注意点饮食才好。”陈果儿劝道,这个嫂子的脾气她是清楚的,凡事总想着自己。 陈果儿如今是家中最有话语权的,她说的话,比一家之主的陈关胜还要有分量,金花不敢顶陈果儿,她还指望从陈果儿那多得些好处。今儿个她偷偷去摸柳氏藏在柜子里的匣子,重的差点都拿不起来,可见陈果儿给了柳氏不少值钱的东西。 “真有这种说法?那我以后是该注意点了。”金花虚心受教。 柳氏默默叹气,这个媳妇,真是不让人省心,不过,总比以前要好些,果儿和石头都有出息了,她也不敢太张狂。 三个人包饺子,很快就包好了,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想想以前,别说饺子,能吃上一碗厚一点的米粥都很庆幸了,如今生活改善了,餐餐白米饭,顿顿包饺子也能够。 吃过晚饭,柳氏装了一大盘子饺子让巧姑带回去,巧姑主动的要陈果儿送她出门,陈果儿心里琢磨着巧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她说,便送了出去。 “陈果儿,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巧姑吞吞吐吐道。 “什么事?能帮的我肯定帮的。” “我娘,我娘给我说了门亲事,是邻村的,可是我不想……听说那家肯出一头水牛。”巧姑苦着脸说道。 陈果儿了然,巧姑和天佑两情相悦,她也很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头水牛,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真的是很厚的一份嫁妆了,但真心觉得,巧姑的身价岂是就值一头水牛的? “已经说定了吗?”陈果儿担心地问,如果已经定了,那就不好办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是这个理儿 “还没下定,但我爹娘已经点头了,可能就这几天的事情了,是小弟告诉我的,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巧姑快哭了。 陈果儿安慰道:“你先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陈果儿,也只有你能帮我了,要是我爹一定要把我嫁给那人,我就,我就……” 陈果儿看她半天就不出来,薄嗔道:“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多大点事儿。” 巧姑的脾气她还不了解吗,嘴皮子挺利落的,但真要让她做出格的事,是绝计做不出来的。 巧姑幽怨地看了眼陈果儿,心说,被逼定亲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着急。 “快回去吧!不然饺子要凉了。”陈果儿催她快走。 目送巧姑消失在夜色中,陈果儿才转身回屋。金花抱着虎子在自己屋里头,柳氏在厨房收拾,陈果儿走过去帮娘放碗筷。 “你爹咋还不回来呢?”柳氏抱怨道。 “爹和李叔喝酒唠嗑,哪有那么快回来的……”陈果儿笑道。 “娘,这次回村,我听说一件事。” “啥事儿啊?” “李叔是不是想把巧姑许人啦?” “这事啊……是听你李婶说起过,隔壁王村的,小伙子长的挺结实,人高马大的,手脚也勤快,关键是,人家愿意给一头水牛。”柳氏一边麻溜地涮锅,一边说道。 “那李叔家最近是不是缺银子?”陈果儿纳闷地问。 “不至于吧!你李叔身子骨硬朗着呢!几个小的也能搭把手了,家里不缺劳力,柱子在军中每个月还能往家里拿些银子。” 陈果儿蹙眉沉吟:“那我就想不通了,家里不缺银子,干嘛这么着急把巧姑许人?”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你们这些做儿女的不懂父母的心就是了,有人来说亲,李叔李婶觉得人孩子不错,巧姑要是嫁过去,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操心了,要不是你如今出息了,搁以前,有这样的人家来说亲,娘也觉得好。”柳氏道。 陈果儿哂笑:“娘,这就说明凡事不能只看眼前啊!巧姑在回春堂学医学的好好的,袁大夫都常夸她,而且她现在专攻妇人科,京城里最缺的就是好的妇科大夫,等她考出行医资格,不论是在药铺里当坐堂大夫还是自己单干,都会有前途的,说不定一个月赚的就足够买头水牛了。” “有这么厉害?”柳氏手上动作一顿,愕然道。旋即想到果儿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现在十里八乡的谁不羡慕她生了个好女儿,连村长里正看见她都是笑脸相迎,倍有面子。 陈果儿再接再厉道:“要是现在把巧姑嫁了,那王家还能让巧姑继续在回春堂当学徒?这不断送了巧姑的前程吗?李叔李婶是实诚人,目光看不到那么远,娘,您和李婶要好,李家也没少帮咱家的忙,您可得提醒提醒他们,别犯糊涂了。” 柳氏踟蹰着:“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回头我找你李婶好好说道说道。” 陈果儿莞尔,如果这样能解决问题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就让天佑也来提亲,聘金什么的她可以帮忙,巧姑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也要帮巧姑达成心愿。 第三百五十章 什么德性 翌日,吃过早饭,大哥就要回军营了,金花在赌气,送都不肯出来送,柳氏也不舍儿子这么快就回去:“不是说给了几天假吗?就不能多呆几天?” 陈勇男义正言辞道:“整个军营的弟兄就我有假期,我心里不安生,上锋体恤,我不能当成理所当然呐!” 陈果儿道:“娘,您就让大哥回吧!大哥现在还是新兵呢!能有假期已经很好了。” 陈关胜叼着烟干,也没多余的话:“上锋器重你,你可得好好干,家里你不用操心。” 陈勇男郑重点头,把怀里的虎子交给柳氏:“爹、娘、妹子,你们也要多保重。” 说着,不舍的看了偏房一眼,转身离去。 家里少了个人,一下感觉冷清了下来,好在不时的有乡亲过来,这个送山上挖的冬笋,那个送自个儿种的蔬菜,还有自家打的麻糍,低落的气氛很快被冲淡了。 陈果儿很喜欢这种朴实热情的乡风,虽然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但是谁家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拿出来分享,邻里互帮互助,很是和睦。陈果儿琢磨着自己现在有能力了,应该回馈乡亲,只是做什么好呢? 出资修路?嗯,进村的路坑坑洼洼,一到雨天泥泞难行,是该修一修了。 建学堂?据她所知,这附近的村子都没有私塾,只有张财主家请了个先生,农家的孩子想要念书简直比登天还难,如果能建个学堂,让村子里的孩子知书识礼,可算是无量功德一件。 她手里这点积蓄应该够做这些事了,至于开药铺还是慢慢来吧! 想到就做,陈果儿把自己的想法跟爹说了说,陈关胜眼睛一亮:“丫头,这可是大善举啊!只是,花费也不少。” 陈关胜滋吧了两口烟,烟杆子在桌角上敲了敲,说:“让你娘把那些金子都拿出来。” 能得到爹的赞同陈果儿已经很开心了,笑道:“爹,金子还是你们自己收着,女儿手头上还积攒了些,应该够了。” 陈关胜吃惊地看着女儿,当御医有这么发财? “爹,咱们去趟村长家吧!大家合计合计,先把事给定下来,该准备的东西都先准备起来,等天气转暖,就可以开工了。” 陈关胜精神振奋,下炕套上棉鞋,把烟杆子往腰上一插,挥手道:“走,爹陪你一块儿去。” 金花哗啦掀了帘子进来,手里还抱着虎子,悻悻道:“爹,这事我不赞成。” 陈关胜不悦地皱眉:“妇道人家,懂什么?” 金花梗着脖子道:“小姑这么有钱,里应先想着自家人,自个儿家里都还是穷的叮当响的,却要打肿脸去充胖子,光顾着给自个人挣名声,却要家人跟着吃苦受罪,算怎么回事?” 陈关胜很少发脾气,但此刻不禁动了怒,不由的拔高了声音:“穷得叮当响?我们陈家是饿着你了还是冻着你了?拿人家东西的时候不嫌多,要你拔出一根毛就跟要了你的命似得,什么德性。”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就是差别 虎子从没见过祖父这样凶,吓得哇的哭了起来。 柳氏听见响动,忙进屋来:“怎么了,说什么呢?怎么把虎子给弄哭了。”边把虎子抱过去哄。 金花撇嘴道:“娘,您赶紧劝劝吧,小姑要把所有银子拿去修桥铺路呐!您说咱家好不容易有两钱,自己都没舍得多吃一顿肉,却要便宜了人家,有这道理吗?” “那是咱家的钱吗?那是果儿自己挣的,要怎么花,是果儿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陈关胜气闷道。 “爹,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姑又没成家,她挣的钱理应归家里,从古至今都是这个理儿。”金花理直气壮道,亏得被她偷听到,要不然都不知道小姑那么有钱,这些钱拿出来分,那就发财了,可惜公爹脑子不灵清,居然还同意小姑这么败家。 陈果儿冷笑,嫂子的德性是一点没变,巴不得所有的钱都归了她才好。 柳氏讶异地看着陈关胜:“孩他爹,这是真的?” 陈关胜冷哼道:“这有什么不对?” 柳氏默了默,说:“咱有这能力,能为乡亲们办点事是应该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花钱办体面事,我没意见。” 金花气得直跺脚:“娘,您也糊涂了吗?” 陈果儿开口了:“嫂子,路修好了,你也要走的,学堂建成了,咱们虎子也能读书识字,目光要放远一点,这就是你我之间最大的差别,所以,今儿个我有钱去做体面事,而你只能想着怎么从别人口袋里搂银子。” 金花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小姑这是在埋汰我吗?我为你们老陈家生儿育女,做牛做马,到头来还被你讽刺挖苦,我……我何苦来哉……”说着金花拍着大腿放声大哭。 柳氏很看不上金花撒泼的样,说:“大过年的你嚎什么嚎?也不怕倒了霉头。” “你们一家子合起火来欺负人,我就知道你们都拿我当外人,当初来说亲的时候说的多好听,会拿我当自家闺女疼着,绝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如今我才知道,我这是被骗上了贼船啊……”金花边哭边骂,抑扬顿挫唱歌儿似的。 虎子见娘哭了,刚忍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哭的更大声了, 陈关胜被这娘两哭的一个头两个大,好好的一件事,弄得这样糟心。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让你受委屈了?你也不瞧瞧,这十里八乡的还有哪家的媳妇有你这么好命,谁不是里外操持,白天黑夜的干活,咱家可好,脏活累活都我这个做婆婆的干,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可着你,你还叫起屈来。”柳氏气不打一处来。 陈果儿轻飘飘道:“不如叫乡亲们来评评理呗!若是大家觉得我们的确亏待了你,我们给你赔罪。” 金花一听说要叫人来评理,哭声立马低了下去,其实她只是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但又不敢太得罪陈果儿,如今陈果儿可是家里的财神婆。 第三百五十二章 高风亮节 村长听说了陈关胜父女俩的来意后,急忙把村里的几个长辈叫来,几位老者激动不已,老泪纵横,办学堂,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庄户人家为什么穷,就是因为没学问,没见识,所以,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若是办了学堂,让娃儿们都念上书,就算中不了科举,也能增加见识,这可是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大好事啊! “正德啊,你生了个好闺女啊!咱们十里铺所有村民都要感谢你呀!”一位长者感激涕零地说道。 弄得陈关胜很不好意思:“叔公您别这么说,我们陈家落户十里铺以来,多亏了乡亲们照应,那年我上山打猎,不小心摔断了腿,家里大半年没收成,要不是乡亲们这家送米那家送面的,我们一家都要饿死了,做人不能忘恩呐!所以,今儿个果儿跟我提这事,我就说是应该的。” 村长道:“正德兄,你们陈家有了钱不先买田置地,却先想着造福乡里,如此义举,称得上高风亮节,我代表全村的父老乡亲,感谢您呐! 另一位长者感慨道:“正德啊!感激的话叔公我就不说了,都放在心里,以后,你们陈家就是我们十里铺的大恩人了。” 憨厚的陈关胜被闹了个大红脸:“这都是果儿的主意。” 陈果儿笑道:“这事,是我们一家人商议着定下的。” 大家又是好一番夸赞。 村长道:“路咱们缓一步修,这学堂得尽快修建起来,我看村东头还有一块空地,那里地势开阔,又清静,把学堂修在那,你们看可好?” 大家一致赞同,接下来就是商量具体的修建事宜,陈果儿对这些不了解,反正她只管出钱,就先告辞了。 陈家要出资修建学堂的事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小山村,村民们闻风而动,主动上村长那报名,表示愿意出工出力。 不出半日,学堂的地址也定下了,木匠泥水匠也有了,等过完年,出了正月十五就开工。 下午,巧姑来了。 “陈果儿,怎么办?我听我娘说,那王家明日就要来正式提亲了,你想到办法没?” “这么快?”陈果儿愕然。 “是啊!我都快急死了。”巧姑嘴巴瘪了瘪,眼泪就掉了下来。 陈果儿递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你别哭,我已经说动我娘去劝你爹娘,若是劝不动,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毕竟这种事得爹娘说了算。”巧姑沮丧道。 陈果儿想了想,说:“你在这坐会儿,我现在就和我娘去你家。” 陈果儿叫上娘,一同前往李家。 李婶见她们来了,殷勤的请她们进屋。 “果儿啊,你真是好样的,你要给村里办学堂的事,大家都感激的不行。”李婶夸赞道。 “李婶言重了,能为乡亲们办点事,是我的荣幸,这也多亏了我爹娘支持。”陈果儿谦虚道。 李婶羡慕道:“果儿她娘,我可真是羡慕你,怎么就生出这么有出息的一双儿女,要是我家巧姑能有你家果儿半分出息,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柳氏笑道:“巧姑她娘,你可别小看了你家巧姑,我听果儿说巧姑在回春堂很受袁大夫器重呐!” 李婶摆了摆手:“她哪能跟果儿比,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还不清楚?就那点斤两,能有什么出息。” “李婶,我今儿个来是有件事想跟您商量,讨您的示下。”陈果儿笑微微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说服 “什么事你只管说,跟李婶还客气啥?”李婶笑呵呵道。 “是这样的李婶,回春堂的袁御医很看好巧姑,说她医术扎实,肯吃苦,手脚也勤快,想要好好栽培她,让她专攻妇人科,争取三年内考出行医资格,京城里现在最缺的就是妇科大夫,我们御医院也缺这种人才,到时候不管是留在回春堂还是进御医院,都是极好的,我相信巧姑一定能行。”陈果儿缓缓说道。 李婶不敢相信道:“巧姑真的能行?” 陈果儿认真地点头。 李婶恍然的神情,跟做梦似得,说话都结巴起来:“那……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让她好好学呗!” “只是有一点。”陈果儿犹豫道。 “啥?你倒是快说呀!”李婶催促道。 柳氏笑说:“就是有一点,不能过早许人家,要知道学医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更不能分心,我听说你们想给巧姑定亲了,果儿却说这样只会耽误巧姑的前程,我听听也有道理,巧姑她娘啊!要是巧姑成了大夫,你们家往后的日子可就大好了,再说了,果儿在御医院大小也算是个官,说得上话,将来巧姑想进御医院就方便多了,到时候,巧姑想华什么样的好人家没有?这可是巧姑一辈子的大事,咱得慎重,巧姑她娘,你说呢?” 李婶沉默起来,显然是被说动了。 陈果儿暗暗朝娘点了点头,意思是娘说的好。 “可是,跟王家都说定了,明儿个王家就正式上门提亲了。”李婶为难道,有些后悔事情决定的仓促了些,也是没想到巧姑真能有出息,还道学了也是白学,没啥花头,不如趁早嫁了,那王家还是不错的。 “这有什么,定了亲觉得不合适还能退呢!更何况只是口头说说又没下聘,随便找个由头推了便是。”柳氏道。 “李婶,这没什么好为难的,您就说跟回春堂签了契约,那边要五年后才放人,王家要是等得住就让他们等呗!”陈果儿道,其实大多药铺医馆里收徒都有许多约束,签五年还算少了,七年八年,甚至十年都有,袁阅厚道,不曾这样约束徒弟而已。 “五年?那王家怎么可能等五年?那王家二小子今年都十八了。”李婶哑然。 陈果儿莞尔,就是让他们等不住,知难而退。 “就算等得住也不行,巧姑要是成了大夫,柱子在军中也混出名堂,那身价可大不一样了,嫁给王家,岂不是亏大了。”柳氏道。 李婶沉吟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问她爹的意思。” 陈果儿心笑,这件事八成能解决了,李家的情形她还不了解,明面上是男人做主,实际上李叔都听李婶的,只要李婶心动了,李叔没有不答应的。 “那是,你们夫妻两好好合计合计,我也是为了你们家巧姑好,才跑来多嘴。”柳氏笑道。 李婶讪然:“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咱们两家是什么交情,我还得谢谢你给我提了个醒头。” 陈果儿故意左右张望了一下:“巧姑呢?怎么没见她?” 李婶笑嗔道:“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难得回趟家,就知道往外跑。” “既然她不在,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陈果儿起身盈盈一礼。 “巧姑她娘,那我们先走啦!”柳氏就很随意,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第三百五十四章 来客 出了李家,柳氏认真地问陈果儿:“果儿啊!你跟李婶说的那些话可是当真?不是为了帮巧姑才那么说的?” 柳氏有些担心,就怕这不是真的,到时候李家推了王家这门亲事,巧姑又当不成大夫,那她岂不是害了巧姑。 陈果儿哂笑道:“娘,您多心了,我说的都是实情,连我们御医院的周御医都很看好巧姑呢!” 柳氏松了口气,缓和了神色,笑嗔道:“是真的就好,不枉我来这一趟。” 陈果儿挽了娘的手,笑道:“李家会感谢您的。” 柳氏嗔了她一眼:“我才不是图他们谢我,巧姑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叫了我这么多年婶婶,我就希望她也有出息,果儿,你可要多多提携她。” “知道了,娘!”陈果儿楼了娘的手臂撒娇。 回到家,巧姑还在那暗自沮丧,陈果儿笑道:“我可是在你娘面前打了包票,说你三年内一定能拿出行医资格,你可不能让我变成扯谎的人。” 巧姑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么……我娘是答应不定亲了?” “我想危机暂时是解除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陈果儿道。 “当着?”巧姑立马转忧为喜,眼睛都亮了起来。 陈果儿绷着笑说:“你,必须,绝对把行医资格考出来。” 巧姑斗志昂扬,举手保证:“我就算不眠不休,死活也要把行医资格考出来。” 陈果儿这才笑道:“好了,赶紧回家吧!我可没说你在我这。” 巧姑眨了眨眼睛,笑的狡黠:“知道了,大恩不言谢咯!” 看她蹦跳着出去,陈果儿忍俊不禁,这丫头,一听说不用定亲就高兴成这样。 翌日,陈果儿打算进城一趟,去把存放在银庄的黄金取出来,顺便去接曲如澜。曲如澜过年不回扬州,所以,主动要求在宫里留值,今天是她休息的日子,陈果儿决定请她来家里过年。 还没等她出发,巧姑却是欢快的跑了来,大声囔囔着:“陈果儿,陈果儿,快出来,看谁来了……” 陈果儿出门一看,篱笆外站着一溜人。 有韩岑,曲如澜,天佑还有钟良。 “呃!你们怎么来了?”陈果儿很是意外。 巧姑吐了吐舌头,心虚的低着头,陈果儿看到天佑今天穿了一身新衣,看到陈果儿望着他,也是尴尬地低了头。 陈果儿恍然,敢情是巧姑告诉了天佑要定亲的事,天佑就赶来了,没胆子自己一个人来,就拉了韩岑等人来。 韩岑淡笑道:“曲如澜说要来你家,又不认得路,我们送她过来的。” 这算是为天佑他们化解尴尬。 柳氏从屋里出来,热情地招呼:“果儿,还不快叫你的朋友们进来坐。” 韩岑上前,恭谨一礼,呈上一个大礼包:“伯母,我等冒昧前来,打扰了,小小心意,还请伯母笑纳!” 柳氏一听这么文绉绉地用语,对韩岑越发的客气起来,在她看来,说话咬文嚼字的都是大有学问的人。 “人来就好,还送什么礼啊!多见外。”柳氏笑呵呵地说。 陈果儿瞧了一眼又瞧一眼,还是头一回听韩岑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话,感觉怪怪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般配 听说韩岑也是御医,曲如澜又是果儿在御医院最好的朋友,陈关胜忙让柳氏去张罗,要留大家吃饭。 柳氏欢喜的应着,这些可都是贵客啊!忙去厨房煮糖鸡蛋。 金花帮忙烧火,看柳氏一口气敲了十个鸡蛋,眼馋道:“娘,再多敲两个呗,虎子也喜欢吃。” 柳氏剜了她一眼,嘀咕道:“每回自己肚子里馋虫作祟都赖虎子。” 金花也不管,去摸了两个鸡蛋自己敲了进去,边说道:“娘,您瞧见没,那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小伙长的多俊啊!这么年轻,也是个御医呢!我瞧着跟果儿很般配,娘,您觉得呢?” 柳氏回味了一下这话,想到那个文质彬彬一表人才的年轻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的确很般配。 “胡说什么呢?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柳氏嘴上薄责着,面上却没有半点不高兴的神色。 金花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那年轻人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不过,那同来的姓曲的小姐模样比咱家果儿更出挑呢!那年轻人会不会喜欢沈小姐呢?” 柳氏愣了下,又苦恼起来,可不是么,那曲小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优雅庄重,还美的跟天仙似得,自家的果儿的确被她给比下去了。 陈果儿带巧姑和曲如澜到自己屋里说话。 “我正准备今天进城去接你呢!可巧你就来了。”陈果儿道。 曲如澜含了抹揶揄地笑意看了巧姑一眼,说:“天还没亮呢,韩岑就来叫我了,说是要给天佑找个借口,这不,我就成借口了。” 巧姑羞的满脸通红:“你们能不能别取笑我了,我这会儿心里头正七上八下的,那王家估计已经来了。” “昨儿个你回去后,你娘跟你说什么了?”陈果儿问。 巧姑道:“娘就问了我有没有跟回春堂签约的事,我说有啊,别人都是签七年,华大夫算是照顾我了。我娘又叮嘱我要好好学之类的,再就没说别的了,后来我爹回来,我爹娘在屋子里嘀咕了好久,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拿的是什么主意。” 曲如澜道:“你娘既然叮嘱你要好好学,自然是打算不跟王家定亲了。” 陈果儿也是这么认为。 “那你爹娘看到天佑了吗?”陈果儿又问。 巧姑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起这个就恼火,平日里他的话也挺多的,一见到我爹娘就成闷嘴葫芦了,都是韩岑和钟良在说话,他反倒成了最不起眼的。” 曲如澜掩嘴笑道:“头一回来见老丈人,丈母娘,紧张是难免的,你没见韩岑,在你家时谈笑风生,如鱼得水的,一到果儿家,拘谨的都开始咬文嚼字了。” “咦?好像是这么回事……呃,不对呀,韩岑他干嘛要紧张啊,难道……”巧姑后知后觉,斜眼瞅着陈果儿,一脸怀疑的表情。 陈果儿哭笑不得:“就你们想象力丰富,去巧姑家,那是重任在身,来我家是纯粹做客,当然要郑重些。” 曲如澜和巧姑相觑一眼,那神色,分明写着不信。 第三百五十六章 让座 炕间里,陈关胜等人才刚落座,俱是一头汗。 原因是,陈关胜认为韩岑是御医,身份尊贵理应上座,韩岑哪敢坐啊,一个劲的推诿要陈关胜上座,陈关胜觉得自己虽然是庄户人家,但该讲究的礼数还是要讲究的,免得人家看轻了果儿,于是,两人你推我我让你,僵持不下,弄得天佑和钟良也只得杵在那。 最后还是钟良说:“伯父,在回春堂的时候,陈果儿就是我们的老大,医术最厉害,主意也多,要不是陈果儿帮忙,我们还不一定做得成回春堂的学徒呢!您是陈果儿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长辈,在长辈面前,我们哪敢僭越啊!” 陈关胜微一愣神,自家的果儿有这么厉害吗?结果就被韩岑摁在了炕头。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柳氏端了糖鸡蛋进来。 “乡下人家没什么好东西,大家喝碗糖鸡蛋暖暖身。” 韩岑起身双手接过:“伯母,您太客气了。” 柳氏越看韩岑越喜欢:“你坐着就好,小心烫。” 钟良和天佑挤挤眼,什么时候见过老大这么正经的?就算在老吴面前,也照样吊儿郎当。 “吃吃,大家多吃点。”陈关胜笑呵呵地招呼。 韩岑其实并不喜欢吃甜食,但这是陈果儿父母的心意,当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表现出真的很好吃的样子,看的柳氏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果儿,请你的朋友吃糖鸡蛋了。”金花送鸡蛋进来。 三人立马止声,陈果儿忘了嫂子有偷听的癖好,也不知刚才说的那些玩笑话有没被她听去。 曲如澜起身道谢。 金花笑呵呵地说:“别这么客气,就把这当自个家,虎子给我吧!你们聊。” 说着抱了虎子出去。 巧姑对曲如澜说:“今天算是沾了你们的光,不然哪有糖鸡蛋吃。” 陈果儿一眼瞪过去:“别说的好像我娘亏待了你似得,前儿个那些猪肉饺子都进了谁肚子了?” 巧姑吐了吐舌头:“可糖鸡蛋是头一回吃啊!” 曲如澜笑道:“陈果儿,你爹娘人真好,什么时候,你也到我家去玩,扬州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陈果儿莞尔:“有机会一定去。” 说起来挺惋惜的,三叔三婶邀请过好几回,可她忙于学医都不曾去,倒是娘带着弟弟妹妹去玩了一趟,回来后直夸扬州是个好地方。 “带上我呗!”巧姑腆着笑讨邀请。 曲如澜笑道:“最好是大家一起去,人多热闹,我家宅子也大,来多少人都住得下,还能帮我家的药堂扬扬名,御医来坐堂,这可是要惊动整个扬州城了。” “切,原来是抓我们去干活啊。”巧姑不屑地撅着嘴。 陈果儿心思一动,说:“你提到坐堂,我倒是有个主意。” “是什么?”两人好奇地问。 陈果儿缓缓道:“像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看病都是件奢侈的事,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敢请大夫,平时有点小病小痛都只能忍着,我想,既然你们来了,索性做件好事,咱们就在村里搞个义诊,你们看可好?” 第三百五十七章 义诊 大家说干就干,陈关胜去找村长,村长立即召集村民,地点就放在村祠堂。座椅凳子还没摆好,村民已经把祠堂围得个水泄不通了,有御医坐诊,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普通老百姓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便是没病也要来凑个热闹。 可惜药具只有两份,陈果儿和曲如澜负责给妇女儿童看病,巧姑帮忙筛选,看着严重的交给陈果儿,没什么大问题的交给曲如澜。那边韩岑负责给村里的老少爷们看病,冯天佑打下手,钟良配合村长负责维持秩序。 陈果儿安排的很谨慎,毕竟巧姑他们还没有行医资格,不能独自给病患看病,免得落人口舌。 “金大娘,您得让瓜娃注意卫生了,饭前饭后勤洗手,别吃不干净的东西,肚子里都长虫了,您看他这脸上白斑都好几块呢……” “姜大娘,您这类风湿得治,不然越来越严重,将来连走路都成问题了,下回我阿牛哥抓到五步蛇让他给您泡酒,每日喝上那么一小杯,或是用来擦拭关节……” 反正都是乡里乡亲,巧姑也不拘谨,都是些寻常毛病,回春堂大夫都教过的,倒也能应对自如。 大家纷纷议论开,说巧姑懂的真多,是个当大夫的料。刚好李婶也来了,听到这话,心里乐开了花,这亲事推的果然没错,幸好跟她说,要不然可不得把巧姑给耽误了? 村民们觉得这机会千载难逢,纷纷去通知附近的亲戚,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到了下午,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赶了来。 “哎,你们这是干嘛去?”一御史大夫正好回乡路过,见老百姓们赶集似得都往一个方向去,便叫下人去问问。 “你们还不知道啊!十里铺有御医坐诊呐!而且还是义诊,不收银子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村民兴奋道,说完推着独轮车继续赶路。 “大人,说是有御医在十里铺义诊,所以老百姓们都去了。”下人打听清楚了前来回报。 “什么?御医在村子里义诊?真是闻所未闻,荒唐荒唐之极,御医可是给宫里的主子们看病的,岂能随便给老百姓看病?走,去瞧瞧,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位御医在做这种荒唐事。”御史大夫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体察民情,但凡有违法乱纪者都有权上奏朝廷,此刻,这位御史大夫就如同狗狗闻到了肉香,岂能放过。 陈果儿没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多,连附近村子的人都惊动了,看着望不到头的队伍,陈果儿头上直冒冷汗,本以为大半天就能完工,这下好了,就算看到明天也不一定看得完。 陈果儿不安地瞄了瞄曲如澜和韩岑,但见两人神色从容,丝毫没有因为病患太多而不悦,心里越发内疚,人家来做客,结果被她拉了来当苦力,名副其实的苦力。 村长也是皱眉,不好意思地来跟陈果儿说:“果儿啊!这可怎么办?人越来越多了。” 陈果儿无奈道:“能看几个算几个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 辛苦了 “大人,问清楚了,是御医院的陈果儿、韩岑和曲如澜,还有几个回春堂的学徒在办义诊。” 御史大夫沉吟道:“确定?”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下人回道。 “那回春堂的学徒可有行医资格?” “这个小人尚不清楚,不过小的去问问医馆署就知道了。” 御史大夫一挥手:“打道回府。” 他要回去写奏折,好好参一本。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陈果儿想着韩岑他们还得回城,就去跟村长商量:“村长,我的几个朋友今天还要回去呢!您看这……” 陈果儿她知道大家来一趟不容易,满怀期待的来,却让他们失望而去,心里也是不忍。 村长蹙眉道:“我去通知大家。” 韩岑走过来:“陈果儿,要不让大家明日再来吧!明日我和天佑他们早点过来。” “这……会不会太辛苦?”陈果儿很不好意思。 韩岑望着长龙叹息道:“难道你忍心看乡亲们失望而归?你看那汉子推着独轮车载着老母亲特意赶来,还有那边,母亲背着生病的孩子,腰都直不起来了,我们先把这些病情严重不方便的人先看了,其余的不太要紧的请他们明日再来。” “可是到明天会不会来的人更多?”村长担忧道。 韩岑说:“先说明了明日是最后一天,就三百个号,看完为止。” 然后又问陈果儿:“三百个号会不会太多?” 陈果儿微笑着摇头,心说韩岑真够仗义。 村长感激不尽:“韩御医,要不,你们今儿个就别下山了,我家还有空屋子,去我家住,也好让我代表乡亲们谢谢您。” 韩岑又看陈果儿,似在问……你觉得呢? 他当然是愿意留下的,乐意之至。 “如果天佑他们没问题,你们就留下吧,跑来跑去的也累。”陈果儿道。 韩岑挑了挑眉,对村长说:“那就叨扰村长大人了。” 村长欢喜就来不及,连声说:“不叨扰不叨扰,求之不得。” 陈果儿让巧姑和天佑把病重的患者先选出来,村长去宣布今日义诊到此结束,明日再加三百个号,要看病的明儿个请早。 大家一直忙到入夜时分,结束的时候,腰背都硬了。陈关胜亲自来叫大家去吃饭,说是都准备好了,村长家的媳妇也来叫,说酒菜都备齐了。 这可怎么办?嘴只有一张。 最后两人商量着,村长家宽敞,反正距离陈家也不远,两家的酒席并一家,大家权当过年,更热闹。 吃晚饭的时候,不时有村民来,送吃的,送穿的,朴实的村民最知道感恩,受了人家的好处,不表达表达心意心里都不安生。 韩岑看着左手的新鞋子,右手一大块腊肉,还有面前放着的一堆东西,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村长大人,麻烦您跟乡亲们说说,别再送东西了,要不然下回我可不敢再来了。” 韩岑难为情地说。 村长大人笑呵呵:“这些都是村民们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陈关胜也道:“就收下吧,要是大人不嫌弃的话,以后就把这十里铺当成自个家。” 韩岑惶恐道:“伯父,您叫我韩岑就行了,千万别叫大人。” 陈果儿笑道:“韩岑大人快吃吧,今儿个你最辛苦。” 韩岑瞪了陈果儿一眼,臭丫头,给他添乱是吧! 陈果儿才不怕他瞪眼呢!虽然他眼睛比她大,招呼其他人:“来,如澜,天佑,钟良,你们也吃,大家都辛苦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夜话 吃过晚饭,大家又说了会儿话,想到明天还要忙碌一天,都赶紧去歇息了。 晚上,陈果儿和曲如澜挤在一个炕上。 陈果儿想到太子回宫的事就问曲如澜:“这几天宫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怎么没有,一直想跟你说来着,就是没机会,你知道吗?太子回来了,昨天宫里动静可大了,萧贵妃被打入冷宫,三皇子也被囚禁起来,萧家也被抄了,大家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萧家谋逆,有的说萧贵妃以前干的坏事东窗事发,但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曲如澜道。 陈果儿愕然,这次皇上是动真格了,太子他们一定是拿到了萧家确凿的罪证,而且罪名还不轻。只是,单单惩治萧家,那宁妃呢?她敢肯定,景皇后的死跟宁妃脱不了关系。 “她们倒了也好,省得以后再对你不利。”曲如澜如是说。 陈果儿笑笑,心事沉沉。 让华少棠去打听蜀国那位神针的消息,恐怕还得再过几个月才能有结果。在没有确定之前,她不能告诉韩岑,免得他乱了方寸。 此时,柳氏也在跟陈关胜唠嗑。 “他爹,您瞧那位韩御医怎么样?” 陈关胜道:“小伙子能干心地又好,是个好人。” “就这样?”柳氏觉得这样的评价太简单也太低了。 陈关胜没啥学问,想不出花哨的词来形容韩岑,憋了半响说:“长的俊,比我年轻那会儿强出那么一丁点。” 柳氏在他胳膊上拧了下,嗔笑道:“老不羞的,夸别人还要捎带上自个儿,你有人家俊吗?” 陈关胜老脸一红,却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我不俊你能看上我?” 柳氏又狠狠拧了他一把:“谁看上你了?” 陈关胜嘿嘿憨笑。 “哎,他爹,跟您说个事,这姓韩的御医,我是越瞧越喜欢,一点架子也没有,知书达理,您说要是咱果儿能许给这样的人,多好。”柳氏感慨道。 陈关胜默然良久,说:“果儿主意大,她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做决定的好。” “主意再大,这婚姻大事总得父母做主,果儿是姑娘家,就算她心里有这想法,也不好意思开口啊!”柳氏道。 陈关胜听着觉得是这个理儿:“可这种事,女方家也不好开口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咱们不好开口,就不能请人撮合撮合?”柳氏道,这种事情又是女人比较有主意。 “还是等以后再说吧!果儿还小。”陈关胜不着急,自家果儿这等人才还怕嫁不出去? 柳氏悻悻一哼,老爷们就是粗枝大叶,果儿不急,万一被别的女人抢了去呢?悔都没眼泪,好女百家求,好男同样很吃香的。 第二天,天没亮,大家就起来了,到祠堂一看,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村长正在那派号。 拿不到号的乡亲还不死心,在那软磨硬泡,搞得村长很为难。 最后还是村长一位长辈说,几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不能得寸进尺,说好了三百个号就三百个号,不然这事没个头了。 村长这才狠狠心,把迟来的都给劝了回去。 第三百六十章 见官 陈果儿万万没想到,办个义诊做好事也能惹出麻烦来。 晌午的时候,几个衙差来了,凶神恶煞似得一边赶人,一边囔囔着:“这里谁主事?” 村长连忙上前作揖:“差爷,您有何吩咐?小的是十里铺的村长。” 为首的官差说:“有人举报你们这有人非法行医,那几个是大夫,都给我叫过来。” 陈果儿要出面,韩岑拦住了她,上前道:“差爷弄错了吧!我们在办义诊,不属于非法行医。” 官差斜眼瞅他:“你是哪个药堂的大夫?” 韩岑比他还高傲:“御医院针灸科御医韩岑是也。” 官差又斜了一眼,眼神不屑:“你?御医院御医?扯的吧?来人,把这里砸了,把这些谎称御医的行骗的家伙都带走。” 官差们就要动手。 韩岑厉声急喝:“谁敢!你们到底是为民办事的官差还是打劫的土匪?哪个衙门的?谁的手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打砸?还有没有王法了?” 为首的官差将韩岑上下打量,嗤笑道:“呦呵,口气不小嘛!敢喝老子,老子告诉你,老子现在执行的就是王法。” 村长连连作揖:“差爷,他们真的是御医院御医,我们村的陈果儿是御医院副局使呐!过年回乡,就想着给乡亲们做点好事,这是义诊,不收一分银子的,差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乡亲们。” 乡亲们早就看不惯官差们作威作福,不把老百姓当人看,个个义愤填膺围上前来,为韩岑等人证明。 官差大手一挥:“老子不管你们是不是御医,是不是义诊,御史大夫把你们给参了,现在你们都得跟老子走,自己跟官府老爷去解释。” 说罢,不由分说的就要上来拿人。 乡亲们不肯了,把陈果儿等人护住,不让官差拿人。 官差火了,抽出腰刀喝道:“你们是想造反?” 陈果儿怕伤及无辜,出来说话:“我们行得正坐的直,不怕见官,差爷请带路吧!” 也不知是哪个吃屎的御史大夫,闲着没事干了,也不了解清楚就胡乱参人,好啊!那就去官府走一趟,看到时候是谁倒霉。 “我们也去,给你们证明。”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大家纷纷响应。 “我们回去叫人,大家都去衙门。”又有人大声道。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向京城,不像是被拿去问罪的,倒像是前去兴师问罪的。 府衙里,卢大人迈着方步摇摇摆摆地上了公堂,叽里咕噜的抱怨:“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这年头怎么就这么多刁民呢!” 惊堂木一拍:“带人犯。” 陈果儿等人昂首阔步的走进公堂。 卢大人眼睛也不瞧一下,大声呵斥道:“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巧姑几个赶紧下跪,陈果儿韩岑和曲如澜却是站的笔直。 卢大人恼怒,眼睛瞪的滚圆,一瞪之下,觉得其中一人很面熟啊!细想了想,这不是上回被人告上公堂的陈果儿吗?好像永宁侯还为她出面来着,再想到前阵子听到关于永宁侯和御医院女医的事,袁大人顿时头皮发麻,怎么又是她? 第三百六十一章 非法行医 认出了陈果儿后,卢大人的态度明显转变,口气也缓和了下来:“堂下所立之人姓甚名谁何处任职,一一报来。” 陈果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位卢大人的记性还不错嘛!认得她了? “在下御医院尚医局副局使陈御医陈果儿。” “在下御医院针灸科科正韩御医韩岑。” “在下御医院医士曲如澜。” 三人俱是不卑不亢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职务。 卢大人的心突突地跳,三个人两位神针,都是国宝啊!这事弄得,那杜御史怎么搞的?好端端的找他们麻烦作甚? “听说你们在十里铺非法行医,可有此事?”卢大人问。 陈果儿道:“大人,所谓非法行医,是指无行医资格而行医,或是借医术行骗卖假药大肆敛财,我等乃是御医院御医,具备行医资格,且我等办的是义诊,不收患者一个铜子,何来非法行医一说?还请大人明察。” 卢大人看着外头挤的水泄不通的老百姓,心知陈果儿所言不假。 “尔等既是御医,如何给老百姓看病?”卢大人问,按理御医院御医是不能随意给外头的人看病的。 “大人,御医院是有规定不得随意出诊,但那只是指在御医院工作期间,为了规范御医院的制度,现在是在下的休假期间,在下是十里铺人,为乡亲们做点事回馈乡里有何不可?”陈果儿道。 韩岑说:“谁说御医出了御医院就不得给人看病了?御医院史院长还每月必去华家针灸馆给人针灸呢!袁阅华御医还开了回春堂呢!杨副院使家还做药材采办呢!我们几个给人看个病又算得了什么?” 卢大人听得头皮阵阵发麻,好像也是,律法并没有明确规定说御医就不能给老百姓治病了,一直以来都只是大家的思维定势,觉得御医就该给宫里的主子或是王公大臣看病。 “尔等有行医资格,又是义诊,且不追究,但那几个又是谁?”卢大人把矛头指向了巧姑等人。 陈果儿道:“他们几个是回春堂的学徒,也是十里铺人,这次我等办义诊,他们是来帮忙的,维持次序,分发号牌而已,这也有问题吗?” “但有人声称,看到他们也在行医,回春堂的学徒应该还没有行医资格吧?”卢大人道。 “大人,他们有没有行医,大人问问乡亲便知,大人说的那个人,是御史大夫吗?姓甚名谁?身为御史是有监察百官,体察民情的职责,可他事情没了解清楚就随意参奏,有失察失职的嫌疑,也许他根本不懂什么叫行医。”陈果儿道。 外头乡亲们听的真切,都囔囔起来:“他们是来帮忙的,看病的是御医。” 钟良道:“大人,我等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敢做那非法行医之事,还请大人明察。” “我们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可以证明,他们没有非法行医。”外头的百姓们囔囔着。 卢大人被大家的喧嚣嚷的头疼,娘的,今天还要回家过年呢!夫人早早就吩咐过了。当即一拍惊堂木,道:“本官传你们来问话就是查明真相,既然你们不存在非法行医,那就都回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赔罪 陈果儿却是不依了,大过年的,被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官差押送到这里,晦不晦气?乡亲们跑了这么远的路跟来,累不累人?自己占着理的时候还要忍气吞声,那也太憋屈了,不能争的东西她不争,但是该争的东西一定要争。 “大人,敢问是哪位御史参的我们,大过年的胡乱寻人晦气,我们要问他讨说法,还有,前来拿人的差爷态度极为恶劣,根本不把老百姓当人看,简直有损大人治下严明之誉,还请大人给我们一个说法。” 韩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继而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眼陈果儿,附和道:“就是,御史大夫引导的是言路,自己都稀里糊涂的那还当什么御史大夫?欺负老百姓好玩是吗?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卢大人头皮发麻:“那个……陈御医,不过是误会一场,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吗?至于那衙差,本官叫他当面给你们赔罪?” “不是给我们,是给乡亲们,好好的义诊就给搅黄了。”陈果儿道,卢大人能让衙差给赔礼已经算给面子了,不太可能供出是哪个御史大夫,不过这狗屁御史要查也很简单,既然参了,总有折子和署名。 陈果儿看看韩岑的意思,两人默契的认为见好就收。 同来的村民什么时候见过衙差给老百姓赔礼啊!今儿个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对陈果儿等人越发佩服起来。 大家雄赳赳气昂昂地簇拥着陈果儿等人回到十里铺。 陈关胜和村里的长者见大家平安归来,无不欢喜。义诊中途被打断,虽然此时天色已晚,但陈果儿等人坚持要把剩下的病患都看完。 今儿个府衙一场官司,因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城中老百姓一打听,便把这事传开了,闻者无不是骂官府无良,御医办义诊,多好的事,居然还追究,还有没有天理了? 太子府上,景桓和太子听了仲达听回来的消息,太子哂笑道:“陈果儿真是大不一样了,现在居然敢叫官府给老百姓赔罪。不过,这事做的好,有些官差狗仗人势,张狂的把自个儿当天皇老子了。” 景桓面色阴郁:“去打听一下,是哪位御史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谁敢找陈果儿的麻烦,那他就找谁的麻烦。 太子也不拦着,深深为那位倒霉的御史感到担忧。 仲达领命退下,太子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不怕宁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我看来萧家才能对我造成真正的威胁,萧氏一族在朝廷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就算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可还是有那么多朝臣上书为其脱罪,竟有甚者,诬陷我与蜀国串通一气陷害萧家。” 景桓淡淡道:“这个无需担心,殿下亲征蜀国,并签订了两国永不交战的协议,乃天大的功劳一件。” 太子苦笑道:“在我面前你就别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还不都是你的计谋。” 蜀国国君昏庸无能,在自己内乱尚未平息的情况下,居然答应与萧家合作,进犯大周,也不想想会不会引火烧身,萧家华他的十五座城池,他有没有这个命拿到手。好在如今新皇登基,国本未稳,他此番前去,大有趁火打劫的意思,不但签下了两国永不交战的协议,蜀国以后还每年向大周纳贡,为表诚心,还派使臣前来戳穿萧家阴谋,此行的收获可谓丰厚之极。 第三百六十三章 身不由己 景桓哂笑道:“无论如何,通敌叛国之罪是犯了皇上的大忌,任何一位君主都无法容忍这种行为,萧家这次死定了。至于萧贵妃谋害皇后一案也要揭露,一来,可以麻痹宁妃,以为有了替罪羊可以高枕无忧,二来,也是还冤死之人一个清白。” 陈果儿虽然什么都不肯说,但他看得出来,陈果儿对曲云菡的事非常上心,她们之间肯定有不一般的关系,所以,能帮他就帮一把。 太子眸中透出一丝阴狠:“宁妃,我要她自食恶果,暂且多留她几日。” 没有人可以谋害了他的母妃后还能安然无恙高高在上,但凡参与者,他要杀的一个不留。 “大局已定,扫除了萧氏一族,殿下可以高枕无忧矣!”景桓放松地叹了口气,宁妃这种跳梁小丑跟她斗都嫌没劲。 可惜的是,他自身的麻烦还没解决。 太子见他刚放松的神色又变得阴郁起来,不用猜也知道景桓在烦恼何事,但眼下他的确也需要几方封疆大吏的支持,而且方都指挥使在朝中威信颇高,要是这两家闹起来,终归不妥,便道:“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方家小姐?我可是听闻那方小姐容色倾城,才貌双全啊!不若你两个都娶了,让陈果儿做如夫人,也不算委屈了她。” 景桓目色沉沉:“殿下,陈果儿好歹是您的救命恩人,您这样说对得起她么?” 太子愕然,当如夫人怎么就对不起陈果儿了?陈果儿出身低微是事实,当然,英雄莫问出处,陈果儿的确称的上惊才绝艳,但跟方家小姐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点。 “我是为你好,有了方家这门助力,景家的威势更大,要是闹僵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人家方小姐对你那么痴情,你怎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下呢?”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眼中隐晦的透着揶揄的笑意,景桓为了退婚又是找方小姐谈判又是用苦肉计,还被逼的吐血最后做了空禅寺了空大师的记名弟子,这些华少棠可是都告诉他了。想不到,除了陈果儿外,景桓还有搞不定的女人。 “免了,这种女人我才不想要。”景桓悻悻道。 太子推心置腹地说:“身在朝堂总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你我都不是普通人,有些事不能光想着自己,由着性子来,就像我和静和,彼此无情却要牵绊一生,人前还得装作夫妻恩爱鹣鲽情深,我们又该上哪诉苦?” “反正这婚我是不结的,她爱等就让她等,别的事都能将就,唯独这件事不行。”景桓坚决道,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看都不想看,更别提亲热了,那不要人命吗? 太子无奈:“那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了,明春方都指挥使要进京,到时候他请一道圣旨,你还能抗旨不成?” 方家也不是那么好商量的,方都指挥使能瞧着自己的女儿沦为京中笑柄? 景桓揉了揉发胀的脑仁,他最怕的也就是这个。 “别提了,提起来就心烦。”景桓闷声道。 太子同情的摇了摇头,心说:可惜他现在不是君主,不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四章 正式收徒 大年初三就要回御医院了,陈果儿特意提早一天回城,先去银庄取了银票交给爹,然后提了礼物去华家拜访华老爷子。 华老爷子身体比起半年前又差了些,看起来时间不多了。陈果儿不由的心酸,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圣手神医,也没办法治好自己的病,不得不感叹,有些事,人力难为。 见到陈果儿,老爷子很开心,以前对陈果儿端着架子是因为对她不够了解,单纯的认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已,但这不足以打动他的心,后来听闻陈果儿的种种行事,尤其是最近义诊之事闹的沸沸扬扬,让他觉得陈果儿不仅有医术,更有医德,深得他心,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也就没必要再端着了。 陈果儿帮老爷子煮茶,前世她学过茶道,给父亲煮过两三回,这是头一次煮给别人喝。 老爷子目光温和,笑容慈祥:“看不出来你还会煮茶。” 陈果儿莞尔道:“在宫里跟贵人们学的,有样学样罢了。” 老爷子笑道:“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老前辈谬赞了。”陈果儿惭愧地说,真的只是有样学样,没能领悟到茶道的精髓,这方面,妹妹心怡比她强多了。 老爷子接过茶盏嗅着茶香,眉目都舒展开来,若有所思道:“陈果儿,老夫若正式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陈果儿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老爷子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当即下跪行礼,激动的声音都打着颤:“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毕恭毕敬,不打折扣的磕了三个响头。 开玩笑,别人求都求不来,老爷子居然问她愿不愿意,她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虽然之前老爷子就教授她华家针法,也算有了师徒之实,但老爷子愿意背弃誓言,正式收她为徒,性质上完全不同,以前她只能在门槛外张望,收了徒,她就可以跨入这道门槛,真正学习到华家针法的精髓,她嗜医如痴,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老爷子让她起来,口气缓缓说道:“不过你要答应为师两个要求。” 陈果儿郑重点头:“师傅请讲。” 老爷子叹了口气,目光微茫:“为师毕生所学皆融入这华家针法,只可惜,华家人才匮乏,无人能完整地继承为师衣钵,为师时日无多,不想再留遗憾,陈果儿,你学会华家针法后,将来若是华家子弟中能冒出一两个出息的,你要不遗余力教导他们。” 陈果儿了然,毕竟这是华老前辈的心血,总希望自己的子孙后背能继承下去。 “师父,徒儿铭记于心,必定将华家针法传于华家后人,令其发扬光大。”陈果儿郑重起誓。 老爷子微然颔首:“此为其一,其二,你应该听说过为师曾经收过一个徒弟,他的天资并不在你之下,他能将其所学融会贯通,自创了一道针法,称为岑氏梅花针。” 陈果儿心中凛然,原来韩岑的爹这么厉害,难怪韩岑也是出类拔萃。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带他来见我 老爷子喟叹道:“当年,他做错了一些事,令为师失望之极,不过,细想想,许是为师错怪了他,上次九针大赛,蜀国来的一位高手施展的就是岑氏针法,这点,史院长看出来了,相信他不会看错,所以,如果将来你有机会见到他,帮为师问一问,当年之事,可否冤枉,如果是,那么他还是为师的徒弟。” 上次少堂来找他,提出了一些疑问,他思忖良久,琢磨了好一阵子,越想越觉得可疑,阮少寒为人正直,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只可惜阮少寒连夜逃走,从此去向不明,关于在蜀国的传闻也只是猜测。如果少寒真的是被冤枉,他这个做师傅的非但没能替他伸冤还看着阮家被灭门,实在令人痛心。 “师父,徒儿记下了,如果有幸见到师兄,徒儿一定转告师父的话。”陈果儿说着,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又道:“师父,您可知当年师兄家被抄斩,其长子侥幸逃脱一事吗?” 老爷子目光一凛:“你是如何晓得?” “师父,如果师兄的儿子还在,且他是个不亚于师兄的人才,更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师父,您会怎么样?”陈果儿有些忐忑,她这样做有些冒险,韩岑现在是罪臣之子,在师兄的冤屈未能澄清之前,他的身份都不宜暴露,但是她又不想让师父遗憾而终,如果师父能见到韩岑,想必心里会很欣慰的。 老爷子激动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果儿认真道:“是真的,师父会认他吗?” 老爷子眼中泛起了泪光:“快带他来见为师。” 真的是小岑吗?小时候他还抱过,非常清秀机灵的孩子。 韩岑正在针灸科部署工作,陈果儿闯了进来。 “韩御医,我找你有急事。” 韩岑让大家都退下,神色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陈果儿道:“是大事,你快去跟华少棠请个假,我们出宫一趟。” 韩岑被她弄的莫名其妙心里不安:“你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呀,你跟我走就是了。”陈果儿不由分说的拉着韩岑去华少棠那请假。 出了宫门,韩岑不走了:“陈果儿,你先说清楚什么事,你这样让人家心里很不安的你知道吗?” 陈果儿笑道:“我又不会害你,问这么多干嘛,去了就是。” 陈果儿推韩岑上了马车。 正好景桓进宫,远远看到陈果儿和韩岑在一起,目色不由凝冷起来,臭丫头敢跟别的男人这么随意,找死吗? “高朗,跟上看看,看他们去哪?”景桓沉声吩咐道。 高朗心说,大人又醋了,忙策马跟了上去。 马车一直来到华府,韩岑下车一看,掉头就走。 “哎!韩岑,你干嘛?”陈果儿追上去拉住他。 韩岑面色沉冷,双唇紧闭,直勾勾地瞪着陈果儿,显然在生气,而且气大了。 陈果儿心虚道:“华老爷子想见你。” 韩岑就这么瞪着她,瞪的陈果儿心里发怵,韩岑很少在她面前发脾气的,她做错了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自以为是 “你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了?”韩岑声音清寒透骨,质问道。 陈果儿嗫喏着:“华老爷子不会害你的,而且他已经想通了你爹的事,现在他心里很懊悔……” “他懊不懊悔关我屁事,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韩岑气的气息都不顺了。打从华老爷子昭告天下将他爹逐出师门,他们之间就彻底没关系了。他不是恨华老爷子在爹的伤口上撒盐,做的这么绝,他就是不想见这个昏聩糊涂的老头,死也不见。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是我什么人?你问过我吗?陈果儿,你太自以为是了。”韩岑气呼呼地说道。 陈果儿被他骂的一声不敢吭,她的确是自以为是了,但她只是想帮忙,帮老爷子完成心愿,而且有老爷子也能帮到韩岑,却没想到韩岑会这么排斥,这么生气。 “对不起,算我求你好不好?华老爷子得了重病,时日无多了。”陈果儿低声下气地恳求他。 “他死不死的关我屁事,陈果儿,我警告你,再跟我提这事,我们朋友都没得做。”韩岑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一边走一边愤懑的嘀咕:死老头,命不久了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害他爹成了弃徒,臭名昭著,现在不知身在何方,还在不在世,爹都没说原谅,他干嘛要原谅。 陈果儿呆呆地看着韩岑远去的背景,心情低落到极点,本来以为是件好事,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老爷子知道了,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华老爷子听说韩岑有事暂时来不了,苦笑了一下,这丫头说谎也不会说,那眼神心虚的,肯定是韩岑不愿意来见他吧!也难怪。 “算了,那就下次吧!”华老爷子也不戳破陈果儿的谎话,她只是不想让他难堪罢了。 陈果儿怏怏地往回走,心不在焉的,感觉前面有辆马车过来,她下意识的往路边让了让,马车却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丫头,上车。”窗帘掀开一角,传来景桓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陈果儿愕然回神,四下来张望了一下,这可是在大街上啊! “还杵着干什么?是不是要我下来请?”景桓有些不悦,听高朗回报,说陈果儿跟韩岑去了华家,但是韩岑没进门,两人好像吵架了。他连忙结束了公事沿着去华府的路来找她,果然看见她一个人游魂似得走在大街上。 “我还有事呢!”陈果儿为难道,她现在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呆着。 景桓呼的放下窗帘,跳下马车来,拉了她的手就将她推上马车,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他就用抱的,直接抱她上车。 “喂,你这是干嘛?”陈果儿又羞又恼,他怎么敢这样。 景桓不以为然道:“我饿了,你陪我吃饭。” 呃!现在什么时辰?是吃饭的时候吗?吃点心还差不多。陈果儿剜了他一眼:“我不饿,你自己去吃。” 景桓笑看着她:“我没叫你吃,是让你陪着我。” 第三百六十七章 费劲把人哄回来 还是在小茶馆,一桌子的点心,配上一壶大红袍。 景桓津津有味吃着芸豆糕:“这是新来的厨子做的,你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 陈果儿没心情也没胃口。 “不想吃。” “怎么了?在跟谁赌气?我好像没得罪你吧?”景桓笑眯眯地问。 他可不敢说让高朗跟踪她了。 陈果儿没好气的瞪他,还没得罪?人家心情不好还非要把人拉来看他吃东西,真是的。 “说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帮你解决。”景桓好脾气道。 陈果儿怏怏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怎么解决?谁都帮不了,陈果儿越想越懊恼,她还把韩岑给得罪了,连没朋友做这么严重的话都说了。上次她一夜未归,韩岑生气,她费了牛鼻子老劲才把人哄回来,这次她没经过韩岑允许揭了他的底,恐怕他是不会原谅她了。 景桓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有些不快,不就跟韩岑吵架了吗?至于这么不开心?跟他吵架她都没事的人一样。难道说,他在她心里还比不上韩岑。 “喂,你这样撅着个嘴,嘟着个脸,会影响人食欲的。”景桓酸溜溜道。 “是你自己拉我来的,嫌我在这影响食欲,那我走就是。”陈果儿起身就要走人。 景桓忙将她拉回来:“干嘛干嘛?我想逗你开心你都听不出来吗?” “有这样逗人开心的吗?景大人,永宁侯,你的方法可真够特别的。”陈果儿撇嘴道。 “行行,我不会说话行了吧!反正你记得,我说什么都是为你好就是了,反话你正着听,正话你往真了听,行不?”景桓低眉顺目地说着,将她摁回椅子上。 看他这么低声下气,一味讨好,陈果儿也不好意思借题发挥,再怎么说,这件事都不关他的事,是她自己做事有失考量。而且现在她和景桓难得有机会见面,宝贵的时间都用来生气太浪费了。 “这芸豆糕真的很好吃?”陈果儿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只觉香酥可口,入口即化,的确很美味。 景桓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 “还不错。”陈果儿给出中肯的评价。 “你要是喜欢,待会儿带些回去,给你的同僚也尝尝。”景桓露出了笑脸,她肯吃东西了就说明心情已经好转,果然女人还是要哄的。 陈果儿没有拒绝,虽然她已经给周御医和阿漓她们都准备了礼物,再多一份点心也好。 “对了,太子回宫,那事情怎么样了?我听说萧贵妃被打入冷宫了。”陈果儿想到这件事,忙向景桓打听。 景桓往后一靠,一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面带微笑,姿态悠闲,慵懒的惬意:“这只是个开始,估计过了十五,皇上就会正式发落了,这一次,萧家……” 咔嚓,他手中的一颗花生米应声而碎,好似这颗花生就是那萧家。 “什么罪名?”陈果儿关心的是这个。 “通敌叛国,谋害皇后。”景桓眸中盛起一道精光,一字一顿说道。 陈果儿愕然,通敌叛国?萧家蠢到这个地步了?那真是死定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偷吻 “那这次……曲家的案子能……”陈果儿踟蹰着问道,声音里透着小小的紧张。做了这么多,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景桓微然一笑:“我已经跟大理寺虞大人打了招呼,在奏折上特意为曲云菡平反。” 她关心的事,他自然会留意。 陈果儿对上他那双柔光潋滟的眸子,不禁有些动容,她明白,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上次他问她,她和曲云菡是什么关系,她隐瞒了,之后他就没有再问,她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或者说,她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解释这件事。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 “哦!那……谢谢了。”陈果儿有些惭愧。 景桓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目光柔柔意味不明:“你是代表你自己谢我,还是代表曲云菡?” 陈果儿被他看得心慌,继而义正言辞道:“我是代表所有勤勤恳恳的医者谢谢你,我们当大夫的可以忍受辛苦,忍受病患的不理解,但绝不能忍受被污蔑。” 景桓看她那大义凛然的样,然而脸上却染着可疑的红晕,是因为心虚,还是激动?罢了,既然她还是不想说,他就再等,等到她能彻底对他敞开心扉那一天。这个谜底到底是什么,他真的很好奇。 “这份感谢有点重,我得来口酒压压惊。”景桓玩笑道。 “不许。”陈果儿忙出声阻止:“你两次中那蛇毒,也不知道华少棠配的解药管不管用,万一还有余毒呢?你最好先戒酒。” 景桓失笑道:“你这话要是让少堂听见,他得跟你急,毒药一门可是他最擅长的。” “擅长?我看未必,他到现在也没研制出红尘醉的解药呐!”陈果儿深表怀疑道。 “丫头,不若你去研究毒药吧,以你的聪明,很快就能把那厮给比下去了,省得他一天到晚拿这个炫耀。”景桓煞有介事地说。 陈果儿抿嘴笑道:“那他真得跟我急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高朗前来提醒,说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敬国公府上赴宴了。 陈果儿也想早点回宫,景桓依依不舍,下次见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他得克制住自己不去找陈果儿,免得给她带去麻烦,他是天不怕地不怕,但陈果儿会不高兴的。 “好了,你快去吧!”陈果儿催他。 景桓一动不动,只是那么幽怨地看着她。 看的陈果儿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似得,捡起一块芸豆糕塞进他嘴里,故意凶巴巴地说:“给我记住,不华喝酒,实在推不掉,就只能喝一小杯,不然我跟你急。” 景桓的眸光越发柔亮,她这样跟他说话,好像一个管家婆,他喜欢。 景桓把脸凑过去,厚颜道:“酒也没得喝,那总得有点补偿吧!”说着还指了指脸颊,索吻。 陈果儿脸上立时一片桃红,这家伙,还得寸进尺了,想得美,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这样补偿够了没?” 景桓吃痛,捂住脸,囔囔道:“喂!你太粗鲁了。”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晃了晃脑袋,就粗鲁了怎么样? 景桓出手极快,陈果儿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脸上就是一痛。景桓嘿嘿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景桓。”陈果儿气的大叫。 景桓却是一溜烟地跑了,留下陈果儿在那跺脚,这家伙,下手也没个轻重,当她和他一样皮糙肉厚吗? 陈果儿嘀咕着气呼呼地刚夸出门槛,额头却撞上一个柔软的东西,顿时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他居然躲在门后偷吻她。 第三百六十九章 拿去扔掉 回到御医院,陈果儿先把礼物分了,虽然尤采萱等人跟她不太对付,但陈果儿还是给她们也准备了礼物,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弄得泾渭分明,毕竟以后大家还要一起共事。 阿茉收到礼物很是意外,她悄悄地看了阿漓那份,和她的是一样的,想到自己以前对陈果儿那么坏,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陈果儿不计前嫌,还送她礼物,便有些惭愧。 其实,陈果儿当上御医,并担任了尚医局副局使后,她很是惶恐了一阵,害怕陈果儿打击报复,别说陈果儿现在有权有势,像尤医士那样,不过是个医士,高她一阶,一个不高兴就对她呵斥怒骂,给点苦头你吃吃,她还不照样得受着。这样一比较,阿茉便觉出陈果儿的好来。 “什么东西,这种土货也拿得出手,还到处派送,亏她好意思。”尤采萱很不屑地把茯苓夹饼和蜜饯扔到一边。 阿茉见了不由的把自己那份藏在了身后,尤医士还嫌差,她在御医院也好几年了,连颗糖都没送过,都要人家给她送礼。 阿薇附和道:“就是,这东西谁吃啊!大街上多的是,自己不会买啊!就拿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人心,也忒小气了。” 尤采萱颐指气使道:“拿去扔了。” 阿茉小心翼翼地说:“尤医士,这样不好吧!毕竟是人家一份心意。” 尤采萱厉眼瞪过来,旋即轻嗤一声,嘲讽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一点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你这么喜欢,我这份也送给你怎么样?” 阿茉哪里敢要:“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阿茉,别说我没警告你,咱们可都是得罪过她的人,你当她真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大肚能容?你瞧她不露声色就把李雯敏给整的没有翻身之地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现在她给你颗糖吃,说不定哪天她就给你一刀子,你清醒清醒吧!”尤采萱道。 阿茉心说,那也是李雯敏先暗算陈果儿的,只要她以后不跟陈果儿作对,陈果儿应该不会对付她的。 尤采萱走过来,一把夺走了阿茉的礼物,一并塞给阿薇:“拿去扔掉。” 阿薇对尤采萱言听计从惯了,而且她认为尤医士说的很有道理,她们跟陈果儿就不是一路人。 阿茉回到房里就哭了,这可是她进御医院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呢!就这样被阿薇拿去扔掉了。 阿漓进屋来见阿茉在哭,关心道:“阿茉,你怎么了?” 阿茉擦掉眼泪抽泣着问:“阿漓,你觉得陈御医是什么样的人?” 阿漓怔愣了一下,笑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陈御医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看清楚吗?” “每个人看人都不一样啊!”阿茉现在很混乱,一面觉得尤医士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一面又觉得陈果儿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阿漓估摸着,有可能是有人背地里又说陈果儿坏话了,不过阿茉能这么问她,说明阿茉心里对陈果儿有了新的认识。 第三百七十章 狗改不了吃屎 阿漓挨着阿茉坐下来,想了想,说:“怎么说呢!我眼中的陈御医,是个聪明绝顶,医术高超,对人又很友善的人。” 阿茉撇了撇嘴,嘟哝着说:“那是你跟她要好啊,自然对你友善。” 阿漓哂笑:“那你以前那么对她,她报复你了吗?为难你了吗?呵斥你了还是给你小鞋穿了?” 阿茉哑然,无言以对,还真没有,除了上次让她们立什么字据,但也是冲着李雯敏和尤医士去的。 “阿茉,其实呢,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咱们能进御医院多不容易,就该好好学点真本事,咱们认真当差,努力做事,少参合一些无谓的纷争,我知道有些人眼红陈御医,觉得她能有今日是运气好,靠了些非常手段,可是她们想过没,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赏识陈御医,如果她没有真本事,别人会赏识她吗?就算有机会摆在面前,也要看自己有没有本事抓住不是?我是真的很佩服陈御医,跟她接触越深就越觉得她厉害,真心觉得,她比以前的曲云菡还要厉害。”阿漓对陈果儿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阿茉若有所思,的确,她以前就是这么认为的,加上尤医士和李雯敏的灌输,总觉得陈果儿没什么了不起,都是靠手段上位。 “说句不好听的俗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谁是狼,谁是狗,你应该清楚,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好了,现在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哭?”阿漓和声问道。 阿茉委屈地瘪了瘪嘴:“陈御医送我的礼物,被人扔掉了。” 阿漓也是觉得愤懑,不用说她也猜到是谁这么缺德,这些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件事,不要让陈御医知道。”阿漓说道,陈果儿一番心意被人糟蹋,知道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阿漓起身打开柜子,拿出自己那一份,笑道:“我们分着吃,听说这蜜饯是百果斋的,百果斋的蜜饯最有名了,她们不吃那是她们没这口福。” “是吗?我也知道百果斋,就是里面的东西太贵,我买不起。”阿茉终于露出笑脸。 陈果儿分发完礼物,就去找韩岑。 韩岑没在针灸科,也没在自己房里,陈果儿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到韩御医。 这家伙跑哪去了? 陈果儿前前后后地找,终于在藏书楼后面的院子里找到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他一不开心就喜欢坐在墙头。 “韩岑,你怎么跑这来了,让我好找。”陈果儿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凳子什么的,那围墙比医馆的围墙还高,不借助工具,根本爬不上去。 韩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继续看远方,以前他坐在医馆的围墙上望着这九重宫阙,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进到这里来,现在他终于进来了,身在九重宫阙之中,却依然没有办法为爹洗刷冤屈,他多想堂堂正正的以阮文宣的名字行走在这片朗朗晴空之下,然而,他只能以韩岑这个化名隐藏在黑暗之中。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为什么要道歉 陈果儿跑去藏书楼吭哧吭哧搬了架梯子来。 韩岑见她走掉就知道她去找工具了,不过见她搬了架厚重的梯子来,还是忍不住从墙头跳下来,一把夺过梯子骂道:“你疯了吗?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陈果儿的手指受过伤,断了四根手指,虽然现在看病什么的没有妨碍,但是绝对不能拿重物的。 看他凶巴巴的模样,陈果儿心头暖暖的,韩岑就是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关心她的。 “那怎么办?要我昂着头跟你说话吗?我站在下面叫你,你都不理我。”陈果儿嘟了嘴抱怨。 “我心情不好,你别理我。”韩岑没好气地说。 “我都跟你道歉了,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冲动,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保证下次不再犯了还不行吗?”陈果儿低着头期期艾艾地说着,拿余光瞄他。 韩岑白了她一眼,心说,还有下次? 陈果儿也不想解释什么,就算她理由再充分,但这是韩岑的秘密,只有韩岑自己有权决定要不要揭开这个秘密,她没有这个权利。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呢?”陈果儿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韩岑就见不得她这模样,搞得好像他多冷血无情似得。 “你把我的名字告诉那老头子了?”韩岑硬邦邦地问道。 陈果儿连忙摇头:“没,我没说,老爷子也很识趣的没问,不过……我觉得他应该猜得到是你。”说到后面,陈果儿已是声若细蚊。 “算你还有点分寸。”韩岑没好气道,老头子猜到是老头子的事,气归气,但他相信陈果儿也是为他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韩岑把梯子架到墙边:“你不是要上去吗?” 陈果儿嗫喏道:“那是因为你在上面啊,现在你都下……” 她话还没说完,韩岑一个飞身上了围墙。 呃……陈果儿只好乖乖地爬梯子。 这里的围墙好高,站在上面,整个皇宫尽收眼底,金碧辉煌,尽显皇家威严与气派,令人敬畏。 陈果儿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为什么要道歉?我生不生气有那么重要吗?”韩岑语气淡淡,神情亦是淡然,有种落寞的感觉。 陈果儿不假思索道:“我做错了事当然要道歉的。” 韩岑一眼望过来,黝黑的眸子里蕴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况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韩岑。”陈果儿低低说着,叹息地口吻,目光诚挚,真的,当他说出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时候,她的心都抽搐起来。 韩岑垂下眼脸,把心事掩藏,能得到这样的一个定位,应该满足了吧!可是心里就是抛不开那点奢望,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最好的朋友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见不得光,也华他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可是,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陈果儿让他等,又要等到什么呢? 陈果儿好像洞察了他的心事,说:“韩岑,你爹的事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我相信。” 韩岑苦笑了下,深深地看她,如果到了那一天,永宁侯还是没办法娶她的话,他不会再甘愿做一个旁观者。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方文氏有请 正月十五一过,萧家一案有了最后的定论,萧贵妃被赐毒酒,三皇子被流放岭南,萧国舅一家,但凡十五以上男性皆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其余的发配漠北,永世不得回京。其余党也整治了一大批,抓的抓,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正应了那句话,树倒猢狲散,不可一世的萧家没能张狂多久,便彻底落没了。 于此同时,曲云菡的冤案得到平反,免除了曲家的罪罚,赐还仁德堂。相反,三溪堂被抄,而李雯敏杖毙。 听说给曲云菡平反一事,宁妃也是极力赞成的,她当然得赞成,坐实了萧贵妃谋害皇后之罪,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爹娘和弟弟妹妹们终于可以回京了,曲云菡这个名字不再是御医院的禁忌,有几位御医还自发的组织悼念了曲云菡。对此,陈果儿心中无限感慨,可面上不能表露太多,毕竟她已经不是曲云菡了。但曲如澜可以,圣旨下来后,她立马给远在扬州的父亲去了封信,告知这天大的喜讯。 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亲人回来,漠北远在千里之外,起码得走上几个月呢! 压在心头沉重如山的心事了解后,陈果儿开始静下心来钻研华氏针法,她以前掌握的针法,多是通过各种医学典籍上的记载,加上自己领悟,凭借她敏锐的触感和细致入微的观察,以及扎实的医术,也算是小有成就,但深入研究华氏针法后,才真正领略到华氏针法的玄妙,觉得自己以前所学简直就是小儿科,越发的如痴如狂起来。 理论还需要实践来消化与巩固,为此,陈果儿每日下值后都去医馆,那里病人多,各种各样的疾病都有,可以大大丰富她的经验,提高实践操作能力。 这样一来,老吴最高兴了,陈果儿愿意来医馆做免费劳力,减轻医馆沉重的负荷,求之不得。关键是,陈果儿来了,韩岑肯定跑不掉,这两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看着两人一同钻研,配合默契,老吴那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两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这日,尤采萱接了一个外诊,去了方都指挥使府上给方夫人看病,按理说,像方夫人这样尊贵的身份,完全可以请御医,却点了她小小医士的名,尤采萱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给方夫人诊过脉,又看了之前陈果儿给开的药方,尤采萱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更改的地方,就让按这个方子继续服用。 方文氏见这个女医看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微蹙了下眉头,不过,无所谓,反正她今天请这人过来本就不是为了看病。 永宁侯跟一个女医有染的传闻,她早就听闻过,但都没放在心上,男人嘛,谁不好色,谁年轻时没点风流韵事,直到那日在宁妃宫中见到了陈果儿,柔仪说,永宁侯喜欢的就是陈果儿,而且想要退婚也是为了陈果儿,她才开始重视起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明白人 这阵子方文氏动用了各种关系,把陈果儿的家世、人际关系都摸了个透,看来看去,御医院里也就这个尤采萱身上能做点文章。 听说这个尤采萱一直跟陈果儿不对付,而且又同在妇人科,想要对付陈果儿,就得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从而找出她的弱点。对付人跟对付病症是一样的道理,药对症了方能药到病除,方法用对了才能一击而中。 “尤医士,我看你医术也不比上次给我看病的陈御医差嘛!怎么入院好几年了,还只是个医士呢?我都要替你抱屈。”方文氏不平道。 尤采萱闻言那叫一个感动,大有得遇知音之感慨,总算有人替她说了句公道话。 “不过呢……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想要晋升光靠真本事是远远不够,这世上多得是能人志士,可又有几人能封官授爵?这里头文章大了去了。”方文氏感叹道。 方夫人的话真是说到尤采萱的心里去了,但她也不傻,方家小姐跟永宁侯订婚的事闹沸沸扬扬,可那永宁侯喜欢的却是陈果儿,听闻当日三皇子为难陈果儿的时候,永宁侯还撂下一句狠话,说陈果儿是他的女人,谁敢动陈果儿就是跟他过不去。方夫人找她来,又说这些微妙的话语,目的何在,尤采萱已是心知肚明。 “夫人说的是,御医院人才济济,想要暂露头角,当真不是那么容易。”尤采萱苦笑道。 “那是因为有人盖住了你的风头,若是没有这个人,尤医士的前程就是一片光明了。”方文氏暗示道。 都是明白人也就没必要说糊涂话,尤采萱饶有兴趣地望着方夫人:“还请夫人指点迷津。” 方文氏微微一笑:“御医院的晋升都要报送吏部,由吏部审核定夺,吏部尚书与我家老爷是同乡,又是同年,晋升还不是我家老爷一句话的事情。” 尤采萱眼睛一亮:“夫人有何吩咐只管言明,只要在下做得到的,定不遗余力。”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机会,如果没人提携,恐怕她熬一辈子也只能做到吏目的位置,想当初,她被甄选入院,家中对她是何等的期待,就指望着她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了,可一年一年的过去,比她后来的一个个都爬到她头上去了,甚至连阿漓都跟她比肩了,她心里能不着急吗?所以,现在有了机会,她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 “那就说说陈果儿此人吧!我对她很感兴趣。”方文氏眉眼微眯,她在笑,但这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尤采萱莞尔:“夫人想听哪方面的?不如先说说她和御医院韩御医的交情吧!” 夫人想听的当然是有用的消息,怎么能让陈果儿身败名裂怎么来。尤采萱暗地里幸灾乐祸,陈果儿啊陈果儿,惹上了方家,我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就凭你一个小小御医,能跟一品大员封疆大吏斗吗?别怪我多嘴,你的存在实在让人很讨厌呐!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够狠 尤采萱走后,方柔仪从屏风后转出。 “娘……” 方文氏屏退左右,让女儿坐她身边。 “刚才尤采萱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有什么主意?” 其实方文氏心中有了计较,但她想听听女儿的想法,永宁侯这等品貌家世,觊觎他的人不会少,女儿将来嫁过去,免不了要应对这些问题,就让女儿先拿陈果儿练练手。 方柔仪露出鄙夷的神色:“陈果儿果真不要脸,一面跟景桓不清不楚,一面又跟什么韩御医有染,简直就是水性杨花,荡妇。” 尤采萱的话肯定是有加油添醋的成分,但方柔仪宁信其有,恨不得现在就昭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知道陈果儿是个什么货色。 方文氏蹙眉道:“娘是问你有什么主意?不是听你骂人的。” 方柔仪嗤鼻一笑:“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咱们就让人好好宣扬宣扬她的德性呗!” 方文氏失望地摇摇头,不够狠,传言这种事,只能起到附助作用,要让这传言成真,那才能一劳永逸。 看娘不是很赞同她的想法,方柔仪问道:“那娘觉得该怎么办?” 方文氏拉着女儿的手,满目慈爱,叹息道:“柔仪啊!男人的胸怀在天下,而对于咱们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咱们的天,要守住这片天可不容易,对丈夫要温顺体贴,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让他不得不感念你的好,对于那些觊觎你的位置的人,就要狠,事还要办的漂亮不留后患,要多动脑子,懂不懂?这次,娘替你解决,你看着学着,将来可都要靠你自己了。” 方柔仪郑重点头,她对娘的手段一向都很佩服。 正在屋里的看书的陈果儿没来由的连打了几个喷嚏,陈果儿揉了揉鼻子,心里嘀咕:谁这么挂念她? “陈御医,周御医好像是受了风寒,发烧了。”阿漓跑来回禀。 陈果儿忙放下医书:“是吗,我去看看。” 阿漓道:“别去了,周御医不让人探望,说是免得传染给其他人,周御医已经给自己开了方子,我马上要去尚药局抓药,周御医特意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这几日妇人科的事务请您暂时代理一下。” 陈果儿看见她手中的方子,要来看了看,的确是伤风了,便道:“那你快去抓药,妇人科的事务我会先料理着,你让周御医安心养病。” 春季乍暖还寒,最容易受凉,妇人科本来人手就不足,得了伤风是不能去给宫中的主子们看病的,所以,周御医谨慎些不让大家去看她是对的。 说起来也惭愧,陈果儿虽然挂着尚医局副局使的官衔,但要做的事情并不多,一来,她的身份摆在这,一般的病患是不用她去看的,她只需负责宫里几位位份高的主子,二来,华少棠特别吩咐过,说她要钻研医术,尽量少打扰她。所以,妇人科人人在忙碌,就她显得清闲。 陈果儿去了前堂,正巧储秀宫有位小主病了传御医,陈果儿让阿茉通知曲如澜去,阿茉说沈医士已经出诊了,最近宫里得了伤风的人不少,都忙不过来。陈果儿又问,那尤医士呢? 阿茉道:“尤医士去方府出诊了,还没回来。” 陈果儿心头一凛,方府?随即取了出诊记录来看,上面赫然写着方都指挥使府上。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有问题 “是周御医派她去的?”陈果儿疑狐地问。 阿茉摇头道:“不是,是方夫人点名要尤医士去。” 陈果儿不禁思忖,方夫人要请大夫,完全可以请御医,却叫尤采萱去,还是特特点了名的,这里头有问题。 看陈果儿出神,阿茉轻声问道:“陈御医,那……储秀宫那边……” 陈果儿回过神来,说:“还是我去一趟吧!” 储秀宫的小主也是得了风寒,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几乎席卷了整个皇后,连那些身体强健的侍卫都有不少病倒了。陈果儿不免着急,这样下去可不行。 回到御医院,陈果儿立即去找华少棠,到那一看局里几位御医都在。 华少棠见她来了,道:“正找你呢!先坐下。” 柳御医起身让座,毕竟陈果儿现在是副局使,比他们要高出一阶。 陈果儿忙摆手,在末座坐下,她可不敢在这些御医院元老面前摆什么架子。 这样一来,众位御医看陈果儿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许。 “今天请诸位过来,是有要事商量,最近宫中风寒肆虐,今早甚至有人病死,皇上把史院长召了去问话,给咱们御医院下了圣谕,要想办法制止风寒继续蔓延,史院长又把这项重任交给我们尚医局,大家群策群力,看看有什么好法子。”华少棠道。 一听到有人病死,大家都露出了惊惶之色,这风寒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毛病,每当寒暖交替时节,得风寒之症的人都不在少数,吃几副葱豉汤或荆防败毒散也就好了,但今年的风寒似乎特别厉害,不但蔓延迅速,病情还很严重。 “能否将那死去患者的病例拿来我们瞧瞧?”陈果儿问。 华少棠拿出一份病例交给众人传阅:“这是大方科那边收治的病患,是个内务府的公公,平时身体很好,小病小痛都不曾有过,但连续三日高烧不退后就死了,从之前的脉象上看,其风寒外邪已经侵袭其肺,死前头疼欲裂。” “说来也奇怪,这次的风寒,倒是身体越好的病的越重,那些原本身子孱弱的,吃几副药就没事了。”梅御医疑惑道。 “我也发现了这个现象。”小方科的孙御医道。 陈果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看,要把最近诊断为风寒的病例都拿来仔细研究一下,方能得出正确的判断。” 大家觉得言之有理,华少棠立即命人去档案室调来近期的病例。 陈果儿一本一本的查看过去,然后就坐在那沉思,其他御医一边看一边讨论。 华少棠见陈果儿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摇头,忙抬手示意大家噤声,陈果儿可能想到什么了。 华久,陈果儿长出了口气,抬眼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这不是普通的风寒。” 大家全都盯着陈果儿,华少棠问:“此话怎讲?” 陈果儿翻开最早收治的几桩病例道:“这几位是最早发病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有鼻塞流涕甚至没怎么吃药就好了,但是,看这位,持续高烧不退,整整过了十日才好了,再后来这些人,都出现高烧症状。” “可是风寒本来就有好几种,表实的与表疏者都不同。”柳御医没搞懂陈果儿所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 第三百七十六章 是温病 陈果儿道:“这位高烧不退之人乃是内务府的公公,你们看,内务府这次成了重灾区,几乎六成以上的人都病了,而且死的那位也是内务府的,内务府的人行走各宫,接触的人多,所以病情蔓延迅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位高烧不退的人得的不是风寒,而是伤寒。” 众人闻言皆色变,伤寒肆虐,那还了得?那可是温病啊! “不可能,我昨儿个看的几个病患,我可以确定是风寒而不是伤寒。”梅御医摇头道。 “的确,我的意思并非是说大家得的都是伤寒,而是有一部分人得了伤寒,伤寒病毒已经在传播,要是诸位前去诊断自然能辨明是风寒还是伤寒,但其他人呢?那些吏目医士呢?会不会因为最近得风寒的人多,就马虎的诊断为风寒了呢?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的。”陈果儿正色道。 华少棠凝眉道:“不放过一切可能性,万一是真的,将会酿成大祸,诸位马上对所有病患进行复诊,若真有伤寒,且不止一人,我要马上禀明史院长,奏请圣上。” 大家不敢马虎,马上着手复查工作。陈果儿第一个就先去给周静看病,确定她得的是风寒,这才松了口气。 周静有些微热,脑子昏昏地,虚弱地笑说道:“你还这么不放心,让你别来了你还来。” 陈果儿怕周静知道了宫中有温病出现会着急,不能安心养病,便瞒着她,笑道:“我总得亲自过来瞧瞧才能安心,周御医,您好生静养,别的事就不用操心了,有我呢!” 出了周静的房间,尤采萱正好回来了,陈果儿叫上她,还有曲如澜,去给妇人科诊治过的所有得风寒的病患做排查。 尤采萱心里不高兴,她刚回来还没等喘口气,陈果儿就指派她去做排查,阴阳怪气道:“陈御医是信不过我们么?若是信不过,那往后所有病患都陈御医亲自去看好了。” 曲如澜没好气道:“快别抱怨了,宫里出现了温病,要是出在我们诊断的病人身上,这责任就大了。” 尤采萱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吓到。 陈果儿静静地望着她,看见她手腕上戴了一串光鲜明亮的红色玛瑙手串,这东西,是刚得的吧! 尤采萱发现陈果儿盯着她的手,心虚地缩了缩手臂。 陈果儿几不可察地一记冷笑,不温不火道:“尤医士出宫问诊辛苦了,但事关重大,还是请尤医士再辛苦些吧!” 这个人,看来以后得防着点了。 尤采萱没有再抱怨,乖乖地跟着陈果儿去各处排查,但她盯着陈果儿背影的目光还是无法克制的流露出怨毒之色,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从我面前消失的。 一遍摸排下来,还好,妇人科这边的病患没有出现异常。陈果儿让大家回去休息,自己前去华少棠处等消息。 没多久,梅御医神色惶惶地来了。 “内务府有四位公公得了伤寒。” 又过了一会儿,柳御医也是神情严肃的来报:“禁卫军中有十几人得了伤寒。” 一个个数字报来,听得华少棠脑仁直跳,立即吩咐道:“迅速将这些人隔离治疗,陈果儿,你来牵头,制定治疗方案,我即刻去禀报史院长。”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不会让你吃亏 尤采萱在屋里,歪在炕上爱不释手地把玩刚得的玛瑙手串,阿薇蹲在地上给她敲腿。 “尤医士,这手串真漂亮,听说红色的玛瑙是最金贵的,您这串红的那叫一个鲜艳,光泽明亮,肯定是极品的玛瑙。”阿薇讨好道。 尤采萱洋洋得意:“方夫人送的东西能差吗?” “方夫人可真大方,比宫里的娘娘出手还阔绰呢!”阿薇很是羡慕。 尤采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方?各取所需罢了,不过,抱上方家这条粗腿,往后的好处一定少不了。 阿茉端茶进来,见此情形,心中暗暗憋闷,不管是周御医还是陈果儿,从来不使唤她们敲腿捶背揉肩什么的,只有尤医士,动不动就拿她们当下人使唤。 刚放下茶盏,尤采萱就懒洋洋地吩咐道:“阿茉,给我揉揉肩。” 阿茉心里不情愿,有气无力的帮她揉肩。 尤采萱皱了眉头瞪她:“没吃饱饭吗?还是你也得温病了?” 阿茉有些生气,下手故意重了点。 尤采萱杀猪似的叫了起来,甩开阿茉,骂道:“你是想捏死我吗?没脑子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阿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随她骂,心里却想着,她要去请求跟着曲如澜,再不要伺候尤医士了。 “看你一脸衰样都心烦,滚开滚开,滚的越远越好。”尤采萱骂道。 阿茉拿了红漆托盘怏怏离去。 阿薇说:“我看阿茉最近有点怪,她也不跟我一处说笑了,倒是总跟阿漓凑一块儿,尤医士,阿茉是不是不跟咱们一条心了?” 尤采萱不以为然,讥诮道:“她爱跟谁一条心就跟谁去,以后别后悔就是了。” 等她当上御医,她要叫那些小瞧她的人都后悔。 顿了顿,尤采萱斜眼瞟着阿薇,阿薇被她看的心里发毛。 “阿薇,你说我对你怎么样?”尤采萱问。 阿薇违心的笑道:“尤医士一直很照顾奴婢啊!” 尤采萱满意地点点头,曼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忠心,放心吧!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等我当上御医,我就想办法让你当吏目。” 阿薇眼睛发亮,心说,这有可能吗?但尤医士看起来很有自信啊!难道说尤医士去了一趟方府,就跟方家搭上关系了? “嗯!奴婢会一直跟着医士您的。”阿薇连忙保证。 阿茉出了门,扭头对那道门做鬼脸。还是阿漓说的对,尤医士就不是个好人,以前的李雯敏是阴,她是明着坏。阿茉更加下定决心要离开尤采萱。 韩岑今日去忠勇侯家出诊,忠勇侯的小儿子骑马摔断了腿,而且骨折的厉害,他好些功夫才给接回去,等他回宫时才发现宫里出大事了,也急忙赶到华少棠这。 “韩岑,你来的正好,我们在研究伤寒的治疗方案,你也来看看。”陈果儿朝他招手。 “怎么会出现伤寒?为数还不少。”韩岑看到那些数据也是心惊肉跳,出了这样的大事,发现的这么迟,耽误了最佳防控时机,恐怕有人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谁都别走 史院长和两位副院使被骂的灰头土脸的回来,陈果儿已经带人去了隔离区,柳御医负责各处的消毒工作,梅御医则负责再次摸排,做到一个不漏。 史院长见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心里稍感安慰,命华少棠一定要妥善处理此事,防止事态继续扩大,尽快治好已经得病的患者,又让杨光年准备好治疗伤寒的药物,做好后勤保障。 隔离区里,一共收治了二十九位伤寒患者,陈果儿让人给这些患者重新号脉,建立新的病历,以便后续治疗。 “陈果儿,你还是回去,这里太危险,我在这里就行了。”韩岑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陈果儿想也不想就拒绝:“那怎么行?既然华副院使把这件事交给了我,我就要负责到底。” 当大夫那能因为怕被传染就退缩呢?要是怕,当初就不应该学医,现在他们可是这些病患的希望。 “那我去找华副院使。”韩岑才不放心她留在这,她身子骨弱,抵抗力也差,被传染的几率大。 陈果儿很是无语:“韩岑,你别让我丢脸好不好?我是大夫,我自己会小心的,倒是你,这次的温病很奇特,被传染上的大都是年轻力壮的,要不,你先回去?” 韩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开玩笑,你都不走,要我走?” 陈果儿撇了撇嘴:“那就都留下呗,谁也别劝谁。” 韩岑说不过她,只得偃旗息鼓。 时间宝贵,大家分头行动,根据病患的症状开方煎药。 华少棠又带了几位主动请缨的医生过来做护理。 “陈御医,现在情况如何?” 陈果儿把刚写好的药递给一旁等待的医护,道:“情况不容乐观,患病的人数太多,我打算把隔离区再分一分,重症的安排在一起,症状稍轻的安排在一起,处于恢复状态的安排在一起。这样可以避免交叉感染。” “你说的很对,这件事,马上就办,从今天起,我们这些人就一直守在这,等病患彻底康复再离开。”华少棠赞同道。 陈果儿蹙眉:“你留在这?那尚医局的事岂不是没人主持了?” “没事,我已经让梅御医暂时替代我,尚医局是我负责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自己在这里盯着,要不然,皇上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华少棠想到皇上雷霆震怒不禁心有戚戚。 陈果儿点点头,按理说华少棠是该留下的。 “不过,这次温病恐怕不止在宫中蔓延,我已经问过几位患者,他们得病之初,有的人还回过家,有的去过酒肆茶馆,若是宫外再蔓延开来,那可真要大乱了。”陈果儿担心道。 这种病毒有七天左右的潜伏期,初时是伤风的症状,很多人也许不会在意,等病情严重了就来不及了。 华少棠道:“史院长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现在估计已经召集京城有名望的大夫们商议了。宫外的事,咱们就先别管,先把宫里的温病解决掉再说。” 陈果儿听着后半句话有些不舒服,宫外的老百姓也是人命,都马虎不得。但又不得不承认华少棠所言,御医院通共就这么几个人,这里都忙不过来,分身乏术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期待那一天 几天不眠不休连轴转,不管是御医还是医护,大家都十分疲惫,一个个的神色憔悴,可奇怪的是,陈果儿却是越来越精神。 韩岑很担心陈果儿这种状态,陈果儿现在是一心扑在病患身上,忘了疲惫,可这根弦绷的太紧容易断。 “华副院使。”韩岑抽了空挡去找华少棠。 华少棠正指挥着几个医生将两位已经退热的病患转移到康复区。 “什么事?”华少棠皱眉,他很忙,所以,有话就干脆的说。 “陈御医已经四天几乎没睡觉了,这样下去,不倒下才怪。”韩岑忧心道。 这问题华少棠也觉得头疼,陈果儿很有一股子韧劲,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他不是没劝过,可不管用,下令吧!陈果儿压根就不听他的令,华少棠懊恼道:“现在谁劝她都没用,等事情了解了,再让她好好休息几天。” “好在已经没有新的病患继续送来,而这里的病患也在慢慢地康复,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个十来天就能结束了。”华少棠乐观地估计道。 韩岑默默腹诽:说的轻巧,再有个十来天,陈果儿能撑到那个时候吗?饶是他精力旺盛都有些吃不消了。 景桓这几日焦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京城都被温病的阴影笼罩着,虽然医馆署动作迅速,应急得方,没有让事态变的不可收拾,但他听说陈果儿去了隔离区,他的心就始终悬着放不下来。 第一次觉得当大夫也是一门危险的职业,不亚于上战场,战场面对的是有形的刀剑,而大夫面对的是无形的病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中招。 “高朗,御医院那边有什么消息?”高朗刚踏进门,景桓就急声询问。 高朗肃然道:“回大人,宫里的形势已经控制住,且听说,隔离区那边的病患已经渐渐好转,只是,那边的人手不够,估计会很辛苦。” “隔离区还是没解禁吗?” 高朗摇摇头,曲如澜曲小姐说,在最后一个病患康复之前,隔离区都不可能解禁。 景桓闻言不禁又在心里把华少棠那厮骂了个几百遍,干嘛要把这么重的责任交给陈果儿?御医院又不是没人了,也不知这劳什子温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尤采萱又被请到方府。 “隔离区那边没什么事发生吧?”方文氏问道,要不是这场突发的温病,她的计划早就实施了,现在陈果儿在隔离区,动不了她。 尤采萱也是失望道:“听说已经有病患康复了,重症的患者也转危为安。” 不消说,这场温病过后,陈果儿又是大功一件,她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状况的,又临危受命挑了重任,真希望她就倒在隔离区,别出来了。 方文氏心里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那就省了她很多力气。 “你帮我好好盯着,她一出来便来报我。”方文氏道。陈果儿这次又露脸了,不过也好,名气越大,臭起来也越快。 “夫人放心,在下心里有数。”尤采萱很好奇方夫人会用什么法子对付陈果儿,她很期待快点看到那一天。 第三百八十章 危机解除 华少棠估计的不错,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十天后,最后一位患者也退热了。 陈果儿替患者检查后,终于露出了微笑:“再休息两日,就能痊愈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御医和医生们都是长舒了一口气,连续奋战了将近二十天,终于大功告成。 华少棠微然颔首,让人把病患转到康复区。 “还有两天,不过大家可以松口气了,这两天就由我和韩岑轮班守值,你们都去休息,好好睡一觉。” 话音未落,只听得扑通一声,陈果儿晕倒在地上。 三天后,韩岑来看陈果儿:“阿茉,陈御医起来没?” 阿茉见到韩岑眼睛就特别的亮,说话也特别的温柔:“醒来喝了小半碗米粥又睡下了,韩御医找陈御医有事吗?要不要我去叫醒她?” 韩岑忙摆手:“别,别叫她,让她睡吧!” 三天前,陈果儿累晕过去后就一直在睡,跟狗熊冬眠似得,睡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也是,这阵子,的确是累翻了,他也是好好的补了两天觉才缓过来。 阿茉还想着找个话题跟韩岑说说,韩岑却是抬腿走人,阿茉不免失望,韩岑就只知道关心陈果儿,哎!她要是有陈果儿一般厉害就好了。 陈果儿是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把精力蓄上。 “陈果儿,你总算睡醒了,要不是看你脉象稳定,我还真急了呢!”曲如澜笑道:“快来喝点红米粥,补气养血的。” 陈果儿睡饱了,闻着米粥的香味,这才觉得饥肠辘辘,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还是你最了解我,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陈果儿笑嘻嘻地爬起来喝粥。 “你别往我脸上贴金,这红米是韩岑弄来的,一直熬着,华副院使还拿了上好的燕窝来,明天给你炖。” 陈果儿抿嘴笑道:“我吃不来那么精贵的东西,不如炖了大家吃吧!” 人家都送来了,总不能浪费掉。 不一会儿,陈果儿就把一碗粥喝了个见底,曲如澜道:“要不要再帮你盛一碗来,锅里还有呐!” 陈果儿摸摸肚子:“不用了,晚上不宜多吃。” “对了,宫外现在是什么情形?”陈果儿这才想起问这事。 “已经控制住了,正在好转中。”曲如澜答道。 “还有,你爹来过一趟,说是房子已经造好了,现在在赶制课桌椅,估摸着再有半个月就能完工,就只差先生了,村长他们说你门路广,想请你帮忙找个好一点的先生。” “真的?”陈果儿惊喜,村长他们动作可真快啊!这样的话,村里的娃很快就能念上书了。 “嗯,先生的事,我会上心的,不止先生,还有书籍呐,孩子们念书不能没有书啊!”陈果儿开始琢磨请哪位先生好,这方面她不太了解,这个忙还得请景桓帮一帮,至于书籍,等先生定下来,问过先生,她再去买。 不过,好像她手头上没多少余钱了,不知道够不够。 “如澜,你现在手头上有闲钱吗?” 曲如澜会意:“你那一百两黄金都捐了出去还不够?我手头上就只有二百两银票了,你要用得着就先拿去。” “二百两,这么多啊!够了够了,足够了,先借我,我会尽快还你的。”陈果儿也不跟她客气。 曲如澜笑嗔道:“什么借不借的,干脆在捐助碑上也给我留个名得了。” 上次去十里铺,那里的村民好淳朴,好热情,她也很想为他们做点事,就当捐助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新学堂 陈果儿托华少棠去找景桓,让他帮忙给十里铺的学堂找个先生,要好一点的,束脩什么的都好商量。她相信这点小事,景桓一定能办的妥妥的。 因为温病的事,陈果儿很久没去看华老爷子了,华少棠给了她五天假,她睡掉了三天,还剩两天,陈果儿准备先去看看华老爷子,再回一趟十里铺,可惜韩岑没她这样的待遇,休整了两天就开始忙碌了,不然,回十里铺可以叫上他。 陈果儿在这次温病中表现出色,华老爷子甚感欣慰,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这华家针法你领悟的很快,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的水平就能赶超为师了。”华老爷子欣慰道。 陈果儿汗颜:“师傅如此夸赞,真是羞煞徒儿了。” 华老爷子笑呵呵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方能说明师傅教导有方。” 从华府出来,陈果儿叫了辆马车直奔十里铺,村长兴奋的领她去看新建的学堂。 “这学堂是按着张财主家的私塾建的,您瞧,多宽敞,多气派,就算来五六十个娃也坐的下,那边是先生的住所,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村长一路介绍过去。 陈果儿对村长用这种敬称很不习惯,村长是长辈,而且是备受村民尊敬的长辈。 “村长,您以后还是叫我果儿好了,跟以前一样。” 村长嘿嘿笑道:“那哪成啊!您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呐!” 陈果儿哂笑:“在村里,就是村长大人最大。” 村长笑的满脸褶子,心说老陈家的家教就是好啊!从善如流道:“果儿啊!外村有不少村民知道咱们这建了学堂,都想把孩子送来念书,我想着大家都是庄户人家,都不容易,你说这样行不?咱们村里的娃,每年的束脩就出一斗米意思一下,外村的娃,外加十斤面如何?或者折算成铜钱也行。” 陈果儿道:“这些村长您和村里的长辈们决定下来就好,能少收就尽量少收,不够的,我来贴补,每月从我的俸禄里扣出二两银子来给先生。” 陈果儿自己现在的俸禄也只有十两银子,还要给家里一些,以她目前的能力就只能做到这些。 “不行不行,哪能再让你破费,学堂能建起来,大家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一村的父老乡亲还能供不起一个先生?绝不能再让你拿钱了。”村长连连摆手,人得知足啊! 参观了学堂,陈果儿回到家,陈关胜就把她叫进屋里头说话。 “我前些日子去找你,可惜没见着,那曲小姐把我的话都跟你说了?” “说了,所以我今天特意跑回来看看,刚刚跟村长去看新学堂了。”陈果儿笑道。 陈关胜笑呵呵地:“怎样?还行不?” 陈果儿用力点头:“再行不过了,都快赶上城里的私塾了。” 陈关胜心情愉悦,修这学堂,他也是出了不少主意的。 “先生的事,你得上点心,一定要请个好的,不然学堂修的再好也是白瞎。”陈关胜认真说道。 “嗯,我会的,已经请人去打听了。”做事就得有始有终,她起的念头,大家兴师动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怎么着也得请个好先生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媚药 在家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吃过午饭陈果儿才动身回城,刚到御医院,就有个医生来说:“陈御医,华副院使让您回来马上去趟春香茶楼,说有要事。” 陈果儿还以为是请先生的事有着落了,估摸着是景桓要见她,不过,景桓不是一直都约她在他的茗月轩吗?转念一想,说不定这次还邀了先生,也就没有在意,问明了春香茶楼所在,便去了。 春香茶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很好找,陈果儿问那小二可有姓华的定了雅间。 小二将她上下打量,恍然道:“您就是他约的贵客吧!不过他人还没来,让您先坐下等他。” 陈果儿心中腹诽,叫人家来,自己却还没到。 小二将她引到二楼雅间,上了茶和点心。 陈果儿马不停蹄地赶路正好口渴,喝了两杯解解乏,又吃了块点心,觉得身上热起来,打开窗户透透风,不由的嘀咕,这鬼天气,忽冷忽热的,早上和中午的温差也太大了,难怪会出现温病。 咦?不对呀,这热有点怪异,感觉心头浮躁,体内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这种感觉非常陌生,让人不安。陈果儿疑惑地拿起茶盏嗅了嗅,没问题啊!难道是糕点?似乎也没问题。 越来越热了,小腹处如同着了一团火,烧的她很难受,她想脱衣服,可是刚扯开衣领,陈果儿脑子里轰的一下,顿时打了个冷战,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刚才有一瞬,神智似乎被什么控制住了。 不对,肯定哪里有问题,如果是景桓要见她,即便他自己有事不能及时赶来,也一定会派仲达或是高朗来说一声,不会就这样让她在这里干等。陈果儿再次怀疑其眼前的食物来,她试着把一块糕点放进茶盏,再细细的闻,一股子幽幽的香味钻入鼻息,不禁又是一阵晃神,那种躁动不安地感觉越发的明显。 果然是这样,有人在她的茶里下了媚药,而且是很厉害的媚药。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窗户边,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灼热的,她快要被烧死了。 呃!那是韩岑吗?视线有些模糊,陈果儿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定睛望去,那背着手,悠闲而来的,可不是韩岑吗? 陈果儿心里警铃大作,她现在脑子很浑,人很难受,但她很清楚,这是一个圈套,她中了媚药,这时候韩岑出现了,结果会怎么样? 不行,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 陈果儿踉踉跄跄地,脚步虚浮的如同踩在棉花上,额头上汗珠不断的冒出来。她用尽全力走到门边,打开门。 听到韩岑在楼下问小二:“是否有位姓华的在此。” 陈果儿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沉重,但脑子里保留着一丝清明告诉她,她不能让韩岑上来,她必须下去。 楼梯在晃动、弯曲,陈果儿用力咬破嘴唇,疼痛可以让她清醒一点。 她迈开脚步,却是整个人失衡,直直地摔了下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我得了温病 “这是怎么了?姑娘,姑娘……”一位身材圆胖的客人差点被摔下来的陈果儿给带的一起滚下去,伸手捞住,见对方是个女的才没出声骂人,反倒好声询问。 陈果儿喘息着,艰难道:“快放开我,我得了……得了温病。” 胖子闻言变色,赶紧松手避之不及,怪叫着:“温病……我怎么这么倒霉……” 他手一松,陈果儿再次栽倒,这次却是落在了韩岑怀里。 楼下的客人听到温病二字,逃命似的往外跑。 小二急得直跺脚:“哎……你们还没结账呢……” 谁还顾得上结账?命要紧啊! 韩岑看陈果儿面泛潮红,这是不正常的红,摸了下陈果儿的额头,果然滚烫,再把其脉。 “韩岑,快带我走,去……去回春堂。”陈果儿无力道。 韩岑觉得事情太古怪了,心里有诸多疑问,却是容不得他多想,抱起陈果儿就往外走。 对面的一家酒楼的二楼窗边,一中年男子正密切关注这边的情形,只等那位青年进了二楼的雅间,就要带人去捉奸,眼看着那青年进了门,中年男子打了个手势,底下人会意,一个个摩拳擦掌,眼中露出兴奋的神情,捉奸,那场面肯定会很香艳吧! 可是下一刻,之间对面茶楼里跑出许多人来,惊慌失措的大喊着:“有温病,有温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中年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温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怎么这里会出现温病的患者? 紧接着就看到那青年抱着一个女人急慌慌地跑出来,叫了辆马车,疾驰而去。 中年男子眉头一凛,吩咐道:“过去瞧瞧。” 底下人面色犹豫:“钟管事,对面有温病。” 中年男子沉下脸来:“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下人硬着头皮下楼去,来到春香茶楼门口张望,不一会儿回来禀报:“钟管事,得温病的好像就是咱们要盯的女人。” 钟管事懊恼的一拍桌子:“娘的,让她给跑了。” 韩岑看着怀里的陈果儿,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深,呼吸越来越沉重,额上不断地渗出汗来,很难受的样子, “陈果儿,你再忍耐一会儿,回春堂马上就到。”韩岑边说边为她擦汗。 陈果儿摇了摇头,避开韩岑的手,他身上的气息,以及他微凉的手,好像有无法言说的魅惑,令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攀附上去,想要撕开自己的衣裳,要命啊!这媚药太厉害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她会彻底迷失,做出让人不齿的事情来。 “韩岑,你……你离我远点。”陈果儿再次咬破自己的唇,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韩岑约莫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内心无比震惊,到底是谁给陈果儿下了药?这样下去,陈果儿恐怕会撑不住,韩岑拿出一根银针,刺入陈果儿的昏睡穴,免得她伤了自己。 “车夫,麻烦再快一点。”韩岑焦急的催促车夫。 第三百八十四章 被人下药了 一到回春堂,韩岑扔了一块碎银子给车夫,抱着陈果儿疾步进入回春堂。 阿福等人见他抱着昏迷的陈果儿,一脸惊慌的,都吓到了。 “这……这是怎么了?” 韩岑道:“袁大夫在不在?” 阿福摇头:“袁大夫还没下值呢!” 韩岑懊恼道:“算了,我去找巧姑。” 陈果儿被下药的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巧姑他们正在院中处理草药,见韩岑抱着陈果儿进来,巧姑把手里的草药一扔,急声问道:“陈果儿怎么了?” “快,去搬浴桶到你房里,要凉水。”韩岑不好多说什么,抱着陈果儿进了巧姑的房间。 天佑和钟良等人忙去搬浴桶,提凉水。 巧姑摸摸陈果儿的脸,惊道:“她怎么这么烫?生病了?” “她被人下药了,巧姑,这事不要声张,待会儿你让她泡凉水,我现在马上去找华少棠。”韩岑说完转身就走,他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不敢造次,而华少棠是解毒高手,况且,他还有诸多疑问要问华少棠。 巧姑怔愣住,被下药?谁下的?陈果儿居然被人下药,简直不可思议。 不一会儿,天佑等人准备好了凉水。 巧姑本来想把陈果儿的衣服脱掉,刚解开腰带,一个茶盏咕咚从陈果儿怀里滚出来,巧姑捡起来一看,只见里面一坨黏糊糊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放在一边。想了想,她一个人可是没办法把陈果儿弄进浴桶,又把腰带系了回去,让天佑进来帮忙把陈果儿扶进浴桶,道:“你先出去,待会儿师兄弟们问起,你什么也不要说。” 天佑郑重点了点头,看了眼浴桶里的陈果儿,不放心道:“她会没事吧?” 巧姑忧心忡忡:“应该不会有事,韩岑去请人帮忙了。” 华少棠今儿个去各处医馆查看温病的控制情况,快到傍晚才回御医院,在宫门口被韩岑一把拽走。 “华副院使,赶紧跟我走一趟,陈果儿出事了。” 华少棠愕然:“她不是回家去了吗?又出什么事了?” 韩岑道:“她被人下药了。” “下药?怎么可能?”华少棠都不敢相信,哂笑道,不过看韩岑面色无比凝重,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真被下药了?” 韩岑用力点头:“华副院使,你今天有没有叫我去春香茶楼?” 华少棠莫名其妙:“我叫你去茶楼作甚?” 韩岑明白了,是有人设了圈套,估计陈果儿也是被人骗到茶楼去的,然后给她下药,如果他进了包间,那就真的什么都说不清楚了,这人是要毁陈果儿的清白啊!韩岑想明白了这层,不由脊背生凉,冷汗涔涔。 “陈果儿人在哪?”华少棠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现在在回春堂,如果我猜测的不错,陈果儿被人下了媚药,这种东西我解不了。”韩岑说道。 华少棠眉心一跳,急起来:“那还磨蹭什么?赶紧走人啊!” 韩岑心里默默,不是一直在走的吗?不过却是加快了脚步。 第三百八十五章 以防万一 在冷水的刺激下,陈果儿渐渐清醒过来,体内的火苗似乎被压制住,那股燥热也没那么折磨人了。 “陈果儿,你觉得怎么样?”一直蹲在浴桶边的巧姑见陈果儿终于睁开了眼睛,忙关切地问道。 陈果儿微微摇头,她很清楚,冷水只能暂时压制住媚药的药性,想要彻底清除,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韩岑呢?” “他去找华副院使了,去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巧姑安慰道,心里也是着急,韩岑怎么还不回来。 “巧姑,帮我再加点冷水。”这水已经不够凉了。 “哦,你等着,我叫天佑去提水。”巧姑起身去叫人。 华少棠和韩岑来到回春堂,见天佑正提了一桶水,华少棠连忙制止:“不要用这个了。” 冷水只能缓解一时,泡的时间长了,寒气入体反而不好。 韩岑给天佑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听华少棠的。 华少棠让巧姑给陈果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给陈果儿切脉,她的脉象极为不稳,不同寻常的急促,又急又乱。据韩岑的叙述,距离被下药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可似乎她体内的药性并没有减轻多少。 一离开冷水,陈果儿又难受起来,这种燥热比之前似乎更厉害了,那火苗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疯狂肆虐,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点着了,好似一张嘴,就能喷出火来。欲、火焚身,就是这样了吧! “华副院使,这药能不能解?”韩岑看陈果儿忍的极为辛苦,不禁心疼。 华少棠皱眉道:“是中了药性极强的媚药,但看不出来是哪一种。” 陈果儿伸手往衣襟里摸,华少棠和韩岑都以为她神志不清要做出那种行为,纷纷红着脸撇开眼。 巧姑却是看懂了,从床尾摸出那个茶杯:“陈果儿,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陈果儿虚弱地点点头,心中祈祷,华少棠啊!这次就靠你了,你一定要救我啊! 华少棠忙拿过来,放在鼻尖轻嗅,又沾了一点在舌尖,须臾面色发白,这是销魂丹混合了欲女散,这两种都是青楼里用的最厉害的春、药,混在一起,那药性会激增数倍。 更糟糕的是,春、药一般没有解药,只能通过男女交、欢以卸药力。难道,让陈果儿找个男人?估计,身边这位还有景桓都会很乐意帮忙,可陈果儿以后怎么办啊?这么个冰清玉洁的女子怎么能忍受自己在被下药的情况下与男子欢好,说不定,等她清醒了,就会一头撞死。 华少棠深感头疼:“韩岑,刺她昏睡穴,巧姑,你帮她用酒精擦拭身体。” 在他没有想出办法之前,只能这么做,以减轻陈果儿痛苦。 陈果儿没有意义,反倒是感激,再不弄晕她,她肯定要出丑了。 为了以防万一,华邵堂还是决定先把景桓叫来,总不能让韩岑得了便宜,要不然景桓一定会杀了他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急急急 没多久,袁阅也回来了,得知此事,命人马上清场关门。 华少棠借用回春堂的制药堂研制解药,这次是他碰到的为数不多的棘手事件,而且必须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他会被某些人鄙视一辈子。 袁阅在一旁帮忙,他也研究过那坨黏糊糊地东西了,里面的成分有九香虫、晚蚕蛾、附子、肉桂、淫羊藿……都是极厉害的东西,这些东西混在一起,袁阅眉头深皱,有些担心华少棠调不出解药来。 方府,方文氏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这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钟管事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他也很委屈,谁知道用了那么强的媚药,陈果儿居然还能挺得住,自己走出雅间,又说自己得了温病,把人都吓跑。 方文氏看到他都烦躁:“滚。” 钟管事如得大赦,溜的比兔子还快。 方柔仪从后堂转出,担心道:“娘,这计不成,陈果儿一定会查的,到时候尤采萱那边……” 方文氏眸光森寒,冷声道:“不过是枚棋子,这颗棋子没用了换一颗就是,相信她也不敢乱说。” 方柔仪失望道:“这样都整不到陈果儿,气死人了。” 方文氏本以为此计天衣无缝,却不料还是被陈果儿逃脱,经此教训,下回再想让陈果儿上当,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陈果儿。 “不过,她想过这关也没那么容易。”方文氏一记冷笑,提供这药的人说过,这两种春药混合在一起,就算贞洁烈女也会神智迷失,彻底沦为荡妇,无药可解,陈果儿就算逃过了被当场捉拿,最终还是得找男人,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被活活烧死。 景桓得了口讯,抛下手头上所有事物,立即赶来。 虽然华少棠没说清楚什么事,只有简单的几个字,速来回春堂,急急急!一连三个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又涉及回春堂,韩岑很自然就联想到陈果儿,不禁心急火燎。 韩岑已经两次刺了陈果儿的昏睡穴,但昏睡中的陈果儿体温越来越高,用酒精擦拭,用冷帕子做冷敷统统不管用。 巧姑急地快哭了:“华副院使怎么还没研制出解药?再这样烧下去,怕是人都要废了。” 韩岑神色阴郁地可怕,从没一刻让他感到这样无奈,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他痛恨自己医术不精,如果易地而处,陈果儿一定会有办法。 “我去看看华副院使。”韩岑等不住了,他要去看看那边进展如何, 景桓旋风般地冲进回春堂,早就有人得了吩咐引他去见陈果儿。 “永宁侯……”巧姑被突然撞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景桓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陈果儿,那张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不禁呼吸都停滞住。 “她怎么了?”半响,景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疾步走到床榻前,握住陈果儿的手,好烫。 巧姑气愤道:“也不知是谁这么阴毒,给陈果儿下了媚药,听华副院使说,这媚药极厉害,我们试了很多方法都不管用,现在他们在制药堂研制解药。” 第三百八十七章 你没资格 “华副院使,解药研制出来没?陈果儿快不行了。”韩岑冲进了制药堂。 华少棠头疼扶额:“韩岑,你别来打扰我。” 袁阅冲韩岑摇摇头,他能体会华少棠的艰难,配置解药不是那么容易的。 韩岑不管了:“如果再研制不出来,我……我……” 华少棠蹙眉:“你想怎样?” 韩岑咬紧下唇,这话说不出口,片刻后,他决然抬头,说:“陈果儿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时辰,如果半个时辰后,还没有解药,那么,我会用我的法子救她。” 华少棠气地瞪眼,你的法子?真到了那个时候,要救也轮不到你小子来救。 正说着,又一个人冲了进来。 “华少棠,解药呢?你不是自称最擅长毒药学吗?怎么弄了半天还是没弄出个屁来。”景桓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华少棠简直想撞墙,一个韩岑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逼命的,当老子是万能的吗?也就他还有可能制出解药来,换做其他人,这种想法都不敢有。 袁阅劝道:“侯爷稍安勿躁,解药已经有进展了。” 景桓能不急吗?陈果儿都那样了。 “那还要多久?”景桓不耐烦地问。 华少棠如实道:“我不敢保证。” 景桓直直地盯着他:“如果没有解药,陈果儿会怎么样?” 华少棠抿了抿嘴,虽然很不愿意这么说,但他是大夫,必须说实话:“会死,活活烧死。” 景桓顿时脸色血色退了个干净,久久都说不出话来。良久,他决然转身就要离去。 韩岑一个闪身抓住了景桓的手臂:“你想要做什么?” 因为他和他一样喜欢着陈果儿,所以,他们的心思应该是相同的,从景桓的眼中,他看到了那种豁出去的神情,所以,他必须拦着。 景桓一把甩开他的手,两道寒芒如利刃射向韩岑,他一直知道韩岑对陈果儿的心思,但陈果儿是他的,谁也别想跟他抢,要救陈果儿,只能他来救,他决不允许他人染指。 “我要做什么,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景桓不客气道。 韩岑知道自己争不过他,他是尊贵的侯爷,是陈果儿喜欢的人,如果陈果儿还清醒,会选择的人也一定是他,但他还是要争上一争,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 “那么你能娶她吗?光明正大的娶她吗?侯爷,你还有婚约在身呐!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没有这个资格。”韩岑不甘示弱道。 “我自然会娶她,我要娶的人一直就是她,从前现在将来都只会是她。”景桓冷声说道。娘的,居然敢说他没资格,他没资格,难道他就有资格? 韩岑冷笑道:“话是说的好听,可是侯爷连婚都退不了,我怎么能相信你?” 景桓恼羞成怒:“我需要你相信吗?你是什么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华少棠被他们吵的头疼,一拍医案,大声斥责道:“陈果儿还躺在那呢!你们两什么忙都不帮不上,还在这里添乱,你们好意思吗?” 第三百八十八章 罪臣之子 被华少棠一吼,两人总算安静下来,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互不相让,活像两只争食的公鸡。 “再给我半个时辰,如果半个时辰后解药还是没能研制出来,你们再吵也不迟,现在都给我出去,不许来打扰我。”华少棠悻悻地赶人。 他已经通知景桓,至于景桓能不能摆平韩岑,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事了。 景桓冷冷一哼,甩袖而去,韩岑也连忙跟上,他得盯紧永宁侯。 回到房间,景桓夺过巧姑手中做冷敷的棉帕:“我来。” 韩岑不客气地挤开他:“我是大夫,我来。” 景桓勃然大怒:“韩岑,别以为我不会收拾你。” 韩岑无所畏惧,目光沉冷,语声平静:“侯爷,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有人要毁陈果儿的清白?为什么这人要把我和陈果儿一同诓骗到春香茶楼?只要我和她发生点什么,她就没有资格再和你在一起,她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喜欢陈果儿却只能给她带来灾难。” 景桓眸中盛起一道精光,他的意思……暗算陈果儿的是方家? 巧姑在一旁尴尬地望着两人,很为韩岑担心,他怎么敢这样跟侯爷说话? “这件事,我自会彻查,给陈果儿一个交代,但我也要警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一个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子,你又有什么资格守护她?”景桓黑着脸咄咄逼人道。 韩岑脸色倏然而变,难道是陈果儿把他的底细告诉了景桓? 巧姑也是惊恐不已,韩岑居然是罪臣之子? “你不用怀疑她,她什么也没说,但我不是傻子,她为了你暗中调查红尘醉,而我掌握的信息远比她要多的多,所以,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之所以保持沉默,是看在你当日奋不顾身救她的份上,但这并不表示我能容忍你对她有非分之想。”景桓气势凛然,这是他的女人,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他也不会退让半步。 韩岑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裸裸无所遁形的窘迫与愤怒,同时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 是的,他没有资格拥有陈果儿,他的身份一旦被揭发,什么神九针,什么奇才,统统都救不了他,活下去都是艰难,还谈什么拥有,那是奢望。面对永宁侯的强势,他卑微渺小的犹如蝼蚁,和永宁侯相争,无异于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可他真的很担心,很不甘。 半响,他黝黑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一抹令人心悸的决然:“侯爷,你最好看住她,别让她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如果再有下一次,那么,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威胁我,我都会抢走她。” 景桓嘴角勾起轻蔑的冷笑,抢?这辈子只有他抢别人的东西,谁能从他手里抢?当真是笑话。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从今儿个起,我会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既要防备小人的暗算,也要防备某些不自量力的人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景桓不温不火地说道。 要不是了解韩岑是什么样的人,要不是怕陈果儿会生气,他不会对他这么客气,直接出手镇压,让他再没有翻身之地。 第三百八十九章 帮帮我 景桓堂而皇之地坐在陈果儿身边,细心地为她做冷敷,那温柔的神色和眸底那深深的疼惜让韩岑难以忍受,转身离开房间,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低着头,心在滴血,说不出的沮丧。 巧姑见状,去倒了杯热茶给韩岑送去。 默默地递给韩岑,韩岑却是一动不动,神情萧索。 巧姑很同情韩岑,说真的,如果没有永宁侯,大家都觉得韩岑和陈果儿才是一对,一样的出色,志同道合,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韩岑,你是不是知道谁在暗算陈果儿?”巧姑挨着他坐下,小心翼翼地问。 韩岑抬头望了望已经灰暗的天,他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到时候问问前来传话的人就清楚了。 “事情过去已经快三个时辰了,你说对方会不会已经把证据都毁灭了?”巧姑担心道。 韩岑挑了挑眉毛,是啊!他们只顾着救陈果儿,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与其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倍受煎熬,还不如去寻找真相。待会儿若是华少棠还没能研制出解药,他是绝对绝对无法在这里面对那样的结果。 韩岑看了眼守在远门口的仲达,上回就是这人陪着陈果儿到狱中看他的,韩岑起身走过去,抱拳一礼,两人低低说了几句,一起离开。 巧姑松了口气,韩岑走掉也好,免得更痛苦。 哎……果儿被两个这么优秀的男子喜欢上也是苦恼。 针灸的效果渐渐消失,陈果儿迷迷糊糊地醒来,立时又被那难耐的燥热淹没,发出痛苦的呻吟。 “丫头,丫头……”景桓摸摸她的脸,轻声唤她。 好舒服,是谁的手,这样凉,她体内的邪火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陈果儿抓住那只手,她想把那只手塞到胸口,去冰一冰她快要烧成灰的心。 “丫头……”景桓喉咙发紧,发出的声音哑的不像话,该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此时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她是不是也会这样? 想到这个可能性,景桓的心都抽搐起来,后怕不已。 她的肌肤滚烫,如同烙铁,他想把手抽回来,可她却牢牢的抱住他的手臂,景桓觉得自己也快要烧起来了。 一声声娇柔纤细的嘤咛从那微启的樱唇破碎溢出,似痛苦又似渴望,落在景桓的耳朵里,恰是一剂催情的猛药,快要被逼疯了。 “景桓……帮帮我,我好难受……”她的恳求声若细蚊,带着哭腔,她好像置身在火海,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灼热的,其实,潜意思里,她知道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只有他会叫她丫头。 听到她叫他的名字,那样无助的哀求,景桓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用自己的脸去冰她的脸,亲吻着她滚烫的唇,颤着声低喃着:“丫头,是我,我在这里,你不要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听话,再忍一忍,解药很快就会有了……” 该死的,如果真是方家人暗算果儿,他定叫她们十倍百倍还回来。 第三百九十章 不许看 “咣当”,门被大力推开,华少棠兴奋地拿着解药冲进来:“解药,解药来了……” 景桓条件反射地迅速抽出手,想要推开陈果儿,可陈果儿两条手臂如藤蔓似得将他牢牢缠住,不住的呢喃:“不要走,不要走……” 景桓扭头看华少棠,这厮一双丹凤眼睁的快变成牛眼了。他家丫头这样娇媚的样子怎么可以被别人看到? “闭眼,不许看。”景桓恼羞地吼他。 华少棠下意识的捂住双眼,解药咣当掉地上:“我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华少棠赶紧申明。 景桓好声好气地哄着陈果儿:“丫头,乖,我就离开一小会儿。” “不要,不要走……”陈果儿像快要溺毙的人抱住了浮木,死活不肯松开手。 华少棠听得起鸡皮疙瘩,哎呦,没想到向来一本正经的陈果儿撒起娇来,那声音能让人骨头都酥掉。 “给我把耳朵也捂上。”景桓看见了华少棠呲牙做鬼脸,又吼他。 “我说兄弟,我只有一双手,你到底是让我遮眼还是捂耳朵?”华少棠抗议道。 “你不会转过去再把耳朵捂上吗?”景桓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陈果儿不仅缠住他,还不断往他怀里蹭,景桓实在被办法了,只好出手点了她的穴。 陈果儿睁开迷蒙地双眼,幽怨地可怜兮兮地看着景桓,她的神智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她好难受,现在还不能动了。 景桓被她看的,心都要化了,极其艰难才忍住解开她的冲动,捡起地上的解药,问道:“这个怎么服用?” 华少棠也不敢回头,说:“用水化开,喂她吃下去。” “就这么简单?” 华少棠没好气地道:“我看你是巴不得用不简单的方法替她解,早说啊,那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景桓对着他一股就是一脚:“胡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才不屑干那种趁人之危的事。” 华少棠一个踉跄,转过身来甩了记充满鄙夷的白眼给他。说的比唱的好听,之前跟韩岑吵的面红脖子粗的也不知道是谁。 “你出去,我给她喂药,但是你确定你这解药有效?”景桓深表怀疑地看着手中黑乎乎的丸子。 华少棠剜了他一眼:“如果没效,岂不正合你意?” 见景桓又要抬脚,华少棠赶紧闪人,心里忍不住腹诽:娘的,他辛辛苦苦,脑袋都快想炸了才弄出这颗解药,结果非但没捞到一句感谢,还被踹了一脚,真是冤呐! 景桓拿了个茶杯,把药丸放进去,倒了点水,晃了晃,让药丸彻底化开。这才扶起陈果儿,解开她的穴,柔声劝道:“快把这个喝了,喝下去你就不会难受了。” “不要,好难闻。”陈果儿不住摇头,这药有一股子辛辣的味道,她最怕吃辣的。 “乖,你是当大夫的,还能怕药难闻啊!”景桓又往她嘴边送。 陈果儿现在哪里还想得到自己是个大夫,她的脑子已经被邪火烧糊涂了,她只想往他身上蹭,他身上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催发着她体内的药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景桓琢磨着这样不行,心思一动,把药含在嘴里,果然好辣,下一刻陈果儿的樱唇主动吻上来,小巧柔软的丁香钻进他的口腔,景桓趁势把药全送进她嘴里。 这种喂药的方式,一举两得,他喜欢。 第三百九十一章 分头行事 一刻钟后,解药终于发挥了效力,陈果儿似乎不那么难受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景桓把华少棠叫进来,让他看看。 华少棠替陈果儿把脉,道:“脉象在逐渐稳定中,为了确保她体内的毒性彻底清除,最好再泡个药浴,袁大夫已经去准备了。” 景桓长舒了口气,幸好幸好,总算过了这一关。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袁阅和巧姑了,景桓虽然很不想离开陈果儿,但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们必须把这事情弄清楚。 两人出了院子,景桓见只有高朗守在门口,便问:“仲达呢?” 高朗道:“仲达和韩御医去找证据了,我听他们说什么茶楼。” “春香茶楼。”华少棠肯定道,韩岑告诉过他。 “对对,就是春香茶楼。”高朗点头应和。 景桓目光一凛,对华少棠说:“我去春香茶楼,少堂,你回御医院查那两个传话的,高朗你在这里守着。” “也好,咱们兵分两路,到时候回这里汇合。”华少棠赞同道。 景桓赶到春香茶楼,只见春香茶楼大门紧闭,景桓心里咯噔一下,逃走了? “大人,大人。” 景桓回头,见是仲达的手下。 “秦都尉呢?” “大人,秦都尉命小的在此等候大人,带大人去此间茶楼的掌柜家中。”侍卫回禀道。 “带路。”景桓沉声道,心说仲达的办事效率高啊,这么会功夫已经摸到掌柜家了。 春香茶楼掌柜家中,掌柜地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其妻儿惊慌失措地抱在一起,惶恐地看着仲达。 仲达眼皮也不翻一下,翘着二郎腿,悠闲喝茶。 “你店中的小二已经招认是受你指使,你若是不说出指使你的人……当然,你是怕说了,你的下场会很惨,不过,你要是不肯说的话,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会更惨,爷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掌柜的犹豫着,不住擦汗。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肯说实话,那我就把这些药喂给你的妻儿吃,然后扔到醉红楼去,至于你么……爷有的是手段伺候你。”仲达不疾不徐说道。 掌柜的抖的越发厉害了。 “跟他啰嗦这些做什么?”景桓大步迈进来,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掌柜,冷声道:“来人,先把这厮的手脚给我打断,再一颗颗的拔掉他的牙。” 身后的侍卫马上上前把掌柜的摁翻在地上。 掌柜的吓的魂不附体:“大人饶命,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仲达赶紧起来让座,恭恭敬敬给大人上茶。 景桓一撩衣摆,巨有气势的落座,目色沉沉地看着掌柜,威严道:“但凡有一个字是虚的,你们全家都跑不了。” 掌柜的那叫一个悔恨,就为了几十两银子,惹上了永宁侯这个煞星,早知道此事跟永宁侯有关,就算人家给再多的银子,他也不敢呐! “是是,大人,小的也是被逼无奈,那方家有权有势,若是小的不依从,小的就没法在京城里混了呀!”掌柜地哭腔道。 景桓黑眸灼灼,脸上寒气逼人,果然是方家。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道:“指使你的是方家哪一位,让你怎么做,一五一十的给爷招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要背黑锅 等掌柜招认后,景桓起身走到掌柜跟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着他,说:“看在你能如实招认的份上,爷这次就只要你一条腿,方家人若是找你,你知道如何回话,要不然,相信不用爷动手,你的小命就玩完了。” 掌柜顿时瘫倒,面无人色,他什么都说,怎么还要他的腿,这永宁侯果然是穷凶极恶的煞星。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景桓充耳不闻,大步离去,他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华少棠那边,韩岑已经先他一步问出了始作俑者,是妇人科的阿薇,传话的那两位都是阿薇指使的,他们并不知道其中有诈,华少棠便放了他们,和韩岑一同直奔妇人科找阿薇。 阿薇早就惴惴不安了,事情败露后,尤医士说是去方府找方夫人商量对策,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医士不会回来了。 “阿薇,你说,为什么要让杜新和刘里杰去传话,是谁指使你的?”华少棠沉声喝道。 周静等人听说华少棠来找阿薇觉得奇怪,便过来看看。 阿薇目光闪烁,还想狡辩:“我,我没有。” 韩岑怒道:“你还想抵赖吗?杜新和刘里杰难道会冤枉你?” “阿薇,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周静也是有些火大,她这妇人科接二连三的出事,她身为主事也是面上无光,要是追究起来,少说也是一个管束不力。 曲如澜小声问韩岑:“出什么事了?” 韩岑闷声不响,这里人多,不方便说。 阿薇咬着牙,铁了心不开口,就当哑巴。 阿茉和阿漓进来,阿漓道:“阿薇,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吗?我告诉你,尤医士是不会回来了,我们刚才去翻过尤医士的柜子,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她分明是自己跑路,撇下你当垫背,你还执迷不悟。” 阿薇愕然抬头看着阿漓,眼中满是惊慌。 阿茉嘴角微扬,一记冷笑:“被人当枪使感觉很好是吗?你铁了心跟着尤医士,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你还嘲笑挖苦我不识时务,我看不识时务,有眼无珠的人是你。” 阿茉庆幸自己跟尤医士划清了界线,要不然,今日跪在这里受审的人就是她了。 “阿薇,你若从实招来,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既往不咎,但你若想替人背黑锅,就随你的便,只是你先考虑好后果。”华少棠冷声道。 阿薇颤抖着双唇,内心激烈的挣扎着,尤医士真的丢下她不管了吗? “你还不快说。”饶是周静这样沉稳的人也忍不住发火了。 阿薇期期艾艾道:“是,是尤医士让我去传话的,尤医士说,只要事情成功了,她就能当上御医。” “她能当御医?真是痴人说梦话,亏你也信。”阿茉嗤鼻道。 “是真的,尤医士最近攀上了方夫人的关系,她帮方夫人做事,方夫人是不会亏待她的。”阿薇急切地申辩。 华少棠叹气,蠢笨的女人啊!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最毒妇人心 离开妇人科的时候,华少棠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韩岑,知道他想问什么,罢了,这个小子也怪可怜的,看在他有胆子跟景桓呛声的份上,他就安一安他的心吧! “解药研制出来了,陈果儿现在应该没事了。” 韩岑面上明显一松,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弯了弯,拍马道:“副院使果然毒术非凡,简直毒步天下,小子敬佩的很。” 华少棠忍不住哂笑:“你小子也不赖,胆大包天啊!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再管他们的事了,那家伙从来都是一根筋,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是真的喜欢陈果儿。” 华少棠很厚道很含蓄的劝说,他对韩岑是真的欣赏,加上韩岑特殊的身份,说起来,跟他华家有着很深的渊源。他不希望韩岑惹恼了景桓,陈果儿是景桓的禁忌。 韩岑苦笑,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华少棠看到曲如澜站在不远处,似在等韩岑,笑了笑,小声说:“小子,百步之内有芳草,你又何必单恋那一枝。” 说罢,华少棠背着手摇摇摆摆地走了。 韩岑还在回味华少棠说的话,什么百步之内有芳草。 “韩岑。”曲如澜迎上前来。 韩岑转身一看,恍然了悟,敢情华少棠说的芳草是曲如澜?呃!他可从来没这心思。 “陈果儿怎么了?”曲如澜听得一知半解,心里急的不行。 韩岑摸了摸鼻子道:“现在没事了,之前阿薇让杜新和刘里杰分别给我和陈果儿传话,说是华副院使请我们去春香茶楼议事,好在陈果儿聪明,才没上当,要不然估计……” 韩岑本想说“奸夫淫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种污秽不堪的词,他是绝对不会用在陈果儿身上的。他故意忽略了陈果儿中媚药一事,免得曲如澜更担心。 曲如澜会过意来,不由脸色发白,那方家也太歹毒了,他们想要毁了陈果儿的清白,让永宁侯放弃陈果儿。 “太过分了,这些人的心怎能这般险恶。”曲如澜气的发抖。 韩岑道:“正所谓最毒妇人心。” 曲如澜瞪他:“喂!我也是女的,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韩岑连忙声明:“你和陈果儿除外。” “韩御医,那我也是毒妇咯?”阿漓正巧走出来,听见这话,也是不肯。 韩岑头皮发麻,笑呵呵地讨好道:“阿漓姐最善良了,都不用说。” 曲如澜和阿漓俱是忍俊不禁,哑然失笑。曲如澜笑道:“那这会儿陈果儿在哪?” “哦,她受了点惊吓,我把她送去回春堂了,好好休息一晚就没事了。”韩岑轻描淡写地敷衍道。 曲如澜这才安下心来:“她没事就好。” 回春堂里,华少棠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景桓眼神森寒冷冽,嘴角弯起一道诡谲的弧度:“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本来他是不想用一些非常手段去达到目的,总觉得那方小姐虽然固执,却是出于喜欢他,虽然可恶也是可以理解,但现在,他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这样更好,让一切变得简单起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有没有出丑 陈果儿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只觉全身酸痛,浑身乏力,整个身子好像被车子碾过似得,没有一个地方不胀痛,她紧张的捏着被头,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事。 她中了媚药,然后韩岑送她来了回春堂,似乎巧姑给她泡凉水,再然后,华少棠来了……再然后呢?呃!想不起来了,迷迷糊糊地,她似乎抱住了一个男人,也不知那个男人是谁? 陈果儿懊恼的捂脸,昨天一定出洋相出大发了。 “巧姑,巧姑。”陈果儿艰难的爬起来要去找巧姑,她得问问,昨天的情况到底坏到哪一步,她还有没有脸出去见人。 “哎!”巧姑应声进来。 陈果儿,你醒啦!我正在给你煎药呢!快好了,我先给你去弄点早饭。”巧姑欢快的跑进来又要出去。 “巧姑,你等等。”陈果儿叫住她,向她招手。 巧姑道:“还有什么事?” “那个……我昨天……有没有很丢人?还有我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陈果儿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忐忑不安的等待巧姑的回答。 她是大夫,知道中了媚药通常是无解的,只有通过男女交欢释放药性,她没有干那种事吧?可身上为什么这么疼? 巧姑笑道:“你身上的毒是华副院使给解的,华副院使好厉害,居然给他配出了解药,你都不知道你昨天身上那个烫啊,我都担心你会喷出火来。”巧姑故意不回答有没有丢人这回事。 陈果儿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样解的。 “那……我没有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吧?”陈果儿想到迷糊中曾经抱住一个男人,真心希望那只是她的错觉。 巧姑抿嘴想了想,眼底闪着狡黠的笑意道:“反正我是没瞧见啦!你最难受的时候是永宁侯守着你的,他把我们都赶出去啦。” 说起来,昨天发生的事可多了,但是有人交代了,不许告诉陈果儿,免得陈果儿难为情。 陈果儿脸色涨红,那个男人是景桓?要死了,她的丑态都被他看见了,那家伙肯定会笑话她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听话,他让你出去你就出去。”陈果儿气恼道,她最需要巧姑的时候,巧姑居然把她丢给了景桓,太不仗义了。 巧姑无辜道:“他是永宁侯哎,我怎么敢不听他的话?” 连韩岑都没办法,她还能去鸡蛋碰石头? 呃!陈果儿郁闷地瞪她,不过想想也的确怪不得巧姑,景桓那家伙有多霸道她是知道的。 “他们人呢?” “大家忙活了大半天呢!事情也查清楚了,现在怕是去休息了吧!”巧姑道。 陈果儿一怔:“查清楚了?是谁干的?” 他们动作倒是快呀!不过这件事也不难查,只要找茶楼的小二问一问,还有给她和韩岑传话的医生问问就清楚了,那人肯定没料到她能脱身。她心中也有这么个怀疑的对象,就不知他们查到的和她猜测的一不一样。 第三百九十五章 弃子 天微亮,就有很多人聚集在城门口,进城的出城的,在稍嫌清寒的晨风中焦急地等待开城门。 一身蓝色碎花土布的尤采萱也混在等待出城的人群中。昨日事情败露后,她去方府找方夫人,方夫人让她先离开京城避避风头,等事情有所缓和再回来,还再三保证她的职务不会受到影响,善后事宜,方家会妥善处理。 尤采萱抱紧了包袱,里面有方夫人给她的三百两银票,够用一阵子了。 卯时一到,城门徐徐打开,尤采萱跟着人群出了城。 她的老家在保定府,但她不敢回家,怕家里人问东问西,昨晚想了好久,最后决定去河间府找她的师妹。 尤采萱终究是心虚,不敢走官道,怕有人追她,尽捡偏僻的小路走。 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尤采萱觉得自己离京城够远了,才在路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歇脚。 说起来,她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的,从不曾走过这么远的路,两条腿肚子胀的酸痛,想到这里离河间府还有很长一段路,尤采萱不禁懊恼。 本以为此番稳操胜券,没想到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没整到陈果儿,反让自己落的这样狼狈,那陈果儿是属猫的吗?命怎么就这么硬呐! 尤采萱拿出水壶喝了口水,看看四周,林深静谧,不觉有些害怕,心说,待会儿还是转到官道上去比较妥当,万一在这种地方碰上强人就完蛋了。 尤采萱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却听见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尤采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拎起包袱快步赶路,不时的朝后张望,没有人,但那脚步声如影随形。 尤采萱慌起来,从快步变成了小跑。 嗖……只听得一道破风的声响,下一刻,尤采萱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自己的左胸,那里透出一个箭头,鲜血在蓝色土布上洇开来。 她捂着胸口慢慢跪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她不会死在这里,她还要回御医院,她还要当御医…… 眼前出现一双大脚,她艰难的顺着那双大脚看上去,顿时呼吸停滞住。 “钟管事……” 这怎么可能?是方夫人让她离开的,方夫人说的好好的,等事情过了,就通知她回京。 “为……为什么?”尤采萱想不明白。 钟管事狰狞的冷笑:“你还真是个蠢笨的女人,你不过是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既然这颗棋子已经没用了,留着甚至有可能危害全局,当然是要除掉。” “不,我不会危害到夫人的,我还有用……”尤采萱挣扎着抱住钟管事的腿,哀求道:“不要杀我,我包袱里有三百两银子都给你,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钟管事厌弃地瞥了她一眼,抬腿就是一脚,把尤采萱踹翻在地上,弯下腰,捡起尤采萱的包袱,从中摸出银票,连带着她的首饰,全部摸走。狞笑道:“你死在这里,没有人会怀疑到夫人头上,这一带可是有强人出没的。” 说罢,钟管事头也不回的走了。 尤采萱的身体渐渐变冷,冷到不停的抽搐,视线逐渐模糊,她用尽全力往前爬,呢喃着:“我不要死,不要死……我还要……当御……医……” 声音戛然而止,尤采萱伸出去的手停滞在空中,片刻后,陡然垂落,双目圆睁,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三百九十六章 果不其然 兵部后堂里,景桓听完仲达的回禀,云淡风轻地给出四字评价:“死有余辜。” 就算到方夫人会杀人灭口,果不其然,那个尤采萱也笨的可以,居然会相信方夫人的话,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下手的是钟管事吗?”景桓问道。 仲达回道:“正是此人。” 景桓眸色一深,冷笑道:“看来方夫人很器重这位钟管事啊!两人年纪也差不多,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呢?” 仲达会意,嘿嘿笑道:“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啊!” 景桓撩了撩茶盖,轻轻拂去水面上的浮叶,闲闲道:“给我盯着方夫人和那位钟管事的一举一动,听说方都指挥使对这位夫人是又惧又怕,咱们就做做好事,给他个休妻的理由。” 他说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方夫人想要陈果儿身败名裂,那他就让她先身败名裂。 “大人,邱管家求见。” 高朗在门外禀道。 景桓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就说爷很忙,不见。” 肯定又是娘叫他回去,打从他做了空禅寺的记名弟子,就除夕夜回了趟永宁侯府,娘三天两头派人来请,他才懒得回,回去不是劝他早点成亲就是劝他搬回家去住。 邱管家不顾高朗阻拦闯了进来,神色忧郁道:“侯爷,您还是赶紧回府看看吧!夫人病了。” 景桓眼中闪过一抹紧张之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招上次已经用过了。便道:“夫人病了,请大夫就是,我又不懂治病。” 邱管家哭丧着脸说:“侯爷,夫人这回是真病了,大夫已经请了,吃了药,可一点也不见好。” “那就换一个大夫。”景桓就是不松口。 “侯爷,夫人这病都是愁出来的,不是吃药就能好的呀!老奴以为,侯爷回去看看夫人,宽慰几句,夫人心里舒畅了,兴许就能好了。”邱管家央求道。 景桓指指桌上厚厚的一摞公文道:“你看看,爷还有这么多公文没处理,这些都是要事,耽误不得,你回去告诉夫人,让她把心放宽,别整天愁这愁那的,心思太重,病能好得起来吗?都上了年纪的人了,想想清福不是很好吗?等我得了空,自然会回去看她。” 邱管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都快哭了,夫人是下了死命令,今儿个必须把侯爷给请回去,可侯爷摆明了不上当,这可咋办呢? 仲达帮腔道:“邱管家,侯爷实在是脱不开身,昨晚都熬了一宿,事情还没处理完呢!今儿个又送来这么多,你就别为难侯爷了,夫人不是常说要以国事为重吗?夫人会理解的。” 邱管家看看侯爷,果然眼圈泛着青,再看看那摞堆的小山似得公文,只好灰溜溜地说:“那侯爷什么时候能回府?能给个准信吗?老奴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景桓想了想,敷衍道:“那我怎么说的准,反正我有空就回。” 打发了邱管家,景桓拂了拂衣裳的细微褶皱,起身道:“走,去回春堂。”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个混蛋 陈果儿躺了大半日,觉得身上宽松多了,就急着回御医院,她要去问问情况到底如何,因为巧姑这家伙居然说不知道,真是被她气死了。 刚要出门,景桓却来了。 “你要去哪儿?”景桓挑眉问道。 陈果儿心虚的不行,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支吾着说:“我……我没事了,想回御医院。” “不行。”景桓霸道的将她拉进里屋,摁坐在床上。 “喂!你干嘛?别拉拉扯扯的,多难看。”陈果儿底气不足的抗议。 景桓见她嘟着小嘴,却是连看都不敢看他,换做平时,她拿大眼瞪他了,唇角边勾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容,丫头是害羞了吧!想到她昨天那么热情,那媚眼如丝,娇喘微微地娇媚模样,不由的喉头一紧,清了清嗓子说:“这里又没旁人。” 陈果儿挪了挪身子,离他远点。 “喂!干嘛躲那么远,我又不是老虎,怕我吃了你呀!”景桓唬着脸道,悻悻地嘀咕:“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抱着人家不放,我的清白都差点保不住了。” 陈果儿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顿时暴起,抄起手边的枕头没头没脑的砸过去:“你还说?你还敢说?不许说……” 景桓一边挡一边耍贫嘴:“本来就是啊!不信你问少堂,他也看见了。” 陈果儿那个窘啊,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不过在她撞死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先砸死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陈果儿抡圆了枕头,毫无章法的迎头痛击。 景桓见她较真了,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骗你的,没人瞧见,我向空禅寺的佛祖发誓……” “佛祖也救不了你了。”陈果儿才不信他。 景桓怕她打累了,抢过枕头将她摁在了床上,扣住她的双手。 “放开,你个混蛋。”陈果儿气极,恨不得咬死他,她已经很难为情了,他还来揭人家的短。 “就不放,除非你不生气了。”景桓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说。 “你还笑,还不是你那未婚妻干的好事,你离我远点,别给我招无妄之灾。”陈果儿气闷道,这大半日她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肯定是方家伙同尤采萱给她下的套,幸亏没事了,可她事后想想都心惊胆战,只要出那么一点点差错,她真得去悬梁自尽了。 景桓的笑容渐渐隐去,对于这件事,他的确很愧疚,陈果儿是被他连累了。他一直都想要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可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她受伤害,面上不由地露出淡淡的疼惜和歉疚,柔声说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行,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等你身体好些了再打再骂行不行?” “不行。”陈果儿嘴上硬着,但心里已经不那么生气了,这家伙,越来越会哄人了。 “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呢?”景桓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声音温柔地不像话。 陈果儿白了他一眼,赌气道:“那你自己打自己。” 呃!自己打自己怎么打?景桓无辜道:“能不能先记下,你什么时候想打再打?” 陈果儿瞪他,凶巴巴地说:“把手给我。” 景桓以为她要打手心,乖乖把手伸过去。陈果儿一把抓了过来,张口就狠狠咬下去。 “啊……臭丫头,你还真咬啊!你这是谋杀亲夫。”景桓夸张地囔囔。 第三百九十八章 居然没发现 咬了一口后,陈果儿心里舒服多了,又凶狠地警告他再不许提昨天的事。 景桓心说,你这么凶,我还敢提吗?早知道昨天就把你给办了,臭丫头,总有一天爷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让你给爷求饶。 嘴上却是老老实实:“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果儿让他离她三尺开外,开始问话。 “听说你们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到底什么个情况。” 景桓道:“春香茶楼的掌柜已经被我收拾了,御医院给你和韩岑传话的杜新和刘里杰是被人利用,他们根本不知情,是尤采萱和方家夫人联合起来搞鬼。” 陈果儿不由怒火中烧,好你个尤采萱,这是要把她往死里整啊!跟李雯敏一个德性。 “春香茶楼的掌柜你怎么收拾的?还有尤采萱,华少棠怎么处置她的?” 景桓略过掌柜被他敲断一条腿的事不提,怕陈果儿说他残暴,其实他这样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尤采萱知道事情败露后就逃走了,今早从方家出来直奔城外,现在么……躺在京郊的树林里,怕是早就凉透了,不知道有没被野兽叼走。” 陈果儿心惊:“你杀了她?” 景桓冷笑道:“杀这种人,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她是被方家灭口的。搜走身上的财务,抛尸荒野,就算尸体被人发现,官府也追查不到方家头上,肯定会认为是强盗干的。当然我也不能让官府查到,这件事关系到你的声誉,御医院的声誉,御医院已经出了个李雯敏,再出一个同僚相残的,华少棠这副院使也不用当了,所以,御医院那边也只说尤采萱不想干了,已经递交了辞呈。” 陈果儿认同地点点头,此事的确不宜声张。尤采萱也是蠢,怎么能相信方家的话呢?本来不用死的,还死的这么惨。 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真是怪不得别人。 “那方家呢?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提到方家陈果儿就气息不顺,又不是她赖着景桓,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把景桓的心抢走啊!非得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害她。 景桓嘴角噙了抹冷笑:“自然不能放过,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一定给你个交代,你就等着看好戏好了。” 陈果儿心说:自然是你去解决,都是因你而起。 “好了,咱们说点高兴的事。”景桓趁她不注意,往她身边挪了挪。 “你让我找个先生,我给你找着了。” 陈果儿眼睛一亮,急切道:“是哪位?学问要好,人品也得好。” 景桓挪了挪,说:“我找的人,你绝对可以放心,他是泰启八年的进士第六名,学问自是没话说,他曾经在翰林院供职,因为为人太过耿直,不受重用,后来他索性辞官不做,去山里做个隐士,倒是时常去空禅寺与了空大师论佛法,故而跟我也算有点交情,我写了封信给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他答应了,不过,打动他的可不是我的面子,而是你的善举,他说他很乐意。” 陈果儿终于开了笑颜,欣喜道:“那太好了,他住在哪?我让村长亲自登门相请,显得有诚意些。” 景桓再挪一下,已经粘到了陈果儿身边,点头道:“嗯,应该的,回头我把地址写给你,那个……我也想为你的学堂办点事,你说这样行不行?先生的束脩和孩子们的书我包了。” 陈果儿笑嗔了他一眼:“不行,这事如澜已经包下了。” 景桓抽了口冷气,一手揽上了陈果儿的腰,蹙眉道:“这年头想办点好事还得靠抢的?这世道真的变了,那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陈果儿扭了扭身子拍掉他的手,这家伙什么时候靠过来的?她居然没发现。 第三百九十九章 看谁耗不起 四月初八,镜水庵一尊菩萨开光,京城里不少贵妇都前去烧香,方文氏自然也要去讨个彩头,沾点福气,本来方柔仪要一起去的,但景桓让人捎了封信给她,约她见面,方柔仪便推脱身子不舒服不跟娘一起去了。 方文氏带了两个贴身丫鬟,让钟管事备了马车,自行前往镜水庵。 方柔仪如约来到上次见面的茶楼,其实她知道景桓约她要谈什么,但她还是来了,因为她想见他,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越是喜欢,越想要得到。 景桓还是那样淡漠而疏离的神情,目光波澜不兴地望着她:“方小姐,你很清楚,我是不会跟你成亲的,你又何必为了我耽误这大好年华。” 方柔仪一愣,她还以为景桓是要为陈果儿讨公道。暗算陈果儿失败后,春香茶楼的掌柜说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断了一跳腿,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平静,相信景桓心里虽然有气,也不敢声张,所以,方柔仪有恃无恐。 “好女不嫁二夫,我既然许了你,定是要从一而终的。”方柔仪平静地说道。再过几日,爹就要来京城了,到时候爹会向皇上请求,请皇上出面,皇上金口一开,他还敢拒绝?还不是得乖乖地跟她成亲。 “你还真是执着。”景桓苦笑。早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不过这并不是今天约她出来的目的。 方柔仪莞尔:“是你太固执了才对,你我的婚事是天作之和,而且我也不反对你纳妾,我实在想不通,你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景桓淡淡道:“既然你知道我固执,就不应该跟我比谁犟,我是再耗个十年八载的也无所谓,但你耗得起吗?” 方柔仪根本不为所动:“只要你耗得起,我便耗得起。” 景桓喝光了杯中的茶水,放下杯子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对不起,我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景桓说走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方柔仪看着他决绝而去的背影,恨的直咬牙,她是洪水猛兽吗?多留片刻都不愿意吗?她就跟他耗上了,看他能把她怎么样,十年八载,他的陈果儿能等得住? 方文氏烧过香拜过菩萨,和忠勇侯夫人崔氏等人一并坐在香房里喝茶闲聊。 贴身丫鬟珠儿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方文氏脸色微变,起身笑微微地与众夫人说:“你们聊,我去去就来。” 出了香房,方文氏问珠儿:“钟管家可曾说是何事?” 珠儿道:“是个沙尼传的话,说钟管事看起来很着急,喏,就是那位沙尼。” 一个模样清秀的沙尼见到方文氏,行了个佛礼:“钟施主请贫尼行个方便,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施主请随贫尼来。” 方文氏不疑有诈,跟了过去。 来到镜水庵一座偏院,沙尼止步,双手合十:“钟施主在里面,贫尼就不进去了。” 钟管事脱了衣裳正惬意地躺在床上休息,刚才有沙尼出来传话,说是夫人们要在这里吃过午饭才走,安排他们在此处休息,另外几位管事被安排到了别处。 门吱呀被推开,钟管事还以为是送茶的人就没有起来,之前他要了一杯茶。 方文氏进来随手就关上了门,还特意叮嘱珠儿守在门口。 “钟管事。”方文氏没看见钟管事,就叫了一声。 第四百章 疯魔了吗 钟管事正飘飘然地在浮想联翩,那个小尼姑的胸脯真是丰满,那屁股也是滚圆挺翘,要是能摸上一把,啧啧,一定很销魂。 也不知为什么,来到这里后,就感觉心里躁的慌,满脑子都是那种念头,可能是因为自家婆娘回娘家好些天了,没处泻火的缘故。 冷不丁的听得夫人的声音,钟管事还道自己幻听了,夫人怎么可能来这里?一定是小尼姑在叫他,他居然把小尼姑的声音听成了夫人的,哎呀,说起来,夫人那容貌,那身段,虽然已经是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呐! 钟管事的意、淫对象又换成了夫人,欲火难耐,只好请五姑娘帮忙,手伸进裤头,闭着眼睛一边撸一边猥琐的淫笑。 方文氏叫了声没人答应,便寻到里屋来,乍一看,钟管事正躺在床上,一副很享受的神情,那手在裤裆里动作着。方文氏大惊,忙转过身去,大声呵斥道:“钟管事,你在做什么?” 钟管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材妙曼地女人背影,这梦也太真实了吧?管他呢,反正是幻觉,那就大着胆子来一回。 钟管事一咕噜爬起来,从背后抱起那女人就往床上摁,摁住就是一顿乱亲。 方文氏惊得魂不附体,拼命挣扎:“钟管事,你疯魔了吗?居然敢对我无礼。” 钟管事已经神智不清,也不知道怕了,淫笑着:“夫人,让小的好好伺候您。” 三下五除二把方文氏的上衣给扯了去。 方文氏又羞又恼,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夫人,一个小小管事胆敢对她这样无礼,气得她七窍生烟,怎奈怎么也挣不脱,要叫又被他堵住了嘴,被他这样肆意揉捏抚弄,竟勾出欲火来。 说起来,她还不到四十,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又与夫君分开已久,身体上心理上都渴望着有个人来疼,但也不至于这么把持不住呀!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感觉身体就是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 外头一师太领着一众贵妇进了院子,边介绍道:“这院中的菩提已经有五百多年的树龄了,据说百年前曾降天火,将这株菩提烧毁,可如今又活回来,枝繁叶茂更胜从前,也算是奇观了……” 众贵妃啧啧称奇,忠勇侯夫人崔氏瞥见珠儿站在香房门口,便笑问道:“你家夫人呢?” 珠儿看这里这么多人,不好意思说夫人和钟管事在议事,毕竟孤男寡女的,传扬出去不好听,便说:“夫人觉得心口有些闷,在里面休息。” 意思是你们就别去打扰了。 崔氏听说方文氏不舒服,关心道:“她没什么大碍吧?” 那师太道:“方夫人不适么?贫尼正好懂一些岐黄之术。” 崔氏道:“我那妹子有胸痹之症,既然师太懂得医术,就替她瞧瞧呗!” 珠儿慌了,忙道:“不用不用,夫人说她歇会儿就好。” 看珠儿神色慌张,有几位贵妇不免生疑,自家主子身体不舒服,下人早就该急着去请大夫了,现在有会医术的在,居然还推脱?难道这里头有问题? 正想着要问上一问,却听得房里一声娇吟逸出。 在场的都是过来人,一听便知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一个个的面面相觑都变了脸色。 第四百零一章 不知廉耻 平日里这些贵妇们或做温柔贤良状,或做清高冷傲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心里巴不得人家出点洋相,好显出自己是多么的贞洁贤淑,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岂能放过。你一言我一语的,齐声讨伐 “这里可是佛门禁地,也太不知廉耻了。” “就是,一点不知羞耻。” “想男人想疯了不成?” “……” 崔氏与方文氏交好,虽然尚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无论如何不能再进去了,便打着呵呵道:“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没人响应,大家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紧盯着珠儿。 珠儿是近身伺候夫人的,夫人的声音她最熟悉不过,每次夫人与老爷那个的时候……都会发出那样的声音。珠儿汗都冒出来了,她心中的震惊绝对比这些贵妇更厉害,简直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夫人怎么能跟钟管事那个呢? 有人怂恿师太:“今儿个可是文殊菩萨金身开光的日子,这不是亵渎了神灵么?” 师太听着那淫靡的声音不断传出来,终究是按耐不住了,简直太过分了。 她身为此地的师太,维护佛门洁净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任何亵渎神灵的行为,她都必须出面阻止。 师太上前一步,沉着脸,道:“把你家夫人请出来吧!” 珠儿慌乱的摇头,不知所措。 师太厉声道:“把门打开。” 有人上前一把推开珠儿,推开房门。其余人等怀着激动的心情不甘落后紧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贵妇们尖叫着捂着脸跑了出来,眼中分明精光闪耀,嘴上却是咒骂:“作孽哦,太缺德了……” “呸!真不要脸,我都不好意思看,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 “不成体统,太不像话了……” 屋内纠缠着的两人被人撞破后,顿时醒过神来,惊慌失措的扯了衣裳遮住自己裸露的身体。刚才……刚才是怎么了?就好像突然间鬼迷了心窍似得。 不过这会儿方文氏没有心情去追究原因,她着急的是怎么善后,她无措的看着怒视着她的师太和崔氏,看到她们眼中深切的鄙夷,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完了,与人苟且被撞破,不出半日,她就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史上最大的笑柄,然后,会传到老爷耳朵里……方文氏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她的名誉、地位,全完了…… 钟管事也清醒了过来,他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怎么办?他居然把夫人给……那个了……而且还被人撞破,这下,他的小命算是完了。 师太看到这不堪入目的场景,饶是她出家人常年修生养性,心静如水也忍不住怒火中烧,她颤抖着唇,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崔氏失望地摇头,真没想到方文氏是这种人,亏她还与她交好,连带着她都跟着丢脸,本来还想把自家的闺女许给她家的次子,现在想想真是庆幸没开这个口。 这一场骚动,简直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没有人发现,桌案上的香炉被人换了一只。 第四百零二章 事有蹊跷 方文氏失魂落魄的回到方府,一进自己的屋子,立刻就瘫倒了。 方柔仪闻讯赶来:“珠儿,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珠儿哪里敢说,青着张脸直摇头。 方柔仪想要进屋看娘,方文氏却是把门给闩上了,谁也别想进去。 方柔仪追问珠儿,珠儿却是死也不开口。 方文氏歪在炕上捂着心口,羞愧地恨不得死去,她一辈子要强,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外头,没有人不敬她三分,何曾想过会有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名节毁了,她还要怎么活下去? 真的是她意乱情迷了吗?不,不对,这件事有蹊跷。 方文氏努力回想一个个细节,首先来传话的沙尼就很可疑,是那小沙尼将她带到那座偏院,按理说,钟管事已经在外殿候着,怎么跑到偏院来。 此为其一,其二,她进屋后就觉得心浮气躁,而钟管事的神情也不正常,像是着了魔,神志不清的,一味癫狂。是不是那屋子里点的香有问题?因为她没有吃过别的东西,之前与崔氏她们聊天的时候,那茶水都是同一把壶里斟的。 其三,怎么就那么巧,师太带人来院中看菩提树? 方文氏越想越惊恐,莫不是有人给她下了套? 到底是谁要陷害她?分明是想要她的命啊!方文氏蓦然想起,就在不久前,她策划着要让陈果儿身败名裂,难道是……永宁侯? 这个答案,让她顿时汗毛林立冷汗涔涔。 如果这当真是一个局,那么设这局的人必有通天手段,才能让镜水庵配合,说不定,那些个贵妇里也有配合者。这样的话也只有永宁侯才有这本事做到。 方文氏想通了这一环后,马上命人去把钟管事叫来。钟管事已经被她五花大绑带回府,虽然她恨不得立刻杀了此人,不过,幸好没动手。 钟管事还没到,方文氏先问珠儿,那小沙尼是怎么传话的?珠儿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方文氏暗暗后悔,其实,当时她若多留个心眼又岂会上当?钟管事是跟她一道上山的,观礼烧香,统共也就用了小半个时辰,就算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上山来报也不可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 不一会儿,一嬷嬷急慌慌来报:“夫人,钟管事逃跑了。” 方文氏如遭雷击,怔立当场,钟管事逃跑了,那还有谁能证明她的清白?她忘了,既成事实的事,即便查清楚是被人暗算了,也不能挽回什么了。 方文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面派人捉拿钟管事,一面吩咐人备马车,她要再去境水庵,找到那个小沙尼,还有那间香房里,说不定留有蛛丝马迹。 “珠儿,去请个大夫来,随我一同上山。” 方柔仪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但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钟管事为什么要逃跑?娘为何要叫上大夫折回镜水庵。 所以,方柔仪等娘出发后,也让人备了马车去镜水庵。 第四百零三章 恬不知耻 方文氏再次回来,进庵就直奔那间香房,让大夫仔细查验,看看能否找到证据。大夫东摸摸,西闻闻,香味,茶具,无一错漏。 镜水庵的主持慧明师太听闻方文氏又来了,马上带了人过来。 “施主,这里不欢迎你,还请速速离去。”慧明师太很不客气道。 方文氏气势凛然:“慧明师太请稍后,等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不用你说,我也不愿在此多呆片刻。” 这里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个干净。但这是皇家庵堂,容不得她造次。 镜水庵一干人都是怒视着方文氏,不要脸的东西,亵渎了神灵还敢这么嚣张,也不怕得报应。 大夫查了好一会儿,小声回禀道:“夫人,并未找到您说的东西。” 方文氏一阵失望,看看这间香房,四面窗门都开着,恐怕就算有什么证据都销毁殆尽了,怪只怪当时她已然失了方寸,没想到这一层。 “你们先退下。”方文氏道。 大夫拱手退出房间。 方文氏努力昂着着自己高贵的头颅,冷声质问道:“你们为何要把这窗门都打开,难道是在销毁证据吗?” 之前带人进来捉奸的慧觉师太冷声道:“施主问的好生奇怪,施主把这里变成了污秽之地,难道我们不应该打开窗门,去去秽气吗?” 方文氏面色惨白,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站直了。 “之前是你们庵里的人传假信,将我诓来此地,我进屋后就闻到一股子特别的味儿,之后便神智不清起来,师太,请问这又该做何解释?” 慧明师太道:“施主这是在指责我庵中有人要陷害施主吗?出家人与世无争,更与施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陷害施主?” 方文氏道:“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师太若是不信,只管叫人来问。” 慧明师太忍住怒气道:“敢问施主,将来带来此地的是哪一位,法号如何称呼?” “我不知她的法号,但人我一定认得。” 慧明师太凛然道:“事关庵堂清誉,慧觉,去把庵中所有人都叫来让方施主辨认。” 慧觉师太狠狠瞪了方文氏一眼,不甘愿的去叫人。 不多时,庵中所有人包括杂工全部到齐,在院中一字排开,让方文氏辨认。 方文氏和珠儿一个个的看过去,来来回回找了三遍,都没有发现传话的小沙尼。 “慧明师太,果真人都到齐了吗?”方文氏怀疑地问。 慧觉师太很是火大,没好声气道:“本庵堂登记在册的尼姑共十九人,带发修行者一人,杂工两人,已经全部在此,施主若是不信,只管去搜,但若是搜不出个丁卯来,本庵也要向施主讨个说法。” 事情到此,方文氏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她被算计了,那个小沙尼很有可能是假的,传话后就溜掉了,现在钟管事又不见了,她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慧明师太正色道:“施主的行为让庵堂蒙羞,惹神灵公愤,施主不但不知悔改,还想要污蔑本庵,贫尼只当禀报朝廷,请皇上主持公道,还我镜水庵一个清白。” “就是,自己与人在庵堂苟且,还有脸来讨说法,真是恬不知耻。”慧觉师太刻薄道。 慧明师太觉得她话说的太难听,这些话可不是出家人能说的,便凛了她一眼。慧觉这才悻悻地闭上嘴。 随后跟来的方柔仪听到与人苟且四个字,犹如五雷轰顶,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第四百零四章 狠人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日,京城里流言满天飞,传话者都很自觉的加油添醋,说的绘声绘色,好像自己当时也在场似的,传到后来,简直不堪入目了。不过,这种事本来就不堪入目。 景桓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方文氏终于尝到了身败名裂的滋味,这滋味一定很过瘾吧? “大人,华副院使配的迷魂香简直比那青楼的媚药还厉害,太有才了。”仲达竖起大拇指,对华少棠佩服的五体投地,那迷魂香闻着是檀香的味儿,但嗅入者,不出半刻钟就会欲火焚身出现幻觉。 景桓冷笑,华少棠就是在方文氏给陈果儿准备的那两味药的基础上改良而成,居然效果极佳,听说那方文氏和钟管事颠鸾倒凤销魂的很呐! “那方夫人还带了人去镜水庵兴师问罪,不过她什么也没查到,反被慧觉师太狠狠羞辱了一番,她还真是脸皮厚,竟没吐血而亡。”仲达幸灾乐祸地说。 “吐血而亡?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等方都指挥使到京城,那才有好戏看。”景桓闲闲说道。 高朗嘿嘿笑道:“大人,这下您可以理直气壮去退婚了。” 这本来就是景桓的算盘之一,一是为陈果儿报仇,二么,趁机退婚。现在不用他开口,娘自个儿都得着急了。 果然,邱管家又来了。 景桓这次没有推诿,很爽快的跟邱管家回府。 陈果儿在御医院也听到了传闻,传的有些离谱,她马上去找华少棠,华少棠说的比较隐晦,但陈果儿还是不禁暗暗咂舌,这件事肯定是景桓做的,他说他会处理,没想到是这么个处理法。太狠了,方文氏恐怕再没脸在京城呆下去了,而且,方夫人的位置也保不住,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爆出这样的丑闻。 狠,真狠,不过,也真是痛快。 本来方文氏今日所遭受的种种都要落在她身上,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宽容以待,经过前世的痛,她只信奉恶有恶报、睚眦必报。 “景桓的计划,你早就知道了?”陈果儿问。 华少棠皱了皱鼻子,自鸣得意地说:“不然呢?你以为他还能从别处弄到这么厉害的迷魂香么?” 陈果儿白了他一眼:“你弄这些东西倒是挺有天份,要是你能分一半心思出来钻研华氏针法,老爷子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华少棠不以为然道:“你已经是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有你继承他的衣钵就够了,我志不在此,况且还有姓韩那小子,老爷子现在高兴得很呢!” 陈果儿一愣,他提韩岑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猜到了?她可没跟老爷子说岑寒的儿子就是韩岑。不过,她能猜到,华少棠和华老爷子肯定也能猜到,韩岑这名起的太容易露馅了。 韩岑听到方文氏的丑事后,半响都没说出话来,永宁侯果然是个狠人,人家怎么阴陈果儿,他就如法炮制阴了个彻彻底底,谁要是得罪了他或者他珍惜的人,下场都会很凄惨。 但他不会因此就害怕了,如果永宁侯不能守护陈果儿,他会毫不犹豫的取代他的位置。 第四百零五章 情何以堪 景桓一回家就来个先发制人。气哼哼地说:“娘,这下您满意了吧!连我都成了京中笑柄了,这脸丢的,都到姥姥的姥姥家去了。” 景秦氏那个懊悔哦,方文氏看起来挺正派的一个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丑事,还让那么多人撞破,真是……想想都要羞死了。 连带着景家都没脸,她急慌慌地找儿子回来就是商量退婚的事情,这种亲家就算再显赫再富可敌国也不能要了。 “桓儿啊!这次是娘失策了,娘打算明儿个就上门退婚,不是咱们不守承诺,实在是他们做出这种事……哎……”景秦氏都觉得难以启齿,太丢脸了。 “要是他们不答应怎么办?”景桓心中暗喜,面上却是愁苦道。 “如果方家还是不答应退婚,咱们就上官府,请官府裁决,我就不信方家丢得起这个人。”事关景家声誉,儿子的前程,景秦氏心意坚决。 景桓趁热打铁:“娘,以后我的事还是让我自己做决定,娘就不要再插手了。” 景秦氏心里很不情愿,不想答应,可是想到儿子这几个月来,连家门都不踏入半步,任她想尽了法子连哄带骗他都置若罔闻,母子关系跌入底谷,如果不依着他,恐怕他连她这个娘亲都不认了。 罢了罢了,眼下好不容易母子关系有所缓和,还是顺着他的意,别再闹僵了才好。至于陈果儿,她另外再想办法吧! “那你也要找个让娘满意的,毕竟你的妻室将来是要担起这个家的重任的,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来就行。”景秦氏还是给子留了几分余地。 见娘总算松了口,景桓心中雀跃,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这晚,景桓睡了个安稳觉,寅时一刻准时起床,在院中练了一套剑法,用过早点才去上朝。 策马行至半道,前方一顶轿子拦住了去路。 高朗回禀:“大人,是方家小姐。” 景桓点点头,因为轿帘已经掀开,方柔仪下了轿,步态匆忙,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侯爷,能否借一步说话?”方柔仪双眼红肿,目含泪光,凄楚地望着他。 景桓思忖了片刻,翻身下马,把马鞭递给高朗,和她走到一边去说话。 “找我何事?”景桓态度冷淡。方柔仪现在的模样很是凄楚可怜,但他不会就此心软,怜香惜玉也是要看对象的。 方柔仪双唇颤了颤,难以启齿地模样,终是一咬牙,问道:“我娘的事,是不是设的局?” 景桓眉毛一挑。 “你别否认,只有你有这个理由和这个能力布下这样狠毒的局。你痛恨我娘算计陈果儿,所以,你是在为陈果儿报仇对不对?”方柔仪质问道。 景桓冷哼一声:“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猜到又怎样?反正他是不会承认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侯爷,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狠,现在我们方家全被你毁了,我娘差点去上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对我们方家?”方柔仪语声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方家已经人仰马翻,她的世界已经天崩地裂,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是她的一片痴心给娘招致灭顶之灾,让她情何以堪? 第四百零六章 否认 面对方柔仪的责问,景桓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狠也是你们先狠,你们毁别人的时候就该有被人毁的觉悟,这叫自作自受。 “方小姐,我还满肚子委屈无处说呢!你知道我今儿个上朝要看多少嘲讽的眼神,听多少讥讽的话语?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未来岳母出了这种事,我不一样脸上无光?我干嘛要扇自己的脸,跟自己过不去?”景桓抵赖道。 反正证据都被消毁了,只要他不承认,没能人指证他,虽然这有违他一向敢做就敢当的行事之风,但毕竟还要顾及大局,要是方都指挥使恨上他,不利于以后共事。 方柔仪不禁迷茫,难道真的不是他? “我这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如果我要对付谁,都是直来直往,不信你可以随便打听。”景桓认真说道:“就像咱们的婚事,我不想跟你成亲,我也是坦诚以告不是吗?” 方柔仪越发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她早就打听过永宁侯此人,的确是很张狂,要打就直接开打,要骂当面就骂,便是王公子弟一样不放在眼里,人都称他小霸王。 可要不是他的话,还能有谁?相信陈果儿可没这本事。 景桓拧着眉头问:“你们确定是被人算计了?” 方柔仪赶紧点头。 “那……会不会是你娘以前得罪了什么人?”景桓猜测道。 方柔仪摇头,她哪知道,娘到京城后,四处走动,结交了不少京中贵妇,她也不是每次都跟着,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一概不知。或许娘自己得罪了谁都不清楚,女人的心眼大都比较小,为一句话都能记恨一辈子。 “不过呢,我以为就算查到是谁算计的也没什么用处了,你还是劝你娘宽宽心,也许过阵子,大家就把这事给忘了。”景桓劝道。 方柔仪瘪了瘪嘴,眼泪终于滚落下来。这种事是一辈子的污点,已经不可能洗得清了,就是爹也不可能会放过娘的。很快,爹就要来京城了,到时候家中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想想都要心惊肉跳。 “这件事,我也只能表示遗憾,实在爱莫能助,我还要赶时间上朝,就此别过吧!”景桓微微欠身告辞。 方柔仪泪眼婆娑地看着景桓身姿矫健的跨上马,扬鞭而去。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问出口……景桓会不会趁机提出退婚?相信景家要是提出来,方家还真没有理由不答应。 等走远了,高朗喟叹道:“看方小姐这模样又觉得她可怜。” 景桓横了他一眼,嗤鼻道:“有什么可怜的?我就不信方夫人算计陈果儿的事她会不知道,只是没有证据罢了,要不然倒霉的就是她,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记住,同情恶人就是对不起自己。”景桓理直气壮道。 高朗想想也是,如果当时中计的是陈姑娘,不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便收起怜香惜玉的心思。 第四百零七章 打人了 今儿个一早,史院长召集院中的所有御医议事。 首要的一件事就是御医院人手严重不足,便是御医都还有两个空缺,吏目和医士缺的更多,医生倒是进了一批,但经过几个月的试用,恐怕还要淘汰一部分。所以,当务之急是从各医学馆选拔人才,以充实御医院的队伍。 杨光年道:“往年都是从医学馆选拔人才,医学馆的教学就是按照咱们御医院的标准来的,听孙馆长说,医学馆已经有一批人足够胜任御医院的差事了。” 意思就是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到处收罗人才,从医学馆直接挑选就行了。 华少棠就爱跟他唱反调:“我以为,咱们的目光不能太狭隘,其他医学馆人才也不少嘛!你们看陈果儿和韩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我赞同史院长的意见,咱们要广纳人才才是。” 杨光年道:“医学馆本就是朝廷设立,专门培养御医院后备人才的,朝廷每年那么多款项拨下去,难道是白扔的?” 华少棠摇头:“这不是咱们该头疼的问题,应该是孙馆长要考虑的问题。” 两人又开始相互抬杠,其他御医就权当看热闹,已经习以为常了,哪天这两人的观点达成一致那才叫人奇怪。 史院长深感头疼,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就是这两人最真实的写照。 “陈果儿,你说说看。”史院长把问题抛给陈果儿。 陈果儿起身一礼,回道:“在下以为,御医院只要制定出选拔的方案即可,从哪个医学馆挑选不是问题,能者胜之。” 开玩笑,她自然是站在华少棠这一边,同时也是为其他医学馆的莘莘学子们争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比如回春堂。 御医院的御医大半都是尚医局的人,大家自然赞同华副院使和陈果儿的意见,而尚香局和尚食局等局压根就不关心这事,反正他们那边的人手够了,就算有好苗子进来,也抢不过尚医局,故而都默默喝茶,随便你们怎么决定。 杨光年这边只有魏朋义一个,孤掌难鸣。 最后,史院长把制定选拔方案的事交给华少棠,便散会了。 华少棠转身又把这项任务交给陈果儿。陈果儿也不推脱,以前的选拔多有猫腻,这次,院里把选拔的重任交给她,她一定要给出一个公平的方案。 刚走出议事厅,杜新领了位侍卫来找韩岑。 “韩御医,请速去前朝,张御史被人打骨折了。”侍卫拱手道。 华少棠皱了皱眉头问:“可是御史台张文耀张御史?” 侍卫道:“正是。” “被谁打的?” 侍卫踟蹰道:“是……永宁侯。” 呃!陈果儿一惊,景桓居然在前朝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要受罚的,景桓也太鲁莽了。 华少棠哂笑道:“你可知那张御史是何华人?” 陈果儿哪里知道:“谁啊?” “就是上次参你和韩岑非法行医的那位御史大人。”华少棠道。 韩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是这样啊!那待会儿可得好好的给这位张御史治治。 第四百零八章 你不了解他 韩岑跟侍卫走了,陈果儿担心景桓受罚,催华少棠赶紧去打听一下。 午饭都过了,韩岑和华少棠才一起回来。 两人见到陈果儿都是憋笑。 “到底怎么个情况,你们倒是快说啊!” 韩岑道:“我可是饿死了,没力气说了,我先去吃饭。” 华少棠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道:“那张御史是活该,景桓早就看他不顺眼,找机会收拾他,可巧他自己就送上门来讨收拾。今天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方家的事,但没人敢当着景桓的面说,就这位张御史不知死活,居然当面讽刺景桓,景桓才不跟他客气,挥手就是一拳,打断了他两根肋骨。韩岑去给他接骨,又故意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痛得他昏死过去。” “那景桓有没有受罚?”陈果儿最关心的是这个。 华少棠闲闲道:“罚是自然要罚的,毕竟殴打朝廷命官有违法纪,皇上让他回家闭门思过,估计到时候再罚些银两,也就不了了之。” 陈果儿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你也劝劝他,行事不要这么鲁莽。”陈果儿道。 华少棠斜眼睨她,啧啧道:“陈果儿,你也太不了解他了,他这个人看似鲁莽,其实精明的很,走一步算三步,他今天这一拳也不是随便挥的,一拳就震慑了众人,让他们乖乖闭上嘴,张御史自己嘴贱在先,挨打也是活该,皇上也没可能让景桓给他道歉,而且此举在大家看来,景桓是在为方家争气,谁还会怀疑到他头上,方都指挥使知道后说不定还要感谢景桓仗义。” 华少棠笑呵呵道:“而且,算是顺便给你出了气,你看,这不是一举三得吗?” 陈果儿哑然,这家伙心机够深啊! 方家丑闻甚嚣尘上,景桓打人事件又传的沸沸扬扬,给方家的丑闻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过大家都很同情这位永宁侯,摊上了这么一门亲事。 景秦氏得知后,是一刻也等不及了,着急着要和方家划清界线。 景桓反倒劝娘要冷静,要退婚也等方都指挥使来京后再谈,现在方文氏根本就做不了主。 被罚在家闭门思过,正和景桓心意,在家中清闲了几日,可惜不能去找陈果儿,免得节外生枝,坏了计划。 陈果儿这几日和华少棠到处考察各医学馆和药铺,又从医馆署要来有行医资格的大夫的名册。 经过一番摸底后,陈果儿制定出选拔医生医士和吏目的不同方案。鼓励一些医术高明的大夫前来参加选拔。 方案拿出来,史院长又召集众御医进行讨论,有的御医反对选拔医士和吏目,御医院的晋升制度向来都是论资排辈,除非你医术过人,又有突出的贡献才会破格晋升,比如陈果儿和韩岑这样的,如果医士和吏目也拿来选拔,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陈果儿就是想要打破这种论资排辈的陈旧规定,有竞争才能促使大家不断进步,而不是坐等,等到当差年限到了就晋升,这也是导致御医院人才匮乏的根本原因。 但是陈规陋习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只有少数人赞同陈果儿的想法。杨光年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自从华少棠进御医院后,他一直就是少数派,头一回站在了多数派的队伍中。 华少棠给陈果儿递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每一场变革都是一次地震,会触动守旧派的利益,得不到大家支持的变革,举步维艰。 陈果儿黯然,却是不得不放弃,最后通过的,只有医生的选拔方案。 第四百零九章 退婚 七天后,方都指挥使到京。 从方家传来消息,方文氏果然被休了,连夜被送回了赣州老家。 翌日上朝的时候,景桓见到了方都指挥使。方大人脸色铁青,跟谁都不说话,有官员跟他打招呼套近乎,他也是反应冷淡,许是一直没听见有人议论他家的事,下朝后,方大人的脸色也有所好转。 景桓见方都指挥使似乎有意要跟他说话,便迎上前去先跟他打招呼,给足面子。 两人寒暄着,都逼开婚事不提,别人看起来,倒似相谈甚欢。 好在不一会儿,魏公公来传旨,请方大人去御书房,免去了两人的尴尬。 当天,景秦氏就去了方府。 “方大人,这事妾身也很遗憾,本是一桩美满姻缘,如今却弄成这样,还请方大人谅解。”景秦氏委婉说道。 方大人脸色暗沉,他高高兴兴来京,却不料迎接他的是如此不堪的丑闻,方文氏口口声声自己被人算计,还把矛头指向了永宁侯,他是将信将疑,永宁侯为了给方家争气,打断了张御史两根肋骨,难道是做给别人看的? 说永宁侯算计,可方文氏又拿不出证据,难道他能为了一桩无头公案去跟永宁侯作对?虽然景皇后已经不在,但永宁侯依然重拳在握,统领三十万大军,是皇上最器重的大臣之一,加上太子的关系,永宁侯的前途不可限量,这个人,就算不能成为他女婿也不能就此交恶。 所以,方大人艰难开口道:“家门不幸,累及景家,老夫深感愧疚,婚事就此作罢吧!” 景家不退婚是景家仗义,景家要退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桩丑闻影响太大,他今儿个上朝都觉得没脸,更何况永宁侯一直在京城,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尴尬为难比更甚。 景秦氏没想到方大人这么干脆,欣喜不已,面上却不好表露,只做唏嘘喟叹状,以显得她有多么无奈,对这桩婚事告吹有多么惋惜。 “老夫只有一事,还请景夫人允诺。”方大人道。 景秦氏欠身道:“大人请讲。” “退婚一事,还请景家暂且不要声张,老夫在京城还要呆上一阵。”方大人道。他可不想再因为退婚一事,又惹得流言四起,心里添堵。 景秦氏深明大义道:“这是自然,我家桓儿也说了,年内不会再考虑定亲。” 退婚又不是什么好事,谁愿意去宣扬啊! 方大人放心地点点头,觉得永宁侯行事还算厚道。 景夫人一走,方柔仪泪眼婆娑地出来。 “爹,您为什么要答应退婚?” 方大人懊恼道:“不退婚难道还要等景家请官府来裁决吗?你还嫌咱们方家不够有名吗?” 方柔仪泪如雨下,她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你明日就动身回杭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方大人气呼呼地说完,拂袖而去。这事让他闹心的,都得减寿十年。 方柔仪怔愣住,明天回杭州?回去了,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不,她不要走,她还不想放弃。 第四百十章 好差事 这晚,景桓在茗月轩弄了一桌酒菜,请华少棠喝酒,庆祝他退婚成功。 华少棠揶揄道:“这样的好事应该和陈果儿一起庆祝才对。” 景桓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现在方大人还在京中,总得顾着点人家的感受,当然,也是为了陈果儿好。” 华少棠点点头:“说的也是,没想到方大人还挺爽快的嘛!” “女人出了事可以躲在家里,方大人总不能天天躲家里不出门吧?已经够没脸了,难道还要连裤头都输掉?他这叫识趣。”景桓算准了方大人的心理,方大人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就因为好面子,才被方文氏捏拿的死死的,家丑不可外扬,这次是扬了个彻底,扬的不能再扬了,方大人才没了顾忌,果断休妻。 华少棠举杯:“恭喜你终于重获自由,再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景桓最喜欢听后面这句,当即给自己满上,一口闷了。 虽然要想娶到丫头还得费一番功夫,娘那里还有一道坎,但总算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陈果儿最近在忙什么?”连干三杯后,景桓问道。 华少棠笑道:“还不是忙选拔医生的事。” 景桓皱眉:“这种事不是很麻烦的么?” 每次御医院选拔新人,都有大批人挤破脑袋想进来,所以,对于会捞油水的人来说是件美差,但丫头的性子太耿直,只会得罪人,景桓有些担心。 华少棠知道他在愁什么,说道:“麻烦当然有,所以这事让陈果儿去做最好。” 景桓嗤鼻:“你这叫什么话?知道麻烦还让她去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 华少棠抿了口酒,闲闲道:“杨光年不知多想把这事揽过去,但真要让他去做,他只会中饱私囊,真正的人才要没点家底压根就别想进来。御医院其他老资格的御医包括我在内也不适合,我们这些人都是亲戚朋友一大堆,有些人情真的很难拒绝,相比之下,陈果儿的关系就简单的多,没那么多困扰,这是其一,其二,她自身医术高超,神九针的身份摆在那里,绝对镇的住场面,谁敢置喙?其三,也是给她一次锻炼的机会,要知道,我们御医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负责选拔的,那么这批人就是谁的学生,不管将来分到哪一局,都要将陈果儿当成恩师看待,我相信陈果儿一定能够胜任。你就看着吧!明日就要开始正式选拔了。” 景桓思忖着:“照你这么说来,倒是不错,不过,你也别猪八戒撂挑子,袖手不管了,帮衬着点。” 华少棠好笑道:“这还用你说?她可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我能让她吃亏不成?” 景桓瞪眼道:“你少在我面前摆谱,她还是你祖父的关门弟子呢!论起辈份来,你还得喊她一声师姑。” 华少棠闻言,顿时郁闷起来,再说下去,景桓这厮说不定会让他叫声师姑父来听听,有便宜可占,这厮从来不会放过,忙转换话题:“那个……听说皇上有意立宁妃为后,这事你怎么看?” 第四百十一章 不公允 说到这件事,景桓略皱了下眉头:“宁妃若是当上皇后,太子的麻烦就大了,不过,现在已经有一帮老臣提出反对,这事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看来,红尘醉的事,咱们得抓紧了。” 华少棠点头道:“红尘醉的解药,我研制的差不多了,最好是能引宁妃再度出手,然后咱们来个当场捉拿,人赃并获,才能让她无可抵赖。” “此乃大计,还需从长计议。”其实景桓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可惜,最近几年,宁妃和他老爹都很谨慎,抓不到什么把柄,难以入手。 御医院选拔医生的方案正式颁布,接下来就坐等报名和各医学馆推举,半个月后再进行考核选拔。 “华御医,回春堂这次准备推举谁?”陈果儿很关心回春堂的人选,她已经问过巧姑,但巧姑似乎兴趣不大,她也不勉强,巧姑性情耿直,没什么城府,的确不太适合御医院这种地方,不来也好,其实巧姑如果考妇人科的话还是有希望的。 袁阅因为这个问题已经头疼了好几天了。这次回春堂共有三个推举的名额,但水平差不多的有五六个,评定来评定去都分不出仲伯,关键是这几个人都很想来。 韩岑道:“让钟良来吧!他的天分不错,而且底子比其他人要厚,突击一下,他成功的把握更大些。” 其实,韩岑推举钟良也有自己的私心,毕竟钟良跟他和陈果儿的关系铁,绝对可以信任。 袁阅道:“我是有这考虑,钟良比较机灵活络,但他现在的成绩,在五个人中处在第四,有些难办。” 韩岑道:“我去跟他说说,还有半个月,应该来得及。” “陈御医,陈御医……华副院使请您过去一趟。”屋外,阿茉在唤陈果儿。 袁阅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陈果儿来到华少棠处,见孙馆长在,就知道孙馆长此行为何事而来。前几天定方案的时候,杨光年就已经发难过了,因为她只给了医学馆七个推举名额,杨光年嫌少,差点吵起来,史院长也让她再考虑一下,但今天正式通知的时候,她还是保持原来的数目不变,孙馆长肯定是闹意见来了。“陈御医,为何这次只给我们医学馆七个推举名额?而回春堂居然有三个,这是何道理?”孙馆长见面就质问。 华少棠耸了耸肩,意思是还得你自己来解释。 陈果儿微然一笑:“这推举名额是按照学馆的学员人数以及学员的成绩来分配的,回春堂如今共有学员十七名,成绩优秀的有七名,故而给他们三个名额,而医学馆共有学员四十名,其中有十二人是今年刚招收进来的,都是新人,按理,这些人可以不算在内,但我还是给算进去了,我看过医学馆的平时的考核成绩,能算得上不错的只有十五人而已,所以,只能给出七个名额,孙馆长有意见吗?” 孙馆长知道陈果儿已经摸过各医学馆的底细,但他依然认为陈果儿不公允。 “回春堂怎么可以和医学馆相提并论?医学馆已经有百年的历史,是大周朝第一所由朝廷创办的专门培养医学人才的学馆,百年来,为御医院为民间培养了多少知名的大夫,回春堂算什么?正式开设学馆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这有可比性吗?”孙馆长理直气壮道。 第四百十二章 乌烟瘴气 陈果儿不温不火道:“没错,医学馆是比回春堂,乃至京城所有学馆的资历都要深,规模更大,医学馆招收的学员无不是医学世家子弟,生源优势明显,但似乎近几年就没出几个像样的人才,似乎从曲云菡后,也只有萧望、曲如澜和史正平三人算得上不错,而回春堂办学时间短,却是在一年内培养出两位御医,一位医士,还有一位医生,成绩傲人,名动京城。” 孙馆长脸色发暗,的确如此,自从陈果儿和韩岑升任御医后,许多优秀的生源都跑到回春堂去了,其中不乏出身医学世家的好苗子。 陈果儿顿了顿,继而又道:“所以,并不是资格老的就代表优秀,以前御医院都是从医学馆选拔人才是不假,因为那时民间办医学的人太少,现在不仅有回春堂还有济民堂、泰来堂等,已经不再是医学馆一枝独秀,独领风骚,在这种情况下,御医院自然不能再把目光局限于医学馆,毕竟这是人才的选拔。” 华少棠附和道:“老孙啊!说句公道话,你们医学馆现在的确是不太景气,上回我去医学馆,听到有学员议论,想要进御医院花银子就行了,这种想法可要不得,大家比的不是医术,是财力,那谁还会去努力?家底雄厚的,不思进取,财力不及人家的,更没了进取的动力,老孙呐!是该好好整肃整肃医学馆的风气了。” 孙馆长的脸彻底黑掉,虚张声势道:“哪个混小子胡说八道,医学馆从来就没这种事。” “我们也只是听说,但医学馆这几年人才匮乏是事实,孙馆长,陈御医给你们七个名额,我看都偏多了,换做是我,顶多给你们五个。”华少棠云淡风轻地说。 孙馆长无比郁闷,本来再多几个名额又可以大捞一笔,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陈果儿和华少棠是一路的,就喜欢和医学馆作对,史院长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这两人去办。 孙馆长来讨说法,反被华少棠和陈果儿说的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 陈果儿心中很是感概,喟叹道:“想当年,卢馆长在的时候,医学馆是何等昌盛,都被这帮小人给败坏了。” 华少棠斜眼瞧她,哂笑道:“瞧你说的,好像你在医学馆呆过似的。” 呃!她说漏嘴了,陈果儿忙掩饰道:“我听袁御医说的呀,他是医学馆出来的。” 华少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陈果儿怎么可能在医学馆呆过,当然是听别人说的。 “这几年杨光年和孙馆长两人互相勾结,把进御医院当成谋财的途经,卖名额,卖试题,把个医学馆搞的乌烟瘴气,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两人给揪出来,还医学界一个清静。”华少棠眸光清冷,咬牙道,他对这种行为也是无比痛恨。 陈果儿冷笑:“希望他们这次推举上来的人不要太烂,要不然,可就真没脸了。” 第四百十三章 悠着点 孙馆长离开尚医局就去找杨光年。 “杨大人,您可得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可就没咱们的活路了。”孙馆长哭丧着脸道。 杨光年冷哼道:“急什么?他们嚣张不了多久了。” 等宁妃等上后位,御医院就是他的天下,虽然他也帮之前的萧贵妃做事,但他背后真正的势力是宁妃,这些年,他孝敬了宁妃多少好处,宁妃华诺过他,一旦她掌了凤印,就让他坐上御医院第一把交椅。 现在皇上已经放出消息,只要朝中大臣反对的不是很激烈,宁妃这皇后的宝座就坐定了。 孙馆长将信将疑,这话杨光年已经说过不下十几次了,但华少棠他们还不是好好的,而且越来越强势。 “这次的人选你用点心,别只顾着收银子,陈果儿那人一根筋,不识趣,想让她放水绝无可能,只能硬碰硬的考,所以,一定选最优秀的学员参加这次考核,绝不能输给回春堂,不然的话,你我的面上都不好看。”杨光年叮嘱道。 孙馆长忧心地说:“咱们收银子的事,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风声,刚才谈话中透出那么点意思。” 杨光年目光冷凝:“所以,更要悠着点,管好学员的嘴巴。” “是是。”孙馆长自己也怕,万一被华少棠那厮抓到什么把柄,他的钱途可就毁了。 杨光年缓和面色,慢条斯理道:“最近我手头紧,你那边有多少都先拿来,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孙馆长闻言,默默腹诽:这边不让收银子,这边又问他要银子,他娘的,真是黄鳝笼子只进不出。 孙馆长面有难色,踟蹰道:“大人,最近都没什么收益……” 杨光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医学馆新生入学考不是刚过吗?我听说赵家那小子可是孝敬了你不少好处。” 孙馆长暗骂:老东西的鼻子比狗还灵,什么都瞒不过他。 孙馆长赔笑道:“哪有多少好处,不过是两百两银子,不知道大人要多少,小的去凑凑。” 杨光年冷笑,你孙馆长的胃口岂是两百两银子能填满的?既然他还算识趣,杨光年也就不戳破他。伸出一只手,翻了翻。 孙馆长咂舌:“一千两?” 杨光年淡淡道:“御医院要进一批上等的药材,咱们只要从中这么一转手……总之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孙馆长咬牙道:“小的这便回去凑银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是笔大买卖,其中的好处自然不少,杨光年肯分他一杯羹就是天大的好处了。 孙馆长前脚刚走,魏朋义就来了。 “大人,要进的药材单子开好了,请大人过目。” 杨光年看了看药单,道:“燕窝和山参,还有阿胶再添一倍。” 魏朋义有些犹豫:“大人,数目已经比往年多了少。” 杨光年道:“你懂什么?今年宫中要进一批新人,到时候这些滋补养颜的药材消耗一定很大,听我的便是。” 这种药材价格贵,而且成色稍微相差点,内务府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宫中那些个主子更加不懂,是最容易做手脚的。 第四百十四章 最靓最能干的姑娘 景桓退婚的事,陈果儿听华少棠说了,终于解决掉这个麻烦,陈果儿心情也很好,起码方家对她没有威胁了。 因为选拔在即,陈果儿也不好去回春堂,免得落人口舌,韩岑带来十里铺学堂的消息,说先生已经请来了,挑了吉日,就是后天,拜过孔老夫子就可以正式开学了。 而且,韩岑知道曲如澜给娃儿们买书后,他也自掏腰包给每个娃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已经让天佑和巧姑送去。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多亏有你们帮忙,学堂才能顺利办起来,娃儿们终于有书念了。”陈果儿真心感谢道。 韩岑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百两黄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出去了,跟你比起来,我这不过是九牛一毛,再说,十里铺的乡亲这么热情,我要不出点力,下次怎么好意思再去蹭吃蹭喝。” 陈果儿忍俊不禁:“你便是不出力,他们也很欢迎你去的,不知道多少大叔大婶都想把闺女华给你呢!” 韩岑面色微红,摸着鼻子,看向陈果儿的目光微带着笑意:“那就更得出力了,看能不能把十里铺最靓最能干的姑娘骗到手。” 这下轮到陈果儿尴尬不已,十里铺最靓最能干的姑娘说的是她吗? 看她脸红了,韩岑清了清嗓子转换话题,他可不想给陈果儿太大的负担。 “嗯……那个这次选拔,柳御医的外甥也在列,他是直接去医馆署报名的,柳御医自己不好意思来讲,我便替他传个话,不过,这小子应该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已经见过了,尽得柳御医真传,今年六月要考行医资格,到时候,你留意一下。” “是吗?叫什么名字?” 柳御医是实在人,既然开了口,她总得买几分面子,关键是韩岑说好的,肯定差不了。 “姓郭,郭兴能,骨科见长。”韩岑道。 “骨科啊!御医院是缺这种人才呢!”陈果儿也是感兴趣,不过,最终还要看考核的成绩,她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大事,要严守公平公正的原则。 因为陈果儿事务繁忙走不开,十里铺学堂开学典礼,就请韩岑和曲如澜前去观礼,其实陈果儿还有另一层用意,她想要撮合韩岑和曲如澜,看得出来,曲如澜对韩岑有意思,而她,既然已经决定把心交给景桓,就只能辜负韩岑的心意了。 前世的她愚钝无知,李雯敏一直喜欢着袁阅,她都蒙在鼓里,直到她被嫉恨冲昏了头脑的李雯敏害死。所以,这一世她学会了察言观色,曲如澜虽然掩饰的很好,也很克制,但每次见到韩岑时,那双明媚大眼中盛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其实,很久以前她就注意到了,韩岑这样耿直热情又聪明的男人,值得每一个女人付出真心,而曲如澜这样美丽动人又善良的女人,同样值得拥有一份幸福美满,真心希望他们能在一起,韩岑会发现,其实曲如澜更适合他。 第四百十五章 扳回局面 景桓也在关注十里铺学堂的事,知道马上要开学,就让仲达买了四十套文房四宝以无名氏的名义送去。 他想来想去,学堂建成了,先生请了,书也有了,那么,干脆就把物件都办齐了。 结果仲达回来说:“大人,十里铺村长说,文房四宝已经有了,不过村长还是收下了,让小的给大人转达谢意。” “什么?文房四宝有了?谁送的?”景桓有些郁闷,是哪个家伙想到他前面去了? 仲达瞅了瞅大人,踟蹰道:“是韩岑,他两日前已经先送了四十套文房四宝,而且也是墨香斋买的。” 景桓越发郁闷,怎么偏偏是他?这家伙老是跟他作对,太可气了。 “仲达,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添置的,马上买了送去。”景桓不甘道,输给谁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输给韩岑。 仲达想了想,垮着脸道:“大人,好像都齐了,没什么可添置的了。” “再想。”景桓命令道,必须扳回局面。 仲达哭丧着脸看高朗,想叫高朗帮忙,高朗别过脸去,意思是爱莫能助。 “高朗,你也想。”景桓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一个人,立即下令,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高朗原本上挑的眉毛立刻耷拉下来,仲达却是眉目舒展了,有难同当,这才像话。 “大人,要不给每个娃做套衣裳,跟咱们军营里一样,大家穿的整整齐齐,一溜看过去,多神气。”高朗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他也没上过学,不知道学堂里需要啥,只能从军营里借鉴。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仲达点头道:“好像国子监里的学员穿的就是一样的服饰。” 景桓拍板道:“那就每人一套,仲达,这事你去办。” “是。”仲达欣然领命,以为事情了结了,谁知大人又道:“做衣裳那是锦上添花,你们继续想,要想他们没有的,又很需要的。” 仲达和高朗还没彻底放松下来的面部肌肉又绷了回去,大人这是跟韩岑杠上了啊! 三人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合适的,紫鸢进来送茶,见三人都皱着眉头不说话,气氛怪怪的,放下茶盏就要退出去。 仲达却是叫住她:“紫鸢,你以前陪三小姐上过闺学,你觉得学堂里有课桌椅,有书籍,有文房四宝,还需要什么?” 紫鸢愣了下,看了看大人,他们不会是在为这事苦恼吧? “好像都齐了吧!”紫鸢迟疑道。 仲达朝紫鸢挤挤眼,可不是都齐了吗?连衣裳都做了,可大人觉着没够啊! “你再想想?” “是十里铺的学堂吗?”紫鸢问。昨日大人吩咐仲达办事的时候,她听到那么一耳朵。 仲达和高朗忙点头,看救星一样盯着紫鸢。 紫鸢道:“不若……大人设个奖励吧!奖励学习勤奋,成绩又好的孩子,既能激励孩子们上进,而且这份奖励相信是很多孩子都很想得到的,毕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景桓眼睛一亮,抚掌道:“好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第四百十六章 无名氏 曲如澜回到御医院就跟陈果儿说了今儿个发生的事。 “十里铺全村老少都出动了,附近村子里也有不少人来观礼,比过年还热闹,小村子里建学堂,这在京城还是头一桩。”曲如澜道。 陈果儿有些惋惜:“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后悔没去。” “你呀,忙啊忙的,就是个借口,你还不是怕村长到时候请你出来讲话。”曲如澜笑嗔道,一语道中陈果儿的心思。 陈果儿讪笑:“让我说话我还真说不来。” “所以啊,你没去,村长就把韩岑给推出去了,非让他说几句。” 陈果儿好奇:“他怎么说的?” 曲如澜清了清嗓子学着韩岑的语气道:“今天,开明学堂正式开学了,看到这么多热情的乡亲,这么宽敞明亮的学堂,这么一位德高望重,才富五车的先生,我真心为十里铺的孩子们感到高兴,同时也很羡慕你们,念书对于咱们乡下的孩子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但你们却能坐在这,希望你们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念书,勤奋不惰,以身为开明学堂的学生而自豪,将来,开明学堂也必将会因你们而自豪……” 陈果儿颇有些惊讶,没看出来,韩岑还挺能说的,这番话很有煽动的效果啊! “你是没看到孩子们那一双双激动又渴望的眼睛,郑重的神情,恨不得就起誓了。”曲如澜笑道。 陈果儿由衷道:“韩岑的确说的很好啊!” 曲如澜道:“还有件事呢!永宁侯也捐助了四十套文房四宝,不过他用的是无名氏的名义,但韩岑认得前来送文房四宝的人,是永宁侯的手下。” 陈果儿讶然:“果真?” 上次景桓就说要送书来着,她说曲如澜已经包下了,还以为他就此作罢。 “可是,韩岑不是已经送了文房四宝吗?” “这种必需品不嫌多,留着以后用呗,毕竟也是人家一番心意。”曲如澜道。 “那你们没说穿无名氏的身份吧?”陈果儿担心地问。 要是让村里人知道无名氏就是永宁侯,还不知道会惊讶成什么样,然后她和永宁侯的关系也要曝光了,她可不想现在就让人知道,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 曲如澜哂笑道:“那能啊!人家自称无名氏就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他的身份,我们怎好随便揭人家的底细。” 陈果儿这才安了心。 “陈果儿,我想……过几天请个假。”曲如澜不好意思地开口,现在妇人科人手这么紧张,她还要请假,可又不得不请。 “请假?你有什么事吗?”陈果儿关心问道。 曲如澜踟蹰道:“我爹和二伯要来京城了,仁德堂不是还给曲家了吗?我爹和我二伯打算在我大伯父回来之前把仁德堂重新修葺一下,准备好开张事宜,到时候,少不得要我过去帮忙的。” 陈果儿怔然:“是这样啊……那也是应该的,这样好了,你每天上午在御医院当值,下午就去帮忙。” 本来这些事应该是她来做,但她如今没有这个身份和立场,二叔和三叔能来是最好不过了,她能做的也只是在时间上给予一些方便。 第四百十七章 仁德堂易主 距离报名结束还有三天,二叔沈知义和沈知方到京城了,曲如澜高高兴兴地去见亲人,陈果儿很有些失落,她多想去见见二叔他们。 本以为曲如澜要第二天早上才回御医院,谁知曲如澜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看她神色很是愤怒。 “如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爹呢?”陈果儿诧异道。 曲如澜气愤道:“别说了,气都气死了。” “怎么啦?”陈果儿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二叔他们没到? “我爹和我二伯一到京城,就先去官府,想要拿回仁德堂的文牒,结果官府告知,说仁德堂在一个月前已经易主了,我爹就跟他们理论,朝廷都说把仁德堂还给曲家了,怎么可以随便易主呢?官府的人说,这也是上头的意思,别的什么也不肯说,后来我们就去了仁德堂,发现里面正在修葺,我们打听了一下,陈果儿,你猜得到吗?接手仁德堂的居然是杨副院使的小舅子段承盛,说是下个月就要开张了。” 陈果儿大惊:“皇上亲口华诺把仁德堂还给曲家,君无戏言,怎能又把仁德堂给了段承盛?上头的意思,到底是谁的意思?” “所以我才赶紧回来找你,请你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仁德堂是我们曲家的祖业,百年老字号,决不能轻易的落入他人手中。”曲如澜决然道。 陈果儿也很是气愤,别说曲如澜不答应,她头一个就不答应,要是爹回来发现仁德堂被抢走了,还不得气吐血。而且,仁德堂一个月前易主,她都不知道,简直无法原谅。 “你先别急,我马上去找华副院使问问。”陈果儿安抚道,即刻去找华少棠。 华少棠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事给打听清楚了。 当初仁德堂被查封后,官府就注销了沈家对仁德堂的所有权,仁德堂归官府所有,皇上说要把仁德堂还给曲家,也只是说说,并未正式下旨,听说是宫里的贵人跟官府打了招呼,由段承盛出资买下了仁德堂,不仅是仁德堂,还有三溪堂。 “这样的话,还能拿回来吗?”陈果儿急切地问,曲如澜也是一脸着急地等待华少棠的答案。 华少棠皱着眉头道:“估计有点难,段承盛手续齐全,如今要追究起来,就是跟官府过不去了。” “难道皇上说的话都不作数了?”曲如澜郁闷道。 “皇上的话做不做数,就要看是哪位贵人的意思了,若是像宁妃这样的,皇上可能为了一家小小药铺跟宁妃理论?而且,据我猜测,这贵人很可能就是宁妃。”华少棠道。 “在皇上眼里,仁德堂是不足一提的小药铺,但对曲家而言,仁德堂是祖业,是曲家祖祖辈辈创下的基业。”曲如澜激动的都快哭了。 华少棠摊了摊手,这件事真的不太好办。 陈果儿沉默下来,气愤是没有用的,哭更解决不了问题,责怪官府吗?官府会说他们是照章办事,责怪皇上吗?皇上兴华还蒙在鼓里,即便皇上知道了,就如华少棠所言,皇上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质问宁妃。所以,此事还得花点心思从长计议。 第四百十八章 叔叔 这晚,陈果儿叫上袁阅一起随曲如澜去了客栈见二叔三叔,袁阅还把华怀山也请了来,华家和沈家是世交,仁德堂易主这样的大事,华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袁阅和袁怀山,曲知方是认得的,只有陈果儿是张生面孔。 曲如澜介绍道:“二伯,爹,这位是御医院尚医局副局使陈果儿,也是我的好朋友,多亏了她,云菡姐才能沉冤得雪。” 曲知方在女儿的来信中已经听说了陈果儿的事,抛开她大周最年轻的神针,最年轻的御医这些耀眼的光环不说,就单凭她为云菡的事出了大力,让曲家重获清白,就是曲家的大恩人了,曲知方和曲知义肃然起敬,给陈果儿施礼:“陈御医大义,我们曲家没齿难忘。” 陈果儿汗颜,这两位可是她的叔叔啊!本该她给叔叔行礼才对,忙屈膝还了一礼,莞尔道:“曲云菡与我有师徒之恩,如澜又是我的好友,两位叔叔就莫要见外了。” 曲知方有些意外,陈果儿居然是云菡的徒弟? 袁阅冲他点头,表示确有此事。曲知方这才释然,又拱了拱手:“不论如何,还是很感谢陈御医帮了我们曲家大忙。” “叔叔就叫我果儿吧!”陈果儿微笑道。 曲知方觉得纳闷,按理,陈果儿应该叫他一声伯父,怎么唤他叔叔呢!侄女儿也唤叔叔呢!不过,这不是重点,她爱怎么叫都随她吧! 话入正题,曲知方道:“仁德堂的事,不知袁老先生怎么看?” 这里袁怀山的辈分最大,曲知方自然先征求袁怀山的意见。 袁怀山捋了把胡子道:“老夫也是今日才知道仁德堂易主一事,说来惭愧,之前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 袁阅道:“这也怪不得爹,我们都以为仁德堂迟早是回归曲家的,谁知道官府会罔顾圣意给了段承盛。” 这倒不是他的推脱之词,这事的确很让人意外。 “我请华副院使打听清楚了,是宁妃给官府递的话,这样一来,事情就变的棘手了。”陈果儿感叹道。 曲知方和曲知义兄弟两对望一眼,眼中的失望之意更甚。 袁怀山道:“老夫打算去联合京城里有名望的大夫以及药铺,联名上书,为曲家请命。” 袁阅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这些年,杨家控制了药材进货渠道,逐渐垄断京城的医药市场,已经引起大家的不满,现在他小舅子段承盛连续吃下了三溪堂和仁德堂,目的很明显,以前是暗地里垄断,这下是要明着垄断,这样下去,别的药铺还有活路吗?不如现在联合起来,制造舆论,也是给皇上施压,皇上金口玉言,岂能随便更改。” “如此就有劳袁老先生了。”曲知方并不认为这样做能有多大用处,段承盛有身为副院使的姐夫撑腰,而杨光年又有宁妃撑腰,恐怕光凭民意是很难撼动的。但试一试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陈果儿沉吟道:“我听到一些消息,杨光年敛财猛如虎,简直不择手段,若是能拿到他的罪证,将这个御医院最大的蛀虫揪出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第四百十九章 运气太好 袁阅思忖道:“若能如此,自然最好不过,但杨光年掌管尚药局已经很多年,御医院一直有这样的传闻,但杨光年此人狡猾如狐,行事缜密,从来不曾让人抓到把柄,要揪他出来,谈何容易。” 不是他要泼凉水,这是事实,以前试图扳倒杨光年的人反被杨光年陷害,而今也只有华少棠能与之一较高下。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陈果儿道:“难道就这么算了?让杨家继续作威作福?” 曲如澜附和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袁阅好心警告:“你们莫要轻举妄动,据我所知,华副院使一直在找杨光年的把柄,都没能得手,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曲知方忙道:“袁大夫说的极是,你们还是小心些的好,如果真的行不通,那就只好算了,大不了咱们令起炉灶。” “那怎么行?仁德堂是曲家祖先创下的名号,岂能白白让人拿了去。”曲如澜不甘道。 “那也总比把你们赔进去的强。”曲知方在经历了大哥一家的祸事后,一直心有余悸,犹如惊弓之鸟。 “还是那句话,先联合京城的医药界请命。”袁怀山道。 陈果儿心中有了计较,要联合医药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人人都对杨光年不满,但是碍于他的权势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杨光年掌控着御药的进贡事宜,而且与采药司关系密切,他手中握的可是实权,谁愿意明目张胆的得罪他?陈果儿觉得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决定自己查,不让曲家牵扯进来。 离开客栈,天色已晚,袁阅要送父亲回家,又担心陈果儿,陈果儿莞尔道:“我自己去回春堂,不碍事的。” 初夏的夜,微风习习,清凉舒爽,陈果儿一个人走在空荡荡地大街上,她先去了仁德堂,在外伫立良久,本以为,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仁德堂重新开张,能看到爹在里头忙碌的身影,不管多累面上总是带着微笑,而今,这里的主人已经换了,仁德堂不是曲家的了。 心底盛满难以言喻的酸楚,都已经等到沉冤得雪,可曲家却连祖宗的基业也保不住了。 陈果儿无声叹息,默默转身离去,本是要直接回回春堂,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站在了茗月轩前。 或许,她的潜意识里又想找景桓帮忙,陈果儿摇了摇头,不能事事都依赖他,给他添麻烦。 正要转身离去,咚的,什么东西砸到了她头上,陈果儿伸手一摸,是颗花生,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窗边倚着个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上来。” 呃!这家伙居然在,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坏?难得来一次竟然就遇上了。 陈果儿掉头就走,见了面她肯定忍不住又要求他帮忙。 “喂,丫头,站住……”景桓急了,他也是很久没来茗月轩了,今晚在家里呆的烦闷,就说上这里来喝喝茶清静清静,没想到会遇上陈果儿,他欣喜若狂,陈果儿来这,一定是想他了。 可是这丫头居然见他就跑,是心事被人撞破害羞了吗? 景桓想也不想,从二楼纵身跃下,三两步追上陈果儿。 第四百二十章 路过 “干嘛见我就跑,来都来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景桓抓住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说。 陈果儿恼羞,没好气道:“什么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又不是来找你的?” 景桓挑眉,眼底是狡黠地笑意:“哦,原来是路过而已啊!可我却是在等你呢!” 陈果儿剜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你又不知道我要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来的。” “咦?不是说路过的吗?”景桓忍着笑道。 呃!陈果儿大窘,又说漏嘴了,支吾着解释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会路过,你……你别想岔了。” 景桓眯着眼睛将她打量:“看来你有心事啊!居然连自己走哪条路都不清楚,来吧!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我来替你排忧解难。” 景桓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茗月轩,今天可不是他去找她的,既然她找上门来,他是不会就这么放过的。 “我不进去了,天色已晚……”陈果儿挣扎着。 “你也知道天色已晚,还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看来我真得派人个每时每刻盯着你才行。” 小二重新泡了壶茶,送来时下新鲜的水果就退下了。 陈果儿怏怏地坐着,低着头绞着手帕,真的很晚了,估计巧姑都要睡了。 景桓为她斟茶,又拿了个新鲜的桃子放到她面前:“尝尝,这大白桃可甜了,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一筐,明个儿给你送去。” “别,别给我送东西。”陈果儿连忙拒绝,好不容易关于她和他的传闻少了些,他这么一送,又要惹出许多闲话。 “怕什么?不说是我送的不就成了?”景桓闲闲道。 “说吧!有什么烦心事,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了?还是怕选拔的事搞不定?”景桓笑意温柔地看着她,一阵子不见,她的个头好像窜了不少,眉目也长开了,越发好看了。 的确是被为难了,而且很为难,但陈果儿不想说。 “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太忙了,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就说华少棠那厮没安好心,说什么让你锻炼锻炼,分明是他自己偷闲躲懒,故意把活都扔给你。”景桓悻悻道。 “才不是那样,你别看他好欺负,老是欺负他。”陈果儿替华少棠说句公道话,有时候她真觉得华少棠被欺负的好惨。 景桓挑眉道:“喂!我是帮你抱不平,你还帮他说话。”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自顾喝茶。 景桓拿她没办法:“行,我不说他,那你总得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事不开心,你别否认啊!都写在脸上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陈果儿苦笑道:“真没事,倒是你,退婚的事,方大人没为难你吧?” “哪能啊!方大人挺明理的,况且也容不得他不答应,和和气气退婚,对他对我都好。”景桓轻描淡写地说,要不是方文氏做的太过,他也不至于采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 “我是说,你算计方夫人的事,方大人不知道吧?” “能让他知道吗?要不然早打起来了。”景桓笑道。就算方大人怀疑,没有证据,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第四百二十一章 说话算数 看他自鸣得意地笑,再想那犹如丧家之犬的方文氏,陈果儿不觉莞尔,抿着笑问他:“可曾见过方小姐?” 景桓心里一阵紧张,莫不是她听说了什么,满不在乎道:“见过一面,她来质问我,问是不是我干的,我当然不承认。” 陈果儿问这话原是想引出下面的话题打趣他,谁知还真见过。 “我听说方大人原本要送方小姐回杭州,方小姐却是病了,还是阿漓去看的病,不过,阿漓说,她的病应该是自己饿出来的,兴许她是不想离开京城吧!”陈果儿意有所指,按常理来说,方小姐应该听从她父亲的安排离开京城,因为她在京城是不可能找到好姻缘了,一般人也没脸继续留在这,但她不惜绝食也要留下,怕是心里还有什么想法。 景桓若有所思,退婚后,他就没有再留意方家的动向,竟不知有这事,倒不是怕方小姐对他纠缠不休,相信她一个大家闺秀,这点脸面还是要的,就怕她去找陈果儿的麻烦,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得不防着点。 “管她是走是留,反正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景桓随意道。 “好了,不说她了,你今天怎么会出宫的?这么晚了打哪来?”景桓把话题转回到原先的轨道上。 陈果儿见他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看来他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便避重就轻地说:“如澜的父亲和伯父来京城了,我刚去拜访了他们。”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曲知远应该快回京了吧!”景桓释然,原来是见如澜的父亲去了。 “是啊!他们就是为这事来的,曲家的宅子还要明天才能拿回来,所以今晚他们住客栈。” “是这样啊!你不早说一声,我给官府递个话,今天就能要回来了。” 陈果儿微然道:“今天要回来也不能住啊!都荒废了一年多了,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收拾好的。” 景桓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明天派几个人过去帮忙收拾一下。 陈果儿算着时辰,道:“我该走了,已经很晚了,这桃子我带走,给巧姑吃。” 景桓抓住她拿桃子的手,深邃的眸子含着期待将她望:“这会儿回春堂早就熄灯了,你一去又得把大家吵醒,不如今晚就住这儿。” 陈果儿心慌道:“那怎么行……”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她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景桓依然殷切的望着她:“你忘了,后面的院子是你表叔家呀!住自己表叔家有何不可?” “什么表叔,我才没表叔。”陈果儿窘迫用力抽回手,他却是不放,黑眸中柔光潋滟,恳求的口吻:“我只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陈果儿微微愣住后,忙低下头,怕被他看见她脸热的模样。她何尝不想与他多呆一会儿。 “再陪我坐会儿,不会太迟的,待会儿你去歇息,我就睡在这,这样总可以吧?” 他的视线里带着殷切地期待,又带着不容否决的坚持,陈果儿终究心软了,故意板着脸道:“那你说话算数。” 景桓笑了起来,那笑容灿若骄阳,迷人的眩惑。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话不算数来着?” 第四百二十二章 偷看 景桓将她送到门口,陈果儿就不让他再进去了:“你也早点歇着。” 景桓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陈果儿狠心咬牙道:“说话要算话。” “我没说不算话啊!我只是……”陈果儿已经嘭的把门关上,若不坚决一点,他又耍赖,她可拿他没办法。 景桓悻悻地瞪着门,心里腹诽,臭丫头,防他跟防贼似得,他只是想进屋拿床毯子而已。 “丫头,记得点艾香,可能会有蚊子。” 屋外传来景桓的声音,陈果儿应了声:“知道了……” 耳朵贴在门上细听,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陈果儿这才松口气,打量着屋子,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水壶是满的,棉帕是新的,毯子是松软的还带着荷花的清香。 陈果儿洗漱后,就躺下安歇,可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仁德堂的事,想着想着,觉得身上一股凉意,随手拉了毯子盖上。蓦然想起,景桓说他要睡在茶楼,那里好像只有一张竹榻,会不会太冷了?初夏的夜还是有几分凉意的,虽然他身强力壮,可万一冻着呢? 陈果儿越想越不安,起床打开柜子翻找,找出一条毯子,要不要给他送去呢? 景桓躺在临窗的竹榻上,一手枕在脑后,望着窗外的繁星点点,想到陈果儿就在不远处,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两情相悦,长相厮守,以前,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找到这种满足感,而现在,只要想到她,心就被填的满满的,如果再能得到一个香吻,那就更圆满了。可惜,丫头现在防他防的紧,似乎自从发生了媚药事件后,丫头就特别小心,他握下她的手,她都要脸红,臭丫头,有什么好害羞的,迟早都是他的人啊! 咚咚咚,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这样小心翼翼地脚步声,除了丫头还会有谁呢?而且,高朗在楼下守着,一般人可是上不来的,景桓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房门被轻轻推开,景桓忙闭上眼睛假寐。 屋里没有灯,好在月光明亮,能分辨出屋内摆设的轮廓,陈果儿蹑手蹑脚地走向竹榻,该死的高朗,本来可以让高朗送的,结果那厮睡着了,摇都摇不醒,只好她自己送上来。 陈果儿摸到竹榻边,只见他双目微阖,月光如水倾洒在他俊美的脸上,像镀了一层柔和的银光,俊逸的像是偶入凡尘谪仙,让人挪不开眼。心跳猝然就急促起来,砰砰砰……像揣了面小鼓在怀里,陈果儿按住胸口,怕心跳出来。 景桓感觉到她就在身边,甚至能闻到她身上幽幽的药草的芳香,可迟迟不见她有所动作,难道她半夜摸进来,就是为了偷看他? 楼下高朗听到陈果儿进屋后,才睁开一只眼瞄了瞄头顶的楼板,好在他机灵,见陈姑娘抱了床毯子来,赶紧假寐。美人夜半送暖被,估计大人起码能乐上好几天,大人心情舒畅,属下日子也好过。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亲不亲 陈果儿的确是在偷看他,白日里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多丢人啊!他怎么就能生的这么好看呢?好看的让她自惭形秽。 算了,还是不要看了,越看越没自信。 陈果儿轻手轻脚的展开毯子,小心翼翼地替他盖上。 景桓感觉到身上多了床毯子,顿时心中荡漾起一股暖流,原来她是怕他冷,特意给他送毯子来的,丫头还知道关心他。 见没吵醒他,陈果儿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要不然就窘了。正要转身离开,手却被人拉住,下一刻,她就跌在了他身上。 陈果儿惊慌地抬眼,对上一双深若漩涡的黑眸,那黑眸里隐隐流露出笑意。 陈果儿马上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装睡,那么,她在这里偷看了他半响都被他知道了?这个认知,让陈果儿无比尴尬和脸红。 “那……那个,我是帮你送毯子来的。”不等他开口,她就支吾着解释道。 景桓紧了手臂,温香满怀,看她局促又害羞的模样,胸中那股暖流顿时化为热火,真想真想就这样抱着她,永远也不松开手,最好是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那样就再也分不开了。 他淡淡点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自然很镇定。 “是有点冷,刚才都做梦下雪了。” “那你还开着窗,夜里风凉不知道吗?万一被冷风吹的面部中风那就好看了。”陈果儿听他这样说,忍不住担心起来数落他。 “有你在就不冷了。”景桓闭上眼睛,免得泄露了眼底的喜悦。 陈果儿挣了挣:“不是有毯子了吗?快放开我。” 她像个熊一样趴在他身上,多难看啊! “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胸口有点凉。”景桓说道。 凉你个头啊,陈果儿很怀疑他是在施苦肉计。 “那我给你倒杯热水,喝了就好了。”陈果儿将计就计。 “喝什么热水啊!已经灌了一肚子水了。”景桓抱定美人不放松,说什么都不会放开。 陈果儿很确定这家伙又开始耍无赖了。 “喂!说话算数啊!” 景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慢条斯理道:“我是说你睡后院,我睡这里,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呃!陈果儿一阵气馁,他的意思是,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不在他承诺的范围之内。 “景桓。”陈果儿大声叫他。 “嘘,窗户还开着呢,小心对面听见。”景桓小声警告道。 陈果儿不敢大声说话了,可是这声音一小就没了威慑力。 “景桓,快放开,我要回去睡觉了。” “要我放开也行,你得亲我一下。”景桓厚着脸皮道。 “你无赖。”陈果儿气愤。 “无赖也只对你无赖,别人想亲我我还不答应呢!” 这么说来,他让她亲还算看得起她了?陈果儿极度无语。 “不然,你让我亲一下也行,还是你更希望陪我躺在这看星星?”景桓眼中闪烁着淡淡地狭促,他不介意他主动。 陈果儿快哭了,她早就领教过他耍赖的本领,不比他的剑术差,早知道就不这么好心了,现在羊入虎口,难道她真的要乖乖被他亲吗?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喜欢你 她还在犹豫,景桓却是勾起她的下巴,攫住了那微微张启的樱唇,手上稍一用力,抱着她翻了个身,两人的位置颠了个个。 他贪婪的吮吸着她的唇瓣,舌尖叩开她的贝齿灵活的探了进去,卷着她的丁香。 她被他强有力的手臂环绕着,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他肌肤的热度,鼻息间尽是他温热清爽的气息,陈果儿晕了,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的吻深入而缠绵,从唇转移到她的眼,她小巧的鼻子,她柔软的耳蜗,他想要吻遍她每一处,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她的身体敏感的不行,舌尖滑过,引起她一连串情不自禁地颤栗,她努力坚守最后一丝清明,不安地哀求:“景桓,别这样……求你了……” 她的哀求如小猫呜咽,透着致命的诱惑,对她的渴望像无法控制的潮水,不断淹没他的理智,这样远远不够啊! “果儿,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哑地不像话,眸色渐深,那黑黝的眸子里似有火焰在攒动。 “果儿,果儿……”他轻唤着她的名字,沙哑地声音透着死死压抑的痛苦,呼吸越来越粗重,他也很无措,此刻,他的身体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果儿是他想要珍惜一辈子的女人,不到洞房花烛,他不能随便要了她,可是,现在的欲望渴望又该如何排遣? 他不知道怎么做,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景桓,你再不住手,我要生气了。”陈果儿是真的怕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她就要迷失了。 景桓停止了动作,伏在她身上喘着粗气,慢慢抬起头,望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心中很是懊恼,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有她? 陈果儿趁他不备,用尽全力推开他,景桓一个不留神,从摔了个四脚朝天。 楼下的高朗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看了看楼板,掏了掏耳朵,这动静有点大啊!有些担心这楼板会不会塌掉。 陈果儿翻身坐起,一边扯好衣裳,一边骂:“你个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了。”说着又狠狠踹了地上的景桓一脚,逃也似的跑掉,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景桓刚刚还沉溺在激情中难以自拔,下一刻就狼狈的坐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腿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痛得他抱腿直抽冷气,他娘的,这反差实在让人喷血。 高朗见陈姑娘慌慌张张地跑下来,衣裳凌乱,脸上分明还有泪痕,不禁感叹:肯定是大人做了禽兽的事。 陈果儿见高朗盯着她看,羞愤的恨不得遁地而走。 还好高朗识趣,立马转过身去。 陈果儿愤愤:主子是坏胚子,属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之前,这家伙肯定是装睡。 第四百二十五章 怎么解气怎么来 陈果儿一溜烟跑回自己屋里,栓上门,还搬了凳子顶上,这才气呼呼地往床上一躺,气死了气死了……满脑子都是那羞愤的让人恨不得撞墙的画面,他居然摸她这里还亲她这里,他把她当什么了?因为喜欢就可以随便轻薄吗?混蛋混蛋……更可耻的是,她居然还产生了反应,差点把持不住,陈果儿抓起枕头胡乱一扔,又扯过毯子没头没脑的蒙住,她没脸见人了。 景桓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想去追她,跟她道歉,想想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去了说不定会惹得她更生气,便按捺住不安的心思,一瘸一拐的摸了打火石点了蜡烛。 卷起裤管一看,果然小腿骨处,一片通红,不消说,到明天肯定得淤青。 这一脚踹的真叫一个狠,估计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景桓现在才真正理解,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天的确是着急了些,他应该慢慢来,循序渐进,不过,这种事岂是说忍就能忍的?算了,明天再想办法哄她。 这一晚陈果儿几乎没怎么睡,熬到晨曦微透就起来了,她不想再见到那家伙,趁他没起来,赶紧离开。 谁知门刚一打开,就看见景桓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陈果儿打算对他来个视而不见,与他擦身而过。 景桓忙拦住她,作揖道:“果儿,别生气啦,我给你赔不是。” 谁要你赔不是,你的道歉毫无诚意。陈果儿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你要是不解气,我让你打好了,这辈子我还是头一回心甘情愿讨打呐!从来都是我打别人,你怎么解气怎么来,我保证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景桓笑嘻嘻地说。 想讨打是吧!陈果儿目光在院中扫了一圈,看见角落里有一把扫帚,过去拎了来。 景桓眼皮一跳,居然来真的,看她拿着扫帚,目露凶光,景桓不禁有些犯怵,讨好道:“果儿,咱能不用工具吗?” 陈果儿扫把一横,下巴一昂:“不是说我怎么解气怎么来吗?” “可是用扫把招呼也太难看了,有损你大周第一神针的美称啊!”景桓倒不是怕痛,实在是觉得自己堂堂永宁侯被个女人拿着扫把满院子撵不太好看,传出去,他还怎么见人啊! 想到这,景桓忙看看身后,幸好高朗不在。 刚要转头,却发现高朗出现了。 “大人,早点准备好了……” 呃!高朗一看到院中的情形,吓的后半句话噎住,噎的太急,被口水呛到,剧烈的咳了起来。 景桓那个窘啊,忙唬着脸,虚张声势道:“还杵在那做什么?难道还要陈姑娘亲自动手打扫院子吗?” 高朗忍不住腹诽:陈姑娘那架势分明就是要揍人,哪是要扫院子,大人可真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我是关心你 陈果儿看他那慌张模样,竟有些忍俊不禁,他也怕丢脸啊!不过面上是一点笑意也不露,依然绷着脸冷冷瞪着他。 景桓近前来,小声央求道:“果儿,给个面子呗!回头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罢了,一个女儿家拿扫把大人的确不怎么好看,陈果儿气呼呼地把扫把往他手里一塞,顺势在他手臂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景桓见她终于肯放下扫把,心里一喜,下一刻笑容便僵在了脸上,臭丫头居然阴他,他还不能叫,更不能跳,只得生生受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陈果儿终于气顺了些,淡淡道:“我走了,不许跟着。” “先吃了早饭在走啊,都已经准备好了。”景桓把扫把扔给高朗,追了上来。 “不吃,对着你没胃口。” “别这么说嘛!再生气,饭总是要吃的,你们当大夫的不是最讲究一日三餐要均匀,什么早饭要吃的好,中饭要吃的饱,晚饭要吃的少……” “我没说我不吃,我只是不愿意吃你准备的东西。”陈果儿没好气道。 景桓跟在她身后,看见那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青色丝线打的缨络带子,那是他送给她的玉佩,她这么生气却还挂着玉佩,说明她并没有真生他的气,景桓不由欢欣鼓舞。 “好好,你不想在这里吃,那我陪你上街,咱们去吃庆丰的包子或者隆兴的蒸饺……” 陈果儿顿住脚步,扭头瞪他:“我说你能不能别再烦我。” “我不是烦你啊,我是关心你。”景桓厚着脸皮道。仲达教育过他,女人一旦跟你生气,千万别不理不睬,一定要哄,哄得她气顺了就万事大吉了。 “不要你关心。”陈果儿气道,若真是关心她,爱护她,昨晚就不应该那样。 “你是我喜欢的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对你好,也许有时候做的不太妥当,我改正就是了,我也是头一回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经验,你就原谅我一次呗!”景桓简直是低声下气了。 这番话倒是说的诚恳,昨晚的失控的确让她很生气,但若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一点反应没有,就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他根本不喜欢她,要么……可能他身体有暗疾。她自己当时不也意乱情迷了吗?差点把持不住。 陈果儿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心下懊恼,她怎么还帮他找起理由来了?还将心比心来了个自我反省。 陈果儿被纠缠不过,还是在茗月轩吃了早饭,不过她要求是各吃各的,景桓不许在她眼前晃,吃过早饭更不许他送。 景桓好脾气地答应,不能在她眼前晃,他就坐她身后呗!看着她的背影也是一样的。他的丫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高朗看着自家主子盯着陈姑娘的背影,一边吃一边傻乐,活像个犯花痴的二傻子。 不禁仰四十五度角望着房梁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当是一物降一物。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是你请的吗 陈果儿这顿早饭吃的不安生,总觉得如芒在背,让人食不下咽,可那个霸道无赖说不吃完不准走,这一耽搁,差点害她赶不上御医院上值的时辰。 曲如澜一边准备医具,一边问:“陈果儿,你不是说昨晚去回春堂吗?我今早还特意去回春堂凑你,结果你不在。” 陈果儿尴尬道:“昨晚太迟了,我怕巧姑她们已经睡下了,就去了表叔家,我表叔最近不在京城,拜托我帮他看着点宅子,我都好久没去了。” “这样啊!我还担心你来着。”曲如澜笑了笑。 “你大伯的宅子今天能拿回来了吗?”陈果儿赶紧转换话题。 “嗯!今天早上官府会来人拆封条,下午我准备去帮忙收拾,先把宅子收拾好了,我大伯父一家回来就有地方住了。”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明天就要选拔考核,你还是忙你自己的,我这边有我爹在,而且,巧姑和天佑他们也说会过来帮忙,人手够了。”曲如澜笑道。 第二天一早,陈果儿正准备出发去考试院,曲如澜回来了,抱怨道:“陈果儿,你怎么请了永宁侯来帮忙也不说一声,多不好意思啊!” 陈果儿听的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让景桓帮忙来着?呃!她想起来了,前晚她跟他提过这事,没想到他就留心上了。 “永宁侯实在太客气了,派了那么多人过来不说,还把缺的物件全都备齐了,我爹惶恐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还钱吧,人家不肯收,请吃饭,人家又未必肯来。”曲如澜也是愁苦,曲家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陈果儿愕然,景桓这么积极,是为了跟她赔罪吗? “你们也不用不安,他这人心情好的时候,帮个忙小意思,心情不好的时候,求他都不行,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所以,就当他无聊吧!”陈果儿不以为然道。 曲家人是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什么时候跟永宁侯这样的达官贵人打过交道,平白得了人家的好处,心里肯定很不安,她又不能解释太多,也解释不清楚,所以干脆就说他无聊。 曲如澜听着陈果儿的话,觉得有些不对,陈果儿的反应好像不知道这回事,疑惑道:“不是你请他来帮忙的吗?” “哦,我随口提了一下。”陈果儿故作淡然:”那个……我得走了,华副院使还等着我呢!” 陈果儿赶紧遁走。 曲如澜暗自纳闷,陈果儿什么时候见过永宁侯?爹说,永宁侯的人比他还早到曲家大宅呢!难道是前天晚上? 陈果儿和华少棠来到考试院,梅御医已经在了,下人整理好了名册来报。 “这次各医学馆共推举上来十六名学员,自行到医馆署报名的有三十八人,共五十四名。” 华少棠看了看名册,说道:”医馆署报上来这些人,都是考了行医资格的,医术肯定比学员们要强。” 陈果儿道:“那也不一定,你看他们的发证日期,都是新近通过的,其实学员里头,有些其实也具备行医资格了。” 有点名气的大夫才不愿意进御医院当个助手医生,自个儿在外面的医馆里当个坐堂大夫也比在御医院的收入要高。 华少棠点点头:“等史院长他们来了,就开始吧!” 第四百二十八章 有什么问题 这次御医院一共招手十名医生,经过理论、术科统一考核,以及自选科目的考核,回春堂推举的三人中了两人,泰来堂中了一人,而医学馆也只中了一人,其余皆为医馆署报名的有行医资格的大夫。 看到最终名册上,钟良的名字赫然其上,还有韩岑曾提过的郭兴能也在其中,陈果儿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反对,这次考核一定有问题。”提出反对的是孙馆长。 陈果儿是主考,有疑问自然由她来解答。 “孙馆长觉得有什么问题?”陈果儿淡然而笑。 孙馆长粗声粗气道:“回春堂才推举了三人,却中了两,我们医学馆推举了七人却只有一人入选,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难道我们医学馆会不如回春堂?陈御医,你是这次的主考,而你又曾是回春堂的学员,这样的结果,很难让人信服。” 一旁的魏朋义附和道:“这个问题,陈御医有必要解释一下。” 华少棠一看魏朋义跳出来心里就火大,不消说,肯定是杨光年指使的,陈果儿冲他摇摇头,慢条斯理道:“这次的考核流程魏御医应该是知道的,为了避嫌,袁御医不曾参与此次出题,而试题是由史院长带头,御医院四位御医分别出题,各自将试题密封后再临考前一日才交由礼部统一保管,出题者也由礼部分别监管着,今早在诸位的见证下启封,换句话说,就连史院长和四位御医也只能知道自己出的题目,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我更不知道,要如何泄题,如何做手脚呢?难道孙馆长和魏御医是想说礼部有人泄题?” 陈果儿这次是做的滴水不漏,她就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出现泄题这种事。如果要质疑,那就只能质疑礼部了。 礼部的官员不高兴了,横眉冷对魏朋义:“尔等莫要信口雌黄,我们礼部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等纰漏。” 魏朋义本是要给陈果儿难堪,谁知陈果儿把皮球推给了礼部,他怎敢去挑衅礼部,当即作揖道:“荣大人,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那么你是在怀疑史院长等人?”陈果儿敛了笑容冷声道。 魏朋义和孙馆长汗都下来了,礼部得罪不起,史院长照样得罪不起。 史院长摸着胡子,慢吞吞道:“这次考核完全符合程序,不存在任何问题,至于医学馆的成绩为何差强人意,孙馆长,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本来史院长的心里是偏向医学馆的,毕竟他还是医学馆的名誉院长,医学馆等于是御医院的人才培养基地,可这几次比试考核下来,医学馆的成绩的确不够瞧,连他都觉得丢脸,现在居然还质疑到他头上来,说话自然就不客气了。 华少棠闲闲道:“该不会是你们医学馆以前都是靠泄题博得好成绩吧?这次弄不到试题就显出真实水平了。” 两只狗还敢在这里汪汪乱吠,以前御医院的考核大都由杨光年主持,杨光年倒卖试题的事,在御医院是个不公开的秘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大权旁落 孙馆长想讨公道不成,反被众人鄙夷,再不敢吭气,杨光年心里窝火,却是不好发作,只能拿眼瞪他,都说了让你这次上点心,结果弄的一团糟。 本来礼部也没怎么把这次医生的选拔当回事,但被孙馆长和魏朋义这么一闹,心里很是不爽,反倒上报朝廷,将这次选拔办的如何成功,流程如何周密、如何公正云云,大肆赞美,声称这种选拔形式值得推广。 事情办的好,皇上高兴了,自然免不了一番奖赏,头一份就是给主考陈果儿,并下令以后御医院的考核事宜由陈果儿全权负责。 考核和选拔又有不同,选拔是选拔人才进御医院,而考核则有权对全院的大夫进行考核评定,这可是不亚于院长级别的大权,因为事关晋升。陈果儿在御医院的地位又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杨光年心中憋闷,经此一事,他不禁彻底失去了选拔新人的大权,还失去了考核的大权,本来以前的考核评定是由院长和两位副院使共同完成的,每到年终,他可以借此收受不少好处,现在全没了,等于大权旁落。 不能再让他们逍遥下去了,杨光年深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一个华少棠已经让他头疼不已,再添一个陈果儿,他还有好日子过吗?必须处之而后快。 华少棠本想趁热打铁,借这次医学馆选拔失利的机会好好整肃医学馆的风气,趁机揪出馆院勾结从中牟利的事,但史院长把这事给压了下来,话说的很委婉,什么医学馆这两年成绩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底蕴还是在的,而且孙馆长自己也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就由他们自己去整改,别把事情闹大了。 华少棠只能作罢,之所以迟迟动不了杨光年,跟史院长的袒护有莫大的关系,其实杨光年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史院长心里有数,但杨光年毕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杨光年倒霉,难道他就没有失察的责任吗?所以只能袒护到底了。 这次新近的十位医生,韩岑一人就要了两,钟良和郭兴能,陈果儿的妇人科也进了两人,其余的也都被尚医局各科瓜分,队伍一下子壮大了不少。 钟良进院后,李彦生有些坐不住了,跑来找韩岑,也想到尚医局来,他在那边不受重视,做的是最脏最累的活,他倒不是怕脏怕累,只是学不到多少东西,觉得很浪费时间。 韩岑知道陈果儿想查杨光年,李彦生在尚药局或华还能帮得上忙,便劝他稍安勿躁。 “眼下,咱们的人,只有你一个在尚药局,你也知道,杨光年此人若是不除,御医院瘴气难消,所以,兄弟,有些事,还得拜托你。” 李彦生道:“可我只负责煎药,上头的事我也接触不到。” 钟良笑道:“李彦生,看你聪明活络的,怎么也犯起糊涂来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用心打听,总能打听出点什么来,可惜那边不要我,不然咱两换换。” 韩岑正色道:“如今三溪堂和仁德堂都被杨光年收于囊中,他又控制御药的采办,甚至控制着整个京城的药材进货渠道,这样下去,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而且,你也知道,李雯敏背后的人就是杨光年,你们李家沦落到今日,虽然是李雯敏之故,但杨光年也难辞其咎。” 李彦生神色凛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去打听的。” 第四百三十章 重回曲家 忙完了选拔的事,陈果儿总算有了点空闲,下午曲如澜要去曲家大宅,陈果儿便一起跟了去。 她从十四岁进了医学馆就鲜少呆在家中,但这个家有着她最温馨快乐的记忆,变成陈果儿后,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依恋这个家,可惜再也不能以主人的姿态回到这里,再次踏入曲家大宅,她只是个客。这样的转变令她很无奈,感慨万千。 “我爹和我二伯早上去见医药商会的人,是袁老先生给引见的,不知道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曲如澜将她领到花厅,因为还没有下人,所以,曲如澜让陈果儿先坐会儿,她去烧水。 “我跟你一起去吧!”陈果儿道,说起来,这个家她比曲如澜熟悉。 刚烧好水,曲知方兄弟两就回来了,两人皆是垂头丧气。 陈果儿和曲如澜面面相觑,曲如澜问道:“爹,事情谈的不顺利吗?” 曲知方叹息道:“虽然大家都是一肚子怨气,但真正愿意出头的人没几个,谁都不想明着得罪人。”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段承盛是商会的副会长,想要靠商会的力量自然是行不通。 “如果真的行不通,那就想办法把仁德堂的牌子拿回来。”陈果儿道。 曲知义沉吟道:“药铺可以换个地方开,但这块牌子是曲家的,必须得拿回来,花再多的银子也在所不惜。” 曲知方摇头:“估计也难,段承盛买下仁德堂不就是看中这块牌子么?他未必肯卖。” “我的意思不是说买回来,这本来就是曲家的,官府收走铺面就算了,没道理把牌子也收走。”陈果儿道。 曲知方茫然看着陈果儿:“难道你有办法让他无条件归还牌子?” 陈果儿心里也只有个大概的想法,具体要怎么做她还没想好,但觉得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便道:“我会试一试。” “爹,二伯,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曲如澜劝道。 这几天曲知方两兄弟四处游说找关系,又四处碰壁,身体上的劳累加上心里的沮丧,显得神色疲惫,憔悴不堪。 “是啊,两位叔叔先去歇会儿,我和如澜去买点菜,晚饭就在家里做好了。”陈果儿莞尔道。 曲如澜面上掠过一抹异色,陈果儿的自在安然让她有种莫名的感觉,陈果儿比她更像此间的主人,就像刚才去烧水,陈果儿根本就没问她水井在哪,就提了水桶到后院打了水来,要知道,她第一次去打水,找水井都找了好一会儿。 曲知方不好意思劳动陈果儿,人家可是御医,又是曲家的恩人,便道:“明日人牙婆子会带人过来,今天还是去附近的福满楼吃饭吧!说起来,我们还没好好谢过陈姑娘呢!” “叔叔别这么见外,我和如澜是好姐妹,你们也就是我的亲人,如澜,走,我们去菜市。”陈果儿挽了曲如澜的手,两人真如亲亲好姐妹般。 见两人手挽手的离去,曲知义哂笑道:“这位陈姑娘跟咱们如澜倒是投缘。” 曲知方感慨道:“以前我一直以为云菡是最出色的了,没想到陈果儿比云菡还要出色,听如澜说,御医院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陈果儿好几次差点被人暗算,连命都丢掉,希望云菡的悲剧不要发生在她身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 药铺要关门 陈果儿和曲如澜提着菜篮子准备去集市,刚出门,见韩岑和袁阅来了。 “韩岑,你怎么也来了?”曲如澜略有些惊喜。 “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韩岑随意道,他才不会告诉她们,他是听阿茉说陈果儿到曲家去了,他才来的。 看着她们手中的菜篮子,韩岑眉毛微挑,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买菜?” 陈果儿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晚饭就一起吃吧!我再带壶好酒回来。” 袁阅淡笑着,不置可否。 韩岑也不客气:“那我可要杏花村的陈年佳酿,袁大夫喜欢清淡一点的梨花白。” “知道,少不了你的。”陈果儿嗔笑着。 韩岑摸摸鼻子说:”算了,酒还是我去买吧!顺便弄点下酒菜,你们两就只会买素的,不懂老爷们的胃口。” 此言换来两女的齐齐白眼,你才多大,也敢自称老爷们? 袁阅笑道:“也好,你们去忙,我正好跟曲先生说点事。” 三人一起往集市去,这会儿集市上已经没什么菜了,就剩些蔬菜还是人家挑拣剩的,韩岑道:“虽然我很想尝尝你们的手艺,这些烂菜叶我也不介意,但让伯父和华大夫吃这些东西,就显得寒碜了点,不如去酒楼弄些酒菜来。” 曲如澜自然是没意见,要她下厨,她可做不来。 陈果儿是想好好弄一桌酒菜,她的厨艺可不比医术差,以前二叔三叔来家时,她还帮着娘一起做过,她想让两位叔叔再尝尝她的手艺,可惜眼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好听从韩岑的意见。 三人分工,陈果儿为了给韩岑和曲如澜制造机会,就让两人一起去酒楼炒菜,自己则去杏花村买酒。 韩岑也没多想,一口应承了。 曲如澜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是跟你去买酒吧!” 陈果儿笑道:“你就不怕韩岑胡买一气,他可不知道你爹和你伯父爱吃什么。” 这么听着好像也有道理,曲如澜就没再坚持。 来到杏花村酒肆,陈果儿要了一壶这里的特酿杏花村,一壶袁阅爱喝的梨花白,还有二叔三叔爱喝的绍兴老酒,还别说,京城里就这家的绍兴老酒最地道,她记得二叔三叔就爱这一口。 “哎!这年头,连药铺都要开不下去了,真是稀罕事。”酒肆里有客人在感叹。 “这有什么稀罕的,听说现在药材贵的要命,药铺连药都进不全,老百姓更是看不起病,药铺能不关门吗?”另一位客人抱怨道。 陈果儿不由的竖起耳朵,药材涨价的事陈果儿是听袁阅提起过,可是涨到什么程度,她也不清楚,居然已经厉害到药铺都要关门了吗? “现在只是同济堂一家,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药铺得关门,咱们老百姓啊!只能祈求别生病了。” 同济堂?陈果儿知道这家药铺,规模不大,不过同济堂的六神丸倒是不错的,怎么,是这家要关门了? “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材的事呢?说不定里头还有什么猫腻咱们不知道。”有客人这么说。 “客官,您要的酒……”小二装好三壶酒交给陈果儿。 陈果儿回过神来,付了酒钱,思忖着,同济堂就在这附近,便过去瞧瞧。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多少价钱 陈果儿去的时候,同济堂的伙计正要关门,那门柱上还贴了张大红纸,上写着药铺转让的告书。 “小哥,你们这药铺怎么不开了?”陈果儿上前询问。 小二没精打采道:“开不下去自然不开了。” “怎么会开不下去呢?” 小二瞅了她两眼,却没说话,继续关门。 “喂!小二,你家掌柜呢!”一尖头鼠脑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带了几个壮汉走过来,态度很是傲慢无礼。 小二没好气道:“我家掌柜不在。” 中年人双手叉腰,傲慢道:“告诉你家掌柜,我们爷可是等他的消息,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小二看看他身后几个壮汉,虽然眼中的怒火在燃烧,却只得咬牙生生忍住。 “别以为关门就能躲过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转告你家掌柜,明日中午我们爷在三溪堂等他。”中年人说完,手一挥,扬长而去。 “呸!狗东西。”小二朝他们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陈果儿心道,果然是另有隐情。便问道:“这些是什么人啊?” 小二满肚子愤懑正无处发泄,就跟陈果儿说了起来:“他们是段老板的手下,仗着朝中有人,嚣张的很,要霸占我们同济堂的秘方呢!可怜我们掌柜是老实人,被逼无奈只得将药铺转让出去,就这样他们还不肯放过。” 呃!居然恶劣到这种程度了?陈果儿也气愤起来,每个药堂都有自己的秘方,这秘方是药堂生存的根本,段承盛竟然要霸占人家的秘方,简直就是要断了人家的活路,太可恶了。 陈果儿又问:“那这药铺盘出去了吗?” 小二咬牙切齿道:“段家到处放风,谁敢接手?现在是人人自危,没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等着吧,同济堂倒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别以为不出声就躲得过去。” 陈果儿默然,正是这个理,段承盛一次得手后,只会更加猖狂。 “那,你们这药堂转手开多少价?”陈果儿问道。 小二面上诧异,看陈果儿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怎么?你想接手?” 陈果儿莞尔道:“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我倒是挺感兴趣的。” 小二更加好奇:“难道你不怕那段家?”刚才那伙人这么嚣张,这位姑娘是亲眼看见的。 “有什么好怕的,天子脚下自有王法。”陈果儿不屑道,她还愁那段承盛知道她的身份后不敢来找她的茬呢! 小二嘿嘿笑了起来:“这位姑娘,我们掌柜是急于脱手,所以开价很公道,五千六百两银子,铺面加里面的药材就全归您了。” 陈果儿暗暗抽了口凉气,五千六百两,她现在一百两都没有,但说实话,这个价钱确实公道,再公道不过了,就是这三开间的大铺面最便宜的市价也要这个数,更别提里面还有药材。 “但有一点,我们同济堂的秘方是不转让的。”小二申明道。 “我晓得的,我先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若是要的话,明早给你答复。”陈果儿微然道。 她早就想开一家药铺,现在的问题就是筹银子。 第四百三十三章 放弃 这一耽搁,陈果儿回到沈家时,菜都已经摆上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把酒坛子搬回来了搬不动,正准备去找你。”韩岑玩笑道。 “没什么,路上听到个传闻,耽搁了一下。”陈果儿把酒放在桌上,帮曲如澜摆碗筷。 “什么传闻?”曲如澜好奇地问。 “是关于同济堂的,听说被段承盛逼的要转让铺子。” “刚刚袁大夫还说起这事呢!”曲知方三人走了进来,曲知方说道。 曲知义招呼道:“大家都坐下,坐下说。” “这件事也是刚刚传出来的,那白老先生是外地人,在京中没什么靠山,自己人又老实本分,就让段承盛给盯上了。”袁阅道。 “柿子专拣软的捏,臭不要脸的东西。”韩岑悻悻骂了一句,曲家的仁德堂也是被段承盛那厮给抢走的。 其实大家都很想骂人,但本性使然,骂不出口,韩岑开骂,大家都觉得挺痛快的。 “我刚才去了趟同济堂,听小二说,段家是看上了同济堂的秘方,白老先生不肯,故而想把铺子给盘出去,回老家。”陈果儿道。 “我问过了,连铺面加铺子里的摆设药材,统共才五千六百两,若是有兴趣的话,这个价钱倒是很公道。” 曲知方道:“再便宜也没人敢要啊!这不明摆着跟杨家过不去吗?” 陈果儿原本是想劝说叔叔把药铺盘下来,到时候把仁德堂的牌子拿回来,就是崭新的一家仁德堂了。两位叔叔经营药铺多年,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的。但现在看来,希望不大。三叔胆子小,二叔本来就没什么主见,便放弃了劝说的念头。 袁阅喟叹:“杨光年把持着采药的渠道,段承盛又控制着医药商会,这京城的药界就是杨家的天下了。” “难道就没人站出来反抗吗?”韩岑义愤填膺,他生来热血,最听不得这种持强凌弱的事。 袁阅道:“若是以前,仁德堂,三溪堂加上回春堂联起手来,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但如今,三家倒了两家,回春堂有心也无力,正所谓孤掌难鸣。”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若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让我大哥一家都去扬州罢了,如澜,你若不想呆在御医院就一道回杨州,本来你进御医院就是为了你堂姐的事,现在真相已经大白,没必要再呆下去了。”曲知方气馁道。 陈果儿被三叔这想法震惊了,京城可是曲家的根啊!爷爷在世时就想把二叔三叔都叫回京城,现在倒好,这么快就放弃了,根也不要了,那往后岂不是就只剩她一人? 曲如澜看了眼身边的韩岑和陈果儿,小声嘟哝着:“爹,我还不想回去。” 曲知方疼惜地看着女儿:“可你一人在京中,爹不放心。” 袁阅道:“伯父先不要说灰心的话,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再说,我觉得曲大伯未必肯离开京城。” 陈果儿情不自禁地点头,还是袁阅了解她爹的脾性,爹貌似温和,其实骨子里是很倔强的。 韩岑冷声道:“总会有办法的,杨家不可能一辈子嚣张下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空手套白狼 吃过晚饭,韩岑问陈果儿是不是直接回御医院,陈果儿反问他。韩岑撇嘴道:“我想去看看老吴,好久没去看他了。” 陈果儿笑道:“那你先去老吴那,我迟点过去找你,再一道回御医院。” 韩岑眼神闪烁,其实他去不去老吴那都无所谓,不过,陈果儿显然是有事要办,还不想他跟着,便道:“也好,那我就在老吴家等你。” 分别后,陈果儿就往茗月轩的方向去,她本不想去找景桓,那家伙太可恶,但现在除了景桓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找谁。 陈果儿心事沉沉,丝毫没发现韩岑远远地跟着她。 来到茗月轩,景桓不在,小二将她请到楼上专门的雅座,然后立刻去禀报侯爷。 过了小半个时辰,景桓来了,衣着光鲜,身上还沾着酒气,显然是从哪个宴会上过来的。 “果儿,你找我?”景桓看起来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华是喝了酒的缘故,眼睛特别明亮,似天边闪烁的星辰,令人炫目。 陈果儿有些窘迫,本想着冷一冷他,谁让他对她做那种事,必须好好惩罚,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她自己主动找上门,还得求人家帮忙。 陈果儿故意绷着个脸,输人不输阵,气势还是要有的,说:“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景桓在她对面坐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柔光潋滟的,语声温柔地似要将人心都融化。 “你我之前无需说请这个字眼,有什么事,你吩咐就是,我无不应从。” 陈果儿被他看的很不自在,那目光中赤裸裸的爱意,让她吃不消。她避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声道:“我想问你借钱。” 景桓哂笑,本想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说什么借不借,拿去就是了,但一想,不能这么说,丫头的脸皮薄,这样说,兴许她就不要了。 便道:“作何用途?要多少?” 既然开口了,陈果儿也就直说了:“我想盘下同济堂,自己开一家药铺,对方开价五千六百两,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了,机会难得,但我手头上不到一百两。”说到后面,陈果儿底气又不足了,觉得自己实在太穷了。 景桓蹙着眉头思忖。 陈果儿还以为他嫌她开口要太多了,而且生怕她误会她借着他喜欢她,就狮子张大口,借了不还,急忙声明道:“钱我会还你的,而且利息按银庄的算。” 景桓眉头又蹙了下,臭丫头,把他当什么人了?难道他会要她的利息? “果儿,我有个想法,你听听,觉得可不可行。”景桓坐正了身子,认真道。 陈果儿道:“你说。” “我觉得开药铺是好事,这生意若是经营的好很赚钱,我想,你也不用跟我说借,银子我出,作为我入股,我占四成,你六成,怎样?”景桓故意让自己显得很真诚。 陈果儿愕然:“银子都你出,理应你占大头。”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成了空手套白狼? 第四百三十五章 签约 景桓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你大周第一神针的名号可远远不止几千两银子,我占四成都已经是占你便宜了,不信你只管放出风去,说你陈果儿要开药铺,问有谁要入股,我相信很多人抢着要。” 陈果儿将信将疑地将他望,她的名头有这么值钱吗?还是他想帮她故意这么说的? 景桓的确是想帮她,用这种方式,比较容易让陈果儿接受,不会有负担,觉得欠了他的钱,当然还有另外的想法,他底下有不少产业,知道在京城做生意没点背景和势力,想要做大很难,他若参股,就完全不同,绝对没人敢为难陈果儿,陈果儿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再说了,反正果儿将来是他的媳妇,什么四成六成还不都是衣袋和裤袋的关系。 “你确定要这么做?万一亏了呢?”陈果儿丑话说在前头。 景桓微然一哂:“想要赚钱自然得冒点风险,这世上哪有白捡的银子,怕亏就什么也不用做了,不过,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你一定能行。” 这样的变相的夸赞,的确很受用,陈果儿对经营药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六岁就跟着爹身边,整天在药铺里晃,耳濡目染,并非是个没有经验之人。 “既然你愿意冒风险,那我就不客气了,咱们也不用四六分账,五五好了。”陈果儿觉得五五还是她占便宜,应该三七才对,她三,他七。但想到这样的话,他就成大掌柜了,什么都得听他的或是向他汇报,那做起事来不免碍手碍脚。 景桓反对:“药铺总该有个人做主,我是什么都不懂,出了钱,就当甩手掌柜等着分红,还是我四,你六,往后药铺的大小事务全由你做主,遇到什么摆不平的,我这个二掌柜再出力就是。” 两人就四六还是五五相持不下,最后还是陈果儿妥协。 “那咱们得立个字据,亲兄弟明算账。”这个是一定要的,也是做生意的规矩。 景桓不置可否,由着她,签了字据她才能安心。 景桓叫小二取来笔墨纸砚,陈果儿来拟字据。景桓看着她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暗暗惊讶,上次看她给他写的信,他就很惊讶了,一个猎户出身的丫头,居然能写这么一手好字,便是许多大家闺秀恐怕都不如她,而且,起草合约这种事,就算肚子里有墨水的也还得有经验才行,而她想都不想,下笔成章,真是迷一样的女人。 陈果儿拟好了合约,搁笔抬头,才发现景桓一直盯着她看,目光熠熠,透着些华审视的意味,她略一思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在他面前,她毫无戒备,一个不慎露了马脚,这手簪花小楷是她十年才练就的,上次给他写信,她还刻意写烂一些,刚才只想着合约是很重要的文书,就认认真真写了。他不起疑心才怪。 陈果儿把合约递给他:“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一面在想他若是问起该怎么解释。 结果景桓什么也没问,装模作样地把合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干脆的在上头签了字,沾了红泥摁下手印。 现在不是探究她秘密的时候,相信总有一天她会主动告诉他。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不够再要 陈果儿也在上头签了字,摁下手印,交给景桓一份,自己留一份。 “明天就要和同济堂签约是吗?”景桓将合约揣进口袋。 “嗯,最好赶在中午前把手续都办好。”陈果儿道,她听段承盛的手下说过,明天中午要白老先生去三溪堂。 景桓看她郑重的小脸,乌黑分明的大眼睛,真想亲上一口,但现在陈果儿有求于他,他若提出这种要求,陈果儿一定会觉得他是携恩求报,只得强忍下蠢蠢欲动的心思,沉吟道:“那明早辰时,我让仲达在宫门口等你,让他带上银票陪你去办手续,你别看他是个粗人,实乃粗中有细。” 陈果儿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妥当,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见她起身要走,景桓不由问道:“你今晚回宫还是……” “我要回宫的。” “我送你。” 陈果儿忙拒绝:“不用了,我还要去趟老吴家。” “那我送你去老吴家。”景桓是能和她多呆一会儿都好。 陈果儿哪能让他送啊,这家伙醋劲大着呢,要是知道她还要去凑韩岑,肯定又会不高兴。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自己认得路,再说,你和我一道去老吴家,万一路上被人瞧见了,免不了又生口舌是非,你别忘了,方大人还在京里呢!” 景桓闻言闷闷地叹了口气,那就再忍忍吧! 不过陈果儿一走,景桓还是让高朗尾随保护。 陈果儿来到老吴家,韩岑站在门外等他。 “咦?你怎么不进去?”陈果儿奇道。 韩岑耸了耸肩,无辜道:“老吴不在。” “呃,那你一直站在这里等我?”陈果儿不好意思道。 韩岑苦笑:“那还怎样?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 其实他也是刚到,见她出了茗月轩才来的老吴家。 “真是对不起啊,我刚才去办点事,耽搁了。”陈果儿吐了吐舌头,带着些华俏皮劲向他道歉。 韩岑摸摸鼻子:“这又不能怪你,谁知道老吴会不在。” 虽然他心里堵得慌,但陈果儿若是直言的话,他恐怕会更难受,说明她是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他相信陈果儿是知道他的心意的。 翌日,陈果儿赶在辰时前安排好妇人科的差事,跟周静说了一声,便出宫去办事。 仲达已经备了马车等在宫门口,见她出来,忙去放下马凳。 “银票都带了吗?”陈果儿问道。 仲达笑嘻嘻地掏出一叠银票给她:”这里是六千六百两,六张千两的票子,六张百两的票子,是隆裕钱庄的银票,大周各地分号均可兑现,大人说,另外一千两是用来添置物件的,若是不够再问他要。” 陈果儿迟疑着接过银票,心道:那家伙倒是想得周到,省去了她再开口要钱的尴尬。铺子盘下来肯定还要添置东西的。 两人一起前往同济堂,小二见她来了,热情的将她迎进后堂:“昨日我跟我家掌柜说了,我家掌柜一早就来药堂,一直在等姑娘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盘下 白老先生认得陈果儿,九针大赛的时候,他去过现场,见过陈果儿。 知道买家是陈果儿,白老先生松了口气,似乎也只有陈果儿这样的身份才镇得住姓段那小子。 账房先生呈上药堂的摆设和所剩药材的详细清单,仲达去一一清点。陈果儿就跟白老先生询问药堂现在的经营状况。白老先生如实以告,去年上半年之前,药堂的生意还算可以,每年也有五六百两的收入,但去年下半年开始就不行了,药材的进价翻了倍,一些紧俏的药材更是拿不到货,到今年情况更糟,段家时不时的派人来捣乱,他几次向商会投诉都没有效果,实在是烦不甚烦,这才下决定把药堂转手。 陈果儿默然,这种垄断药市的行为危害的不仅仅是各家药行医馆,还有广大的患者,有多少人因为买不起药而忍受病痛的折磨,甚至丧命,这种恶劣行径,官府也不管,可见是官商勾结。 “陈御医,老夫有个不情之请。”白老先生拱手道。 陈果儿莞尔:“老先生有话请讲。” “我这药堂的伙计和账房先生已经跟了老夫十多年了,他们都是勤快能干之人,又忠心耿耿,是老夫无能终究保不住着同济堂,陈御医若是盘下这间药堂,还请陈御医能留用他们,给他们口饭吃。”白老先生诚恳相求。 陈果儿道:“我正有此意,他们原本就是此间的伙计,对药堂的情况都熟悉,又有感情,这样的伙计一时半会儿可不好找。” 白老先生闻言起身深深一揖:“如此老夫就代他们谢过陈御医了。” 陈果儿忙起身回礼:“白老先生无须多礼,还请白老先生待会儿与他们交代几句,药堂易主,但待遇还如从前,若是做的好,我会给他们加工钱。” 掌柜体恤下属,下属忠诚与掌柜,同济堂这一点是最让陈果儿欣赏的地方。 不一会儿,仲达回来了:“陈姑娘,在下已经盘点过了,与清单上并无差别。” “那就签约吧!”陈果儿干脆道。 白老先生让小二去把证人请来拟转让文书,双方对文书内容皆认同华可后,签字摁手印,只需稍后去官府备个案就算手续齐全了。 送白老先生出门时,陈果儿微然道:“白老先生待会儿去见那段承盛时,只管说已经连秘方一并卖与我了。” 白老先生怔愣一下,旋即感激道:“陈御医大义,老夫感激不尽。” 只有这样,段承盛才不会再找白老先生麻烦,而那段承盛估计也不敢来找陈果儿麻烦。 送走白老先生,陈果儿转身,只见药堂的伙计们站成一排,垂首附耳,要听新掌柜训诫。 陈果儿笑了笑,问昨日见过的那伙计:“你叫什么名字?” 伙计道:“小的姓朱,朱福泉,大家都叫我阿泉。” 陈果儿点点头又问:“这里平日是谁管事?” 一位身形偏瘦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是此间的管事,姓刘,刘德深。” 陈果儿一一问过去,将他们的姓名记下,连管事账房和伙计一同是六人,人数少了点,不过暂时是够用了,等将来药堂兴旺起来,再招人吧! “药堂虽已易主,但我承诺过,你们的待遇不变,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我们一起把药堂办好。”别的话陈果儿也不多说,只要干的好,忠心的,她自然会重用,若是被她发现这里头有谁偷奸耍滑,辞退没商量。 “陈掌柜请放心,我等一定认真做事,和从前一样。”刘管事代表大家表态。 陈果儿满意地点点头,打量着这药堂,终于,她有了自己的药堂,不觉有种踌躇满志,想要大干一场的振奋。 第四百三十八章 虎口夺食 “什么?同济堂被陈果儿买下了?”杨光年听到这消息,顿时炸毛。他们谋取同济堂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眼看就要到手,斜地里杀出个陈果儿,让他们的计划泡了汤。 “姐夫,千真万确,那白老头把合约都给我看过了,官府那边我也去查过,已经做了备案,同济堂是陈果儿的了。”段承盛也很懊恼。 “最可恨的是,那白老头还把秘方一起卖给了陈果儿。” 杨光年面黑如锅底,他谋取同济堂,为的就是那几张秘方,尤其是六神丸,药效奇佳,可惜那白老头不善经营,要是秘方在他手里,他就能发一大笔财了。 “姐夫,那陈果儿不过是个丫头,难道咱们还怕她?我明儿个就带人去收拾她。”段承盛摩拳擦掌道。 杨光年一个厉眼瞪过去:“别胡来,她的底细你清楚?莫说她手上还有一块御赐金牌,她身后还有个永宁侯呢!” 段承盛一愣,没想到那丫头来头这么大。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她从咱们嘴里夺食?”段承盛心有不甘。 杨光年沉吟道:“先看看再说,那丫头以为经商有那么容易?开个药铺就能赚钱?你吩咐下去,谁也不许给同济同供货,我看她这个巧妇怎么做这无米之炊。” 段承盛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我即刻去办。” 陈果儿回到御医院,把盘下同济堂的事告诉了华少棠,暂时她还不想声张。 “什么?你要开药堂?”华少棠颇感意外。 “你能行吗?”旋即是质疑。 陈果儿笑道:“没试过如何知道行不行?” “得儿,这句话都快成你的至理名言了。”华少棠打趣道。 “这本来就是至理名言,凡事没有去尝试过就断定自己不行,那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陈果儿不以为然道。 “你哪来那么多钱?”华少棠问出这话就觉得自己很白痴,肯定是景桓那小子赞助的呗,还用问吗? 陈果儿大方道:“景桓入股,他出的本钱。” 华少棠顿时羡慕起来:“陈果儿,你干嘛不跟我商量一下,要不然我也搭一股,咱们一起干多好。” 陈果儿笑道:“这你自己跟他去商量。” 华少棠想参股纯粹是觉得好玩,但要他去跟景桓商量,那还是算了吧! “得了,你们开夫妻店,我就不参合了,不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吱一声。” 陈果儿不觉脸热:“什么夫妻店?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签了协议的。” 华少棠笑的狡黠,景桓那小子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反正陈果儿迟早是景家的人,不是夫妻店还是啥?不过,看陈果儿脸红了,也就不再揶揄她,不然她恼羞起来,他也没好果子吃。 “我说你也挺大胆,敢从老虎口中夺食,你就不怕他暗中为难你?”华少棠提醒道。 “这个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他们明着一定不敢,最多也就是掐我进药材的渠道。我也不是就没办法了,办法多的是。”陈果儿胸有成竹,没个算计就揽这活。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也要参与 华少棠好奇道:“怎么说?” 陈果儿慢条斯理道:“第一招叫暗度陈仓,我要什么药材,可以拜托回春堂去进,杨光年还敢掐回春堂的货源?起码现在是不敢的。第二招叫另辟蹊径,曲家叔叔在江南经营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供货渠道,我可以借用他们的,第三招叫自力更生,我不想把同济堂开成百草堂,什么都做反而做不好,我打算特色经营,自己建立一个货源。” 华少棠越发感兴趣起来:“你想经营什么?” 陈果儿顽皮一笑,卖关子道:“这是商业机密,暂不能透露。” 华少棠心痒痒跟百爪挠似得,连声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参股,听听都有戏。” “好啊!你找景桓去商量吧!”陈果儿起身施施然地走了,只要景桓没意见,她是不介意华少棠参与的。 华少棠还真去找景桓了。 “景桓,你得让我一股。”华少棠一屁股坐下来就直奔主题。 景桓慢吞吞地说:“凭啥?我自己跟陈果儿合作好好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华少棠道:“好玩呗!” 景桓挑眉:“好玩?你们华家不是有针灸馆吗?想玩回针灸馆去玩呗!” 华少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针灸馆有啥好玩的,都是长辈,束手束脚的,没意思,我听陈果儿的设想,觉得这药堂挺有趣,你就让一股呗,又不是不给钱的,大家是好兄弟,你不能吃独食。” 景桓忍俊不禁,故意绷着脸道:“她怎么说的?” 华少棠把陈果儿的话转述了一遍,景桓终于没绷住笑了出来:“这丫头,心思活络啊!没想到还真有经商的头脑。” 说实在的,之前他纯粹是给予支持,这钱就当给她玩的,但现在不得不对陈果儿另眼相看了,她的设想很新奇,的确,京城药铺林立,许多都是根基深厚稳固,要想从中脱颖而出,就得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也开始好奇陈果儿到底要怎么做。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有意思?”华少棠笑呵呵道:“所以,必须让我参与。” “为什么必须?”景桓瞥了他一眼,还是不松口。 华少棠凑近了些道:“你想啊!你虽然是二掌柜,但你这个身份现在还不适合显露,将来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和陈果儿是朋友,再说我又是御医院副院使,办事比你要容易,陈果儿若遇到搞不定的事,我出面肯定事半功倍,怎样?我也不要多,一成就行。” 景桓皱着眉头思忖良久,斜眼看他:“陈果儿没意见?” 华少棠表情夸张道:“她怎么可能有意见,完全不反对。” 景桓想了想说:“一成就一成,你自己说的,有问题,你去摆平。” 华少棠说的在理,他现在不方便出面,有华少棠帮衬着,而且是以三掌柜的身份出面,陈果儿会轻松许多。他可不想他的女人太费神,太劳累。 华少棠兴奋地抚掌:“就这么说定了,多少银子,明儿个我就给你送过来。” 第四百四十章 新的渠道 袁阅看着陈果儿递上的药材清单,哂笑道:“段家掐了你的货源?” 得知陈果儿盘下同济堂,袁阅反倒有些高兴,他有种预感,京城医药界的格局要发生变化了。 陈果儿撇了撇嘴:“想给我个下马威呗!” 袁阅道:“这是自然,不过,你打算一直让我帮你进货?” “那不会,暂时而已,在没找到新的渠道之前,只能麻烦你了。”陈果儿道。 袁阅点点头:“如果你想找新的进货渠道,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陈果儿眼睛发亮:“你有渠道?” “有是有,目前我们也只是小部分药材走别的渠道,大部分药材还是从段承盛那边进,段家的药材比别处要贵很多。”袁阅道。 陈果儿纳闷:“你既然有别的渠道,为什么还要从段家进货呢?白白便宜那段家,还有,京城中其他药堂为什么不另谋出路呢?” 袁阅微哂道:“有你说的这般容易,曲家的仁德堂就不会落入段家之手了。” “段承盛的靠山并非只有杨光年,京城药监司负责采办的是宁家人,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陈果儿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宁妃会帮段承盛说话,让官府把仁德堂给了段承盛,原来他们之间是有利益纽带。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药商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乖乖从段承盛手中购买高价药材。 “别的药堂不敢另谋出路,就连我们回春堂也只能暗中向外地的药商收购,但我想,你或许可以试一试,毕竟你手里有御赐金牌,想那段家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袁阅道。 陈果儿淡淡一笑:“那就请你帮忙引荐引荐。” 她是不怕段家和杨光年,反正她乖乖听话,杨光年也会把她当成眼中钉,又何必委屈自己。 “不过,我劝你最好也低调一些,就算是外地的供货商也不敢得罪药监司的。”袁阅提醒一句。 “嗯,我会主意的。”陈果儿从善如流,虽然她有足够的底气和胆量,但目前同济堂立足未稳,还没有足够的影响力,还是不要做的太过明显的好。 “对了,你那边人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从回春堂调几个人手过去帮你。”袁阅一心想扶持陈果儿,陈果儿的药铺壮大了,对回春堂对整个京城的医药界都是好事。 “暂时不用了,华少棠从华家针灸馆请了个有经验的大夫过来,加上铺子里原来的伙计,应该够了,不过,我想先向你讨个人情。”陈果儿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地说。 袁阅微然:“你想巧姑去帮你?” 呃!袁阅居然一下就猜中她的心思,陈果儿略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天佑。” 巧姑和天佑肯定不希望分开,所以,她就厚着脸皮一并讨了天佑过来。 袁阅笑道:“现在就要吗?” 陈果儿摇摇头:“现在还不行,他们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我想等他们考出行医资格再让他们过来。” 袁阅道:“巧姑明春可以试着考行医资格,她现在专攻妇人科,应该比较容易过关,但天佑要想通过的话,还需要加把劲。” 第四百四十一章 阿胶生意 在袁阅的引荐下,陈果儿见了一位山东来的药商,很巧,那药商也姓陈,而且陈果儿小时候还见过他,他跟沈家也有生意往来,是个很有诚信的药商。 “陈老板,这位是同济堂的新掌柜,陈果儿。”袁阅介绍道。 陈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听了袁阅的介绍,疑惑道:“莫不是神针陈御医?” 陈果儿汗颜:“不敢当,陈老板叫我陈果儿便是。” 陈老板肃然起敬:“久仰陈御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不甚荣幸。” 他早就听说过陈果儿,都说她很年轻,医术超凡,没想到比他想象中更加年轻,这么年轻却是神一样的存在,让陈老板十分惊讶。 三人落座,进入主题。 陈老板道:“我等外地的药商想要运送药材来京城,都得经过药监司的允许,从药监司拿了文牒才能销售,别地都没这规矩,早年京城也没这规矩,甚是麻烦,而且药监司还要抽二十的税加上路上的费用,人工费用,几乎没什么利益,而且,药监司查的很严,所以,我们只能私底下交易少量的药材,大批的药材是不可能做到的。” 陈果儿已经听袁阅解释过,知道他们私底下卖药材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便道:“你能给我弄多少就多少。” “你开出的清单我看过了,有几味药材我手头上还缺着,不过我会想办法帮你从别的药商手里调一些过来,至于价钱,不是我自己的货我不能做主。”陈老板直言道。 陈果儿莞尔道:“肯定不能让陈老板吃亏的,而且我也相信陈老板。” 陈老板笑呵呵道:“陈御医果然是个痛快人,若非华御医介绍,我们也不敢跟药铺私下交易。” 被药监司查到的话麻烦就大了。 谈妥了进货的事,陈果儿问道:“陈老板可有做阿胶生意?” 陈果儿是明知故问,往年仁德堂的阿胶就是从他手上进的,品质绝对上乘。 陈老板叹气道:“我们陈家就有一个制阿胶作坊,但一直打不开局面,好的驴皮阿胶制作成本本来就高,到了京城再翻数倍,销量上不去,加上现在用牛皮替代驴皮的次品泛滥,生意就越发难做了,我都打算把作坊转手,不做了。” 陈果儿心思一动,试探道:“既然陈老板想要转手,那可否这样,将六成份额转给我,陈老板余下四成,销售的事就由我负责。” 陈老板有些怔愕,看看袁阅,袁阅约莫猜到了陈果儿的打算,同济堂原先是以六神丸为招牌药材,现在,陈果儿想要打自己的牌子。便道:“既然陈御医说了销售由她负责,倒是可以试一试,毕竟你们陈家经营阿胶生意也有好些年了,说放弃未免可惜。” 袁阅的话说到陈老板心坎里去了,他就是舍不得一手创下的制阿作坊,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所以一直犹豫到现在,若是陈果儿果真能打开局面,他到不介意转一部分给她,沉吟道:“此事,容我回去商议商议。” 陈果儿知道陈老板有些心动,但这还不够,又道:“希望陈老板能尽快答复我,若是不行,还请帮我留意一下那边有没有愿意转让的作坊。” 意思是,这件事她是势在必行,你不答应,我就找别家。 果然陈老板的神情又有了变化。 第四百四十二章 开炮 见过陈老板后,袁阅陪陈老板吃饭,陈果儿就去同济堂转一转。 一到同济堂,管事刘德深将陈果儿请到后堂,跟她汇报情况:“铺子里的六神丸已经卖光了,这是咱们药铺里最赚钱的药,而且,铺子里已经不少药材都缺货了,开了方子甚至抓不齐药,在下找了好几位药材供应商,在下甚至都还没说要什么药材,对方就说缺货。” 陈果儿心底冷笑,段承盛果然暗下绊子。 “不用着急,就先这么着吧!药材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只需和往常一样,开门营业就是,有看病的就给开方,抓不齐的药,让病患去别的地方抓。” 刘管事讪然,那不就亏定了吗?以前还有白老先生坐堂,现在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和一个针灸馆来的针灸大夫坐堂,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了,要知道很多病患都是认大夫的。新东家倒是御医,若是她能在此间坐堂,生意肯定红火,可她又在御医院供职,不能常来铺子里。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铺子里的伙计们都心里惶惶。 陈果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现在正是考验大家的时候,能够同甘共苦的人,以后她才能放心重用,若是觉得同济堂不行了,想要另谋高就,她也不拦着。 段承盛这段时间一直命人盯着同济堂,下人来报,说同济堂找了好几家药商想要进货,但药商们已经得了警告,不曾给陈果儿供货。 段承盛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别以为自己是神针,是御医,就能玩得转,在京城这地界,还得他说了算。 “仁德堂的事赶紧弄好,争取月初开张。”段承盛吩咐道。 今年年底商会将迎来换届,到时候,他有仁德堂和三溪堂在手,会长位置绝对跑不了。 虽然这会长一职不是官阶,但其中的实惠不少,控制了医药商会,就等于真正控制了整个京城医药界,到时候行事更加方便。所以,这个会长他志在必得。 “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月初肯定能顺利开张。”下人一脸谄媚地回道。 每半月一次的例会上,杨光年提出,御医院有人在外开药铺,这样会严重影响在御医院的差事。分明是向陈果儿开炮了。 史院长讶异道:“是哪位御医在外开药铺?” 陈果儿盘下同济堂一事,在御医院中也就华少棠和袁阅,还有韩岑也知道一些,其他人都不知情。 既然杨光年挑开话头,陈果儿也就大方承认:“杨副院使的消息倒是灵通,没错,我新近是盘了一间药铺,不过也没大去管,反正有管事在。不过,御医院好像也没有规定御医不能开药铺吧?” 华少棠接着道:“我家老爷子还是御医院院长之时就开了华家针灸馆,袁御医也有个回春堂,至于杨副院使……虽然名下没有药堂,不过你小舅子的两间药铺,杨副院使没少使力吧?” 史院长没想到陈果儿开了药堂,但有先例在,他也不能置喙什么,况且,陈果儿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到御医院的差事。 “是哪一家?”史院长问。 陈果儿笑眯眯地说:“同济堂,那同济堂的白老先生因为现在的药材越来越贵,又遇上一帮无赖,开不下去了,低价转让,我就捡了个便宜。” 华少棠呵呵道:“我也凑了个热闹,只当帮帮那可怜的老先生,诸位闲着没事的时候,多来捧捧场啊!” 华少棠公然拉起生意来,杨光年一张脸臭的十里可闻。 第四百四十三章 我怎么知道 韩岑第一个响应:“以后我不当值的时候就去同济堂坐堂吧!不过,诊费可得多算点。” 陈果儿笑道:“没问题,在座的御医若是肯捧场,诊费全归你们。” 梅御医听了笑道:“有这样的好处,老夫倒是愿意去凑个热闹。” 柳御医也道:“算我一个。” 其他人也有心动的。 陈果儿了解京城的行情,一般的坐堂大夫,只提取二成的诊费,知名的大夫可以和药堂五五分账,若是御医这等级别的,三七开或是二八开也有的。但她一分不要,为的只是个名气,试想同济堂若是能隔三差五的请个御医去坐堂,那得有多气派。这会儿就体现出她负责考核评定这门差事的好处来,谁都得卖她几分面子。 杨光年气的肋疼,本来他是想发难,结果却使得例会变成了同济堂的招揽大会。 “说来奇怪,现在的药材为什么这么贵?难道年成不好,药材收成欠佳?可是不能啊!这风调雨顺的。”韩岑貌似不经意地瞥了杨光年一眼,困惑问道。 “就是,到底有多贵?使得同济堂开不下去,那白老先生我是知道的,医术不比我们在座的差多少。”梅御医同样感到困惑。 这个袁阅最有发言权:“像白术,当归,元胡这些普通的药材价格都翻了一倍不止,名贵药材更是翻了几番。” 宋知舟讶然:“这是怎么了?这也太离谱了,难道是有人故意抬高药价?那老百姓可怎么活?还能看得起病?” 杨光年听的眼皮直跳,心虚地瞄了华少棠一眼,华少棠正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笑:“那就要问杨副院使了。” 杨光年在心里将华少棠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没好气道:“这个问我作甚?得问药监司。” “杨副院使怎么动气了?我又没说抬高药价的人是你,相信你一个人还没那本事,不过是因为杨副院使掌管尚药局,御医院的药材采办都是杨副院使负责,想来杨副院使知道的会比我们这些人多一些,故而说问问你看。”华少棠不温不火,慢条斯理地说道。 在座的,谁不是心里明镜似得,杨副院使的兄弟和小舅子乃是京城最大的药商,几乎垄断了药市,其中的猫腻,杨副院使能不清楚?说不定还是他的主意呢! 史院长嘴角抽了抽,今年尚药局报上来的采办药材所需的银两比往年要高了许多,他还担心内务府不会通过,劝杨光年收敛一点,谁知上头问都没问就批下来了。 杨光年的脸黑的都快滴出墨来,悻悻道:“药价是药监司定的,我哪知道什么缘故,御医院采购药材也是按市价办的。” 史院长怕再问下去,这例会又要变成讨伐杨光年的大会,毕竟他也有拿到好处,追究起来撇不清,赶紧总结陈词:“总之一切要以御医院的事务为重,不可为了私事影响了公事,陈御医,戚贵嫔如今有了身孕,你要特别谨慎,切勿托大。” 陈果儿微然颔首,戚贵人刚查出有一个多月的身孕,马上从贵人晋升贵嫔,这是好事,她自然会特别用心。倒是史院长,对于药价一事态度暧昧的很呐!莫不是他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若真如此,那可真叫人失望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有问题 会议结束,陈果儿就很负责的去了戚贵嫔那。 “一切安好,娘娘无需担心。”陈果儿诊脉后笑道。戚贵嫔的身体在她的调理之下恢复的很快,加上戚贵嫔又是将门出身,身体的底子要比一般女子好些。 “可我怎么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戚贵嫔纳闷道。 陈果儿笑道:“那还不好?若是反应大,才遭罪呢!” 真没见过不害喜还不高兴的。 “可是,宫里的人都说,反应厉害的是男胎。”戚贵嫔不好意思道。 原来是这样,陈果儿哂笑道:“没这会事,反应厉害不厉害跟个人的体质也有关系,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的,我娘生我……” 陈果儿本想说她娘生她弟弟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的娘应该是陈家的柳氏,而不是曲家的罗氏,忙改口:“我娘生我哥的时候就没害喜,能吃能睡,健康着呢!”反倒是生我的时候害喜害的差点命都没了,所以,我打小身子就弱,这才去学了医。” 戚贵嫔抚着肚子松了口气:“是吗?” 陈果儿知道她想生个男孩,宫里的女人有一子傍身,后半身荣华就不用愁了。 “当然。”陈果儿很肯定的说,根据害喜的程度来判断是男是女没这个依据。 “听说,你能根据脉象断定是男是女,现在能看得出来吗?”戚贵嫔急切道。 陈果儿笑了笑:“现在才一个多月呢!等三个月的时候应该可以判断出来了。” 还要再等两个月啊!戚贵嫔不觉有些泄气。 “娘娘,阿胶粥炖好了。”尚食局的医女前来送阿胶粥,这是陈果儿开的食补方子。 陈果儿一看,原来是袁菲,当下含笑点头打了个招呼。 戚贵嫔闻着那味儿就皱眉:“一定要吃这个吗?我吃不惯。” 陈果儿劝道:“阿胶安胎最有效了,娘娘就算不爱吃,也尽量吃一些,只当为孩子吃的。” 陈果儿接过阿胶粥,用小勺子勺出一点在小碗里,尝了尝,不对,这阿胶不是正宗的。最近她已经发现了好多问题,人参的年份不足,燕窝的成色不对,现在连阿胶也是次优品,虽然相差不是很大,炖成汤熬成粥后,一般大夫都辩不出来,但却没办法瞒过她的眼睛和味觉。 见陈果儿皱眉,戚贵嫔问道:“这阿胶粥有问题?” 陈果儿点点头,问袁菲:“这是我要的极品阿胶吗?” 袁菲有些不悦,陈果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会从中做手脚不成?但是在戚桂平面前她不好发作,回道:“这是尚药局送来的极品阿胶。” 陈果儿若有所思,看来尚药局今年进药材有问题,杨光年肯定是以次充好,从中牟利了。 “能把剩下的取来我看看吗?”陈果儿没注意袁菲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袁菲躬身一礼:“奴婢这便去取。” 自从进御医院后,袁菲和陈果儿很少交集,就一起回过回春堂两回,眼看着陈果儿屡屡立功,大放异彩,从医生扶摇直上晋升为御医,而她才刚刚晋升为医士,这差距已经令她心里很不好受,如今在戚贵嫔面前,她还得自称奴婢,更让她有种想要吐血的郁闷。 第四百四十五章 暗示 剩下的阿胶送到了陈果儿面前,陈果儿拿在手里细细查看。 地道的阿胶其表面平整光亮,色泽均匀,质地硬而脆,断面对着光亮处,会呈现棕色半透明状。 袁菲看陈果儿这样认真细致的查看,不觉心中嗤笑,她以为就她能分辨出阿胶的好坏吗?别人都是白痴?这明明就是上好的阿胶。 “袁菲,你来看看。”陈果儿将阿胶对着日光,今日日光有些猛。 袁菲不太情愿的接过阿胶也对着耀眼的太阳看了起来,呃!在强光下,竟隐约可见细小的气孔。袁菲暗自惊讶,这阿胶果然有问题,若不是对着强光根本发现不了,而陈果儿居然只凭味道就断定这阿胶不属于极品。这袁菲备受打击。 戚贵嫔看两人神色就知道陈果儿说对了,不觉心中愤怒:“敢情是我位份低,不配用好东西。” 陈果儿让袁菲先下去。袁菲和尚药局的萧望走的近,两人约莫还有那么点暧昧的意思,萧望是杨光年重点栽培的对象,她不得不防着点。 殿中没了旁人,陈果儿道:“我想他们并非故意针对娘娘,而是今年进的药材本身就有问题。” 戚贵嫔神色一凛:“你是说有人以次充好?” 陈果儿点头道:“不止是阿胶,还有人参、燕窝、阿胶,还有鹿茸、虎骨、雪蛤、虫草等等,都存在问题,有的是年份不足,有的是成色不足,这都会影响到药性。” 戚贵嫔秀眉微蹙:“如今宫中是宁妃在主事,御药库的药材也得经过宁妃的首肯才能入库,这事宁妃不知晓不晓得。” 陈果儿微然道:“她一定知道,药监司的人就是宁家人,这一招以次充好,偷梁换柱,他们可以从中谋得不少好处。退一万步,就算宁妃不知道其中猫腻,但这事在她的管辖范围内,若是闹出丑闻来,宁家要倒霉,她也难辞其咎,眼下,皇上有意立她为后,朝中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 戚贵嫔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这是阻止宁妃登上后位的契机。但是若让她来出头的话……恐怕不是很妥当,今非昔比,皇上对她虽然还是宠爱,但程度远不如宁妃和苏贵人。 陈果儿知道戚贵嫔在顾虑什么,她也不想戚贵人去揭发此事,单单这件事并不足以扳倒宁妃,只能给宁妃添个堵,下个绊子,阻碍一下宁妃成为皇后的脚步。 “眼下苏贵嫔母凭子贵,正是圣恩隆重,听说皇上有意晋她为妃,且她这人比较容易冲动。”陈果儿提醒道。 她已经看出来了,苏贵人现在的野心越来越大,再加上有子傍身,竟有与宁妃分庭抗衡的意思。 戚贵嫔莞尔一笑:“你说的极是。” 陈果儿笑而不语,戚贵嫔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宁妃成为皇后,她的日子不会好过,更何况宁妃还是害死景皇后的凶手,只要有机会,戚贵嫔是不会放过的。 其实她很讨厌宫中的阴谋与算计,但这事关系到整个京城的医药界,关系到黎民苍生的切身利益,她也只好勉为其难算计一回。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事不关己 袁菲心思惴惴地离开永和宫,回到御医院,经过尚药局时,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找。 萧望正低头核对药方和药材,一旁的医生低声道:“袁医士来了。”萧望这才抬起头,冲袁菲微微一笑,快速核对好药材,命人送去煎熬,这才离了药柜走到袁菲跟前。 “到后堂去吧!”萧望笑容温雅,很有谦谦君子的风范。 袁菲很少在当值的时候来尚药局来找他,两人见面一般都是下值后,所以袁菲这时候来,肯定是有正事。 袁菲点点头,跟着萧望进了后堂。 萧望体贴地为她倒了杯凉茶,又递上一把纸扇。 “找我有什么事?” 袁菲踟蹰道:“萧望,你有没有发现今年进的滋补药材有问题?” 萧望笑容依旧:“怎么?你发现有问题?” 袁菲抿了抿嘴,她不愿意说是陈果儿发现的,显得她好无能,便道:“好像阿胶的质地不太对。” 萧望现在是负责尚药局药堂抓药这一块,要接触到各种药材,又岂能不知?但这并不是他管辖范围之内的事,再说,他想管也管不了,还会得罪人。当然他也不希望袁菲多事。于是温言含蓄道:“我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有些事不是你我这样身份的人可以置喙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袁菲听明白了,萧望是知道的,但他选择沉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也是在御医院生存的法则,而且四哥也一再叮嘱她要谨言慎行,陈果儿要出头就让她去出好了,她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嗯!我就是这么一问,其实那些药材也差不多。”袁菲莞尔道。 陈果儿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到了,这日曲如澜下值后去而复返,兴高采烈地说:“陈果儿,我大伯他们回来了。” 陈果儿正在整理医案,闻言手一颤,手中的笔也掉了。 觉得自己有些失态,陈果儿忙把笔重新拾起,嗔怪道:“瞧你一惊一乍的,差点被你吓死。” 曲如澜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刚才陈果儿眼中明明有惊喜的神色。 “我刚出宫门,傅管家等在那,让我通知袁大夫,我就赶紧折回来了,已经通知了袁大夫,又来找你,陈果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大伯可是厉害呢!他曾是医考的主考官之一。”曲如澜盛情邀请,她总觉得陈果儿和曲家有莫大的关系,绝对不会只是堂姐曾经教过她医术这么简单。 说不心动是假的,她一直就盼着这一天,但曲家并没有邀请她,她这么急慌慌地赶过去,是不是太明显了?这么久都等了,也不相差一天。 于是陈果儿安奈住心中的渴望和冲动,笑微微道:“伯父长途跋涉,一定身心俱疲,今天我还是先不去打扰了,明日再正式登门拜访吧!” 曲如澜颇感意外,陈果儿居然拒绝了,可她眼中分明有挣扎、犹豫。 “好吧!那我先回去,跟我大伯说一声,明日你可一定要去。”曲如澜失望道。 第四百四十七章 请你喝酒 曲如澜一走,陈果儿就不淡定了,脑子里全是家人的影子,爹娘身体好不好?弟弟妹妹有没有长高?这一路上可还顺利?知道仁德堂被霸占了,爹的心情又会如何?真想找个借口去沈家看看,哪怕只是看一眼…… 好在韩岑来了,将她从纠结的情绪中解放出来。 “你这个同济堂东家怎么下了值也不去铺子里看看,甩手掌柜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韩岑拉了张椅子在医案边坐下,揶揄道。 陈果儿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明日你可是休息的,别忘了你的承诺,要去坐堂的,我已经让刘管事贴出告示了。” 韩岑摸了摸鼻子:“有钱赚,怎么不去?现在我手头紧着呢!” “你那点家当都拿来喝酒了,真不知道酒有什么好喝的,你们男人都这么喜欢。”陈果儿剜了他一眼,现在钟良进了御医院,韩岑更加有对手了,每日下值,不是跟钟良去喝酒就是去老吴那喝酒,简直就是个酒葫芦。 “酒可是好东西,能使人忘忧,能增进感情。”韩岑不以为然道。他总得找点乐子吧!要不然,一空下来,心里就空空的,难受,又不能常来找她。 陈果儿忽然有了主意:“看在你帮我坐堂的份上,今晚我请你喝酒吧!咱们去老吴那。” 韩岑斜着眼将她打量:“有这等好事?” 陈果儿瞪他:“啰嗦,去不去就是了。” “去,当然去,谁请都可以不去,你请必须去。”韩岑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陈果儿欣喜,忙收拾掉整理了一半的医案,反正今天是没心情做事了。 两人出了御医院,去杏花村买了烧酒,又去酒楼称了两斤牛肉,外加一只乳鸽,一包水煮毛豆和花生米,直奔老吴家。 老吴刚从医馆回来,见两人等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酒壶,顿时眉开眼笑:“正愁晚饭没着落,可巧你们就来了。” 老吴家只有他一人,家里乱七八糟,医书堆的到处都是,陈果儿每次来都要帮他收拾。两个男的,一老一少就坐那美滋滋地喝酒吃肉。 “陈果儿,你那药堂缺大夫不?”老吴笑眯眯地问道。 “缺啊!”陈果儿一边收拾一边回话。 “请我如何?”老吴笑问道。 陈果儿讶异地直起腰,看老吴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当真?那医馆这边呢?” 老吴歪了下嘴角,说:“别提了,现在药价贵的吓死人,朝廷拨的银两根本不够塞牙缝,老子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看人脸色去要银子,犯得着吗?这烂摊子谁爱接手谁去。” 韩岑附和道:“我看那医馆也就只有像师父您老人家这种淡泊名利之人呆得住,别人谁去啊!要银子没银子,还得受气。” 陈果儿是知道的,医馆的申请又被朝廷给驳回了,医馆是朝廷办的慈善机构,不以盈利为目的,本来是件好事,但朝廷又不肯下大成本,搞得老吴焦头烂额,但老吴若是走了,医馆就得散,那百姓们岂不是连这点福利都享受不到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是爹还是娘 “要我说,师父您早就该这么做了,也让朝廷知道知道,没了您老吴,医馆就办不下去。”韩岑很支持老吴这么干。 陈果儿心思一动,是啊,如果医馆开不下去,将会激起民怨,加上戚贵嫔那边揭开尚药局偷梁换柱的丑闻,皇上应该不会无动于衷吧! “师父要来同济堂,我当然欢迎,这样吧,师父您先递交辞呈,按说您也到告老的年纪了。”陈果儿欣然道。 “师父,您可别嘴上说的硬气,心里又放不下,您只是个大夫,上哪坐堂不是普济众生啊!”韩岑从老吴闪烁地目光中看出了他的犹豫,刚才老吴不过是说说气话,但他真心觉得老吴不应该再呆在医馆了,除非朝廷重视起来。 老吴被韩岑戳破心思,当即大声道:“我他妈才不要再当龟孙子了,陈果儿,就这么说定了。” 陈果儿和韩岑相视一笑。 “陈果儿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来一起吃,今晚我就住老吴这了,晚些我来收拾。”韩岑招呼陈果儿坐下来吃饭。 老吴不好意思道:“就是就是,这些活让韩岑做,就当我收留他的报酬。” 韩岑摸摸鼻子悻悻道:“师父您也好意思问我收住宿费?我陪您老喝酒聊天还不够?” 老吴厚颜道:“徒弟孝敬师父是应该的,难不成你还有意见?” 韩岑赶忙道:“不敢,绝对不敢。” 陈果儿忍笑道:“我听曲如澜说,曲怀山一家回来了。” 老吴一怔:“回来了?什么时候?” “今天刚到的。” 老吴立马坐不住了:“哎呀,老哥哥回来了,我得去看看。” 陈果儿就知道老吴是这反应,这也是她撺掇韩岑过来的原因。老吴和爹的交情匪浅,所以,当初她在医馆见习的时候,老吴对她可是“特别关照”的。 “不如,我们一起去吧!”陈果儿顺水推舟。 三人说走就走,步行来到曲宅。 门房认得陈果儿,请他们入内。 曲知方买了两个伙计,三个丫鬟,袁家派了个傅管事过来帮忙打理,虽然比不上以前的风光,但也像个家了。 老吴进门就感慨道:“一年半没来了,好好的一个曲家,哎……福祸无常呐!” 陈果儿的一颗心早就飞了进去,她很激动,又拼命告诫自己待会儿别失态,要冷静,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陈果儿,不是曲云菡。 下人引着众人前往花厅,走近了,却听不到喧闹的声音,整座沈宅异常安静,陈果儿莫名的有种不好的感觉。 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和曲如澜一道从回廊另一端走来,两人手上皆捧着托盘。 陈果儿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妹妹心怡,心怡比她小五岁,今年应该十七了,一年半不见,心怡个子高了不少,出落的亭亭玉立,可是她一身白衣是怎么回事?那是孝服啊! 陈果儿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痛的无法呼吸,是爹还是娘? 韩岑看她脸色不对,白的吓人,关切道:“陈果儿,你没事吧?” 第四百四十九章 心疾发作 曲如澜看了陈果儿等人,面上却毫无惊喜,反倒有些悲伤:“吴师父,陈果儿,韩岑,你们来了。” 曲心怡认得老吴,上前来行礼:“吴师傅。” 老吴将她上下打量,神色惊疑不定:“心怡,你这是替谁戴孝?” 曲心怡眼眶一红,泪意涌上来,哽咽道:“是我娘。” 陈果儿只觉平地炸起一道惊雷,轰的她心肺俱焦,痛楚像巨大的漩涡撕扯着她,若不是韩岑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当场就瘫软下去。 怎么会是娘,怎么可能?娘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满怀希望而来,却听到这样的噩耗。 “陈果儿,你没事吧?”韩岑惊慌起来,刚才就发现陈果儿不对劲,这会儿更是摇摇欲坠,站都站不住了。 她想说没事,可嗓子眼被汹涌的悲伤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想哭,可眼睛干涩的,掉不出一滴眼泪。 老吴忙道:“快扶她进去,她好像要晕倒了。” 一入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灵堂,供着牌位,上写着曲门罗氏…… 陈果儿像木偶似得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许多人围着她转,说着话,但她都听不见,只觉得心疼的快要碎掉,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越来越模糊。 “不好,像是心疾发作。”老吴和袁阅替她把脉后,得出同样的结论。 “韩岑,你速去回春堂取舒心荣养丸来。”袁阅急声吩咐,韩岑二话不说,马上跑了出去,甚至连武功也忘了掩藏,施展轻功,迅速朝回春堂跑去。他知道心疾发作有多凶险,片刻都不能耽搁,一分时间便是一条人命。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陈果儿你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 大家看韩岑飞也似的离去,脸上皆是惊诧莫名,不过,他们的惊讶并未延续多久,因为陈果儿还处在危险之中。 “快,将她抱到床上去。”不知是谁急声道。 陈果儿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小弟,抱着她一路跑向后堂。 “怎么回事?陈果儿竟然有心疾,而且像是先天的。”老吴又惊又急。 袁阅也是眉头深皱,摇头道:“从没见她发作过,看她脸色也不像是有心疾的,对了,上回陈果儿得了疫症,华少棠给她诊治时说过她的身子先天就弱,不宜下猛药,看来华少棠是知道的。” “如澜,你坐我的马车速去华府,请华少棠过来。”袁阅道。 不容曲如澜迟疑,她也应声便去,她看的清楚,陈果儿是听到大伯母离世的消息后便这样了,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引发心疾,陈果儿和曲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对大伯母的死这么在意? 曲知方在跟曲知远介绍陈果儿,说云菡多亏了陈果儿才得以雪冤,他们才能被放回来。 曲知远闻言后,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面若金纸的陈果儿也关切起来。 “取我的银针来。”曲知远道:“我用银针暂时缓解她的心疾发作,争取时间。” 这小姑娘是曲家的恩人,他必须尽全力救治。 第四百五十章 化险为夷 陈果儿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生机流逝,却无可奈何的感觉,那种疼痛,像心脏破了个大窟窿,又像被密密的丝线紧紧缠绕,要生生撕裂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四肢发寒,她想,也许她就要死了。 沉冤得雪,家人团聚,重生之初的心愿都已经达成,上苍已经垂怜她,现在是要收回她的命,让她去到该去的地方了。这样也好,她就能和娘在一起了。 可是……她还有很多心愿啊!人总是贪心的,她想要还曲家一个仁德堂,还京城医药界一个清静,还想一直一直当一个好大夫,这世上多一个大夫,就能让病患少一分痛苦……还有景桓,那个别人看起来不可一世的男子,却将最温柔的笑给了她,他总说她是他的女人,其实,她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她还有那么多朋友…… “放松,尽量保持呼吸。” 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是爹的声音。 “果儿,坚持住,药马上就来了。” 低柔的声音透着不安,是袁阅。 她让他们担心了,她没想到心疾会发作的这么突然,在她十六年的记忆里,从来不曾这样过。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却什么也做不到,不行了,她撑不下去了,意识逐渐模糊,在她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她好像听到华少棠在说:“快让开,华老爷子来了。” 一屋子的人都紧张地盯着华老爷子手中的银针。 “将药化开喂她喝下。”华老爷子见陈果儿面色好转后,收针,吩咐道。 韩岑早已经准备就绪,就要上前喂药。 曲如澜道:“我来吧!”做这种事,女人比较仔细。 “她没问题了吗?”华少棠心有余悸地问老爷子,刚才真是太险了,若是晚到片刻,陈果儿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华老爷子拭了把汗,到底是病入膏肓不中用了,好在总算把人给救了回来。 “幸亏曲先生采取了正确的急救措施,不然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现在来看,应该没有大碍了,不过,得让她好好休息,还有,莫要再刺激到她。”华老爷子道。 听到华老爷子这么说,大家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到肚子里。 “老爷子,您先去偏厅歇会儿吧!”曲知远看出老爷子现在的状况也很不妙。 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一旁痴痴看着陈果儿的韩岑,是有几分相像啊!这小子,心里还怨着他呢! “韩岑,能否扶老夫一把?”老爷子神色自然道。 韩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华老爷子在叫他,奇怪,老爷子自己的孙子就在旁边,干嘛叫他扶? 华少棠好像没听见老爷子的话,也没看见韩岑投来异样的目光,拍拍袁阅的肩膀说:“我们出去说话。” 韩岑心中一百个不情愿,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毕竟这些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他不尊老呢! 只得上前扶了老爷子,在曲知方的引领下去了偏厅。 第四百五十一章 你可愿意 华少棠眼看着韩岑扶着老爷子走了,心中暗道:希望这次会面,能化解一些恩怨吧! “幸亏你把老爷子带来了,不然……”袁阅后怕道。 “陈果儿怎么突然就发病了?我知道她心脉有隐疾,但也不至于这般凶险,是不是受到了重大的刺激?”华少棠不解道。 袁阅蹙眉:“我也不清楚,她和老吴一块来的,在门外就发作了,我把老吴叫来问问。” 袁阅招手把老吴叫了过来。 老吴也是纳闷:“之前都好好的,快到花厅的时候,她脸色就不对了,那时候,韩岑还问了一句,后来曲如澜说去世的是她家大伯母,陈果儿就倒下了,不知道是正好病发还是听到这消息病发。” 三个人皆是茫然,好像陈果儿也就跟曲云菡有那么点关系,不至于听到曲夫人去世就被刺激成这样吧! 曲如澜坐在床边守着陈果儿,看着陈果儿依然苍白的脸色心中默默:陈果儿,你到底和我们曲家是什么关系? 种种迹象表明,陈果儿对曲家非常熟悉,对沈家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切,尤其是陈果儿听到大伯母去世的消息,竟然被刺激的心疾发作,但她问过心怡,心怡说她从来没见过陈果儿,这让她想不通,无法解释。 “如澜,心怡,你们在这好好照看陈御医,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曲知远叮嘱道,他们还要去忙曲罗氏的后事。 曲心怡站在床前,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幽幽道:“以前,我总以为姐姐是最厉害的了,没想到她这么年轻,成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姐姐。” “她的确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曲如澜发自内心的感慨,陈果儿是让人高山仰止的存在,想当初,她还对陈果儿不服气,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华老爷子到偏厅坐下后,又让韩岑帮他倒茶,韩岑强忍着心中不悦给他倒了杯茶,他现在只想回去守着陈果儿。 “你想不想学老夫刚才那一手银针术?”华老爷子接过茶盏,却并不喝,目色慈祥地看着韩岑。 韩岑淡淡道:“小子一不是华家人,二不是老先生的徒弟,不敢觊觎老先生的绝学。” 华老爷子微哂,不敢觊觎?他还不知陈果儿教他的银针术就是华家的么? “老夫病入膏肓,怕不久于人世,若是下回陈果儿再犯病,可不是有舒心荣养丸就能救的回来的。”老爷子慢吞吞道。 韩岑心里咯噔一下,不禁犹豫起来,是啊!如果陈果儿再犯病,老爷子又不在了,还有谁能救她? 老爷子见他动了心,便道:“陈果儿是我徒弟,也是你的朋友,难道你不想救她?” 韩岑忍不住腹诽:真是个狡猾的老头,这是拿住了他的命门啊!吃定了他就算再恨华家却放不下陈果儿,跟陈果儿的安危比起来,别的都不值一提。 “还请老爷子教我。”韩岑暂时放下怨恨咬牙道。 老爷子眉眼一弯,果然被他料中了,这小子喜欢陈果儿,而且将陈果儿看的很重。 “想学华家绝学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拜老夫为师,你可愿意?”老爷子得寸进尺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 考虑三天 韩岑怒气翻涌,直直盯着老爷子,看他那慈眉善目的面孔,怎么看都觉得狡诈如狐,真真是一只老狐狸,他这是拿陈果儿的性命逼迫他,拜了师,就等于彻底放弃恩怨了。 华老爷子也知道要逼韩岑马上答应是不可能的,就道:“陈果儿的心疾是娘胎里来的,要治好很难,而且说不定会越来越严重,发作的次数也会越来越频繁,老夫不为难你,你好好考虑,三天后给我答复,因为我等不了太久了。” 他有把握,韩岑一定会妥协的,这也是他离开之前最后的心愿了,为了达成这个心愿,也为了陈果儿能平安,他不得已出此下策。 韩岑咬着牙,其实他已经妥协了,只是不愿意被这只老狐狸一胁迫就答应,显得他的坚持脆弱不堪,好在老爷子给了三天的期限,那就三天后再说吧! 陈果儿从沉睡中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还是原来的房间,曲如澜趴在床沿,这么说来,她没有死。 动了动身子,还好,除了有些无力外,并无其他不适。 陈果儿小心翼翼地起来,尽量不惊动曲如澜,想必她昨晚守了她一夜,辛苦了。 正要下床,吱呀,房门推开,只见心怡走了进来。 “你醒了?”心怡见她坐起,面上带了丝微笑。 这下惊动了曲如澜,曲如澜猛地抬头,欣喜道:“陈果儿,你还好吗?” 陈果儿笑了笑:“还好,你赶紧去歇会儿吧!”每次都要麻烦曲如澜,让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昨晚你可把大家吓死了。”曲如澜笑嗔道。看到陈果儿面色红润了些,曲如澜真正放下心来。 “其他人呢?”陈果儿问。 “都回去了,华副院使让你好好休息,御医院那边他会替你请假。”曲如澜起身去要打水。 “我来吧!”心怡转身出去。 “昨晚我好想听到华老爷子来了。” “可不是,华副院使听说你情况危急,就把华老爷子请了来,还好华老爷子来了,不然你的小命可就交代了。”曲如澜想到当时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陈果儿心中歉然,居然把华老爷子都惊动了,她可真是又惹了不小的麻烦。 曲如澜拿了套素净的衣裳来:“你换上这个吧!昨晚你出了不少汗。” 陈果儿想到曲家正在办丧事,本来她也该和心怡一样披麻戴孝的,可如今她是“外人”,没资格披麻戴孝。 想到娘亲离世,心又隐隐作痛,陈果儿赶紧调整呼吸,尽量平复心情,不能再激动了。 “如澜,帮我去弄个白帽子来吧!”陈果儿掩藏了哀伤的情绪,平静道。 曲如澜愣了一下,有这个必要吗?即便作为前来奔丧的客人也不用戴白帽的。 “曲云菡与我有师徒之恩,她不在了,我替她尽一尽孝心也是应该的。”陈果儿道。现在她只能以这样的身份去娘的灵前上柱香,叩拜一下。 “好吧!你稍等。”曲如澜出去,须臾回转,手里多了个白帽子。 第四百五十三章 见面 陈果儿上过香后,就跪在堂前烧纸钱。 “伯母是什么时候去的?”陈果儿问跪在灵前守灵的弟弟心睿。 曲心睿面色怆然:“我娘一道漠北就生病了,尽管我爹是大夫,可在恶劣的环境下,没钱也没药医治,我娘拖了三个月就去世了,草草掩埋,直到我姐的冤情得雪,爹把娘的尸骨带了回来,不能让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边。” 原来娘早就去世了,而她如今才知道,陈果儿心中悲戚。 “你们在那边一定过的很艰苦吧?” “还好。”心睿只说了简简单单地两个字,但目色深沉,原本明澈如水的眸子,多了份坚毅和苍凉。 陈果儿心中又是一痛,被流放到那种地方,肯定是很艰苦的,听说流放的罪人跟奴隶也差不多了,被奴役干最苦最累的活。 “陈御医,您身体刚好些,还是去休息吧!”心睿见她一直跪着,心中不安,怕她又发病,便劝道。 “我没事。”陈果儿不想走,能多跪一会儿也是好的。 曲知远和沈知方三兄弟边说着话进来。 “就用梓木吧!现在条件不允许,想来云菡和她娘不会介意的。”曲知远喟叹道,如今他身无分文,全靠两位弟弟接济,不能太挑剔,能让她们母女在一起已经很欣慰了。 “大哥,棺木我就依你了,但墓地一定要好好修。”曲知方知道哥哥自量,不肯太过麻烦他们,但他实在不忍心大嫂和侄女潦草安葬。 陈果儿一直看着爹,爹养生有道,年过不惑却一点不显老,倒是更显儒雅,而今,不过一年半不见,爹的两鬓已然花白,面上多了几道深刻的皱纹,都是她害的,陈果儿愧疚难当,眼中已是一片泪光。 见爹看过来,陈果儿连忙低下头,不想让爹发现她的异样。 “陈御医。”曲知远见陈果儿跪在灵前,便上前来行礼。 陈果儿忙起身回礼:“伯父唤我果儿便是。” 听到爹这样唤她,这样陌生的称呼,陈果儿心中五味杂陈,她多想喊他一声爹,多想爹再那样疼爱地叫她云菡。 “陈姑娘,大恩不言谢。”昨晚因为突发状况,没能及时当面道谢,现在曲知远很诚恳的向陈果儿道谢,要不是她,他们一家还在漠北受苦,云菡还含冤九泉。 陈果儿惶恐:“伯父言重了,果儿还要谢伯父救命之恩呐!” 昨晚爹给她施针她是知道的,要不是爹应对及时正确,这会儿她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好在陈姑娘没事,不然,老夫真的要抱憾终身了。”曲知远温和道。不知为何,他对这位陈御医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曲家的恩人,他总觉得,在她身上似乎能看到云菡的影子,她说话语气,她的眼神……真的,很像云菡,曲知远心中叹息,也华是他太过想念云菡了。人都说重男轻女,但在他这,云菡绝对是他最为重视和珍爱的女儿。 陈果儿看到爹眼中流露出的那种茫然与淡淡的伤感,心中泛酸,她能体会爹的痛,最疼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不在了,相濡以沫的妻子不在了,仁德堂也不在了,那种物是人非,不可逆转的悲伤和遗憾,她感同身受。 第四百五十四章 认真检查 陈果儿没敢继续呆在曲家,尽管她很想很想留在那个家中,但她不能,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下午便回御医院了。 华少棠见她回来,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非要赶她去休息。 陈果儿来找他的目的,只是希望他不要把她发病的事告诉景桓,要不然,那家伙肯定又要大惊小怪。 华少棠沉默了半响,无奈地说:“我不告诉他就是,不过,陈果儿,以后你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的身体上吧!” 以前他没觉得她的心疾有多严重,但昨晚他真的吓的不轻。不管是从朋友的角度还是从御医院的角度,他都不希望陈果儿有什么意外。 陈果儿莞尔道:“我知道了,你别这么一副好像我随时会死掉的衰样。” 华少棠悻悻瞪她,亏她还笑得出来。 一位医生急慌慌地跑来:“华副院使,皇上传您马上去御书房。” 华少棠心头一震:“可知是何事?” 医生道:“听说是关于药材的问题,皇上龙颜大怒。” 陈果儿暗道:莫非戚贵嫔那边行动了? 华少棠听说是药材地问题,看了陈果儿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我马上过去。”华少棠整了整官帽,精神振奋,大步离去。 一个时辰后,华少棠回来了,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马上召集尚医局所有御医去前堂议事。 大家都听到了风声,猜测着杨光年这次要倒霉了,一个个面上看起来神情肃景,但心里都暗暗高兴。 “我估计是要叫我们去验药材。”韩岑小声跟陈果儿说。 陈果儿淡笑:“待会儿眼睛可得放亮点。” 韩岑撇了撇嘴,那是自然,好不容易捅到了皇上跟前,触怒了龙颜,他们自然是要睁亮双眼,找出的问题越多越好。 “不过,你身体吃得消吗?要不你还是回去休息好了,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御医,不缺你一个。”韩岑还是担心陈果儿的身体。 “不碍事,要是不能亲眼看到某人倒霉,我心里才不痛快呢!”陈果儿笑道。 韩岑猜的不错,议事厅里,魏公公也在,他是代表皇上来的,督查检验药材一事。 而杨光年看起来惴惴不安,脸如土色。 史院长面色也是凝重,他很不想做这件事,但之前被皇上痛骂一顿,现在又有魏公公在一旁监督,不做也得做,见大家人到齐了,就说:“今次进的药材可能有些问题,请诸位一起到御药房去查验查验,此事关系到我们御医院的声誉,还请诸位要谨慎行事,认真查验。” 这话说的有玄机,明面上是要大家认真查验,其实是在告诫众人,要维护御医院的声誉,搞清楚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陈果儿真心开始鄙视史院长了,杨光年之所以会这么嚣张,跟史院长的纵容有一定关系,希望史院长只是纵容,没有参与其中谋利。 华少棠淡淡一笑,那笑容分明有讥讽地意味:“诸位都听清楚了,咱们要认真查验,不可应付了事。” 众人心照不宣,齐声应诺。 史院长和杨光年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别想串供 没人跟杨光年客气,大家竭尽所能寻找证据,没多久,桌上已经摆满了问题药材。 “药单上写着,这一批是百年何首乌,但其实是不足百年,只有六七十年左右,要知道,百年是一个分水岭,药效差远了,价钱么……起码得相差一倍。” “还有这阿胶,看起来品质差不多,但仔细检查还是能发现其中差异,绝非地道的东阿阿胶。” “这些上等药材大都存在以次充好的问题,但这些普通药材问题就大了,连假药都有……” 华少棠拿着药材清单对比着药材一样一样跟魏公公说明,魏公公不时拿眼瞅杨光年,不满的情绪已经十分明显。 事发后,杨光年从开始的惊慌中渐渐平静下来,火是包不住了,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灭火。 杨光年表现出气愤的神情,怒道:“居然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做手脚,要是让我查到是哪个鬼迷了心窍,狗胆包天的家伙,我一定饶不了他。” 御医们在心底嗤笑,这可不就说他自己么?不过,看情形,杨光年是准备找个替死鬼了,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替死鬼除了魏朋义还能有谁? 史院长也不得不表态了:“简直是丢御医院的脸,这种包藏祸心之人断不能宽恕,要予以严惩。” 华少棠嘴角含了一抹讥笑:“按说,御药房进了药材,是要经过检验方可入库,这事应该是魏御医负责的吧?” 此言正中杨光年下怀,时至今日,只有丢车保帅,牺牲魏朋义了,杨光年正色道:“不错,的确是由魏御医负责,魏公公可传魏御医前来一问。” 陈果儿想提醒华少棠,不要给杨光年串供的机会,华少棠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块儿去。 “既如此,魏公公,那咱们就传魏朋义前来问一问,不过,其他人还是先回避一下的好,尤其是杨副院使,毕竟魏朋义是你的手下,按理,是要回避的。”华少棠说道。 杨光年心头一沉,暗暗咬牙,好你个华少棠,真是阴险呐!只要他在场,给魏朋义使个眼色,魏朋义就能明白他的心思,现在华少棠要完全杜绝他们串供的可能性。这可如何是好?杨光年不禁心急。 华少棠的建议得到了魏公公的认同:“史院长和华副院使留下,其余人等且到偏厅暂侯。” 杨光年看看史院长,脚步愣是挪不动。 史院长面沉如水,但心里也是着急,当着魏公公,还有众多御医们的面,他便是有心维护也是力不从心,希望那魏朋义能靠的住吧! “杨副院使,请吧!”韩岑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光年暗叹一息,这下只能自求多福了,悻悻地跟着众人退到偏厅。 魏朋义这会儿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尚医局一众御医直奔药库,他就知道东窗事发了。可惜找不到机会跟杨副院使商议对策,现在又听闻里面传他进去问话,他该怎么说?想想都一身冷汗。 魏朋义硬着头皮进了药库,就看见魏公公,史院长还有华少棠端然上座,杨副院使不在其中,再一看,那桌案上堆的小山似得各种药材,更是心惊肉跳,他很清楚,这些药材都是有问题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想好怎么回话 “魏朋义,杂家问你,这批药材入库时,你可曾检验过?”魏公公尖细的嗓音要做出威严的气势,十分刺耳。 魏朋义踟蹰着,斟酌着,这话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若说检验过,那这些问题药材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医术不精?连优劣真伪都辨别不出?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若说不曾检验过,那就是违反了御医院的规定,玩忽职守,照样得免职。 总不能说他是听命行事,与他无关,这样一来,即便有人相信了,他也得落个从犯之罪,还是逃脱不了惩罚,还得得罪杨光年。 真是权衡不下,魏朋义急得满头大汗。 在偏厅里能听到外边的谈话,杨光年整个人的神经绷的死死的,如同满弓的弦。这个蠢货,可千万不能胡说。 陈果儿淡淡地瞅着杨光年,现在就不淡定了,那得会儿不是得跳脚?她相信华少棠一定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的。 “魏御医,这种事还需要考虑么?你又没到老昏的年纪,不会连自己有没有检验过都不记得了吧?”华少棠讥诮道。 “魏朋义,御药房出现假药,以次充好等问题是什么罪名,你应该清楚,最好从实招来,不然来问话就不是杂家了,而是刑部。”魏公公晓以利害。 魏朋义连连点头,汗出如浆,他再次擦拭了额上的汗滴,惶恐道:“前一阵因为温病的事,整个御医院都忙的不可开交,在下想着这是贡药,谁敢做手脚,便没能及时查验,想着等事情忙完后再验。” 史院长和杨光年都是暗暗松了口气,这样回话滴水不漏,甚好。 陈果儿心中冷笑,果然跟着杨光年的都不是省油的灯,魏朋义也是只老狐狸,给自己找了这么情有可原的借口,既不出卖杨光年,又埋下伏笔,这样的话,追查的重点就会转移到供货商身上,牵扯出谁都与他无关了。 华少棠嘴角扬起一记冷笑:“温病的事都过去两三个月了,魏御医可真是够忙的啊?” 他以为承认自己玩忽职守就没问题了?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回话,他也就等着他这么回话。 “魏朋义,你这是失职。”魏公公怒道。 “是是,是在下疏忽了。”魏朋义连连告罪。 “那这些药材是从谁手里的进的?魏御医,你不会又忘记了吧?”华少棠揶揄道。 魏朋义忙道:“御药的进贡都是有备案的,哪些药材从哪家药商或是药铺进的货都有详细记载。” 魏公公瞪着他:“拿账本来。” 魏朋义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双手呈上:“在下已经带来了。” 华少棠上前拿过账册,先交由魏公公查阅,自己伸长脖子在一旁看。 一看之下,华少棠乐了,那账册上没有一味药材是从段承盛手里进的,而是分别从多家药商处进的货,撇得这么清,一看就是作假。也好,他正愁事情闹不大,这下牵扯了这么多人进来,有好戏看了。 “这些药商都有问题,全部要捉拿问罪。”华少棠义愤填膺道。 第四百五十七章 贱人 皇上得到回复后,怒不可遏,本来还以为苏贵嫔大惊小怪,结果真有其事,御药房居然出现次药假药,这还了得?等于谋害圣体,想到自己每日进补的都是些次品货,皇上恨不得当即就斩了魏朋义和杨光年。华少棠好劝歹劝,说那些刁民居然敢用假药欺侮圣体,危机圣体安康,决不能饶恕,一定要查清楚了才好。 正巧医馆署有奏折上来,请御医院另派人选前往医馆任职,老吴辞职不干了。 这件事,华少棠昨晚就知道了,便询问缘由,医馆署的人支支吾吾说老吴是因为经费短缺,觉得难以维持。 皇上纳闷,朝廷不是每年都有款项拨下去扶持医馆吗?今年的拨款似乎比往年还多一些,怎么就经费短缺了呢? 华少棠就把如今药价高的离谱,百姓们怨声载道的事说了说,末了又大骂这些奸商,太不像话了。 这样一来,更激起了皇上的愤怒,这些奸商不仅欺君还欺民,不能再纵容了,命华少棠立即彻查此事,亲自向他禀报。 史院长想把这事揽下来,亲自去查,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少棠高高兴兴地领了圣旨。心中了然,这次,不仅是御医院,京城的医药界也要翻天了。 华少棠得了圣谕,立即将魏朋义和杨光年隔离审查。 宁妃得到消息后,坐立不安,马上命人通知宁家,但还是晚了一步,华少棠已经把账册上所有供货商全都给抓起来了。 宁妃颓然瘫坐,眼下正是她登上后位最关键的时候,宁家要是闹出点丑闻,她多年的努力将功亏一篑。都是苏贵嫔这个贱人,平日在她面前低眉顺目,曲意奉承,没想到关键时刻,狠狠捅了她一刀子,就知道苏贵嫔生了皇子之后,心就大了,可惜她还是低估了苏贵嫔的阴狠。 第三天,是曲家罗氏安葬和曲云菡的日子,陈果儿和韩岑都去了。 重生后,陈果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尸骨,用红布包着,被弟弟心睿捧在怀里。她一直没有勇气来曲云菡的坟前看一看,一抔黄土埋葬了她前世,没有人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悲伤,虽然她的灵魂还在,她想继续曲云菡未完的遗志,但属于曲云菡的人生已经结束,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取而代之的是陈果儿,她可以以陈果儿的身份重新屹立,却不能以曲云菡的身份去面对亲人。 她隐忍着泪水,终于在娘亲的骨灰入土的那一刻,决堤而出。好在大家都沉浸在哀伤中,没有人注意到她已泪流成河。 从墓地回来,已是中午,她的脸色很不好,韩岑担心她又病发,一定要她回回春堂安歇,陈果儿拗不过他,便说去同济堂。 韩岑陪她去同济堂,快到同济堂时,韩岑却是顿住了脚步,说:“陈果儿,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就不陪你进去了,或者我晚些来接你。” 陈果儿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也想一个人独处,静一静,就点了点头:“不用来接我了,晚些我自己回去。” 韩岑看了眼同济堂门口停着的马车,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陈果儿,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被撞破 陈果儿心事重重地低着头走进同济堂,阿泉见她来了,欢喜道:“陈御医,您来了,今儿个接了笔大深意,来了个大主顾。” 陈果儿茫然抬头,大主顾? “有位贵客上门,要了咱们店里的所有人参。”阿泉喜滋滋地说。 是吗?是谁这么阔绰?铺子里现存的人参有二十几支,其中有五支还是百年以上的,价格不菲。 “诺,就是那位汉子的主人。”阿泉指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说道。 陈果儿顺着阿泉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朗冲她讪笑。 陈果儿径直朝高朗走过去,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朗看她进来的时候就想躲起来了,但是无处可躲,大人听说药铺没什么生意,怕陈姑娘着急,就趁着陈姑娘不在铺子里来买药,结果没想到被陈姑娘抓个正着。 “大人就在里面,陈姑娘您还是去问大人吧!小的什么都不知道。”高朗无辜道。 陈果儿瞪了他一眼,沉着脸走进后堂。 刘管事正在给贵客说明如何辨别人参,景桓耐心地听着,一来是想看看这里的伙计行不行,二来也是想多学点药材方面的知识,以后跟陈果儿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刘管事,你先出去。”陈果儿进来,冷声说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景桓。 刘管事笑呵呵地点头,东家来的正好,可以亲自给贵客讲解,便退了下去。 景桓被陈果儿盯的头皮发麻,笑容也不自然了。 “果儿……你……你怎么来了?” “幸亏我来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二东家自己掏腰包买自家的药材,这是要干嘛?觉得我不会经营,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营造虚假繁荣?”陈果儿口气有点冲,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景桓这样做,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郁闷,尽管她知道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无法接受这种带有欺骗性的帮忙。 景桓心虚道:“瞧你说的,我哪是要营造虚假繁荣,正巧府里需要买些人参送礼,我想着自己有药铺干嘛还去别家买,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陈果儿看他目光闪烁一副心虚地模样,越发来气:“送礼?送礼挑好的买就是,有你这样不分优劣一股脑的全要的吗?说谎也不打草稿。” “我这不是在听刘管事讲解吗,还没定下来买多少呢!”景桓依然笑吟吟,果儿的个性他清楚,别看她瘦弱,其实骨子里很要强,所以他特意让高朗先来踩点,确定陈果儿不在才进来的,结果还是被抓了正着。看她气的眼睛都红了,他心慌的很,只能一味赖皮。 “伙计都已经打包好了,高朗把钱都付清了,你还要跟我说谎吗?”陈果儿气的胸膛起伏,所有不良情绪都被放大的数倍,变得难以控制。 “你要是觉得我不行,你出银子贴银子不过是陪我玩,那这铺子还是不要开了。”陈果儿气囔道。 这算什么?他有钱,他一掷千金买她一个欢心?他以为他这样做她会高兴?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在他眼里,她就这么没用?开药铺只是图个好玩? 第四百五十九章 你自己看着办 见她真急了,景桓慌的结巴起来:“你……你别生气啊,我承认我是两种想法都有,是我一时昏了头,我道歉。” 看他谎乱的神情,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似得,陈果儿心又软了,他的方法是不对,但她知道他是真心对她好,只是今天她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是我觉得你不行,做生意这种事,不是开门就能赚大钱,你是第一次经商,我怕你着急,沉不住气,我也是关心则乱,好心办坏事,其实,你已经比我预想的能干多了,我今天四处转了转,看来看去,咱们铺子里的情况还算不错的,有好几家药堂那才真叫门可罗雀。我是对你很有信心的,只是想给你也增加点信心……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回?”景桓一直观察着她的脸色,温柔地跟她解释,态度诚恳。 陈果儿剜了他一眼:“这种事你做过几次?” 景桓无辜道:“第一次做就被你发现了,看来以后我在你面前是绝对不能干坏事了,肯定会被你知道的。” 这是真心话,陈果儿简直就是他命里的克星。 陈果儿哼哼道:“你知道就好。” 景桓陪着笑脸,这就是说她不生气啦! “陈御医,外头有个姓陈的老板找您。”阿泉站在门口禀报。 姓陈的老板?陈果儿一下子反应过来,莫不是阿胶作坊的事有眉目了,不然陈老板不会亲自上门来寻她。 “快请他进来。”陈果儿忙道。 景桓识趣地说:“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这件事你也听听,如果觉得可行,还需要你拿主意。”陈果儿说着,心里又有些不自在起来,所谓的拿主意,不过又是让他掏腰包罢了,哎,谁让她现在没有本钱呢!而且是在药铺还没有盈利的情况下,再次投入。 景桓从善如流,只要果儿能不生气,叫他做什么都行。 陈老板进门来见屋里还有人,怔了一下。 陈果儿微笑道:“陈老板请坐,这位是我们同济堂的二东家,永宁侯景大人。” 陈老板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同济堂还有这么深的背景,本来来时还有些犹豫,把六成的份额转让给陈果儿,要是陈果儿又打不开销路,他的制阿作坊还是死路一条,但现在知道永宁侯是这里的二东家后,他信心倍增。 一番寒暄后,陈老板直奔主题:“陈御医,您的提议,我已经慎重的思考过,也与族人商议过,决定就按陈御医的意思,我们让出制阿作坊六成的份额,至于这个转让的价格……” 景桓慢悠悠地撩着茶盖,心思微动,这就是果儿说的特色吗?阿胶多是妇人用的,果儿是打算专营妇人科?这倒是个好主意,女人家身子总是比男人要弱,而且京城里专看妇人毛病的药堂还真没有,心下已经开始认同这次收购行动,反正果儿要做的事,他全力支持,多少银子无所谓。但又怕自己多嘴说错了话,所以还是保持沉默的好,果儿怎么说就怎么办。 陈果儿看了看景桓,景桓挑眉,似在说,他没意见,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于是,陈果儿微然道:“陈老板先开个价吧!” 之所以选择陈老板就是看中了陈老板的诚信,陈记阿胶的品质十几年如一日,即便是在当下阿胶市场如此不景气的情况下,陈记阿胶的品质也没有降低。她相信陈老板是不会漫天开价的,但她也不能让景桓随便掏银子。 第四百六十章 敲定 陈老板道:“陈御医是个爽快人,又是袁御医介绍的,我不会坑您,陈记作坊的场地,工具,伙计,外加上一个养殖场,总价是一万六千两银子,这只是本钱,一厘虚的都没有,是有账目可查,还有我们陈记独特的制阿秘方,这个是无形的,我们族里的意思,这张秘方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 陈果儿听着这数目不由的心里打鼓,光光那一万六千两,六成的话也要将近一万两银子了,再加上秘方,那就要一万多了。要景桓和华少棠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子……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对这一块的前景是看好的。 景桓见陈果儿蹙着眉头,似在犹豫,便问道:“陈老板,几千两是几千两呢?” 陈老板一派磊落,说道:“最少五千两,以后这张秘方也就是陈御医的。” 陈果儿心动,虽说阿胶的品质与材质,水质有莫大的关系,但熬制的方法更重要,熬制手法不同,便是一样的材料也熬不出陈记阿胶的品质,五千两买一张秘方,真的很划算。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彩并未逃过景桓的眼睛,知道她想要,景桓便道:“那就五千两,我命人随陈老板回去看看作坊养殖场什么的,如果合适,咱们就按陈老板说的,把这事定下来。” 不能那作坊的影子都没看到就随便签订协议,得派人实地考察过。 陈果儿是知道陈记作坊的,当年爹曾经去山东看过,回来说起陈记是赞口不绝的,那作坊就在东阿,那里的水质是最适合熬胶的,而且陈老板自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养殖场,圈养毛驴,所以,实地考察这块对她来说根本用不着,但景桓提出来也有道理,毕竟现在要出钱的人是他。 陈老板坦然道:“这是自然,正好我明日就要回山东,大人可命人与我一道回去。” “这么急?”陈果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陈老板笑道:“这几日京城药界大震荡,估摸着会有好消息,我得赶紧回去多备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经商不禁要讲诚信为自己营造好的口碑,更要有洞察商机的能力,那些个奸商与狗官一旦落马,京城药界必将迎来大清盘,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陈果儿心里也惦记这事,华少棠抓了人,正在紧张的审问当中,都两天没见他人影了,也不晓得那边的情形如何,有没有揪出重要人物?宫里的气氛倒是挺紧张的,听说皇上这两天都没去宁妃宫里。 景桓也知道此事,因为似乎还牵扯到了宁妃,所以就特别留心,这件事如果办的好,宁妃立后一事可能要就此搁置了,也算是解了他和太子的燃眉之急。 景桓将茶盏一搁:“如此甚好,陈老板下榻何处,明日几时出发,我好派人去跟你汇合。” 两人一旁商议着,把事情给定了下来,倒把陈果儿这个大东家给撇在了一旁。 末了,景桓回头笑问道:“陈御医,你意下如何?” 他问的是,派他手下的人过去,说实话,陈果儿现在也无人可派,本来让刘管事去一趟最好不过,但药铺又少不了他,当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二东家 送走陈老板,景桓问道:“为什么不全买过来?” 陈果儿道:“全买过来的话,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派谁过去主事?从收购熬胶再到销售渠道,全部都得重新来,这不是几个月就能成的,陈记作坊已经开了十几年了,他们出的阿胶品质一流,信誉又佳,我们转六成份额过来,陈家还是东家,自然会格外用心,而我们什么都不用操心。” 景桓微哂道:“说的也是,而且你也姓陈,连名都不用改了,你是打算以后专营妇人科吗?” 既然阿胶作坊的事已经大致敲定,陈果儿觉得有必要跟他说说她的设想了。 “没错,京城里专营妇人科的药堂医馆还没有,这一块的潜力很大,以我今时今日的实力,声誉,我若办妇人科,没人能跟我竞争,这块牌子绝对竖得起来,而阿胶是最适合妇女使用,对许多病症都有奇效,只因价格太高,令人望而却步,如今可好了,京城医药市场经过此番整顿,应该会恢复正常,到时候,我把阿胶分为两类,普通阿胶和极品阿胶,以满足不同阶层的需要,普通阿胶价格放下来,薄利多销,让患者得到实惠,自己又能赚钱,至于极品阿胶,富人们不缺这个钱,就让他们多贡献一点。” 景桓心里认同,不过面上却做愁苦状:“那我以后岂不成了京城最知名的妇人科的二东家?” 这模样引得陈果儿想笑,娇嗔道:“妇人科怎么了?谁不是娘胎里出来的?还敢嫌弃女人,你要是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相信少堂会感兴趣的。” 景桓忙道:“我哪敢嫌弃女人啊?我要嫌弃女人,我还这么喜欢你?再说了,有只要有银子赚,什么科都无所谓。” 陈果儿脸上一热,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话说的好听,明明就是很嫌弃的表情,哼! “话说回来,你今儿个怎么穿的这么素?跟奔丧似得。”景桓早就想问了,虽然陈果儿一贯朴素,从不曾穿过艳色的衣裳,可这也太素了点,白衣白裙的,头上只插了一根白玉兰的簪子。 可不就是奔丧么?还是奔自己的丧,陈果儿刚回升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来,呛声道:“怎么?嫌我这样穿不好看?” “不是不是。”景桓连忙否认:“我是看你怏怏不快,又穿的这么素,怕出了什么事,随口一问。” 老实说,他还真以为她家出了什么事,哪位亲人故去了,她这样的穿戴,又是这般楚楚的神情,让人看着心疼。 “我刚参加了曲家夫人的葬礼。”陈果儿幽幽说道,想到娘,又是一阵心痛,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景桓神色一凛:“曲家夫人?曲知远回来了?” “嗯,三天前回来的,曲夫人在漠北就去世了,当时潦草安葬,曲老爷不舍夫人孤孤单单的在漠北,就把尸骨带了回来,今早才入土为安。” 景桓叹了一息:“早知道我也送份丧礼去。” 他知道曲家与果儿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所以,对那曲家也怀了一份特殊的情感。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他能这么说,陈果儿心里很安慰。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宁妃召见 最后景桓还是挑了三根百年老参,的确是要送礼的,陈果儿让刘管事按进价收取银两。刘管事心里困惑,却什么也没说,笑呵呵地让人把老参包好交给高朗。 陈果儿这阵子观察下来,发现刘管事这点很好,不该问的事从来不问,对待来客殷勤周到,治下打理事务井井有条,是个极好的帮手。 等景桓走后,陈果儿就把刘管事叫到后堂,告诉他,刚才那位是同济堂的二东家,还有一位姓华的御医是三东家,这药堂是三人合伙开的。 本来景桓是想做幕后掌柜,不暴露身份,但他今天来这么一出,陈果儿索性就让刘管事知道他的身份,免得他又趁她不在故技重施。 刘管事这才了然,哎呀妈呀,原来是二东家,这是来暗访的么?细想想,还好刚才接待周到,不曾有纰漏,这才安心。 刘管事回禀道:“前日韩御医来坐堂,可惜只坐了大半日,还有好些病患慕名而来都没看上病,这两天有不少人来问,那韩御医什么时候还来。” “说起来,咱们铺子里的生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红火过了,到底是御医坐堂,声望非一般大夫可比。” 陈果儿莞尔道:“想要韩御医坐堂,得等他下次休沐,不过,我会尽快安排别的御医来坐堂,回头等我敲定好了,你再贴出告示去。” 刘管事眉开眼笑,心道,这位新东家可真有面子,一般御医都清高的很,压根不屑于赚这点银子,请都请不来,如果同济堂隔三差五的来个御医,这名气不响都不行。 陈果儿又询问了药堂这几日的营收情况,便回御医院去了。 回到御医院,发现韩岑还没回来,陈果儿也没在意,他是说有点事要办的。 “陈御医,翊坤宫传话,请您速速去一趟。”阿茉来报。 “是谁身体不适?”陈果儿听到翊坤宫,心里就警惕起来。 “没说谁身体不适,只是传您过去。” 陈果儿想了想:“你去叫阿漓跟我去一趟翊坤宫。” 现在华少棠不在宫里,要是宁妃为难她,总得有人报个信。 收拾好药箱,阿漓就来了,两人一道前往翊坤宫。 一到翊坤宫,陈果儿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外头的宫女们在交头接耳,神色惶然。 陈果儿不安地跟着公公进了正殿。 只见好几位嫔妃在场,有得表现出事不关己的安然自在,有得面露紧张之色,有得则是惶恐,那事不关己安然自在就是苏贵嫔了,只顾着欣赏自己指甲上的蔻丹。 而宁妃端然上座,神色少有的凝重。 陈果儿屈膝行礼,宁妃道:“陈御医,你去内殿瞧瞧戚贵嫔,她在本宫这喝茶,忽然就说肚子痛了,你最好能查明是何原因,是她自己身子虚引起的,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陈果儿心里咯噔一下,戚贵嫔有麻烦了? 陈果儿不敢耽误,领旨进了内殿,只见戚贵嫔面色铁青,额上都是细汗,虽然没有发出呻吟,但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第四百六十三章 真的没问题 青禾焦急不安地站在一旁,见陈果儿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喜道:“娘娘,陈御医来了。” 戚贵嫔睁开眼,对陈果儿伸出手,急切道:“孩子,孩子……” 陈果儿抢步上前,握住戚贵嫔的手,顺手就搭上了脉,只觉脉象数而浮,不由的蹙起了眉头,戚贵嫔隐约有滑胎的迹象。 说戚贵嫔身子虚是不可能的,她每天都有给戚贵嫔请脉,戚贵嫔的身体好的很,肯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陈果儿马上写了张保胎的方子,命阿漓速去煎药,然后拿出银针替戚贵嫔施针,边问:“娘娘之前吃了什么?” 青禾道:“娘娘早上喝了一碗薏米红枣粥,外加四个水晶虾仁蒸饺,中午吃了一小碗米饭,喝了点淮山煲瘦肉汤,然后,翊坤宫传话,说是苏贵嫔送了一篮子水蜜桃,请大家来尝尝鲜,娘娘就来了,喝了一盏龙井绿茶,吃了块栗子酥,和一个桃子,突然就肚子痛了。” 青禾说完,陈果儿的银针也全扎了下去,道:“要留针一刻钟,娘娘现在只管闭目养神,在下可以确保胎儿无恙。” 陈果儿心里有了计较,戚贵嫔的饮食是由袁菲负责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现在她要去查查戚贵嫔在翊坤宫所食用的食物。 宁妃见陈果儿出来,关切问道:“戚贵嫔可还好?那龙胎……” “启禀娘娘,戚贵嫔现在已经无大碍了。” 宁妃像是狠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这就好这就好,若是她在本宫这里出了事,本宫真是要内疚死了。” 陈果儿正要提出查验食物,宁妃先道:“陈御医,你且看看,是不是茶和食物有问题?” 她这么主动,陈果儿倒起了戒心,按说,戚贵嫔是在这里出事的,旁人撇清都来不及,哪里会主动要求查验食物的?莫非这其中有诈? 不过,既然宁妃吩咐了,她便好好查一查。 戚贵嫔的位置就在苏贵嫔身边,陈果儿走过去,先端起茶盏嗅了嗅,又浅尝了一口,没问题,是上好的龙井新茶,然后是栗子酥,香酥爽口,甜而不腻,也没问题。不对,哪来的一股子麝香味儿?淡淡的,若不细闻,还闻不出,因为云木香的气味很浓,。陈果儿摸了个桃子,假装嗅上面的气息,仔细查探那麝香味儿的来源,视线落在了苏贵嫔腰间的香囊上。云木香能健脾和胃,行气止痛的功效,而苏贵嫔最近胃不太好,常常胃胀腹痛。 马上就是端午了,大周有端午佩戴香囊的习俗,里面装上各种香料,既可防蚊驱虫,戴着又好看,难道苏贵嫔是故意要害戚贵嫔?不想戚贵嫔平安生下龙胎? “陈御医,可有查验出什么不妥之处?”宁妃问道。 陈果儿心思微转,遗憾道:“这些食物都没有问题。” “那……会不会是别的问题?戚贵嫔突然喊肚子痛,总不会无缘无故。”宁妃似乎有些迫切。 这更加坚定了陈果儿的猜测,宁妃想要对付的苏贵嫔,便道:“可能是夜里着凉了,没什么大碍的,吃几贴药就好了。” 宁妃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旋即怀疑地看着陈果儿,终究连这道怀疑的目光也隐了去,有些疲惫的样子道:“那就好,既然戚贵嫔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虚惊一场。” 第四百六十四章 试探 戚贵嫔稍作歇息后,宁妃命人用软轿将戚贵人送回永和宫,陈果儿随轿子同行,在确定戚贵嫔无大碍后,陈果儿方才告知,是麝香的缘故。戚贵嫔对麝香过敏,闻不得这味儿,是以,戚贵嫔有孕后,皇上便命各宫不得再使用麝香。 “你确定是苏贵嫔佩戴的香囊里含有麝香?”戚贵嫔惊诧道。 “我确定,虽然云木香的香味很浓,遮掩了麝香的味道,一般人根本嗅不出来。”陈果儿对自己的嗅觉一向很自信。 戚贵嫔若有所思:“难道苏贵嫔想害我?” “这很难说,我看宁妃似乎很迫切的希望我把苏贵嫔揪出来,好像她知道问题出在哪似得,所以,我隐瞒了下来。” “况且,苏贵嫔的神色很正常,有些不耐烦,但绝对不是紧张,她应该知道我的嗅觉有多灵敏。” 上次有人在苏贵嫔的香炉里做文章,就是她发现的。 “所以说,有可能是有人想借苏贵嫔之手害我,又传了你去揪出苏贵嫔,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戚贵嫔咬牙道,眸光森寒。 “待会儿我要去给苏贵嫔请脉,我先试探试探。”陈果儿道。 苏贵嫔正抱了七皇子玩耍,一晃眼,七皇子都五个多月了,长的白白胖胖,煞是可爱。 见陈果儿来了,苏贵嫔把七皇子交给奶娘,问道:“戚贵嫔可安好?” “托娘娘的福,戚贵嫔已经无大碍了。”陈果儿屈膝行礼。 “我想也是,戚贵嫔身子一向康健,不像我那会儿,病的东歪西倒,说起来,这也是一种福气。”苏贵嫔说着羡慕的话,神色却毫无羡慕之意。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都说戚贵嫔坏的肯定是公主。 陈果儿笑微微的,一边拿出脉枕,边道:“七皇子这般惹人喜爱,又这般乖巧,娘娘才是好福气呢!” 苏贵嫔听着这话,心里无比舒坦,笑嗔道:“我看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伸出手让陈果儿把脉。 陈果儿坦然而笑:“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苏贵嫔缓了缓,问道:“刚才在翊坤宫,你果真没发现什么吗?” 陈果儿笑而不语,讳莫如深。 苏贵嫔敛了笑容,目色微冷,说:“本宫好心送了一筐水蜜桃给宁妃,谁知宁妃邀了大家一起享用,我就怕她们在桃子上做文章,那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因为御药房的事,宫里人都在传,是她刻意针对宁妃,她的确是刻意发难,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故而才送筐桃子去。 陈果儿淡笑:“桃子没问题。” “那戚贵嫔怎么会突然那样?”苏贵嫔不解。 陈果儿没有正面回答,说道:“娘娘脾胃失和的症状已经有所好转,但还需注意饮食调理,适才闻到娘娘身上佩了云木香。” 苏贵嫔道:“这香是尚香局的人调制的,说是随身佩戴对本宫的病症有好处。” 陈果儿莞尔:“的确如此,云木香本就有健脾和胃的功效。”说着陈果儿给苏贵嫔使了个眼色。 苏贵嫔一愣,示意左右退下。 陈果儿继续道:“只是若在里头加点什么别的东西,可能会适得其反。” “你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想害我?”苏贵嫔紧张问道,她已经吃过香料的苦头,但萧贵妃如今不在了,还有谁这么大胆敢谋害她? 第四百六十五章 来日方长 陈果儿收回切脉的手:“娘娘可否把香囊解下来给在下看看。” 苏贵嫔忙解了香囊下来给她:“这次一共做了三个香囊,我随身佩戴一个,床头系着一个,还有一个佩在七皇子身上。” 说着苏贵嫔起身去里屋取了系在床头的香囊来,一并交给陈果儿。 陈果儿把两个香囊都打开,仔细嗅了嗅,就只有苏贵嫔随身佩戴的这个香囊里面掺有微量的麝香。 “这香囊是谁做的?香料又是谁装的?”陈果儿问。 “宫女春熙,她的女红是这长春宫最好的,这两个香囊也是她绣的,尚香局送来香料后也是她装的。”苏贵嫔有些着急,陈果儿到底发现了什么? “娘娘很喜欢藕荷色吗?”陈果儿瞧着手中一藕荷色,一靛青色两个香囊。 “本宫只是喜欢藕荷色上面的缠枝莲花样,本宫就喜欢这花样,陈御医,到底有什么问题?” 陈果儿心中了然,应该不是尚香局的问题,问题出在苏贵嫔身边的人身上,或者是春熙或者是另外的人,道:“系在床头的这个香囊没有问题,但娘娘随身佩戴的香囊里含有微量的麝香,宫里人都知道戚贵嫔对麝香过敏,皇上也下过谕旨,在戚贵嫔安胎期间不华在宫中使用麝香,而适才在翊坤宫,戚贵嫔就坐在娘娘边上。” 苏贵嫔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可本宫并不知道这里头有麝香。” 陈果儿莞尔道:“娘娘没发现宁妃娘娘似乎知道些什么吗?在下可是主意到宁妃娘娘的目光好几回落在娘娘的腰间,所以,在下才那么说的。” 苏贵嫔一把抓住陈果儿的手,三分感激,七分后怕道:“幸亏你机灵,要不然,本宫这次就要被人算计了。 “可是,她怎么知道本宫戴着这个能碰到戚贵嫔?戚贵嫔鲜少来长春宫,本宫因着要照顾七皇子,也难得去别的宫里坐坐,再说,今天送桃子也是临时起意……”苏贵嫔还是有些纳闷。 陈果儿正色道:“娘娘忘了?后日便是端午了,按宫中惯例,端午会有家宴,到时候娘娘不就能见到戚贵嫔了?娘娘和戚贵嫔的分位相等,你们的位置肯定排在一块儿,到时候,戚贵嫔在皇上面前病发,那娘娘可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是陈果儿的推断,苏贵嫔害的宁妃陷入假药丑闻,宁妃又岂能放过她。 从宁妃使用红尘醉的手段来看,此人相当阴险,并心狠手辣,所以她才提醒戚贵嫔借苏贵嫔之手揭发假药。现在她帮苏贵嫔隐瞒下此事,也算是还她一个人情了。 听陈果儿这么一分析,苏贵嫔的脸色已是惨白,初时是惶恐后怕渐渐地恨意涌上心头。 “好个毒辣的宁妃,这是要置本宫和戚贵嫔与死地呀!”苏贵嫔恨不得撕碎了宁妃那个贱人。 “娘娘得留心身边的人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陈果儿提醒道。她不希望苏贵嫔出事,毕竟现在后宫中能与宁妃抗衡的就只有苏贵人,而且七皇子年纪还小,不会对太子构成威胁。 苏贵嫔恨声道:“本宫不会轻饶了她的。” “即便有人招认了,但对方要是死不承认并反咬一口,娘娘反倒落了个诬陷之名,娘娘现在圣宠隆重,晋位在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日方长嘛!” 苏贵嫔性子冲动,论心机手段更不是宁妃的对手,所以,陈果儿不得不提醒一句。 第四百六十六章 包庇 经陈果儿劝阻,宁妃决定暂不发作,先把这事压下,权当不知情。 从长春宫出来,陈果儿手腕上多了一对羊脂玉镯,这是苏贵嫔赏给她的,她稍作推诿便收下了,不收的话苏贵嫔心里反倒不踏实。 走着走着,陈果儿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猝然回头,只见一个影子迅速闪到了柱子后头。 陈果儿心底冷笑,估摸着是宁妃的人。 他们爱跟就跟吧!跟着她没用,现在要对付宁妃的是苏贵嫔。 宁妃等到宫人来回话。 “陈御医是去了长春宫,不过这阵子苏贵嫔身体不适,陈御医每日都会过去请脉,而且长春宫似乎没什么动静。” 宁妃蹙眉思量,陈果儿是真的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什么故意不说,有心维护苏贵嫔? “娘娘,依老奴之见当时就不该请陈果儿,陈果儿曾经负责苏贵嫔安胎事宜,与苏贵嫔走的最近,定是有心包庇苏贵嫔。上回那香炉里掺了那么丁点粉末都被她嗅出来,她的鼻子简直比狗还灵,老奴就不信这次她就闻不出来。”一位老嬷嬷说道。 宁妃瞥了她一眼,懊恼道:“不找她找谁?如今戚贵嫔的龙胎也是陈果儿负责,戚贵嫔有事只能找她。” 老嬷嬷一副不甘的神情:“可惜了这次好机会,苏贵嫔自己送上门来。” 宁妃目色一沉:“机会还会有的,这贱人坏本宫好事,本宫绝饶不了她。” “那边给我盯紧点,万一苏贵嫔查问起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宁妃叮嘱道。 老嬷嬷点了点头:“老奴都已经安排好了,春熙绝不敢说出去。” 老嬷嬷迟疑了片刻,犹豫着说:“倒是杨副院使和药监司那边……” 宁妃叹气道:“杨副院使是个聪明人,若是这次躲不过,他也不会把本宫招出来,只要本宫这位置做的稳当,总有他翻身的机会,要不然,他只有死路一条。再说了,他想赖本宫头上也没那么容易,本宫最多一个失察之名。至于药监司那边,这罪名只有他自己杠了,牺牲他一个总比整个宁家被连累的好。” 药监司的司长是她大伯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堂兄。宁妃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摘干净了,决不能淌这趟浑水。 眼看着换班的时辰都到了,韩岑还是没回来,陈果儿不禁开始担心起来。他办什么事去了?需要这么久? 此时韩岑才从一间很不起眼的绸缎庄出来,他心潮澎湃,思绪紊乱,他从没想过今生还能再见到父亲,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父亲扯下伪装的眉毛和胡须时,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送陈果儿到同济堂,看到景桓的马车就刻意的回避了,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人叫住他,声称若是想知道他父亲的事就跟他走,他惊愕了片刻,毅然跟上了那人的脚步,来到这家绸缎庄。 原来当日九针大赛中另一位来自蜀国的神针邱东明正是父亲的学生,那邱东明回蜀国后跟父亲说起他,父亲当时就怀疑他就是阮文宣。 第四百六十七章 拜师 父亲处理好那边的事务后就赶来京城,这家绸缎庄就是父亲的产业,为了掩人耳目,父亲到京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暗地里跟踪打听他的消息,可惜他大都呆在御医院,找不到见面的机会,上次他在同济堂坐堂,父亲就来过,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其实这些年,父亲一直在找他,冒着风险偷偷潜回大周,而他早在得知家里出事后就离开了收留他的伯父家,因为他看得出,那位伯父很为难,有一次,他偷听到伯母说要将他送官府,包庇罪臣之子会被同罪论处的,所以,他只能不告而别,后来跟了一位铃医游走四方,也算是学了不少本事。 见到父亲他很激动,想着终于可以问明当年的真相,他就可以明确该从哪里入手调查,可父亲不赞成他这么做,并且要带他去蜀国。 他能理解父亲的想法,阮家就剩他这么一根独苗,父亲再也经不起失去。可他不甘心,难道这辈子就只能躲藏在阴暗中,不能堂堂正正的做阮文宣了吗?祖父祖母娘和妹妹都白死了吗?不,他做不到,这是悬在他心头十几年的痛,复仇是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力量,他不能放弃。 而且,这里有他的朋友,有他心心念念的人,他不能离开。 韩岑站在十字路口,犹豫片刻,转身往华家的方向而去。 今天是第三天了,是华老爷子给他的最后期限。 门房听说是来找老爷子的,问他是不是姓韩,韩岑点头,门房二话不说,直接将他带到了药庐。 陈果儿一直等到换班,见韩岑还是没回来,就让阿漓去跟御医院门房老张说一声,如果韩岑回来,请他立即来见她,然后她亲自去了趟针灸科,请柳御医先顶韩岑的班。 她心里很是不安,韩岑一向很守时的,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了。 天都暗了,韩岑终于出现了,依旧是悠闲地脚步,玩世不恭的笑容:“陈果儿,你找我?” 陈果儿瞪他,一声不吭的去把门关上,这才问道:“你去哪儿了?我都快急死了,叫柳御医先顶着你的班。” 韩岑摸摸鼻子,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笑嘻嘻道:“有吃的吗?我还没吃晚饭。” 陈果儿为之气结,却还是先去给他端了饭菜来:“给你热着呢!边吃边说。” 韩岑卷起袖子,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大碗饭吃了个底朝天,这才含糊道:“我去华家了。” 陈果儿怔愣:“你去见华老爷子了?” “是啊!拜他为师了。”韩岑云淡风轻地说道。 呃!陈果儿有点反应不过来,摸不着头脑,他不是一直对华老爷子很有意见吗?怎么突然就决定拜师了? 韩岑哂笑:“喂,干嘛这么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我拜他为师很奇怪吗?” 陈果儿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突然又想通了?你和华老爷子相认了?” 韩岑摆摆手:“认什么认?我答应拜师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还想我叫他一声师祖?” 陈果儿无语,腹诽着:人家肯收你为徒,才是你的造化呢!管他怎么想通的,反正这是双赢的结果,华老爷子的心愿达成,而韩岑多了这样一重身份,也是好事。 第四百六十八章 欢欣鼓舞 就在假药案件陷入胶着中时,尚药局有人检举了魏朋义和杨光年的罪行,并拿出了这几年两人勾结以次充好从中牟利的有力证据,使得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居然是方思充那家伙出卖了杨光年,韩岑有些惊讶,但陈果儿并不觉得奇怪,方思聪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是瞅准了机会发难,只要杨光年和魏朋义倒台,作为尚药局的第三把手,加上检举有功,说不定,尚药局局使一职就是他的了。 经过四天五夜的审问,案情终于水落石出,此案牵涉人员众多,真可谓是惊雷震动,京城里大半的药商入狱,药监司宁培林革职查办,杨光年和魏朋义不仅是偷梁换柱以次充好这一项罪名,还有与医学馆馆长沆瀣一气收受贿赂,贩卖试题,以及纵容亲属扰乱医药市场,故意抬高药价,谋取暴利等等罪行,数罪并罚,也被免去御医院所有职务,打入大牢。 史院长主动请罪,声称治下不严,无颜再担任院长一职,皇上准了,任命华少棠为御医院院使,梅寒山和陈果儿为副院使,梅寒山主管尚药局,陈果儿主管尚医局,而揭发者方思聪如愿以偿当上了尚药局局使。 太子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联络了朝臣,极力反对宁妃立后。 也许皇上在下令查假药一案时并未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牵扯到宁家,现在被朝臣们拿住了把柄,想立宁妃为后也不行了,只得暂时搁下这份心思。 这一仗打的极漂亮,不仅拔除了杨光年一伙,这些医药界的毒瘤,还暂时解除了太子的危机,大家皆是欢欣鼓舞。最让陈果儿高兴的是,华少棠帮曲家要回了仁德堂,这才是天大的喜事。 华少棠几天不眠不休,累的够呛,把御医院的事务全部丢给梅寒山和陈果儿,自己回家补觉去了。 陈果儿是没料到副院使一职会落到她头上,要说御医院比她资格老的大有人在,像柳御医,宋御医等等,他们原本就担任着局使一职,反倒让她一个担任副局使不到半年的新人给越了过去,后来才知道是苏贵嫔在皇上面前进言,推举她。 陈果儿都不知道该谢谢苏贵嫔还是埋怨她,她并不想坐这个位置,太显眼也太忙了,会影响她经营药铺,她只想做个简简单单的医者,然而圣命难为。 忙了好几天,光光人员调整就是件大事,陈果儿和梅御医商量着,晋了两位吏目,一是曲如澜,一是萧望,柳御医任然是尚医局局使,而副局使的人选颇为头疼,原本他们两的意思是由袁阅担任,但袁阅不干,其他御医虽然资格老,但属于老学究类型,不谙管理一事,最后陈果儿提议让韩岑来当,没想到梅御医也是这个心思。 方案定下来,华少棠是没意见,报送礼部,只等礼部那边通过即可。 没几天,礼部就的批文就下来了,正式任命韩岑为尚医局副局使。陈果儿松了口气,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放心扔给韩岑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真是执着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已是五月中旬,仁德堂重新开张了。 说起来还多亏了段承盛那家伙,把铺面修葺宜信,还备了不少药材,他一入狱,这些东西全归了曲家,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开张营业。 仁德堂在京城医药界绝对是前三的存在,此番重新开张,前来捧场的人络绎不绝。 “真遗憾,我要是早些回京城就能见到曲云菡,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跟她妹妹像不像。”华少棠瞅着在药堂忙碌的那道倩影感慨着。 陈果儿怀疑地看他:“瞧你那眼神,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华少棠面上一讪,故作正经:“你这人思想不纯洁,我只是偶发感慨而已。” 陈果儿白了他一眼,你就装吧! 不过心怡的确越来越像云菡了,不是说相貌相像,而是气质,那温婉的笑容,温柔的眼神,端庄的举止,真的像极了云菡。 心怡今年也有十七了,是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华少棠这人虽然有时候说话油滑,但为人还是很正派的,出身医学世家,又是大周史上最年轻的御医院院长,的确不失为一个良配。 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关键要看心怡。 华少棠羡慕仁德堂的热闹,说:“咱们的药堂的生意什么时候也能这样红火就好了。” 陈果儿笑了笑,一派自信的神情:“快了。” 看曲家人都很忙,两人就先告辞,华少棠提议去找景桓,三人碰个头,要好好研讨下同济堂的发展计划。 陈果儿没有异议,正好她也想见见景桓。 于是,两人来到茗月轩,华少棠道:“去通知你们大人,让他下了值就来这。” 小二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今儿个是不会过来了。” 华少棠好奇:“为何?” 小二指指楼上:“方家小姐也在等大人。” 呃!陈果儿和华少棠面面相觑,方小姐怎么还不死心呐? “已经来过好几回了,大人都避而不见。”小二道。 华少棠郁郁道:“算了,咱们换地方。” 出了茗月轩,华少棠讥讽道:“她可真是执着。” “方大人还没走吗?”陈果儿问道。 华少棠说:“听说就要走了。” 陈果儿想,也华方小姐是想跟景桓道个别吧!方大人肯定不可能把女儿一个人留在京城的。哎!想想方小姐又觉得有些可怜,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罢了。 “你放心,方大人一走,方小姐肯定不会呆在京城了。”华少棠见她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怕方柔仪对景桓纠缠不休,劝慰道。 陈果儿冷笑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走不走跟我有什么相干。” 以前方柔仪占在景桓未婚妻的身份,她都不曾介意,现在就更不需要理会了。 “就是,再纠缠也没用,景桓那家伙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女人几滴眼泪就心软了。”华少棠附和道,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解释道:“我是说,他的怜香惜玉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别的女人,根本不屑一顾,我跟他相识多年,最了解他了。” 第四百七十章 倒贴 听他这么说,陈果儿不觉脸上一热,神情不自然起来,转了话题道:“你和他相识多年,你们在哪认识的?我听老爷子说,你很早就离开京城了。” 华少棠老气横秋道:“说来话长了,我从小谁都不怕,就怕老爷子,可能是老爷子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才,就可劲的造我,吓的我偷偷去报名当了军医,正好就分在景桓的军营中,有五六年吧,我跟着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也不知救过他多少回小命,他这人武艺又高,胆子又大,还自认为很有谋略,单骑千里挑敌营这种事,他没少干,话说回来,他的命也真大,总是能化险为夷,渐渐地就杀出威名来,将士们崇拜他,只要他的旗子一竖起来,挥剑所指,无不是嗷嗷叫着往前冲,敌人们怕他,看见他的帅旗就跑,要不是景家的变故,指不定他现在还在哪杀敌呢!” 陈果儿默然,早就听闻景桓的赫赫威名,却从没想过,这威名是他身经百战,浴血疆场得来的,还以为像他这样出身显赫的将军,不过是坐在军中帐里运筹帷幄就行了。 “我都以为他这个人,这辈子除了杀敌不会对别的事情感兴趣了,没想到,这般修罗魔煞似得人物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说,陈果儿,还是你最厉害。”华少棠打趣道。 陈果儿羞赧地瞪他,怎么又说到她头上来。 “能不能别扯上我?”陈果儿没好气道。 “不扯你扯谁?扯别人你也不乐意不是?”华少棠笑嘻嘻道。 “你尽管扯好了,我一点意见都没有。”陈果儿脖子一昂,加快脚步。 “哎,你走这么快干嘛?我们去哪儿?”华少棠追了上去。 陈果儿头也不回道:“我去回春堂,你请自便。” “不是说好了去找景桓的吗?”华少棠叫道。 “你自己去吧!”陈果儿觉得有华少棠在根本议不出什么花头,他就知道揶揄她。 景府里,景秦氏在听邱管家和账房先生报账。 “上个月侯爷的几处产业非但没有进项,这个月支了五千两银子?知道作何用途?”景秦氏心里纳闷,这么大笔银子,恒儿拿来做什么了? 账房先生道:“侯爷说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不日就归还,没说做何用途。” 邱管家道:“小的倒是听到一些消息,侯爷好像是要开药铺。” 景秦氏心头一凛,开药铺?莫不是给陈果儿开的?桓儿可真大方,五千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出去了,说不定还不止呢!恒儿的几处产业,每个月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进项,他自己留了一部分,交公中一部分,上个月一分盈利也没交,敢情都贴给陈果儿了。找这种女人,对景家一点好处没有,还得大把大把的贴银子,这还没进家门呢!就知道来抠银子了。 “邱管家,去把这事查清楚,尽快回禀。”景秦氏气闷道,这个陈果儿就像一根刺卡在她的喉咙,让她很不舒服。 第四百七十一章 必须做个了断 景桓下了值,刚回府就被景秦氏叫了去。 “桓儿,听说你支了五千两银子去,做什么用途?”景秦氏不动声色地问道。 景桓瞄了娘一眼,心里琢磨着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对,娘要是知道他拿去开药铺了,肯定得跟他急,不会这么气定神闲地跟他说话了。便道:“借给别人了,说好很快就会归还的。” 景秦氏心底冷笑,说的真好听,借,借是要还的,那女人会还?景秦氏压抑着怒气,淡然道:“借给谁了?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字据总该有吧?拿来我瞧瞧。” 景桓讪笑道:“娘,好友救急,还立什么字据,多难为情。” “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亲兄弟明算账,咱家又不是金山银山成堆的,你祖母和你三叔一家很快要来京城了,到时候又是一大笔开销,家里也等着用银子呢。”景秦氏本来就心烦,想到这事心里更加憋闷。 婆婆是继室,只知道心疼自己的亲生儿子,三叔在荆州为官,她就跟了去,生怕儿子在那边会吃亏似得,放眼京城,还有哪家的老祖宗像她这样的?偏心眼偏的,连明面上的功夫都不做,连二姑景皇后故去,她都不曾回京,现在三叔要入京为官了,她到是屁颠屁颠的跟回来了,还写信给她,要她早作准备,真是气死个人。 景桓道:“孩儿心里有数,不会不还的。” 景秦氏冷眼瞅着他,看的景桓心里发毛,难道娘真的知道了?不过,知道了又怎样?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银子,大都交给家里了,难道还用不得? “你还想瞒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银子去帮陈果儿开药铺了,恒儿啊,你让娘说你什么才好,一万多两银子你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送出去了,还是送给那种女人,你是存心要气死娘啊。”景秦氏终于按捺不住发火了。 景桓蹙眉道:“娘,您别开口闭口那种女人,人家现在可是御医院副院使,放眼大周,还有哪个女人比她更有本事?没人不敬佩她的,没错,孩儿是拿钱去开药铺了,却不是白送的,白送人家还不要呢!孩儿是以入股的形式参与的。” “副院使有什么了不起?连开药铺的银子都没有,说的好听是入股,银子都是你出的吧?她出多少?不是白送的是哪样?要是赚了还好说,万一亏了,她能还你一两银子不?少在娘面前耍心眼,我看你就是鬼迷了心窍。”景秦氏大动肝火,最见不得恒儿将那女人夸得跟朵花似得。 景桓道:“哪能亏了?以她的医术和名望,开药铺,那还不是财源滚滚?亏不了。” “亏不了?”景秦氏冷笑:“那同济堂转到陈果儿名下后,生意比之前还不如,不是医术高明就经商有道,是个大夫就都能开药铺赚钱。” 景桓暗暗心惊,娘居然了解的这么清楚了。 “娘,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嘛!您就看着好了,果儿一定行的。”景桓陪笑道。 景秦氏气不打一处来,桓儿是掉坑里去了,陈果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行,她不能再听之任之,必须做个了断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点名要见 “陈御医,这是今儿个要出诊的单子,敬国公府窦老太君还有永宁侯府景夫人点了名要您去。”阿茉拿了单子来给陈果儿过目,说到永宁侯府的时候,阿茉笑的别有深意。 陈果儿则是心里咯噔一下,景桓他娘找她,恐怕不是看病这么简单吧!景桓知不知道此事? “知道了,我先去永和宫给戚贵嫔请脉。”陈果儿无视阿茉那暧昧的笑,收拾了药箱前往永和宫。 请过脉后,戚贵嫔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青禾。 “我已经打听到当年在储秀宫安常在身边当差的姑姑,安常在死后,她就退役了,她本是山东人,说是嫁给了当地的一位富商。”戚贵嫔道。 陈果儿眸光一亮:“姓甚名谁?” 说不定能从这位姑姑口中打听到有用的消息,陈果儿自然格外上心。 “姓吕,叫春芳,那位富商好像是做陶瓷生意的,别的就不清楚了。”戚贵嫔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毕竟时间过去那么久,宫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的,能得到这点信息已是不易。” 陈果儿微微点头,的确不易,还不能惊动了宁妃。 “山东那边,我正好有人认识,只要确定吕春芳在山东,肯定能打听到。”陈果儿道。 “那是最好不过了,眼下宁妃虽然受了冷遇,但看得出来,皇上还是很宠爱她的,难保她哪天又东山再起。”戚贵嫔忧心道。 陈果儿了然,皇上这阵子冷着宁妃,也就是做做样子以堵悠悠众口罢了,那宁培林犯的罪行,搁在其他官员身上早就问斩了,而皇上只将他发配山西,还不是看在宁妃的情分的上。 “我会尽快去打听的。”陈果儿道。 说完了正事,戚贵嫔笑语:“听说你开了家药堂。” 陈果儿不好意思道:“小药铺而已,闲暇的时候去转转。” “既然开了,就好好做,如果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只管说,眼下我手里还有些闲钱。”戚贵嫔莞尔道。 陈果儿心思通透,马上就理会了戚贵嫔的意思,别看宫里的主子们锦衣玉食,荣华无双,令人艳羡,其中的难处她是知道的,后宫竞争之激烈和残酷不是一般人能想像,没有家族的支撑,没有雄厚的财力,在后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根本玩不转。所以,即便像宁妃这样位份尊贵又有个当工部侍郎的父亲也要想方设法圈钱,更别提戚贵嫔了。 可是她的药铺已经有景桓和华少棠参与其中,这事她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便笑道:“多谢娘娘体恤,若是有需要,我一定跟娘娘开口。” 戚贵嫔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从永和宫出来,陈果儿犹豫着是先去敬国公家还是景家,走到宫门口,正巧碰见高朗。 “陈御医……”高朗先打了个招呼,拱手施礼。 “你怎么在这?大人呢?”陈果儿有那么一瞬,希望高朗是特意在等她。 高朗回道:“大人去东宫了,派小的送一份公文去兵部。” “哦……”陈果儿有些失望,看来景桓是不知道景夫人要见她的事。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下马威 陈果儿想了想,又问:“大人现在都住在侯府吗?” 高朗道:“正是。” “那……老夫人身体还好吗?” 高朗愣了一下,这可是陈姑娘头一遭主动问起老夫人。 “好啊!身体康健着呢!”高朗憨笑道。 陈果儿苦笑了下:“没事了,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先忙去吧!” 果然猜的没错,景夫人是借看病为由,至于景夫人找她何事,不用猜也知道,去还是不去?管他呢!要来的躲不过。陈果儿做了个深呼吸,决定先去景府。 高朗看着陈姑娘远去的背影,陈姑娘好像有心事啊! 陈果儿来到景府,丫鬟说景夫人正在见客,让她稍等,结果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期间也没个人招呼她,连倒茶水的丫鬟也没有。 陈果儿忍不住腹诽,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吗?如果这不是景桓老娘,她早就起身走人了。 但也不能这样干耗着,以为她很好欺负吗? 陈果儿想了想,背起药箱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丫鬟说:“既然夫人在见客,想来病情无大碍,我还得去给敬国公府的老太君看病,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 丫鬟见她要走,忙道:“陈姑娘再等一等吧,要不,我去看看客人走了没?” 陈果儿看这丫鬟神色淡漠,而且跟她说话都不自称奴婢,也不叫她陈御医,显然是受了人的指使,刻意让她难堪。 不是她要摆官威,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些称呼,但既然别人有心为难,她倒要计较计较了。 “你去回禀夫人,敬国公府那边催的很急,万一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我还是改天再来。”陈果儿说着就走人。 那丫鬟急了,竟然抢步拦住了她:“陈姑娘,容我先去回禀一声再走。” 陈果儿冷笑道:“我可是听说夫人身体不适,连敬国公那边都先不顾了来这的,结果白白浪费了半个时辰,万一那边有病情紧急,是你负责还是夫人担待?” 丫鬟惶然:“奴婢这边去回禀夫人,请陈御医务必再等一会儿。” 终于知道自己是奴婢了?知道她是陈御医了?陈果儿做出为难的神色:“那我便再等一会儿,若是夫人来不了,我就只能告辞了。” 景秦氏这会儿正在屋里头一边喝着茶一边看景岚绣花。 “娘,您叫了人家来,又把人家干晾着,这样不好吧?”景岚觉得这样不太妥当,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呗,何必整这些有的没的。 景秦氏不以为然道:“晾着她,她才会明白,咱们景家有多不待见她,别以为迷住了你哥,我就拿她没办法,没有我点头华诺,她别想进这个门。” 景岚道:“娘,哥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要是不如他的意,他能跟你耗,哥是无所谓,耗的起,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再说那陈姑娘也算是个人物,才十六就当上了御医院副院使,我们这些闺阁女子都被她比下去了。” 景秦氏凛了她一眼:“你这是帮她说话?岚儿,娘可警告你,你哥的终身大事,你得站在娘这一边。” 景岚笑道:“娘,女儿站哪一边都没用,难道哥还能听我的?” 正说着,丫鬟来报,说陈御医要走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有口臭 景秦氏面色一沉:“要走?” “是啊!陈御医说敬国公府还等着她呢!那边催的急。”丫鬟回道。 景岚笑道:“娘,人家可是御医,大忙人呢!您晾了她这么久,就算了吧!” 景秦氏嗤鼻道:“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跟我摆谱,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嘴上是这么说,景秦氏还是命绿绮去把人带来。 “娘,那我到里间去。”景岚拿了花绷子避到了里间,她就想看看让哥这么着迷的陈姑娘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陈果儿跟着绿绮来到上房,一路上不断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景夫人不过分,她就悠着点,要是太过分,那她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进了屋,只见景秦氏端然上座,神情肃冷。 陈果儿屈膝一礼:“夫人安好?” 景秦氏哼了哼,漠然道:“适才有贵客上门,让你久等了。” 陈果儿笑笑不语,拿出脉枕放在了炕几上:“请夫人伸出右手。” 景秦氏淡声道:“把脉就不必了,听说你医术高明,察言观色就能判断病症,今儿个就让我见识见识你那神乎其神的医术。” 陈果儿微微一哂,看着景秦氏的脸色道:“夫人面色暗沉,眼眶泛青,眼中有红丝,想来这阵子睡眠不好,我给夫人开一剂安神药,另外夫人口气略重,肠胃也有问题,我在药方中加一味排便通肠的药,夫人平时可以多食用香蕉蜂蜜之类的,以改善这问题。” 只听得里面噗嗤一声笑,而景秦氏的脸色已然涨红,居然说她有口臭。是故意让她难堪还是真的有?景秦氏不淡定了,她一向很注意自己的仪容,怎能忍受有口臭的事实?从来没人说起过。 原来里面还有人,竟敢失笑出声,想必是景桓的妹妹了,下人哪有这么大胆。陈果儿曼声道:“夫人这种症状,在中年妇人中是常见的问题,其实只要注意饮食,多走动走动就会好的。” 陈果儿一来就削她脸面,让她难堪,景秦氏很恼火,但又真怕自己口臭熏人,说话也没了底气,小心屏住呼吸道:“那你可知我为何寝食难安?” 陈果儿莞尔道:“这就不是大夫可以解决的问题了,在下只能劝夫人,凡事想开点,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景秦氏气的两肋声疼,她觉得自己根本就用错了策略,以至于一个照面就落了下风,这个陈果儿实在太可恨了。 “说起来,这事还真和你有关。”景秦氏决定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陈果儿笑了笑:“是吗?愿闻其详。” 景秦氏道:“我听说你开了药铺?” 陈果儿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虽然你的出身不怎么样,但能进御医院还当上了副院使,想来是有几分能耐,你的医术有目共睹,我也佩服,你开药铺,本不关我的事,你自己有本事开药铺那是你的事,不过,你诓了桓儿为你一掷千金,我就不得不说几句。”景秦氏冷冷说道。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反唇相讥 话听到这,陈果儿已经知道景秦氏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不是说心疼银子,这点钱,我们景家还不在乎,权当给桓儿找个乐子,不过呢!我希望你也适可而止,只要你以后不再纠缠桓儿,那药铺就当是景家送给你的。”景秦氏傲慢地说道,完全是一副施舍的神情。 饶是陈果儿有心忍让,却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说的好像是她死死纠缠景桓,想要从景桓身上捞好处似得,说的她有多么不知廉耻,贪得无厌似得。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陈果儿敛了笑容,淡声道:“真是要谢谢夫人的慷慨大方,没错,这开药铺的银子大头是侯爷出的,华少棠也参了一股,因为他们都很感兴趣,我勉为其难答应了,连戚贵嫔想入股我都没答应。既然夫人觉得我占了你们家的便宜,那就让侯爷退出好了,我无所谓,反正多的是人想加入。至于纠缠一说,我实在不敢当……我是喜欢侯爷,因为侯爷是一心一意待我,除非他负我,不然,我绝不负他,所以,夫人还是劝劝侯爷的好,劝我没用。” 她就承认了又如何?这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当然也存了心要气气景秦氏,有本事让你儿子别来找我啊! 景秦氏差点气个仰倒,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即便知道我们景家不欢迎你,你还是要继续跟桓儿来往吗?”景秦氏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手都抖了起来。 陈果儿从容道:“凡事没有绝对,而且谁也料不到以后的事会怎样,容我不能答复夫人。” “你知道你的存在已经影响了我们母子的感情,让整个景府不得安宁吗?这是好人家的女子会做的事吗?你就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景秦氏连声责问,咄咄逼人。 “也许问题根本不是出在我身上,夫人有没有想过侯爷的感受?他不仅仅是景家的顶梁柱,他更是您的儿子,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让自己的孩子快乐的事更重要吗?侯爷现在不也没有女家帮扶,不照样顶天立地,威名赫赫吗?说起来,夫人当年也不过是六品官家的小姐,老侯爷不也娶了您吗?若要靠女家,夫人也当不上景府的女主人了吧?怎么说,我如今也是从四品朝廷命官,比夫人当初还要强上几分呢!我凭什么要感到羞耻?”陈果儿毫不示弱。多亏了华少棠跟她说了景府的好多事,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这位看起来不可一世的贵妇,也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出身,有什么谱好摆的? 景秦氏只觉胸闷气胀,气都喘不上来了,她居然拿她的出身来比,反了反了,还没进门呢!就骑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 她哆嗦着嘴唇咬牙切齿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女人。” 陈果儿也是气的五内翻搅,但面上却不肯示弱,示弱了又如何?照样逃不掉羞辱,干嘛要委屈自己?如果这是她想要和景桓在一起而必须承受的,那么,她坦然受之,绝不退缩。 她故作淡然道:“这只是夫人的看法,没有人可以做到十全十美,让每个人都喜欢,所以,我不在乎。” 第四百七十六章 什么时候的事 在里屋偷听的景岚还是没忍住跳了出来,原本她也觉得娘的话说的不太好听,但陈果儿回的更狠,见娘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她自然是要帮自己娘的。 “陈姑娘对我娘这般无礼,难道就没想过我哥的感受吗?丝毫不尊重长辈,让我哥陷入两难的境地,这便是你喜欢我哥的方式吗?” 景秦氏见女儿来帮忙了,顿时气焰又涨了起来,怒视着陈果儿。 陈果儿斜睨着景岚,一双浓眉大眼英气十足,气势也很足。 陈果儿云淡风轻道:“尊重是相互的,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三分,再则让你哥陷入两难境地的可不是我。” “照你这么说,将来你若是嫁给我哥,我娘还说不得你了?持宠而娇也该有个度。”景岚反击道。 “无论是谁,说的对我自然会听,我说过尊重是相互的,长者慈则晚辈孝,逆来顺受未必就是好的,况且我嫁不嫁你哥还不一定呢!现在来说教不嫌早了点吗?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还要去敬国公府。”陈果儿边说着边收拾药箱,在这里打嘴仗毫无意义,只会越弄越僵。 景岚冷凝着她:“你这么嚣张,我哥知道吗?” 陈果儿莞尔一笑:“你会告诉他的不是吗?” 景桓知道了又怎样?如果和他在一起就要当受气包,她才不干。 看着陈果儿扬长而去,景秦氏脸都气歪了,抚着心口连声囔囔:“贱人贱人,这么不要脸的贱人,我若让她进这个门,我就不姓秦。” 景岚也是担心,娘是压不住陈果儿的,若是让她进了门,景家就要变天了。 景桓从太子府出来,高朗说:“大人,小的之前见到陈姑娘了。” “哦?在哪?”景桓挑眉问道。 “陈姑娘出宫去了,小的看她背着药箱,想必是出诊。” 景桓有些心疼,他知道陈果儿这阵子很忙,所以都不敢去找她,好像她进御医院后就一直忙不停,都怪绍堂那厮,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小的看陈姑娘脸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高朗边说着边观察大人的反应。 “陈姑娘还问起夫人的身体……” 景桓目色一深,有种不祥的感觉,娘前儿个找他谈话,被他敷衍过去,莫不是娘拿他没办法就去找陈果儿的晦气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景桓神色冷峻。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高朗,回府。”景桓冷声吩咐,疾步走向那头通体乌亮的骏马。 “大人,不是还要去兵部吗?”高朗追了上去,心中纳闷,要不然也该去找陈姑娘呀!怎么就回府了? 一到府上,景桓问门房:“夫人可是请了御医?” 门房回道:“请了。” “人呢?”景桓紧张地问,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果然被他料中了。 “已经走啦?走了有一会儿了。”门房回说。 景桓咬着牙,幽深的眸子里蕴着复杂的神色,不用想也知道娘会跟果儿说什么,一定是难堪又气人的话,果儿看似坚强,可她终归是个女子,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他看得出来,她其实很介意他们之间身份的差距,他那么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的自尊,这下全被娘破坏掉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错也要错的理直气壮 景桓正要进上房,却被从里面出来的景岚给推了出去。 “哥,你别去烦娘,娘被气坏了,现在正头疼着呢!” 景桓黑眸灼灼,面上寒气逼人:“娘都跟陈果儿说了什么?” 景岚见哥气势汹汹,一副质问的神情,不由气道:“你这样子是要去找娘算账吗?你怎么不问问陈果儿说了什么?难怪她这么猖狂,原来都是被你惯的。” 景桓沉声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若说了什么过份的话,也是被逼的。” “哥,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到底我们是你的亲人还是她?”景岚气囔道。 “我帮理不帮亲。”景桓悻悻地说。 “你们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连说的话都一样。”景岚冷哼一声,把陈果儿怎么呛娘的一五一十说给哥听。 景桓眯着眼问妹子:“她果真这么说的?你确定没有添油加醋?” 景岚瞪大了眼睛:“哥,我是那种人吗?” 景桓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果儿居然在娘面前承认喜欢他,简直让他心花怒放。 景岚跟看怪物似得看着哥:“哥,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景桓不以为然道:“开心自然要笑,这丫头,终于是承认了啊!”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就由着她这么欺负娘吗?”景岚无语了。 “怎么说是她欺负娘呢?分明就是她被娘欺负了。”景桓撇了撇嘴,心里的欢喜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来,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她哪有一点被欺负的样子,说起话来振振有词,要不是我出去拦她一下,娘都要被她气吐血了。”景岚回想起陈果儿的神情和语气,说的好听是淡定从容,说的难听就是脸皮太厚,赛过铜墙铁壁。 景桓点点头,颇感自豪道:“我的女人要是没几分霸气如何配的上我?这才是侯爷夫人该有的气派,便是错了,也要理直气壮。” 景岚差点一个踉跄栽倒,气急败坏道:“我不跟你说了,再说下去,我就得疯了。” 看妹子气呼呼地跑掉,景桓哂笑着,也不去找娘了,现在他得去找果儿。果儿嘴上不饶人,心里肯定气坏了,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哄回来。 敬国公府门口,一辆翠幄青釉的马车已经在等候,管家恭恭敬敬地送陈果儿出府。 “陈御医请走好。” 陈果儿莞尔:“七天后我会再来。” 车夫放下马凳请陈果儿上车。 “果儿……”一声急呼。陈果儿抬眼看去,只见景桓策马而来,飞奔到跟前,急急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一连串动作若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幸好赶上了。”线条分明的唇角微微一扬,笑的令人炫目。 陈果儿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她可是刚在他家受了气,被骂的狗血喷头,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脸过,要说一点不介意,她的境界修养还没到这般豁达的程度,现在看到始作俑者,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第二次求亲 景桓也不答她,跟车夫说:“送陈御医到茗月轩。” “谁说去茗月轩?我要回御医院了。”陈果儿没好气道。 景桓附耳小声道:“难道要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吗?” 陈果儿瞥见敬国公府的管家还笑嘻嘻地站在门口,而且景桓这家伙赖皮起来是不管不顾的,只好按捺下怒意,上了马车。 一到茗月轩,景桓就吩咐小二打样关店门:“今儿个客人的消费全免了。”景桓大方道,他可不想让人看到他待会儿的怂样。 “果儿,那个……甭管我娘说了什么,你就只当耳旁风就是,不用理会。”景桓笑呵呵地跟在陈果儿身后进了雅室。 “我没你脸皮那么厚。”陈果儿狠狠剜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说的,明天我就想办法把你的钱还给你,咱们的合约作废。” “别啊!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她又不会经商,没什么眼光,我可是慧眼识人,而且,我投入的是我自己的银子。”景桓赔笑道。 陈果儿嗤鼻道:“你自己的银子?你娘可不是这么想的,还道我从你这捞好处呢!没错,我的确是沾了你的光,这让我很难堪,以后咱们还是划清界限,不要再往来了。” 景桓只是笑看着她,若不是妹子已经告诉他果儿都说了什么,听到这话,他早就急得跳起来了。 “你笑什么?觉得我很可笑吗?”陈果儿本来也只是说说气话,可看他一点也不着急还笑,当真动了气。 景桓摇摇头,目光温柔如华,诚挚道:“果儿,我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你的,但在我眼里,你是善良富有正义,温柔不失坚毅,聪慧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所以,你不必介意别人怎么说你,只要记住,无论如何,都有这么一个人,会视你如珍如宝,永远不会放弃,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有这么一个人,会坚定的站在你身边,让你依靠,保护自己所钟爱的人天经地义,而你,依靠自己的男人,也是天经地义。” 陈果儿怔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以为她对景秦氏说了那样的话,他心里多少会有些介意的。 这样的话,让她不得不动容,他对她的情谊是真的,而且,很深。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每个女子最简单却又是最奢侈的梦想,她得到了他全心全意的珍爱,可依然是阻碍重重啊! “可那个人是你最亲的亲人,而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陈果儿无奈地低语。 景桓握住她的手,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洁柔嫩的手背,目光越发深邃,恍若漾着一碧春水,低低地说:“总有一天,我娘会看到你的好,而我相信,聪慧如你,一定能成为景家最优秀的女主人,果儿,咱们定亲吧!” 陈果儿愕然望着他,那眸光中潋滟的柔情,几乎要融化人心,这是他第二次提出定亲,上一次也华是一时冲动,那这一次呢?他真的想好了吗?不顾家人的反对,不在意她的出身…… “只要你点头,我明日就去十里铺提亲。”景桓急切却是坚定地说。 第四百七十九章 缺点太多 “不要。”陈果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看到他眼中渐渐流露出的失望,陈果儿又觉得不忍,她想答应的,可眼下真的不是时候。 “我刚得罪了你娘,你马上就上门提亲,你娘会觉得是我撺掇了你跟她对着干,岂不是更加恨我了?”陈果儿无奈地解释道。 景桓很清楚娘的脾气,认定了的事很难转变,除非既成事实,逼得她不得不接受,否则,要等娘首肯得等到什么时候?说不定娘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可不想让果儿再遭遇这样的难堪,他想要成为她名正言顺的依靠,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满的不服的人,都滚一边去。 “果儿,无论我什么时候提亲,我娘都会觉得你是撺掇的。”景桓很郁闷地说出这个事实。 “倒不如就趁现在,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多抢手,多少人在打我的主意,要是再来一个方小姐那样的,恐怕我真的要吐血而亡了。”景桓自嘲道。 陈果儿的心情本来很沉重,听他又开始臭美,忍不住想笑,揶揄道:“难道你是想拿我当挡箭牌?” “不应该吗?我是你男人,你有责任替我斩去那些烂桃花。”景桓理直气壮的赖皮。 “什么我男人,我跟你现在什么都不是。”陈果儿撇嘴道,心里却是隐隐地欢喜,这样的称呼,让人心里暖暖的。 “所以要赶紧把什么都不是,变成我的女人你的男人啊!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景桓目光灼灼,期待地望着陈果儿。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你呢!你看你缺点这么多。”陈果儿忍着笑道。 景桓夸张道:“我哪有那么多缺点,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这样好了,你说我改。” 陈果儿偏着脑袋想了想,说:“第一,长得太好看,不安全。” “这是爹娘生的,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还拿把刀给自己弄个大花脸?只要你不嫌弃,我无所谓。”景桓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架势,其实心里美的紧。 陈果儿丢了个大白眼给他,臭美的家伙。 “第二,太赖皮,烦人。” “从来没人说我赖皮,霸道倒是有人说,不过,我也只对你赖皮,别人想我赖,我还看不上。”景桓挑了挑眉,不屑道。 “第三,你家人都不喜欢我,我若嫁给你,等于入了狼窝,还不得糟心死。” 景桓直了直身子,认真道:“这只是暂时的,你放心,反正护长护短,是对是错,我都站在你这边就是了。” 陈果儿蹙眉:“你还真是个不孝子,好歹你娘生你养你,你还没娶妻呢就忘了娘,要是哪天你又看上别的女子,我岂不惨了?” 景桓道:“第一,我绝对相信你的为人,无理取闹的事你是不会干的,所以,即便你和我家人起了冲突,肯定不会是你的错,即便是错,也不会是你先错;第二,你是我妻子,是永宁侯府未来的女主人,维护你便是维护侯府的声誉和尊严,永宁侯都听你的,谁还敢放肆?第三,看上别的女子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可能性,即便将来咱们的女儿乖巧伶俐,倾国倾城,也不能越过她的娘亲去。” 陈果儿不由的脸上发热,亲都还没定呢就说到女儿了。 第四百八十章 陈氏九方 “你再胡说八道的,我走了。”陈果儿作势要走,手却被景桓紧紧拽住。 看她面泛红晕,分明是害羞,景桓无辜道:“这些都是真心话,不信你听听?” 说着手上一使力,将她拉入怀中,将她的头摁在胸前:“你听,是不是真的?” 陈果儿伏在他的胸口,只听见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他衣上淡淡的好闻的木槿花的香味萦绕鼻息,令她不自觉的又想起那一晚,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变的急促起来,耳根子都热了。 “你先放开我再说。”陈果儿小声央求着。 他却是低下头,微凉的唇覆上了那让他无比思念的柔软,贪婪地汲取她的芳香。 “果儿,答应了好不好?”他的声音低沉,微微地沙哑,伴着逐渐粗重的呼吸,在她唇边恳求着。 几乎抵挡不住他的柔情攻势就要答应下来,可脑海中仅存的一丝清明让她艰难地开口:“景桓,再等等好吗?起码让我把同济堂的生意做起来,我不想让你娘看扁了。” 她真的很介意景秦氏说她骗景桓的钱,她要让景秦氏看看,她虽然没有可以依仗的母家,但她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合格的景府女主人。 景桓叹了一息,疼惜地拥吻着她,他的小女人太要强了,这样会很累,会让他心疼。 从茗月轩回来,陈果儿决定开始正式启动她的计划。 每天晚上,她都呆在药堂的制药房里,制作她早就拟好了的九张方子,全是针对妇女补气活血,排毒养颜的药方,制成之后,这便是同济堂秘方,名称她都想好了,就叫陈氏九方。不,她还得把药堂的名字给改了,叫济仁堂。 济是继承了同济堂的前身,仁是仁德堂的仁,有悬壶济世,仁济天下之意,也是隐晦的表达了她与仁德堂的关系,济仁堂,将是她陈果儿的牌子,她要让这块牌子誉满大周,名利双收。 五天后,九盒药丸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华少棠面前。 “这是……你这几天不眠不休捣鼓出来的?”华少棠一个盒子一个盒子的看过去,有乌鸡活血丸,金匮补肾丸,白玉养颜丸…… 陈果儿颇有成就地道:“没错,以后这便是咱们药堂的招牌药丸,一共九方加上陈氏阿胶,正好凑一个十全十美。” 华少棠啧啧赞叹:“这些可都是好方子啊,便是御医院都没有,陈果儿,你简直就是奇才。” “能不能想点新鲜的词赞美我?奇才我都听腻了。”陈果儿玩笑道。 华少棠挑眉将她望:“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你跟景桓越来越像了。” 一样的厚脸皮。 陈果儿撇了撇嘴,不理会他的揶揄,问道:“这几味药方怎么样?拿得出手吗?” 华少棠默了片刻道:“我觉得,这几味药可以作为贡药了,不如我拿去尚药局,让他们瞧瞧,若是可行,济仁堂就能成为京城第三家制作贡药的药堂。” 对于济仁堂这个名号,华少棠非常满意,觉得比同济堂好多了,毕竟同济堂是白老先生创下的,他们再努力也难免替人做嫁衣的感觉,而济仁堂完完全全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这样好吗?会不会让人觉得咱们在假公济私?”陈果儿有点担忧,不是她对自己的药方不自信,只是怕人说闲话。 第四百八十一章 要你回家 “我先不说是你研制的,让尚药局自己定夺。”华少棠道。 “还是等等吧!等这几味药打响了名头,御医院倘若需要再说也不迟。”陈果儿相信好东西是不会被埋没的。 华少棠不置可否,他知道陈果儿为人谨慎,公私分明,也罢,反正入贡药是迟早的事,不急在一时。 “院长大人,袁御医求见。”外头医生回禀。 陈果儿收起药盒子,华少棠道:“请进。” 袁阅进来拱手一礼:“我是来替巧姑传个信。” 显然是来找陈果儿的。 陈果儿莞尔道:“她找我有事?” 袁阅道:“我不知道什么事,只是看她样子挺着急的,说你爹找她了,让她给你传个话,让你马上回家一趟。” 陈果儿一愣,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要不是着急的事,爹不会去找巧姑。 华少棠道:“那你赶紧回去,御医院的事我会安排的。” 陈果儿匆忙收拾一下,正要出门,碰到韩岑。 韩岑见她手里拿着包袱:“你要出宫?” “是啊,我得回家一趟,御医院的事你照应着点。”陈果儿急道。 韩岑欲言又止:“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那件事,还是等她回来再商议好了。 出了宫门,陈果儿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十里铺。 车到村口,陈果儿掀开车帘张望,只见一条平整宽敞的道路从村口一直延伸到村里头,溪头上还架起了一座崭新的石板桥,修起了栏杆,不像以前,只两块条石横架,危危险险的,一到雨天,走在上头都得小心翼翼。 再往里走,隐约可闻朗朗书声,为这座小村庄平添了几分安乐祥和的气氛。十里铺的变化可真大,陈果儿感到一丝欣慰。 马车一直驶到家门口,陈果儿下车,付了车钱,金花抱着虎子迎了上来。 “小姑,你总算回来了。” 陈果儿捏捏虎子圆圆的小脸蛋,惹的虎子不高兴的拍掉她的手,扭过头去抱住娘的脖子。 “这家伙,还认生了。”陈果儿笑,问嫂子:“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金花瞅了眼里屋,小声说:“小姑,你跟永宁侯的事是真的?” 陈果儿怔住,家里知道了?是谁这么多嘴? 金花愤愤道:“昨日永宁侯府的老夫人来家了,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可把爹给气的,什么东西,要我说,小姑你就缠住那永宁侯,看气不死那老虔婆。” “金花,说什么胡话呢!抱孩子一边去,果儿,你进来,你爹跟你有话说。”柳氏站在门口沉声喝道。 金花撇了撇嘴,逗着虎子说:“虎子,娘带你去溪边看鱼去。” 虎子咯咯的笑,小胖手指着小溪的方向,迫不及待地就要去。 陈果儿看娘一言不发地瞪着她,心里发虚,低着头走了过去。 “果儿,你要听你爹的话。”柳氏也不多说,昨夜,她和老头子一宿没睡,心里堵的那个慌,自己的女儿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绝不是景夫人说的那般下作低贱,但果儿被人说成那样,她真的很心疼。 陈果儿点点头,娘凝重的神色和语气已经让她喘不上气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训话 陈关胜坐在炕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袋,琢磨着话该怎么说。他的闺女十里八乡的谁不称赞,却叫那个老婆子扁的一无是处,下作不堪,简直比拿刀子捅他还叫他难受。他老陈家虽然穷,却穷的有骨气,从没被人这样瞧不起。 “爹。”陈果儿掀了蒲草编的帘子进来,慢慢挪到炕前。 柳氏跟在后头,犹豫着说:“他爹,有话好好跟果儿说。” 陈关胜瞥了她一眼,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烟杆子敲敲炕头:“坐。” “爹,女儿还是站着好了。”她不是怕,只是愧疚,让爹娘因为她而受到羞辱,这是她不能忍受的,景秦氏做的太过分了。 “让你坐你就坐。”陈关胜不禁拔高了嗓子。 柳氏轻轻推了陈果儿一下,陈果儿机械地坐了下来,等着爹训话。 “昨儿个,景家夫人来过了。”陈关胜又抽了口烟说道。 陈果儿没搭腔,只是把头埋的更低了。 陈关胜蹙眉道:“把头抬起来,咱又没做错事,见不得人吗?” “爹,这事我可以解释。”陈果儿支吾道。 陈关胜说:“不用解释了,爹当时是气坏了,问过巧姑才知道你救过永宁侯的命,永宁侯也救过你的命,爹现在要说的是,不管那永宁侯是不是真的看上你,他家长辈既然是这种态度,以后,你还是离他远点,咱们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不干那种攀龙附会的事儿,没得让人瞧不起。” 陈果儿默然,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爹这辈子最要面子,被人上门羞辱,能忍受才怪,爹的语气还算平静,但每一字每一句都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果儿啊,你要听爹娘的话,爹娘都是为你好,婚姻大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那永宁侯,咱们实在高攀不起。”柳氏道。 “还有那药堂,花了永宁侯多少银子,咱都想办法给还上,咱不要他的好处。”陈关胜道。 本来阻力只在景夫人,现在连爹娘也是坚决反对的态度,这让陈果儿很忧愁,怎么办呢?景夫人若只冲着她,她倒无所谓,但难保景夫人不会再来找爹娘的麻烦,总不能让爹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羞辱,让她情何以堪。 陈果儿艰难道:“爹,娘,这件事女儿会妥善处理的。” “妥善处理是怎么处理?你得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陈关胜态度坚决道,看果儿犹犹豫豫的,想来是跟那永宁侯有了情谊,割舍不下,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没得让人家嫌弃了还往上贴,那就真的落了个贱名。他决不允许果儿自甘低贱被人瞧不起。 陈果儿看看爹又看看娘,一个是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一个满是担忧殷切期待,她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真的要舍弃景桓吗?这个她两世为人,第一次真正爱上的男子,从不敢接受到慢慢接纳再到鼓起勇气想要跨越所有障碍在一起,多么不容易,他说过他永远不会放弃她,而她又如何舍得放弃? 第四百八十三章 长痛不如短痛 一面是家人的尊严,一面是爱人的柔情,陈果儿觉得心都要被扯碎了,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这么简单的愿望都那么难以实现。 景夫人这一招釜底抽薪,太狠了。 水汽迷蒙了眼,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哽声道:“我会把钱退给他,以后,不会再和他往来了。” 她根本无法选择,生养之恩大过天,虽然她的灵魂是另一个人,但眼前的爹娘从小到大是怎么呵护她,疼爱她,她都记得,她怎忍心让淳朴的爹娘唯一值得骄傲的尊严被人践踏。 陈关胜和柳氏相觑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陈关胜道:“我去老李头家弄点猪肉,中午包饺子吧!” 说着,陈关胜下了炕,趿了鞋子,出门去了,好让她们母女说说贴心话,有些话当娘的说比较合适。 柳氏抚着女儿的肩膀,叹息道:“果儿啊,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长痛不如短痛,那永宁侯再喜欢你,他娘若是不喜欢你,即便你进了门也没好日子过,娘舍不得你遭那份罪,咱出身再不好,你也是爹娘心疼的长大的,你要是过的不好,爹娘心里都不安生,果儿呐!咱就安安分分地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不说拿你当宝,能知冷知热知道疼你的就足够了。” 陈果儿心中苦楚难当,上一世,她没有爱过谁,没有体会过那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感受,如今她的一颗心都被那人占的满满的,她实在无法想象心里住着一个人,却要叫另一个人夫君,和另一个人亲昵的情形,她做不到。 午饭,娘包了饺子,是她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可她食不知味,勉强吃了几个。 金花趁着爹娘不在,小声跟她说:“小姑,你可不能轻易妥协,难得那永宁侯看上了你,你得抓住这个机会,那个老虔婆你理她作甚,等进了门,你好好修理她。” 陈果儿瞪她:“你是不是很想修理我娘?” 金花噎住,半响讪讪道:“瞧你说的,娘对我不知道多好,我干嘛要修理她。” 陈果儿带着警告的语气:“你知道就好。” 吃过午饭,陈关胜从巧姑家借了牛车,亲自送陈果儿回城,一路上皆无话,到了宫门口,陈关胜才道:“果儿,除了这件事,别的爹都依你。” 陈果儿闷闷地嗯了一声,心底一片惨淡,她能说除了这件事她别无所求吗? 回到御医院,曲如澜来找她:“陈果儿,今晚你有空吗?” 陈果儿勉强打起精神:“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爹和二伯明天就要回去了,大伯说请你过府一聚,还请了袁御医韩岑他们。” 二叔和三叔要走了呀!再见又不知道何时,是应该去见见的。 “好吧!我去。” 曲如澜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下了值我来找你。” “不了,你和韩岑他们先去,我还有点事,稍后过来。”陈果儿莞尔道。 “也行,但你一定要来。”曲如澜再次确认。 陈果儿含笑点了点头。 曲如澜一走,陈果儿就从柜子里拿出她的百宝箱,里面是他这一年多来得到的打赏,都是些珍贵的宝物,原本不想动用的,但现在不得不拿出来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要多少 下了值,韩岑见只有曲如澜在等他,便问道:“陈果儿呢?不是说一起去的吗?” “她说她还有事,晚些再来。”曲如澜道。 韩岑想着陈果儿今儿个急急忙忙的回十里铺去,不知道她家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很是牵挂,本来下午就去找她了,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便道:“我正好也有点事,不如你和袁御医他们先走,我一定尽快赶来。” 曲如澜不禁有些失望,心想,他和陈果儿该不会是去办同一件事吧?很想问,却矜持的开不了口,只好说:“那你早点来。” 等他们走后,韩岑在妇人科附近徘徊,看到陈果儿不由的一愣,去吃个饭不用打扮的这么隆重吧?满头珠翠的,手上还戴了一对镯子,这是要去显摆吗? “韩岑?”陈果儿见到韩岑不觉讶异:“你还没去沈家?” 韩岑摸摸鼻子掩饰道:“我在想一个方子,你先去,我要把这事想好再去。” 陈果儿怀疑地看着他,想方子怎么不在屋里想,跑到妇人科外面溜达算怎么回事? “好吧,那你慢慢想,我先走了。”她还要赶去当铺,再迟些当铺就要关门了。 韩岑挥挥手,不耐烦的神情好像陈果儿打乱了他的思路似得。 等陈果儿一走,他悄悄尾随了上去,打扮成这副模样,她要去干吗? 韩岑一路跟着陈果儿,却见她进了一家当铺,不一会儿又出来,去了第二家,这次逗留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等她出来时,头上的珠翠和手腕上的镯子已经不见了。韩岑越发觉得她家里出了大事情,不然她干嘛要把这些东西当掉。 陈果儿揣着一叠银票心里腹诽,当铺果然都是坑人的,那么贵重的首饰,却只给四千两银票,还差着一万多两呢,让她上哪去凑?难道还要把御赐的玉如意也给当掉?就算她有这个胆,也没当铺敢收啊! “陈果儿……”韩岑叫住她,迎了上去。 陈果儿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敢情韩岑一直跟着她。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韩岑严肃地问。 陈果儿局促不安道:“没,没什么事,只是药堂要用银子,我手头上没那么多,所以……” “缺多少?”韩岑问。 “你别管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陈果儿知道韩岑自己也是紧巴巴的,每个月的俸禄都花精光,一万多两的空缺,他根本帮不上。 韩岑听着这话不免生气:“什么叫我别管,你有难处不能跟我说吗?咱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陈果儿见他生气了,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只是需要的数目有点大。” “有点大是多大?”韩岑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陈果儿踌躇着,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两?”韩岑倒抽一口冷气。她当了那么多东西还差一千两? 陈果儿期期艾艾地摇头。 韩岑试探着问:“一万?” 陈果儿怏怏的点了点头。 韩岑震住,一千两或华他还能想想办法,一万两,把他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啊! 第四百八十五章 这个忙帮定了 “你到底是要干嘛?现在药价已经恢复原样,就算你要把济仁堂的药库塞满也用不了那么多吧?”韩岑挠头,这问题不太好解决啊! 陈果儿心中苦闷无处述说,看到韩岑关切地眼神,压抑的委屈与烦恼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我要还给景桓。” 韩岑噎住,看她神情落寞淡淡地忧伤,莫不是她和景桓闹不愉快了,而且严重到要还钱划清界限的地步? “我帮你想办法。”韩岑坚定地说,是要还给景桓的,他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个忙。 陈果儿愕然看他:“你上哪弄这么多银子。” 韩岑笑得讳莫如深:“山人自有妙计,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时候不早了,曲家还等着咱们呢!” 陈果儿戒备道:“你不说清楚我不要你帮忙。” 韩岑苦笑道:“你这人这么怎么烦呐?难不成我还会去偷去抢?再说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应该吗?我又不要你以身相华?真是的。” 虽是说着玩笑话,但他的心思陈果儿是清楚的,其实韩岑很好,比景桓更适合她,如果不是认识景桓在先,或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可惜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 “你确定能弄到一万两银子?”陈果儿还是不信。 韩岑挑眉道:“我试试看。” “你别是想去借高利贷吧?”陈果儿担心道。 韩岑啧了一声:“你放心,我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曲家的宴席已经摆开,就等陈果儿和韩岑了。 见两人一道进来,华少棠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他时时刻刻记着景桓的叮嘱,要对这两人盯紧点。 韩岑漫不经心道:“碰巧在门口遇上了。” 曲如澜暗暗观察着两人的神色,韩岑一贯善于伪装,但陈果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心中不免怅然,陈果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韩岑的心还是收不回来。 她微笑着起身拉了陈果儿坐在她身边,韩岑则被老吴招了过去。 曲心怡笑微微地朝陈果儿点头,陈果儿回以亲切地笑容。 曲知远是主人,起身对在座的诸位拱手一礼:“承蒙诸位帮扶,我们沈家才有今日,大恩不言谢,今日略备薄酒邀诸位前来一叙,往后,只要有用的找我曲某的地方,诸位只管吱一声,曲某断无推辞的,曲某先干为敬,以表心意。” “知远兄客气了,说这话多生分,知远兄能重返京城,重开仁德堂,实乃我京城医药界的幸事,我先祝仁德堂老店重开,生意更红火。”老吴笑呵呵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光年倒台后,朝廷又拨了一大笔银子给医馆添置医具,老吴这阵子开心的合不拢嘴,眼睛都找不到了。 大家寒暄着,宾主皆欢。 陈果儿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的痛楚不觉淡了些,她不能要求的再多了,曲家安好,陈家安好,所有亲人朋友都安康随顺,便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景桓,原谅我当了逃兵,怨只怨你我情深缘浅。 陈果儿深吸一口气,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四百八十六章 醉 都说酒能解忧,可是为什么越喝心里越难受,她真的想醉一场,醉了的不省人事就什么也不用想了,但她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说不定醉了还会说胡话,她不想把心里的伤疤揭给别人看,暴露了她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 韩岑和老吴等人推杯换盏,可心思全在陈果儿这,她今天心情很不好,别借酒消愁,喝醉了。 看到她一杯接一杯的喝,也没人劝,韩岑心里那个着急,幸好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给自己灌酒,韩岑才稍稍安心了些。 好不容易挨到了酒席结束,曲如澜看陈果儿脚步有些虚浮,便劝她宿在曲家,曲知远也来挽留,陈果儿委婉拒绝:“我还是去济仁堂吧!” 韩岑马上道:“我送她好了。” 华少棠走过来,挤开韩岑:“还是我送,我顺路。” 陈果儿摆摆手:“都不用送,我没醉,只是太高兴了。” 华少棠蹙眉道:“还说没醉,你看你笑的那么傻。” 陈果儿是有些醉意,但心里还是明白的,让华少棠送的话,指不定会把她送到景桓那里去,不能相信他。 “韩岑,你送我。”陈果儿推开华少棠,点了名要韩岑送。 韩岑求之不得:“好,我送。” 袁阅担心地看着醉眼迷离的陈果儿,叮嘱韩岑:“路上小心点。” 老吴笑呵呵道:“不用担心,韩岑会照顾她的,韩岑,把人照顾好。” 他是一直希望这两个小家伙能凑成一对,那个永宁侯虽然不错,但他更喜欢韩岑。 曲如澜迟疑道:“不如,我一起去吧!” 陈果儿有点醉了,孤男寡女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可不好。 “这样好,如澜,你一起去。”华少棠忙道,有如澜跟去,他就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陈果儿笑了起来:“你们真是麻烦,都不用送了,我自己走。” 韩岑那肯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忙跟了上去,曲如澜犹豫了一下,道:“我也去。” 终究还是两人一起送陈果儿回到济仁堂。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我没事的,明早如澜你来叫我,我们一起回御医院。”陈果儿到了门口,催促两人赶紧走,被夜风一吹,酒气上涌,她快要吐了,不想让他们看到她的糗样。 “那你早点安歇。”如澜不放心地叮咛道。 “嗯,你快回去吧!韩岑你送送如澜。”陈果儿挥挥手。 夜色中,韩岑的目光闪烁不定,神色复杂,无声叹了一息:“如澜,咱们走吧!” 目送他们离去,陈果儿命小二关上门,走了几步,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她一径跑到制药房,拿了个盆子大吐特吐起来,那眼泪不知道是呕出来的还是真的想哭,怎么也止不住,精疲力竭的靠着柱子,慢慢蹲了下来,抚着胸口那块温润的玉佩,那是他送她的护身符,他说过,戴上了就不华摘下,她便真的一直戴着,就好像他在身边陪伴着她,然而,从今以后,陪伴着她的就只有这块玉佩了。 隐忍了一天的痛苦、悲伤在这无人的时刻,再也抑制不住,从喉咙里逸出。沉闷的呜咽声在空荡荡地药房里回响,一如她心里的痛楚,挥之不去。 第四百八十七章 傻瓜 也不知哭了多久,觉得自己把两辈子的泪水都流干了,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旋即房间的蜡烛被点燃,她抬起头,烛光柔和,却还是刺痛了她肿胀的眼。 “你怎么来了?”她闷闷地问,嗓子哑的不行。 韩岑走过来,弯下腰将她掺起来,责备的口吻却是蕴着疼惜:“傻瓜,不会找把椅子坐,或者趴到床上去哭吗?” “你怎么时候来的?”陈果儿擦掉眼泪,她现在一定难看死了。 “来了有一会儿了,给你熬了碗醒酒汤,喝点吧,不然明天头疼。”韩岑指指桌上的醒酒汤。 陈果儿怏怏道:“谢谢你。” 看她这副凄然的模样,韩岑心里难受的紧,她哭了多久?从他们一离开就哭了吧?直到他回来,她还在哭,那沉闷的哭声揪的他心疼,他很想进来,给个肩膀让她靠着哭,最终却选择去熬醒酒汤。 “谢什么?药材是从药柜里拿的,又不花我一个铜子。”韩岑悻悻道。因为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他有些生气。 陈果儿白了他一眼,人家心情不好,也不会说点好听安慰一下,不过,他向来如此,好听的话不会说,只会做,默默的关心你。景桓就不一样,会哄人,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心情。 想到景桓,心里又是黯然。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韩岑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该死的家伙为什么要惹陈果儿这么伤心,如果她是他的女人,他绝不会让她掉眼泪。 “不关他的事。”陈果儿低低道。 “还说不关他的事,不然你哭的这么凄惨做什么?”韩岑郁闷道。 陈果儿呐呐:“我……我只是酒喝多了难受。” “你不想说明儿个我自己去问他。”韩岑现在很想揍人。 “你别胡来。”陈果儿急声道,看他面色沉冷,眼中跳跃着愤怒的火焰,陈果儿怅然道:“景夫人上我家去了。” 韩岑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明白了,肯定是景夫人不同意景桓和陈果儿来往,上她家寻晦气去了,所以陈伯伯才把陈果儿叫回去,不用说,陈果儿肯定被陈伯伯教训了,不让她再和景桓有纠葛,所以,她把赏赐得来的东西都当掉,要还景桓的钱,所以,她才哭的这么伤心。 “可恶的老东西。”韩岑低声咒骂。那老东西凭什么看不上陈果儿?放眼大周,还有哪个女子比她更优秀?景桓能得到果儿那是他的福气,他们景家的福气,居然还敢嫌弃。 “他知道吗?” 陈果儿摇摇头:“我凑足了银子再去找他。” 韩岑低眉,掩饰眼波中荡出的无奈苦笑:“他不会要的,也不会放弃。” 他虽然不是很了解景桓,但像景桓这样强势的人是不会轻言放弃的,看得出来,景桓真的很喜欢果儿,果儿也放不下他,她自己在这里自苦,哭的死去活来,说不定到时候景桓几句好听的话,又把她给哄回去了。 “不管他要不要,我都要得把钱还给他,不管他放不放弃,我已经放弃了,我不能让我爹娘受辱。”陈果儿说着,眼睛又酸涩起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长舌公 “也许事情没有像你想的那么糟糕,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没路,咱神针开道,撞也给它撞出一条路来,快把汤喝了吧,不然可就白费了我熬的汤药,老吴可是说了,我熬的汤药比尚药局那些家伙强多了。”韩岑耸了耸肩,咧嘴笑说道。 “什么神针开道,你当我是飞针女侠么?”陈果儿嘟哝着,心情却是松快了许多,这家伙不管什么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算一回事了。 “你比那飞针女侠强多了,乃我大周第一女神针,令我们这些须眉都汗颜呐!”景桓笑呵呵地说。 临走的时候,韩岑又叮嘱道:“待会儿用热帕子捂捂眼,不然明天肿的跟核桃似的,我就拉你去见老吴。” 陈果儿不解:“干嘛要拉我去见老吴?” 韩岑忍着笑道:“要让老吴看见,从此他就不会再因为自己眼睛小而自卑了。” 想到老吴那绿豆似的小眼睛,每回装凶神时都努力睁大,以显示自己也是能炯炯有神的模样,陈果儿忍不住笑出声来:“知道了,啰嗦。” 看到她终于开了笑颜,韩岑如释重负,这才放心的离去,但他并未去回春堂,而是去了绸缎庄,爹上回说要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在京城卖座宅子,他没要,现在去要来先救救急。 不管那景桓是什么态度,陈果儿既然有这心思,他总要帮她凑齐了银子再说。 翌日,华少棠一到御医院就先去找陈果儿,昨晚的事,他很不放心。 “咦?你眼睛怎么肿肿的?哭过了?”华少棠奇道。 “什么呀!昨晚喝过酒老是觉得口渴,水喝多了的缘故。”陈果儿揉了揉眼睛,心下懊恼,这已经是第五个来关心她眼睛的人了,她也没办法,热帕子捂了好久,还是这副鬼模样,昨晚哭的太厉害了。 华少棠打趣道:“没那酒量还喝那么多,小心我告诉景桓去。” “你去啊!长舌公。”陈果儿狠狠剜了他一眼。 “喂,什么长舌公啊!你怎么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我这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人见人爱的美男子啊!”华少棠厚颜无耻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陈果儿快要吐了,果然是物以类聚,跟景桓那家伙简直一个德性,臭美起来毫无节操可言。 “老毒物。”陈果儿忍不住又送他一绰号。 结果又惹来华少棠不依不饶的抗议,缠着她非要她收回老毒物这个绰号,并承认他是震古烁今医药界第一美男子。 陈果儿被他缠的没办法,还好阿漓来找陈果儿替她解了围,华少棠这才悻悻地走了。 “陈御医,长春宫派人来传话,说苏贵嫔娘家的人今儿个要进宫,您就不必过去了。”阿漓道。 陈果儿点点头:“知道了。” 又拿出一盒白玉养颜丸交给阿漓:“你把这个送去长春宫,就说是我专门为她研制的,可消脸上的斑纹。” 因为前阵子苏贵嫔肠胃不好,以至于体内毒素无法排泄,都显到脸上去了,浮了一层淡淡的釉,现在还能用粉遮掩,再严重起来就只能蒙面了,宫中女子最要紧的就是容颜,变丑了简直就等于判了死刑,无法容忍。她这药丸研制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第四百八十九章 还你银票 快到下值的时候,韩岑来了,塞给她一叠银票:“八千两,只能弄到这么多了,不如再找华大夫借点?” 陈果儿拿着银票讶异道:“你上哪弄的八千两?” 太让人惊悚了,还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曾想真给弄来了。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干干净净地银子,随便你什么时候还。”韩岑淡然说道。没想到爹这几年积蓄了不少本钱,不过还是差了两千。 看他神情安然自若,眼下她又真的很需要这笔银子,便收下了:“等我的药堂有了进账就先还你。” 现在她手上有一万两千两银子,可以先还给景桓,剩下的,到时候再还。 下了值,陈果儿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还好眼睛已经不肿了,便决定去找景桓,刚要出御医院,仲达却来找她。 “陈姑娘,我家大人有请,阿胶作坊的事办妥了。” 是吗,那正好,公事私事一起了结。 地点还是茗月轩,陈果儿迟疑着踏入茗月轩,这个地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这样想着,心底便隐隐作痛。 景桓亲自到楼下相迎,眼底眉梢全是笑意,没等上楼便迫不及待地说:“果儿,我觉得咱们这次赚大了,那陈老板果真是个实在人,没半点虚的,那作坊规模不小,还有占地八十亩的养驴场,我派去的范管事回来说,便是卖掉那些土地也值这个价了,当场便把合约给签了……只要咱们想办法打开阿胶的销路,这生意肯定红火” 陈果儿看他眉飞色舞的规划着原本属于他们的济仁堂,心中苦涩难当,不知道待会儿她说出来意,他会是什么反应。 进到雅室,茶果点心早已摆上,都是她最爱吃的,她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而他每回都留意着,哪种糕点她多吃了一块,哪些糕点她是不碰的,下一次,她没碰过的糕点就不会再摆上来。 心里一阵阵的疼,好像被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 景桓拉开椅子让她先坐下,然后拿出合约给她:“你瞧瞧。” 陈果儿勉强打起精神翻看合约,但那合约上的字仿佛是蠕动着小蝌蚪,怎么也入不了眼。 景桓一边给她斟茶一边说:“陈老板要迟两天来京,到时候叫上少堂,大家伙一起商议商议。” 面对他的殷勤周到,兴致高昂,陈果儿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这盆冰水她如何泼的下去?多么残忍? 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景家陈家,两座大山压下来,她已经无法喘息了,不能再犹豫了,娘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 她深深呼吸,慢慢放下合约,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还有他们之间签的协议放在他面前,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他眼里的伤心、绝望甚至愤怒。她已经体会过这种痛,而此刻正承受着这样的痛,想必,他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景桓看着眼前的银票,厚厚的一叠,笑容微微一僵,面上依旧带笑,眼中却闪烁着不安:“这是……” 她极其艰难地开口:“这是我还你的银票,不过还差两千两,暂时筹不到那么多,但我会尽快还你的。” 第四百九十章 违心的话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猝然捏住了他的喉咙,呼吸都停滞住,景桓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从她进来就一直低着头,落落寡欢的样子,难道是娘又去找她麻烦了?说了让她无法忍受的话? 景桓笑得有些僵硬:“果儿,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不必理会我娘说了什么……” “怎么能不理会,她毕竟是你娘啊!”陈果儿打断他的话,狠下心肠说:“景桓,我们到此为止吧!不被家人祝福的婚姻是注定不会有幸福的,我们都不是孑然一身的人,不能只图自己高兴,而让家人不开心。” “果儿,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困难我们一个一个去解决。”景桓舔了舔发干的唇,耐心劝说。 陈果儿戚然一笑:“不是所有困难都能解决的,这世上总有很多事会让人无可奈何。” “都没有试过,如何知道不行?”景桓急切起来,他看出来了,果儿这次是认真的,不是说气话。 “你不是常这样说吗?为什么不再坚持下去,就这么轻言放弃?” 陈果儿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心狠狠揪作一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能心软啊!那样,只会陷入无休无止的痛苦。 她自嘲地苦笑:“是呢!为什么不再坚持?也许在我心里,这份感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重要吧!” 景桓的面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他不可置信地痛楚地望着她,再没有什么话比这一句更有杀伤力,见血封喉,一招毙命。 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凝固了,只有心在淌血,清晰的疼痛。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打着飘问道。 她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不能退缩,自嘲道:“我不想再骗你,我承认我是有些喜欢你,像你这样优秀的男子,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家世显赫,英武不凡,嫁给你,便是永宁侯夫人,贵不可言,与我这种身份的女子而言,便是一步登天了。说到底是我的虚荣心在作祟,如果没有你娘百般阻扰,或许真的就能如愿以偿了。” 景桓艰难道:“不管你是为了名还是利和我在一起,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心甘情愿给你。” 陈果儿残忍道:“你还没听明白吗?如果可以毫不费力就得到你,我愿意,但现在希望渺茫,我是不会继续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你身上,以我现在的身份,要找你这样的也许还不够格,但选择余地还是很大的。” 夕阳透过窗棱,微黄的光晕笼罩着他紧绷的俊容,却化不开他脸上的寒霜,眼中的冰棱。他紧抿着双唇,似在死死压抑心底的悲伤和愤怒。 陈果儿实在说不下去,这些话就像一把把回标,割伤了他又飞回来扎进她的心里,太痛了。 她拼命挤出一丝微笑,说:“很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以后若是碰到少堂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找我,我不收你诊金。” 陈果儿拿起桌上的合约扬了扬:“再次谢谢你。”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再呆下去,她会崩溃掉,再也无法掩饰。 第四百九十一章 口是心非的女人 景桓站在窗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夕阳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瘦弱的身躯显得格外萧索。 口是心非的女人,他就不信她现在没有在流泪。 是的,他不信,她说的那些话他统统不信,能把自己仅有的都拿出来行善的人,是贪慕虚荣的人吗?被三皇子折磨的快要死掉也不肯妥协陷害他的人,会仅仅是看上他权势吗?那些意乱情迷的时刻,那些羞涩又脉脉含情的眼神,都是假的么? 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妥协,编出这种谎话来让他死心。 景桓面若覆霜,双拳紧握,他得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找她算账。是的他要算账,因为她的不信任,因为她对他说了这么多违心的话,害他差点信以为真,心痛的死掉。 陈果儿知道他会在身后注视她,所以,她一直把脊背挺的直直的,不能让他看出她的软弱,她的悲伤,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也顾不上。 有那么一瞬,她真希望景桓能追上来,将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他不信,他不会放弃,她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怎能这样优柔寡断?太没出息了。 每一步都走的那样沉重,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在希望与失望中纠结,在软弱与坚强中挣扎。这一刻,她才体会到情深缘浅这四个字是最深切的无奈,是心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华少棠听说景桓找他,还以为约他喝酒,赶紧就来了。 一进门发现景桓的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干嘛摆一副死人脸,不是请我喝酒的吗?”华少棠讪笑着坐下来。 “陈果儿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或是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景桓黑着脸问。 华少棠茫然:“没说什么啊!今儿个她还骂我是长舌公,这丫头,太嚣张了,竟敢骂院长。” “你仔细想想。”景桓道。 华少棠愕然:“干嘛突然这么问?” 景桓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这是她今天拿来还我的,足足一万两千两,要跟我划清界限。” 华少棠吃惊道:“她哪来那么多银子。” “这个不是重点,你好好想想,她总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 华少棠沉吟道:“不能啊,做个早上她还拿了陈氏九方给我看,一副信心满满地样子,准备大干一场,是不是你娘又……哦,对了,昨天袁阅来传话,说他爹找到回春堂去了,让陈果儿赶紧回家一趟。” 景桓紧抿双唇,幽深的眸子里凝起一道寒芒。 “还有,昨晚曲家请客,我看陈果儿喝了好些酒,都有些醉了,我要送她,她还不让我送,非要点着名的叫韩岑送。” 景桓眼中的寒芒更盛。 “不过你放心,曲如澜也去了,相信那小子没机会,啊,还有,今早上我看陈果儿眼睛红肿的,好像是哭过,我还特意关心地问了一句,她说是水喝多了的缘故……”华少棠说着说着,自己也察觉出异样来,得出一个结论。 “难道是……你娘跑陈家去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封了 永宁侯府上房,景秦氏正准备就寝。 外头一阵急促的叫声,旋即丫头的声音响起:“侯爷,夫人已经安歇了。” 但那脚步声并未有片刻停留。 景秦氏示意绿绮先不用帮她更衣,缓步走出里屋,无视站在厅中面色如冰,浑身散发着逼人寒气的儿子,施施然落座。 “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景秦氏并不严厉地责备着。 景桓目光如剑,冷冷盯着这位一直以来貌似温柔慈爱的母亲,而今才知道她有多么自私,用自私的利剑刺的他体无完肤。但这是他母亲,给予他血肉和生命的母亲,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不像对付别人一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并不表示他就会妥协。 景桓一撩衣摆,双膝跪地,给上座的母亲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 此举把景秦氏弄懵了,她以为恒儿是来质问她,跟她据理力争,而她也早就想好了对策说辞,然而,恒儿没有按她设想的那般行事,这三个响头叩的她一颗心怦怦乱跳,极度不安。 景桓大礼行毕,抬起头来,黝黑的眼眸深邃无底,语声平静无澜:“娘,如您所愿,陈果儿跟孩儿断了,孩儿也不想再让她为难,所以,您以后不必再费心了,可以高枕无忧了。” 说完,景桓站起来,最后看了母亲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一如他来时决然的脚步。 那一眼的淡漠疏离,那一转身的决然冷酷让景秦氏怔愣住,半响梦呓般地说:“他这是……真的断了?” 绿绮笑道:“侯爷说一不二,既然说断了那就一定是断了,夫人,您这招釜底抽薪见效了。” 是吗?可是她怎么这么不安呢?那一眼,就好像要跟她诀别似得。景秦氏猛地抬头,急声道:“绿绮,你快去看看侯爷在做什么。” 景桓快步离开上房,走过通向他院落的偏门时,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封了。” 仲达一挥手,立刻有十来个泥水匠,挑着砖块上来,开始砌墙。 景桓看着那迅速高磊的围墙,目色冷然,娘,既然你非要在母子间磊起一道心壁,那就莫怪孩儿用真实的墙壁来回应。 随后赶来的绿绮见此情形,惊慌失措的赶回去禀报。 景秦氏心神大震,恒儿什么意思?要用这堵墙来隔绝母子关系吗? “叫邱管家带上人把那道墙给拆了。”景秦氏动气了,怒不可遏,为了一个野丫头,居然要断绝母子关系,传出去,永宁侯府颜面何存? 不一会儿,邱管家带了二十几个家丁赶来,景秦氏走在队伍最前方,她决不允许这种荒唐可笑的事情发生。 景桓早就猜到娘会来,所以他一直没走。 “桓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把墙给拆了。”景秦氏看到已经垒砌半人高的围墙,眼中差点喷出火来。 景桓就站在围墙那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娘。 泥水匠们没得到侯爷的吩咐,手下动作一刻不敢停顿,一块快砖头继续往上砌。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墙给我拆了。”景秦氏怒吼道。 邱管家挥手示意家丁们上前。 景桓淡淡开口:“仲达,弓箭伺候,今天,谁要敢动这堵墙,射死勿论。” 第四百九十三章 博弈 一排弓箭手迅速就位,箭上弦,弦满弓,一双双如鹰的厉眼瞄准前方,他们都是士兵,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侯爷有命,哪怕前方站的是侯爷老娘,他们也照射不误。 家丁们面面相觑都退了回来,侯爷这架势,那是真敢射啊! 邱管事为难道:“夫人,您看这……” 景秦氏气到发抖,往前两步,昂首挺胸怒声喝道:“给我拆,有本事,往我身上射。” 没人往前,都在退后,开玩笑,侯爷自然不会射夫人,那是谋杀亲娘,便是皇帝老儿也不敢干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可他们算什么?小蚂蚁一只,侯爷分分钟都能把他们捏死。 退,大不了挨骂,大不了被赶出去。 进,那可就是踏入鬼门关了。 生死抉择,便是傻子也知道怎么做。 景秦氏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狼狈,威严扫地,这一刻,她才明白,在这个侯府里,掌握着最高权力的人不是她,而是站在墙那边冷若寒霜的儿子。 今日他用一堵墙隔绝了她们母子之情,用一堵墙砸碎了她的威严,用一堵墙来宣泄他的愤怒,进行无声的抗争。那三个响头,分明就是要了断母子情分。 “环儿,你若再不住手,娘就碰死在这堵墙上。”景秦氏发狠威胁道。 景桓依然沉默,那俊冷地容颜,挺拔修长的身影,在清冷月光下,犹如一尊无情地雕像。 这是一场博弈,退一步则万劫不复,为这个家,他已经牺牲太多,从小勤练武艺,十四岁就纵横疆场,刀里来剑里去,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如今他只要一个女人,一份他寻觅已久的感情,这难道很过分吗?他要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侯爷,而不是家族的傀儡,家族的责任他会担起,但属于他的幸福,他绝不放弃。 他在赌,赌娘绝对舍不得死。 景秦氏终究没有撞墙,她没那个勇气,因为她知道即便她撞了,对面的儿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心底的绝望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住了她的心,令她无法呼吸,她终于成功的赶走了陈果儿,但也失去了最令她值得骄傲的儿子的心,这场博弈,她输了个彻底。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再没有人说话,几十支火把将侯府的夜空映的一片通红,那火焰燃烧的毕博声,砖块加叠的碰撞声,声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今夜侯府巨变,侯爷用一道墙宣告他才是这个侯府最高的统治者,是绝对的权威。 直到高墙磊成,景秦氏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大人,墙已经砌好。”仲达回禀道。 景桓冷睨着那道墙,墙是他砌的,但要不要拆,怎么拆,什么时候拆,就看娘的怎么决定了。他面无表情道:“传我命令,将二少爷调回京城。” “是!” 从现在开始,他要成为这座侯府真正的主人,他要彻底掌控侯府的命运和他自己的命运。妇人之见,只会把侯府推向灭亡。 第四百九十四章 来福客栈 三天了,景桓没有再来找她,华少棠也闭口不提景桓的事,好像那个人真的就这样从她生命中退出了,一如他突兀的闯进她的生命,又干脆的离去,没有半点纠缠。再也看不到他臭美赖皮的模样,听不到他温柔讨好的话语,感受不到他霸道却无微不至的关爱。 心就像空了一样,仿佛这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那些红的绿的黄的明媚,只剩下灰白的萧瑟。 她不知道这样的痛楚会持续多久,她是大夫,不敢说能医治百病,但,真真的,这心里的伤她不知道怎么治,只能一日一日的熬,让时间来消磨。 虽然她很灰心沮丧,现实却不允许她一味消沉,她还欠着韩岑的钱,还牵系着药堂伙计们的生计,还想为爹娘和十里铺的乡亲们多做一些事,还有华许多多的病患等着她医治,所以,她强打精神,让自己忙碌起来,忙的没有时间去想他。 下了值,韩岑陪她去药铺,这几日,韩岑一有空就来陪她,一起研制药方,倦了饿了,他会做一手好菜,等她安歇了,他就离去。 不得不承认,要是没有韩岑的陪伴,她真的很难挨过这段最难捱的日子。 阿泉一见到她就说:“陈御医,那位陈老板来找过您,说是等您下了值,去一趟来福客栈。” 韩岑挑眉问道:“我陪你去?” 陈果儿想到她有事情拜托过陈老板,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她不想惊动韩岑,怕他会铤而走险,她知道韩岑想要为他父亲正名的心情有多么迫切,因为她有过这样的经历。 “不用了,你帮我制药吧!白玉养颜丸可是不够用了。”陈果儿莞尔道。 韩岑摸摸鼻子,低低地抱怨:“又要我做苦力。” 陈果儿无视他的抱怨,笑了笑:“我走啦!” 来福客栈以前就是外地药商们经常落脚的地方,这里有来自东南西北的各地药商,以前她就跟爹来过几次,去年和今年上半年,是京城医药界最黑暗的时候,以至于外地药商都不来京城了,来福客栈很是冷清了一阵,现如今,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景象。 “客官住店吗?天字地字号都已经满客了,人字号还有两间空房,小是小了点,胜在干净整洁,而且本店服务周到……”见到陈果儿这张生面孔,小二上前殷勤招呼。 陈果儿笑微微地说:“我不住店,我找山东的陈老板。” “原来是找陈老板啊,陈老板在天字六号间,小的带您上去。”小二很是热情。 陈果儿没有拒绝,跟着小二来到天字六号间,然后摸出几个铜子给小二。 小二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给我上壶茶吧!”陈果儿微笑道。 “得嘞,客官您稍后,茶马上就到。”小二乐呵呵地走了。 陈老板听到陈果儿的声音,马上来开门。 “陈御医,您可算来了。”陈老板似乎心情很好,现在他们的关系可不是单单是供货商和药铺掌柜之间的关系,而是同一家作坊的股东。 第四百九十五章 他来了 陈老板先给陈果儿看了作坊近些年的账册。销量一般,不过在这假货次劣品泛滥的情况下,能保持这样的销售业绩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次,我先给你带来两百块上好的阿胶,绝对是阿胶中的极品。”陈老板拿出一块阿胶交给陈果儿查验。 陈果儿只瞄了一眼,微然道:“陈记阿胶的品质十几年如一日,我信得过,要不然也不会找陈老板合作。” 陈老板开怀大笑:“有陈御医这番赞誉,也不枉我辛苦经营这十几年了。” 陈果儿拿出她签了名摁了手印的合约给陈老板,完成了最后的手续,陈果儿道:“尽量备足存货,相信入秋后,阿胶生意会好起来的。” “要备多少?我好心里有个数。” 陈果儿想了想,一块阿胶膏半两重,便道:“最少保证我这边两千斤。” 陈老板倒抽一口凉气,眼神惊疑不定:“这么多?” 单单一个济仁堂?能销的出去吗?整个京城还勉勉强强。 陈果儿自信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做,好歹我占着六成份额,要是亏的话,我的损失比你大。” 她现在和华少棠筹划着,要来一场大清洗,把京城中的假药全部查处,这样才能保证药材市场的次序,保证药农和药商以及广大患者的利益。 一旦那些假货次劣货退出市场,像陈记这样的正品阿胶必定大受欢迎,加上她的手段,说不定到时候两千斤阿胶还不够。 听陈果儿说的这般笃定,陈老板朗声道:“两千斤就两千斤,在入秋之前一定能赶制出来。” “质量要保证。”陈果儿强调道。 “放心,自砸招牌这种事,我老陈是不会做的。”陈老板道。 说了一通话,陈果儿觉得有些口干,那小二说茶水马上就到,怎么这么久了也没见上茶,拿了好处也不办事,真是的。 陈老板似乎看出陈果儿口渴了,起身道:“我去看看茶水。” 老陈走出去没一会儿,门又推开来,陈果儿还以为茶水来了,就坐着低着头没动。 一个茶杯放在陈果儿面前,有人提壶冲茶,顿时茶香四溢,是龙井新茶的芳香。 陈果儿稍稍抬眼,只见月白织银色暗纹的绸衣,心猛地揪了起来,这身衣裳,好眼熟,难道是他吗? “果儿。”低沉温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陈果儿僵住,那么期待他出现,每晚做梦都是他,可是他真的来了,她又宁可他不要来,难道还要把那些绝情的话再说一遍?在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与她与他都是何其残忍。 宽厚温暖的掌抚上她的肩头,她正要躲闪,只听他低低地说:“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很抱歉,一直想要给你最安全的保护,最温暖的呵护,以为自己的羽翼够丰满,够强大,却是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伤害,尤其这伤害还是来自我最亲的人。” 他都知道了,那么他想要说什么? 一直以为那日就是结束,但现在让她有种等待裁决的感觉,原来,这一刻才是最难熬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一年之约 景桓忍了三天,这三天每一分每一刻对他而言都是煎熬,因为知道她在痛,所以他更痛,她在御医院里落落寡欢,她在济仁堂的制药房忙碌到半夜,她身边有个人时时陪着她,她的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在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说之前,他不能出现。因为这次娘触犯了她的底线,伤害到了她最在乎的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挽回的。 他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她的脸色这样苍白,原本就巴掌大的脸越发的消瘦了,显得眼睛更加大,水汪汪地,看得他心都揪了起来,温柔的目色渐渐转为浓浓地疼惜,一丝叹息后,他说道:“傻瓜,你以为我真的会放弃吗?我可是你口中最赖皮的人啊!这三天我一直在想,没有了你,我是不是还能照样娶妻生子,我是不是还能这般潇洒恣意的过日子,但每一次问自己,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你已经把我的心偷走了,没有了心活不活得下去都还成问题,还谈什么幸福与快乐?你是大夫,医者仁心,怎么能干这种偷心挖肺然后把人丢弃的事情呢?所以,我赖定了你,这辈子,你是逃不掉了,我也逃不掉了。” 泪水不自觉的模糊了双眼,竟然有种如释重负,重获生机的感觉,她很没用,很不争气不是吗? “可是……”因为想哭,所以语声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所以,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果儿,给我一年时间,等我一年,我会把所有问题都解决掉,然后,八抬大轿迎娶你,让你堂堂正正地做我的妻子,这一年里,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我的心永远在你身边,所以,你也要坚守住我们的感情,要相信我,不要被人趁虚而入,那样的话,我会发疯,打破我们的约定,直接把你抢回家。”他说着,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胸前,他真的很想改口,一年好漫长,可是,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必须确定消除一切会对她不利的因素,他要没有后顾之忧的娶她,要让她当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 陈果儿心头梗着千言万语,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最终只是哽咽着,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他定下一年之约是不想她夹在父母与他之间为难,而他要独自去面对所有问题,一年真的很漫长,只要他不放弃,多久她都愿意等,其实,想要在一起并不是那么难,如果他不是执意要给她妻子的名分,景夫人的反应不会那么强烈,冲着他这份真心,她都不能再退宿了,她也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那样太不厚道,所以,她会努力把济仁堂经营好,给那些看扁了她的人狠狠的一记耳光。 很简单的一个字,在景桓听来犹如天籁,一个字的承诺足以给他无穷的力量,去面对任何阻力。 “果儿,谢谢你相信我。”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已经荒凉的心又温暖起来,他紧紧拥着她,拥着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用所有财富和权利去交换的珍宝。 第四百九十七章 云开雾散 两人静静相拥,只有离别后才知道彼此在彼此的心里有多么重要,才更懂得珍惜,良久,陈果儿才想起来陈老板。 “陈老板他……” 景桓微笑:“放心,他不会进来。” “你们是串通好的。”陈果儿白了他一眼。 景桓宠溺道:“不然怎么见你?” 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亏她还自怨自艾的难过了好几天,以为他真的信了那些话,想到这个就来气,陈果儿对着他的手腕就是重重一口咬下去。 景桓抽了口冷气,却没有挣扎,任凭她发泄,他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被咬也是活该,咬得越狠说明她越再乎他。 看到手腕上一圈深深的牙印,他反倒笑了起来:“也好,以后不能常常见到你,看看这印记,也能一解相思之苦。” “不是说一年不来找我了吗?”陈果儿抓住他话里的破绽。 景桓挑眉道:“大家都在宫里当差,偶尔碰到几回也是正常,你总不能让我辞官不做吧!我想辞太子和皇上也不答应啊!” 呃!这倒是,想到这一年还是能遇上的,陈果儿不禁生出几分期待。 “可是我进御医院都一年了,就没在宫里偶遇过你。”陈果儿撅了嘴道。 景桓心笑,以前那是因为想见就可以见,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以后么,不得不多安排几次偶然相遇,要是连面都见不到,还不得憋死。 景桓笑道:“那是你不常出宫的缘故。” 说着,景桓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她手里,正是那天她还给他的。 “咱们可是签了协议的,必须双方同意才能解约,单方面毁约无效,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门赚钱的生意,你不能断我财路,所以,这些钱你拿回去,谁那里借的还给谁,这辈子,要欠你就欠我的,不许欠别人的,我的心眼可是小的很,会打翻醋坛子。” 他已经调查过了,这钱是韩岑给果儿的,那个家伙,虽说这几天多亏了他陪着果儿,安慰果儿,但肯定是别有所图,想要趁人之危。 陈果儿瞧他那酸样,心里却是暖暖的,压在心头好几天的乌云终于散去,仿佛这个世间又鲜活了起来。 “知道了,有好处一定给你赚。”陈果儿也不拿乔,将银票收了起来。 景桓笑看着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如果需要再投入,你让少堂跟我说一声。” “算了吧!你再从家里拿银子,你娘又得找我晦气。”陈果儿嘟哝道。 “不会的,以后我名下的产业收入全归我自己,不入公了。”景桓淡淡说道,以后永宁侯府的财政大权他也要一手掌握,不单单是为了跟娘抗争,那个不亲的祖母就要带着二叔一家回京了,那些个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娘是对付不了的,只会捏拿自己儿子,所以,恶人就由他来做好了。 陈果儿蹙眉,景桓这是跟他娘干上了吗?不晓得永宁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景桓轻点她的眉心,笑道:“别动不动就蹙眉头,小心长皱纹,变成小老太婆。” 陈果儿拍掉他的手,有些担心道:“你这样做会不会被人诟病?” 景桓不以为然道:“嘴长在别人身上,谁爱说谁说去,难道怕被别人说闲话就什么事都不做了?当皇帝还要被御史和史官批判呢!” “反正你小心点,别过分了,她毕竟是你娘。”陈果儿还是忍不住叮嘱几句。不是她心软,她也恨景夫人,巴不得她被景桓修理,但世人重孝道,她不希望景桓被人说成不孝子,而且是为了一个女人的缘故。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主动 也许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能再这样独处,所以,分别就显得格外艰难,但这是人家的地方,总不能一直霸占着。 “这次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点,还有,别总是熬夜,实在忙不过来,就让少堂去做,他皮糙肉厚的,尽管使唤……”已经走到门口,景桓又忍不住叮嘱几句。 “你也是,自己多保重。”陈果儿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飞快逃离。 景桓顿时石化,本来他还想着怎么才能一亲芳泽,结果,果儿主动亲他,怔愣过后,心底的喜悦就像破冰而出的春水,汩汩涌了出来,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再上扬。 从来福客栈出来,夜风微凉舒爽,风中还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脚步都轻快起来。哎呀,糟糕,忘了问陈老板吕春芳的事了。走到半道的陈果儿又赶紧折了回去。 “这件事,我转告她好了,作坊的事还要陈老板你多费心。”屋里传出景桓温润的话语。 陈果儿伸出去的手顿住,没有再敲门,而是转身离去。 景桓既然知道这件事,就会去查,这样也好,他的耳目众多,查起来比较容易,即便是她告诉了华少棠,最后这项任务还是会落到景桓头上的。 陈果儿回到济仁堂的时候,韩岑还在制药,这人平时说话吊儿郎当,好像很不靠谱,一旦投入到与医有关的事,就全神贯注、一丝不苟。连她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发觉。 她是在想,现在就把银子还给他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还?如果现在还的话,他一定猜到她和景桓见面了,前几日还说的那么坚决,必须还了、断了、再不往来了、结果才三天,他们就又见面了,还定下了一年之约,显得她多没骨气,多么可笑。算了,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还,陈氏九方应该很快就能扬名了。 其实,她还没进屋,韩岑就知道她回来了,多年练武的他,听觉比一般人灵敏多了。只是他要显得他有多认真在办她交代的事,省得她老说他吊儿郎当,玩世不恭。 等了好一会儿,韩岑还没听到她出声,就忍不住开口:“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陈果儿些微有些尴尬,还以为他不知道,原来是知道的。 韩岑扭头虚张声势道:“回来了也不赶紧来干活,想偷懒啊,你不能把活都扔给我这个便宜长工啊!” 陈果儿翻白眼道:“又没让你白干活。”说着递上一个油纸包,外加一壶酒:“给你,这是我特意去杏花村买的。” 韩岑嘿嘿笑了起来:“算你还有点良心,不是只知道吸血的东家。” 陈果儿推了他一把:“一边吃去,剩下的我来。” 韩岑从善如流,乐呵呵地拿着烧鸡和酒一边吃去,美酒入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喝来喝去,还是杏花村的雕花最地道,你要不要来点?” 第四百九十九章 韩岑的往事 陈果儿坚决摇头,那天酒醉后的难受记忆犹新,可不想再遭那罪了。 “我就想不明白,这酒有什么好喝的,看你年纪轻轻也跟老吴一样嗜酒如命。” 韩岑的笑容淡了下去,又滋吧了一口,一旁的油灯映在他如墨星点的眸子里,少有的迷离神色,目光很近似乎又很远,他娓娓说道:“七岁那年我离开了世伯家,一个人从江南流浪到北地,那天,雪下的很大,好不容易讨到个馒头,却被一帮小乞丐抢走,还被揍了个半死,昏倒在雪地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股辛辣的酒水呛醒,呛的我差点把肺都咳出来,但身子总算是暖和了,后来我就跟着用酒把我救醒的老先生,慢慢地,就喜欢上了这种辛辣的味道……” 陈果儿听着鼻子发酸,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过往的事,一个七岁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独自流浪,从南到北,这期间经历了多少艰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看他总是嬉皮笑脸,仿佛天塌下来也没有关系,因为他早已尝遍时间疾苦,人情冷暖,没有比那段岁月更糟糕的了不是吗? 看他唇边似有若无的笑,心里隐隐泛疼,轻柔出声:“少喝点没关系,喝多了会伤身的。” 韩岑咧嘴一笑,已经从刚才那段不堪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其实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去回想了,人总是要往前走,向前看的,转了个话题,问:“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陈果儿还沉浸在他的伤心过往中,反应有些迟钝:“啊……还好。” 韩岑掂了掂手里的烧鸡,挑眉道:“知道给我买烧鸡和酒,想来一定谈的很顺利。” “是啊,我已经买下陈记阿胶作坊六成的份额,入秋后我准备大干一场。”说到生意上的事,陈果儿豪气顿生,以前她只想着开一家可以传世的药堂,创一个属于她的名号,赚点小钱养家糊口的同时又能解这一方老百姓的病痛疾苦,等她离开御医院后,不至于无处可去。但现在,她的想法不一样了,目光不再局限与这方寸之地,她要让济仁堂的名号誉满大周,她的陈氏九方,甚至十九方,二十九方,九十九方,能让普天下的老百姓都惠及到,那个惊才绝艳的曲云菡,无欲无求只知钻研医术的曲云菡死了,而她会以陈果儿的身份,成为这世间最负盛名的医者,甚至千百年后,还会有人记得她陈果儿。 看她陡然闪亮的眉目,宛若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那么耀眼,令人炫目,一扫前几日的颓废与沮丧,韩岑有些怔然,那个陈老板给她下蛊了吗? 韩岑撕下一只鸡腿给她:“吃饱喝足好干活,来吧,我准备的材料还能再做一百药丸。” 陈果儿抿嘴一笑,指了指酒壶:“给我一杯。” “不是刚说酒不是好东西吗?你还喝?”韩岑把酒壶往怀里藏,一副怕被她抢了去的样子。 陈果儿起身就从他怀里抢了过来,大大的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抹了抹嘴说:“我现在觉得它是个好东西了。” 韩岑斜眼瞅着她那豪气干云的模样,心里不免打鼓,她到底是真的想开了还是压抑的太辛苦爆发了?整个儿不正常啊! 第五百章 声名鹊起 跟永宁侯府的惨淡相比,陈果儿那边可谓是轰轰烈烈,在由司药监牵头,御医院和医馆署配合的各家药铺暗查中,京城一共五家药铺没有假药,没有虚开高价,缺斤少两等情况,仁德堂、回春堂以及济仁堂均在榜上,大红布告贴出来,有信誉的药铺表彰,需要整改的整改,整改还是通不过的勒令关门。 有药铺不服,说这几家都与御医院关系匪浅,一定是早早就收到了风声,把假药都藏起来了,这些人不敢说仁德堂和回春堂,因为这两家药铺的声誉是有口皆碑的,百年老店,所以,大家把矛头指向了济仁堂。 但这种言论起不了多大作用,谁都知道,这种事情就是要树典型,确立榜样作用,人家有关系你没有关系,能咋样?还不得埋怨自己没那个本事,最关键的是,的的确确在你的药铺里查出了假药,自己理亏在先,抗议的底气也不足。 陈果儿对这种流言蜚语不为所动,让伙计贴出告示,每月她有三天沐休,这三天她将坐堂问诊,诊金全免,而且不定期有御医坐堂,具体安排详见店门口告示。 此举一出,京城药界和老百姓都是一片哗然,有惊有喜,有忧有乐,惊忧的是药界同行,堂堂御医院副院使,大周第一神针免费问诊,还有谁能与她竞争?大家都不用活了。 喜乐的是老百姓,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优惠,千载难逢的机会,况且济仁堂的药材价格公道,故而,陈果儿第一次坐堂的时候,前来问诊的队伍都排出了两条街,那场面相当的壮观。 随后有传言,这位陈御医是个大善人,出资为乡里修路建学,过年回家还办了两天义诊,并因此被某位御史参了一本。 陈果儿在民间的声望几乎是一夜之间鹊起,风头之盛无人能及,百姓们送她一个称号,陈大善人。而那个被景桓一拳打断了两根肋骨,又被韩岑这个辣手神医变相折磨个半死,拖拖拉拉在病榻缠绵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张御史,一出门发现自己已是臭名昭著,成了老百姓口中的昏官,气得头昏脑涨又跌了一跤,手骨华丽丽的骨折了,继续回家躺着。 济仁堂善举在前,回春堂和仁德堂也迅速做出反应,每月也将有三天义诊,与陈果儿的时间错开来,虽然没喝上头一口水,但胜在本来就有口皆碑,也赢得了不少赞誉。 仅仅一个多月时间,济仁堂从一个三流药铺一跃成为可以和仁德堂、回春堂并驾齐驱的大药堂,陈氏九方,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民间都是一药难求。再后宫嫔妃们的强烈要求下,陈氏九方被列为贡药,无论如何必须先保证宫里的需求。 陈果儿的事迹传入景秦氏耳朵里,让景秦氏差点呕血,那个女人,离开了恒儿后,居然一飞冲天了,听说济仁堂现在是日进斗金啊!这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难道她真的看走眼了,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轻微的动摇。 第五百零一章 加了点佐料 晚上,景桓在书房里,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放在桌案上,食指和中指微曲着,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三千两的红利,听着仲达的转述,若有所思。 “陈姑娘说,这个月净收益一万三千八百两,拿出一万分红,三千八百两余下做本,陈姑娘可真不简单呐!即便是仁德堂和三溪堂落没,回春堂独大的时候,恐怕也没有这么惊人的收益,照这样算来,不出几个月就回本了。”仲达平静的语气里还是留下了钦佩的痕迹,都说做生意要靠实力靠脑子,陈姑娘两样皆备,加上侯爷暗中帮衬制造舆论,不成功才怪,只是效果远远超出预期了。 景桓淡淡一笑,眸子里荡着一丝心疼,别人只看到她的成功,但他看到的是她消瘦却坚毅的身影,没日没夜的辛劳,每天下值还要坐堂一个时辰,每晚都在赶制药丸,三天沐休比平时更加忙碌,每回他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长队,都心疼的很,恨不得挥鞭把这些人都赶回去。她是卯足了劲想要争一口气,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自插双目。 他很想去劝劝她,别这么累,但也清楚她的性子,别看她瘦小,骨子里却有一股子狠劲,有着非凡的毅力,只要她想做的事,就必须做到最好为止。所以,他生生忍住,想着她现在身边没有得力的人,等她慢慢培养起得力的助手就能省力些了。 “夫人那边可收到消息了?”景桓调整了下姿势,闲闲地倚在靠背上。 仲达嘿嘿一笑,那笑容里透着坏,说:“一丝不漏都传到夫人耳朵里去了,小的还往里头添了些佐料,听说夫人每回听到消息就心情不好,连饭都吃不下。” 仲达所谓的佐料就是每次让人在府里议论陈姑娘的时候,都要来那么一句感叹:“可惜了这桩日进斗金的生意,本来咱们侯爷也有份的……” 自从侯爷不往公中拿银子后,光凭侯府名下的产业受益,要支撑这么大一个侯府,加上为了迎接太夫人和二老爷回京,又重新修葺府邸,夫人那边已是入不敷出,不得不动用老本了,夫人和侯爷眼下正僵持着,夫人也不好意思来向侯爷要,别提多堵心了。 景桓嘴角勾起一记冷笑,他就是要娘知道知道自己的目光是如何短浅。 “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景桓又问。 仲达回说:“那吕春芳起先死活不肯开口,怕往事牵扯出来,连累到她家门,不得安生,小的使了些手段,她才如实说了,其实那晚安常在只喝了一碗酸梅汤,因为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龙胎,只是还未请御医验证,根本不可能喝酒,但安常在曾把这怀疑告诉过与她同住一殿甚为要好的宁妃,不过当时宁妃还不是宁妃,她们是差不多时间怀的身孕。” 景桓眸光一敛,盛起一道寒芒,原来如此,他已经查过当年的情形,安常在和宁妃一入宫便得圣宠,安常在虽然家世不显赫,但才情绝佳,是宁妃上位最大的威胁,若是安常在也诞下皇子,恐怕今日坐在妃位上的就不一定是宁妃了。 第五百零二章 罪过罪过 “把这消息报与太子,看那边如何示下,陈姑娘那边,你简单的说就好了。”景桓沉声吩咐。他不希望陈果儿涉入此事太深,他明白她的心思,是想还韩岑一个公道,如果仅仅是为了韩岑的公道,他才不来管这事,但关系到宁妃,关系到景皇后的死,他就不能袖手不管。 宁妃此人一直深藏不漏,掩饰的很好,从她处理药监司贪墨和御医院药房假药案就可以看出此人心机有多深,那药监司宁培林是她堂兄,她不但没有在御前求情,反倒要求严惩,并将自己禁足翊坤宫,以求赎罪,此举让皇上非但没有严惩宁家,反倒生出了怜惜之情,觉得她深明大义,不过是冷淡了她月余,做做样子,过后又恩宠有加。 这个人,对付起来不容易啊!不像萧贵妃萧家那么强势,锋芒毕露,宁家是懂得避开锋芒,韬光养晦。 屋外高朗大声道:“二少爷求见。” 仲达拱手一礼:“大人若无其他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 景桓挥挥手,须臾二少爷景允走了进来。 “大哥。”景允恭谨一礼。 “坐。” “在五城兵马司可还习惯?”景桓尽量摆出随和的态度,这个二弟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战战兢兢,说话不敢大声,眼睛也不敢直视,还不如仲达和高朗他们随意,他不过是曾在军中带过他两年,怎就当他老虎般这般惧怕拘谨,这让景桓很郁闷。他并不希望二弟怕他。 “还行。”景允道。 “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景允慎重的斟酌后说:“五城兵马司军纪散乱,喝酒狎、妓,赌博斗殴如同家长便饭,快烂到骨子里了,这种队伍,一旦打仗,简直不堪一击。” “所以,我才让你进兵马司,你知道该怎么做。”景桓道,五城兵马司由忠勇侯家长公子掌权,那家伙本就是个酒囊饭袋,无用的废物,全仗着老爹的权势得了这个要职,不过这样也好,京城内无兵马可调,就只有他的西山大营坐镇一方,捍卫京畿重地,没人能对太子构成威胁,更无发动政变的可能性。他要二弟入兵马司,只是让他呆着,万一将来太子登基,他必定要重整五城兵马,景允就能名正言顺的上位。 景允点头,没敢说他很不习惯兵马司里腐朽的气息,不如在边关杀敌来的痛快,只是大哥的安排自有深意,他必须遵从。 “现在来说说你的婚事,再有三天,祖母和二叔就要回京了,我已经跟柳家打过招呼,择吉日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景桓笑呵呵地说道。 景允大惊:“大哥,这如何使得?大哥尚未娶妻,弟如何能僭越过去。” 景桓啧了一声道:“哥这不是没找着合适的嘛,你和那柳家小姐定亲都四年了,怎好让姑娘家大好年华光阴虚度,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让弟妹们都干耗着,这样我会觉得愧疚,你就别管那些劳什子规矩,我都没意见,谁敢放个屁?” 这也是他将二弟调回京城的目的,他和果儿暂不能成事,果儿还小耗得起,他也无所谓,但实在有愧那柳家小姐,今年都二十了,罪过罪过! 第五百零三章 以己度人 大哥做了决定的事,景允不敢反驳,可能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大哥军威赫赫,令出必行,军中无人不信服,大哥对他而言,不仅是上司,长兄,更像是一位严父,爹常年不在家中,长兄如父,更何况爹已经不在了。 但这些并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他犹豫了半响,终于鼓起勇气说:“哥,娘这阵子身子不太好,夜里老咳嗽,请了御医来看过都不见好转。” 景桓一抬手,止住他往下说,娘的情形他清楚,那些个前来问诊的御医都是绍堂的手下,当着娘的面答应按娘说的做,但一到他面前就是有一说一,绝不敢有半句虚言,事后他只做不知情,娘这病都装了一个月了,也不嫌累得慌。 “哥,我知道哥还生娘的气,但母子哪有隔夜仇的?祖母和二叔很快就到京城了,若是他们瞧见那堵墙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哥,娘即便做的不对,但她也是为您好,为了咱们侯府……”景允已经很久没在哥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了。 景桓郁郁地斜了他一眼,闷声说道:“娘有病没病她自己清楚,我也清楚,那些个御医更清楚,也就是骗骗你这种老实人,景允,我比你还早入军营,也不见得似你这般单纯缺心眼,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记住,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你这毛病得改,不然我看你在五城兵马司呆不出三个月。” 景允哑然,神情疑惑,哥的意思是娘在装病?可娘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昨儿个他还特意问过前来问诊的御医。 “再说了,哥没你那么好命,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如果现在我找个由头把柳家的亲事退了,让你另娶他人你干不干?”景桓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确很羡慕二弟,除了有个姻缘之门开的迟的大哥耽误了他几年光阴,别的都很顺,看上了,定亲了,而且双方长辈都很满意,多顺遂,就他和果儿那么不容易。 景允从未这样换位思考过,一时间被大哥问住,细想想,他还真不乐意,他和柳家小姐是有真情的,不觉有些同情起大哥来。难得大哥看上一个女子,却被娘百般阻挠给搅黄了,哥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景桓悻悻然道:“不乐意吧?以己度人,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凭什么要别人心甘情愿接受?” 景允嗫喏道:“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僵着,我和景岚看着都着急。” “你们着急什么?该吃吃该睡睡,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和娘之间的问题,你们别插手,插手也没用。”景桓淡淡说道。 他叫二弟回来可不是想要多个人给他添堵的,景岚已经被他警告过了,现在安分了不少,娘撺掇不动景岚就来撺掇景允,也就景允老实,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景允讪讪低下头不敢再说了,心里更加好奇那个被大哥青睐的女子到底什么样,听娘和景岚说起来也很普通嘛!哪天去见识见识。 第五百零四章 请客 陈果儿抽了个空去了趟针灸科。 “喏,这个月先还你四千两,余下的下月还。”陈果儿递上银票,面上洋溢着愉悦地笑容,这是她两辈子头一次体会到赚钱也是这么快乐的事情,而且还是名利双收。 韩岑收下银票,摸摸鼻子不客气地问:“利息呢?” 陈果儿心情好,笑眯眯地问:“你要多少啊?按钱庄的利息还是想要放高利贷啊?” 韩岑哂笑道:“杏花村的陈年花雕两坛总不过分吧?要不就去天香居请我吃一顿怎样?” 陈果儿财大气粗:“没问题,叫上天佑巧姑还有钟良他们,咱们去天香居好好吃一顿,我请。” 两人会心一笑。 于是,下值后,一帮年轻男女走进了京城最奢华奢侈的天香居。 巧姑在门口就拉住了陈果儿的手怯怯地望着进进出出的达官贵人,来着无不是华服美饰,鲜衣怒马的,相比之下,他们这一行人土布粗衣,跟这里的华丽之气格格不入。 “陈果儿,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听说这里的消费贵的离谱,一顿饭没个几百两银子下不来。”巧姑小声建议道。 韩岑耳尖听见了,扭头笑道:“巧姑,你别担心陈果儿钱袋子不够鼓,人家现在可是商界新贵。” 天佑和钟良等人也是自惭形秽地不太敢进去,附和巧姑的建议:“咱们还是换地方吧!” 韩岑唬着脸道:“你们这些不仗义的家伙,平日里,哪次不是往死了坑我,怎么一到陈果儿这,一个个都当缩头乌龟了。” 他岂会不知这帮臭小子在想什么,看这里出入的非富即贵,就怂了,连门都不敢进。 陈果儿莞尔笑道:“大家不用替我省钱,难得来一次,我雅间都定好了。” “还雅间?”李彦生瞪大了眼睛,其他人可能不太知道,但他以前听李家的堂兄弟们说起过,这里一个雅间最低消费五百两。 韩岑打了响指:“听见没?雅间的定金都付了,要是不去,人家可不会退给你。” 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大家只好默默地忐忑地跟了进去。 小二用一种轻蔑地眼神在这帮土布粗衣的客人身上瞄来瞄去,然后傲慢地说:“客官,我们这可是天香居不是普通的小酒馆……” 陈果儿微笑着打断小二的话:“我是御医院的,在这定了松涛阁。” 小二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着陈果儿,陈果儿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柜台上。这里的小二,认穿着认打扮,再就是认银子,一见花花绿绿地银票,立刻眉眼弯弯,扯开大嗓门:“雅字号松涛阁客人到……” 菜都快上齐了,曲如澜才来。 大家伙八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菜色,这里的餐具都是上好的汝窑瓷器,筷子是银质的,一端还雕着精致的花纹,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动手。 “吃啊,赶紧的,凉了可就不好吃了。”韩岑热情地招呼大家吃菜,好像他才是掏银子做东的那位。 隔壁隐隐有笑语声传来,这里的隔音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啊。 第五百零五章 小心猝死 酒过三巡,陈果儿劝道:“少喝点,醉酒容易猝死。” 巧姑和曲如澜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哪有人在酒桌上劝人别喝酒是这么劝的?别是心疼银子了吧? 韩岑不以为然,大声道:“别危言耸听,我可是酒缸里泡大的,醉过千百回,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怎么,你个大财主心疼银子了?” “别大意,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咱们是当大夫的,见的还少了么?别的不说,就说宫里好了,好多年前不就有一位主子酒后暴毙了?”陈果儿也是大着声说话。 “说起这事,我听到一些不太一样的说法。”韩岑蹙眉道。 “是什么?”钟良好奇地问。 “我听人说,那位主子是被人害死的,一般酒后暴毙这种事,要么是贪杯实在喝大了,要么就是本身就有疾病,但那位主子之前身体一直好好的,没有异样,而且,听说也就喝了两杯梨花白,梨花白什么酒?还不跟白水似得,能喝死人?鬼才信……”韩岑哼哼道。 隔壁的笑语声骤然消失,安静的好像隔壁压根没客人。 “我也就是这么一劝,爱听不听,反正我饭管饱,酒管够。”陈果儿嘴角一撇,招呼如澜和巧姑:“咱们还是喝茶,喝茶养生。” 大家渐渐放开手脚,胡吃海喝,谈笑风生,五百两银子不能就这么浪费了不是? 隔壁雅间里,一位华服大爷招手叫来随从,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随从立即下楼去找小二。片刻回来禀报:“隔壁是御医院的人,做东的是最近名震京城的济仁堂东家御医院副院使陈果儿。” 这位大爷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四个男的,除了天佑还算清醒,其他三人都是东歪西倒,在店小二的搀扶下才下了楼。 曲如澜看韩岑醉的不轻,关心道:“你还能走吗?要不,就别回御医院了,去回春堂吧!” 韩岑醉态憨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地牙齿,大着舌头道:“爷没醉,爷清醒着呢,还能再喝三大碗。” 陈果儿叫来马车,让天佑帮忙,把三个醉鬼塞进马车里,吩咐车夫将人送去回春堂。 “果儿,你不去吗?”巧姑问。 陈果儿笑了笑:“不了,我还得去药铺。” 巧姑犹豫着说:“要不,我还是过来帮你吧!” 本来说好等考出行医资格再去帮陈果儿的,但陈果儿现在已经快忙不过来了。 “好啊!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明儿个我就跟华大夫说去。”陈果儿正有这想法,靠她一个人真的太累了,尤其是陈氏九方的制作,这是济仁堂最核心的秘密,虽然她相信济仁堂的伙计,却也不能把秘方交给他们,所以,也动了让巧姑和天佑早点过来帮她的念头,这样她就能腾出手干别的事。 和巧姑他们挥手告别后,陈果儿慢吞吞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虽然她没有抬头,却知道楼上有人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嘴角微扬起,接下来就看看安家的人会有什么行动吧!这五百两银子可别打了水漂才好。 第五百零六章 会一会 没错,今晚的聚会是一场别有用心的聚会,那安家的当家二老爷是这里的常客,而且每次都是包松涛阁隔壁的香兰阁,韩岑已经打听清楚,今晚安家二老爷要在这里宴请下属。 安家是靠煤炭生意起家,乃是一方富贾,财力相当雄厚,这几年渐渐往京城发展,在这达官富贾如林的京城占稳了一席之地。 想必当初安常在突然暴毙,安家不是没有疑心过,怎奈身份低微又远在山西就是疑心也没办法,故而此事不了了之。但如今不一样了,安家在京中渐渐站稳脚跟,安家大老爷在朝廷担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其人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不过,胜在为官还算勤勉,倒是有些好名声,安家长公之乃是五城兵马司副将,是手握实权的,而安常在则是安府真正的当家二老爷的嫡亲长女。 这位安家二老爷可不是简单的人物,银子铺路黄金开道,在京中颇有些人脉。尽管安家的势力远不如宁家,但安家若是想做些什么事,比如给宁家制造点小麻烦,把一锅粥搅浑还是可以的。 她知道景桓会追查此事,太子那边也不会放过,但安常在毕竟是安家人,让安家为此事出点力也是应该的,而且名正言顺,安家出面是为女伸冤,太子出面意味就变了,很可能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别有用心,排除异己的阴谋手段。 已经三天了,韩岑每天下了值就在街上溜达,东逛逛西逛逛,喝喝酒,吃吃肉,偶尔还去赌坊摸两副牌九,到点了才回御医院。 “二爷,他都是一个人。”一个随从恭谨的立在一辆遮盖严密的轿子旁,这么热的天,真的很担心轿子里的人会不会闷死。 “走,去会会。”轿子里的人语声低沉。 观察了此人三天,这家伙嗜酒如命,每次不喝个五分醉都不罢休,还会赌,而且每次都输,这样的人说的话可信吗?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比较容易撬开嘴巴吧!要知道御医院那帮子老头一个个嘴巴比灌了铅的铜锁还严实,显然这个新进的御医还没经历过特别深刻的教训,又仗着自己医术高超,少年得志,不免轻浮了些。 所以,在慎重观察和思虑后,安二爷决定找这个年轻人好好谈一谈。 韩岑垂头丧气地走着,因为今儿个他在赌坊输了不少银子,心疼肉疼。再转过一条街就是宫门口了,一个青衫长袍的中年男子不知从哪里闪出来,挡住了去路,拱手一揖:“韩御医,我家老爷有请。” 韩岑眯着眼瞅他,下巴一昂,不屑道:“谁认识你老爷是谁啊?要请爷出诊,明儿个先去御医院排队,爷忙着呢!” 中年男子笑眯眯地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金子,不露痕迹地塞进了韩岑的手里:“还请韩御医行个方便。” 韩岑掂量着手里的金子,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爷真的很忙啊!” 中年男子很识趣的又塞了一锭金子过来:“若是看好了我家老爷的病,我家老爷不会亏待您的。” 韩岑大咧咧地把金子往怀里一塞,勉为其难道:“看在你家老爷这么有诚意的份上,爷就走一趟,带路吧!” 第五百零七章 密会 韩岑没想到安家二老爷约见的地点会是青楼,一进门就差点被浓重的脂粉味熏的憋过气去,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姑娘两眼放光地迎上来,左拉右扯,使出浑身解术想要做这位英俊小哥的生意。 韩岑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痞痞的模样,要是给他换一身锦绣华衫,十足一个纨绔子弟,也见识过御医院那些春心荡漾的女医们频频示好,练就了一副厚脸皮,但从未曾见识过这等真刀真枪赤膊上阵的架势,不免紧张地满头大汗。嗯!其实他的内心还是羞涩很纯洁的,活到二十岁,也只拉过陈果儿的手,而且是在非常正当的情况下。 正窘迫的手足无措,带他来的中年男子掏出几张银票轻而易举的就把缠住韩岑的姑娘们打发了。 韩岑又不禁郁闷,原来自己的魅力远不如几张花纸头。 中年男子将韩岑带上三楼,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就停下了,躬身行礼道:“我家老爷在里面等候大人。” 韩岑嗤鼻道:“我看你家老爷精神头很好嘛,还能来这种地方。” 说着大咧咧地推门进去。 韩岑心里清楚,其实越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越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安二爷深谙此道。 安二爷怡然自得的坐那里自斟自酌,见韩岑来了,也不起身,只手一指:“请坐。” 韩岑大方落座:“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看病吧!” 目光直视这位气度雍容的安二爷,将近五十岁的年纪,家财万万贯,山西一带最有名的富商,但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铜臭味儿,反倒有股子清雅疏淡的书卷味儿,那眼神也是安宁的很,不似别的商人,透着精明的算计。 不像个商人,倒像个做学问的。韩岑在心里给出了评价。 然而,安二爷接下来的举动让韩岑立马改变了想法。 安二爷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推到他面前。 韩岑目测了一下,五百两面值的银票,约莫有十张。这个数目,让他暗抽一口冷气,心中腹诽:果然是财大气粗,一方巨富,银票虽轻却也能砸晕人的。 看到韩岑两眼发直,目光呆滞的样,安二爷会心一笑,缓缓说道:“今儿个请韩御医前来的确是为了看病。” 韩岑这才回过神来,直直地瞅着他:“你有病?我看不像。” 安二爷笑容还是那么温和,说:“心病,一件梗在我心头十四年的心病。” 韩岑摇头:“这我可没办法医治。” 安二爷指指桌上的银票,不疾不徐地说:“如果韩御医能把大前日在天香居说过的话再说的详细一些,这些银票就归韩御医了。” “大前天?天香居?”韩岑露出迷茫的神色,哂笑道:“那日喝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说过什么。” 安二爷笑了笑:“酒后猝死。” 韩岑脸色一变,说:“御医院有规矩,有些话不能对外宣扬。” “韩御医放心,今日在这里说的话,出你的口,入我的耳,绝不会有第三者知道。”安二爷保证道。 韩岑抿着嘴,神色复杂,似在金钱与院规之间挣扎,良久,似乎狠下了心,咬牙道:“你保证。” 安二爷微微点头,目色依然温和面带笑意,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第五百零八章 撕开一条口子 陈果儿正在制药房里教巧姑和天佑熬制药丸。因为两人都还是新手,在回春堂虽然也学过制药,但都是制作一些普通的药材,不似陈氏九方,每一道工序要求都极为严格,确保发挥最大的药效。 “别急,一道一道来,等上手了就容易了。”陈果儿看巧姑两眼发直,一副不知从何做起的茫然与懊恼,轻轻一笑,安慰道。 天佑一直拿了个小本子在记录:“好在我都记下来了,慢慢再琢磨。” 陈果儿表扬了他:“你这习惯很好,人再聪明就算能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也不可能记下所有的东西。” 天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讪笑道:“我这是笨人笨办法,还是韩岑教我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阿泉来说:“韩御医来了。” 陈果儿莞尔,对巧姑和天佑说:“你们先按我说的把这几味药研磨好,我去去就回。” 韩岑这会儿过来,定是安家那边有动静了,看来那安二爷谨慎的很呐! 陈果儿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特别的味道,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打哪来?好重的味儿。” 韩岑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裳,面色尴尬,嘟囔着说:“不是什么好地方,安二爷选的,要我自己,打死了也不会去那种地方。” 陈果儿心下明白,所谓的不是好地方是指什么地方,那么浓的脂粉味,也只有那种地方了。当下就不再追究,问道:“安二爷怎么说?” 韩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掏出一叠银票在陈果儿面前数了起来,啧啧道:“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有钱人就为了几句话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咱们累死累活一年的俸禄加起来也不过二百多两……” 陈果儿鄙夷地剜了他一眼:“见者有份,下回轮到你在天香居开一席,让大家把上回舍不得点的菜都点一遍。” “这不小意思吗?明儿个就去。”韩岑大方地说。 “明儿个不行,明日我沐休。”陈果儿悻悻道,沐休的日子可是比在御医院当值还要累,现在不仅是城里的百姓还有外地的都赶过来,有免费义诊这种好事,便是没病的也要来凑个热闹。 “那就改天。”韩岑从善如流。 言归正传,韩岑把他和安二爷的谈话给陈果儿说了说。 “那安二爷绝对是个老狐狸,咱们抛给他一根丝,他就能抽丝剥茧,找出问题的本源,其实他已经心里有数了。”回想起安二爷眼中不断被打破的平静,虽然很细微,但波澜已现。 陈果儿不由点头:“有安家插手,相信这件事不会继续沉寂下去。”要等太子那边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太子不到机会成熟是不会出手的,那就让安家给太子创造一个出手的机会。 “多亏了你找到吕春芳,让这桩掩盖了十几年的冤案撕开了一条口子,我想了这么久,都不知该从何入手。”韩岑喟叹道。 等这一天,他已经等的太久太久,好在曙光已现。 第五百零九章 吓尿了 宁家最近有些倒霉,应该说自从假药案后就一直很倒霉,宁家家主宁尚书宁世翰看完各地送来的公文后,瘫坐在椅子上,扶额叹息。 先是西山避暑山庄的一处房屋被雷劈了一记,结果房屋倒塌,好巧不巧,当时皇上正带了几位妃子在山庄里避暑休养,而倒塌的房屋就在皇上寝殿的边上,据说当时皇上吓得只穿了一条内裤从寝殿里逃出来。 皇上遭雷劈,谁敢这么说?谁敢说天子遭天怒天谴?有人在断掉的柱子里发现了白蚁,臣子们顿时欢欣鼓舞,终于找到替皇上开脱的好名目,故称房屋倒塌是修建时用的材料不对,里面有蚁卵,如今都孵化出来,把柱子都蛀空了,这才导致房屋坍塌。 天地良心,修建西山避暑山庄时,他还是工部的一位侍郎,为了好好表现,他是卯足了劲,用足了料,所有木材都是精挑细选并且做过防虫蚁处理,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白蚁的,可他敢喊冤不?不敢呐!只好自认倒霉,被皇上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的个狗血淋头,而且重重处罚了宁家另一位负责山庄修建工程的,一道圣旨发配到黔地。 这桩飞来横祸才过,大周国又迎来了三十年不遇的大水,冲垮了多处堤坝,冲毁了无数良田,过后又有人发现堤坝修的偷工减料,已经上报朝廷。 宁世翰不用想也知道,御史台那些家伙是不会放过可以一展文笔与口才,显示其一付拳拳爱国之心的好机会,明日朝廷上肯定又会对他口诛笔伐,狂轰滥炸。 宁世翰唉声叹气,这么多年掌管工部大权,从没像今年这么倒霉的,难道真的是流年不利? 与此同时,安家书房里,安二爷召集了几位心腹在商议。 “这件事尽快在民间造势,闹的越大越好,民怨冲天,天子才会重视。” 一位管事道:“二爷请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安排下去,老百姓们失了良田毁了房屋,甚至失去了亲人,本就哀痛难耐只能怨天,现在有了发泄的对象与目标,稍一煽动,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没错,明天就带人去宁府门前声讨。”有人附议道。 “尽管放手大胆的去做,但前提是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安二爷语调平平,就跟平日里处理商务要事一样的举重若轻,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掀起了一场对宁家来说完全不亚于这场三十年不遇的洪水的惊涛波澜。 第二日,宁世翰先是在朝堂上成为大家攻击的对象,他想了一晚上的对策说辞,在那帮激动的面红脖子粗的御史面前却毫无用武之地,那连珠炮似得讨伐让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皇上那愠怒的眼神。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半死不活的被人抬回府,却连府门口都进不去,前门后门偏门全被前来声讨的民众堵的水泄不通。 有人认出了他的轿子,振臂一呼:“那是宁尚书的轿子,我们找宁尚书讨要说法去……” 顿时民众如洪水般涌来,随从们抬了轿子撒腿就跑,但哪里跑得过急红了眼的老百姓,被团团包围,谩骂声、指责声,一浪盖过一浪,甚至有人开始往轿子丢烂菜叶臭鸡蛋,可怜的宁世翰躲在轿子里硬是吓尿了。 第五百十章 添根柴加把火 东宫书房内,窗门大开,有风徐徐透进来,吹的青色帷幔随风摇曳,金猊香鼎中有袅袅的幽香溢出,在风中弥漫,屋子的一角摆了盆雕了锦鲤模样的冰块,带来些华凉意。 太子抿了口冰镇莲子汤,淡笑着说:“宁家也不知是犯了小人还是犯了天怒,最近可够倒霉的。” 景桓嗤笑道:“犯小人?那宁家原本就是小人,要真有人算计他们,倒可说是声张正义替天行道了。” 太子笑了笑,当然是认同这话,如今横亘在他面前最大的内忧就是来自宁妃和宁家。 顿了顿,景桓道:“从这几件事看来,有人背后算计宁家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不得不佩服此人,利用天时,鼓动人心发难,而且做的不留痕迹,即便宁家有怀疑,恐怕也束手无策。” 这种手段,完全就是要打垮宁家的架势,虽然他也在想办法,但他是从红尘醉入手,试图找出确凿的证据来打垮宁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维过于迂腐死板了,眼下的情况倒是提醒了他,其实只要宁尚书垮了,宁妃失去了助力,那些支支吾吾不肯透露隐情,死死闭着嘴巴的人,还不是畏惧宁家的权势,宁妃的权势。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到时候,不用他费心,就会有人主动落井下石了。 太子和他想到一处去了,冷笑一声:“那咱们也不能闲着,添根柴加把火。” 两人会心一笑,借着这次机会,先把宁世翰从工部尚书的位置上拉下来再说。 “对了,昨儿个陈果儿来东宫了。”太子道。 景桓眉梢微挑:“她来做什么?太子身体有恙?” 太子低眉,唇边蕴着一丝苦笑:“太子妃有孕了。” 景桓愣了下,象征性的道了声恭喜,其实他知道太子与静和不过是被命运的绳索捆绑在一起的两个无情人,如果不是为了巩固东宫的地位,太子不会娶静和,更不会与静和…… 在这阴霾重重的时节,太子即将添嗣的消息,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 “对了,这次治水派你二叔去如何?”太子不愿继续那个话题,他只是告诉一声。 景桓蹙眉沉吟道:“这是个苦差事,但若办得好,名利双收,只是二叔的能力……” 说到这位二叔,景桓就头疼,景家人丁不旺,的确恨不得把废物都利用起来,如果仅仅是个废物还好办,大不了他派几个得力的一旁扶持,问题是他这个二叔,本事没有还很狂妄,总觉得自己能干的不得了,眼高于顶,这几年二叔在外地为官,要不是人家看在景家的面子上给他一个中上评,他早就连续三年下评给罢免了。所以,这差事交给二叔,他真的很不放心,弄不好还坏事,倒不如就让他领个闲差混日子。 “还是再考虑考虑,敬国公家的六公子就在工部任职,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推举他。”景桓建议道。 太子默默点头,连景桓都对他二叔没信心,他又如何敢用? 第五百十一章 去山西 连日的暴雨过后,天气异常闷热起来,不像是干爽的北地,倒像是湿热的南方。此时已是黄昏,太阳渐渐西沉,但地底涌上来的蒸汽把整个京城都变成了蒸笼。 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活了。景桓躲在阴凉处,拿着把扇子使命的往脸上扇风,还是不解热,心底的烦躁油然而生。 仲达远远跑来,身上湿淋淋的都是汗。 “大人,陈姑娘出御医院了。” 景桓扇子一收,计算了下御医院距离宫门的路程以及陈果儿的脚程,她要赶去济仁堂,每次都是步履匆匆。 稍等了片刻,景桓擦了把汗,整了整衣衫,才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若闲庭信步的朝宫门走去。 仲达跟在后头抿嘴偷笑,大人忍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了啊! 其实要制造偶遇并不难,好几次,他都在远处看着她出宫,有时候韩岑也同行,让他狠的牙痒痒,今日可不要又看到韩岑,不然他在这闷了半日就白受罪了。 “陈姑娘。”仲达充当偶遇的马前卒,扬声打招呼。 陈果儿听着声顿住脚步,回头就看见景桓和仲达缓缓走来,景桓还穿着朝服,隆重的朝服穿在他身上,少了几分洒脱之气,多了分威严气势。 偶遇?这还真是偶遇了,都快三个月了,这家伙居然一次都没出现,一点也不守信用。 陈果儿心里有气,神情淡淡,屈膝一福礼:“侯爷,真巧啊!” 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喜悦,景桓有些失望,他在这里等的都快被蒸熟了,就是想看到她惊喜的神色,哪怕是一闪而过。 “啊!是很巧,陈御医这么晚才下值?” 不远处有守卫在,偶尔还有下值的官员经过,景桓也只得客套的寒暄。 “刚才开了个紧急会议,所以迟了,侯爷怎么也这么迟?”陈果儿反问。 “紧急会议?”景桓马上就想到今儿个有几个遭了洪灾的地方上表奏章,说是发生了瘟疫。大水过后时有瘟疫发生,所以地方医署都很重视防疫工作,但似乎这次瘟疫爆发的很厉害,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是不是发生了瘟疫?你们御医院有何决策?”这事景桓还没来得急去问华少棠,以往发生瘟疫要是情况严重控制不住的话,御医院会派人下去主持工作,陈果儿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只要事关医患,她就会像个勇猛的战士冲到最前面去,上回宫里发生温病就是如此,所以景桓着急地问道。 两人边走边说,陈果儿道:“多地发生瘟疫,而且事态严重,人手不够,药材也不足,所以医馆署联合药商会准备动员各药堂和药商捐献药材,光凭朝廷的力量怕是不够的,而且御医院牵头,准备三组人马去最严重的徽州、山西还有湘南。” “那你呢?”景桓几乎可以肯定陈果儿必定在这三组人马之列。 陈果儿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浓浓地关切之意,心里的气不觉消弥无形,莞尔道:“我去山西。” 第五百十二章 不许去 “什么?你亲自去?”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但听她亲口承认,景桓还是不淡定了,怪叫起来。 陈果儿急道:“你小声点。” 景桓突兀地一嗓子,引得路人侧目,大家认得是永宁侯和绯闻女主陈御医,眼神就变得暧昧起来,纷纷抱以会心一笑。这让陈果儿很是尴尬。 景桓压低了声音道:“已经定下了?” “是啊!我去山西,韩岑去徽州,柳御医去湘南,已经定下了,现在还要招募民间的大夫,最迟后日就要出发。”陈果儿笑微微地说。 景桓咬了咬牙:“我去找华少棠。” 说着转身就走。 陈果儿忙拉住他:“你找他干嘛?是我主动要求去的,你别瞎参和,山西那边的瘟疫特别严重,而且跟普通的瘟疫不一样,别人去不行,我得亲自去。” 景桓面色铁青,直勾勾地瞪着陈果儿,低吼道:“你也知道特别严重还主动请缨,难道就没想过这有多危险,以前就有官派医疗队前赴疫区,结果没有一个能回来的,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万一你出点事,我怎么办?” 看他这么激动,陈果儿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你先去吃晚饭,晚些到济仁堂来。”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景桓急躁道:“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呃!可她还有病患要看哪!这会儿都已经迟了。 “要不你去弄点好吃的,送到济仁堂来,我都饿死了。”陈果儿眨巴着大眼睛将他望,没办法只好使苦肉计了。 景桓转身吩咐仲达:“听见没,去弄点好吃的。” 回头对陈果儿说:“我们现在就去济仁堂,好好谈谈。” 陈果儿嘴角一撇,算了,他要等得住就随他去。 到了济仁堂,前来看病的患者已经等候多时了,陈果儿让刘管事带景桓去后堂喝茶,自己一撸袖子片刻不耽误就开始坐堂问诊。 景桓心中老大不情愿,却也知道这会儿九头牛也拉不动她,只好郁闷跟刘管事去后堂。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仲达饭菜都送来了,陈果儿还没结束。 “阿泉,阿泉。”景桓不耐烦地叫阿泉。 阿泉笑眯眯跑来:“二东家有什么吩咐?” “陈御医还要多久才结束?” 阿泉回道:“今儿个有两病患病情有些麻烦,陈御医正在给他们做针灸,估计还要过一会儿。” 景桓挥挥手让他出去,心里越发气闷,她每天忙成这样,饭都没时间吃,这么拼命干嘛?这不存心让他难受吗? 仲达小心翼翼道:“大人,要不要小的去找华院使?您劝这点陈姑娘,小的把您的意思转告华院使。” 景桓沉思片刻:“你去,告诉他,无论如何不许陈姑娘去山西。” “不许去。”陈果儿走了进来,对愣在一旁的仲达道:“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侯爷有话说。” 仲达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大人,看来大人是没办法阻止陈姑娘了。 仲达一离开,陈果儿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这是我的责任,就好像你领兵打仗,难道因为怕危险就躲在后方了?我可是听说你好几次亲自带兵深入敌营,神勇无敌啊!怎么这会儿倒让我做缩头乌龟了?” 第五百十三章 妥协 “你能跟我比吗?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景桓气囔道,她真的想的太简单了,或者她可以不怕瘟疫肆虐,可是因为洪灾,如今到处都是流民,流寇,太不安全了,还有她的身体,她这么瘦弱,如何受得住着一路的艰辛。 “可我是医者。”陈果儿不高兴听到这话:“就扶桑原本就是身为医者不可推卸的责任。”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御医院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御医,要你一个女子去以身涉险?我不管,反正我不答应你去,别的都好商量,只此一件,绝对不行。”景桓的态度很坚决。 一旦放她离开,除非能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否则,他会牵肠挂肚,再无有心安的一刻。 陈果儿瞧他一脸浓的化不开的阴郁,却是噗嗤笑了出来。 景桓气鼓鼓地瞪她:“你还笑?” “景桓,你这样像个孩子。”她揶揄道。 景桓眉梢一挑,更加郁闷了,她是在说他跟个孩子似的耍赖吗? 她把筷子塞进他手里,笑微微地说:“先吃饭吧!” “你答应了我不去,我就吃饭。”景桓赌着气说,既然说他像孩子,那他就赖一回,只要她不去涉险,他没办法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一生,他想要的不多,权利名位都不在乎,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爱吃不吃,不吃我吃,我可是饿扁了。”陈果儿端走给他装的鱼汤,自己喝了起来。 “喂!这是我的。”景桓叫嚣道。 “自己动手。”陈果儿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没好声气道,难道他没看到奏折上那触目惊心的数字吗?已经死了几千人了,而且瘟疫还在扩散,不知道还死多少人。 看她无动于衷,自顾吃喝,景桓第一次动了真气,他知道他劝不住她了,他也知道她这么做是职责所在,是对的,但他就是想要自私一回。 “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不如把高朗借我几天,我听说路上有流民闹事,有高朗跟着,我就不怕了,景桓,相信我,我一定能控制住瘟疫,会平安回来,我还等着你娶我呢!” 就在景桓准备甩袖离去的时候,陈果儿幽幽地望着他,眼底带了一丝暖暖地笑意,柔声说道。 等着你娶我呢……不知怎的,像是有一股清流淌过心间,将所有浮躁与气愤都冲刷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担忧。景桓终究是叹了一息,谁让他喜欢上这么个倔强的女人,似乎每次跟她赌气,最后妥协的都是他。 “我让仲达跟你去,他的身手不在高朗之下,而且他比高朗处事更老辣,让他带一队我的近卫跟着你,我才放心,但是你必须保证他们还有你自己,安然无恙的回来,否则……” “否则怎样?”陈果儿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眼底的笑意不断加深。 景桓狠狠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说:“否则……否则我就娶别人。” 这样的威胁毫无作用,陈果儿忍笑道:“哦?难不成你还有后备人选?” 看她一副吃定他的嘴脸,景桓幽怨道:“想嫁我的人多得是,也就你,揣着珍珠当石头,不知道珍惜。” “谁说我不知道珍惜的?”陈果儿亦挑眉看他。 景桓正要细数她的罪状,下一刻,她却是凑上来,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眯眯地威胁道:“你要敢娶别人,我保证把你变成一只刺猬。” 景桓没来由的一阵脸红,这丫头,居然敢强吻他,对他施美人计,这世道颠倒了吗?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美人计在他身上很好使。 他粗鲁的从她手里把汤碗夺过来,剜了她一眼,悻悻地哼哼:“想把我变成刺猬,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他一口喝完她剩下的鱼汤,借着汤碗的遮挡,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第五百十四章 人性 翌日,朝廷拨发的药材以及各药堂药商捐赠的药材都整车完毕,陈果儿安排好药堂里的事,和运送粮草的队伍一道,星夜出了西城门,直奔山西而去。 一路上,不时遇到逃荒的灾民,衣衫褴褛,扶老携幼,不时看到有灾民因为饥饿因为生病倒在路旁。她是医者,看到这样的情形,本该施以援手,全力救治,但一想到山西那边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以大局为重,见死不救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负疚感,星夜兼程的赶路。 一路上,有好几次遇上流寇,所谓的流寇大都是些走投无路,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灾民,他们不管你们医疗队是不是去救人,挥舞着木棒发了疯似得冲上来抢夺物资。仲达带着景桓的近卫将她和同行的大夫以及药材护卫住,而负责押运粮草的官兵则毫不留情的斩杀蜂拥而至的流民,这里面甚至还有妇孺和孩子。 刚开始,陈果儿还会大喊着让官兵们不要杀戮,赶走就好了,显然她想得太天真。看到一个官兵挥刀就要砍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陈果儿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将那小男孩护住,要不是仲达眼疾手快架住了那挥下的长刀,身首异处的就是陈果儿了。 然而,没等仲达从惊魂一刻中缓过来,那位被陈果儿护在怀里的小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就朝陈果儿捅去。 “果儿小心……”一旁的钟良飞起一脚将小孩踹翻在地,景桓的近卫上前,白光一闪,在那小孩的胸前开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那小孩至死都还盯着那板车上装载的粮食,一双眼睛睁的很圆很圆,没有悲愤没有痛苦,只有茫然。 陈果儿就这样麻木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孩子,耳旁的喊杀人,尖叫声,刀尖入肉的噗嗤声,像一块块巨石砸在她的心口,沉重的令她无法喘息。 为什么?她不顾自身安危救了那孩子,孩子却要对她下毒手?她没办法理解,难道为了生存,就能随便剥夺他人的性命吗?不分好坏无冤无仇。 仲达一声冷汗,走过来叹息道:“姑娘心地纯良,可这些人已然疯魔,灾荒年代就是如此,别说杀人,吃人都有,姑娘还是以大局为重,莫要再以身试险。” 钟良也安慰道:“别想了,咱们还有任务在身。” 是啊!还有任务在身,她身上关系着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性命,可她依然不能释怀,这种行为是她这个一心怀着大医精诚的人无法理解也是无法接受的。 越往西,境况越糟,入眼所见,只能用满目疮痍浮尸遍野来形容,实在无法想象,一场洪灾就把这富饶之地变成了人间炼狱。家园没了可以重建,病了可以医治,当地的官员都做了什么? 仲达道:“如果仅仅是洪灾瘟疫还不足以造成这种严重的后果。当地官员的不作为,更有甚者,趁机发国难财也是有的。” 这其中的猫腻多了去了,早年跟随大人东征西战,甚至见过更凄惨的景象。 陈果儿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 第五百十五章 拒绝入城 三日后,陈果儿一行终于抵达太原城,城门外聚集了大批流离失所的老百姓,然而城门紧闭。 押送粮草的邓统领是西山大营的人,说起来也是景桓的手下,邓统领命人前去通报,不多时,一队官兵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城,出城第一件事就是驱赶围在城门口的老百姓,皮鞭加脚踹,丝毫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就好似在赶一群流浪的狗。 见此情形,陈果儿怒目喷火,策马上前,大声呵斥:“住手。” 为首的将领斜眼瞧了眼陈果儿,见是个女的,神情越发不屑,转而催促手下士兵:“赶紧把这些流民都赶走。” “我叫你们住手听见没有,没长耳朵吗?”陈果儿怒道。 那将领嗤笑道:“这位姑娘,我要是不把这些流民赶走,你们怎么进城?” “为什么不放他们进城,你们镇守一方的职责不就是保护老百姓吗?” 将领口气轻蔑道:“这么多人都放进城里,城里有那么多粮食供应他们吗?万一他们中间有得瘟疫的,这城里十多万人口的安全如何保证?姑娘负责的起吗?” 陈果儿振声道:“我负责,我是朝廷派来的御医,就是为此事而来。” 将领本来还在怀疑这女的是谁,胆敢这么嚣张的呵斥他,据他所知,朝廷这次派来运送救灾粮草的不过是个统领,官阶还没他高,现在听陈果儿自报是御医,便更加不放在眼里。 “原来是御医大人,既然御医大人是为解决瘟疫而来,陆子民。” 一个小头目应声上前。 “带御医大人去五里外的医所。” 仲达火了,这狗东西敢不让陈姑娘进城? 策马上前,双眉倒立,大声呵斥道:“我看你也就是个小小千总,也敢对御医院陈副院使大呼小叫?胆敢把朝廷派来的人拒之门外?袁守备就是这样治下的?如此目中无人,当自个儿是太原的土皇帝了不成?” 别看仲达平日嘻嘻哈哈,但他也是浴过血,杀过人的,发起威来,那一身凛冽的肃杀之气令人胆寒。 那将领眉头一拧,不由的多看了陈果儿一眼,这么年轻的副院使?论官阶比他这个从五品还要高上两阶,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官阶比他高又如何,不过是个大夫,还是个女的,不足为惧。真正让他忌惮的是这位出声呵斥的护卫,同为军人,一看就能看出这汉子的一身戾气是枪林剑雨中历练出来的,凶悍无比,咄咄逼人的言辞,字字诛心。 罢了,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人,官再小也是身负皇命,要是这些人回京胡言乱语,还真麻烦。便不耐烦道:“速速清道,请将军们入城。” 陈果儿一记冷笑:“尔等藐视朝廷命官,出言不逊,行为无状,我们可不敢进城,兄弟们,既然他们不欢迎咱们的到来,咱们就去医所,办完该办的事儿,回京复命。” 这里都是景桓的手下,早就得了吩咐,一切听从陈御医的安排,众人齐声应和,调转马头就要走人。 将领不由的脸色一变,难道说,这些人都听这个女人的?要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守备大人那里不好交差啊! 第五百十六章 猜不透 “大人,请留步。”将领硬着头皮上前行礼,不复之前的傲慢。 “不是让我去医所吗?”陈果儿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将领心下腹诽,谁知道这些押运粮草的会跟你一个女人共进退。 “请恕末将眼拙,末将以为大人……” “以为我只是个普通大夫?普通大夫就可以怠慢了吗?我等身负皇命,心系灾民,不分昼夜千里迢迢赶来,就是来看将军脸色的?”陈果儿反唇相讥道。 将领低头告罪:“末将并无怠慢之心,还请大人海涵。” 陈果儿不想跟他在这里耗着,大家风尘仆仆,连日赶路都很辛苦了,需要休息,便道:“让这些百姓们都进城,如今粮草已到,没有理由再让受灾的百姓们挨饿。” 陈果儿用的是命令的口气,也不等那将领回话,策马先行。 邓统领振臂一呼:“随陈大人进城。” 退伍浩浩荡荡开拔入城,仲达留在最后,他要确保在他们进城后,这位千总又把灾民赶出去。 “虞大人,这……”陆子民小声在一旁征询,难道真的让这些流民都进城?有好几百人呢! 虞千总眯起双目,一道精光盛与其中,沉声道:“你速速去报袁守备,看来,来着不善。” 他摸不透这个女人是什么来路,好大的官威,好大的口气,是无知者无谓还是有所依仗?也华不仅仅是御医院副院使这么简单,在没摸清对方底细前,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是。”陆子民领命而去。 陈果儿一行被带到官署,邓统领去交接粮草,钟良要去卸下药材,陈果儿阻止他:“先别卸下来,一路行来,你我都看到了,这太原城里还算平静,可见不需要药材,这些药材不能交给官府,不然,真正需要的人只怕用不到了。” 包括粮草,如果不是规矩有定,必须交给当地官府,陈果儿才不想交出去,他们把都灾民拒之城外,这些粮草还能分发到灾民手里? “还有,你辛苦点,马上去趟医署,了解下这边瘟疫的具体情况。” “是。”钟良领命下去。 不一会儿,仲达回来了。 “怎么样?灾民们都进城了吗?”陈果儿急声问道。 仲达拱手道:“已经进城了,千总让人将他们带去医署,说是要检查有无疫症患者,小的派人盯着呢!” 陈果儿点点头:“仲达,你派几个人出去打探下城里的情况,稍后我们去官府,见见守备大人。” 如果这袁守备是个不管百姓死活的昏官,回去后她定要在皇上面前狠狠参他一本,不管有没有用。 仲达明白陈姑娘的心思,道:“姑娘若是想要收集证据,其实很容易,咱们只当来送粮草药材……”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瘟疫刻不容缓,咱们没有时间周旋,耗不起。”陈果儿冷声道。 仲达小心翼翼地说:“收集证据的事就交给小的,姑娘若是见到守备大人,还是悠着点的好,毕竟这是他的地盘,若是让他发现咱们试图对他不利,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莫说陈姑娘只是个御医,便是钦差来了,他们也敢动手,到时候把罪名都推到流民头上,来个死无对证。大人把保护陈姑娘的重任交给他,他必须确保姑娘的安全。 陈果儿也不是一味逞勇斗狠,两辈子加起来,在宫里也算呆了六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这里若是真有问题,会比在宫里更凶险。 于是道:“我会小心应付的。” 第五百十七章 太过分 守备府里,袁大人正歪在榻上听小曲儿,一旁两个丫鬟打扇,一个丫鬟跪在榻前替他捶腿,还有一个小妾模样的,倚在他怀里,剥了颗水晶葡萄,喂他吃。端的是惬意。仿佛外面哀鸿遍野与他毫无相干。 “大人,陆子民求见。”下人在门外禀报。 袁大人一双色眯眯地眼睛滴溜溜地在歌姬身上转,漫不经心道:“让他进来。” 陆子民进门行礼:“大人,虞千总命小的前来传话,此次朝廷派来的是个女的,自称御医院副院使,虞大人觉得此人不太好对付。” 袁大人挥了挥手,须臾一屋子的下人包括歌姬都退了个干净,袁大人慢悠悠地坐起身,取过一旁茶几上的凉茶,抿了一口,眉梢微挑,斜睨着陆子民,不咸不淡地问:“不太好对付是怎么个不好对付法?” 陆子民把先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袁大人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已经得到消息,皇上将派钦差大人前来太原,但钦差的人选还未定下来,而这次负责运送粮草的不过是西山大营的一个小小统领,人数只有三百人,到时候好吃好喝招待着,事情办完,再给点好处送走就行了,哪次不是这样? 这个陈御医又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西山大营的人要听她的吩咐?难道说,她还另有使命?难道说,他得到的消息有误? 不管怎样,袁大人不敢轻视这位陈御医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袁大人沉吟道:“立刻去告诉虞千总,那些灾民都留下,吩咐官署的人,把鸡鸭鱼肉都撤掉,换上米粥白馒头,再吩咐各处小心应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清楚,谁要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那就脑袋也别留了,还有,马上去找一批百姓扮成灾民,安置到济民堂,从明儿个起,打开城门开始施粥。” 陆子民一愣,这可是按接待钦差巡视的那一套,难道大人在怀疑那位陈御医是钦差? 袁大人看他还愣在那,低喝道:“都给我警醒着点,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提头来见。” 陆子民神色凛然:“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陆子民一走,袁大人高声道:“来人,更衣。” 袁大人已经做出最快的反应,但陈果儿那边更快,不出一个时辰,就收到了各方传回来的消息。 钟良道:“小的去医署的时候,医署的官员正在喝茶聊天,一个个都清闲的很,根本没有病患前来就医,小的又问了城里的百姓,说是城里根本不收治患了瘟疫的病人,一旦有发现瘟疫,整条街的人都要驱赶出城,这样一来,没有老百姓敢擅自收留灾民。听说瘟疫发生后,官府强征大夫,让他们去各个州县展开救治,却不供给药材,已经死了好多大夫了,老百姓更是死了无数。” 陈果儿脸色泛青,心中怒火如岩浆翻滚,好个父母官,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老百姓的。 “回大人,小的打扮成老百姓去了粮库,打听到,自灾情发生后,太原府并不曾开仓放粮。”景桓的近卫回道。 “回大人,小的去各城门转了一圈,打听到,太原府至今没有收留过一批灾民……” 每听一个消息,陈果儿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太过分了,这种狗官简直该凌迟处死。 第五百十八章 装腔作势 袁守备骑着马在城里跑了几圈,跑出一身汗,这才来到驿馆。按理说他这个一品大员根本无需屈尊降贵去屈就一个四品的副院使,但人家若真是揣有密旨,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不是,他做一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样,总是有好处没坏处。 陈果儿正在喝米粥,就一点咸菜配馒头。 边吃边冷笑,老狐狸嗅到味不对了,把大鱼大肉藏起来了吧!可怜那么多灾民,只能挖草根啃树皮,实在饿的不行就吃观音土,到最后还是没能撑下去,都饿死病死了。 “守备大人到……”外头有士兵唱报。 陈果儿放下碗筷起身相迎。 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身穿一品官服,身材魁梧,浑身是汗的人阔步走来。 陈果儿上前行礼:“在下御医院副院使陈果儿见过守备大人。” 守备大人哈哈一笑:“陈副院使免礼免礼。” 两人进屋落座,袁大人道:“陈副院使一路辛苦了,本官刚从曲阳视察灾情回来,听说陈副院使已经到了,本官第一时间赶来相见。” 陈果儿笑微微地看着汗淋淋的守备大人,身上汗倒是不少,却不见一点风尘,连鞋底都是干净的,要真去了去曲阳,黄土地上踩两脚,能不沾黄土? 心中明了,面上却是笑容依旧:“大人亲赴灾区视察灾情,爱民如子,令我等敬佩。” 袁大人开怀笑道:“哪里哪里,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官,百姓的疾苦便是本官的责任,无可推卸。” 陈果儿心中嗤鼻,说的比唱的好听。 寒暄过后,袁大人面色凝重起来,叹息道:“这次山西遭了天灾,百姓们流离失所,瘟疫肆虐,实在是让本官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房屋倒了可以重建,粮食没了可以想办法凑集,唯有这瘟疫……本官已经派出了这太原府最优秀的大夫,各州县也是积极展开救治,却还是无法抑制,本官连呈十二封急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陈副院使给盼来了,山西的百姓,有救了。” 一番言辞说的那叫一个恳切,忧国忧民之心那叫一个诚挚,可惜,陈果儿早已了解实情,再看这副嘴脸,就觉得无比恶心。 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陈果儿道:“我听虞千总说城里没有瘟疫发生,最近的医所在五里外。” 袁大人暗骂虞千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本官怕瘟疫蔓延到太原城,这城里有十多万百姓,本官可不敢拿这十多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所有进城的灾民都要经过检查,确定无病方可入城,有病的,都送去五里外的医所就治,哎……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袁大人做出很心痛的样子。 陈果儿莞尔道:“大人做的很对,天灾无情,瘟疫无情,总得有所取舍,比起这城里十数万百姓的安危,牺牲小部分人是正确的,多亏了大人应对得方,不然又将是一场大灾难。” 袁大人无奈地又叹了一息,看了眼桌上的米粥白馒头,歉意道:“如今城中粮食储备不足,每天还要接济源源不断的灾民,叫陈副院使和手下的将士们委屈了。” “何来委屈一说,比起挖草根吃树皮的灾民们,我们还能喝上粥,吃上馒头已经是幸运的了。”陈果儿苦笑道。 第五百十九章 视察医署 一番交谈下来,袁大人慢慢放松了戒备,女人,还是很好糊弄的嘛!不过,还是得把功夫做足。 “陈副院使先用饭,本官也得回去换身衣裳,稍后,本官会派人来,带陈副院使去城里各处看看,尤其是医署和济民堂,本官会吩咐下去,让他们一切听从陈副院使的安排。” 陈果儿心底冷笑,恐怕这会儿的医署和济民堂都已经是另一种景象了吧!好在她已经看到了本来面目。 陈果儿欠身道:“在下也正想着去看看,好尽快制定控制瘟疫的方案。” 送走袁大人后,陈果儿敛了笑容,眼底一片寒光,袁大人弄得一身汗跑来这里不知道刚才这番话能不能消除他的戒心?估计,袁大人待会儿还要召见邓统领。 陈果儿料得不错,袁大人前脚刚走,仲达后脚来报,邓统领被叫去守备府了。 陈果儿点点头,不得已要搬出景桓的名头来压一压这个袁大人,好让他有所忌惮,要不然,她会很危险。当然她不能直说她和景桓的关系,只让邓统领说她曾经救过景桓的命。救命恩人,这个理由足够了。 前来陪同陈果儿去医署的,正是之前见到的小将陆子民。 陈果儿此时看到的景象已经不是钟良口中的清闲无事,喝茶聊天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忙碌,在给之前被陈果儿带进城的灾民检查身体,神情甚是专注,连陈果儿等人进来也没看见,一副没空理会的样子。 陆子民去叫来医署的负责人,那人听得陈果儿是御医院的副院使,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大人,您就是名震天下的神针?” 这……这也太年轻了吧!逆天了。 陈果儿汗颜一笑:“神针不敢当,侥幸赢了场比试而已。” “大人真乃天纵奇才,如此年轻便问鼎九针,令我等汗颜啊……”那人马屁连连。 陈果儿耐着性子没发火,正色道:“如今山西瘟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吧?” “清楚清楚,每日都有各地医署、医所报送最新的情况,都有记录在册。”说着,那人忙呈上一本册子。 陈果儿细细翻看,上面的数据触目惊心,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还是把那些饿死的都计算在内?她听仲达说过这里面的把戏,把病死的都算在饿死的里头,再把饿死的算在病死的里头,这样一来,数据就翻了翻,朝廷拨赈灾款项是视灾情严重程度而定的,所以,为了多要点银子,少不了使些弄虚作假的手段。当然,最后这些赈灾款被层层盘剥,大都入了官员的腰包。 “很严重啊!”陈果儿叹道。 “的确是,这次爆发的疫症比以往所见都要凶险,一旦感染,七日内必死无疑,寻常的配方药物根本无法压制,只可很我等医术不精,虽然已经尽力,却只能看着百姓们一个个的死去……”说到动情处,那医署官员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只差没去撞墙上吊以谢天下了。 “把你们收集的病例拿来我看看。”陈果儿忍着想吐的冲动,沉声道。 第五百二十章 你们都做了什么 看过厚厚的一叠病例后,陈果儿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一般水灾后,由于水源污染,空气污染,缺衣少食等造成体质下降,容易爆发肠炎、疟疾、伤寒等疾病,但此地爆发的范围之广,危害之大,却是罕见。从病例中可以看出,这场时疫最严重的地方为晋西与晋南地区,而且多种瘟疫齐发,尤其以伤寒为重,且这种伤寒应属于急性伤寒,传染快、发病快、稍有耽误便不治而亡。她由晋东而来,沿途所见已是触目惊心,不敢想象,那最为严重的晋西和晋南是何种惨状。 突然觉得袁大人封闭城门,严禁灾民涌入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毕竟保住了这一方百姓,可是整片山西大地上那累累的白骨又该做何解释?固守一城,没有采取有效的必要的防治手段,导致大面积的百姓死亡,这何尝不是一种罪孽。 陈果儿豁然起身,对那医官说:“你现在就随我一道去医所。” 医官怔立当场,面有难色,吞吐着说:“大……大人,医所那边有好几百病患……” “正因为那边病患多,我们才要马上过去,这是身为医者的责任,连你们守备大人都不顾危险亲临灾区视察,你们医署官员更应该冲锋在疫区的最前沿,而不是缩在城中,做些不痛不痒的无聊之事。”陈果儿目色凌厉,毫不客气道。 医官心里大骂,狗屁!守备大人什么时候亲临灾区视察了? “大人,怎能说我等缩在城中做些不痛不痒之事呢?”医官不服,反问道。 陈果儿冷哼一声:“我沿途而来,并未见到官方组织人手消毒水源,清理人畜尸体,不曾见到有设立关卡检验瘟疫,除了这太原城,没有固定的隔离病区,没有有效的防疫管理,该做的事你们一样没做,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 医官被质问地冷汗直冒,这位大人不好糊弄啊,不过,她是没见过那恐怖的场面,或许到了医所,会吓的两腿发软,立马逃回来了。 “大人,您说的这些,我等都有政令颁布下去,只是实施起来有些难度……” 医官还想推诿狡辩,陈果儿秀眉一蹙:“你若是不愿去,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医官大汗,这是要罢他的官啊!但见这年轻的女医官面若寒霜,一派凌厉之色,自有一股令人不敢抗拒的威严气势。当即拱手道:“大人息怒,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等明日再去……” “等明日?”陈果儿一记冷笑:“若是这会儿得了瘟疫的是你,是不是还希望我明日再去?” 陈果儿脸色一沉,振声道:“立刻出发,陆把总,麻烦你派一队人马运送药材,随我一同前往。” 陆子民心里犯怵,医所那边可谓人间地狱,搞不好这一去,小命都要交代在那里,但是守备大人吩咐了,一切听从陈副院使的安排,陆子民只好硬着头皮领命。 第五百二十一章 相信奇迹 落日余晖,残阳如血,一支队伍出了南城门,直奔五里外的医所而去。 “闫大夫,又死了七个。”一个医护惊慌地冲进一间简易的民房,附在一位正在给病人把脉的年轻男子耳边小声道,年轻的男子眼皮也不抬一下,只肃然道:“按老规矩处理。” “可是,今天都死了好几十了,而且,咱们的药已经用完了。”医护的声音都打着颤。虽然已经见惯了死忘,但一天死这么多,令人不寒而栗,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这里的人都要死了。 年轻男子这才蹙起了眉头,药已经催了三天了,可是太原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纵有回天之术也无济于事。 “再去催。” 医护苦着脸出去处理尸体。闫易看着一屋子奄奄一息的病患,心底生出一丝无力回天的绝望,快一个月了,来的时候有三位大夫,六个医护,如今只剩他一个大夫还有两位医护在坚守,病患源源不断的涌来,又陆陆续续地死去。这期间,太原府只补给了一次药材。 无能为力只能尽力而为了,闫易叹了一息,准备去巡视下一个病房。 突然,外头一阵骚动,有人来报:“死者家属不答应焚烧,还要打小何。” 闫易闻言,立马赶了去。 外边的空地上,几位杂工正在装尸体,准备拉去远处烧了,几位女眷扒住板车,抱住尸体哀声痛哭,男家属则扯住小何,怒目圆睁,一副拼命的架势。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闫易上前大声道。 他是这里唯一的大夫,大家对他还是很尊敬的,见他出来,便放开小何。 小何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刚才吓得不轻,一脱困赶紧跑到闫大夫身后。 “他们不让焚烧。” 闫易点点头,扫视在场的众人,刚才那几个抱住尸体的,也没采取什么措施,恐怕也要染上瘟疫了,心中甚是无奈,闫易道:“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是千年来的风俗,然而,现在情况特殊,死者身上有瘟疫病毒,掩埋的话终究是个隐患,唯有此法方能一劳永逸,逝者已逝,我们要考虑的是让更多人活下来,如果下一个要躺下的是诸位,那么诸位是希望自己化为灰烬不连累到亲者,还是希望入土为安,让活着的人不安,把死亡带给更多的人呢?” 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是神色悲戚,悲戚中透着绝望。 “大夫,我们是不是都会死?”一位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的男子问道。 闫易认得此人,他是大前天来的,带着妻儿,他妻子就在那板车上躺着,而他自己昨日已经开始腹泻。 没有人比闫易更清楚,如果药材补给再不到,等待大家的是什么命运,但他不能在这些已经凉透了的心上再插一把刀,所以,他微微一笑:“人都会死,但我相信,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 有些人已经动摇了,但此时,有位女子哭道:“我所有亲人都不在了,独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大夫,你不用骗我们了,连你们大夫都保不住自己的命,这场瘟疫,没救了……”一位老者悲观道。 顿时绝望灰心的情绪蔓延开来,如荒原上的风沙将每个人心底燃气的希望吹的无影无踪。 闫易眯着眼,眺望远方,那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一队人马,一面黑色白边的旗帜在风中飞扬。他勾了勾嘴角:“只要我们不放弃,相信奇迹,奇迹就一定会出现。” 第五百二十二章 开工 来到医所后,陈果儿意外的发现这里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稍微好些。 这位唯一坚守在此地的年轻大夫力所能及的做了所有应该做的事情。 把病人按病情的严重程度分开隔离,只可惜人手不够,场地不够,很多家属不放心自己的亲人,会溜进来照顾,导致无法彻底隔绝传染。 饮用水都经过消毒处理,粪便等排泄物也用石灰消毒,死者一律焚烧掉,尽可能的消除病源…… 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他能做到这种程度,陈果儿很感动,这才是真正的大夫,秉承大医精诚之道,不顾自身安危,坚守在最危险的地方。 在巡视了医所后,陈果儿郑重地给闫易行了一礼:“我代表朝廷,代表御医院,代表这里所有百姓,感谢闫大夫的坚持与努力。” 闫易从容回礼:“陈御医言重了,在下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本分两个字说来轻松,但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尤其是在直面生死的时刻,陈果儿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相信像闫易这样的大夫不止一个。 “杨大人,别愣着了,外面那些百姓的瘟疫排查工作就交给你了,钟良,叶吏目你们带人去普通病区,确定是何种疫病,做进一步的排查,楚大夫,你和我一起到重病区,仲达,你负责把药材搬进来,让陆子民等人在外围维持次序,大家都要小心点。”陈果儿迅速把工作安排下去。 闫易惊诧地望着这位雷厉风行的陈副院使,这么年轻就做到这个位置上,其医术与能力自然非凡,他惊讶的是,在御医院奉职,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的御医竟然也能不怕脏,不怕臭,不怕危险,要去重病区。 “陈副院使,重病区,还是在下负责吧!您现在可是所有山西百姓的希望,不能有半点闪失。”闫易郑重道。这位大人安好,就可以为百姓们做更多的事,要是一来就折在这里,那就真罪过了。 陈果儿微然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大家马上分头忙碌开,闫易带着陈果儿和楚大夫去到重病区。 一进屋,虽然鼻子上蒙了面巾,但那股透着死气的恶臭还是差点熏的陈果儿憋过去气去。小小的一间房,地上躺着三十来位病患。 陈果儿的脚步只是稍稍一顿,就坚定的走向一位面色蜡黄,瘦的不成样子,身下还有一摊失禁的排泄物的老人。 一手切脉,一手摸老人的额头,又查看舌苔,道:“脉弦数,舌质红,苔黄,热多寒少,这位是温疟,用白虎桂枝汤,加黄莲、黄柏,滑石……” 下一位。 “高烧不退,肌肉酸痛,腹痛,腹泻,此乃急性伤寒,用赤石脂汤,赤石脂一两分两半,五钱入煎,五钱生用……” “这位也是急性伤寒,热利重,无表症,下利酸臭味重,用黄莲汤……” 不到半个时辰,三十几位重症病患全部检查完毕。陈果儿这才起身问一脸呆滞地闫易:“闫大夫,我刚才的诊断可有与你所诊断的有出入?有出入的我们再看一遍。” 闫易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种快速又准确地诊断,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闫大夫?”陈果儿又叫了一声。 闫易这才回过神来:“哦,诊断完全相符,只是用药上稍有些不同,但在下以为陈御医的更为合理一些,在下受教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让他们走 因为陈果儿等人的到来,给这里的灾民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家都变的安静有序起来。外面的检查工作还在继续,陈果儿让闫易帮她找一处清静一点的地方,她要写东西,闫易抱歉道:“那就只有请陈御医到我房中了。” 闫易的住处不过是间简陋的小耳室,里面只一桌一椅一榻,好在收拾的干净,在这种地方,称得上雅室了。 陈果儿关上门,拟了防疫措施十条,总结出五种治疗药方,写下需要的物资清单,紧缺的药材清单,仅她带来的那些药材远远不够。 她信不过那袁守备,所以,需要的物资和紧缺的药材清单多拟了一份,让仲达派人火速送回京城。 又叫来杨大人,把这些防疫措施和药方交给他,让他马上传到各医所。 等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 陈果儿只打了个盹儿,就继续投入救治工作。 重病区里,闫易看着陈果儿盯着一双乌青眼忙碌着,有些担心她这瘦弱的身体会吃不消,小声跟钟良说:“你劝劝陈御医让她多歇会儿,现在病患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钟良撇嘴道:“还是算了吧,说了她也不会听,她在我们院里有个绰号,叫拼命三娘,发起狠来,九头牛也拉不住她。” 闫易愕然,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对陈果儿越加的佩服。 “闫大夫……”陈果儿复查完毕后,过来找闫易。 “这些病患用过药后,已经有明显的好转,但还需密切关注,以防病情反复。” 闫易点点头:“我和楚大夫轮流守值,每隔两个时辰复查一遍。” “这样最好。”陈果儿稍稍松了口气,普通病区的人估计三副药下去就没事了,但这里的人游走在死亡线上,必须格外用心。 “陈御医,您快去看看,陆把总要带他的人马回城,让孙大人给拦住了,现在正僵持不下。”钟良跑来报信。 “什么?他们要走?”陈果儿吃了一惊,现在最缺人手,他们怎么能走?当即把手头上的事交给楚大夫和闫易,随钟良出去。 “我们的任务是护送陈大人和药材来此地,既然任务已经完成,我等必须回去复命了。”陆子民带着十几个弟兄面对孙仲达三人,他知道此人不简单,论武功,他们十几个人恐怕都不是孙仲达一人的对手,所以,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孙仲达对话,不想太得罪此人。 仲达双手叉腰,神色凌然,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振声道:“袁大人命尔等听从陈副院使调度,陈副院使没有发话让尔等离去,尔等擅自离开便是擅离职守,当以军法论处。” “孙大人此言差矣,袁大人只是命我等陪同陈副院使巡视医署,并未交待其他任务,昨日护送药材已是破例,我等还有军务在身,不能在此地久留,除非有袁大人的口谕或是手谕,命我等留下听命行事,否则,恕难从命。”陆子民也很坚决,在这里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就是,我们是巡城司的人,负责太原府的安危重任,而不是在这里当运尸工。”有个小兵意见天大的发牢骚,大家齐声附和。仲达心里骂娘,一群贪生怕死的怂货,可他们说的也对,硬拦阻的话好像没道理。 “仲达,让他们走。”陈果儿走过来,淡淡说道。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主动请缨 “陈姑娘……”仲达不解,这边人手不够,干嘛放他们走? 陈果儿抬手示意仲达不要说话。目光微转,在陆子民等人面上扫了一遍,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辛苦了一夜,维持次序,分离病患,又处理了几十具尸体,我已让杨大人把诸位在这里的表现上报袁大人,相信袁大人一定会嘉奖你们不惧瘟疫,不顾自身危险的大义之举……” 陆子民等人脸色一变,心中暗骂:臭娘们,这不是要害死他们吗?袁大人要是知道他们曾经和瘟疫病人亲密接触,还能让他们进城吗? “不过呢!为了太原府百姓的安危,我还是建议袁大人对从疫区来的人做隔离处理,隔离七日不发病就说明没事,方可进城,这也是防疫措施十条中一条,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就算传染上了,再回到这里来便是,我保证医好你们,仲达,让他们走吧!反正我已经向袁大人请求增派人手,应该很快就有人来了。哎……我还得去看看预防瘟疫的汤药熬好没……” 陈果儿说完转身就就要离去。 仲达心思活络,马上明白陈果儿的用意,眉梢一挑,幸灾乐祸地看着陆子民等人,你们倒是走啊,还想回城,想得美,回去就得跟那些灾民一起隔离,搞不好还得被派回来当苦役。 陆子民脸色阵青阵白,这个女人已经掐断了他们的退路,他很清楚,袁大人是不会让他们进城的,而且还会下令命他们在此坚守。 “陈大人……”陆子民出声叫住陈果儿。 陈果儿回头,慢吞吞地地问道:“还有事吗?” 陆子民咬了咬牙道:“既然这里需要人手,不如我等就留下吧!相信袁大人会同意的。” 陈果儿莞尔一笑:“是吗?陆把总愿意留下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保证你们一个都不会有事,而且,等瘟疫消除后,我会为你们请功。” “那就多谢大人了。”陆子民拱手一礼,面上不见半分不悦,诚意十足。 仲达笑呵呵地跟上陈果儿的脚步,小声问道:“陈姑娘,你真的向袁大人请求调派人手了?” 陈果儿唇角一弯:“是有这个打算,现在变成他们主动请缨,省得你多跑一趟了。” 仲达嘿嘿地笑,心说,陈姑娘诈唬人的本事还真不小。 陈果儿一走,陆子民就被弟兄们围住了。 “大人,为什么要主动留下?天天叫我们搬尸体,不传染上瘟疫才怪。” “就是,我闻着这里的味儿就浑身不舒服……”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对把总这个决定很有意见。 陆子民沉着脸道:“你们以为我们还回得去吗?说不定走到半道又该回来了,倒不如主动请缨,我看这位陈大人医术非凡,应该能控制住这里的局面,如果我们不死,便是大功一件。” 化被动为主动,化劣势为契机,富贵险中求,他陆子民论文不行,论武也不出众,要想出头就只能赌这一把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蠢 守备府里,袁守备听完医署杨大人的回禀后,说:“就按陈副院使的吩咐去做,把防疫十条和药方传发到个州县,让各州县向所有药商药铺征收药材,捐税加倍,时疫横行,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杨大人领命而去,袁守备提笔把陈果儿的拟的物资清单重新抄了一遍,不过,在数目上做了改动,翻了几番,命人八百里加急报送朝廷。 做完这些,虞千总求见。 “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对驿馆的人严密监视。” 袁大人点头道:“监视就好,不必干涉他们的行动。” 这些人没离开山西之前,他都得小心应对,小心能驶万年船,京城里那位煞星可不好惹。 “现在四城门都打开施粥,大批灾民涌来,都要进城,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虞千总担心道。 袁大人横了他一眼:“蠢。” 虞千总讪然道:“还请大人示下。” 袁大人慢悠悠地说:“不是要设立关卡检疫吗?只要灾民中有人生病了,其余人都有染病的可能,名正言顺地拒绝入城就是。” 虞千总嘿嘿笑道:“大人英明。” 陈果儿不知道自己开出的清单,害苦了山西的药商们,之前袁守备就下令大家捐赠药材,现在是堂而皇之的掠夺,药材总是有限的,一旦拿不出官府需要的数目,就用银两抵,至于银两数目,就由官府说了算。同时,官府以凑集银两收购药材的明日,向所有商贾和百姓征收重税,一时间,收敛财富无数。 现在的她全心扑在这些身染疫症的灾民身上,经过几天的努力,尽管灾民的数量不断增多,但死亡人数大幅减少。 “闫易,这边的情况已经控制住,我想去瘟疫更严重的地方看看。”陈果儿找闫易商量。 她不能总呆在这,她要看看,她的防疫措施和药方有没有传发下去,又起到了什么样的效果。 闫易蹙眉道:“那就去沙溢吧!沙溢是我老家,听说那边十室九空了,我也没机会回去看看。” 陈果儿愕然,十城九空,这么严重? “那你的家人呢?有消息吗?” 闫易叹息着摇头:“一直没消息,我托人去打听,这么久也没回音,不过,我家就是开药铺的,我爹是大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语气里透着不确定的担忧,要知道时疫爆发,最危险的就是大夫,别人可以逃,但大夫不可以,更何况爹年事已高。 “好,我就去沙溢,如果见到你爹,我会告诉他,你在这边很安全。”陈果儿立刻做出了决定,一来,那边情况确实很糟糕,二来,她也想帮闫易寻找亲人,对这位年轻的大夫,陈果儿打从心眼里敬佩,想为他做点事。 闫易笑了笑:“可惜我不能随你同行。” “嗯,这里需要你,我把楚大夫留下,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家人的吗?”陈果儿微然道。 闫易想了想,说:“让他们保重就好。” 只要家人安全,再没有其他奢望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进城费 就在陈果儿一行离开医所前往沙溢,一支七八人的商队来到太原府。 “站住站住,所有进城的都要经过检疫,去那边排队。”守城的士卒拦住了商队。 “官爷,我们打山东来,是去西域经商的,官爷给行个方便吧!”范管事上前打交道,悄悄塞了那士卒一锭银子。 士卒掂了掂银子,面色好看了许多,口气也缓和下来:“这是例行公事,不然我们也不好做,检疫很快的。” 说着把范管事领到检疫处:“这是去西域经商的商队,给做个登记。” 范管事又塞了些银两,检疫处的人也就随便看了下这几个人的面色,说:“他们没问题。” 登记处的人漠然道:“商队进城要交进城费,一个人头十两白银,你们一共八个人,就交八十两。” 范管事纳闷道:“进城还需进城费?” 登记处的人理所当然道:“现在山西时疫严重,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这么多人进城,给我们添多少麻烦知道不?要浪费我们多少粮食?我们还要保护你们的安全,世道很乱知道不?而且,这些钱,我们是要拿来购买药材的。” “哦哦,这么说来倒是应该的,非常时期嘛!不过,能不能少交一点?我们也是小本生意,这一路已经花费了不少……”范管事陪着笑脸作揖。 登记处的人不耐烦道:“这是上面的规定,一个铜子也不能少,要进城就交钱,不交就赶紧走人。” 范管事只好掏了银子,一番周折后终于进了城,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安置下来。 “大人……” 一身月白绸衣,俊逸非凡地男子板着脸“嗯?”了一声。 高朗连忙改口:“少爷,刚刚收到消息,陈姑娘已经往沙溢去了。” 景桓眉头一拧:“什么时候走的?” “今早,昨晚做出的决定,仲达还没来得及通知咱们,不过,暗卫已经跟上,沿途护卫。”高朗回道。 景桓郁闷地沉着脸,真是不巧啊!日赶夜赶,还是没赶上。打从仲达传回消息,说路上遇到流寇,果儿差点遇险,他就再也坐不住了,领了钦差一职,火速赶来山西,一路微服私访,越发觉得这是天灾更是人祸,其中的问题大了去。 果儿也是,要这么奋不顾身吗?听说沙溢那边瘟疫最严重。要是遇到打劫什么的,不需要暗卫动手,仲达就能解决,但是对付瘟疫,便是派一支军队来也没用。 “邓统领他们呢?”景桓问。 “还在驿馆呆着,他们对袁大人是说要在这里等陈姑娘一同回京,他们的行动都有人盯着,不太方便,少爷还要不要见他们?” 景桓蹙眉沉吟道:“暂时不用,这几日,你们好好查一下这个袁守备。” 根据仲达的消息还有他自己亲眼所见,这个袁守备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打着朝廷的旗号到处敛财,进城费,景桓嘴角勾起一记冷笑,他还真是生财有道。打死他也不信,这些银子会用作购买药材。 第五百二十七章 御赐金牌 陈果儿一路往南,不日来到清徐县,想要进县城却被拦住。 “什么?进城费?”听到守城士卒说出这三个字,陈果儿简直目瞪口呆。 “普通百姓进城五个铜子,像你们这样的,最少二两,要是商人就得五两银子,所有收入上缴作为购买药材。”士卒还是很有耐心的解释,毕竟像陈果儿一行看起来穿戴不错的,有油水可捞的人不太多。 “简直笑话,我看趁机发国难财还差不多。”仲达嗤之以鼻。 “喂!你说什么?污蔑朝廷可是要砍头的。”一旁有个小头目听到这话,当即撸了袖子走过来呵斥。 仲达冷笑,气势比他还足:“少借朝廷的名头,爷在朝中混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穿着开裆裤在哪掏鸟窝。” 遇到这种天灾时疫,朝廷不但会减免苛捐杂税,还会拨银拨粮赈灾,怎么可能征收进城费,这帮龟孙子自以为天高皇帝远就目无法纪、为非作歹,看不削死他。 在朝中混的?小头目一愣,不由地仔细打量仲达等人,倒是都骑着高头大马,但穿戴普通,比起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稍微干净整洁了些,而且为首的好像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女的,当真是京里来的?朝廷能派个女人来? “妈的,唬谁呢?要进城先交钱,不交就走人,再瞎囔囔,老子就以扰乱治安罪把你们抓起来。”小头目脖子一梗,胸一挺,蛮横道。 仲达就要发飙,陈果儿拦住他,问道:“是其他地方也收进城费?还是就你们清徐县?” 小头目道:“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这还算收的便宜了,别不识好歹。” 是吗?陈果儿有些明白了,肯定是自己开出的那些清单惹出的祸,袁守备的脑子倒是好使,名义上是为了赈灾,实际上这钱进了谁的腰包还两说。陈果儿转看那些想要进城又因为交不起进城费而离去的灾民,不由怒火中烧。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得不到妥善安置,只会让瘟疫变得越发难以控制。 “臭小子,你说话客气点,这位是朝廷派来的,御医院的陈副院使,赶紧叫你们县老爷出来迎接。”仲达强忍着火气,这要在京城地界,他早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你少他妈地诈唬人,今儿个就算钦差来了,也要交进城费。”小头目心说,你丫的骗谁啊!御医院副院使能这么年轻吗?而且还是个女的,鬼才信。 陈果儿摸了摸怀里的金牌,在太原府的时候没用,一来是袁守备那只老狐狸还算识趣、配合;二来,不想引起袁守备忌惮,招来横祸。但现在看来,不得已要拿出来用一用了,跟这些人耗不起。 陈果儿慢吞吞地摸出金牌,冷笑道:“果真钦差大人来了也要交进城费?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是什么。” 小头目被那金灿灿地金牌晃了眼,揉了两下,凑上前仔细一看,乖乖,不得了,那金牌上面一条五爪金龙狰狞威严、栩栩如生,就算他再没眼力见,也能认出这是御赐之物。 当即脸色大变,跪地叩首,颤声道:“请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钦差大人驾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守城的士卒见头儿突然跪地磕头,也没搞懂什么事,赶紧都跪了下去。 第五百二十八章 好好招待 仲达讥讽道:“不是说钦差来了也照收不误吗?怎么认怂了?” 小头目吓的跟抖筛糠似得,连连告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陈果儿把金牌收起来,朗声道:“本官并非钦差,但有御赐金牌,可代天子行事,现在马上带本官去见县官。” 她再无知也知道假冒钦差是砍头的大罪,她可不想落人话柄。 手持金牌,代天子行事,这还不跟钦差一样么?小头目赶紧爬起来,完全变了副嘴脸,谄媚道:“小的这就带大人去县衙。” “等等,让这些灾民进城,不许再收进城费。”陈果儿疾言厉色道。 “这个……小的可做不了主啊。”小头目为难道。 仲达把刀一横,威胁道:“信不信老子这就砍了你的脑袋。” 小头目吓得脖子一缩,后退几步,冲手下囔道:“没听见大人发话吗?不收了不收了,让他们进城。” 清徐县王县令正在屋里和夫人数收缴上来的银两,珠圆玉润的夫人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还道今年遭了灾,税收减少,没油水可捞了,没想到比往年多出好几倍来。” 王夫人美滋滋地说道。 王县令却是蹙了眉头:“可惜,咱们只能留下三成,其余的要上交州府。” 王夫人一阵心疼肉疼,不过,她心思一转,笑道:“这些都是商贾们捐赠的和往来行人的进城费,一没凭,二没据的,上头哪知道咱们收了多少?收了多少还不是老爷您说了算。” 王县令仔细一琢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喜上眉梢:“还是夫人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 “老爷您呀,就是太实在了,难怪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县令。”夫人嗤鼻道。 “大人,大人,不好了,京里来人了……”一个衙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报信。 王县令手一抖,差点把茶杯给摔地上,豁然起身,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京里来人,是钦差?” “不,不是钦差,是御医院的,反正是个大官,手里还有御赐金牌。” 王县令慌了神:“赶紧,赶紧给本老爷更衣。” 王夫人慢吞吞地去取来官府,伺候他穿上,不咸不淡道:“瞧你那出息,抖什么抖,不就是御医院的人吗?再大能大到哪儿去。” “夫人,你有所不知,本老爷怕的是他手里的金牌,能拥有此物之人,必非等闲之辈,不是一品大员就是皇上亲信,不是咱们得罪的起的。”王县令苦着脸说道,居然来了这么一尊大佛,上头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微服私访? 这样一想,王县令越发冷汗涔涔。 “那也不用怕,咱们又没干啥坏事,你且去应付着,我去安排酒席,咱们要好好招待,若是让那位大人满意了,说不定老爷你升迁就有指望了。”王夫人乐观道。 “夫人说的事,你赶紧去准备,可别怠慢了那位大人。”王县令深以为然,夫人就是他的智囊啊! 第五百二十九章 取之于民 当王县令看到所谓的京中大人物是个女的,还是如此年轻的女的,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可不敢怠慢,屁颠屁颠地上前拱手作揖:“不知大人驾临清徐,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陈果儿也不跟他客套,直接说明来意:“本官是御医院陈副院使,奉圣谕前来山西视察瘟疫,请王大人把你们这的情况说明一下。” 王县令哪里知道这些事,都是底下人在办,忙道:“大人远道而来,还是先喝杯茶缓口气,下官马上叫医署的人来禀明情况。” 陈果儿双目一凛:“难道王大人不知道详情么?身为一县父母官,大人不知道灾情如何吗?” 王县令心中大汗,这位女官不是善茬啊!一来就给他下马威。 “启禀大人,前些日子上头有防疫十条和治疗药方传发下来,医署那边已经按上头的吩咐展开救治,说是情况有所好转,下官这几日都在忙于筹备药材和灾后重建,所以就没怎么过问,下官这就传医署的人来向大人详细禀报。”王县令战战兢兢道。 陈果儿闻言,眉梢一挑:“那便速传。” 王县令给手下递了个眼色,手下衙差忙去叫人。 有丫鬟鱼贯而入,送上香茗、糕点。 陈果儿瞧着这些精致的糕点刚压下去地火气又蹭蹭地涌了上来。 这些糕点可不是为了迎接她而准备的,她来的突然,王县令不可能知道,只能说明外头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大片大片死于饥荒和瘟疫的时候,这位王县令却在家中过着安逸奢侈的生活。 “王大人,你说正在筹备药材,那药材筹备的怎么样了?”陈果儿强压住火气,先办公事。 王县令说筹备药材本就是推脱之词,此时听陈果儿问题,便含糊道:“本地药材紧缺,已经命人去外地筹备,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但下官以为问题不大。” “是吗?都到哪些地方筹备?总共投入多少银两?本官来时看到城门口在收进城费,说是作为采购药材所用。”陈果儿嘴角噙了抹不易察觉地冷笑问道。 王县令已然冷静下来,不忙不忙道:“山西境内基本无药材可寻,只能去山东或是河北收购,目前投入大约一千余两,至于收进城费,也是上头的命令,朝廷的赈灾款与赈灾粮草尚未拨下来,县衙仅有的资金已经全部用于救灾,粮库也空了,不得已,上头让我等自筹资金进行自救,这进城费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陈果儿心底冷笑,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她就看看到底怎么用之于民。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灾民们已经失去了家园,别说进城费,就是草根树皮都挖不到了,你还让他们交五个铜子进城费,交不起就不准进城,这不是逼他们去死吗?现在时疫横行,灾民们四处逃荒,会给瘟疫的控制带来很大的困难,王县令,这条政令还是取消的好。” 第五百三十章 牛皮吹大了 “是是,大人说的极是,是下官考虑不周,这便取消征收进城费。”王县令倒是识趣,反正这位大人不可能在这里久留,何必惹她不高兴。 “本官不知道你还设了其他别的名目,还是一并都取消了的好,遭逢天灾,便是朝廷都会下旨减免税收,你们还加重征税,岂不是与朝廷唱反调?”陈果儿慢声说道。 “是是,下官也认为上头这几条政令有欠妥当,既然陈大人发话了,那便都取消。”王县令态度甚为诚恳。 正说着,医署的官员来了。 王县令给来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回话。 这个小动作没逃过仲达的眼睛,他也给陈果儿递了个眼色,陈果儿会意,道:“现在清徐县的瘟疫是个什么情况,详细说来。” 医官小心翼翼道:“自从防疫十条下发后,本县医署严格按照上头的要求做好防疫措施,目前瘟疫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只是苦于药材短缺,若是药材还不能及时到位,恐怕瘟疫会复发。” 陈果儿冷笑道:“本官要的是详情,这就是详情了么?防疫措施到底是如何执行的?清徐县有多少人感染瘟疫?死亡多少?治愈多少?” 医官看向王县令,讨他的示下。 王县令沉着脸道:“大人问你话,还不快回话。” “是,回大人,小的已经命人在通往县城的官道上设立检疫关卡,发现有疫症感染者,将送往医所医治,城中用水皆用明矾消毒,医所按病患的病情程度进行隔离治疗……自瘟疫爆发后,清徐县约有七万余人感染瘟疫,死亡人数目前已经超过三万,治愈者一万多,这些只是医所收治的数目,还有一些死在荒野的不计其数。”医官谨慎回道。 清徐也是重灾区,多报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到时候就能多得一些拨款,这是王县令的意思。 “通往县城的官道上设立检疫关卡了?本官来时怎么没看见?”陈果儿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发难:“而且,你说感染的有七万,死亡三万,治愈一万,这么说来,医所里现在收治的病患还有三万?” 这些数目一听就是虚的,一个医所最多容纳的病患不会超过五百,像太原府那边的医所规模算大了,也就只能容纳八百到一千人,就算清徐县有十个医所,一次最多也就只能收治五六千人,最乐观的说好了,七日一疗程,从瘟疫爆发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能收治五批,也就不到三万人,真不知这七万的数据从何而来。夸张也要有个限度。 医官开始冒冷汗了,这位大人不好糊弄啊!怎么办? “清徐县一共设了几个医所?”陈果儿又问。 “一共是三个。”医官不敢再夸大了,万一这位大人兴起要去查看,临急临时的,让他上哪变个医所出来? 陈果儿笑了,这是愤怒的嘲笑,医官说了这么多话,大概只有这一句是真话。 “三个医所却收治了七万病患,便是三个御医院也做不到,你们清徐县居然做到了,真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本官倒要去看看,若真如你所言,你们清徐医署可是立了大功了。”陈果儿冷笑道。 一滴汗珠唰地顺着医官的额头淌了下来,王县令也开始拿袖口擦汗,心说,这下糟了,牛皮吹大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家常便饭 正在这窘迫的档口,王夫人身边的丫鬟来请:“老爷,酒席准备好了。” 王县令如得救星,忙道:“陈大人一路辛苦了,不如先用饭。” 吃一顿饭缓和缓和气氛,打点打点关系,再趁这空当,让医官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王县令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陈果儿和仲达对视一眼,刚才上的点心已经够开眼了,现在倒不如去瞧瞧这酒席是什么样的。 “也好,那就先用饭。”陈果儿从善如流。 王县令悄悄给医官递眼色,让他赶紧去准备准备,医官会意,拱手告辞。 陈果儿一看便知,这位医官是去做手脚了,只是你手脚再快,这几万人的病例记录没个几天几夜也玩不成,所以,陈果儿由着他去。 酒席摆在花厅,因为陈果儿是女人,所以,王夫人不用老爷吩咐就自作主张前来陪席,有些话女人跟女人说比较方便。 “哟……这位就是陈大人吧!底下人跟我说,陈大人是位女子,我还不信呢!便是这会儿见了,我还是不敢相信呐!陈大人这么年轻便当上了御医院副院使,简直就是天纵奇才,震古铄今第一人呐!”王夫人自来熟,见面就把陈果儿好一顿夸。 陈果儿看到那桌酒席就准备翻脸了,八珍鸡、芙蓉大虾、三鲜瑶柱、糖醋鱼卷……满桌子的珍馐美味,袁守备都还知道收敛,他们居然敢这么堂而皇之,是把她当成了酒囊饭袋,还是他们真的太蠢了? “这也太丰盛了。”陈果儿噙了抹讥笑在唇边,说道。 “这那算得上丰盛,都是家常便饭,大人不嫌弃才好。”王夫人自作聪明地说道。 王县令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家常便饭,招待不周,还请大人海涵。” 陈果儿已经忍无可忍了,一记冷笑:“这还算家常便饭?敢情这五十年一遇的水灾,百年难遇的时疫并没有影响到王县令的生活质量嘛!” 王夫人听出这味儿不太对,正要辩解,只见陈果儿脸色一沉,冷声质问道:“外头那么多百姓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王县令身为一方父母官,不能体察百姓疾苦,反倒如此骄奢,你对得起朝廷的信任,对得起这一方百姓的期待吗?” 陈果儿这番质问很是严厉,丝毫情面也不留。在一个小小县令面前,她根本不必掩饰也不惧怕。 王县令夫妇两脸色阵青阵白,这位大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本官会把你们的所作所为如实上报朝廷,王县令,你好自为之吧!”陈果儿说罢,拂袖就要走人。 王夫人见情况不妙,暗地里踹了老爷一脚,王县令噗通跪地,告罪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下官这么做也是没法子,以前朝廷来人,若是一个伺候不周,就百般刁难,令我等苦不堪言,故而,下官以为陈大人也是如此,没曾想陈大人是出淤泥而不染,如此清明廉洁,是下官眼拙,下官愚钝,还望大人海涵……” 王县令这会儿脑子清醒了,马上改了口风。陈大人虽是在御医院供职,但接触的都是皇宫里的贵人,要是她真的到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别说官位难保,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治罪,不得不忌惮。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且忍一时 陈果儿可不是三岁的孩童更不是无知妇人,哪能被王县令几句话就哄了去。 “是眼拙愚钝还是昏聩无能很快就知晓了,王县令与本官一同去医所走一趟吧!”陈果儿淡淡说道,但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官威。 她平日待人亲和,最不屑以官位压人,便是对待阿茉等人也是和颜悦色,只要他们不犯错误,但此刻却把官架子摆了个十足,对付这种昏官,没什么好客气的,如果她是钦差的话,当场就要摘了他的乌纱帽。 仲达上前,凶神恶煞似得喝道:“还不前面带路。” 王县令面如菜色,两腿哆嗦,想要爬起来,脚下却是发软,已是汗透重衣,心想这回是真的撞到铁板了。 王夫人亦心知不妙,等他们一走,马上叫来下人问话。 “老孙,这位陈大人一共带了多少人来?” 老孙回道:“侍卫好像有六人,大夫什么的共七人。” 王夫人眸中盛起一道寒芒,冷声道:“她要是拿大人作伐,以后你们也都没好日子过,你附耳过来。” 王夫人在老孙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孙脸色大变,惶恐道:“这……这行吗?” “怎么不行?如今山西境内多的是流寇,死几个人再寻常不过,再说了,他们又不是钦差,即便死了,朝廷也不会太过追究,但是,不能在清徐境内动手。”王夫人狠声道。 那陈大人眼中的厌恶与憎恨她是看的真真切切的。她很清楚,老爷这关是过不去了,既然他们不识时务,强龙想压地头蛇,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陈果儿今个儿算是开了眼界了,什么七万病患,医所里空荡荡的,压根就没几个病人,仲达派人一打听,方知此地医所为何这般冷清,原来清徐的三个医所收治病患居然还要钱,一碗治病的药须三个铜子,一碗预防瘟疫的药也须三个铜子。虽然医官已经先行一步命人停止收费,但百姓们民怨沸天,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仲达知道陈果儿嫉恶如仇,怕是不能忍,便将她拉到一旁说话。 “陈姑娘,咱们毕竟不是钦差,没办法办他,先把这些证据收集起来,等钦差大人来了,再跟他们算账,免得这些人狗急跳墙。”仲达毕竟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这等唯利是图的昏官,一旦将他们逼的无路可走,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当务之急,是要救治这些灾民。”仲达说道。 陈果儿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仲达说的有道理,她不是钦差,没有权利罢免官员,皇上给她的御赐金牌也不是这么用的。 点头道:“我晓得了。” 王县令看他们两人在那嘀咕,越发心惊胆战,不知道待会儿陈大人会如何发落他。本以为可以发国难财,没想到这么倒霉,碰上了这女人。 陈果儿强忍下一口恶气,回身走到王县令面前,沉声道:“王县令,本官对你们清徐县防疫治疗非常不满,责令尔等马上整改,不得再向百姓收取任何费用,本官还要去别处巡视,过几日当重回清徐,到那时,你们所做再不能令本官满意,本官必定上报朝廷,治尔重罪。” 王县令还以为自己听岔了,陈大人就这样放过他了?还肯给他整改的机会?当即欣喜若狂,连连拱手作揖:“是是,下官立刻按大人吩咐去办,必定让大人满意。” 第五百三十三章 无毒不丈夫 王县令送走了陈果儿一行,已是一身冷汗,回到府里仍是心有余悸。 王夫人前来询问:“那位陈大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王县令吁了口气道:“责令整改,说是过几天还要回来,他娘的,怎么遇上这么个女煞星,真是流年不利。” 王夫人冷笑:“老爷,你不会真以为她就这么放过你了吧?” 王县令眉头一凛:“此话怎讲?” 王夫人冷哼道:“我是女人,所以我最懂女人的心思,这是她的缓兵之计,等她回到京城,肯定会把在咱们这的所见所闻上报朝廷的,到时候老爷你就等着下大狱吧!” “不能吧!别地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又不是只有咱们清徐,再说了,她又不是钦差,说代天巡视。”王县令觉得夫人危言耸听了。 “她若是钦差,这会儿老爷头上的乌纱帽怕是已经被摘掉了,哪里还能坐在这,我看得出,这人一身正气,断是不能容忍咱们这种行为,她不是钦差,但不妨碍她揭发老爷。”王夫人肯定道。 王县令倒抽一口冷气,刚刚安下的心又悬在了嗓子眼。 “那……夫人你说怎么办?” 王夫人冷笑道:“我已经派人去……”王夫人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王县令大惊失色:“夫人,他们可是朝廷命官啊!这么做,万一不成功暴露的话,可不是丢乌纱帽这么简单的。” 王夫人不以为然道:“朝廷命官又如何,他们是死于流寇之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天灾时疫,流年不利,哪里不出几个匪寇啊?再说了,我让老孙带足了人马,他们统共十几人,解决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而且我让老孙等他们出了清徐县再动手,这笔账无论如何算不到咱们头上。”王夫人胸有成竹道。 王县令背着手在厅中踱来踱去,总觉得这么干太过冒险,但这几人不除的话,他照样完蛋。 “我说你能不能别转了,绕的我头晕,如果你不想这么做,现在派人去追老孙还来得及,不过,在此之前,老爷你最好写封休书给我,我可不想去蹲大狱。”王夫人就看不得老爷优柔寡断的性子,没有半点山西汉子的血性,都不像个男人。 王县令一眼瞪过来,不悦道:“你这话可就有些过分了。” 王夫人娇嗔道:“我还不是为老爷着想,只要他们一死,就什么证据也没有了,至于其他的事,自有我堂兄去烦恼,老爷自可高枕无忧。” 她的堂兄便是太原府守备袁大人,有这座大靠山在,她有什么好怕的。 王县令闻言,牙一咬,心一横道:“无毒不丈夫,富贵险中求,就按夫人说的办,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再多派一队人马,既然要做就绝不能留有后患。” 他已经在清徐呆了三年,袁大人已经答应明年给他升官,可不能在这时候载跟头,前功尽弃。 王夫人这才笑了起来:“老爷这么想就对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有人跟踪 仲达原本想派个人去找侯爷,把清徐的情况告知侯爷,计算着日程,侯爷这会儿应该到太原府了。当是他又有种不安的感觉,多年刀里来剑里去的,让他对危险有种特别敏锐的感觉,便想着还是等到了沙溢再做安排。 他的直觉是对的,快出清徐境地的时候,仲达觉出有人跟踪他们。为了不引起惊慌,仲达给一手下做了个手势,手下立即领会,慢慢地落在了队伍后面,去查探情况。 钟良是个人精,嗅出不寻常的气息,策马赶上仲达,小声道:“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仲达凛了他一眼,看看身后的马车,压低了嗓音道:“我们身后有人,你小子待会儿警醒着点。” “是流寇?”钟良问。 仲达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其实他心里是有数的,远远地他能感受到马蹄的震动,还且来者不少,如果没料错,应该是王县令派来的人。 看仲达凝重的神情,钟良不由神色一凛,他也是个打架的好手,胆子比一般人大,并无惧色,而是摸了摸腰上插着的小刀,这刀是韩岑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 陈果儿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最近她老是动怒,怒伤肝,对身体不好,她需要调整心情。然而,她刚静下心来,就听到了仲达和钟良的对话。她不仅仅是手指的触感特别敏锐,嗅觉听觉同样比常人要来的敏锐,所以尽管两人都把声音压的很低,还是逃不过她的耳朵。 难道是王县令对她动了杀意? 不,不像,王县令此人虽然贪财,但一看就是个没主见的,恐怕真正的狠角色是那位王夫人。 在没有王县令的授意情况下,王夫人自作主张出现在花厅跟她套近乎,当她发难的时候,王夫人面上虽然惊慌,但眼神一直很镇定,透着精明的算计,还暗踹了王县令一脚…… 看来,王县令是个惧内的,真是家有贤妻万事兴,娶妻不贤遗祸眼前。 也不知他们派了多少人来,仲达和景桓的这几个近卫个个身手非凡,便是萧家养的那些凶残的刺客来了,也讨不到便宜去,像这种小地方的爪牙,来个几十人,解决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陈果儿掀开窗帘,查看周围地地形,这里一片空旷,根本无处躲藏。 “仲达……”陈果儿扬声唤道。仲达哎了一声,放缓马儿的步伐,与马车并驾齐驱。 “陈姑娘有何吩咐?” “快出清徐地界了吗?”陈果儿问。 仲达指着前面不远的一座小土坡说:“绕过那个土坡就是出清徐地界了。” 陈果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一座荒秃秃的土坡,土坡上依稀有座庙。那还真是不远了,王县令应该不会在清徐境内对他们动手,不然他也逃不了干系,肯定是想等他们离了清徐地界才会发难。 “仲达,就在那土坡下歇会儿吧!”陈果儿说道。 仲达一愣,后面的人都要追上来了,还歇?那土坡也不是个藏身之处啊!他现在只想找个林子什么的,或是险要的地形,设下圈套,来个瓮中捉鳖。 陈果儿看他似乎不赞成,便道:“看天色,似乎要下雨了呢!咱们去那庙中避个雨,再说大家也饿了,弄点吃的,放心吧!那些毛贼不敢在清徐地界动手的。” 说完,陈果儿放下车帘,继续闭目养神。 这场雨不小,这方圆十里,除了那座庙,似乎已经没有可以藏身之处了,就让那些毛贼好好享受下这入秋的雨吧! 仲达又是一怔,陈姑娘知道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再等一等 秋雨微寒,可是淋得久了,寒气入体,让人直打哆嗦。 老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隔着迷蒙的雨帘遥望那土坡上的火光,忍不住骂娘,娘地,怎么偏偏就下起雨来了呢?怎么偏偏还是在清徐地界呢?人家安安稳稳地躲在庙里避雨,而他们无遮无挡的在雨中淋了足足两个时辰,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要不,咱们摸上去,杀了再把人丢到祁县地界去不就成了吗?”底下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狠道。 “放屁,你以为杀鸡还是丢麻袋?这土坡后面就是河,过了河才是祁县地界,难道咱们还去顾几条船把尸体运过去?这大半夜的上哪找船去?”老孙喝道。 要是这么容易,他早就动手了,这河本不深,涉水就能过,但一场大雨,河流必定变得湍急,天时不利,地形不利,他只能等,夫人可是一再交代,不能在清徐境内动手,而且一旦动手就必须斩草除根,这乌漆墨黑的,人要是跑了,上哪追去? 陈果儿站在土地庙破败的廊檐下,望着沉寂在暗夜和雨幕中的荒原,那片迷蒙的黑暗中蛰伏着四五十个杀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真是大手笔啊!她倒是小看了那位王夫人。 “陈姑娘,要不,我带兄弟们摸过去?”仲达建议道。 陈果儿摇摇头:“不急,这雨估计一时停不下来,让他们多淋会儿,丑时一刻再动手。” 她不是不相信仲达他们几个的身手,解决四五十个毛贼还不成问题,但她不能因此托大,跟她出来的人,她要一个不落安安全全带回京城,不容有半点闪失。这些毛贼淋了一夜的雨,到丑时肯定困顿的不行,到时候再杀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仲达嘿嘿笑道:“没想到陈姑娘还懂兵法,避其锋芒再攻其不备。” 陈果儿自嘲道:“我哪懂什么兵法,只是知道秋雨伤身而已,你也去歇会儿吧!待会儿还得干活。” 仲达拍拍胸脯:“我没事,这铁打的身板可不是摆设。” 陈果儿莞尔一笑,回到庙里,小小的破庙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人,大家都累坏了,也不知道危机来临,早早就睡下了,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只有钟良还醒着,见她进来,忙从地上爬起来,小声问道:“是不是要动手了?” 陈果儿脸一绷:“没你什么事,赶紧睡觉。” 这家伙一听说要干架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摩拳擦掌的,想要大干一场,也不想想自己不过是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人家一刀砍的。 钟良悻悻撇了撇嘴,期期艾艾地看向仲达。 仲达道:“待会儿你负责警卫,守护大家的安全。” 看他那模样,不给他派个任务还不行了。 钟良这才笑了,晃了晃手里磨的发亮的匕首,豪情壮志道:“没问题。” “嘘……你轻点,别吵醒大家。”陈果儿忙道。 钟良做了个鬼脸,不敢再吭声,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陈果儿无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次出来遇到这么凶险的事,瘟疫再严重她都有把握控制,但这人祸还真是无法预料,也不知韩岑和柳御医他们是否顺利,要知道他们身边可没有像仲达这样的护卫跟着,陈果儿不禁担忧起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毒药 丑时一到,仲达就带了五个近卫趁着夜色向敌人摸了过去。 战斗只持续了两刻钟,反抗的全干掉,投降求饶的十几人被仲达押了回来。 “跪下,老实点。”仲达一脚踹在老孙的腿上,老孙吃痛噗通跪地。 他已经吓破了胆,没想到对方只有六个人,却个个修罗魔煞似得,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给解决了,要不是他求饶的快,这会儿已经在阎王殿报道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老孙磕头如捣蒜。 陈果儿面无表情地问:“是谁派你来的?” 老孙犹豫了一下。 仲达喝道:“大人问话,胆敢有半句虚言,老子就砍了你的脑袋当球踢,死你一个外面还有十几个,你不交代自有人交代。” “我说我说……”老孙心知今儿个要想活命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是夫人派我们来的,怕大人回京后告我家老爷的状。” 果然所料不错,陈果儿冷声道:“你家夫人胆子可真不小。” “夫人说了,到时候就把责任推到流寇身上,反正死无对证,大人,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大人饶小的一条贱命……” “饶你一命?”陈果儿一记冷笑:“你们可知刺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就算你们是听命行事也难逃一死。” 老孙吓得差点尿裤子,哭腔道:“大人,小的一时糊涂,还请大人给小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家大人干的事小的全知道,小的全告诉大人……” 陈果儿冷哼一声:“你家大人犯的罪行,不用你说本官也能查清楚,不过,念在你有心悔过,本官身为医者,也不喜做那决绝之事,钟良,把东西拿上来。” 钟良立马递上一个匣子。 陈果儿道:“这里面是本官秘制的药丸,服下后,一个月内保你性命无忧,一个月内本官会来找你,你必须给本官拿到你家老爷贪赃枉法的确凿证据,到时候本官自会给你解药,如若不然,一个月后,你将五内俱腐而死,这种死法不会比凌迟好过多少,你若真心悔过便服下此药吧!” 老孙惊恐地望着钟良手里黑不溜秋的药丸,已是面无人色。 “怎么?想反悔?仲达,拉出去砍了。”陈果儿厉声喝道。 “我服,我服。”老孙连忙拿起一颗药丸咕咚咽了下去,一股子腥臭味熏得他差点呕吐,妈的,这药可真够毒的。 看老孙一副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钟良强忍着才没笑出来,陈果儿也真能编,这所谓的毒药,其实是大家身上搓下来的脏物,再加了点尿做成的,他们还当真了。 “钟良,把药丸拿出去给外头的人服下,想早点死的可以不服。”陈果儿吩咐道。 “是。”钟良拿了匣子去骗其他的倒霉蛋。 陈果儿漠然地盯着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之意的老孙,道:“你们待会儿就回去复命,就说你们已经得手了,别动什么歪脑筋,本官不妨告诉你,本官秘制的药,这天底下只有本官能解,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你最好求菩萨保佑本官平安无事,本官若是死了,你们都要给本官陪葬。” “不敢不敢,小的一定听从大人的吩咐。”老孙哪里还敢动什么歪脑筋,他还没活够呐! 第五百三十七章 好官 十几人都老老实实服下药丸,灰溜溜地走了。 仲达道:“陈姑娘,你那药丸真有那么厉害吗?万一他们真的找人解了怎么办?” 陈果儿撇嘴道:“那药不过是钟良身上的泥丸子,吃了最多拉肚子。” “啊?”仲达瞠目结舌,这法子也能行? 陈果儿知道他顾虑什么,说道:“放心吧!这些人贪生怕死,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再说了,他们回去敢说没完成任务吗?不怕那心狠手辣的王夫人灭了他们的口?” 仲达一想,也是,这些人都是老滑头,掉脑袋的事还是拎得清的,倒是陈姑娘,让他刮目相看,本以为她只是医术高明,又讲义气,差点被三皇子打死也不肯诬陷侯爷,他们行伍出身的,最看重的就是本事和义气,加上侯爷喜欢她,他也就把她当成未来女主人看待了,但现在是打从心里佩服起陈果儿来。 他们杀过去的时候,那帮家伙正晕晕乎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收拾了,这会儿又玩了这一手,让对方的杀手变成杀对方的利刃,这招策反计用的甚妙,这样的女人要是不做永宁侯府的女主人,绝对是侯爷的一大损失。 天亮后,大家收拾行装下了土坡,来到河边,河上原本有座木桥,早已被洪水冲垮,只剩岸边的几根木桩,河水又急,根本过去不。 幸好碰到几个灾民,给他们指了路,说是绕个五里路,还有一座石桥没被冲垮,可以从那边过河。 费了些周折,总算安全过了河,到了祁县境地。 在见识了袁守备、虞千总还有清徐县这位胆大包天的王县令后,陈果儿都快对这里的官员失望了,难道这山西就没一个好官清官了吗? 她打定主意,就算遇到再无耻的官员,也要不动声色,免得再招祸上身,毕竟惩治贪官不是她的职责。 谁知,来到祁县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在通往祁县的官道上,陈果儿就看到了检疫关卡,而且关卡处有大夫坐镇,一个个的仔细检验,也没见收费。听说陈果儿一行是朝廷派来的,御医院的人,衙差欣喜不已,欢天喜地带陈果儿进县城。 县城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是县衙和城里的大户人家在施粥。 “你们这一直有施粥吗?”陈果儿问。 衙差回道:“自打洪灾爆发就开始施粥了,县衙存粮不够,就动员富商们也出点力,粥是薄了些,但好歹有口热的,总比挖草根吃树皮要强,不过,上头的救灾粮若是再不到,可就真的要去吃树皮了。” 陈果儿甚感欣慰,总算看到一个真心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官员了。欣慰之余又是愤怒,灾情发生都这么久了,朝廷的救灾粮也到了,上头却还是拖着不发。她真的很想忍,可这种事又怎么忍得了。 衙差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我们大人这会儿一定在医所,大人每天这个点都要去查看,虽然灾民不多,大多人都已经离开去别处求生了,但我们大人说了,愿意留下的,只要有他一口粥喝,就不会让一个灾民饿死。” “大人,要不,您先去县衙,小的去找我们大人,不然我们大人就要去巡视河堤了。”衙差不好意思道。 陈果儿微微一笑,道:“那咱们就走快点。” 第五百三十八章 巧遇 衙差在一群衣衫褴褛地灾民中找到了县令林大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林大人望陈果儿这边一张望,顿时变了脸色,吩咐衙差几句就匆匆走掉了。 陈果儿被他弄的一头雾水?怎么走了? 衙差面色讪然地跑回来:“大人,我们大人说他衣冠不整,得赶紧回去换身官服,还请大人先到县衙歇息。” 呃,原来是因为没穿官服,陈果儿哭笑不得,但也知道,朝廷官员对于地方小官员来说是高高在上的上层人物,衣冠不整是有不敬之罪。 “大人,您别怪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原是一州知府,就是因为在守备大人面前失了礼仪被贬来此地的。”衙差好心地帮林大人解释。 仲达冷哼道:“是失了礼仪还是失了孝敬啊!” 官场上这种猫腻,他清楚的很,看这位林大人的做派绝对称的上好官清官,清官没钱孝敬上头,被人拿到点错处趁机刁难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衙差心说,得儿,这位官爷门儿清。也不多话,恭敬地请陈果儿等人去县衙。 陈果儿看着医所人数不多,井然有序,百姓们的面容虽然憔悴,但神色都还算安然,再看那边有两位大夫低着头忙碌着,便道:“钟良,把咱们带来的药材匀出三分之一交给医所的人,叶吏目,你们先跟这位衙差去县衙歇息,我要留下来看看。” 这次她带来三车药材,过清徐的时候,因为看到清徐的医所居然还问灾民收取费用,就没给他们药材,谁知道这些药材留下后会不会被贪官拿去赚钱,那边病患虽多,但她还是觉得要把药材留给最需要的人。 看到这里的情况后,她毫不犹豫地送出一车药材。 陈果儿走进医所,走到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夫面前,询问道:“这位大夫怎么称呼?” 衙差赶紧道:“闫大夫,这是朝廷派来的,御医院的陈大人。” 老大夫肃然起敬,起身拱手一礼:“草民见过陈大人。” 陈果儿听得姓闫,不由地上了心:“敢问闫大夫是哪个闫字?” “门内三横。” 陈果儿一喜,忙问道:“那闫大夫可认得闫易?” 老大夫一怔,回道:“正是犬子,陈大人见过犬子?” 陈果儿和仲达相视一笑,居然在祁县见到了要找的人。 “闫大夫,我从太原府来,在太原府外的医所见过闫易,他现在很好,只是忙于救治病患,无暇回家,我正好要去沙溢,托我寻找闫大夫呢!” 闫大夫面露喜色,老怀宽慰道:“他好便好,草民也正想着等这边的病患都康复了,去太原府寻他。” “对了闫大夫,您怎么会在此地?沙溢那边怎么样了?”陈果儿问道。 闫大夫笑容一滞,旋即叹了口气,语声中透着难以言说地悲凉,道:“沙溢已经不存在了,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连县太爷都逃了,已经没人了。” “什么?连县太爷也逃了?”仲达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第五百三十九章 胆大包天 太原府,袁守备书房的桌案上摆放着两封密函,一封来自京城,说是钦差早已秘密离京,但尚不知是哪位官员。一封来自清徐,是他的堂妹王袁氏,提到御医院陈副院使身怀御赐金牌,且对征收进城费,提高税收的政令极为不满,目前陈副院使已经往祁县去了。 袁守备心情复杂,心事沉重,种种迹象表明,这位陈副院使很可能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而祁县的林县令是个不识抬举之人,说不定会乘机告他的黑状。 大意了呀!当初就有过这样的怀疑,他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性子,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她不是钦差呢?华是大周开国三百年来从未有过女钦差的例子,故而疏忽了。 此人决不能留,袁守备杀心已动,叫来虞千总,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虞千总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一叠关于太原府官员赈灾不力,贪墨赈灾物资,巧立名目征收苛捐杂税的证据也摆在了景桓的面前。 “大人,我等还查到他们将官银熔了,重新打铸。”高朗道。 景桓越看越冒火,拍案而起:“混蛋,简直罪该万死。” “大人,您别忘了,这袁守备原是三皇子一党的,见三皇子倒台又攀上了宁家,听说袁守备的嫡次女要华给宁尚书的幼子。”高朗提醒道。 是吗?那就更不用客气了,景桓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即便他是太子的人,也决不能宽恕,这种人渣败类,不除的话不足以平民愤。 “你让人盯住银库,绝不能让他们把赈灾银两转移掉。” “大人,收到秦大人的传书。”一个侍卫进来禀报,呈上一管密信。 仲达来信,必是陈果儿的消息。景桓忙打开来看,一看之下,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真是狗胆包天。” 高朗愕然:难不成陈姑娘等人遇到麻烦了? “高朗,传令邓杰,命他带人马速去祁县与仲达汇合,不,不行,我亲自去祁县。”景桓沉声吩咐道。 高朗一愣:“大人,听说那边是重灾区……” “重灾区又如何,果儿有危险,我们必须火速前往。”景桓心急如焚,一个小小县令就敢对果儿下杀手,幸亏他们掉以轻心,低估了果儿和仲达的实力,但是下一次呢?虽然陈果儿策反了那些杀手,但万一那些人不牢靠呢?景桓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到果儿身边去。 “大人,刚刚虞千总带了一队人马出了城,往南而去。”又有属下来报。 “出城?往南?有多少人?”景桓心头一沉,会不会与果儿有关?他已经收到消息,那么很可能袁守备也得到消息了,果儿金牌一现,说不定袁守备会以为果儿就是钦差。 “大约三百精兵,全副武装,快马出了城。”侍卫回道。 景桓片刻也等不了了,大声道:“高朗,你取我的尚方宝剑火速前往真定府,让姚大人带兵到太原府城外五十里处候命,银库那边让邓杰盯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这三百精兵是去对付陈果儿的,仲达他们几个绝对应付不了。而且袁守备连钦差都敢杀的话, 第五百四十章 围困县衙 陈果儿在祁县呆了两天,虽然沙溢已经人去城空,但陈果儿还是想去看一看。 “陈大人,您若一定要去沙溢的话,下官让吴捕头带几个人护送大人前往,那边很多桥梁道路都已被冲毁,吴捕头熟悉路况。”林大人道。 陈果儿想了想说:“也好,省得我们问路了。” 林大人叫来吴捕头,就是之前陈果儿见过的那位衙差。 “吴捕头,你带几位弟兄护送陈大人去沙溢。”林大人吩咐道。 “是!”吴捕头欣然领命。 陈果儿刚要告辞,一位衙差跌跌撞撞跑进来,慌张道:“大人,不好了,县衙被人包围了。” 林大人脸色一变:“来者何人?” “是官兵。”衙差道。 陈果儿也是一惊,官兵?莫不是冲着她来的? 仲达急声问道:“多少人?” “有……有好几百呢!气势汹汹地,小的看情形不对,把大门给关上了。”衙差惶然道,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关的好。”仲达神色凛然,对林大人说:“林大人,看来来者不善,请大人马上召集人手,做好抵抗的准备。” 林大人不解:“抵抗?为什么要抵抗,也许他们是有军务在身,军中之人嚣张惯了,向来如此。” “是吗?大人的县衙曾经被包围过?”仲达问道。 林大人摇摇头:“这倒不曾有过。” 仲达肃然道:“大人,您别忘了,陈大人还在这里,我们路上已经遇到过一次行刺,说不定这次就是冲着陈大人来的。” 他已经想通其中环节,说不定那个老孙反水了,清徐的王县令怕自己兜不住,将消息传报太原府,能调动几百官兵的,也就只有太原府的袁守备有这个权利。 林大人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望向陈果儿:“大人遇到过行刺?可知是何人所为?” 陈果儿冷冷吐出两个字:“官府。” 林大人目瞪口呆,这……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或者,林大人把我们交出去,或华可以立一大功。”仲达冷睨着林大人,虽然他是个清官,但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谁知道他会不会出卖他们。 只是片刻的惊恐,林大人旋即回过神来,神色决然:“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虽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但大是大非面前,从来不会妥协,若他们当真是为陈大人而来,想要对陈大人不利,下官便是拼了这乌纱帽不要,拼了这性命不要也要护大人周全。” “吴捕头,你速带陈大人等从后门离去,本官前去阻挡一阵。”林大人振声道。 因为县衙统共就二十几个衙差,县衙又年久失修,根本不可能抵挡的住,逃才是上策。 “大人,后门也被堵上了呀!”进来报信的衙差哭丧着脸道。 林大人一阵失语,这岂不是无路可退? 陈果儿冷然道:“去把门打开,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胆大妄为到什么程度。” 难道他们还敢在县衙公然行凶不成? “陈姑娘,万万不可冒险,你若是走出去,这里所有人都会死。”仲达劝阻道,他不是危言耸听,他们敢来就没有不敢做的事。 “是啊陈大人,您不能出去。”林大人也反对。 “只要我们能抵住两个时辰,就会有救兵前来。”仲达笃定道。 陈果儿茫然:“救兵?怎么可能?”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怀疑地盯着仲达。 第五百四十一章 给我顶住 到这时候,仲达也没必要隐瞒了,说:“侯爷已经在太原府了,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络,遇刺的事侯爷已经知道了,他定会赶来。” 其实他也吃不准大人会不会来,但就他对大人的了解,即便大人不能亲自前来,也定会派人来,至于什么时候来,他同样无法肯定,只能尽量拖延。 景桓来了山西,而且就在太原府?陈果儿虽然已经猜到,但听仲达亲口承认还是感到惊讶。 他为了她,就把京里的事都丢下跑来山西?他怎么可以这样冒失,山西瘟疫肆虐,万一他受了感染如何是好? 仲达拱手道:“林大人,钦差景大人正往祁县赶来,到时候定能化解这场危机,还请林大人与我一同尽力抵挡。” 钦差?陈果儿又是一阵讶然,景桓原来是领了钦差一职才来山西的。 林大人闻言信心大增:“吴捕头,让兄弟都听从这位大人的命令,严守县衙,绝不能让他们踏入一步。” 适才他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纯粹是出于正义之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这颗脑袋不要了,但现在他又看到了希望,不仅仅是解除危机的希望,更是解救这一方百姓的希望,山西老百姓在袁守则这个吸血鬼的管辖之下,简直就是苦不堪言,这次袁成则敢派人围困县衙,欲对朝廷命官不利,就这一条罪名,就足以问罪。 吴捕头神色一凛,大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召集弟兄。” 县衙外面,虞千总气坏了,一个小小县令居然敢将他拒之门外。 “再敲,若是再不开门,就把这破门给砸了。”虞千总嚣张道。 几个士兵马上上前敲门:“我等是太原府官兵,来此公干,速速开门。” 里面有人回话:“我们老爷不在县衙。” “不在也给我开门。” “我们老爷吩咐了,他不在的时候,不华任何人进县衙,诸位将军还是去驿馆歇息,等我们老爷回来,自会去驿馆相见。” “妈的,不在县衙?当爷是傻子?”虞千总紧盯着那道门,放狠话道:“给我砸。” 一进城,他就派人先去了医所,确定陈果儿等人还未离去,这才冲到县衙来,没想到林更生这厮大门紧闭,显然陈果儿等人就在里面。袁大人早就看这厮不顺眼了,他就一并把这厮也解决了,一劳永逸。 “喂喂,你们可不能这么蛮干,毁坏官家之物可是重罪。”里面的人囔囔道。 外头的士兵根本不理会里面的叫喊,可惜他们手里没有攻城的撞木,只能用脚踹,用刀砍,大门看起来破败,居然还挺结实,踹到两腿发麻还是没踹进去。 “没用的废物。”虞千总不耐烦起来,长臂一挥命令道:“翻墙。” 吴捕头指挥着手下弟兄,搬来练武用的石锁堵住大门,又加了几根粗大的木棍给抵住,小声吩咐道:“一定要给我顶住,不然大家小命都玩完。” 仲达早就猜到他们会翻墙,因为这里的围墙并不是很高,身手稍微好一点的,轻易就能翻进来,六人手持弓箭虎视眈眈地瞅着围墙,一旦有人冒头,马上一箭射过去。 第五百四十二章 民愤 “虞千总,不行啊!他们的箭法太厉害了,已经折损了二十几个弟兄。”一个小头目哭丧着脸来报告。 虞千总的脸色黑沉如暴雨前的乌云,他都看到了,他的人一上墙头就被射下来,而且一箭毙命,不用说,肯定是跟在陈副院使身边的那几位高手所为。 “盾牌掩护,上,一定要给我攻进去。”虞千总下了死命令,妈的,一个破县衙,居然比城门还难搞,本以为轻而易举的事,居然折了这么多人。 “都统,他们上盾牌了。”一个近卫惊呼。 “囔囔什么?给我瞄准了,进来一个杀一个。”仲达红着眼睛道,带了盾牌又如何?跳下墙头的那一刻,他们还能用小小盾牌护住全身? 有了盾牌的掩护,第一批二十人顺利翻墙入内,只听得里面惨叫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道死的是谁。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安静异常,大门依然紧闭。 虞千总面色凝重起来,他心知,这二十人凶多吉少了。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折损了将近六分之一的人手,他还从没吃过这样的败仗,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钟良已经带着御医院的人躲进了后院,陈果儿一直前院在关注战况,心情万分沉重,大门不可能守太久,他们两次翻墙进攻都只有一二十人,仲达几个还能对付,万一他们一拥而上呢?毕竟只有六把弓箭。 “陈大人,您还是到后院去,这里太危险。”林大人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心里不免发憷,但他首先关心的是陈大人的安危。 陈果儿摇摇头,一旦他们攻进来,就算躲到后院又有何用? 县衙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城中老百姓哪能不知,一传十十传百的,在外头设卡的官差以及老百姓们都赶了来,顿时将通往县衙的两条大街堵得个水泄不通。 林大人爱民如子,深得祁县百姓的爱戴,眼看着县衙被围攻,百姓们义愤填膺,纷纷指责:“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打县衙?” “就是,难道你们是土匪吗?” “这些官兵的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欺负老百姓。” 虞千总本来就烦躁不堪,现在涌来这么多老百姓围观,指指点点,心里更加郁闷,饶是他再嚣张跋扈,也知道民意不可违,悠悠众口难堵。 “里面有朝廷要犯,我等奉命捉拿,尔等速速散去,莫要妨碍公务,否则同罪论处。”虞千总虎目一凛,大声呵斥道。 “放屁,里面要是有朝廷要犯,林大人不会处置?要你们来抓人?”有个官差反驳道。 按虞千总的脾气,一刀就砍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可这家伙站在人群中,被老百姓护着,虞千总只能干瞪眼,心里怒骂:不知死活的东西。 仲达听到外头的动静,灵机一动,运足中气大声道:“祁县的父老乡亲们,他们是来抓陈御医的,因为陈御医掌握了他们贪墨赈灾粮草赈灾银的证据,他们想要杀人灭口,还要把林大人一并抓去问罪,百姓们,你们遭了大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时候,他们却是拿着朝廷拨给你们的粮草银子花天酒地逍遥快活,他们就是蝗虫,就是吸血鬼,现在他们的罪行暴露了,就要杀人灭口,父老乡亲们,你们说,咱能答应吗?” 有人振臂一呼:“陈御医是来救咱们老百姓的,林大人是好官,清官,他们要害陈大人和林大人,我们决不答应。” 顿时群情激愤,喊声震天。 “我们不答应。” 第五百四十三章 出去 仲达的话极具煽动性,老百姓们平日里最恨的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和为虎作伥的官兵,大家在经历了洪灾,经历了时疫后原本只能怪自己命不好,现在听到朝廷拨给大家的赈灾粮草和赈灾银都被这帮龟孙子贪污了,想到那些死去的亲人,愤怒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被逼的没活路了,咱们跟他们拼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大家抄了扁担锄头扫把一窝蜂涌上前去。 虞千总见情况变的不可收拾也慌了神,百姓人实在太多了,而且还不断有人赶来。两百多官兵被挤成了一堆。 “都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杀无赦。”虞千总还试图用威胁的话语令百姓们就犯,殊不知已经愤怒了的百姓听到这话只会更加愤怒,纷纷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朝他们招呼。 “大人,怎么办?他们疯了。” 虞千总人忍不住骂娘,大声道:“你们不要听里面的人煽动,他们的确是朝廷要犯,假冒钦差来此行骗……” 然而叫骂声如潮水如怒涛把他的话都吞没了,根本没人理会他说了什么。 听着外头的动静,陈果儿扭头微微一笑,对林大人说:“林大人果然深得百姓们的爱戴。” 林大人却是忧心忡忡:“下官只怕那些人会对百姓动手。” 陈果儿此时已经有了底气,微然道:“我们出去。” 有这么多老百姓在,她有足够的把握控制住局面。 林大人怔然:“出去?” “是啊!我们可不能让这么朴实可爱的百姓们受伤害。”陈果儿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大步朝大门走去。 仲达见状忙追了上来:“陈姑娘,使不得。” 陈果儿道:“没事,待会儿见机行事。” 她手里已经暗暗攥了一枚银针,吩咐吴捕头:“吴捕头,麻烦你把门打开吧!” 吴捕头为难地看看林大人,林大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虞千总见好几个士兵都挂了彩,顿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怒道:“给我杀……” 士兵们举起手中刚刀就要朝老百姓砍去。 此时,县衙的大门轰然打开,一声娇喝:“住手。” 激愤的老百姓还有正准备大开杀戒的官兵都停止了动作,转头看向站在县衙大门前神色凛然的女子,还有紧随其后的林大人。 虞千总没想到陈果儿自己走出来了,绷紧的弦松了下来。 陈果儿用藐视地眼神看着骑在马背上有些狼狈的虞千总,第一次见到他,他就下令向老百姓挥鞭驱赶,第二次见到他,他又下令向老百姓挥刀。 “虞千总,你食朝廷俸禄,身负保一方百姓安危的职责,却不拿百姓当人看,你还是不是大周的将士。”陈果儿呵斥道。 虞千总不以为然,道:“他们妨碍公务,本将是不得已为之,陈大人若是不想大家受你连累,就跟本将走一趟吧!” 陈果儿道:“要我跟你走,你总得说明理由,不然,百姓们可不答应。” 林大人道:“陈大人是朝廷派来救治百姓的医官,何罪之有?” 虞千总趾高气昂道:“什么罪,到了太原府,袁大人自会定夺。” 陈果儿叹了口气,示意林大人不要再说了,道:“还请虞千总上前来,本官给你看样东西,你看了便知本官是什么身份。” 虞千总犹豫着,他猜陈果儿要给他看的是御赐金牌,不过这又如何?到时候他夺过金牌,咬定这是假的,就能名正言顺的将陈果儿给抓起来。 这样一想,虞千总下了马,官兵们自觉的分来一条道。 虞千总走到陈果儿跟前:“你要给本将看什么?” 陈果儿从怀里掏出御赐金牌,递给虞千总,就在虞千总接过金牌的一瞬间,她手中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了过去。 第五百四十四章 擒贼先擒王 幸好虞千总穿的不是铠甲,不然她这银针还不知道往哪刺,她这手绝活,便是景桓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也要着道,更别提虞千总了。 虞千总只觉周身一麻,意识到危机时已经迟了,他动不了了,只一双虎目不可置信地瞪着陈果儿。 就算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陈果儿会突然出手点了他的穴。 后面的官兵和老百姓见虞千总接过金牌后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呆住了。 仲达是看的一清二楚,惊出一声冷汗,陈姑娘这么做太冒险了,这种事应该交给他来做才对,擒贼先擒王,此计甚妙。 陈果儿微笑着从虞千总手里取回金牌,错开虞千总,走到大家面前,举起手中金牌:“大家看清楚了,本官手里拿着的可是御赐金牌,见金牌如见圣上。” 仲达摸出一个铜板,手上暗发力,突的,击中虞千总的跳环穴,虞千总腿一软,噗通跪地。 后面的官兵见自己头都跪下了,再看那块在日光下金光闪闪的金牌,再不疑有他,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林大人也跪了下来,吴捕头和衙差们也跪了下来。 老百姓们从没见过什么御赐金牌,但也知道这是件了不得的物件,可能跟尚方宝剑有得一拼,见自个儿的林大人都跪了,都赶忙伏地高呼万岁。 虞千总沮丧地闭上眼睛,心知这趟差事办砸了,搞不好自己小命难保,本以为陈果儿是个弱质女流,而他偏偏栽在了她手里。 陈果儿望着乌压压地一片,心中感慨万千,今日多亏了这些朴实的老百姓,要不然恐怕难逃此劫。 她深深呼吸,朗声道:“乡亲们,山西的灾情时时刻刻牵动着皇上的心,灾情传到京城,皇上第一时间就下令拨发粮草和赈灾银,又命御医院筹集药材,组织大夫前来山西救灾,乡亲们,朝廷没有忘记你们,可恶的是有些官员心肠黑透,贪墨公款不说还巧设名目压榨百姓,这种官员,大家说,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老百姓们齐声应和,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这些贪官们的肉。 “好,我在这里做下承诺,一定把你们的心声传达天听,将这些贪官绳之以法,林大人,拟一纸诉状,让这里的每一个乡亲按下手印,签下姓名,我要带着这份万民书回京。”陈果儿郑重道。 林大人心潮澎湃,盼了这么多年,老天终于开了眼,当即毫不犹豫道:“下官这便去写。” 陈果儿又扫视跪地的官兵,威严道:“你们今日跟随虞千总前来攻打县衙,谋害朝廷命官可知是何罪?” 官兵们见虞千总跪在那里一声不吭,他们哪里还敢吭气,一个个心惊胆战,把头埋的更低。 陈果儿道:“本官想,你们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此行所谓何来吧?” 官兵们诺诺不敢言,却是连连点头。 陈果儿道:“不知者不罪,只要你们能检举上司犯下的罪行,本官就不再追究你们的罪行,本官实话告诉你们,真正的钦差大人此刻就在来祁县的路上,你们可是想好了,到时候,钦差大人手里的尚方宝剑可是认理不认人。” 陈果儿再下一剂猛药,戳中官兵们的弱点,是自保还是一条道走到黑? “大人,我们愿意检举揭发……” “我们检举……” 第五百四十五章 后生 陈果儿的任务完成了,虞千总被五花大绑押进了县衙,由陈果儿亲自审问。 为了防止有官兵逃脱,吴捕头鼓动乡亲们将官兵团团围住,景桓的近卫负责戒备,弓箭瞄准,一旦有人图谋不轨,立即射杀。 仲达就在院子里摆起了桌案,把官兵们一个一个叫进来,先叫头目,再叫普通士卒。能揭发特别重大案情的,会在功劳簿上记下名字,不合作的,直接三拳两脚揍翻在地押入大牢。 林大人那边倒是有些麻烦,这几年在山西为官,早就收罗了袁守备的诸多罪证,只是苦于拿他没办法,如今终于可以一吐为快,竟是洋洋洒洒数千言也难尽述,当真是罄竹难书。 等他写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好在乡亲们都很有耐心,一直等在外头没有一个人离去。 师爷当众宣读了罪状,乡亲们听的无不磨牙齿恨,吴捕头请大家一个个上前来摁手印,倒也是井然有序。 景桓带着手下快马疾驰赶来祁县,却发现城门无人守卫,街上行人也是寥寥无几,几乎就是一座空城。 叫了个人来问话,才知道有人围攻县衙,守城的官兵和老百姓们都去县衙了。 景桓暗骂,那些家伙果然是冲着果儿来的,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围攻县衙,就不怕引起民愤吗? 问明了县衙所在,景桓一马当先向县衙飞奔。 咦?怎么回事?县衙前,围满了老百姓,但是次序井然,无人喧嚣,大家在排队,完全不是预料中混乱的状态。 景桓下马,挤进人群,问身边的一位乡亲:“老乡,这是在做什么?” 老乡打量了他一眼:“这位后生,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出了个大贪官,我们老百姓正在写万民状。” 呃……万民状? “不是说有人攻打县衙吗?” 老乡往人群中一指:“喏,那帮龟孙子在那边,被陈御医和林大人给镇住了,这会儿连个屁都不敢放。” 景桓怔住,虞千总几百号人就这样被陈果儿拿下了?这丫头神啊……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他心急火燎的赶来救场,没想到陈果儿已经把问题都解决了,连个表现的机会都不给他,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负责戒备的近卫发现了景桓,惊喜地高呼:“大人……大家快让让,钦差大人来了。” 景桓满头黑线,是不是太高调了?他的身份可还是保密的。不过既然被叫破,景桓神情一肃,身后的侍卫上前来:“大家让让……” 刚才和景桓说话的老乡傻了眼,他居然和钦差大人说上话了,而他居然叫钦差大人后生…… 乡亲们如潮水般退出一条路,纷纷跪地磕头,口中高呼:“钦差大人,要为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仲达听到侯爷来了,欣喜地跑出来:“大人,可把您盼来了,您要再不来,属下就成了说白话的了。” “陈姑娘呢?”景桓首先问果儿的情况。 “陈姑娘和林大人在里头审问虞千总呢!” 景桓安下心来:“把这里发生的情况简单说明一下。” 第五百四十六章 死鸭子嘴硬 仲达挑重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景桓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脸色黑沉的可怕。 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幸亏这一城的百姓不畏生死赶来护卫,要不然,等他赶到,怕是只能来收尸了。 当即往前一步,对底下一众百姓们拱手一礼道:“今日多谢乡亲们深明大义,才使得奸佞之徒阴谋未能得逞,本钦差在此起誓,一定将贪官绳之于法,还山西百姓一个公道。” 底下群情振奋,一片欢呼声。景桓再施一礼,转身进了县衙。 陈果儿和林大人问了半天话,虞千总就是一言不发,他可不是外面那些无知百姓和没见识的士卒,被人三言两语一激一哄就什么都招,就他犯下的罪行,即便招认了也是死路一条,不招的话,也华袁大人得到消息会派人来救他。 今儿个真真是大意了,才会阴沟里翻船,他才不信钦差即将来祁县,钦差若是到了山西,袁大人不可能不知道,这肯定又是这个女人骗人的伎俩。 “虞千总还真是顽固不化,你以为袁大人还会来救你?你的手下可是一个也没跑掉,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这会儿正争先恐后揭发你犯下的罪行。退一万步说,即便袁大人知道了你失利的消息,他也只会把脏水往你身上泼,他是断不会承认指派你前来抓我,他最多领一个治下不严之罪,而你,就会成为替罪羊,诛灭九族。”陈果儿不咸不淡地说道。 “虞千总,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唯一机会,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林大人说道。 虞千总翻了个白眼,冷冷一哼,别过脸去。心道:你们有本事走出山西再说。 “看来,你是死鸭子就剩嘴硬了,人若求死,神仙难救,得儿,我也懒得跟你费口舌,林大人,我们去外面瞧瞧。”陈果儿施施然道。 就算虞千总不招也无所谓,她手里的证据已经足够将他和袁守备治罪。 “的确无需再费口舌。”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步态优雅地走了进来,朗声说道。 陈果儿看着来人,顿时心中百感交集,他果真来了。 他为了她来山西,为了她来祁县,虽然不在她身边,却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她,这样的深情怎能不令她感动,如果不是林大人在场,她真想扑过去,将他紧紧拥抱。 沉冷的面容,深邃凝冷的眼眸在看到陈果儿的那一刻,冰消雪融,柔光潋滟,转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疼惜,丫头又瘦了,也黑了。 虽然他那么迫切的想要揽她入怀,深深拥抱,但公务要紧,景桓强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对一旁的林大人点了点头:“这位就是祁县县令林大人吧!” 林大人已然猜到此人的身份,气度雍容,气质高华,不怒自威,绝对是个大人物,而除了钦差大人又会有哪个大人物会来小小祁县呢? “下官林某见过钦差大人。”林大人深深一揖。 “免礼,林大人所作所为,本官早有耳闻,林大人一心为民,堪为百官表率,本官回京后必当上报朝廷,给予嘉奖。”景桓淡然而笑。 虞千总怔怔地看着这位钦差大人,心底如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他认得此人,多年前曾在军中见过一面,正是被胡人称为魔煞,被大周将士奉若神明的永宁侯景桓。完了,钦差大臣是永宁侯,这次是真的完了。 虞千总一直挺着的腰杆顿时瘫软下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给个机会 景桓一来,虞千总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一个足智多谋,杀伐果断的狠人,曾经有胡人在边关屠城,永宁侯赶到后,只带了几百弟兄,千里奔袭一举捣毁胡人王庭,曾经有土匪洗劫了村寨,永宁侯二话不说,带人上山,将土匪窝一锅端,无论投不投降,全部格杀,种种强硬手段无不令人胆寒,别说他一个小小千总,就算十个袁守则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若不给你说话的机会,那便再无开口的机会了。 “陈大人,小的愿意招认。”虞千总很聪明的向陈果儿求饶,尽管这个女人也不是善茬,但总比永宁侯好商量些。 景桓朝他冷冷一瞥,旋即晃了晃仲达给他的所谓的罪证,冷傲道:“人证物证俱在,你招不招都无所谓。” 虞千总急声道:“小的知道袁守备这些年贪墨军饷的所有罪证,每一笔数目和去向小的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请大人给小的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很清楚,要是不拿出点诚意出来,那就真的死定了。 景桓蹙着眉头盯着他,似乎在考虑这个筹码的分量,值不值得一听。 “大人,小的还知道袁守备与萧家逆贼勾结的证据。”虞千总又抛出一枚重磅筹码。 景桓终于松开眉头,淡然道:“说来听听,若是证据充分,本官可以考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陈果儿和林大人相视一笑,果然还是钦差大人威严,刚才任他们威逼利诱死不开口的犟鸭子现在主动要求戴罪立功了。 让景桓继续审问虞千总,陈果儿和林大人退出公堂。 景桓来了,陈果儿提着的心彻底放松下来,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疲惫,耳边一直有嗡嗡地轰鸣声,这是身体过于疲惫出现的症状。自从出发来山西,她心里的这根弦一直绷的紧紧的,没日没夜的救治病患,还要时时防备小人暗算,因为她知道自己肩上的重担,山西的百姓们需要她,跟她出来的同仁们需要她,容不得她露怯,容不得她倒下,所以,她一直咬牙硬撑着,这会儿靠山来了,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林大人,我要稍稍歇息片刻,等事情办完了,你们叫我。”陈果儿知道自己该休息了,不然真的会累趴下。 林大人看着这貌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发自内心的敬佩,从她到祁县就没有停歇过,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副院使的身份就高高在上,反而处处亲力亲为,以身作则,就在两个时辰前,面对虞千总数百人的围攻,她照样镇定自若,一根银针,制服了彪悍的虞千总,一席话语,挑动官兵们检举揭发,一句承诺,安抚了数千民众。 这样的女子,论才智论手段论医术,都足以令须眉汗颜。 “大人安心去歇息,剩下的事就交给下官。”林大人拱手道。 林大人叫来手下,命他带陈果儿去后院歇息。 陈果儿几乎是一沾枕就睡着了,她太累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想我吗 这一觉睡的沉,无梦无扰,等她醒来天已经黑沉了。 几乎是惊跳起来,她怎么睡了这么久?怎么都没人叫醒她?外面的事情都解决好了吗?景桓呢? 陈果儿连忙趿了鞋子要出门,门却被人推开了。 景桓走了进来,身上还是穿着先前的那袭月白长衫,卓然俊逸,柔和的烛光映在他微微含笑温柔如华的眼眸中,熠熠生辉。陈果儿不觉痴然,感觉好不真实,他们竟然相逢在千里之外的山西。 “这是要去哪?”景桓微笑着,伸手整理她稍有些凌乱的头发。 陈果儿有些窘迫,自己这会儿一定显得很邋遢,不像他,随时随地都保持着得体的穿着,优雅的姿态。 “很乱吗?我去梳个头。”陈果儿慌忙转身去找梳子。 景桓笑了笑,跟了过来,拿走她手里的木梳:“我帮你梳。” “不用,我自己来。”陈果儿难为情道,她都好些日子没洗头没洗澡了,这边条件不允许,有洁净的水饮用都不够,哪能用来洗澡,太奢侈了。 景桓摁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别动,让我来。” “可是,头发脏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梳。 傻丫头,难道还怕我嫌弃你吗?这样的你只会让我心疼啊!景桓轻柔的梳理着她的乌丝,记忆中,她的秀发总是带着幽幽的药香,顺滑的如同丝绸。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早就知道这是一趟苦差事,却是比他想象中更糟糕,仲达都告诉他了,果儿每天最多打个盹儿,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忙碌。她这样瘦弱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果儿,明天就能把事情都了了,接下来就跟在我身边吧!别这么操劳了。”景桓柔声道。 “明天就能把事情都了了?难道你明天要去太原府?”陈果儿马上意识到景桓要对袁守备动手了。 “已经让他逍遥的够久了,现在证据确凿,就等明日高朗从真定府带兵马过来,就可以动手了。” 陈果儿这才放心,看来景桓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可是,虞千总等人没能按时回去复命,袁守备一定猜到事情有变。” 景桓冷笑:“他猜到又如何?销毁证据?没用的,就算他把所有账册都烧掉,把所有官银都熔了,转移掉也没用,那边我早就派人盯着了。” 陈果儿扭头看他,景桓忙道:“别乱动,我刚给你梳整齐。” 陈果儿撇了撇嘴道:“你就不怕他再派人来刺杀咱们?” 景桓一派笃定道:“虞千总是他最得力的手下都栽在你手里了,他不敢轻举妄动的,就是想动也没这么快,而我会赶在他动手之前发难。” 他轻柔的用丝带将她的秀发扎起来,从背后拥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低沉透着魅惑的声音:“果儿,想我了吗?” 热的呼吸就在耳边,他沉沉的心跳透过薄衫传来,牵动着她的心跳,这样相依偎的感觉真好。陈果儿略有些羞涩的点点头,眸光闪亮:“你呢?” “我都来这了,你说呢?”景桓感到无比满足,能看到安好的她,能这样拥她入怀,像是整个心都被填满了。 “本来还以为可以来一场英雄救美,没想到你自己把事情都解决了,果儿,你这么能干,都不给我表现的机会,让我好生失望。”景桓故意嘟了嘴说道。 陈果儿好笑道:“你失望?难道你想看我被人五花大绑,斩落街头?” 景桓连忙坚决摇头:“谁敢,我定将他五马分尸了。” 陈果儿转头,柔柔地看着他,莞尔道:“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真的?”景桓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嗯……” 景桓欣喜地,低头吻上她的唇,把这段时间以来的相思、牵挂、担忧、害怕全都发泄在这个吻里,温柔的、缠绵的拥吻着怀里心爱的女人。 第五百四十九章 埋了 天不亮,陈果儿就出发前往太原府,而且是让虞千总押回去的,这是她和景桓艰苦商榷了一夜的结果。 既然袁守则认为她就是钦差,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景桓过早暴露的话,说不定袁守则会来个鱼死网破,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让她随虞千总先行,可以麻痹袁守则,景桓再见机行事。 但景桓不同意,觉得太过冒险,陈果儿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才逼得他点头。 林大人把县衙大半衙差都交给景桓,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多一个总好过少一个,便是站在一旁壮壮气势也是好的。 袁守则昨夜也是一夜未眠,按说虞千总早就该有消息传回来,但一直没有,不知是没找到人,还是发生了变故。惴惴不安又过了一日,袁守则坐不住了,命人将陆子民叫回来,让他去祁县看看情况。 陆子民带了几个手下出城,才行了十多里路就遇上了回城的虞千总。 “千总大人,属下正要去祁县找大人。”陆子民上前行礼。 虞千总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傲慢道:“你速回城禀明守备大人,人已经带回来了,是带进城还是在城外等候?” 虞千总按永宁侯的吩咐尽量拖延时间。 陆子民朝马车看了一眼,振声道:“是,属下即刻回去禀报。” 袁守则得到消息,愠怒道:“蠢货,还把人带回来干什么?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是!” “对了,她身上的御赐金牌带回来。” “是!” 陆子民又回到城外,把袁守备的命令传达下去。 虞千总松了口气,这样最好,给几个手下递了个眼色,立时有人上前从马车里杠下一个麻袋,抬去了远处。 陆子民看着那个麻袋,暗道:陈大人,你诓的我在医所做了好几天搬尸工,活该有此下场。 “大人,守备大人要的御赐金牌……” 虞千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晃了晃,大声道:“赶紧完事儿,回城复命。” 陆子民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一旁几位士卒脸上,咦?这几个人好面生,再看其他士卒,大都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但直觉告诉他,其中有问题。他本就是虞千总的手下,骁骑营中的弟兄他都认得,他敢肯定,这些人,不是骁骑营的弟兄。 难道有诈?陆子民惊疑不定地看向虞千总,而虞千总也正盯着他。 陆子民头皮一阵发麻,因为他看到了虞千总眼里的杀气,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可惜他脚步刚一挪动,一道寒光闪过,陆子民只觉脖子一凉,随即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虞千总,生命结束的如此突然,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多看那一眼。 跟随陆子民而来的士卒见此情形吓傻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抹了脖子,一声未吭栽倒在地。 虞千总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别人的生死从来就不是他在乎的事,他只在乎自己的命,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反悔,就在陆子民回去禀报的那一段时间里,永宁侯已经将他的手下全部换成了真定府的官兵,现在他是光杆司令一个,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只有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听永宁侯之命行事才有可能获得生的机会。 第五百五十章 算账 虞千总开道,真定府的官兵紧随其后,一进城就控制住了四城门,兵不血刃,夺取了太原府的控制权。 而袁守则毫不知情,还以为钦差已经被解决,可以高枕无忧了。 钟良从麻袋里爬出来,笑嘻嘻地问陈果儿:“咱们不去凑个热闹?” 陈果儿剜他一眼:“想要看热闹,咱们去清徐县。” 那对狗官恶妇,是该好好跟他们算账了。 陈果儿带着三百官兵直奔清徐,景桓抓大贪官,她就去抓小贪官,顺便去给老孙他们“解毒”。 估摸着,这两天,老孙他们闹肚子闹的够呛。 王县令和夫人正在商量着上交多少税银。 “你报那么多干什么?显得你有能耐是不?”王夫人一把抓过王县令手中的账册撕掉。 “重写,咱们能上交两层税银就不错了,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傻?你多交了别人能说你好?倒不如私底下拿去孝敬我堂兄。”王夫人数落道。 王县令唯妻命是从,他的仕途可还指望在夫人身上。 “好好,你说多少就多少。” “大大大……大人,那个陈御医回来了,还带了官兵来,这会儿已经进了县衙了。”一个衙差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报信。 “什么?”王县令惊愕之下,豁然起身,弄翻了梅花墩,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敲在他心上。 夫妻两面面相觑,心中皆是回响着同一个疑问:老孙不是说已经把人给做了吗? 还是王夫人先回过神来,急声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避一避才是正理。你,赶紧去挡住他们,就说老爷不再府里。” 衙差愕然,叫他去挡,人家可是带了官兵来的,他挡的住吗? “快去!”王夫人喝道。 “是是……”衙差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王县令忙不迭的就要走。 “哎呀!我说你个没脑子的,赶紧把这些账簿收起来呀!”王夫人骂道,这些东西要是落在那个陈大人手里,可就是贪赃枉法的证据。 两人慌手慌脚的收拾东西。只听得嘭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旋即十几个官兵涌进来。 “王大人,没想到吧!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陈果儿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王县令一看这架势已经吓瘫了,两条腿直发抖:“陈……陈大人,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还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来不了了?”陈果儿讥诮一笑。 王夫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满脸堆笑道:“陈大人您误会了,我家老爷的意思是,您来了怎么也不事先派人传个话,我家老爷好去迎接不是?” 陈果儿扫了眼桌上的银两和账册,一记冷笑:“本官若是提前知会了,还能看到这些东西?” “这是要上缴的税银,我家老爷正在统计数目。”王夫人暗暗着急,却是无计可施,只能强颜欢笑,一味狡辩。 “是吗?这种事不是应该司簿做的吗?王县令可真是勤政爱民,事必躬亲啊!”陈果儿冷笑道。 “哪里哪里,这是下官应该的。”王县令一边擦冷汗一边点头哈腰道。 第五百五十一章 栽了 陈果儿陡然沉下脸来:“搜刮民脂民膏也是应该的?” 王县令一愣,支吾道:“这……这是上头的政令。” “上头的政令包括向灾民收取药费?上头的政令包括强迫灾民捐资,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上头的政令包括让你派人刺杀本官?”陈果儿连声质问,咄咄逼人。 “陈大人,您可不能含血喷人呐?我家老爷什么时候派人刺杀过陈大人?陈大人,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王夫人理直气壮道。 仲达长剑指向王夫人:“就凭你也敢在陈大人面前大放厥词?他妈的给老子放老实点。” 陈果儿施施然上前两步,轻嗤道:“要证据是吗?仲达,把老孙带上来。” 仲达一挥手,老孙灰溜溜地被人押上来,手里还捧着一摞账册。 进门便跪地道:“陈大人,这是您交代小的收集的证据,王县令这几年收受的贿赂数目和名单,以及向百姓强征的捐款都清清楚楚记录在里面。” 王县令顿时面如死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得力,最信得过的手下会出卖自己。 “好你个孙富贵,吃里扒外,联合着外人诬陷你家老爷。”王夫人虚张声势怒喝道。 孙富贵常年受王夫人雌威压迫,显然很怕她,被她这么一呵,浑身发颤,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王夫人的眼睛。 陈果儿淡笑道:“是不是诬陷只有公论,王县令,王夫人,随本官去趟太原府吧!” “去就去,谁怕谁?我家老爷行得正坐得端,不是你可以随便诬陷的。”王夫人胸一挺,脖子一梗,呛声道,既然撕破了脸,那她也不用客气了。 这位陈大人也华还不知道,太原守备袁大人是她堂兄,有堂兄这座靠山在,她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要叫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吃不了兜着走。 陈果儿无语地看着这个恶妇,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 一个手下附在陈果儿耳边告诉她:“孙富贵说,太原守备袁大人与王夫人是堂兄妹。” 陈果儿了然,原来是有这层关系,难怪有恃无恐,胆大包天了。 “仲达,传令下去,清徐县县令王唯瑾贪赃枉法已被拿下问罪,欢迎百姓们前来举报,揭发罪行,提供证据,所提供的证据充分有效的,皆有赏。”陈果儿沉声说道。 王夫人脸色一白,这死女人还真是跟她耗上了。 “而且,本官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所谓的靠山这会儿已经倒了,他自顾不暇,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陈果儿曼声说道。 王县令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你胡说。”王夫人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说出来的话都打着飘。 “是不是胡说,去了太原府不就知道了?”陈果儿轻蔑地睨了她一眼,转而对手下道:“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好好搜一搜这里,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一众官兵大声应诺,气势如虹,几乎要把屋顶都掀开来。 陈果儿再也不愿多看这对恶心的夫妇一眼,转身离去。 王夫人知道大势已去,堂兄都倒霉了,她还有什么指望?可是她不甘啊!算命的说她是富贵命,一生荣华,长命百岁,怎么可能就这样栽了呢? 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五百五十二章 功德圆满 孙富贵见陈果儿走了,连忙追上去。 “大人,大人……”孙富贵哭丧着脸道:“大人,小的已经按大人的吩咐办了,大人能不能解了小的身上的毒?” 陈果儿莞尔道:“本官是御医,从来只会治病救人,又如何会下毒呢?不过是见尔等火气大,弄几颗药丸给你们泄泻火而已。” 孙富贵目瞪口呆,什么?他吃的不是毒药? 钟良强忍着笑绷住脸,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吃的药丸,不过是爷身上搓出来的泥丸外加一点夜香,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孙富贵闻言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干呕起来,心里怒骂:太他妈缺德了,给他吃这么恶心的东西,害的他这几天上吐下泻,差点小命没交代掉,惶惶不可终日,结果只是一颗泥丸,太他妈恶心了。 看孙富贵在那大吐不止,陈果儿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救人是愉快的事,惩治恶人何尝不痛快?她就是故意恶心恶心孙富贵的,这种人为虎作伥,肯定没少干坏事。 告示贴出去,仲达又命人敲锣打鼓满街宣扬,没多久,县衙门前就聚集了大批老百姓,大家都被欺压怕了,不知道告示上说的是真是假,所以都持着观望的态度,不敢上前检举揭发。 陈果儿见状,命人扒了王县令的官服,绑到县衙门口。 百姓们看到此情形,才真的信了,无不拍手称快,都涌上前来控诉王县令的罪状。 “陈大人,弟兄们从王县令的宅第里搜出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另有聚丰行的银票十九万两,房契五张,地契两百顷,金银珠宝首饰,奇珍古玩十八箱……”吴捕头前来回话。 陈果儿听的咋舌,这么多,便是京城里的富贵之家也不过如此,而他王唯瑾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而已,况且清徐县并不富裕,当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合着全县老百姓做死做活就供着他一人。 “全部封存,交给钦差大人处置。” 处理好清徐的事务,陈果儿押着王县令夫妇前往太原府。 太原府同样炸开了锅,袁守备落马这一重磅消息,绝对不比洪灾和时疫震撼人心。洪灾总会过去,时疫也终有结束时,但一方大员为祸山西十数年,即便将来调任,也不过是换一个贪官而已,老百姓根本看不到希望,只能忍气吞声被奴役,谁曾想,老天终于开了眼,青天降临山西,把这个大贪官给抓了。 紧接着,又有好几位官员被摘了乌纱帽。 景桓发出八百里急报,将山西的情况上报朝廷,圣谕传来,依法严惩,减免山西三年的苛捐杂税,袁守则押赴京城听候发落。 至此,再无官员敢懈怠,积极投入救灾与重建工作,以求将功补过,不然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而瘟疫也在陈果儿的努力下,很快得到了控制。 山西一行,功德圆满。陈果儿和景桓离开太原府的那一天,满城百姓夹道欢送。 而陈果儿救灾惩恶的故事在百姓中间流传开来,许多百姓纷纷在家中设立长生排位,称她为再世神医。 第五百五十三章 归来 一个月后,一队人马出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远远可以看到巍峨的城墙。 一声月白华衣的俊美男子潇洒一跃,下了马,钻入身后的一辆马车。 “快到了吗?”马车内的少女神色略显疲惫,似乎刚刚睡醒。 男子微然一笑,挨着她坐下,让她匍匐在他膝上,抚着她顺滑如丝的发,柔声道:“快到了,待会儿我直接入宫,你先回去歇会儿,可以晚些再进宫复命。” 陈果儿摇摇头:“我先回御医院,也不知韩岑和柳御医回来没,还有好多事要处理。” 景桓叹息道:“你呀,又没人催你,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这病就是累出来的。” 自从离开山西,果儿就一直在生病,让他好生担忧。 陈果儿娇声道:“我不过是体力不济罢了,算不上什么病,再说,心里搁着事儿怎么休息的好?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毕,就请假好好歇上一阵。” “你说的哦,到时候不许又找别的借口。”景桓心知拗不过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大人,城门到了。”高朗在外回禀。 景桓不舍的放开她:“那我先走了,晚上我去济仁堂找你。” 陈果儿笑容温婉的点头,看着他利落的跳下马车,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她鬓边的发丝,陈果儿不觉打了个寒战。 去山西时还是七月,现在都已是十月了,时间过得太快,秋去冬来。 回到御医院,同僚们热情的迎上来,陈果儿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华少棠身后的韩岑,一直悬着的心,这一刻终于稳稳落地。 “陈果儿,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要派人去山西寻你了。”华少棠笑呵呵地说。 “别是指着我回来干活的吧?”陈果儿揶揄道。 “可不是,戚贵嫔最近身子不大好,其他人都搞不定,周御医头都大了,还有你的陈氏九方,你不在,品质可是有所下降哦。”华少棠并不否认。 韩岑摸摸鼻子皱眉道:“院长大人,人家长途跋涉,水都没喝一口。” 华少棠扭头瞪了他一眼,心说:就你小子知道怜香惜玉。 不过嘴上却笑道:“说的是,赶紧先回去歇会儿,反正这些事也不着急,回头我陪你去见皇上。” 曲如澜这才上来,挽着陈果儿的手,说:“韩岑他们半个月前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也快了,谁知道去了那么久,快说说,那边是怎么个情况?” 陈果儿笑道:“你先容我回去喝口茶,慢慢再告诉你。” “好啊,韩岑这回带回来一包好茶,我给你留着呢!” 陈果儿笑看了韩岑一眼,问道:“你这趟去还顺利吗?” 韩岑眉梢一挑,轻描淡写道:“没有我搞不定的事,不过没有你在山西那么精彩就是了。” 虽然具体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陆陆续续还是有些传闻传回京城的,听起来,陈果儿似乎遇到了不少麻烦。 陈果儿撇嘴,精彩个头,差点小命都交代在那里了。 “好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去找钟良那小子去。”韩岑陪陈果儿和曲如澜走到妇人科门口就告辞了。 想要了解陈果儿在山西的情况,找钟良准没错。 第五百五十四章 絮叨 山西的事,景桓已经向皇上禀报过了,陈果儿要说的也就是关于瘟疫的事,奏折早已写好,皇上也懒得看上面复杂的数据,只听说瘟疫已经控制住,便安心了,说了些褒奖的言语,赐了丰厚的奖赏。 华少棠本来想摆酒为陈果儿洗尘,但看她精神似乎有些不济,便往后推了推,定在明日,让陈果儿早些回去歇着。 陈果儿惦记着陈氏九方的事,就先回济仁堂。 陈氏九方的秘方临出发前她交给了巧姑,制作方法也手把手的教了,但其中有些环节,光知道怎么做还是不够的,火候的掌控,失之毫厘,药效便会差很多,巧姑毕竟学医时间尚短,想要完美的掌控是不可能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巧姑已经做得够好了,也就是御药房那些经验老道的大夫能看出其中的差别,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 回到济仁堂,阿泉正要关门,看见陈果儿,惊喜道:“东家,您回来了。” 立时,伙计们都跑了出来。 “陈果儿,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济仁堂的招牌就要被我砸掉了。”巧姑欢天喜地地跑了来,脸上可丝毫不见招牌要被砸掉的懊恼。 伙计们泡茶的泡茶,上糕点的上糕点,刘掌柜拿来了济仁堂这三个月的账簿给陈果儿过目,巧姑唧唧喳喳絮说着药堂里的事。 陈果儿一心二用,一边看账目,一边听巧姑说。 “你不在这段时间,多亏了老吴常常过来帮忙,他说自从济仁堂开张,他的医馆清闲了很多,生意都跑这边来了,还有华院使也来坐了几回堂,那场面可不比你亲自坐堂小……” 陈果儿哂笑,开玩笑,御医院院长亲自来坐堂,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大家能不趋之若鹜吗? “山东的陈老板来过好几趟了,两千多斤阿胶都还堆积着呢,才卖掉三成,把陈老板给愁的,都不知道接下来是继续熬制还是先停工,你不在,又没人做主……”巧姑说。 陈果儿蹙眉,倒是把这事耽搁了,好在现在还来得及,问道:“陈老板人还在京城吗?” “在的,昨天还来过,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一定,他说他在京城再等上三天,不然就得赶回山东去了。”刘管事接过话道。 “他还是住在来福客栈吧?” “是的,说是你要是回来了,派个人去知会他一声。” 陈果儿高声唤阿泉,阿泉应声进来。 “阿泉,麻烦你跑一堂来福客栈,就说我回来了,陈老板若是有空,请他过来一趟。” “得嘞,小的马上就去。”阿泉欣然道。 陈果儿合上账本,这几个月药堂的经营情况还是很不错的,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不过也多亏了老吴和华少棠。 “刘管事,这阵子辛苦你了,药堂能有这样的业绩,我很满意,到年底一定给你们一个大红包。”陈果儿笑微微地把账本递给刘管事。 刘管事恭谨道:“东家这般体恤下属,大家也都把药堂当成自己的家,自然无不尽力。” 刘管事出去后,巧姑拉着陈果儿说:“有件事要告诉你,那个曲家的二小姐,她也常和曲如澜一起过来,还说要帮我制药,我哪能让她帮忙,她也真是的,不知道这是别人的机密吗?我不肯她还不高兴。” 第五百五十五章 犯了忌讳 听巧姑这么说,陈果儿也觉得不太舒服,也曲心怡只是纯粹的想帮忙,但取家也是开药铺的,心怡应该清楚,秘方是一间药堂生存的根本,是最机密的机密,一般来说,制药都是分工的,最关键的步骤由药堂东家亲自动手,便是手下的人也是瞒着的,更别提外人了。所以心怡提出这样的要求,也难怪巧姑不高兴,这是犯了忌讳。 退一万步说,如果心怡真的想要秘方,直接跟她说,她会毫不犹豫的送上,谁让她是她妹妹。希望是她误会了,多想了。 “你做的很对,我想她也只是好心想帮忙。”陈果儿劝解道。 “反正我觉得她挺不对劲的,你也小心点。”巧姑反正跟曲心怡也不熟,拒绝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对了,天佑呢?怎么没见他?”陈果儿这才想起进门这么久还没看到天佑。 巧姑神情凝重起来,叹了口气:“天佑他娘这几天身体突然不好了,天佑赶回去看他娘,都三天了也没个信,不知道怎么个情形。” 陈果儿是知道的,天佑的娘瘫痪在床好几年了,天佑就是为了给他娘治病才来学医的。 “不如……你明天去看看吧!要是很严重的话,你回来告诉我,我去试试。”陈果儿道。 巧姑自然是想去的,只是不好意思走开:“但是,你才刚回来……” 陈果儿莞尔道:“不差这几天,你明天就去。” 正说着,阿泉回来了,陈老板一起跟了过来。 巧姑道:“你们谈,我去泡茶。” 陈老板拱手道:“陈御医,可把你给盼回来了,我都快没主意了,你不在,景大人也不在。” 陈果儿微笑着请他落座:“实在不好意思,这趟去山西事情比较多,回来晚了。” “那边瘟疫怎么样?听说非常严重,我山西的药商朋友都躲在京城不敢不回去。”陈老板心有戚戚道。 “没事儿了,已经控制住,也有了对症的药。” “那就好,这天灾人祸的最让人无奈了。”陈老板感慨道:“我还和几个朋友商量着,再筹备一批药送过去,算是行善积德。” “那敢情好,也算上我一份,顺便再弄些粮食过去,钱我出。”陈果儿是见过那边的惨状,回来的路上就在寻思这件事,正好陈老板也有此意,一拍即合。 “行,我还要在京城呆两天,应该能把这事办好,不过,粮食你准备捐赠多少?”陈老板问。 陈果儿想了想:“先捐个一千石吧!你再算上人工费和车马费,多少钱你算算,要不现在就给你。” 陈老板讶然道:“一千石可得不少银子,现在粮价贵,一石要二两多银子呐。” 也就是两三千两银子而已,这点钱陈果儿还是拿得出的。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用在刀刃上才好。 “没问题,我待会儿让账房先支三千两银子给陈老板,这件事就麻烦陈老板了。” 陈老板咂舌,都说济仁堂生意兴隆,日进斗金,果然不假,要不然陈老板怎么这么阔气呢?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失约 谈妥了捐粮的事,陈老板急于询问阿胶的销售问题,当初陈果儿可是信心满满的说没问题的,所以,山东那边是加班加点的赶制阿胶,已经存了大批货物。 “关于阿胶销售的问题,陈御医你有什么建议?”陈老板问道。 陈果儿笑了笑:“还是按原来的计划,你放心,我马上就着手做这件事。” 陈老板松了口气:“陈御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现在已经按您的吩咐,极品阿胶存了一千六百斤,普通阿胶存了三千斤,我还真怕积压着销不出去了。” “嗯,都运过来吧,我想很快会有一个销售高潮。”陈果儿信心满满地说。 陈老板得了准信,压抑了多日的担忧一扫而空,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这个少女的话,她眼中有着一种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沉稳与笃定。 陈老板走后,陈果儿唤来刘管事,吩咐他马上去进一批上好的胡桃、芝麻、花生。 刘管事纳闷道:“进这些……” 从没听说过药铺还进这些东西的。 “是,胡桃先进三百斤,芝麻七十斤,花生三百斤,都要颗粒饱满的。” “是,我明日就去办。” “好了,你们也先休息吧,已经耽误你们好些时间了。”该办的事都办完了,陈果儿自己也乏了。 关了店门,巧姑提了个篮子,说是去酒店炒几个菜。平时她自己节省的很,一把青菜一个窝窝头就够了,但陈果儿出远门刚回来,怎么也得弄点好吃的。 陈果儿想到景桓说要过来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便让巧姑多买几个菜,再弄点好酒,味要清淡的。 巧姑笑得贼兮兮:“是不是还有人要来?韩岑吗?” “他哪有空,今晚,他和李彦生要给钟良接风。” “那是谁啊?该不会是永宁侯吧?” 陈果儿嗔笑道:“让你多买点你买就是了。” 巧姑一福身,笑道:“是,陈东家,小的遵命。” 陈果儿作势要去拧她的脸,巧姑连忙跑掉。 臭丫头,跟着天佑他们学坏了。 陈果儿无奈的摇头,转身去了制药房,制药房上了锁,陈果儿出门也没带钥匙,竟是进不去,只好去柜台的药柜里找,找到一盒里白玉养颜丸,陈果儿拿了一颗,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似乎火候还差那么三分,已经进步很大了,华少棠也未免太夸张了,说什么药效大打折扣,最多也就少了一两分药效而已嘛! 再品其他药丸,也是这个问题,火候是最难掌握的,看来,巧姑在这方面还要多加练习才行。 等了一会儿,巧姑还没回来,陈果儿就趴在柜台上小憩,最近体力严重透支,不仅是心脏,其他器官似乎也出了问题。真的要请上一段假,好好调养调养才行,好不容易重活一遍,她可不想做个短命鬼。 刚迷瞪上,听见有人敲门,巧姑是有钥匙的,不用敲门,莫不是景桓来了?陈果儿欢喜地跑去开门,却见来的是仲达。 “陈姑娘,侯爷特意让小的过来传个话,侯爷今儿个怕是过不来了,让小姐别等他,等他有了时间会来找姑娘的。”仲达道。 陈果儿一阵失望:“这样啊!让他先忙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 景桓不会平白无故失约,肯定是有要紧的事缠住了他。 景桓这会儿的确是被一堆破烂事弄的焦头烂额,火冒三丈。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一堆烂事 景桓在书房里,听景允和景岚说着这几个月家里发生的事。 “二叔也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是皇上本有意让他接替工部侍郎一职,但被大哥你给推掉了,老太太立时就把娘叫了去,好一顿臭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娘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这还没个消停,第二天老太太做主把你砌的那道墙也给拆了,让四弟住进了后院的明月轩,说是四弟明年要参加科举,得找个清静的地方念书。”景允说道。 景桓听到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工部侍郎一职的确是他推掉的,因为二叔不合适,老太太有意见只管冲着他来便是,拿娘作伐算什么意思?拆墙的事也就算了,那明月轩府里谁人不知是他的内书房,居然也敢没经过他同意就住进去。 “大哥,这还不算呢,二婶这次还带了她娘家的侄女儿来京,老太太硬要把人塞给你,娘没敢答应,她就整天没个好脸色。他们自个儿从荆州带回来的银子一分不花,到处串门子送礼走关系全问娘拿,娘被她气病了,她倒好,趁机说娘身体不好,这个家就由二婶来当。反正你不在的这几个月,家里乌烟瘴气,就没一天舒坦过。”景岚气鼓鼓地说道。 景桓的脸色黑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来,不识好歹的东西,他尊她一声祖母,便以为这侯府里是她一家之言了?这个便宜祖母真的这么好当? 景桓对这个祖母压根没感情,只因她的哥哥当年救过祖父一命,她哥哥去世后拜托祖父照顾他唯一的妹妹,祖父就将她带在了身边,景桓的亲祖母也知道她的存在,还知道她为祖父生下了一儿一女,但只要人不在她眼前晃,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直到景桓的亲祖母去世后,她才以继室的身份进了景家,景桓才有了这个便宜祖母和便宜二叔。 要不是祖父去世时再三交代,一定要善待他们,要将他们当成真正的亲人,他娘的,谁来鸟她。 娘也是没用,就知道把本事用在他头上,一到老太太跟前屁都不敢放。 “大哥,你得赶紧那个主意,立个章程,不然过几天四姑来了,家里可就更热闹了。”景岚担心道。 “四姑也要来?”景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若说老太太是拎不清,那四姑就是根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 “是啊!四姑知道二叔他们回京了,也说要来京城,还要娘帮四姑父在京里卖几间铺面。”景允道。 “四姑父连考了五次科举都没考中,索性就不考了,也学着人家开铺子做生意,听说做什么亏什么。” “攀上这样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景桓冷声道,起身就要出门。 “哎,哥,你去哪儿?”景岚追了上去。 景桓头也不回地说:“明月轩。” 再不整治整治,他们越发肆无忌惮,那可真是家无宁日了。第一个就先拿四弟开刀。 景岚和景允相觑一眼,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大哥出手,看那老太太还怎么嚣张。 第五百五十八章 是不是这个理 荣宁堂上房里,老太太景魏氏正和二媳妇景乔氏在说话。 “娘,您说大少爷回来了,他要是知道咱们做的事,会不会不高兴啊?”景乔氏还是有些惧怕这位大侄子的。 老太太不以为然地哼哼道:“咱们做了什么了?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那墙不该拆吗?一家人还设堵墙,不怕外人笑话?明月轩清儿住不得吗?他一个人占了大半个院子,倒让咱们挤一个小院子,像话吗?还是说他的婚事我这个老婆子没资格做主?蓉儿配不上他?亲上加亲是那佳话,总比外人又不知根又不知底的强。我还没怪他坏了我儿的前程,要算账,我先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恒儿他是出了名的霸王,什么时候讲过理啊,兴华,他压根没把咱们放在眼里,您瞧,他跟大嫂怄气就能在府里砌堵墙。”景乔氏叹气道。 老太太面色愠怒:“你怕什么?如今他是永宁侯,他要是敢不敬长辈,排斥叔嫂,我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去御前告他的状。” “老太太,您别动气啊!媳妇也只是这么一说。”景乔氏见老太太动怒了,连忙奉茶,好言相劝。 正说着,景清红着眼,瘪着嘴进了来。 “哟,这是怎么了?又让你爹训了?”景乔氏见儿子哭丧着脸,委屈的样子,心疼的连忙上前问话。 景清抽了抽鼻子,哭腔道:“大哥把我赶出来了,说是府里最清静的地方是西边的翠竹苑,娘,我不要去住那破房子。” 景乔氏一听就急了:“那地方年久失修怎么能住人呢?你大哥也太狠毒了吧!有这样对自己兄弟的?” “大哥派人把我的东西都给扔到翠竹苑去了,还让我要好好念书……”景清无比委屈的哽咽着。 老太太刚刚平复的怒气又噌的冒了上来,一拍桌子怒道:“太过分了,他真当这偌大的产业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老太太说的对也不对。”景桓施施然走了进来。 景清显然是怕极了这位大堂兄,怯怯地躲到了娘亲身后。 “恒儿,这件事你做的可没道理。”老太太沉着脸说道。 景桓不请自坐,姿态悠闲,说:“老太太离京多年,想必已经忘了侯府本来的样子了,今儿个我来帮您回忆回忆。” “我祖父一生清廉,虽然贵为永宁侯,但家产并不丰厚,除了这间御赐的宅第,但也只是中院和西院这五进宅子,我娘嫁过来后,用她的嫁妆买了东边的几亩地,这才有了东院。说起来,东院是我娘的私产。” 见老太太张了张嘴,景桓抢先道:“老太太您肯定要说,既然我娘嫁过来了,便是景家的人,我娘买的地也就是景家的产业,当然,您要这么说的话也行,就请二叔二婶把你们手头上的所有产业与存银上交公中再来说这话,没得说我娘的东西是景家的,你们的东西是你们自己的。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我可是听说了,二叔在荆州六年,可是积攒下不少家当,出荆州的时候,马车都装了三十几辆,怎得到了京城,那些马车都不见了?” 老太太和景乔氏俱是一怔,景桓竟然知道这些。 第五百五十九章 欠收拾 景桓继续道:“我不说不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是很关心我这唯一的二叔的。” “那是谣传,大侄子,你可不能道听途说,你二叔清廉着呢。”景乔氏底气不足的辩解。 “清廉?”景桓嗤笑道:“清廉不清廉我就不管了,但是在京城为官,天子脚下,几百御史盯着,还是收敛些的好,所以,礼部的闲置我以为最适合二叔了,别再上串下跳的,有几分能力做几分事,别到时候惹人笑话是小,坏了景府的名声我可不饶。” “你,有你这么说你二叔的吗?二叔是你长辈。”老太太气的差点吐血,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却被景桓说的这般不堪。 景桓淡淡道:“我身为永宁侯,景家的家主,任何有损景府声誉的事,我都有权管,除非你们不承认自己是景家人,那我管不着。” 老太太捂着心口,气闷的快要晕倒了。 “还有,以后我的地方你们最好不要踏足,万一丢了什么公文,泄了什么机密,上头追究起来,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们。至于我的婚事,我娘尚且做不了我的主,你们就别费这个心了,我尊你一声老太太,别以为你就是我亲祖母了,我亲祖母才不会干这种事,对了,那道墙,倒是要谢谢你们给拆了,我正准备拆了在另外的地方重新砌一道,地点么,就在中院和西院之间,还是那句话,既然你们觉得你们的东西是你们自己的,也就别惦记着别人的东西了。” “你……你这是要分家?”景乔氏惊愕不已。他们一家现在是住在西院,大嫂和老太太住在中院,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把他们拒之于门外? “分家?我没说要分家。”景桓才不会主动提分家。 “那你要在中院和西院之间砌墙是什么意思?”景乔氏质问道。 景桓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意思,近来府里不太安宁,我请了个风水先生看了下,说是邪气西来,最好是砌堵墙挡住邪气,不然家宅无宁,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二婶多心了。” 景乔氏咬牙切齿:“大侄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邪气西来可不就是在说他们二房吗? 景桓眉梢一挑:“我从来不欺人,我一向都很讲道理的,这一点,我随我祖父,但要是有人欺上门来,我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扭捏,不过呢,相信这世上敢欺负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别自己踢到铁板上,残了腿脚。”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老太太气的直哆嗦,囔囔道:“不活了,活不下去了,被一个后辈骑到头上来作践,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说着微微颤颤地起来就要去撞柱子,景乔氏一边拉住一边哭号:“娘,您想开点,这天杀的,都是一个爹生养的,咋就这么不公呢?天理何在啊!” 景桓冷眼看着两人做戏,一哭二闹三上吊可真是有一套,不过这把戏在他面前没用。 “二婶,您没听说过,长子为尊,庶子为卑吗?长幼嫡庶本来就不同,您要怪就怪二叔他投错了娘胎,您嫁错了人,老太太要怪,就怪自己为何只是个填房吧!” 景桓说完,懒得再瞧她们一眼,阔步离去。 他就以权压人了怎么滴?不安分的东西,就是欠收拾。不给点颜色瞧瞧,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第五百六十章 没门 躲在门外偷听的景允和景岚见哥大摇大摆的走出来,都竖起了大拇指。 哥好威武,就不该跟他们客气。 景桓瞪了他们一眼:“热闹看够了吧!该干嘛去干嘛去。” 景允屁颠颠地跟在大哥身后,小声道:“大哥,要是他们到外面胡说八道说你欺负他们怎么办?” 景桓嗤鼻道:“她们有胆子去说,我就有胆量做,看大家相信谁,你要是怕了她们,这块烂泥就永远甩不掉。” 他早就看穿了,老太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他在家时,还知道收敛,他一出门就开始整幺蛾子,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客气是相互的,尊重也是彼此的,倚老卖老,没门。 至于二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背地里撺掇挑事,要是再不老实,他就真不客气了。 景允想想哥说的有道理,便卸下心里的担忧。 仲达迎上来,说:“邱管家已经召集了府里的所有管事和管事妈妈在抱厦等候大人。” 景桓点点头,径直往抱厦而去。 邱管家等人最近脑子混乱的很,有事都不知道该向谁禀报了,二夫人什么事都要来过问,报迟了就是一通训,前儿个还驱逐了府里的几个老人,换了她的人来担任要职,最要命的是,大夫人都不管,所幸侯爷回来了。 景桓从来不管家里的事,但不意味着他不清楚,一看到几张生面孔,心里便有了计较。 “哪几个是新晋的管事?”景桓面无表情地问道。 有几个妈妈站了出来,恭谨行礼。 “你们原就是府里的人?”景桓问。 “回侯爷的话,这两位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位姜妈妈是新接任库房的,这位杜妈妈是新接任采办的,还有这位是二夫人从荆州带来的姚妈妈,现如今是内院总管。”邱管家介绍道。 景桓微微颔首,说:“姜妈妈和杜妈妈倒是心思活络啊!” 两位管事妈妈还道侯爷夸赞她们,谦虚道:“侯爷过奖了。” 可是侯爷下一句话就让她们如堕冰窖,如遭雷轰。 “这么快就巴上新主子了,可见是惯会见风使舵,邱管事,给她们结算了工钱打发出府,至于荣养金就取消了,景府绝不给这种不忠不义的奴才荣养。”景桓沉声说道。 两位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侯爷,看侯爷威严冷漠的神情,却是一句辩白的话都不敢说。 邱管家含了抹讥笑,说:“侯爷的话都听明白了吧?还不赶紧退下。” 姚妈妈已经开始打哆嗦了,侯爷这是冲着二夫人来的啊! 果然景桓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淡淡道:“你是二夫人身边的人,还是回去伺候二夫人,没事少参合府里的事,管好自己的嘴,要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可是,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姚妈妈还想搬出老太太来压一压这年轻的侯爷。 景桓一记冷笑:“老太太年纪大了,也操劳了半辈子,以后是该颐养天年好好享乐了,家务事这么琐碎复杂还是不要操心的好,你要是敢去老太太跟前嚼舌根,就按府里的规矩处置,你若不清楚府里的规矩,就去问问邱管事,他会清清楚楚地告诉你。” 姚妈妈没想到侯爷连老太太也不放在眼里,她这新官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赶了下来,真是丢尽了脸面,灰溜溜地走了。 景桓对余下的人说:“你们都给爷听好了,爷才是这侯府的主人,大夫人才是这侯府的主事,要是有谁拎不清,动什么歪脑筋,爷绝不轻饶。” 底下人诺诺,谁喜欢听二夫人的呀,都讨厌死她了,今儿个有侯爷出来做主,以后大家做事也好做了。 处理好一干家务事,景桓忍不住郁闷叹气,他一个大男人,堂堂永宁侯,兵部尚书,国事都处理不完,居然还要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他估摸着娘就是不想得罪老太太,故意听之任之,再由他来收拾残局的。真他娘的费劲,他这个娘就知道算计自己的儿子。 第五百六十一章 拉不下这张脸 景岚一溜烟的跑到娘房里,把大哥发难的事细细说给娘听。 景秦氏听了淡淡一笑,这口恶气她可是憋了好久了,不是没想过整治整治她们,但她知道她要是跟她们对着干,她们只会变本加厉,越闹越凶,媳妇终归越不过婆婆去,所以,索性由着她们可劲折腾,到时候惹恼了恒儿,依恒儿的脾气不发飚才怪,恒儿是侯府的当家人,他出来说话,老太太就没办法,不想听也得听着。 “娘,老太太气的要寻死,大哥理都不理他,还说,要怪就怪自己怎么是个填房,娘,您是没瞧见,老太太脸都绿了。”景岚幸灾乐祸道。 景秦氏啧了一声:“亏你哥说得出这样的话,万一真把人气出个好歹来,看他怎么收场。” 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是痛快的很,恒儿说的一点没错,不过是个填房,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还要她晨昏定省,什么东西。 “娘,我觉得我哥说的好,就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的。”景岚嘟了嘴道。 “反正家里的事,你少参合。”景秦氏薄嗔道,景岚还没许人家,要是老太太和景乔氏在外面嚼舌根,坏了景岚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绿绮,去老太太那边说一声,就说我今儿个不舒服就不去请安了。”景秦氏吩咐道。 今儿个最不舒服的应该是老太太,她才不去触这个霉头,免得又吃挂落。 “对了,你哥也是,回来了也不过来瞧瞧我这个娘,难道他还真的连娘也不认了?”景秦氏想到这茬,心里又憋闷的慌。都三个月了,恒儿还跟她犟。 景岚安慰道:“我哥一回来就忙着收拾家里的烂摊子,哪有空哦,等他明天空闲了,一定会来看娘的。” 景秦氏却没这么乐观,自己儿子的脾气她还能不清楚,犯起犟来跟他爹一个德性,除非你先低头。 景岚踟蹰道:“娘,女儿觉得吧……那个陈果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医术高明不说,心肠又好,女儿听说,百姓们都称她陈大善人,她那陈氏九方都入了贡药了。要不,娘您就随了大哥的心思呗!” 景秦氏何尝没想过随了儿子的心思,那个陈果儿的确有让人刮目相看的本事,听说,她那药堂开门不到三个月就回本了,这以后可都是赚的,可惜她硬逼着恒儿给退了股,而且,她现在是御医院最炙手可热的御医,多少王侯之家的女眷想要请她去看病,都得拜帖客客气气地。上回敬国公家宴请,敬国公夫人还开玩笑,说桓儿有眼力,看上的姑娘就是非同凡响,其他夫人们也跟着起哄,催她早点把这个媳妇迎回家。哎……谁让她当初看轻了人家呢?还找上门去寻人家父母晦气,关系已然弄僵了,再让她拉下这张脸去求人,她做不到。 “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景秦氏闷声叹气。 景岚知道娘已经动摇了,只是抹不开这张脸,不过不要紧,只要娘不反对了,哥自然有办法转圜。 第五百六十二章 噩耗 第二天一早,刘管事就去集市把陈果儿要的几样东西给买了回来。 陈果儿今儿个休息,见东西运来了,便一样一样检查,胡桃是新的,芝麻乌黑饱满,花生是红皮花生,营养最丰富,陈果儿很满意。 “都抬到药方去吧!对了,刘管事,再给我弄一口大砂锅来,阿泉,你去杏花村买五十斤黄酒……顺子,帮忙从药房取一斤枸杞,一斤桂圆干,两包红枣,红枣要去核……” 大家面面相觑,东家又要搞什么新花样? 不过,东家有命,伙计遵命,大家分头忙碌开来。 没多久,东西都备齐了,陈果儿让伙计们把胡桃敲开,花生去壳,取了几块阿胶用黄酒泡着。她要先试验一下,怎么个比例做出来的阿胶糕味道最好。 一整个下午陈果儿就泡在药房里弄这些东西,乐此不彼。 “果儿,陈果儿……”外头传来华少棠急切地呼唤。 陈果儿皱了下眉头,还没到下值时辰,华少棠怎么来了? “果儿,快,跟我去华府。”华少棠直接推门进来,眼睛通红,神色慌张。 陈果儿没来由的心头一跳,隐约猜到了什么:“是不是老爷子……” 华少棠抿了抿嘴,深吸口气,语声哽咽:“老爷子去了。” 陈果儿怔愣住,手里的花生掉了一地,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觉得很突然,她还想着等巧姑回来,她就去趟华府看看老爷子,结果……却是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路上,华少棠说,老爷子今儿个吃过午饭觉得有些疲倦,就说睡会儿午觉,到了申时,家人还没见老爷子起来,就过去看看,结果发现老爷子已经没了气息,在睡梦里就去了,神态安详。 “老爷子前几天还念叨你,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其实这几天我就觉得老爷子面色不太对,可我想着老爷子自己医术高明,对自个儿的身体最清楚不过,没听他说什么也就没往心里去,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点留意,说不定老爷子还能多活几天……”华少棠说着说着,哽咽住,眼泪淌了下来,无声的呜咽。 陈果儿心里也是难过,她若不是一早上就开是捣腾什么阿胶糕,先去看看老爷子,也不至于连老爷子最后的叮嘱也没听到。 “这事不怪你,你别自责,老爷子的病是迟早的事,其实,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陈果儿从没见过华少棠这么沮丧伤心的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华少棠抽了抽鼻子,擦了把眼泪:“我知道,可我就是难受……” 老爷子在的时候,常训他,他被训怕了,就老躲着,现在人没了,他想听训也听不着了,这才知道老爷子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老爷子走的安详,也算是一种福气了。”陈果儿也是哽着声,老爷子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严师,更像是一个慈爱的爷爷,他从不说好听的赞美你,但那眼中总是透着浓浓的赞赏与期华,可惜再也听不到老爷子的教诲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等你 韩岑是直接就从御医院去了华家帮忙料理后事,他是老爷子最后收的关门弟子,为老爷子戴孝送终是应该的。 虽然他对这个老头有许多的埋怨,但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被他的医术深深折服,而且老头子对他是真的好,想要弥补,人心总是肉长的,渐渐地,心里的怨恨已经淡去,可他嘴上从不肯服半句软,现在人死万事休,却有些后悔,其实说一句原谅又有什么?也不知老人家是不是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很多时候,只有到一切无法挽回,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遗憾。他的倔强导致心里永远留了一抹无法消除的遗憾。 灵堂很快就布置好了,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景桓也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 上香叩拜,家属在一旁举哀。 景桓看到陈果儿也披麻戴孝在亲属之列,便走过来,拍拍华少棠的肩膀先安慰了华少棠几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华少棠情绪低落,摇摇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景桓又看陈果儿,想叮嘱她注意身体,别太哀伤,别太劳累,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总之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上,陈果儿要守灵,老爷子生前弟子无数,但真正承认的徒弟没几个,如今也就剩下她和韩岑了,自然要为师父守灵。 韩岑道:“你才回京,今儿个也累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今晚我在这里守着,明早你再过来。” 华少棠也说:“是啊,你还是先回去,这里人手够了。” 陈果儿只好依他们的:“那我明早再来。” 出了华府,却见仲达等在门外。 “仲达……” 仲达忙迎上来,拱手作揖:“陈姑娘,侯爷一直在马车里等您。” 陈果儿看了眼停在巷子口的马车,他不是早就走了吗?原来一直在这里等着。 上了马车,景桓温柔一笑:“累了吧?” “还好,就是心里很不是滋味。”陈果儿怏怏道。 景桓握着她的手:“你也不用太难过,人生七十古来稀,老爷子七十有九,也算寿终正寝了。” 想到人生在世也就短短几十年,什么时候眼睛一闭,两腿一伸,尘归尘土归土,珍惜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嗯,老爷子走的还算安详,并没有受太大的苦。”这是陈果儿唯一感到安慰的了。 “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还有好几天要忙呢!身体不好可是吃不消的。”他等在这里就是怕陈果儿太过伤心,又不吃东西了。 “去哪?我们不是说好了一年之约吗?”陈果儿有些担心他们在一起被人看见又起什么风波,毕竟现在已经回到京城。 “不过是吃个饭,又没什么。”回到京城,又要开始过这种小心翼翼的日子,景桓很是无奈,还不如在山西,辛苦是辛苦些,但可以和她在一起,心里总是快活的。 “那……还是去济仁堂吧!我还有活没做完。”陈果儿想了想说道。 景桓欣然点头,吩咐仲达:“去济仁堂。” 第五百六十四章 权当练功 回到济仁堂,仲达去张罗吃的,景桓就陪着陈果儿在药房里忙活。 景桓看着一堆东西不由蹙眉:“你又在研究什么?” “阿胶糕啊,一般阿胶都是用水黄酒炖来吃的,麻烦的很,有些人还不爱这个味道,我就想着把阿胶做成糕点一样的食物,又好吃又方便。”陈果儿看了看砂锅里泡着的阿胶,还没怎么软化,估计需要两三天。 “你的心思倒是巧,那这些都是要掺进去的料?”景桓捡起一颗胡桃,稍一用力,胡桃就碎开来。 “嗯,光光阿胶不好吃,加进这些东西,既能丰富营养又香。” “那……我能帮什么忙?”景桓问道,看这么多东西,估计要忙活好久。 陈果儿看着他手里的碎胡桃,微微一笑:“你帮我剥胡桃吧!我看上午顺子拿了把榔头敲,差点把自己手指给敲了,费劲的很,你就权当练功了。” 景桓苦笑:“得儿,我的内功又多了一门用处,怎么说我也是这里的二东家,出点力是应该的。”说着,景桓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陈果儿旁边,认认真真地剥起胡桃来。 “你昨晚……” “我昨晚……”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都是同一件事。陈果儿嘴角一弯:“你说吧!” 景桓心里有些犹豫,景府关系复杂,跟她说那些糟心事会不会吓到她,不肯嫁给他了。但是,他又不想瞒她。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个不亲的祖母还有个二叔?” 陈果儿撇了撇嘴:“你没说过,不过我知道。” 景桓哂笑:“一定是少堂告诉你的吧!” 景桓的叹了口气,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说:“我这祖母是我亲祖母去世后才进门的,但我二叔早就出生了。” 陈果儿一愣,原来这个祖母是景桓祖父在外养的女人啊! “她是个农家女,没什么见识,只因她哥哥为了救我祖父送了命,我祖父便将她接了回来照顾,一直以来,她都随我祖父在辽东戍边,本来吧,我们也是敬重她的,说起来她也算我们景家的恩人,要没有她哥哥,就没有我祖父,没有我父亲,更没有我,但她这个人,哎……怎么说才好呢?” 陈果儿心里有数了,一定是这个老太太不省心。 “前些年,我二叔在荆州任职,她随去了荆州,三个月前回的京城,刚开始还好好的,我去了趟山西回家,家里就翻天了,昨晚我就是在家里收拾烂摊子。老太太被我气的不轻,听说闹了一晚上。”景桓摇头叹气。 陈果儿踟蹰道:“那你娘呢?你娘不是挺厉害的吗?” 景桓悻悻道:“别提我娘了,我娘的厉害光用我身上了,被老太太镇压的大气不敢喘,连主持中馈的权利都被我二婶夺了去。” 陈果儿忍俊不禁:“没看出来,你娘还有搞不定的人。”不是她心眼坏,听到景秦氏受气吃瘪心里乐,不过,的确是很解气啊!景秦氏对付起她来多狠啊,她还以为景秦氏多么不可一世呢! 景桓看她笑的开心,笑瞪了她一眼:“看你这幸灾乐祸的样,你说,如果换做是你,有人胡搅蛮缠、得陇望蜀,你怎么办?” 第五百六十五章 还是不是男人 极品亲戚,陈果儿不是没见识过,金金花也是个能折腾的货色,好在有她压制着,哥的脑子也还算清楚,要不然,家里肯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陈果儿琢磨着,景桓是不是在考验她呀,她要是真嫁给了他,就免不了要跟这些极品打交道。 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陈果儿道:“按规矩办呗!凡事都要有个章程,他们要是越过了这个理字,自己就站不住脚,先礼后兵,跟这种人打交道,一味退让是不行的,一次就要教训的他们老实,一冒头就坚决打压。” 景桓抿嘴一笑:“有魄力啊,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剥你的胡桃,别偷懒。”陈果儿嗔了他一眼。 景桓无辜道:“哪有偷懒,你看,这么一会儿我就剥了这么多了。” 吃过晚饭,景桓就先回去了,一回府就听说老太太病的不轻,一天下来滴水未沾,景秦氏去看她被她臭骂一顿赶了出来。二叔和二婶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囔囔着要搬出去住,可就是没行动。 景桓懒得理他们,径直去了书房。 景乔氏得到下人汇报,说是大少爷回了,便催着景承恩去找景桓理论。景承恩打退堂鼓,说:“人家根本不搭理咱们,去了还不是白去?反倒弄的骑虎难下,到时候,走还是不走?” 景乔氏恨铁不成刚:“我说你怎么这么窝囊,都被人骑到头上拉屎了,屁都不放一个,那往后还有咱们好日子过?” “咱们斗不过人家的。”景承恩很有自知之明,这大侄子从小就主意大,除了他那大哥的话还有点分量,其他的人根本就说不动他。昨儿个,大侄子连那样的狠话都说出来了,他去了不照样触霉头。 “还没开战呢你就认输了,难怪人家从武,你就只能从文,连自己的老娘妻儿都保护不了,你说你还有什么用?还是不是个男人?”景乔氏数落道。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被景乔氏这般看不起,景承恩一时脑热:“去就去。” 景乔氏这才转了脸色,出主意道:“到时候你只管说老太太的病,让他给老太太道个歉,别提要搬出去的事儿。” 景乔氏是领教了景桓的冷酷无情,你要说搬,人家说不定还给你备马车,她才不吃这个亏,真要走,也要分了这个家一半的家产去才行。让景桓给老太太道个歉,这是退而求其次,要想办法把老太太的面儿给挽回来,这样才能一步步重树威信。 景承恩气冲冲地出了门,一出门,这股气就焉了下了,一路上琢磨着该怎么跟大侄子说才好。 景桓在书房听邱管家说景允婚礼的事。 “前几日夫人挑了几个日子送去柳家,今儿个柳家那边回话了,挑了最近的日子,下月初八。” 景桓点点头:“是该尽快完婚了,不过邱管家,这事你不必来回我,夫人定夺就是。” 邱管家道:“是夫人让小的来告诉侯爷一声,夫人这阵子心力憔悴,怕有些事想的不周全。” “定个日子而已,有什么周全不周全的。”景桓还不知道娘打的什么主意,就是想他过去看看她呗! 邱管家打着呵呵道:“侯爷,容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话……” 景桓淡淡睨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不该说就不要说,言多必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邱管家笑容僵在脸上,面部肌肉抽搐着,生生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得儿,以后侯爷和大夫人的事,他还是别操心了。 “大人,二老爷来了。”高朗进来禀报。 景桓嘴角凝起一抹冷笑,还是来了啊! 第五百六十六章 道个歉 “大侄子,你可真忙啊!二叔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啊!”景承恩进门朗声笑道。 景桓起身一礼,请二叔落座:“华家老爷子去了,下了值便先赶去吊唁,这不,才回来。” “是吗?那我明儿个也得去上柱香才行。”景承恩吃惊道。 紫鸢奉了茶来,景桓一边撩着茶盖,慢悠悠地问道:“二叔在礼部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礼部的差事不多,挺悠闲的,比起在荆州舒坦多了。”景承恩道。 “习惯就好,我听说二叔想去工部,还以为二叔不喜欢这差事,京里的空缺不多,这礼部郎中一职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要,侄儿可是费了不少劲才给二叔谋到这个职位,毕竟皇后娘娘不在了,有些事办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景桓淡淡道。 景承恩忙道:“哪有的事,我在礼部做的好好的。” 景桓似笑非笑:“是吗?昨儿个二婶还埋怨我坏了二叔的前程。” “哎,妇道人家没见识,侄儿莫理她就是。”景承恩摇头道。 景桓心知肚明,礼部礼制司郎中是个闲差,没多大油水,不像工部,掌管着诸多工程,随便哪里抠一点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二叔在荆州捞惯了油水,就想往那好处多的地方钻,这几个月没少上串下跳,不过,既然二叔否认了,就说明他还是知时务的。 “二婶的确没什么见识,也不看看如今工部多少官员落了马,下场凄惨,御史台的人一双眼睛可都盯着工部,灾后重建,重修堤坝,可都是苦差事,二叔要是去了,非但没好处,万一做不好,还要吃挂落,今非昔比啊!”景桓淡淡说道。 “是是,昨儿个还听说工部有个员外郎因为修水利的事给下了大狱。”景承恩道,一开始他是很想去工部的,景桓私自做主给他回绝了,他还挺生气,不过看看工部这些官员们的近况,他又有些胆怯了。 景承恩想着景乔氏的叮嘱,踌躇着该怎么把话题引到老太太身上去。 “官场上这些事,妇道人家哪知道那么多,只看到人家外表光鲜就眼红罢了,侄儿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侄儿还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让让老人家,免得传出去,外头那些人又不晓得内情,还道侄儿的不是。”景承恩委婉说道。 景桓笑了笑:“既然什么都不懂,还要强出头,这不是添乱吗?俗话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侄儿的话虽然说的不太好听,但也是为了二叔,为了这个家好,便是被人派不是,也问心无愧。大是大非上面,侄儿从来都是黑白分明的。” “侄儿说的是,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嘛,毕竟老人家是长辈,侄儿你就委屈点,给老太太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往后大家都不得再提,你二婶那,二叔会跟她好好说道说道的。”景承恩硬着头皮说道。 景桓忍不住笑了,原来是要他去认低头,想得倒美。 “二叔是不知道侄儿的脾气吧?侄儿要是真错了,不用二叔来说,侄儿马上三跪九叩去赔礼道歉,但侄儿没错的事,要侄儿去道歉,岂不是混淆黑白?二叔,侄儿知道二叔为难,恕侄儿说句不该说的话,男人就要有主心骨,自己心里有个章程,别什么事不分好歹都听女人的,母慈子才孝,妻贤家才兴。”景桓是笑眯眯地说这番话,可语声透着寒意。 景承恩郁闷无声地叹了口气,就知道白来一趟,还被侄儿教训了去。没办法,在这个强势的侄儿面前,他二叔的身份根本不好使。 第五百六十七章 阿胶糕 三天后,华老爷子出殡,皇上派了魏公公前来送行,京城医药界的人都来了,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沿途都有人搭凉棚来祭奠,可见华老爷子的声望之高,称其为医学界的泰斗也不以为过。 忙完了华老爷子的丧事,陈果儿依着华老爷子生前的嘱咐,收了华家两个小辈为徒,希望华老爷子一身绝学能由华家人继承下去。 与此同时,第一批阿胶糕新鲜出炉了,陈果儿先给宫里的贵人们尝了尝鲜,反响热烈。 继而,陈果儿开始在药堂推出。陈氏阿胶本来就有口皆碑,经过上次大清理,价格也降下来了,一般小康之家都能承受,只是因为以前的吃法麻烦又不好入口,除非是必须的,不然卖的人不多,但现在不同了,阿胶变成了美味又能养颜养生的阿胶糕,自然是大受欢迎。而且济仁堂可以定制,可以直接带成品回家,一时间生意兴隆,阿胶糕成了京城妇人们最受欢迎的食补之物。 “东家,今天又卖出去五百多斤阿胶,看来咱们药堂得扩大作坊才来得及做阿胶糕了。”刘管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东家的心思就是巧啊!能想到这种法子,一下子带动了滞销的阿胶,还供不应求了。 阿胶糕如此畅销令陈果儿也很惊讶,她原先估计这个冬能卖出去四五千斤就差不多了,结果,才三天就把存货全卖光,好在是定制,能有几天缓冲,希望山东那边尽快把货送来。 而且,刘管事的提议也是当务之急,扩大作坊,还要招伙计,现在的人手也缺的很。 “刘管事,我看隔壁的院子好像空着,你去问问,是谁家的,买不买,如果价格合适,咱们就买过来。另外,贴出告示,咱们要招伙计,要求不用太高,只要勤劳肯干,老实本分的就行。” “是,我马上去办。”刘管事现在对陈果儿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以前跟着白老爷子,看白老爷子老是为着生意的事发愁,愁了半天还是老样子,可陈果儿每一个点子都能收到奇效,才半年时间,济仁堂就大变样了,如今的济仁堂完全有势力与仁德堂和回春堂并驾齐驱,且有赶超的趋势。身为济仁堂的管事,他与有荣焉,不止是他,所有济仁堂的伙计工作热情都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陈果儿却是惦记着巧姑,怎么还不回来,都去了好多天了。 “东家,外面有位自称是您嫂子的人来找您。”阿泉来报。 陈果儿一愣,金花?她怎么来了? 陈果儿出去一看,果然是金花。 金花正到处打量,看到排着长队付银子的人们,还有那白花花的银子,她的眼睛直冒绿光,没想到这个小姑子这么厉害,生意做的这般大。 “嫂子……”陈果儿迎上前去。 “小姑啊,你这生意红火啊,每天能赚不少银子吧?”金花的目光依然贪婪地望着那些银子。 陈果儿不由的蹙起眉头,她就见不得金花这副贪婪的嘴脸。 第五百六十八章 小气鬼 把金花带到后堂,陈果儿亲自给她上茶:“嫂子怎么进城了?家里都还好吗?” “好好,爹娘身体康健,虎子都能下地跑了,跟个皮猴似得,抓都抓不住。”金花笑道。 陈果儿也坐了下来:“嫂子这趟来是……” 金花笑道:“不是快到年底了吗?我进城给爹娘还有虎子买些衣料做新衣,如今咱家可不比以前了,你当了大官又开了药铺,名利双收,你大哥在军中也混的不错,咱们家可算得上是十里铺数一数二的人家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寒碜不是。” 陈果儿微笑不语,寒不寒碜可不是看穿什么,就算穿的再华丽,说话行事还是和以前一样粗俗那才叫寒碜。 见小姑没搭腔,金花眼珠子一转,又道:“本来就想着买几块绸缎,结果看上了今年新出的西林锦,那花样那颜色真叫一个精美鲜艳,穿在虎子身上一定很好看。” 西林锦,这可是极昂贵的面料,一般也就公侯之家,大富之家才会去买那种料子。嫂子的眼睛可真毒,专挑最贵的,不用说了,嫂子就是来要钱的。 果然金花说:“我还去了趟烟店,想给爹买跟新的烟杆,他那根烟杆都抽了十几年了,你说咱爹现在可是御医院副院使的爹,怎么得那烟杆也得镶金嵌玉的拿出去才气派不是?可惜,我出来没带那么多银子,娘只给了我五两,别说买烟杆就是块好料子都不够。小姑,你看……” 陈果儿莞尔道:“嫂子稍等。” 金花脸上笑开了花,有这么个财神爷在,以后花银子就不用愁了。 陈果儿去账房支了三十两银子回来给金花。 金花愣住,就这么点?这也太小气了吧?亏她拿得出手。 陈果儿看出了金花的不满足,就算给再多她也不会满足的。 “嫂子,如今咱们的日子是好过了,但咱们是苦出身的,跟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不能比,西林锦七八十两一匹,便是公侯之家要买也得考量考量,今年天灾人祸这么多,朝廷都提倡节俭,嫂子真要穿一身西林锦出去,可不是要给我招祸么?至于爹的烟杆,我劝你要买新的就买新的,但别弄什么镶金嵌玉,爹不喜欢那一套。”陈果儿淡淡说道。 金花撇嘴不乐意地说:“小姑,你这银子是自己开药铺挣来的,要怎么花谁管得着?再说了,挣钱不就是为了花钱么?只是过年难得做一身新衣,又不是日日穿绫罗绸缎的,我是无所谓,但爹娘将你养大不容易,如今你成了富人,好好孝敬孝敬爹娘也是应该的吧!” 陈果儿轻嗤道:“你也知道这银子是我挣的,怎么花是我的事,如果哪天你有本事自己挣银子了,也没人管你怎么花,孝敬爹娘的事我自己会做,就不用嫂子代劳了,我这只有三十两,嫂子若是不嫌少就拿去,嫌少的话就不要好了。” 金花连忙把银子揽了过去:“三十两就三十两,小姑子这么抠门,是要给自己存嫁妆么?” 陈果儿眉梢微扬:“若是嫂子能给我添妆,我很乐意。” 金花暗暗磨牙,小气鬼,最好没人要嫁不出去。 第五百六十九章 脑子有病 临走的时候,陈果儿给了金花两斤阿胶糕:“一斤给娘,一斤给嫂子,这是好东西,每天吃几片,有补气养血、滋阴润肺的功效,但吃多了会上火。” 金花是个嘴馋的,要不交代几句,说不定一天就吃完了,反倒补过了头,得不偿失。 金花一脸的不高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不就是阿胶么?又不是百年老参,有什么稀罕的。” 没要到更多的银子,金花心里耿耿于怀。 “嫂子不稀罕啊,那就都给娘好了。”陈果儿从来不惯着贪得无厌不识好歹的人。 金花气的直瞪眼,扭着肥臀就走了,心想着,回去可得跟婆婆好好说道说道,小姑这么大的家业挣起来,总得有人帮她打理,只要东西都到了婆婆手里,就有她一份。 陈果儿送走金花,不由想到景桓的那些极品亲戚,也不知现在处理的怎么样了。 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想到什么就来什么。 陈果儿刚回身,就听见身后有人问:“这里的掌柜是哪一位?” 陈果儿转头去看,见是一位穿红着绿,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插着满头的珠翠,手碗上戴着一副粗大的金镯子,脖子上还挂了一把大大的金锁,这打扮,活像是把全副家当都戴在了身上似得。 “你是……” 那妇人见她穿着朴素的棉布衣裳,态度傲慢道:“我找你们东家,叫你们东家出来。” 陈果儿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来找茬的,店里都是客人,不是说话的地方,陈果儿微微一笑:“请跟我来。” 进了后堂,陈果儿莞尔道:“我便是这里的东家,请问你是哪位?找我何事?” 妇人惊讶地看着陈果儿:“你就是陈果儿?” 陈果儿微微颔首:“正是。” 妇人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又似在给自己壮威,略有些鄙夷地说:“我还以为名满京城的济仁堂东家应该很有气派才对,没想到……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伙计呢!” 以貌取人,说明了你的浅薄无知,居然还说出来,陈果儿一阵无语:“敢问你是……” 妇人翻了个白眼,拿乔道:“我是永宁侯景桓的四姑。” 呃!景桓四姑来找她干嘛?而且,这个四姑好像也是那个不亲的祖母生的吧! “哦……”陈果儿淡然道。 景淑文不悦,她都摆明身份了,这丫头怎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是应该讨好她的吗?这么不识趣,难怪大嫂不喜欢她了。 “我今儿个来,是有个道理想跟你说道说道。”景淑文趾高气昂地说。 陈果儿好奇不已,她来找自己论理?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是这样的,你这间药堂原有我们景家一份,要不是我们景家出资,你的药堂根本开不起来,等一切都办妥了,你又让我们景家退出,可不是过河拆桥吗?你说说,这世上有这个理吗?”景淑文质问道。 陈果儿真的气乐了,开口闭口我们景家,你这么说,景桓知道吗?他同意吗? 第五百七十章 倒打一耙 看来这位四姑是不知道内情啊!景桓并没有退出,估计也是瞒着家里。 陈果儿冷笑道:“退出是景夫人提出的,为此还特意跑我家去闹了一回,死活要退,我也只好退了,药堂差点因此倒闭,我还没说你们景家出尔反尔,你倒来怪我过河拆桥?真有意思。” 景淑文面上一讪,这事,她来之前就知道了,就怪大嫂没眼力见,错过了这么好的一门生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药堂刚开起来的时候,门可罗雀,结果景家一退出,生意马上就红火了起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搞鬼。”景淑文既然找上门来,就不能空手而回。 “投资本来就有风险,见没生意就要退出,见生意火了又要干嘛?做出这种事,传出去也不怕丢了景家的脸面?”陈果儿不客气道,她已经猜道了四姑的来意,不就是想重新要回份额,对于这种极品,她根本不用客气,反正景家除了景桓,没人喜欢她,她也犯不着去讨好她们。 “公道自在人心,你借景家之力开了药堂是事实,逼着景家退出后生意一下子就红火了,要说你没搞鬼,谁信啊?”景淑文厚颜无耻道。 陈果儿冷笑,倒打一耙的本事还不小:“说说你的来意。” “我们要拿回景家原有的份额,还是按原来的出资,这是我们应得的。”景淑文强势道,她若还想进景家的门,就不能不答应,景淑文很有信心。 陈果儿嗤鼻道:“敢问你是代表谁来的?景夫人?还是永宁侯?” 景淑文道:“我来这自然是代表景家的意思。” 陈果儿不温不火道:“景夫人是个要面子的,自己囔囔着要退出,就绝不可能重新参与,至于永宁侯,他是说一不二的,我不太相信你说的话,真要谈,你就让景夫人或者永宁侯来谈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是景桓的四姑,我还做不了他的主了?”景淑文没想到陈果儿一口回绝了她,这是想要嫁给景桓的表现吗?一点诚意也没有。 “我知道你想嫁给我们景桓,想进我们景家的门,你连这点诚意都不拿出来,你让我怎么替你说好话?”景淑文还想以情动人。 陈果儿淡淡瞥了她一眼:“我有说想要进你们景家的门吗?都是你们自己臆测的吧?我如今什么身份?想要嫁谁嫁不成?就不劳四姑费心了,生意归生意,规矩归规矩,四姑还是请永宁侯自己来谈吧!” “阿泉,送客。”陈果儿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景淑文瞠目结舌,她听说这个陈果儿出身低微,虽然自己有点本事,但想要嫁给景桓可不是高攀么?她都抛出橄榄枝了,她居然不屑一顾,还要赶人,真是太无礼了。 “你,你等着,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景淑文气急败坏。 陈果儿咧嘴一笑:“我随时恭候。” 臭不要脸的,她要是怕了,她就不姓陈也不姓曲。 第五百七十一章 重燃斗志 景淑文气呼呼地出了济仁堂,上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位妇人,见她回来,急声问道:“小姑,谈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把我给赶了出来。”景淑文用袖子往自己脸上扇风,她气的要喷火了。 景乔氏道:“我担心她会找景桓告状。” 景淑文晃了晃脑袋,不以为然道:“怕她告?让她去告。” “小姑,她是没什么可怕的,但景桓……你这侄儿的脾气大着呢!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景乔氏说起景桓就一肚子气,二老爷去找他论理,结果回来倒把她说了一通,那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连老太太也拿他没办法。 “你们怕他,我可不怕,男人都一样,就怕你跟他闹,闹的越凶越好,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看他能拿我怎么样,二嫂,你们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被人欺负,那个大嫂更不是东西,扮猪吃老虎,自己不出面,尽撺掇儿子来对付咱们,这景家可不是他们一房的,也有咱们的份,咱就该理直气壮。”景淑文果然很理直气壮地说。 景乔氏听了小姑的话,顿时斗志昂扬,她都焉了好几天了,这回总算有了个强大的盟友。 “小姑,你是景家的女儿,自然腰杆子挺的起来,但我只是个媳妇,是外人,你二哥又是个软弱的,哎……”景乔氏虽然重拾信心,但也不会傻到去当出头鸟,就让小姑去闹,她在背后摇旗呐喊就行了。 景淑文得意道:“你就看着吧!既然我来了,就容不得他们长房嚣张。” 景桓今天比往日下值的迟,山西那边的善后事宜一大堆要处理,还有不少人来给袁守则说项,都被他打发了回去,不用说,这些都是宁家那边的人。好不容易宁家攀上一门有兵权有实力的亲,结果被他给搅黄了,宁家不甘心呐!景桓冷笑,宁家如今自己都够倒霉的了,还想替袁守则开脱,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么。 刚踏出门,高朗迎上来禀报:“阿泉在外等候多时了。” 景桓心头一沉,阿泉来了,肯定是陈果儿有事找他。 “怎不早点来禀?”景桓埋怨道。 高朗无辜地说:“大人不是吩咐过,不许人打搅吗?” 景桓瞪他:“别人都不可以,但陈姑娘可以,听懂了吗?给我记住了。” “是是,属下记住了。”高朗委屈地应声,心道您早不说,小的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虫子。 景桓连忙随阿泉来到济仁堂,一路上问阿泉,阿泉也不知道什么事,好像东家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只是让他来请。景桓猜想着,可能是生意上的事吧! 济仁堂平时这个点已经关门了,但是,最近因为来定制阿胶糕的人太多,还有好些家丁在此等着取阿胶糕,所以,还在营业。 “大人,您先去后堂稍等,小的去制药房告诉东家。”阿泉道。 景桓点了点头,去后堂喝茶。 不一会儿,陈果儿来了,身上还围着围裙,显然一直在干活。 景桓见了皱眉道:“难得御医院放你几天假,你倒好,天天在铺子里忙活,也不知道休息休息。” 陈果儿笑了笑:“没办法,这点人手实在忙不过来,我已经让刘管事去招人了。” “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景桓问道。 第五百七十二章 你确定? 陈果儿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锤了锤腰,景桓见了心里又是一阵埋怨:“过来……” “干嘛?” 景桓啧了一声,却是起身走过去,帮她按揉肩膀:“看你肩膀紧的,小小年纪可别落下一身毛病。” 陈果儿脸颊发烫,他按揉的力道刚刚好,很是舒服,只是,这样……太亲密了吧! “怎么?嫌弃我呀!现在嫌弃还来得及。”陈果儿撇嘴道。 景桓怏怏地说:“来不及咯,某人圣手神医,把我的心给偷走了。” 陈果儿噗嗤笑道:“你不说我妙手空空?” “不敢。”景桓老实道。 “哎,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捏拿的吧?”景桓笑问道。 陈果儿默了片刻,问道:“你还有个四姑?” “是啊!前日刚来京城,又是个不省心的主,你怎么知道她的?”景桓好奇道。 “今天她来找我了。”陈果儿淡淡说道。 “什么?”景桓惊讶的顿住了手:“她来找你干嘛?” “为了退股的事儿,她想要拿回你的份额,说我阴谋耍诈,用你的钱开了药铺,等药铺开起来又过河拆桥。”不是她要告状,那个四姑看起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所以,最好是跟景桓先通个气。 景桓极度无语:“她想银子想疯了吧!” 有这样的亲戚,实在是太丢脸了,以前老侯爷还在,景皇后还在,她们不敢嚣张,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她们就以为可以翻天了? “我总算是体会到你的烦恼了,这样的亲戚真让人不省心。”陈果儿对他深表同情,怎么说,她家也就一个金花,他家却是一大箩筐。 景桓心里窝火,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回她的?”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陈果儿道,毕竟是他四姑嘛!今天她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的。 “我生气?我巴不得你好好收拾收拾她。”景桓郁闷道。 “我说,要拿回份额就让你来说,她说了不算。”陈果儿道。 景桓默了默:“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以后她要是再来寻麻烦,你直接拿扫帚把她给扫出去。” 陈果儿扭头看他:“这么无礼啊!你确定?” 景桓道:“你不用跟她客气,身为景家的人,却尽是乡下粗鄙之妇的做派,跟她娘一个样,我就不明白了,我祖父当初怎么就忍受得了。” 陈果儿想了想,道:“不会是老太太和你二婶请她来助阵,对付你的吧?” 景桓道:“那倒不是,她是听说我二叔他们回京了,便也想着来京城,我四姑父如今也是经商,可惜做什么亏什么,估计日子不太好过,想来占点便宜,前一阵来信让我娘给他们买几间地段好的铺子,我没答应,又不欠她的,没想到她一来,就把脑筋动到你身上来了。” “这样的话,你还占着份额的事是断不能让她们知道的,不然,没个安生了。”陈果儿踌躇道。 “这个我有数,不会让他们知道的。”景桓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四姑狠狠臭骂一顿,本来他还没想着分家,这样一来,倒是不得不动这个念头了,要不然,景府的脸很快就要丢光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妙计 陈果儿本来不想管他们家的事,现在她没这个名也没这个份,但就是心疼景桓,一个大老爷们,在外头威风八面,回家却要跟几个泼妇斗心眼,那景夫人甩手不理事,到底是想要儿子觉得没她不行还是真的怕了? “景桓,你别跟她们去吵,跟她们论理没发论,吵起来又丢自己的份,要我说,你想个法子把你四姑弄走就得了。”陈果儿劝道。 “弄走?有这么容易?她是想在京城扎根了。”景桓悻悻道,就跟个狗皮膏药似得,一旦粘上,甩都甩不掉。 陈果儿沉吟着:“你四姑父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景桓道:“我也没怎么关注,他们家原也是书香门第,不过,这些年落没了,四姑父上头有个哥,他哥倒是有些出息,年纪轻轻就中了个进士,官拜翰林院学士,可惜短命,早些年去世了,家里还有个老太太,我四姑父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为人还是挺孝顺的。” 陈果儿心思微动:“那这趟老太太跟来没?” “没,他们把老太太扔老家了,说是等在这边安定下来就把老太太也接过来,但我听说是老太太自己不愿意来,她不喜欢我四姑父经商,还是想他考科举。” 陈果儿已经有了主意,说:“那你想办法给你四姑父捐个官呗!” 景桓怪叫道:“我哪能干这种事,让这种人去做官,还不是苦了一方百姓,你忘了清徐的王县令了?我四姑父要是做了官,我四姑肯定比那位王夫人还要狠。” 陈果儿笑嗔道:“又没让你给他捐多大的官,官府里不是有主簿、照磨、检校之类的职务么?你递个信去,让当地官府给按个差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我想,那老太太肯定喜欢,你四姑父回去了,你四姑自然得跟着,这不就解决了吗?” 景桓寻思良久,舒展了眉眼,笑道:“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只要把四姑弄走,二婶和老太太就蹦跶不出多大的花样,毕竟二叔和景清他们几个的前程还指望着他。 “果儿,还是你有办法,我都焦头烂额了,如果你是景家的女主人就好了。”景桓笑嘻嘻地说。 “那你得问你娘去。”陈果儿撇嘴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娘点头,你就愿意嫁给我了?”景桓套她的话。 陈果儿甩了个白眼给他:“想得美,光点头就成了吗?我爹娘虽然身份低微,贫贱了一辈子,但骨气还是有的,被人上门削了脸面,践踏了尊严,他们是宁可我一辈子当老姑婆也不会同意我嫁给你的。” 不是她危言耸听,爹就是那种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的犟脾气。她也是先给景桓提个醒,做好心理准备,她爹娘那关不好过,免得他到时候牛脾气上来,又把事给弄拧了。 景桓哭丧着脸道:“我去求他们还不行吗?诚心诚意的求。” 他知道娘也是个死要面子的,能点头松口就不容易了,让娘去赔礼道歉,上门说亲怕是难的。 陈果儿故意绷着脸道:“行不行我可说不准,看你自己本事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得寸进尺 “说的这么可怕,我都想打退堂鼓了。”景桓故意逗她。 陈果儿顿时瞪眼:“行啊,你打退堂鼓呀,我立马找别人嫁了。” 景桓忙一本正经地表决心:“我逗你玩的,我这辈子还不知道退堂鼓在哪打呢!你爹娘就算是头真猛虎,哪怕让我下跪作揖,我也干。” 陈果儿哼了一声,嘴角却是弯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 正说着,听到外头刘管事道:“韩御医,您来了?” “陈御医呢?” “在后堂呢,那个……景大人也在。”刘管事是过来人,早就察觉永宁侯跟东家小姐的关系不一般,而这位韩御医似乎也对东家小姐有那么点意思。 “是吗,那……我还是改天再来吧!”韩岑道。 景桓小声嘀咕:“这家伙老是来找你干嘛?” 陈果儿瞪他一眼:“他是我朋友。” “你当他是朋友,但他未必。”景桓酸溜溜地说。 “喂,你这是信不过我?”陈果儿蹙眉。 “不是信不过你,是信不过他。”景桓冷这个脸,上面明显的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陈果儿瞧他吃干醋的模样不觉好笑:“我好些天没去御医院了,少堂现在又心情不好,御医院的事也疏于打理,说不定他找我有要事,你先回去吧!” 景桓赖着不走,施施然坐了下来:“你们谈你们的,我喝茶。” 陈果儿笑着去捏他鼻子:“好了,别跟个孩子似得,我就喜欢你一个,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这样成了没?” 景桓心里偷乐,还没听过果儿这般直白的表明心意,真比六月天喝一碗冰镇凉茶还舒坦,他故意绷着脸,指了指脸上。 陈果儿剜了他一眼,这家伙,还得寸进尺了。却是红着脸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 “这么敷衍,要这样才行。”景桓按住她的后脑,凑了上去,在她唇上印下重重一吻,舌尖还轻扫了下她娇嫩的红唇。 陈果儿又羞又急,万一刘管事他们进来,那她还不得羞死。 “快放开啦。”陈果儿羞赧地推开他,脸上已是一片酡红,如染了一层胭脂,娇媚不可方物。 景桓这才满意的笑道:“今天就先放过你,改天加倍偿还。” 陈果儿腹诽着:偿还你个头。 韩岑正要离开药堂,听到身后陈果儿叫他:“韩岑。” 只见景桓和陈果儿一道走了出来。 景桓慢悠悠地,步态优雅,神情自若的走到他身边,错身而过的时候,景桓脚步那么一顿,眼睛那么一斜,警告之意明显。 韩岑眉梢微挑,看了回去,他才不怕他警告,只要陈果儿心里有他,他就敢上天揽月,下海捉鳖,鸟你个永宁侯。 目光无声交战,陈果儿几乎能看到电光火石在其间,忙上前道:“景桓,你不是还有要紧事吗?” 景桓嘴角抽了抽,算了,看在刚才那句表白的份上就不为难这个家伙了。 回头冲着陈果儿温柔一笑:“别谈太久,早点歇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陈果儿温顺点头,回报以明媚的笑容,这会儿要不依着他,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第五百七十五章 双赢之举 景桓终于走了,陈果儿松了口气,莞尔道:“韩岑,到里面坐吧!” “我来的不是时候啊!”韩岑苦笑道。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啊!”陈果儿嗔了他一眼。 却不知景桓出了门就吩咐高朗:“在这里盯着,看那小子什么时候离开。” 韩岑今儿个来的确有事,一是戚贵嫔快生产了,皇上下令要陈果儿全权负责,也就是说要陈果儿提前结束休假。二么,是关于宁家。 宁家这几个月来倒霉事不断,听说皇上有意让宁尚书告老,宁尚书的还没到告老的年纪,这样做等于变相免职了。其实这也是为了宁尚书好,省得他再被人捅出什么篓子来,晚节不保。但宁尚书似乎不能体会皇上的苦心,宁妃也到皇上面前去哭求。 真没想到安家的手段这么厉害,几招暗手就让宁家鸡飞狗跳,宁家还不知道是谁在整他们。 “就这样还是太便宜他了。”韩岑道。 “那皇上的意思呢?” “还能怎样?宁妃三天两头哭闹,皇上只好作罢。” 陈果儿冷笑道:“宁妃惯做识大体的姿态,这次是真的动摇了宁家的根基,这才急了吧!” “我倒希望宁家不要这么快倒台,太便宜他们了。”韩岑冷冷说道:“我现在烦恼的是怎么才能把红尘醉的事儿牵出来。” “你别急,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多等几天,有安家在暗地里行事,太子那边推波助澜,宁家很快就要狗急跳墙了,等到合适的机会,再给他设个局,不愁他们不入套。”陈果儿淡然道。现在要的就是耐心,等一个契机。 韩岑深以为然,的确,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等几天。 “对了,我听说你这阿胶糕卖的很好啊!连御医院的女医们都说要去买点来吃。” “因为好吃啊!”陈果儿笑道。 “就你点子多,难怪会发财。”韩岑是由衷的佩服,先是陈氏九方,陈氏阿胶,再推出陈氏阿胶糕,每一样都让人那么惊艳。 “不过,你这阿胶糕有一个缺点。”韩岑直言道。 陈果儿神情一肃:“是什么?”她好像已经考虑的很周全了,难道还有什么疏忽? “你这阿胶糕不像秘方,讲究配制,一般人学不了,估计很快其他药房就能制出一样的来。” 陈果儿松了口气,原来说的是这个。 “你说的我也早就考虑过了,阿胶糕的熬制并不难,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喜好添加配料,关键我买的是陈氏阿胶这个牌子,就好像仁德堂的荣养丸,以前三溪堂也有,其实他们的功效都差不多,但人们就是认准了仁德堂的牌子,因为是仁德堂先出的,就觉得仁德堂的才正宗。现在也一样,就算别的药房也卖阿胶糕,但他们的阿胶有陈氏阿胶的品质和信誉吗?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再说了,银子大家赚,如果别家药铺能因此增添些业绩,也是好的。”陈果儿笑道。 韩岑寻思着:“你说的也有道理,陈氏阿胶作为贡品,其品质和信誉自然是别人无法相比的,这就是你的卖点。” 不得不说陈果儿参股陈氏阿胶是个非常明智的举措,而陈氏阿胶在陈果儿手中发扬光大,这是个双赢之举。 第五百七十六章 要离开 因为皇上有令,陈果儿只得提前结束休假回御医院当差。 华少棠这些日子都无精打采的,老爷子去世对他打击很大,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 “你回来了就好,这阵子,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华少棠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得赶紧打起精神来,老爷子若知道你这样消沉肯定又要骂你,老爷子当院长那会儿,御医院是最兴盛的时候,你也要做出一番业绩来,才对得起老爷子。”陈果儿劝道。 华少棠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尽快调整好的,你先去忙你的吧!” 陈果儿无声叹息,默默地走开。 回到妇人科,阿漓把最近戚贵嫔的病历转交给她,陈果儿翻了翻,情况良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曲如澜呢?怎么没看到她?”陈果儿问。 “她出外诊了,对了,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阿漓迟疑道。 陈果儿抬眼看她:“说来听听。” “前些天我听到曲如澜跟周御医提离职的事儿,说是要回扬州。” “什么?她要离职?我怎么不知道?”陈果儿很是惊讶,如澜跟她无话不谈,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告诉她 “那周御医怎么说?” “周御医当时没答应,说妇人科人手本来就紧张,如果一定要辞职,就等你回来再定夺。” 陈果儿默然良久:“我知道了,回头我问问她。”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如澜不会有这种想法,她一直以云菡为榜样,立志要做曲云菡第二,而且,她不是喜欢韩岑吗?怎么就要走了呢? 心里搁着这件事,陈果儿一上午都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等到曲如澜回来,陈果儿把她叫了来。 “如澜,我听说你要离职?”陈果儿开门见山地问。 曲如澜神色漠然:“嗯,是有这想法。” “是一时起念,还是打定了主意?” 曲如澜咬了咬唇说,眼神由犹豫变的坚定:“我已经决定了。”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陈果儿静静地望着她:“如果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我们一起解决。” 曲如澜微微一笑,摇头道:“没有什么困难,只是离家久了,有点想家。” “是不是这里有人为难你?” “不是。” “那是你在曲家住的不愉快?” “不是,你别瞎猜。” “还是说韩岑欺负你了?” 曲如澜的眼中慌张的神色一闪而过,她极快的否认:“都不是。” 但陈果儿已经捕捉到了她眼中细微的变化,想来是如此了。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都让你别瞎猜了。”曲如澜表情极不自然,努力的要掩饰什么。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咱们是一起进御医院的,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姐妹,我是真舍不得你离开,扬州那么远,也华这辈子都见不到了。”陈果儿动容道。 曲如澜苦笑,她心里何尝舍得,如果没有韩岑,也华她们真的能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吧!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为以后悔的事 陈果儿越想越不妥,还是得去找韩岑问问。 韩岑正在教钟良几个如何用针灸术配合外科手术,讲的专注,听的入神,陈果儿进来好一会儿也没人发现她,她便坐在一旁旁听。 不得不说,韩岑在讲课的时候跟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同,倒有些大家的风范,总之,这趟徽州之行,令他的行事之风变得沉稳多了。 良久,韩岑才讲完:“你们回去再好好琢磨,消化消化,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 钟良挠挠头:“听是听懂了,可知道是一回事,下手又是一回事,分寸如何掌握,还得找个人来练练。” 韩岑弹了他一个脑嘣儿:“要练自个儿身上练去,要不你们几个互相练,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检验。” 钟良吃痛揉了揉额头,要是没旁的人,他铁定脑嘣儿弹回去,这会儿却是只能呲牙咧嘴,自认倒霉。 “咦?陈御医,你什么时候来的?”钟良先发现了陈果儿。 陈果儿笑道:“早来了,看你们学的认真,不好意思打搅。” 韩岑挥手赶人:“好了好了,都回去。” 大家给陈果儿行了一礼,才退下。 韩岑说了半天口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扬了扬手里的茶壶问陈果儿:“要不要给你倒一杯,不过是凉的。” 陈果儿摇摇头:“不用了。” “你找我有事儿?”韩岑笑问道。 “嗯,你知道曲如澜要离开吗?”陈果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 韩岑低眉:“哦,听说了。”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吗?” 韩岑笑的有些僵硬:“我怎么知道。” “你真不知道?” 韩岑扬眉:“我为什么要知道?” 陈果儿叹了口气:“韩岑,如澜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如澜是个好女孩,其实,我觉得她才是最适合你的。” “什么样的人适合我,我自己清楚,我的事你就不用费心了。”韩岑的口气冷硬起来,透着淡漠与疏离。 才开始,陈果儿就碰了个硬钉子,她实在想不通,像如澜这么好的女子,韩岑为什么就不喜欢呢?医术不比她差,容貌远比她出众,性子又好,如澜的冷漠只是对不熟悉的人,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其实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御医院多少青年俊才都喜欢她,视她为最理想的伴侣,可如澜心里只有韩岑,他们真的很般配啊。 “韩岑,难道你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她若是走了,你再后悔可就晚了。”陈果儿感叹道。 韩岑静静地望过来,黝黑的眸子,似两潭深不可测的古井,看不透,望不穿,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冰冷的语声里透着复杂难辩的情绪:“这辈子,我就后悔过一件事,明明那么喜欢一个人,那人日日就在我身边,我却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想要再等一等,等到家仇得报,等到她再长大一些……” 陈果儿陡然慌了神,他的话像一记记重锤敲打在她心上,扰乱了她的心神,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她很庆幸他一直没有说出口,避免了一场尴尬,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他做朋友,但现在…… 第五百七十八章 真情告白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早跟她坦白,结果会是怎样?可是终究只能想想,天下万药,唯独没有后悔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我只能暗暗祝福她,把她藏在心里,怀着小小的奢侈的希望,默默守候,默默等待,她把我当成朋友,我便做她的朋友,不离不弃,不管多久,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我,人的心很大,可以包罗万象,海纳百川,但有时候也很小,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或华,陈御医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把她从心里剔除出去,或者,干脆帮我换一颗心,否则这颗心里无法再容纳别人,陈御医,你能吗?”他的语声渐渐悲凉,眼底有柔光波动,是痛楚的涟漪。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口,堵得生疼,她张了张口,却无法言语,被这样深情的表白深深震撼,她知道他喜欢她,却不知他已经用情如斯。这样沉重的情谊让她无法承受,因为她无法给予回应。 “韩岑……”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眼底流露的真情,艰难开口,心底苦涩。 他伸手抚着她鬓边垂下的发丝,轻哂道:“如果你知道我说的那个她是谁,请你告诉她,不要觉得有负担,能做她的朋友我已经很开心,就把我当成朋友好了,一辈子的朋友,最特别的朋友,与众不同的朋友,也请你告诉她,不要再试图给我牵红线,不是别人喜欢你,你就要回应,我喜欢她是我的事,别人喜欢我是别人的事,别说别人可怜那样的话,情之所起,一念而生,但终究还是要讲一个缘分。” 陈果儿鼻尖发酸,眼睛涩涩的,韩岑,为什么要说出来,我怎么可能没有负担,我怎么还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心安理得的享受你的关爱,你的呵护……她不是一个薄凉的人,只是,如他所言,她的心太小,容不下那么多深厚的情谊。 看着她迷蒙的眼睛,韩岑无声叹息,如果她不是为了曲如澜而来,这些话,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不想令她为难,不想看到她歉疚的眼神,不想她因此而难过。不过,说出来也好,她再胡乱替他撮合,他可是受不了。 本来是想来劝说他的,结果发现她才是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还让她怎么说? “韩岑,你有没有想过,也华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才觉得她最好,其实她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好,也华,她在你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也华,你试着敞开心扉,说不定会看到另一片天空。”陈果儿艰难说道。 韩岑苦笑了一下:“也华吧!可是再精明的人也有犯傻的时候,就当我犯一回傻,说不定哪天我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他不这样说,她可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其实,她为难就说明她心里还是在乎他的,这样就足够了。 陈果儿无言以对,现在她相信一句话,越是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人,一旦认真起来便是全心投入,不死不休。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仁德堂的阿胶糕 心绪彻底被打乱,陈果儿陷入巨大的烦恼中,曲如澜能不能留下来关键看韩岑,而韩岑态度十分明确,他不可能接受曲如澜,而且,这种事情本来就没办法强迫,就这样陷入僵局。 浑浑噩噩捱到下值,陈果儿和曲如澜一起去了曲家的仁德堂。她一直刻意的与曲家保持着距离,怕自己控制不住,漏了陷。灵魂重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要是让人知道了,非把她当成妖怪给烧了不可,这不是危言耸听的事儿。 但现在,她想要和曲如澜多多相处,如果曲如澜真的离开了,这样相处的时间就没多少了。 到了仁德堂,曲心睿见她来了很是开心:“陈御医,好难得,快请里边坐。” 曲如澜笑道:“果儿,你先去歇会儿,我去帮我伯父,待会儿再来陪你。” 陈果儿点点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曲如澜每天下了值都会来药铺帮忙,心怡和心睿都还没有行医资格,只能帮忙打打下手,全靠沈知远一个人撑着。当然,药堂还请了别的大夫来坐诊,但病患大都只认曲知远。 陈果儿远远望着被一群病患围着的父亲,切脉、问诊、开方,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但陈果儿知道父亲便是再忙碌也是开心的,仁德堂是曲家几辈人的心血,父亲的心酸与快乐都在这间药堂里了。 忽然,陈果儿看见有人提了一盒阿胶糕离去,不由心思一动,走到柜台前,看到柜台上赫然摆放着陈氏阿胶。 “这位小姐,要买阿胶吗?这陈氏阿胶可是十几年的老牌子了,品质好,绝对正宗,如果您嫌食用麻烦,本店可以为您熬制成阿胶糕……”伙计不认得陈果儿,极力推荐。 “你这阿胶糕怎么卖?” “如果是用陈氏阿胶的话,算上阿胶的本钱,加上作料的费用是十五两一斤,若是您自个儿带阿胶和作料来,我们就收取半吊钱的加工费。这已经很优惠了,要知道熬制阿胶糕很麻烦的。”伙计详细的介绍。 陈果儿默然,这个价钱和济仁堂的一样。 “买的人多吗?” “那是当然,时下最兴这个了,而且冬季吃阿胶正是时候。” 陈果儿笑了笑:“我听说济仁堂的阿胶糕最正宗呢!” “哎,我们的阿胶糕一点不比济仁堂的差,百年老字号了,品质绝对有保证。” 那边曲心睿见陈果儿在卖阿胶的柜台前便走了过来,冲伙计苦笑道:“你别吹嘘了,这位便是济仁堂的东家陈御医。” 伙计尴尬地讪笑:“不好意思,失礼了。” 陈果儿摇摇头,笑道:“无妨。” 曲心睿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阿胶糕是我姐熬制的,她见你们铺子里卖这个,生意挺红火的,便学着也卖这个,陈御医不会怪罪吧?我爹本来不让卖的。” “怎么会呢,别的药铺也卖这个的,对了,你姐人呢?” “这不正在作坊熬制这个吗。”曲心睿道 “能给我一片尝尝吗?”陈果儿笑问道。 伙计连忙取出一匣子,打开来给陈果儿品尝。 陈果儿捡了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味,味道居然跟她熬制的差不离,可见心怡是费了一番功夫去琢磨的。 第五百八十章 改名换姓的药丸 曲心睿有些紧张地看着陈果儿:“陈御医,怎么样?” 陈果儿微笑道:“很好,用的是上好的陈氏阿胶,童叟无欺。” 这阵子开始学济仁堂制作阿胶糕的药堂不在少数,但品质良莠不齐,有些用劣等阿胶熬制也说是陈氏阿胶糕,这就不能忍受了,像仁德堂这样的算是很好了,大家学样无所谓,本来就不是什么秘方,只要品质有保证,不坑害客户就好。 曲心睿松了口气:“那是,要是敢用假的,我爹第一个不答应,只是这陈氏阿胶销得太旺,我们十几年的老主顾都进不到货,好说歹说,那边才给了五百斤。” “是吗?正好陈氏阿胶作坊我也有点份额,回头我去说一说,多供应你们一些。” 曲心睿惊喜:“真的?那就太好了,回头我告诉我姐去,她一定很高兴。” “而且,你们可以打陈氏阿胶糕的牌子,我同意。”陈果儿看心睿这么开心,心里也快活,给曲家人,她什么都愿意。 “那……那总不太好意思。”曲心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没关系,我当你们是自家人。”陈果儿若有所指。 那边有人喊配药,曲心睿忙应声,陈果儿道:“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陈果儿东看看西看看,蓦然又发现了几样特别的药,让伙计拿了来瞧,什么乌鸡白凤丸,补气养肾丸,玉润养颜丸……名字与陈氏九方的相似,而且配方也大致相同,只是制药的方法有异,最终做出来的药丸还是有差别的。 陈果儿不由想到巧姑说的话,原来心怡真的是有心偷师。心里略有些不痛快,像是吞了个苍蝇一般,隔应的慌。每一个药堂的秘方都是凝聚了许多心血研制出来的,就算她也是长期的积累,费了很长时间去研制,才弄出陈氏九方,心怡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窃取,以为换了名字就万事大吉了,这可是犯了大忌啊!难道父亲也不管? 最让她担心的是,心怡自己不去创新,专门剽窃他人成果,长此以往,等父亲百年后,这仁德堂可就要落没了。 曲家先人创下了曲氏五方,其后每一代人都在不断努力改良药方,到了父亲手上,又添了两个方子,凑成了曲氏七方,这七张秘方她全知道,但这毕竟是曲家的东西,所以,她一个也没用,而是自己研制,这才有了陈氏九方。 心怡的医术其实不差,也很聪明,关键就在心思用岔了,急功近利,旁门左道。怎么办呢?若是别家,她可以理直气壮将其告上衙门,但对沈家不可以,她要怎样才能让心怡明白,靠别人是没有出路的。 “这几味都是新出的药,药效很好的。”伙计还很得意。 陈果儿微然一哂:“似乎也是从陈氏九方转化而来,只是各种药材的比例还有配制的方法和程序都有问题,真正的陈氏九方,药效比这样要强好几倍,我倒是觉得曲家的七个方子才是真正的奇药,曲家人能创造出这等奇药,我很佩服。” 这些话,应该能传到心怡耳朵里吧!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但愿心怡能醒悟。 第五百八十一章 那又怎样 曲心怡从制药房出来时,陈果儿已经先走了。 “姐,陈御医夸咱们的阿胶糕制的好,还说以后咱们铺子的阿胶糕可以挂陈氏阿胶糕的名。”曲心睿开心地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姐姐。 曲心怡脸色一白:“她真这么说?” “真的,她还说陈氏阿胶她也有份额,以后会给咱们药堂多供应一些,她还说当咱们是自家人。” 曲心怡的脸色更白了:“她还说了什么?” 曲心睿道:“之后我就去忙别的了,她和伙计们聊了会儿,说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跟谁聊的?” “好像是培盛。” 曲心怡把培盛叫了过来:“济仁堂的陈御医都跟你说了什么?” 培盛踟蹰道:“陈御医看了咱们铺子里新出的几味药,说咱们是从陈氏九方转化来的,不过配置的方法和程序都有问题,她还说,咱们铺子里的曲氏七方才是真真的奇药,她很佩服。” 曲心睿也不傻,原本学人家制阿胶糕就怪不好意思了,现在,人家明说了这新药是借鉴陈氏九方,还被指借鉴的不好,又称赞曲氏七方,不就是意指自己研制的东西才是好的,学人家的不好吗? 曲心睿怯怯地看姐姐,只见姐姐黑沉着脸。 “姐,要不,咱这新药就撤了吧!爹本来也不赞成。” “撤什么撤?天底下相似的药多了去了,有什么打紧的?好与不好又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曲心怡冷哼着,甩脸走人。 其实她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之意,只是不这样又能怎样?曲家七方多是治疗大病用的,药虽好,销量却不大,不像陈氏九方,美容养颜,补气养血,都是些调和类的,需求量大,仁德堂重开全靠爹一个人撑着,爹在漠北也是熬坏了身子,状况大不如前,她若不想这法子,提升业绩,说不定仁德堂在京城药界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况且,她又没有去窃取人家的秘方,而是买了药来自己研究出来的,不可以吗?要怪只能怪陈氏九方太好学了吧! 听她那口气,心怡就不服,若是她大姐还在,根本轮不到她陈果儿出头,大周第一女医的称号绝对落不到她头上。 曲如澜见心怡气呼呼地走了,便问心睿:“你姐怎么了?” 心睿怏怏道:“我姐研制的新药被陈御医批了。” 曲如澜叹了口气:“你姐也不容易。” 心怡的难处,别人不知道,她是清楚的,心怡要强,可又没有云菡姐的本事,便只能投机取巧了,其实她已经很努力了。若是她猜的不错,那么陈果儿是不会跟心怡计较的。 可惜她却是会错了陈果儿的意,陈果儿压根就没想跟心怡计较,不过是不希望看到心怡走上歧路罢了。没有人比陈果儿更希望看到曲家好, “这件事,莫让你爹知道,省得他老人家又操心。”曲如澜吩咐道。伯父现在只管问诊,其余的都交给心怡和心睿,所以,新药的事他并不清楚。 心睿弱弱地应了,却是想着,这事儿是不应该。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大婶 陈果儿回到济仁堂,意外看到巧姑和天佑回来了。 “你娘怎么样了?”陈果儿关心道。 天佑神色黯然:“总算熬过了这一阵。” 巧姑道:“可是不能在身边看着,总是不放心。” 陈果儿沉吟道:“我准备把隔壁的院子买下来,到时候你把你娘接过来吧!你娘的病估计用针灸治疗比较好。” “这不太合适吧?”巧姑道。她知道陈果儿一心想在城里买一座宅子,把她家人接来住,现在自己爹娘还没住上新宅子,倒让天佑的娘先来。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正好想要研究一下怎么治疗瘫痪。”陈果儿微然道。 天佑担心着娘,也就不客气了:“陈果儿,大恩不言谢,这辈子我就给你做牛做马了,工钱我也不要了。” 他是实在人,这样的大恩,他无以为报,以后陈果儿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陈果儿噗嗤笑出声来:“天佑,说什么呢?不要工钱你吃啥?怎么娶媳妇?怎么养儿子?我要是答应,巧姑还不得跟我急。” 天佑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看了巧姑一眼。 巧姑的脸比他的更红,恼羞道:“他的事我管不着。” “我说吧,她肯定急,这不就急了吗?”陈果儿揶揄道。 巧姑瞪她:“陈果儿,你学坏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制药房。” 说着扭头便跑了,天佑忙道:“我……我也去制药房。” 陈果儿看着两人红着脸一前一后跑掉,嘴角一扬,嘟哝道:“臭丫头,居然敢说我学坏了。” “东家,是不是可以关门了?”阿泉来问。铺子里已经没有客人了,今儿个又比往日晚了一个时辰。 “嗯,关吧!你们都辛苦了,这个月的工钱会给你们算上。”陈果儿绝不是个苛刻的东家,只要下人兢兢业业,她是不会吝啬那点工钱的。 谁知刚要关门,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踏了进来。 “陈果儿……”妇人气势汹汹。 陈果儿听着声就知道谁来了,景桓四姑,居然还敢来。 景淑文昨儿个回去也没见景桓找她发难,还以为陈果儿理亏没敢找景桓说这事,今儿个就迫不及待的又来了。这件事得趁热打铁给办妥了,省得夜长梦多。 “大婶,昨儿个事情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来没用。”陈果儿没给她好脸色。 “什么,你叫我什么?”景淑文脸都绿了,活到现在还没人敢叫她大婶,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大婶啊!咱们又不沾亲带故,依你的年纪可不就叫大婶吗?”陈果儿淡淡说道。 阿泉也看出来者不善,不客气道:“大婶要看病的话明儿个再来,今儿个打烊了,恕不接待。”说着就要往外赶人。 景淑文火冒三丈,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抖开来:“看见没,这上头是永宁侯和景夫人的手印,今儿我可是代表他们来的。” 陈果儿拿过文书来瞧,是一封委托文书,委托景淑文全权景桓和景夫人来谈份额的事儿,在上头的确有两个鲜红的手印。 第五百八十三章 伪造 景淑文以为自己拿出这法宝,陈果儿就无话可说了,谁知陈果儿轻嗤一声,道:“就凭两个手印,我可看不出真假,大婶今儿个先回吧,等我把手印拿去官府比对了,确定是永宁侯和景夫人的,我再找大婶来谈。” 景淑文怪叫起来:“你怀疑这委托书信是假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耍赖,好啊,要去官府是吧!我这便与你一同去官府理论理论。” 她虚张声势,来个先发制人,就是吃准陈果儿不敢不要这个脸面。 “这位大婶,你说话客气点,我们济仁堂开门行医,有口皆碑,我们东家更是仁心仁术,有目共睹,什么耍赖不耍赖,我看你才是赖皮的泼妇。”阿泉骂道,胆敢诋毁东家,他第一个不答应。 “你个没低贱的下人,知道我是谁吗?也敢对我无礼?”景淑文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从来就只有她骂别人,没有人敢对她这么嚣张的,更何况还是个小小伙计。 阿泉脖子一梗,撸了撸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架势:“我管你是谁,敢上我们济仁堂找茬,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陈果儿拉开他:“阿泉你下去。” 阿泉愤愤地哼了一声。 “再瞪,再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景淑文刚才还真被吓到。 陈果儿极度无语,堂堂永宁侯府,竟然出了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难怪景桓糟心。 “不是说要到官府理论吗?阿泉你让巧姑把我房里最初永宁侯签的合约取来,那上头就有永宁侯的手印,一并拿了去,让官府好生验验。”陈果儿沉声道。 她才不信景桓会给四姑委托书信,除非他脑袋被门夹了,所以,这上头的手印肯定是伪造的。 景淑文本就是唬陈果儿的,这委托书信是她让相公写的,手印是随便找人摁的,反正看着都差不多。没想到这丫头硬气的很,唬不住,真要拿去官府验证,那还了得,先别提论理的事儿,官府首先就得治她伪造之罪。 “不要以为我怕你,只是今儿个衙门也下值了,明儿个一早你便与我一同去官府论理。”景淑文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陈果儿冷笑道:“明儿个我可是没空,宫里的娘娘还等着我去请脉,没工夫伺候大婶,这份文书是真是伪,大婶自己心里清楚,我已经是看在永宁侯的面子上对你一忍再忍,若是再来骚扰,我陈果儿可不是好欺负的,我劝大婶一句,你不要脸没关系,可别把永宁侯府的脸面也丢了,沦为京中笑柄,到时候没脸出来见人,更别说在京中混了。” 景淑文脸上阵青阵白,这丫头说话也太狠了,还是头一遭遇上这么难对付的主,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一时间,让她有种一筹莫展的无奈。 可嘴上却是不饶的:“到底是谁不要脸,别以为你得了个大善人的称号就是正人君子了,到时候我剥下你的脸皮叫大家好好瞧瞧你到底是什么货色,看看谁会沦为笑柄,跟你这种人说话都丢分。” 景淑文一把夺回陈果儿手中的委托书信,狠狠剜了陈果儿一眼,扭啊扭的走掉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妥协了 阿泉咬牙切齿道:“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还是永宁侯府的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乡下的泼妇。” 又嘀咕着:“永宁侯怎么会摊上这种亲戚,真丢分。” 陈果儿瞪眼道:“她是她,永宁侯是永宁侯,别混为一谈。” 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别人说景桓的是非,她心里就不舒服。 阿泉忙道:“是是,永宁侯那是大英雄,英武非凡,风流倜傥,贵不可言……” 他也是有眼力见的,看得出永宁侯对东家小姐不一样,东家小姐对永宁侯也是不同的。 陈果儿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以后见着她来就想办法打发了。” “知道,小的决不让她再踏进这个门。”阿泉拍胸脯保证。 巧姑在里头听得外面响动,走出来:“刚才出了什么事?这么吵闹。” 陈果儿先拦住了阿泉的话头,敷衍道:“没事儿,一个无理的客人,已经打发走了。” 这件事要是让巧姑知道,依巧姑的爆脾气,铁定吵的不可开交,说不定她还会去找景桓理论,岂不是令景桓难堪。 阿泉见东家瞒着巧姑,心神领会,也就不再多言。不过,他觉着,这事还没完,昨儿个永宁侯来过,自然是知道这件事了,但今儿个人家又来闹,可见永宁侯也拿这位四姑没办法。所以,下回要是再让他见着这泼妇,一定要叫她好看,反正他贱命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巧姑哼哼着,又回去干活了。 景桓自是不知道四姑动作这么迅速,胆子这么大,敢伪造他的委托书信去找陈果儿麻烦,此刻,他在书房里听高朗回禀。 “属下已经把大人的意思跟保定府的知府肖大人说了,肖大人说,衙门里正好缺个检校,让四姑爷去便是。”高朗道。 景桓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屈着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问道:“说了让通知四姑爷家里么?” “说了,明儿个就下文书。” 景桓嘴角勾了勾:“想必那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陈果儿这计策妙,老人家是故土难离,又想把这唯一剩下的儿子留在身边,还有比这个更妙的法子么? 四姑爷胸无大志,能在衙门混这么个闲差也算遂人愿了,到时候,大不了他再贴些银子给四姑,早早把这个瘟神打发走。 “哥,在忙吗?”门外传来景岚的声音。 景桓坐正了身子道:“妹子,进来吧!” 高朗拱手作揖,先行退下。 景岚走进来,递上一份名册:“哥,我在整理二哥婚礼的请柬,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你看看,还需要请谁?” 景桓接过,细细看了一遍,景岚已经整理的很周全,该请的都请了,哎,只可惜没有陈果儿,若是她能以大嫂的身份出席该多好。 “哥,在想什么呢?”看哥走神,景岚伸出手张开五指在哥眼前晃了晃。 景桓拍掉她的手,笑道:“我看差不多了,就这些吧,回头再看看柳家那边有多少人,好订宴席。” 景岚笑道:“柳家已经把名帖送来了,白天柳家那边要摆一场,晚宴会过来四十八人,加上送亲的队伍,少说也有一百多号人,可有得忙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没羞没臊 因为他的缘故,所以景允的婚事一直耽搁到现在,景桓有心大肆操办,也算给柳家一点补偿,主意是他定的,却没想到办个婚礼这么麻烦,但他分身乏术,具体的事情都是妹子和娘在张罗,倒是辛苦了妹子,景桓不觉有些歉疚。 “大哥,等二哥成了亲,你也该抓紧了。”景岚笑道。 “我?”景桓苦笑了一下,娘还没点头,陈家二老那边也需要费一番周折,还有许多困难摆在眼前,一时半会儿快不起来。 景岚挨着大哥坐下,神秘兮兮地说:“大哥,我探过娘的口风了,她没说反对也没点头,态度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坚决了。” 景桓眉梢微挑,是吗?只是这样也不行啊,娘要不是诚心接纳果儿,以后果儿进了门,婆媳要两又闹不和。 “咦,你不也讨厌她么?怎么现在不反对了?”景桓哂笑道。 景岚撇了撇嘴,怏怏地说:“我也不是讨厌她,只是对她不太满意,觉得大哥应该找个更好的,既然大哥心意这么坚决,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要不然,等我成亲,谁来帮我张罗。” 景桓忍着笑:“不是还有娘吗?还有你二嫂呢,听说柳家小姐也是是能干的。” “那不一样,大嫂才是永宁侯夫人。”景岚哼哼道:“她那么有钱,等她进门,我定要她给我添一份丰厚的嫁妆。” 景桓伸手刮她鼻子,笑嗔道:“没羞没臊的,一个大姑娘家,整天想着出嫁呀,添妆什么的,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了?” 景岚脸上飞起一朵可疑的红霞,扭捏道:“哪有什么中意的,娘又没心思替我张罗,我看我要成老姑娘了,你们就等着养我一辈子吧!” “养就养,又不是养不起。”景桓眸子里满满都是宠溺,对这个小妹,他一向是疼爱的。 “哥,你还真想我当老姑娘啊!”景岚嘴巴撅的老高,不满道:“那我岂不成了京中笑柄。” “行,那我努力努力,赶紧把你大嫂娶进门,让她替你张罗,不是我夸自己眼力好,你大嫂绝对比我更厉害,以后有她罩着你就成了。”景桓大言不惭地说。 “拉倒吧,我才用不着她来罩着我,敢欺负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景岚嗤鼻道。 景桓嘿嘿笑道:“那是,我妹子多能干啊!” 景岚丢了他一记白眼:“哥,还是去看看娘吧!你们这样僵着算什么事儿啊,娘现在动摇了,你再去说说,给娘一个台阶下,说不定就万事大吉了。” 景桓自有自己的打算,娘要台阶,他就不要台阶了?陈果儿不要台阶了?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契机,而且,老太太她们如今还不安分,他要是向娘低头了,她们拿他没办法,对付娘却是有一套的,到时候向娘施压,娘更烦恼,还是再等等。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景桓也没把话说死,知道这个妹子是娘的耳报神,小探子,一定会把他的反应一五一十告诉娘的。 “可别太久啊,那我先回了,明儿个请个字写的漂亮的,写请柬。”景岚起身告辞。 第五百八十六章 各方关注 这一晚,陈果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天韩岑的话还历历在耳,虽然她心志坚定,既然认准了景桓就不会轻易改变,但韩岑的表白还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韩岑一生孤苦坎坷,她真的很希望他能有个好的归宿,能有个人真心对他好,知冷知热,知心知意,可他偏偏是个死心眼,放着那么好的女子不要,执着着一份不可能的念想,而如澜也因此要离开,这事儿真的太让人头疼了。 或者她应该鼓励如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心都是肉长的,韩岑真的能无动于衷?等她成了亲,韩岑那念想断了,说不定就会想通了。 对,就这么办。陈果儿拿定主意,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翌日,陈果儿特意早起,吃过早点,早早就去御医院。 阿泉在擦座椅,做好开店门的准备,见她出来,凑上前来问:“东家,您觉得那位大婶今儿个会来不?” 陈果儿莞尔一笑:“放心,她不敢来。” 除非她弄到了景桓真正的手印,估计她是做不到的。 陈果儿猜的不错,景淑文此刻正窝在被窝里睡觉。四姑爷姜瑞祥推了推她:“你不是说今早要去找那姓陈的算账,怎么还不起来。” 景淑文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去去去,别吵我睡觉。” 姜瑞祥嗤鼻一笑,刚才那话也是揶揄她,就料到她没这个胆,好好的,去要什么份额,人家又不是傻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事儿,谁理你,现在他只希望他帮着伪造委托书信的事儿别让景桓知晓,不然可真丢脸。 景淑文其实早就醒了,正暗暗磨牙呢!大话说出去了,可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本来,依她的打算,能要回份额最好,要不回来怎么的也得让陈果儿补偿一些,那个陈果儿不怕缠也不怕闹,硬骨头一块,不,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估摸着,二嫂这会儿在笑话她呢。 景淑文呼的掀开被子坐起来,吩咐姜瑞祥:“去,给我请个大夫回来,我头疼。” 姜瑞祥皱眉道:“你就被折腾了。” 景淑文眼睛一瞪:“怎么叫折腾?我不舒服难道还要我忍着?我又不是小媳妇,这是我家,我可是永宁侯府正儿八经的女儿。” “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成吗?”姜瑞祥怕了她爆豆子似的嘴,依着她,耳根清净。 此时,景秦氏边吃着早点,边听绿绮说:“四姑奶奶今儿个没起来,说是身体不舒服,还叫了大夫。” 景秦氏听了,一记冷笑:“我看她是骑虎难下,只好装病。” 四姑去找陈果儿麻烦的事,她一早就知道了,一直暗中关注,听说四姑在陈果儿那触了眉头,那丫头倒是厉害,难怪桓儿被她捏的死死的。 “可不是,二房那边的人也早早跑去四姑奶奶那打听消息,估计二夫人这会儿可是要失望了。”绿绮笑道。 “侯爷那边有什么动静?”景秦氏问。 “没见有什么动静,侯爷好像还不知道这事儿。” 景秦氏微微蹙起眉头,这倒奇怪了,桓儿不是一直很紧张姓陈的丫头么?要不然陈果儿去了山西,他也巴巴的讨了差事跟去,说什么断了,依她看根本没断,只是更谨慎了而已。 “夫人,要不要给侯爷透个信?”绿绮征询道。 “不用。”景秦氏摇头,既然陈果儿自己能解决,就不要麻烦桓儿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传言 早上,陈果儿去给戚贵嫔请脉的时候,听戚贵嫔说,宫里有消息在传,苏贵嫔马上要晋妃位了,比起宁妃的江河日下,苏贵嫔则是春风得意,说不定到时候皇后之位还得落在苏贵嫔头上。 陈果儿笑笑,宁妃受娘家连累,这段时间是的不顺心,而苏贵嫔抱了个人见人爱的奶娃七皇子,自己又是千娇百媚的,又肯在皇上身上下工夫,自然顺风顺水。不过,苏贵嫔若真威胁到宁妃……恐怕安常在和景皇后的悲剧就要重演了。宁妃不就是靠着红尘醉,几次不露声色的除去了对手么? 蓦然的,陈果儿有了个模糊的还不成型的念头。 比起宁妃,苏贵嫔若真当了皇后倒是对太子没多大威胁,毕竟七皇子年纪还小,而皇上已是过了知命的年纪,太子的地位日渐巩固,苏贵妃想要撼动不容易。 于是,陈果儿莞尔道:“这也说不准,毕竟苏贵嫔现在圣宠隆重,而宁妃娘家连连出错,宁妃也深受其害。” 戚贵嫔抚着肚子,淡然道:“随她们争个你死我活,我只要和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许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戚贵嫔的性子也变得恬淡了,忘了在冷宫的受的罪。 “娘娘无心与人争宠,可在这深宫中又有几个人真正能平安度日,都是身不由己罢了,娘娘若是生的是公主,倒还能置身事外。”陈果儿叹道。 戚贵嫔不由的心头一凛,虽然对外一直都说公主的可能性大一些,但陈果儿已经明确的告诉她,是个皇子。如果宁妃上位,恐怕她是不得安生了。 “是啊,这深宫就好像一潭漩涡,身在其中,身不由己,我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孩子的将来打算,不求他君临天下,只求他能平淡一生。”戚贵嫔神色黯然,心头涌上万般无奈,还是要争,要斗啊! 陈果儿微微一笑,不是她想利用戚贵嫔,而是,在深宫里,谁若失去了斗志,等待她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别看端妃敬妃多么安淡,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其实何尝不是处处心机,就连表面上的安宁也是耗尽心机得来的,这宫里,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便是卑微如宫娥太监们,也得时时谨慎,处处小心的。 离开永和宫,陈果儿想到已经有些时日没去看苏贵嫔了,便往长春宫去,走到长春宫门前,却见静和公主进了长春宫,不,现在应该称她为太子妃了。 好久没见,静和的肚子大了不少。听周静说,男孩的可能性很大。 这对太子而言,是件大喜事,太子有了子嗣,地位更加稳固。 只是……她怎么会来长春宫?以前倒是见她去过几回翊坤宫的。 难道是,看苏贵嫔如今得势,有心交好?或者,另有目的? 陈果儿猜不透,但不管怎样,静和此举,恐怕会令宁妃如坐针毡吧! 陈果儿踟蹰了片刻,转身离去,既然静和在,苏贵嫔怕是没空见她了,而且,她是知道静和过往的人,怎么说,那都是不应为人知的辛密,她还是少出现在静和面前的好。 第五百八十八章 缓兵之计 回到御医院,曲如澜正在交接药方,阿茉细细抄了一遍,给曲如澜过目,确定无误后归档。 这是陈果儿新定的举措,御医们出诊后的方子,由专人抄录归档,一旦发现两张方子有不一样的地方,将追究抄录者的责任,这样一来,像前世李雯敏修改她药方的事就不太可能发生了,负责抄录归档的人会更小心谨慎,让人无机可趁。 “如澜,你来一下。”陈果儿唤她。 “什么事?”如澜跟了过来。 陈果儿让她坐下。 “你想离职的事儿,我想过了,最好是等明春行医资格考试后,与公,咱们妇人科人手一直紧张,如今你又是中流砥柱,你要是走了,大家可就要乱套了,等医考后,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替你;与私,心怡和心睿现在都还没有行医资格,仁德堂全靠你大伯撑着,还要有你时不时去帮衬一把,我相信依心怡和心睿的医术,过资格考试是没问题的,到那时,你大伯肩上的担子才能松快些,你觉得呢?”陈果儿绝口不提韩岑的事,如澜心高气傲,若让人知道她喜欢韩岑却被拒绝,肯定不会再呆下去的。 曲如澜犹豫不决,陈果儿说的都是实情,也是让她迟迟下不了决心的缘由。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做事喜欢有始有终,只是,韩岑那么坚决的拒绝了她,她真没脸再见他,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是世间最叫人尴尬无奈的事了。 “叔叔要是知道,肯定也希望你能留下帮帮你大伯。”陈果儿再接再厉道。 曲如澜又是沉默良久,终是咬了咬唇道:“那我就等到明春。” 这话一出口,曲如澜自己竟是长松了口气,这阵子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其实,心底里,还是很留恋这里的吧!还是存了一些奢望的吧! 陈果儿展颜一笑,事缓则圆,希望到时候能有转机。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还要把方子送去尚药局。”曲如澜起身道。 “好,你先去忙,今儿个我要留值,改天咱们大家伙聚一聚,巧姑老是念叨你。”陈果儿笑眯眯地送她出门。 曲如澜心想,聚会的话,不是又得碰上韩岑?可是不去的话,她们还以为她怎么了,便点了点头:“也好。” 曲如澜拿着方子去到尚药局,刚走到门口,却是见韩岑从里面出来。两人俱是一愣,神色皆有些不自然。韩岑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药方,微然一哂:“怎么你亲自来送药方?阿薇呢?” “阿薇……她跟周御医出诊去了。”曲如澜支吾道,以前她和韩岑说话从来不这样,有说有笑,自然随意,自打那层窗户纸捅破后,反倒拘谨了起来。 “哦……”韩岑心里有那么点愧疚,如澜是个好女子,他不想伤害她,可偏偏还是伤了她,想表现的亲近一点,又怕她误会什么,饶是他一贯随性,能言善道,这会儿却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想回到从前那样,怕是不能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相顾无言 曲如澜听他哦了一声,却没了下文,人又挡着门口不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你怎么也亲自来了。”绞尽脑汁,曲如澜才想了这么一句问话,觉得自己笨嘴笨舌。 “反正闲着便出来走走,顺便看看李彦生。”韩岑有问有答。 “哦……” 又是一阵沉默。 空气中仿佛有不安的因子的跳动,气氛异常尴尬。 “那个……陈果儿让我等明春行医资格考试后再走。”曲如澜好像是刻意在申明,她不是不想走,而是,是在走不脱。 韩岑苦笑,为什么一定要走呢?难道做不成夫妻就一定要成为陌路吗? “嗯,妇人科现在缺人手。”韩岑道。 曲如澜抿紧了唇,觉得自己说这些,实在是没必要,他才不会管她走不走,如果换成是陈果儿,他一定会着急,会追着问为什么,会想方设法将陈果儿留下……因为,他从始至终,心里就只有一个陈果儿,而她,是个可有可无的。 心下怆然,淡淡道:“我要进去了。” 韩岑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挡着道,忙往边上让了让。 曲如澜低垂眼睑,与他错身而过,地上的影子靠近又分开,越来越远,就像他们的心,永远不可能有交集,她走不到他心里去。 “如澜。”韩岑轻轻唤住她。 曲如澜脚下一顿,只听他说:“其实你应该留下。” 心里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是希冀,是奢望……已经被她埋在心里,却被他一句话又勾了出来。 “我们还是朋友吧?” 下一刻,刚冒出的芽儿又被掐了,心沉了下去,只余破土后的一片狼藉。 她哽咽住,点了点头,继而走的更快。 她不是他,没他那么坚强,隐忍,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还能一如既往,默默的关爱,她做不到,她是脆弱的,只能逃,躲的远远的。看不见,决了念想,才不会痛苦。 韩岑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这样的背影,萧索落寞,这样的背影与他何其想象。只是不知陈果儿是否曾经注意到,也站在背后这样的望着,有同情,有歉疚,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嗨,韩岑。”钟良远远地跑来。 韩岑回过神:“你找我?” “出大事了,皇上今儿个下了朝,突然晕过去了,华院长和陈果儿都赶去了泰和殿,让你也赶紧过去。”钟良气喘吁吁地说。 韩岑心头一沉,忙往泰和殿而去。 皇上的身体,入秋后就不太好了,前阵子蜀国送来几个美人,个个绝色,柔媚入骨,皇上夜夜春宵,听说还请了道士来炼丹,那种丹药虽然能短时间提神,让男人勇猛无比,但对身体伤害极大,偏偏皇上极信那道士,柳御医大着胆子谏了一回,还被皇上呵斥。 听说那道士是苏贵嫔引荐的,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想的,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讨皇上欢心,也不想想万一皇上因此有个好歹,与她有何益? 第五百九十章 出大事了 等韩岑赶到泰和殿,见陈果儿在外面候着,便小声问道:“华院使在里面?” 陈果儿点点,神色有些焦急:“柳御医也在,进去有一会儿了。” 看情形,皇上是中风,按说华少棠应该让她一起进去救治,但华少棠却将她阻拦在外,陈果儿心里很不安。 里面没有传召,两人只好在外面等着。 不多时,只见宁妃带了妃嫔们过来。急声问道:“皇上怎样了?” 陈果儿行了礼:“回娘娘,华院使正在里面为皇上诊治,目前情况尚不明了。” “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呢?”敬妃忧心忡忡。 “还不是有些狐媚子出的馊主意,皇上的身体就是被那妖道的给祸害的。”说话的是钟粹宫的孙贵人,此人一直是宁妃的心腹。 这话明显就是冲着苏贵嫔去的,当即又有人对苏贵嫔发难:“先太祖就是吃亏在这丹药上,依我看,某些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苏贵嫔神色坦然,对她们联合围攻,毫不为意,冷笑道:“没听见陈御医说情况尚不明了,你们一个个的是在诅咒皇上吗?” 大帽子一扣下来,当场就安静了,谁敢戴这样一顶要脑袋的帽子? 宁妃冷声呵斥:“都别吵了,现在是争论的时候吗?谁要再多嘴就给我回去。” 虽然宁妃现在不得意,但三位妃子,还属她位份最高,大家都得看她的注意行事。 “求菩萨保佑,保佑皇上龙体安康。”敬妃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陈果儿冷眼旁观,有些费思量,若皇上真有个好歹,苏贵嫔首当其冲,宁妃正好借题发挥。 难道要出乱子了吗?太子呢?有没有人通知他? “你们在外等着,本宫进去瞧瞧。”宁妃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了,说道。 陈果儿心头一跳,这时候可不能让宁妃进去,忙上前阻拦:“娘娘,现在华院使和柳御医正在极力救治,不可打扰。” 宁妃一记凌厉的眼神看过来:“正因为情况危急,本宫才必须进去,皇上身边不能没有人。” 陈果儿道:“宋阁老和杜丞相都在里面,还有魏公公伺候着。” “既然他们都进得,本宫为何进不得?”宁妃要进去的心意更加坚定,几乎是迫切了,宋阁老和杜丞相可都是太子的拥护者,万一皇上有个好歹,结果可想而知,就没她什么事了。 陈果儿哪里知道这些内情,只想着太子没来,决不能让宁妃进去。便挡着门口,寸步不让。 宁妃沉下脸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宫?来人,给我将她拖出去。” 韩岑见陈果儿要吃亏,忙道:“娘娘息怒,陈御医也是为皇上的龙体着想,救治的时候安静最为要紧,便是一点干扰,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娘娘是担心皇上,但若因此出了意外,岂不是害了皇上?” “你们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孙贵人呵斥道。 “我等身为御医,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本分,把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告知娘娘,若娘娘执意要进,我等又岂敢拦着,只是出了事,别怪我等没说清楚便是。”韩岑语气恭敬,但话里却透着露骨的威胁之意。 第五百九十一章 皇上口谕 宁妃丝毫不为所动,比起那更严重的后果,这又算得了什么? “让开。”宁妃沉声喝道。 韩岑退了一步,把陈果儿拉到一边,虽然他们现在是御医,好歹也是个四五品的官员,但还不足以跟宁妃这样尊贵的身份抗衡。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该说的他们都说了。 只是韩岑不知道陈果儿在顾虑什么。 陈果儿现在思绪纷乱复杂,很多环节都想不通。被韩岑这么一拽,就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宁妃正要推门,门却是打开了,魏公公走了出来。 魏公公面无表情地说:“诸位娘娘还是在此等候,莫要干扰了御医救治,一旦皇上醒来,自会召见。” “魏公公,皇上还没醒吗?到底什么状况,很严重吗?华院使到底行不行?”宁妃连声追问。 魏公公低眉垂首,说:”如果华院使不行,怕是也没人能行了,还是娘娘有更好的人推荐一个?” 宁妃语塞,自从华少棠当上御医院院使,御医院就成了铁桶一个,想培养一个心腹都难,要说更好的人选,宁妃睨了陈果儿一眼,可惜,此人跟华少棠是一路的,推荐她又有什么用? 魏公公等了片刻,见宁妃没有答话,便又进去了,大门一关,这次宁妃也没辙了。魏公公虽然只是个总管太监,但他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谁敢得罪他? 外殿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陈果儿暗暗观察大家的神色,宁妃只是着急不必说,敬妃等人也很是忧心,倒是苏贵嫔,似乎有些无聊,端详着自己指尖的蔻丹。 她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道士,丹丸,美女,宁妃的着急,苏贵人的淡然,华少棠不让她进,魏公公的阻拦,还有现在在里面的宋阁老,杜丞相,这一连串的人和事,直觉告诉她,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问题,然而千头万绪,无从理清,终究还是她对这深宫的阴谋和规则了解的太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宁妃几次走到门前,踟蹰着又坐了回去。 终于太子也赶到了,问明了情况,也是坐立不安的在外头等待。 整个大殿气氛异常凝重,又透着几分诡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再次打开,华少棠和魏公公,还有宋阁老等人都走了出来。 华少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魏公公眼角还有泪痕,宋阁老和杜丞相神色也是黯然,陈果儿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用问也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只是糟糕到哪一步? 所有妃嫔都起身迎上前,太子抢先询问:“皇上可是无恙了?” 华少棠叹息道:“皇上得的是中风,性命是保住了,不过……” 魏公公把话接过去:“皇上适才清醒了片刻,有话交代,阁老,还是您来说吧!” 宋阁老上前道:“皇上口谕……” 大家齐齐跪下听旨。 “朕龙体欠安,精神不济,暂由太子监国,主持朝政。” 太子猛然抬头,眼里噙着泪花,哽咽着:“儿臣,遵旨。” 宁妃身子一软,瘫了下去,面上仿佛天塌了,地陷了一般的绝望。 第五百九十二章 薄情最是帝王家 陈果儿静静看着这一幕,似乎看清了迷雾后面的真相,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说不上难过,只是觉得悲凉。 离开泰和殿,陈果儿几次想要开口问华少棠,又生生忍住。其实谜底她已经猜到,只是想要求证,但又觉得,有些事自己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这也是华少棠为何不让他入内的缘由吧! 宫中争斗向来残酷,女人们为了生存,为了那一枚凤印,机关算尽,你死我活,男人们何尝不是如此,此刻尊贵荣耀,下一刻便身首异处,此刻夫妻恩爱,父子情深,下一刻也华就会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这真真是一个无情残忍的地方。 可她不也在算计么?就在昨儿个夜里,她还在想要怎么布局,让宁妃下套,然而,现在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觉得很疲倦,心累,心慌。 韩岑见她脸色不好,小声道:“今晚你还是回去歇着,我去安排其他人替你留值。” 若是往常,陈果儿一定会说没事,但今天,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华少棠扭头静静地看着陈果儿,她是个心思敏锐,看事通透的人,怕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便道:“韩局使,你去安排吧!我和陈御医说几句话。” 韩岑不放心了看了陈果儿一眼,拱手告辞。 没有第三人在了,华少棠噙了抹苦笑:“觉得这个地方很残酷很冷漠是不是?” 陈果儿抬眼望他,在想,也华从华少棠进御医院,就开始布这个局了。 “我只能说,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用想那么多,现在的局面,对谁都好。”华少棠道。 陈果儿牵强地笑了笑:“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累。” 华少棠微微颔首:“那便好,你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每日来点个卯,留心下戚贵嫔的身孕就可以了。” 当天,满朝文武被紧急宣进宫,议政殿里灯火通明,太子开始监国,执掌大权。对外,并没有说皇上得的是什么病,只说龙体欠安,所以有些人还怀着奢望,也华皇上的龙体很快会康复,有些人则心知肚明,皇上是好不了了,太子即位,已是铁板钉钉,不会更改了。 总之,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二天,陈果儿照常去给戚贵嫔请脉。 戚贵嫔眼圈都是黑的,遣退了左右这才问道:“你给我透个准信吧!我也好早做打算。” 陈果儿道:“娘娘往后无需提防宁妃了,娘娘有这个孩子,将来的日子不会难过。” 虽然含蓄,但意思已经很明确,如今御医院都是太子的人,皇上便是要好起来,也不能够了。 戚贵嫔默然良久,唇边慢慢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笑的讳莫如深。 “是吗?那我便安心了。” 陈果儿则是苦笑,皇上身边那么多女人,一个个都想方设法博取他的恩宠,到头来,又有几人真心为皇上难过,就算难过也都是为了自己吧!薄情最是帝王家,这话真真不假。 第五百九十三章 瘟神走了 太子监国,景桓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这几天,前来走门子,套近乎的人络绎不绝,弄得他烦不胜烦,现在可不是高调的时候,于是干脆避到香雪海去了。 四姑爷接到家里来信就急着要回去,景淑文觉得现在景桓掌握大权,让景桓给瑞祥弄个小官当当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便拖着不走。可是家里的老太太催的急,瑞祥又是个孝子,这次是非要回去不可,态度坚决。 景乔氏劝她:“这会儿景桓谁都不见,干脆都躲出去了,自然不可能给四姑爷谋差事,不若你先回去,等过阵子,朝廷局势稳定下来,你再来求他。” 景乔氏也巴不得这位小姑赶紧离开,她算看出来了,这小姑虽然能闹腾,可真本事一点没有,连陈果儿都搞不定,自从上次景桓发威,把府里的财政大权掌了去,规定各房按人头分发月例,多的没有,要想多添点啥,都得自己掏私房,小姑来了后,老是来占她的便宜,让她头疼不已。 景淑文头一遭见瑞祥这么坚决,也没了主意,她闹管闹,却是不舍得离开瑞祥的,只好先回保定了。 景桓懒洋洋地躺在窗下晒太阳,难得有此舒坦悠闲的时候,可惜陈果儿不能陪伴在身边,不然,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望着窗外一片梅林,早上去转了圈,不少枝头上已经绽出了花苞,等到瑞雪降临,满树的花开,那才是真正的香雪海。 想到去年,他带着陈果儿来这赏梅,花下舞剑,落英缤纷,仿佛就是昨日的事情。 “大人,仲达来了。”高朗在外回禀。 思绪被打断,景桓懒懒道:“让他进来。” 仲达入内:“大人,四姑奶奶,今儿个已经走了。” 景桓笑了笑,走的好,终于是走了。 “没折腾?” 仲达笑眯眯地说:“大人您又不在府里,大夫人只是推脱,说府里的事她说了不算,她想折腾也找不到人呐!” 景桓哂笑:“婚礼的事,都办的差不多了吧!” “小的来之前问过三小姐,都准备的妥妥的了,只等好日子了。” 景桓面上的笑容又添了几分:“那……陈姑娘这几天可好?” 仲达犹豫着,想着怎么说比较合适。 “怎么?有问题?”景桓眉梢微挑。 “陈姑娘好像身体不大好,属下是没见着陈姑娘,是巧姑说的,说她这阵子神情恹恹,都打不起精神。”仲达想想还是如实禀报。 景桓眉头拧了起来,又身体不好了?上次去山西累坏了,回来说是说休假歇息,可她一天也没歇过,本来身体底子就薄,又这么劳心劳力,能好才怪。 想到这,景桓就有些坐不住了。 “我记得她明儿个沐休。” “大人记性好。”仲达笑道。 “你去安排一下,我去带她过来养养神。”景桓说着便起身,大声道:“高朗,备马。” 定要把她从济仁堂带出来,她才能离了那些俗事。 高朗出现在门口:“大人,您这会儿备马,要回城吗?” 仲达朝他努努嘴,高朗忙道:“属下这就去。” 第五百九十四章 去哪儿 陈果儿坐在制药房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捡着草药。巧姑和天佑见状面面相觑。 “陈果儿,你把杜仲扔到淫羊藿筐里去了。”巧姑忍不住提醒,最近陈果儿老干这种事。 “啊?”陈果儿低头一看,果然。 “算了,你还是去休息吧,我和天佑来就好。”巧姑把她面前的草药筐拉过来,捡出被弄乱了的草药。 陈果儿讪讪,不好意思道:“我又添乱了。” “没事没事,我们很快就能弄好。”天佑安慰她。 “东家小姐,二东家来了。”阿泉在外头传话。 陈果儿愣了一下,他怎么来了?不是说不在城里,避出去了吗? “你快去吧!”巧姑笑得贼兮兮把陈果儿推了出去。昨儿个仲达来过,她故意把陈果儿的状况夸大了说,结果永宁侯真的就来了。 “你怎么来了?”陈果儿来到大堂,一般景桓都会在后堂等她。 景桓低眉一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这样说的时候陈果儿有点惭愧,这几天她几乎没做什么事,做了也是添乱。 “能有什么事?铺子里这么多伙计,再说不是还有巧姑和天佑吗?”景桓上前来拉了陈果儿的手就往外走。 “喂,别这样,被人看见了。”陈果儿把手往回抽,小声嘟哝。 景桓笑道:“有什么关系?” 现在还有谁敢多嘴? “阿泉,跟刘管家说一声,东家明天不回来了。”景桓出药堂的时候丢下这么一句。 陈果儿郁闷道:“你快说要带我去哪儿?什么明天不回来了,我答应你了?” 景桓推着她往外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去的。” 陈果儿扒着车门抗议,不肯上车。 景桓看看街上往来的人群,蹙眉道:“你想我抱你上车?” 呃!陈果儿相信他做得出来,只好乖乖上了车。 景桓哑然失笑,看来她还是有怕的事儿。 马车一路往城郊驶去。 “快说,到底带我去哪儿?”陈果儿瞪着眼睛问。 “你猜。”景桓笑得讳莫如深。 陈果儿瞅了眼外面,看马车的去向,蓦然想起一个地方。 “是香雪海?” 景桓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聪明。” “难道你这阵子都躲在香雪海?” “聪明。”还是两个字评价。 香雪海啊!那个地方,她是挺喜欢的,还想着等下雪了,再去看看,但……这也太仓促了吧!她明天真有一大堆事儿,要坐堂义诊呢!老百姓们都已经知道这个惯例了,明天过来看不到她,岂不是要失望而回?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个世界离了你不照样会转?只有我离了你不行。”景桓轻轻弹了下她蹙着的眉心,眼里满满都是溺爱。 虽然他的力道已经很轻了,但毕竟是学过武功的,陈果儿还是被弹痛了,条件反射的就狠狠拍了回去,结果他身上肌肉结实如铁,倒把自己手敲痛了。 “你瞧你,自己手疼了吧?”景桓拉了她的手替她揉着。 陈果儿腹诽,谁叫你身上跟石头一样硬。 第五百九十五章 慢慢来 既然出来了,景桓也不可能再放她回去,陈果儿也就安下心来。 “太子刚主持朝政,你不帮衬点,反倒躲出去,这合适吗?”陈果儿好奇地问。 “有什么关系?一大帮人辅佐太子,又不缺我一个,我躲出自己清净,太子也少些为难。”景桓不以为然道:“反正现在也没战乱,用不上我,最好都别用上我才好。” “那你家里呢?四姑走了吗?” “走了,还是你的法子管用,就这么打发回去了。” 陈果儿看他春风满面,心情舒畅,也是,国事家事都解决了,只是,他们布下那样的局,连皇上都算计了,他们就不怕被人戳破阴谋,心里就没有负担? 想到这些,陈果儿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打算等明春行医资格考结束后就离开御医院。”陈果儿无精打采地说。 景桓却是欢喜:“那好啊,我早就说让你别干了,就在御医院挂个名,有什么他们搞不定的事儿,你去指点指点就好。” 反正御医院华少棠说了算,让陈果儿挂个闲职,保留官阶应该没问题。 陈果儿苦笑,有个问题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会儿便问了出来:“那宁妃的事怎么解决?总得还岑家一个清白吧!” 她自然知道,太子是不会放过宁妃的,宁妃的结局已经注定,关键是这个过程,最后给宁妃定什么罪名。如果岑寒案子不能翻过来,那韩岑这辈子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景桓不禁生出些醋意,她对韩岑的事可真上心啊!要是不帮她完成这个心愿,估计这个结会在她心里留一辈子。 “现在太子刚刚执政,马上就对付宁家会落人话柄,宁家今年是挺倒霉的,但毕竟浸淫官场多年,根基不可谓不深,还是慢慢来,迟早会有那一天的,等到算总账的时候,一个也跑不了。”景桓宽慰她。 那就好,其他的她想管也管不了。掀开窗帘,有寒风灌进来,其实,华少棠说的对,现在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好,起码,景桓不用再担心有人刺杀他,太子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动摇他的地位,戚贵嫔可以过上平宁安稳的日子,而对她而言,想要珍惜的人都还在,都能平安,真的没什么不好。 景桓伸手放下帘子,又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替她披上:“外面这么冷,你还吹风,万一冻着了,又该生病了。” “我哪有那么娇弱,别忘了我可是大夫。”陈果儿微哂,看他眼中浓浓地关切之意,心头的烦躁不觉淡了去。 景桓斜着眼瞅她,嗤鼻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大夫,也不会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从我认识你以来,就没见你长几两肉,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陈果儿皱着鼻子讥讽回去:“总比你硬的跟臭石头一样好。” 她的手还隐隐作痛呢! 景桓笑了,那笑容似四月的阳光那般明媚灿烂,将她揽入怀中:“那样我才好替你遮风挡雨啊!难道你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第五百九十六章 陈年旧账 来到香雪海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乌云沉沉。 “说不定,今晚就会下雪。”景桓期待地说,那就真是天公作美了。 还是上次的小楼,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暖的,青瓷美人斛里还插了几支含苞欲放的绿梅,镂空雕花的香鼎中有袅袅香烟缭绕着弥漫开,细细闻着,是清幽淡雅的百合香味。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佳肴,显然是掐着点做出来的。 景桓替她解下披风交给紫鸢,吩咐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 紫鸢福身一礼,带着丫鬟们退下。 “来,我让紫鸢做了碗胡桃蛋花酒,听人说这个有活血补气的功效,你喝喝看。”景桓为了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胡桃的香味浓浓地扑鼻而来,闻着是挺香的。 “可是我不会喝酒。”上次醉酒后,陈果儿就有些怕了,黄酒好入口,但是后劲足,这么一碗喝下去,她肯定要晕的。 “放心喝,这里面掺了水的,只有一半是酒。”景桓笑道,知道她酒量差。 “是吗?”陈果儿用汤匙勺了一小口,细细一品,果然没什么酒味,倒是有胡桃的浓香和红糖的甜味,的确好喝。 “怎么样?”景桓闲期待地看着她,这还是他在南方剿匪的时候,向当地的村民学来的做法,不过人家不掺水。这阵子他清闲的很,闲来无事也看看一些养身方面的书籍,想着自己虽然找了个名震天下的神医,可这神医似乎只会医治调理别人,所以,他只好多学点。 “不错,你也尝尝。” 景桓忙摇头:“我喝不惯甜的酒。”说着给自己倒了杯梨花白。 陈果儿看着菜色,都是些易消化又用营养的,看来是费了些心思。不像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都是些油腻的大鱼大肉。又想起,那一次两人还抢食来着,不过,那时他是故意的吧!好让她多吃些肉,是不是那时,他就对她有那种心思了呢?不觉莞尔。 一转念都快两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陈果儿道。 “什么?”景桓笑问。 “第一次我去你府上为太子医治的时候,你到底给了我多少诊金?”那个被她扔掉的匣子和银票,陈果儿至今耿耿于怀,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家伙。 景桓失笑:“这都多久的事儿了,你居然还惦记着。” “能不惦记吗?那可是我第一份诊金,就这样被我扔掉了。”陈果儿撇嘴。 景桓想了想,要不要说实话呢? “嗯,其实也不多,就五十两银子而已。” “什么?五十两?”陈果儿瞠目结舌。 当时她穷的叮当响,五十两银子可以买好多东西了。 “你给我五十两,居然不告诉我,害我扔掉。”陈果儿气鼓鼓地外加白眼。 景桓哑然,还好没说实话,其实当时他给了两张百两的银票来着。 “不就五十两吗,你现在可是日进斗金,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景桓哂笑道。 陈果儿一本正经道:“一个铜子也是银子,五十两都够穷人家过好几年了。我是苦出身的,不像你,蜜罐子里泡大的,视金钱如粪土。” “你就当施舍穷人了呗!”景桓无语,陈年旧账也翻出来算,真是的。 第五百九十七章 再淡也是酒 兑了水的胡桃蛋花酒就跟一般的甜品差不多,等到陈果儿觉得有点上头,为时已晚,黄酒的后劲不似白酒那般立竿见影,一旦上头就是酒意如潮。 景桓没想到这种跟甜品似的东西也能醉人,等到他发现陈果儿一个劲的冲着他傻笑,双颊染晕,面若桃花,一双大眼睛因着沾了酒意,水润乌亮恍若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憨笑中自然流露出娇媚之气,忙把她面前的胡桃酒给拿走。 “别喝了,吃点菜。” 目光闪烁着不敢与她对视,因为此刻她眼中的酒意比他杯中的梨花白更醉人。他也是血气方刚正值盛年,情事一事虽然陌生,然而这种事即便再陌生,往往事到临头就会无师自通。此刻,他明显感觉到体内一股意动蠢蠢发作。 “景桓,你怎么生的这么好看?”陈果儿傻笑着,一手支着下巴肆无忌惮的将他望,还把藏在心里的话也给说了出来。 醉话,醉话,却是应了酒后吐真言,景桓听了很受用,他知道自己风流倜傥,玉树之姿,丰神玉朗,不知多少人这般夸过他,但这话从陈果儿嘴里说出来,明显意义不同。 被自己喜欢的人夸赞,就犹如六月天里喝了碗冰镇莲子汤,那叫一个透心舒爽。 “就单单好看吗?还有什么优点?”趁她醉,套她话,她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跟他说这些,于是,景桓厚颜无耻了一把。 陈果儿当真支着下巴思考起来,不过脑子里晕乎乎,想来想去说:“想不出来了。” 景桓脸一黑,什么叫想不出来了?难道他就没有别的可取之处了? 下一刻,陈果儿灿然一笑:“我觉得你很好,什么都好。” 人长的俊,对她又好,耍赖的时候,好像也挺可爱的。 景桓顿时又心甜如蜜,看来平日她老是摆出一副不待见的嘴脸,可见都是虚的,口是心非,这才是真话。 “我呢?你觉得我哪里好?”陈果儿傻笑着,撒娇似地问。 “过来。”景桓放下酒杯,笑吟吟道。 陈果儿虽然有些迷糊了,但心里还是保留了那么一丝清明,直觉告诉她,不能过去。 “你说就是了。” “你不过来我就不说。”景桓有意戏弄她。 陈果儿挥了挥手,醉态毕露:“不说就算,我吃饱了,我要去睡觉。” 上次醉了只想哭,这次却困的不行,只想睡觉。她撑着桌面站起来,却是一阵眩晕,景桓比她更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扶住了她。 薄嗔道:“真没用,这也能喝醉。” 陈果儿软趴趴的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木槿花的气息,好像醉的更厉害了。 媚眼如丝,娇笑着:“再淡的酒也是酒啊……” 这阵子过的比较压抑,醉一醉也好,起码,这会儿她心里是高兴的,可以和他在一起,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什么负担都放下。 景桓宠溺地笑了笑,将她打横抱起。 陈果儿就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怀里,有些动情地说:“一年之期,过半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再赌一场 景桓心头一颤,她也和他一样计算着日子过日子的吗? 心中无尽怜爱如潮水泛滥,景桓柔声道:“嗯,快了,也许不用一年。” 不用一年吗?那好啊!陈果儿安心的靠在他怀里笑了。 “明天我们去你家好不好?你说你爹会不会拿扫把把我赶出来?到时候你得帮我说说好话,或者,把你哥叫回来,你爹看在我是你哥顶头上锋的份上,说不定会悠着点,我这辈子从来没求过人,说真的,有点胆怯……” 景桓自顾说着,发现怀里的人没反应,低头一看,陈果儿已经睡着了。不由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这一觉睡的香甜,无梦无扰,还是紫鸢叫醒了她。 吃早饭的时候见到了景桓,景桓看她气色不错,心里高兴,道:“你来的巧,一早我去梅林看过了,昨晚一场大雪,把梅花都催开了。” “是吗?那得去瞧瞧。”陈果儿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一直惦记着这十里香雪海的美景,那可是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处的。 说着就要放下碗筷。景桓夹了个包子给她:“不着急,梅树又没长脚,不会跑的,先把这包子吃了,这可是紫鸢的拿手绝活,香菇青菜包,你尝尝。” 一旁的紫鸢听见侯爷夸她,羞赧地笑了笑。 “是紫鸢做的呀,那我要尝一尝。”陈果儿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两个蒸饺,已经饱了,但还是要卖紫鸢一个面子。 包子皮软乎乎的,一口咬下去,顿时有股子鸡肉的香味儿,混合着香菇和白菜的清香溢满口腔,果然美味。 “再来一小碗粥”景桓示意紫鸢给陈果儿盛粥。 陈果儿蹙眉道:“我又不是猪,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景桓说着,目光下意识的就往她胸前瞟,心说,也就那里还有几两肉。 陈果儿发现他盯的地方不是地方,顿时涨红了脸,狠狠瞪过去。 粥是小米粥,但里面的料却是用了心的,加了百合、枸杞还有红枣,煮的烂烂的,入口绵软,清香怡人。不知他平日里是不是也吃的这么精致,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被他强迫着,差点吃撑,陈果儿揉着发胀的肚子埋怨道:“都怪你,非要我吃这么多。” 景桓淡淡一笑:“去走几步就好了。” 紫鸢取来一件大红猩猩毡子,周边镶了一圈白狐狸的毛,景桓亲自替她系上。鲜红的颜色,衬得她白皙的肌肤也添了一层红晕,越发的娇美动人,要不是还有下人在,景桓又忍不住想亲她。 看他目光灼灼,那眼神,陈果儿已经很熟悉了,不觉有些羞涩,拉了他的手道:“我们快去梅林。”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这满山的白雪,满树的绿梅,竟是比去年开的更娇艳。 “景桓,你这赌打的好,估计那敬国公家的小侯爷肠子都要悔青了。”陈果儿很为那小侯爷心疼,多好的一处地方,一个赌约就没了。 景桓颇为得意:“我听说他又弄了个十里桃林,改天再跟他赌一场,把那十里桃林也弄过来,那以后咱们夏天就去桃林,冬天来香雪海。” 陈果儿看着他无语数秒:“你也太狠了。” 真心为那小侯爷感到悲哀,好不容易弄个好去处又被某些人惦记上了。 景桓挑眉一笑:“要不,我把别院那片后山买下来,种上十里杏林?那也是极美的。” “我管你。”陈果儿攀下一支绿梅,放在鼻尖轻嗅,清冷幽香,沁人心脾。 “这绿梅上的初雪用来煮茶很香的。”陈果儿道,以前她们家院子里也有一树梅,梅花开的时候,她和心怡就会搬了瓦罐收集梅花的雪,埋在土里,用来给爹煮茶。 “是吗?”景桓回头对身后的高朗说:“你去弄几个瓦罐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 准备一百罐 高朗和仲达搜遍了山庄只找到一只瓦罐,还是厨娘用来腌白菜的,直接把里面的白菜给倒了,里里外外洗刷了好几遍还是没去掉那股子酸味儿,估计用来装雪水的话,那雪水也不能用来泡茶了。最后,两人把大人书房里的两只古董瓷罐给抱了来。 “陈姑娘,这个能行吗?”高朗问,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大人的神色。 景桓一见那陶罐眼角就抽了抽,心也跟着抽了抽,那可是他好不容易弄到的一对孤品啊,足足花了八千两银子,居然拿来装雪水? 陈果儿看了看,说:“可以的。” 景桓当即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心想着,这两罐子雪水都要留着自己喝,绝不送人。 本以为收集雪水是很容易的事,可是陈果儿要求高,必须是梅花花瓣上的雪,这就比较麻烦了,一朵花瓣上能有多少雪啊,而且还得小心翼翼。高朗那个粗人,一上去没轻没重地攀下一枝梅,结果搞的整棵梅树上的雪都给震了下来,一丁点儿也没收集到,景桓气的想骂人,看高朗无辜的嘴脸,又觉得骂他都是多余。 “给我小心点。”景桓眼睛盯着仲达手里捧着的瓷罐,咬牙道。 仲达不由又抱紧了些,知道那是大人的宝贝。 相比之下,陈果儿就熟练多了,让景桓捧着瓷罐,她用一根细细的梅枝,轻轻将梅花上的雪佛落,配合默契。 四人在梅林里忙活了个把时辰,才收集了两罐子。 景桓捧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问道:“要埋起来吗?” 这可是上好的钧瓷啊,埋土里会不会有损? “不用啊,等化开就可以用了,不过你要是想夏天也能喝道雪水泡的茶就埋起来吧。”陈果儿已经看出来了,景桓很宝贝这两个瓷罐。 景桓长舒一口气,笑道:“那等得到夏天,就这么两罐子,没几天就喝完了。” 陈果儿瞄了眼满头大汗的高朗和仲达,笑道:“你要是想喝,可以让人去买几只陶罐来,再收集一些。” 景桓大喜,冲仲达说:“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办了,起码得收集个几十罐才好。” 高朗和仲达顿时如遭雷劈,几十罐?大人上嘴唇下嘴唇这么一碰,说得轻轻巧巧,他们可得干死了,还不如去杀敌来的痛快,这种绣花似的活,岂是他们这种粗人干得了的? 陈果儿瞧两人都快哭了,忍禁不俊道:“又不是拿来洗脸的,弄这么多干嘛?” 景桓还在盘算着几十罐够不够,说:“我是想着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招待来客就用这雪水泡的茶,恐怕满京城也找不出比咱们更讲究的了,多有面子。” “不行,几十罐还不够,仲达,你们就先弄个一百罐吧!” 仲达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怀里的瓷罐给摔出去。 陈果儿也是目瞪口呆,同情地看了眼仲达,得儿,今儿个她别出心裁一回,倒是把高朗和仲达给害了,他们可别记恨她才好。 嘴上却说:“谁要和你成亲来着?谁知道成亲是猴年马月的事儿。” 景桓笑眯眯道:“快了快了,我是等不及了。” 陈果儿丢下一记大白眼,施施然走人。 第六百章 以什么名义 吃过午饭,两人就窝在小楼里,陈果儿抱着汤婆子半眯着眼躺在摇椅上,景桓则坐在书案前看折子,虽然他躲在外头,但公务一刻也不落下,每天早上都有人把要处理的公文送来,他批阅后让人送回去。 陈果儿无聊地想些事情,她知道景桓二弟景允后天就要成亲了,她觉得该送一份礼,可是又没名分送,送了,景夫人怕还不高兴,可是不送吧!又觉得说不过去,毕竟那是景桓的弟弟呀! 陈果儿很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可看他低头专注的批文,又不好意思打搅他,张了几次嘴还是闭上了。 景桓其实并没有多少心思用在公文上头,今天的办事效率低的出奇,心思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到躺在摇椅上的那人身上。 大雪过后竟是出了太阳,阳光暖暖地洒在她身上,在她脸上晕了一层柔和的光,她闭目养神,显得那么宁和安详,真想搬张椅子躺到她身边去。便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是好的。 真该死,难得有一日可以安安稳稳的在一起,却还要批什么劳什子公文。景桓很想把折子都给扔了,但是不行,太子那边还等着呢! 咦?这里倒是有一份跟陈果儿有关的。 “果儿,明春就要医考了是不是?”景桓终于找到话题。 “是啊!三月份,到时候巧姑和天佑都要参加,怎么了?”陈果儿睁开眼。 “西北军和东北军都有折子递上来,说是缺少军医,希望朝廷能派几个医官过去。”景桓道。 “那边打仗了吗?”陈果儿马上紧张起来。 “没,没有,胡人扰边是常有的事了,但大动作不敢有,伤亡很小,只是军中原就缺少医官,一来条件差,艰苦,二来,俸禄又不高,一般人不愿意去。”景桓连忙解释。 这倒是实情,在军中当医官,晋升空间也不大,为前程的话,的确不是最佳选择。 “就地招募郎中不行吗?”陈果儿问。 “不是不行,而是没什么合适的,年纪大的吃不消,年纪小的不愿去。”景桓说道:“像少堂那样愿意投身军营去吃苦的人少之又少。” 陈果儿想了想:“这事儿我找医馆署的人商议一下。” 将士们苦守边关,流血流汗,若是病了伤了得不到及时的医治,损失的可是大周的精英。 “行,那我就把这事交给你了。”景桓在折子上写下批注:交御医院陈副院使办。 “对了,后天我二弟成亲,你来吗?”景桓随意地问道。 陈果儿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希望我去?” “那是当然,景岚提起过,我也希望你能参加。”景桓期待地看着她。这次说不定是个契机,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陈果儿有些意外,上次她被景夫人叫了去刁难,景岚在里头偷听,还跳出来维护她娘来着。 “那……我以什么名义参加呢?”这是陈果儿烦恼的关键。至于景夫人什么态度,他家那些极品亲戚什么态度,她就不去想了。 第六百零一章 出席 永宁侯府二少爷成亲本来也不是什么轰动的事儿,但关键是康平府如今的地位不一样了,景皇后故去后,太子的地位又飘摇不定,有那么一阵子,很多人都以为永宁侯府要落没了,但现在大家觉得,在不久的将来,永宁侯府会比景皇后在时更加昌盛。 且不管将来,就是眼下,景桓景大人绝对是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尽管他很低调。所以,大家都不会放过这个结交的好机会,不管有没有请柬,都来道喜送礼。 你办喜事,人家来道喜总不能赶人吧!于是,原本安排的人手,订下的酒席远远不够,景岚临时去联系酒楼加席,忙的快疯掉了。 景夫人负责接待女客,但人那么多她也忙不过来,那边景乔氏就自发自主的充当起女主人的角色,目的不为帮忙,只想着多结交一些贵妇,所以,她只陪着那些身份特尊贵的夫人说话,其他一概不理。 景秦氏瞧她那逢高踩低的势利样就气不打一出来,偏偏又发作不得,还得笑脸迎人,更可气的的是,连景乔氏的侄女儿苏婉秋也把自个儿当女主人,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景秦氏别提多郁闷了。 景岚办妥了酒席的事儿回来,丫头就来报,说陈果儿来了。 昨晚大哥跟她打过招呼,说陈果儿会来,让她到时候多照应着点,别让娘给她难堪。陈果儿即将成为大嫂是个不可更改的事实了,除非大哥突然失忆,或者来点什么不可抗的因素,但这几乎不可能,所以,景岚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因为这关系到景府的安定。 景岚匆匆赶回花厅,在一众华衣锦服,珠光宝气的女眷中搜索了一下,就看到陈果儿被几位贵妇围着说话。 瞧那些贵妇对她的态度很是亲和,呵,她还以为陈果儿会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呢,没想到还挺受欢迎的。细想想也不难理解,陈果儿身为御医院首席御医,平日里都是给宫里的娘娘们看病,王公家的女眷要请她看病都不容易,自然是要交好了。 再看娘,似乎也在注意陈果儿,只是那眼神复杂难辨。 估计是看人家受欢迎,有点膈应,毕竟是曾经被她那样瞧不起,贬低到尘埃里的。可人家不但官居四品,手握实权,还交际广泛,交际的人群不比她这个永宁侯的娘级别低。 景岚想了想,走到娘身边,景秦氏小声道:“谁请她来的?” 这还用问吗?景岚道:“娘,别管谁请的,今天可是二哥大婚,您就包容点吧!” 景秦氏剜了她一眼,薄责道:“墙头草。” 景岚无辜地撇了撇嘴:“娘,您可别冤枉女儿,女儿一直觉得她挺好的。”又笑嘻嘻地说:“难道您还想跟大哥一直斗下去,化戾气为祥和嘛!和气生财。” 景秦氏差点喷出一口血来,狠狠地瞪她,之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景岚笑道:“娘,我去招呼客人啦!” 说着便跑开了去,去找陈果儿。 “陈果儿,你可算来了,我正记挂你呐!”景岚亲昵地挽着陈果儿的手,做出一副很熟络很要好的样子。 陈果儿有些诧异,景岚的态度……不至于吧! 这场面在别人看来,难免跟之前听到的传闻联想到一块儿去,难道这位陈御医,当真有可能成为永宁侯府下一任女主人? 第六百零二章 当自己家 景岚把陈果儿从人群里拉了出来:“走,我带你去见我娘。” 陈果儿今儿个既然来了,就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只要景夫人不当众给她难堪,她就权当先低头示好,毕竟人家是长辈。 景岚把陈果儿带到娘面前:“娘,陈果儿来了。” 陈果儿笑微微地屈膝行了一礼:“恭喜景夫人了。” 景秦氏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要是发难,丢的不仅是她的脸,还有整个景府的脸。况且,儿子的脾气她也领教了,桓儿长这么大,从来不违逆她的意思,这次却是铁了心,坚决到让她害怕,她相信,如果她不妥协,恒儿会一辈子不理她。哎,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做娘的再厉害也没用。 景秦氏想到这就有点心灰意冷,淡淡道:“别拘束,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陈果儿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景夫人嘴里说出来的,那句当自己家里一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景岚笑道:“娘放心,我会招呼好她的。” 陈果儿也笑了笑,笑容里传递出善意和友好。 景夫人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想来景桓这大半年来一定费了不少苦心。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陈果儿不免好奇。 景乔氏和苏婉秋站在一块儿嘀咕。 “姑妈,她就是陈果儿?”苏婉秋眼神里透着不善的神色。 “可不就是,一看就是个乡下丫头。”景乔氏对景桓拒绝婉秋一事耿耿于怀,这丫头,哪一点能跟婉秋比。 苏婉秋心里不忿,她知道陈果儿的出身,猎户人家的女儿,还以为陈果儿天姿国色,结果相貌平平,最多只能算得上清秀。真不知道景桓看中了她哪一点。 “不是说大夫人不喜欢她吗?怎得瞧着大夫人并不讨厌的样子。”苏婉秋不解道。 景乔氏冷哼一声:“她就是只纸老虎,碰到比她厉害的,就歇菜了。” “敬国公夫人到……”丫鬟在外头唱报。 景乔氏忙打住话题前去迎接,竟还抢在了景秦氏前面。 景秦氏暗暗咬牙,什么东西,人家认识你吗? 敬国公夫人当然是不认得景乔氏,所以,景乔氏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问候,人家也只是微微颔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便和景秦氏打起招呼来。 “景夫人,恭喜恭喜……” 两人寒暄着,把景乔氏冷在了一旁。 “什么时候喝永宁侯的喜酒啊!我家老爷还挂着呢!”敬国公夫人笑问道,一般来说,都得长兄成亲后,才是弟妹,景家这是倒过来了。 景秦氏讪讪:“想来应该快了。” “哦?有中意的人了?不知是哪家姑娘这般好的福气。”敬国公夫人瞥见了陈果儿,故意问道。 景秦氏半开玩笑道:“我家桓儿主意大,他的事,我这个做娘的也管不了。” 敬国公夫人朝陈果儿笑微微的点头:“陈御医,华久不见,听说你在山西又立了大功。” 陈果儿含蓄道:“夫人过奖了,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 敬国公夫人笑道:“陈御医过谦了,那可是疫区,凶险的很,很多大夫都不愿意去,我家老太太一再夸赞你,说你是仁心仁术,仁济天下的一代神医。” 敬国公夫人这么一说,当即得到了许多人的应和,赞美之词一时此起彼伏。陈果儿倒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不知道谁来了句:“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到陈御医为妻,那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陈果儿更加尴尬了,窘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龟壳钻进去。 第六百零三章 苦茶 大家这么抬举陈果儿,景秦氏又有些不高兴了,这不说明她是有眼无珠么? 丫鬟奉上茶来,景秦氏招呼大家用茶,这才把话头给断了下来。陈果儿长舒一口气,还好不说了,再说下去,她可要尴尬死了。 敬国公夫人拉了陈果儿要落座, 在这种社交场合,都是达官贵妇,大家都惯会察言观色,见陈果儿被敬国公夫人捧着,哪敢不识趣,边上的夫人忙起身把座给让了出来,后面的又起来让了一座,倒是右手边一溜都换了座。 陈果儿虽有些不好意思,但盛情难却,还是大大方方挨着敬国公夫人坐下。 景岚见陈果儿自己应对自如,也没人为难她,算是卸下了肩头重担,转而去了偏厅招呼那些未出阁的小姐。 丫鬟把茶放在陈果儿身边的茶几上,恭谨道:“小姐请喝茶。” 敬国公夫人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略有些惊讶,道:“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景秦氏笑道:“就数你的鼻子最灵,的确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敬国公夫人笑道:“我家老爷别的没啥爱好,就是嗜茶,见多了也就知道一些。” “听说这武夷山大红袍统共就只有六棵茶树,每年只出那么几斤,外头根本买不到。”一位夫人说道。 景秦氏微哂:“这原是进贡的,不过太子喜欢六安瓜片,便把这大红袍赏了侯爷。”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别人听在耳朵里又是一层深意,圣宠隆重可见一斑。一个个的态度越发亲和恭顺起来。 陈果儿却是端着茶盏微微出神,这茶似乎有点问题。 她的嗅觉最是灵敏,袅袅蒸汽,郁郁茶香中似乎有黄莲的苦味。若不知情者,一口喝下去,必然吐出来,景夫人拿出了这么名贵的茶叶来招待客人,她却当场吐了,景夫人定会觉得她不给面子,故意的。而她也要出洋相。 这是有人要捉弄她吗?是谁呢? 目光微微一扫,视线对上了一个打扮的甚是美艳的女子的目光,见陈果儿望过来,马上就移开了,装作和他人说笑。 这人又是谁? “陈御医,这可是难得喝道的好茶,你品品。”敬国公夫人笑道,自己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只觉茶香沁人,回味甘甜。 陈果儿笑了笑,也轻呷了一口,果然极苦,不过她是尝遍百草的,这点苦味没什么大不了。 余光又扫向那位美艳女子,只见她眼巴巴地望着她,手里的绢帕被她揉成了团而不自知。 那么,果然是她了。 苏婉秋就等着看陈果儿出丑,结果人家跟没事儿的人一样,还一副回味无穷的神情。不禁怀疑,是不是丫鬟弄错了茶?还是没按她的吩咐往陈果儿茶里加料? 在座的客人里,没有人露出异样的神情,一个个都在称赞此茶极妙。 苏婉秋给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会意,离了花厅。 不多时,一巡茶后,丫鬟又来续杯,这次陈果儿趁着丫鬟一转身挡住大家视线的刹那,跟隔壁大学士的夫人换了茶盏。 陈果儿心底冷笑,想让她吃哑巴亏,跟她使这等下作手段,就等着自己倒霉吧! 第六百零四章 不小心还是故意 不出所料,大学士夫人的反应可比陈果儿预想的激烈多了。 可怜的夫人,因着茶好喝,便一喝一大口,在嘴里憋了足足三秒,还是噗的一下尽数喷了出来,叫起来:“这茶好苦。”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会是苦的呢? 学士夫人一囔出声就知道自己失礼了,可是既然都这样了,她只能力正这茶是苦的才能替自己洗脱失礼之责。 “真的,苦的不行,不信你们尝尝。” 众人愕然,你喝过的茶叫我们尝? 景秦氏忙叫绿绮:“绿绮,你去尝尝,看是怎么回事?” 绿绮奉命走过来,端起学士夫人的茶微抿了一口,顿时苦的皱起眉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夫人,这茶果然是苦的。” 陈果儿瞥见那女子面上的血色霎时退了个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是谁奉的茶,绿绮去查清楚。”景秦氏大为火光,今儿个大喜的日子,满堂贵客,结果出了这等差错,把她的脸都给丢尽了。 陈果儿委婉道:“可能是下人一时不慎,弄错了吧!今儿个客人又多。” “就是就是,忙里出点乱子也是有的,没关系没关系。”学士夫人忙就坡下驴,免得景秦氏难堪。 景秦氏面色不自然的说了声抱歉,让人给学士夫人换了一盏茶。 敬国公夫人把话题扯开,大家又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的不快没有发生过一般。但陈果儿知道,今儿个参与上苦茶的人都跑不了了,因为景夫人是真的生气了。 没多久,绿绮回来,在景夫人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景夫人听了目光微寒,直朝陈果儿望来,陈果儿自在安然,俨然一派置身事外,什么也不知的神情,景夫人眼中的寒芒倏然而逝,转而面上又笑意盈盈,抬了下手,示意绿绮退下,又跟敬国公夫人等笑谈起来。 须臾,外头鼓乐大作,管事妈妈进来报喜:“夫人,花轿就快到门口了。” 大家起身去看新娘子。 景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拉了陈果儿小声说话:“刚才你喝到苦茶了?” 陈果儿眉梢微挑:“没有啊,是学士夫人喝了。” 景岚面色忿然:“这些下作的小人,也太胆大妄为了。” “已经查清楚了?是不小心还是故意……”陈果儿明知故问,她发现出了花厅后,那名美艳女子就被人叫走了。 景岚当然不能告诉陈果儿,有人故意要害她出丑,暗暗庆幸幸好喝到苦茶的不是陈果儿,不然大哥又得大发雷霆了。便道:“是不小心的,这些没长脑子的,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陈果儿莞尔一笑:“去看新娘子吧!听说那柳家小姐很是美貌。” 景岚笑道:“盖着红盖头又看不着,得等到闹新房。” 在景府门前,陈果儿看到了景桓,今儿个他一身紫金锦鲤长袍,站在一身喜服的景允身边,兄弟两俱是身材欣长伟岸,但景桓丰神俊朗,气度雍容,生生把新郎官给比了下去。 似心有灵犀一般,景桓也朝她望过来,两人隔着人群,目光交流,一个似在问:一切安好? 一个似在说:管好你自己不用管我。 景桓微然一哂,那一笑,便是天边五彩烟霞也失了色,陈果儿有些痴然,又是腹诽:一个男人长的这么好看作什么? 第六百零五章 议论 婚礼的程序远比陈果儿想到要复杂,等拜过天地,新人入洞房,已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婚宴上,陈果儿依然没见到那位女子,拉着紫鸢问了问,才知道那人叫苏婉秋,是景家二夫人景乔氏娘家侄女儿,曾经老太太动过脑筋想把苏婉秋给景桓,正室最好,妾室也行,不过,被景桓拒绝了。 难怪苏婉秋要算计她,哎!喜欢上这么个有权有势又有貌的男人注定会成为很多女子的敌人。陈果儿苦笑。 晚宴的时候,老太太出席了,陈果儿终于见到这位外室扶正的极品老太。这么大喜的日子里,也是摆着一副欠你多还你少的臭脸,很不给面子,景秦氏还得殷勤伺候着,估摸着景秦氏心里也是牙痒痒,但面上是丝毫不露。 “不是亲婆婆到底两样。”边上有人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可不是,听说这老太太出身不好……” “难怪,一看就是小家子气。” “景府权势通天,怎么就让这种人进了门。” 陈果儿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说她家里人一样,便干咳了两声,笑微微地对起头的赵夫人说:“赵夫人,您得少吃点辣的,不然脸上的釉会越长越多。” 赵夫人一愣,下意识地摸了下脸颊,这阵子不知怎得,面上浮起一层她褐色的釉,用了好些粉来掩盖,出门时照镜子,好像不那么明显吧!讪笑道:“我祖籍湖南,吃惯了辣的,无辣不欢。” “该忌口时还得忌口,食能补身,但不当的饮食会影响健康。”陈果儿道。 一旁的姚夫人凑过来问:“我妯娌也是这样,比赵夫人严重多了,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 陈果儿道:“造成各种斑纹的原因有很多,但总不过是内里失调,您让她有空来济仁堂,我帮她调理调理,最多月余便能好了。” 赵夫人马上接过话去:“陈御医大多什么时候在药堂?我也得请您帮我瞧瞧。” “御医院一般申正下值,若不是轮值夜班,申末我就会在药堂。”陈果儿微然道。 “那我明儿个就来。”赵夫人显然很着急脸上的釉,女人最要紧的便是容貌,一旦容颜老去或是变丑了,哪里还牵得住男人的心。 “好啊!”陈果儿欣然应道。 “那怎样才能预防长斑呢?”有人好奇地问。 陈果儿便给她们讲起来日常调理的知识,成功引开了议论老太太的话题。 席散后,有人提议去闹洞房,陈果儿觉着自己还是未出阁的闺女,跟一帮子过来人去闹洞房,怕是有些尴尬,便婉言拒绝了,称药堂还有事,便先告辞。 敬国公夫人也要先走,两人一块去向景秦氏告辞。 景秦氏客套着说:“有空闲多来坐坐。” 也不知这话是对敬国公夫人说的还是对陈果儿说的,但陈果儿自以为景秦氏还没有大肚到这份上。今儿个没给她难堪已经算不错了。 出了景府,正巧景桓在送客,见陈果儿出来,问道:“怎不多留一会儿?景岚还说要凑你去看新娘子。” 敬国公夫人识趣的先走了,陈果儿这才道:“不了,我还是先回了,药堂里还有好多事。” 景桓柔声道:“别太累,回去就休息,等我空了再来找你。” 有客人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陈果儿忙点了点头,上了马车离去。 第六百零六章 没资格 景府的喜宴一直延续到快酉时才渐渐散了去。 景秦氏方才得空处理家务事。 把邱管家和一干管事妈妈,还有今儿个负责斟茶递水的丫鬟全叫到了抱厦。 犯了事的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心里后悔的要死,苏小姐还说出了事,二夫人会兜着,结果二夫人和苏小姐都不见人影了。 “自个儿把事儿说清楚,要不然府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景秦氏威严道。 丫鬟哭道:“夫人,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一时不慎,沾了黄莲粉忘洗手了,这才……” 景秦氏怒喝道:“来人,先赏她二十板子,看她还胡扯。” 真当她上了年纪好糊弄吗?沾了黄莲粉,亏她想得出来,没事儿去沾什么黄莲粉,今儿个用得着黄莲粉吗? 邱管家一挥手,就有家丁搬了宽板凳上来,把人拖起来就要往板凳上摁。 “夫人饶命,夫人,奴婢愿招,奴婢什么都招……”丫鬟吓的魂飞魄散,二十板子下去,她的一双腿非残了不可。 家丁看夫人眼色,把人扔地上。 丫鬟哭泣道:“是苏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苏小姐是主子,奴婢不敢不依,那茶,原是要给陈御医的,苏小姐说这是帮夫人出气,夫人,奴婢真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景秦氏目色冷然,冷声道:“苏小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吗?改天她让你往我的茶里下黄莲,下毒药,你是不是也照做?” 躲在院门外,景乔氏派来打探消息的姚妈妈听见这话,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像后脖子被人塞了一团冰雪,透心的冷意。 丫鬟惊道:“夫人,奴婢万万不敢。” 景秦氏冷笑:“不敢?今儿个你可不就这么做了么?让景家颜面扫地,不等于往我茶里下毒么?” 丫鬟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景秦氏都不愿多看她一眼,扫了遍一众管事妈妈,沉声道:“今儿个府里办喜事儿,原本还想着宴席结束给大家派个红包,喜庆喜庆,结果却出了这档子事儿,桂妈妈,茶水是你管的,出了差错你有责任,红包扣下,另罚一月工钱,所有负责茶水的丫鬟,一并处罚,别说什么,你们不知情,不关你们的事儿,你们监督不力,知情不报,就是大错。” 众人诺诺,无一敢辩,只能自认倒霉。 景秦氏厌恶地看了眼始作俑者,冷声道:“你连谁是主子都分不清,留你何用?念在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见红不吉,否则定将你杖毙,余妈妈,先把人关起来,明儿个差人牙婆子过来,带出去卖了。” 丫鬟吓得就要大哭,景秦氏一眼瞪过去,狠声道:“你要是敢嚎一嗓子,闹不吉利,明儿个就是卖了这么简单了。” 丫鬟张着嘴,生生将哭泣咽回肚子里。 遣散了众人,景岚才敢上前:“娘,那婉秋呢?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景秦氏一记冷笑:“放过她?没那么便宜,正愁抓不到她错处,她自己倒往枪口上撞。” 这个便宜侄女儿,她早就厌恶透了,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永宁侯府女主之位,她不喜欢陈果儿是她的事,苏婉秋,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趁早打发了安生。 第六百零七章 心思转变 “做的也太出格了,当时是我不在,我若在,定叫她好看。”景岚气呼呼道,这是她头一回帮着娘主持这等大事,耗费了不少心血,只图个圆满,也的确是博得了不少好名声,却让苏婉秋败了兴,她能不恼火吗? 景秦氏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最好别让你大哥知道,咱们处理了就算了,不然你大哥发起火来更麻烦,总不能叫你二嫂刚进家门就糟心。” “娘,女儿晓得的,已经吩咐下去,不许传到大哥那去。”景岚自然是知道轻重。 景秦氏叹了口气,道:“我还真小看了陈果儿,头一盏茶就加了黄莲粉,她硬是不露声色给喝下去了。” “娘,您确定?不是学士夫人喝了吗?” 景秦氏轻嗤道:“学士夫人的茶是陈果儿做的手脚,她不好嚷嚷,又不想吃这个暗亏,学士夫人一囔囔,这事就瞒不住,而咱们必定会追究,她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安安稳稳地坐壁上观。” 景岚暗暗咋舌,一盏黄莲茶,陈果儿居然也能喝得下去,又怕娘生陈果儿的气,便撅了嘴道:“换我,我也这么干,凭什么吃这个亏,正好还能借此机会赶走那些讨厌的人。” 景秦氏剜了她一眼:“你现在倒是跟她一个鼻孔出气了。” 她才不信陈果儿有这么神知道是苏婉秋干的好事。 景岚挨着娘坐下,挽着娘的手臂,撒娇道:“娘,不是女儿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女儿是觉得,以后咱们家的女主人定是要心地好,又厉害的,方能镇得住。” 景秦氏挑眉看着女儿:“难道你二嫂就弱了?” 柳家小姐的能力她是知道的,柳家夫人体弱多病,柳家小姐十二岁便开始主持中馈,把家里上上下下少说也有百来口人管束的是服服帖帖,诸事俱是井井有条。 “娘,二嫂能干是出了名的,不过,她毕竟不是永宁侯夫人。”景岚道。 一句惊醒梦中人,景秦氏突然觉得事情不太妙,二儿媳这么能干,陈果儿又这般厉害,两人若是斗起来,那家里可就热闹了。 尽管她不满意陈果儿,但桓儿认了死理,她这个做娘的只能依着,将来两儿媳要是不和睦,她多少还得帮衬着陈果儿一些才好,一山不容二虎,她只能选择其一。 且放下这事不提,等明儿个喝过媳妇茶,她就得把苏婉秋给解决了。 陈果儿回到药堂,见巧姑和刘管事把事情都处理完毕了,没她什么事儿,便安然歇下,这大半日的跟一众贵妇们交际应酬,竟是比坐堂问诊还要累人。 她不知,她还没进门,景秦氏的心已经开始向着她了。 虽然景岚有话交代下去,不得把苦茶的事传到景桓耳朵里,但景桓现在俨然是一家之主,自有那忠犬早早就报于景桓。景桓得知后,让人关注着夫人怎么处理此事,后得到回报,说是罚了一干下人,景桓心道,这还没完。谁敬果儿喝苦茶,他也要让她尝尝黄莲的味。 出了事就一直躲在房里的苏婉秋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心有戚戚,心中祈祷着:这事可别闹大了才好。 第六百零八章 景岚 第二天,陈果儿去御医院,见到华少棠,便问:“昨儿个景桓弟弟成亲你怎么没去?” 华少棠道:“我去了啊,送了份礼就回来了,昨儿个老爷子四七。” 陈果儿一阵惭愧,她都忘了这日子。 “七七的时候,你叫我一声,我也去给老爷子上柱香。” 华少棠道:“行,本来也打算叫你的,昨儿个韩岑也过去了。” 陈果儿愈发愧疚,说起来,老爷子那么疼她,韩岑才跟了老爷子多久,都比她重情义。 “好了,先不说了,我得去给皇上请脉。”华少棠匆匆走了。 陈果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沉重,老爷子去世加上皇上的事,华少棠就跟变了个人似得,不复以往嬉皮笑脸,现在的他总是蹙着眉头不苟言笑。 想必是皇上的病,他也有很大的压力吧!全是他一个人负责,外人根本不能插手。 半天当值半天休息的日子过了好一阵,陈果儿想着不能再这般懈怠了,这一日便足足到了下值的时辰才离开。 回到药堂,昨日见过的赵夫人和姚夫人带着她家妯娌已经在等她了。 陈果儿茶也顾不上喝一口就先替她们诊治。把过脉,又问了日常饮食起居的情况,陈果儿心里有了计较。 赵夫人是肝肾虚弱,气滞血瘀,湿热引发的黑釉,陈果儿给她开了一味药,用熟地黄、山茱萸、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辅以黄酒,并半斤阿胶糕。 “你先服完七贴药,每日清晨起来,先喝一碗温盐水,平时多吃些水果,油腻的辛辣的东西都先忌口,七天后你再来复诊。” 姚夫人的妯娌情况更严重,但病原是差不多的,陈果儿给她的药加了一味逍遥丸,也是七天后复诊。 “这个真的能治好吗?”姚夫人的妯娌有些不信:“我都瞧过好些大夫了,开的药跟你的也差不多,就是少了一味逍遥丸。” 陈果儿莞尔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夫人只管按我说的做,我保证治好你脸上的斑,治不好你来砸我招牌。” 赵夫人笑道:“陈御医的医术,我们信得过,您要是治不好,那就真没啥指望了。” 姚夫人笑着附和:“那是,济仁堂可是这京城里头一块金字招牌,您要是信不过,我们可真不知该信谁了?” 姚夫人的妯娌这才讪讪而笑。 巧姑包好了药送过来:“每味药的煎法,服用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上面了,两位夫人请拿好。” 这又是济仁堂与别家药铺不一样的地方,别的大夫一般就是叮嘱一声,但济仁堂都会把服用的注意事项详细的写下来,让人带回去,这样既方便了病患,又能使药效得到更好的发挥。 送走三位夫人,陈果儿正要去给别的病患看病,却是见景岚来了。 “景岚,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陈果儿吩咐巧姑让坐堂大夫加个班,工钱另算,自己去招呼景岚。 景岚笑道:“怎么?不欢迎吗?” “怎么会,你能来,我当然欢迎,非常欢迎。”陈果儿将她请到后堂说话。 虽然她和景岚第一次见面不怎么愉快,但那种情况下,景岚帮着她娘也是人之常情,她不会记在心上的。 第六百零九章 说明一下 “我今儿个来是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景岚笑眯眯地说。 “什么事?”陈果儿亲自给她倒茶。 “昨儿个苦茶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我娘处置了一干人。”景岚接过茶捧在手里取暖。 陈果儿一讪:“是吗?” 想来她们已经知道内情,特特跑来跟她说明,其实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嗯,是我二婶她内侄女儿苏婉秋,这人我早就看不惯了,来了我家,一点也不客气,当自个儿家一样,竟比我这个正儿八经的景府小姐还要派头,更可恶的是,她心存非分之想,老是对我大哥献殷勤,我大哥理都不理她。”景岚这么说的时候,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这点陈果儿已经看出来了,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无非是嫉妒,像李雯敏嫉妒她的医术,嫉妒她得到了沈阅的心,尤采萱,方小姐都是如此。能被人嫉妒也是好事,说明她比她们强,总比要羡慕嫉妒别人的好。 “今日我娘去找我二婶了,不希望苏婉秋继续呆在我家,二婶还大闹了一场。后来我大哥出面了,你猜我大哥怎么说?”景岚神秘兮兮地笑问道。 陈果儿也是好奇:“你说吧,你大哥行事我也猜不透。” 话是这么说,但陈果儿了解景桓,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肯定是狠的。上回方文氏就被他整的身败名裂,连方家夫人的位置都保不住,灰溜溜地遣回老家去。 景岚想想自己便先笑了起来,说:“我大哥说,婉秋妹子这等行事迟早会酿出祸来,虽然她姓苏,但住在景家,外面的人只会将她当做景府的人,二婶若定要留着,便另过去吧!我们是不敢再跟这样的人一起过的,免得整个景府的声誉都被她给毁了。你是没瞧见,苏婉秋那个泪眼婆娑,凄楚可怜,但我大哥看都不看她一眼。” “然后呢?”陈果儿追问。 景岚顽皮笑道:“然后,我二婶当然不答应啦,毕竟苏婉秋是她娘家人,她娘家把人托给她,还指望她在京城帮婉秋寻一门好亲事,现在要撵了回去,她的脸望哪搁,老太太也帮着二婶说话,我大哥就说,如果非要留下,那就请婉秋妹子把这碗茶喝下吧!” 说着,景岚放下茶盏,比划着那碗茶的大小:“就是一只大海碗。” 陈果儿愕然,景桓该不会是弄了一大碗黄莲苦茶给苏婉秋喝吧? “我大哥让人放足了料,放话说,只要喝下这碗茶,此事揭过不提。苏婉秋当然选择喝茶了,你是没看到,当时苏婉秋那样,哈哈哈……”景岚笑得说不下去。 陈果儿笑嗔道:“你哥也真是,黄莲吃过了量可是会伤身的。” “她请别人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别人会伤身呐!她是活该。”景岚不以为然。 “反正我出来的时候,听说她还在吐,又吐又拉,半条命快没了。” “她要是不长记性,下回还有苦头吃。”景岚鼓着腮帮子冷哼道。 第六百十章 小出息与大出息 陈果儿想着,景岚特特跑来告诉她处理的结果,还有另一层意思,是想让她知道景夫人,或者是景家现在对她的态度。 至于是谁让景岚来的,就不比追问了。 陈果儿哭笑不得,叫来巧姑,吩咐她去抓一剂药来。 “这药你带回去,就说是济仁堂抓的,小惩以戒,别闹出人命来才好。”陈果儿把药交给景岚。 景岚思忖了一下,笑道:“行,我带回去,婉秋要是知道这药是你给的,怕是要吐的更厉害了。” 陈果儿忍俊不禁,这丫头,心思够灵活的,她送药也就是这个意思。 “好了,话说完了,我得先回去了,家里还等我吃饭呢!”景岚办完差事,拎了药告辞。 陈果儿送她出门。 “陈果儿,你得空常来玩,我娘其实也没那么不讲理。”景岚莞尔道。 陈果儿含笑点点头,讲不讲理她已经深切的体会过了,但凡景夫人腰杆子还硬的起,绝不会这么轻易妥协。这场胶着了半年的母子战争,景桓全胜,难怪景桓上回说,也许不用一年那么久了。 巧姑走过来,贼兮兮地笑道:“陈果儿,看来你好事将近。” 陈果儿嗔她一眼:“好什么好?你和天佑赶紧去准备功课,明春医考拿到行医资格才是正经的。” 巧姑吐了吐舌头,说:“陈果儿,我明天想回趟十里铺,你要回去吗?” 陈果儿想了想:“你先回吧!这几天御医院事情比较多,等我得空了再回去,你帮我带点东西回去。” 陈果儿去取了两百两银票交给巧姑:“你跟我爹娘说,让他们别存着,想买些什么就买,不够再问我要。” 巧姑道:“陈叔和婶婶都是节省的,倒是你那个嫂子,给再多也不嫌多。” 陈果儿笑了笑,嫂子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所以,她懒得去填,后边的院子已经谈好了价钱,只等户主过两天来签合约。这一项开支不小,等明天再有闲钱,就在城里买座院子,把爹娘接过来住。 “对了,你顺便问问村长,学堂那边缺什么,下次我回去一并带回去。” “行,不过上回村里来人,说起学堂的事,说有个无名氏,设了个助学的奖励,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那些娃儿都发狠的念书。”巧姑还不知道无名氏就是永宁侯。 陈果儿讪讪,景桓这是变着法子捐助学堂,不过这法子是好,一来可以解决家境困难的孩子念书问题,二来,也是一种激励,尤其是那个品字,最为要紧,天下读书人多了去,但是靠念书考科举出人头地的毕竟是少数,知书识礼,修身养性才是真正的目的。 “反正你问问就是。”陈果儿道。 巧姑感叹道:“陈果儿,两年前,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你能有这般出息,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般出息,恐怕全村老少都没有想到,不过,我这是跟自己比,一点小出息,你是大出息,可以福泽乡里。” 陈果儿笑道:“你这还算小出息?济仁堂陈氏九方,如今可都是出自你手,就凭这点,你便是大出息了。” 巧姑嘿嘿一笑:“说的也是。” 第六百十一章 嘴贱的婆娘 翌日晚,巧姑自十里铺回来,闷闷不乐地就躲回房间,天佑问她话也不搭理,陈果儿让天佑去干活,自己跟巧姑说话。 “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 巧姑不说话。 “你娘又给你找婆家了?” 巧姑还是不搭腔,只是那气息越来越不顺。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让我和天佑干着急,有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呗!”陈果儿戳了戳巧姑的手臂。 巧姑气鼓鼓地说:“陈果儿,你嫂子真不是好东西。” 陈果儿一怔,失笑道:“她又怎么了?” 巧姑本不想说,可是心里就跟吞了只苍蝇似得恶心,又跟堵了块石头一般难受。 “你嫂子在村子里逢人就说你坏话,我娘都告诉我了。” 陈果儿笑了笑:“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自己发大财就知道自己享受,花钱卖虚名,对自己家里人抠的要死,她这个嫂子是外姓人就不提了,对自己爹娘也是小气的很,连给陈伯买跟新烟杆都不愿出钱。”巧姑很是火光,这话若是她去陈家之前听说了,定要骂金花个狗血喷头,当时娘告诉她的时候,她就要冲到陈家去了,被娘死死拦着,这口气没出去,憋的她难受。 “她那张破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理她作甚?”陈果儿轻笑道,并不将金花这些诋毁之言放在心上,反正金花就是这么个人,跟她生气犯不着。 “怎么能不生气,她知道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死要钱的婆娘,我咒她烂嘴烂舌浑身长烂疮,要我说,你哥趁早把这嘴贱的婆娘休了才是。”巧姑骂道。 陈果儿是她最好的朋友,陈果儿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陈果儿为乡亲们做了多少好事,谁不是提起陈果儿都要竖大拇指的,却被自己家里人说的这么不堪,她咽不下这口气。 天佑做了一碗面,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进来了。 巧姑气的晚饭都没吃就回来了,现在正饿着,鼻子就特别灵,闻到了面香味儿,朝门口一望,便道:“我饿了。” 天佑忙笑呵呵地端了面进来。 陈果儿道:“不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我都不生气,你有什么好气的,赶紧吃面,待会儿我给你们讲课。” 临近考试,陈果儿比巧姑他们都要紧张,她就指望这两人赶紧拿到行医资格,她的下一步计划才能顺利开展。 巧姑端着面,不忿道:“要是再我让听到她胡说八道,我撕了她的嘴,你不好出面,我才没那么多顾忌。” 天佑听得一头雾水,虽然巧姑平时也常骂他,但他看得出巧姑那都是有口无心的,今儿个看她是真的动了怒。 “谁啊,这么讨厌,我帮你去收拾她。”天佑撸着袖子道。 巧姑白了他一眼:“女人家的事,男人不要插嘴。” 陈果儿哭笑不得:“吃你的面吧!” 有这么个朋友,真的让人窝心。比起前世,这一世实在拥有太多太多了,朋友,爱人,亲人,那么一两个极品算得了什么? 第六百十二章 不忍直视 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腊八节,今年是济仁堂开张第一个年头,陈果儿让刘管事在铺门前搭了个棚,也施腊八粥。她想好了,到明年端午,再做一些香囊赠送。 施粥也是御医院的传统,去年这时因为她还病着就没去,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去。 李渡去了医学馆,如今是医学馆馆长了,带着学员们在离御医院摊点不远处也摆了一个施粥点。 韩岑跟李渡原就比较要好,过去打招呼。 李渡介绍说,这位是神针韩御医,立时医学馆一众学员们看韩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敬畏、敬佩、膜拜,仿佛看到了神祗。 阿漓边施粥边笑:“李馆长是想把韩御医诓去医学馆吧!” 陈果儿莞尔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李馆长前儿个递了个折子上来,希望御医院能派御医过去教授,如今医学馆最缺的就是好老师。” 曲如澜默了良久,终是没忍住,问:“他会去吗?” 陈果儿笑道:“我和华院长商议过,每个御医每月去学馆授一次课,毕竟医学馆直属御医院,多培养些优秀的学员,将来大家也能轻松点。” 曲如澜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怎么?你想去?你想去我可以给你安排,那边缺妇人科的老师。”陈果儿心里已经在琢磨,最好把曲如澜的课和韩岑的课安排在同一天。 “不,不,我只是随口问问。”曲如澜讪笑道。 “今年来喝粥的人怎么这么少?”有个医生在嘀咕。 “来的人少说明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呗,这是好事。”阿漓笑道。 原本准备施五大锅腊八粥,结果只施了三锅就没人了,陈果儿做主收摊。再看医学馆那边,他们施的更少,不过却不收摊,一群人围着韩岑居然在那授课了。 “要不要叫上韩岑?”曲如澜问。 陈果儿摇摇头:“算了,人家正说的起劲,就别打扰了。” 曲如澜带人把东西都搬回御医院,陈果儿则回去济仁堂。还没到巷口就看到许多人拿着碗在排队。 陈果儿愕然,这是…… 顺着队伍走过去,才发现,这些人全是来济仁堂等腊八粥的,难怪其他施粥点都没生意。 好不容易挤到门口,陈果儿又愣住了,刘管事都亲自上阵布粥了? “刘管事。”陈果儿上前道。 刘德深一抬头见是东家小姐,忙把勺子递给边上的人来跟陈果儿说话。 “东家,没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多,远远超过咱们的预期,这都已经第十锅了,你看,还这么长的队伍。食材都用完了,幸好二东家过来,要不然去卖食材都派不出人来。” 景桓来了? “二东家人呢?” “带着阿泉去买食材了。” 呃……景桓居然还会干这种事。 “那谁在熬粥?”陈果儿记得阿泉和几个伙计是负责熬粥的。 刘德深道:“是二东家带来的人在熬,巧姑姑娘在里头看着。” 不用说,定是高朗和仲达,陈果儿道:“你忙吧!我进去瞧瞧。” 进了厨房,果然看见高朗和仲达卷着袖子,挥舞着大锅铲在那熬粥,巧姑在一旁说:“不用这么用力,慢慢搅,这样的粥熬出来才香,粘,稠,跟你们说了好几遍了,怎么就是记不住。” 呃!陈果儿头顶飞过一群乌鸦,两员猛将洗手作羹汤,还被个小姑娘嫌弃,哎,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第六百十三章 怎样算犯错 陈果儿悄悄退了出去,只当做没看见,免得高朗和仲达不好意思。 不多时,景桓买食材回来了,斗篷盖的个严实,生怕被人认出来,陈果儿迎上去,要把汤婆子给他暖暖手,景桓笑着摸了一下汤婆子就还给陈果儿:“你用,我不冷。” “你今儿个怎么过来了?”陈果儿问。 “腊八,朝廷放假,没事儿就出来逛逛,看他们都快忙不过来了,就搭把手,我这个二东家总该出点力不是。”景桓笑眯眯地说。 “哎,你们快点把食材搬进去。”说着还不忘吩咐阿泉他们,俨然一副当家的架势。 “我看施粥点挺多的,怎么大家一窝蜂都涌到这来,也不知这些够不够,跑了几家铺子,把所有桂圆莲子什么的都买空了。”景桓有些担心。施腊八粥也是个善举,京城虽然是繁华之地,但还是有很多人家是吃不起腊八粥的。既然施粥就该管够,其实药堂里准备的够充分了,却还是不够。 陈果儿苦笑:“我也不知道,御医院那边早早就散了,都没什么人。” 两人说着往后堂走。 “那是咱们济仁堂人气旺。”阿泉抱了一包红枣笑呵呵地说道。 景桓了然一笑:“说得好,回头爷有赏。” 阿泉乐呵呵道:“那小的就谢侯爷赏了。” 巧姑从厨房里跑出来:“陈果儿,这些食材都没有浸泡过怎么熬?得花不少时间呢!” 陈果儿回头道:“你加点小苏打进去,也只能这样了。” 外面忙天忙地,陈果儿和景桓就在后堂悠闲喝茶。“真快,没几天就过年了。”陈果儿感叹道。 “过年好啊,我一直盼着呢!”景桓道,他已经计划好了,等年假的时候,去趟十里铺,务必搞定陈家二老,然后就安安心心地娶她进门。 “哦,对了,有件事,少堂没跟你说吧!” “什么事?” “他要成为我的妹夫了。” 陈果儿欣喜:“当真?” 景岚和少堂,她倒是从没往这层上想,的确是一门好亲事。 景桓笑道:“我说妹子怎么这么着急想我快点成亲,原来早存了这份心,我也是刚听我娘说起,昨儿个我去了趟华家,基本已经说定了,年后就下聘。以后景家就有两位御医了。” “这可真是喜事,咦?你和你娘和解了?”陈果儿笑问道。 景桓撇了撇嘴:“我娘已经不反对咱们的事了,再僵持下去,倒显得我无理。” 陈果儿脸上一热,嗔道:“你也做的够绝的,跟你娘犟这么久,以后我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你,你是不是也这样对付我呀?” 她可是听景岚说了,景桓还曾在家中砌了一堵墙。 景桓夸张地叫道:“我哪敢,你不这么对付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果儿抿嘴一笑:“你不犯错,谁能把你怎么样?” 景桓凑将过来,眯着眼睛将她望:“那你说说,怎样才算犯错?” 陈果儿一撇嘴:“我可是丑话说前头,我不希望家里有一帮子女人跟我争风吃醋。” 景桓哈哈大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第六百十四章 事变 施粥一直持续到申时,队伍才渐渐散了。足足施了二十大锅的腊八粥。 高朗和仲达最辛苦,两人俱是满头大汗。陈果儿让人去酒楼订了两桌酒菜送到药堂,算是犒劳大家。 景桓很想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吃饭,只是今儿个是二弟成亲后过的第一个腊八节,他作为一家之主,不好缺席,只得回家去。 高朗嘀嘀咕咕:“干了一日的活,连口酒也没喝上。” 景桓戳他脑门:“少不了你的。”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明日放你们一日假,混去吧!” 仲达先伸手抢了过来,嘿嘿笑道:“谢大人。” 高朗出手慢了,悻悻瞪仲达“得儿,明儿个一切花销你负责。” 主仆三人慢悠悠回到府里,却见太子身边的侍卫等候在门口。 景桓心头一凛,快步迎上前去,侍卫神情严肃,拱手道:“大人,太子请您速去一趟东宫。” 东宫,太子书房里,太子正背着手焦躁不安的踱来踱去。 “侯爷还没到?” 下人摇摇头。 太子郁闷地继续踱步。 景桓路上已经知道个大概,魏公公突然离世,华少棠不知所踪,朝中几位重臣以及后宫诸位嫔妃皇子在宁妃的带领下在泰和殿外长跪不起,要求见皇上一面,到现在还在那跪着。 之前不是没有过朝臣要见皇上的事,而且还有一些流言传出来,说太子软禁了皇上,皇上生死未知,但都被魏公公给挡了回去,今日下午却发现魏公公死在了自己的房里,紧接着大臣进宫,本来还有华少棠可以阻拦,现华少棠也不见了。 这一连串事情,意味着有人开始反击了。 景桓心里也是着急,快马赶到太子府,径直进了书房。 “太子……” “景桓,你终于来了。”太子挥挥手屏退左右,书房里只余下景桓。 “魏公公的死因查明了吗?华少棠呢?”景桓急声问道。 太子神色凝重,说:“柳御医称魏公公是劳累过度引发的心疾,本宫已经派出禁龙卫去寻华少棠,现在还没有消息。” “是哪些朝臣要见皇上?” “这次有点麻烦,工部和礼部尚书,以及前朝的几位阁老都在泰和殿前跪着。” “怎不早知会微臣?”景桓语气里略有些薄责的意味。 太子讪讪:“朝臣去泰和殿时,本宫尚不知魏公公和华少棠出事了,现在说这些无意义,你快想想办法,先把朝臣们给解散了才是要紧。” 没有了魏公公和华少棠挡箭,就凭柳御医的威信根本不能够让那些朝臣信服,之前一直都在宣扬皇上只是身体抱恙,而不是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让朝臣们知道内情必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而他更不能用武力驱赶,那会落人口舌。 景桓沉吟道:“微臣以为魏公公的死因没那么简单,华少棠生死尚不明了,微臣认为,这次,他们不见到皇上是不会罢休的。” “那怎么办?”太子急了。 景桓道:“为今之计,咱们得兵分四路,一,让陈果儿去查魏公公死因,柳御医的医术,微臣还信不过;二,尽快找到华少棠;三速请宋阁老和杜丞相进宫,先把朝臣们稳住;四,将宁府监控起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想到宁家还能翻起浪来。” 第六百十五章 毒死的 景桓让高朗去济仁堂请陈果儿,仲达去通知京城各帮派,全力搜索华少棠的去向。自己则和太子一道等宋阁老和杜丞相。 陈果儿得了讯,丢下饭碗就进宫去了。 她心急如焚,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如果这次不能妥善处理,太子和景桓将被冠上谋逆之罪,这将是灭顶之灾。 到了御医院,今儿个是韩岑当值,韩岑早就猜到她会来。泰和殿那边,除了柳御医,御医院其他人谁也不能插手,但现在华少棠不在了,柳御医镇不住,永宁侯势必要把陈果儿请来。 “需要我帮忙吗?”韩岑尽管知道他是插不上手的,但还是问上一问。 陈果儿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如果需要的话,我再叫你。” 兹事体大又凶险,她不想韩岑被牵涉其中,那些人连华少棠都敢动手,更别提她和韩岑了。 说着背了药箱便去了泰和殿。魏公公的心腹李公公引她去偏殿魏公公停尸之处。 “李公公,柳御医做何诊断?”陈果儿问。 李公公神色哀戚,哽咽道:“说是太过劳累引发的心疾,未能及时发现,故而……” “魏公公这几日身体如何?” 据她所知,魏公公除了腿上有疾并无其他毛病。 “好像还行,没听他老人说哪里不舒服,御前,是魏公公和小的一起伺候的,魏公公白天,小的夜间。” 陈果儿查看尸体,面色如常,并无中毒的迹象,拿出一根银针刺入魏公公胃部,银针亦是雪亮,也没有中毒痕迹。 “午饭魏公公吃了什么?” “就一碗腊八粥。” “谁送的?” “小石子,现在人已经被关押起来。” “除他之外,今儿个还有什么人接近过魏公公?” 李公公想了想,说:“魏公公上去还去了趟内务府。” 陈果儿看着尸体,面色格外凝重,片刻后道:“李公公,烦请你把魏公公的衣物除去,再多点几盏油灯。” 殿内光线不甚明亮,她要确定一件事。 李公公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把魏公公的衣物尽数除去,嘴里念念碎:“魏公公,您莫怪小的无礼,小的这样做也是为了替您伸冤,免得您死的不明不白……” 之后,李公公把房里的灯全部点亮。 “给我一盏油灯。”陈果儿道。 陈果儿一手提着油灯,细细查看尸体体表,颈项上没有,双臂没有,身上没有,腿上也没有。 “帮我把他翻转过来。” 李公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魏公公的尸体翻过来,死人都是特别沉的,加上魏公公又胖。 陈果儿将魏公公颈后的碎发捋上去,顿时瞳孔一缩,找到了。 一个小小的针眼就在隐藏在发根,若不仔细查验,不是如她这般有目的的查验,根本就发现不了。 红尘醉,终于,宁家还是忍不住动用了红尘醉。 “李公公,你速去禀明太子,魏公公并非死于心疾发作,而是中了毒,用针的。”陈果儿肃然道。 李公公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公公白胖的尸身,果然是被人害死的? 第六百十六章 跪 那边,景桓和太子得到陈果儿的口讯,心中了然,果然还是要请陈果儿来才行。 只是眼前这些人,不好打发。 宁妃直挺挺地跪在最前面,虽然她已经跪的两腿刺痛难忍,但今日再难忍也得忍下去,谋定而后动,计划了这么久,才等到今日,如果错过了,可能再无翻盘的机会。 “我等不过是想见皇上一面,皇上龙体抱恙后,满朝文武,后宫嫔妃,皇子皇女们无不为皇上的龙体担忧。太子一直以不一打扰皇上静养为由不让任何人探视,我等相信太子是为了皇上的安康着想,但一味拦着不让见,不免让人心里不安,我等今日只求见皇上一面,绝不多言也不哭闹,只是瞧一瞧,这不会影响皇上静养吧?太子缘何还是不允?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太子自己的意思?”宁妃一番话字字铿锵,有礼有节,让人无从辩驳,也是字字诛心,直扣人心。 太子道:“原本见一见也没什么不可以,宁妃娘娘,诸位弟妹,王公大臣,你们一片忠君爱君之心,天地可表,皇上亦心知,然,魏公公跟随皇上数十年,虽为奴仆,其情分却不是一般人可比,魏公公突然身故,皇上知道后悲痛难忍导致病情加剧,现柳御医还在全力救治当中,如何能见?诸位还是先散去,等皇上略有好转,再来相见。” 太子回答的同样滴水不漏。 “太子所言极是,眼下皇上龙体欠安,大家若不放心,明日再来求见便是。”宋阁老道。 杜丞相却是冷哼道:“尔等明知皇上哀伤过度,旧疾发作,却在这里口口声声为了龙体安康,非要求见,岂不是胡闹么?有这等闲情,不如去拜拜菩萨,念念经为皇上祈福才是正理。” 太子神色凄然,道:“丞相勿要曲解大家心意,即使如此,本宫与诸位一道跪在殿外为皇上祈福,皇上何时脱离危险,何时起身。” 说罢,太子一撩衣摆,在殿前跪下。 景桓心知太子用意,这些人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大多都已经在忍耐的极限,太子陪着跪,跪到他们一个个都昏倒才算数,看跪不死你丫的。 如今之计,拖是最好的办法。 便对宋阁老和杜丞相拱手一礼,说:“两位大人年事已高,便坐着等候消息吧,本侯陪太子一道跪祈神佛保佑。” 说罢,也是一撩衣摆,潇洒跪于太子身后。 后面那些已经摇摇欲坠的老臣顿时腹诽:宋阁老和杜丞相年事已高,难道他们就是年轻的?凭什么宋阁老可以坐,他们就得跪? 可是他们跪在这里是自愿的,都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这会儿再起来没道理,只得悻悻地继续跪。 连太子和侯爷都跪下了,宁妃一时倒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心下懊恼,也只得跪着。 六皇子年纪小,却是隐忍,但几位公主,还有后宫嫔妃都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哪里吃得消这样漫无边际的跪等,况且他们也是被宁妃硬叫了来跪的。 有人索性装作晕倒,被抬了出去,就此解脱。其余人纷纷效仿,不到半个时辰,公主全部倒下,嫔妃倒了一大半。 第六百十七章 用心险恶 宁妃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她的阵营越来越单薄,再看太子和永宁侯跪在那里,挺拔如松,安稳如山,心里很是焦虑。 她已经猜到了太子的用心,明面上,太子劝说大家未果,便于大家一起下跪祈福,既消弭了太子坚决阻拦不让觐见皇上,别有居心的指责,堵住了悠悠众口,又彰显了他一片至诚至孝之心,其实,太子是借此拖垮他们的意志与身体。他不明着赶,让你们自己撑不住倒下。 其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 然而她却是毫无办法,太子把话说的滴水不漏,事又做的漂亮,她根本找不到还击的借口。 只是这样一来,御医院的人可就有得忙了,韩岑带人守在外头,一旦有人晕倒,就得及时施救。 陈果儿确定了魏公公是死于红尘醉后,让李公公带路去审问小石子,以免夜长梦多。 关押的屋外有禁卫严格把守,高朗拿了景桓的腰牌才得以进入。屋里也是守着两个侍卫,以防小石子畏罪自杀。 陈果儿让侍卫都退下,只留高朗和李公公。 “小石子,魏公公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谋害魏公公?”李公公无比愤怒,恨不得上前掐死小石子。 小石子叫屈道:“李公公,小的愿望啊!魏公公对小的的恩德,小的没齿难忘,恨不能以身替死,怎么可能谋害魏公公?” “小石子。”陈果儿淡淡开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道魏公公的死因无人能查验出来,给你银针的人是这样告诉你的吧?” 小石子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稍纵即逝,但依然没逃过陈果儿的眼睛。 “小的不知道陈御医在说什么。”小石子狡辩。 陈果儿一记冷笑。 “魏公公后颈发际有一个细小的针眼,若非我查验的仔细,还真被你蒙混过去。” “什么针眼?小的不知,就算有针眼,又跟小的有什么关系?”小石子想,陈御医是在诈他。 陈果儿冷冷道:“此针上的毒名叫红尘醉,无色无味,被刺中者,无痛无知,一盏茶内必死无疑,且死后查不出异常,你们以为可以用此毒杀人于无形,但我们御医院早就已经在关注了,在御医院的档案里,记录着死于这种针毒的案例一共有六例,十几年前的安常在,工部的侍郎,宁家的管事等等,魏公公是第七个,我们已经研制出检验此毒的方法,以及解药,这属于机密,整个御医院只有我和华院使知道,可惜,他们抓了华院使,却把我给漏了,这便注定了他们的阴谋会失败。” 陈果儿看到小石子额头上冒出了细汗,继而又道:“你不用再狡辩,这也是医学问题,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从中毒到死亡的时间来推断,只有你一人符合,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过魏公公的人,且魏公公又对你不设防,才被你轻易得手。” “就算你不承认,就凭我的推断也能定你的罪,魏公公身死,引得皇上旧疾复发,皇上若是醒来,知道是你杀害了魏公公,你知道后果的,如果皇上醒不来,那你便是间接谋害皇上的凶手,李公公,似这等大罪按我朝律法会定什么罪?” 李公公咬牙切齿道:“九族凌迟。” 第六百十八章 招认 小石头额上的汗更多了,脸色苍白。 陈果儿道:“我听说你是有家人的,你家人送你入宫,无非是想日子过的好一些,你非但没能让家人得你之福,反而要害得他们被凌迟处死,小石子,你于心何安?” “不,小的是冤枉的,陈御医,李公公,小的真的没做过……”小石子还想做垂死挣扎。 陈果儿面色冷然,威严道:“你冤不冤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再喊冤也没有用,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招认,一样可以定你的罪,我劝你还是莫再做无谓的挣扎,招出指使你的人,戴罪立功,我可以承诺,代表太子承诺,只要你从实招来,祸不及你家人。” “小石子,你还要继续糊涂下去?还不快从实招来?”李公公催促道。 小石子犹豫不决。 陈果儿道:“你在担心我是不是在诓骗你是吗?” 陈果儿摸出御赐金牌递给小石子:“御赐金牌犹如丹书铁卷,我用这个保你一家老小性命。” 高朗和李公公俱是失声道:“陈御医,使不得。” 陈果儿手一抬,沉声道:“魏公公的冤情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他老人家死的不明不白。” 小石子拿着沉甸甸的御赐金牌,心中已是动摇,可是,就算他招了,那个人也不会放过他的家人的。 “你还在犹豫什么?”李公公急道。 高朗说:“他在犹豫他招了以后,指使他的人一样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心事被道破,小石子黯然低下了头。 陈果儿冷笑道:“你若是招了,那个人自己都尚且保不住了,还想害人?” 小石头牙一咬:“我招。” 一炷香后,陈果儿拿着画了押的供词离开了小屋,吩咐高朗:“让兄弟们严加看守,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这个小石头可是扭转局势的关键人物。 高朗神色一凛:“是。” 陈果儿又吩咐李公公:“把消息传进去,看太子有何指示。” 李公公领命速速去了泰和殿。 现在案情已经水落石出,有小石子的供词在手,就可以定宁妃的罪,只是华少棠怎么办?千万不要被谋害了才好,陈果儿很是担心。 “走,我们也去泰和殿看看。” 来到殿外,就看到韩岑带了一干人在那等候,曲如澜正在救治钟贵人。 “现在里面什么情况?”陈果儿问韩岑。 韩岑道:“太子和永宁侯陪他们跪着,已经跪了一个时辰,先前那些人有好些晕过去了。” 陈果儿听了不免心疼,看看天色,似乎要下雨了,只是除了这个法子,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要能过这一关,吃这点苦值得。 “华少棠找到没?”韩岑问。 陈果儿忧心忡忡地摇头。 韩岑道:“我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陈果儿眼睛一亮,仿佛黑暗中看见了一线光明:“你是说安……” 天呐,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安家一直派人盯着宁家,说不定会有线索。 韩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点点头,说:”这里交给你,我去找他。” 陈果儿忙道:“你快去,这里不用担心。” 第六百十九章 就让他们淋着 到了酉时,果然下起大雨来,寒冬的雨,冷彻骨髓,陈果儿站在门口,望着远处那到伟岸坚挺的身影,心都揪了起来。这场大雨是折磨,同样也是救命的雨。 那些老家伙可真能挺。 李公公让人去找来几把雨伞,又叫来几个小太监,想要去给太子他们撑伞。 陈果儿叫住他:“李公公。” 李公公心里牵挂着太子的安危,心不在焉道:“陈御医有何吩咐?” 陈果儿看着他手里的伞,说:“收起来吧!” “可是,这雨会让人生病的。”李公公不解。 陈果儿苦笑:“生病是小事,就是要病一场才好,就算要生病也是别人先生病。” 不是她心狠,这个时候,就是要让那些人好好淋一淋冬雨,病的起不来才对太子有利。太子和景桓年轻力壮,不打紧的。 李公公似乎明白了陈果儿的用意,让人把雨伞都给收起来。 几位老臣早就是强弩之末,靠着毅力在死撑,这会儿被冬雨一凛,不禁直打哆嗦,意志再坚韧,也要有身体来支撑,渐渐地,一个两个的都倒下了。 小太监要上去把人抬出来,陈果儿示意他们不用着急,就让他们在雨里躺着,她要这些老家伙不躺上几个月休想起来。 李公公示意大家都听陈果儿的。 于是,大家全都撤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宁妃已是摇摇欲坠,看身边的六皇子,脸色白的吓人,依然死咬着牙关挺着,心里如同刀剜般的疼痛。 再看身后,几位阁老全部倒下,就那么躺在冰冷的雨水里,也没人上来抬他们下去,不由又心火上涌。太子这招好狠毒,不仅仅是想要他们知难而退,简直就是想借雨杀人。 “来人,人都死绝了吗?没看到有人晕倒了?”宁妃大声喊道。 太子扭头,冷冷地说:“宁妃娘娘,切勿喧哗,莫惊扰了皇上。” 宁妃气的要死:“难道就让大人们躺在雨水里,万一有个好歹,太子就不怕遭人诟病吗?” 太子瞄了一眼那些倒在雨水里的朝臣,心说:李公公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不过,既然宁妃这么说了,他可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便道:“来人,将几位大人抬下去。” 在门口听令的太监马上报告给陈果儿,陈果儿道:“既然太子有令,就去抬吧!” 李公公这才让人去把倒下的都抬出来。 陈果儿亲自把过脉后,让大夫给他们灌了碗稀释到味道极淡的姜汤,再让人把他们都送回去,湿衣也不给换。 这一下,没有个把月,这些老骨头休想爬起来再闹腾。宁妃没了朝臣的支持,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又过了一个时辰,场中嫔妃就只剩宁妃一人,朝臣更是只剩三四人,连六皇子都撑不住倒了下去。 陈果儿感念六皇子曾经帮她说过话,命人速速替他更换了干净的衣裳,又用浓姜汤喂他喝下,这才送回翊坤宫。 估计,不出半个时辰,这场逼宫就该收尾了,陈果儿松了口气。又开始惦记韩岑那边,韩岑去了这么久不回来,应该是好消息,若是安家什么都不知,韩岑早就回来了。 第六百二十章 撑不住 宁妃终于支撑不住,手中没有兵权,只能靠几位文臣出面,根本斗不过太子,她知道这场策划已久的觐见彻底失败,她不甘的大声哭喊:“皇上……”然后晕了过去。 太子面部肌肉抽搐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淡淡吩咐道:“把宁妃娘娘扶下去,好生伺候着。” 这场大雨中的胶着,终于落下帷幕。 没有了看客,也就不必在作秀,景桓艰难的站起来,他娘的,膝盖还好,但这雨着实让人吃不消。 他踉踉跄跄上前两步去搀扶太子。 太子的状况比他要糟糕,毕竟他不是练武出身,几个时辰跪下来,两条腿麻木的不听使唤了。 李公公带着人,撑着雨伞,送来干净的衣服,将太子和侯爷以及坐在殿外的宋阁老和杜丞相,扶进偏殿,火盆早已生好,曲如澜端了浓姜汤进来。 “殿下,侯爷,两位大人,快把姜汤喝了祛祛寒意。” 景桓接过姜汤,问道:“陈御医呢?” 曲如澜道:“陈御医去翊坤宫了。” 景桓点点头,那边也只有陈果儿去他才放心。 太子裹着棉被喝了大半碗姜汤,整个人才缓过来,心道:宁妃也太能撑了。 太子摆摆手叫不相干的人退下,又吩咐李公公:“去把柳御医请过来。” 李公公一招手,大家无声退了出去。 太子道:“两位大人,适才陈御医已经查验出魏公公并非死于心疾,而是被人下了毒,一种名叫红尘醉的毒,无色无味,死后无异状,母后便是死于这种毒,包括十三年前的安常在,以及工部的几位大人,谋害魏公公的凶手小石子也已经招认,是受了宁妃指使。” 宋阁老和杜丞相大吃一惊,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景皇后是死于中毒。 “景皇后不是被萧贵妃指使人换了药方害死的吗?”杜丞相问道,那起飞 太子摇摇头:“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贵妃的确是指使人换了药方,目的是希望皇后一直缠绵病榻,真正的凶手是宁妃,是她指使人在母后病发之际刺了毒针,此事千真万确,如今那枚毒针就在本宫手里,华院使突然失踪,就跟此事有关。” 太子没有往深了说,说起来都是泪,其实父皇早就知道是宁妃干的,却隐瞒真相,只因为宁妃像极了父皇早年深爱的女子,自从宁妃入宫,父皇就开始疏远母后了。而且,萧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他,父皇明明知道也故作不知,仍由他们兄弟两斗个你死我活,父皇真正意属的太子人选是六弟,如果让宁妃登上后位,那么,迟早有一天,父皇会废了他改立六弟为太子。 所以,他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歉疚,父皇的无情无义,让他心寒。 两位大人又是惊诧,原来是宁妃,太让人意外了。 殿外,李公公道:“柳御医到。” “宣……” “柳御医,皇上情况如何?”太子问。 柳御医跪地惶恐道:“皇上情况不妙,恕微臣无能,若是再找不华院使,恐怕……” 太子蹙眉:“你实话实说。” 柳御医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顿时殿内一片死寂。 第六百二十一章 永远回不来 送走两位哀戚的老臣,太子和景桓才能敞开天窗说实话。 “这次,宁妃倒是送了个绝佳的良机给咱们。”太子道。 其实当日皇上晕过去,宋阁老和杜丞相被请来时,皇上已经不能说话了。两位老臣向来就支持他,为了不动摇国之根本,两位老臣商议后,决定隐瞒皇上病情,宣布太子监国。 然而,瞒只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他一直在找机会,没想到机会这就送上门来。 景桓自然是赞同太子的意思,只是,突然间,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华少棠、柳御医、魏公公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知道太子是如何坐上这把龙椅的。今时今日,太子还未登基,他日若是君临天下,太子还容得下知道他不光彩的秘密之人吗? 狡兔死,走狗烹,古来有之。尽管他一心忠于太子,尽力辅佐太子,可是君心难测。 “景桓,你怎么看?”太子征询道。 景桓回过神来,道:“殿下所言极是,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这次宁妃主动出击,正好可以把罪责推到宁妃头上。” 太子欣然:“本宫正是这样想的。” “这次多亏了陈果儿,要不是她这么快就查明魏公公的死因,本宫还当真有所顾忌。”太子道。 “如今证据确凿,宁妃想抵赖也不成了。” “本宫一定要重赏陈果儿,她算是立了一大功。” 景桓讪笑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太子都不记挂少堂吗?少堂生死未卜。 “殿下既然打定了主意,就要快,免得节外生枝。”景桓建议道。 太子点点头:“你速派人把翊坤宫和宁家看管起来,待明日咱们再配合演一出戏。” 陈果儿从翊坤宫回来,半道上见到了韩岑,韩岑神情异常凝重。 “人找到了吗?”陈果儿急声询问。 韩岑把陈果儿拉到僻静之处,小声道:“我觉得事情不太妙。” 陈果儿心突的一沉:“怎么说?” “我从安家得到消息,华少棠今天中午出宫,就被宁家的人劫持了,带到了郊外,但是傍晚时分有一队貌视禁龙卫的人赶来,把华少棠带走了,宁家派去的人全被杀了,烧了房屋,毁尸灭迹。” 陈果儿头脑有些混乱,如果是禁龙卫的人,那就说明华少棠得救了,可是……为什么禁龙卫到现在还不把人带回来? “你想想,皇上病后一直是华少棠在医治,也就是说,华少棠是最清楚皇上得病真相的人……之前,太子怎么说的?华院使下落不明,皇上又病发……”韩岑分析道。 陈果儿恐慌起来:“你的意思是,太子故意把人藏起来,好……” 后面的话,陈果儿都不敢说出口,那可是逆天的大事。 韩岑低喃道:“如果华院使永远回不来了,宁妃的罪是不是更重?” 脑海里恍若炸响一道惊雷,陈果儿彻底怔住,会吗?可能吗? “安二爷已经说了,他们准备收手,而且会离开京城,再三叮嘱,不得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安家恐怕也要倒霉。”韩岑又道。 大雨一直下,冰冷的雨水里透着肃杀的气息,如有无形的刀剑架在了脖子上,陈果儿目光凝冷,说道:“我知道了,今晚你出宫寻人的事,没有第三人知道,到时候就说你去济仁堂帮我拿红尘醉的解药。” 她和景桓以及少堂都已经深陷泥沼,不能再让韩岑牵扯进来。 第六百二十二章 驾崩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宁,翊坤宫被禁卫军重重包围,泰和殿外更是重兵把守,无人能出入。 陈果儿很想见见景桓,可是高朗说太子让侯爷去办事儿了。 “你去找侯爷,等他有时间,务必一见。”陈果儿吩咐道。 泰和殿外殿中,太子烘着暖炉喝着暖茶,李公公蹲着地上为太子揉腿。 “殿下在冷雨中跪了这么久,这膝盖可别冻出毛病来才好,小的本来要给殿下打伞,不过陈御医不让。” 太子慢悠悠道:“她做的对,你给本宫打伞,自然就有人会给宁妃和那些老家伙打伞。” 李公公讪讪道:“陈御医就是这个意思,那些老臣晕倒的时候,也是陈御医不让人去把他们抬出来,说最好让他们病的起不来。” 太子嘴角一弯,这个陈果儿的确是心思灵敏,可惜,她是景桓看上的人。 陈果儿直到天亮才回济仁堂,虽然已经很疲倦,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华少棠的事,如一根刺扎在心里,让她惶恐不安。太子要对宁妃下手了,而且说不定会借此机会正式登基,君临天下。太子的计划可谓滴水不漏,外人难以置喙,可真相如何,景桓清楚,华少棠清楚,她虽然没有真正参与,但也能猜到七八分,这个皇位太子得来的并非正大光明,到时候,太子会不会也像对华少棠一样对景桓? 希望是她多疑了,也华太子只是权益之计,等雨过天晴,华少棠就会被放出来。 可是这种念头一旦有了,便如蚁附膻,挥之不去。 到了中午,迷迷糊糊地陈果儿被一阵钟声惊醒。 那是宫里的大钟,声震整个京城,这样的钟声,只有在宫里发生大丧的时候才会敲响。 整整九记钟鸣,陈果儿心头大震,那意味着天子驾崩。 陈果儿赶紧穿上御医院的制服进宫去, 沿途只见百姓们莫不是惊慌失措,惴惴不安。 济仁堂离皇宫不远,陈果儿又来的快,刚到宫门口,只见一队禁卫举着白旗策马出宫,这是要去昭告天下,举国大丧。 陆续有朝臣赶来,个个心有戚戚,面色惨淡。 陈果儿顾不得旁人,直奔御医院。 刚进院,就有人递给她一件白袍,说:“陈副院使,您快去泰和殿吧,梅副院使和韩副局使他们都已经过去了。 陈果儿忙将白袍套上转身去泰和殿。 泰和殿外已经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哭声此起彼伏,天子驾崩,对很多人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陈果儿在人群中找到了韩岑和梅御医等人。 韩岑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什么也别说,也别问。 陈果儿心知这里人多口杂,便默默地站在一旁。 不多时,苏贵嫔哭昏过去,还有老臣一味磕头把自己给磕晕了,御医院的人忙着救治,把人救醒了,又继续回去哭。 陈果儿的目光到处搜索,但是没有看到景桓。景桓去了哪里?皇上驾崩,他理应在此守候才对。 第六百二十三章 如果是真的 太子等大家哭够了,这才起身,悲痛欲绝地控诉这场灾难的起源,皆因宁妃心怀不轨,毒杀了魏公公引起,宁妃不仅毒害了魏公公,还毒害了景皇后,甚至十三年前的安常在,又细数了宁家十八宗罪,一桩桩一件件,人证物证俱全,当即命人抄了宁府,将宁妃打入天牢。 在场百官,无有一人为宁家说话,一来,太子本就已经监国,天子驾崩,太子顺理成章即位,谁愿意为了宁家去得罪即将登基的太子?再说,太子手握证据,他们一时也分辨不清这些罪名是真是假,谁敢贸贸然出言辩护?三来,那些个能替宁家说得上话的,昨晚都已经倒下了。 太子顺利铲除了宁妃一党,朝中再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太子又放声大哭,几欲昏厥,老臣们还得劝他节哀。 陈果儿无心看这些戏码,一颗心全系在景桓的安危上。 忙了一下午,韩岑看她面色极差,忧心忡忡地,便让她先回去。 一天不见踪影的景桓,到了晚上才来到济仁堂。 陈果儿看他脸色也是憔悴,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是当执行公务回来。 “你这一天上哪去了?害我担心的要死。”陈果儿让他坐下,给他冲了杯热茶。 “晚饭吃过没?厨房里还有吃的,给你下碗面如何?” 景桓这一日滴水未沾,马不停蹄的,便道:“随便弄点吃的就好,给仲达也准备一份。” 陈果儿道:“你稍等,我马上就弄好。” 景桓道:“让别人去吧,我有话对你说,我是抽了个空挡赶过来的。” 陈果儿点点头,叫巧姑去准备。 景桓喝了口热茶,缓了缓,说道:“昨夜就开始动手了,把所有可能出现的不利的因素全部铲除,太子登基无忧了。” 陈果儿幽幽问道:“华少棠找到了吗?” 景桓眸色黯然,摇摇头。 “一点线索也没有吗?”陈果儿只觉得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景桓是太子最最亲近的心腹,又有表兄弟这层关系,现在,太子连景桓也瞒着。 “仲达已经动用了京城九门的人手寻找,太子的禁龙卫,景家的暗卫都在找,甚至审问了宁家的人,还是没有下落。”景桓没敢说实话,怕陈果儿担心。他们找到京郊那处地方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片焦黑,少堂……怕是已经遭了毒手了。 “是吗?也许太子已经把人找着了呢?”陈果儿静静地望着他。 景桓目光一滞,这个可能性他不是没有想过,毕竟他得到消息已经迟了,这段时间足以发生很多可能性。太子的禁龙卫是他一手调教的,他们的本事他最清楚。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还是选择相信太子。他,少堂和太子的交情,远非一般君臣可比,太子不会这么做的。 “不会的。”他很坚决地说,也是为了坚定已经开始出现动摇的信心。 陈果儿暗叹一息,强调道:“如果真有其事呢?”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我会让他安然回来 如果真有其事…… 景桓语塞,他答不上来,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陈果儿很矛盾,应该告诉景桓吗?若是因此,景桓和太子生了嫌隙……可是不说的话,华少棠就没救了。今天,太子能对华少棠动手,来日未必不会对景桓动手。毕竟景桓手握重兵,三军将士,只听他的号令,等太子根基稳固,怕是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吧!所谓功高震主。 突然间,她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与无奈。大家全心全力辅佐太子登基,不惜一切手段,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我得到消息,太子的人早就找到了华少棠,就在京郊一座民宅里,他们还放了火,毁尸灭迹,不过,华少棠被太子的人带走了。”陈果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如果救不了华少棠,那么,起码让景桓心里有个警觉。 景桓脸色刷的变得惨白:“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陈果儿能说出京郊民宅,说出放火,可见她的消息是可靠的。 “你不要问我消息从何而来,我就是知道了,所以,我才急着找你,景桓,今日的太子已经不是往日那个需要你的羽翼保护,需要忠死之士为他扫清王者之路上障碍的太子了,他已经站在了权利的至高点,他所想所要的已经不一样了。”陈果儿痛心道。 景桓久久不语,连陈果儿都这么觉得,看来,他是要好好为自己的将来谋划谋划了。他相信太子还不至于动他,毕竟景家是他的外家,但他的权力必定会引起太子的猜忌。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这阵子最好告假称病,不要去御医院了。”景桓现在不仅担心华少棠,更担心陈果儿,如果陈果儿再出点意外,那他,那他真的要反了。 陈果儿知道他担心什么,苦笑道:“我也正有这打算。” 她和景桓的关系,注定了不会得到太子的重用,太子掌权后,会培植自己的亲信,她还是退避三舍的好。 巧姑端来了一碗鸡丝面,说:“仲达我已经让天佑给他送去了。” 陈果儿点点头,说:“你先去歇着吧!” 景桓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明明肚子已经饿的叽里咕噜,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不下也吃一点,你还有很多事要忙,身体要紧。”陈果儿柔声劝道。 蒸腾的水汽氤氲着,景桓深邃的眸子里一片迷茫,神色复杂难辨,看不透,但陈果儿心知,他心里不好受,遇上这种事换谁都不好受。 景桓这才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却是食不知味。 囫囵吞枣般,三两口解决了一碗面,景桓抹了下嘴,说:“我先走了,我会随时给你消息,你不用太担心。” 陈果儿笑了笑,心道: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你自己也要小心点,这段时间我不外出,都在铺子里。” 好让他随时都能找到她。 景桓看了她数秒,上前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安慰着说:“我会让华少棠安然无恙的回来,他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妹夫。” 陈果儿心头哽咽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别硬来,别忘了你身后还有我,还有景家。” 第六百二十五章 走了 半夜里,高朗来敲门,陈果儿忙起来开门。 高朗是来报信的,华少棠已经回家了。 “那侯爷呢?”陈果儿担心地问,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景桓去找太子要人,就等于得罪了太子,太子的不仁义之举被人揭穿,其内心的恼怒可想而知。 高朗支吾着说:“大人吩咐过,他得空自己会过来跟姑娘说的。” 陈果儿默然,一定是付出了重大的代价吧! 不管怎样,少堂总算是被放出来了。 “你让他小心点。”陈果儿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 高朗拱手告辞,消失也夜幕中。 天亮的时候,陈果儿收到华家人送来的一封信。 “陈果儿,对不住了,本该亲自来向你告别,但想来想去,还是写信比较妥当,可惜啊,本来有机会叫你一声嫂子的,不过,这样也好,我曾是你的顶头上司,却要叫你嫂子,有点吃亏不是?御医院的职务,我已经辞去,本来想要推举你,但景桓那厮不让,算了,就便宜老梅了,老梅应该能镇得住……去哪儿,我暂时还没想好,或者去塞外,或者去江南,当个游走四方的铃医本来就是我的心愿,所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等安定下来,再给你写信,到时候开家济仁堂分店,这次我可要当大股东,至于我的那份红利,你先替我存着,来日当开分店的资本吧……你的小身板一直不大好,自己要多注意,哎,你们的喜酒我可能是喝不上了,不过,你告诉景桓,给我留几坛上好的女儿红,不然,我念叨一辈子。最后,帮我照看着点华家,老爷子七七,帮我在灵前上柱香,跟老爷子告个罪,拜托了……” 看完信,陈果儿已是泪眼模糊,就这么走了。名利家人全都抛下,孑然一身,四处漂泊。 轻描淡写的话语,仿佛还是那个有点迷糊,开心乐观的华少棠,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在他们充满豪情,充满斗志,步步为营,谋划着心中宏图的时候,怕是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陈果儿慢慢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拿了个匣子锁起来。 匣子里还有一叠银票,本来准备在小年夜那天,大家开开心心地分红利,分享济仁堂取得的丰硕成果。 陈果儿拿出算盘,算了下华少棠应得的那份红利,然后从匣子里抽出几张银票也塞进信封中,这是他应得的,她帮他留着,希望有一天可以亲自交到他手里。 是的,开分店,陈果儿心思一动,也许景桓也不会在京里呆了,她得未雨绸缪,到各地开几家分店,那样,游走四方的华少棠也可以多几个落脚的地方。 江南,边塞,陈果儿心中有了主意。 出了房间,刘掌柜已经让人打扫干净药堂准备开门营业,阿泉搬了梯子,在门口挂上白灯笼。 国丧期间,各家各户都要点白灯笼。 前年才逢国丧,今天过年又得银装素裹了,清清淡淡,凄凄惨惨。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能反悔 因为马上要过年,紧接着正月里不宜出殡,所以皇上的丧礼安排到了二月。 期间,景桓来过一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他有可能明年要离京,具体去哪儿还没定,匆匆的又走了。 被陈果儿料中,景桓应该是要交出兵权,甚至永宁侯的爵位。这就是救华少棠的代价。 小年夜前一天,济仁堂里聚餐,陈果儿特意把韩岑和老吴都请了来。 聚餐后,陈果儿给每个伙计派发红包,奖励大家一年的辛劳,大家开心的不得了,在同济堂干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在济仁堂这半年拿到的多。 陈果儿遣散了伙计们,让他们早早回家,留下刘管事、巧姑、天佑、老吴和韩岑议事。 “明年我可能要去外地开分店,京城这家店就交给巧姑和天佑你们来打理。” 陈果儿的话一出,引起哗然。 “果儿,你要离开?那御医院那边呢?”老吴问。 巧姑道:“那怎么行?我和天佑什么都不懂。” “是啊!我们只能给你打打下手,让我们来打理,我们镇不住啊!”天佑叫囔道。 韩岑已经知道陈果儿的打算了,笑笑不语,既然她决定了的事,肯定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安排。 陈果儿莞尔道:“你们别急,现在陈氏九方的制作,你们都已经掌握了,还有而阿胶糕的配置,有刘管事协助你们,问题不大的,再说韩岑也会照应着你们。” 韩岑点点头,表示他会的。 陈果儿看向老吴:“吴师父,有件事要求您帮忙。” 老吴道:“你只管说。” “吴师父,希望您能辞掉医馆那边的工作来济仁堂,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您来坐堂,才镇得住脚。” 老吴犹豫着:“行倒是行,只是……医馆那边说不干就不干,一堆烂摊子一下子也找不到人接手。” 韩岑道:“吴师父,您年纪也大了,医馆那边太辛苦,咱得认清事实不是?至于接手的人,我会想办法安排,您不用担心。” 陈果儿道:“不急,还有两三个月时间吧!足够安排人手了。” 老吴嘿嘿一笑:“那行,只要那边有人接手,我就过来。”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陈果儿顺杆子爬。 老吴小眼睛一瞪:“我老吴是这种人吗?” 陈果儿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刘管事,拿合约来。” 刘管事赶紧去拿已经拟好的合约过来。 陈果儿道:“吴师父,您瞧瞧,上面的条件,您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老吴一看,咋舌道:“这个……份额就算了吧!你给我开工钱就是了。” “要的,我走以后,这药堂少不了要您多操心,巧姑和天佑也还需您多提点着,给您半成份额,我都觉得不太好意思。”陈果儿莞尔道。 谁都知道济仁堂有多赚钱,便是半成份额也是个令人吃惊的数目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把药堂托付给我,我会帮你看着就是。”老吴坚决拒绝。 韩岑哂笑道:“吴师父,您就别推辞了,您不要的话,陈果儿哪能放心啊!只有把您变成这济仁堂的人,她才能安心。”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一定要收 老吴推不过,只好在合约上签了字。 陈果儿拿着合约笑的狡黠:“已经签了合约就不能反悔了,吴师父您放心,我不会把重担压您一个人头上,周静周御医也准备辞了御医院的职务过来,负责妇人科这一块,你们两一人占半成份额。” “什么?”老吴瞠目结舌,慢慢地涨红了脸,蓦然地要去抢陈果儿手里的合约:“你个臭丫头是在诓我呐!”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周静了,都没脸见她,结果陈果儿把他们两撺掇到一块儿去了,那怎么行? 陈果儿笑嘻嘻道:“不能反悔,吴师父,您干嘛这么怕周御医呀?” 老吴讪讪,虚张声势道:“谁说我怕她。” 韩岑忍笑:“您脸上不正写着怕字么?” 老吴这人最经不得激,一激他就逆反:“老子怕她作甚,共事就共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果儿和韩岑相视一笑。这桩事总算是成了,老吴和周静两人耗了几十年,也该有个了解了。 签下了老吴,陈果儿又对巧姑和天佑说:“我也给你们和刘管事半成份额,你们不仅是做事的,也是这药堂的主人。” 说着,陈果儿又让刘管事拿出合约,让他们也签字摁手印。 巧姑得了半成的份额,可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期期艾艾道:“陈果儿,你是不是离开了就不回来了?” 陈果儿笑了笑:“怎么可能呢?我家还在这呢!等分店弄好了,肯定是要回来的。” “不骗人?”巧姑有些不信。她很不喜欢陈果儿今天这样的安排,就好像在安排后事一样。 陈果儿认真地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安排好了所有的事,韩岑送老吴回去,陈果儿送到门外,老吴先上了马车,陈果儿对韩岑说:“我给你也留了一成份额,你如今恢复了身份,没有后顾之忧了,好好的在京城安个家,不要像老吴和周御医那样,白白浪费那么些年。” 韩岑苦笑道:“你真的要跟他一起走吗?” 其实,他不缺钱,父亲把绸缎铺留给了他,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资产,安家足够了。 陈果儿微然道:“既然认定了,总是要一起的,少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老吴和周御医都年纪大了,天佑和巧姑资历又浅……” 韩岑打断她:“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会帮你照看好济仁堂的,所以,那一成份额就不必了。” 陈果儿坚决道:“必须的,你必须收下,这不是为了让你帮我照看济仁堂,这是我早就想好的,只是选择在这个时候给你。” 她不是因为对韩岑怀着一份歉疚,而要弥补他什么,她前世今生在御医院呆了六年,知道当御医并不是那么容易,她只希望,如果有一天韩岑在御医院也呆不下了,那么起码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你也知道跟老吴说,不收下我就不会安心,那么,请让我安心吧!”陈果儿诚挚地看着他。 韩岑无声叹息,低眉道:“好吧!我收下。”旋即又笑起来:“如果……你今年还要在十里铺办义诊,一定要通知我。” 陈果儿用力点头:“一定。” “少元,磨蹭什么呢?”马车上,老吴在催促。 韩岑大声道:“马上就来。” “那我先走了,随时联系。”韩岑深深看她,眼里充满了不舍,陈果儿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二天是小年夜,济仁堂营业半天,早早关门,让大家回去过节。 陈果儿和巧姑一同回十里铺,天佑的娘已经接过来了,所以,陈果儿留他和阿泉看铺子。 今年小年夜,一点年味儿也没有,各家各户都挂着白灯笼,官府有令,不华大肆操办酒宴,禁止各种娱乐活动。 陈果儿带着一大车年货回到家中。柳氏已经做好了她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饺子等她,大哥也已经从军营回来了。 一家人隔了一年之久才大团圆,陈关胜笑的合不拢嘴。 “你爹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柳氏笑道,她自己何尝不是。 陈勇男道:“爹娘,妹子,我过了年就调去五城兵马司,当副统领,以后每个月都能回家了。” “真的?”柳氏大喜。 陈关胜烟杆子敲他的头,笑骂道:“你小子,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憋到现在才说。” 陈勇男嘿嘿笑道:“这不是等妹子么,省得一个一个说了。” 金花也是刚听到这消息,初时还挺高兴,但听到后面这句话,她就不乐意了,现在一家人都把陈果儿捧的比天高,什么都要跟她商量,听她的意见,那她算什么?好歹她是他的婆娘,是他儿子的亲娘。可这大过节的,她也不好闹,就问道:“五城兵马司副统领是个什么官?有多大?比县太爷大吗?” 陈勇男想了想道:“差不多吧!” 陈关胜哈哈大笑:“好小子,这两年没白辛苦,出息了。” 陈勇男看看妹子,支吾着说:“多亏了永宁侯提拔,人家也是看在妹子的,面子上。” 陈勇男也不傻,虽然他在军中表现出色,各方面都是顶呱呱,但军中好手多的是,唯独他晋升的特别顺利,上锋从不刁难他。包括这次去五城兵马司,整个西山大营也就十来个人,他就是其中一个,旁人资格比他老还没他职位高。听说是永宁侯亲自安排的,那不是看在妹子面子上还是什么?妹子可是救过永宁侯的命的。 “哥,说什么呢?是你自己表现好,我听说你在军中得了神射手的称号。”陈果儿嗔笑道,心里惴惴地看了看爹娘的反应。 果然,爹就不笑了,脸色也不是难看,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滋吧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氏讪笑着打圆场:“吃,快吃,不然就凉了。” 金花在桌子底下踢了陈勇男一脚,又剜了他一眼,蠢蛋,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勇男摸不着头脑,晓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永宁侯府景夫人上门的事,他压根就不知道。 “爹,少抽点烟,对肺不好,来,吃水饺……”陈果儿往爹碗里夹了两只水饺。 虎子伸着小手稚声稚气地囔囔:“要,要……姑姑要。” 陈果儿忙给虎子也夹一只:“虎子真乖,姑姑疼你。” 陈老爹一沉默,饭桌上的气氛就微妙起来。吃完水饺,陈果儿要帮娘收拾,陈关胜道:“金花,你去帮你娘,果儿,你留下来,爹有话要问你。” 金花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虎子塞给陈勇男,去帮婆婆收拾碗筷。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不合适 陈果儿知道爹又要问景桓的事,本来没有那场意外的话,景桓是打算过来来家求亲的,现在……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什么心情来求亲。 该怎么回答爹呢?陈果儿苦恼着。 如果她如实说的话,爹会很生气吧! 陈关胜给柳氏递了个眼色,柳氏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捧出个匣子,打开来,拿出三张纸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陈果儿瞄了眼,见上面写着生辰八字。 陈关胜道:“果儿,过了年你就十七了,该是许婚的年纪了,家里来过好些说亲的,爹和你娘看着这三人还不错,跟你挺般配的,你瞧瞧,觉得哪家的合适,咱们就先把亲事定下来,成亲么,国丧期间也不允许,反正也就再等一年,不耽误。” 陈果儿讶然,居然有人上门求亲?还有不少。她还以为自己除了景桓就无人问津了呢! 柳氏笑眯眯地挨着陈关胜坐下,指着最上头这张生辰八字道:“这位蒋大学士家的二公子,嫡出的,今年十八,品貌没得说,学问又好,去年考中了解元,将来必定能金榜题名。” 陈果儿怔愣住,这么好的条件? “这位是张御史家的大公子,今年十九,也是做学问的……”柳氏继续介绍第二家。 “等等,张御史,可是张文耀御史?”陈果儿问。 柳氏道:“正是,你认得?” 陈关胜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说:“果儿也是朝廷命官,自然认得。” 陈果儿无语了,这也太滑稽了。 “爹,娘,您还记不记得去年我回家,在乡里办义诊,结果官府来抓人?” 两口子点头:“记得,怎么了?” 陈果儿道:“就是这位张御史参的我,他还有脸上门求亲,不怕被人笑话么?” 难道是被景桓一拳打断了两根肋骨,后又被韩岑下了暗手,好不容易养好了出门头一天又摔断了手,从此缠绵病榻,就想着找个当大夫的儿媳? 两口子面面相觑,这事儿他们还真不知道。陈关胜,把张家送来生辰八字给揉了扔地上:“那就不考虑了。” 告果儿黑状还想求亲,门都没有。 “再说第三家。”陈关胜吩咐道。 柳氏又说:“这第三家是京城锦绣坊的廖家的三公子,买卖做的大,家财万贯,他家人丁兴旺,但就数这三公子本事最大,廖家的生意大都是他在打理,年纪大了点,今年二十有一,之所以迟迟未成亲,是因为这三公子眼界高,一般的姑娘看不上眼,但对你很上心,说是见过你的,他自己亲自登门求亲的,长的一表人才,恭谦有礼,我和你爹觉得还不错,不过,最终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京城锦绣坊陈果儿是知道的,做绸缎生意,算是绸缎行业的龙头老大,听说还有有十八分号。只是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三公子了?完全没有印象啊。 “官家有官家的好处,商贾也有商贾的优势,不管选哪家,都是良配,你瞧瞧,定下来,咱们好给人家回话。”陈关胜说。 第六百三十章 都不行 爹和娘能等她回来问她的意思已经很够意思了,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的确,除去张家,蒋家和廖家都是不错的,如果没有景桓,她嫁谁不是嫁。就像前世,她和沈阅的亲事,都是两家长辈定下后,她才知道的,也没有想过要否定,对于前世的她而言,婚姻不过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只要差不多,过得去就好了,无所谓嫁给谁。但如今不同了。 不能跟爹娘说,她不想嫁,这样爹娘会多想,便道:“爹,娘,女儿觉得这两家都不合适。” 这个回答,让老两口很意外。 “果儿,咱们不能要求太高,毕竟咱们家底薄。”柳氏道。 “娘,女儿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有些事儿您不知道,那蒋家蒋大学士跟刚刚倒霉了的宁家关系不错,这意味着什么您知道吗?”陈果儿瞎编乱扯,反正爹娘又不懂朝廷上那些弯弯绕绕。 陈关胜皱眉道:“你说的是工部尚书宁家?” 这件事闹的很大,听说还跟皇上驾崩的事有关,便是乡间的老百姓也有所耳闻,陈关胜自然知道一些。 “正是,所以说不合适,说不定哪天他们家就要倒霉了。” 陈关胜心有戚戚,他是不太懂这里面的文章,但也知道跟皇上死扯上了关系,那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那是不能考虑了。”陈关胜又把蒋二公子的生辰八字给揉了。 “至于这廖家,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廖家的大少奶奶来我铺子里看过病,别看廖三公子在你们面前恭谦有礼,其实他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人,他要是没些手段,能越过两位大哥,成为锦绣坊的当家?我还听说他屋子里,光通房丫头就有好几个,女儿要是嫁给他,成天的要跟一帮子女人争风吃醋,那还怎么过日子啊?” 陈果儿在心里给廖三公子道了个歉,实在对不住,坏你名声,不过,这些话也传不到外头去,不会对你造成什么损失。 柳氏当即道:“那不行,虽说有权有势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但他也太过了些,我还真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陈关胜好生失望,本以为这三家都是上上之选,结果一家都不合适。 “果儿,会不会是他嫂子嫉恨他,故意说他坏话?”柳氏想了想又问。 陈果儿正色道:“哪能呢?这可不是他嫂子说的,是他家下人议论的,巧姑也听见了,那天她还跟我说起过呢,不信,你们去问巧姑。” 陈果儿为了坐实廖三公子的好色,把巧姑拉出来当证人,回头跟巧姑打个招呼就行了。 陈关胜叹了口气:“既然是他家下人议论的,想来是真的。” 沉默片刻,陈关胜道:“这几家都不行,那就再等等,看看,总能遇上合适的。” 柳氏点头,附和道:“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随意了。” 陈果儿这才松了口气,躲过这一回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数落 厨房里,金花在数落陈勇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出息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陈勇男笑道:“怎么会?” 金花瞪他:“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升职的事?偏偏要等小姑回来你才说,你们一家子都把小姑当宝,什么事都想着她,要听她的主意,你爹娘那样就算了,我可是你媳妇,在你心里,我连她都不如了?” 陈勇男一边哄着虎子,边赔笑道:“你别想岔了,我这不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吗?” “惊喜你个头,我快被你气死了。”金花忍住拿锅铲揍他的冲动。 “不过咱们家就数妹子最有主见,要不然她能当上御医院副院使?我能有今日也多亏了小妹不是么?”陈勇男说道。 “你不提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我又要骂你没脑子了,你不知道永宁侯喜欢小姑吗?”金金花翻了个大白眼。 陈勇男呆住:“真的?” 金花没好气地说:“我还煮的呢!当然是真的,人家景夫人都找上门来了。” “上门说亲?” “我呸,说个屁亲,人家是上来寻晦气的,把小姑说的有多不要脸,勾引她儿子,还死缠着不放,还问人家要钱,你都不知道,爹差点气吐血,当天就进了城找小姑。” 陈勇男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半响怒道:“有这种事?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呀!小姑被人这么欺负,你都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我……” “你什么你?难道你还敢上门去评理?你算老几啊,人家的门你都进不去。”金花讥讽道。 陈勇男被呛的说不出话,只憋的一张脸通红,抱着虎子的手不由的绷紧了,惹得虎子不安的扭动。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陈勇男气愤道。 金花又说:“那是人家老娘嫌弃小姑,永宁侯是真的喜欢小姑的,要我说,爹就不该去找小姑,干嘛不让小姑继续跟永宁侯往来?让那老虔婆得意,偏就要气死她才好。” “人家都这么说了,就算永宁侯不顾家人反对硬要娶妹子,妹子进了门,日子能好过吗?”陈勇男不这么看。 “不好过就分开过呗!有什么大不了的。”金花嗤鼻道。 “有那么容易吗?那样的话,妹子成什么人了?他们家可是侯门世家,多少人看着,妹子不被人口水淹死才怪。”陈勇男道。 “说你是榆木脑袋你还不服气,过日子是两口子的事,做公婆的就不应该管那么多。”金花不由自主的说出肺腑之言。 陈勇男沉下脸来,死死盯着金花:“你这种念头最好不要有,做人媳妇,侍奉公婆是分内之事,不敬长辈可是犯了七出之罪。” 见陈勇男动了真火,金花脖子一昂,虚张声势道:“现在是在说你妹子,好端端的你扯到我头上来作甚?我在你家做的还不够好么?你不在家,你妹子也不在家,你爹腿脚不方便不能干活,这上头老下有小的,不都是我在操持吗?我为你们陈家生儿育女,做牛做马,捞不到一句感激,你还来凶我,好啊!我就知道你现在出息了,嫌弃我了,你嫌弃我你休了我啊,你休啊……” 陈勇男一个头两个大,斗嘴他从来都斗不过金金花,扯来扯去,最后又变成他没道理,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后悔也没用 晚上,陈果儿和娘一个被窝里说话。 “我听你嫂子说,你那药铺生意很好……”柳氏问道。 陈果儿嗯了一声:“已经回本了,多余的钱还买了个院子,就在药堂后面,场地不够用。” 柳氏暗暗咂舌,原来金花说的是真的,买院子,这种事,他们庄户人家八辈子都不敢想,果儿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做到了。 “那院子要多少银子?”柳氏又问。 “不是很大的院子,就一小院,不算贵,六千多两银子。” “六千多两?”柳氏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娘,等明年有了闲钱,我再另买一处三进的院子,您和爹还有大哥就搬到城里去住。”陈果儿说出自己的打算。 靠大哥那点俸禄,要想在城里买宅院,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果儿,虽说你那药铺赚钱,但娘知道,那都是辛苦钱,买宅子就不必了,娘和你爹在十里铺住了大半辈子了,住习惯了,乡里乡亲的都熟悉,去城里怕是住不惯,要不,你那些钱娘给你存着,留着给你置办嫁妆。”柳氏有自己的考虑,果儿赚大钱了,可将来的嫁妆还是要娘家给准备的,果儿如今的身份,肯定是要嫁大户人家的,嫁妆少了,会被婆家瞧不起。 生怕果儿误会什么,柳氏忙又道:“你的钱,娘一个铜子也不会给别人,是你的就是你的。” 陈果儿笑了笑:“娘,我的就是爹娘的,什么别人不别人。” 如果金花是个好的,她也不会小气。 “只是这会儿没多少了,留着明年进药材,等往后有了再交给娘吧!” 柳氏呵呵一笑,闭上眼睛美美地说:“等有了银子,娘给你买上几亩地,也学那财主家,弄个庄子什么的,到时候让你爹给你看庄子。” “怎能让爹去看庄子,请人看就是了,到时候再买几个下人伺候您和爹才是。”陈果儿的心愿是就让家人平安,过上好日子。 柳氏听着心里舒坦,感叹道:“当初你说要去学医,娘压根没敢指望什么,就想着将来你能当个大夫,找个好婆家,衣食无忧的过日子,没想到你会这么有出息。” 陈果儿脸贴着娘的手臂,笑说:“我自己也没想到。” 柳氏抿嘴笑,旋即又说:“我的女儿不说千里挑一,那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将来谁娶了去十谁家的福气,那景家夫人是没这个福气,就算她以后上门跪求,我都不会答应。” 柳氏对当日景夫人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 陈果儿无语,娘心里还记恨着呐!不由的为景桓感到担忧,好不容易,他摆平了他娘,自己这边又出问题。 “我上次见着景夫人了……她好像对我还挺客气的。”陈果儿小声试探道。 “哼,客气?她是见你升了官,药铺又这么赚钱,后悔了吧!就算肠子悔青了也没用。”柳氏冷哼道。 呃……娘都这么坚决了,那爹就更不用说,陈果儿愁苦着,这该如何是好? 第六百三十三章 随礼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过来邀请陈家人去他家吃饭,他家杀了猪,今儿个就当过年。 陈关胜乐呵呵地应诺,一定去。 如今陈家在十里铺,那是数一的人家了,不论哪家有宴席,都会来邀请,同样,哪家有什么事也都会找陈关胜帮忙。 “你爹啊,现在每天都乐呵呵的。”柳氏笑嗔道。 陈果儿一边摘菜边笑道:“那还不好,我看爹现在精神头都好起来了。” “还不是享了你的福?”柳氏笑道。 “娘,您可不能这么说,石头不也挺有出息的?他和柱子一起参的军,如今石头都当副统领了,石头还是个小头目呢!人家不知道多羡慕。”金花酸溜溜地说,凭啥什么功劳都算在陈果儿头上?” 那是那是,石头和果儿都是有出息的。”柳氏自知失言,忙笑着打马哈。 陈果儿笑了笑:“娘,那这菜还摘不摘?” 柳氏道:“还是准备着吧!万一有客人来。” “今天还能有什么客人啊!村长家杀猪,村里人不都去了吗?谁还这么不识趣,上别人家串门子。”金花道。 什么话从金花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别扭。 “石头呢?”柳氏问道。 “他抱着虎子去李叔家了,娘,石头这趟回来也没几日,我们商量着明儿去我娘家,石头去年都没去我家。”金花说。 “行,你们去吧!”柳氏爽快地应了,石头也该去见见老丈人。 “那……我们带啥去呀?总不能空着手。”金花腆着笑脸问,要东西的时候,她总是笑得很灿烂。 柳氏蹙眉道:“你不是早备下了礼物了么?” “我那点东西算什么呀!如今谁不知道咱们陈家发达了,就拿那么点东西回去,不是太寒碜了么?不知道的,还说咱们小气呐!”金花说。 “不如,小姑子带回来的那对镯子让我带回去吧!我小弟今年要成亲了,石头这个当姐夫的,也该表示表示不是?”金花厚着脸皮讨要。 陈果儿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气愤之极,那对金镯子,是她特意给娘打的,娘一辈子没带过什么好的东西,而且这次她也给嫂子买了一对玉镯,嫂子要送干嘛不拿自己的送,偏要讨娘的东西。 柳氏也不高兴了,那是果儿给她的,是果儿的一片心意,她怎好又拿去送人? “那对镯子不行,你看看别的。”柳氏道。 金花撅了嘴说:“是不是别的都行啊?” 陈果儿听着不妙,赶紧把话拦住:“嫂子,你小弟要成亲,我代爹娘给二十两银子当随礼就是了。” 金花故意讨要镯子,看来是别有用心,她给爹娘的礼物里还有一柄玉如意,那是苏贵嫔,现在的苏太妃赏给她的,金花定是在打玉如意的主意。 “就是,给二十两银子也不少了,抵得你娘家一年的收成了。”柳氏是个节省惯的,即便果儿现在每月都给她不少银子,她也是省吃俭用,二十两,不少了。 金花脸拉下来,不悦道:“二十两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第六百三十四章 永宁侯来了 陈果儿莞尔一笑:“嫂子说的好轻巧,大哥如今的俸禄才多少一月?也就七八两银子,二十两,够你们请全村的人吃一顿了,还少?再说了,自从你嫁过来,我们陈家哪年少了你们家的礼?可从未见你们金家回过礼,这些咱也不计较了,我们自己的礼数到了就行。” 柳氏认同地点头,是这个理儿。 金花涨红了脸,气道:“我爹娘养我这么大,只收了你们五两银子的聘礼就把女儿给你们陈家了,难道还受不得你们那点小东西?” “没说受不得,应该的,不过,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就出多大的力,依大哥如今的条件,已经很够意思了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我赚多少是我的事,我愿意给多少也是我的事,你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是你弟成亲,不是我弟成亲,我可没那义务。”陈果儿冷笑道。 本来她也不介意多给一些,让哥脸上也有光彩,但金花心思不纯,她很不喜欢。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柳氏忙道:“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这样吧,你把果儿带回来那几块料子一并带去,便说是我的心意,那二十两算是石头出的。” 金花气道:“谁要几块破布。”说着扭头就走了。 今儿个她失策了,这种事本来要让石头自己去解决,让石头去问婆婆要,一定能要到。 金花气走后,柳氏摇头叹息着说:“你也别跟你嫂子置气,女儿大都向着娘家,她对自己爹娘倒是挺孝顺的。” 陈果儿道:“她自己的东西她爱怎么送我管不着,但她挖空心思,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我就不乐意,娘,我可跟您说了,那柄玉如意可是御赐之物,我带回来镇宅的,您千万别给送去出了。这可是大罪。” 柳氏吓的不轻:“啥?是皇上赏赐的?那……那得供起来才是。” 陈果儿忍笑:“那倒不至于,放好就是了。” “哎,我是担心嫂子这死要钱的性子,将来会害了大哥,大哥还年轻,前途无量,若是断送在这上头,就可惜了,所以,娘,您得管着嫂子点。” 陈果儿忍不住多一句嘴。 妻贤家才兴,要是嫂子将来老是撺掇着大哥做些不好的事,那大哥可真要被她给害了。 柳氏道:“娘心里有数。” 虽然她对这个儿媳妇也有诸多不满,贪婪、懒惰,当初也没想到石头能有今日啊!老陈家是厚道人家,不能说自己儿子出息了,就要儿子休妻另娶吧! 金花出门去找石头,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石头和柱子簇拥着几个人回来了。 那为首的男子生的极俊,星眉朗目,器宇轩昂,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金花忙换了笑脸迎上去。 “金花,快,快去告诉爹娘,永宁侯来了。”石头情绪复杂,昨晚他已经知道妹子和永宁侯的事了,没想到今儿个永宁侯就上门来。永宁侯在军中威望甚高,将士们提起他都是肃然起敬,渐渐地他也对这位永宁侯很是敬畏,所以,什么话都不敢讲,只把人带回来再说。 金花愣住,永宁侯?这就是永宁侯,喜欢妹子的那个人?老天啊,咋这么不公平呢?什么好事都让小姑占尽了,连喜欢她的男人也是这么优秀。 第六百三十五章 骗您是小狗 和景桓同来的还有私塾的卫先生,陈果儿心说:他不会是自己没胆子来,故意拉了卫先生来壮胆,卫先生在村里可是很受大家爱戴的。 陈关胜听说家里来了大人物,赶紧和村长一道赶回来。 屋里头,石头和柱子在作陪,柳氏拿出果儿带回来的茶叶沏茶,紧张地问:“是你让他来的?” 陈果儿无辜道:“我哪知道他回来,我一点也不晓得,我们都断了联系了。” 柳氏蹙着眉头,怀疑地看着陈果儿。 陈果儿忙发誓道:“我真不知道,骗您我就是小狗。” 她的确不知道,景桓都没提起过,太突然了。 “也许,他是来看卫先生的,他和卫先生是故交,卫先生来咱们村私塾就是永宁侯劝说来的。”陈果儿道。 柳氏默了默,叹了口气说:“算了,你先把茶送进去。” 如果永宁侯只是普通造访,她和孩他爹也不好说什么,还是等孩他爹回来再拿主意。 说实在的,在没见到永宁侯之前,她心里是有诸多埋怨,但这会儿看到人家那气派,她居然不怎么恨景夫人说了那些刻薄话,果儿的确是配不上人家,高攀了。 陈果儿端着茶水走出厨房,金花抱着虎子站在门口,笑眯眯地问:“小姑,你真的跟人家断了?” 陈果儿懒得搭理她,径直去到东屋头,景桓正在问大哥话。 “几时回来的?” “昨天。” “年后就要去五城兵马司报道了吧?” “后天就得去报道了。” “哦……你难得回家一趟,就多呆几日,兵马司那边我替你打个招呼,晚几日去也没关系。” “多谢侯爷,小的还是按时去报道的好。”陈勇男是个老实人,知道自己妹子跟永宁侯之间的瓜葛后,他甚至想推掉兵马司那边的职位,回西山大营去,承了人家这份情,会让妹子和爹娘很难做,可是金花不让。 “嗯,这样也好。”景桓点了点头。 陈果儿先把茶给卫先生:“卫先生,您喝茶。” 卫先生笑微微道:“你便是御医院的陈副院使?” 陈果儿莞尔道:“正是。” “这年头,像你这样能一心为乡里谋福利的人可不多,老夫敬佩的很。”卫先生道。 “先生说笑了,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陈果儿谦逊道,把茶水放在景桓面前的茶几上,顺道瞪了他一眼,景桓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柳氏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孩他爹,见陈关胜急匆匆地赶回来,村长又跟在身后,本想两口子商量一下对策也不能够了,果儿跟永宁侯的事,村里还没人知道,她是再三叮嘱金花,绝对不能说出去的。 “人呢?”陈关胜问。 柳氏朝东屋头努了努嘴,小声说:“在里面,石头陪着说话呢!” 陈关胜就要往里去,柳氏又拉住他:“你待会儿说话注意点,卫先生也在呢!” 陈关胜点点头:“知道。” 别说卫先生在了,村长一定要跟过来见见大人物,有外人在,他还能说什么?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 第六百三十六章 果儿是你叫的吗 陈关胜和村长一到,陈果儿就退了下去,柱子哥也找借口出来,他姥姥的,跟永宁侯坐一处喝茶说话,他都快吓尿了。 金花把虎子放在院子里玩,自己躲在夹棉帘子后面偷听,被柳氏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讪讪走掉。柳氏走了两步又折回去,自己躲在那偷听,陈果儿瞧见了,甚是无语,其实她也想听来着。不是怕他们吵起来,有卫先生和村长在,爹自有分寸,她就是想听听景桓会怎么说。 可是柳氏不让,挥挥手叫她走开,陈果儿撇了撇嘴到院子里去,却发现金花猫在窗子底下。 金花见她出来,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一起听。 陈果儿头一次不觉得金花的行为上不得台面,可耻。从善如流地也猫到了窗子底下。 里头,卫先生介绍道:“景大人便是出资设立奖学的那位无名氏。” 村长肃然起敬,忙拱手道:“侯爷大义,草民代表全村老少感谢侯爷。” 景桓和声道:“村长不必多礼,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果儿那才是真正的善举。” 陈果儿心里腹诽:果儿果儿,你叫的这么亲热干什么?就不怕我爹拿扫把把你轰出去? 陈关胜本来听说永宁侯就是无名氏,对他的印象还有所改观,可一听他叫果儿,心里那叫一个憋火,果儿也是你叫的吗?我家果儿跟你什么关系啊? 虽然当日来的是景夫人,可他就没责任吗?如果他真心对待果儿,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而且,事后也没见他来说明一下,今儿个来又算怎么回事呢? 村长似乎愣了一下,旋即道:“侯爷说的是,陈御医是咱们十里铺的大恩人呐!我们全村老少都很感激她。” “嗯,今儿个来十里铺,是有件要事,村长既然来了,就一同做个见证吧!”景桓瞄了一眼未来老丈人,心里有点发憷,老丈人面色不太好看呐! 陈果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会真的来求亲的吧? 陈关胜也紧张起来,要事?他要真敢说,他又该怎么应对呢?直接回绝吗?那村长定要以为他疯了。 景桓清了清嗓子说:“我看你们十里铺大都种些农作物,一年产出收入有限,我想把村子东边的地都租下来,让大家种药材,至于租金,每亩每年田十两银子如何?种子由我提供,等药材产出,由我负责收购,收益你们得三成如何?我已经了解过了,目前市面上药材稀缺,种植药材收益绝对比种庄稼来的划算。” 村长惊喜,的确是如此,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也赚不了几个钱,那些个粮商心黑的很,总是把价格压的很低,如果能改种药材,倒是一条出路,而且每亩每年十两租金,那可是许多人家大半年的收益了,而且还能分到三成的收益,这简直就是无本的生意,只是,真有这种好事? “侯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一派祥和 陈果儿大吃一惊,没想到景桓要租村里的田种药材,这事,她之前想过,弄一片药田,既可以满足药堂的需求,又能造福乡里,不过,因为要离开只好算了,如果这事由她来操作的话,租金还出不到十两银子呢!收益的三成还归乡亲们,景桓这是大出血啊!白给十里铺的村民送银子啊! 陈关胜一肚子火气听到这个大计划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用果儿给的钱也买了几亩地呢!而且,这事关系到全村的福祉。 “自然是真的,合约我都带来了,村长和村民们商议一下,若是觉得可行就签,过完年,我再来收合约,不过,不可以勉强大家,一切皆凭自愿。”景桓笑眯眯地说道。 “那肯定是愿意的,这么好的事,谁不愿意谁就是傻子。”村长眉开眼笑道。 “陈老爹您说呢?” 陈关胜点点头,的确是,这样的条件已经优越的不能再优越了,要是自个儿种庄稼,万一年成不好,还赚不上这点银子。 景桓看老丈人脸色和悦了些,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不过,今儿个既然是来做好人的,就不能提亲事了,要不然,老丈人会以为他拿恩惠要挟,改天再特意登门求亲,显得郑重些。 “不过,侯爷,能不能容草民多嘴问一句,这十里铺的土地不是最肥沃的,隔壁几个村子的地都比这里的好,您为何就选了十里铺呢?”村长问出这话,就有些后悔,关键是,他还是觉得做梦一样,有些不真实,所以问一问。 景桓讳莫如深地笑了笑,看了未来老丈人一眼,笑道:“这个么?自然是有原因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先卖个关子,这是他搞定陈老爹计划的第一步,先把村民的民心搞定,到时候大家都向着他,陈老爹要反对也不会那么强烈。 陈果儿抿嘴偷笑,这个狡猾的家伙。 金花却是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他是来提亲的。” 陈果儿眉梢一挑,不用再继续偷听了。 你们知道个啥?跟那家伙玩心眼,玩得过他么? 景桓办完了要办的事,便起身告辞,村长挽留道:“侯爷,今儿个草民家里杀猪过年,您要是不嫌弃……就到草民家吃个便饭吧!” 景桓忖了忖,笑问道:“陈大叔也去吗?” 陈关胜啊了一下,说:“村长邀请我们一家都去。” 景桓笑道:“杀猪过年,听着倒是有些意思,也好,那我就叨扰了。” 村长大喜,侯爷要在他家过年,这……这可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荣耀啊!说出去谁信呢?太有面子了,便欢天喜地的先去准备了。 景桓道:“陈大叔,能不能烦请您陪我一同去村东头的地里看看?” 这可是公事,陈关胜当然不能推辞,虽然他家曾经让他这么下不来台,但今儿个,人家是来办好事的,一码事归一码事。陈关胜道:“行,我也正闲着。” 景桓又叫上陈勇男:“勇男,你也一同去吧!” 于是乎,老丈人,大舅子,陪着未来的女婿,妹夫乐呵呵地去看地了。 一派和谐景象。 第六百三十八章 偷听 柳氏没听到永宁侯提果儿的事略有些失望,默默地回到厨房。她告诉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念头,果儿要是真能嫁给这样的人,那该多好,看得出来,永宁侯是个好人,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果儿才给学堂捐资,才给十里铺的村民谋出路,他能这样做,就一定是个好人。又是这等气度相貌,她若是年轻个二十岁也得动心,哎!可惜那景夫人瞧不上果儿。 “娘,大过年的叹什么气呢?”陈果儿走进来笑嘻嘻地说。 这会儿她是一点也不担心了,景桓肯定能搞定爹和大哥。 柳氏问道:“果儿,永宁侯说租田的事能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呀!他这人说一不二的。”陈果儿道。 我看呐,他就是为了讨好咱爹。”金花走进来:“我说他也真是的,租什么田?用租田的银子拿来当聘礼多好,呃!不对,村东头那边最多也就三四百亩地,一亩十两银子,也就三四千两,太少太少,他家可是公侯之家,这聘金起码也得万儿八千的才说得过去。” 陈果儿甩了个白眼给她,金花又来讨人嫌了。 柳氏也有些不高兴:“咱家又不卖女儿,要那么多银子作甚?就算要卖,咱们果儿也是无价的。” “娘,您说的也忒难听了,什么卖不卖的,小姑迟早是要嫁人的,聘金越多说明男家对果儿越重视,将来果儿嫁过去,才能过的舒坦。”金花不以为然道。 柳氏绷着脸说:“不该你操心的事别瞎操心,虎子呢?” “在院子里玩呢!” “还不快去看着点,跟上回那样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柳氏赶她出去。 没过一会儿,巧姑跑了来:“陈果儿,听说永宁侯要租咱村的地,是真的吗?” 陈果儿用力朝她挤眼,示意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巧姑这才看到吴婶也在,嘿嘿一笑:“柳婶,村子里的小姐妹让我叫果儿去玩。” 柳氏心不在焉地说:“去吧去吧,待会儿别忘了去村长家过年。” “忘不了,我们家也被邀请了,我和我哥都去,那待会儿我和果儿就直接去村长家了。”巧姑拉了陈果儿就走。 出了院门,陈果儿道:“我们去村东头看看。” “干嘛去村东头?”巧姑困惑地问。 “景桓跟我爹还有我哥去村东头看地去了。” 两人往东走,远远地看见景桓他们站在东边的小山坡上说话,隔得太远,听不见在说什么。 “走,咱们到那棵古樟树下。”陈果儿拉着巧姑猫着腰潜行。 两人躲在树后,竖着耳朵听。噼里啪啦,村里有人在放鞭炮,陈果儿心里腹诽:干嘛非要这会儿放炮仗,吵死了。 “果儿,我看你爹跟景桓聊的挺开心的嘛!”巧姑小声道。 “就是这样我才好奇啊,不知道他都跟我爹说了什么。”陈果儿道。 “这里也听不见,回头你问问他不就得了,你这会儿着急也没用,谁让咱没长顺风耳啊!”巧姑笑得贼兮兮地。 陈果儿瞪她一眼,巧姑一把将她往后拉:“快躲好,他们下来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代言人 村里的鞭炮声正巧停了,随即有人大声喊她:“陈姑娘……你在那干嘛?” 陈果儿那叫一个郁闷,高朗你个笨蛋,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没见人在偷听吗? 景桓他们朝这边望过来,陈果儿藏不住了,窘迫的从樟树后面出来。 陈关胜拉着脸瞪陈果儿,陈果儿讪讪笑着:“爹,娘怕您忘了时辰,让我来瞧瞧。” 不得已,陈果儿拉出娘来当挡箭牌。 “陈叔,是真的,我可以作证。”巧姑义气道。 陈果儿苦笑不得,这不是画蛇添足吗?你不作证还好,你这么一说便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后面的大哥朝她挤眉弄眼,不知道是啥意思。而景桓眉则是眼弯弯,眼底尽是狡黠地笑意。 “高朗,东西都卸下了?”景桓问道。 高朗回说:“都卸下了,安置妥了。” 陈关胜道:“那咱们这就去村长家吧!” 陈果儿和巧姑走在后面,景桓和老爹并排走着,不时低头耳语。 巧姑扯扯陈果儿的袖子,小声道:“果儿,看来不用担心了,他们处的好着呢!” 陈果儿撇嘴,扭头问高朗:“你们卸什么货了?” 高朗说:“是衣服,给学堂里的孩子的,侯爷给大家每人做了四套,春夏秋冬各一套,说以后大家就穿一样的服饰上学,一看就知道是开明学堂的,而且也不存在攀比。” 陈果儿风中凌乱,不过是间村子里的小小学堂,景桓把国子监那一套般来,是不是太张扬了? 巧姑笑道:“你们侯爷想的可真周到,我们女人家都想不到这么细致的。” 高朗笑说:“那是,这可是我们几个群策群力想出来的,侯爷说,三个臭皮匠顶得一个诸葛亮。” 只见景桓扭头凛了高朗一眼,高朗立马闭嘴。 陈果儿替高朗瞪了一眼回去,景桓马上就偃旗息鼓,又去跟老丈人说笑了。 “仲达呢?怎没见他来?”陈果儿又问。 “哦,他有别的事要办。”这回高朗不敢多嘴了。 说话间,村长家到了,村长在门前的空地上摆了十几桌酒席,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被邀请了。村长就是这点好,从不捧高踩低,即便是村里最穷的人家,只要他家请客就一户不落。 大家就跟在自己家里过年一样,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来一起分享。 场面很热闹,但今年比往年更热闹,许多村民都围着村长在问租地的事儿。村长见陈老爹陪着永宁侯过来了,忙挤开人群将永宁侯请到屋里。 村民们转而围住陈关胜。 “老陈,是村东头的地都要吗?” “为什么只要村东头的?我家的地在村南边啊……” “老陈,你能跟侯爷说说吗?” 陈关胜显然成了永宁侯的代言人,耐心地一一解释。 陈果儿趁机拉了大哥问话:“刚才侯爷跟爹都说什么了?” 陈勇男嘿嘿笑道:“回头我再跟你说。” “还卖什么关子呀!真是的。”陈果儿不满道,不知道人家有多心急吗?这可是关系到她明年的安排。 第六百四十章 你答应吗 吃过午饭,景桓和村里的几位长辈一起开会。 陈果儿不好意思在那等消息,只得先跟柳氏回家,过了一个时辰,爹和大哥才回来。 “侯爷呢?”柳氏给他上了碗茶。 “回去了,说是年后再来。”陈关胜笑眯眯地说。 柳氏笑嗔道:“瞧你高兴的,有啥好事说来听听。” 陈关胜滋吧了口烟,笑说:“侯爷这人挺实在的。” 柳氏心思一动,也坐了下来:“怎么说?” 陈关胜瞄了眼门帘,小声说:“侯爷说了,上次的事是他对不住咱家,他是绝对没那心思,他娘也是受人挑拨一时糊涂,而且他喜欢果儿也不是因为果儿救过他的命。” “真的?”柳氏很意外,有些不敢相信。 “那他有没有跟你提亲?” 陈关胜道:“这倒没有,不过,看他这情形,提亲是迟早的事儿,要不然他还费这么大的劲给咱们村里办好事儿?外头的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清楚?他就是为了果儿才这么做的。” 柳氏突然觉得心口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爹,那他真要来提亲,你答应吗?”柳氏问。 陈关胜沉吟道:“这事我得再寻摸寻摸,关键还得看他们家的态度,如果他娘还是瞧不起果儿,不是真心接纳,那我是绝不能点这个头。” 柳氏也是同心思:“我也瞧着这人好,但我不能让我闺女嫁过去受气不是。” 默了默,柳氏又问:“你们商议了这么久都商议出什么来了?” “主要是关于村里其他地的事,侯爷说了,之所以只要村东头的地,是因为他在村子东面买了五十顷良田,想要划出三成用来种植药材,办个药庄,所以,其他零星的地块就不要了,但是村里人如果想要种药材,可以问他去租,头三年租金全免,如果药材没有产出,就拿工钱,等药材有产出了,一样可以获得三成的收益。这样一来,大家也不用眼红村东头有地的人家了。”陈关胜说道。 “真是个好人,好人呐!咱们村可是得了人家大恩惠了。”柳氏感慨道。 “侯爷还说了,村里这边的事,拜托我管起来,他不能经常过来,派其他人来又不放心。” “那你答应了?” “如今我也不上山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就是跑跑腿,不是什么累人的活,人家既然拜托我了,而且村长他们也是这个意思,让外人来管,还不如自己人管比较好,也说得上话,我能不答应吗?”陈关胜道。 外头,陈果儿终于从大哥那得知了景桓说了啥,心道,老爹也太好商量了吧!这样就被摆平了?没有心惊动魄,没有曲折坎坷? “妹子,我看侯爷是真心对你,他弄什么药庄还不是为了你?你就别跟他置气了。”陈勇男还劝妹子。 陈果儿无语,大哥从哪看出来她跟景桓置气来着?她什么都没说啊! “把药庄送给果儿做聘礼还差不多。”金花不知从哪冒出来,不咸不淡地说道。 陈果儿懒得跟她说话:“哥,我回屋躺会儿,中午喝酒了,头晕。” 第六百四十一章 曲袁联姻 第二天,韩岑和天佑钟良上山来,带来了曲家的请帖,邀请陈果儿明日去曲家过年。 村里人见韩岑来了都很热情,谁给过他们恩惠朴实的村民总是记得的。 钟良问:“陈果儿,今年我们还要办义诊吗?你看我把药箱都带来了。” 陈果儿笑道:“怕是用不上了,昨天我和巧姑已经给村里几位生病的看过了。” 钟良略有些失望,韩岑笑道:“病人越少越好,说明大家都身体健康。” 柳氏笑眯眯地端来茶点:“韩御医说的极是,庄户人家就怕生病,来来,大家喝茶吃米糕,别客气。” 韩岑道:“陈叔呢?怎么没见陈叔?” “你叔一大早就出去忙活了。”柳氏道。 陈果儿笑道:“我爹现在忙着呢!” “忙什么?” 陈果儿道:“景桓想弄个药庄,就在我们村边上,向村民们租地,这不,我爹忙着核实田地签约的事。” 韩岑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这样看来,陈家是不会反对果儿和景桓的事了。 大家坐了一会儿又去巧姑家,柳氏再三交代,待会儿回来吃午饭。 吃过午饭大家又去看了村长,这才回城。临走的时候,韩岑说,他得到消息,永宁侯可能要把爵位让给他弟弟了。 陈果儿并不觉得意外,景桓大兴药庄,就有去仕之意。 翌日,陈果儿进城去沈家,还是那些人,只是少了华少棠,过年了,他却独自一人在异乡漂泊,陈果儿不免有些感伤。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曲如澜小声地告诉陈果儿:“今儿个有喜事。” “什么喜事?”陈果儿好奇道。 曲如澜神秘兮兮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开席后,娶知远就公布了喜讯,曲心怡和袁阅定亲了。 陈果儿惊喜,难怪席上没见到心怡,原来是特意避开了。再看袁阅,面带微笑,眼底却是蕴着一抹喜乐不明的惆怅。他还念着曲云菡吗? 大家纷纷向曲知远和袁阅道喜。老吴最是高兴,拍拍袁阅的肩膀:“袁老弟,老哥哥真心为你高兴。” 袁阅笑着举杯敬大家。 不管袁阅心里是怎么想的,陈果儿以为,这都是暂时的,时间久了,袁阅心里那点念想会渐渐淡去,会把对云菡的感情慢慢转移到心怡身上。而且,曲袁两家联姻是长辈们多年的夙愿,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仁德堂有了袁阅的帮衬,她也能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因为国丧,婚事要到明年年底举办,到时候大家务必来喝喜酒。”曲知远开怀道。 “一定一定。”大家纷纷应诺。 老吴又去拍韩岑的肩膀:“少元,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你若看上了哪家姑娘,告诉我,我帮你去说亲。” 韩岑在京城没个亲人,老吴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待。 韩岑不自然地笑道:“好啊,我若看上了谁,一定请您做大媒。” 曲如澜手一抖,杯里的酒洒了在裙子上,仓惶起身:“我先失陪一下。” 第六百四十二章 妇唱夫随 大哥年前就去了五城兵马司报道,原本是他给陈老爹打下手,办租地的事儿,他一走,这活就落在了陈果儿身上。核实良田,签合约,父女两忙的不亦乐乎。 村里没有一家不签约的,那些村东头没有田地的,也纷纷报了名,表示愿意租药庄的田,还有旁的村村民知道了这事,也求上门来,请陈关胜一定帮个忙,陈关胜是个热心人,都不好意思拒绝,就让陈果儿先把名字登记下来,到时候用不用这些人,让永宁侯自己定夺。 陈果儿觉得景桓肯定没意见,反正药庄弄起来也是要请人的。就不知道别村的是不是也是这个条件。 初二,景桓又来了,带来一大堆礼物,让陈家老两口有些手足无措,收下吧,太贵重,不收吧,又不礼貌,还是陈果儿做主,把礼物给收了下来。 按这里的风俗,初二本就是要到老丈人家拜年的,陈果儿觉得景桓挑这个日子来别有用意。 陈关胜这次没让陈果儿避出去,让她留下一起商议。 景桓看了厚厚一叠合约,还有登记在策的长长的一串名单,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知道这里头的工作有多琐碎,老丈人是花了大力气了。 “行,我明日就让人把定金送过来,至于别村这些要租田的,也都按十里铺的条件给,但是有一点,好吃懒做的不要,如果他租种的药田产量比别家的少很多,则收益不再分成。”景桓道。 陈关胜点点头:“是这个理儿,拿了钱就得把活干好。” 陈果儿插句嘴:“是开春就要种吗?准备种哪些药材?” 种什么是最要紧的,关系到收益。 “我跟陈老板商量过,他给了个建议,种五味子,防风,黄芪什么的比较好,一来这些药材价钱好,再来市面上也缺,你觉得如何?”景桓问。 陈果儿心说:原来已经有高参了。这个想法跟她琢磨的差不多,她也是这个意思。 “陈老板是做药材生意的,既然他这么觉得,肯定是好的。”陈果儿笑笑。 见陈果儿不反对,景桓又道:“我准备初八就动工,先把庄子建起来,陈伯,你们村上可有人愿意出工?” 陈关胜道:“我们村上木匠泥瓦匠都有,回头我去问问。” “那就麻烦陈伯了,好在庄子离这里也不远。”景桓道。 “你已经画好图纸了?”陈果儿意外他的动作,从他打算退出仕途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几天,就决定办药庄,而且马上就要开工了。 景桓从怀里拿出一份图纸:“已经画好了,是了空大师给画的,用了五天时间。” 陈果儿看这图纸,上面不仅有休闲的宅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而且边上还有一个大型的制药作坊。 “你是准备当药商了吗?”陈果儿问道。 景桓笑了笑:“当药商有什么不好,这不是妇唱夫随么?” 陈果儿一阵脸红,拿眼瞪他,爹还在呢,说什么疯话。 景桓也是一时忘情,等醒过神来,不免有些尴尬。 陈关胜拿烟杆在炕沿磕了磕,下炕说:“我去看看你娘中午做啥吃的,那个……侯爷,如果不嫌弃家里简陋,就一起吃个便饭吧!” 景桓忙道:“不嫌弃不嫌弃,那就叨扰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谁高攀谁 陈老爹一出去,陈果儿就小声埋怨道:“小心我爹把你轰出去。” 景桓笑嘻嘻地说:“你爹人很好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凶,害我好一阵紧张。” “哼,我爹是看在村民利益的份上。”陈果儿哼哼道。 “那是,像我这么好的女婿上哪找去。”景桓厚着脸皮道。 总算两人可以好好说话了,陈果儿也就不计较他自吹自擂,问道:“我听说你连爵位也不要了,是真的吗?” 景桓无所谓道:“不要了,让景允继承,以后他当官,我经商,我还乐得个清闲自在。” 他离开,把景允推出去,以后就换景允撑起景家了。 “那……你不离开京城了?”陈果儿记得他说过要离京的。 景桓笑意温柔地看着她:“如果我离开了,你会跟着我吗?” 这还用问吗?她把济仁堂的事都安排好了。 “说正经事,你先回答我。”陈果儿轻轻推开他,省得他越靠越近,指不定爹什么时候进来,看见了就不好了。 景桓坐正了说:“肯定是要离开的,不过,也不是不回来,一年一趟总是要的,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 “你还没说去哪儿呢!”陈果儿道。 “这要看你的意思了,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只好和少堂一样四处流浪了。”景桓委屈地说。 呃……真是败给他了,说得这么可怜。 “我跟你走,凭什么呀?我又不是你什么人?”陈果儿撅了嘴道。 “那你的意思是……”景桓紧张起来,他一直担心这个,毕竟果儿的家在这里,她一手创办的济仁堂在这里,让她抛弃一切跟他走,他还真没这份信心。 看他惶惶不安地神情,陈果儿又有些不忍,嗔道:“笨蛋,我爹还没同意我嫁给你呢,我怎么跟你走啊?那不成私奔了吗?” 景桓拍拍胸口:“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这个你放心,过几日我就来提亲,到时候你爹要是不答应,就算下跪磕头,我也要求到他答应为止。” 陈果儿忙去堵他的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门帘,说不定这会儿娘或是嫂子就在外面偷听呢! 景桓趁机在她手上吻了一下,陈果儿吓的忙缩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景桓只一味傻笑。 “那高朗和仲达呢?他们还跟着你吗?” 景桓说:“他们跟了我好几年了,便是要赶也赶不走,反正我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 陈果儿默然,这么多年辛苦经营,走到了权利的至高点,大家都以为太子登基,永宁侯这位大功臣必定风光无限,而今却要放弃一切去做个平凡人,说不惋惜是假的,但她更敬佩他的超然,说放下就放下,而起放的这么彻底,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顿了顿,景桓又道:“等医考结束,我们就离开,药庄的事,我让仲达在这里负责。” 陈果儿点点头:“你先让我爹点头再说。” 景桓眉梢一挑,眼底含笑,似在说没问题。 陈果儿突然想到一事,问:“那你娘不会再反对了吧?” 景桓笑道:“我都为景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她怎么可能反对?我就剩这么一个心愿了,她怎么忍心反对?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现在不是你高攀我,是我高攀你,所以,放心吧!我娘已经答应了。” 陈果儿听的心酸,薄嗔道:“什么高攀不高攀,难道你以前觉得我高攀你了?” “没有没有,一直是我高攀你。”景桓忙否认。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天赐良缘 过了初三,陈果儿就回御医院了,如今御医院的事务大多都是韩岑在管理,陈果儿提前跟梅院使说了要请辞的事儿,梅院使深表遗憾,却不勉强,拟了个折子递上去,准备提韩岑为副院使。 正月十三,上灯的日子,然而家家户户点的依然是白灯笼,元宵灯会也被取消了,这个年过的甚是萧条。不过十里铺的村民却是沉浸在对幸福生活的憧憬里,景桓的药庄正式破土动工。 到了正月十六,大哥来了趟济仁堂,笑呵呵地说:“昨儿个永宁侯来提亲了,爹答应了。” 陈果儿愣住,不敢相信:“真答应了?” “那还能不答应?卫先生做的大媒,永宁侯还拿出了太子的御笔亲书‘天赐良缘’,谁敢不答应?不过你放心,爹娘挺高兴的。” 陈果儿咂舌,景桓居然拿太子的御笔亲书去唬弄老爹,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招,原来是以权压人,陈果儿甚为不齿。 大哥吃过晚饭就回任上了,景桓乐颠颠地跑来,看着果儿直笑。 陈果儿板着个脸不理他。 “果儿,你咋不问我来做什么?”景桓一路跟到制药房。 “有什么好问的,真有事你自己会说还用我问?”陈果儿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是不如他的意。 景桓心情好也不计较,眉开眼笑地说:“我上你家提亲去了,你猜怎么着?” 陈果儿摆弄着药材,兴致缺缺:“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景桓皱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扫兴啊!一点也不配合。” 陈果儿瞟了他一眼,咧嘴一笑:“侯爷,您要我怎么配合你呀?结果如何你这不都写脸上了吗?” 景桓道:“你都看出来了?那你怎么不开心啊?” 陈果儿狠狠瞪他:“你拿太子的题词去求亲算什么意思?” 景桓怔了一下,怪叫道:“是谁这么多嘴?” “呸,难道你还想瞒着我呀?我还以为你有多诚心呢,就拿这个去唬弄我爹娘?”陈果儿数落道。 景桓赔笑道:“这怎么算是唬弄呢?太子即将登基,他的题词就等于圣旨,等于皇上赐婚,这是天大的荣耀,要不是国丧期间,你们村都要敲锣打鼓了。再说,我也没一开始就拿出题词,是你爹点头以后我才拿出来的,这算不上唬弄吧?算锦上添花还差不多。” 陈果儿倒不知道这细节,怀疑地看着他:“是真的?” 景桓一本正经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不信你回去问你爹。” 好吧!这还差不多,陈果儿心里舒坦了点,问道:“我爹怎么就答应了?都没有为难你?” 景桓嘿嘿笑着,得意道:“也不看我请的大媒是谁,卫先生那张嘴不说则已,一开口死人都要被他说活过来,再说了,还有村长他们在一旁帮衬,你爹就犹豫了那么一下下,就点头了。” 陈果儿嗔道:“你就美吧!” “我当然美,昨晚美的都睡不着觉,想找你来着,可你在宫里留值,所以,今儿个才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哎……真是不容易啊!历经波折,总算如愿以偿,果儿,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景桓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陈果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不容易呢! “来,亲一个庆祝一下。”景桓腆着笑脸凑上来。 陈果儿连忙躲开:“干嘛呢你,小心有人来。” “人来了也不怕,我亲自个儿未婚妻有什么好怕的。”景桓厚颜无耻道,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正要亲,只听得一声尖叫。 “啊……我什么也没看见。”巧姑落荒而逃,也不把门关上。 第六百四十五章 谁是你夫人 陈果儿羞的满脸通红,这下没脸见人了。 景桓拉着她,去把门关上,还上了闩,就将她按在门板上,扣着的她的后脑,狠狠地吻了下来。 这一吻犹如天崩地裂,压抑已久的情感彻底爆发,是历经艰难曲折偿所愿后的狂喜与激动。什么都不愿意想,也没时间想,他只想狠狠的吻她,把她吃进肚子里,揉进身体里去。 陈果儿心跳如鼓,他的狂热让她有些吃不消,快要无法呼吸了。 “果儿,有了你,我的人生就圆满了。”他在她唇边喘息着低语,继而又深深的吻住她。 圆满二字,前世不曾体会过,今生一直在追求,她曾以为医尽天下疾病便是圆满,攀登上医学的最高峰便是圆满,前耻得雪大仇得报就是圆满,家人朋友每一个她所珍视的人平安喜乐便是圆满,这一刻才发现,真正的圆满是什么,心有所系,只要想到那个人就觉得很温暖,什么也不怕,她爱他,他更爱她,能对她说,你就是我的圆满……所以,她也很圆满。 过了华久,陈果儿气喘吁吁地推开他,红着脸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裳,他一要靠近,她就瞪他:“不许再过来了,我们还没成亲呢!” 她很清楚,他已经到了压抑不住,就要爆发的边缘,再不悬崖勒马,药房就要变洞房了。 景桓的眼睛格外闪亮,浓情蜜意,还有那么深深的渴望氤氲期间,但他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毕竟还没有成亲。 “你坐那边去,我有话问你。”陈果儿指着椅子说道。 景桓乖乖地坐下,笑意温柔:“夫人要问什么,为夫知无不言。” 陈果儿薄嗔道:“谁是你夫人。” “陈果儿呗。” 陈果儿心说,真是败给他了,威风凛凛的一侯爷,怎么这么一副花痴样,不过,他这副样子也就只有她看得到。 “跟你说正经事呢!”陈果儿隔着桌子离他远远地坐下。 “你说,我洗耳恭听。”景桓笑道。 “太子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陈果儿问,之前一直不问,一来是没机会,二来,她心里也没底,问了怕景桓心里不舒服,但是这次太子居然还给他们题词,看来他们的关系没有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便忍不住问了。 说到这事,景桓敛了笑容道:“太子希望我能留下。” 陈果儿有些意外:“那你的意思呢?” 景桓叹了口气道:“裂痕既然已经产生了,就算修补的再好,那裂缝也是存在的,无法消除,太子现在是还用得着我,一旦他登基,政权稳固,就不会这么想了,与其等到将来他想对付我,还不如我现在识趣一点,把一切都交出来,他还能念着我的好,将来会善待景家,重用景允。” 陈果儿点头,景桓的考虑是对的,景桓掌握着大周大部分的兵权,不遭人忌惮是不可能的,即便太子不生异心,难保不会有人在太子面前进谗言,什么话说多了就成真的了。还不如尽早抽身。 “那你打算去哪儿呢?”陈果儿又问。 景桓想了想,说:“先不说去哪儿,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军中拼搏,去过很多地方,但从来没有好好看看这大好的山水,咱们就边走边看,到哪儿觉得喜欢就在哪儿落脚,如何?” 第六百四十六章 辞官 陈果儿不由的向往起来,她活了两世,只知道埋头苦学,其实她心中一直有个愿望,学那隐于世间的名医,游走四方,医治苦疾。爹也曾这么想过,但有家有室,有仁德堂,便哪也去不了,老吴也是有这心愿,但被医馆所累,亦不能如愿以偿。如果没有景桓,说不定她也走不出这座城,放不下那华许多多的牵挂。 二月初六,皇上出殡的日子,满城皆素,白幡如云,哭声震天。 二月初九,太子登基称帝,改年号为仁和,大赦天下。 当日就宣布了宁家之罪,因着登基之日不易见血,视为不吉,宁家上下全部发配岭南,终身不得出岭南,宁妃被打入冷宫,囚禁终身。 而苏贵嫔和敬妃,一同被尊为太妃,荣养后宫之中。 岑寒冤情得雪,韩岑恢复本命岑文宣,升任御医院副院使。 二月初十五,景桓辞去兵部尚书,威武大将军,以及永宁侯的爵位,爵位由景府二公子景允承袭。 景桓对外宣称旧疾复发,需要常年休养。外人纷纷表示遗憾,本可风光无限的永宁侯,却是疾病缠身,就此沉寂了。 皇上赐其良田百顷,金银无数,以显示君臣之恩厚情谊,皇恩浩荡。 此消息传到十里铺,村民们都很担心,陈关胜更加着急,刚定了亲就旧疾复发,而且严重到要辞官休养的程度,于是,陈关胜当天就进城找陈果儿。 “爹,那不过是对外宣称罢了,他没事儿。”陈果儿哭笑不得,跟爹解释。 “真没事?那他为啥要辞官?”陈关胜不信,他可不想女儿过门没几天就守活寡,不行的话,他就豁出这张老脸不要,退婚。 “爹,真没事,你也见过他,他像是有病的人吗?他不过是手上权太重,不想引人猜忌罢了,就算他不做官了,也依然是皇亲国戚,贵不可言。”陈果儿也不能把话说的太清楚,朝廷上的勾心斗角,权利倾轧,不是爹能懂的,真要是懂了,说不定就该害怕了。 陈关胜似懂非懂:“你的意思,他这么做是想图个安生?” 陈果儿笑道:“可以这么说,这是他早就想好了的,功成身退,以后改行经商了。” 陈关胜哦了一声:“这样也好,他是侯爷,自己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既然他没病,那我就放心了。” “爹,对外您可不能这么说。” 陈关胜点头道:“晓得晓得,不会说出去的。” 侯爷称病辞官,要是说出去,让皇上知道了,岂不犯了欺君之罪?陈关胜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爹,我也打算辞了御医院的职务,去外地开分店。”陈果儿先探探爹的口风。 “啊?”陈关胜吃惊道:“你想去哪儿?要多久?” “还没定呢!开药铺不仅为了赚钱,更是行善积德,景桓他也支持的,京城还是根本,会回来的。”陈果儿道。 一听说行善积德,陈关胜就动摇了:“那你婆家会不会有意见?” “不会的,正好景桓他也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有他陪着,爹娘就不用担心了。” 陈关胜道:“我得回去跟你娘商议商议。” 第六百四十七章 医考 三月初二,一年一度的行医资格考试开始了。 一大早,陈果儿就陪同巧姑和天佑去医署。 巧姑很紧张,这段时间都不会睡觉,眼圈都是黑的,天佑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都对这次医考看得很重。 陈果儿知道他们紧张最大的原因还是不自信,也怪不得他们,一般参加医考的都是学了好几年医术的,像巧姑和天佑满打满算才学了两年的学徒来参加医考的几乎没有。 陈果儿握住巧姑的手,安慰道:“不用太紧张,依你们目前掌握的医术,只要正常发挥,过医考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没考出来也没关系,明年继续考。别人都要考好几年才过呢!” “可是,拿不出行医资格,我就没办法坐堂,帮不到你的忙。”巧姑恹恹道。 天佑心里想的是,拿不到行医资格,他拿什么去李家提亲? “怎么帮不到?你不是一直在帮我的吗?好了,待会儿进去,什么都别想,好好答题就是。”陈果儿笑道。 到了医署门口,碰到曲心怡和曲心睿,他们也参加这次医考,袁阅陪他们来的。 袁阅上前来说:“刚才韩岑和梅御医进去了。” 陈果儿莞尔道:“韩岑是昨天才知道要当副主考。” 心睿跟陈果儿打招呼:“陈御医。” “心睿,紧张吗?”陈果儿笑微微地问。 心睿憨憨一笑,挠了挠头:“有点,还好不是我爹当主考。” 每年医考官的选择,有一条规定,如有自己的亲属参加医考,就必须回避,所以,曲知远今年本来是要当副主考的,但因一双儿女都要参加考试就回避了。倒是袁伯伯,仍是副考官。 心怡没有过来,只是站在远处朝陈果儿颔首微笑。 陈果儿心里微有些遗憾,以前心怡跟她最要好,姐姐长,姐姐短的跟前跟后,如今换了个身份,便疏远至此,还好心睿跟她还是挺亲热的。 等了片刻,医官出来,请所有参加考试的人拿好自己号牌排队入内。 这医考不比科举考试容易,程序也很复杂,参加考试的人都要被搜身,防止夹带,一旦查出有作弊的行为,五年之内不得再考。 考试分笔试面试和实践操作,笔试过关才能参加面试,面试再过关方能参加实践操作。 所以,现在进去的一百多人,最后能有两成拿到行医资格就不错了。 开考后,陈果儿和袁阅找了附近一家茶馆等消息。 “我听说你要离开御医院了?”袁阅问道。 “嗯,上头已经批准了,等医考结束后再宣布,不过,我还是在御医院挂名,还算是御医院的人。”陈果儿离开的事,御医院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也不是想瞒着袁阅,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袁阅叹息道:“真羡慕你,想离开就能离开,我就不行了,袁菲在御医院,我不得不看着点。” “以后就一心经营济仁堂了吗?”袁阅问。 “打算离开京城,四处看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十里路都没走过,那怎么行。”陈果儿笑道。 袁阅赞同地点头:“不错,是个好主意,也华,将来有机会我也要去游历一番,见多才能识广,而不是一味埋头在医书里。” 袁阅神情复杂地看着陈果儿,这个当初那个一对鹿角跟他要五两银子的小女孩,短短三年时间,一飞冲天,光芒闪耀盖过了所有前辈,却在她风头正劲之时,又甘于平淡,去追求她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样的选择是得还是失?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天佑提亲 巧姑等人都顺利过了笔试和面试环节,两场下来,曲心怡的分数是所有参考的学员中最高的。第三天的实践操作是根据自己所报的科目进行。 巧姑报的是妇人科,和曲心怡一样,天佑报的是大方科,心睿报的是针灸科。 最后一场结束,陈果儿看到巧姑笑眯眯地出来就知道有戏了,反而是天佑,心事重重,不知道自己表现的到底如何。 “终于考完了,我们去好好庆祝一下。”陈果儿欣然道。 巧姑说:“都还没放榜呢!现在庆祝太早了吧?” “放榜什么的先不管,你们能拼到最后一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没看到那么多人,连参加实践操作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你们已经很厉害了,值得庆祝。”陈果儿道。 “行,那我要吃好的,去天香居。”巧姑笑呵呵地说。 天佑觉得自己没戏,但看巧姑的状态,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也替她高兴,于是,陈果儿叫上曲如澜、钟良和李彦生他们一起去天香居吃了顿大餐。韩岑他们这些主考副主考还在关禁闭出不来,就没他的份了。 期间,陈果儿看曲如澜落落寡欢,但知道她是不会回扬州了,因为她已经升任吏目,全权负责妇人科的事务,她既然答应了下来,自然没有离开的道理。至于她和韩岑的事,相信韩岑总有一天会想通,曲如澜才是最合适他的人。 三天后放榜,这次一共过了二十一人,曲心怡高居榜首,拿了第一,心睿也不差,排在第四,巧姑居中,而天佑堪堪挂在末尾。 不管是第一还是末尾,拿到的行医资格文书都是一样的,结果皆大欢喜,陈果儿心头一桩大事落了地。 拿到证书的第二天,天佑就准备好了聘礼,请老吴和袁阅做大媒,前往十里铺李家去提亲。 巧姑在药堂里惴惴不安,不知道爹娘会不会答应。 陈果儿安慰道:“放心好了,李叔和李婶一定会答应,我跟我爹也打了招呼,我爹会过去帮忙说话的。” 到了下午,天佑春风满面的回来了,被巧姑一把拖进房里去说话。陈果儿忍俊不禁,这还用问吗?看天佑那样就知道此行一定是得偿所愿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巧姑满脸通红的出来。 陈果儿突然想起那天景桓来告诉她喜讯的时候,按耐不住心中喜悦强吻了她,下意识得就去看巧姑的嘴,只见她小嘴儿红红润润的,陈果儿脸热起来,不由的鄙视自己,真是太不纯洁了。 “怎么样?事成了吗?”陈果儿明知故问。 巧姑羞涩地点头,心底的喜悦情不自禁的从眼低眉稍流露出来。 “太好了,这下,大家都圆满了。”陈果儿虽然已经猜到,但猜测得到证实,还是很兴奋。巧姑和天佑可是最早对上眼的,如今终于能在一起了。 “老吴要天佑请客,你说上哪请好?”巧姑羞赧地问。 “上哪请?当然是就在这里咯,今天早点歇业,你好好做一顿饭,谢大媒,这样才算有诚意。”陈果儿笑道。 虽然她已经给了巧姑和天佑半成份额,但两人都是节省惯的,天佑又有一个患病的娘,将来还要成家,处处都要用钱,能省则省,反正老吴也就是为了讨口喜酒喝。 第六百四十九章 授业之恩 这一晚热闹非凡,陈果儿做主,把回春堂的师兄弟们都叫了来,加上济仁堂的伙计们,在后院摆了三大桌,又从酒楼里订了好些菜来充数,省得巧姑忙不过来。 天佑被大家灌了不少酒,醉醺醺的拍着韩岑的肩膀,大着舌头问:“老大,你实话实说,你……有没有照顾小弟,给小弟开了后门……” 韩岑弹了他一个脑嘣儿:“你老大我是这种徇私的人吗?真是的,我还没说你呢,给你开了这么久的小灶,你小子就给我挂尾巴,说出去都没脸。” 天佑嘿嘿傻笑:“没徇私就好,没徇私就好。” 巧姑端菜上来,替天佑抱不平:“挂尾巴怎么了?人家想挂还挂不上呢!” “就是就是,天佑已经很厉害了。”陈果儿忙打圆场,她知道韩岑这么说是为了消除天佑的不自信,可不是想贬低天佑。 老吴哈哈大笑,感概说:“袁老弟啊,我看你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教出这么一群学生,你看看,两位御医,而且还是大周的神针,一个吏目,两个医生,还有两位刚刚拿到行医资格,就是医学馆也没这么牛的,当然,这里头也有我老吴的一份功劳。” 袁阅哂笑:“我可不敢说韩岑和陈果儿是我教出来的,我的本事还不如他们呢!” 韩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若没有袁师父开设回春堂学馆,就没有今日的我们,来,袁师父,吴师父,我敬你们一杯,授业之恩,终身不忘。” “我们一起来。”钟良道。 大家纷纷举杯敬老吴和袁阅。 的确,若没有回春堂学馆,陈果儿的复仇之路岂能这么顺利,也许不会跟景桓发展到今日。 大家喝的尽兴,连平日喝酒很克制的袁阅,也被灌醉了。陈果儿吩咐阿泉等人用马车把一个东歪西倒的人送回去。 曲如澜帮着巧姑收拾,陈果儿给韩岑弄了碗醒酒汤。 “你没事吧?”韩岑今晚喝了不少,走路都有些踉跄了。 “要是不行,你就别回去了,跟天佑挤挤。” 韩岑笑着摆摆手:“这点酒,小……意思,我还清醒的很。” “还逞强,说话都大舌头了。”陈果儿薄嗔道。 “开心呗,天佑那小子看着老实巴交,却是最有本事的,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一帮子师兄弟,他头一个抱得美人归。”韩岑目光沾染了微醺的酒意,有种特别的神采在里头,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陈果儿。 陈果儿避开他灼人的目光,说:“某人不是一直在等你吗?为了你,离乡背井的,你的心也太狠了。” 韩岑苦笑,低眉掩去眼中的黯然,喝着手里的醒酒汤。他何尝不是在一直在等,等到自己绝望为止。 其实,他已经没有奢望了,只是还走不出心里的茧,缠的太密太厚,甚至不想挣扎,就这样呆在这个茧里,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他的心能化茧成蝶。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所以,明天要先回趟十里铺,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拜托的也都拜托了。”陈果儿道。 韩岑笑了笑:“后天我当值,可能不能去送你了,下次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总之,各自珍重吧!” 第六百五十章天下处处是我家 离开的那天,陈果儿没让大家相送,不喜欢离别的场面,依依不舍的告别,她也不是不回来了,她更愿意把别离当成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 但是景家的人却是都来了。 景夫人拉着陈果儿的手,神情悲戚地说:“以后就要你多照顾恒儿了,他这人总是粗心大意的,不会照顾自己……” 陈果儿只好说:“夫人请放心,我会的。” 景夫人踟蹰着又道:“过年前一定回来,把婚事给办了。” 对桓儿,她心里是说不出愧疚,桓儿为了景家早早就上了战场,出生入死,功成名就之时,又不得不为了景家放弃了一切,她一直很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想不通也没办法,既成事实,她只能接受,现在她只希望桓儿能过的快乐,以后就随着他的性子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能做的唯有祝福和祈祷了。 陈果儿脸一热,点点头:“会回来的。” “娘,你们说完了没,要出发了。”景桓大声催道,昨晚就被娘叫去七叮咛八嘱咐的,烦的不行,现在娘不来烦他又去烦果儿。 “大哥,你也太心急了,娘交代未来儿媳几句,你就这么不耐烦。”景岚抱怨道,舍不得大哥离开。 “哥,您放心,家里我会照顾好的。”景允道,自从挑起肩上的担子,景允变得沉稳起来,以后他就是景家的顶梁柱了,不说他能做的比大哥好,但一定要尽力做好才是。 景桓拍拍二弟的肩膀:“记住,不要锋芒太露,太平盛世,韬光养晦即可。” 景允郑重点头。 “妹子,哥要是见到华少棠,就给你来信。”景桓笑了笑说道。 景岚眼眶红了起来:“要不,哥,我跟你一块儿走吧!” 景桓道:“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我和你大嫂可以独处,添上你算怎么回事?你别来打搅我们啊!” 惹得景岚直翻白眼。 “果儿,走啦……”景桓见娘还说个没完没了,又大声催促。 “来了。”陈果儿向景夫人屈膝一礼,告辞上了马车。 景桓朝家人挥挥手:“都回去吧!过年见。” 高朗一挥鞭子,马车徐徐前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南门。 “本来我不想带紫鸢的,可娘说带上紫鸢可以伺候你,我一想,也对,你身体不是很好,是需要有人照顾。”景桓指了指身后那辆马车说。 陈果儿笑道:“你娘是想她伺候你的吧?” “绝对不是,我娘真那么说的。”景桓一本正经道。 陈果儿噗嗤笑道:“好了,带上就带上吧!就算给高朗做个伴,不然他多可怜啊。” 最近好事连连,陈果儿总是忍不住想要撮合。 景桓笑了起来:“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陈果儿轻啐了他一口,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儿吧!” 景桓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嗅着她衣裳淡淡的药箱香,心中无比满足,说:“去山东,已经跟老陈说好了,东家要去视察。” “是吗?我一直想去来着。”陈果儿欣喜,景桓好像总是能猜中她的心思似得。 “然后我们南下,去扬州,临安,也到海边去看一看,你没见过大海吧!一望无际,波澜壮阔,那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周的大好山河,我们一一踏遍,也不枉此生了。”景桓抱着她,规划着心中的蓝图。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多大权力,拥有多少财富,而是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能和心爱之人红尘作伴,自由自在恣意潇洒,这才是他最最渴望的现在和未来。 陈果儿倚在他怀里,向往着那大山大海,幽幽地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和你在一起,天下处处是我家。” 景桓动情地吻上她柔软芳香的唇:“只要有你陪着我,人间处处是天堂。” 第六百五十一章 封城 一行五人,一路游山玩水,四处行医,日子过的悠哉悠哉,好不惬意。原本半个月的路程,愣是走了将近两个月才到济州城。 “怎么回事?进城的队伍排这么长?高朗,去看看什么情况?” 穆恒皱着眉头吩咐道。 高朗下车去询问,须臾回来禀报:“公子,说是守备大人府上遭窃,丢了重要的东西,济州城现在只进不出,进城也要严加盘查。” 穆恒嗤鼻:“为了抓个毛贼搞的这么兴师动众,难不成偷了他的官印?” 陈果儿犹豫:“那我们还进不进城?” 万一进了城出不来,岂不是被困在里面? “进啊,干嘛不进,等咱们办完这边的事儿,估计那毛贼也抓到了。”穆恒不以为然,多大点事儿。 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一行人才进了城,在如意客栈落脚,要了三间上房,陈果儿和紫鸢一间,高朗和仲达一间,穆恒单独一间,这一路上都是这么安排的。 安顿好后,穆恒让高朗去通知陈老板。 陈老板早就收到信,说陈果儿和穆恒要来,可等来等去等不到人,把他给急的,生怕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终于把人给盼来了,陈老板忍不住要问一声:“你们路上可还顺利?” 穆恒道:“顺利,非常之顺利。”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轻松快活过,没有公务缠身,有佳人作陪。 陈老板:呃…… “可您信上不是三月初十出发的吗?”现在已经是五月初七了。 陈果儿嗔了眼穆恒:“你给陈老板写信了?” 都告诉人家出发日期了,还带着她到处游玩,让陈老板巴巴的掰着手指算日子,真好意思。 穆恒讪讪:“那个……你们山东的风景太美了。” 他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主要是看果儿玩的开心,他就想让她多开心开心。 陈老板面皮抽了抽,敢情你们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害他白担心这么久。 穆恒岔开话题,问起守备府失窃的事儿。 陈老板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守备府丢失了很重要的物件,前儿个开始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搜查,对了,晚上戌正后宵禁,任何人不得在外逗留。” 陈果儿想起阿胶作坊不在城内,而是在济州所辖的东阿县,问道:“那咱们岂不是去不了东阿县?” 陈老板道:“只能等禁令解除方能出城,想来也不会耽搁太久。” 陈果儿略有些失望,这次来济州主要是想看看阿胶作坊,再跟陈老板商议一下扩建作坊的事。 现在作坊每年的产量,仅供应京城以及京城周边地区已是十分紧张,扩建势在必行。 穆恒安慰道:“果儿,咱们既来之则安之,这济州城水旱两路四通八达,颇为繁盛,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对了,我在这边还有朋友,也带你认识认识。” “你在这边还有朋友?” “那是当然,爷南征北战多年,朋友遍天下。”穆恒嘚瑟的挑眉。 正说着,如意客栈的伙计在外边道:“里面的客官,军爷追查要犯,要核实客官的身份,客官请开开门。” 第六百五十二章 相公 陈老板小声道:“例行公事,每天要查好几遍。” 穆恒让高朗去开门。 几位军爷进来,目光扫视一圈,然后对照客栈的入住登记,硬邦邦道:“路引拿来看看。” 陈果儿让紫鸢去拿了交给军爷。 陈老板上前道:“军爷,老朽是本地人,这位陈姑娘是京城济仁堂的东家,也是陈氏阿胶的大东家,这次是特意过来视察阿胶作坊的。” 军爷把路引还给陈果儿,又看向穆恒:“这位的路引呢?” 陈果儿道:“他叫穆子昂,是我相公,陪我一起来的,路引上有写明,一行五人。” 穆恒这趟出来,用的是化名,毕竟穆恒的名字在大周太响了,别说官场很多老百姓都知道。 穆恒的嘴角忍不住上翘,心里的甜蜜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果儿这声相公叫的好好听,果儿是第一次叫他相公哎! 陈果儿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不用看都知道他这会儿脸上什么表情,真的很想打他,这么多人在,能不能克制一下? 军爷拿出一张画像,对比着屋子里几个男的,须臾,收了画像,手一挥,走了。 陈果儿侧眸,对上一双乌亮的深情眼,看得她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 穆恒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陈果儿,道:“陈老板,你先回吧,不用管我们,等禁令解除,你再来,高朗,仲达还有紫鸢,你们各回各房。” 陈果儿转身就走,比其他人反应都快。 这家伙不怀好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她才迈出一步就被穆恒拉了回去。 陈老板还没搞清楚状况,被高朗和仲达架着出了房间,紫鸢紧跟其后,顺手关上房门,三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公子想跟陈姑娘独处的时候,大家最好识趣点,原地消失,大家老有经验了。 “你干嘛?也不怕人笑话。”陈果儿薄嗔道,每次他想对她做点什么就把人支开去,高朗他们肯定都明白他两想干嘛,难为情死了。 想甩开他的手,反被他圈进臂弯里。 穆恒笑道:“再叫声相公来听听。” 陈果儿窘迫:“刚才是特殊情况。”他们还没成亲呢,叫什么相公。 “果儿,叫一声嘛!我想听。”穆恒在陈果儿面前向来不知脸皮为何物,撒娇卖萌装可怜,无所不用其极。 “不叫。”陈果儿实在叫不出口。 “真不叫?” “不叫。” 穆恒环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挠上她的痒痒肉。 陈果儿最怕痒了,一挠她痒痒就浑身发软,想躲又躲不开,边笑边骂:“穆恒,别闹了,哈哈……快住手,不然我翻脸啦哈哈哈……” “叫不叫?” “哈哈哈……我叫,我叫……” “快点。” “相公……” “再叫一声。” “相公……” 穆恒这才停手,四目相交,周遭的空气都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小丫头,叫的这般娇媚,把爷的魂都勾走了。 穆恒低头吻上那微启的红唇,她这般鲜美可口,好想把她拆吞入腹,可惜,他们要等年底再成婚,他还得继续忍。 每日佳人在旁,耳鬓厮磨却只能浅尝而止,真的太痛苦了,所谓甜蜜的折磨,他已经领教的够够的。 第六百五十三章 异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温存,穆恒气息不稳,也不知是意乱情迷闹得还是被气的。 陈果儿趁机推开他,躲的远远的背过身去整理衣裳。 穆恒黑着脸道:“进来。” 仲达和高朗进门,仲达道:“公子,刚才属下看到了缉捕的画像,好像是郭检。” 穆恒目色微沉:“看清楚了?” “左腮边一颗痣,错不了。”仲达笃定道。 “看来守备府的失窃案另有玄机。”穆恒背着手在房中踱步,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高朗和仲达都明白,主子只有遇到头疼的事儿才会如此。 “守备府下令封城,定是确定郭检尚在城中,你们两出去逛逛,留下记号,或许他能看到。” “是。”仲达和高朗领命而去。 陈果儿这才走过来:“郭检是谁?” “我之前说要带你去见的朋友便是郭检,我与他在军中共过事,郭检为人正直,绝不会无缘无故偷守备府的东西,我怀疑这事有蹊跷,既然遇上了,肯定得帮郭检一把。” 既然是朋友,帮忙是应该的,不过陈果儿还是要提醒一下:“你要小心些,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你也不是康平侯了。” 穆恒道:“我会小心的。” 仲达和高朗在全城各处都留了记号,以前公子在军中的时候,最喜欢搞斩首行动,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敌方阵营,端他们的老巢,斩他们的帅,所以,那会儿他们有一支专门配合公子行动的队伍,有自己的暗号,郭检也是其中一员。 这天晚上,穆恒等人一直在等郭检,但郭检没来。 估计郭检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没看到记号。 翌日,本来说好要出去游玩,但穆恒为着郭检的事儿不能离开客栈,所以陈果儿改变计划,去城里的药堂逛逛,买些药材回来制做药丸,出门在外,一些常用药还是要备起来的。 陈果儿先去了离如意客栈最近的正德药堂,要了些治风寒,防暑,调理肠胃的药材,想了想,又对伙计说:“再来点大蓟、小蓟、或者地瑜,白茅根什么的。” 伙计道:“不好意思,官府前日已经把所有止血的药材全都收走了,不单是我们正德药堂,城里所有药堂都没有止血药材了,而且听说各地的官府都在搜罗止血药材。” 陈果儿心道:官府收走所有止血药材会不会跟郭检有关?郭检受伤了?可问题是各地都在搜罗,似乎又不是针对郭检而为。 “官府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止血药材?” “官府行事,我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更不敢多问,姑娘,你要的药材都包好了。” 陈果儿付了钱,让紫鸢和仲达提上药材。 出了正德药堂,仲达嘟哝说:“把全城的止血药材搜罗个干净,这种事只有在战时才会发生,可现在天下太平,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紫鸢见姑娘走的是如意客栈的方向。 “姑娘,不是还缺几味药吗?咱不去别的药堂看看?” “我们先回去。”陈果儿觉得这事儿得赶紧告诉穆恒。 第六百五十四章 郭检 “官府在大肆搜罗止血药材……”穆恒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高朗,你去鹰眼问问,最近北方大梁国可有异动。” “是,属下这就去。”高朗领命而去。 “仲达,发出信号,让济州城内的星火速速来见我。” “是。” 等仲达也走了,陈果儿忧心忡忡:“穆恒,事情很严重吗?” 穆恒这趟出来,就没再跟官方或是军方有任何联系,不想让太子知道他的去向,如今却要主动暴露,事情肯定很严重。 穆恒笑了笑:“就算事情很糟糕,那也是皇上要担心的事,你我办完这边的事,就远离是非之地到南边去,论景致还是南边的好,山清水秀。” 陈果儿撇了撇嘴,嘴上说的轻巧,若大周有难,他能坐视不理他就不是穆恒。 一个时辰后,高朗回来禀报。 “公子,属下还好多长了个心眼,没直愣愣地闯进去,济州城鹰眼所在之地已经被军方控制,外面全是暗哨,里面情况不明。” 穆恒看了眼陈果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果儿,你回去休息吧!”穆恒柔声道。 陈果儿知道他想支开她,罢了,这些事她也不懂,还是赶紧制作药丸,说不定能用得上。 “那我回房了。” 等陈果儿离开,穆恒恨恨道:“看来,有人要造反。” 北边有不少将领都属于萧家的势力,皇上仁慈,只诛萧家,没有动他们,这些家伙不思感恩,还敢作乱。 “可是,鹰眼被控制了,想要传递消息也传不出去,再说,咱们也没证据。” “证据应该在郭检那,只要找到郭检就有证据,济州城总不可能一直封着。” 这晚,穆恒睡梦里,听的咚的一声,穆恒立马睁开眼,起身去打开窗子,一人闪身跃入,纳头便拜。 “末将郭检见过侯爷。” “快起来,我还担心你看不到记号。” 郭检起身道:“其实昨日末将便看见了记号,但害怕是守备大人设下的圈套,今儿个白天末将看到高朗从客栈出去,末将方才相信真的是侯爷来了。” “快坐,坐下来说,济州城到底怎么回事?” 穆恒拍了拍郭检的肩膀,郭检吃痛倒抽一口气。 “受伤了?” 郭检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郭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这就是我从守备大人那偷出来的信。” 穆恒去点了蜡烛,借着烛光阅读。 他已经料到是怎么回事,可看了密信才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北方十四州已经联合起来,准备起事,大梁在暗中支持。 “新帝登基后,军中就开始流传,新帝要对北方的将领下手,一时间人心惶惶,末将无意间听到幽州派来的使者与守备李大人商谈起事,末将这才冒险偷了密信,可惜被发现了,末将侥幸逃出来,但苦于无法将消息送出去,鹰眼已经被控制了,末将怀疑,北方十四州的鹰眼都成了瞎子哑巴。”郭检道。 “幸好侯爷来了,侯爷,请允许末将归队。”郭检郑重道。 第六百五十五章 吹嘘 穆恒收了信,叹道:“郭检,我现在已经不是侯爷了,闲散之人一个。” 康平侯辞官让出爵位一事,郭检早有耳闻,可他以为侯爷这次就是为北方的事情来的,难道他猜错了? “不过,这事既然让我遇上了,我会想办法把信送出去。郭检,你现在何处藏身?” “末将在城中还是有几个生死之交,这几日全赖他们掩护,东躲西藏,逃过了一轮又一轮搜捕。” 默了默,郭检又道:“这封信交到侯爷手里,末将就安心了。” 穆恒明白郭检所想,最要紧的东西交到了可信之人手里,生死便可置之度外。 多好的将士啊!一腔孤勇,忠肝义胆。 他不能让郭检折在这。 “郭检,你在这稍等,我叫大夫给你治伤。” “侯爷,不用了。”郭检急道,半夜里叫大夫,太不安全了。 穆恒笑笑:“我要请的大夫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这次我是陪她来济州,她也是陈氏阿胶的大东家。” 郭检张口结舌:“如……如何敢劳动……嫂子。” 这声嫂子听的顺耳,郭检就是会说话,比高朗和仲达那两小子机灵多了,那两小子到现在还姑娘姑娘的叫,蠢笨的无药可救。 陈果儿听到穆恒叫门,醒过来,紫鸢已经穿上衣裳去开门。 “公子……” “我也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疼的厉害,果儿你快给我看看。”穆恒又压低了声音道:“让姑娘带上金疮药。” 陈果儿一听要金疮药,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赶紧背上药箱去隔壁,紫鸢想跟着,陈果儿让她继续睡。 看到郭检的伤,陈果儿直皱眉:“你这伤口发炎化脓了,我必须帮你清理干净,不然敷了金疮药也没用。” 郭检的伤口很深,又没有及时治疗,才会变的如此严重。 郭检道:“让嫂子费心了,嫂子只管请动手,郭某皮糙肉厚,受得住。” 说罢,咬住牙关,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要学那关公刮骨疗伤。 穆恒和陈果儿对了眼神,两人俱是忍笑。 陈果儿拿出银针扎了郭检几处穴位,郭检只觉上半身发麻,脖子和手都不能动了,话也说不出来。 郭检眼珠子乌溜溜地转,没想到嫂子还有这么一手。 穆恒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道:“郭检啊,你不知道,你嫂子没跟我出来之前,乃是御医院副院使,大周四位神九针之一,最年轻的。” 郭检眨巴着眼睛,原来嫂子这么厉害? 陈果儿剜他一眼:“你能少吹嘘吗?” “我哪吹嘘了,难道你不是御医院副院使?你不是神九针?郭检是自家兄弟,你不用不好意思。”穆恒嘿嘿笑道。 别人介绍媳妇,至多是我媳妇出身某家,岳家官居何职,他可不一样,他媳妇能夸的地方多着呢! 郭检也是头一回见侯爷这般油嘴滑舌,侯爷以前都不苟言笑,严肃的让人害怕。如今在心上人面前,脾气都改了。 陈果儿忍不住翻白眼,算了,不理他,清理伤口要紧。 陈果儿一点点刮去腐肉,深至见骨,又用花椒水小心翼翼的清洗伤口,缝合,上药,包扎……忙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处理完。 第六百五十六章 星火 “郭检,你暂时呆在我这,不要回去了,守备府不找到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万一连累到那些护着你的人就不好了。”穆恒等陈果儿离开后,对郭检道。 “侯爷,那怎么行,万一连累您……末将万死难赎。” 穆恒摆摆手:“无妨,让仲达给你易个容,我再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郭检差点忘了,仲达是会易容的。 翌日,官兵又来搜查,还是上次那位军爷,看到穆恒这里多个人:“你们不是一行五人吗?这又是谁?” 郭检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说辞道:“军爷,小的是陈氏阿胶陈老板的伙计,来替陈老板传个话,陈老板明日设宴,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军爷见郭检跟画像中人长的不像,又是本地口音,便不再追究。 下午,星火的人传信来,让穆恒去见面。 穆恒带了仲达到约定地点,一处生意不太好的茶楼。 进了包间,四位星火的成员跪地,为首的男子道:“星火成员李兴保带属下赵振海,王佑宁,张北怀见过主公。” 穆恒上前扶起李兴保:“兴保,好样的。” 李兴保激动不已,眼含热泪:“主公,卑职以为此生不能为主公效力了。” 康平侯卸去兵权,让出爵位的消息传来,他们星火的成员都好生遗憾,他们是侯爷最私密的一支奇兵,只听侯爷之命行事,散在民间,名为星火,取其散则满天星,聚则一团火之意。 不过大家也不曾懈怠,始终做好准备,今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来,坐下谈。” 大家落座,穆恒问:“如今你手里有多少人。” 当初他让星火散入民间,蹲守在各个重镇,允许他们各自发展成员,但有一点,必须忠心耿耿,必须是有一技之长,重质量不讲数量,星火成员在精不在多。 星火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以防万一。 “回大人,如今卑职手下有十一人,不过目前在城里的就这三位,其他人在赶来途中。” “哦?你还能向外传递信息?” 李兴保道:“赵振海便是南门守军,人放不出去,但传个消息还是做得到的。” “太好了,赵振海,我有一要事交由你去办。” 赵振海离座跪地:“但凭主公吩咐,卑职万死不辞。” “北境十四州包括济州要起兵造反,大梁在背后支持,证据确凿,如今这十四州的鹰眼全成了瞎子哑巴,消息传不出去,我要你持我的信物,交给在城外的星火成员,让其速速赶往京城,将信息送到康平侯府,找穆允穆侯爷。” 那封密信,他暂时不能交出去,穆允见到他的玉佩必定对消息深信不疑,再由穆允上报皇上,让朝廷早做准备。 李兴保骇然,虽然他也察觉到济州城里最近不太对劲,但没想到是要造反:“那得尽快了,不然等星火成员都进了城就没法往外递消息。” 穆恒接下腰间玉佩:“赵振海,此事就拜托你了。” 赵振海接过玉佩:“卑职这就去办。” “等等,星火的存在是绝密,你们决不能暴露身份。” “是,卑职明白。” 第六百五十七章 吃错药 穆恒办完事儿回来,来到陈果儿房中,陈果儿正在制作药丸。 “哟!工具都齐全了,你在这里生火熬药,客栈的东家没意见?”穆恒撸起袖子,自觉地帮忙研磨药粉。 陈果儿一边搓药丸子,边道:“这些工具是陈老板送来的,我跟客栈的掌柜说好了,加他十文钱,如果走了水,损失全算我的,有陈氏阿胶做保,掌柜的没啥好不放心的。” “要我说,你干脆住到陈老板家去,人家都盛情邀请了。” 陈果儿斜睨着他:“我碍着你事儿了?” 穆恒心虚,忙道:“没有啊,我是觉得你要做药丸,在客栈里总归不方便。” “这些药丸,我一天就做好了,又不是天天做,你要是嫌我碍事儿就直说,反正说了也没用,你娘可是把你交给我了。” 穆恒讪讪:“我怎么可能嫌你碍事儿,你是我的贤内助,我恨不得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来烦我。” “我没那么闲。”陈果儿翻了个大白眼。 “对了,你出去的这段时间,官兵又来查了,我说郭检是来给我送工具的,蒙混过去了。” “他们查的还真紧,一天查两回。” “穆恒,你说他们要是一直抓不到人,是不是就一直封城?” “不好说。”穆恒觉得李守备不抓到人是不会开城的,毕竟丢失的东西太重要了,宁可被老百姓骂死,总比事情败露掉了脑袋强。 陈果儿叹气:“咱们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难得来一趟济州,赶上这种事儿。” 穆恒心说:可不就是运气好吗?李守备怕是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来济州,而且偷了密信的郭检曾是他的手下。 老天注定这帮想造反的人成不了事儿。 穆恒好脾气道:“都怪我,出门之前没找大师算一卦。” 陈果儿剜了他一眼:“言不由衷,心里不知道多庆幸自己来了济州。” 她又不傻,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起来,也能猜个大概,北边怕是要乱起来了。 穆恒嘿嘿一笑,笑的十分狗腿:“还是夫人知我心。” “呸!别乱叫,谁是你夫人。” “那你前天还说我是你相公,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要是觉得吃亏,大不了我让你多叫几声相公回去。” 陈果儿败给他的厚脸皮,悻悻道:“懒得搭理你。” 穆恒吸了吸鼻子,盯着果儿在搓的药丸:“你在做什么药丸?闻起来好香,好像有股子甜甜的气息。” 说着伸手拿了一颗要尝尝。 陈果儿忙道:“这个不能吃。” 可惜已经晚了,穆恒已经把药丸塞进了嘴里。 “为什么不能吃?我觉得挺好吃的。” 陈果儿同情地看着他:“这是女人吃的药,药名……乌鸡白凤丸。” 因为紫鸢有经血不调的情况,所以她特意做给紫鸢吃的。 穆恒吐都来不及。 乌鸡白凤丸他知道,有滋阴,活血,调经的功效。 穆恒哭丧着脸:“你干嘛不早说?” 陈果儿看他那囧样,忍俊不禁:“谁让你动作这么快,馋嘴猫,连药也要馋。”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大梁四皇子 当晚,穆恒收到星火传来的消息,信息已经送出,如无意外,三五日,京城那边就能收到消息。 第二天,穆恒让郭检去了李兴保那,李兴保自己开着茶楼,而且王佑宁会制造假公文,张北怀的易容术高出仲达数倍,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只需再给郭检弄个外县人的身份就可,比呆在他身边安全多了。 接下来就只能等消息,当然也不能干等着,穆恒带着陈果儿在济州城内到处转,把城里的道路,布防情况暗暗记在心里。 如此过了好几日,陈果儿实在忍不住了,问穆恒:“咱们天天这么瞎逛,难道不用做些什么吗?” 穆恒摇着新买的扇子,悠闲道:“是啊,不然呢?” 陈果儿翻个大白眼,鬼才信你的话。 “不说拉倒。” 穆恒赔笑脸:“事情自然有人去做,咱们只需等消息便是。” 突然穆恒脸色一变,忙转身,拉着陈果儿进了旁边一家布行。 陈果儿意识到有情况,顺从的没有反抗,店里伙计上来招呼,点头哈腰:“客官,想买点什么?本店各种布料一应俱全。” 陈果儿道:“我们自己先瞧瞧,不用招呼了。” 伙计道:“那客官您慢慢看,慢慢挑。”便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陈果儿假装在挑布料,小声问:“怎么了?” 穆恒摸着一块缎子,大声道:“娘子,这块杭绸不错,衬你的肤色。” 又压低了嗓子说:“我看见大梁的四皇子了,几年前跟他交过手,没想到他来了济州城,还敢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 陈果儿顿时紧张起来:“你什么眼神,秋香色显老气……你没让他瞧见吧?” “没有,我反应比他快。” 陈果儿略松口气,那就好。 “娘子肤白,什么穿什么颜色都好看……这厮来济州肯定不干好事儿。”穆恒咬牙切齿,心下懊恼,早知道带高朗或是仲达来了,好让他们盯住萧清宇,再找机会做了他。 萧清宇是大梁皇子中最厉害的一位,足智多谋,杀伐果断,若无意外,今后继承大梁的必定是他,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之前他一直怀疑在北方军中流传的新帝要对北方将领下手的谣言,就是大梁人在搞事情,看到萧清宇,越发肯定他的猜测。 “要不要我跟着他,看看他在哪落脚?”陈果儿主动请缨。 “不行。”穆恒拒绝的果断,他是不会让果儿去冒险的。 “他又不认识我,我会小心的。” 穆恒一想也是,因为萧清宇认识他,他就自然而然的代入萧清宇也会认得果儿的想法。这萧清宇实在太重要了,于是穆恒道:“你小心些,不要盯着人家看,不要跟他对眼神,用余光留意,也别跟的太近……” 陈果儿连连点头,问:“哪位是他?” “外边穿青色衣衫,个挺高,长的还算过得去,勉强有个人样的,身边跟着两位身材魁梧的大汉的,便是他。” 这语气听起来有些酸是怎么回事?陈果儿道:“知道了,你先回客栈,等我消息。” 不等穆恒做出反应,陈果儿已经出去了。 穆恒:……他还有很多话没交代呢! 第六百五十九章 这姑娘好生厉害 陈果儿目光搜寻了一圈,便发现了穆恒说的目标,远远地缀着。 跟了一路,见萧清宇进了济州城最大的药堂百杏林。 听陈老板说过,百杏林的钟大夫医术高明,在济州有口皆碑。 难道萧清宇是来求医问药? 陈果儿想了想,也进了药堂。 只见萧清宇坐在问诊处,他对面白胡须的老者应该就是钟大夫了。 陈果儿径直走到抓药处,报出一串药名,让伙计抓药,一边竖着耳朵听萧清宇和钟大夫的谈话。 “家母时常胸闷隐痛,心悸气短,严重时胸痛至肩背,身重头昏,也请大夫看过,大夫说家母的脉象细涩无力,敢问大夫,这是什么病?可有医治之法。” 钟大夫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道:“最好是能让老夫亲自给病人看看。” “家母不在城中,也不方便过来。” 钟大夫想了想:“照你描述的病症,你母亲得的乃是气阴两虚的胸痹之症,用生脉散合人参养荣汤调理即可。” 萧清宇道:“之前的大夫也是这么说,但吃了大半年的生脉散合人参养荣汤,并未见好。” 钟大夫道:“所以说,还是需要亲眼看看病人,才好下定论。” 陈果儿听到医学上的问题就忍不住。 “确实,看病需要望闻问切,才能追根溯源,不过就从刚才公子的描述看来,令慈的胸痹之症怕是较为复杂,只做气阴两虚的推断过于草率了。” 萧清宇循声侧目,见说话这姑娘年纪很轻,但语速不疾不徐,气定神闲,莫名的让人信服。 “还请姑娘赐教,不胜感激。”萧清宇起身,向陈果儿拱手一礼。 陈果儿这才看清萧清宇的长相,终于知道穆恒为什么酸溜溜,这萧清宇相貌堂堂,玉树芝兰一般,跟穆恒比起来难分伯仲。 陈果儿道:“令慈是否体型微胖,吃的少,但总是肚子胀,舌苔白腻?” 萧清宇眸光一凛,心说:这姑娘好生厉害。 他这趟来大周,一为十四州之事,二为母后求医。 母后病了两年多,看遍大梁名医都治不好,且病势越发沉重,所以,他想在大周寻访名医,毕竟大周地大物博,积淀深厚,不乏藏龙卧虎之辈,听闻去年的九针大赛,大周还出了两位年轻的神九针,了不得,大梁连一个八针都没有。 听闻济州城的钟大夫医术高明,他特意前来试探。 刚才他描述的病症隐去了不少症状,若大夫只是简单的推断为气阴两虚,便可知其医术也不怎么高明。 正在他失望之际,没想到这姑娘给了他惊喜。 “确实如姑娘所言,一字不差。” 钟大夫不满道:“这些症状你刚才为何不说?” 萧清宇淡淡扫了眼老头儿:“我没说,但这位姑娘仅凭我只言片语的描述就能推断出更为细致具体的病症,钟大夫怎么没推断出来?” 陈果儿明白了,萧清宇是在试探钟大夫的医术,故意隐瞒了部分病症。 钟大夫哑口无言,看看年纪轻的令人发指的陈果儿,不禁恼羞:“既然公子看不上老朽的医术,还请自便,莫耽误老朽给其他人看病。” 第六百六十章 跟踪反跟踪 萧清宇再对陈果儿一礼:“可否请姑娘过府一叙?” 这时伙计道:“客官,您要的药抓好了,一共二十七文。” 陈果儿付了药钱,对萧清宇说:“我现在有急事,你可以把地址告诉我,等我这边忙完了再去。” 萧清宇思忖片刻,道:“也好,在下姓肖,小月肖,暂住广宁街枫林苑,敢问姑娘姓名,是哪家药堂的大夫,肖某可派人去接姑娘。” “我姓吴,你不用接我,家父不让我私自行医。” “那肖某就恭候吴姑娘了。” 穆恒不放心果儿,远远尾随,见果儿跟着萧清宇进了百杏林,心里不禁着急,果儿啊你这么干太危险了。 没多久,果儿居然跟萧清宇一同出来了,萧清宇这厮居然还给果儿作揖。 呃……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果儿用美貌征服了萧清宇? 想想又摇头,不不不,应该是果儿用医术征服了萧清宇,萧清宇进百杏林,定是去求医。 萧清宇看着吴姑娘离开,对身边的侍卫道:“跟上,看看她在哪里落脚。” 他这人不喜欢被动,万一人家食言,他上哪找人去?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有真本事的,断不能错过。 穆恒躲在远处看到果儿被尾随了,十分无语,果儿去跟踪人家,结果被人家反跟踪。 陈果儿还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心里正得意呢,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萧清宇的落脚之地。 忽然手臂被人拽住,大力的将她拉进一条巷子里。 陈果儿正要惊呼。 “果儿,是我。” 穆恒…… “你吓死我了。” 穆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还说,被人跟踪都不知道。” “呃……我被跟踪了?”那她还真不知道。 “快走,回去再说。” 不远处,跟随着陈果儿的侍卫被一群嬉闹的孩子拦住了去路,等他驱赶走孩子,再一抬眼,那姑娘已经不见了。 陈果儿和穆恒回到客栈,穆恒将她带入自己房间。 高朗本来有事要汇报,见状,识趣地没去打扰,反正他要禀报的事儿也不急。 “穆恒,我知道萧清宇在哪落脚了,广宁街枫林苑。”陈果儿有些小兴奋地说道。 “他告诉你的?” “嗯!” “广宁街枫林苑是济州城最好的地段,闹中取静。”穆恒脑子里立刻出现一副地图,在地图上标出了枫林苑所在的位置。 “他去百杏林是想替他母亲寻医问药,可惜那钟大夫医术不济,没能通过他的考验,我忍不住插了几句,他要跟我详谈,我推说还有急事,让他告诉我住址,我去找他,他便告诉我了。” 穆恒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我的娘子真机智,不过,那钟大夫有点惨,人家可是这济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夫,可惜碰上了我家神医娘子,显得他这般不堪。” 陈果儿被夸的不好意思,她都被人跟踪了。 “穆恒,我决定回头去趟枫林苑,你需要我打探什么?” “你还真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萧清宇求医心切,不会对我怎么样,他这人看起来还挺有礼貌的。” 穆恒醋了:“你别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他这人最是阴险狠辣。” 第六百六十一章 我还没活够 穆恒把其中的厉害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陈果儿听。 “你这人只要碰上与医学有关的问题,就做不来假,但凡你让萧清宇觉得你有可能治好他母后的病,哪怕是一线希望,他就绝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他把你扣下,你让我怎么办?为夫如今可不是振臂一呼,能让山河震动的人物了,手里没人呐!但我能不救你吗?你若有危险,我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了去找你的……最后的结果,你被他掳去大梁,我的小命八成要交代在这济州城了。” 陈果儿心有戚戚:“算了,我不去了。” 原是想帮他,但若因此害了他,得不偿失。 “这就对了,你能打听到萧清宇的下落已经十分不易,来,奖励一个。”穆恒凑过去要亲她。 陈果儿用手挡住他的嘴,正色道:“穆恒,你要做什么怎么做我不管,但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不要试图把我支开,我有危险,你刀山火海也要来找我,同样的,你有危险,修罗血池我亦会与你共赴。”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这几天一直变着法子想让她去陈老板家,他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嬉皮笑脸的,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不过是怕她担心罢了。 可她是那种禁不得事的人吗? 穆恒看着她郑重的表情,决然的眼神,默默地叹了一气,慢慢地拿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果儿啊,从来都不是一朵娇花,而是一株能与他并立于天地间,风吹不弯雨打不垮的树,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她,希望她每天都开心,想要呵护她周全。 “果儿,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轻易涉险,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呢!我还没活够。” 高朗一直竖着耳朵,听到公子回房间了才过去。 “公子,兴保那边传消息来,皇上已经让驻守徐州的曹将军率十万大军赶赴济州,大军大概三日后抵达,曹将军派了二百精兵扮做老百姓先混入城中,配合公子行事,到时候里应外合。” 穆恒心里冷笑,皇上支使起他来还真是顺手。罢了,他本就没打算袖手旁观,只当为了这一城百姓。 “人呢?” “他们分批从各城门混入,到李兴保的茶庄汇合,对外就说李兴保是郭检的人。” 穆恒微微颔首。 “另外,郭检说朱统领可以争取一下,问公子的意思,是他自己去谈还是公子您去。” 穆恒沉吟道:“还是我去吧,只有我去,才能断了朱统领跟着李守备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若是能争取到朱统领弃暗投明,咱们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或许不用等曹将军的大军赶到,兵不血刃就能解决济州城的问题。 “对了,高朗,你轻功好,又是斥候出身,今晚你去趟枫林苑,探一探那里的情况。” “公子,枫林苑有什么特殊吗?” “大梁的四皇子萧清宇来济州了,今天在街上差点碰面,你嫂子找机会跟他搭上话,他说他住在枫林苑。” 高朗错愕:“他怎么来了?” 这人可不好对付。 “我也想知道他来做什么,我们现在手头的信息有限,之前是十四州,谁知道他们这几天又说服了哪些州跟着造反,又是谁在起头,什么时候起事,诸多问题都还没弄明白。你今晚去枫林苑,摸清楚萧清宇是不是真的住在那,里面有多少人,记住,事若不可为便撤,自身安危要紧,万万不可勉强。”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夜探枫林苑 夜晚,枫林苑中,萧清宇正在问李守备:“济州城中可有姓吴的大夫?” 他让手下跟着那姓吴的姑娘,居然把人跟丢了。 而那吴姑娘也没能如约而至,所以他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找到这位吴姑娘。 李守备蹙着眉头:“姓吴的大夫应该有吧,下官也不是很了解,回头下官命手下去医署打听一下,那钟大夫不行吗?他在济州城可是名声最响的。” 萧清宇嗤鼻一笑:“徒有虚名,我看这钟大夫的医术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李守备疑惑。 “她说她姓吴,应该是家学渊源,都说大周藏龙卧虎,果不其然,一个小姑娘就能从本王不甚全面的描述中,将病患的情况推断的分毫不差。” “济州还有这样的人才?倒是本官失察了。”李守备惭愧道。 “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低调。” “是是是。”李守备连声附和。 “这件事你抓紧办,后日本王必须离开,在离开之前,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萧清宇原本打算明日离开,为了吴姑娘他必须多留一日。 李守备出门后,吩咐手下:“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医署,查一查济州城中可有姓吴的大夫,全带回来审问,若是家中有十六七岁的女儿,也带回来。” 躲在阴暗处的高朗心说:莫非他们要找的是嫂子? “还有,这里加强守卫,万不可出岔子。”李守备吩咐完毕,这才上了轿子。 高朗等李守备走后,从阴暗处出来,来到一处高墙下,足尖轻点,借力攀上高墙,手掌一撑,如同轻灵的燕子翻身进了枫林苑。 枫林苑内守卫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高朗一身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险险避开守卫,朝亮着灯的建筑而去。 “殿下,您还是尽快赶回幽州的好,九州大军已经集结,还需殿下您主持大局,卑职留下寻找那位吴姑娘。”军师南门术劝道。 萧清宇抬手:“煽动大周北境十六州起兵造反,本王的任务便算完成了,按照协议,我们提供物资和战马,后边的事我们不用过多干预,就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届时大梁再来个坐收渔翁之利。倒是母后的病……阿术,那个吴姑娘是有真本事,我必须把她带回去。” “殿下的孝心卑职理解,可留在这太过危险,李守备丢失了密信,封城搜寻了这么多日都无果,万一消息已经泄露出去,大周兵马到来,济州首当其冲。” “阿术,大周的反应没这么快,若穆恒那厮还在或许还能让本王忌惮,可惜大周新帝对他多有忌惮,卸去了他的兵权,简直是自断脊梁。”萧清宇嘲弄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遗憾。 他在穆恒手里吃过大亏,一心想着什么时候再与穆恒一较高下,却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以后人们说起来,他萧清宇就是穆恒的手下败将。 高朗听到这,嘴角一勾,萧清宇啊萧清宇,想不到吧,让你忌惮的人此刻就在济州城。 第六百六十三章 软饭男 高朗正准备撤退,却听的一声厉喝。 “谁?” 糟了被守卫发现了。 高朗身体反应快过脑子,立即飞身跃上屋顶,几乎同时,南门术破窗而出。 高朗头也不回全速奔逃,踩着屋顶,围墙,树枝……起起落落,很快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南门术追击未果回到房中。 “可知是何人?”萧清宇问道。 南门术摇头:“此人轻功极好,我追不上,被他跑了。” “没想到济州城中还有这等高手。”萧清宇蹙眉,适才他和阿术说的话怕是都被那人听了去。 “我怀疑那人就是盗走密信的郭检,我已派人通知守备,全城搜捕。”南门术道。 萧清宇神色复杂:“若真是他又好办了。” 高朗确定没有尾巴跟着,这才悄摸摸地回到如意客栈,把听到的消息告诉公子。 穆恒听后,恨恨道:“我就知道大梁在搞事情。” 九州大军已经集结,看来事态比他想象的更加严峻。 “对了,属下还听到李守备命人查城中姓吴的大夫,尤其是家中有十七八岁的闺女的,全都要带回去审查,公子,他们要找的莫不是陈姑娘?” “没错,萧清宇在为他母后寻医,你嫂子在萧清宇面前露了一手,被这厮惦记上了,好在你嫂子机灵,报了个假姓,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来。”但时间长了就难说了。 高朗嘴角抽了抽,自从郭检开始叫嫂子后,公子动不动就跟他们说你嫂子你嫂子的,说的十分顺溜。 “属下听萧清宇说要把嫂子带回大梁。” “他做梦。”穆恒冷哼。 想带走他老婆,且问问他答不答应。 穆恒瞅着高朗身上的夜行衣,道:“你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处理掉,已经惊动了萧清宇,今晚必有大搜查,小心些。” 果然,半夜里,官兵来了,又是负责这一片区的那几位军爷,老熟人了。对照住户名册一间一间的查,连包裹箱笼都打开来检查。 高朗庆幸,还好公子老道,让他提前处理了夜行衣。 官兵没搜到值得怀疑的东西,却发现了值得怀疑的事情。 盯着陈果儿和穆恒:“你们不是夫妻吗?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还分房? 陈果儿淡定道:“他打呼噜,震天响,太吵了。” 穆恒:呃……他哪有打呼噜? 高朗和仲达看公子那委屈幽怨的表情,很艰难才忍住没笑出声。 官兵同情地看了眼穆恒,心想:看来这姓穆的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就靠一张俊脸吃软饭,夫人是陈氏阿胶的大东家,多厉害,难怪敢对自己男人嫌三嫌四。 本来都已经平静下来的济州城,因为昨夜守备府再度遭贼,又开始风声鹤唳起来,郭检的画像贴的到处都是,悬赏金额已经从最初的五十两,上升到五百两。 在茶庄当伙计的郭检摸摸自己的脑袋,没想到这颗脑袋还挺值钱。 只是,妈的,昨晚到底是谁假冒他的名去守备府偷东西了?让老子找到此人,定要跟他拜把子,同道中人啊! 第六百六十四章 劝降 朱长生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守备要起兵造反,他们这些副将、统领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在讨逆书上摁了手印,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 他就恨自己没信郭检,郭检跟他说情况不对的时候,他还揶揄郭检多心。 起兵造反,怎么可能? 现实啪啪打脸。 “朱统领,有个自称是您家邻居的来传口讯,说你娘病重,让您赶紧回去看看。” 朱长生是个大孝子,听到老娘病重,不由的心急如焚,忙去告假。 上峰施施然道:“朱长生,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按说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军营,罢了,我给你两个时辰假,快去快回。” 朱长生千恩万谢,匆匆赶回家。谁知进门见到老娘,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声,老娘抄着擀面杖劈头盖脑的就是一顿爆揍。 “娘,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病了吗?”朱长生一边躲一边问。 娘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打人这么有力气。 “我打死你个不忠不孝,数祖忘典的混账东西。”朱长生的老娘怒骂,下手毫不留情,打的朱长生嗷嗷叫。 躲在里屋的穆恒和郭检等朱母教训的差不多了,这才掀了门帘出来。 郭检拉开朱母:“婶,您消消气,我来跟长生说。” 朱长生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可这声音分明是郭检的,不禁有些发懵。 朱母被劝走,朱长生才踟蹰地问:“你到底是谁?” 郭检道:“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你……你是郭检?你怎么还敢来我家?还有,你跟我娘说什么了?” 郭检介绍道:“这位是康平侯穆侯爷。” 朱长生大惊,他虽不曾在侯爷麾下效力,但侯爷的赫赫威名,军中无人不知。 当即纳头便拜:“卑职见过侯爷。” 等拜完了朱长生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前任康平侯还是现任康平侯? 如果是前任,那确实是个狠人,但如今这狠人已经不在军中任职,若是现任,尚不知此人深浅。 但不论如何,康平侯出现在济州城,都说明十六州联合起兵造反的事已经泄露。 一时间,朱长生心里像是有十五个桶子,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朱统领,起来吧,如今我已不是康平侯,闲人一个,皇上瞧我太闲,非要给我找点事儿做。” 朱长生心里咯噔一下,皇上果然知道北境的事儿了。 穆恒施施然坐下,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北境十六州的事朝廷已经知晓,这得多亏了郭检冒死盗取密函,又把消息传递出来。如今徐州十五万大军已经朝济州开拔,不日便能抵达,京师南北大营也已在调动中。呵呵!北境一帮乌合之众,以为有了大梁做后盾便能成大事儿,殊不知自己不过是大梁手里的一颗棋子,做了那大梁的开路先锋而已。” “朱长生,若非郭检力保你乃忠义之士,我是不会来见你,我要拿下济州,轻而易举的事。” 穆恒说的云淡风轻,稀松平常,因为他有这实力说大话,让人想不信服都难。 第六百六十五章 暴露了 守备府昨晚把济州城中所有在医署备案的姓吴的大夫全都找了出来,经过一番排查,找到两位符合萧清宇描述的吴姓姑娘,带到萧清宇面前。 萧清宇看了一眼,摇头:“不是。” 杨都统犯难:“可城中姓吴的大夫卑职全都找遍了。” 萧清宇心下懊恼,自己被那姑娘骗了。 南门术道:“不拘于姓吴的,城中大夫中有闺女十七八岁年纪,精通医术的全都带过来。” 杨都统旁边的一侍卫小声提醒道:“都统,郑关那小子不是说如意客栈住了位京城来的小娘子,听说是京城济仁堂的东家,还是陈氏阿胶的大东家。” 萧清宇眸光一亮,扇子指向那侍卫:“你,过来。” 侍卫小心翼翼地上前。 “那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多少年纪?” 侍卫想了想,回道:“好像叫陈果儿,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郑关说她男人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萧清宇和南门术相觑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陈果儿,那不是去岁在九针大赛上获得神九针称号的姑娘吗?打破了九针大赛有史以来最年轻神九针获得者的记录。 “殿下,你遇上的莫非就是这位陈姑娘。”南门术道。 萧清宇道:“不管是不是她,大周朝最年轻的御医,史上最年轻的神九针既然来了济州,那定是要去见一见的。” 穆恒和高朗出去办事,陈果儿和陈老板在商谈阿胶作坊的事儿。 原本陈果儿这趟来是想扩建作坊的,但依目前的情况看,北边怕是会乱上一阵,扩建不合时宜。 “陈老板,扩建作坊的事暂时搁置,作坊那边谁在负责,我让人传消息出去,尽快把手里的存货运往京城济仁堂。” 陈老板不禁惶恐:“陈姑娘,这边当真要乱了吗?” 可外边一点风声都没有,大家都以为封城真的是为了抓贼。 “嗯!具体情况我不能细说,陈老板早做准备,实在不行,就先到京城去避一避。” 见陈果儿说的笃定,陈老板自然深信不疑,毕竟陈果儿和穆恒都不是普通人,消息自然灵通些。 “嫂子……”仲达推门进来,神色慌张道:“下面来了很多官兵,他们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陈果儿还以为是穆恒的身份暴露了,好在穆恒不在,所以她还算沉得住气。 “陈老板,待会儿你能顺利离开的话,麻烦去……” 陈果儿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联系穆恒。 这家伙什么事儿都瞒着她,这下好了,想递口讯都没处递。 仲达接过话:“去明前茶庄。” 陈果儿点头:“对,去明前茶庄传个口讯,让侯爷小心。” 陈老板紧张地问:“那你呢?” “见机行事吧!” 这边刚交代完,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到了门外。 咣当……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萧清宇走了进来,见到陈果儿,萧清宇微微一笑:“陈御医,你可是失约了。” 陈果儿暗暗松口气,原来是冲她来的。 没想到她胡乱报了个假姓,萧清宇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难怪穆恒对此人颇为忌惮。 第六百六十六章 逃不掉 陈果儿镇定道:“我失约了吗?我只是说晚些再去,并没有说昨日一定去。” 这是跟他玩文字游戏吗?无所谓,随便她怎么说,人找到就好。萧清宇哂笑:“现在陈御医可是有空闲了?” 陈果儿静静地望着他:“我若没空呢?” “大胆。”杨都统呵斥道。 萧清宇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去:“对陈御医尊重些。” 杨都统不敢造次,后退两步。 萧清宇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御医若是不得闲,那我可以在这等陈御医。” 陈果儿心想:绝不能让穆恒跟萧清宇碰面。 “敢问肖公子官居何职?”陈果儿故意这么问。 “肖某无官无职,只是与守备大人相熟而已。” “肖公子可将你母亲的病症详细说来,我给你开方便是。” “不不不,看病嘛……望闻问切缺一不可,方显医者谨慎的态度,还请陈御医随肖某走一趟,若能治好家慈,肖某必有重谢。” 看来不跟他走是不行了,陈果儿问:“令堂现在人在何处?” 萧清宇随口道:“幽州。” “我家夫人不能跟你走。”仲达急了。 他虽不认识萧清宇,但听高朗说过,嫂子昨日遇见萧清宇了,这位自称萧某的,必定就是萧清宇。萧清宇扯什么幽州,大梁的皇后能在幽州?骗鬼呢?分明是想把嫂子带到大梁去,那怎么成? 萧清宇淡淡扫了眼仲达:“陈御医,你身边的人若是不放心,可一并前往。” 把陈果儿身边的人都带上,不怕陈果儿不就犯。 陈果儿道:“既然我答应过你,自是不能食言,我随你去便是,我身边的人就不必跟着了,我这次来济州是为了阿胶作坊的事,我走了,事情还需有人办。” “不是还有陈御医的相公吗?”萧清宇道,他记得侍卫说过,陈果儿的男人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他?他一个赘婿不管生意上的事儿。”陈果儿的语气里透出些许嫌弃的意味。 “肖公子,走吧,早去早回。” 萧清宇踟蹰片刻:“也好,那就有劳陈御医了。” 仲达和紫鸢齐声道:“夫人,奴婢随您去。” “夫人,小的随您去。” 陈果儿郁闷,她是逃不掉了,仲达和紫鸢何必自投罗网。 “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幽州一个来回,至多大半个月。”陈果儿动了真气,沉下脸来。 仲达坚定道:“院长大人叮嘱过小的,一定要寸步不离护夫人周全,紫鸢不必去,但小的必须跟着夫人。” 嫂子说公子是赘婿,就是不想让萧清宇把心思动到公子头上去,所以,他也不提公子,但他肯定要跟着,到时候还能配合公子营救嫂子。 “紫鸢也要跟着,夫人身边没个伺候的丫头怎么行?”紫鸢不甘示弱。 萧清宇见状:“陈御医,看在他们这么忠心的份上,还是让他们跟着吧,不然他们心不安。” 陈果儿无奈,只能对陈老板说:“陈老板,作坊的事,要你多费心了,顺便跟我相公说一声,我去趟幽州,让他别等了,先回京城,到时候我直接回京城。” 陈老板心里发苦,陈姑娘这番话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您放心,您交代的事儿我定会办妥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杀人 穆恒和郭检从朱长生家出来。 郭检兴奋道:“有了朱长生的配合,咱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穆恒心情愉悦,事情进行的比他预想的要顺利的多。 朱长生本来就不想反,被迫而已,他晓以利害,许下承诺,朱长生自然倒戈,关键朱长生有个明事理的娘。 两人出了巷子便分开走。 高朗等到公子:“公子,怎么样了?” “爷出马什么时候办砸过事儿?”穆恒嘴角一斜。 高朗嘿嘿笑,竖起大拇指:“是是是,公子,咱们这就回如意客栈?” “去荣芳斋买盒桂花糕,你嫂子爱吃。” 穆恒绕道去了荣芳斋买了桂花糕,这才缓悠悠地晃荡回如意客栈,刚走到街口,就看到李兴保站在那。 “兴保?” “主……”李兴保及时住嘴,左右看了看,给主公使眼色。 穆恒会意,李兴保找到这来,定是有要事。 穆恒和高朗不远不近的跟着李兴保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 “主公,有个姓陈的老板自称陈氏阿胶的二东家来茶庄传口讯,陈姑娘被一位姓萧的公子带走了,仲达和紫鸢也跟了去,陈姑娘给您留话,她去趟幽州,让您别等她,先回京城,她会直接回京城。” 啪嗒…… 穆恒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桂花糕散落一地。 “什么时候的事情?”穆恒急声问道。 “陈老板本来马上就要来报信,可是有官兵跟着他,他只得先回家,等官兵走了,他才从后门溜出来跑来报信,属下不知那朱统领家住哪,兹事体大,属下只能亲自来这里等主公。这样算来,差不多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 穆恒扭头就走。 “公子,您去哪?”高朗急声问道。 “杀人。”穆恒咬牙切齿,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水来,妈的,萧清宇这个龟孙居然敢带走他媳妇,他现在就去弄死萧清宇。 “主公……” “公子……” 高朗和李兴保死死拉住穆恒。 “公子,您得沉得住气,那萧清宇住在枫林苑,里面重兵把守,咱们就这么去,非但杀不了萧清宇,还得把自己搭进去,那还有谁能救嫂子?”高朗劝道。 “是啊主公,夫人咱们肯定得救,但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李兴保才知道那位陈姑娘竟然是主公的夫人,难怪主公气的要杀人。 穆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责汹涌而来,他还是小看了萧清宇,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如意客栈,是他失策,没有保护好果儿。 果儿肯定是怕他回去被萧清宇撞见,这才甘愿跟萧清宇走的。 “主公,客栈里还有官兵在,要不您先去茶庄,陈老板还在茶庄等着,曹将军派来的人差不多也都到了,咱们好好谋划谋划,只要人还在城中,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属下一定把夫人救出来。”李兴保郑重道。 穆恒点点头,理智战胜了冲动。 高朗说得对,果儿还等着他去救,他不能使性子蛮干。 高朗和李兴保长松一口气,总算是劝住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行动提前 穆恒和李兴保先回明前茶庄,高朗则去枫林苑打探消息,然而枫林苑已经人去楼空,高朗又跑到北城门去打听,结果得知一个时辰前有一队人马出城了。 这个时候还能出城,除了萧清宇还有谁? 高朗回到明前茶庄时,一群人正围着穆恒,听穆恒排兵布阵。 高朗呆呆地站在门口,内心似沸油翻滚,他该怎么跟公子说啊! “高兄弟,你回来了……”郭检先看见了高朗。 穆恒抬眼,道:“高朗,你回来的正好,赶紧说说枫林苑的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高朗。 高朗始终不敢看公子的眼睛,紧握双拳深吸一口气,道:“公子,萧清宇一个多时辰前已从北门离开了济州城。” 那些满含期待的目光瞬间冻结,连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大家看着失神的穆恒,谁也不敢说话。 “重新制定今晚的行动计划,我们放弃枫林苑,郭检你配合朱长生行事,控制住罗浩源的北营。“ “是。”郭检振声应道。 “张北怀,我要你混入神火营,把他们的武器库炸了。” “是。” “李兴保你带人去把粮库给我点了。” “其他人,随我去守备府,擒贼先擒王,今晚我就要李东平的项上人头。” “亥时三刻,先点粮草,再炸神火营,大家分头行动。” “是。”大家齐声应道。 没有人质疑为何不等徐州大军,提前行动,没有人想过今晚的行动只靠这两百多人是否能成功,大家有的是对穆恒的信任,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周康平侯运筹帷幄,从无败绩。那么,这次也一样。 穆恒发出一连串指令,一双黑眸透着森寒冷厉。他筹划了多日,就相差一天,还是出了意外,所以,他不能等了,必须尽快拿下济州。 果儿,你等着我,你在幽州,我踏平幽州,你在大梁,我踏平大梁。 当晚,亥时三刻还差一盏茶时间,朱长生和扮成他侍卫的郭检来到罗浩源所在,被守卫拦住。 朱长生道:“我有紧急军情禀报将军,请马上通传。” 守卫进去通禀,须臾出来:“朱统领请。” 朱长生和郭检入内,罗浩源本已睡下,听闻紧急军情,睡意全消:“朱统领,有何紧急军情?” 朱长生道:“属下收到密报,请将军过目。” 郭检双手捧着密函上前,就在罗浩源接过密函的一瞬,郭检手垂下,袖中匕首落入掌心,寒光一闪罗浩源的咽喉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喷涌而出。 罗浩源双手捂着喉咙,想叫人,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同一时间,朱长生一刀刺穿罗浩源的侍卫。 亥时三刻,城南火光冲天而起。 李东平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 “大人,城南粮库起火了。” “什么?快派人灭火,快……”李东平大惊失色,忙起身穿衣。 守备府一片混乱。 杨都统刚带人赶去城南,一队二百来人的队伍来到守备府。 “你们是谁的部下?”门口守卫拦住去路。 高朗大声道:“罗将军收到密报,徐州大军先锋已经混入城中,罗将军怕守备府有闪失,命我等前来护卫李大人。” 第六百六十九章 吾命休矣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大人。” “不用了,还是我亲自去跟李大人说吧!”高朗长刀出鞘。 解决了门口的守卫,立时有人上前把尸首拖进门内,替换了站岗的守卫。 穆恒一挥手,两队人一队往东,一队往西,去堵住所有出口,剩下的人跟他进入守备府。 守备府的大门重重关上,今晚,这里无人可以逃脱。 李东平正在议事厅心急如焚,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明日就要起兵了,粮库却着了火。 “嘭……” 只听得一声震天的巨响,大地都在震颤,房梁上的灰扑簌簌地落下,李东平下意识的钻到桌子底下。 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巨响,地动山摇之势。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还是…… 李东平突然想到神火营,魂都要吓飞了。 该不会是神火营炸了吧? 李东平手脚并用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不顾落了满头的灰,大声道:“来人,快来人。” 一侍卫跑进来:“大人……” “马上派人去神火营。” 又一侍卫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有官兵杀进来了……” “什么?”李东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还没从噩梦中醒来。 这又是粮库着火,神火营炸营,现在还有官兵杀进守备府? 济州城的兵马不是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愣神之际,外头传来了喊杀声。 “大人,卑职护送大人速速撤离。”侍卫道。 李守备已经慌了神,在侍卫的簇拥下赶紧出了议事厅,打算从后门撤退。 “李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李守备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手持长剑,气势凛凛,浑身散发着肃冷的杀意,宛如一尊从地狱来的修罗,大步朝他走来。 李守备看清来人样貌,不禁瞳孔紧缩,肝胆俱裂,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康……康平侯……” 这尊杀神怎么亲自来了济州?吾命休矣! “李东平,你的粮草没了,神火营没了,罗浩源死了,你还拿什么造反?”穆恒长剑直指李东平。 李东平扑通跪地,哭道:“侯爷饶命,下官从没想过要造反,下官一心忠于大周,只是与那窦云峰虚与委蛇拖延时间,下官一直在找机会上报朝廷……” “住口,你逼迫你手下的将士在造反起事书上摁手印,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想造反?你控制了鹰眼,封城十余日,全城搜捕郭检,这就是你所谓的一直在找机会上报朝廷?你奉大梁人为主子,将大梁四皇子萧清宇视为座上宾,对其言听计从,这就是你所谓的对一心忠于大周?李东平,这些骗人的鬼话,你还是留着跟皇上去说吧。”穆恒手腕一抖,长剑如灵蛇,瞬间挑断了李东平的手筋脚筋。 李东平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穆恒看都懒得看这废物怂包一眼,振声道:“逆贼李东平已经伏法,尔等若是投降,给尔等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本来还在搏杀的守备府侍卫听说李守备已经伏法,顿时斗志全无,纷纷缴械投降。 第六百七十章 麻烦的女人 穆恒拿下济州城的时候,陈果儿被萧清宇挟持着,正连夜赶往幽州。 马车颠簸的厉害,颠的陈果儿想吐。 “姑娘,你没事吧?”紫鸢担心不已。 陈果儿摇摇头,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紫鸢,以后叫我夫人。” 她都说自己有相公了,紫鸢再叫她夫人,那萧清宇精明如厮,一听就知道她在说谎,说不定会怀疑到穆恒头上。 “是,夫人。” “你去叫人,就说我受不住了,需要休息。”陈果儿一路上都在想办法拖延时间,但这会儿是真的难受。 仲达有沿途留下印记。 她并不指望穆恒这么快能追上来,济州城还封着,穆恒出不了城,但仲达说,徐州大军不日就到济州,穆恒会与大军配合里应外合,所以,她能拖延就尽量拖延,晚一日出关也好,只要还在大周境内,就还有希望。 “是,夫人。” 紫鸢掀开车帘,喊道:“停一下,停一下。” 南门术策马过来,面色不悦:“又有何事?” “马车颠簸的厉害,我家夫人受不住了,我家夫人本来身体就弱。” “你家夫人不是御医吗?怎么自己的身子骨还这么差?”南门术怀疑这女人故意在拖时间。 马车里,陈果儿虚弱道:“身子弱是胎里不足造成的,没办法的事儿。” 南门术道:“陈御医还是再坚持一下吧,明日就到冀州,到时候再歇不迟。” 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哎……就歇一会儿也不行吗?”紫鸢气道。 “不行。” “你们这是请人看病的态度吗?” 南门术目光一冷:“我可没我家公子那么好说话,陈御医,管好你的婢女,不然我会把她扔到荒地里喂狼。” 紫鸢被他凶狠的目光吓到,赶紧放下车帘阻隔视线。 陈果儿无奈:“算了,忍忍吧!” 她算看明白了,萧清宇不想得罪她,所以让这个叫南门术的过来应付,南门术显然不好相与,跟他硬刚肯定要吃亏。 “夫人,你靠在奴婢身上,或许能舒服些。”紫鸢挪过来,让夫人靠着她。 陈果儿靠在紫鸢肩膀上,闭目养神。 但心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今儿个早上穆恒出门的时候,她还抱怨,又撇下她出去。 他笑嘻嘻地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也不知道他回来发现她不在了会是什么心情? 他们这一分别,是否还有重逢之日? 不能想了,越想越难受。 南门术回到萧清宇身边,嫌弃道:“女人真麻烦。” 萧清宇淡淡一笑:“女人本来就麻烦,你才知道?” “我看她根本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拖延这一时半刻的又有什么用?难道还有人来救她不成?”南门术冷哼。 “她心里不舒坦而已,毕竟咱们相请的方式更像胁迫,人家在大周可是御医院副院使,最年轻的神九针,真正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有几分傲气。”萧清宇道:“等到了冀州,给她换辆舒适点的马车,莫要亏待了她。” 母后的病还指望她医治。 第六百七十一章 所谓的诚意 穆恒拿下济州城,留郭检和朱长生善后,自己带了一队人马连夜出城去追陈果儿。 此去幽州最近的路必定经过冀州。 他料的没错的话,萧清宇会在冀州停留。 如果运气好,萧清宇赶路不是那么着急,或许他还能在他们到达冀州之前追上。 一行人一路策马狂奔,翌日黄昏,终于到了冀州城下。 然而冀州城城门紧闭,根本不放人进去。 “公子,怎么办?” 穆恒咬牙:“去深州。” 萧清宇带着女眷,就算日夜兼程,最快也得晌午到冀州,说不定此时他们就在冀州修整,但他们肯定要继续北上,他索性去深州等着。 穆恒猜的没错,陈果儿此时就在冀州城内,住进了冀州守备大人的府邸。 晚饭后,萧清宇来见她。 “陈御医身体可好些了?” “肖公子,你到底是谁?你与济州守备李大人相熟,他手下的官兵可任由你调遣,如今冀州城门紧闭,旁人都进不了城,冀州守备还亲自出来迎你,在你面前卑躬屈膝,我在京城可从未听说过有姓肖的在北境各州这么吃得开。”陈果儿冷冷问道。 萧清宇施施然道:“我是谁,到了幽州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看肖公子毫无诚意,那我答应过肖公子的事也可作罢。”陈果儿明面上是在探他的底细,实则在探他的底线。 萧清宇静静地看着陈果儿,微然道:“陈御医最好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可是十分看重陈御医,真心诚意地邀请,并且还叮嘱济州守备李大人好好关照你的合作伙伴陈老板,以及你那个入赘的相公。” 陈果儿脸色微变:“你在威胁我。” 这人好生狡诈,带走了她不算,还想捏拿陈老板和穆恒。 糟了,也不知陈老板有没有及时通知明前茶庄的人,有没有及时拦下穆恒,让他别回如意客栈。 穆恒一但暴露身份就危险了。 萧清宇笑道:“我还指望陈御医替我母亲治病,哪敢威胁陈御医,我只是想让陈御医看到我的诚意而已。” 让大周的御医给大梁的皇后看病,他手里没点筹码又如何能真正放心? 陈果儿冷笑:“我原以为孝顺的人,人品都不错,看来还是我见识的太少,公子的诚意我领受不起,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济州那边的情况不可控,但她若是任由萧清宇捏拿,萧清宇还道她这个大周曾经的御医,神九针是个泥塑的。 萧清宇也不恼:“陈御医今天赶路辛苦了,脾气自然暴躁些,好生歇息吧,或许明日济州就有好消息传来,到时候陈御医的心情自然会好转。” 萧清宇告辞,施施然离去。 仲达盯着萧清宇的背影,恨不得上去扭断这厮的脖子。 仲达进房,关上房门,见嫂子脸色很难看,问道:“夫人,他刚才说什么了?” 陈果儿心乱如麻:“我们走后,他让守备府的人盯着如意客栈,我很担心公子会出事。” 仲达笃定道:“夫人不必担忧,就算公子跟官兵碰上,以公子和高朗的身手,他们也定能逃脱,夫人,公子在济州城并非孤立无援,他手下有的是能人,只要逃脱,官府就休想再抓到他。” 公子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早没命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形势突变 萧清宇回到自己房间,南门术在喝酒:“那女人没再出幺蛾子吧?” 萧清宇呵呵一笑:“她能出什么幺蛾子?到了本王手里,就算是只老虎,也照样把训成兔子。” 南门术深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阿术,你这什么眼神?怀疑本王的能力?” “倒不是怀疑殿下的能力,就是没见过殿下对哪个女的这般耐心。”一路上殿下对那女人可谓是有求必应,他想发作还劝他要耐心。要不是行程实在耽误不起,才让他出面去应付,换做别的女人,敢找一下麻烦试试?估计早就被殿下绑在马后拖行了, “这不是有求与人嘛!求人就该有求人的姿态。”萧清宇道。 南门术嘴角扯了扯,骗鬼呢! “殿下,守备大人有请,说是济州有急报。”外头侍卫道。 萧清宇和南门术对望一眼,忙起身。 守备大人书房内,萧清宇看完急报,面如覆霜,恨恨道:“李东平这个废物。” 他刚离开,济州就完了,而且是在大军未至的情况下。 南门术接过急报匆匆看了一眼,问:“康平侯?是新任康平侯吗? 守备大人道:“这个……下官还不清楚,应该是新任康平侯吧。” “殿下,现在怎么办?济州沦陷,曹鹏的大军很快便会来攻打冀州,冀州城内兵力只有五万,挡不住十万大军啊。” 萧清宇冷冷道:“你急什么?北边九州的大军已经集结向冀州开拔,不日便到,其他几个州的兵马也在向冀州靠拢,就怕曹鹏不来,曹鹏若是敢来,正好拿他和新任康平侯的人头祭旗,鼓舞士气。” 只是形势突变,他得在冀州多逗留些时日了。 冀州断不能再有闪失,要不然太打击士气,影响他的大计。 此时,曹鹏的大军已经到济州城。 原本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曹鹏,却发现根本不用打了,穆恒已经拿下了济州城。 这让曹鹏服气之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大周人都知道康平侯穆恒厉害,可你也不能厉害到就靠两百人就拿下一座城吧? “穆……侯爷呢?”曹鹏本想直呼穆恒,毕竟穆恒现在的身份只是康平侯府的大公子,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是军中主帅,但话到嘴边还是称呼侯爷,该有的尊重必须给。 郭检道:“侯爷带人去追大梁四皇子萧清宇了。” 这是侯爷临走时交代的,总不能说侯爷追夫人去了。 “什么?大梁四皇子来过济州?”曹鹏讶然。 “是,萧清宇之前就住在枫林苑,侯爷派人去打探过,此次北境十七州起兵造反就是萧清宇放出谣言,挑唆煽动,大梁会提供物资、战马,支持十七州,侯爷本想找机会刺杀萧清宇,但那厮跑的快,让他逃了。” 曹鹏点点头:“郭检,朱长生,这次你们跟随侯爷立下大功,本将军自会为尔等请功。” “为国尽忠,死而后已。”两人齐声道。 曹鹏又道:“侯爷去追萧清宇,深入敌方腹地,十分危险。郭检,你熟悉这边的地形,本将军命你速带斥候前去打探,务必找到侯爷,请他回来共商大局。” 第六百七十三章 没毛病 本来说好一早出发北上,然而到中午还没出发,萧清宇和南门术也没来。 陈果儿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和仲达讨论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定是济州那边有动静了。 至于是什么动静尚未可知。 要么就是穆恒暴露了,要么就是穆恒的计划成功了。 但她更倾向于后者,她的穆恒最是诡计多端,算无遗策。 要不是那日在百杏林她没忍住多了两句嘴,一切都会如穆恒预想的发展吧! 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晚饭的时候,萧清宇来了,送来一盘驴肉。 “陈御医尝尝,冀州的驴肉可是远近闻名,鲜嫩无比。” “我不吃驴肉。”陈果儿语气冷淡。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做。”话说出口,萧清宇自己都觉得有点讶异,这辈子除了父皇,他似乎还不曾讨好过谁。 好吧!他对她好些,也是希望她将来能认真替母后治病,没毛病。 陈果儿心思一动:“吃的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 “我想去冀州城的药堂逛逛,先前走的匆忙,备的药没带上,我有心疾,需常年服药,还不能劳累。”这倒不是骗他,她的确有心疾,不过,穆恒每隔七日用内力为她疏通心脉,已然好多了。 萧清宇挑眉看着她。 “肖公子若不信,可请大夫来把脉。” 萧清宇微微一哂:“你需要什么药材,开出方子来,我让人去抓药便是,如今北境有些乱,你还是莫要出门的好。” “肖公子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人跟着,药材上的学问深了去了,看起来差不多的药材,生长地不同,生长期相差一些,取材的部位相差一点,药效便不一样,你的人能弄清楚这些吗?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大夫也未必能辨别呢!”陈果儿道。 萧清宇:……吃不准陈果儿不是在故弄玄虚。 “我考虑一下。”萧清宇也没把话堵死。 “若没有药的话,我怕是走不到幽州,不然……肖公子派人回济州城如意客栈帮我取来?” 萧清宇不动声色,回济州取药自然是不可能的,济州已经陷落。 还是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别被她唬了才好。 萧清宇离开后,陈果儿让紫鸢去看着点门,拿出银针给自己扎针。 看得出来萧清宇并不相信她,肯定会叫大夫来给她把脉,倒不如,她让自己的心疾变的严重些,再名正言顺的请大夫。 她必须找机会带上仲达出府,仲达说穆恒在北境布有不好暗棋,只要能出去,便有机会联系上。 几针下去,心口开始隐隐作痛,血液不流畅令她手脚发凉,额头直冒冷汗。 “夫人,您……您对自己做了什么?”紫鸢看她嘴唇都发紫了,不禁有些心慌。 陈果儿缓了缓,收了银针,虚弱道“不碍的,你扶我去躺着,过一刻钟,你再去叫人,你就说我心疾发作了。” “可是,夫人您难受成这样,明日也出不了门啊!” “我自有计较,放心吧,按我说的做便是。” 她能让自己生病,自然也能让自己好起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 心疾发作 “她说她有心疾你就信?我看她就是变着花样折腾。”南门术直摇头。 “所以,我打算请大夫给她看看。” “我看,你就是对她太客气,她才会蹬鼻子上脸。” 萧清宇淡淡扫他一眼:“换你你怎么做?” “简单,直接绑去大梁,治不好皇后的病,就杀她身边的人。” 萧清宇嗤鼻:“你呀,太小看她了,她这么年轻能当上御医院副院使,你当她靠的是姿色?圣手也可以是鬼手,她手里的银针能救人也能杀人,而且让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是你太高看她。”南门术悻悻。 “殿下……”侍卫进来。 “何事?” “陈御医的侍女说陈御医心疾发作了。” 南门术:“……刚说心疾,她就心疾发作,装的吧?” 萧清宇蹙眉:“阿术,马上请大夫。” 南门术嘴上嘟哝:“请什么大夫,她自己不就是大夫?” 脚下却不敢有半点拖延,马上请大夫去了。 大夫给陈果儿把脉,面色越来越凝重。 萧清宇急切地问:“大夫,如何?” 大夫道:“这位姑娘手足冰凉,心脉细涩,若老夫诊断不错,姑娘是先天心脉狭窄,心脉供血不足所致。” 萧清宇看了眼躺在床上,眉头紧蹙,满头虚汗的陈果儿,心说: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可有法子医治?” 大夫摇头:“这种胎里不足导致的疾病最是难治,只能细细调养,不能受累,保持心情舒畅。” 紫鸢抹着泪,哭腔道:“前日夫人就说她不舒服,想歇会儿,你们非不让,这下好了,身边又没药……” 萧清宇懊恼,他怎么知道她有病在身。 南门术心下腹诽:这下好了,以为请了个神医,结果神医自己是个病秧子,打不打,骂不能骂,更不能罚,不然,她时不时给你来个心疾发作,以后啊,得把人当祖宗一样供着咯! “大夫,能不能先缓解她的痛苦?”萧清宇看陈果儿当真是很难受。 大夫踟蹰道:“老夫开个方子试试。” “试试?”萧清宇脸沉下来,眼神变的凌厉起来,会治就会治,不会治就不会治,哪有说试试的? 大夫流汗:“大人,老实说,平常很难得碰到这种病。”一旦碰上了,也只有放弃治疗,没药医的。 “别为难他了,等我缓过这阵,自己给自己扎几针会好些。”陈果儿虚弱道。 “滚吧!废物。”既然不会治,萧清宇就不客气了。 大夫背起药箱灰溜溜地走了。 “陈御医,你确定自己给自己扎针能缓解病情?”萧清宇回头柔声询问。 陈果儿道:“肖公子,银针术只能暂时缓解病痛。” 仲达道:“肖公子,我家夫人不能断药,让我回济州取药吧,夫人在这,我肯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萧清宇摇头:“还是重新配药,明日我亲自陪陈御医去抓药。” “公子,还是让我陪陈御医去……”南门术道,殿下身份特殊,眼下又是非常时期,殿下实在不宜抛头露面。 萧清宇抬手打断他:“就这么说定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露一手 第二天,萧清宇带了一队侍卫陪陈果儿去抓药。 陈果儿让紫鸢留在府里,仲达随她同去。 到了药堂,陈果儿口报药方,让伙计抓药。 “等等,你这人参不足百年。”陈果儿把人参挑出来。 一旁的掌柜道:“夫人,这的的确确是百年人参呐!” “你这根人参至多八十年。” 掌柜的表情一滞,明显被震到。 萧清宇纳闷,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伙计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还有,你这当归看起来成色是好,却是熏了硫磺的,黄芪也不对,我要的是野生黄芪,你给的是种植的……”陈果儿挑挑拣拣,十几味药,竟有一半多有问题。 掌柜已经呆住了,这女人谁啊?难道是本家,做药材生意的?老实说,他开了这么多年药堂,若不是进货的单子上有写明,他都分辨不出来。 萧清宇震惊之余更是恼火:“你敢戏耍本公子,找死,来人,把这家黑心药堂封了。” 掌柜的忙跪地求饶:“求公子宽恕则个,实在是因为最近北境商路不通,很多药材进不来……” “那也不能以次充好,药性差一分,药效便不足,寻常病情便罢了,若是用来救命的,你们这般行事,等于谋害人命。这次且饶过你,下不为例。掌柜,口碑竖起来不易,要倒掉却是容易的很。”陈果儿道。 陈果儿取走可用的药材,萧清宇自觉付了钱,沉声警告掌柜的:“看在夫人的面子,饶你这回,如若再犯,定拆了你这药堂。” 陈果儿脚步一顿,这夫人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着实膈应的慌。 不过,他应该是顺着掌柜的称呼,并没有别的意思。 陈果儿走出药堂,和仲达对了个眼,仲达点点头。 陈果儿略松口气,仲达已经留下记号。 “陈御医,药没配齐,咱们再去别家看看。”萧清宇被陈果儿露的这一手辨识药材的本事给镇住了,昨天他还疑心陈果儿在故弄玄虚来着,现在,他是心服口服。 “也好。”陈果儿勉强道,是她费尽心机要出来,这会儿却表现的不情不愿,倒像是萧清宇求她似的。 于是一行人又跑了三家药堂才堪堪把药材凑齐,又买了制药的工具。 仲达找机会又在几个地方留了记号。 目的达成,这才回到守备府。 萧清宇一回守备府就被南门术叫了去。 “紧急军情,大周京城南北两个大营十五万人马不日将抵达济州,殿下,我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萧清宇面沉如水:“李东平这个杀千刀的,消息早泄露出去,还装模作样封城,贻误军机。” 不然大周朝廷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不过,这大周新帝倒是个行事果决的,不似先帝那边黏黏糊糊,下个决定满朝文武议来议去,不拖上个一两个月休想办成事儿。 原本他是想趁新帝立足不稳,祸乱北境,给大周沉重一击,现在看来,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这个新帝不容小觑。 第六百七十六章 卫国为先 穆恒已经在冀州到深州的路上等了两天了。深州和冀州一样,闭城,进不去,他只能在必经之路等。 妈的,难道他算错了?萧清宇没进冀州城,而是赶投胎一样直奔幽州了? 还是说,萧清宇收到济州陷落的消息,呆在冀州主持大局了? “公子,不对劲啊,这一天,逃难的老百姓都过去好几拨了。”高朗道。 “叛军应该快到了吧!”穆恒眉头紧蹙。 “那咱们还继续呆在这吗?” 穆恒望着白茫茫地日头,心中亦是茫然,现在不知道果儿在哪,他在这死等也不是办法。 活了二十多年,见过多少风浪,却是头一遭这么无措。 “大人,郭检兄弟来了。”李兴保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人马。 郭检见到穆恒,翻身下马:“侯爷,末将奉曹将军之命来寻侯爷,请侯爷即刻回济州共商大事。” 穆恒心情正糟糕,没好气道:“济州已经帮他拿下,还要跟我商量个屁的大事儿,老子现在又不是大周的将军。” 一干人不敢吭声,心里替侯爷不值。 侯爷说的没错,侯爷为大周立下多少功劳,辅佐新帝登基,结果新帝一登基,侯爷啥也不是了,搁谁谁心里能舒坦? 再说了夫人被大梁四皇子带走,侯爷当然是找夫人要紧。 “报……”张北怀从济州方向策马而来。 马未停稳就跃马而下。 “大人,深州大军倾巢而出了,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这。” 众人神色骤变。 “大人……” “公子……” “侯爷……” 各种称呼,大家都在等穆恒拿主意。 穆恒看看深州的方向,又看看济州方向,低声咒骂:妈的,什么破事儿都让老子赶上了。 “张北怀,李兴保。” “属下在……” “你们两装扮成老百姓,找机会混入冀州,查探夫人下落,仲达跟在夫人身边,定会想办法留下记号。一旦有了消息,立马通知我。” “属下遵命。”两人齐声道。 穆恒又道:“其余人,随我回济州城。” 他已经不是大周的将军,可他还是大周的子民,果儿下落不明,北境战火已起,他只能先卫国了。 李兴保和张北怀乔装成百姓混在南下逃难的人群中来到了冀州城外。 城外已经聚集了数千老百姓,乌泱泱的一片。 可城门依然紧闭,守城的士兵冷漠地看着这些难民,似乎这些人与他们毫无干系。 守备府里,守备大人听说城外聚集了大批难民,很是头疼。 萧清宇道:“都是大周的子民,严大人忍心不顾?” 严守备道:“殿下有所不知,此番起事仓促,城中粮草本就准备不足,这数千人涌进来,冀州城负担不起,还容易造成混乱。” 再则,北境一共十七州,起兵造反,他们的目标是南下,直捣京师,不会对北境的老百姓下手,就让难民在城外呆着也无妨。 萧清宇笑笑,若非他还指望着这十七州的兵马能多发挥点作用,他是很乐意看到大周人自相残杀的,哪怕杀老百姓呢! “大人此言差异,要成大事,除了兵精马壮,更需要人心所向。” 严守备思忖片刻:“殿下所言有理。” 遂命人开城门放难民进城。 第六百七十七章 继续北上 叛军终于在冀州集结了,有多少人陈果儿不清楚,但这场大战不可避免。 想到不知道多少老百姓要承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陈果儿的心情就无比沉重。 李兴保和张北怀是进城后的第二天才找到机会从收容处跑出来,想着夫人会医术,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药堂。所以两人跑遍了冀州城内所有药堂,终于在两个药堂附近找到仲达留下的记号。 夫人在守备府。 两人在守备府外转悠了一天,实在是守备府戒备森严无从下手。 于是李兴保决定自己在这边守着,让张北怀回去报信。 穆恒得到消息恨不得立即带兵攻打冀州,可他现在没有兵权,曹鹏这厮非要等到京师南北大营的兵马到了才肯出战,把穆恒给气的,却也无可奈何。 冀州十几万大军集结,绝对兵力优势面前,穆恒想出奇兵从冀州救出陈果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穆恒只能每天干着急,急的冒出一嘴燎泡。 穆恒不知道的是,李兴保看到仲达留下的记号时,陈果儿已经被萧清宇带走一路北上。 萧清宇一行停停走走十几日,眼看着就要到幽州。 陈果儿死心了,穆恒不可能追上她了,身后数十万大军如同一道天堑,无法逾越。 罢了,就随萧清宇去大梁,希望萧清宇信守承诺,治好他母后的病就放她离开。 这晚,队伍在距离幽州城八十里外的野地里扎营,升起篝火。 陈果儿和紫鸢还有仲达三人围坐在草地上。 夜晚的星空很美,如梦似幻,入夏的夜风微凉舒爽。 “不知道济州城现在是什么状况。”陈果儿感叹。 仲达道:“应该开战了。” 是啊,都过了十几日天了,双方肯定交战了。 紫鸢担忧道:“这一仗,朝廷能赢吗?” 北境几乎全境叛乱,又有大梁在背后支持,自家公子如今不掌兵了,这仗能打赢吗? 在紫鸢心里,大周朝论带兵打仗,没人能比得过她家公子。 陈果儿笑了笑:“肯定能赢,叛军出师名不正言不顺,朝廷反叛定乱才是民心所向。” “对了,仲达,你说京师南北大营也出兵了?” 仲达道:“之前公子收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陈果儿默然,这样的话,岂不是哥和柱子也得参战了? “仲达,你找个机会离开吧!”陈果儿幽幽道。 凭仲达的身手,他一个人跑的话肯定能跑掉。 入大梁已成定局,能走一个是一个。 “夫人,这种话您就别说了,我是不会丢下夫人不管的。”仲达毫不犹豫的拒绝,当初他非要跟来就没想过独自回去,要回一起回,要死一起死。 “仲达,何必呢?萧清宇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陈果儿道。 萧清宇还指望她替他母后治病呢!而且自从她“心疾发作”,又在药堂露了一手辨识药材的本事,萧清宇对她越发客气,这一路行来,再也没赶过夜路,她一说不舒服,萧清宇就放慢速度。 不过,萧清宇身边的南门术似乎对她很有意见,见了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萧清宇过来了。”仲达提醒道。 第六百七十八章 敌袭 陈果儿立即闭嘴。 “在聊什么呢?”萧清宇手里拿着一盘削好的烤羊肉,来到陈果儿身边,示意紫鸢和仲达走远点。 仲达和紫鸢爬起来走出三丈远,坐下来盯着萧清宇。 “在聊你会不会信守承诺。”陈果儿道。 萧清宇勾了勾唇角:“陈御医这是信不过我。” “你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让我如何信你?”陈果儿嗤鼻一笑。 萧清宇干咳两声,递上羊肉:“我亲自烤的,尝尝。” “我不饿。”陈果儿看都不看一眼。 本来就不怎么爱吃肉,你烤的更不感兴趣。 萧清宇无声叹了口气,这女人真难讨好。 “你不觉得,有些事儿自己去发现更有趣吗?” 陈果儿斜了他一眼:“你是大梁人吧?” 萧清宇:……她知道了? “你们虽然是大周人的装束,但你们爱吃烤肉,身上佩弯刀,喝烈酒,你的大周话说的极好,但你的手下说起来就不那么地道了,幽州过去就是大梁,所以,你并非要带我去幽州,而是大梁。北境这次起兵造反的突然,要说没有你们大梁在背后煽动支持,他们没那胆量更不可能这么果决,加上济州和冀州的守备都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你的身份还不低,所以,你姓肖,却非小月肖而是草肃萧,我记得萧姓是大梁皇族的姓。” 萧清宇错愕,她居然能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这女人,不但医术高明,脑子也很好使。 他不知道的是,陈果儿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既然你猜到了,那就重新认识下,陈御医,我叫萧清宇,大梁四皇子。”萧清宇面带微笑地看着陈果儿,心里却是有些忐忑。就怕她突然来一句……你杀了我吧,我是宁死也不会去大梁,给大梁人治病。 陈果儿面无表情地盯着篝火。 “我可以跟你去大梁,也会替你母亲治病。” 萧清宇喉结滑动了一下,心落回胸腔的感觉。 “但是……” 萧清宇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是什么?” “我丑话所在前头,胸痹之症是无法彻底治好的,我只能让你母亲的病有好转,延长她的寿命。” “这是自然,能有好转便是极好了。”萧清宇对胸痹之症并非一无所知,正因为此病太难医治,所以他才到大周寻访名医。 “我要你对天起誓,拿你最在意的人或事起誓,等你母亲的病情好转便放我离开,绝不为难。”陈果儿神色决然。 如果做不到,那她去了大梁也不会开一方,施一针。 萧清宇踟蹰着,生平第一次被人逼着发毒誓,心里有些抗拒。 而抗拒的根由,不在毒誓,而在他根本不想放她离开。 大梁的好大夫太少了。 就在萧清宇犹豫之际,突然有利箭飞来,萧清宇下意识扑倒陈果儿,利箭射中萧清宇的肩膀。 随即听见南门术大声喊道:“有敌袭……保护公子……” 营地里顿时乱了起来。 仲达护住紫鸢,飞箭如蝗,根本就没法起身。 几个侍卫也朝萧清宇跑过来,中途有人中箭倒下。 萧清宇咬牙拔出箭,大声道:“保护陈御医撤到山坡那边去。” 第六百七十九章 救还是不救 陈果儿和萧清宇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撤到山坡那边,接连有人中箭,而对方的人已经杀过来了。 陈果儿边跑边问:“对方是什么人?” 她都怀疑是不是穆恒来了。 不然在北境还有谁会刺杀萧清宇? 萧清宇回头看了眼战况,南门术已经跟对方厮杀一处。 萧清宇目色森寒,咬牙切齿道:“大梁人。” 陈果儿讶异,他不是大梁四皇子吗?居然有人刺杀他。 不过陈果儿随即便明白过来,他第一次遇见穆恒,穆恒就是假扮太子被人追杀,差点就没命。 又是皇权之争啊! 如果萧清宇死在大周,到时候就说在被乱军所伤,多好的借口。 两人蹲在隐蔽处,陈果儿讥讽道:“看来,你还不一定能把我带去大梁。” 萧清宇道:“放心,不会让你出事的。” 陈果儿左右看了看,仲达和紫鸢没跟上来,顿时急了,他们人呢? 陈果儿探头想去找人,被萧清宇一把拉住。 “你想干嘛?” “紫鸢和仲达没跟上来。” 萧清宇道:“他们往另一边去了。” 正说着,背后一阵刀风袭来。 萧清宇拔出佩剑,回身格挡:陈果儿,躲开点。” 陈果儿不用他叮嘱就已经跑了。 萧清宇:…… 这女人逃命倒是快。 偷袭的人数只有三人,却都身手不凡。而先前保护萧清宇的侍卫都中箭倒下了,萧清宇孤军奋战,饶是他武功再高,以一敌三还是吃力了些,加上他身上有箭伤,只能咬着牙且战且退。 陈果儿慌不择路,跑出老远,发现没人追上来,这才找了个凹口躲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不到打斗声了,她才慢慢探出头。 好像战斗结束了,陈果儿往回走,她得去找紫鸢和仲达。 然而,等她回到营地,营地里只余满地尸体。 陈果儿一具尸体一具尸体查看过去,没发现仲达和紫鸢,那就说明他们没事,陈果儿松口气。 蓦然想起萧清宇,她逃走的时候,萧清宇只有一个人跟对方厮杀。 陈果儿又朝之前躲避的山坡跑去。 “萧公子,萧公子……” “我在这。”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带着满腹的怨气说道。 陈果儿看到萧清宇躺在坡底下。 “你没事吧?” “死不了。”萧清宇故作轻松。事实上他都绝望了,没人发现他躺在这,他又动不了,只能躺着等死。 陈果儿迅速检查他的伤,肩膀一个血窟窿,胸前,腹部,手臂都有伤,浑身是血。 虽然没有致命伤,但失血过多也有性命危险。 陈果儿出于医者的本能,拿起他手里的刀,割下他的衣摆,替他包扎伤口。 然而包扎到一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现在重伤在身,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她只要举起刀就能杀了他。 穆恒说过,这人若是当了大梁皇帝,对大周将是极大的威胁。 就算她不杀他,只要她不管他,再让他多流一会儿血,他也必死无疑。 救?还是不救?陈果儿纠结。 “谢谢你啊,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萧清宇苦笑,看她迟疑,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她若真动手,他的确无力反抗,只能引颈就戮了。 第六百八十章 好美 陈果儿瞪他,看到他肩膀上的血窟窿,那是救她的时候受的伤。 陈果儿无声叹气,罢了,看在他救过她的份上,饶他不死。 陈果儿帮他包扎好伤口,又用银针帮他止了血,自己也累的瘫坐在地上。 “南门术呢?丢下你不管了?”刚才在营地里没发现南门术的尸体。 萧清宇也很郁闷,阿术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他会来的。”萧清宇笃定道,只要阿术没死就一定会回来找他。 “刚才……你本可以走掉的。”萧清宇道。 陈果儿心情烦躁,她也不知道自己救萧清宇是对是错,是这家伙害的她和穆恒分离,是这家伙挑起大周内乱,让北境生灵涂炭,于公于私她都该想方设法杀了他的,可她不但没杀他还救了她,好气,生自己的气。 “闭嘴。”陈果儿冷冷道。 罗里吧嗦的,别怪她又改了主意。 冷月的清辉倾泄在她脸上,似在她的肌肤上笼了层珍珠般的光泽,从眉眼到下颌的曲线,宛如一道最精致的剪影。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第一次发现她原来长的挺好看,人美心善。 萧清宇仰看繁星点点,感慨道:“好美!” 也不知是在感叹星空的美还是身边人的美。 陈果儿翻了个白眼,半条没都快没了,还有心赏夜色。 南门术在混乱中杀开一条血路,带着人往另一边撤了,他还以为萧清宇身边有人护卫。 到了安全的地方,南门术开始整肃队伍,才发现萧清宇的几个亲卫都在。心里不由一沉。 “你们不是该跟着公子吗?” “南门大人,当时我们几个过不去,但我看到有人过去公子那了。” 仲达道:“那几个人都死了。” 他本来想跟着夫人的,可当时的箭雨太猛了,他根本无法靠近夫人,后来他和紫鸢被萧清宇的侍卫拽走,跟着逃命,但他还是留意到当时护卫萧清宇和夫人的侍卫都倒下了。 南门术脸色大变:“你们几个先带他们去幽州城,其他人,随我回去找公子。” “我也去。”仲达道,他得亲自去确认夫人没事儿。 “你添什么乱?赶紧走。”南门术没搭理他,手一挥,让人把仲达给带走。 当南门术在山坡下找到萧清宇和陈果儿时,两人隔着三丈远,躺在那不知是生是死。 “殿下……”南门术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萧清宇的吩咐,在陈果儿面前不许叫殿下,只能叫公子。 萧清宇从昏睡中醒来:“阿术。” “殿下,阿术来迟了。”南门术看殿下浑身是伤,自责不已。 萧清宇摇摇头:“快去看看陈御医。” 萧清宇看陈果儿蜷缩在那一动也不动,担心不已,昨晚遇袭,陈果儿受了惊吓,又在这吹了一晚上冷风,心疾发作的话怎么办? 南门术不满道:“殿下您自己都这副模样了,你还挂念她?” “是她救了我,不然,等你来,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快去。” “是是,我这就去。” 南门术走到陈果儿面前:“喂,没死的话吱一声。” 陈果儿还是没反应。 南门术蹲下来试探她的鼻息,却发现鼻息滚烫。 第六百八十一章 装柔弱 陈果儿醒来时头昏沉的厉害,喉咙里像卡了什么异物,难受的紧。 “夫人,您终于醒了。” 陈果儿目光微转,对上紫鸢通红的眼。 “紫鸢……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仲达呢?”发出的声音沙哑的让陈果儿自己都觉得陌生。 “夫人,仲达去煎药了,他也没事,我们都没事。”紫鸢的眼睛更红了,浮了层水雾。 夫人被带回来的时候,她和仲达都吓坏了,以为夫人…… 陈果儿松了口气,都没事就好。 “紫鸢,我睡了多久?我们现在在哪?” “夫人,您昏睡一天一夜了,咱们现在幽州城的驿馆。” 一天一夜?她睡了这么久吗?她是知道自己病了,受了惊吓又受了寒,没想到还挺严重。 萧清宇靠在床上看刚送到的消息。 看的他心头火气:“一群废物。” 这才多少天?冀州失守,深州失守,赵州失守,说好的一鼓作气直捣京师呢? “你也不要恼火,原本就没指望他们真能成大事,北境乱起来,咱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南门术劝道。 话是这么说,但萧清宇私心,还是指望他们能做的更多一些。 “对了,听说,这次大周大军虽以曹鹏为帅,但实际指挥的是穆恒,看大周军的作战风格,的确挺像穆恒的手笔。” 萧清宇皱眉:“所以,济州陷落并非新任康平侯的手臂,而是穆恒。” 萧清宇懊恼的捶床。 穆恒一定早就到济州了,暗中筹划,不然不可能一夜之间烧掉粮库,炸掉神火营,策反北营,端掉守备府…… 早知道穆恒在济州,他就先不走了,会会穆恒。 错过了,错过了。 南门术最懂萧清宇的心思,穆恒已经成了他的心结,总想找机会找回场子。 不过,眼下最该担心的是大皇子会不会再出手。 萧清宇和大皇子萧沐风明争暗斗由来已久。 而且这次萧清宇成功挑起大周北境十七州反大周,凭此滔天之功,说不定回去就会被立为太子,萧沐风能不着急吗? “殿下,我已经命人去檀洲送信,让常将军前来接应,不过咱们最好尽快回去,免得大殿下一击不成,卷土重来。”南门术建议道。 萧清宇想到陈果儿,她现在的身体怕是吃不消赶路吧! 于是萧清宇捂着伤口,呲牙倒抽一口冷气:“哎呦,伤口疼……” 南门术紧张地问:“疼的很厉害吗?” 萧清宇郁郁道:“你让人射个对穿试试就知道疼不疼了。” 南门术道:“我去叫大夫。” “算了,别叫了,大夫又不是神仙,还能让我的伤一下子痊愈?不过,我伤成这样,怕是得养几日才能上路。” 南门术深表怀疑地看着他,大夫都检查过了,他的伤看起来严重但并没伤到要害,这么虚弱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萧清宇也是身经百战的人,比这严重的伤都受过,照样冲阵杀敌,奔驰数百里。今天却在装起柔弱来。 萧清宇想拖延时间,是担心那个陈果儿身体吃不消吧? 南门术极力忍住没戳穿萧清宇的小心思。 “最迟后天得出发。” “后天?非要这么急吗?” 南门术正色道:“再不走,咱们可能永远回不到大梁都城。” 第六百八十二章 莫烦老子 冀州城,守备府。 七日前被大周军攻下后,这里就成了临时指挥所。 穆恒此时坐在议事厅的末座,上座乃是曹鹏,其次京师南北大营的几位将军,他就是来旁听的,曹鹏非要他来,推都推不掉。 曹鹏在说军情,穆恒听的心不在焉,攻下冀州后,他才知道萧清宇早就把陈果儿带走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已经出关了吧! 他替曹鹏出谋划策,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冀州,就指望着能和果儿相见。 而如今的情形,他似乎只能一路打到大梁去把人抢回来。 可要拿下大梁谈何容易?大周和大梁断断续续打了十几年,你也奈我莫何,我也拿你没辙。 别说拿下大梁,要跟大梁开战,朝中那帮人肯定不答应,会找出千百种不宜开战的理由来阻止你。 真特么头大。 曹鹏一顿说,说完了看着诸位:“如何取定州,大家有什么想法?” 问完,所有人一致把目光转向穆恒。 穆恒急躁地扇了几下扇子:“你们看我做什么?” 老子又不是统帅。 这些家伙也不知是得了皇上授意还是习惯了听从他的调遣,每每到拿主意的时候,一个个都巴巴地看着他。 也不想想他现在啥都不是,白丁一个。 曹鹏道:“侯爷……” “打住,曹将军还是叫我公子比较合适。” 曹鹏从善如流:“公子,北境的情况您比较熟悉,十七州的将领大多曾在您的麾下,还请公子说说您的看法。” 曹鹏虚心又赖皮的求教,一则是信服穆恒,冀州不就是按照穆恒的计划拿下的吗?问题是穆恒拿下冀州后就啥事儿不管了,定州打了三日,丝毫没有进展,原本想着一鼓作气拿下定州,这一受阻,士气大降,不得不承认,论行军打仗还是穆恒比较狠。 二则是皇上有密旨,让他们听穆恒调遣,但又不能让穆恒知道。 真是苦了他这个主帅,搞的好像很无能似的,直接让穆恒挂帅多简单?非要弄的这么别扭。 “曾经在我麾下的人多了去了,我认识谁啊?曹将军,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定州呆过吧,定州的情况你应该比我熟,那个史将军,你曾经跟窦云峰共过事吧?你跟他熟啊!”穆恒怼道。 最烦这些家伙揣着密旨还跟他玩请教这样的戏码。 活要他干,还不能名正言顺的干,拐弯抹角的拿他当傻子糊弄呢? 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今儿个老子就撂挑子了,要么直截了当的说我们都听你的调遣,要么莫烦老子。 穆恒是真心想挂帅,可以放开手脚收拾北境这帮臭鱼烂虾。他不是贪恋权势,不过是想尽快结束战事,他好去找媳妇。 他的媳妇不知怎么样了,有没有受欺负?大梁气候干燥,媳妇适不适应?被萧清宇那厮逼着赶路身体吃不吃的消?治疗心疾的药都没带上,心疾有没有发作? 穆恒心里只有一个大写的愁字。 曹鹏和史将军面面相觑。 皇上这密旨下的,实在有些为难他们。 皇上想要穆恒出工,又怕穆恒重掌兵权,立了大功后,不好再卸他手中权力。 第六百八十三章 但愿是我多虑 陈果儿自己给自己开了药,吃了两贴好了许多,但嗓子还是疼,人也没精神,恹恹地躺在马车里,一晃一晃的晃的头晕,干脆又坐起来。 紫鸢给她放好软靠,让她歪着舒服些。 陈果儿透过一掀一掀的车帘,看到的是一片荒芜,心也跟着苍凉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大周地界,来到大梁。 至今她也没敢跟紫鸢和仲达提起,那晚她本有机会让萧清宇死的。 她一时妇人之仁,也不知将来会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一会儿又想起穆恒,想起远在京城的那些人,爹娘,二妞,韩少元,许阅……还有不知所踪的华绍堂…… 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疼的她不停咳嗽。 紫鸢见状,忙探出身子叫仲达停车。 南门术策马上前:“为何停下?” 仲达道:“我家夫人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南门术板着脸无情道:“还不到休息时间,继续赶路。” 前面马车里的萧清宇听到动静,吩咐手下侍卫:“去跟南门大人说一声,我伤口裂了,需要休息。” 南门术这边刚呵斥完,侍卫来报说殿下伤口裂了。 南门术忙叫停队伍,上了萧清宇的马车。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别乱动吗?让我看看伤口。” 萧清宇捂着伤处:“马车颠的,不过,应该不严重,稍微歇一歇,让我缓口气就好。” 南门术悻悻:“我看你是想让后面的人歇一歇吧?” 萧清宇故作茫然:“你说陈御医?她怎么了?” 南门术无声叹气,算是败给他了,他六岁就成了萧清宇的伴读,从此形影不离,就没见过萧清宇在他面前这么不诚实,为了一个大周女人说了多少次谎。 “殿下,我知道,你很看重那个女人,看重她的医术,也感激她救了你,不过我还是要多一句嘴,但愿你对她仅仅是看重和一点感激,不要生出别的念头,不然,对谁都不好。” 萧清宇道:“你多虑了,我对她能有什么念头?她又不是什么绝色,就算她是绝色,我也没饥渴到有夫之妇都不放过。” 南门术道:“但愿是我多虑,来,让我看看伤口。” 萧清宇就知道南门术肯定要看伤口,所以,在南门术来之前,他就甩了甩手臂,硬生生把伤口再撕开。 脱下外衣,内面雪白的绫衣上有触目惊心的一点红色洇开来。 南门术很怀疑这伤是他自己弄的,于是脸色越发沉冷,闷声不响的替他重新上药,重新包扎。 完事后,南门术恶狠狠地警告:“殿下若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哪里伤了,我就在那女人身上划一道伤口。” 萧清宇:…… 第一次见南门术这么生气的样子,还威胁他。 看来是真的气狠了。 但嘴上却是不肯承认这伤就是自己故意弄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什么事儿都怪到别人头上去。” 南门术不理他,下车大声喝道:“出发。” 再这么耽搁下去,猴年马月能到都城。 第六百八十四章 还有暗桩 萧清宇一行有了檀州的常将军护送后,倒是不用担心再有人来刺杀,一路顺顺利利来到大梁都城。 陈果儿的病好了,萧清宇的伤也无大碍了。 萧清宇把陈果儿安排在南门术府上,自己进宫去复命。 陈果儿安顿下来后,仲达过来找她。 “夫人,有没有机会出府?” “你想上街?” 仲达小声道:“大梁与大周对峙多年,公子在大梁也是有安排的。” 陈果儿明白了,仲达是想去找穆恒设在大梁的暗桩,好把消息传递出去。 “待会儿我找南门大人问一问。” 陈果儿是极不愿跟南门术打交道,南门术看她不顺眼,她也看南门术不顺眼,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南门术。 “南门大人,我的药吃完了,得重新配制。” 南门术只是略一迟疑,道:“我派人随你去。” 已经到了大梁都城,就没必要看的那么紧了,她想跑也跑不掉,只是该防范的还得防范,他们主仆三人,必须得有一人留在府里。 陈果儿没想到南门大人居然也有这么好商量的时候。 紫鸢留在府中,仲达跟陈果儿出府。 大梁的都城也很热闹,但跟大周的都城比起来,却是要逊色不少,毕竟大周的都城乃是千年古都,有着千年的底蕴。 路上,陈果儿问随行的侍卫,大梁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侍卫不敢怠慢,有问必答。 陈果儿便让他们去买些当地的美食。 侍卫犹豫,南门大人吩咐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位陈夫人。 “你们若是不放心,那就让仲达去买,仲达,刚才他们说的好吃的你都记住了?” 仲达会意:“都记下了。” “那你去买吧,回头到这家……”陈果儿抬头看了看药堂的匾额:“胡记药堂来找我。” “是。” 几个侍卫眼睁睁看着仲达离开,想阻拦又怕阻拦后,陈夫人非要他们去买。犹豫间,仲达已经走远。想想便算了,只要跟住陈夫人,她的手下肯定会回来的。 陈果儿在药堂里慢慢挑拣,仲达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手里提了好几个油纸包。 “夫人,东西都买回来了。”还难得的露出笑脸。 陈果儿便知,仲达已经联系上人了。 这仲达也是,穆恒在大梁都城设有暗桩的事儿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呢?害她这一路上胡思乱想,总以为自己这辈子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穆恒了,惆怅不已。 南门术听侍卫说仲达单独离开过,心里有些不放心,过来瞧瞧。 来到陈果儿门外,就听里面陈果儿在说。 “仲达,你会不会买错了?他们说的奶酪酸酸甜甜十分美味,你买的怎么这么难吃?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那商家说他家的奶酪很正宗的。”仲达讪讪道。 “我吃着也不好吃,还有这牛肉干,硬的跟石头一样,根本咬不动。”紫鸢嫌弃不已。 仲达嘟哝:“我只记住他们说的好吃的,我又不知道哪里的才好吃,或许,原本就是他们觉得好吃,不合咱们大周人的味口。” 南门术听到这,回身离去。 仲达应该就是去买吃的,无妨。 第六百八十五章 见皇后 陈果儿到大梁都城的第五天,终于进宫了。 南门术将她带到凤仪殿外,叮嘱道:“皇后娘娘不喜欢傲慢无礼的人,所以,你最好恭敬些。” 别摆你大周御医的臭架子。 萧清宇捎来的信里让他叮嘱的事情有很多,在他看来都是废话,在皇后娘娘面前,只需恭敬即可,陈果儿是来治病的,又不是给人做儿媳,用得着讨皇后娘娘开心吗? 陈果儿不是没见过贵人,没和贵人相处过,心里还能没点数?大周和大梁是宿敌不假,但她也没想着要做一个忠臣义士,指着大梁皇后的鼻子怒骂然后自己一头撞死或者等人砍掉她的脑袋。她是医者,医者面前,只有病患。她想活着,期待与心爱之人重逢。 有数归有数,但她很不喜欢南门术命令的口气,便嘴硬道:“我可不是你们大梁的御医,不食大梁的俸禄,没义务讨好大梁人。” 南门术咬牙,从齿缝中蹦出:“不知死活。” 陈果儿面无表情,只是昂了昂下巴。 进了凤仪殿,南门术下跪行礼:“南门术见过皇后。” “阿术,起来吧!”皇后笑容亲切。 陈果儿一进殿就感觉到两道目光黏了上来。 目光微转,看到了萧清宇。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神色复杂难辨,复杂的让他那褐色的眼眸多了几分深邃。 陈果儿无心去辨别分析,倒是被另一道目光吸引了去,那是一个长的极好看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圆润的脸庞,看着就很富贵,一双眼睛带着些许好奇,但更多的是审视的意味将她望。 她坐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应该是皇后很亲近的人。 陈果儿猜她是公主。 南门术已经起来了,皇后的终于注意到陈果儿。 按理,陈果儿该上去见礼,但陈果儿没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在思考,该如何自称,如何自我介绍。 民女陈果儿? 还是……大周御医陈果儿? 她虽然已经辞去御医院副院使一职,也离开了御医院,但她还是挂着御医的头衔,还算大周的臣子。 大殿里有一瞬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不过,很快有人出声,打破了这异常的安静。 “母后,这就是儿臣从大周带回来的神医陈果儿。” “这么年轻的神医?”皇后道,并无因陈果儿没能及时行礼而觉得冒犯的神色,语气中倒是透着质疑。 陈果儿恍然,原来萧清宇没有如实告诉皇后她的身份。 南门术才想起来,萧清宇的信中,是有让他叮嘱陈果儿以大夫的身份见皇后即可。 适才他被陈果儿气忘了。 “母后,您可别瞧她年轻,待会儿您就知道了。”萧清宇笑道。 陈果儿适时上前一步,福身屈膝一礼:“民女陈果儿见过大梁皇后。” 南门术眉头皱了起来,陈果儿这是在找死,见了皇后胆敢不跪,你当你是什么?即便是大周派来的使臣,来到这殿上也得下跪。 萧清宇看在眼里,道:“母后,是儿臣疏忽,儿臣本该想到早早派人教她宫廷礼仪,阿术,我是有伤在身忘了,你怎么也忘了?” 南门术怔愣住,怎么还怪到他头上了? 你怎么不说陈果儿自己无礼? 第六百八十六章 悬丝诊脉 南门术终究是没拆穿萧清宇想要维护陈果儿的小心思。 “是臣疏忽。” 南门术郁郁地背下这口黑锅。 转头就对陈果儿说:“陈果儿,见了皇后要下跪行礼。” 陈果儿道:“南门大人恕罪,民女不知你们大梁人的礼节,刚才民女只顾着瞻仰皇后母仪天下的风姿,忘了看您是如何行礼的,要不您再示范一个?” 萧清宇刚刚还在心里抱怨南门术为何要为难陈果儿,结果南门术就被陈果儿反将一军。 看南门术涨红的脸,萧清宇突然觉得很好笑。 “无妨,陈果儿,你是第一次进宫,不知者不怪。”皇后打了圆场。不然南门术就尴尬了。 “清宇哥哥,你说她是神医,她会悬丝诊脉吗?”那个漂亮的女子扬起笑脸,唇边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似笑的人畜无害,天真烂漫,然而那双大的有些过分的乌亮眸子里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劲,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怀好意。 陈果儿道:“可以试试。” 悬丝诊脉在宫中还是比较常见的,为了维护宫廷礼制,听说前朝便是如此,她两辈子在御医院却是没见过。不过据她了解,真正会悬丝诊脉的大夫少之又少,那些给贵人们诊脉的御医会提前买通贵人身边的人,详详细细的告诉他贵人的病症,由此来推断病情。 她就是对悬丝诊脉好奇,所以特意练过一阵,对她而言,并不觉得难,因为她的触感天生比常人敏锐。 这女子既然想考她,那就来吧! 皇后也有心试探陈果儿的医术,便没反对。 宇儿这些年带回来不少民间的大夫,每次都满怀希望,每次都希望落空。 宫人们去安排,皇后进了内殿,厚厚的帷幔放下,一条红丝线从里头牵出来。 萧清宇对此,一点都不担心,陈果儿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一根银针就能止住他的血,太神了。然而,当他看到庆琳指使人把红丝线绑在床柱上的时候,萧清宇还是恼了。 低声道:“庆琳,你也太胡闹了。” 陈果儿是真正的神医,你如此戏弄她,万一把人惹恼了,不给看了怎么收拾?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给请来的。 庆琳娇笑道:“试试她的真本事嘛!有什么关系。” 陈果儿拿到红丝,捻在手里,用指腹的触感去感受丝线那一端的脉动。 不多时,皱起眉头。 南门术在一旁看着,心里冷笑,牛皮吹大了吧! 他始终觉得悬丝诊脉就是故弄玄虚。 “南门大人,请传个话,若诚心请我来看病,就不要耍花招,把红丝绑死物上是什么意思?”陈果儿心里明白,他们是在试探她,那她就得拿出点气势来,该端的架子就得端。 南门术一怔,给守在帷幔旁的宫娥使了个眼色。 宫娥进去回禀:“陈大夫说东西绑在了死物上。” 她可不敢把那个陈大夫的原话叙述出来。 萧清宇心里暗松了口气,陈果儿当真厉害。 皇后也是讶然,这小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还真有两手。 庆琳一计不成,让人把绑在床柱上的红丝线解下来,自己拿着。 这回不是死物了,看你还能不能看出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事不过三 捻着红丝线的陈果儿终于感觉到脉动了。 但她很快松了手,对南门术道:“此脉浮而有力,分明是身体康健之人的脉象,南门大人,还请转告,事不过三。” 南门术半信半疑,又让宫娥传话,还强调:“原话复述。” 庆琳怔愣住,这个叫陈果儿的,这么厉害吗? 萧清宇不悦道:“庆琳,别再胡闹了。” 从庆琳手里夺过红丝线,转而对母后说:“母后这下应该信得过陈果儿了吧!还请母后让陈果儿进来把脉。” 皇后点点头,两次悬丝已然说明陈果儿是有真本事的,没必要再试探。 “让她进来吧。” 得到传唤,陈果儿心说:给皇后看个病还真是不容易。 陈果儿两手同时按在在皇后左右手的寸关尺,按下又抬起,复又按下,如此几个来回。陈果儿的眉头越蹙越紧。 萧清宇看她的表情,心也沉重起来,却不敢出声打断。 “陈大夫,看出什么了吗?”庆琳问道。 陈果儿看看皇后,欲言又止。 皇后微然道:“但说无妨。” 陈果儿道:“皇后娘娘的胸痹之症比较复杂,许是早年得过重病,导致气阴两虚,而气阴两虚引发了胸痹之症,胸闷隐痛,时作时止,心悸气短,倦怠懒言,面色少华,头晕目眩,稍稍劳累便加剧疼痛,后因皇后娘娘又患上消渴症,却没能很好的控制饮食,以致精微不运,水湿不化,痰浊内生,痹阻脉络,让胸痹之症更加严重。” 皇后抬眼看萧清宇。 萧清宇忙道:“儿臣并未告知她这些。” 之前是不敢暴露身份,后来身份暴露了,他受伤了,一路紧赶慢赶只想着早日安全回到都城,等见过父皇母后有时间再跟她说,然而他一进宫,就被母后拘在宫里勒令他静养,直到今天他才见到陈果儿,实在是没时间告诉她这些。 没想到陈果儿把个脉,就能把母后的病从始发到如今的状况说的分毫不差。母后就是生皇弟的时候伤了身子,而他的小弟出生没多久就因为胎里不足没了,母后本就元气大伤加上心痛难耐,病了一场。 “陈大夫,可有法子医治?”这才是萧清宇最关心的。 陈果儿谨慎道:“我需要好好琢磨。” 皇后的病太过复杂,有些药治了这病又会引发那病,她需要时间考虑。 皇后道:“就让陈大夫在宫里住下吧!来人,去把偏殿收拾一下。” 庆琳道:“皇后娘娘,让庆琳陪陈大夫去安置吧!” 皇后微微一笑,默许了。 庆琳和陈果儿一走,皇后道:“宇儿,你是从大周何处寻来的陈果儿?” “就在济州城,她家祖上曾做过御医,家学渊源。”萧清宇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帮陈果儿隐瞒身份,就觉得这样对陈果儿好,万一陈果儿治不好母后的病,也不至于损了她的名声,便这么做了。 皇后颔首:“难怪了,悬丝诊脉都难不倒她,而且她虽年轻,但眉宇间自是一副泰然从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萧清宇讪讪:“儿臣也这么认为,所以不论如何都要将她带来大梁给母后看病。” 第六百八十八章 庆琳郡主 陈果儿跟着庆琳来到偏殿。 庆琳问:“你真的叫陈果儿?” 陈果儿点点头。 “你不是普通大夫吧?” “大夫只有医术高明,医德高尚一说,没有普通或是不普通一说。” 庆琳回看她一眼,似是而非的笑:“你说你不懂礼数,你行的也不是大礼,不是大梁的礼节,但你那一礼却很优雅,显然有着良好的教养……要知宫里御医院的御医来给皇后娘娘请脉无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更别提民间来的大夫,见了皇后娘娘趴在地上直哆嗦,可你见了皇后娘娘,目光坦然,神色镇定,丝毫不见慌张怯弱,你应该见过不少贵人,大场面,我说的对吗?” 陈果儿嘴角轻扯,淡淡一笑。 “还有,悬丝诊脉,我只听说过,那些自称是神医的,我每次用悬丝诊脉试探他们,他们就都原形毕露了,唯有你没被我难倒。” 陈果儿心里呵呵,原来是你在搞鬼。 “陈果儿,你到底是什么人?”庆琳顿住脚步,回身看着她,脸上没有了笑意,眼神冷厉。 “大夫啊!大周人。”陈果儿坦然迎着庆琳的目光。 对方眼中的敌意让陈果儿有些困惑,这敌意从何而来? 就因为她没让她的恶作剧得逞? 庆琳收起锋芒,皮笑肉不笑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我和清宇哥哥已经订婚了,年底就成婚。” 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她听说清宇哥哥从大周带回来一个女大夫,还安排在南门术家中,她就觉得不对劲。 若不是心里有鬼,干嘛不直接带回王府,反倒要安排到南门术那里去? 南门术是清宇哥哥最信任的人,只听清宇哥哥的话。 清宇哥哥是怕被她撞见吗? 而且,这几日皇后娘娘非要把清宇哥哥留在宫里养伤,清宇哥哥整天都坐立不安的,还想偷偷溜出宫去。 宫外有什么这么吸引他? 以前皇后娘娘留他在宫里,他都很开心的。 最关键的是,清宇哥哥今儿个见到陈果儿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还处处帮陈果儿说话。 不对劲,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面对庆琳的警告,陈果儿怔了怔,不由苦笑。 她痴心妄想?这女人以为她来大梁是看上萧清宇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若是现在就愿意放她走,她立刻马不停蹄头也不回的走,求之不得。 “敢问您怎么称呼?” 庆琳下巴一昂,骄傲道:“大梁平南王之女,庆琳郡主。” 哦……原来是平南王之女,庆琳郡主。 那就是敌人中的敌人了,平南王,一听这封号就知道没少侵犯大周。 “庆琳郡主想多了,我对你的清宇哥哥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在大周已经成亲了,我有夫君的,而且我很喜欢我的夫君。” 庆琳没想到陈果儿已经成亲了,这倒让她有些尴尬,她还以为是陈果儿勾引了清宇哥哥呢!毕竟陈果儿的模样也不错。 庆琳悻悻道:“那也烦请你以后离清宇哥哥远点。” 第六百八十九章 她是你什么人 这种语气真是让人不舒服,这样的话也让人很难堪,说她别的她也就忍了,但这种事不能忍,陈果儿微然道:“庆琳郡主,我不过是一介百姓,要权无权,要势无势,又身在异国,可不是我想远着谁就能远着谁,庆琳郡主若是不放心,不如趁早放我回大周,感激不尽,还有,我现在需要静思,得给皇后娘娘开药方,希望不要有乱七八糟的事儿来打扰我。” 庆琳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又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被人这般顶撞过,气的当即扬起了手。 然而她的手还没挥下,就听的一声厉喝:“住手。” 萧清宇不放心庆琳和陈果儿独处,跟母后说了几句就立马赶来,果然看到庆琳要为难陈果儿。 庆琳这人醋意极大,就容不下他身边有女人出现,但凡他跟哪位小姐多说了几句,那位小姐过几天肯定要倒霉,所以,回到都城,他把陈果儿安排在南门术府上,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萧清宇大步上前,把陈果儿拉到身后。 “庆琳,你这是做什么?”萧清宇一时情急,神色颇为严厉。 庆琳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清宇,虽然萧清宇对她一贯冷淡,却从未这般铁青着脸呵斥过她。 庆琳倍觉受伤,随即而来的是抑制不住的愤怒,连声质问:“她是你什么人?你要这么护着她?你喜欢她对不对?萧清宇,你搞搞清楚,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南门术一看到这情形头大如斗。萧清宇是昏头了吧!又不是不知道庆琳的脾气,你越护着陈果儿,庆琳就越怀疑,越是不肯罢休。 其实,他倒觉得这一次庆琳并非无端吃醋。萧清宇心里就是有鬼。 “你胡说什么?她是我千里迢迢好不容易从大周请来的大夫,母后的病就指望着她来医治,我不护着她护着你吗?你会治病吗?庆琳,我警告你,你要再敢找她麻烦,耽误了给母后治病,休怪我翻脸无情。”萧清宇狠狠说道。 他真的受够了,他不喜欢庆琳,甚至可以说讨厌,可母后喜欢,父皇看重,而他想继承大统得到这天下,就不得不倚重平南王的权势。 曾经的他以为,权势才是最重要的,娶谁不是娶,但现在他竟然觉得难以再忍受,不想再忍下去。 “我……”萧清宇的理直气壮让庆琳哑了声,一时间自我怀疑起来。真的是她多心了? 南门术适时上前劝道:“郡主,你知道殿下最是孝顺,为了帮皇后娘娘寻找名医,殿下这些年做了多少努力,这次更是深入大周境内,冒了极大的风险才找到陈大夫,还请郡主体谅殿下的一片孝心,莫要曲解了殿下的心意。” 庆琳立马就被说服了,或者说她就在等这么一个台阶,于是庆琳垮着小脸,委委屈屈道:“清宇哥哥,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她,只是她实在太无礼了。” 陈果儿心里翻了个白眼,是谁乱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的?还倒打一耙。 第六百九十章 我也想知道 陈果儿道:“郡主,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已经是有夫君的人,我们大周的女人讲究的是从一而终,你说的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她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难堪不难堪,萧清宇也在,大家当面说清楚,免得再发生这么不愉快的事情。 “好嘛,算我误会你了。”庆琳见好就收,不是真心想收,实在是清宇哥哥动了真气,她还是要在清宇哥哥面前保持她活泼可爱,善解人意的形象。 陈果儿福了一礼:“民女先告辞了。” 萧清宇一动不动的杵在那,一双褐色的眸子晦暗的如同风雪来临前阴沉的天。 听她说大周的女子讲究的是从一而终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下就空了。 “清宇哥哥,你别生气了。”庆琳拽着他的衣袖撒娇。 萧清宇甩开她的手,扭头就走。 “清宇哥哥。”庆琳想追,被南门术拦住。 “郡主,殿下还在气头上,我去劝劝他,他实在是太在乎皇后了,满心指望这次陈大夫能治好皇后的病的。”南门术说罢,去追萧清宇。 萧清宇走的很快,南门术几乎用跑的才追上他。 “脸拉的这么长,你在气什么?庆琳都已经道歉了。”南门术明知故问,心里哀叹,以前他在萧清宇身边都是扮演出谋划策的军师的角色,什么时候变成救火的了? 萧清宇闷声不吭,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就是不痛快,很不痛快。 “殿下,你别忘了你一直以来的理想和抱负,你该懂得如何取舍。”南门术这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大皇子萧沐风是前皇后所生,若论身份,萧沐风比萧清宇更有资格继承皇位,萧清宇能压过萧沐风一头,一来是萧清宇自身的能力,二来是因为他身后有平南王的扶持。 他知道萧清宇不喜欢庆琳,但萧清宇想最终胜出,就必须依仗平南王。 萧清宇默了半响,如同叹气般说道:“阿术,我从遇到过她那样的女人。” 她就像艾尔那湖的湖水,清澈明净,仿佛一眼可以看穿,又那般深不可测,她似那神女峰,终年积雪,高耸入云,只可远观却无法攀上那山顶一窥她真实的面容。 她吸引着他,却拒绝他靠近。 那句从一而终,就像特意说给他听的。 南门术愕然,无语道:“我就不明白你看上她什么了。” 不就是个相貌还不错,医术还算高明的女人吗?清清冷冷的,脾气又犟,一点也不温柔可爱,更何况人家还是有夫之妇。他是实在瞧不出陈果儿哪里好了。 萧清宇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也想知道呢!” “我看你就是因为新奇,好奇,或者还怀了那么点感激之情,殿下,快别钻牛角尖了,赶紧清醒过来。” 萧清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似要把心里的烦躁都吐出去:“我心里有数。” 或许,阿术说的是对的,他对陈果儿的那份特殊情感,只是源于那晚她没趁他重伤要了他的命,还帮他止血,救了他一命。 南门术腹诽:我看你压根就没数。 第六百九十一章 任性的皇后 萧清宇说着又往回走。 南门术:“……你去哪?不是要出宫吗?” 萧清宇道:“庆琳住在宫里,我还是让陈果儿回你那去比较好。” 南门术拉住他:“我看你是关心则乱,你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了?你放心,只要你出宫了,庆琳才不会继续待在宫里,你要真不放心她,我派人盯着点便是。” 果然,萧清宇回自己的王府后,庆琳也出宫了。 陈果儿无人打扰,静下心来研究皇后的病情。 开了方子,又亲自盯着抓药,熬药。 药送到皇后面前。 皇后却只是看着陈果儿。 陈果儿怔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大梁的规矩怕是需要大夫亲自试药。 陈果儿用汤匙舀了一勺出来,当着皇后的面喝下。 皇后这才把药喝了,宫人立即奉上温水让皇后漱口,又端了蜜饯果子来。 “皇后娘娘,您患有消渴症,这蜜饯是万万不能食用了。”陈果儿出生阻止。 皇后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才收回来。 陈果儿拿出一张方子:“皇后娘娘,这是民女为皇后娘娘开的单子,请皇后娘娘一日三餐按照单子上所列的进食。” 会引发一连串的病,到时候便是神药也救不了。 皇后命人把单子拿过来,看了一眼,十分为难:“这也太清淡了些。” 她最爱的甜食是彻底断了,肉也只是少量,让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皇后娘娘,消渴日久,病情将会失控,阴损及阳,热灼津亏血瘀,而致气阴两伤,阴阳俱虚,络脉瘀阻,经脉失养,气血逆乱,脏腑器官受损而出现疖、痈、眩晕、胸痹、耳聋、目盲、肢体麻疼、下肢坏疽、肾衰水肿、中风昏迷等等病症……后果不堪设想。”陈果儿劝道。 也是奇了怪了,贵人们大多惜命,为了活命延寿,都很听大夫的话,大梁的皇后却还这般任性,一直以来饮食上都不加以控制。 再好的大夫,若是病人不配合你医治,都是枉然。 皇后有些不耐烦,觉得陈果儿有些危言耸听,以前的大夫都没这么严苛。 “适量食用些甜食也无妨吧?” 陈果儿正色道:“必须都戒了,皇后的消渴症已经很严重了。” 到了非戒不可的地步。 皇后叹气:“罢了,就先按你说的做,你且说说,需要多久本宫的病情才会有所好转。” “回皇后娘娘,需要三个月。” “这么久?”皇后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三个月只是能让皇后娘娘有所好转,消渴症,胸痹症都是很难根治的,以后也需要控制。”陈果儿如实道。 “若是如此,本宫还治什么病?你先下去吧!”皇后已然想放弃。 如果只是喝几碗苦药,忍忍也就罢了,如今连口腹之欲都得戒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从来都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人。 陈果儿心累,罢了,这个问题还是让萧清宇自己头疼去吧。 皇后娘娘不肯配合的话,到时候治不好病,别怪到她头上。 陈果儿进宫快一天了,紫鸢和仲达很是担心。 仲达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天黑,南门术才回来。 “南门大人,我家夫人如何了?” 南门术淡淡道:“你家夫人要暂住在宫中,等皇后的病好转了方能出宫。” “那万一治不好呢?” 南门术一记冷眼扫过去,你这是诅咒皇后吗? 仲达讪讪嘟哝:“大夫毕竟不是神仙,不是什么病都能治。” “那你家夫人就别想活着出宫了。”南门术拂袖而去。 仲达:……大梁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最好不要 萧清宇下了朝去凤仪宫探望母后,皇后跟他叹气。 “还是让这陈大夫回去罢了。” 萧清宇怔了怔:“母后觉得她医术不行?” “非也,本宫觉得她是个好大夫,只是母后不想治了。” “这是为何?” 皇后幽怨道:“她要本宫往后余生都不能再吃甜食。” 萧清宇:呃…… 自己的母后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但凡母后愿意听大夫的话,病情也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 母后就是太任性了,太随性。 仗着父皇宠爱她。 “母后,您就算为了儿臣,能戒就戒了吧。” “宇儿……”皇后撒娇。 萧清宇只当做没听见。这次决不能再惯着母后。 “皇后娘娘,是否传膳?”宫女来询问。 皇后想到陈果儿单子上的食谱就没味口。 “不吃了。” 宫女弱弱道:“可是陈大夫叮嘱过,早膳是一定要用的。” 萧清宇忙道:“传膳。” 早膳呈上来,却是让人眼睛一亮,透明的琉璃盏中,盛着五彩的汁液,颜色层次分明如同彩虹一般。鸡蛋煎成一颗心的形状,小米粥上浮着几朵红色的小花,还有做成蝴蝶模样的也不知叫什么,里面有馅料。 皇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早点:“这是……” 传膳的宫女道:“回皇后娘娘,这是陈大夫亲手做的,说是大周的风味。” 如此赏心悦目的早膳,让人胃口大开,尝了尝味道居然还不错。 “大周果然是物华之地,这吃食都如此精美,宇儿,你这是带了个宝回来。”皇后心情好多了,如果每天都能吃上这等精美食物,让她戒甜食,也不是不可以。 萧清宇心底苦笑:可不是带了个宝回来吗?可这宝却不属于他。 跟母后告辞,萧清宇没管住腿,去了偏殿。 他是要去询问母后的病情,这个理由很充分。 想想又觉得可悲,他萧清宇什么时候想见一个人还需要找理由了? 陈果儿正伏案研究食谱。 她从宫女那打听了一些信息,皇后爱吃,尤其是各种甜品和水果。 所以才那么抗拒戒甜食。 所以她得研究研究,弄些好吃的好看的,弥补一下皇后不能吃甜食的遗憾,或许皇后就会配合她治疗了。 早点治好皇后早点回去。 不过,萧清宇那厮还没答应过,治好皇后的病就放她离去。 罢了罢了,先顾着眼下。 咚咚咚,有人敲门。 陈果儿抬眼,见是萧清宇站在门口。 “陈大夫,可以进来吗?” 陈果儿面无表情道:“最好不要。” 萧清宇笑容僵在脸上,还真是不客气。 你说不要,我就听你的? 萧清宇款步走了进来。 “我看到你做的早膳了,母后很喜欢,没想到你还有一手绝妙的厨艺。” “瞎琢磨的。”被逼的。 萧清宇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拿出扇子,啪的打开,慢悠悠地摇着。 “我母妃的病,有希望治好吗?” “我没那本事,至多好转而已。”陈果儿提笔写字,眼皮也不抬一下。 萧清宇摇扇子本是装装样子,但陈果儿对他爱答不理的,一副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滚蛋的神色,就让他觉得像个无赖,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燥意,用力摇了几下扇子。 “陈果儿……” 陈果儿啧了一声,抬眼冷冷地看着他:“萧清宇,我不想庆琳郡主再来找我麻烦。” 第六百九十三章 被责罚了 萧清宇故作坦然:“我只是来问问母后的病情。” “你已经问过了,再问我也没有答案给你,现在……”陈果儿做了个请你离开的手势。 萧清宇抿了抿发干的唇,扇子摇的越发用力,移开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我口渴了。” “自己倒。”陈果儿低头继续琢磨她的方子。 萧清宇心里那叫一个憋闷,陈果儿对他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难道她是真的怕庆琳会找她麻烦?她就不怕他会找她麻烦? “算了,不喝了,你好好替皇后治病,我说过,不会亏待你。” 陈果儿不作声,什么不会亏待不是她想听到的话。 她要的,是……我会放你离开。 萧清宇足足盯着她好几息,见她都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不由的自嘲:萧清宇啊萧清宇,何苦这么没脸没皮?你可是大梁的四皇子,无上尊贵,从来都只有别人巴结你的份,你却非要赖在这看人冷脸。 萧清宇收回目光,拂袖而去。 庆琳听就知道萧清宇下了朝肯定会来凤仪宫看望皇后娘娘,便掐着时辰也来了凤仪宫。 谁知一进凤仪宫就看到萧清宇从偏殿走出来。 不用说萧清宇定是去了陈果儿那。 “清宇哥哥……”庆琳按耐住满心的醋意,扬起笑脸,笑吟吟地迎上前去。 萧清宇刚在陈果儿那吃了瘪,心情很不好,看到庆琳心情就更不好了。 “我还有政务要忙,先走了。”萧清宇错开一步,从庆琳身边走过,脚步匆匆,头也不回。 庆琳银牙暗咬。 以前清宇哥哥对她多好,很疼她,可自从她整治了几个对清宇哥哥有非分之想的女人后,清宇哥哥对她就冷淡了。可再冷淡,毕竟他们已经定亲,两人见了面,还是能说上几句话,偶尔还会哄哄她。 然而清宇哥哥这趟从大周回来,明显不一样了,连敷衍她的耐心似乎都没了。 问题肯定出在陈果儿身上。 萧清宇这日讨了没趣,好几天都没主动去找陈果儿,每日都是去给母后请个安就走。 运气也真是不好,一次都没碰上。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南门术在跟萧清宇说南边的战事。 “刚收到的消息,穆恒挂帅了,他一挂帅,僵持了大半个月的定州被他两天拿下。如今大周军兵分两路朝莫州和瀛洲进发,大周北境联军已然乱了阵脚。这帮废物,怎么跟咱大梁打的时候不这么废呢?一碰到穆恒就废的一塌糊涂,简直就像一群乌合之众,我看用不了一个月,他们就要全线溃败。” 南门术说了一大通,一抬眼,却发现萧清宇又走神了。 “咳咳……殿下,殿下……” 萧清宇回过神来:“啊?你刚说什么?” 南门术郁郁道:“殿下,你不觉得你最近走神的次数有点多吗?” 萧清宇掩饰道:“我刚在想赛马会的事。” 南门术心里翻白眼:信你个鬼。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南边的战事吗?大殿下都不关注赛马会了,几次向皇上提出要率兵南下。 就在这时,有侍卫来找南门术。 南门术道:“有事就说。” 侍卫道:“宫里传来消息,陈大夫被皇上责罚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把心给丢了 “什么?”萧清宇这会儿耳朵又好使了,豁然起身,急声询问:“皇上为何要罚陈大夫?陈大夫现在怎么样了?” 侍卫道:“说是……陈大夫上了羊奶做的东西,皇后娘娘吃了之后,全身起红疹子,呼吸困难,差点没命,皇上龙颜大怒,要砍了陈大夫,还是皇后娘娘求的情,皇上罚陈大夫跪在院子里,没说什么时候可以起来。” 萧清宇急道:“这怎么可能?” 陈果儿做事极其谨慎,她肯定事先询问过母后的饮食禁忌,就算她没问,宫里人人都知道母后是碰不得羊奶的,一碰就过敏,谁敢让她上羊奶? 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萧清宇起身就往外走。 南门术拦住他:“你现在过去准备怎么做?” “阿术,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事儿有问题,我必须去查清楚,陈果儿是我带回来给母后治病的,她出了问题,我也难辞其咎。” 萧清宇满脑子都是陈果儿跪在雨中的画面,她有心疾,万一生病了引发心疾如何是好? 南门术道:“查,可以,但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若表现的太在意她,只会害了她。” 一个庆琳已经够了,好歹庆琳喜欢萧清宇,一心想嫁给萧清宇,她也知道自己之前做的太过分惹萧清宇不高兴,已经在收敛。 但若是让大殿下知道萧清宇有软肋,大殿下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真是作孽哦,萧清宇不远千里跑一趟大周,原是为立不世之功,结果把心给丢了。 虽然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陈果儿到底哪里好了,萧清宇至于这么陷进去。但现实摆在眼前,这些天萧清宇的魂不守舍他是看在眼里的。 两人匆忙进宫去。 一进凤仪宫就看到陈果儿跪在雨中,单薄的身子,就像一株细弱的兰草,随时会被风雨折了腰。 萧清宇撑着伞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把雨伞给身边的侍卫:“你去给陈大夫撑着伞。” 自己冒着雨大步进入殿内。 陈果儿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双腿早已经麻了,连痛感也没有了,意识也变的混沌起来。萧清宇从她身边经过,她也没发现。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罚跪,去年在大周皇宫就被三殿下罚跪了一次,那次比这一次更难熬,烈日晒着,地上的鹅卵石硌着……但那会儿她并不害怕,因为知道有人会救她。 而这一次,她怕了,真怕了。她孤身一人在这大梁皇宫内,出了这样的大事,没有人给她解释申辩的机会,皇上说要砍了她,差点就被侍卫推出去砍了。 如果她死了,她就再也见不到穆恒了。 想好好的给人治病怎么就这么难? 雨停了吗?陈果儿抬眼,可眼前雨幕分明还在,雨滴落在地上,溅起小水珠。 目光微转,看到了身旁一双黑色的靴子。 抬头,只见一个侍卫给她撑着伞。 这侍卫有点面熟,似乎是萧清宇身边的人。 然后,南门术来到她面前。 “陈大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六百九十五章 放我下来 萧清宇进到内殿,母后已经喝过药,病情稳定下来。 父皇坐在床边陪着母后。 “儿臣见过父皇。” “哼,宇儿你请的好大夫,差点要了你母后的命。”大梁皇帝没好气道。 萧清宇道:“父皇,陈大夫为人谨慎,她给母后做吃食,定然会问明母后的饮食习惯和禁忌,这么多天来都不曾出错,母后对她也是甚为满意,今日这羊奶怕是另有蹊跷,还请父皇容儿臣查明。” “另有蹊跷?我看她分明是别有居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皇上道。 皇后虚弱道:“皇上,宇儿说的有道理,陈果儿是知道臣妾不能食用羊奶的,她特意询问过。” “父皇,退一万步,即便如父皇所言,陈果儿别有居心,可羊奶是从何而来?凤仪宫就不曾出现过羊奶,御膳房知道她是给母后做吃的,谁敢给她羊奶?这些问题又如何解释?儿臣怀疑是有人假借陈果儿之手,想谋害母后。” 皇上蹙眉,说的有道理啊!他是关心则乱,没想到这些。 “宇儿,这件事交给你,立即去查。” “儿臣遵命……只是,父皇,能不能让陈果儿先起来,她身上有旧疾,而且她救儿臣还受过伤。万一病倒了,就没法给母后治病了。” “她还救过你?”皇上讶异。 “是,儿臣之前没提,是怕被那些对儿臣下手的人知道,连累到她。”萧清宇道。 虽然他没有证据证明是大皇兄萧沐风对他下手,但父皇心里应该有数。 皇后看了儿子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皇上眼角抽了抽,道:“那就让她先起来吧!” 萧清宇如蒙大赦,忙起身快步出了内殿。 “来人,扶陈大夫回房。”萧清宇下令。 陈果儿该说的都跟南门术交代的差不多了,听到萧清宇的声音,陈果儿抬眼望去,只见萧清宇站在檐廊下,表情严肃,视线落苍茫的雨幕,并未看她。 原来他已经来了,她还以为只有南门术来了。 两个宫娥来扶她,可她双腿已经麻的没了知觉,根本站不起来。 萧清宇见状,大步上前:“让开。” 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陈果儿大惊:“你快放我下来。” 他怎么可以抱她? 萧清宇面色冷然:“闭嘴吧,站都站不起来,放你下来,你自己爬回去?” “我宁可爬回去。”陈果儿一只手抵着他的胸,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萧清宇觉得这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迟早被她气死。 将陈果儿送回房,萧清宇很想看看她的膝盖,可他知道这女人打死都不会让她看的,还是不给自己找气受了,交代下人赶紧替她换身赶紧的衣裳,请大夫来看看,便于南门术一道走了。 南门术道:“我问过她了,乳酪红枣确实是她做的,因为皇后娘娘爱吃,已经做第三回了,但她一直用的都是牛奶,羊奶和牛奶她不可能分辨不出,气味就不一样,东西做好后,她只离开过一小会儿,去看了看给皇后娘娘顿的鱼汤。应该就是这中间出了问题。” 第六百九十六章 庆琳慌了 萧清宇和南门术准备先去御膳房查,刚出凤仪宫,就看到一宫人跟他们照了个面陡然转身急匆匆的离去。 “阿术……” 南门术会意,快步上前抓住此人。 “你是哪个宫里的?来此作甚?” 那宫人吓的两腿哆嗦:“回……回大人,小的在容华宫当差,惠妃娘娘听说皇后身体不适,让小的来打听一下,要不要紧。” “一派胡言,你根本就不是容华宫的,再不如实交代,信不信本部把你的骨头一寸一寸捏碎。”南门术道。 容华宫的惠妃是大殿下萧沐风的嫡亲姨娘,是他重点关照的对象,容华宫中所有当差的人的名字相貌他都记得,就没见过这小子。 萧清宇自是知道南门术的识人之术,过目不过。 “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宫人扑通跪地,哭道:“殿下饶命,南门大人饶命,小的其实是御花园洒扫的,小的跟凤仪宫的阿兰是同乡,小的就是想来找阿兰有点事儿。” “不说实话是吧?”南门术抓住那人的手腕,一使力,只听得咔嚓一声,手腕骨碎了。 那宫人发出一声惨叫。 “再不招,我先捏碎了你的骨头再把阿兰的骨头也一寸寸捏碎。” “我招我招……是,是庆琳郡主命小的打听皇后娘娘的情况,小的不敢不听郡主的吩咐,大人饶命……” 庆琳在家中坐立不安,怎么办?她只是想让陈果儿出个错,被赶出去或者问罪。 却没想到皇后娘娘这次的反应这么大,阿兰不是说,皇后娘娘以前食用了羊奶就只是起红疹子吗?怎么就变成呼吸都困难了呢? 万一皇后娘娘有个三长两短,被查出来是她指使人做的手脚,她就完了。 庆琳心里慌的不行。 可她实在是忍不了呀!不但清宇哥哥喜欢陈果儿,连皇后娘娘也开始喜欢陈果儿了,三句不离陈果儿。再这么下去,还有她什么事儿? 问题是陈果儿不像别的妖艳贱货,想收拾就可以收拾,皇后娘娘的病还指着陈果儿,所以她只能使些手段赶走陈果儿。 “阿蘅怎么还不回来?”庆琳走到门口张望。 “郡主,您别着急,太医都过去了,皇上也在,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我能不急吗?阿蘅这个笨蛋,这点事也做不好。” 正抱怨着,只见阿蘅慌慌张张地跑来,气喘吁吁地:“郡主郡主,魏公公来了。” “什么?魏公公怎么来了?”庆琳第一下的反应就是皇后娘娘危了,宫里出大事儿了,不然总管太监魏公公为什么会来。 阿蘅哭腔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一直在等苏公公的消息,就是等不到,奴婢大着胆子去找阿兰,凤仪宫的人说阿兰被南门大人带走了。奴婢想着可能要坏事儿,就赶紧回来报信,结果回到府上发现魏公公来了,奴婢是抄小路跑来报信的。” 庆琳脑子里嗡的一下,心说:完了。 阿兰被抓,她做的事肯定是暴露了,南门术的手段大梁谁人不知,庆琳不敢有侥幸。 第l六百九十七章 对质 果然,不一会儿平南王派人来叫庆琳,父女两一同进了宫。 庆琳看到阿兰和苏公公,还有御膳房的人跪在那,自己腿也软了。 平南王来时并不知道有什么事儿,魏公公只说皇上让他带庆琳一起进宫,现在看到这阵仗,心里多少有些明白,怕是庆琳闯祸了。 “庆琳,羊奶的事,是你自己说还是让他们来说。”皇上愠怒,如果这个人不是庆琳,换做其他人,他一定下令直接砍了。 庆琳咬着唇,怯怯地看看皇上,又看看一脸乌云压顶的萧清宇,内心天人交战。 “庆琳,你到底做了什么?还不快说。”平南王呵斥道。 皇上要没有十足的证据,能摆出这架势? 别侥幸了,该坦白坦白,再求得皇上原谅,毕竟庆琳已经跟萧清宇订婚,是皇家未过门的儿媳妇,皇上不会真的为难庆琳。 庆琳张了张嘴,就是说不出口。 这辈子她就不知道认错两个字怎么写。 萧清宇可没这耐心,沉声道:“庆琳,你就说,这些人做的事,是不是你指使的?还是要他们一个一个来指认你?” 庆琳:“我……” 庆琳身边的婢女扑通跪下:“皇上,殿下,这事儿跟郡主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奴婢,奴婢见不得郡主每天不开心的样子,奴婢怕殿下真的喜欢上陈大夫不要郡主了,奴婢才假传郡主之命,让人用羊奶做了乳酪红枣换了陈大夫的乳酪红枣……皇上,是奴婢一时糊涂,请皇上降罪……” 庆琳傻眼,阿香,你知不知道这是砍头的大罪? 阿香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头,也是陪她时间最长的丫头,没想到阿香会站出来把罪责都揽了过去。 皇上目光沉沉:“庆琳,此事确实与你无关?” 庆琳张了张嘴,然后听见自己说:“臣女当真不知。” 平南王上前一脚踹翻阿香,怒斥道:“你个贱婢,居然敢谋害皇后,该当凌迟处死。” 萧清宇冷冷地看着这父女两,还有倒在地上的阿香。 若说之前他只是不喜欢庆琳,那么这一刻,他对庆琳只有说不出的厌恶。 他承认他是喜欢陈果儿,但他知道不可能,发乎情止乎礼。庆琳这都要嫉妒,嫉妒到不惜对母后下手栽赃陈果儿。 做了错事又不敢承担,让自己的婢女背黑锅。 这种人,心胸狭隘,还没有担当,无品无德。 将来他若继承大统,此人如何母仪天下? 哪怕他此生只是一个皇子,娶了这样的妻子也是一生不幸。 皇上明知庆琳与此事逃不脱干系,但既然有人愿意当替罪羊,而平南王乃大梁功臣,又手握重兵,不好彻底撕破脸,于是道:“将这贱婢拖出去车裂,其余人杖毙。” 皇后差点因此丧命,牵扯其中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车裂?听到这个字眼,庆琳终于回过神来,慌忙磕头哭求:“皇上,请饶阿香一命,她也是为了我才一时犯糊涂,庆琳一定会好好惩罚她的,皇上……” 平南王咬牙怒其不争,指着庆琳的鼻子骂:“你给我闭嘴,你连身边的人都管束不了,还好意思替她求情,皇上没有连你一块儿罚,已是法外开恩。” 第六百九十八章 请求退婚 庆琳眼睁睁看着阿香被拖出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父亲在跟皇上请罪,说什么她也听不清了。 这一刻她真的后悔了,不但没能赶走陈果儿,还把阿香搭进去。 “父皇,儿臣请父皇解除儿臣与庆琳的婚约,这样的皇妃,儿臣不敢娶。” 庆琳一个激灵,不敢相信地看着萧清宇。 南门术很意外,萧清宇是不是太冲动了? 平南王也震惊了,若婚约解除,他的老脸往哪儿放?庆琳更会成为大家眼中的笑话。 “四殿下,这事儿跟庆琳无关啊!” 萧清宇道:“是否无关,庆琳心里最清楚,平时使使小性子也就罢了,但这次,她居然做出伤害皇后的事,作为儿子,决不能忍。” 皇上看宇儿如此决绝,心里很是纠结,宇儿若失去平南王的帮扶,怕是上位之路太过艰难,毕竟沐风在朝中的呼声要高出宇儿许多,沐风是前皇后所出,是嫡长子,前皇后云家势大……可是这庆琳实在过分了些,行事没有章法,不知进退,宇儿真娶了她,也是个麻烦。 皇上无比头大。 平南王很受伤:“四殿下决意要退婚吗?” 萧清宇坚决道:“还请王爷见谅。” 如果皇位要用这样的女人来换,他宁可不要。 皇上打圆场:“今日大家都累了,就先说到这。” 退婚不是小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平南王黑着脸带走了庆琳,皇上和萧清宇在御书房谈话。 南门术一直在外面等着,等了大半个时辰,萧清宇才出来。 南门术快步迎上:“殿下,婚约的事怎么说?” 萧清宇摇摇头:“父皇没答应。” 听到这答案,南门术本该可以松口气,可看到萧清宇失落的样子,他就轻松不起来。 “清宇,你说实话,解除婚约,是为了陈果儿吗?”他很难得直呼其名,只有站在好友的立场上,才会叫他的名字。 萧清宇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若娶了庆琳,哪怕坐上皇位也不会开心,一想到此生要与这样的女人捆绑在一起,我……” 南门术踟蹰道:“大丈夫应以天下为重,想想你的志向和抱负,你想开疆扩土,让大梁成为最强盛的国家,让所有大梁百姓不再挨饿受冻。清宇……等你达成宏愿,皇后,可废了再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萧清宇眸色暗沉,他何尝不知这道理,等他坐拥天下再废后,利用而已,到时候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就像父皇那样。父皇爱母后,母后如今也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可母后在等待的那些年吃了多少苦有谁知?他也不会从小受尽欺负,而父皇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能给他们些许的安慰,就怕多一分的关心就给他们母子带来多一分的危险。 皇帝做到这个份上,又有什么意思? 他立下的志向和抱负,是想让自己成为顶天立地的人,成为大梁人人敬仰的英雄。是,他曾经觉得为了达成目的,就算做出再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可是人啊,一旦见过了美好的事物,再想将就,就难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公子有消息 “阿术,如果我最终登不上皇位,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南门术皱眉:“说什么呢?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不支持还能怎么办呢?从六岁开始,他们的命运就拴在了一起,他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开路先锋,是他手中的刀也好,箭也罢,都无所谓,他只想看到他意气风发,看到他建功立业,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么能看到他随心而乐,也是好的。 萧清宇笑了笑,捶了捶他的肩膀。 “阿术,你替我去看看她吧!最好接她回你府上住几天,这时候她应该想见到最亲近的人,母后那我去说。” 南门术叹了口气:“好……我去。” 陈果儿淋了雨,又跪了这么久,人很不舒服,有点发热,喝了药,药性上来直犯困,可心里搁着事儿,想休息也不安稳。 也不知萧清宇和南门术能不能查出真相。 “陈夫人,南门大人来了。” 陈果儿费力的撑起身子,半坐着。 南门术离她一丈远跟她说话。 “事情已经弄清楚,是庆琳郡主身边的人做的。” 陈果儿明白,所谓身边的人,不过是替罪羊,真正陷害她的必定是庆琳。 “所有涉嫌此案的人都被处死,殿下请示了皇后娘娘,让你出宫养病,你现在可方便随我出宫?” 陈果儿忙道:“方便方便。” 她进宫十几天了,紫鸢和仲达一定很担心她,她也想他们了。 出宫的时候,南门术看到萧清宇骑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就忍不住为萧清宇感叹。 真的是掉进去了啊!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都不敢靠近。 紫鸢和仲达听说陈果儿回来了,兴奋不已,可见到人,却是一副病恹恹地样子,又担心起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紫鸢问。 陈果儿笑笑:“没什么大碍,昨夜熬夜翻查医书,开着窗受了凉,有点发热,皇后娘娘特许我回来歇几日。” “夫人,您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就说该带奴婢一起去。”紫鸢心疼不已。 陈果儿道:“我若不小病一场,也回不来。” 南门术干咳两声:“你们好生照看夫人,有什么事儿让人禀报一声。” 说着拱了拱手,先走了。 紫鸢诧异:“南门大人居然给你行礼了?我没看错吧!” 南门大人一向对夫人很没礼貌的。 态度冷冰冰,说的话也很不好听。 陈果儿也觉得纳闷,南门术今天对她的态度跟以前是很不一样。 仲达去把门关上。 “夫人,有公子的消息了。” 陈果儿眼睛一亮:“快说。” “公子现在是大周北征军统帅,他们已经拿下了冀州、深州、赵州、莫州、定州、瀛洲……一路势如破竹,用不了多久,就能平定北境之乱。” 陈果儿心里那叫一个激动,穆恒好厉害,激动之余又很担心,穆恒用兵权爵位换了华绍堂一命,也是为自己和康平侯府留后路,可这次不得不再次重掌兵权,再次陷入权力斗争的泥沼,以后可怎么办呢?威望越重,对穆恒来说不是好事。 第七百章 定海神针不见了 “只是不知公子是否已经收到这边送过去的消息,现在大梁封锁了与大周的边境,陈兵十万。”仲达很是忧心,一则怕信送不过去,二则,怕两国开战。 大梁虽不及大周富裕,但兵强马壮,从两国的交战历史来看,每次都是两败俱伤。 然而,这一次显然大周不利一些,北境动荡,内忧外患,真要打起来输赢很难说。 陈果儿沉吟道:“我们耐心些,保护好自己,静待时机,不能指望他来救咱们,我们自己想办法自救。” 陈果儿并不希望穆恒冒险来大梁,被发现的话就死定了。 “嗯,这些日子,南门术的人对我没那么多限制了,只要紫鸢在府里,我出入还算自由,我已经把城里的地形都摸了个遍。” “你也小心些,莫让他们发现。” “夫人放心,我会谨慎的。” 紫鸢有很多话想问夫人,在宫里住的还习惯吗?皇后会不会很严厉?皇后的病有希望治好吗? 可是看夫人精神不济,紫鸢只好按耐住满腹的问题,伺候夫人歇息。 此时,穆恒已经拿下涿州,下一城便是幽州。 刚刚几位将军跟他争论,说应该先平易州和蔚州,再拿下云州和朔州,不该直取幽州,叛军重兵陈于幽州,且幽州城依仗地理优势,易守难攻,万一久功不下,而大梁军从云州、蔚州入境,我方将会腹背受敌,陷入困境。 是啊!他们说的有道理,可是他等不及了。 只要拿下幽州,剩下的几个州便是囊中之物。 他就可以卸任去做自己的事。 “公子,您还是再考虑考虑,萧清宇带走嫂子是为了替大梁皇后治病,萧清宇定不会为难嫂子的……”别人不知道公子心里所想,他知道,公子是想早日卸下这重担,去大梁找嫂子。 可万一公子的一意孤行导致大周军败,北境陷落,大周的门户就此敞开,大梁军便可长驱直入,大周危矣。 这罪过,公子承担不起。 “嫂子若是知道公子您为了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嫂子会自责的。” 穆恒用力的揉了揉眉心。 果儿离开他已经快两个月了,他每天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果儿。 果儿对他笑,果儿冲他翻白眼,果儿问他……你把我带出来,怎么就把我给丢了呢? 他真的很后悔,后悔那日答应果儿去跟踪萧清宇,后悔自己心大,想把萧清宇留下。 明明知道萧清宇不简单,却还掉以轻心。 他自以为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中,他保住了济州城,却丢了果儿。 “高朗,我该怎么办?”穆恒捂着脸,声音闷闷的,压抑的难受。 高朗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公子。 公子每天就跟拉成满弓的弦似的,每天深夜对着布防图研究,对着沙盘推演作战计划,阵前对垒更是亲自上阵杀敌……外人看来,穆元帅运筹帷幄,用兵如神,身先士卒,勇猛无匹。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让大周军心安,士气暴涨。 公子成了大周军的定海神针,可公子自己心里的定海神针却不见了。 第七百零一章 抓到个奸细 “元帅,抓到一个奸细。”有士兵在外禀报。 高朗看公子这会儿情绪低落,无心理会这些事,便出去询问。 “哪里的奸细?” “他不肯说,就说有个叫仲达的人让他来见元帅。” 高朗眼睛骤然一亮:“快,把人带来。” 穆恒听完来人传达的消息,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喜的是,总算有果儿的消息了,果儿果真在大梁给皇后治病,萧清宇确实没怎么为难果儿,一路上还颇为照顾,仲达和紫鸢如今在南门术府上。 忧的是,果儿身陷大梁皇宫,要想带她出来,难上加难。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元帅,小人程颂。” “程定坤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穆恒一阵感慨,程定坤已经潜伏大梁三十余年了,是父亲在世时安插进大梁的,这些人一生为暗桩寂寂无名,身在敌国,日日小心如履薄冰,为大周及时提供信息,这些人真是可敬可叹,是大周的无名英雄。 “你是怎么过来的?大梁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了。”现在大梁在边境陈兵,想过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回元帅,小的在大梁军中当差,小的为了送消息,从军中逃出,由云州入境,绕了些远路。” “你从军中逃出?那你父亲怎么办?”穆恒讶然,大梁对军籍管控严厉,若有人当逃兵,或者不听军令,是要连坐家人的,所以大梁军打起仗来个个不惧生死,勇猛的很。 “家父已经安排好后路,只是,小的与家父这条线不能再用了。” 穆恒深表遗憾,要在大梁的心脏安插一个暗桩多不容易,一条线废了都是莫大的损失。 程颂道:“元帅,大梁的鹰眼之前出了叛徒,差点被一网打尽,好在最核心的成员保存了下来,重设了联络点,只是苦于无法向大周这边提供信息,听说大周北境的鹰眼被端了,所以这次大梁都城突然出现联络暗号,而且是元帅专用的联络暗号,大家都很兴奋,废掉一条线能重新联络上元帅,值得。” 这样想,倒是让人心里好过些。穆恒问:“大梁那边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大梁陈兵十万在幽州边境,后续的兵马也在集结,不过,大梁朝廷对于开战不开战争论不休,应该是在观望,如果窦云峰的叛军能令大周元气大伤,大梁必定开战,至于统帅,不是大梁大皇子,就是四皇子。” 穆恒点点头,情况跟他预料的差不多,大梁挑起这场战争就是想捡便宜。 “程颂,现在消息还能送过去吗?” 程颂道:“可以。” “太好了,你回去告诉仲达,我这边战事结束就去找他们。” “元帅,你要去大梁都城?”程颂震惊。 “陈果儿是我夫人,她陷在大梁都城,我定要去寻她的。” 程颂这才知道仲达说的陈果儿竟然是夫人,他还以为就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元帅,我们会设法营救夫人,元帅还是莫要去了,太危险。” “不,这件事我得亲自去办,程颂,你回去后帮我弄几个大梁身份,我大该会带三人过去。” 程颂看高朗,高朗道:“你就按元帅说的去办。” 程颂明白了,这是谁也劝不住的事情:“好,小的马上回去办,办好就回来,元帅定要去大梁,小的给元帅带路。” 第七百零二章 要开战了 陈果儿在南门术府上休息了三天才回宫。 一回宫就先去给皇后请脉,从脉象上看,皇后的病情因为这次过敏,有恶化的迹象。 “果儿,这次让你受委屈了。”皇后抱歉道。 陈果儿收起脉枕,微微一笑:“民女不委屈,皇后娘娘没事就好。” 跟皇后相处了这些日子,她多少摸到皇后的脾性,也了解到一些事情。 前皇后还在时,皇后只是个嫔,听说被欺负的挺惨的。所以,南门术说,皇后不喜欢不敬重她的人也是有原因的,从卑微处走到最高点,看似风光无限,可心里多少还是有那么点自卑,所以才会在意别人对她是否尊敬。 其实皇后真的认可你之后,是很宽容很温和很通情达理的。 “以后,膳食上的事儿你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教她们怎么做便成,这宫里总有些阴暗的角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皇后叹道。 陈果儿心想:皇后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民女以后会谨慎些。” “防不胜防,不过,只要本宫还在,总还是能护住你。” 正说着,宫人传话,说四殿下来了。 陈果儿起身告退,走出内殿与萧清宇迎面对上。 陈果儿欠了欠身,与他错身而过。 其实这次多亏了萧清宇这么快查明真相,可她对这个人的心情实在太过复杂。如果不是他强迫,她也不会来到大梁。 萧清宇知道她已经回宫,但没想到能碰上,他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人已经走了。 这女人真是从头至尾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避他如洪水猛兽,至于吗? 萧清宇心里苦笑,无声叹了一气,进入内殿。 陈果儿出了凤仪殿才发现自己把药箱落在皇后娘娘那了,又回头去取。 隔着帷幔却听到里边萧清宇在说:“平南王主动请缨挂帅,父皇已经答应了。” 皇后叹道:“又要打仗了,不过好在不是你大皇兄挂帅。” “父皇一直希望平南王挂帅,平南王就是装糊涂,这次要不是庆琳犯了错,平南王才不会这么主动。” 陈果儿震惊,大梁要攻打大周了吗? “宇儿,你觉得这次有几分胜算?” “大周北境联军虽然节节败退,但主力尚在,据守幽州,若大周军攻打幽州,我们可以从云州,蔚州入境,抄大周军的后路,前后包夹,困也将他们困死。倘若他们攻打云州蔚州,幽州军倾巢而出,我方正面迎敌,幽州军抄其后路,他们也跑不了,只要解决了穆恒挂帅的这支大周军,大周便是我大梁囊中之物。” 陈果儿听的心惊肉跳,照他这么说的话,穆恒不管怎么决定都会陷入大梁和叛军的包围? 这可如何是好? 陈果儿心急如焚,打仗的事她不懂,必须尽快把消息传递给穆恒,让穆恒早做防备才是。 陈果儿顾不得拿药箱了,匆忙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陈果儿焦躁不安,她刚回宫,要怎么才能出宫呢? 第七百零三章 方便带我出宫吗 陈果儿正苦于想不到出宫的法子,萧清宇来了,手里拿着她的药箱。 “你的药箱。” “多谢。” 萧清宇有一瞬的错愕,他是不是听错了,陈果儿对他说……多谢? 其实这药箱他完全可以吩咐下人送过来,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亲自来了。 没想到还能捞到一个“谢”字。 “顺带的,我是想来问问我母后的病情,御医院的大夫说母后已经好转了,我不太信得过他们。” 萧清宇说出一路上想好的说辞。 也是可笑,似乎现在没有能说服自己的借口都不敢来见她。 陈果儿道:“过敏症状确实好多了,但这次的病,让皇后娘娘的抵抗力下降,寒邪入侵更甚,加重了胸痹之症,你没发现皇后娘娘说话更喘了吗?而且时不时的蹙眉头,若是在夏日结束之前不能控制病情,一旦入了秋,天气转凉就不好办了。” 北境的夏季特别短,入秋要比南边早许多。 萧清宇紧张起来:“你有把握吗?” 陈果儿沉吟道:“我得出宫一趟,回去翻翻我的医术,或许得用针灸和药石双管齐下,你方便带我出宫吗?” 萧清宇哪里说得出不方便三个字,有些求之不得好吗? 这是陈果儿第一次开口求他。 “方便,现在就走吗?” “嗯,现在就走。” 陈果儿也没想到萧清宇答应的这么爽快,她还以为他会说,我派人去帮你取之类的话。 南门术在兵部等萧清宇,一直等一直等没等到人,萧清宇不是说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就来的吗?请安需要这么久? 便派人去看看。 谁知下人回来说:“殿下陪陈大夫去了大人您的府上。” 南门术也是无语了,难怪萧清宇把他撂在这,正事也不管。 南门术打马回府。 萧清宇把陈果儿送回南门木府上,问:“你是拿了医书就回宫还是……” “我晚些回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说个时间,到时候我来送你。” “这……不用了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宫里规矩森严,你似乎还没有腰牌,没人带着进不去。” “那我就等南门大人回来,再请他送我回宫。”陈果儿觉得他带他出来可能是顺路,但让他特意来送她回宫就不太好了。 “南门术今早送你回宫,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他要出门两天。”萧清宇不假思索的就把南门术回家的门给堵死了。 陈果儿:呃……南门术还真没说过,南门术的行踪也没必要跟她交代。 “那好吧,申时我再回去。”陈果儿想了想说道。 萧清宇欢欣雀跃,也不知道这有啥值得高兴的,可他就是高兴。 目光一转,看到南门术过来了。 萧清宇忙侧过身挡住陈果儿的视线,手在背后给南门术打手势。 一边跟陈果儿说:“行,申时我过来,你赶紧回屋找书吧!” 南门术看到萧清宇的手势,心下郁闷,这是怕他过去打搅了他们两说话吗? 人都说见色忘友,果不其然。 第七百零四章 要死一起死 南门术被萧清宇一路拉拽着往外走。 “快点快点,别让陈果儿瞧见。” 南门术真是奇了怪了:“我为什么不能让她瞧见?这是我家。” 萧清宇不好意思道:“我跟他说你出去办事,这两天不回府了。” 南门术:呃……这还是他认识的萧清宇吗? “你干脆把人接你府上得了,干嘛塞我这?”南门术郁闷道,害他有家不能回。 萧清宇讪讪,他倒是想,就怕陈果儿不答应。 “阿术,别恼,你先住我那,咱们正好商议南征的事儿。”萧清宇搂了阿术的肩膀,眉宇间洋溢着难得的愉悦。 南门术斜斜地瞅着他:“陈果儿到底做什么说什么了?让你这么高兴。” “没什么。”萧清宇敷衍道。 他才不好意思说,南门术要是知道他仅仅是因为陈果儿没拒绝他接送就开心成这样,定会骂他没出息。 他一辈子都在争,就是想让世人都看到他的出息,如今却觉得难得没出息一回,挺好。 南门术有阵子没见萧清宇开笑脸了,罢了罢了,他高兴就好。 陈果儿回来没见着仲达,问紫鸢:“仲达呢?” “仲达出去打听消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夫人找仲达是有事儿吗?” “大梁要跟大周开战了,由平南王挂帅。” 紫鸢惊悚:“天啊,那怎么办?” “我还听到一些事儿,必须让仲达赶紧想办法把消息传给穆恒。” “可现在不知道仲达人在哪!”紫鸢急的直跺脚。 陈果儿也很急,但这会儿急也没用,只能耐心等仲达回来。 仲达倒是没过多久就回来,一进屋就把门关上,抓着紫鸢的胳膊:“紫鸢,不好了外头都在说大梁要跟大周开战了。” 紫鸢忙挣开,后退两步,红着脸说:“我……我已经知道了,夫人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仲达这才看到陈果儿也在房中,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夫人……” 陈果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这两人是对上眼了?前日昨日她在府里养病,两人也一直在她面前晃,她愣是没看出来。要不是她突然回来,仲达不知情露了马脚,两人还不知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不过,他们两要是能修成正果,她倒是乐见其成。 这事儿先搁一边,正事要紧。 “仲达,我有重要消息,你想办法赶紧传给公子。”陈果儿把她听到的萧清宇的计划一字不落的转述。 仲达攥紧了拳头:“大梁人真是狡诈。” 这样一来,公子不管攻打幽州还是云州都会陷入困境,最好是按兵不动等待援军,可公子肯定等不住,公子只想尽快结束战事,好来大梁找夫人,那就着了大梁人的道了。 仲达不仅替公子担心,更为大周担忧。 “夫人,我这就去找人,无论如何也要把消息传过去。”这可是关乎大周安危的大事,不惜代价也要送出消息。 “等等,仲达,你问问联络点的人能不能安排你和紫鸢离开。” 仲达怔愣:“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们走,夫人你不走吗?” 陈果儿微微一笑:“我暂时走不掉,你看我在这边很安全,皇后没事我就没事,所以,我觉得你们没必要在这里陪我,能走就早些走。” “夫人,我和紫鸢是不会走的,您说什么都没用。” 紫鸢郑重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第七百零五章 这女人是谁 萧清宇看着时辰,说有急事,抛下一干大臣就先走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现在还有比这更急的事吗? 申时到了,仲达和紫鸢送陈果儿出府。 萧清宇伸手想扶陈果儿上车,陈果儿只当没看见,提着裙子上了车,萧清宇伸手伸了个寂寞,有些尴尬的收回来。 仲达目送着马车远去,心里很是担忧,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详的感觉。 “仲达,不知怎的,我心里有点慌,我觉得夫人让咱们先离开,她是不是想去做什么?”紫鸢也很不安。 仲达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想法,夫人该不会是想刺杀皇上或者皇后吧? 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出一身冷汗。 马车行到宫门口停下,陈果儿下车,对萧清宇欠了欠身:“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也要进宫。”萧清宇道。 陈果儿怔了怔,他不是只每日早晨进宫给皇后请安的吗? 萧清宇解释道:“父皇找我有事。” 陈果儿不再多言,往后退了一步,意思是让萧清宇先走。 这是宫里的规矩,平民岂能走在皇子前面。 萧清宇本想与她同行,但一想,他们若真并肩而行被人看见,对陈果儿影响不好,便先行一步。 走在前面看不到伊人身影,但知道她就在身后,这种感觉也很美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然而,这美好的感觉很快就被破坏了,萧清宇看到大皇子萧沐风迎面走来,绷着个脸,似乎很不高兴。 “大哥。”萧清宇停下脚步,见礼。 萧沐风却丝毫不给面子,冷哼一声,径直走了。 萧清宇不以为意,反正他们两已经到了生死的地步,却是不需要再虚情假意。 不过萧清宇没注意到萧沐风与陈果儿错身而过的时候看了眼陈果儿。 陈果儿却是感受到大皇子投来的目光有些不善,不由的把头垂的更低, “这个女人是谁?”萧沐风问身边的人。 “这女人应该就是四殿下从大周带回来的神医陈果儿,庆琳郡主用悬丝诊脉都没难住她,不过,四殿下对陈果儿似乎不一般,听说前些天皇后误食羊奶的事儿,就是庆琳打翻了醋坛子设计陷害陈果儿,皇上差点要砍了陈果儿的头,是四殿下及时赶到查明真相这才救了陈果儿一命。” 萧沐风目光微凝:“难怪庆轶这个老东西又肯挂帅出征了,原来是女儿闯了祸。” 萧沐风也是懊恼,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葬送在庆琳这个没脑子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女人手里。 这次,本是他挂帅出征建不世奇功的好机会。 不过,老四当真喜欢这女人? 萧沐风有点怀疑,这女人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清秀,这么瘦,一看就不好生养,哪比得上大梁女子身高腿长,丰满结实。 可话说回来,这些年就没见过老四对哪个女人感兴趣,连对庆琳这般有着大梁第一美人称号的女人,老四也是冷冷淡淡,爱答不理,老四心里眼里只有皇权, “你派人留意这个陈果儿。”萧沐风道。 如果老四真对陈果儿感兴趣,这女人倒是可以拿来做做文章。 第七百零六章 行动 两天后,宫里设宴,为平南王出征壮行。 陈果儿从枕头下摸出枚簪子,这簪子是空心的,里面藏着淬了“红尘醉”的银针。 这根针原本在华绍堂那,华绍堂离开时给了穆恒,穆恒又特意打制了空心簪子交给她,留着防身用。 陈果儿换下头上的发簪,今晚她必须行动了。 大梁已经在大周边境陈兵十万,这次平南王率十五万大军南下,后续萧清宇和大皇子萧沐风也会各带十万兵马,也就是说,将会有四十五万兵马直逼大周。 北境叛乱,让大周兵力锐减,陈果儿无法想象,大梁四十五万精兵压境,大周还能抵挡得住吗?饶是穆恒再神通广大,绝对的优势兵力面前,怕也束手无策吧! 所以,如果牺牲她一人,能换来大周的片刻喘息,也是值得的。 穆恒,你我有缘来生再见。 爹娘,大哥,少元,二妞,如澜,心睿,心怡……还有许阅,吴大夫……再见了。 陈果儿下定决心,出了房间,跟凤仪宫的人说出去散散步。 现在她有了相当大的自由度,没人会拦她,都知道皇后很信赖她。 陈果儿趁着夜色来到御膳房附近,御膳房此时灯火通明,传菜传酒的宫娥太监进进出出。 陈果儿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一个认识的小太监从御膳房出来。 “洪公公……” 洪公公见是陈大夫便停下脚步,让同伴先走:“陈大夫,你找我?” “你们怎么这么晚还在忙?” “皇上在崇武殿设宴给平南王他们出征壮行,宴席才开始,陈大夫可是有事儿?” “嗯,是有点事儿,你来一下。” 洪公公迟疑:“陈大夫,我还得去上酒呢。” “耽误不了。” 洪公公这才跟了去。 到了无人的地方,陈果儿趁洪公公不备,突然出手,一针扎在了洪公公的穴位上,洪公公立时就动不了了,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果儿,陈果儿说了声抱歉,又补在睡穴上补了一针。 在洪公公倒下的那一刻接过了洪公公手里的酒壶。 半盏茶后,陈果儿换上洪公公的衣裳,脸上涂了药水显得脸色泛黄,时间紧迫,她只能稍作改扮,若不是特别留意,应该认不出她来。 陈果儿捧着酒,朝崇武殿而去。 在快到崇武殿的时候,追上了几个传菜太监,站到了队伍的最末尾,随他们进了崇武殿。 陈果儿低着头,用余光瞄满殿的宾客,皇上在主位,左手边第一位是大皇子萧沐风,右手边第一位是萧清宇,而萧清宇边上的中年人应该就是平南王了,那双眼睛跟庆琳十分相似。 确定了目标,陈果儿更紧张了,手心在冒汗。 她学医是为治病救人,但今日,为了救更多的大周人,她不惜以毒害人。 况且平南王杀了多少大周人,他死有余辜。 陈果儿先给皇上倒了酒,又给萧清宇倒酒。 萧清宇在听皇上说话,并未留意给他倒酒之人。 陈果儿长松一口气,要说这里最有可能认出她的就是萧清宇了,幸好。 第七百零七章 下毒 陈果儿又来到平南王身边,手心里藏着毒针,毒针的尖端抵在酒壶的壶口,陈果儿极力控制着不让手发抖,酒水从壶口流出,针尖上的毒顺着香醇的美酒进入了平南王的酒杯。 倒满酒,陈果儿收起毒针,又去给下一位倒酒。 萧清宇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去看,不由的心跳一滞。 虽然此人做了伪装,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陈果儿。 她扮做太监的模样来这里做什么? 再看她手里的酒壶,萧清宇只觉脑海里轰的炸起一道惊雷。 她该不会是在酒里下了毒,要毒害父皇,甚至还有他? 萧清宇震惊地看向父皇,父皇已经端起酒杯。 别喝两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父皇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 对面的萧沐风发现萧清宇神色不对,不咸不淡地问道:“四弟,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萧清宇收回目光,道:“没什么,就是伤口突然疼了一下。” “四弟,你看你伤都没好,还是安心养伤,攻打大周的事就交给大哥好了。” “多谢大哥关心,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耽误南征,倒是大夫说过不得饮酒,不过今日高兴,喝几杯也无妨。”萧清宇说着又瞄向父皇。 父皇好像神色如常,并没有中毒的样子。 难道他想错了?陈果儿只是来打探消息? “既如此,四弟,你我一同敬王爷一杯,主王爷的先锋军旗开得胜。”萧沐风举杯。 萧清宇迟疑片刻也举起杯。 皇上道:“宇儿,你伤没痊愈还是莫喝酒了,来人给四殿下换茶水。” 立时有人来给萧清宇换了茶水。 平南王笑呵呵道:“此番四皇子挑动大周内乱,给我大梁创下了大好机会,臣定不辜负皇上的期待,必率我大梁铁骑踏平大周。天佑大梁!” 众人齐声道:“天佑大梁!” 陈果儿看着平南王喝下杯中酒,心里长舒一口气。 随着传膳太监退出崇武殿。 萧清宇看着陈果儿离去,故意失手打翻茶水,道:“父皇,儿臣去处理一下。” 也赶紧出了崇武殿。 陈果儿办完了大事出来,手脚才开始发软。 平南王中了“红尘醉”不会立即就死,这枚毒针上的毒已经没那么烈了,大体会在今晚的睡梦中死去。 可她扎晕了洪公公,事后追查起来,还是逃不掉。 不过她也没想逃,从听到大梁要出兵攻打大周,这个计划就在她脑海里了。 如今能顺利实施,已经是老天保佑。 大军未发,主帅先死,这是凶兆,想来大梁皇帝会慎重考虑这次南征。 希望如此。 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无人处。 “萧清宇……”陈果儿看清来人,不由错愕。 “说,你打扮成这样去崇武殿做什么?”萧清宇压着声严厉质问。 “没,没做什么。”陈果儿否认。 “陈果儿,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若没铸成大错,我还能救你一命,不然,我也救不了你。”萧清宇道,他不想看着她死。 第七百零八章 我会吃醋 “我……我只是想去打听一下军情。”陈果儿是绝对不会说出给平南王下毒的事儿。 萧清宇暗暗松了口气,不是下毒就好。 可他还是很生气,板起脸教训道:“我看你是活腻了,你打听到军情又如何?你还能通风报信不成?你知不知道,即便是打听军情,被人发现,你照样死罪难逃。” 陈果儿昂起头,无所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你们要攻打大周,我身为大周人能无动于衷吗?换做是你,你能坐视不理吗?” 说着,陈果儿泪盈于睫,泫然欲滴:“你们要攻打大周,侵占大周的土地,杀我大周的将士百姓,那里面或许就有我的亲人朋友,我却还要在这里给你们大梁的皇后治病,我什么都做不了,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就想打听下情况,关心一下都不信吗?” 萧清宇看到她掉金豆子,满肚子的火气都不知道泄哪里去了。 问道:“你这身衣裳哪来的?” 陈果儿不吭声,金豆子不要钱似的滚落。 把萧清宇给急的:“你赶紧说,不然我怎么帮你遮掩?” 陈果儿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他竟然愿意帮她遮掩? 好吧!他应该是信了她只是打听军情去了,可是等明日平南王呜呼哀哉了,他肯定会亲自来要她的命。 算了,能多活一晚也好。 其实她不想死。 她已经死过一回,很珍惜这条命。 “我弄晕了御膳房的洪公公。”陈果儿弱弱道。 “他人在哪?” 萧清宇郁郁道:“带路。” 陈果儿把萧清宇带到藏匿洪公公的假山后。 萧清宇伸手摸上洪公公的脖子。 “你要干嘛?” “他活着,你就危险了。” “不要。”陈果儿没想到他帮她的方式就是杀人灭口。 “不要杀他,他是无辜的。”陈果儿抓住他的手恳求。 萧清宇神色复杂地看着陈果儿:“你早知道他无辜,你还弄晕他,扒他的衣裳?” 陈果儿自知理亏,撅着嘴,垮着脸,一副可怜样。 萧清宇心又软了:“罢了,你弄醒他。” 陈果儿拿出银针,在洪公公身上扎了两下。 洪公公悠悠醒转,看到陈果儿,再看看自己身上,慌的捂着衣襟往旁边躲:“陈……陈大夫,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果儿瞠目:……洪公公这副表情是以为她要非礼他吗? “我没对你做什么,就是借你的衣裳用一下。” “洪公公。”萧清宇一旁冷冷开口。 洪公公这才看见四殿下,忙爬跪在地:“小的见过四殿下。” 萧清宇手握空拳干咳两声:“那个,今晚本王约陈大夫赏月,她有些害羞怕被人瞧见,所以借你的衣裳一用。” 说着萧清宇一把搂过陈果儿的腰,双目含情,语声也温柔起来:“其实大可不必,本王喜欢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后别这么干了,扒别人的衣裳我会吃醋的。” 陈果儿目瞪口呆,见了鬼了,他是在演戏还是…… 洪公公稍稍一怔,恍然大悟,再看陈果儿的眼神就暧昧起来。 第七百零九章 平南王没了 “还不快把衣裳还给人家。”萧清宇朝陈果儿眨眼。 陈果儿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转过身去脱衣服。 萧清宇也背过身去,还不忘瞪洪公公一眼,敢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陈果儿把衣裳帽子还给洪公公。 萧清宇警告道:“这件事,本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洪公公抱着衣裳磕头如捣蒜:“小的今晚没见过陈大夫,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萧清宇这才拉着陈果儿离开。 哎……也不知留下洪公公是不是个隐患,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萧清宇把陈果儿送到凤仪宫附近:“你自己回去,别再到处乱逛,我也要回崇武殿了。” 陈果儿低低地说了声谢谢,虽然明天不知会如何,但今晚这声道谢是发自内心的,她还以为她死定了。 “你的心情我理解,是我把你带来大梁,我不希望你有事。”萧清宇道。 陈果儿点点头,快步离去。 萧清宇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方才转身回崇武殿。 翌日清晨,陈果儿在给皇后娘娘施针,有公公前来禀报:“娘娘,昨夜平南王没了。” 陈果儿的手一抖,好在皇后比她还震惊,没发现她的异常,皇后急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 公公道:“听说是昨晚喝多了,睡着后吐了,呕吐物阻塞了气管,王爷醒不过来,王爷安寝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就……就这么没了。” 陈果儿暗暗松口气,中了红尘醉的毒,死状便如醉酒而亡,轻易查不出来,除非华绍堂在这。幸运的是,平南王还吐了,让平南王死的更合情合理。 皇后哀叹:“大军开拔在即,主帅却不幸身故……” 这可是大凶之兆啊! 一上午,陈果儿明显感受到宫里弥漫着压抑,紧张的气氛。 她也很紧张,还有一关没有过。 快到用午膳时,有人来找陈果儿,说是四殿下有请。 陈果儿被带到了萧清宇府上。 “陈大夫,请在此稍候,殿下很快就来。”下人把陈果儿带到书房,关上房门。 到了这,陈果儿的心反倒定下来。 萧清宇也吃不准平南王的死是否与她有关,所以才会选择在王府审问她,不然这会儿她就该呆在大牢里了。 萧清宇一上午,又是跑平南王府,又被父皇叫去商讨对策。 可他一直心不在焉,心里盘旋着一个疑问,平南王的死当真与陈果儿无关吗? 那么巧,陈果儿昨晚出现在崇武殿,给平南王倒了酒,平南王当晚就死了? 谁不知道平南王是海量,昨晚喝的虽多,却远没到平南王的底线。居然就这么死了? 不管是从陈果儿的立场出发还是从陈果儿的医术来看,陈果儿要平南王死的动机成立,而且她也做得到。 都说圣手能医死人活白骨,也能杀人于无形。 好在大家都被平南王的突然亡故弄的措手不及,无人留意萧清宇的心绪不宁。 从父皇那出来,萧清宇就直奔王府,他已经命人把陈果儿带过来,他要亲自审问。 第七百一十章 你发誓 萧清宇一来就掐住了陈果儿的脖子,他是动了真怒,一想到大梁苦心孤诣多年的筹谋当真毁在她手里,他就忍不住想要掐断她的脖子,更无法原谅自己昨晚的过失,因为一时心软而轻信了她。 “是不是你给平南王下了毒?下的什么毒?”萧清宇面目狰狞,咬着后槽牙逼问。 陈果儿被他掐的无法呼吸,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萧清宇松开手:“说。” 陈果儿跌倒在炕上,不停的咳嗽,好一阵才缓过来。 “是,我给平南王下了毒,这种毒叫诅咒,我也没想到诅咒这么灵验,早知道我就把大梁试图发动战争的每个人都诅咒一遍,或者我现在诅咒也不迟。” 萧清宇怒吼:“陈果儿,别以为你救过本王,本王就不会杀你。” “你当然会,你只想着开疆扩土,建不世之功,不惜挑动别国内乱,让别国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人,又怎会在乎多杀一个人,一将功成万骨枯,万世基业白骨堆,在你们这些上位者眼中,人命犹如草芥如蝼蚁……而我,是大周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周人,只要能阻止大梁的铁骑践踏大周,只要能保我大周百姓一日平安,死我一个又何妨?” 说着陈果儿又笑了起来:“今天真是我来大梁后最开心的一天,大梁的主帅居然在大军开拔的前一晚死了,这叫什么?这叫天意,萧清宇,大梁注定赢不了大周。” 萧清宇怒不可遏,一掌拍碎了炕桌,碎木屑溅在了陈果儿身上。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害死了平南王。” “我倒是想,我做梦都想,你硬要说是我做的,也可以,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诅咒他,诅咒他骑马摔死,喝水噎死,被雷劈死……” 萧清宇一把揪住陈果儿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陈果儿,我要一句实话。” 萧清宇的内心从未这般纠结矛盾,一面怀疑着她,一面又渴望从她口中听到有力的辩驳,说服他,相信她。 可她却一味的胡言乱语。 陈果儿收敛了笑,静静地望着他,说:“不是我,虽然我想,但不是我,我做不到。” 她的眼神太过坦荡,如雪峰上融化的冰澈的雪水,如草原上澄碧如洗的天空…… 萧清宇渐渐松开了手,眼中的戾气也逐渐消弭。然而他随即又紧了紧手臂:“你发誓。” 陈果儿移开目光,神色冷然:“没必要发誓,我也不需向你证明什么,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随你。” 太医和验尸官都说了平南王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的,萧清宇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萧清宇不过是联想到昨晚的事怀疑她,想要证实,给自己一个心安而已,证明自己没有帮助凶手,伐周大计的落空不是他自己造成的而已。 萧清宇盯了她足足好几息,才彻底松开手,他已经被陈果儿的坦然和冷傲说动了,或许真的不是她做的,平南王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但心里总归有一丝隐忧挥之不去,萧清宇道:“从今日起,你就住在王府,每隔三日,我会命人带你进宫给皇后治病,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先砍了你的婢女和长随。” 第七百十一章 不是 南门术来找萧清宇:“听说你把陈果儿从宫里带回来了,为什么?难道你怀疑平南王的死跟她有关?” “不是。”萧清宇矢口否认。 “父皇已经决定隐瞒平南王身故的真相,对外宣称平南王被大周派来的杀手所害,一来消除战前主帅遭遇不测带来的负面影响,二来可以激起大梁上下对大周的愤怒,同仇敌忾。陈果儿是大周人,这个节骨眼上,不便再留在宫中。” 南门术深以为然:“说的也是,两国开战在即,陈果儿身为大周人,难保她为了大周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那么,接下来,皇上会让谁挂帅出征?” 萧清宇叹气:“大体是萧沐风了。” “这是为何?大周内乱是你挑动的,才给大梁创作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平南王不在了,理应由你挂帅出征。” 萧清宇哑巴吃黄莲,没敢告诉南门术,昨晚的出征宴上,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以伤未痊愈做借口,如今想否认也晚了。 “父皇有父皇的考量。” 南门术紧握拳头:“你我一番苦心,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当天下午,朝廷宣称平南王死于大周刺客之手。 消息一公布,朝野震动,民间也是议论纷纷。 仲达听说后,忙找到联络点,问了联络点的人,是不是他们干的。 联络点人正纳闷,到底是哪位英雄好汉下的手? 他们不是没想过做掉平南王,可平南王府守备森严,想混进去都难,更别提刺杀,而且大周潜伏在大梁的暗桩就剩这么几个,这么大的行动,他们不可能事先没有商量。 确定不是暗桩做的,仲达匆匆回到南门术府找到紫鸢。 “紫鸢,平南王昨晚死了。” 紫鸢惊喜:“死了?怎么死的?” 仲达神色严峻:“说是被大周派来的刺客所杀,但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紫鸢没那么多想法,反倒欢欣鼓舞:“大周的刺客会不会是公子派来的?他们好生厉害,居然把平南王干掉了。” 仲达:呃……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紫鸢,你听我分析,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紫鸢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第一,我问过咱们的人,他们否认此事与他们有关,第二,大梁要攻打大周的消息才送出去没几天,大周那边根本还没收到消息,更不可能派人过来。” “所以呢?”紫鸢懵了,那会是谁做的呢? “紫鸢,昨晚皇宫里设宴为平南王出征壮行。” 紫鸢怔愣:“你的意思是……是夫……” 仲达忙捂住她的嘴:“我只是猜测,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谁,有这个动机和能耐做成这件事。” 回想夫人回宫前说的话,分明就是在安排后事的口吻。 “那可怎么办?如果真是夫……是她,那她现在岂不是很危险?”紫鸢急道。 仲达道:“不慌,若她被发现,你我早就被关起来了,平南王是昨晚死的,到现在没人来找咱们,就说明她暂时没被发现,你我就跟平常一样,别让人看出破绽来,若真找到咱们头上,打死不能认,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紫鸢点点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死也不说。” 第七百十二章 逢故人 程颂离开后,穆恒还是决定速战速决,等大梁的大军就位,那这仗就真难打了。 穆恒让张北怀易容成他的模样,率领大军佯攻幽州,自己则带了两万兵马直奔蔚州。 到了蔚州附近,穆恒让一千士兵伪装成应州的败兵,趁着夜色去叫城门,其他人则伺机而动。 高朗扮做应州守备姚文斌,带着一群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士兵到了城下。 城楼上有人喝道:“城下是何人?” “我们是应州军,应州被大周军攻陷了。”李兴保大声喊道。 城楼上的人举着火把往下看,乌漆嘛黑的哪里看的清楚,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报于守备大人。 “快点,姚大人已经负伤,快坚持不住了。”李兴保催促道。 “姚大人?是应州守备姚大人吗?”楼上问。 李兴保怒道:“应州还有几个姚大人?我们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你们再不开门,待会儿大周军追上来,你们是想眼睁睁看着友军死吗?” 蔚州守备于大人赶到城楼,望着底下乌泱泱的人头,也是吃不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得不小心谨慎。 “下面是广平兄吗?” 广平是姚文斌的字。 高朗哑着声道:“于兆年,当年老子可是救过你的命,现在老子快死了,你还在这磨磨唧唧,还不快开门。” 于兆年不疑有他,姚文斌救过他的事儿,知道的人鲜少。 “开门,快开门。”于兆年急声吩咐。 高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好公子在北境待过几年,知道的事情多,不然可蒙骗不了于兆年这只老狐狸。 穆恒从千里望中看到高朗等人进城了,立即下令,全速进发。 于兆年下来迎接姚文斌,李兴保却命人抬着高朗径直往里走,一边急声大喊:“大夫呢大夫呢?” 他等尽量往前走,一则让后续的队伍能顺利进城,二则要把于兆年带离此地好动手。 做出一副姚守备重伤快不治的样子,于兆年只得跟在后头大声道:“快叫军医,快叫军医……” 高朗估摸着差不多了,道:“停下停下……” 于兆年上前来:“广平兄,你伤势如何?应州怎么就被攻陷了?大周军不是一直在围攻幽州……” 话未说完,一把长刀架在了于兆年脖子上。 同时扮做叛军的大周军也把出长刀,控制住于兆年身边的人。 于兆年:呃…… 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躺在担架上的高朗一跃而起,呵呵笑道:“于大人,应州好好的,不过你这蔚州却是要沦陷了。” “你……你是何人?”于兆年大惊。 “在下不过穆元帅手下一无名小卒,于大人自然不认得。” 城门处喊杀声起,于兆年心知,自己中计了,蔚州,完了。 就在这时,几个士兵带着军医赶来。 大家一看这架势,都愣在当场。 而高朗看清那军医的样貌更是大吃一惊:“华公子?” “高朗?怎么是你?” 华绍堂错愕,他还以为穆恒要过好一阵才能来蔚州,没想到今晚就来了。 第七百十三章 老友相见 于兆年被控制住,蔚州军没人主持大局发号施令,大周军的一千人作为内应,而穆恒率领主力随后攻到,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蔚州就被平定了。 对于穆恒来说,打胜仗是必须的没啥好高兴,但高朗把华绍堂带到他面前,穆恒着实惊喜了一把。 “你怎么会在蔚州?”穆恒把善后事宜交给手下的人去办,自己拉着华绍堂说话。 华绍堂叹气:“一言难尽。” “当初你问我想去哪,我也没想好,稀里糊涂一路往北,到一个地方就做几天铃医赚点钱糊口,不知不觉走到了蔚州,倒霉催的,在蔚州行医的时候正好赶上于兆年那厮在征军医,我才发觉事情不对劲,可我跑不出来,消息也送不出去,倒是不时有大周军的消息传来。” “听说大周军是你在挂帅,我就心定了,我就在这等着,你迟早会打过来。” 华绍堂拍拍穆恒的肩膀:“比我预想中快多了。” “对了,你怎么又挂帅了?你不是说你也要走吗?” 穆恒郁郁道:“别提了,我比你更倒霉,我卸下了兵权,爵位也不要了,就想陪果儿浪迹天涯,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第一站说到山东考察下陈氏阿胶,结果一到济州就赶上封城,还碰到萧清宇那厮,他把果儿给带走了。” “什么?果儿被萧清宇带走了?怎么回事?”华绍堂错愕。 “萧清宇潜入北境有两个目的,一则是寻访名医替他母后治病,果儿跟他遇上了,也是我疏忽,以为果儿隐瞒了姓名萧清宇就找不到她,果儿被带走的时候,我在忙着谋划如何拿下济州……萧清宇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挑动北境十七个州叛乱,我已经收到消息,大梁要对大周开战了,所以,不得不抓紧拿下蔚州、云州。” 华绍堂瞠目,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好吧,他能理解穆恒为什么会重掌帅印,为什么这么急于平定北境,因为果儿陷在了大梁,穆恒要去救果儿。 “穆恒,萧清宇那厮知不知道果儿的真实身份?”华绍堂很是担忧。 穆恒道:“仲达跟大梁那边的暗桩联系上了,果儿现在在大梁皇宫给皇后治病,仲达和紫鸢住在南门术府上,我觉得萧清宇只知道果儿是神九针,是大周御医,但肯定不知道果儿和我的关系,果儿也不会让他知道,不然果儿他们就危险了。” 华绍堂点点头:“这样说来,果儿暂时不会有危险,你身为征北主帅,重任在身,大梁又要对大周开战,你怕是一时走不开。要不,我带人去大梁都城?” “你还是别去了,现在大梁风声很紧,你又不会大梁话,去了搞不好被当成奸细抓起来,我媳妇已经陷进去了,不能再让好兄弟陷进去。”穆恒拒绝华绍堂的好意。 华绍堂神色黯然,说的也是,感觉自己除了医术,别的一无所长。 穆恒见他情绪低落,笑道:“你还是干回老本行吧,要跟大梁开战了,我需要上阵能勇猛杀敌的将士,更需要能挽救这些将士生命的大夫。” 华绍堂嘴角一扯:“也好。” 第七百十四章 军情有变 穆恒拿下蔚州,西北的卫将军也于昨日拿下了应州,至此,北境十七州只剩下云州和幽州尚未拿下。 穆恒得到消息,大梁军还未开拔至云州,心里不由犯嘀咕:大梁动作真慢,可不像大梁以往的作风。 若非消息来源可靠,他都要怀疑大梁是不是在给他挖坑下套。 于是穆恒决定一鼓作气,与卫将军一同向云州进发。 还是老套路,让于兆年去叫门。 于兆年一家老小性命捏在穆恒手里,自然珍惜这将功折罪的机会。 不过,因云州守备跟于兆年的关系一般,并没有亲自来迎,所以,大周军攻进云州城后,跟云州叛军展开了艰苦的巷战,整整打了一天一夜,大周军付出了近三千人伤亡的代价才拿下云州。 “幽州那边现在什么情况?”穆恒坐在云州守备府的议事厅里一边看战后伤亡统计,边问幽州过来的人。 “回元帅,曹将军每日都去叫阵,但幽州城城门紧闭,就是不出战,曹将军强攻过两回,佯装败退,叛军也不追击,现下仍旧胶着着。” 穆恒蹙眉摆摆手让士兵先退下。 “不应该啊,程颂回去都快半个月了,按说大梁军早已经就位,结果,云州这边毫无动静,幽州城背后的十万大梁军也没动作,要不然窦云峰也不会一味当缩头乌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穆恒百思不得其解。 华绍堂也很纳闷:“平南王行事一向雷厉风行,讲的就是一个快,一个狠,这次还真不像他的作风。穆恒,会不会消息有误?” 穆恒摇头:“程颂说,消息是果儿打听到的,果儿在大梁皇宫,得到的消息必定是准确的。” “那就奇怪了,难不成平南王在憋大招?” 穆恒冷笑:“大梁军拖了这么久,云州蔚州都被我们拿下了,他先机已失,憋个屁的大招。” “大人,程颂回来了。”高朗在外头禀报。 穆恒心喜:“快让他进来。” 程颂风尘仆仆,一脸憔悴,见到穆恒纳头便拜:“元帅,大梁情况有变。” “先喝杯水再说。”穆恒看他嘴唇干的都皲裂了,扔了个水囊过去。 程颂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囊水,缓了缓才道:“元帅,平南王出征前一晚醉死了,大梁将由大皇子萧沐风挂帅出征,已经出发了,看情形是往云州来。” “什么?”穆恒和华绍堂异口同声,俱是错愕不已。 “小的日夜兼程回到大梁都城就听到这消息,大梁朝廷对外宣称平南王是被大周派去的刺客所杀,仲达还跑来询问是不是联络点的人干的,但后来我们打听到,出征前夜大梁皇帝在宫中设宴为平南王出征壮行,平南王可能喝多了,早上下人才发现平南王死了,醉死的。” “但这醉死也很蹊跷,平南王是海量,况且第二天要出征,不管是皇帝还是平南王都会有分寸,所以,醉死的消息是否可靠,小的也吃不准,我们实在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对了,仲达兄弟可能出事了,他来询问那天说过第二天再来,然而,仲达兄弟再也没出现,南门术府上,我们也进不去。小的急于回来报信,实在等不住了。” 程颂一口气说道。 第七百十五章 我也去 说到醉死,穆恒和华绍堂不由的对了个眼神。 穆恒让高朗先带程颂下去休息。 等人都走了,华绍堂问:“那枚银针你还收着吗?” 穆恒道:“我交给果儿了。” 两人皆露出疑惑、震惊、然后是深深的担忧。 “穆恒,我觉得平南王并非醉死,而是呈现醉死的症状,仲达在约定的时间没有出现……” “你别说了。”穆恒心乱如麻。 他笃定这事是果儿干的,果儿为了给他争取时间,更希望借此打消大梁动兵的念头,毕竟大军开拔在即,主帅身故是不详之兆,才不惜以身犯险。 现在仲达失联,说明大梁那边已经怀疑果儿。 说不定果儿已经…… 穆恒想到果儿有可能遭遇不测,真真是两眼发黑,天崩地陷。 华绍堂见穆恒双眼赤红,如同负了伤随时要发疯的豹子一般,他知道陈果儿对穆恒有多重要,简直就是穆恒的命。 华绍堂忙安慰道:“穆恒,你先别着急,别自己吓自己,我觉得果儿不一定暴露了,大梁朝廷对外宣称是被大周派过去的刺客所杀,若真是刺客杀了平南王,大梁不得拿这个刺客祭天,以泄民愤?刺客一说,压根就是为了掩饰真相,凝聚人心。果儿那么聪明,而且醉红尘这种毒极为罕见,大梁根本查不出来,哪怕怀疑果儿,没有实证他们也不会对果儿怎么样,毕竟大梁皇后的病还指望果儿医治,我猜,果儿最多是被限制了自由。” “你真的认为是这样?”穆恒不确定地问,他现在已经混乱的失去了判断分析的能力。 华绍堂郑重点头:“一定是这样,你想想,先皇后死于醉红尘,不是隔了那么久,而且还是遇上我这个识毒的高手才查出来的吗?大梁可没像我这样厉害的能人。” 穆恒背着手在堂中踱来踱去。 “穆恒,其实刚才都是你我的推测,或许平南王的死根本就与果儿无关,他就是醉死的,或者是酒醉引发了身体里的其他病症,更或者是天意……退一万步,就算是果儿下的手,你也要相信果儿,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多时候比你我还沉得住气,有主意。她不会轻易冒险,就算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她不会不顾仲达和紫鸢的性命,她决定要做,那就必定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对于她这么谨慎的人,六成把握已经很大了。” 穆恒的理智一点点回归,是啊,他不能自己吓自己,他的果儿可不是会蛮干的人。 现在他真想抛下一切,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大梁都城,去到果儿身边。 穆恒回头看着几案上的帅印,这颗帅印千斤重,他身后是数万万大周子民的安危,肩负着守国门的重任,他走不了,不能走。 穆恒想了想,叫来高朗和程颂。 “高朗,你随程颂去大梁都城,一定要想办法打听到夫人的消息。” “穆恒,我也去,我是大夫,或许我有机会混入大梁皇宫。”华绍堂道。 “你……”穆恒不放心。 “你别小看我,我虽然不会讲大梁话,但我会吴国话啊,我可以说我是吴国的大夫,阮少寒的同门还是可以冒充一下的。” 第七百十六章 华文宣 萧清宇从兵部回来,一问,陈果儿一如往常在小厨房里制药。萧清宇挑了挑眉,莫名的有些郁闷。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在哪都能处的这么安然呢? 那天被他带回来质问后,她就留在了里,没见过她哭闹,甚至连一丝委屈都不曾表露,一副坦然自若,理所当然。跟他要了许多药材,制药的工具,天天耗在她的制药房。 他有时候过去看她,想跟她说说话,她就当他是空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萧清宇第一次对一个人束手无策,只源于他的不忍和不舍。他连追查平南王的死因的勇气都没有,怕真的会查到她身上。 阿术说他都变的不像他了。 是啊,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从来都是杀伐果断,心硬如铁的人,只因她的出现,心里便多了一分柔软。 他也曾问过自己,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一个有夫之妇,一个冷若冰霜的人。 情这一字,最是叫人捉摸不透,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去告诉陈姑娘,让她准备一下,明日要离开这里。”萧清宇吩咐下去,便回房去沐浴。 等萧清宇沐浴更衣出来,下人来报,陈姑娘求见。 定是来询问离开去哪儿的吧! 果然,陈果儿见面就问:“明天要去哪儿?” “随军,我给你安排了军医的职位。”萧清宇简单扼要。 陈果儿怔了怔:“你要带兵攻打大周?” 她这些日子被困在这里,外面什么情形一概不知,萧清宇什么都不跟她说,府里的人得了他的吩咐,对她三缄其口。 萧清宇静静地望着她,神色冷然:“是。” 陈果儿心里的火一下点着了,他们要打大周,还想她救治大梁的伤兵?岂不是要她助纣为虐? 过分了,这真的太过分了。 “我不去。” “由不得你。”萧清宇道。 他不得不带她出征,把她留在都城无人可以托付,交给母后他更不放心,庆琳现在是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无暇顾及旁的事,等庆琳缓过来,他又不在她身边,庆琳是不会放过她的。 “我不会医治侵犯大周,屠杀大周将士的凶手。”陈果儿昂着头,决绝道。 萧清宇心底苦笑,屠杀大周的将士?现在处于不利状态的明明是大梁好吗? 穆恒那厮偷偷拔掉了云州和蔚州,瞒的密不透风,萧沐风率兵赶往云州,还想跟云州军配合突袭围困幽州的大周军,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第一阵就败了,伤亡惨重。这是大梁与大周开战从未有过的情况。不然,父皇也不会让他马上前去支援。 萧清宇道:“无所谓,你只要呆在军中便可。” 陈果儿有些意外,让她当军医,又不强迫她替伤员治病,那他带着她图什么? “我还要替皇后治病,皇后的病正是关键时期。”陈果儿还是不想去。 “母后的病不需要你医治了,有人揭了皇榜,此人医术不亚于你。” 陈果儿更加意外了,大梁若是有这等本事的大夫,他又何须千里迢迢把她从大周带回大梁? “是谁?” “华文宣,吴国人,吴国有名的神医阮少寒的师弟。”萧清宇倒是不瞒她,没什么好瞒的。 陈果儿心中惊涛滚滚,她知道阮少寒是韩少元的父亲,韩少元如今恢复本名阮文宣,但姓华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华绍堂? 第七百十七章 重逢 萧清宇见陈果儿秀眉紧蹙:“怎么?你认得此人?” 陈果儿恢复冷然神色:“想了一圈,不认得,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不过,我得见见这位华什么来着?” “华文宣。” “对,华文宣,我要见他,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现在不得不半途而废,然人命关天,我需要跟他探讨一下,最起码把我的治疗方案告诉他,供他参考。” 萧清宇迟疑,早上那华文宣进宫给母后诊治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得出华文宣确实医术不凡,他的诊断跟陈果儿如出一辙,不过华文宣当时也提出,谨慎起见最好能与之前诊治的大夫碰个头,商讨一下。 “好,我这就安排。”萧清宇答应下来。 萧清宇说办就办,一个时辰后,陈果儿在宫中见到了华文宣。 果然是华绍堂啊!陈果儿差点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 一晃大半年没见了,连穆恒都不知道华绍堂去了哪里,没想到他们会在大梁皇宫重逢。 华绍堂露出惊喜的神色,夸张道:“哎呀,原来陈大夫竟是你?” 陈果儿不觉好笑,配合着演戏:“华大夫认得我?” “当然认得,去年九针大赛,华某随师兄一同前往大周,有幸目睹了陈御医的绝世风采,九针神技技惊天下,创了九针大赛以来最年轻的神九针记录,那一幕,华某终身难忘,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华某竟能在此地见到陈御医,简直三生有幸。” 萧清宇不悦地瞥了眼华绍堂,之前还觉得此人儒雅,颇有大医风范,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见到陈果儿至于这么乐吗?笑的两眼放光,嘴角都快咧到后槽牙了,活像个浪荡的登徒子。 “时间有限,你们赶紧进入正题。”萧清宇干咳两声催促道。 陈果儿甩他一记白眼:“殿下给个限定时间,我们看着办。” 萧清宇想了下:“两刻钟。” 说罢萧清宇背着手先走了。 华绍堂看了眼房门,朝陈果儿挤了挤眼,故意压着声问道:“陈御医,大梁和大周不是在打仗吗?你怎么会来大梁给皇后娘娘看病?” 陈果儿会意,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我们还是说说皇后娘娘的病情吧!你是怎么看的?” 华绍堂道:“皇后娘娘的病情很复杂啊……” 萧清宇在门外听着,听他们果真在谈母后的病,这才放心离去。 华绍堂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扒着门缝看了下,回头无声道:“终于走了。” 陈果儿忙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这?” 不然不会用华文宣这个名字,好像就是在暗示她。 华绍堂苦着脸说:“他都快急死了,可他如今是大周军主帅,不好擅离职守,我就替他来看看你,陈果儿,平南王的事……” 陈果儿眨了眨眼,眼底有狡黠笑意:“醉死的。” 华绍堂乐了,果真是果儿干的,而且还没人怀疑到果儿身上,真不知她是如何办到的。 “可惜,还是没能阻止这场战争。”陈果儿遗憾道。 “你已经帮了大忙了,平南王与大周交战多年,对大周的情况最为熟悉,他一死,换其他人,我们都不怵的。”华绍堂道。 第七百十八章 别有居心 华绍堂的话让陈果儿得到了些许安慰。 “他还好吗?”陈果儿问,真的很担心他。 “表面上看起来还行吧,现在除了幽州尚未平定,其他叛乱的州都已经拿下,跟大梁交战也是旗开得胜,他打仗很有一套的,我就没见他输过。不过他心里有多煎熬……你应该想象到,他这么拼,就是希望能早日卸下肩上的担子来大梁找你。” 陈果儿鼻子发酸,回想起那个早上,穆恒笑眯眯地跟她说……回来给你桂花糕。 他一定带了,他对她从不失言,可她却吃不上了。 华绍堂又道:“我们得到消息,说平南王醉死,我们就怀疑是你,加上仲达跟联络点失去联系……所以他更担心了。” “仲达失联了吗?”陈果儿心里一紧。 她被留在萧清宇府上后,就没敢问起仲达和紫鸢,生怕问了会让萧清宇觉得她很在意仲达和紫鸢,拿他们来要挟她,只能装作毫不在意他们。 “你不知道?对了,忘了问你,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说由我接替你替皇后治病?” 陈果儿郁郁道:“萧清宇怀疑我,但他没证据,不能拿我怎么样,我现在被困在萧清宇府上,每次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都有人跟着,用的药,开的方都有专人验过,他已经不相信我了。仲达和紫鸢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我想他们应该没事儿,可能跟我一样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萧清宇明日要带兵出征,他要我随军,明天就出发了,我听说新来的大夫叫华文宣,就猜可能是你,所以要求见你一面。” 华绍堂错愕:“他要你随军?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不相信你就别治了呗,放人呐!带在身边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看上你了?” 华绍堂越想越不对劲,按说以萧清宇的杀伐果断,当真怀疑陈果儿杀了平南王,哪怕只有一丝的怀疑,也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如今却把人放在自己府里,出入宫廷说起来是不放心专门派人盯着,可他怎么觉得更像是保护呢?这不是萧清宇的作风啊! 他是没见过萧清宇,但穆恒跟萧清宇打过交代,还特意收集了有关萧清宇的情报,对此人还算了解。所以除了萧清宇对陈果儿别有居心,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陈果儿无语:“胡说什么呢?他都已经定亲了……” 陈果儿说着突然意识到,萧清宇似乎不喜欢庆琳,对庆琳的态度不说恶劣也绝对算得上冷漠。而且,她下手那晚,他还给她打掩护来着,他图什么?真的只是报答她当日没有见死不救? 华绍堂见她哑了,越发肯定心中猜测,陈果儿聪明归聪明,但有些方面还是很单纯,后知后觉。他倒不怕陈果儿对萧清宇动心,想当初穆恒追求陈果儿费了多大的劲,换做别的女人,早投怀送抱了。陈果儿是有自己的想法,并能坚持的人,更何况她和穆恒两情相悦……他是怕姓萧的不要脸,来硬的。 勒了个去,这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还要糟糕。 第七百十九章 叮咛 “陈果儿,能不能想个办法,明天不跟他走啊,真的太危险。”华绍堂担心道。 陈果儿无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你来了,皇后的病也不需要我医治了。” 华绍堂:“……我是不是来错了?” 陈果儿笑了笑:“怎么会,他已然不相信我,断不肯让我继续留在这给皇后治病的,你不来,也会有别人,还不如是你,起码我还能从你口中知道穆恒的情况,华绍堂,我走之前会想办法让他别在拘着仲达和紫鸢,你若有机会,就把仲达紫鸢带走。” “那你呢?” “我?我觉得我跟他去军中也不错,万一我能打听到什么军情……对了,你们能安插人进来吗?先定个暗号,就用阴阳蛇蛊怎么样?”陈果儿笑眯眯地说道。 华绍堂心里很难过,他冒险前来是为了能把陈果儿带回去,结果陈果儿要走了。 “那你自己小心,千万别冒险,别去打听军情,军中的规矩大,一旦被发现,谁都救不了你。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要相信穆恒,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的。”既然改变不了陈果儿必须离开的事实,华绍堂只能苦口婆心多番叮咛。 “好,我会注意的,华绍堂,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陈果儿莞尔道。 “我也是。”华绍堂勉强地笑了笑。 萧清宇派人来催了,陈果儿把写好的治疗方案交给华绍堂,便随来人走了。 华绍堂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不觉眼眶发热。 陈果儿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就算身处困境、险境,她也能淡然从容,心怀慈悲,一腔孤勇。 陈果儿,你放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和穆恒定会让你安然回到大周。 萧清宇与陈果儿一道往宫外走。 “谈的怎么样?”萧清宇没话找话。 “这位华大夫医术确实不在我之下,而且针灸术也擅长,我们交换了治疗方案,取长补短。”陈果儿道。 萧清宇点点头:“阮少寒可是能培养出神九针的人,他的师弟针灸术自然不会差。” 这华文宣能得到陈果儿的认可,那他就放心了。 陈果儿踟蹰着问:“我离开之前,能不能见见我的随从和婢女?” 萧清宇没说话,她今天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多了? 这让陈果儿有些心慌,莫不是仲达和紫鸢已经被他…… “我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他们再见面……” “也好。” 萧清宇看她隐忍又期待的眼神,就无法拒绝了。 见就见吧,见见应该也没什么。 马车直接去了南门术府上,萧清宇把陈果儿送到西垮院,道:“我会留在这吃晚饭,晚饭后再回府。” 算是给她留了足够长的话别时间。 陈果儿说了声谢谢。 萧清宇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陈果儿已经转身走了。 萧清宇郁郁:走的可真快,多跟他相处一会儿都这么不耐烦吗? 罢了,来日方长。 他还有大把时间,就算是座冰山,也能慢慢将她融化。 萧清宇转身去找南门术。 第七百二十章 心甘情愿 陈果儿还以为仲达和紫鸢受她连累,肯定被南门术为难了。 结果两人好好的,南门术只说大梁都城最近在查大周来的奸细,所以不让仲达和紫鸢出门,仲达想过夜里偷溜出去,但南门术府上防备森严,且都城在实行宵禁,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乖乖呆在府里。 陈果儿暗暗庆幸,好在虚惊一场。 “夫人,萧清宇没为难你吧?”仲达问。 “没有,他只是怀疑我,但没证据,不能拿我怎么样。” 紫鸢心有余悸:“夫人,您太大胆了,我和仲达这几天都愁坏了,就怕您出事儿。” 陈果儿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地吗?” “我今天回来是有两件事,第一,华绍堂和高朗来大梁了,华绍堂化名华文宣,接替我给皇后娘娘治病,我刚见到他了,他说如今北境只剩幽州尚未平定,其他各州都已经拿下,而且我从萧清宇口中得知,大皇子萧沐风率军出征出师不利。” 仲达和紫鸢喜形于色,这可太令人振奋了。 “我跟华绍堂说了,他有机会就把你们带走。” 仲达怔了怔:“那夫人您呢?” 陈果儿微哂:“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明日萧清宇也要出征,他要我随他同去,身份是军医。” “什么?他去打仗带着你做什么?难道他怕自己到时候受伤不治,把你带上好保命?”仲达错愕。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没法拒绝,明天我就走了,南门术肯定也得走,我会想办法让他给你们一定的自由,你们可便宜行事,能走就走,不要在这里等我。” “可是……” “别可是了,听我的,说不定我去了前方反倒更有机会回大周。” 陈果儿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和仲达紫鸢一起吃了晚饭,萧清宇还没来找她,她便找了过去。 萧清宇和南门术还在饮酒,边商谈军务。 见陈果儿过来,萧清宇问:“怎不多谈一会儿,你明日一走,你们主仆怕是得许久见不上面了。” “也没什么好谈的,不过是让他们知道下我的去向,好安心。 萧清宇点点头:“要不要喝一杯?” 陈果儿淡淡:“我从不饮酒。” 南门术道:“陈大夫,我和殿下还有军务商谈,你……” 陈果儿道:“我来是想跟南门大人讨个便宜,等风声不是那么紧了,希望府上不要一直拘着他们,仲达本就是在外跑的人,这阵子都快把他憋死了。” 南门术看萧清宇的意思,萧清宇点点头。 “可以。”南门术道。 陈果儿道:“那你们慢慢谈,我去外面等着。” 南门术等陈果儿出去,揶揄道:“这语气,这派头,不知道还以为她是皇妃。” 萧清宇失笑,若真是皇妃就好了。饮尽杯中酒:“今日就先到这,明日一早要出发,你也早点歇息。” 南门术无语:“你呀,明明是为她好,却什么也不说,看她那脸臭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你,干脆跟她明说,她还能拒绝?” 萧清宇道:“你不懂,等你遇上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了。” 他要的是心甘情愿,两情相悦,而不是强迫。 南门术翻了个白眼:“那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懂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出发 晚上,萧清宇送来一套男装:“换上这个,大梁军中不允许有女子存在,你自己小心些。” 陈果儿摸了摸衣裳:“万一还是被发现了呢?” “我不会承认是我带你进去的,到时候只能军法处置。” 陈果儿想骂人,以前她可是想怼就怼的性子,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好顾忌,但现在不同了,她有了想要携手一生的人,有了共白首的誓言,她得忍,她要回到他身边去。所以,只能在心里暗骂:无耻,卑鄙。 看她生气又隐忍者不发作的样子,萧清宇居然觉得有些可爱,他当然是吓唬她的,既然要带她走,他自然早早就安排周全,不会让她暴露,除非她自己自爆。 “早些休息,明日卯时出发。”萧清宇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陈果儿很是后悔,当日她就不该把那枚银针扔进御花园的池子里,留着,什么时候有机会给萧清宇这厮也扎上一针才好。 翌日清早,大军开拔。 陈果儿作为萧清宇的专属军医,不用骑马,坐马车,而且这马车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坐垫柔软,上面还铺了藤席,累了能躺下,还有靠垫什么的,甚至车壁都用棉布给包起来,就算磕到头也不疼。 这特别的优待,让陈果儿很不安,想到华绍堂说的。 萧清宇可能对她有想法。 陈果儿掀开车窗的帘子,目光搜寻,很快看到后方策马而行的萧清宇,一身银色甲胄,身姿挺拔,英武不凡,南门术在他身侧,两人并辔交谈。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萧清宇朝她望来。 陈果儿忙放下车帘,他可不要以为她看他是有什么想法才好。 谁知,下一刻,车外响起萧清宇的声音,不轻不重:“有事儿?” “没有,车里有点闷,透个气而已。” “哦……”然后外面就没声了。 陈果儿咬唇,以后她一定要躲着他些,最好连说话见面的机会都不要有。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赶路,快马加鞭的赶路,看来前方确实战事吃紧,大梁急于增援。 陈果儿能不下马车就不下马车,萧清宇也没来找她。 七日后,大军到了云州城外大梁军的营地。 陈果儿独自享用一个帐篷,安顿好之后,萧清宇的亲随来送饭。 “殿下呢?”陈果儿问。 “殿下这会儿跟大殿下在大帐中议事。” “哦,听说这边战况很惨烈,我想去医账看看。”到了这,知道穆恒就在离此不远的云州城内,陈果儿就忍不住想打听穆恒的消息,而她这个身份只有去医账才不会被怀疑。 “陈大夫,您是殿下的专属医官,不用去医账的。”亲随道。 陈果儿道:“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忙就帮一帮。” 亲随觉得陈果儿说的有道理,便带陈果儿去了医账。 到了地方,还没进医账,陈果儿就看到外面躺着很多伤兵,有断了腿的,断了手的,浑身是血的……呻吟惨叫此起彼伏。只有几个穿着医护服的医护在给伤兵处理伤口,但绝大部分伤兵是没人管的,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过来,人手不够。 这场面,真真是凄惨。 第七百二十二章 骄傲 陈果儿找到负责的医官自报家门,她是四殿下的专属医官,现在过来帮帮忙。 医官大喜过望,四殿下的专属医官他是不敢支使的,但人家自己愿意帮忙是另一回事,眼下每个人都忙的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能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会金创术吗?” “会。” 于是,一个被长枪捅了个对穿的伤兵送到了她面前让她处理,还给她派了个助手。 陈果儿验了下伤,用剪子把伤兵的衣服剪开,用花椒水清理消毒,便道:“你去准备麻药。” “陈大夫,没有麻药,麻药早就用完了。” 陈果儿怔了下,没麻药?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陈果儿扭头看去,只见七八人死死摁住伤兵,而大夫正拿大锯子锯伤兵已经血肉模糊的腿。 陈果儿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头皮发麻。 助手神情麻木道:“没办法,全靠他自己命硬不硬了。” 陈果儿本来是来打听消息的,给伤兵治伤不过是顺手,她心里是很抵触为敌人治伤,总忍不住想到他们的刀枪砍在大周将士身上的画面。可她毕竟是医者,深入骨髓的大医之道不允许她见死不救,不论病患是何身份。 惨叫声还在持续,那伤兵都已经叫岔了气。 陈果儿不再犹豫,拿出银针走到那伤兵面前,用银针扎了他的麻穴,伤兵头一歪,昏了过去。 负责医账的孙大夫诧异地看了眼陈果儿。 银针麻醉? 果然,能成为四殿下专属医官的人,确实本事了得。 陈果儿回到自己负责的病床旁,同样施展银针术,让伤者昏迷,这才开始处理伤口。 助手见她露了这一手,当即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态度也积极起来。 贯穿伤处理起来十分麻烦,要检查是否伤及内脏,要缝合血管,再缝合皮肉,好在陈果儿跟着老吴做过几台金创术,积累了不少经验,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要不然,普通大夫面对这样的伤都不知该如何处置。 陈果儿一边缝合血管,边问:“来时就听说前方战事吃紧,没想到这么惨。” 助手道:“已经死了很多,尸体都还在战场上,抢不回来。” 陈果儿:“咱们大梁打大周有史以来,没吃过这等程度的败仗吧?” “可不是?大周军的统帅太狡猾了,先是伪装成云州军,引诱我们过去,我们一去就被包围了,陈大夫您是没见到那场面,飞石如蝗,很多人被当场砸死,到处都是陷马坑,底下还装了火油,火一点着,马受惊乱窜,反倒冲乱了己方阵营,都乱套了。” “这一仗就伤亡惨重,之后交手也没占到便宜,前日还被他们偷了营,连粮草都被烧光了。若是援军今日还不到,大殿下都准备下令撤退……总之这次大梁军是碰到硬茬了,前所未有的惨。” 陈果儿暗暗激动,倍感骄傲,穆恒太厉害了。 华绍堂说过,穆恒在云州只有五万兵马,大梁大殿下可是率了十几万人马来打云州的,结果被穆恒打的落花流水。 第七百二十三章 近在咫尺 萧清宇从中军帐出来,得知陈果儿去了医帐,便过去看看。 之前听了战报,这次大梁军伤亡惨重,死伤四万余众,一共十五万人,伤亡四万,这数字简直触目惊心。 十五万打七万,居然伤亡如此惨烈,也是大梁历史上少有。 然而当这个数字变成眼前一个个满身血污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伤兵,对心里的那份冲击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进到医帐内,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清宇皱了皱眉头,克制住掩鼻的冲动,目光搜寻,看到陈果儿在最里面的床位,正在医治伤者。 萧清宇不由的勾了勾唇角,就知道她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嘴上说不会替大梁士兵医治,这会儿没人让她来,她自己却跑了来。 萧清宇招招手,亲随过来:“殿下!” “你在这看着点,别让陈大夫太劳累,天黑之前,必须让她回去休息。”萧清宇吩咐道。 陈果儿身体不好,连日行军,连他都觉得有些乏累,陈果儿就更不用说了,她也不知道歇歇就开始忙碌,可别把自己累倒下。 “是。” 此时,在云州城中的穆恒正在看大梁传来的消息。 果儿被萧清宇带到前方来了,仲达和紫鸢还在南门术府,性命无忧,只是暂时行动受限,他们在等机会,届时一同回大周。 果儿来云州了? 穆恒也不知该高兴还是犯愁,萧清宇为什么要带着果儿?难道他知道果儿跟他的关系了?带来要挟他的? 可萧清宇若知道了果儿与他的关系,华绍堂会在信里告诉他,毕竟华绍堂已经跟果儿见过面了,果儿能不提醒华绍堂? “报……穆帅,收到前方斥候传来的消息,由大梁四皇子萧清宇率领的十万援军已经抵达萧沐风驻扎的大营。” “敌方援军已经到了?”穆恒错愕,来的好快。 “回穆帅,一个时辰前到的。” 穆恒立马登上城楼,遥望大梁军驻扎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大梁军就驻扎在离城六十里外的地方。 他的果儿跟他近在咫尺了。 穆恒恨不得现在就带兵打过去,端了敌营。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萧清宇增援十万大军,如今大梁方有二十余万人马,而云州城中只有七万驻军。 七万对十五万,他还能靠计谋以少胜多,但七万对上二十万,在绝对的势力碾压之下,想要以少胜多,除非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们的援军到了吗?”穆恒扭头问李兴保。 他已经上奏朝廷增援,京师南北大营上次来的只是一半人马,眼下这形势,至少要再给他十万兵。 “回穆帅,估计援军还要过几日才会到,最快也要五天。” 穆恒望着远方,神情肃然:“传我帅令,城中所有守军做好时刻迎战的准备。” 你以为大梁援军连日急行定疲惫不堪,需要修整,但萧清宇这人喜欢攻其不备,他定会趁大周援军未至,前来攻城。所以,他必须做好打一场硬战的准备,拖到援军赶来。 第七百二十四章 有请陈医官 陈果儿也不知在医账里忙了多久,直到被萧清宇的亲随给硬拽了出来。 “陈大夫,您真的必须休息了,殿下吩咐过的。” 陈果儿也没想呆那么久,可是伤兵太多,一个接一个,病人都躺在她面前了,她能不救治吗? 出来后才发现天都黑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 亲随道:“戌正刚过。” 陈果儿摸摸肚子,难怪饥肠辘辘了。 往大帐方向走,却看到一队队士兵在集结。 “这是有什么行动?”陈果儿问。 “今晚殿下要亲帅兵马攻打云州城。”亲随道。 陈果儿大惊:“今晚?” 他们不是今天刚到吗?都不需要修整一下吗? “对啊,今晚,二十万大军直奔云州城,这次一定能拿下云州。”亲随自信满满。 陈果儿怔了怔:“你们知道云州城中有多少守军,大殿下攻了这么久都没攻下来,你们确定能成功?” 亲随失笑:“四殿下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云州城里不过七万守军,还有不少伤兵,真正有战力的不会超过六万,而且大周的援军尚未赶到,这是我们的优势,二十万打六万若还打不下来,不如趁早收兵打道回府了。” 陈果儿心急如焚,这下糟了,云州危矣,穆恒知道吗?有做准备吗? “大军什么时候出发?” “前锋已经出发了,陈大夫,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 陈果儿心知,就算她现在跑去云州提醒也来不及了,况且她根本就跑不出去。 只能在心里祈祷老天保佑,保佑云州城能挺住,穆恒能挺住,大周援军尽快赶到。 大帐中,萧沐风心情烦躁地砸碎一只酒杯,一用力,肩膀上传来撕裂的疼痛。 他知道伤口又裂了,无所谓,现在他的心更受伤。 真的是满心的郁闷无处发泄,只能拿酒杯撒气。 是他出师不利在先,如今被萧清宇压了一头,现在萧清宇带着增援的十万大军,加上他手里的十万大军去打云州了,他前期辛辛苦苦的打了几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都变成给萧清宇铺路。最最可恨的是萧清宇还要拿他的十万兵马做先锋,说的好听是先锋,其实还不是开路石,人肉盾。 到最后,功劳都是他萧清宇的,他有什么?他除了担一个败军之将的名,还有什么? 可他无从反抗,萧清宇手里有父皇的圣旨,一切听从萧清宇的安排调遣。 气死个人。 “殿下,您千万别生气,您身上还有伤,哎呀……殿下,您看您的伤口又出血了。”萧沐风的亲随看殿下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紧张的不行。 “属下这就去叫大夫来。” “等等。”萧沐风道:“听说四殿下带了专属医官来?” “回殿下,是有这回事,四殿下把陈医官安排在他的大帐旁。” 萧沐风双眸微微一凝:“哦?看来四殿下很看重这位陈医官。” 似乎萧清宇从大周寻来给皇后治病的大夫就姓陈,叫陈果儿。 “你去请这位陈医官来。”萧沐风道。 第七百二十五章 柔若无骨 陈果儿刚吃上饭,就有人来找她。 “陈医官,大殿下的伤口裂了,让你去一趟大帐。” 萧清宇的亲随阿廖道:“陈医官是四殿下的专属医官,不负责其他人的伤病。” 四殿下出发前吩咐过,陈大夫自己愿意去医帐就让她去,不能太累就是,其他人,一概不用理会。 来人冷冷一笑:“阿廖,你的意思是大殿下的死活四殿下不管是吗?” 阿廖语塞,这话问的太刁钻,他哪敢说是。 来人一句话问住了阿廖,神情越发冷傲起来:“陈医官,请吧!” 陈果儿叹了口气,眼下萧清宇不在,大殿下最大,得罪不起。 算了,就去看看,处理下伤口,没什么,便又扒了一口饭,这才起身随来人前往大帐。 阿廖不放心跟了去,到了大帐外被拦下。 “四殿下吩咐过,陈医官到哪,我都得跟着。” 里面传出一声冷哼:“想死就进来。” 陈果儿给阿廖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在这等着吧!” 阿廖无奈,只恨四殿下没多留些人给他,他刚不过大殿下。 萧沐风见到一身男装的陈果儿,但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日他在宫门遇见的女子。 好你个老四,军中有规矩,女子不得入营,竟然还知法犯法,把女人给带了进来,还专属医官? 真的不是相好的? 就这么离不开?打仗也要待在身边? 萧沐风觉得自己发现了萧清宇的软肋。 “陈医官,瞧着有些眼熟,我们是在哪里见过?”萧沐风慢条斯理地说道。 陈果儿自然记得那次宫门相遇,虽然她没抬头,但不能保证萧沐风没留意她,不记得她。 故作淡定道:“陈某只是一介小小医官,哪敢入贵人的眼,大殿下伤在哪了?” 萧沐风似笑非笑:“陈医官,你抬眼不就看到本王伤在哪了吗?怎么?害羞?不敢看本王?” 这语气,这用词,分明有调戏的意味。 陈果儿现在敢肯定,萧沐风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这厮打仗不怎么样,认人的本事却不错。 陈果儿抬眼,目光坦然冷静,看了眼他的左肩,提着药箱上前,手心里已经捏着一枚银针,如果萧沐风敢对她做什么,她就给他扎一针,别的本事她没有,但让他昏睡几天还是做得到的。 陈果儿来到萧沐风身边,扫了眼条桌上的酒壶,鼻子轻轻一嗅,萧沐风身上有着浓烈的酒气。 “大殿下,你既受了伤,就不宜再饮酒,不利于伤口愈合,严重的话还会引起不良反应。”陈果儿边说,边解开萧沐风肩膀上缠着的纱布。 萧沐风却是突然握住了陈果儿的手,陈果儿一惊,忙大力把手抽回。 “殿下,莫要干扰我医治。” 萧沐风捻了捻手指,轻笑:“陈医官的手,柔若无骨,不像男人的手,倒像……女人的手。” 陈果儿强做镇定,继续解绷带,面无表情道:“殿下,有伤在身,就该静心养伤,少喝酒,少想些有的没的的事。” 萧沐风觉得甚是有趣,老四看上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换做其他人,被戳穿身份怕是都慌的不行了,她却是淡定的很,还敢说教。 第七百二十六章 小小教训 陈果儿替萧沐风清理了伤口,做了缝合,再上金疮药,重新包扎。 “殿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三日之内不要饮酒,不利于伤口愈合,也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以免再次撕裂,汤药就按原来的方子即可,下官就先告退了。”陈果儿转身收拾药箱。 萧沐风看着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脑子一热,伸出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陈果儿早就存了念头,只要他敢无礼就给他扎一针,他的手一搂上来,陈果儿回身,藏在手心的银针就扎了过去。 萧沐风哪里想得到陈果儿居然敢扎他,不曾防备,一阵刺痛后,顿时身体就麻了。 张口就想叫人,陈果儿一不做二不休,又给他补了一针,让他变哑巴。 唔唔唔…… 萧沐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只能恨恨瞪着一双眼。 该死的女人,竟敢对他下黑手,等本王恢复过来,定要你好看。 陈果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殿下还是静心养伤的好,我每过三个时辰过来给殿下施针,好的快。” 说罢不顾萧沐风要吃人的眼神,招手叫来萧沐风的手下:“扶你家殿下躺下歇息。” 手下过来一看,殿下两眼瞪的跟铜铃似的,可殿下却一动不动。 都是习武之人,马上就明白了,转而凶狠地质问陈果儿:“你对殿下做了什么?” 陈果儿施施然道:“你家殿下不是个听话的病人,不让喝酒偏喝,不让发脾气,脾气还来的个暴躁,他的伤口反复撕裂,已经化脓了,若再任他这般任性妄为下去,会有性命之忧,我只好给他扎了两针,让他能精心休养,你若还想你家殿下好起来,听我的便是,倘若你家殿下出了意外,你的人头也保不住。” 陈果儿一副泰山崩于定而面不改色的气定神闲,连唬带吓的,还真把萧沐风的手下给唬住了。 “对了,我用的可是我家传独门银针术,你不要随便去解穴,不然出了岔子,我不认的,你自己负责。”陈果儿信口开河。 又对萧沐风微微一笑:“殿下,我三个时辰后再来给你施针,好好养生哦!” 说罢提了药箱施施然地走了。 萧沐风气到七窍生烟,可他张不了口,动不了手,只能改瞪自己的手下。 手下被陈果儿唬的不敢给殿下解穴,万一搞砸了,他就死定了,只能劝殿下:“殿下,您就听陈医官的,静心养伤,也好早日康复。” 萧沐风内心在咆哮:我静心你妈,陈果儿,你有本事就让本王一辈子动不了,开不了口,否则,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活到现在,第一次被人耍成一根木头,而且还是个女人,这口气叫他如何咽的下? 阿廖在外面焦急地等待,见到陈果儿好好的出来了,这才长松一口气:“陈大夫,大殿下没为难你吧?” “没有,就是不太听话,我给他一个小小教训。”陈果儿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打定主意,就让萧沐风当木头当到萧清宇回来。 阿廖目瞪口呆:…… 陈大夫说什么?给大殿下一个小小教训,他没听错吧? 第七百二十七章 攻城 被穆恒料中,萧清宇果然连夜发兵来攻城。 二十万大梁军压近,这架势就是要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强攻。 云州城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穆恒在城楼亲自指挥战斗。 看着城下乌泱泱缓缓前行的大梁军也是头皮发麻。 大梁军已然知道他们在城外设有陷马坑,所以让步兵列盾阵在前,到了陷马坑用木板铺设,破了云州城的第一道防线。 “穆帅,豆子还要洒吗?” 郭检来问。 他们准备了泡了砒霜的黄豆。 “再等等。”穆恒神情严肃,紧盯着大梁军的一举一动。 果然陷马坑铺平后,步兵开始后退。 牛角号呜呜的吹响,划破了夜的宁静。 大梁的骑兵冲了过来。 “弓箭手准备,点火,三排轮射,听我号令。” 穆恒等到骑兵冲进射程范围,大喝一声:“放!” 飞箭如蝗,万点星火射向骑兵。 一排射完,第二排紧跟着发射。 顿时有不少大梁骑兵被射下马,马儿因为四处飞溅的火星受了惊吓,开始乱窜,但这波骚乱只是稍稍阻碍了下骑兵冲锋的步伐,对方的兵力实在太充足了,又不怕死,后面的马匹踩着前面倒下的士兵的身体继续前行。 “放!” 又一轮箭雨洒下。 “郭检,准备撒豆。” “是。” 郭检打了个手势,准备好的黄豆被抛撒出去。 已经快冲到城下的马匹闻到黄豆的香,哪怕出发前已经喂过粮草,但还是没能经受住诱惑,马儿纷纷慢下来吃地上的黄豆。 “别吃,不许吃……”骑兵尽力想要制止贪吃的马,但无济于事。 吃了毒黄豆的马儿很快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萧清宇在后方观察前方的形势,见状不由脱口怒骂。 “狡猾的大周人,只会使这些卑劣手段。” 南门术道:“我好像看见穆恒了,他就在城楼上。” 萧清宇接过千里望在城楼寻找穆恒的身影,果然看见了穆恒。 “他还是很喜欢身先士卒啊!”萧清宇嗤鼻:“且看他这些小伎俩能否挡得住我二十万大军。” 南门术道:“起兵这一轮冲锋损失将近一成,要继续吗?” “继续,用强攻先打掉他们的信心,人一旦陷入绝望便失去了斗志。”萧清宇下令,让步兵掩护抛石机前进,让骑兵给马儿套上嘴套,发动第二波冲锋。 城楼上的穆恒见状心里也是暗骂,萧清宇这厮学聪明了,知道给马上嘴套,他的黄豆发挥不了作用了。 “换石头。” 等对方冲到城下,城上抛下飞石,又砸倒一大片。 大梁军用抛石机回击,飞石落在城楼上,大周这边也有不少士兵被砸中。 “穆帅,这里太危险了,你先撤。”李兴保大神道。 穆恒不予理睬,打仗哪里不危险?他是主帅,他是定海神针,他岂能临阵撤退。 大梁军已经开始架设登城梯。 萧清宇从千里望中看到大梁的士兵已经开始登城,冷冷一笑,穆恒,上次交手我败于你,这一次,你可还有取胜之法? 第七百二十八章 车轮战 面对大梁的强势攻城,穆恒唯有死战,幸运的是云州城的城防工事颇为坚固,城中粮草充足,死守的话,大梁军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战斗从晚上一直打到第二天中午,也不知打退了敌人几次攻城。 南门术不得不建议萧清宇暂做休整,重新调整战术,如此强攻,伤亡太大。 萧清宇恨恨咬牙,没想到云州这块骨头这么难啃。 “把大殿下的虎师换下来,让鹰师上,车轮战,我看他能挺到几时。”萧清宇下令。 必须一鼓作气拿下云州。 城楼上的大周军见大梁军后退了,刚要松口气,发现情况不对,这不是撤退而是要搞车轮战。 穆恒忍不住骂脏话,萧清宇,草你妈的,仗着人多是不是?你就这么立功心切? 怒归怒,还是得做出应对之策。 “伤员全都下去,已经奋战一夜的也下去休整,换人上来,传令各城门,加强警戒,一有状况,马上禀报。” “是。”众将得令,指挥着手下换防。 郭检跑过来:“穆帅,他们要是这么个打法,我们太被动了,怕是坚持不到援军到来。” 穆恒冷哼道:“自然不能跟他再这么耗下去,李兴保。” “属下在。” “之前让你修的密道弄好没?” 这条密道就是为了偷营做的准备,利用云州城下的排水设施,再挖出几里地,出口就在城外的山脚下,甚是隐蔽。 “回穆帅,已经打通了。” “郭检,你带两千兵马,换上大梁军的军服,让李兴保和张北怀随你同去,从密道走,给我去他们的营地把萧沐风弄回来,还有你嫂子。” 军服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萧沐风上次吃了败仗,没命奔逃,自己的将士的尸首也不管了,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萧清宇这次来袭可以说是倾巢而出,营地里剩下的兵力不会多,有也是伤兵残将,没什么战力,关键是,萧清宇定料不到,云州城在他的强势围攻下还能派兵去端他的老巢。 “末将得令。” “李兴保,你负责联系上你嫂子,她没见过你,暗号红尘醉,她听了就知道你是自己人。” “属下遵命。” 郭检和李兴保领命走了,穆恒望着底下涌来的人潮,眸中透着一抹狠厉,握紧了手中的长刀:萧清宇,来吧,想耗死老子,门都没有,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郭检的两千军悄摸摸地从密道出了城,直奔敌方大营,上回已经去偷过一次敌方营地,算是熟门熟路。 等他们到达敌方大营天已经黑透。郭检命大家潜伏,休息待命,张北怀先摸进营地寻找嫂子。 嫂子的画像他们都看过了,希望穆帅画的跟真人出入不大,不然还真不好找。 张北怀伪装成伤兵,混进了医帐,里头的军医都有些年纪,还留胡子。 “你进来做什么?这里只有重伤的才能进来,但凡自己还能走的都出去。”张北怀还想再看看,被人轰了出来。 张北怀看着医帐外横七竖八躺着的乌泱泱地伤兵,妈呀!这可怎么找? 第七百二十九章 暗号 算了,先去萧沐风的大帐看看。 张北怀往营地中心去。 大帐外有重兵把守,张北怀无法靠近。 看来萧沐风还是很怕死啊! 张北怀现在最头疼的是嫂子在哪里?他总不能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去找。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见有人从萧沐风的大帐里出来。 张北怀赶紧闪身躲了起来。 “陈医官,你最好赶快把殿下的穴解了,不然就算四殿下回来也保不住你。”萧沐风的手下跟着出来,严肃地说道。 陈医官?张北怀顿时支棱起来,嫂子就姓陈。 “你没看见殿下静养了一天一夜后,伤口愈合的很好吗?我是大夫,我只考虑如何让病人尽快好起来,别的我不考虑。”陈果儿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已经想明白了,不等萧清宇回来,她要找机会逃走。 如今她在营地里来去自由,没人会管她,只要甩掉阿廖这个尾巴,悄悄逃离并不难。 所以,在她离开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给萧沐风解穴。 阿廖推开那人,硬气道:“陈医官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来教,陈医官,我们走。” 阿廖护着陈果儿离去,萧沐风的手下气的干瞪眼。 要不是大殿下的性命捏在陈医官的手里,而陈医官又是四殿下的专属医官,是能拥有最靠近大帐,且是单独一个营帐的存在,他肯定直接把人绑了。 远离大帐后,陈果儿抬头望着浩瀚星河,也不知云州城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二十万对六万,想想都不容乐观。 “阿廖,云州城在哪个方向?” “在那边,南边。”阿廖遥指夜空。 陈果儿默默记下方向,问:“你说……四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阿廖挠了挠头:“这个我可说不好,顺利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拿下云州城,但大周军的主帅是穆恒就难说了,此人用兵如神……” 阿廖觉得这么夸敌方主帅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说实话,大梁军中,每每提起穆恒穆将军,大家还是相当忌惮的。 “我想,最多三天吧,三天肯定能拿下了。”阿廖斟酌道,四殿下就是要在大周援军没赶到之前拿下云州,不惜一切代价。 陈果儿心思沉重,道:“但愿……” 但愿萧清宇失败。 陈果儿回到自己的营帐,阿廖就在外头找个地儿休息。 陈果儿放下药箱,拿出纸笔,在她画好的地图上标上东南西北。 今晚必须离开了,再不走,万一萧清宇回来,她就走不掉了。 陈果儿轻手轻脚的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必备的药,还有她藏起来的干粮。 她不能往云州去,那边在打仗,她也过不去,她打算去蔚州。 突然,有窸窸窣窣地声响,陈果儿循声望去,只见一把匕首正在切割帐布。 陈果儿赶紧收起整理了一半的东西,张口想叫阿廖。 却见割开的缝隙探进一个头来。 那人压着声喊了一声:“嫂子。” 陈果儿怔怔地看着那人:呃……他叫她嫂子? “红尘醉。”那人又道。 陈果儿惊喜,当日她只是跟华绍堂开玩笑,说了这个暗号,她觉得穆恒不一定能派人来找她,即便派了也很难混进十万大军中,她是真没抱希望,谁知居然真的有人来找到,说出了这个暗号。 第七百三十章 木头人 陈果儿不疑有他,若非自己人,绝说不出红尘醉。 “你是……” 张北怀钻进营帐,行了个大礼:“属下张北怀,奉穆帅之命前来寻夫人。” “云州城现在形势如何?穆……穆帅还好吗?”陈果儿急声问道。 “云州城被重兵围困,属下离开时,大梁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敌我兵力太过悬殊,怕是撑不了太久,所以,穆帅让郭检郭将军率两千兵马从密道突围偷袭敌营,目的有二,一是带回夫人,二是捉拿大梁大皇子萧沐风。” 陈果儿就知道形势不容乐观。 “郭将军呢?” “在外面埋伏呢,命我进来先摸清大营内的情况,找夫人的下落。” “夫人,属下看有人一直跟着您,这会儿还在营帐外面守着。” “他叫阿廖,是大梁四皇子命他盯着我的,没关系,我有办法解决他。” 陈果儿拿出她画的营地布防图交给张北怀:“你现在回去见郭将军,告诉他营地里除了伤兵还有三千人马,然后确定什么时候动手,大皇子萧沐风被我封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你们要拿他,我可以配合。” “好,属下这就回去告诉郭将军,夫人,您自己一定要小心,等属下回来。”张北怀叉手施礼,又从破洞钻了出去。 陈果儿又激动又紧张,顺利的话,明日就能与穆恒重逢了,但郭检带了两千人来偷营还要带走萧沐风,风险还是很大。 可偷营能否成功,萧沐风能否带回去,关系到云州城数万将士和百姓的安危,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陈果儿想了想,拿定主意,出去叫阿廖。 “阿廖,你快来看看,我这营帐好像有问题。” 阿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什么问题?” 说着进了营帐。 “那边好像破了。”陈果儿指着被张北怀割破的地方。 阿廖走过去查看,嘴里嘟哝:“这好像是被人割破的……” 话音未落自觉脖子上一阵刺痛,顿时半边身子动不了了,陈果儿又补了两针,封住他的穴道。 阿廖惊骇地睁大了眼睛,陈大夫为什么这么对他? “阿廖,我要离开这了,你奉命看着我,尽心尽职,必不能放我离开,你这人还不错,我也不想你受伤,只好出此下策。”陈果儿拿了布条边将阿廖捆起来边说道。 阿廖先前看大殿下被陈大夫整治,心里还暗爽,没想到自己也被陈大夫变成了木头人和哑巴。 陈果儿费力的把阿廖拖到角落里,用物品遮挡住:“阿廖,你就安心躺在这,三个时辰后穴道会自动解开。” 阿廖心里那叫一个急啊!陈大夫是大周人他知道,陈大夫想回大周他也能理解,可是现在到处兵荒马乱,陈大夫一介弱质女流离了这大营实在太危险。 可他不能说话,劝不了。 阿廖默默运功想要冲开穴道,然而一运功,身体里就如同千万根针在扎,疼的受不了。陈大夫的手法太古怪太厉害,难怪大殿下武功比他高出许多都没法冲开穴道,只能老老实实当木头人。 第七百三十一章 行动 就在郭检等的快失去耐心的时候,张北怀终于回来了。 “将军,找到夫人了。” 郭检心头一松:“夫人还好吗?” “夫人很好,夫人让属下转告将军,大营里除了伤兵还有三千人马,萧沐风受伤了,是夫人在医治,夫人封了他的穴道,现在萧沐风口不能言,也不能动,夫人说,将军定下偷营时间,她配合控制萧沐风。” 郭检兴奋的握拳:“夫人不愧是神医,有手段。” 他们来偷营,萧沐风不能出来主持大局的话,他们偷营的胜算就多了几成。 “对了,夫人还给了属下营地布防图。” 郭检一看这布防图,虽然画的不标准,但还是能看出大概的位置,关键是注明了把守的人数。郭检对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嫂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愧是穆帅倾心的女子。 大家围着布防图很快商议出偷营计划。 张北怀去而复返。 “夫人,郭将军一刻钟后袭营,我们要在一刻钟内控制住萧沐风,能行吗?” 陈果儿已经准备好了,点头道:“可以。” “好,我现在去解决那个阿廖。” “不用了,我已经解决了,我们现在就走。”陈果儿把药箱塞给张北怀,让他跟上。 被绑在角落里的阿廖无语泪流,难怪陈大夫要走,原来是有人来接应了,他们还要偷营,还要控制住大殿下,他们该不会是来抓大殿下的吧? 陈大夫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对方接应上的?他一直都跟在陈大夫身边怎么没发现? 完了完了,要是大殿下被大周军俘虏了,这仗还怎么打? 担忧着大局的阿廖,忽略了张北怀对陈果儿的称呼。 陈果儿来到大帐,被人拦下。 “陈医官,不是说要三个时辰后再来的吗?” 陈果儿道:“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解开大殿下的哑穴比较好,能说话,骂几句发泄一下,不然一肚子的火气一直憋着,对身体不好。” 萧沐风的手下欲哭无泪,那还不如不解呢,不解他们还有理由把责任都推到陈医官头上,到时候让陈医官独自去承受大殿下的怒火,大殿下若能开口说话了,火气不都得冲着他们这些身边人发作? 可他不敢说不行,侧身让过。 却发现跟在陈医官身后的是个陌生面孔,忙拦住:“你又是谁?” 陈果儿镇定解释:“阿廖拉肚子了,随便叫了个人跟着我,你到底还让不让我进去给大殿下解穴了?” 萧沐风的手下迟疑片刻,还是放了行。 躺在床上的萧沐风闭着眼,感觉到陈果儿在靠近,心里暗戳戳地想,等这女人解了他的哑穴,他立马叫人把她给绑了,剥光了扔到红帐子里去,敢对他无礼,定叫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陈果儿手里捏了一枚银针,道:“我再次重申,封了你的穴道是为你好,如果我解了你的穴,你却要责罚我,我立马给你封回去。” 萧沐风睁开眼,嘴角抽了抽,他忍,等这女人离开,他再命人去捉拿她,近不了他的身,看她还怎么拿银针扎他。 第七百三十二章 炸营 陈果儿在他身上扎了两下。 萧沐风张了张口,发现还是不能说话。 顿时瞪起眼来,耍老子玩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喊叫声:“炸营了,炸营了……” 惊的萧沐风眼珠子乱动,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 一士兵冲进大帐:“殿下,不好了,营中暴乱,正在互相残杀。”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炸营?”萧沐风的侍卫一把揪住报信的士兵的领子。 “属下不知道,到处都在自己人杀自己人。” 大梁军弄不清状况,但陈果儿知道是怎么回事,郭检动手了。 郭检的人都穿着大梁军的军服,黑灯瞎火的,大梁军还以为是自己这边炸营了。 萧沐风的侍卫一把推开那士兵,吼道:“滚,快去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士兵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帐。 萧沐风的侍卫冲到陈果儿面前,急道:“陈医官,赶紧给大殿下解穴,现在只有大殿下才能控制住局面。” 陈果儿和张北怀交换了个眼神。 张北怀会意,赫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切断侍卫的喉咙。 鲜血飙射,侍卫捂着喉咙,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北怀和陈果儿,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萧沐风惊骇不已,这又是什么情况? 陈果儿道:“大殿下,穆帅请你去云州城做客。” 萧沐风张口,却说不出话,又惊又怒,原来这女人是大周的奸细,外面的动乱不是炸营,而是大周军来偷营了。 郭检带人冲进敌营,大杀四方,可笑的是,大梁军士到处囔囔炸营了,搞的他们看见自己人都紧张兮兮,二话不说就开打,生怕晚出手被对方干掉。 没想到换身衣裳来偷营效果奇佳。 按着陈果儿给的地图,郭检很快冲到了大帐附近,杀光了守卫大帐的侍卫,正要冲进大帐,这时大帐的帘子掀开来,张北怀和陈果儿一左一右扶着萧沐风出来了。 郭检见到陈果儿就要行礼,陈果儿忙高声道:“营中混乱,快掩护大殿下撤退。” 郭检会意,大手一挥:“掩护大殿下撤退。” 萧沐风五内俱焚,生生气到吐血,但他只有双腿能行走,等于废人一个,根本无从反抗,被大周军簇拥着远离了大营。 大家撤到安全区域,回望敌营,营地里喊杀声还在持续,正在自相残杀。 郭检心说,特奈奈的,头一回打仗打的这么不费力,杀人都没杀过瘾,可心里却是痛快极了。 郭检这才上前给陈果儿见礼:“郭检见过嫂夫人。” 李兴保和张北怀等人单膝下跪:“属下见过夫人。” 其他大周士兵尚不知陈果儿是何人,为何郭将军要叫她嫂夫人,明明是个男的啊! 郭检振声道:“诸位兄弟,这位乃是我大周神九针陈大夫,也是穆帅的夫人,今日行动之所以能这般顺利,全仗夫人智谋。” 大家一听,是穆帅的夫人,赶紧都跪下见礼。 陈果儿被弄的不好意思,她和穆恒都还没成亲呢!再说,这功劳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是所有不畏生死的将士们的。 陈果儿道:“大家都快起来,我们尽快回城,云州城还等着大家去守护。” “听夫人的,回城。”郭检大声下令。 萧沐风脑子里乱哄哄,还没从被俘虏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又被陈果儿是穆恒的夫人的事儿给打击到了。 特娘的,原来穆恒的媳妇就在他眼皮底下,若早知道,还用得着打的这么辛苦吗? 第七百三十三章 都疯了 一轮红日探出地平线,映的天边霞光万丈。 云州城就如一个狼狈的巨人,浑身残破,却屹然矗立在霞光中,就是不倒。 守城的将士们已经累的睁不开眼,提不动刀,但看到穆帅还在奋勇杀敌,冲在最前面,他们又咬咬牙往前冲,只要帅旗不倒,只要穆帅还在战斗,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不能停下来,誓死守卫。 穆恒不累吗?他累,谁特么连续作战两夜一天能不累? 可他不能停下来,萧清宇这个疯子,真的是不惜代价了,车轮战战到现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城下尸体堆积如山,他们是要用大梁将士的尸身当做登城的云梯。 萧清宇疯了,他只能陪着发疯,云州城的所有将士、百姓都在疯狂抵御,全民作战。 这是他打过的最最惨烈的一战。 可他自豪,他骄傲,大周的将士有此誓死抗敌的决心,就算云州破了,后续的将士总有一天会拿回来,大周人会记住这一仗,六万将士面对二十万敌军的疯狂进攻,没有后退一步,这就是大周军人的使命,用热血铸就的誓言。 萧清宇也是熬的双眼通红,通过千里望,能看到不时有双方的士兵摔下城楼,但有更多的士兵登上了城楼,仿佛云州城随时都能拿下,可这种错觉从昨日下午一直延续到现在,云州城还是没破。 他都要怀疑穆恒率领的大周军是不是铁人,不会累吗?怀疑这座城是不是铁铸的,为什么就是攻不下? 他从没见过这样一支军队,明明败局已定,可他们依然顽强,不惜战到最后一人。他也没打过这样的仗,明明胜算很大,但就是拿不下。 南门术之前还劝萧清宇收兵,但他现在不劝了,这会儿的大周军确实是强弩之末,已经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那就再坚持一下。 穆恒又砍翻了一个刚跳下城垛的敌军,鲜血喷溅,糊住了他的眼。 耳边传来刀风,他实在太累,意识要躲,但疲累的身体不够敏捷,跟不上大脑的指挥,以至于没能完全避开,后背被砍了一刀。 他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口,但他还活着。 穆恒翻转手腕,长刀向后一捅,刺死了敌军。 又更多的敌人从城垛翻进来,朝他攻击。 “穆帅……”一个士兵用身体做肉盾挡在了他前面,被数杆长枪刺穿。 穆恒赤目欲裂,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来不及悲伤,甚至都来不及记住这个为他挡枪的士兵的容貌,只知道杀敌,杀敌,把他们全杀光…… “穆帅……”又有人朝他这边跑来,三下五除二,杀光了他身边的敌人。 “穆帅……我们回来了。” 穆恒这才看清来人,是郭检他们。 穆恒一手扶住郭检的肩膀:“人呢?” “回穆帅,大梁大皇子萧沐风还有夫人都带回来了。”郭检回道。 穆恒眼中陡然盛放出光亮,精神振奋,果儿带回来了,萧沐风也带回来了,云州城有希望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不想死就给我喊 战事吃紧,穆恒只能站在城楼远远地望一眼在城下忙着救治伤兵的果儿。 陈果儿心有灵犀地抬眼,虽然看不清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但她知道那就是穆恒,陈果儿朝他用力的挥挥手。 穆恒笑了,也朝她挥挥手。 万千话语,百种心情,都尽在这遥遥的一眼中。 萧沐风被李兴保和张北怀押上城楼。 穆恒一把将萧沐风拽到城垛口,对着下面仍旧在奋力登城的大梁将士高声喊道。 “大梁的虾兵蟹将们,给你们的主子传个话,他大哥萧沐风就在我手中,要谈就退兵再谈,不谈我现在就杀了他。” 穆恒的嗓门大,但周遭的喊杀声更大,大梁的士兵听不清楚,于是穆恒叫城上所有将士一起喊话。 终于有大梁士兵听清大周军在喊什么,忙去报告萧清宇。 萧清宇不屑,萧沐风怎么可能在穆恒手里?这定是穆恒的诡计罢了。 战事已经如此吃紧,大周军不可能分兵出去袭营,就算他们能腾出兵力,但云州城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出得了城,也突不破大梁的包围。 南门术通过千里望看城楼上的情形,惊骇道:“殿下,当真是大殿下。” 萧清宇怔愣:“我看看。” 那个被穆恒用刀架在脖子上的人,可不就是萧沐风吗? 萧清宇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看上去像大殿下,但大周能人异士多,保不准是易了容的。”南门术故意这么说,暗示萧清宇。 云州破城在即,为了萧沐风前功尽弃的话太可惜了。更何况萧沐风是萧清宇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屡次对萧清宇暗下毒手。何不趁此机会借穆恒的手除掉萧沐风? 萧清宇会意,但这个说辞能糊弄过大哥手下的将士吗? 城楼上的萧沐风咬牙道:“穆恒,你这招没用,萧清宇巴不得我死。” 他不想死,但有人希望他死。可他又觉得成了俘虏还不如死了的好,大梁的勇士只有战死没有被俘的。 唯一不甘的是……他死了,就便宜萧清宇了。 穆恒咧嘴一笑:“你说的对,你死了,大梁皇帝的宝座就是萧清宇的了,你如果不想被我扔下去摔成肉饼,就对你的部下喊话吧!” 穆恒将萧沐风摁在了城垛上,长刀的刀锋紧贴着他的后脖子:“喊,只要你的部下认定是你,萧清宇就不敢不救你,你被俘虏是他贪功冒进之过,你受了伤,他没能好好照看你,派足够的人手保护你,是他的错。喊,如果你不想用你的死来成全他的功劳,你就给我喊……” 萧沐风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刀刃划破肌肤的刺痛,感受到黏腻的液体顺着脖子滑入他的胸口。 对死亡的恐惧和满腔的不甘,战胜了萧沐风的屈辱感,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萧沐风,大梁大殿下,你们的主帅,都给我住手……” 原来萧沐风的部下哪能认不出自己的主帅,听不出主帅的声音,一个个都停手了,站在城下望着城楼上的大殿下。 第七百三十五章 太可笑了 萧清宇气极,他该果断一些,直接命人射杀萧沐风的,现在先机已失,他不可能不管萧沐风的死活了。 南门术无声叹气,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沐风既然已经开了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萧清宇想让他死在穆恒手里,没门。 他继续喊话:“四弟,你知不知道的专属医官是大周军的奸细?是她引大周军袭营,是她借着给我治伤点了我的穴害我被俘……” 他就是要把责任都推到萧清宇头上,让全军都知道他被俘是萧清宇的错。 是萧清宇把大周的奸细带入营中,是萧清宇引狼入室。 萧清宇若是不管他,就是故意谋杀他。 萧清宇咬紧了后槽牙,萧沐风是疯了吗?但心里更担心陈果儿,萧沐风被抓了,那么陈果儿呢?是不是已经在云州城中? 南门术策马来到阵前,对着城上的人喊道:“大殿下,你指控陈医官是奸细可有证据?” 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萧清宇是不方便出面解决了,南门术只能代劳。 萧沐风哈哈大笑:“证据?萧清宇,你知道你的陈医官是何人?她是穆恒的夫人,你居然请了穆恒的夫人去给皇后治病,你明明知道她是女子是大周人还带她入军营,萧清宇,我倒要问问你是何居心?” 萧沐风越说越来劲,对,就这样,让所有人知道萧清宇把穆恒的夫人带入军营,甚至有可能平南王的死也是这个陈果儿的手笔,哈哈哈……萧清宇想立功,那就先承担起罪过吧!他就是死也得拉着萧清宇一起陪葬。 萧清宇脸色铁青,萧沐风胡说八道,陈果儿怎么可能是穆恒的夫人?她的夫婿是个入赘的,没有地位的赘婿。 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出现在穆恒身边,与穆恒并肩而立,然后那人伸手解下头上的发髻,长发如瀑垂落下来,随风飘舞。 穆恒松开萧沐风,郭检接手继续压制着萧沐风。 穆恒深情地看着陈果儿,随即狠狠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深深呼吸她身上的味道,觉得空了许久的心终于踏实了。 “果儿,你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 “嗯,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陈果儿温柔的回应他。 一点也不在乎数万目光的注视。 她出现,就是要给萧清宇致命的打击。 虽然萧清宇对她还算不错,但不好意思,你正在侵略我的国家,你在跟我男人打仗,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在你心上捅上一刀。 萧清宇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几乎从马上坠下来,他死死的盯着城楼上那一对热烈相拥的人,死死握紧了缰绳。 原来萧沐风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穆恒的夫人。 所以,当日在济州城,陈果儿故意说那些话,让他误以为她的夫君是个赘婿,然后干脆的跟他走,就是怕他撞上穆恒。所以,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一直在装糊涂。 所以,平南王是她杀的。 所以,现在正在宫里替母后医治的华文宣恐怕也是穆恒派来找他夫人的。 萧清宇只觉两眼发黑,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可她却是被他视为平生之劲敌的穆恒的夫人。 太可笑了,萧清宇,你太可笑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暗箭 南门术策马回到萧清宇身边。 “殿下,撤吧!” 萧清宇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二十万将士两夜一天轮番强攻,眼看着就要拿下云州城,活捉穆恒。 只要拿下云州就能跟幽州形成掎角之势,只要拿下穆恒,大周还有谁能挂帅? 大梁几十年的图谋成败就在此一刻。 然而,穆恒却跟他玩了这么一手螳螂在后。 放弃吗?他实在不甘心。 继续吗?他背不起不顾大皇子生死的罪名。 萧沐风该死,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他的不救。 萧清宇内心天人交战。 “阿术。” “末将在。” “你去喊话,大梁军可以退,但他们必须放了萧沐风,我答应给他三日修整。” 你们可以出阴招,那本王也可以言而无信。 先把萧沐风弄回来。 “还有,告诉全军,本王的专属医官已经在敌军袭营的时候,不幸遇难。” 南门术明白,陈果儿是大周主帅的夫人这个事实对殿下太不利,绝对不能承认城楼上那个女人是陈果儿。 南门术上前喊话:“大殿下,您不要中了大周军的离间之计,刚刚四殿下收到大营传来的消息,四殿下的专属医官已经在昨夜的混乱中不幸遇难。” “穆恒,大梁可以退军,但你必须立刻马上放了大殿下。” 穆恒冷笑:“开玩笑,你们大梁人惯会出尔反尔,我若现在放了萧沐风,你们又卷土重来,我岂不亏了?” 南门术对天拱手:“四殿下素来重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别跟老子玩这套,你们后撤五十里,三日后再派人来接萧沐风,同意就立即撤去,不同意,我杀了萧沐风,咱们接着再战。” 南门术就知道穆恒这只老狐狸不好糊弄。 又策马回到萧清宇身边,给一旁的神射手使了个眼色。 看来,只能让萧沐风舍身成仁了,这个命令不能由萧清宇来下,那么就由他来做这个罪人吧,为了大梁,为了萧清宇。 南门术挡住那位射手,跟萧清宇低声商议。 穆恒一直在关注萧清宇和南门术的一举一动,突然一道利箭破空而来,带着破风的呼啸。 穆恒双眸微微眯起,大喝一声:“郭检。”同时挥动长刀,斩断了来箭。 几乎同时,郭检将萧沐风扑倒在地。 穆恒看着倒在地上惊魂未定地萧沐风:“看见没,你弟弟想要你死。” 萧清宇也发现了情况,目光搜寻,厉声道:“刚才是谁放的箭?” 他很生气,为什么这支箭没能射中萧沐风。 一弓弩手上前,大义凛然道:“是属下射的箭,大梁军牺牲了数万将士,眼看就要取得胜利,属下不甘就此退去,大梁军规,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被俘偷生的狗熊,大殿下为国舍身,乃是大义。” 萧清宇一鞭子抽过去:“混账东西,那是本王的皇兄。来人,将他拿下。” 南门术心中无比遗憾,这一箭未能成功,便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天意啊!大梁几代人的心愿终究还是要落空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我好想你 大梁军退了,后撤五十里。 云州城内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但没有人因此懈怠,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云州城的处境依然很危险,大家加紧修筑防御工事,救治伤员,调派物资。 穆恒回到指挥所,陈果儿替他清理伤口。 之前他穿着铠甲,满身血污,陈果儿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等脱了铠甲,褪去外衣,看到白色的里衣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衣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血已经凝固黏住了衣裳,陈果儿只能用剪子把里衣一块块剪下来,剥离的时候难免撕到伤口。 陈果儿一边小心翼翼的处理,一边默默流泪。 虽然这次没伤到要害,但看起来比第一次见到他,他奄奄一息的靠在土墙后的情况还要惨。 他是怎么带伤坚持在城楼上作战两夜一天的? 若是郭检未能完成任务,活捉萧沐风……陈果儿都不敢往下想了。 “别哭,我皮糙肉厚的这点伤不碍事。”穆恒抬手拭去她脸上滑落的泪。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回来了,大梁军也退了,云州之困暂时解决了,我心里欢喜的紧,倒是你一哭,我心疼,疼的厉害。”穆恒满目深情,柔声说道。 “你别动,小心剪刀你的肉。”陈果儿吸了吸鼻子,薄嗔道。 穆恒哂笑:“第一次遇见你,你就割了我的袍子,这次又剪我衣裳,陈果儿,陈御医,你是不是对我心怀不轨?” 陈果儿瞪他:“信不信我把你裤子也剪了。” “哈哈,没事儿,你剪,你把我剥光了都没关系,我早就决定对你坦诚相待了。” “你……”陈果儿气的想拿剪子戳他。都这模样了,还满嘴胡言没个正形。 穆恒却是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头埋在她胸前:“果儿,我真的好开心,你不知道你被带走后我有多着急,我真想不顾一切去找你,这段时日,我过的真的太煎熬了,太想你了……” 陈果儿心里柔软的不像话,轻轻抚着他的头:“我也想你。” “果儿,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我现在好困,可我又不敢睡,怕醒来只是一场梦,其实我还在城楼上杀敌,你仍不知身在何处……” 陈果儿笑着,眼中泪光闪动:“傻瓜,这不是梦,我回来了,以后你可得把我看好了,别再弄丢了。” 怀里的人发出轻微的鼻鼾声。 陈果儿心疼的抱着他,他是累坏了呢! 陈果儿叫来张北怀,帮忙把人抬到床上,擦去身上的血迹,特意给他用了针灸麻醉,免得缝合伤口的时候痛醒过来。 接着便是缝合,上药,包扎。 等弄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陈果儿看着他安静地睡容,柔声道:“好好睡一觉吧!” 其实她也累的不行,一夜赶了六十里路,到了云州城片刻也没歇过,但现在还有很多伤员在等着救治,她是大夫,这是她的职责。 “张北怀,你在这里好生看着穆帅。” “夫人,您也该歇歇了。”张北怀看她整理药箱,劝道。 “我去医署看看,放心,我若支撑不住,会休息的。”陈果儿背着药箱走了。 张北怀望着她的背影,肃然起敬。 第七百三十八章 所谓的炸营 萧清宇回到大营,一了解情况,差点没气喷血。 大营里的人到现在没搞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知道炸营了,还道是萧沐风的部下跟他的部下内讧,萧沐风作为营地里的最高将领,他不出面,也就没人平息动乱,大家你杀我我杀你,他留下的三千多兵马,几乎死了一大半,估计都是死于互相残杀,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候,前来袭营的大周军早已经撤走。 直到快天亮,才有人说看见萧沐风被人护着先撤了。 特娘的,什么被人护着,那是被劫持了。 南门术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萧清宇。 这种事情传出去被人笑话事小,关键是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胜利已经在望,却不得不撤兵的遗憾,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大周军到底是怎么出的城?”萧清宇愤怒的拍碎了一条长几。 “我估计云州城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不然不可能从我们的重重包围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大营来。” “来人。” “有士兵应声入帐。” “传令下去,命斥候部在云州城外搜索,必须找到云州城通往城外的密道。” 要不然,什么时候穆恒带着陈果儿从密道逃离,他就算拿下云州城也不完美。 穆恒…… 萧清宇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 每次碰到穆恒,最终狼狈的都是他。明明这次可以扬眉吐气一回,到头来还是被穆恒算计,功亏一篑。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陈果儿竟然是穆恒的夫人。 他们在城头相拥的那一幕,让他如鲠在喉。 “阿廖何在?”萧清宇问。 阿廖很快被带过来。 “殿下,属下该死,有负殿下所托,请殿下重责。”阿廖跪伏在地上请罪。 “说,到底怎么回事?”萧清宇语声冷冽。 阿廖详详细细地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殿下,属下明知道陈医官针法了得,却没能有所警惕,以至于着了道,属下该死。”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穆恒派人穿了大梁军的军服偷偷潜入大营,目的有二,一是活捉萧沐风,二是带走陈果儿。 至于萧沐风为何不曾反抗,反被大家认为是有人护着撤离了,应当是陈果儿用针法控制住了萧沐风。 说来说去,萧沐风是自己找死,趁萧清宇不在,想为难陈果儿,反被陈果儿给治了。不然炸营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 所以追究主要责任,还在萧沐风。 萧清宇拳头紧握,心里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南门术看着脸色铁青几乎处于暴走边缘的萧清宇,忙示意阿廖先出去,再呆在这,难保待会儿萧清宇发起怒来当真砍了阿廖。 阿廖却不肯离去,是他失职,理当承担后果。 南门术道:“阿廖,你并不知陈医官的底细,着了她的道也情有可原,这件事,你没对他人提起吧?” 阿廖摇头:“属下一字未曾透露,事后医帐那边来找陈医官,属下只道昨晚混乱与陈医官走散了,陈医官不知所踪。” 南门术点点头:“如此甚好,记住,以后不管谁问你,都这么说。”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不好的消息 穆恒一直睡到晚上才醒来,终究是心里有事儿,不然就这疲劳程度,他可以睡上三天三夜。 穆恒一醒来就找陈果儿。 “夫人呢?” 李兴保道:“夫人被郭将军从医署劝回来,过来看过您,见您睡的沉便去歇息了。” 穆恒知道陈果儿的脾气,当初京城里闹瘟疫,她几宿不肯合眼。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谁也别去打扰她。” “北怀在夫人屋外守着呢!” “我睡了多久?” “还不到五个时辰,穆帅,要不要吃点东西?” 穆恒摸摸肚子,饥肠辘辘,便道:“也好。” 蓦然又想起一事:“兴保,你赶紧给华绍堂和高朗他们捎个信,让他们尽快撤离。” 既然陈果儿的身份已经被揭穿,萧清宇肯定会怀疑华绍堂也有问题,还有住在南门府上的仲达和紫鸢,必须马上撤,不然就晚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晚了。 李兴保笑道:“穆帅,夫人早就想到了,属下已经派人去送信,按赤色级别办。” 星火里传递消息是分级的,从低到高,青、黄、赤、赤色是最高级别,属于十万火急。 穆恒怔了一下,哂笑,还是晏晏想的周到,他是累的差不多废掉了。 “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吗?”穆恒又问。 “已经统计出来了,现在还有战力的只剩不到四万人,这一战大周军损失了一万多。不过……大梁的战损起码是咱们的三倍。” 穆恒沉默,一想到这些冰冷的数字是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堆积起来的,心情就无比沉重。 “援军有消息了吗?” 李兴保神色黯淡了下去,实在不愿说不好的消息。 穆恒察觉到李兴保的异样,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快说。” “援军在驰援路上,遇到叛军余孽阻击,耽搁了。”李兴保道。 原本以为三天内定能赶到,穆帅好不容易用萧沐风换来的时间足够等到援军,可现在谁也不好说援军何时能来。 穆恒半响无语。 李兴保默默地退下,去给穆帅拿吃的。 穆恒喝了碗米粥,两个窝头,城里储备的粮食倒不至于要这么节衣缩食,但穆恒必须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他自己以身作则,和将士们每天领的伙食份额是一样的。 垫了肚子,穆恒去陈果儿那。 守在门外的张北怀见穆帅来了,忙起身见礼。 穆恒做了嘘声的手势,让他别说话,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手指虚空描着她的眉眼,怕惊醒了她。 她总算回到他身边了,可现在他又后悔。 她回来的不是时候,云州城一旦攻破,谁也无法幸免。她若还呆在大梁军中,起码性命无忧,华绍堂和高朗他们以后会想办法营救她。 如今,想走了走不了了。 萧清宇肯定已经意识到密道的存在,定然会派人守着。 穆恒此刻真是三分欢喜,七分忧。 他盼着她回来,却不是盼着她回来陪他一起死。 穆恒小心翼翼地替果儿掖了掖被角,在她额头印下轻轻的一吻,又悄悄退了出去。 第七百四十章 叫声相公 陈果儿被外面的嘈杂的声音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敌人来攻城了。 她赶紧穿上鞋子跑了出去。 天还没亮,但外面灯火通明。 “夫人,您怎么起来了?”张北怀原本靠在廊下打盹儿,听见响动睁开了眼。 “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哦,穆帅在召集全城百姓动员,趁现在敌军退去,要离开云州城的今晚是个好机会。” 陈果儿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后天援军到不了了?” 不然穆恒不会动员老百姓离开,穆恒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梁打云州打的太过惨烈,进城后必定是要屠城发泄怒火的。 张北怀迟疑了片刻,点头。 “援军在来的路上受阻,后天怕是到不了,什么时候能到谁都说不好。” “那……我们先放弃云州,再找机会夺回来不成吗?” 张北怀道:“夫人,现在幽州那边压力很大,曹将军他们也在奋力抵挡,一旦我们让出云州,大梁军将长驱直入,没有比云州更适合御敌的城池了,那样的话,曹将军那边二十余万兵马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这是大周的主力啊……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不能放弃云州。”陈果儿懂了。 所以,穆恒已经决定与云州共存亡,宁死不退半步。 陈果儿眉头紧蹙,随即释然。 既然他已经做出决定,大不了一起死,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陈果儿转身回房。现在她要好好睡觉,养足精神,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张北怀错愕地看着关上的房门。 他还以为夫人要出去找穆帅,怎么又回房了? 云州城的老百姓听了劝说,有部分人开始连夜出城,但更多人选择留下。 一是故土难离,云州城危险,可外面也不太平。 二是被穆恒决定与云州城共存亡的决定感动,打算留下来帮忙。 还有些人是抱着几分侥幸,或许云州城能守住呢?毕竟穆帅的神勇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昨天那么危险的局面不都被穆帅化解了吗? 穆恒劝不动更多人离开,也是无奈。 他不能说,乡亲们,云州城真的守不住了,你们快去逃命吧!逃出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场上还有许多大周将士,真这样说,士气会受打击。 哪怕大家心知肚明云州会失守,但话决不能说出口,只有抱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或许还能创造奇迹。 等穆恒回到指挥所,天已经亮了。 派去打探密道情况的斥候回来禀报,在密道口发现了大梁军的踪迹。 果然,萧清宇堵了这条路。 穆恒让李兴保带人去把密道给堵上。 免得大梁军从密道攻进来。 又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务,陈果儿来了。 送来了早点。 “果儿,起的这么早?”穆恒招招手,让果儿坐到他身边去。 陈果儿道:“我寻了些红枣,还有当归和小米一起煮,有补血的功效,你赶紧喝了。” “还是夫人疼我。”穆恒笑道。 陈果儿嗔道:“在外人面前这么喊也就算了,咱们还没成亲呢。” “没成亲就不能喊啦,我提前喊喊不成吗?你也喊一声相公来听听。”穆恒厚颜道。 现在不多喊几声,可能就没机会喊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不能输 陈果儿哪能不懂他玩笑话里的心酸和无奈。 “我就不,等你打退大梁军,我再喊,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喊都成。”陈果儿傲娇道。 虽然大概的结局已定,但她是个医者,医者就算知道这个病人必死无疑,在病人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都不会放弃救治,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所以,她坦然接受现实,但绝不允许自己悲观。 穆恒看着她那坚定又坦然地神色,不由的心头激荡。 伸出手:“把手给我。” “干嘛?”陈果儿嘴上问着,却是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宽厚温和,包裹着她的手。 穆恒手上稍稍使力,将她带入怀中,柔声道:“那你可得说话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耍赖皮的人都是你。”陈果儿哂笑。 “好,为了让你在三军面前喊我相公,这一仗,我必不能输。” 陈果儿点点头:“嗯,不能输。” 三日转瞬就过,大梁军再度重兵压城。 南门术阵前喊话:“穆恒,三日期限已到,请遵守诺言,放了大殿下。” 穆恒站在城头,为难道:“南门术,不是我不想守信,实在是你们大殿下不愿意回去,估摸着他是怕落到萧清宇手里,性命难保。” 萧清宇闻言,心里暗骂:无耻! 他早就料定穆恒不会守诺,他答应退兵,三日不攻城,不过是做给大家看的,他巴不得穆恒违诺,可穆恒却拿这番说辞来搪塞,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实在不能忍。 南门术道:“穆恒,想违诺就直说,不必在此搬弄是非,我们殿下宅心仁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交出大殿下,我们殿下允诺,破城后饶过一城百姓性命。” 你想耍赖,那就给你施加压力,到时候云州城血流成河,都是你穆恒不信守诺言之故。 穆恒呵呵冷笑:“尔等这点微末伎俩就别拿出来贻笑大方了,来吧,让你们看看大周的将士和百姓守护国土家园的决心。” 穆恒说罢,环视城楼上的大周将士,一张张肃穆凛然的面孔,振臂高呼:“兄弟们,我们身后是亿万大周百姓,他们中间有我们亲人,朋友,这城我们若是守不住,敌人的铁蹄就会践踏我们的家园,敌人的长刀就会屠戮我们的亲人,你们答不答应?” 众将士振声道:“不答应,誓与云州共存亡!” “誓与云州共存亡!” “誓与云州共存亡!” “……”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直冲云霄,震的天空中的鸟儿扑棱棱地飞逃。 陈果儿在医署都听到了将士们的高呼,她抬头望了望城楼的方向,继续淡定的替一个伤兵做缝合。 萧清宇眯起眼,眸中透着深寒之意。 既然你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本以为已经失去了绝佳的机会,谁知老天都在眷顾他,大周的叛军余孽还有点用处,拖住了援军驰援的进度。 那么,这一次,他必不能辜负上苍之意。 萧清宇长剑往前一指,发出一声怒吼:“攻城……” 数千骑兵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第七百四十二章 别治了 “大夫,大夫,他快不行了,赶紧救人……” “大夫,这边也快不行了……” “大夫,血止不住……” 医署里里外外全是伤兵,到处都在喊救人。 可大夫只有二十三人,算上学徒也不过五十,大家恨不得能有三头六臂,能有仙水灵丹,滴几滴,吃下去伤口就能自愈,起死回生。 但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大家只能埋头专注手里的病人,一刻不敢停下,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是他们无动于衷,漠视生死,是因为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只是凡间的大夫,不是天上的神仙。 一个重伤的伤兵抬到陈果儿面前。 陈果儿看到他整个肚子被划开了,肠子都暴露了出来。 “花椒水,棉纱,缝合针……”陈果儿眉头都不皱一下,快速下达指令。 比这样更严重的伤这些天她已经见了许多。没有恐惧,只有心疼。 城中百姓自发组成的医护忙送陈果儿要的东西过来。 陈果儿拿出银针:“我要给你麻醉,再帮你清理伤口。” 伤兵艰难地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抓住了陈果儿的袖子,喘着气,虚弱道:“别治了,不要把时间和药材浪费在我身上,给那些能治的治……” 陈果儿的眼泪差点滚落下来,哽着声:“谁说你不能治了?你们都是大周的英雄,只要还有一分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伤兵摇摇头:“我知道我要死了,我好像看到我兄弟来接我了,可惜,我没能看到胜……利……” 伤兵说着,手重重垂下,头一歪,咽气了。 但双眼还睁着,因为不甘心,没看到他想要的胜利。 陈果儿咬着唇,强忍着泪水,伸手抚上他的眼,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我们能守住这座城池。” 陈果儿用手背拭去泪水,道:“抬走吧,记下他的名字,下一个。” 这场保卫战,从清晨打到日落,从天黑打到曙光乍现,厮杀声不曾停过,每每听到敌人进攻的号角吹响,每个人都跟着心颤。 不是害怕城破,是怕又有大周的好男儿洒尽热血,英魂永远留在这片土地,再也回不去他们心心念念的故乡,见不到盼着他们回去的亲人。 天亮了,战斗还在持续。 一些轻伤的士兵经过简单包扎,又回到城楼作战。 总之,为了守住这座城,大家都不惜命了。 萧清宇誓破云州城的雄心,在这一天一夜的血战中渐渐动摇。 按说经过上次的攻城战,云州城兵力锐减,满打满算不足四万,大梁伤亡也惨重,但他这次带了十五万兵马过来,几乎是大周的四倍,兵精马壮,要拿下一座已经残破不堪的城池,当是易如反掌。 可城楼上的那些士兵似乎不知疲倦,完全是拼命的架势在战斗,没有一个人后退。 萧清宇看着城楼上飘扬的黑底金边的大周军旗帜,第一次心生恐惧。 他已经无法想象,那些抱着必死决心一战的大周士兵所爆发出来的能量。 他也毫不怀疑,他们会战至最后一人。 第七百四十三章 西门危 战斗又从清晨打到日落。 “穆帅,西门快守不住了,没人了。”一士兵跑来报信。 穆恒杀退了几个敌兵,大叫李兴保,李兴保帮穆恒挡住敌兵。 穆恒退到后面稍微安全点的区域,问:“严副将呢?” 士兵哭腔道:“严副将已经壮烈了。” 穆恒已经顾不上悲伤,急声问:“现在西门谁在率兵?” “卢校尉,但卢校尉也身负重伤,被抬走了,现在那边无人指挥。” 穆恒飞快拿定主意:“郭检。” 郭检且战且退,来到穆恒面前:“穆帅,末将在。” “你速速带一队人马赶去西门,一定要守住。”医署就在西门附近,一旦被攻破,医署里的大夫,伤兵首当其冲,一群没有战斗力的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可是……”可是这里是最吃紧的地方,他要是走了,穆帅的安危……郭检实在是放心不下。 “没有可是……这边有我,撑得住,快去。”穆恒几乎用吼的。 郭检咬牙:“得令。” 郭检大吼到:“丙队还有多少人在,随我去西门。” 郭检在混战中看到李兴保:“李兴保,保护好穆帅。” “是。”李兴保大声回答。 兵力分出去一部分,穆恒快速重新部署,大家各归各位,迅速组好队,严格执行穆帅交给他们的方法,尽量不单兵独斗,只要用敌人攻上来,立刻三五成群围杀,这样可以减少伤亡,尽量保持我方战力。 确实,这一套作战方法,在这两次的防守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不然上次敌人来攻就守不住了。 医署那边的伤兵看到郭检将军带着三百余人朝西门飞奔。 “快,快,再快点。”郭检一人当先,边跑边喊。 一个伤的不是很严重的士兵拉住其中一人。 “出什么事儿了?郭将军不是守北门吗?” “西门快守不住了,我们去支援。” 看着三百余人跑远,其中一个伤兵抄起家伙:“老子还能战,杀他娘的大梁狗。” 有人带了头,那些还能走的伤兵也不治伤了,纷纷拿上武器去支援。 陈果儿在医署里忙的昏天暗地,她看了太多的血,以至于感觉看到的事物全是红色的。 突然外头传来喧哗声。 陈果儿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儿?” 是敌军破城吗? 一个医护跑出去,很快回来:“陈大夫,很多伤兵都走了,说是西门快守不住了,去支援西门。” 陈果儿怔了怔,然后继续给病床上的伤兵治疗:“大家继续,坚持住。” 夜幕渐渐笼罩大地。 萧清宇整个人都暴躁了。 朝一个传令兵咆哮:“一个时辰前你们就说西门要攻破了,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为什么西门还在?” “回殿下,有大批大周将士驰援西门。” “驰援?他们哪来的兵力驰援?”萧清宇质问。 传令兵呆住,他哪知道啊。 南门术道:“殿下,稳住,定是各城门抽调的兵力,他们这次真的是强弩之末了,天明之前,必定拿下云州。” 萧清宇点点头,下令:“速速派一万兵马支援西门,务必尽快拿下西门。” 既然是各城门抽调的兵力,配合起来肯定不会那么默契,西门是个突破口。 第七百四十四章 火带 西门的攻势越来越猛,巨木撞击城门的声音如同沉重的擂鼓敲在人心上,大门已经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塌。看着如潮水一般的敌人,郭检快绝望了,敌人怎么杀都杀不完,杀了一拨又冲上来一拨,而自己人却越来越少。而他知道,各门已经再也抽不出兵力支援西门,连医署里的伤兵都上了。 要挡不住了,郭检心里这么想。 他死无所谓,可他死了也没能守住西门,有愧穆帅重托,有负全城百姓的信赖。 他环顾四周,身边的将士们眼里也透着绝望。 他一个激灵,不能这样,士气泄了,那就真的守不住了。 他振声怒吼:“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穆帅那边收到消息,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或许下一刻就会出现,我们一定要坚持住。” 大家听到援军已经快来了,眼中重新迸射出对生的渴望,对胜利的渴望。 郭检见大家重新燃气斗志,也抛开一切杂念,不管结果如何,总之要战到最后一刻,多坚持一刻钟,就多一分希望。 离云州城七八里处,一支队伍正铆足劲全速朝云州城靠近。 “快,加把劲,云州城就在眼前了。”一将领振臂高喊。 大家提着一口气,撒开腿狂奔。 陈勇男和柱子都在这支队伍里。 “石头,你觉得云州城还在吗?”柱子气喘吁吁地问。 陈勇男咬着牙:“一定还在。” 因为守城的是穆恒。 他在军中听过太多穆恒的辉煌战绩,所以,哪怕这次是六万对二十万,他也觉得穆恒能撑住,一定要撑住。 他们几日前在支援途中遇到了叛军的阻击,耽误了时间,率兵的正是如今的康平侯穆允,穆允看这样纠缠下去不行,让李将军带部分兵马与叛军周旋,他们则绕道,不分昼夜的往云州赶。 但也比原定的计划晚了两天。 “你说果儿会不会也在云州城?”柱子又问。 “废话,肯定在。”果儿的脾气他很清楚,果儿不是那种会丢下穆帅自己一个人去逃生的人。她既然已经认定了穆恒,那便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所以,陈勇男越发心急,老天保佑,云州城还在,果儿和穆恒都好好的。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嘭的一声。 郭检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城门倒了。 敌军纷纷涌进城门,却被弥天的大火给堵住了去路。 后面的士兵不知情,拼命往前涌,把前面的人给挤进了火海。 郭检见着火光,扒着城头往下看,只见陈果儿正指挥着一群老百姓,往棉被上浇油扔进火里,那火带足足有七八丈,火势凶猛,敌军根本无法前进,有从火海里逃出来的士兵,身上还烧着,就被老百姓拿锄头,铁锹给砸死了。 郭检瞠目结舌,这是夫人想出来的法子? 太妙了。 刚才听到城门倒了,他还以为完蛋了。 郭检飞快跑下城楼,来到陈果儿身边。 “夫人。” 陈果儿肃然道:“郭将军,这火带应该能阻隔一时,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将军得赶紧想办法阻敌。” 第七百四十五章 援军到 穆恒在北门看到了西门冲天的火光,心下大惊,忙命人去打听。 不多时手下来报,说是西门被攻破,但夫人在城门处设下了七八丈的火带,阻止了敌军入城,敌军互相踩踏死的,烧死的不计其数。 穆恒略松了口气,没想到果儿还有这等急智。 “你回去告诉夫人和郭将军,尽量保住火带,只要能保住火带,就算把房子拆了都没关系。” 西门已破,只能用这种方式延缓敌人的进攻,各处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来了。 但愿能拖到援军到来。 这次带兵驰援的是穆允,自家兄弟,穆恒相信穆允定会想方设法赶来的。 或许他们已经离云州城不远了。 现在他们只有尽人力,剩下的看天意。 萧清宇刚得到消息说西门攻破了,精神大振,立马增兵西门,打算从西门突入。 西门火光冲天,萧清宇还佯装恼怒,跟南门术说:“这些不分轻重缓急的家伙,先拿下云州,到时候想干什么不成?” 南门术表示理解:“这一仗打的太艰难了,大家都想要发泄一下。” 在他们想象中,这会儿云州城内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只是他们不知道,处在地狱烈火里的是自己的士兵。 过了好一会儿,萧清宇才收到消息,说大火挡住了去路,很多士兵被烧死了,更多人因为不知道前面情况,纷纷往里冲,导致挤死踩踏而死的不知几何,现在罗咄将军已经指挥队伍后撤。 “什么?”萧清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搞了半天,队伍根本没攻进城,反倒伤亡不少。 “报……”一斥候策马而来,跃下马,跪地禀报:“殿下,大周援军从西边过来了。” 萧清宇两眼发黑,脑海里只剩下“援军来了”四个字在不住的回想。 “他们有多少人马?”南门术问。 “天黑看,大周军没有燃火把,所以看不清楚。”斥候回道。 南门术:“再探。” 萧清宇感觉前所未有的疲累:“阿术,难道真的是天意?” 南门术不知该如何回答,大周有多少援军不得而知,他也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若只是援军先锋,就不必忌惮,大梁的兵力优势仍在。 可若是主力部队赶到,那就非撤不可了。 突然远处传来整齐的怒吼,声震云霄,仿佛要把暗夜都冲破一般。 战场上敌我双方皆望向西边黑暗处。 穆恒惊喜不已,那是大周北大营壮声势独特的怒吼。 援军来了。 穆恒大声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杀啊……” 所有人都振奋精神,他们坚持了这么久,在死地里苦苦求生。 可终于是让他们等到了。 西门内的大周军也听到了怒吼声,陈果儿紧张不已,是敌人要发动强攻了吗? 郭检却是两眼放光:“夫人,是咱们的援军到了。” 萧清宇被这样的声势吓到,忙下令:“收兵,撤退……” 而穆允已经指挥着士兵冲杀,西边的大梁军本就被一把火搞的一团乱,被突然冲出来的大周援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抵抗,没命奔逃。 第七百四十六章 故友重逢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黑灯瞎火的,大梁士兵只看到己方人逃命似的狂奔,还以为大周援军主力到了,也无心恋战,跟着一块跑了。 局势顿时扭转。 南门术看情形不对:“殿下,赶紧撤吧!” 兵败气势一泄,便如山洪倾泄,无法阻挡,再不走就晚了。 萧清宇心里那叫一个狠,只需再给他一刻钟,一刻钟便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可现在……萧清宇看着丢盔弃甲的士兵,只能饮恨收兵。 穆恒见敌人退了,连忙率兵出城追击。 穷寇还是要追一追的,只要莫深追,不妨事。让大家撒撒气,感受一下胜利的喜悦。 穆允那边很默契的指挥将士们追击,大梁军溃败的更加彻底,一应辎重全扔了,兵器也不要了。 这一追就追出十几里。 穆恒才勒住战马,下令停止追击,士兵们这才发出欢呼声。 兴奋过后是前所未有的疲累,大家东倒西歪的,实在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一个个躺在那望着浩瀚的星空,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沉默有人只想好好睡一觉,劫后余生的百样心情,难以用语言来表述。 穆允策马来到穆恒面前,翻身下马,先行了一个对上峰之礼:“末将见过主帅。” 穆恒伸手扶起穆允,兄弟两眼中皆是激动的神色,然后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哥,我赶上了。” 穆恒点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陈果儿没时间跟大家一起庆祝胜利,还有很多伤员等着她医治。 但这一次,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之前医署里的气氛,紧张,低沉,凝重,处处透着悲壮的气息,而现在,可以听见说笑,在比谁杀的敌兵多,还有此起彼伏的打鼾声,他们终于可以放心睡个安稳觉。 陈勇男和柱子带着一队军医到医署,当然他们也打听到陈果儿就在医署。 从云州城的士兵那听说了陈果儿筑起火带挡住了入城的敌军的事迹,陈勇男和柱子都倍感骄傲。 陈勇男:果儿是他妹子呢。 柱子:果儿不愧是十里铺最聪明最勇敢的姑娘。 陈果儿在给一个伤兵做缝合,医护来报:“陈大夫,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来支援咱们的军医。” 陈果儿欣喜,现在最缺的就是大夫了。 陈果儿让另一位大夫接手,自己出去见人。 一看到等在外面的人,陈果儿惊喜不已。 “哥,柱子哥……” 之前穆恒就说过,这次北大营会倾巢而出前来支援。上一批人里头没有哥和柱子哥,所以这次他们肯定会随军北上,然而真见了面,还是让人激动不已。 “妹子……”陈勇男快步上前。 “妹子,你没受伤吧?”看陈果儿身上都是血迹,陈勇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没受伤,这些是给伤兵医治的时候沾上的,哥,你和柱子哥都还好吗?听说你们去追击敌军了。” “我们没去追,康平侯命我们护送军医和药材先进城。对了,果儿,你看看,谁来了。” 陈勇男侧开身,陈果儿看到了天佑,钟良还有李彦生,他们三个也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们……你们怎么也来了?”陈果儿简直不敢相信,能在这千里之外与好友重逢。 天佑道:“北境打仗,我们听说你就在北边都很担心,这次朝廷征召大夫随军,我们几个一合计就一起报名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吐血 “太好了,你们能来,可算帮上我大忙了。” 李彦生道:“我们还带来一车药材。” 陈果儿也顾不上叙旧,叫人来把药材分发下去,安排李彦生他们开始救治,救人如救火啊! 陈勇男还想跟妹妹多说几句话,可妹妹一转身又去救治伤兵了,只好先走,反正人已经找到,不急。 萧清宇一口气跑出五十余地里,天色已明,他身心俱疲,回望身后丢盔弃甲的士兵,一个个狼狈的犹如丧家之犬,哪里还看得到半点出发前那支威武之师的影子,想到自己抱着必胜的决心连番苦战,却在即将取得胜利之际功亏一篑,大皇兄还被俘了,还有陈果儿…… 萧清宇只觉胸口热血翻涌,哇的喷出一口血,两眼一黑,直直从马背上栽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清宇才悠悠醒转。 “殿下,您可算是醒了,小的马上去禀报南门大人。”阿廖惊喜不已。 萧清宇怔怔地看着大帐的顶子,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不一会儿南门术来了。 “殿下,可感觉好些了?” 萧清宇问:“我们到哪儿了?” 南门术道:“已经回到大梁境内,殿下,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萧清宇无力地闭了闭眼:“这一仗,损失了多少兵力?” 南门术沉默不语。 “说。” 南门术满眼担忧:“殿下,您还是先好好养病。” “我让你说……”萧清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陡然做起来揪住了南门术的衣襟,嘶吼道。 南门术与他对视,看着殿下那双赤红的眼中,透着倔强又害怕的情绪,南门术终究是叹了口气,低低道:“折损过半。” 萧清宇揪着南门术衣襟的手一点点松开,转而狠狠敲自己的头。 “殿下,殿下……你别这样。”南门术忙去制止。 “阿术,败了,这一次败的彻彻底底,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父皇……”萧清宇哭了。 南门术的心狠狠揪了起来,认识萧清宇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哭。 “殿下,不能全怪你,此番开战,平南王未出师,身先死,便是不详之兆,后,大殿下率兵出征,又连吃败仗,您就算再有本事,也难力挽狂澜……” “阿术,不是的,这都是我的错,平南王是陈果儿害死的,那一晚,她扮成内侍溜进了武德殿……可我却信了她的说辞,她说她只是想刺探军情,因为她是大周人……我还替她打掩护。”萧清宇哭道,自责的恨不得自残谢罪。 南门术震惊,其实在陈果儿身份暴露后,他就已经猜到平南王的死跟陈果儿有关,但他真的没想到萧清宇还替陈果儿打掩护,不然,平南王的死因早就查明了。 所以,平南王出事后,萧清宇就不让陈果儿继续待在宫里,不是为了避嫌,而是他已经猜到是陈果儿了。 糊涂啊,萧清宇…… 南门术严肃了神情,紧紧抓着萧清宇的胳膊:“殿下,你听我说,平南王的死与陈果儿无关,怎么死的,谁杀的,你都不知道,大殿下在云州城头说的那些话,是中了穆恒的奸计,要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听明白了吗?” 第七百四十八章 密旨 萧清宇怔怔地看着南门术:“阿术……” “殿下,振作起来,所有的错,错在大殿下,若非他整日就知道饮酒,疏于防范,岂能被大周军偷营并活捉,你若不是为了救他何至于错过最佳战机,都是他的错,明白吗?” 事情已经这样,就只有死咬住大殿下,平南王的死,陈果儿是穆恒的夫人之事提都不能提,提就是大周的奸计。 萧清宇被洗脑了,木然地点头。 “我们是吃了败仗,但这不是最坏的结果,或许坏事儿反倒会成为好事儿,战报你不用管,我来写。”南门术安慰道。 萧清宇沮丧道:“阿术,我真的很难受。” 南门术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我知道,那个人,你还是忘了吧!” 萧清宇的心又狠狠痛了起来,他怎么忘得了,那人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心动的感觉,却又狠狠的在他心上捅了一刀。 云州城衙署里,穆允拿出一道密旨:“这道密旨,是我临出发前皇上给的,皇上说,如果援军来晚了,就把密旨原封不动带回,如果你还在,就把密旨交个你。” 穆恒接过密旨,密旨上的蜡封处盖着皇上的印鉴,印鉴完好,也就是说穆允亦不知其中内容。 穆允道:“哥,我先出去。” 穆恒:“不必。” 穆恒拆看密旨,与其说密旨不如说是一封书信,洋洋洒洒,先表达了对他的想念,他不在朝中,很多事都处理的很艰难,其次表达了对他的感谢,感谢他临危受命,挽大周于危困,再就是对他目前的处境表示担忧,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言辞切切,仿佛他们还像从前那般亲近信赖。 穆恒接着往下看,神色渐渐凝重,良久才放下密旨。 “哥……” “穆允,你这道密旨真该昨晚就拿出来,而不是现在。”穆恒道。那样的话,昨晚他就可以在混战中假死脱身了。 穆允茫然:“为何?” 穆恒叹气:“皇上没有别的交代给你?” 穆允:“没有啊!” 穆恒苦笑:“看来皇上不但在考验我,也在考验你。” 所以说,做人问心无愧才是最要紧,皇上这把龙椅本该坐的名正言顺,但终究皇上还是心切了些,留下了那么点不能为人知的污点,可皇上想坏又坏的不够彻底,心里有了鬼,让他的疑心病越来越重,想磊落也磊落不起来了。 是啊,如果他不是凑巧来了北境,卷入这场战事,或许皇上也就放过他和华绍堂了。 可天意弄人,偏巧他就来了,去南边还是北边是他做的选择,偏巧他就赶上北境叛乱了,拿下济州城还不算,一路打到云州,平叛之功,退大梁之功……皇上是既盼着他胜,又害怕他胜。多矛盾啊,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愁的吧! “哥,到底什么意思?皇上让你交出兵权吗?” 穆恒摇摇头:“皇上让你接任讨逆元帅肃清北境所有叛军,另封为我平北元帅,率曹将军麾下十万兵马征讨大梁。这是要卸我手中兵权,又要我继续为他卖命呐!十万兵马征讨大梁,只怕我有命去,没命回。” “哥,皇上到底为什么?你对他的忠心天地可鉴,为了他,好几次差点连命都没了,而且咱们还是亲戚,他何至于此?”穆允急道。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不瞒你 穆恒自是不能如实以告,知道的越少对穆允,对穆家都有好处。穆允就安安心心当个太平安乐侯好了。 晚上,穆恒跟陈果儿说了皇上命他征讨大梁一事。 陈果儿一下就猜到了皇上的用意,穆恒又遭忌惮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这次你别想再瞒着我。”陈果儿死死盯着穆恒,眼神里浓浓地警告意味。 穆恒笑笑,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秀发:“不瞒你,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再瞒着你,况且这次,我还需要你这个神医帮忙,我的夫人可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呢!” “别开玩笑,你快说。”陈果儿催促。 “我们还需在云州城呆上一段时间,等曹将军带兵过来汇合,正好也等等仲达和高朗他们。明日我就八百里加急传书回去,请求在出征前与你完婚。” “这能行吗?先皇薨逝,孝期未满……” “正因为孝期未满,我才要提出请求,如果皇上答应,那咱们就在这云州城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如果他不答应,那么他心里就多一份对你我的愧疚,以后穆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他多半是不会答应,只会许诺等我凯旋归来,他亲自替你我主持婚礼。” 穆恒还是想给果儿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万人见证,他们结为夫妻。 陈果儿敏锐的抓住了重点:“你是想……来个金蝉脱壳?” 穆恒紧了紧手臂,愧疚道:“果儿,或许咱们再也不能回京城了,余生只能隐姓埋名。” 陈果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真的很替穆恒感到不值,可又能怎样呢?那个是皇上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陈果儿安慰道:“穆恒,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隐姓埋名就隐姓埋名,我不觉得委屈,以后,我就在乡间当个铃医,买上几亩地种些草药,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挺好的。” “好,你当铃医,我给你背药箱,我锄地你插秧,我挑水,你浇水,哈哈哈……好像还挺有趣。” 两人畅想着未来的日子,又高兴起来。 其实,幸福还是不幸福,对她而言,不在于锦衣玉食,高官厚禄,而是能与相爱的人厮守,做他们爱做的事,恣意随心,哪怕吃糠咽菜,也很满足。 “那华绍堂呢?”陈果儿突然想起华绍堂。 “他呀,只会比我跑的更快,这次他们若能顺利脱险,他定不会回云州了。”他送去的信中已经提醒华绍堂。 陈果儿叹气:“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了。” 此生还能不能再见都难说。 穆恒笑笑:“有缘肯定能再见。” 华绍堂这次躲起来,这世上还能再找到他的,就只有他了。 曾经的他们都是那人的左膀右臂,全心全意辅佐那人,不求功成名就,只觉得那人会是一个明君,能给大周带来新气象,没想到最终那人登上龙位,而他们却连站在阳光下的资格都要被剥夺。想想都令人唏嘘不已。 罢了罢了,只要他不负初心,做一个明君,他们怎样都无所谓了。 第七百五十章 叙家常 大家忙碌了好几天,总算是能治的都治了,但也只能是简单的治疗,毕竟药材不够,伤兵实在太多了,李彦生他们从京城带来的药材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日陈果儿总算得了空,可以坐下来跟哥好好说说话。 “哥,家里都还好吗?”陈果儿问。 李勇男道:“好着呢,别看这边打仗打的惨烈,京城里除了最初的得到消息的那一段有些人心惶惶,后来听说侯爷挂帅了,大家都安心了,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陈果儿失笑:“我问的是咱爹咱娘,还有嫂子和虎子。” 李勇男笑道:“不都说了吗?好着呢,他们不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还以为就几个逆贼造反,有侯爷出马,稀松拿下。出征前我回去过一趟,怕他们担心,也没多说。爹现在是大忙人,咱村里的药圃已经初具规模,邻村的也有样学样,爹都成药商了,负责收购药材,京城里的药堂,像回春堂,三希堂,德仁堂都来买,现在全村的日子都好过起来了。” 陈果儿颇感意外:“是吗?爹这么能了?” 柱子哥道:“自然是真的,不过,那些药堂也是卖你的面子。” 这些话他也是听二妞说的,什么回春堂,三希堂都是陈果儿的关系。 陈果儿道:“哪是卖我的面子啊,是卖侯爷的面子,不过侯爷弄这药圃倒是弄对了,这仗打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最缺的就是粮草和药材。” “侯爷有先见之明。”陈勇男佩服的点头。 陈果儿苦笑,穆恒也想不到会打仗,不然他们就不会往北走了。 “果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等曹将军的兵马到了,我和柱子就得去幽州了,说来也是费解,既然朝廷决定征讨大梁,何不让侯爷和穆将军联手出兵?非得让曹 将军过来,穆将军去幽州,不多此一举吗?还耽误时间。”陈勇男发牢骚。 陈果儿笑笑,皇上大费周章做如此安排,其中的曲折不能为外人道,敷衍道:“许是皇上觉得不能让穆家兄弟都去冒险吧!” “打叛军不一样凶险吗?幽州还有十多万叛军呢。” “对啊,而且叛军尚未扫清就征讨大梁,我觉得挺悬。”柱子当了一年多的兵,也敢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陈果儿敛了笑容,正色道:“哥,柱子哥,你们是兵,上面怎么安排你们照做就是,这些牢骚话,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 “可军中大家都在说。” “别人说管别人说,你们不一样,有我和侯爷这层关系在,你们说什么,外人会觉得这是不是侯爷的意思?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或是传到京城,说不定会给侯爷惹来大祸的。” 陈勇男这才警醒起来:“那我们以后不说了,柱子,咱们都注意点。” 柱子猛点头,果儿觉得不能说,那就肯定不能说。 “果儿,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侯爷出征后你怎么办?你总不至于随军吧?” 陈果儿摇摇头:“军中的规矩我知道,女子不得入营,现在是在云州城,没那么多讲究,出征就不一样了,我自是不能跟了去。我想,我就先回京城。” 这是她和穆恒约好的,她得回京城处理些事情,然后等穆恒的消息,再想办法与穆恒汇合。 第七百五十一章 我会等你 又过了几日,高朗他们到了,陈果儿见到仲达和紫鸢好好的,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说起他们这次撤离也是万分凶险,真的只差一步,就走不掉了。 华绍堂果然没有跟着回来,高朗说他们是分开撤的,没等到华绍堂,他们只好先撤了,不然都得陷在里头。 穆允心里很不好受,来之前妹妹穆岚还说,如果见到华绍堂,帮她带句话,她还等着他回去娶她。 华绍堂也是,华老爷子离世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穆恒点点头,神色黯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陷在大梁万分凶险,再等几日吧,若是还不见回来,怕是悬了。” 陈果儿做出愧疚不已的神情,配合道:“华绍堂是为了我才去的大梁,他若是回不来,我此生难安。” “嫂子,你莫要自责,相信华绍堂会吉人天相的。”穆允宽慰道,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 高朗仲达武艺高强还有自保之力,华绍堂又不会武功,哎……妹子也是苦命。 大家又等了几日,华绍堂没回来,京中圣旨和曹将军同日到了。 正如穆恒猜测的那样,皇上没有同意他们即刻成亲,而是许诺待他凯旋班师回朝再亲自为他们主婚,并催促他尽快出征大梁,趁大梁局势动荡。 不得不说,穆恒太了解皇上了。 他已经成了皇上的心病,唯有除之而后快。 寒心呐! 这一晚,穆恒和陈果儿坐在云州城头赏月。 天已经转凉,而北方的寒意来的更早。 穆恒敞开披风将陈果儿裹在怀里。 “果儿,真舍不得跟你分开,那日我回到客栈,得知你被带走了,我快疯了,拿下济州后,我就带人去追你,可惜还是没能追上,那时我就发誓,等找到你,我们再也不分开……可老天爷有时候就喜欢跟你唱反调,就是不让你遂心顺意。” 陈果儿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微笑着说:“是呢,我被带走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可现在,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分开只是暂时的,为了永远也不分开,我听你的话,回京城,但你要记得,如果你真的回不来了,我就搬来云州,这里有你我共赏过的月,我就在这里当个寻常大夫,治病救人,孤独终老。” 分开,她不怕吗?她怕,很怕,怕的要死,可是怕没有用。 他若是回不来了,她的心也就死了,但她不会自残殉情,她要多救人,多积功德,或许能换来下辈子重逢,再续前缘。 风,越来越冷,在空旷的原野上呼啸,月,不动声色,在夜空中静静俯瞰大地。 穆恒紧了紧手臂,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不知从何说起,一想到她独自一人坐在这望一轮冷月,他就心痛如绞。 默了半响,穆恒坚定道:“我会回来的,一定。” “嗯!我等你。”不论等多久,陈果儿转看他,清冷的月光也掩盖不了那满目的缱绻柔情,温柔的坚定。 这是他们的海誓山盟,你要回来,我会等你。 第七百五十二章 回京 翌日,穆恒帅十万大军踏上北征的路途。 陈果儿站在城头上,望着大军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 紧接着陈勇男,柱子,以及钟良李彦生等人随穆允前往幽州。 陈果儿这才带着仲达紫鸢和冯天佑踏上回京的路程,并未与押解萧沐风回京的队伍同行。 半个多月后,陈果儿再次来到济州城。 依然在上次落脚的客栈落脚。 陈老板闻讯赶来,见到陈果儿好好,连呼老天保佑。 陈果儿询问作坊的情况。 陈老板道:“幸亏侯爷当机立断拿下了济州城,免去一场战火,作坊没有受影响,一直在正常运作。” 陈果儿感慨:“是啊,我从云州这一路过来,满目疮痍,老百姓最经不得战乱。” “哎……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能有口饭吃,饿不死就心满意足了,这才安生了几年,又乱起来。”陈老板道。 “现在还好些了,刚乱起来那会儿,难民一拨一拨的涌来,我搭了个凉棚,把家里的存粮拿出来施粥,你是没瞧见,一个母亲背着个孩子,手里牵着个孩子眼看就排到了,啪……摔倒在地,活活饿死了,两个孩子一个人拿着个馒头坐在他们母亲身边啃,太饿了,都顾不上伤心……那情景,太揪心。”陈老板说着眼睛里泛着泪光。 陈果儿久久无语,见过了云州城的惨烈后,她以为自己的心也变的坚硬了,可听到这样的惨事,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在济州城呆了一日,陈果儿继续南下,又过了大半个月终于回到京城。 就像哥说的那样,京城繁华依旧,歌舞升平。 仿佛战争与他们无关,是另一个世间的事情。 陈果儿先去了康平侯府,见了穆夫人和穆岚,送上穆恒的书信。 穆夫人看完信大惊失色。 “怎么又让恒儿征讨大梁了呢?不是说只平乱吗?那大梁兵精马壮的,一个个悍勇无匹,岂是那么容易征讨的?不行,我要进宫,我要去面圣。”穆夫人坐不住了,她要去找皇上讨说法去。 陈果儿和穆岚赶紧拉住她。 穆岚道:“娘,您冷静点。” “我要怎么冷静?你大哥为了辅佐那个人,冒了多大的风险,吃了多少苦头,好了,人家上位了,你大哥什么好处没捞到,还得避嫌,他图什么?如今战乱又起,又想起你大哥来,乱,帮他平了,他还要派你大哥去征讨大梁,这不是要你大哥去送命吗?”穆夫人激动的哭囔着。 真的是寒心彻骨。 穆岚不知道该说什么,向陈果儿求助。 陈果儿却是撒了手,道:“夫人,您是该去理论,去哭去闹,撒泼打滚都无妨。” “果儿,你说什么呢?怎好叫娘去跟皇上闹,传出去,侯府的名声也没了。”穆岚急道。 陈果儿冷静地说:“侯府的名声不会因为一场哭闹就坏掉,你会哭会闹,某些人才会有所顾忌。”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一次便罢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康平侯府好歹是他母后的娘家,这么对自己人,对一个曾经全心全意辅佐他的功臣,是不是太过了?你不哭不闹,他就越发肆无忌惮,你哭了闹了,好歹能回来一个。要不然,她担心穆允都没有好结果。 第七百五十三章 重聚 “果儿说的没错,我就这进宫去,皇后一族,就剩恒儿和允儿两个男丁,我要问问他,是不是要他母后一族全都死光了他才安心。”穆夫人气冲冲地去换诰命服。 穆岚忧心忡忡:“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陈果儿道:“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要紧不要紧的?” “好吧!”穆岚作罢,或许这也是大哥的意思。 “果儿,之前我听说绍堂在北边,是真的吗?你见到他了吗?”穆岚期待地看着陈果儿,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好消息。 陈果儿道:“见到了,但因为北边战事激烈,太过混乱,我们和他又失去了联系,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肯定会没事的。” 穆岚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又失望又焦急:“你也说了,战事激烈,他又不会武功,只会一些医术,他要如何自保?天下这么大,他想出去走走,为何偏偏要去北边?” 陈果儿很想告诉她真相,可是事关华绍堂的安危,她不能说。 “穆岚,这你就不懂了,打起仗来,最缺的人就是大夫,只要他囔囔一声我是大夫,不管哪方军队或是流民都不会对他下手,大夫的身份在如今的北方可比武功高手管用多了。” 穆岚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陈果儿笑了笑:“当然,我一女子流落大梁,不照样安安全全地回来了?” “啊?你还流落大梁?你不是一直跟我哥在一起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穆岚好奇极了。 陈果儿笑道:“改天再跟你细说,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你什么时候回十里铺?” “过几天吧,已经让人带口讯回去了。” “那你呆在同济堂吗?” “嗯。” “那我明儿个来找你。” 从康平侯府出来,林晏晏就回了同济堂,一到店里,二妞就飞奔出来,一把抱住陈果儿:“果儿,我想死了你了。” 陈果儿拍拍二妞的背,笑道:“你别抱的那么紧,我快被你勒死了。” 二妞这才松开她,将她上下打量,怏怏道:“果儿,你这趟出去一定吃了不少苦,看你又瘦了。” “瘦点好,瘦点精神。”陈果儿故作轻松。 “对了,老吴还有许大夫都来了,在后院等你呢,待会儿韩少元也要来。” 陈果儿眼睛一亮:“是吗?” “嗯,他们得到消息就赶来了。” 陈果儿忙去后院去见老吴和许阅。 老吴道:“你这一去都快一年了,一直没个音讯,听说北边战况惨烈,我们都担心的不行,赶紧说说那边的情况,天佑这家伙嘴皮子不利索,话都说不清楚。” 许阅道:“老吴,你好歹让人家先坐下,喝口水。” 老吴讪讪道:“我这不是着急吗!人家果儿没回来的时候,你不也急,到处打听消息。” 许阅啧了一声:“陈果儿可是我们回春堂出去的弟子,大周最年轻的女御医,神九针,我自然着急。” 陈果儿失笑:“两位还是再等等吧,先喝茶,待会儿韩少元来了,我再一起说,省得我还得再说一遍。” 第七百五十四章 叙旧 又等了一会儿,韩少元和沈如澜一起来了。 许久未见,韩少元显得稳重了许多,有御医院院使的派头了,沈如澜倒是老样子,清冷,内敛。也不知两人的感情是否有进展。 大家坐下来听陈果儿说这一趟的冒险之旅。 北边的战况有多惨烈,之前大家都没什么概念,所谓的惨烈无非死了很多人,现在听陈果儿讲述,尤其是云州城两次守城之战,大家方知千里之外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那些舍生忘死守国门的将士们让人肃然起敬。 “经此一战,大梁损失也惨重,应该能消停几年了。”许阅感叹道。 韩少元蹙眉:“不一定,就算此役大梁惨败,但大梁根基还在,况且幽州还有十万叛军,其实,朝中大部分朝臣都主张攘外先安内,也不知皇上……” 韩少元没往下说,但他是真不懂皇上是怎么想的,让穆恒率十万大军攻打大梁,太冒险了,万一穆恒陷在大梁,果儿怎么办? 听说穆恒出征前上折子请求与果儿完婚,皇上没答应,穆恒此举怕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了。 陈果儿苦笑了下:“君心难测,当臣子的唯有遵从圣意。” 沈如澜安慰道:“果儿,你也不用太担心,侯爷足智多谋,勇毅过人,一定会安然回来的。” 陈果儿笑笑:“我的情况说完了,说说你们呗!大家都还好吗?” 老吴道:“都好着呢,韩少元帮医馆争取了不少补助,医馆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回春堂生意兴隆,韩少元深得圣心,对了,过几日许大夫与沈心怡就要成亲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陈果儿欢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先恭喜许大夫了。” 许阅含蓄地笑了笑:“到时候都来喝喜酒,份子钱不能少。” 老吴道:“你们这些个后辈都赶紧张罗起来,趁我还在京中,等我辞了职回老家,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怕是想喝喜酒也赶不上趟了。” 说着老吴意有所指的看向韩少元和沈如澜。 韩少元淡定地喝了口茶,沈如澜低着头只装做没听见。 陈果儿将两人的反应瞧在眼里,默默地叹气,也不知自己当初劝沈如澜留下是对是错。 “吴大夫您要回乡?”陈果儿问。 老吴道:“再干一年吧,干不动了。” 韩少元施施然道:“哪是老吴要回乡,是人家周御医要回乡。” 陈果儿错愕地看着老吴,随即明白过来:“吴大夫,也要恭喜你了。” 陈果儿是由衷替老吴高兴,老吴和周御医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总算要修成正果了。 老吴老脸通红,瞪了眼韩少元:“就你话多。” 韩少元不以为然:“这是大喜事儿,有什么好瞒的,再说了,果儿又不是外人。” 许阅笑道:“老吴啊,我看你和周御医也别等了,赶紧把喜事儿办了吧,收点份子钱,也好当盘缠。” 老吴红着脸道:“盘缠不够我就问你要。” “没问题,你办喜酒,我包个大红包。” “老吴,我也给你包个大的。”韩少元凑热闹。 老吴害羞,赶紧转移话题,大声叫二妞:“二妞,放做好了没?都快饿死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去而复返 吃过晚饭,陈果儿和二妞在洗碗,沈如澜也来帮忙。 “如澜,你去歇着,我们做就好了。”陈果儿不让她动手。 沈如澜道:“他们三个大老爷们聊天,我坐那太尴尬。” “这倒也是。”陈果儿笑道。 二妞道:“果儿,你还不知道吧,如澜现在也是御医了。” “是吗?”陈果儿并不觉得惊讶,她和华绍堂离开御医院,史院长告老了,杨光年下狱了,御医院的人事变动很大,一下子空出好几个御医的职位,沈如澜的医术不在周静之下,升任御医理所当然。 这样一来,沈家也算是出过两位女御医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沈如澜羞涩的笑笑:“是许御医和周御医举荐。” “说不定是韩少元的意思呢!”二妞笑道。 沈如澜面色微红,笑而不语。 陈果儿胳膊肘悄悄捅了下二妞:“晋升御医,当然要韩少元点头啊,韩少元是御医院院使呢,晋升御医必须要有两位御医举荐,院使点头,皇上批复才行,很麻烦的。” 陈果儿知道二妞其实是想表达韩少元心里是有沈如澜的意思,但沈如澜听着或许会误会二妞是在质疑她的医术,觉得她是靠韩少元的关系才晋升的,沈如澜性情高傲敏感,在医术上尤其自负,肯定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二妞意识到自己失言,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原来晋升御医这么难啊!” 都收拾好后,许阅和老吴就告辞了,韩少元和沈如澜也回宫去。 送走他们,二妞说:“果儿,今晚我要跟你睡,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陈果儿欣然:“好啊。” 结果,两人还没躺下,有人来敲门。 二妞去开门,须臾回来:“果儿,韩少元来了。” 陈果儿:“他不是回去了吗?” 二妞怏怏道:“人在大堂等着。” 陈果儿赶紧穿好衣裳出去见韩少元。 韩少元坐在大堂里,眉头紧蹙,见陈果儿出来,忙起身:“果儿,有件要紧事,不得不转头回来。” 陈果儿请他坐下说。 韩少元问:“你是不是去过大梁皇宫,帮大梁皇后治病?” 陈果儿微讶:“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刚才都没说,但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她不说,萧沐风也会说,萧沐风应该已经被押送到京城。 韩少元道:“我也是偶然从皇上那听到一耳朵,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你和穆恒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陈果儿心头一沉,是这样吗?如果是,那么北境之乱,皇上早就应该得到消息了,那么星火是不是已经暴露在皇上眼皮底下?所以,皇上才要穆恒去攻打大梁? “果儿,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先帝驾崩后华副院使就不见了,紧接着穆恒也辞了官,而你们好好的京城不呆,要远离京城,但我也不傻,这里头必然有缘故,果儿,你得尽早做好准备,皇上必定会召见你。” 陈果儿莞尔一笑:“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不怕皇上问,我是被大梁四皇子掳去大梁为他母后治病,也幸亏我在大梁,大梁平南王是我用红尘醉毒死的。” 第七百五十六章 很高兴你回来了 韩少元错愕:“你怎敢如此冒险?” 平南王出征前暴毙的消息传到京城,大家还说这是天佑大周,谁知平南王是陈果儿毒死的。她一个人在大梁皇宫,万一被查出来……韩少元想想都寒意直透脊背。 陈果儿这是为了阻止大梁伐大周,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了。 陈果儿笑笑:“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韩少元:“……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这事儿有人证吗?”韩少元问,如此滔天大功,没有人证,说出去谁信呢? 陈果儿道:“萧沐风肯定会说的。” “萧沐风?你说大梁大皇子?” “正是,他到京城了吧?” “到了,我还见过他,皇上命我给他治伤,但皇上尚未召见他。可是,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说,毕竟这事儿传出去,大梁的脸面都没了。” 陈果儿微然道:“他一定会说的,事情比较复杂,涉及大梁皇权之争。” 萧沐风必须咬定平南王是她杀的,才能将萧清宇拉下水。将这次大梁战败的所有原因归结到萧清宇头上。 “行,你既然确定,我就不担心了,有这桩功劳在,什么也不用怕了。”韩少元安下心来。 “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陈果儿道:“韩少元,我也有件事想问你。” 韩少元看了她一眼,苦笑:“知道你要问什么,所以,能不能别问?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感情的事,还是需要点缘分。” 陈果儿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又咽回去。罢了,他们两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吧! 韩少元走到门口又回头:“忘了说一句话。” “什么?” “很高兴你平安回来。”韩少元笑笑,这次真走了。 外边月光清冷,夜风更冷,似乎要下雪了,韩少元戴上风帽,走进寒风中。 陈果儿应该还有事瞒着他,不是信不过,不是一年未见生分了,他觉得陈果儿心里藏着不能与人说的秘密。 正是如此,他才担心啊! 第二天,穆岚一早就过来找陈果儿。 “陈果儿,我娘昨日进宫哭了一场,皇上说了一堆好话,还说等我大哥回来,要给他封王。” 陈果儿:“你娘怎么说?” “我娘当然说不稀罕当什么王,只希望我大哥二哥能平安回来,然后皇上说还会增兵北上,助我二哥平定北乱。” 陈果儿默然,什么封王不封王,不过是哄人的话,除非穆恒回不来了,他倒真会兑现承诺,而且皇上只说增兵平定北乱,不提增兵助穆恒伐大梁。 曾经那样信任无间的君臣啊!太叫人心寒。 “果儿,你实话告诉我,我大哥这次征讨大梁是不是……回不来了?”穆岚紧张地问。 陈果儿微哂:“他要是回不来了,我还能这么淡定?” 穆岚想想:“说的也是,那华绍堂呢?” “你哥会找到他的。”陈果儿只能这么说。 到了下午,宫里来人传陈果儿进宫面圣。 陈果儿收拾整齐便进宫去。 如今的皇上看起来还如以前一样温和,但陈果儿知道物是人非,加倍小心应对。 “陈果儿。” “民女在。” “你无需自称民女,御医院始终留着你的位置。”皇上温和道。 第七百五十七章 见皇上 陈果儿欠了欠身:“皇上厚爱,民女受之惭愧。” 皇上赐了座,这才问道:“听说郭检擒住萧沐风还有你一份功劳。” “民女不敢居功,民女当时不幸身陷大梁军营,正巧负责给萧沐风治伤,正巧郭将军来袭营,民女就助了一臂之力。” “哦?你身陷大梁军营?听起来你这趟北行经历颇为……曲折。” “确实。”陈果儿便说起了此次北行的经历。 也提到了张北怀,李兴保等人,但没说他们是星火的成员,只说穆恒发现济州城不对劲,而老部下郭检被通缉,所以用以前的联络暗号联系上了郭检,张北怀等人都是郭检的人。 这也是之前就约定好的说辞。 星火组织是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的存在,那是穆恒用来保命的底牌。 皇上认真的听陈果儿说完,方道:“此番平定北乱,成功守住云州城,穆恒和你功不可没。” 陈果儿谦逊道:“民女与穆恒不过是正好赶上了,身为大周子民,守疆卫土责无旁贷。就像两次守云州城,其实不是没有机会离开,但谁都不走,因为这是我们的家,身后是我们的家人,哪怕最终守不住,也要拼尽全力的,无关功劳,无关荣耀,只有责任和一腔热血。” 皇上颇为动容:“是啊,穆恒就是这样的人,一颗赤子之心,一片赤诚。” 陈果儿微微一笑,她相信此刻皇上的感慨是发自内心,但那又如何呢? 怀疑的不信任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便再也无法根除。 这世间最难医的便是疑心病。 “陈果儿,回御医院吧!”皇上道。 陈果儿起身,郑重跪下:“多谢皇上厚爱,如今御医院人才济济,有没有民女都无妨,民女这趟北行,看到民间还有许多百姓受疾病之苦,心中难安,发下宏愿,余生愿走遍大周,做一个铃医。但民女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单薄,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道:“你起来说话。” 陈果儿起身,道:“如今大周只有京城一座医学馆,而医学世家,多是选择自己的后人传授医术,老百姓想要学医条件非常苛刻,还望朝廷能考虑在各地开设医学馆,让更多有意愿从医的人有学习医术的渠道,兴我大周医学。” 皇上沉吟良久:“你的建议,孤会认真考虑,让医署拿出章程来。” 陈果儿再次跪下:“皇上爱民如子,实在大周子民之幸。” 皇上微微一笑,顿了顿道:“陈果儿,孤驳回了穆恒想要成亲的请求,你和穆恒没怪孤吧?” 陈果儿谨慎道:“皇上驳回请求是遵守礼制,民女和穆恒哪敢有怨言,只是穆恒此去大梁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之心,是民女想要在他离开之前求一个名分,才央求他上了折子,还望皇上莫要怪罪,是民女欠考虑,狭隘了,穆恒是为国征战,民女就该毫无保留的支持他,不管穆恒能不能回来,民女此生都是穆家的人。” 第七百五十八章 回家 皇上道:“你且安心,孤不是一时兴起要伐大梁,实在是因为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梁平南王暴毙,我大周又重挫了大梁军,大梁如今人心惶惶,穆恒乃百战福将,此行必能建不世之功。” 陈果儿心里冷笑,穆恒要真建了不世之功,只怕更受您忌惮。 “皇上雄图伟略,是民女目光短浅,倒是让皇上为难了。” 皇上道:“孤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莫要自责,你助郭将军生擒了大梁大皇子,又在云州之役中,巧设火带,阻止了大梁军入城,等到了援军,你立下这两桩大功,孤还要奖赏与你。” 陈果儿从皇上那出来就看到了沈如澜。 “如澜,你怎么在这?” 沈如澜道:“韩少元知道皇上召见你,心里担心,他不方便过来,让我来看看。” 陈果儿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没犯事儿,皇上还说要赏我呢。” “你确定?”沈如澜虽然没过陈果儿什么,但她也不是傻子,能在医学上有所建树的,脑子应该比一般人好使。 陈果儿嗔笑:“不然呢?” 她一个弱女子,皇上还懒得放心上,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反倒为了掩饰他的真实目的,还会大力嘉奖与她。 届时,就不会有人说他鸟尽弓藏,更不会有人去猜测这鸟尽弓藏背后的深意,只会看到他厚待穆恒的遗孀以及穆家,是个仁慈念旧的君主。 沈如澜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要不要去御医院转转,大家知道你回来了,都想见见你。” 陈果儿摇头:“我现在是一介平民,御医院那么要紧的地方,我不适合去。” 沈如澜点点头:“也好,等你从十里铺回来,我搬你那住几天。” 第二天,陈果儿在二妞的陪同下回了十里铺。 吴氏在院子里晒药材,看到陈果儿回来,欢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忙差巧花去把老头子从村长那叫回来,二妞说:我去叫吧,顺便回趟家。” 吴氏拉着陈果儿的手,将她转着圈的打量:“瘦了,这次出去吃苦头了吧?” 陈果儿笑道:“还好。” 吴氏眼眶就红了:“听说北边打仗,侯爷挂了率,娘才知道你们去了北边,这么久也不知道往家里来封信,娘都担心死了。” 陈果儿心说,她哪有机会写信,刚到济州就封城,之后被带去大梁更没可能写信,再后来就是云州之战,再再后来她就回来了。 “娘,您也知道北边打仗了,怎么写信啊,写了也没人送。” “那个……侯爷不是元帅吗?八百里加急什么的,捎带一封也不行?”吴氏道。 巧花在一旁:“娘,八百里加急不是这么用的,只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才会用八百里加急。” 吴氏嗔道:“你倒是懂得多。” “听石头说的呗!对了,果儿,你哥北上支援了,你见着你哥了吗?”巧花问道。 陈果儿道:“见着了,哥和柱子哥都好好的,现在随穆允去了幽州城平叛。” 女儿回来了,儿子也有消息了,吴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果儿,你赶紧进屋歇会儿,娘去给你卧两个鸡蛋。” 巧花说:“娘,给我也卧个鸡蛋呗!” 吴氏:“你就知道吃,也不瞧瞧自己胖成啥样了。” 巧花不以为然:“这是福祥好吗。” 陈果儿失笑,回家的感觉真好,就算看娘和巧花拌嘴都觉得特别亲切。 第七百五十九章 自己人 陈正德听说果儿回来了,顾不上跟村长商量大计,赶紧回家。 就像哥说的,战争对这些远方的小老百姓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句感慨而已,他们压根不觉得战火真的能烧到后方,也不觉得北境的叛乱是多么大的事儿,就一股子乱贼而已,他们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样也挺好的。 陈果儿听着爹眉飞色舞的说着这一年来药庄的规模成倍扩展,而且原本要三年四年甚至更久才能出成效,因为这场战争,导致大周各地药材紧缺,不但回春堂,三希堂等各大药堂来订药材,各地的药材供货商也闻风找上门来,光收收订金都已经回本了。 “爹,您这样会不会太忙?”陈果儿笑微微地问道。 陈正德道:“这算什么?不过是每天多走几步路,跟人多费几句口舌的事情,比起以前天天下地干活上山打猎不得轻松多?” 关键是做这些事儿,真金白银看得见,种地,那是靠天吃饭,得老天爷赏饭吃才行,不然你一年到头辛苦奔忙,老天爷一场大雨,一场大雪,一阵大风就能让你所有的辛苦都化为泡影。 吴氏端了糖鸡蛋进来,笑道:“你爹如今可有精神头了,恨不得天天不着家。” 陈正德理直气壮道:“穆恒砸了这么多钱进去,我能不上心吗?而且因为这药庄落在咱们这,咱们村的人直接受益不说,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跟着受益,多好的事儿,这是积德。” 吴氏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果儿快趁热吃。” 陈果儿笑笑,喝了口糖水,甜甜的,但不腻,好喝。 陈正德问:“穆恒这次出征,要多久才能回来?” “这个不好说,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年甚至更久。”陈果儿道。 陈正德皱眉:“要这么久?那你和穆恒的婚事岂不是要耽误了?” “是啊,早知道就先订婚。”吴氏也发愁,本来以为过完年就能给果儿办婚事,这样一来,婚事遥遥无期。 “爹,娘,反正我年纪还小,等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是穆恒年纪不小了。”吴氏道。 陈果儿笑:“这是穆夫人该愁的事儿,你们愁什么?” “当然要愁啊,穆恒不是自己人?”吴氏反问。 陈果儿讪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皇命难违。” 陈正德叹气:“你说这些人为什么就喜欢打来打去,大家和和气气,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打起仗来,吃苦头的都是老百姓。” “算了,不说这事儿,果儿,你这趟回来总不走了吧?” 陈果儿:“暂时不走了。” “什么叫暂时不走?穆恒又不在,你还能上哪儿去?” “出去行医啊!” “行医你不是有药堂吗?听说韩少元他们隔三差五在你的同济堂坐诊。” “什么韩少元,人家现在是院使,韩院使还常来十里铺看我们。”吴氏补充道。 陈果儿点点头,这事儿她已经听伙计说了,这一年全靠韩少元,二妞他们帮她撑着同济堂,不但生意没受影响,声誉还越来越好,已和回春堂,三希堂成鼎立之势。 第七百六十章 办医学班 陈果儿不能跟爹娘说实情,怕他们担心。 “爹娘,你们想,我没学医之前,咱们看病有多难,都是能熬就熬,或者用土方子自己乱治,到了熬不下去再去看大夫病情已经耽误了,咱们十里铺就在京郊尚且如此,那些京城之外的老百姓看病就更难了。我也是这次走出去才知道,所以,我想等有闲暇,就出去走走,当个走街串巷的铃医,给那些看不起病的老百姓看看病,算积德。”陈果儿道。 陈正德本就是热心好善之人,女儿有这样的善心,他自然支持。 “果儿,你说的对,去年你和韩院使等人在咱们是十里铺办义诊,那真是十里八乡都惊动了,老百姓不怕吃苦,但真怕生病,果儿,这事儿爹支持你。” “可你一个女儿家到处走,多不安全。”吴氏考虑的不免多一点。 “娘,我真要去,肯定会带人一起去。” 吴氏这才不反对了,离吃午饭还早,陈正德带陈果儿去药庄,经过村祠堂,里面传来郎朗读书声。 陈正德道:“你知道我刚才在村长那商议什么事儿?” 陈果儿心思一动:“难道跟私塾有关?” 陈正德笑道:“咱们村这学堂已经坐不下了,来求学的人太多,我和村长还有村里几个长辈商量着另外选址,建一所新学堂,大家出钱,如今大家的日子好过了,都指望着后辈有出息,这钱该投还得投,不亏。” 陈果儿道:“这是百年大计之事,爹,缺多少我来出,而且我想要专门办个医学班,有想学医的孩子都可以来。先生我自己算一个,找其他名医来授课都不是问题。” 陈正德眼睛一亮:“果儿,你这个想法不错,回头我就跟村长商议。” “嗯,赶紧规划起来,趁我现在手里有钱还有闲。”陈果儿之前一直想着如何在大周各地推广办医学,刚听爹这么一说,立即冒出个想法,何不先在京城试验试验,若行得通,以后推广起来就有了参考模式。 父女两兴致高昂,药庄也不去了,直接去找村长。 这种好事,村长求之不得,当即拍板,这医学班要办,就办在十里铺,都不用另外找房子建房子,私塾从祠堂搬出去后,祠堂给陈果儿办医学班。 陈果儿觉得此法可行,毕竟办医学班需要的场地可不仅仅是一间课堂,还需要分拣药房,制药房等等。 最后,陈果儿认捐三百两,把不足的款项补齐了,村长立马去找人施工。 陈正德这才带着陈果儿去药庄。 出了才村东头,陈正德指着远方一片山坡:“那一片是小柴胡,那边是黄精,还有那边是金钱草,苍术,全都订出去了。” 陈果儿望着漫山遍野的中草药,不禁诧异:“那边以前是荒山啊!” “对,就是荒山,把荒山开出来种草药,废地利用嘛!稻田还是要种庄稼的,庄户人家,粮食是根本,不能荒废了,别的村我也是这么建议的,有多余的田地你种药材增加收入,但别把粮田腾出来种。” 陈果儿点点头,爹这么做是对的,现在粮食也紧缺。 第七百六十一章 封赏 父女两走了一大圈回来,陈果儿才知道爹这一年做了多少事儿,以前没发现爹居然还有经商管理的才能,穆恒自己都没对这药庄抱多大希望,纯粹就是为了讨好爹,也是想着为十里铺的乡亲办点好事儿,结果爹愣是把药庄经营成了聚宝盆,算是意外之喜。 “爹,您说药材都订出去了,那我的同济堂呢?我同济堂也需要药材。” 陈正德一拍脑门:“糟了,把你的同济堂给忘了。” 陈果儿忍笑:“爹,您也太大公无私了。” 陈正德讪讪:“我是就怕药材卖不出去,有人下定金,大家可以放心种,就没想那么多,要不,你等下一批?” “爹,我跟您开玩笑呢?同济堂缺药材可以跟药材商进货。乡亲们的钱落袋为安比较重要,无妨的。” 陈正德呵呵道:“也是,反正我这边赚的也是穆恒的,你的他的,都一样。” 陈果儿不由的脸红,爹反应还挺快。本来想逗逗爹,反倒被爹揶揄了。 陈正德瞧女儿脸红了,笑的越发开怀。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吃饭了。” 父女两走到村口,就看见二妞气喘吁吁地跑来。 “陈叔,果儿,快回家,宫里来人了。” 陈正德大惊:“宫里来人?什么事儿?” “好像是来宣旨的。他们已经去过同济堂,知道你回了十里铺就找这来了。” 陈果儿心说:难道是封赏的旨意? 昨日皇上说要封赏她来着。 三人急忙往家里赶。 屋外头围满了村民,十里铺第一次来了宫里人,大家一面觉得新鲜,一面又被这大阵仗震慑住,既好奇又畏惧。 而屋子里的吴氏和巧花早已经没了主张,上了茶就退在一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觉宫里来的人,代表的是皇上,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就手足无措了,心里只盼着果儿快点回来。连平时爱吵闹的虎子都察觉出气氛不太对,缩在娘怀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悄摸摸地打量这位说话嗓子尖尖,喝茶翘着兰花指的人,有点眼馋这人手里的拂尘,感觉很好玩。 “正德叔和果儿回来了……”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吴氏和金巧花长松一口气,前来宣旨的公公也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陈果儿进屋,见是皇上身边的姚公公,欠身一礼:“让姚公公久等了。” 姚公公笑眯眯地回了一礼:“无妨无妨,能见到陈御医就好。” 说着,姚公公请出圣旨:“陈果儿接旨。” 陈果儿跪下,陈正德给吴氏和巧花使眼色,让她们也赶紧跪下。 姚公公念道:“……今有陈氏果儿,妙手仁心,济世为民……身陷敌营,策应有方,据守云州,智勇无双,泽堪启後,故封尔为‘怀德县主。’慰显扬之志,畀以殊荣……” 陈果儿暗暗心惊,皇上这可当真算得上厚赏了,封她为正二品县主,这等殊荣便是王公世家的女子也不能轻易获得,而她不过是曾经当过御医院副院使的大夫。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三十顷地 姚公公宣读完圣旨,笑眯眯道:“怀德县主,接旨谢恩呐!” 陈果儿深深叩首:“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正德等人不晓得怀德县主是多大的品阶,只知道这是喜事儿。 笑呵呵地在一旁,想着该这位公公一些辛苦费,又不知道该给多少。 陈果儿在娘耳边小声道:“娘,去拿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来。” 吴氏心说这么多?但还是依言去拿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用大红纸包起来递给陈果儿。 陈果儿解下腰间的荷包微笑道:“劳累公公大老远跑一趟,一点小小心意,公公拿去喝茶。” 说着又递上娘包的红包:“这些劳烦公公分给手下,算我请他们喝酒。” 姚公公笑道:“那老奴就沾沾县主的喜气了。” 姚公公办完差事不敢耽搁,就先告辞回宫了。 等他们都走了,村长和村里几位有威望的长辈这才敢进屋来。 村长问陈正德:“宫里来人到底所谓何事?” 陈正德乐呵呵:“皇上给果儿封了个怀德县主,果儿,这怀德县主可有什么说法?” 陈果儿道:“相当于正二品。” 陈家人大为震惊。 金巧花怪叫起来:“正二品?那岂不是跟尚书大人同品阶?” 陈果儿道:“差不多吧,不过县主只是封号,无职权。” “了不得了不得,果儿,你太有出息了,给咱们十里铺长脸啦,正德,今晚得好好庆祝一下。”村长道。 “应该的应该的,今晚我请客,大家都来吃,全村都来。”陈正德笑的合不拢嘴。 吴氏和村里的婶婶们开始忙碌起来,二妞回去叫自己爹娘也来帮忙,陈果儿和爹开始看皇上赏赐的物品,什么玉如意,红珊瑚,玳瑁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最让陈正德高兴的是,赏赐的物品里还有三十顷良田,世代泥腿子出身的陈正德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点会拥有这么多田地。 “果儿,这上面只说三十顷良田,有没有说田在哪儿?” 陈果儿道:“既然皇上赏了,过几天官府会来告知咱们的。总归是在京郊,不会太远。” “不管在哪只要是良田就行。”陈正德道。 吴氏抽空进屋来。 “果儿,咱们今儿个到底包出去多少?” 陈果儿知道娘心疼钱,她这次回家,带了一千两银子回来,给了娘五百两,建新校舍捐了三百两,自己留了二百两,刚才二百两全给出去了。 “娘,不多,一共才二百两,他们这么大老远过来。” 陈正德道:“你莫要心疼这点钱,这么大的喜事儿,不得多给点利是?皇上还赏了果儿三十顷地呢。” “什么?三十顷?我没听错吧?”吴氏惊悚了。 “这下不心疼二百两银子了?”陈正德揶揄道。 吴氏讪笑:“不心疼不心疼,快给我看看,圣旨上写了三十顷地?先前没听见啊!” 陈正德指着礼单上的字给吴氏看,两人看的直乐呵。 陈果儿看爹娘高兴的都快找不到北了,心情却越发沉重。皇上的厚赏,何尝不是一种补偿。穆恒,你现在到哪了?平安否? 第七百六十三章 出逃 时至隆冬,北方连日大雪,弥天盖地,那积雪足有三尺厚,根本没法前行。 穆恒率领死亡大军驻守在一座废弃的土城堡,这里的守军和百姓早就闻风而逃,只余一座空城。 “穆帅,这里什么也没有,咱们的补给要跟不上了。”曹将军焦急不已。 穆恒淡漠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大雪封路,你能走得出去?” 离这里最近的土堡也有百十里路,去了还不一定能找到补给,说不定也像这里一样,人早跑光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咱们不用担心大梁会来突袭,要死也是在这慢慢耗死,北边的大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连着下好几月也是有的,曹将军没驻守过北境边关,不知道这里的厉害。” 穆恒知道曹将军肯定是领了密旨的,但曹将军想弄死他可没那么容易,大家一起耗着呗,看谁耗的过谁。 曹将军:“穆帅,您既然熟知这边的天气,地理,为何咱们不等天气转暖再深入大梁?如今被困在这,进也不是,退也不能。” 穆恒斜睨他一眼:“曹将军,这你得跟皇上去抱怨,是皇上命令咱们立即出发征讨大梁,我是不敢抗旨不遵的,皇上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皱下眉头。” 曹将军自知失言,腆着笑脸说好话:“穆帅,您经验老道,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是不是?” 穆恒哂笑:“曹将军太看得起我了,碰到这样的鬼天气就是天皇老子来了,照样束手无策。” 曹将军脸色微变:“这么说的话,穆帅出征之时便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我又不是神仙,我哪预料得到大梁军跑的那么快,大梁的百姓也能跑精光,而且今年的大雪比往年下的都要大,哎,愁人啊!”穆恒惆怅道。 见穆恒也没办法,曹将军郁闷地走了。 高朗道:“他现在知道急了,晚了。” 穆恒冷笑:“放心吧,他是不会甘心跟我耗死在这的。” 不出穆恒所料,后半夜李兴保来报,说曹将军把军中仅剩的粮食全都带走了,带了三万人马出了土堡,往大周的方向去了。 “他只带走三万人马?”穆恒有些头疼。 给他留这么多人,他总不能看着七万人都死在这。 “曹将军只带走了他从徐州带来的部下,剩下的多是降军和北大营的人。”李兴保道。 穆恒摸着下巴,沉吟道:“把消息放出去。” “穆帅,咱们不去追吗?”李兴保问。 这是干掉曹将军的好机会。 穆恒道:“让他走,他若是命大,走得出去,余生也要背负弃逃的罪名,日子不好过哟!” 死了多简单,活着受罪才难。而且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正好他自己递了把刀给皇上。 李兴保明白了,下去散布消息,军中顿时炸了锅,所有人都在怒骂曹将军,你自己要跑就算了,还把所有粮草都带走,这是要剩下的人活生生冻死饿死在这里,太过分了。 有人当即抄家伙就要去追,但看到外面半人高的积雪都却了步,愤怒过后是沮丧,看来,他们真的要死在这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 誓死追随 将领们齐聚临时议事房,七嘴八舌的议论。 “粮草是一颗不剩了,杀了战马还能撑几日。” “战马能撑几日?这雪我看根本下不停,到时候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该死的曹旺德,如此卑劣行径,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穆帅,您快想想办法吧!这可是七万条人命啊,大家不怕浴血疆场,可活活冻死饿死在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是啊穆帅,快拿主意吧!” 将领们齐齐下跪,盼着无所不能的穆帅能带他们走出一条生路。 穆恒叹了口气:你们先下去安抚士兵的情绪,容我想想办法。” 办法若是说有就有,岂不是遭人怀疑? 就是要等大家都绝望了,他再拿出办法来,这些人才会对他心怀感激,便于他后面的安排。 接下来几日,将士们全靠杀战马充饥,将马肉烤成肉干,便于保存,携带。 然而,战马也快杀光了,穆帅还是想不出办法。 绝望的情绪就如这漫天的大雪一样,压垮了大家的意志。 然后,这一日,穆恒把将士们召集起来,就在雪地里。 “李兴保,张北怀出列。” 两人应声出列,手里抱着两块薄薄的长条木板。 “把你们想到的办法演示给大家看看。” “得令。” 两人把木板套在脚上,屈着膝盖,躬着腰身,身体前倾,用两根木棍做撑杆,跟撑船一样,借用木棍的力量,让脚上的木板向前滑动,初时行动缓慢,渐渐地加速,竟在雪地上滑行起来,速度飞快。 大家的眼睛逐渐有了光芒。用这种方法,大家就可以在雪地上行走,而且速度很快。 李兴保和张北怀滑了一圈回来,稳稳地停在穆恒面前。 穆恒道:“大家都瞧见了,用此法,大雪就再也困不住咱们,现在有两条路摆在我们面前,一是,我们回大周,但没有皇命,我们回去,便是抗旨,我的脑袋是肯定保不住,二是,我们继续往前,攻占大梁的领地,建立不世之功。我的选择是后者,但不强求你们跟着我冒险,想回大梁的,可说是奉我之命追拿逃兵,你们可安然。现在,做决定吧!” 场上一阵沉默,只余纷飞的大雪扑簌簌地落下。 不知是谁,突然高喊道:“我等誓死追随穆帅。” 然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我等誓死追随穆帅。” 最后声浪铺天盖地。 “我等誓死追随穆帅。” 穆恒头大,这些家伙,有生路不走,为何非要跟着他呢? 可是,看着一双双坚定无比又热切的眼,穆恒心头不禁涌起一股热血。 他娘的,那就干吧,金蝉脱壳之前,先干翻大梁。 不说拿下大梁,起码让大梁十年内不敢再觊觎大周,那样,他归隐也能心安了。 穆恒抬手,令行禁止,大家噤声,静静地看着穆帅。 穆恒的目光一一扫过满场的将士,道:“既然大家都愿意跟着我,那么,现在就动手做滑板,尽快熟悉如何使用滑板,火头军加紧烤炙肉干,两天后出发。” 第七百六十五章 消息传来 就在穆恒摔着七万大军继续北上之时,穆允率领的大周军与叛军之间的拉锯战也迎来了转机,因为大梁屯在幽州附近的兵马撤了,大梁军一撤,幽州的窦云峰慌了神。 穆允猜测,定是大哥那边给大梁施加了压力,于是趁着叛军人心惶惶,大举进攻,七日后,幽州城破,残余叛军逃入大梁境内。 穆允带兵追出三百里,实在是因为天气太恶劣,这才掉转马头。而狼狈逃窜的窦云峰部人马已剩下不足三成,再难掀起风浪。 这天,远在云州城的郭检听说有老百姓在城外六十里处捡到几个大周兵,郭检亲自前往证实。 躺在老乡家里的两个大周兵已经被冻的半死,那水肿乌紫的双脚看着就知道保不住了。 从半死不活的大周兵那得知,他们是曹鹏曹将军的部下,跟着曹将军从土堡撤退,但在大雪中迷了路,很多人冻死了,很多人走散了,他们几个是误打误撞走对了方向,但没等走到云州城也不行了。 郭检问:“你们跟着曹将军撤退,那穆帅呢?” 一个士兵道:“我们被困在土堡城好些天,粮草快断绝了,雪下的很大,积雪足有半人多高,哪也去不了,然后一天夜里,我们突然被喊起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出了土堡城,后来才知道,出城的大约有三万人,全是曹将军旧部,穆帅应该还在土堡城。” 另一个士兵说:“出来也是死,留在土堡城也是死,大雪封路,粮草已绝,而且,曹将军带我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军中所有粮草。” 郭检气的恨不得现在就找到姓曹的将他碎尸万段。 姓曹的自己要跑便跑了,带走所有粮草,剩下的七万人怎么办? 郭检命人把这两士兵抬回营中,让军中大夫务必保住二人性命,这两人就是曹鹏这厮叛逃的人证。 郭检一面给在幽州的穆允去信,一面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往京城,一面组织人手往北搜寻,看能不能再找到曹鹏的人。土堡城距离云州太远了,而且越往北天气越恶劣,滴水成冰的,郭检不敢想,被困在土堡城的穆帅等人现在会是个什么状况。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是大年初三,兵部值守的官员看了八百里加急,心中大惊,不敢有片刻耽误,立即入宫。 而陈果儿得到这个消息已是大年初十,是穆家人急慌慌的把她给请了去,给她看了穆允的家书才知道的。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按说皇上早就该知道这消息了,就算百官还没复朝,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该知会穆家人一声。”穆夫人说着就掉眼泪,事情过去这么久,恒儿带着七万人粮草尽绝深陷大梁腹地,想想都叫人揪心不已,说不定人都已经没了。 陈果儿一时也懵了,这不是穆恒事先拟定的计划,应该是突发状况。 穆岚已经没心情劝娘不要伤心,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眼巴巴地看着陈果儿:“陈果儿,你去过大梁,也在军中待过,照你看,大哥这次能脱险吗?” 第七百六十六章 被跟踪了 陈果儿沉吟道:“穆恒曾在北地征战多年,熟知大梁的的情况,按说不至于走入绝境,毕竟此刻他身在大梁腹地,千里之遥,消息滞后是难免,我们在此担忧,说不定他已经摆脱困境,皇上按住消息不发,应该也是在等后续的消息。” 陈果儿安慰自己,穆恒在大梁境内还有程颂等人接应,虽然遭遇了预料之外的状况,但她应该相信穆恒不至于被一场漫天的大雪困住。 “一定是这样,娘,果儿说的没错,哥在北边呆了好些年,他应该知道如何应对大风雪,粮草断了,不还有马匹吗?我们先不要往坏处想。”穆岚道。 穆夫人垂泪点头,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求老天保佑。 “那就再等等,岚儿,你去跟你二嫂说一声,就说收到了你二哥书信,他已经打退了叛军,拿下幽州城,让你二嫂也好安心。” 穆岚道:“果儿,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二嫂有了身孕,最近整个人很没精神。” 穆夫人这才想起来:“对对对,果儿,你帮忙去给柳氏看看。” 陈果儿自然不会推脱,与穆岚一道去了。 见到柳氏,柳氏的肚子已经显怀,五个月了,但人很瘦,听说前几个月害喜害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陈果儿给柳氏把了脉,道:“应当是忧思过甚,脾胃失和所致,我给你开些安神养胎,调理脾胃的药,好好调养会好起来的。” 柳氏摸着肚子,幽幽道:“我做梦老是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陈果儿理解,柳氏跟穆允成亲才一年多,正是浓情之时,穆允却带兵打仗去了,能不担心吗? “你这情况说白了还是心病,你得放宽心,多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二嫂,我二哥来信了,他打了大胜仗,拿下了幽州城,叛军基本扫平,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了呢!” 柳氏眼睛一亮:“当真?” “那还有假,所以,你且放宽心,听果儿的。” 穆岚心说,真正该担忧的人是果儿才对,大哥失去联络,生死未卜,她和娘都急的没了主意,只有果儿还沉得住气。 陈果儿离开穆府后本想去以前她和穆恒见面的那处宅院,走着走着,却发现有人在跟着她,陈果儿进了家酒肆,问店家要两斤梨花白,故作不经意的回头,那人躲避不急,只得硬着头皮从酒肆门前过去。 陈果儿确定这人是在跟踪她了,只是谁派来的人呢? “姑娘,你的梨花白,三十文。”店小二称好了酒。 陈果儿付了钱,拎着酒出门,转而去了老吴家。走了没多久,那人又跟了上来。 好在现在是白天,街上人也多,陈果儿倒是不怕。到了老吴家,竟然韩少元也在。 “韩少元,你在这太好了。” 老吴揶揄道:“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找韩少元?” 陈果儿晃了晃手里的酒:“酒都买了,你说我来看谁。” 老吴乐了:“看我看我。” 韩少元拉开椅子让陈果儿坐下,老吴道:“今日难得果儿也在,我去买些好吃的,少元,你陪果儿说说话,记得泡茶。” 韩少元假客气:“还是我去买吧!” “不用不用,你小子不会还价。”老吴走了。 韩少元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刚才陈果儿见到他时,那如释重负的神情,肯定是出事儿了。 陈果儿道:“有人跟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第七百六十七章 我也来一杯 韩少元问:“有没有注意到这人的长相或者他的打扮?” 陈果儿仔细回想,说:“这人相貌很普通,唯一突出的就是他的颧骨,身高……比你还要高出一些,人很挺拔,身材算比较魁梧,穿着灰色的短打棉衣,旧兮兮的,跟庄户人家似的,反正我觉得这人给我的感觉有点怪,但想不出来怪在哪里。” 韩少元出去,陈果儿也跟了去。 韩少元趴着院门的门缝张望,外头有行人走过,但都没陈果儿描述的那人。 陈果儿等他回头,小声问:“有没有看见那人?” 韩少元摇头:“你跟他对上眼,他应该知道自己暴露了。不管怎样,这些日子你最好别出门,我让钟良去你店里帮几天,他有些拳脚功夫,人也机灵。” 陈果儿点点头,听从韩少元的安排。 老吴买菜回来,陈果儿做菜,韩少元生火,折腾了半个时辰,整了四道菜。 三人围着火炉吃饭。 韩少元给老吴倒酒,陈果儿把杯子凑了过去。 韩少元诧异地看她:“你不是不喝酒吗?” “今天想喝,就一杯。” 老吴道:“给她满上满上。” 韩少元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问,给陈果儿斟了大半杯酒。 陈果儿抿了一小口:“好辣!” “不会喝就别喝了。”韩少元伸手想把酒杯端走。 陈果儿躲开他的手:“虽然辣,但是喝了之后感觉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老吴笑道:“现在知道酒的妙处了吧?你再喝几口还能品出别的妙处。” 韩少元斜了眼老吴:“老吴,别拖人下水,有我陪你喝还不够?” 老吴讪讪,心说:你小子还是怎么爱管陈果儿的闲事。 陈果儿笑笑,问:“许阅和心怡的婚事还没定吗?” “定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几日许阅在拟请柬,估计过几日就送到你手上了。”老吴道。 陈果儿很是羡慕:“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现在穆恒生死未卜,即便死里逃生,按照原定的计划金蝉脱壳,隐匿江湖,她和穆恒的喜酒,怕是不能请这些好友喝了。 “丫头,不用羡慕,等穆将军回来,你也要做新娘子了。”老吴道。 韩少元目光微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来掩饰心底复杂的情绪。 这会儿他真正是希望穆恒能平安回来,因为只有这样,陈果儿的笑才会由衷而发,而非如今这般,笑里透着苦涩与无奈。 韩少元道:“果儿,你不用太担心,穆将军身经百战,必能凯旋而归。” 陈果儿举杯:“借你吉言。”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被寄予了美好的祝愿,她自然是要喝的。 韩少元:……我又不是劝你喝酒。 “你慢点喝,说好一杯的。”韩少元道。 陈果儿把杯子放到一边去:“说好一杯就是一杯,我才不像你们,有酒万事足,吃菜吃菜。” 老吴:“吃,好久没尝到果儿做的菜了。” 老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顿时整个人僵住,呸,把红烧肉吐了出来。五官皱成一团:“陈果儿,你这是放了多少盐?” 第七百六十八章 豁然开朗 陈果儿:呃…… “很咸吗?” 韩少元:“我尝尝。” 韩少元尝了一口,也是吐来不及。 陈果儿自己也尝了一口,果然是咸齁了。 “那个……好久没做菜,放盐没数了。”陈果儿不好意思道。 总不能说自己做菜的时候走神。 “我拿去翻工。”陈果儿道。 韩少元抢先端了红烧肉去:“还是我来吧!”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了,还下起了小雪,韩少元撑了伞送陈果儿同济堂。 两人默默地走在风雪中,韩少元踟蹰良久,还是没忍住。 “果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别说没事儿,你确实很会掩饰,不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都能掩饰的很好,但瞒不过我的眼睛。” 有几片雪花飘在了陈果儿的脸上,冰冰的。 “韩少元,我今天去了穆府。” 韩少元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穆允来信了,信中说,穆恒深入大梁腹地,被大雪困在一座空城中,本来就粮草不足,曹将军还带走了所有粮草和他的三万旧部跑了,留下七万大军弹尽粮绝,风雪阻路,已经失去联系大半个月。” 韩少元心惊不已,这样的话,穆恒岂非凶多吉少? 陈果儿笑了笑,三分无奈七分苦涩:“我一直告诉自己,穆恒不会有事,可我……” 陈果儿哽咽住,说不下去。 她强装淡定,但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心里已然兵荒马乱。 她就不该信了穆恒的话,信他能妥善安排好后路,便乖乖地回了京城,她就该随他同去。 人算总有疏漏,敌不过天算。 韩少元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手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康平侯……我说的是穆允,他将消息上报朝廷了吗?” “云州城的郭检将军发现了死里逃生的曹鹏麾下的士兵,已经第一时间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到京城,最迟,初三,皇上就该收到消息了。” 韩少元心里打鼓,他每天在宫里当值,每天要去给皇上请平安脉,却不曾见皇上有异样。 按说穆恒的七万大军陷入绝境,且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皇上早该着急上火,然而,皇上这几日都在跟他的爱妃们饮酒作乐。 “果儿,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明日我帮你打听一下。” 陈果儿摇头:“不要,你不要去打听,事关穆恒,你在宫里一个字都不要对人提。” 陈果儿的话,再次印证了韩少元的猜想。 华绍堂的失踪,穆恒的辞官,突兀的征讨,以及穆恒失联,皇上反倒心情挺好……这一切都证实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 “我明白了,曹鹏带走三万兵马还带走所有粮草,穆恒不可能没有察觉,他多精明的一个人,我觉得反倒像是故意放曹鹏离去。”韩少元分析道。 陈果儿一怔,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曹鹏的临阵脱逃就在穆恒的计划之内。说明穆恒有信心应付当时的困境,只是不想带着曹鹏,曹鹏是皇上的人。 想到这,陈果儿豁然开朗,心底的担忧一扫而空。 “韩少元,谢谢你,还是你脑子好使。” 韩少元失笑:“你是关心则乱,但我觉得,皇上压着消息不发不是什么好事儿,最好是把这消息捅出去,人尽皆知。” 第七百六十九章 阿廖的任务 风雪中,一高个身穿短打棉衣的男子来到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前,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扣响门环,三长三短,再一长一短。 须臾门打开,高个男子闪身入内,见到屋内的男子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见礼。 “廖大人。” “阿布,今天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阿廖开口。 “回大人,属下跟了陈果儿三天,她几乎呆在同济堂不出门,同济堂里看病的抓药的人又多,不好下手,晚上同济堂里住的人也不少,有伙计,一对小夫妻,还有个从宫里出来的女御医,今天陈果儿总算出府了,是穆府的马车来接,属下一路跟了去,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陈果儿独自一人出府,本来是个绝佳的机会,但街上人多,她很警惕,属下似乎被她发现了。属下没敢再跟,就先回来了。” “被发现了?” “属下不敢肯定,但属下与她对了个眼,她盯着属下看。” 阿廖郁闷道:“你不要再出面了,明天换乌戈。” 没过多久,又一商人打扮的男子进来。 “廖大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大殿下在云昭行馆,那里有重兵把守,如烟姑娘被请去唱过一回小曲,如烟姑娘说,大殿下除了人身不自由,享受的是最高界别的外宾的待遇。” 阿廖点点头:“想办法混进去,但先不要动手,我已收到南门大人传来的消息,他过些天就到。” 没错,这处小院里的人,正是萧清宇派来的,而阿廖就是之前负责跟着陈果儿的阿廖,他们是四天前进入大周京城。 他们此行目的有二,一是悄无声息的将陈果儿掳走并带回大梁,二是刺杀大殿下,决不能让大殿下活着回大梁。 两个任务都很艰巨。 韩少元送陈果儿还没到同济堂,在街口就看到沈如澜撑着把伞在张望。 沈如澜见到两人笑了笑,迎上前来:“二妞说你出门没带伞,这么晚了也不见你回来,我就说出来迎一迎你。” 陈果儿道:“我去了老吴家,正好韩少元也在,就在老吴家吃晚饭了。” 韩少元道:“既然如澜来接你了,我就不送了。” “嗯,你快回去吧,宫门要落锁了。” 韩少元走后,沈如澜道:“今日我去给八皇叔看病,苏太妃让我问问你,你能不能进宫替八皇叔诊治?” 八皇子得了怪病的事,陈果儿已经听沈如澜说过了,八皇叔在胎里就是她调养的,也是她接生的,她倒是想去看看那孩子,只是……她已经不是御医,不好给宫里人看病。 沈如澜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道:“苏太妃说,只要你点头,她会安排。” 陈果儿思忖片刻:“你说八皇叔动不动就喘不上气?” “是啊,明明好些了,可过几日又复发,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回,这么小的孩子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苏太妃都快崩溃了。” “那你明日回苏太妃,只要皇上允许,我就进宫替八皇叔治病。”陈果儿答应下来。 第七百七十章 皇后召见 翌日一早,钟良来店里帮忙。 “果儿,韩少元都跟我交代了,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钟良拍胸脯保证。 陈果儿失笑:“你留意着点,我怕那些人会装作病人混进来。” 她才不指望钟良保护她,但钟良机灵,说不定能及时发现问题,防患于未然。 一上午陈果儿坐堂,钟良就在边上给陈果儿打下手,紧盯着每一个来看病的病人,觉得人人都有嫌疑。 到了下午,宫里来人传皇后懿旨,请陈果儿入宫给八皇子殿下看病。 钟良又帮忙提药箱,跟着陈果儿进宫。 陈果儿先去见了皇后,也就是吴国的静和公主。 皇后正在逗小公主玩儿。 陈果儿还是第一次见小公主,眉眼与皇后甚是相似,简直就是个翻版的静和。 陈果儿下跪见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道:“免礼,赐座。” 陈果儿起身,落座。 皇后道:“八皇叔久病不愈,苏太妃心急如焚,求到本宫这,希望能请你入宫为八皇叔医治,按说这有违宫中规矩,但苏太妃的请求,本宫又不好拒绝,怀德县主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回御医院?” 陈果儿道:“回皇后娘娘,非是臣女不愿为宫中效力,实在是……臣女昨日得到消息,穆将军深入大梁失去了联系,心里担忧的紧,昨儿个思前想后一夜未眠,臣女想要去寻他。” 皇后神色复杂:“今早穆夫人进宫已经在本宫这哭了一场,本宫心里也甚是担忧。” 皇后的这份担忧是出自真心,她在大周,只有穆家这份助力,有穆恒在,皇上还能有所顾忌,穆恒不在了,她这后位怕是坐不稳。毕竟当初还是太子的皇上是迫不得已才与她成亲,太子登基后,对她大不如前,一个月都未必会踏入她这栖梧宫一次,每次来了,也只是坐坐就走,如今最受皇上宠爱的陈妃也敢在她面前猖狂了。 皇后道:“你去寻他未必寻得到,而且那是大梁,两国正在交战,退一万步,即便寻到了,你又能帮上什么?怀德县主还是快快打消这念头,安心等待,本宫相信穆将军会逢凶化吉的。” 陈果儿微然道:“臣女若是能寻到他,能与他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皇后内心震动,与心爱的人死在一处也是好的,当年她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惜羁绊太多,她不能弃母妃与不顾,终究还是向命运低了头。 “缪言。”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 陈果儿和皇后抬眼,只见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进殿来,一殿的人忙起身跪下恭迎。 “不知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皇上道:“皇后免礼,大家都起来吧!孤是听闻怀德县主进宫了,过来看看。” 皇后道:“皇上,八皇叔久病不愈,苏太妃求到臣妾这来,臣妾不好回绝,这才请怀德县主进宫给八皇叔看看。” 皇上微微颔首:“孤忙于国事,八弟病了孤也没能抽出空去看看他,怀德县主,待会儿孤与你一道去苏太妃那。” 第七百七十一章 诊断 陈果儿忍不住腹诽:是真的没空关心弟弟,还是压根没把这位小弟弟放在心上? 小公主不知何时挣脱了乳娘的怀抱,蹒跚地朝皇上走去,一下扑在了皇上腿上,奶声奶气地叫着父皇。 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公主,然后抬眼看皇后,那清冷的眼底分明有责备之意。 皇后脸色一白,道:“乳娘,还不快把小公主抱走。” 乳娘赶紧过来抱走了小公主,推出栖梧殿。 皇上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陈果儿这边:“怀德县主,你适才说要去找穆恒,这可使不得。” 陈果儿道:“臣女再等一月,若一月后还等不到他的消息,臣女……臣女……” 陈果儿哽咽住,说不下去。 她不是个爱演戏会演戏的人,但事关穆恒的安危,她只要稍稍往不好的地方去想,然后任凭情绪外露便很真切了。 皇上喟叹:“孤已经命人去查实穆恒的下落,怀德县主莫要着急,孤相信穆恒不会有事,万一他平安回来,你又深涉险境,届时孤如何向他交代?” 陈果儿:“皇上当真命人去寻他了?” 皇上道:“孤已经传旨云州,命郭检将军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到穆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果儿调整情绪:“既如此,臣女便再耐心等等。” 随后,皇上、皇后与陈果儿一道去了苏太妃那。 苏太妃见到陈果儿如见救星,眼睛都亮了。但皇上在,她不得不克制。 “八弟何在?”皇上问。 苏太妃道:“在内殿。” 皇上径直往内殿走,一群人忙跟上。陈果儿落在后边,跟沈如澜眼神交流。 沈如澜摇了摇头,眉头轻蹙。 看来这位小皇叔的病症又加剧了。 皇上看到躺在床上呼吸艰难,双目紧闭的八弟,眉头一皱就开始训人。 “你们是怎么照看孤的八弟?这么多人伺候一个孩子都伺候不好,要你们何用?还有你……” 皇上又指向沈如澜:“身为御医,却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来人,都给我拉出去杖责。” 苏太妃无措地看着皇后,希望皇后帮忙说句话。 皇后硬着头皮道:“皇上,还是先人怀德县主看看,再说八皇叔向来都是这些乳母,宫女伺候,若是都发落了,骤然换人,小孩子都认生,怕是更不利于养病。” 苏太妃一个劲点头。 陈果儿也道:“皇上,皇后娘娘说的是,容臣先替八殿下看看,若是因为下人疏忽大意照顾不周引起,皇上再处置她们也不迟。” 皇上这才罢休:“孤就在外殿等着,怀德县主,你好好看,治好了八皇叔,孤重重有赏。” 皇上气呼呼地出了内殿,皇后跟了去,众人长出一口气。 苏太妃这才起身,愁容满面:“果儿,本宫就指望你了。” 陈果儿点点头,来到床边,拉着小皇叔的手把脉。 脉象沉而数,显然病邪入体已深。 病症跟沈如澜描述的一般无二,既如此,沈如澜开的药方应当是有效的,但为何病情会如此反复? 沈如澜说过,小皇叔在满周岁那会儿,曾经对花粉过敏,引发哮喘。故而苏太妃这里再没有摆放过一枝花,连院子里的花草都砍了去。小皇叔这次发病之前未曾出去过,所以,排除了花粉过敏引发病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果儿相信医学,诊断无误,且对症下药的情况下,病情反复,定与花粉有关。 第七百七十二章 簪中乾坤 陈果儿环顾内殿,又扫视众人。 苏太妃揪着心问:“果儿,怎么样?煊儿还有救吗?” 陈果儿面色沉静,问:“太妃,平日里能接触到八殿下的人都在这了吗?” 苏太妃道:“都在这了。” 陈果儿道:“让她们把随身的物品都拿出来,比如绢帕。” 苏太妃明白陈果儿的意思,陈果儿这是怀疑有人夹带沾有花粉的物品靠近煊儿。 之前她也有过这样的担心,所以,每天都让方嬷嬷认真检查,确定没有夹带才让人进这屋子。 不过,陈果儿的嗅觉之敏锐她是见识过的,当初就靠陈果儿灵敏的鼻子救了她和她肚子里的煊儿。 所以,苏太妃只是稍稍犹豫,便道:“怀德县主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两位乳娘和四个伺候的宫女不敢违抗,纷纷掏出手绢。 “还有首饰。”陈果儿补充道。 大家又把首饰摘下。 陈果儿又让她们褪了外衣,一件件闻过,又绕着她们几个转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检查她们交出的物品。 沈如澜主动过来帮忙。 陈果儿一样一样物品放在鼻子底下细嗅,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每个人都紧张的屏住呼吸,万一查出点什么,皇上还在外面坐着,怕是在此伺候的都难逃一死。 陈果儿足足花了一刻钟,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沈如澜也摇头。 难道真的是她搞错了?陈果儿很快坚定信心,再次检查簪子和手镯。 当她拿起一根梅花银簪时,陈果儿看到有位宫女的袖子在微微颤抖。 陈果儿仔细端详这根簪子,发现梅花衔接处的断口不是封死的,她轻轻一旋,开了,原来里面是空心的,再一倒,倒出些许淡粉色的粉末来,仔细一闻,是蔷薇花的香。 苏太妃脸色大变,指着梅花簪的主人厉声质问:“芳町,你为何要还八殿下?” 那位叫芳町的宫女扑通跪地:“太妃,饶命,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簪子是你的,若不旋开簪子,这里面的粉末根本影响不到八殿下,你还要狡辩?”陈果儿也怒了。 宫里的肮脏手段,她不是没见过,但对一个还未满两周岁的孩子下此毒手,当真叫人无法容忍。 芳町眼见着逃不过了,突然起身冲向房柱。 众人发现不对劲,向拉住她已然迟了。 只听得“嘭”的一声,芳町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 沈如澜忙上前查看,须臾摇了摇头:“已经没气了。” 原因已经查明,苏太妃去皇上那哭诉,有人要害她的煊儿,皇上震怒,下令彻查。 沈如澜陪陈果儿出宫。 “果儿,你觉得谁会害八殿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又能碍得着谁?” 陈果儿望着远处飞翘的屋檐,幽幽道:“可他是唯一还好好的生活在宫中的皇叔啊。” 萧贵妃一案,牵扯的几位皇子,都被处置了,宁妃一案,六皇子也被贬为庶民,就剩这位八皇叔了。 沈如澜暗暗心惊:“你的意思是……” 是皇上命人害的? 陈果儿郑重了神色:“如澜,别猜,在宫里有时候糊涂一些才能活的长久。” 她也没证据证明就是皇上要害八皇叔。 第七百七十三章 隐忧 晚上,韩少元和沈如澜下了值一同来到同济堂,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伺候八皇叔的人全都被处死了,杖毙,平日里跟芳町交好的宫女也被抓进掖庭严刑拷问,闹得人心惶惶。 陈果儿听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她以为只要找出元凶,不会牵连到旁人,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如今的皇上怎会变的如此暴虐,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哪里去了?还是说这就是太子的本性,只是以前掩饰的很好,没被人发现,穆恒与他这般亲近不也被蒙蔽了吗?现在他贵为九五至尊,无须再掩饰了。 看陈果儿愕然又自责的神情,韩少元宽慰道:“你无需自责,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不揪出凶手,八皇叔必死无疑,你只是做了一个医者该做的事,至于事态的发展,不是你可以掌控的。” “是啊,谁也没想到皇上这次会这般兴师动众,连皇后都被责罚了,暂由陈妃掌管六宫。”沈如澜道。 陈果儿突然觉得很可笑,她这是被人当刀使了呀!她若查不出病因,那么谋害八皇叔之人最终阴谋得逞,而她查出原因,又给了皇上降罪皇后的理由。 今天在栖梧宫,皇上对皇后对小公主是什么态度,她看的清清楚楚。 当初身为太子的皇上为了巩固他的势力,得到吴国的助力,娶了已经怀有身孕的静和,静和足月生下小公主,对外宣称早产,瞒过了所有人,可这终究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他在寻找时机拔除这根刺。今日夺了皇后主持后宫的权力,是第一步。 过河拆桥,皇上最是拿手。 陈果儿忧心忡忡,今天看到皇上看小公主那眼神,厌恶、冰冷,她毫不怀疑只要一有机会,皇上对皇后绝不会手下留情,她更害怕皇上为了拔除皇后这枚眼中钉,会拿穆家做文章,到时候穆家也不能幸免,穆恒不在,穆允还在幽州,陈果儿想想都不寒而栗。 韩少元放下酒盏,叹道:“陈果儿,以后你还是少进宫,如今的皇宫跟以前不一样了,比以前复杂的多,暗潮汹涌,我和如澜已经陷在里面没办法,你好不容易跳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他是不知道沈如澜替苏太妃传话,不然他肯定会阻止。 害八皇叔的不知道是谁,他实在不想陈果儿卷进这些纷争里。 沈如澜神色有些不自然,心里内疚,她也没想到八皇叔的病是人为的,因为苏太妃的防范措施不可谓不细致,所以她还道是自己学识浅薄,没能找对病症,苏太妃一提,她没多考虑就跟果儿说了。 陈果儿苦笑:“我不知情便罢了,既然知道了,岂能坐视不理。” 幸好她进宫了,才知道皇后的处境,以前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以为皇上非要置穆恒与死地,是因为穆恒不惜一切要救华绍堂,让皇上心里不痛快,觉得穆恒跟他不是一条心,现在才明白让皇上不痛快的事不止这一桩,而且都是皇上不能为人知的隐秘。幸好皇上不知道穆恒曾经带她去看过静和,不然这会儿她也会被灭口吧! 韩少元无奈:“你呀,就这脾气,迟早要吃亏。” 第七百七十四章 元宵节 会不会吃亏,陈果儿没想过,很多事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去年正月因为先皇驾崩,就没办元宵灯会,大家过了个冷冷清清地元宵节,今年元宵自然要办的热闹些,除了有盛大的灯会,听说京城里各大商会纷纷建了舞龙队,舞狮队,到时候会有十八条龙,十八对狮在正阳门前聚集,皇上还要登楼,与民同庆。 陈果儿想到前些日子跟踪她的神秘人,便觉得还是安生些,不要去凑热闹的好,所以,下午陈果儿就给伙计们放半日假。钟良不走,他得跟着陈果儿。天佑要回家看他母亲,二妞也要回村,陈果儿便打算带上钟良和二妞一起回十里铺,谁知,刚要出门,爹娘还有嫂子巧花三人抱着虎儿来了同济堂。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花灯啊!听说今年特别热闹,咱们村很多人都进城了。”巧花道。 “啊?那我爹娘呢?”二妞问。 “你爹娘也说要来,还有你的弟弟妹妹门,估计也快到了。” 陈正德看果儿和二妞手里都提着包袱,便问道:“你们这是准备上哪去?” “回家啊,我还说今天回家呢!”陈果儿道。 陈正德就抱怨起吴氏来:“我说不来吧,你非要来,花灯有啥好看的,年年都是这些花样,还不如在家里整一桌酒菜,一家人聚聚。” 吴氏剜了他一眼:“你倒会说年年都是这些花样,我可是十几年没进城看过花灯了。” 巧花道:“我打从生了虎儿,也没进城看过花灯了。” 陈正德面色讪然,吴氏嫁给他后确实吃了不少苦,也就这两年日子才好过起来。 陈果儿忙道:“看看看,难得的,一年也就一趟,爹娘快进屋坐。” 二妞道:“那我也不回村了,说不定我爹娘待会儿就来了。” 果然,过了小半个时辰,二妞的爹娘也来了。 陈果儿让钟良去买菜,早早整了一桌酒菜,早早吃了,两家人一同上街去看花灯。 陈果儿给虎子和二妞的弟弟妹妹们都买了花灯,一人一盏。虎子提着灯别提多高兴了。 陈正德看孙子开心,他也高兴,让虎子骑在他脖子上。 巧花路过每个摊位都要看两眼,一会儿说这个镯子好看,一会儿说那支簪子好看,问了价钱,也不说买,就把簪子和镯子拿在手里磨磨蹭蹭的,大家都得等她。 吴氏道:“喜欢,你自己买呗!你又不是没钱。” “娘,我哪有钱,石头的俸禄交给我,是让我存起来将来给虎子娶媳妇用的,哎呀,这簪子真的好看……” “虎子才多大,就说到娶媳妇的事儿了?”吴氏忍不住呛她,也不管还有老李夫妻两在。 谁还不知道巧花的德性,自己的钱不花,就想着占果儿的便宜。 陈果儿赶紧把钱给付了:“嫂子,咱们还是快些去吧,去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巧花心满意足,把东西揣兜里:“那咱们赶紧的。” 一行人直奔正阳门,不远处乌戈混在人群里,紧紧盯着前方的陈果儿。 第七百七十五章 骚乱 正阳门前偌大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感觉全京城的人都涌到这来了,而且,人数还源源不断的在增加。 陈果儿一见这场景不禁心里犯怵,万一发生骚乱,人挤人,人踩人,后果不堪设想。 “人太多了,太不安全。”陈果儿小声道。 钟良也皱眉:“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二妞道:“连我爹娘都来凑热闹了,人能不多吗?” 陈果儿面色凝重:“二妞,我去跟我爹商量一下,咱们就不看舞龙舞狮了,去城隍庙看花灯,你也跟你爹娘说说。” “行。” 然而两人回头想找家人的时候,几个孩子跑过来,两人就让了一下,这一让,等她们抬头已经看不到家人的身影了。 “他们上哪儿去了?”二妞举目四望,可人太密集了,根本看不见。 钟良道:“你们两到街边,我去找人。” 陈果儿和二妞是女儿家力气小,挤都挤不进去,万一走散了更加麻烦,还不如他一个人去找。 陈果儿点头:“那你小心点。” “放心吧,我尽快回来。”钟良转身挤进了人群中。 没等陈果儿退到街边,就听到礼乐声起,陈果儿抬眼望向城楼,看见一顶黄色的华盖出现在城楼上。 百姓们激动的喊着……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大家拼命往前挤,希望能离皇上近一点。 陈正德等人被人潮裹挟着往前,吴氏被挤的难受,跟陈正德说:“她爹,咱们还是退出去吧!太挤了,万一虎儿有个闪失……” 陈正德也正有此意,虎儿骑在他脖子上没被挤着,但他快撑不住了,实在太挤了。 “果儿,咱们走,不看热闹了。”陈正德扭头跟闺女说话,可哪里还有闺女的影子? “你瞧见果儿了吗?”陈正德问吴氏,吴氏也不知道,她还以为果儿一直跟着他们呢! 再想找巧花,连巧花也不见了。 皇上出现在垛口跟底下的百姓挥手,百姓们越发激动,拼了命的往前挤,陈正德一手拽着虎儿,一手拉着妻子,也顾不上巧花,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冒出白眼,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 有人高喊……爆炸啦,死人啦! 又是一声巨响。 原本大家都朝一个方向涌,顿时变成了朝四面八方涌,东边的要往西,西边的要往东,场面无比混乱,有人摔倒在地,马上就被惊慌想要逃离的人踩在脚下,口吐鲜血。 陈果儿听到巨响,再看到失控的人群,汗毛都竖了起来。 糟了,果真出事了。 而城楼上的皇上听见爆炸声,即刻被人掩护着离开,根本不管底下百姓的死活。 原本在外围驻守维持次序的巡城司的人马赶紧出来维持,可现场人实在太多,那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的老百姓还兴冲冲地从街道两边涌来,还以为那巨大的声响是要开始舞龙舞狮了。 巡城司的人也被卷入人潮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与此同时,陈果儿和二妞所在的东兴酒楼门口,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人,嘭的就摔在陈果儿面前,那人胸口一个血窟窿,满嘴血沫,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一击即中 二妞吓的尖叫起来,陈果儿还算镇定,在云州城她已经见惯了血腥场面,上前查看摔下来的人,人已经没气了,这死者虽然没穿官服,但脚上穿着官靴,应该是官府里的人。陈果儿抬头看向酒楼二楼半开的窗,仔细听,里面有刀剑碰撞的声音。 陈果儿暗道不好,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骚乱,调走巡城司的兵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刺杀楼上的人。就不知道楼上的人是谁。 陈果儿当机立断,拉上二妞打算远离是非之地。 跑出没几步,一人拦住了去路。 “陈医官,我家主人有请。”此人身材高大健硕,一双鹰眼,眼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陈医官这个称呼,让陈果儿立马联想到大梁。 只有大梁军中的人才会这么称呼她。 “你是大梁人?”陈果儿强迫自己冷静。 “乖乖跟我走,我便饶你这位朋友一命。”乌戈已经抽出短刀,对准了二妞。 陈果儿把二妞拉到身后护住,问道:“你家主人来京城了?” 陈果儿心思飞转,现在她就是喊破喉咙,说大梁奸细混进来了,也没人会管,巡城司的人都在忙着疏导百姓,而她和二妞两个弱女子,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只能尽量拖时间,拖到钟良回来,或者有人发现此地发生了命案,有大周官员被害。 乌戈冷冷道:“陈医官不用想着拖延时间了,没人会来救你。” 说着乌戈上前就要动手。 二妞大叫起来:“来人呐,有大梁奸细……” 乌戈一把扯开陈果儿,短刀刺向二妞。 “别伤她,我跟你走。”陈果儿被扯的一个趔趄,人没站稳就急急出声。 短刀刀锋在距离二妞喉咙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二妞吓的脸色发白。 陈果儿强调:“我跟你走,但你若敢伤她,就只能带我的尸体回去了。” 乌戈收回短刀,廖大人吩咐过,必须将陈果儿活着带回去。 “二妞,你快走。”陈果儿给二妞使眼色,不要两个人都折在这。 二妞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抱住了乌戈的腰,大喊:“果儿快走。” 她不能让陈果儿跟这个大梁人走,她豁出这条命也不能让好朋友受到伤害。 乌戈猝不及防被二妞抱住,怔了一下,旋即恼怒起来,手腕一转,短刀就朝二妞的背心刺下。 然而他的短刀才碰触到二妞,他的手就动不了了。 乌戈大惊,心道:完了,还是着了道。 先前廖大人交代过,说这位陈医官擅长银针封穴,而且下针古怪,一般人解不开,绝对不能给她抓到机会。所以,他一直很警惕,防着陈医官,却是被二妞猝不及防的一抱,惊慌之下分了神。 陈果儿在此人出现的时候,就悄悄地捏了银针在手里,穆恒专门给她做了个可以戴在手腕上的银针包,携带方便,还不容易伤到自己。她还想着待会儿找机会下手,谁知二妞给她创造了机会,在乌戈扭头对付二妞的一瞬,她就动手了。 一击即中。 第七百七十七章 灭口 乌戈手不能动了,本能的一个侧身抬脚踹开陈果儿,只要他的脚还能动,他就能离开,任务可以失败,但人绝对不能被抓住。这是南门术大人下的死命令,不然他就只有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服毒自尽一条路。 然而,他快,陈果儿的反应也不慢,紧接着补了第二针。 银针刺穴控制身体局部要比控制全身见效快,控制全身有一息的延迟,当时陈果儿只想着不能让此人伤到二妞,所以选择先控制此人的上肢. 所以,陈果儿刺下第二针的时候,肚子上还是挨了乌戈一脚,整个人被踹飞出去,摔倒在地。 饶是陈果儿穿了厚实的棉衣,但乌戈这一脚力量太大了,陈果儿捂着肚子疼的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二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阻拦乌戈的,她也清晰地感觉到了背部的刺痛,应该是受伤了,然而,乌戈手里的刀并没有继续深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到陈果儿被踹飞出去了,二妞把乌戈抱的更紧,大声喊:“果儿,快跑,你快跑……” 陈果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胸中气血翻腾,一股腥甜涌上来,哇地吐了口血。 二妞叫喊了几声,发现自己抱住的人踹完陈果儿后居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任由她抱着,二妞抬头,只见被自己抱住的男人眼珠子不停的转动,都快转抽筋了。 二妞心想:他是不是中邪了? 不管他是不是中邪了,二妞忙跑向陈果儿。 “果儿,你没事吧?” 陈果儿脸色惨白,缓了几息已经稍稍缓过来了些,她摇摇头:“你有没有受伤?” 二妞边道:“我没事。” 一手手指按在了陈果儿的寸关尺。 一号脉,二妞大惊:“果儿,你受了不轻的内伤。” “你扶我起来。”陈果儿当然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可能需要休养一阵了。但眼下要紧的不是她的伤,而是怎么处置萧清宇派来的人。 二妞艰难的把陈果儿扶起来,看了眼那个男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果儿,他好奇怪,怎么不动了?” “我用银针封了他的穴,他动不了。” “你还会银针封穴?天呐,果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太厉害了。” 二妞总算明白了,如果不是陈果儿及时封了那人的穴,估计她已经被匕首捅穿了。所以,是陈果儿救了她。 就在陈果儿走向乌戈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破风声,陈果儿暗道不妙,下一刻就看见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利箭扎在了乌戈的喉咙。 乌戈两眼瞪的滚圆,似乎充满了不甘,随即他闭上眼,整个人向后倒去。 陈果儿和二妞眼睁睁看着乌戈倒下,这是今天死在她们面前的第二个人,很显然,这人被灭口了。 二妞惊慌地拽紧了陈果儿的衣袖,陈果儿则抬眼寻找射箭的人,可到处都乱糟糟的,哪里找得到是谁下的手,反倒是看到有几个人从东兴酒楼里跑出来,混进了人群中,如泥牛入海,转瞬没了踪影。 第七百七十八章 吴氏的懊悔 陈正德带着孙子和吴氏别说往外挤,能稳住不被挤倒都很难。 离他们不远处,有人已经被挤吐血了。 到处都是“别挤啦!死人啦……”这样的喊叫声。 人人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 谁能想到来看个热闹,会遇到这样的事儿。今儿个是上元节,不是中元节啊。 吴氏现在满心的绝望和懊悔,她就不该受巧花鼓动,说什么今年元宵灯会是史无前例的热闹,村里好多人要进城,说什么娘你一年忙到头,从没好好歇息过,果儿开了同济堂,你都不知道同济堂开在哪,有多气派,巴拉巴拉…… 她想想自己确实很多年没进城看花灯了,上一回进城还是十几年前,以前日子不好过也就罢了,如今手头宽裕了,没那么辛苦了,是该享享福,而且她也想看看果儿的药堂,便鼓动孩子她爹来了。 孩子她爹起先不肯,是她软磨硬泡,最后说了狠话,,孩子她爹才答应来的。 结果……现在果儿和巧花失散了,她和孩子她爹,虎儿被困在这,很可能性命都要交代在这。 她是真的肠子都悔青了。 “孩儿他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拉着你来的,咱们不来,果儿也不会来……”吴氏哭腔道。 陈正德道:“说什么浑话,谁能算到会碰上这种事儿?别说话了,咱们坚持住,相信官府很快会疏散人群。” 这个时候抱怨自责有用吗?没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保命吧。 吴氏点点头,努力的撑着手臂,站稳脚,尽量保住虎儿不被挤到。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陈正德……” 陈正德循声望去,只见钟良在不远处朝他们挥手。 陈正德赶紧回话:“钟良,在这……” 钟良早就看到陈果儿她爹,幸亏虎儿骑马马骑的高,目标明显,但实在是太挤了,钟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靠近,喊了好几声伯父,伯父都听不见,或许是不知道在喊谁,所以,钟良只好直呼其名。 钟良终于挤到陈正德身边,已是满头大汗。再想挤出去是不可能了,但也得尽量往外围去,人群中心怕是已经挤死了不少人。 陈果儿和二妞守着乌戈的尸体,边等钟良他们。 过了一会儿,就见大队的兵马赶到,五城司的人来了,顺天府的人也来了。 陈果儿想叫住他们,跟他们说东兴酒楼的事儿,但没人理她,他们接到任务就是来疏散人群的。 没办法,只能继续等。 “果儿……” 陈果儿听到韩少元叫她,扭头一看,果然是韩少元。 “韩少元,你快来,果儿受伤了。”二妞大声道。 韩少元本来疾步走,顿时跑了起来。 “果儿,你怎么了?”韩少元急声问道。 他今日在御医院当值,听说正阳门外出事了,发生了爆炸,引发大规模踩踏事件,上面命他带御医院的人过来帮忙救治。他远远看着这边站着两人,有点像果儿和二妞,便过来看看,果真就是陈果儿和二妞。 陈果儿五内受伤,说话都费力,二妞噼里啪啦道:“有大梁的奸细混进来了,要带走果儿,不过被果儿用银针封了穴,但果儿被奸细踹了一脚,受了内伤。” 韩少元低头看着边上躺着的尸体,那尸体的喉咙上还插着一只箭。 “就是他?” 二妞猛点头。 第七百七十九章 死者萧沐风 “这箭……”韩少元问。 这箭总不能是陈果儿插的吧? 这问题二妞就说不明白了,看向陈果儿。 陈果儿忍住身体的不适,道:“他还有同伙,应该是同伙下的手,你先别问了,赶紧去叫官兵来,东兴酒楼里出事了,有身穿便服的官员被杀。” 韩少元惊愕地回头看了眼东兴酒楼所在,道:“二妞你照顾好果儿,我马上回来。” 韩少元跑去叫人,不多时带了一队官兵进了东兴酒楼。 还有几个官兵来找陈果儿和二妞。 “是怀德县主吗?”官兵问。 陈果儿点点头。 官兵道:“我们奉命送县主回去。” 陈果儿道:“我家人被困在人群里的,我得在这等他们。” 几个官兵交换了下眼神,为首的官兵道:“你们在这里保护县主,看好这具……奸细的尸体。” 一个官兵不知从哪弄来一张椅子给陈果儿坐,陈果儿让了一半给二妞坐,二妞不肯坐。 “我坐地上就行。”二妞走到店铺的门槛坐下。 在二妞 转身的时候,陈果儿看到二妞背上洇着一片血迹。 “二妞,你受伤了。” 二妞笑笑,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 “你过来,我看看。” “不用不用,真的就是皮肉伤,我自己也是大夫我能不知道?”二妞笃定道。 那短刀最多就刺入两分。 陈果儿看二妞脸色也还行,血迹渗出也不是很多,想来是没有伤及要害,倒是她自己更严重些,便暂时作罢。 过了一会儿,陈果儿看到官兵封了道路,只需出不许进,人群也开始疏散了。 又过了一会儿,韩少元和沈如澜来了。 陈果儿让沈如澜快给二妞看看,韩少元则跟陈果儿说东兴酒楼的事。 “酒楼里死了七个人,加上摔下楼的,一共八人,身份都已经确定,摔下楼的是鸿胪寺寺丞楚大人,今日他是陪同大梁大皇子萧沐风来此观看舞龙舞狮。” 陈果儿心惊:“那萧沐风呢?” “已经死了。”韩少元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就是说,萧沐风被人割喉而死。 陈果儿心说糟糕:萧沐风死在大周,若是抓不到刺杀之人,没有证据证明是萧清宇派人刺杀的,那大周和大梁当真结了死仇。 陈果儿笃定萧沐风就是萧清宇派人杀的,想当初,她被萧清宇带往大梁的途中遭遇刺杀,萧清宇和南门术就说刺客是萧沐风派来的。他们兄弟两为了争夺皇位也是斗的你死我活。 “我跟顺天府的府尹说了有大梁奸细混入的事,待会儿府尹林大人会来问你话,你的身体还吃得住吗?不行的话,让他改天再来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 顺天府府尹林大人已经快步而来。 “怀德县主。”林大人给陈果儿见礼,就论品阶,陈果儿的品阶在府尹之上。 陈果儿欠了欠身,并未起来。 “林大人,恕我有伤在身不便回礼。” “无妨无妨,县主,关于东兴酒楼的刺杀事件,下官有些问题想问问县主。” “大人请问。” 第七百八十章 脱险 林大人问的无非就是,你怎么发现东兴酒楼出事了?可曾看到凶手的面目?以及大梁奸细为何要刺杀你等等。 陈果儿一一做解答。 末了陈果儿道:“我跟巡城司的官兵,还有顺天府的衙差都说过东兴酒楼以及奸细的事儿,但他们都忙着疏散人群没空理会,我和我的同伴都受了伤,无法追赶刺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隐匿在人群中,他们应该在你们封路之前就已经撤离了。” 这话必须说清楚,不是她不及时报案,是报了没人理会。 林大人面色尴尬。正阳门发生大规模踩踏事件,他得到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疏散人群,哪里想得到这里还发生这么严重的刺杀事件。 大梁大皇子萧沐风在大周都城,皇城脚下被刺杀,大周与大梁谈判最大的筹码没了,说不定还会激起大梁的怒火与斗志。 林大人想想都头皮发麻,顺天府麻烦大了,大周麻烦大了,他的麻烦更大,若是抓不到凶手,轻则丢乌纱帽,重则掉脑袋都在这里头。 林大人把乌戈的尸体带走,疏散人群的事儿也不管了,他得赶紧先去禀报皇上。 韩少元把沈如澜留下照顾陈果儿和二妞,他也先去忙了。 又等了一刻钟,陈果儿终于看到钟良带着她的爹娘还有虎儿回来了。 “爹,娘,你们没事吧?” 吴氏心有余悸:“多亏了钟良及时找到我们,不然我和你爹还有虎儿的命就得交代在这了。” “没事就好,对了,嫂子呢?”陈果儿没发现巧花。 陈正德道:“走散了,就她蹿的快,一转眼就不见人影。” 陈正德嘴上抱怨,但心里还是很担忧,巧花再不好,那也是虎儿的娘。 “钟良,我爹娘和弟妹呢?”二妞问道。 钟良不好意思道:“我没看见他们,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挤不动。” 二妞急了:“那可怎么办?” 死里逃生的陈正德夫妻都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多糟糕,想安慰二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果儿看二妞都快哭了,忙道:“二妞,你先别急,我爹娘都没事儿,你爹娘和弟妹肯定也不会有事儿。” 陈果儿给钟良递眼色,钟良会意:“是啊,只要不是被困在最里面,都不会有事的。” “可人都疏散的差不多了。”二妞带着哭腔道。 “他们可能被官兵疏散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再去找找看。”钟良转身又去找人。 只是这一次,他只能去翻尸体和伤者了。 钟良去了两刻钟才回来,说:“二妞,那里面没有李叔李婶和你的弟妹,也没看到巧花嫂子。” 陈正德看女儿脸色不太好,道:“那就说明他们已经离开了,我们先回去,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同济堂了。” 果然,等他们回到同济堂,李叔和巧花他们就在门外等着。 “你们怎么才回来?我们都等好半天了,想去找你们又怕走散。”巧花迎上前来抱怨道。 二妞已经扑倒娘怀里哭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吴氏没好气道:“一转眼就跑没影,不管我们老两口也就算了了,虎儿你也不管了?” 巧花错愕:“我还找你们呢,一转身你们就不见了。” 李婶道:“她婶,我们找了,巧花喉咙都快喊哑了,这次多亏了巧花,要不是她护着芳儿他们三个小的,我们怕是都回不来了。” 陈果儿有些诧异,在她的认识里,巧花绝对是遇到危险自己跑路的人,没想到巧花这次表现这么好。 第七百八十一章 惨祸 不禁陈果儿意外,陈正德和吴氏也感到意外,这可真不像巧花,但李婶是不会说谎的。 于是陈正德道:“大家都没事儿就是万幸了,先回屋吧!” 晚上李叔一家,还有陈正德夫妻两外加巧花都歇在了同济堂,同济堂后院有四间屋子,本来是值夜的伙计一间,冯天佑和钟良一间,二妞和陈果儿一间,后来沈如澜搬过来住,占了最后一间。现在,铺子里一下子要住进这么多人,沈如澜便把房间让了出来,过来跟果儿和二妞挤一间房,钟良则到铺子里搬几张凳子拼成一张床对付一宿,总算是把大家的住宿安排好了。 陈果儿一直撑着不敢露出伤情,等回房后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把沈如澜给吓了一跳。 “你也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陈果儿道:“不用看了,我自己知道情况,我报药方,麻烦你去帮我抓药。” 沈如澜按着陈果儿报的药方,去药柜抓药。 刚要躺下的钟良听到动静赶忙爬起来。 “大晚上的抓什么药呢?” “果儿受伤了,内伤,我得给她熬药。” 钟良讶然:“陈果儿受了内伤?她被挤着了?” 钟良今天看到不少被挤成内伤的,还有人胸骨都被挤断了。可是陈果儿不一直在外围等着的吗? 沈如澜说:“她们碰到刺客了。” 沈如澜把东兴酒楼发生的事儿简单地说了说。 钟良瞠目结舌,当时还是他把陈果儿和二妞带到东兴酒楼门口的,让她们在那等,那晓得会碰上刺客,他也太能挑地方了。 沈如澜忙了大半个时辰,熬好了药端到房里来,喂陈果儿喝下。 陈果儿喝了药歪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萧沐风被刺杀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一会儿想着萧清宇这次到底派了谁来,竟然能在大周皇城脚下杀死萧沐风,一会儿又想到正阳门外那场惨剧,她是大夫,要不是自己受了伤,她肯定要跟随韩少元去救人的,也不知道今晚到底多少人遭了殃……一会儿又想起远在大梁的穆恒。 昏昏沉沉不知何时睡去。 而这一晚,南门术阿廖等人在城外汇合后,分头北上。 两个任务只完成了一个,但南门术认为刺杀萧沐风才是首要的,带回陈果儿不过是萧清宇咽不下这口气,乌戈已经为这个任务牺牲了,他不想再把人搭进去,所以果断按原计划撤退。 也幸亏他们撤退及时,不然官府就开始封路封城了。 一大早,陈正德等人就回村了,紧接着陈果儿收到官府的征召令,让每家药堂至少出一名大夫前往医署救治昨晚踩踏事件中的伤者。 陈果儿问官差,昨晚到底死了多少人。 官差摇头说,具体数目还没出来,反正伤者数百,医署的大夫忙不过来了。 陈果儿和二妞都受了伤,力不从心,好在天佑回来了,便让天佑和钟良前去。 到了下午韩少元来了,韩少元顶着两个黑眼眶,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疲惫。 韩少元说,昨晚当场死亡一百十七人,伤三百余人,可能死亡的人数还会增加。 后来史书上把这一事件称作:安平三年元宵节惨祸。 第七百八十二章 没看出来 饶是陈果儿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数目,还是大为震惊。 “现在基本已经查清,是大梁人制造的混乱,他们在人群里扔了震天雷,林大人已经找到大梁人在京城聚集的地点,可惜晚了一步,人去楼空,抓不到人我们也无法证明就是大梁人干的。皇上雷霆震怒,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了。”韩少元捧着热茶,皱着眉头。 陈果儿半响无语,久久方才叹了一气:“说来说去还是人祸,先皇和先皇后相继薨逝,京城已经有几年没办像样的元宵灯会了,今年大家想要办的隆重些是可以理解的,但官府没有做好防范措施,昨晚正阳门前至少聚集了上万人,才给了大梁人可趁之机。” 韩少元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陈果儿心头一紧,问:“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韩少元心情沉重:“大海师兄的岳母和他的小闺女昨晚也没了,还有御医院柳御医的夫人,我常光顾的那家酒肆的掌柜……” 陈果儿:呃…… 没想到受难者里还有这么多她认的人。 这个话题太沉重,韩少元转而道:“对了,我听如澜说你受伤了,把手伸过来,我看看。” 陈果儿:“不用了,我自己给自己开了药方。” 韩少元执着的伸着手,陈果儿只好把手给他。 韩少元细细诊脉,不由自责,昨晚二妞说那奸细踹了果儿一脚,受伤了,他就该重视的,只是见果儿还能站着,以为只是一点小伤,没想到这么严重,如澜说果儿昨夜都吐血了。 “你开的方子呢?” 陈果儿无语:“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 韩少元一想,确实,陈果儿的医术在他之上。 “你这伤起码得休养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不许你再坐堂,也不许干别的活。二妞,二妞……” 韩少元喊道。 二妞应声掀了帘子从后堂出来。 “怎么了?” “二妞,你盯着点她,别让她累着,能躺尽量多躺,内伤不是开玩笑的,养不好落下病根,以后有苦头吃。” 而且他从刚才的诊脉中,发现陈果儿原本就有心疾,她这身体不养好,怕是寿数不长。 韩少元心情复杂,他和果儿认识这么多年,才知道果儿有心疾,果儿自己肯定知道,从来也不说。 “我盯着呢,不盯着,她已经跑去医署了。”二妞趁机告状。 韩少元严肃地表情看着陈果儿。 陈果儿讪讪一笑:“知道了,我会好好养伤的,我惜命着呢。” “没看出来。”韩少元没好气道。 可惜这阵子御医院太忙了,沈如澜都被抽调去医署帮忙,不然他就给沈如澜放几天假,让沈如澜在这好好照顾果儿。 韩少元走后,顺天府的林大人来了同济堂,带了几张画像。 “县主,这是根据大梁奸细住所的邻居描述,府衙的画师画的图像,还请县主看看,有没有你认得的人。” 林大人把画像摊在桌面上,陈果儿一眼就认出了阿廖,虽然画的只有六分像,但陈果儿确定就是阿廖,阿廖的左眼眼角有颗痣。 “这人认得,他叫阿廖,是萧清宇的手下,在大梁军中,曾经奉命跟过我一段时间。” 林大人喜上眉梢:“县主确定?” 陈果儿道:“确定,你们可以请画师来,我来描述,或许可以画的更像一些。” 第七百八十三章 身陷囹圄 陈果儿万万没想到,自己全力配合官府缉拿大梁奸细,结果自己反被请进了大内监牢。 是林大人无法交差,拿她当替罪羊吗? 陈果儿觉得或许是某人借题发挥吧! 她还真没想到,这人连她都不放过。 很快,姚公公的出现证实了她的猜想。 姚公公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怀德县主,穆将军在哪?” 陈果儿淡漠道:“我也想知道。” “县主,杂家是奉旨来问话,还望县主如实以告,以免吃苦头。” “我说的就是实话。” 姚公公皮笑肉不笑,道:“先是传来曹鹏将军叛逃的消息,随后穆将军带着七万兵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曹将军到底是叛逃了?还是已经丧命于穆将军之手?穆将军到底是失踪了?还是已经通敌叛国,未得而知……紧接着京城又出事,众所周知,京城的防卫不可谓不森严,入城之人须有路引,再三查证,大梁奸细岂是那么容易混进来?定然是有人做内应,偏巧你与那奸细认得。” “县主,你一个弱女子,对上身强体壮武艺高强的大梁奸细,居然能一招制服,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而且那么巧,大梁大皇子遇刺的时候你就在东兴酒楼,更巧的是,那一晚,你的家人也在正阳门外,可他们却毫发无损,这莫不是你与大梁四皇子早就计划好的,你帮他杀了大梁大皇子,助他夺皇位?” 陈果儿气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穆将军要想通敌叛国,早在云州城第一次被二十万大梁军围困强攻之时便可叛,何必固守?你知道两次云州守卫战死了多少将士,你知道穆将军始终坚守在城头浴血奋战,浑身上下有多少伤口。我若要通敌叛国,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刺杀平南王?”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这样的借口未免太可笑了。 姚公公嘴角一扯,道:“死守云州是为了博名声,穆将军的家人尚在京城,他总得替他家人考虑不是?至于你刺杀平南王,你若不刺杀平南王,哪轮到萧清宇带兵出征呢?” 陈果儿差点没气吐血:“萧清宇二十万大军被穆将军打的狼狈逃窜,十不存三,萧清宇恨得不得将穆将军碎尸万段,何来通敌一说?穆将军铁骨铮铮,赤血丹心,如今身陷敌境,生死不明,却被如此污蔑,皇上就不怕满朝文武寒了心?就不怕再无人敢替大周卖命?” 陈果儿冷了脸道:“皇上要扣什么罪名给我或是给穆将军,只管扣便是,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但要想我认罪,或是构陷穆将军,万万不可能。” 姚公公:“怀德县主好硬气,你可以不顾自身安危,难道你也不顾你家人你朋友的性命?” 陈果儿冷冷一笑:“我父母虽然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老百姓,却也知道做人要忠义,我的朋友亦是有情有义之人,他们倘若真为我所累,我只能表示遗憾,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他们这份情。” 姚公公面部肌肉抽了抽,这女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呢! 第七百八十四章 猜测 陈果儿被带走,二妞第一时间让伙计去找老吴,让老吴想办法通知韩少元,自己则跑去找许阅,许阅不在家也不在铺子里,说是在御医院当值,二妞又去了穆府。 穆夫人听说陈果儿被抓了,无比震惊,陈果儿能犯什么事儿被抓?而且抓她的还是禁军? “我这便进宫去问皇上要人,谁都知道陈果儿是我穆家未过门的媳妇,他到底几个意思?”穆夫人气冲冲的就要进宫找皇上理论。 真的太过分了,穆恒被困大梁音讯全无,生死未卜,穆允还在幽州作战,皇后被剥夺了执掌六宫之权,现在陈果儿也被抓了,难道皇上当真要把穆家赶尽杀绝吗? 穆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 穆家好歹与他有一脉血亲,他就是这么对他母后的娘家人? 他能坐上这把龙椅,还不是靠穆恒竭力扶持? 他就这么对待有功之臣? 穆岚拦住她:“娘,您先冷静,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陈果儿为什么被抓。” “这还用问吗?他要对付陈果儿,就是要对付你大哥,对付咱们穆家。” 穆夫人倒不是说气话,她就是这么觉得。 韩少元得到消息,忙叫上许阅出了宫,老吴在宫门外等的心焦。 见两人出来忙迎上去。 “老吴,怎么回事?陈果儿为什么会被抓?”韩少元问。 “我也不知道啊,大家都一头雾水,只知道是宫里太监带人来抓的,二话不说把人带走了。” 许阅道:“我们先去同济堂。” “同济堂被封了,去我那吧!二妞说了,到我那汇合。”老吴道。 于是三人去了老吴家,二妞已经在等了。 二妞说穆夫人已经进宫去找皇上了,有什么消息会派人送这来。 韩少元仔仔细细问了经过。 二妞说那位公公她见过,跟着姚公公去过十里铺宣旨,陈果儿叫他刘公公。他们是用锁链锁了陈果儿走的。 韩少元和许阅对了个眼,俱是面色凝重。 刘公公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这么说,是皇上下令抓陈果儿的。 那就麻烦了。 “有没有可能是八皇叔的案子。”许阅猜测。 八皇叔的案子到现在没了结,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韩少元沉吟道:“我倒觉得可能跟上元节的事儿有关。” 许阅错愕:“上元节的事跟陈果儿有什么关系?要不是陈果儿,官府还不知道是谁刺杀了那个萧沐风。” “坏就坏在这,大梁派来的刺客已经跑了,朝廷总得给个说法,我就担心皇上要扣陈果儿一个里通外邦的罪名,让陈果儿当这个替罪羊。” “还有谁比陈果儿更合适呢?陈果儿去过大梁皇宫,给大梁皇后治过病,还当过萧清宇的专属医官,最要紧的是,穆恒带着七万大军不知所踪。” 韩少元分析道。 老吴瞠目结舌:“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韩少元冷笑:“荒唐的事还少吗?皇上为了推卸责任,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他连穆恒都想杀,还在乎多杀一个陈果儿? 许阅听的毛骨悚然:“我们先不要自己在这吓唬自己,还是等穆夫人从宫里出来再说。” 第七百八十五章 说中了 还以为穆府很快能有消息,谁知等了大半天,穆岚才来。 “我娘没见到皇上,在泰元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皇上就是不见,皇后也不敢见我娘,还是苏太妃让人悄悄给我娘递话,说陈果儿被关在大内监牢,姚公公亲自去审问,应该是与大梁大皇子的死有关。” 韩少元怒拍桌子:“被我说中了吧!他们抓不到人,就拿陈果儿当替罪羊。” 许阅一时也没了主意。 穆岚道:“我现在担心还不止是大梁大皇子遇刺一桩事儿,可能还牵扯到我哥,陈果儿和我哥的关系众所周知,我哥正带兵伐梁,却没了音讯,要是这时候给陈果儿扣上一顶通敌的罪名,那我哥岂不是嫌疑更大?” 韩少元道:“你说对了,所以,皇上真正想对付的是你哥。” 老吴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皇家要是无耻起来,即便是封疆大吏又能怎样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陈果儿这样的医学天才,而且是他见过的把大医精诚之道融入骨血的这么一位好大夫,却成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太可惜了,难道真的让陈果儿变成第二个沈心彤吗? “我们能不能联合药行的人为陈果儿呼吁一下?制造舆论,为陈果儿喊冤?”许阅问道。 现在官府已经宣布,正阳门惨祸是大梁奸细造成的,若朝廷当真扣陈果儿一个通敌的罪名,怕是不用朝廷动手,陈果儿就得被老百姓的吐沫淹死了。 韩少元想了想,问穆岚:“穆将军被曹将军出卖的事情,你们传扬出去了吗?” 穆岚道:“也没刻意传,有些消息灵通的上我家打听,我们才说上那么一两句。” “传,赶快传,想办法传的人尽皆知。还有,赶紧给你二哥去信,相信朝廷马上会召他回京,他绝不能回来,让他想办法拖延归期。”韩少元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去打算。 只要穆允不回来,穆允手里还拽着十几万兵马,皇上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穆岚点头:“我这便回去安排。” 韩少元道:“许大夫,你我分头行动,尽量联络更多的人为陈果儿呼吁。” 许阅:“没问题。” “等等。”老吴道。 “你们两在御医院任职,还是不要出面了,一来不方便,二来,现在还不到你们出面的时候。就交给我来办吧!”老吴道,他都快半截入土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许阅道:“老吴,陈果儿是从回春堂出去的,尽管我没教她什么,但在世人眼里,我是她的老师,没什么好避讳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韩少元就先不要出面了,毕竟现在皇上对你信任有加,或许关键时刻,你能帮上忙。” 韩少元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你们是陈果儿的老师,可我是陈果儿最好的朋友,可以为对方豁出性命的那种,但他还是决定听许阅的,不能一下子把牌都打出去。 “那我呢?我能做什么?”二妞也想出力。 韩少元看着她,沉吟道:“你回趟十里铺,把陈果儿被抓的消息告诉陈叔,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这事肯定瞒不住,与其从别人口中听到消息,不如让二妞去说。 第七百八十六章 分头行动 陈正德听了二妞带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明明是果儿帮官府查案,怎么还赖到果儿头上了呢? 吴氏当即就哭了出来。 “是我连累了果儿,要不是我非要进城看花灯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 “吴婶,这怎么能怪您,您可千万别这么想。”二妞安慰道。 吴氏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哪里听的进去劝,就觉得是自己害了果儿。 “行了,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现在咱们要沉住气,白的硬要说成黑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陈正德已经下定决心,要是事情真如二妞说的那样,那他这个当爹的就算去滚钉板告御状,也要帮果儿洗刷冤情。 果儿是个好大夫,救了那么多人,都说善有善报,老天若是不公,他便是到了地底下也要跟阎罗王告状的。 “陈叔,您放心,韩少元,许大夫还有穆家都在想办法呢!”二妞道。 陈正德点点头:“让他们费心了。” 二妞走后,陈正德跟吴氏说:“你让巧花带着虎儿回她娘家避避风头。” 他和吴氏是绝对不会走的,果儿又没错,走什么走?事情真到那个地步,拉去砍头他也认。但虎儿是陈家唯一的血脉,他还是要为虎儿考虑考虑。 巧花掀了门帘进来:“爹,我都听见了,但这事儿我不能听你的,我巧花虽然毛病不少,但还不至于做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儿。” 巧花倒不是真的这般讲义气,纯粹是觉得果儿都是皇上亲自封的县主,而且还是康平侯府未过门的儿媳妇,还是大周的宝贝神九针,岂是某些人想往果儿头上泼脏水就能泼的? 她这时候摆出态度来,等危机过后,老陈家的人还不得高看她一眼? 只是巧花不知道,想栽赃果儿的正是封果儿为县主的人。她若是知道,这会儿怕是腿都吓软了。 陈正德颇为意外,巧花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不像是演戏。 意外之余,陈正德感到欣慰,巧花越来越越有陈家人的脾性了。 “行,那就不走,咱们一家人一起面对。” 许阅东奔西走,联络各大药行,而老吴那边则在医馆里做宣传。 如今医馆的规模扩大了,朝廷每年的拨款也增加了,收益的百姓越来越多,这得多亏了陈果儿,正是陈果儿在当御医院副院使的时候为医馆争取到的待遇,而且陈果儿有时间也会过来帮忙。所以,医馆里的大夫和护工都很感激陈果儿,并为陈果儿曾经在这里学习过感到骄傲。 老吴一发动,大家就自觉的帮忙替陈果儿喊冤。 “说陈御医通敌?这些狗官他们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狗官有脑子也不会是狗官了,自己没本事抓人,却来诬陷陈御医。” “他们只会拿老实人当替罪羊。” “陈御医还杀了大梁的平南王呢!咱们大周在平南王手上吃了多少败仗,要不是陈御医豁出性命去弄死了平南王,说不定大周早沦陷了。” “可不是嘛!听说大梁的大皇子还是陈御医给抓住的,皇上因此还封陈御医为怀德县主。这样的人,她会通敌?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 病患及家属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义愤填膺,最后达成共识,决不能让陈御医吃这冤枉官司,受这冤枉气,大家都去宣扬,让更多老百姓知道这事儿。 第七百八十七章 心凉凉 老吴这边进展顺利,但许阅这边却是四处碰壁,大家一听说陈果儿卷入通敌案,都谨慎的很,嘴上说绝不相信陈果儿会通敌,但要拿出实际行动支持,一个个的反过来劝许阅不要着急,要相信官府会查清,会还陈果儿一个清白的。 许阅倒不是生气,就觉得心凉,真的没人愿意帮忙吗? 许阅最后来到沈家的怀仁堂。沈知方听说了事情原委,便道:“需要我们怎么做?这个忙我们肯定帮。” 许阅稍感安慰,道:“我本想联合京城各大药堂联名上书替陈果儿呼吁,但今天跑了好几家,都被拒绝了。” 沈知方道:“那是因为带头的人少,三溪堂那边我去说,老孙会卖我面子的,你的回春堂,加上三溪堂和怀仁堂带头,相信其他人会同意的。” 三溪堂原来是李家的,但李家因为李诗琴姐妹犯了大罪,全家都被问罪,最后他的好友孙怀成接手了三溪堂,成为三溪堂新东家,沈知方有把握说服孙怀成。 许阅欣喜:“那就有劳沈伯父了。” 一旁的沈心怡开口道:“爹,我觉得此事还需谨慎才是,毕竟通敌的罪名不小,朝廷若无实据,怎敢抓陈果儿,要知陈果儿是皇上亲封的怀德县主,大周的神九针。” 沈知方不悦道:“心怡,你怎么能这么说,陈果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况且她有恩于咱们家,是她替你大姐洗刷了冤屈,没有她,我们现在还在漠北为奴。” “再说了,朝廷办的事儿就一定是对的吗?当初你姐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被冤死的吗?” “爹,我也不是说不帮,我就是觉得咱们再等等,再看看,或者咱们能找到陈果儿清白的证据再说。不然大家兴师动众联名上书也无用。” 沈心睿听不下去了:“姐,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你就是怕事儿。” 沈心怡有一瞬的尴尬:“是,我怕事儿,你忘了我们在漠北那几年吃的苦头了?朝廷要办陈果儿,你们真以为靠几个小老百姓的呼吁就能改变他们的想法?别做梦了。” “可是如果我们连试都不试,一点声音都不发,那果儿姐就真的没指望了。”沈心睿道。 “睿儿说的对,心怡,这事儿你不用再说,我已经决定了。”沈知方决然道,这个忙必须帮。 许阅却是苦笑了下:“多谢沈伯父大义,不过我改主意了,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许阅起身告辞。 沈知方愕然:“贤侄,这是何故?” 他都答应了,许阅怎么又改主意了呢? 许阅看了一眼沈心怡,他是真没想到沈心怡居然也会反对,这个再过两天就会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是他在心彤离开后,唯一动过心的女人,这会儿却叫他五味杂陈,失望透顶。 心怡是心彤的妹妹,她们有着相似的容貌,一样的聪明,但心彤是纯粹的,黑白分明的,而心怡……终究不是心彤。 “伯父,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毕竟这事儿确实要承担风险。”许阅道。连沈心怡都反对,他实在没有信心去说服其他人。 第七百八十八章 推迟婚期 “那陈果儿怎么办?”沈知方问。 许阅道:“我现在也没好主意,再想想吧!对了,后天的婚事,我想……暂时延缓为好,正阳门惨案死了那么多人,近期不适合办喜事儿,伯父觉得呢?” 他不是要悔婚,他不会悔婚,哪怕他对沈心怡再失望,他也会娶她,好好对她,只是眼下陈果儿身陷牢狱,他实在没心情办婚事。 许阅这话一出,沈心怡猛地抬眼望向许阅,随即眼里盛满了委屈,怨恨。 她很难不怀疑他推迟婚期的真实原由,她不同意救陈果儿让他不高兴了,失望了。 可她有错吗?沈家好不容易才获得平宁,凭什么要为了陈果儿去冒险? 是,陈果儿是帮过沈家,可陈果儿是奔着帮沈家才去查大姐的冤情吗?还不是为了帮她自己的男人,帮沈家不过是顺带而已,就为了一个顺水人情,沈家就要为陈果儿付出那么多,值得吗? 还有,外边都在传,许阅对陈果儿有意,若非原来康平侯穆恒看上了陈果儿,谁知道最后陈果儿会嫁给谁。 许阅为了陈果儿,连回春堂都要豁出去,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甚至连婚期都要推迟,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所谓的师徒之情。 这才是她反对帮陈果儿最大的理由。 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为了陈果儿要抛弃一切? 她不乐意,她不答应。 沈知方怔愣了下,表示理解,陈果儿是回春堂出去的,与许阅有师徒之谊,现在陈果儿出事儿,情况不明,许阅怎么可能有心情办婚事。 于是,沈知方道:“就按你说的办,婚期延后,等该忙的事儿都忙完了再定。” “多谢伯父理解。”许阅真心实意地给沈知方拱手一礼。 等许阅走后,沈心怡质问父亲:“爹,你为什么要答应推迟婚期?” 不等沈知方开口,沈心睿冷哼道:“陈果儿冤案缠身,你觉得许大哥有心情办喜事儿吗?他要真在这时候办喜事儿,别人会怎么看他?许大哥才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沈心睿把薄情寡义四个字咬的特别重,而且是看着沈心怡说的,意有所指很明显了。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沈心怡咬着牙,心里的委屈又多了几分。 “我说的许大哥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怎么就踩到你的尾巴了?”沈心睿反呛,自从回到京城后,他觉得二姐变了,变自私了。 眼看姐弟两要吵起来,沈知方道:“行了,都少说两句。不过,心怡,你今天说的话很不应该,做人还是要讲个义字的,别说陈果儿于咱们家有恩,就冲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大夫,咱们能帮也得帮。” “就是。”沈心睿搭腔。 沈心怡气的掉眼泪:“是,我不讲义气,不知恩图报,我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行了吧,我只想一家人安安生生过日子不想卷入是非争端有错吗?” 说着沈心怡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沈知方啧啧:“这孩子,气性越来越大了,半句都说不得。” 第七百八十九章 失去先机 晚上大家又在老吴家集中,穆岚也过来。 “这是今天刚收到的我二哥的信。郭检郭将军又找到了曹鹏部下的士兵五人,他们的说辞一致,就是曹鹏私自带兵逃离了土城堡,并且带走了军中所有粮草,郭检将军正在全力搜索曹鹏的下落。” 韩少元看完信:“现在最关键是穆将军安然,只要穆将军没事儿,皇上就不会轻易动陈果儿,才会有更多人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许阅深以为然,这一天四处碰壁,他是感触颇深。 穆岚道:“还好军中男儿多血性,知道这事儿,都义愤不已,我二哥已经联络南疆的戚将军,西边的周将军,还有现在在北境的诸位将军,联名上书严惩曹鹏,还我大哥一个公道。我娘也联络了京城里几位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这几日他们也会上折子。先把我大哥的事儿闹大,皇上想对陈果儿下手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钟良举手。 韩少元瞧见了:“你想说什么?” 钟良道:“我和天佑他们商量了一下,把陈果儿刺杀平南王,活捉大梁大皇子以及在云州保卫战中巧设火带抵御强敌的事儿让说书的给编成故事来讲,我们下午分头找了几个说书人,他们都很感兴趣,说是马上安排,就不知道有没有用。” 老吴闻言,拍了下钟良的脑袋:“好小子,脑子挺灵光啊,我在医馆费了那么多口舌,还不如你这法子管用。” 韩少元道:“钟良,这回你们帮上大忙了,陈果儿就是太低调,不喜张扬,咱们就给她好好宣传宣传,让大周的老百姓都知道知道,陈果儿到底有多了不起,钟良,不止要宣扬这几件事儿,还有陈果儿勇夺神九针,赴山西治理疫病什么的都给安排上,山西之行,你有随行,具体情况你最清楚,这事儿就交个你了。” 钟良受了表扬,信心百倍,拍胸脯保证:“交给我,没问题。” 皇上这几天心情烦躁的很,曹鹏的事就像捅了马蜂窝,军中炸了锅,群情激奋,纷纷上折子要求严惩曹鹏并派兵去寻找穆恒下落。 而穆恒到现在还没消息,带着七万人马毫无踪影。 这是其中一桩糟心事,其二,正阳门事件影响极其恶劣,死了那么多老百姓不说,关键是萧沐风死了,导致各国的使臣都来质疑大周京城的安全问题,也加深了大梁和大周的仇怨。 他本想把陈果儿推出来当替罪羊,一来可以把问题推回大梁,也可堵住百姓的怒火;二来,陈果儿与穆恒感情深厚,只要把陈果儿拽在手心里,穆恒就翻不出他的掌心。 顺天府已经把证人证词都伪造好了,不需要陈果儿供认,也能将陈果儿通敌的罪名坐实,但他想再等几天,等等穆恒的消息,谁知就是这几天里,京城到处在传扬陈果儿的事迹,陈果儿是如何冒险刺杀平南王,为大周备战争取时间,陈果儿是如何智擒萧沐风,解了云州之困,陈果儿是如何在危机关头想出设置火带阻止强敌入城等等……如今的陈果儿已然成为人人称颂的英雄。每天都有大批百姓去顺天府抗议,要求释放陈果儿。 皇上看看案上摊着的供词,无比头疼,现在再用这份供词的上所述给陈果儿定罪,又有谁会信呢?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先机。 第七百九十章 静候佳音 陈果儿看着墙上的印痕,她被关进来已经十七天,这十七天里,姚公公来过六趟,林大人来过三回。 都是来往她身上按罪名,劝说她识趣些,死她一个,总比身边的人都受连累的好。 哄小孩儿呢? 她不承认,最多弄死她一个,她若承认,那才真叫祸及满门。通敌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但陈家要完,穆家也要受连累,穆恒的部下,穆允的部下都逃不掉,到时候血流成河,都成了她的罪过。 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认罪的,不管他们使什么手段,她都不会就犯。 铛铛铛,狱卒敲着牢门。 “陈果儿,吃饭了。” 狱卒放下一碗薄粥,两个馒头便走了,去下一间牢房送饭。 陈果儿起身去拿她的晚饭。 一天就两顿,早上是薄的能照见人影的米汤,晚饭会添两个馒头。 好在她食量本来就不大,倒是能熬的过去。 陈果儿用银针试了试吃食,看银针光亮如新,再小小的品一口,确定没问题,这才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她不是怕下毒,皇上也用不着给她下毒,要她死,赐一壶毒酒就行,她是怕他们在吃食里下一些迷惑神志的药,让她稀里糊涂的签字画押。 不得不防啊,皇上的无耻,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陈果儿咬了口馒头。 呃……馒头里塞了个小纸卷。 陈果儿心跳漏了一拍,忙左右看了看,没人,转过身把纸卷抽出来,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保重身体,静候佳音。 这字体看不出来是谁写的,笔迹肯定做过伪装,所以她无法判断是谁给她传的信。但可以肯定的是,外面的人或许是穆家,或许是韩少元许阅他们,他们没有放弃,在想办法救她,而且应该有成效了,不然不会让她静候佳音。 笼在她心头十七天的阴云终于拨开了一线光明。 泰元殿里,皇上看着刚送到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脸色阴沉的可怕。 曹鹏找着了,已经成为一具冰冻的尸体,这是好事儿,可问题是,随之而来的,还有穆恒的消息,穆恒率领七万大军,在粮草尽绝的情况下,居然没全军覆没,而且他们趁着风雪,一连拔掉了大梁七座城池,而因为大雪封路,信息滞后,等大梁反应过来,穆恒的七万兵马又消失了。 穆恒没死,穆恒又立大功了,文书是先送到兵部,兵部再呈上来,所以,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了。穆恒的声望又将到达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 该死的曹鹏,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明明十万兵马在他的掌控之中,进入大梁后,随便找个机会解决掉穆恒,很难吗? 结果不但事没办成,曹鹏这蠢货还白送了穆恒七万兵马,让穆恒又立大功。 如今穆允雄踞北境,传了道圣旨让他回京,他也不回来,说是带兵肃清叛军去了,人不在幽州,人不在,圣旨自然也传不到穆允手里,你还不能说他抗旨不遵。 皇上眉头深蹙,感觉穆家兄弟这些举动不同寻常。 第七百九十一章 陈妃中毒 沈如澜回到御医院就被韩少元叫了去。 “怎么样?”韩少元关上门急声问道。 沈如澜道:“春桃说已经交给她哥了,她哥答应帮忙。” 说来也是巧,沈如澜一时发善心救了生病的宫女春桃,而春桃的哥哥就在大内监牢当差。 “春桃她哥还说,虽然姚公公和林大人频繁去审问陈果儿,但不曾对陈果儿用刑,以后会不会就不知道了。” 韩少元道:“应该不会了,穆恒又立大功,而且陈果儿深得民心,如果那位非要给陈果儿按一个通敌的罪名,难以服众。” 他们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起到了效果,现在京中老百姓都知道官府无能,拿陈果儿顶罪,都很愤慨。 沈如澜没韩少元这么乐观,韩少元和许阅他们都觉得只要穆恒没事儿,皇上就会投鼠忌器,可皇上如果一心要对付穆恒,陈果儿便是他最好的突破口,皇上不会轻易放掉陈果儿的。 “沈御医,沈御医……”屋外传来阿漓的声音。 沈如澜去开门:“阿漓,有事儿?” “沈御医,宸华宫来人传御医,说是陈妃腹痛难忍,还呕吐。” 沈如澜心头一凛,陈妃不久前查出怀了身孕。 韩少元道:“我与你一同去看看。” 陈妃如今是最受宠的妃子,皇上对这个孩子十分重视,让沈如澜专门负责陈妃养胎事宜,万一陈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不但沈如澜要遭殃,整个御医院怕是都要承受皇上的怒火。 两人急忙去到宸华殿,韩少元在外候着,沈如澜进去诊治。 陈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痛的直冒冷汗。 沈如澜一边把脉,一边问陈妃的贴身宫女。 “今日陈妃娘娘都吃了些什么?” 宫女回道:“早上喝了碗燕窝鸡丝粥,外加两个四喜蒸饺,中午吃了松花小肚儿、栗子肉、清蒸鳜鱼、笋尖老鸭汤、一碗八宝饭。” “别的呢?” “陈妃娘娘这两日有点咳嗽,便吃了几颗白果。” 沈如澜顿时急了:“陈妃娘娘怀有身孕怎可食用白果?白果是药,岂能乱吃?” 宫女快哭了,是娘娘自己说她以前咳嗽就吃白果,十分有效,她们这些下人也劝过,是不是问问御医,娘娘说不用问,她吃惯了的,她们能怎么办? 可这会儿当着娘娘的面,她不敢说是娘娘自己非要吃。 “吃了多少颗?” “大概……大概六七颗。” 沈如澜气极:“简直胡闹。” “沈御医,本宫让你来是给本宫治病的,不是听你数落本宫的。”陈妃忍着痛叱责道。 原来是陈妃娘娘自己作死,陈妃自己作死便罢了,搞不好,连这一宫的下人还有她这个主治御医都要被她作死了。 她已经再三叮嘱,吃食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尤其是药,必须经过她的审核方能服用。 沈如澜强忍住怒火,道:“回娘娘,您现在的症状是白果中毒所致。” “不可能,本宫从小就吃白果,从未中过毒。” “娘娘,可您现在怀着身孕,怀孕后体质会有所改变,以前能吃的东西,不代表孕期也能吃。” 第七百九十二章 有人能治 陈妃怔愣住:“那……那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胎儿?本宫疼的受不了了……” 沈如澜道:“韩院使就在外面,请容臣与韩院使商议后再做决断,毕竟娘娘有孕在身,常规的解毒手段娘娘不一定受的住。” 皇上闻讯抛下议事的大臣,匆匆赶来宸华殿。 韩少元和沈如澜正在商量对策,只听外头姚公公尖着嗓子高唱:“皇上驾到……” 韩少元和沈如澜忙跪下接驾。 皇上进殿来,铁青着脸:“怎么回事?陈妃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不舒服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一殿的宫人吓的瑟瑟发抖。 皇上目光如刀又看向韩少元和沈如澜:“你们御医院又是怎么伺候的?” 韩少元拱手:“启禀皇上,事情已经查明,因为陈妃娘娘这几日有些咳嗽,沈御医开了枇杷雪梨膏止咳,但陈妃娘娘以前喜食白果止咳,这次便命人弄了些白果来食用,未知会沈御医,以致白果中毒。” 皇上诧异:“白果怎会中毒?” 韩少元道:“回皇上,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些人食用白果无事,但有些人即便食用的是炒熟的白果也会中毒,陈妃娘娘以前食用无事,但如今陈妃娘娘有孕在身,便食用不得。” 皇上怒视一众宫人:“是谁把白果弄进来的?” 一宫人伏地叩首,哭道:“皇上,是娘娘非要,奴婢不敢不从。” 皇上冷冷道:“拉下去,杖毙。” 韩少元和沈如澜皆心有戚戚,皇上如今变的喜怒无常还暴戾,动不动就要人命,哪里还有半点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的影子。 “韩院使,你们还不快想办法替娘娘解毒?”皇上催促道。 韩少元踟蹰道:“回皇上,陈妃娘娘中毒颇深,情况危机,若用常法解毒,保住娘娘性命自是无忧,但娘娘肚子里的胎儿就危险了。恕臣医学浅薄,大小都保的话,臣实在无能为力。” 里头传来陈妃的呼痛声。 皇上只觉两眼发黑,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冷冷道:“韩院使,若是救不了娘娘,保不住龙胎,孤要你们御医院的御医陪葬。” 韩少元面不改色,深深叩首:“皇上便是杀了微臣,微臣也无能为力。” “韩、少、元。”皇上气的咬牙切齿,直呼其名。 沈如澜忙道:“皇上息怒,其实有一个人能救陈妃娘娘。” 皇上道:“谁。” “陈果儿,陈果儿一手银针术出神入化,她可以用银针解毒,将伤害最小化,或许既能解娘娘的毒还能保住龙胎。”沈如澜道。 这是刚才她和韩少元商议的结果,让陈果儿来。 皇上陈妃肚子里的孩子之重视,或许能看在陈果儿救了陈妃和龙胎的份上,放陈果儿一马,即便不能,他们也能趁机见见陈果儿。 皇上犹豫,他把陈果儿下了狱,逼陈果儿承认通敌之罪,现在又要陈果儿替他办差…… “皇上,臣妾受不了了,救救臣妾……”内殿又传来陈妃的呼喊。 皇上咬了咬牙:“姚曾,带陈果儿。” 第七百九十三章 无恙 沈如澜在大内监牢外徘徊,终于看到陈果儿出来,沈如澜快步迎上前去。 “果儿。” “如澜,你怎么在这?” 陈果儿并不知自己为什么能出大牢,狱卒只说让她跟着走,她还以为姚公公或是林大人要提审她了。 “边走边说吧,救人要紧。”姚曾道。 “救人?”陈果儿诧异。 沈如澜道:“陈妃娘娘怀有身孕,现在白果中毒了,情况危急。” 沈如澜说着,趁姚公公不注意给陈果儿递了个眼色。 陈果儿略一思忖就明白了,白果中毒,若当真情况危急,怕也来不及传关在大内监牢的她过去。所以,情况应该是在沈如澜控制之内的,沈如澜是想把这个表现的机会留给她,毕竟陈妃是皇上现下最宠爱的妃子。 “有孕在身怎可乱吃白果?这下麻烦了。”陈果儿道。 姚公公闻言,心下越发着急,催促道:“怀德县主,请走快些。” 到了宸华殿,沈如澜见皇上的仪仗还在,但人不在外殿,这个时候皇上肯定不会离开的,韩少元也不会离开。这时有宫娥往偏殿送茶水。沈如澜和陈果儿对了个眼神,皇上应该在偏殿,故意避开陈果儿,可能是不想见陈果儿吧! 陈果儿和沈如澜进了内殿,两人合力,又是施针,又是催吐,忙了一个多时辰,陈妃娘娘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姚公公在外殿等消息,见陈果儿出来,问:“娘娘怎样了?” 陈果儿道:“已经无忧了。” 姚公公长舒一口气,忙要去禀报皇上。 “姚公公。”陈果儿叫住他。 “怀德县主还有什么事儿?” “姚公公,烦请姚公公帮我向皇上讨个恩典。” 姚公公犹豫,按说陈果儿救了陈妃娘娘还有娘娘肚子里的龙胎,乃是大功一件,的确该赏,可现在陈果儿的情况特殊,万一陈果儿提出让皇上放了她,皇上怕是不会答应。 陈果儿看姚公公为难的样子,淡淡一笑:“恳请皇上容我沐浴更衣。” 姚公公:就这…… 姚公公暗松一气,道:“杂家会代为传达。” 偏殿里,韩少元静静地站在一旁,陪同皇上等消息,他很想出去见见陈果儿,可他不能,非但不能,连面上都不敢表露出一丝想见陈果儿的情绪。 皇上手里盘的核桃都快被他捏碎了,烦躁不已。 “怎么这么久还没消息?” 韩少元道:“皇上放心,陈果儿出马,陈妃娘娘和龙胎必定无忧。” 皇上冷哼:“你倒是相信她。” 韩少元道:“回皇上,陈果儿的医术确实在臣之上。” 皇上面色不愉,说的好像御医院除了陈果儿,都是些废物似的。 终于等来了姚公公。 姚公公道:“皇上,娘娘无碍了。” 皇上追问:“那胎儿呢?” 姚公公笑道:“龙胎也无恙。” 皇上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韩少元也做出欣喜的表情:“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姚公公道:“启禀皇上,怀德县主想向皇上讨个恩典。” 皇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她想要什么恩典?” 韩少元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陈果儿不会以为她救了陈妃母子,皇上就会放了她吧?看皇上这神情,怕是难。 姚公公道:“怀德县主想沐浴更衣。” 第七百九十四章 圣心难测 这么小的要求,皇上不好意思拒绝,便准了,至于上哪儿沐浴,皇上没限定,所以陈果儿理所当然去了沈如澜那。 她提出这要求的目的就是制造能跟沈如澜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以互通消息。 陈果儿坐在浴桶里泡着热水,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虽说立春已过,但天还冷,大牢内阴冷潮湿,加上她内伤未愈,一直得不到医治,全靠穆恒教她的吐纳心法缓解寒冷和病痛。 沈如澜往热水里加了些红花等药材,有助于活血去湿气。 “韩少元去准备你的伤药,待会儿我帮你衣襟里藏一些,你手里拿一些,万一被没收了,也还有。”沈如澜道。 “让你们费心了。”陈果儿感激道。 “我倒没费什么心,想帮也帮不上,韩少元,许大夫,还有老吴他们一直没闲着,都在想办法。” “我家里还好吗?” “还好,伯父伯母还算沉得住气,二妞常回趟十里铺,安抚他们。” “穆恒?有消息吗?” 沈如澜道:“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儿,穆岚昨日传来消息,穆恒带着七万兵马拔了大梁七座城池,穆允已经悄悄派人去接应了,兵部只收到捷报,其他不知。” “太好了。”陈果儿欣喜不已,她就知道穆恒不会有事的。 “还有,皇上下旨让穆允回来,还好韩少元他们先料到了,穆家给穆允去了信,让穆允别回来。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儿,郭将军找到了曹鹏的尸体,在他身上搜出一份密旨,皇上让曹鹏见机行事,除掉穆恒。” 沈如澜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着实下了一跳,因为先前只是猜测,心里总存了一丝侥幸,或许皇上只是决断草率了些,才让穆恒讨伐大梁,现在是坐实了,皇上就是要除掉穆恒。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穆恒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从龙有功,还是皇上的亲表弟……”沈如澜想不通。 “圣心难测。”陈果儿苦笑,这其中的原由不能为外人道,但皇上若逼人太甚,穆恒也不会引颈就戮的。 沈如澜点点头:“不管怎样,穆恒有消息了便是好消息,穆恒立了大功,现在外头都知道了你在大梁还有云州的所作所为,皇上硬要给你扣上一个通敌的罪名,必犯众怒,你暂时不会有事了。” 陈果儿心说:未必,只怕更糟,万一皇上利用她对付穆恒怎么办? 依皇上的阴狠,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陈果儿问:“今天我收到一张纸条,你知道是谁送进来的?” 沈如澜笑了笑:“是我,先前我救了一个宫女春桃,她哥就在大内监牢当差,我拖她捎信给你,安安你的心,没想到陈妃又送了咱们一个机会。” 陈果儿点点头:“如澜,你跟韩少元说一声,帮我备一颗假死药,或许会用到。” 沈如澜诧异:“你想假死脱身?这……这太冒险了,万一皇上要焚烧你的身体怎么办?” 这不是没可能的,毕竟在皇上看来陈果儿是大周名医,医学超绝,肯定会疑心的。 陈果儿道:“先帮我备着。” 倘若真走到那一步,她宁可死也不会做皇上的棋子陷穆恒于危险境地。 第七百九十五章 兄弟重逢 穆允带着一队心腹赶赴燕山,若非大哥的密信,他怎么都想不到大哥拔掉大梁七座城池后,一头扎进了燕山深处。 张北怀已经在燕山脚下等候多时,带着穆允往深山里钻,走了大半日才来到驻扎地。 穆允观察地形,感慨大哥寻了个好去处,依仗山势,隐匿行踪,若非有人带路,不然在山里乱转很难发现营地,且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除非大梁和大周联手,大举进兵,两面夹击,否则很难动得了大哥的七万兵马。 穆恒得知穆允来了,出来相迎,兄弟两狠狠地拥抱了下。 “可算把你等来了。”穆恒笑道。 穆允也笑:“我收到信,马不停蹄的赶来。” 穆恒拍拍穆允的肩膀:“到屋里说话。” 屋里生了碳火,暖融融的,喝了杯热茶,驱散了体内的寒气,穆允才道:“大哥,你们在土城堡是怎么脱险的?我收到郭检的消息,得知曹鹏带走了所有粮草和三万兵马,把我给急的。” 穆恒笑道:“这还不简单,杀了战马充饥,用滑雪板行走,我跟你说,那滑雪板特别好使,行走如飞。我们就在大梁境内转悠,出其不意发动攻击,一路打一路补给,不过,我也是见好就收,回撤到燕山,不然继续孤军深入,等大梁那边反应过来,我这七万兵马就成包子馅了。” 说罢,穆恒道:“曹鹏回云州了?” 穆允摇摇头:“曹鹏死了,他离开土城堡后,带着三万大军冒着风雪前行,迷了路,粮草尽,活活冻死饿死,有几个士兵倒是走对了方向,被云州城附近的百姓发现,不然郭检还不知道土城堡发生了什么,郭检将此事上报朝廷,一面派人加大搜寻力度,终于找到了曹鹏所部,三万人,活下来不足一百。” 穆恒好一阵无语,不为曹鹏,只为那三万活活冻死饿死的将士。 “郭检在曹鹏身上搜到了这个。”穆允从怀里拿出一封密旨。 穆恒已经猜到上面写的什么,一看之下,果不其然,皇上确实让曹鹏见机行事除掉他。 “这个蠢货,竟然还留着密旨。”穆允道。 穆恒冷笑:“曹鹏这是对完成皇命没什么信心,留着密旨到时候也有个说法,京城里有消息吗?” 穆恒收起密旨,问道。 穆允正要开口,只听屋外有人欣喜道:“小穆将军来了?” 随即一人推门进来,穆允诧异:“华绍堂?你怎么也在这?” 华绍堂道:“我本来就在这啊。” 穆恒笑道:“华绍堂从大梁撤回后,就来到燕山,在燕山脚下行医。” 穆允酸溜溜道:“你们倒是总能想到一块儿去。” 明明他和大哥才是亲兄弟,但华绍堂却跟大哥更有默契。 “绍堂,坐。”穆恒让华绍堂也一起来听听京城里的情况。 穆允把京中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穆恒面色严峻,眼中攒动着怒火。华绍堂已经安耐不住怒火了,破口大骂。 “他还要不要脸了?贵为九五之尊,行的尽是些小人行径,他这么做,分明是想拿陈果儿来拿捏你,卑鄙无耻的家伙。” 第七百九十六章 反了吧 穆恒是没想到皇上能做到这一步,竟然对果儿下手。 他失算了,让果儿回京,反倒害了果儿。 “先前皇上还封了陈果儿为怀德县主,如今看来,皇上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大家看,即便萧沐风没死,皇上也会找别的借口对陈果儿下手,最终的目的就像华绍堂说的,为了对付你,对付穆家,连皇后都被剥夺了执掌六宫之权。”穆允道。 “大哥,你实话告诉我,皇上到底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 穆恒紧抿着唇,华绍堂见穆恒不想说,便道:“我来说。” 这谁事儿他发过誓永远烂在肚子里,可皇上逼人太甚,逼他一个也就罢了,可现在皇上连穆恒要杀,陈果儿也要杀,甚至整个穆家皇上都不想放过,他忍不了。 “穆允,你知道先皇是怎么死的吗?” 穆允怔愣住,先皇不是病死的吗?难道不是? “是被皇上毒死的,所谓的魏公公突发心疾去死,实则被皇上活活捂死。” 穆允脑海里惊雷滚滚,天呐,这是弑君。 “可柳御医不是诊断过,魏公公死于心疾。”穆允道。 “那是我诊断的,不是柳御医,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是借柳御医的口宣之于众罢了,那日宁妃率众嫔妃和大臣们跪在泰和殿外,皇上和你哥死死拦住,那会儿我就在泰和殿内收尾,事情到这个份上,我能怎么办?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帮太子上位。” “谁知,事情解决后,我就被皇上囚禁了,皇上要杀我灭口,因为只有我知道先皇的真正死因,不用皇上用什么毒,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皇上心里很清楚。但他没想到你哥愿意交出兵权,辞去官职保我一命,皇上迫于无奈才放了我。” 穆允惊的舌头打结:“可……可是,他已经是太子,皇位迟早是他的。” 为什么还要下毒? 穆恒冷冷道:“因为先皇早知道是宁妃害死了先皇后,但皇上宠爱宁妃,有心包庇,所以才不由分说,当场刺死了御医沈心彤,先皇甚至想废太子改立六皇子为太子。” 穆允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真相尽是这么可怕,难怪皇上一心要置大哥于死地,因为皇上觉得大哥为了华绍堂甘愿舍弃一切,已经跟他不是一条心了。 只有把所有知情人全都杀了,皇上才能安心当他的皇帝,安安稳稳坐在那把龙椅上。 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火盆里的碳火偶尔爆出几点火星,噼啪作响。 良久,穆允低低道:“大哥,我们没有退路了。” 穆恒眼神阴翳,是啊!没有退路了,他没得选择了。 华绍堂咬牙道:“穆恒,反了吧!” “我手里还有十五万兵马,大部分都是你的旧部,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理由,他们定会追随,郭检那边也不用担心,搜出密旨他已经气炸了。所以,我们有二十余万人马,还怕什么?”穆允来了精神。 穆恒道:“容我想想。” “大哥,不能等了,陈果儿被大梁人所伤,受了严重的内伤,如今被关在牢里快一个月了,得不到医治,哪怕皇上不对她下手,她还能撑多久?”穆允急道。 第七百九十七章 无需再忍 “什么?果儿受了重伤?”穆恒这下真着急起来了。 原先他是觉得皇上要利用果儿拿捏他,暂时不会对果儿怎么样,但听穆允这么一说,他的心一下就乱了,哪里还坐得住,起身就要往外走。 华绍堂拉住他:“穆恒你干嘛去?” 穆恒赤目欲裂:“我现在就带兵杀回去。” “你先冷静点,你坐下。”华绍堂把穆恒摁回凳子上。 “你让我怎么冷静?果儿身体本来就不好,她有心疾,上回在沈家发作起来,差点没命你又不是不知道。”穆恒激动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冷静,听我说。”华绍堂安抚他。 “穆恒,你听我说,果儿其实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强大,越是艰难的处境就越有韧性,她没那么容易倒下,再说了,韩少元是御医院的院使,还有许阅,沈如澜,他们都会想办法帮果儿,这一点你放心,我相信以韩少元的机智,他能做到。” 华绍堂不提韩少元还好,一提韩少元,穆恒更着急,那小子对果儿一直没死心,而他在数千里之外,隔着数重山岳,鞭长莫及。 穆允点头附和:“华绍堂说的是,韩少元和许阅他们确实在想办法,他们请了说书人大肆宣扬陈果儿在大梁在云州的事迹,如今百姓们都在为陈果儿鸣不平,穆岚在信中说,每天都有很多百姓去顺天府堵门骂府尹林大人,亏得如此,皇上才不能轻易的把通敌的罪名扣在陈果儿头上。” 华绍堂道:“你现在就算快马加鞭赶回去,又有什么用?人关在大内监牢,你怎么救?搞不好连你一块儿搭进去,那样的话,你死定了,陈果儿死定了,穆家也完蛋了。” “穆恒,如今我们只能选择相信果儿,相信韩少元他们,反是必须反了,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狗屁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辛辛苦苦助他登基,是以为他会是个好皇帝,能给大周带来新气象,能让所有的大周子民过上好日子,这些是他曾经跟我们许过的雄心壮志,慷慨誓言,可事实呢?他要杀我我认了,我就是个大夫,对大周没做出什么贡献,可他连你都不放过,用得着你的时候,封你为帅,叛乱平定,一道谕旨让你深入敌国,一道密令还要趁机取你性命,这样的君主还能指望他什么?” “没错,正阳门惨祸发生之时,很多百姓都看到皇上护着他的爱妃赶紧跑了,而不是第一时间命人疏散百姓,维持次序。”穆允补充道。 “他还传令让我速速回京,要不是穆岚在信中告诉我这么多事儿,我还真就领命回去了,到时候还不知会扣什么罪名在我身上。” 穆恒渐渐冷静下来,眼中的戾气化作森冷寒意,咬牙道:“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我能助他登基,也能将他从最高处拽下来。” 他已经一再退让,可皇上就是不肯放过他,不但要他的命,还要果儿的命,要穆家从这个世上消失,逼人太甚。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大梁国书 穆恒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上南疆的位置:“如今驻守南疆的是戚太妃的兄长戚云峰,是个恩怨分明的血性汉子,驻守西边的是周将军,他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如果我们起兵,皇上能召的兵马只有这两处,我们先把皇上给曹鹏密旨的事宣扬出去,周将军那边我不担心,戚将军我吃不准,如果他持观望的态度便罢了,如果他出兵,就让吴国也出兵,牵制住南疆的兵力。” 穆允接话:“没错,如今姨母稳坐吴国后位,我们只要派人前往吴国,告诉姨母静和的处境,跟她剖析利弊,吴国必然会出兵相助。” 华绍堂道:“如果能解决这两处兵马,那咱们南下便无人可挡了。” 穆恒道:“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我们以什么名义起兵,被逼谋反也是谋反,就算事成,史书上,你我皆是叛臣,还有,拿下京城,将皇上赶下龙位后,大周的江山谁来执掌?我是不要当什么劳什子皇帝。” 华绍堂被问住了,是啊,到时候谁来当皇帝呢? “如今还活着的皇子就只有苏太妃所生的八殿下了,可八殿下还那么小,不满三岁。” 穆允道:“三岁就三岁,好歹是个姓李的,皇家血脉,只要江山还是姓李的坐,朝中那帮大臣就没什么好废话了。” 三人眼神交流,华绍堂点点头,穆恒道:“那就这么办,我让张北怀和仲达带人先潜伏回京,找机会把穆家和陈家的人接出京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救果儿。穆允,你回去马上整顿兵马,再派人前往吴国。郭检那边我让高朗去联系。” “是,我这就赶回去准备。”事不宜迟,穆允说走就走。 华绍堂握拳:“反了他娘的,再也不受这鸟气了。” 穆恒深深呼吸:“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随后,穆恒把张北怀,仲达,高朗等人叫了来,细细吩咐下去。 皇宫中,泰元殿内,皇上在看奏折。 兵部还是没有穆恒的消息,连大梁人也找不到穆恒的踪影,穆恒到底去了哪? 皇上愁眉不展。 “皇上,鸿胪寺少卿魏大人求见。”姚公公进来禀报。 皇上挑眉:“宣……” 魏大人进了大殿,下跪行礼:“臣叩见皇上。” “魏爱卿有何事要奏?” 魏大人道:“大梁太子命人送来国书,请皇上过目。” 魏大人双手呈上国书,姚公公去取了转呈皇上。 皇上打开国书,看着看着变了脸色,勃然大怒,拍案道:“大梁还有脸问孤要人,要说法,还要孤把陈果儿交给大梁,杀了陈果儿祭他们的平南王,简直可笑。” 明明就是萧清宇派人杀了萧沐风,如今萧清宇没了竞争皇位的对手,终于上位成了太子,反过来堂而皇之的声讨起他来。 没错,他是想杀了陈果儿,可萧清宇这么一来,坐实了陈果儿刺杀平南王一事,那陈果儿就是铁板钉钉的大周的英雄,他还怎么杀?更别提把人交给大梁。到时候他这个皇上被老百姓的口水淹也淹死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嘴硬 大梁都城太子府上,萧清宇在作画,听得侍卫禀报南门大人求见,萧清宇忙拿过一张纸盖住画作。 南门术进来,随手解下披风交给侍卫,上前见礼。 “臣见过太子殿下。” “阿术,都说了多少遍了,私下里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君臣之仪不可废,万一臣习惯了,哪天在外人面前疏忽了,怕是参臣的折子会把殿下的案头淹没。”南门术玩笑道。 “殿下在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写几个字。”萧清宇装模作样地写字。 南门术余光扫到宣纸下映出的人影,看起来像个女人。而且上面的纸才写了一个字。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殿下又在画陈果儿,就这么喜欢吗? “穆恒的大军还没踪影?”萧清宇问。 “没有,臣派了各部四处搜寻皆无音讯,臣怀疑穆恒所部已不在大梁境内,否则七万人马怎么藏也不可能藏这么久不被发现。” 萧清宇笔触一顿,烦躁中夹着怒火涌上心头,恨恨道:“此人真乃大梁心腹大患。” 先是坏了他苦心孤诣策动的大周内乱,又在云州让他吃了大亏,以至大梁伤了元气,甚至只率七万人马深入大梁,如入无人之境,一连攻下大梁七座城池,虽然这些城池已尽数回到大梁手中,与其说夺回,不如说是穆恒放弃不要的,但城中物资被洗劫一空。说出去都丢人,以后诸国还会把大梁视为强敌吗?大梁接下去的处境怕是艰难了。 这一切都是拜穆恒所赐。 更可恶的是,为大梁埋下败笔的正是穆恒之妻,陈果儿,这个唯一让他动过真心的女人。 南门术道:“殿下若真想除掉穆恒,就不该救陈果儿,大周皇帝想拿陈果儿当替罪羊,不是正合我们的意,届时,穆恒定与大周皇帝离心离德,我们才有机可趁。” 说起这事儿,南门术颇有怨言。 本来最好的结果是把陈果儿带回来,哪怕是具尸体,但殿下非要捉活的,乌戈没能完成任务,反倒被陈果儿控制住,他不得不放箭射死乌戈。谁知大周皇帝昏聩无能,竟然怀疑到陈果儿头上,想拿陈果儿当替罪羊,峰回路转,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当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然而,殿下还是下不了狠心,说是说要大周交出陈果儿,拿陈果儿祭平南王,实则帮陈果儿澄清罪名。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殿下也不例外。 只是,他真看不出陈果儿是什么美人,顶多算得上清秀,怎么就把殿下迷成这样了呢? 萧清宇兀自强辩:“本王要求大周交出陈果儿合情合理,若不是陈果儿杀了平南王,大梁焉能落到今日这般窘境?本王就是要亲手杀了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南门术心里叹气,殿下还死不承认是在帮陈果儿,罢了,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还能争得过殿下不成? “殿下,这会儿使臣应该已到大周京城,若大周皇帝不肯把人交出来,殿下又该如何?” 南门术问道,大话已经说出去了,怎么收场才是问题。 只要大周皇帝还没昏聩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都不可能把陈果儿交给大梁的。 萧清宇道:“怎么办?自然是养兵蓄锐,这个仇迟早要报。” 第八百章 没气了 大内监牢里,陈果儿又收到了春桃的兄长递进来的纸条。 萧清宇已经被立为大梁太子,派使臣来了京城,要求大周归还萧沐风尸体,并交出凶手,这个凶手就是她,要杀了她祭平南王。 陈果儿吃不准萧清宇是真的想杀她祭平南王还是在帮她证明平南王就是她杀的。 这样一来,皇上宁可把她悄悄弄死也不会把她交出去,皇上的脸不要了? 尤其是眼下两国交战,几个来回,大周占尽上峰,都打赢了,你说要人就把人交给你? 不可能。 但陈果儿非但不高兴,反倒更担忧了。 皇上是不可能放了她的,可如今又没有理由再关着她。 看来,不管时机到没到,她都得进行她的计划了。 宸华殿内,琴声悠扬,舞姬随着乐声舒展水袖,翩翩起舞。皇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酒盏。 一曲终了,陈妃抬眼望皇上,见皇上怔怔出神,陈妃离了琴凳来到皇上身边,挨着皇上坐下。娇嗔道:“皇上,是臣妾弹的不好?还是舞姬跳的不能让皇上满意?这支舞可是臣妾亲自排的。” 皇上回过神来,笑笑,搂住陈妃腰往怀里带了带。 “爱妃的琴艺冠绝天下,你若弹的不好,那便没人弹的好了。” “那皇上还走神。” “孤不是走神,是听入神了。” 陈妃这才转了笑脸,替皇上斟酒:“臣妾知道皇上国事繁忙,心情不佳,才特意编了这支舞让皇上高兴高兴,再大的事儿也没皇上的身体要紧,皇上您老是拧着眉,都快拧出皱纹来了。” 皇上满眼宠爱:“还是爱妃最善解人意。” 一个小太监进殿来,跟姚公公使眼色,姚公公悄悄退到一旁,小太监在姚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姚公公脸色一变,扭头看了眼皇上,皇上这会儿正高兴着,可这事儿不能不禀,只好硬着头皮去跟皇上回话。 “皇上,陈果儿又吐血了,这回,怕是真的不行了。” 皇上笑容渐渐隐去:“你去看看。” “喏!”姚公公正要离去。 皇上道:“等等,还是孤亲自去。” 上次陈果儿救治陈妃后,韩院使就禀报过,说陈果儿受了严重的内伤,需要医治,他没准,韩院使和陈果儿都是回春堂出来的,又一起进的御医院,两人交情匪浅,别的事儿他能信韩院使,但跟陈果儿有关的事儿他不能全信。两个神九针要联手搞事情,他不一定能识得破。 但后来大内监牢几次来报,说陈果儿吐血,他才信了陈果儿果真有伤在身,然而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陈果儿,便由她病着。 心里甚至希望她就这么病死也好。 跟穆恒关系密切之人,最好都永远消失。 皇上匆匆来到大内监牢,狱卒忙带路。 大牢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皇上皱了皱眉头,用手掩住鼻息。 牢门打开,就看到陈果儿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嘴边有血渍。 “陈果儿,起来接驾。”狱卒喊道。 然而陈果儿没反应。 皇上给姚公公使眼色,姚公公进去,伸手试探陈果儿的鼻息,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来。 “皇上,陈果儿没气了。” 第八百零一章 烧了 皇上眉心一跳,真死了? “你且看仔细。” 姚公公又探了一次鼻息,并且抓起陈果儿的手腕摸脉搏,然后却定的点头:“皇上,她真的没心跳了。” 皇上这才进监牢,站在陈果儿面前,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感慨道:“大周的一代名医,史上最年轻的神九针……可惜了。” 可惜你是穆恒的女人,不然你不会死,甚至能得到孤的重用。 皇上这么想着,示意姚公公低头。 姚公公不明所以,但遵皇命是刻入他骨血里的本能。 姚公公凑上前低下头。 皇上抬手抽出姚公公头上的发簪,递到姚公公面前。 姚公公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 皇上这是不相信陈果儿真的死了,让他拿着发簪去试一试。 姚公公心想,这还能有诈吗?陈果儿被大梁奸细所伤,关进来的时候就脸色很不好,常常咳嗽,一直得不到医治,上回陈果儿出牢房救治陈妃后,沈如澜准备了些药给她带去牢里服用,但被拦下了。姚公公一点都不觉得陈果儿的死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陈果儿撑的比他预想的要久一些。 姚公公还是遵照皇上的意思,拿着发簪朝陈果儿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陈果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皇上这才暗暗松口气,道:“孤之所以把陈果儿关入大内监牢,并放出风声说她通敌,其实是为了保护她,以免大梁人再来刺杀与她,怎奈陈果儿先前被大梁刺客所伤,孤一直命人全力救治,然而陈果儿终究还是因伤势过重去世。呜呼……一代名医陨落,孤甚是心痛。” 姚公公明白,这是接下来要给世人的交代,陈果儿身份特殊,交代是必须的,便假惺惺地安慰道:“皇上节哀!” “她这样的医学天才定是天上神瑛降世,便将她火化了,让她重回天庭。” “喏。” “只是穆将军现在尚在大梁与敌军斡旋,陈果儿的死还是暂时不要传扬出去,以免穆将军悲痛过甚失了理智。” 皇上最后看了一眼,离开监牢。 姚公公叮嘱身边的小公公:“让狱卒把人抬去烧了,你要亲眼看着人被烧掉再来回话。” 小公公应诺。 等皇上走后,小公公摆起谱来,对狱卒说:“刚才皇上的话,你听见了?” 狱卒忙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那还不快去安排?” 狱卒踟蹰着问:“要不要把人抬下去稍微收拾一下?人死为大,让她也穿戴的整齐体面些,起码清理一下看起来干净些再走?以示皇上恩德?反正搭柴火也需要时间。” 小公公想了想:“说的也是,不过你尽快,别耽误了杂家回去复命。” 狱卒得了允许,叫来帮手把人抬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搭起了柴火堆,狱卒把尸体抬过来,小公公还让人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借着月光,确认是陈果儿方才摆摆手,让人把尸体放到柴火堆上。 狱卒点了火,干柴遇上火星,熊熊燃烧,大火吞没了放置其中的尸身。 第八百零二章 质问 翌日清晨,皇上下朝刚回到泰元殿,就见皇后在泰元殿外候着。 皇上不悦地挑了下眉:“你来此作甚?” 皇后神色冷然,冷然中带着一丝愤怒。 “皇上要臣妾在这里说吗?” 皇上不做声,径直往里走,算是默许了皇后随他进去说话。 进了泰元殿,皇上屏退左右。 皇后这才道:“皇上昨夜去了大内监牢,随后大内监牢火光冲天,宫里人还道是走水了,一问之下才知是焚烧尸体。能劳动皇上亲自去大内监牢,而这尸体必须焚烧掉的,应该只有陈果儿了吧?” 皇后死死压抑着愤怒,但她心里还是存了那么一丝丝侥幸,希望不是这样的。 皇上静静地看着皇后,看得出来皇后在极力克制情绪。 “陈果儿病死了。”皇上没想否认,在这里宫里,怕是能猜到端倪的人不止皇后一人,不过他并不担心,只有皇后敢来质问,其他人只会识趣的装哑巴。 皇后的心猛的下坠,仿佛堕入无尽深渊。 她颤着声:“果然是这样,可她真的是病死的吗?” “不然呢?”皇上不以为然,语声淡漠。 “难道不是皇上杀了她?她有伤在身被皇上关入大牢,不给医治,还屡次派人去审问,要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她,她是大周最年轻的神九针,立下多少大功,先皇后的死因是她查明的,助你顺利拉萧贵妃三皇子下马,助你将宁妃一党铲除,不得不说,皇上能顺利登基也有陈果儿一份功劳,而这次大梁勾结大周叛逆,若非陈果儿冒死刺杀大梁平南王,谁知道如今是何种状况,皇上是否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把龙椅之上?皇上却连她也不放过,连她的尸身都不放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皇后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陈果儿的死,意味着皇上与穆恒之间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么等待穆家,还有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人人称道温厚仁慈的太子会变成如今这般冷血残忍昏聩的君王。 皇上眸光一冷,喝道:“放肆。” 皇后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今日是臣妾来质问,他日,天下人都会质问。皇上就不怕失了民心?” 皇上冷冷道:“孤做事问心无愧,皇后还是好好呆在你的栖梧宫,不要多管闲事儿。” 皇后惨然苦笑:“是呢,好好待在栖梧宫,等皇上下令废后,等皇上赐三尺白绫,等皇上将功臣门一一诛杀。” 可你真的杀得了吗? 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天要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皇上就是疯了,她跟疯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大怒:“来人,送皇后回宫,没有孤的允许,不许皇后踏出栖梧宫半步。” 皇后淡漠地看了眼皇上:“不劳皇上差人相送,臣妾自己会走。” 皇后拂袖而去。 皇上气的抓起桌案上的砚台砸向地面,发出一声巨响,在偌大的泰元殿回荡。 殿外的姚公公惊的打了个哆嗦。 第八百零三章 最后一环 隔了一日,宸华殿内,陈妃歪在贵妃榻上休息,宫人来报,苏太妃身边的宫女碧羽跳井死了。 陈妃神情恹恹地问:“为何跳井?” 心里只叹晦气,一大早就听到这种糟心事。 宫女回道:“因为碧羽这几日有些上火,碧羽的老乡丽妃身边的连翘就送了碧羽一些主子赏的金银花茶去去火气,谁知犯了苏太妃的忌讳,苏太妃严厉地斥责了她几句,她一时想不开,昨夜里就跳井了。今早才被人发现,捞了上来。” 陈妃道:“碧羽是前阵子才拨到苏太妃身边的吧?” 宫女回道:“正是。” “那就难怪了,上次八殿下就因为花粉过敏差点没了,苏太妃如今连个花字都听不得,对底下人警惕的很,罢了,是碧羽自己想不开,命人将尸首拉出宫去埋了吧!” “是!”宫女退下。 苏太妃宫中,此时也是遣退了下人,与沈如澜单独说话。 沈如澜给苏太妃跪下行大礼。 苏太妃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臣替她谢谢苏太妃救命之恩。” 沈如澜谨慎的不说出陈果儿的名字。 苏太妃道:“你快起来,她救过我的命,煊儿的命,我帮她一回也是应该的,你不用如此。” 沈如澜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感激,陈果儿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若没有苏太妃帮忙,是如何也成不了的。正如陈果儿所料,皇上确认她死后,还要焚烧尸身。 恰好苏太妃这边新来的碧羽是皇上安插的眼线,虽然碧羽还没对苏太妃对八殿下做什么,但碧羽的存在就像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的雷,苏太妃收到求助,苏太妃便趁机弄死了碧羽,让碧羽成为陈果儿的替身。 这又多亏春桃兄长的帮忙,春桃的兄长还有一手给尸身美容的本事,暗中用碧羽的尸身换了陈果儿,并且将碧羽化成陈果儿的模样,瞒过皇上的手下。 所以前日烧掉的是碧羽,而不是陈果儿。 为了不让皇上起疑,大家等到今日才决定将陈果儿送出宫去。 “太妃娘娘,陈妃那边回话了,让把人送出宫去掩埋。”陈嬷嬷在外边禀报。 苏太妃道:“那就按陈妃的意思办吧!” 陈嬷嬷应声,去安排了。 苏太妃握紧了沈如澜的手,沈如澜可以感觉到苏太妃的紧张,苏太妃的手心都出汗了。她也紧张,就这么一个计划,多少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天意了。 收尸,运尸,宫里有专人负责,两个太监确认了碧羽的尸体后,便把人抬走,放到了驴车上,运往宫外。 钟良和天佑,一早便化妆成平民百姓等在宫门口。 见运尸车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悄悄尾随。 一直跟着驴车出了城,到了乱葬岗,看着他们把人埋下,记住了埋葬地点,只等天黑再来挖。 韩少元配的假死药,只有三十六个时辰的功效,必须今晚把人挖出来,再用药救活,否则便真的死了,回天无力。 第八百零四章 第二次重生 当晚,无星无月,夜幕黑沉,两个人影出现在乱葬岗,如同鬼魅一般。 “是这里没错。” “挖。” 两人挥舞着铁锹,不多时挖到了一领草席。 宫中处理这些没地位的宫人便是如此的草率,连口薄棺都不给,草草掩埋。 把人挖出来后,两人还仔细的把新坟恢复原状,背着人下山。 钟良和天佑没进城,直奔城外一处宅院,老吴和周静已经在那等候。 人刚进门便下起了大雨。 老吴道:“快把人放下,钟良,去准备温水。” “是。”钟良去倒温水。 天佑把人放到床上。 老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有些怀疑:“这真的是陈果儿?” 天佑道:“沈如澜说,皇上怀疑陈果儿是不是真死了,在她胸口刺了一下,看看胸口有没有伤口就知道了。 老吴怒骂:“昏君,暴君。” 周静道:“你们两个起开,我来看看。” 老吴和天佑识趣地走开,周静解开陈果儿的衣裳,胸前赫然有个伤口,已经上过止血药。 周静道:“没错,是陈果儿。” 老吴道:“这易容术当真不错,可以以假乱真,对了,天佑,你们去乱葬岗顺利否?” “大晚上的,乱葬岗哪里还有人,鬼影都没一个。”天佑道。 老吴点点头:“那就好,你看这场雨下的,连老天都在帮陈果儿。” 大雨一冲,什么痕迹都没了。 现在只希望那昏君不要起疑心,又命人来挖坟验尸,否则查起来,参与此事的人就危险了。 “温水来了。”钟良端了温水来。 老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放入水中化开,递给周静。 陈果儿现在是假死状态,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更不会吞咽,所以周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药灌下去。 过了一炷香时间,人还是没动静。 天佑着急起来:“吴大夫,陈果儿怎么还不醒?是不是咱们过了时辰?” 这要是失败了,二妞会杀了他的。 老吴道:“急什么?正常的话,一炷香时间就能醒来,但陈果儿本来身体就不好,可能需要时间长一点。” 说是这么说,但老吴心里也着急。 “老吴,你给陈果儿扎几针,疏通她的筋脉,刺激下她。”周静沉着道。 老吴依言而行,拿出银针,在连通心脉的穴位上扎了几针,提捻后留针。 四个人不错眼的盯着陈果儿。 又过了一会儿,四个人都急的冒汗了,陈果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紧接着如同溺水的人似的,张开嘴,贪婪的吸了口气。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天佑和钟良,兴奋的握拳。 老吴赶紧上前给陈果儿把脉。 陈果儿终于睁开眼,看到老吴,陈果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老吴安慰道:“别急,你这次元气大伤,要调养好一阵才能恢复,慢慢来,总之,恭喜你陈果儿,你重生了。” 陈果儿眼中有了几分湿意。 她已经是第二次重生了。 第一次,她从沈心彤变成了陈果儿。 第二次,她还是陈果儿。 第八百零五章 暗号 许阅清早要进御医院点卯,他如往常一样,卯时三刻出门,走在每天必经的路上,在早点摊上买一碗豆花,一个饼,不紧不慢地吃着。 然后他看到了冯天佑。 冯天佑上前见礼:“许大夫。” “嗯,你也来吃早饭?” 冯天佑看了眼许阅手里的饼,道:“是啊,二妞说想吃这里的饼。” 随即冯天佑跟摊主说:“来两个饼,要撒点白芝麻。” 许阅道:“给我也再来个白芝麻饼。” 摊主做好三个饼,许阅一并付了钱,便先走了。 “许大夫慢走。”冯天佑目送许阅离开,任务完成,他也得赶紧去给二妞报信了。 许阅走远后,嘴角几不可查的勾了勾。 白芝麻,事成了。 韩少元和沈如澜为了不引人怀疑,这一天一夜都没出宫,心里很着急,很担心,陈果儿假死后还被姚公公刺了一簪子,那位置距离心脏只差一分,差一点就真死了。 人是送出去了,却不知道钟良和天佑有没有跟上,有没有及时把人挖出来,有没有救活…… 这假死药对陈果儿那孱弱的身体到底有没有用?是成了催命符还是…… 韩少元真的吃不准,忐忑的很,觉得这几天恍如好几辈子那么长,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 韩少元在御医院各科转悠,眼睛时不时的瞄向大门,终于看到许阅来了。 许阅见到韩少元:“早饭吃了吗?” 韩少元:“还没。” 许阅:“正好我多买了一个饼,给你吧!” 许阅把个油纸包塞韩少元手里,自己径直去了大方科。 韩少元拆开手里的油纸包,看到饼上撒着白芝麻,韩少元笑了笑,拿起来咬了一口,真香。 沈如澜照例这个点去苏太妃那给八殿下请脉。 小孩子只要身体没有不舒服就活泼的很,两个嬷嬷摁住才能让沈如澜好好把脉。 沈如澜笑道:“小殿下恢复的很好,不用吃药了,但眼下正是各种花渐次开放的时节,还是少去外面的好。” 沈如澜手一收回来,小殿下就跑了,两个嬷嬷赶紧追去伺候。 苏太妃叹气:“这孩子不生病的时候看起来好好的,怎就偏生跟花粉过不去,以后岂不是也不能走出去了?” 沈如澜安慰道:“殿下还小,肺部尚未发育完全,等他长大些,多注意锻炼,身体好了,过敏的几率也会变小。” 苏太妃点点头,但愿吧! “对了,娘娘昨日说,夜里咳嗽,应是感染了风寒,臣给娘娘开一方药,用羌活入药,吃个两三贴便会见效。” 苏太妃眼睛一亮。 “你确定两三贴就能见好?” 沈如澜微笑着点头。 苏太妃长舒一口气。真好,陈果儿脱险了。 这一日一夜的,她也是担惊受怕,牵肠挂肚,怎么想那个法子都太冒险,好在冒险成功,陈果儿得救了。 沈如澜深深一礼,提了药箱告退。 昨夜一场大雨,今日的天空特别的清朗,湛蓝湛蓝的,飘着几缕浮云。沈如澜低眉,藏住眼底的喜悦,慢悠悠地往御医院走去。 第八百零六章 谎话连篇 韩少元奉召去泰元殿给皇上请脉,皇上这几日上火,口角生疮,韩少元给开了副清热解毒的药,末了,韩少元跪下请求:“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道:“何事?” “皇上,陈果儿的内伤长久得不到医治,再拖下去,怕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还请皇上允许微臣去给陈果儿医治,实在不行,给她送些药进去也是好的。”韩少元言辞恳切。 皇上眉梢微挑,审视着韩少元,这是陈果儿被抓后,韩少元第一次求他,忍到现在才开口,应该是真急了。 看来陈果儿确实是伤重而死。 “韩爱卿,你如何知道孤没给陈果儿医治?” 韩少元诧异地抬眼。 皇上感慨道:“其实孤从不相信陈果儿会勾结大梁人,但当时的情况,确实只有她与大梁刺客有过接触,她出现在东兴酒楼的时间太过巧合,林大人怀疑她,孤也不好说什么,孤之所以把陈果儿关进大内监牢,而非顺天府大牢,就是怕林大人情急之下会对她用刑,屈打成招。” “也是底下人不会办事儿,妄自猜度孤的意思,陈果儿受伤也不曾禀报于孤,上次她来给陈妃医治,孤才知道,当然,沈御医给她的药被拦下,那是大内监牢的规矩,不能说他们办事儿有错,事后孤有派人去给她医治,只是不是你们御医院的人。陈果儿毕竟在御医院呆过,你,许御医还有沈御医跟她都颇有交情,你们得避嫌,懂吗?” 这会儿的皇上温和的让人觉得陌生,要不是韩少元知道皇上命姚公公在陈果儿胸口插了一簪子,又命人焚烧陈果儿的尸体,韩少元都要以为自己真的错怪了皇上,不了解皇上的苦心,并因此骂了皇上无数遍狗皇帝,昏君而感到愧疚自责。 既然皇上要演戏,韩少元自当奉陪。 “臣惭愧,臣不知皇上的一片苦心,既然皇上已经命人去医治了,微臣便安心了。” “不过,陈果儿的伤情确实严重,被耽误了。”皇上又感叹了一句。 韩少元腹诽:这是要为陈果儿重伤不治打个伏笔吗? “你先退下吧!”皇上道。 韩少元叩首,躬身退下。 等韩少元离开,皇上道:“过几日就把消息放出去。” 皇上心说:这件事该了解了,如今之计,也只有把林大人推出去当替罪羊,不然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不过,若是穆恒一怒之下失去理智,起兵谋反,倒是正合心意。 他已经密密传旨戚将军和周将军,以及穆允部下的严将军,只要他们兄弟两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姚公公应诺。 韩少元出了泰元殿,神色变冷,真无耻!一代君主,也能面不改色地谎话连篇。 不过,看来皇上很快就要把陈果儿的死昭告天下了,至于替罪羊,不用说,必定是顺天府尹林大人。他只能说林大人也是活该,不遗余力帮着皇上栽赃陈果儿,做了皇上的刀,到头来又死在皇上的刀下。 第八百零七章 死后哀荣 不出韩少元所料,过了几日,林大人下狱了,罪名就是办事不利,让怀德县主蒙冤入狱,并瞒报怀德县主重伤在身的事实,以至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怀德县主不治身故。 皇上痛心疾首地在朝堂上痛斥林大人的昏聩无能,痛惜大周一代名医含冤而死,追封陈果儿为贞义郡主,着礼部按郡主之仪厚葬,并下令在十里铺修建七座牌坊以纪念陈果儿绝代医术和她的忠义。 消息一传开,顺天府尹的大门被愤怒的老百姓砸烂,人们纷纷自发前往同济堂吊唁陈果儿。 沈知方带着儿子女儿也来吊唁。 过来一看,几乎京城里的做药材生意,开药堂的掌柜全都来了。 沈心睿恨恨道:“人活着的时候,一个个都装哑巴,现在人没了,一个个假惺惺的来哀悼,恶心不恶心。” 沈心怡觉得心睿这话刺耳,特意说给她听似的,自从那日她反对联名上书后,心睿总是对她冷嘲热讽。 “你不想来,没人要你来。”沈心怡小声嘟哝。 “我不想来?不想来的怕是你吧?果儿姐对咱们家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回京城,她跟如澜姐姐帮咱们忙前忙后,你抄袭同济堂的药方,果儿姐说你什么了吗?她待你我就如自己姐弟一般,姐,你没心。”沈心睿怼道。 沈知方听到儿子女儿又吵起来,低声呵斥:“这是在外头,要吵回家去吵。” 两人冷哼一声,各自别过脸,互不理睬。 陈果儿的治丧事宜,由礼部和御医院负责,所以,此刻,韩少元,许阅,沈如澜,周静等人都在,一个个表情凝重,透着哀伤。 沈知方上了香后,悄声问许阅:“果儿家里知道了吗?” 许阅点点头:“已经知道了,十里铺也设了灵堂,方便乡亲们祭拜,二妞和天佑过去帮忙了。” 沈知方心里很是难过:“多好的 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就像他的心彤,陈果儿和心彤一样有着绝佳的天赋,不可多得的医学天才,又勤勉刻苦,可惜天妒英才,她们若都还活着,不知能活多少人命。 许阅哀叹:“是我们没用,保不住她。” “许大哥,果儿姐的遗体呢?我想再看看她。”沈心睿问道。 许阅踟蹰道:“没有遗体。” “没有遗体?怎么会?是不是那狗官对果儿用刑了?果儿被折磨的面目全非了?”沈心睿脑海里全是不好的念头。 许阅道:“你就别问了,以后也莫要再提。” 在皇上那,陈果儿已经化为灰烬,只要那人还坐在龙椅上一日,那么陈果儿就不能再以陈果儿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沈心睿:…… 难道被他说中了?正因为果儿姐生前受尽了折磨,所以,朝廷不敢把尸首还回来,怕引起公愤? 沈知方警告地目光看向沈心睿。这里人多口杂,不该问的不要问。 沈心睿这才闭嘴。 心里却是油煎火烤一般的难受。 沈心怡也在跟沈如澜说话。 “朝廷把同济堂还给陈家了?” 沈如澜道:“嗯,还回来了,以后这里就由二妞和天佑打理。” 沈心怡:“那陈氏九方……” 沈如澜错愕地看着沈心怡,眼中的不悦已经十分明显了,沈心怡这话问的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想打陈氏九方的主意? 第八百零八章 吊唁 沈心怡讪讪道:“陈氏九方名动京城,我就是觉得陈果儿不在了,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陈氏九方了。” 沈如澜觉得心里跟吞了只苍蝇一般膈应。 “心怡,陈氏九方永远都是陈果儿的,陈果儿不在了,二妞会继续做下去,她才是陈氏九方的真正传人,你那几个仿冒的方子,看起来差不多,但实际功效差远了,你最好不要打陈氏九方的主意,否则,我会让你的怀德堂关门大吉。” 沈如澜说罢,再不搭理沈心怡,跟旁人寒暄去了。 真没想到沈心怡是这样的人,跟心彤姐比,连跟手指头都比不上。 沈心怡悻悻地撇了撇嘴,她的方子怎么就不如陈果儿的了?她的方子是按着姐姐留下的记录,再加上自己的想法研制出来的,她还怀疑是陈果儿偷了她姐姐的研究成果,谁知道姐姐有没有没随笔什么的留在御医院被陈果儿得了去? 如果姐姐还在,天下第一女大夫的称号哪里轮得到陈果儿。 韩少元看沈如澜脸色不太对,悄声问道:“你是不是太累了?如果累的话就先去休息,我和许大夫在就可以了。” 沈如澜摇摇头:“我没事。” “你……确定?” 沈如澜道:“真没事。” 沈心怡如此不堪,可终究是沈家人,家丑不外扬。 十里铺陈家也是人满为患,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闻讯都赶来吊唁。 吴氏已经悲痛过度,倒在床上起不来了,巧花要照看虎儿,石头又不在家,只能是陈正德强忍悲痛,强打精神接待前来吊唁的乡亲们,也幸亏天佑和二妞在,还有村长等人的帮衬,不然陈正德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妞和娘守着吴氏,二妞看吴婶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她都不知该怎么劝慰。 陈果儿还活着的事,是不能说的秘密,她很怕巧花这个大嘴巴,一个不慎漏了出去,那陈家满门还有那些帮助陈果儿逃出生天的人都得死。 再则,女儿死了,做父母的若不是这般伤心,被人瞧出端倪也是麻烦。 所以,韩少元再三交代,一个字都不许漏出去。 让陈叔和吴婶伤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局为重。 “果儿她娘,你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别让果儿在泉下不安心。”李婶哭着劝。 吴氏仿佛听不见,只是眼泪不住的流。 她的果儿,那么乖巧听话,聪明又孝顺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 头一天,正德还说,老百姓们都相信咱们果儿,咱们要对果儿对朝廷有信心。 结果呢?一睁开眼,噩耗传来,果儿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能喊她娘了。 巧花抱着虎儿也哭,一边哭一边骂:“人被冤死了,给个封号,修七座牌坊就这么算了吗?人都死了,要这些有什么用?这些狗官,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果儿上次回来,还说等明年在城里买个大宅子,或者在村里买块地,建一座宽敞的宅院。宅子还没影呢,人没了。狗皇帝光打雷不下雨,有心补偿,就多赏点田啊地啊,金银财宝啊,郡主的封号还有七座牌坊拿来有何用? 第八百零九章 认错人了 巧花喋喋不休地骂骂咧咧,一屋子的大娘大婶们既心痛又无奈,二妞看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到外边去帮忙。 原本只想设灵堂三日,怎奈前来吊唁的人太多,便又延了两日,五日后,陈果儿以怀德郡主的身份风光大葬。 张北怀和仲达刚潜伏回京就听说了陈果儿出殡的消息,两人慌忙直奔十里铺,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送葬队伍,两人的心情沉入谷底。 嫂子没了,将军怕是会疯。 “走吧,咱们替将军送嫂子最后一程。”仲达语声哽咽。 两人都是易了容的,混在送葬的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们在队伍里看到了穆岚、韩少元、许阅等人。 但队伍里还有几张熟面孔,仲达回想了下,似乎是禁龙卫。此刻乔装成老百姓混在人群中,很显然他们不是来送陈果儿的,是带着任务来的,至于是什么任务,可想而知。 安葬了陈果儿后,前来送葬的人便散了,各自回家。 “咱们怎么办?去哪儿?”张北怀对京城不熟,只能问仲达。 仲达道:“我见到一个老熟人,咱们找他去。” 钟良进城后正要回同济堂,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钟良回头,见此人眼生。 “你谁啊?认错人了吧?” 仲达道:“王县令派人再清徐县城外刺杀陈姑娘,你和陈姑娘躲在土坡上的土地庙里,我活捉了老孙。” 钟良惊诧不已,这是他们山西之行的遭遇,他曾多次跟人吹嘘,但从未提到过老孙。这人居然知道。 “我是仲达,易了容。”见钟良还犹疑,仲达自报姓名。 “你是……” “奉穆将军之命而来。” 钟良不再怀疑,道:“你们戌时城外五里亭等我。” 白天太扎眼了,同济堂,穆府,十里铺都有朝廷的人在转悠,韩少元说,皇上这是守株待兔,想抓穆恒,或者穆恒派来的人。 到了戌时,钟良如约来到城外五里亭,仲达和张北怀已经在等了。 “我记得仲达的左上臂有一条三寸长的刀疤。”钟良警惕道。 万一这也是朝廷派来的人冒充仲达呢?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些。 仲达脱了外衣,捋起衣袖,左上臂赫然一条三寸长的刀疤。 “钟良,我们冒险回京,不得不易容,这位是张北怀,穆将军麾下,擅长易容术,我们这次回来是想要营救陈姑娘,可惜还是来迟一步,陈姑娘的死,当真如外界传闻那般是被林大人冤枉了,又因身受重伤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才不治身亡的吗?” “放屁,林大人就是个替罪羊,真正害死陈果儿的是坐在龙椅上那位。”钟良义愤填膺。 话说出口才想起来陈果儿还没死呢!忙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想害陈果儿的人是皇上,但陈果儿并没有死。” “什么?陈姑娘没死?”仲达和张北怀惊的异口同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仲达急切地问。 “没死,但真的差点就死了,走,我带你们去见她,咱们边走边说。”钟良道。 第八百一十章 那就反吧 经过多日精心调养,陈果儿的状态已经好多了。 此刻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暮色。 她知道今天是她出殡的日子,连个尸身都没有,只有一个衣冠冢,但葬礼隆重而盛大,只是这些不过是皇上用来掩盖自己残害忠良,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手段而已。 知情人不过是陪着演戏,但不知情的爹娘怕是伤透了心。 没办法,她的假死牵扯到太多人,为了大家的安危,只能先瞒着爹娘。 “陈姑娘,喝药了。”此间的主人余婶端了药进来。 “谢谢余婶。” “陈姑娘,都说了别这么客气,吴大夫是我们家的恩人,吴大夫拜托的事儿,就是我自己的事儿。”余婶道。 陈果儿笑笑,接过药碗,正要喝,就听的外头钟良的声音。 “余婶,开门。” 余婶赶紧去开门,须臾钟良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那两人一见到陈果儿噗通下跪。 “仲达。” “张北怀。” “见过嫂子。” “仲达,张北怀?是你们?”陈果儿虽然看这两人眼生,但声音还是听得出来,而且张北怀擅长易容术她是知道的。 “是,将军命我等回京营救嫂子,并把穆家和陈家撤离京城。我们今天刚到,就赶上了葬礼,我们还以为嫂子您……”仲达想到自己在落棺时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都有点不好意思。 钟良道:“你们谈,我出去看着点门。” 他们待会儿要说的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小心为上。 钟良出去,带上门,陈果儿方才急切地询问:“将军现在在何处?” “在燕山深处,将军好着呢,已经跟穆允将军联系上了。” “那七万人马……” “都在,我们一路洗劫了大梁好几座城池,如今是兵强马壮。”仲达回道,一脸骄傲的神色。 陈果儿狠松一口气,穆恒没事就好,她就知道他总有办法于逆境中创造出奇迹。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不多,就三十几人,都易了容,如今进出城查的严,安全起见,所以其他人暂时呆在城外,就我和张北怀进城了。” “将军是怎么打算的?”陈果儿问。 要把陈家人和穆家人都撤出去,他手里有七万兵马,加上穆允手里的十几万兵,穆恒是想反了吗? 仲达道:“皇上逼人太甚,不反,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处了,郭将军在曹鹏的身上搜出了皇上的密旨,命曹鹏见机行事,除掉将军。” 陈果儿闭了闭眼,尽管已经猜到穆恒的心思,但证实后,她心里还是有些乱。 谋反,穆恒刚刚剿平了一场叛乱,这么快自己就变成了反贼。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想到反这个字。 可如今,正如仲达所言,不反没有活路了。 她可以假死逃生,但穆家呢?穆恒呢?穆恒手底下的将士们呢?他们能逃得过吗?就算穆恒愿意一辈子呆在燕山,皇上允许吗?穆恒已经成了皇上心头的一根刺,不拔除不快。 “师出何名?” 仲达看了眼张北怀,张北怀会意,出门去。 仲达这才道:“先皇乃是当今皇上下毒害死的,华公子留了证据。” 陈果儿点点头,那就反吧! 如果不是皇上步步紧逼,相信穆恒和华绍堂会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第八百十一章 我要进宫 “何时起事?”陈果儿又问。 仲达道:“将军已经在准备,但还需确定三件事。” 陈果儿想,其中一件定是陈家和穆家人安全撤出京城,脱离皇上的掌控。 “第一,把你们带往北境,过了黄河就成,第二,要向皇后要封家书,一旦将军起事,朝廷能调用的只有南大营的十五万兵马,以及西边周将军手中的二十万兵马,南疆戚将军手中的二十万兵马,这三者,只需有其一不能出兵支援,将军就有九成把握。”仲达道。 本来有四件事,但嫂子既然已经脱险,就剩下三件了。 陈果儿明白了,穆恒是希望吴国是牵制住戚将军的兵马,所以需要皇后的书信。 “这两件事,你可有对策了?” 仲达道:“今日出殡,我在队伍中看到了禁龙卫的人伪装成老百姓,之后,我和张北怀去穆府附近转了转,发现穆府周围也有不少行迹可疑之人,而且钟良说,同济堂外这几日也有人盯着,相信十里铺那边也有,所以要办成此事,还得多方配合。” “有时限吗?” “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我还活着的事,穆家还不知道,且先瞒着,我的死,让穆夫人不再有侥幸,不然还不知劝不劝得动穆夫人离京,后天是头七,穆岚应该会去十里铺,你扮做回春堂的弟子跟钟良前去,你和穆岚见个面,先说服穆岚,跟别的不用多说,你只需说华公子如今在将军处,剩下的就好办了,穆岚会去说服穆夫人。至于我家,在皇上那我已经死了,只要我不暴露,我家人便不会有危险,皇后那边,我来想办法。” 陈果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如今皇后被软禁在栖梧宫,一般人很难见到皇后,但皇后若是身体不适,皇上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不让皇后请御医。 仲达暗暗松口气,还是嫂子有法子,不然他只能冒险半夜翻墙进穆府了。 陈果儿又把钟良叫进来,如此这般吩咐,钟良连连点头。 翌日一大早,沈如澜刚要出门去御医院点卯,二妞来了。 “二妞,你不是说这几天要呆在十里铺吗?怎么回来了?” “如澜,是我。” 沈如澜听这声,惊愕不已,赶紧把二妞拉进房中,关上门。 “你知不知道同济堂外面有多少眼线,你怎敢露面?”沈如澜快被陈果儿气死了,不好好躲起来养伤,竟然哪里危险往哪里跑。 陈果儿顶着二妞的脸笑道:“我现在是二妞,我要不说话,谁知道我是谁?而且我已经让二妞先躲起来一日,免得露馅。” 沈如澜:“你到底要做什么?” “进宫。” 沈如澜:呃…… “而且要借你的身份一用。” 沈如澜气到扶额,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道:“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去做,你绝对不可以进宫,万一露馅……” 那大家都逃不过一死。 “不,这件事我得亲自去,如澜,你放心,咱们两身量差不多,我对你的各种习惯都很了解,我易容成你的样子,绝不会有人发现。” 第八百十二章 没认出来 陈果儿好不容易说动沈如澜,过了一会儿钟良来了,陈果儿道:“开始吧。” 钟良从包袱里拿出瓶瓶罐罐。 沈如澜茫然:“这是做什么?” 陈果儿笑:“易容啊!” “钟良会易容?我怎么不知道。” “你仔细看,他真的是钟良吗?” 张北怀拱手一礼:“在下张北怀,见过沈御医。” “张……他……他不是钟良?”沈如澜错乱,这易容术也太绝了,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中,做梦呢! 两刻钟后,陈果儿易容成沈如澜的模样出了同济堂,而沈如澜变成了二妞拿着鸡毛掸子在大堂里掸灰尘。 张北怀易容成的钟良则在扫地。 同济堂外的眼线假装路过,往里头瞄了一眼,嗯!一切正常。 陈果儿顺利的进了御医院,韩少元迎面走来。 “如澜,你今儿个迟了,怎么面色不太好?” 陈果儿有意试探韩少元,看他是否能认出她来。 陈果儿学着如澜的神态,清冷中透着几分关切:“昨日受了风,有点头疼,你脸色也不好看。” 韩少元苦笑,是啊,他也没睡好。 虽然知道陈果儿还活着,也知道她就在余婶那好好的,但昨日送葬时的场面,看陈叔吴婶哭的撕心裂肺的,心里还是很难受,一闭眼全是这些画面,能睡好才怪。 “都过去了,有时间好好休息,你看你嗓子都哑了,能偷懒就偷懒别太累。”韩少元道。 “嗯!” “我去卫国公府上出诊了。”韩少元交代一声便走了。 陈果儿看着韩少元的背影嘴角勾了勾,没认出来…… 韩少元走了几步,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沈如澜,不由地皱眉,今天的沈如澜似乎有点异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或许是最近精神绷的太紧之故,韩少元摇摇头,出了御医院。 陈果儿往妇人科去,一路见着人,普通的医士跟她打招呼,她只需微微点头,见着老前辈,就欠身一礼。 沈如澜本来就话不多,只需摆出一副清冷的面孔便是,假扮起来没什么难度。 点了卯后,陈果儿照例去给八殿下请脉,给陈妃请脉,另外还有两位贵人,婕妤传了御医,都要去一趟的。 陈果儿特意蒙了面巾去请脉,苏太妃那边很顺利,苏太妃根本就没看出来什么不对。 倒是去了陈妃那出了点小状况。 陈妃可能是怀孕之故,鼻子特别灵,陈果儿给她把脉的时候,陈妃鼻子嗅了嗅。 “沈御医,你身上的药味有点浓。” 陈果儿道:“娘娘恕罪,臣昨日受了点风寒,早上起来吃了药,娘娘放心,臣蒙了面巾不会将风寒传给娘娘。” 陈妃道:“难怪你嗓子哑了,昨日……是怀德郡主出殡的日子吧?” 陈果儿收回手:“回娘娘,是的。” 陈妃叹气:“可惜了她那一身本事。” 陈果儿道:“娘娘的脉象正常,胎儿也很好,安胎药可以停了,以食补为上。” 陈果儿这么说就是不想写药方了,她的字迹跟如澜的不一样,容易露馅。 陈妃眉目舒展开来:“不用吃药就好。” 陈果儿正要告退,一宫人进来:“启禀娘娘,栖梧宫那边来人,说乐安公主昨儿个夜里突然发热,要请御医。” 陈果儿心喜,这就叫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想待会儿绕道栖梧宫,看看能不能给皇后娘娘递消息呢,不过,陈妃会答应栖梧宫的请求吗? 第八百十三章 遇皇上 陈妃柳眉轻蹙,翻了个小白眼,施施然道:“这是算准了时辰来报信,想博得皇上同情吧?这招已经使过了,没用。” 按往常,皇上这会儿已经来宸华宫了,皇上下了朝,没什么大事儿的话,定会过来看她。 上回栖梧宫的人也是掐着点来,说皇后身体不适要请御医,被皇上给驳了回去。 陈果儿心说:看来栖梧宫已经不是第一次要求请御医了。 陈果儿抢在陈妃开口之前道:“如今正是乍暖还寒时,最容易受凉,臣昨夜也发热了,今早起来赶紧喝了药,这才好转,不如臣去看看,给开个方子,估计喝几副药就好了。” 陈妃清冷冷地一眼看过来,似有责备她多管闲事的意思。 陈果儿微然道:“娘娘恕罪,臣是大夫,听到有人生病,若不去看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习惯使然,娘娘也权当是给未出生的小皇子积福。” 陈妃怔了一下,不敢相信地表情:“小皇子?” 陈果儿莞尔:“从脉象上看,是小皇子。” 陈妃激动的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是皇子……太好了,是皇子。 皇上说过,如果她这胎生的是皇子,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 陈果儿道:“娘娘若不放心,回头可请周御医来确定一下。臣就先告退了,楚贵人还在等着臣去请脉。” 陈果儿福了一礼,提了药箱准备退下。 “等等,既然乐安公主不舒服,沈御医就去看看。”陈妃一手覆在肚子上,眉目都柔和起来,沈御医说的没错,权当给小皇子积福。 陈果儿心喜,面上却是淡定,又福了一礼:“臣,遵旨。” 等陈果儿离去,陈妃道:“速速传御医院周御医前来。” 她不是信不过沈如澜,只是希望进一步的确定。 陈果儿刚出宸华宫,就看到御驾往宸华宫来,陈果儿闪到一旁,跪下,低头。 皇上坐在轿辇上,目光一转,看到跪在路边的沈如澜,却蒙着面巾。 “停。” 轿夫立即停下脚步。 皇上问:“你从宸华宫来?” 陈果儿告诉自己要镇定:“回皇上,臣刚给娘娘请了平安脉,娘娘脉象正常,一切安好。” “你为何蒙着面巾?”而且声音也跟沈如澜不像。 “回皇上,臣昨日受了风寒,咳嗽,嗓子哑了,怕把病气过给娘娘,故而蒙了面巾。” “把面巾摘下。” 陈果儿心说,皇上的疑心病还不是一般重。 陈果儿摘下面巾。 “抬起头来。” 陈果儿依言抬头。 皇上看的真切,确实是沈如澜的容貌,这才暗暗松口气,刚才远远看见这身影,他还以为是陈果儿复生了,大白日里愣是起了一层白毛汗。再仔细一想,陈果儿和沈如澜的身形确实想象,差不多高矮胖瘦。 罢了,是他多心了,人,是刘公公看着烧掉的,而且烧之前确认过是陈果儿无误。 “走吧。”皇上下令。 姚公公尖着嗓子唱道:“起轿……” 一行人抬着轿辇离去,进了宸华宫。 陈果儿拽着衣袖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提起药箱往栖梧宫而去。 第八百十四章 一损俱损 陈果儿进了栖梧宫,立时有宫娥带着她去乐安公主房中。 皇后静和也在。 静和似乎一夜未合眼了,双眼通红,透着焦虑,模样甚是憔悴。 “沈御医,快给小公主看看,她烧的倒不是很厉害,但说冷,昨晚后半夜烧起来的,鼻子堵塞了呼吸都困难……” 陈果儿道:“皇后娘娘莫急,待臣把把脉。” 陈果儿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垫在小公主的手腕下,伸出两指搭在寸关尺上,细细感受脉搏,脉象浮而紧。 又看了小公主的舌苔,薄白而润,摸摸小公主的手臂,干燥无汗。 “沈御医,怎么样?”皇后焦急地问。 陈果儿道:“皇后娘娘可否先屏退左右?” 皇后的脸上本来不多的血色霎时退了个干净。难道乐安得了不能治的大病?还是说乐安的病很蹊跷?就像八殿下那样。 皇后让宫娥们先退出去,全都到院子里候着。 “沈御医,你可以说了。” 陈果儿示意到隔壁去说话,免得吵到乐安公主。 到了次间,陈果儿道:“小公主是风寒外束,卫阳被郁,腠理闭塞,肺气不宜导致的发热怕寒,简单的说就是风寒入体,服一剂荆防达表汤便能纾解病症。” 皇后不由的愠怒:“沈御医,即使如此,你为何要本宫屏退左右。” 吓死她了。 陈果儿道:“臣要跟皇后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皇后紧紧盯着陈果儿,冷冷道:“沈御医要说什么?” “皇上要对穆家动手了,穆家若是完了,皇后娘娘这个位置也没法继续做下去。” 皇后并不觉得意外,这些她早有心理准备。 “本宫并不稀罕这后位。” “是,皇后娘娘本来就不稀罕这后位,当初您怀着小公主与太子殿下成亲,也是被逼无奈。” 皇后惊愕地看着沈如澜。她……她竟然知道。 “皇后不稀罕,愿意让出后位,可皇上是否愿意放过皇后和小公主呢?皇上就因为对穆将军起了疑心,就非除之而后快,所有让他心里不舒服的人和事儿,他都不会放过的。” 皇后往里间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如同泄了气一般。 是啊,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乐安怎么办?乐安还那么小。 “现在唯有一个法子可以自救,保小公主平安。”陈果儿道。 皇后道:“是穆家让你来的吗?” “确切的说是穆将军。” “穆恒有音讯了?”皇后眼中盛起一点光亮。 “嗯!穆将军想请皇后娘娘给吴国皇后写一封家书,陈述利害,大梁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几年之内不会南下,皇上就能腾出手对付吴国,吴国是大周唯一啃的动的嘴边肉,皇上是不会放过的吴国的。穆将军希望等他起兵后,吴国能牵制住西南的戚将军所部,他便有九成把握改换天地。” 皇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穆恒竟然要造反? “皇后娘娘,您要尽快做出决断,臣不能在此呆太久,皇后与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娘娘,想想乐安公主吧!” 第八百十五章 去栖梧宫 宸华殿里,陈妃让宫娥扶着出来接驾。 “臣妾恭迎圣驾。” 皇上快步上前扶起陈妃。 “孤早说过,你有孕在身,无需多礼。” 陈妃笑的面若桃花:“现在身子还不重。” 皇上笑道:“看来爱妃今天心情很好。” 陈妃凑到皇上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皇上惊喜:“当真?” “反正沈御医是这么说的,臣妾已经命人去传周御医来再诊一次。” “要的要的,沈御医年轻,孤还信不太过,周御医的经验更丰富。”皇上龙心大悦,这是他第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孩子,若是个皇子,江山后继有人,这可真是开年后最让他高兴的事儿了。 “沈御医的医术也不错的,入院后还没出过岔子。”陈妃可不想质疑沈如澜的医术,那不就等于质疑自己肚子里的不是皇子吗? 皇上笑笑,他也巴不得沈如澜是神医。 “爱妃坐。”皇上小心地扶陈妃坐下,还小心翼翼地摸摸陈妃的肚子,一得知肚子里很有可能是皇子,陈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立刻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才是要当爹了的感觉。 陈妃高兴之余,想到栖梧宫的事儿,还是要报备下。 “皇上,之前栖梧宫又要传御医,说是乐安公主昨夜突然发热,刚好沈御医在,臣妾便让沈御医走一趟。” 皇上摸陈妃肚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收手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妃看皇上似乎有些不悦,解释道:“乐安公主毕竟是皇上的骨血,臣妾不敢怠慢,权当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皇上,您不会生气吧?” 皇上的骨血……这几个字就像一把钝刀子,在他心底不为人知的伤口又给豁开来。 屁个骨血,那才不是他的骨血。 怒火在胸膛里烧,但皇上不能把气撒在陈妃头上,陈妃没错,她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皇上按耐住不良情绪,微笑着说:“爱妃说的对,为咱们的小皇子积福,孤前朝还有事儿,就先走了,爱妃注意休息,宫里的事儿别太操心。” 见皇上语气温柔,陈妃这才放下心:“皇上也要注意龙体,别太累了。” 皇上出了宸华宫,便道:“去栖梧宫。” 姚公公愣了一下,忙高唱:“起驾……” 陈果儿刚拿到信准备离开,就听的外面宫人回禀:“皇后娘娘,皇上的轿辇往栖梧宫来了。” 静和和沈如澜对了个眼神,眼中满是惊慌。 这密信若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陈果儿也慌,皇上定是知道她来了栖梧宫,不放心,跟过来了,搞不好要搜查。 “你先躲起来。”静和道。 “娘娘,臣不能躲,皇上知道臣在这。” “那……那怎么办?” 陈果儿四下里看了看,把信藏在哪里好? “娘娘,您镇定些,您先去接驾,皇上若问起,您就说臣在给公主做推拿。” “可这信?” “娘娘放心,臣有办法。”陈果儿只能先安抚好皇后,本来皇上也只是疑心才过来看看,要是皇后表现的太过慌张,皇上想不起疑心都难。 第八百十六章 搜查 皇后看沈如澜镇定的模样,渐渐安下心来,深深呼吸,然后出门去接驾。 陈果儿还在想把信藏哪,就听见有人敲窗户。 陈果儿怔了怔,听到外面有人低声喊她:“如澜。” 是韩少元的声音,可他不是去卫国公府上了吗? 陈果儿来不及多想,去打开窗。 韩少元见面就问:“你为何要冒险进宫?” 陈果儿:呃…… 这是认出她来了? 陈果儿忙把信塞给他:“想办法带出去,回头再跟你细说。” 韩少元拿了信:“那你……” “放心,不是谁都认得出。” 皇上从正门进了栖梧宫,韩少元则正好翻出了后院围墙。 皇上径直往里走,边问:“乐安呢?” “在房中,沈御医在给乐安做推拿,沈御医说乐安是风寒入体,腠理闭塞。” 皇上黑沉脸直奔乐安房中。 进屋一看,沈如澜果然在给乐安做推拿。 陈果儿淡定地要给皇上行礼。 皇上抬手:“无需多礼,你继续。” “是。” 皇上看沈如澜手法娴熟:“没想到沈御医还会推拿之法。” “回皇上,大夫多半会点推拿之术,小公主浑身酸痛难受,臣给小公主推拿一下,可缓解不适。” “是吗?” 宫娥上了茶,皇上端着茶盏,一边撩着茶盖,一边观察沈如澜和皇后的神色。 皇后神色憔悴,眼中满是焦虑,沈如澜则如往常一般清冷淡然,只是认真地在做推拿。 似乎并无异常,许是他多心了。 可他心里莫名的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皇上轻呷了口热茶,放下茶盏:“既然小公主无大碍,孤便先走了。” 皇后屈膝一礼:“恭送皇上。” 目送皇上离去,皇后长松一口气。 陈果儿索性替乐安公主好生推拿了一番,这才告辞。 皇后道:“你小心点,依皇上的脾性,说不定你一出去,外头便有人要搜你的身。” 陈果儿莞尔:“皇后娘娘放心,信已经送出。” 皇后错愕,想不明白沈如澜是如何把信送出去的,难道她这栖梧宫还有穆恒安排的人? 要真有,她倒是安心不少。 不出皇后所料,沈如澜刚出栖梧宫就被带走了,姚公公在等她。 “给我仔细的搜,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姚公公,这是何意?”陈果儿假装吃惊,抗议。 姚公公傲慢道:“皇上有命,任何出入栖梧宫的人都必须接受检查。” 陈果儿被两个嬷嬷带走,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搜了个遍,而她的药箱也被姚公公的手下翻了个底朝天。 “回公公,什么都没有。”两个嬷嬷来回话。 “公公,药箱也没异常。”负责搜查药箱的小公公道。 “确定?”姚公公挑着一边眉梢问。 “确定,已经查的十分仔细了,老奴确定没有疏漏。”嬷嬷回道。 “奴才就差把药箱拆了。”小公公也道。 姚公公沉吟道:“既然没问题,就把人放了。” 皇上也只是怀疑,怕皇后让沈如澜夹带了什么出去,查过一遍才能放心。 第八百十七章 没有下次 陈果儿一回到御医院就被韩少元叫了去。 韩少元关上门,转过身一句话也不说,两眼瞪的像铜铃,他很生气,在等她解释。 陈果儿头一回见韩少元对她摆这么严肃的面孔,不禁心虚,腆着笑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怪吓人的。” “你还知道吓人?我才快被你吓死了,要不是我识破了,一路跟随,你打算怎么办?”韩少元气的想打人。 他都快走到宫门口了,才想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劲,沈如澜不是沈如澜,他不止一次对沈如澜说,不要那么拼,沈如澜总是回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而不会听话的……嗯! 还有,沈如澜和陈果儿的眼珠都是褐色,但沈如澜的是浅褐色,陈果儿的是深褐色。区别很小,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很不巧,韩少元就是那个对她们两都很熟悉的人。 一想陈果儿假扮沈如澜入宫到这个可能性,韩少元当即炸毛。陈果儿到底在搞什么?大家冒了多大的风险,多不容易才把她送出宫去,她居然自己跑回来。 而且当时的情况多凶险,被皇上堵在屋子里,万一搜出这么信,不知道多少人的脑袋要搬家。 陈果儿只能一味赔笑脸:“别生气啦,我是不得已才来的,而且我有把握不会被发现,大不了把那封信吃了。” “是,你最有能耐,信拿不到,下次再来是不是?” “是是是……”陈果儿打哈哈。 韩少元眼睛瞪的更圆了。 陈果儿忙改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韩少元咬牙切齿:“再有下次,你我绝交,沈如澜也是没数,竟由着你胡闹?” “你别怪她,是我胁迫她的。”陈果儿忙替沈如澜开脱。 “对不起嘛,你就别生气了。”陈果儿一味陪笑脸。 看她这副谄媚讨好的嘴脸,韩少元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这封信我帮你送出去,送到哪?”韩少元问。 陈果儿冒死进宫拿这封信,可见这封信有多重要,还是由他送出去稳妥一点。 “你去趟同济堂,交给钟良。” 韩少元蹙眉:“你还给了钟良特别任务?” “咳咳,假的钟良。” “假的?那真的钟良呢?” “我让他先躲起来了。” “所以,你这张脸就是那个假钟良给你弄的?” “嗯嗯!” 韩少元服气了,这一天天的跟他玩真假游戏呢?算了,他也不刨根究底了,该让他知道的,陈果儿自然会告诉他。 “你也早点出宫。”韩少元道。 她呆在宫里,他不放心。 “我和周御医一起出宫,不是请了半日假嘛,要去十里铺的。” “你最好注意点,出了纰漏没人救你。” “知道啦,我会很注意的。”陈果儿笑眼弯弯,她又不是没分寸的人,她要是出事儿,会牵连到很多人的。她不惜自己的命,也要对那些帮助过她的人负责。 韩少元摇头叹气,任他有百般能耐,就是拿眼前这人没办法。 第八百十八章 又被训了 皇上跟大臣议事完毕,姚公公上前回话。 “皇上,老奴仔仔细细搜过了,没有发现异常。” “搜身了?” “搜了,叫了两个嬷嬷,连衣裳都一寸一寸摸过,药箱差点被老奴拆散了,确实没有异常。” 皇上这才安心,没有就好,谨慎一些总没错。 “皇上,皇上。”小刘公公急慌慌地跑进来。 姚公公呵斥道:“怎么回事?着急忙慌的。” 刘公公笑的露出牙花子:“皇上,大喜,宸华宫来人禀报,周御医诊断后,也说是小皇子。” “当真?”皇上惊喜不已,豁然起身。 “回皇上,千真万确,奴才可是问了好几遍,确定没听岔才来禀报的。” 皇上兴奋的在大殿里踱来踱去,不停搓手,哈哈大笑。 “好好,太好了,孤要有皇子了。”江山后继有人了。 开心的皇上已经把沈如澜的事儿给抛到了脑后:“姚曾。” “老奴在。” “传孤口谕,陈妃娘娘怀的是皇子一事,现有的知情者谁也不得说出去,违令者,斩!” 没有瓜熟蒂落之前,还是小心些的好,以免横生枝节。 “喏。”姚公公 姚公公去传旨,皇上还兀自傻笑,心里盘算着,等皇儿生下来,就立陈妃为后,至于静和,就让她病故吧!也算是给她留了体面。 周静从宸华宫回来,就去找沈如澜。 “如澜,你怎么回事?御医院的规矩你忘了吗?轻易不许断是男胎还是女胎,万一出个纰漏,你有几个脑袋够皇上砍的?”周静一直认为沈如澜是个沉稳的人,陈果儿离开后,她最看好的就是沈如澜了,没想到沈如澜今天嘴这么快,犯了御医的大忌讳。 陈果儿:呃…… 她刚哄好了韩少元,又把周御医得罪了。认识周御医这么久,也没见过周御医这么生气。 当时她为了让陈妃答应她去给乐安公主看病,所以拿龙胎说事儿,讨陈妃高兴,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当然,周御医说沈如澜,是为沈如澜好。 “对不起周御医,我当时脑子一抽就……” 陈果儿在心里默念:如澜,对不起啊,是我把你坑了,回头我专门给你赔罪。 “我看你确实是脑子抽了,好在陈妃这一胎男胎脉象清晰,不会有误,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周静严肃道。 “是是,周御医教训的是,是我不够谨慎,我记住了,下次不会再犯。”陈果儿除了虚心认错还能怎么办呢? 陈果儿认错认的这么快,态度还很诚恳,倒是让周静觉得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沈如澜是个清冷高傲的人,哪里像会认错的样子,她都做好沈如澜跟她争辩的准备了。 结果沈如澜张口就认错,反倒搞的她不知所措。 “既然知道错了就好,我也是为你好,在御医院当差,谨慎二字要刻在心上,才能免遭无妄之灾。”周静缓和了语气说道。 陈果儿连连点头,虚心受教。 周静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算了,可能是因为今日陈果儿头七,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吧! 第八百十九章 密会 一个上午,挨了两顿骂,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下午,陈果儿和周静,以及阿漓,提早下值,要前往十里铺。 出了宫,陈果儿说要回同济堂有点事儿,让周静和阿漓先去。 回到同济堂,沈如澜已经望眼欲穿了,她已经提心吊胆了一上午,中午韩少元过来一趟把东西交给张北怀,沈如澜这才松口气,可见陈果儿的事情办成了,但韩少元临走的时候那犀利的眼神,让沈如澜心里惴惴,韩少元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们干的好事儿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又能怎样?她还能不答应陈果儿吗?换你自己来试试。 沈如澜终于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而陈果儿被张北怀易容成二妞的模样,三人一起离开同济堂。 负责监视的眼线并未察觉到可疑之处,这几个人他们已经盯了好几天了,所以他们没必要跟踪。 出了城,张北怀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姑娘,没人跟踪。” 本来张北怀跟着仲达喊嫂子的,但眼下的情况喊嫂子或是陈姑娘都不太合适,陈果儿就让他们叫她姑娘,一个最最寻常的称呼。 陈果儿点头,对沈如澜说:“我们就在这分开,你前面凉亭稍等,钟良和二妞很快跟你汇合,你们再一起前往十里铺。” 沈如澜叮嘱:“那你自己小心点。” 今天是陈果儿的头七,穆岚代表穆家来了,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陈果儿已经不在人世了,会不会是她还陷在噩梦中没醒来?可她好几次掐自己,很疼。会不会是陈果儿在跟所有人开玩笑,也许下一刻,陈果儿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冷静地目光,恬淡的微笑。 可眼前这对痛断肝肠的老人,一个个神情哀戚的陈果儿生前的好友、同僚、乡亲,以及她医治过的病患和慕名而来的,只能在陈家外面哀悼的人们……都在说明一个残酷的事实,陈果儿真的不在了。 祭奠仪式结束,来客纷纷离去,穆岚安慰了两位老人几句,也准备回家了,这时二妞给她使眼色,穆岚疑惑,还是跟着二妞进了陈果儿住的房间。 “怎么了?二妞。” 二妞小声道:“穆小姐,有人要见你。” 说罢二妞转身出门,并仔细的把门带上,然后就在门外守着。 巧花注意到穆小姐进了果儿的房间,过来询问。 “怎么回事?穆小姐她……” 二妞道:“穆小姐身体有些不舒服,想找地方休息,本该嫂子来安排的,但我看你忙,就自作主张带穆小姐到果儿的房中休息一下,没问题吧?” 巧花道:“没问题没问题,只是穆小姐的身体不要紧吧?” 二妞道:“穆小姐就是肚子疼。” 巧花点点头,表示懂了,便忙自己的去了。 早就躲在房中的仲达从十锦隔子后走出来,给穆岚下跪行礼:“卑职见过三小姐。” 穆岚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可他自称卑职,难道是大哥或是二哥的手下? “你是何人?” “小姐,卑职是仲达啊,我的声音您总听得出来吧!” 穆岚听着声却是是仲达的:“可是你的脸……” “卑职易了容,不然根本进不了城,时间紧迫,卑职长话短说。” 第八百二十章 办法 穆岚听了仲达所言,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她心里窝火的很,可惜见不到大哥二哥,不然她都要劝大哥二哥反了,穆家世代忠良,她的曾祖父、祖父、父亲一生征战,血染沙场为国捐躯,大哥十四岁入营,十六岁领兵,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为助太子,几度以身涉险,险些丧命,到头来却换来皇上苦苦相逼,被迫遁入燕山,连心爱的人都保不住。 还有华绍堂,被逼的有家难回,隐姓埋名远走天涯,甚至在平定北乱中立下功劳也被皇上视而不见,还要派人杀他。 反,必须反。 穆岚道:“夫人那我会想办法,只是穆家人要出城不容易,府外都是眼线,而且二嫂快生了。” 大肚如罗的行动不便。 仲达没想到三小姐这么干脆,他还以为要费些口舌。 “这好办,让二夫人给柳家捎封信,就说穆府最近气氛压抑,不利她养胎,让柳家派人来接她。柳家目前还没眼线盯着,二夫人从柳家脱身就容易的多,小姐最好在后日劝说夫人前往归云寺上香,就说为大公子和二公子祈福,明日先派人去归云寺接洽,打消皇上的疑心,当然皇上肯定会命人跟踪你们,不用理会,你们直接去归云寺,寺里有一条密道,我们从那走。” 穆岚一一记下。 第二天,柳氏便给娘家稍了封信,柳家没多久便派人来把柳氏接走了。穆府管家去了归云寺预定香房。 穆府的这两个动静很快便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皇上沉吟良久,柳氏再有一个多月就临盆了,穆家人因为陈果儿的死,肯定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穆夫人心情不好是肯定的。柳氏这时候回柳家养胎,说得过去。至于穆夫人要去归云寺上香为穆恒兄弟两祈福,也在常理之中,穆夫人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穆恒兄弟两。要阻止穆夫人去进香,情理上说不过去,毕竟现在穆恒还没反,他必须占据道义的至高点,将来才能理直气壮的制裁穆恒。 于是,皇上道:“随她们去,让人盯紧些,别错了眼,另外,送些滋补的药材去穆府,以示恩典。” 表面上的恩典,实际上的警告,就是要让穆家人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孤的眼皮底下。 姚公公领命退下,前去安排。 姚公公亲自送来皇上的赏赐,穆夫人胆战心惊,觉得这些滋补药材都是毒药,皇上怕是要对穆家下手了。皇上连陈果儿都不放过,还会放过穆家吗? 穆岚却是心知肚明,定是她们要去归云寺上香的事儿皇上知道了,皇上这是在警告她们不要轻举妄动呢。 大哥的计划,她还没告诉娘,只跟娘说归云寺的菩萨很灵,去拜拜,求菩萨保佑大哥二哥平安,只有大哥二哥好好的,皇上才会投鼠忌器,娘立马就答应了。 姚公公走后,穆夫人屏退左右,跟穆岚说:“赶紧给你二哥写封信,问问有没有你大哥的消息。” 穆岚欲言又止。 “快去啊。” “娘,咱们给二哥的信,二哥怕是收不到了。” 穆夫人一愣:“什么意思?之前不都收到了吗?你二哥还回信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万事俱备 “娘,陈果儿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皇上手里的刀已经架在咱们脖子上,您应该知道,现在府外有多少皇上的耳目,我去趟十里铺都有人跟踪,咱们前脚送出信去,后脚信就会出现在皇上的案头。”穆岚绝非危言耸听,事实就是这么个情况。 穆夫人半响说不出话来,面如死灰。 穆岚也不多说,反正明天去归云寺已经去定了。 翌日清早,穆岚和娘坐上了马车,只带了两个贴身婢女,紫鸢和兰铃,以及管家,出发前往归云寺。而装着进香物品的提盒里,夹杂着银票和细软。幸好二嫂有孕后,娘让她主持中馈,所以,准备起来还算方便。但能带出来的只是穆家产业中微不足道的一份,一来,时间紧迫,二来,实在不敢惊动了皇上。 不出所料,一路上都有人尾随。 到了归云寺,主持方丈亲自相迎,陪同上香,然后命人带穆夫人和穆岚去香房。 引领的小和尚将她们带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穆夫人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安排在这?以前不都在东边香房吗?” 归云寺乃百年古刹,一向香火旺盛,来进香需要留宿的香客不少,所以寺里有三处院落作为香房,像穆夫人这样的身份通常会被安排在里最大的离荷花池最近的那处院落。 小和尚说:“是穆府管家要求,要清净一些的香房,这里离后山最近。” 那小和尚说着还朝穆岚眨了下眼。 穆岚先是一愣,这小和尚是在调戏她吗?转念一想,莫非这是仲达安排的人。 于是道:“娘,我瞧这里挺好的。” 穆夫人也不是说嫌弃,就是有点担心:“这里离后山近,晚上会不会有蛇爬出来?” 如今已是春年花开时节,虫蛇都出洞了,而且这时候的蛇是最毒的。 “不会不会,归云寺附近种了很多凤仙花,七叶一枝花等可以防蛇虫的花草,蛇虫不敢靠近的。”小和尚道。 穆夫人稍稍心安,道:“那便在这吧!” 小和尚道:“请夫人小姐稍作休息,待会儿便能用斋饭了,用过斋饭后,你们可以休憩一个时辰,未时正,才开始祝祷,届时贫僧再来相请。” “麻烦小师父了。”穆岚点点头。她已经知道仲达什么时候动手了,就是中午小憩的这一个多时辰。 因为归云寺离城不远,不可能在寺中留宿,所以,按常理,下午的祝祷结束后就要打道回府,所以,只有午休这点时间可以安排。 归云寺的斋饭远近闻名,但穆岚母女两都没什么胃口,应付着吃了几口便回房了。 穆夫人见穆岚跟了进来,诧异道:“你怎么不回自己的房间?” “娘,我怕有蛇。”穆岚故作胆怯地模样。 穆夫人无语:“之前你不是觉得这里挺好吗?”这会儿又怕蛇了?赖在这不走了? 穆岚噘嘴。 穆夫人道:“罢了,你跟我挤一挤吧!” 母女两也很久没躺一处说话了。 紫鸢铺好床,兰铃点了安神香后跟穆岚交换了个眼神。穆岚心神领会。 这是特制的安神香,确切地说是迷香,而她和紫鸢,兰铃已经服用过解药。她没十足的把握说服娘,只能用这种办法,先把人弄出去再说。 现在就等仲达来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凭空消失 穆夫人靠在床上,才跟穆岚聊了没几句,眼皮就沉重起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过了没一会儿,柜子后传来咚咚的声音。 穆岚给紫鸢使眼色,紫鸢和兰铃去把柜子搬开,柜子下的地砖翻转,露出一个大洞,仲达从洞里钻出来。 紫鸢见到仲达还没认出来,仲达却是兴奋地唤了声紫鸢。 紫鸢听着声一怔:“你是……仲达?” “是啊,是我。”仲达憨憨地笑。 穆岚道:“快点走吧!” 张北怀在密道口接应,穆夫人被仲达抱进了密道,张北怀勾住柜脚,将柜子拉回原位,将地砖恢复原状,又把事先准备好的长木板架设在密道口,在木板上铺上砖头,封了一堵厚厚的墙,这样即便皇上的人怀疑屋子里有密道也不一定找得到。 做好这些,张北怀才追上仲达等人。 装扮成香客的禁卫军到未时正还不见穆夫人和穆小姐出来,心里还没大在意,想着穆夫人可能睡过头了。 直到小和尚来叫人,叫了半响没人开门,他们才察觉事情不对劲,冲进房中,然而房中一个人都没有,窗和门都关的好好的,两个主人,两个丫鬟,一共四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屋子里好像有迷香的气味。”一禁军捻了点燃尽的香灰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难道人被迷香迷晕带走了?可他们从哪走的?我一直盯着门,没见有人出来,也没人进去。”另一人道。 “你,小和尚过来,我问你,这房中是不是有密道。”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 小和尚惶恐道:“贫僧从未听说过寺里有密道。” 很快在外面盯梢的人也来了,大家几乎把房中的地都给翻了一遍,然而还是没发现密道。 又把寺中的和尚全都召集起来问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一句出家人不管红尘俗事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一群头发懵发胀的禁卫军只好回去复命。 姚公公收到消息,立即想到了在柳家养胎的柳氏,忙命人前去查看,结果,柳氏也不见了,如出一辙的凭空消失,柳家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到处找人。 姚公公心说,完了完了,这么严密的盯防下,还是让穆恒把人给弄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向皇上交代? 没办法交代也得交代,姚公公硬着头皮去打扰正在听陈妃抚琴的雅兴。 皇上听闻后,脸色大变,一挥袖扫落了条几上的果盘酒盏,吓的陈妃花容失色。 姚公公给宫人们打手势,让他们赶紧把陈妃搀扶出去。 “好你个穆恒,竟能在孤的眼皮底下把人给带走,这是真的要反了啊!”皇上怒不可遏。 姚公公想出亡羊补牢之计。 “穆家只走了穆夫人,穆小姐和康平侯之妻柳氏,穆家还有亲眷在京城,是不是……拿下?” 皇上冷哼:“你以为穆恒会在乎她们?那些奇葩亲戚,孤替他料理了正合他心意,到时候还落人口舌。” “那……十里铺陈家?”姚公公又问。 “陈果儿已死,百姓们正在沉痛哀悼之际,你是想犯众怒?况且陈果儿毕竟未曾与穆恒成亲,算不得穆家人,就算穆恒在意陈家,朝廷有理由动他们?”皇上越想越生气。 “给我追,她们此时定然北上前去与穆恒兄弟两汇合,一定要将人给孤拦下。”皇上发狠道。 第八百二十三章 关卡 穆家人消失的时候,陈果儿随着陈氏阿胶的运货队伍也出了城。不得不说,穆恒考虑的很周全,提前通知陈老板这时候运阿胶来京城。仲达说,穆恒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她出来,但后路必须先铺设好。所以,陈果儿现在成了陈老板的丫鬟春枝。 坐在马车上,陈老板感慨万千:“收到侯爷的信,我立刻就动身来了,也不知道是为啥事儿,到了京城,听说你已经……真把我惊着了,好在你没事儿。” 陈果儿心中的感慨更甚:“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万幸万幸,要我说,朝廷简直荒唐,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敌?”陈老板直摇头,荒谬之极。 陈果儿苦笑了下不愿多说,把陈老板卷进来已是无奈之举,陈老板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车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有军队过境般。 有人大声囔囔:“让开让开,快点让开……” 马车赶紧停到路旁。 陈老板和陈果儿掀开车帘往外张望,果然见一支队伍疾驰而过。 陈老板脸色微变:“果……” 随即想到这个名字不能叫了,又改口:“春枝,这些人不会是冲你来的把?” 陈果儿摇摇头:“不是,他们应该在找另一拨人,放心。” 如果这支队伍是为了抓人,那么一定是要抓穆夫人她们。 不过,仲达带着穆家人去的是南边。希望皇上没派人往南追。 果然,陈果儿一行走出三十余里,就见前方设了卡,所有往北走的车马行人都要接受盘查。 陈老板这次一共带了三人出来,加上她就是五人,大家都下了马车,排队等候检查。有士兵已经逐辆马车的搜,车底下都不放过。 陈老板拿出路引,军爷看了路引:“你们一起的是哪几个?” 陈老板往陈果儿等人那边一指:“就那几个,三个伙计,一个丫头。” 军爷的眼睛就盯上了陈果儿,女子是他们排查的重点。但这个丫头满脸麻子,皮肤黑黑的,一看就土里土气,不可能是穆家小姐。 搜查马车士兵走过来,朝军爷摇摇头:“车上没人。” 军爷装模作样盘问一番:“你们是东阿县来的?” “回军爷,是的。” “昨日到京城,今日就走?来做什么的?” “回军爷,我们是东阿县陈氏阿胶坊的,前来送货,货物交割完毕就得往回赶了,现在到处都太平,尽早回去好安心。” 军爷道:“陈氏阿胶?你们跟同济堂做生意?” “是啊,可惜陈御医她……哎……”陈老板做出惋惜的样子,长叹一气:“也不知这生意往后还做不做的下去。” 军爷点点头:“陈御医是个好大夫。” 随即把路引还给陈老板,大手一挥,意思就是放行。 陈老板多问一句:“军爷,这是出什么事儿吗?是不是在抓作奸犯科的人?” 军爷眼睛一瞪:“让你走就赶紧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 陈老板走回到陈果儿身边:“上车吧!” 第八百二十四章 不上道 陈果儿一行,没出京城地界就接受了七次盘查,几乎每个重要路口都设有关卡,十里一岗丝毫不夸张。 但正如陈果儿猜测的那样,他们在追查穆家人,尤其是孕妇,只要看到孕妇,管你有没有路引,户籍证明,全都集中起来。完全是一副宁可错过也不放过的架势。 陈果儿很替穆岚她们担忧,若是往南的方向也查的这么严,柳氏要怎么逃脱?容貌可以通过易容改变,但怀胎八月的大肚子你怎么掩饰?根本没法掩饰。 陈老板见这些官兵果真不是为陈果儿而来,心里暗暗松口气,再接受盘查就坦然多了。也有心情跟陈果儿说些别的事。 “这次的阿胶按你的意思交给怀仁堂,怀仁堂的沈知方沈大夫我以前也接触过,是个很儒雅温和的人,不过……” “不过什么?”陈果儿问。 她已经把同济堂交给了韩少元和二妞,三成份额给二妞和天佑,三成给韩少元,剩下的四成,归爹娘。因为同济堂之前被官府封了,朝廷宣布了她的死讯才把同济堂还给陈家,之后二妞和天佑又一直在忙她的后事,所以同济堂到现在还没开始营业,所以,她才说先把阿胶交给怀仁堂去卖,同济堂抽两成盈利。 陈老板踟蹰道:“以后还是不要跟怀仁堂合作了。” “为什么?怀仁堂有什么问题吗?”陈果儿茫然,怀仁堂的口碑一向很好啊! 陈老板面有难色,犹豫着说:“沈大夫人是很好,只是他如今只管坐堂替人看病,怀仁堂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他女儿打理,那沈家小姐不是很上道,我昨天跟她交接,她说让我以后把阿胶都给怀仁堂,怀仁堂可以出高出同济堂一成的价钱,如果还不满意,可以再商量。” 这事儿让陈老板心里很不舒服,不吐不快。同济堂把阿胶生意暂时转给你怀仁堂,已经是照顾怀仁堂的生意,如今兵荒马乱,阿胶的价格成倍增长,他这次送过来的八百斤阿胶,怀仁堂起码可以赚到五千两银子,还不知足,反过来要撬同济堂的生意。这太膈应人了。 他经商半生,讲的就是诚信和仁义,不想跟这种不仁不义的商家合作。当时把他气的,差点就把两车阿胶拉走,宁可卖给别家也不给怀仁堂。 陈果儿:呃……沈心怡是这样的人吗? 这种行为确实不上道,心怡以前不是这样的,许是因为家中的变故,让她在漠北吃了两年苦,所以变的自私起来了,先是剽窃她的陈氏九方,效仿她的阿胶糕,如今连她的阿胶生意也想一锅端走,哎……只能说,有些苦难会让人变的更好,有些苦难则让人释放出心中的魔。 陈果儿不禁遗憾,曾经那个活泼又单纯的心怡已经不见了。 “知道了,也就这一次,没有下回了。”陈果儿道。 她帮沈家只能帮到这了,以后沈家是好是歹,她想管也管不上了,每个人的路都得自己走。 陈老板点点头道:“这样便好。” 第八百二十五章 我不能走 穆夫人这一觉睡的沉,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里,穆岚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裳,而且这辆马车看起来很陈旧,里面的一应装饰摆设都不是自家那辆,穆夫人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又把眼睛闭上。 “娘,您醒了。”耳边是穆岚担忧的声音。 穆夫人又睁开眼,迷糊地问:“什么时辰了?这是在哪?” “娘,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穆夫人一怔,彻底清醒了:“天黑了?下午的祝祷呢?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睡的这么沉?” 穆岚咬了咬唇,事到如今,该跟娘和盘托出了。 “娘,是我让兰铃点了迷香,迷晕了你,我们现在也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是南下了,刚刚已经出了京城地界。” 穆夫人眼睛睁的滚圆,眼中盛满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咱们已经离开京城?穆岚,到底怎么回事?” “娘,您先别激动,听我说,外面赶车的是仲达,仲达前几日便奉了大哥的命令回了京城,目的就是将我们带出京城,送到安全的地方,大哥和二哥准备起事了。” 穆夫人顿时急了:“起事?起事是什么意思?他们要……要……反?” “娘,不反的话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不但大哥二哥活不了,我们活不了,还有大哥二哥手下的二十万将士也会没命的。您知道吗?郭将军找到了曹鹏的尸身,在尸身上搜出了皇上给他的密旨,然曹鹏见机除掉大哥。” 穆夫人耳边惊雷滚滚,密旨的事打破了她心底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穆夫人哭道:“咱们穆家世代忠良,你曾祖父是大周开国功臣,你祖父,你父亲皆一生戍边,以身殉国。我是做梦都想不到咱们穆家有朝一日会成为叛臣,你说我死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父亲,见穆家的列祖列宗。” “娘,咱们不是叛臣。” 穆夫人哪里听得进去,你自己说不是叛臣就不是叛臣了?被逼造反,那也是造反,有区别吗? “穆岚,让马车停下。” “娘,您要做什么?” “你跟仲达走,娘不能走,娘得回去,皇上要杀就杀我好了,你们三个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管我。”穆夫人道。 “娘,我们怎么可能撇下您不管。” 穆夫人哭道:“傻孩子,若我们都走了,穆家那么多下人怎么办?你嫂子怎么办?柳家怎么办?还有穆家九族的亲戚怎么办?他们会被牵连的。” 穆岚也急了:“娘,您以为您回去,皇上就会放过他们了吗?不会的,您想想,连陈果儿都遭了毒手,您要是落在皇上手里,大哥二哥势必不能丢下您不管,不然哪怕他们将来事成,也会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不孝。娘,您这样不但谁也救不了,还会害死大哥二哥的。” “已经不忠了,何谈不孝。”穆夫人悲痛不已。 “忠不忠的还两说,大哥已经辞官,可皇上为什么要对大哥和华公子赶尽杀绝,您想过吗?大哥虽然不说,但我觉得这事儿一定与先皇的死有关。我相信大哥不是不忠不义之人。况且二嫂也已经被带出来了。” 第八百二十六章 冤枉官司 穆夫人终究还是被劝住了,但整个人死气沉沉,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皇上是在两个时辰后才想起来,万一穆夫人没往北去,而是往南往西走……这才命人封堵南下的路。 可仲达已经带人穆夫人南下又往东,直到把人送上大船,出海。 没错,这才是穆恒最终的安排,出海是安全的。 穆夫人在船上见到大肚如罗的柳氏,才恢复点精神气。 仲达和张北怀把人送出海后,仲达揣着皇后娘娘的亲笔书信亲自前往吴国,张北怀则赶回燕山复命。 张北怀回燕山之前还特意转去京城,看看京城有什么动静。 他们离开京城之前已经安排了人在京中散布消息,说穆家人去归云寺上香后失踪了,在柳家养胎的二夫人也凭空消失,先前穆府外边就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盯梢。而差不多这个时候,从曹鹏身上搜到皇上下的要除掉穆恒的密旨的消息,以及穆恒仍在大梁腹地与大梁军周旋的消息也在京中传开来。 但凡还有点脑子的人自然怀疑穆家人其实是被皇上给控制了。皇上要杀穆将军的事儿暴露了,所以先控制住穆家人,以此来威胁穆将军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还有谁有这等能耐,让穆家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上头一遭吃了这等冤枉官司,却是有口难辩,还不能拿穆府的人怎么样,气得他肝疼,憋火憋的满嘴燎泡,看谁都不顺眼。也有不怕死的耿直忠臣去质问皇上,被皇上赐廷杖活活打死。 杀鸡骇猴,是没人敢直言了,但人心已然背离。 这日苏太妃和戚太妃凑一处闲聊。 戚太妃道:“看这形势发展下去,只怕穆家兄弟两迟早要反。” 尤其是皇上害死了陈果儿,还焚烧了陈果儿的尸身,穆恒怎么可能忍得了。 苏太妃叹气:“是啊,迟早的事,反正我是啥事儿也不管,只要煊儿能平安就好。” 戚太妃道:“我们又能管得了什么呢?” 苏太妃说:“万一穆家兄弟真反了,皇上必定调你兄长北上。” 朝中能用的将军不多了,先前因为北境之乱,大周大部分兵力都调去了北方,而北方如今在穆允的掌控之下,所以皇上只能从南边和西边调兵遣将。 苏太妃心底是不希望乱起来,但若真乱起来,她倒宁愿穆恒取胜。有陈果儿这份情在,穆恒必定会保她母子平安,而皇上迟早容不下煊儿。 戚太妃蹙眉,她并不希望兄长被委以重任。 苏太妃走后,青禾忧心忡忡:“太妃娘娘,万一皇上当真调戚将军北上可怎么办?” 青禾是觉得戚将军肯定不是穆将军的对手,万一打了败仗,还要被皇上问责,吃力不讨好。 戚太妃沉思良久:“青禾,研墨。” 她要给大哥写封信,皇上不调遣大哥是最好,万一要调大哥的兵马北上,希望大哥能好好斟酌,别跟穆恒死磕。试想,皇上能登上龙位,穆恒功劳最大,要没有穆恒保驾护航,皇上怕是早就遭了萧贵妃母子的毒手,也是穆恒和陈果儿帮皇上找到了真正杀害先皇后的凶手,可皇上却如此对待功臣,叫人心寒。 第八百二十七章 苹果 陈果儿到了济州按照张北怀给的联络方式找到了星火成员,画了张图,让对方交给穆恒。 她现在不方便现身,更不能去燕山,在穆恒起事成功之前她只能做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不然会危及那些帮助过她的人,以及她的朋友和家人。 所以她准备以春枝的身份呆在东阿,打理阿胶作坊,学学怎么做阿胶。 穆恒在大周各地埋下的星火已经全部点燃,要起事,通达的情报亦是决胜的关键。当初建立星火的时候压根没想到有朝一日星火会是这个用途,如今回头想想,庆幸吗?他觉得更多的是讽刺。 “将军,济州来信。”李兴保进来禀报,他现在是星火的总负责人,负责与大周各地的星火联络。 穆恒接过小竹管,拆去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展开来,纸条上没有文字,是一幅画。画上只有一个苹果。 穆恒顿时喜上眉梢,苹果……果儿平安。 华绍堂见穆恒突然展笑颜不禁诧异,穆恒可是有阵子没开笑脸了。 “有好事儿?”华绍堂问。 穆恒激动道:“果儿没事了。” “是吗?那真的是太好了,我就说嘛,果儿吉人天相。”华绍堂也很高兴。 仲达和张北怀他们去京城后,他和穆恒每天都揪着心,不知道仲达他们能否顺利完成任务,况且星火尚未渗透进京城,消息传递不便,所以,他和穆恒只能等。 “还有别的吗?”比如穆家是否平安,有没有拿到皇后的信? 穆恒摇头,一琢磨这事儿不对啊,按照最完美的计划,救出该救的人后,他们先南下将人送出海,然后张北怀回来复命,仲达去吴国,张北怀回来必先过徐州,而徐州就有星火,所以他一直在等徐州的来信。 “兴保,这信是济州来的?” 李兴保道:“确实是济州来的,将军,您看竹管上的记号。” 星火的信息传递是有记号的,第一个记号用金木水火土代表东西南北中,用点数代表各州的分部。 穆恒看竹管上刻着一簇火苗和三个小点,是济州分部的记号。 难道徐州出事了?那张北怀定然会在信中说明情况,而不是简简单单画一个苹果,别的什么都没说。 所以,这封信不是张北怀传来的,那么还有谁会在济州给他传信呢? 穆恒突然眼睛一亮。 “绍堂,我知道了,这封信是果儿送来的,她在济州,之前我让济州的陈老板去京城,配合仲达他们营救果儿,果儿应该是跟着陈老板到了济州。” 星火的情报网是绝密中的绝密,除了果儿,张北怀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那……她是不是很快就来燕山了?”华绍堂心情雀跃起来,他可太期盼果儿能来了。 穆恒想想也是,果儿没南下出海,却北上济州,定然是来与他汇合。想着再过不久就能见到果儿,穆恒心都热了起来。 下午,李兴保又送来徐州的密信,这一次才是张北怀传递的,四个字……一切顺利。 穆恒的心彻底放下,没有了后顾之忧。 第八百二十八章 心碎 此时的北国,送走了漫长的寒冬,也迎来了草长莺飞,阳光明媚的时节。 南门术疾步入东宫,一群宫娥嬷嬷正跪在大殿中,请求太子殿下试穿喜服。 “都说了不试,本宫的话很难懂吗?”萧清宇忍不住发火。 试什么试?成亲而已,娶的又不是他想娶的人,无所谓。 “太子殿下,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您就勉为其难试试,老奴回去也好交差。”嬷嬷耐心劝道。 南门术跟那嬷嬷说:“乌拉嬷嬷,你先把喜服防着,回头我劝劝殿下。” 乌拉嬷嬷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太子,只好命人把东西放下,退了下去。 大殿里总算清净了。 萧清宇道:“阿术,你可别来劝我,我烦着呢!” 南门术欲言又止,最后默默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在大周的密探传来的消息。” 萧清宇忙把信接了过去拆看。 ……陈果儿已重伤不治死在狱中,大周帝焚烧了尸体,数日后才公布陈果儿死讯,朝廷追封她为怀德郡主,风光厚葬,衣冠冢在十里铺附近的东山上。” 萧清宇手中的信纸飘落,一时间万籁皆寂,唯有心碎的声音。 南门术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性格他最清楚,清宇是那种一旦认定了便死心塌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清宇对陈果儿是动了真心的,哪怕被陈果儿算计,清宇恼火却未曾真的恨陈果儿。 如今陈果儿死了,他倒觉得是件好事,断了清宇心中的念想,清宇才能把心思真正放在如何做好大梁未来的国君上。 “为什么要焚烧尸身?为什么?”萧清宇呢喃着开口。 他心里恨极了的时候,也会发狠诅咒,要她尸骨无存。 现在她当真尸骨无存了,他的心也空了。 “应该是大周皇帝怕她假死吧,烧成灰才能安心,毕竟这件事大周皇帝做的并不磊落,明知道是冤枉的,却一意孤行,我猜他非要陈果儿死,应该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南门术道。 这只是他的猜测,大梁安插在大周的眼线始终进不了大周的核心层,所以,得到的信息也有限。 “阿术,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的决定害死了她。” 他帮陈果儿证明清白,大周皇帝拉不下这张脸承认错误,所以,非要陈果儿死,宁可给她死后无上尊荣,也不能让她活着。 “怎么会?清宇,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大周皇帝对付陈果儿的目的是为了对付穆恒。听说大周皇帝命穆恒和曹鹏征讨大梁的时候,给曹鹏下了道密旨,让曹鹏见机除掉穆恒,这事儿在大周已经闹的沸沸扬扬……有朝臣当面质问大周皇帝,被大周皇帝当庭杖毙。现在陈果儿死了,恐怕穆恒要反,穆恒若真反了,对咱们大梁来说是件利大于弊的事儿,也许我们可以联合西戎趁大周内乱,拿下大周。” 萧清宇却是摇摇头:“去年一役,大梁元气大伤,西戎向来不守信诺,与西戎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阿术,命人打探穆恒的动向,如果他真有反意,便把大周边境的兵马全撤回。” 南门术:呃……这是何意? 萧清宇也不想解释,他就是要穆恒没有后顾之忧的反了大周皇帝,他没办法替陈果儿报仇,就让穆恒去。 至于他和穆恒之间的较量,且看穆恒有没有能耐翻了大周的天再说。 第八百二十九章 大梁退兵 穆恒终于等到张北怀回归,才知道果儿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说起来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但其中的险恶可想而知。 皇上,真不愧薄情寡义第一人,先皇后的死因是谁查清的,皇上心知肚明,陈果儿才是替他扳倒萧贵妃和宁妃的最大功臣,还替他救了陈妃肚子里的孩子,可皇上明知陈果儿内伤在身,却不准医治,连韩少元给陈果儿准备的药都要扣下,就是要让陈果儿活活病死在狱中,到时候把责任全推到顺天府林大人头上,风光厚葬,他还赚一个仁慈君主的好名声。 穆恒恨的直咬牙。 “夫人现在身体如何?” “已经好些了,性命无忧,多亏了韩院使和沈御医等人。”张北怀道。 “夫人说,她现在是已死之人,不宜现身,所以她在东阿县等将军胜利的消息。” 穆恒点点头,虽然陈果儿没来,心里失落,但陈果儿的顾虑是对的。那就等南下后再找机会见一面吧! “李兴保。” “属下在。” “你传信济州星火,让他们暗中照应陈氏阿胶的春枝姑娘,不得惊动,暗中照应即可。” “是。” 李兴保即刻去传信。 穆恒又问:“皇后的信。” “皇后娘娘那,是夫人亲自去劝说的,现在仲达已经带着信前往吴国。”张北怀回道。 “她亲自去的?”穆恒蹙眉。 陈果儿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为了他的事又冒险回宫,万一出点岔子,岂不是要他悔恨至死。 “是,夫人说,此事干系重大,请谁帮忙都不妥当,更别提得到皇后的信任,所以只有她去才行,属下将夫人易容成沈如澜的模样,虽然过程中出了点意外,好在韩院使接应,算有惊无险。” “陈果儿胆子太大了。”一旁的华绍堂感慨。这可真是豁出去命来帮穆恒了。 穆恒则心情复杂,果儿能活下来,多亏了韩少元,这份情,他记下了。 “将军。”高朗在门外禀报。 穆恒眉梢一挑,高朗回来了。 “快进。” 高朗进门便单膝跪地行礼。 “快起来,郭检那边和周将军那边如何?” “回将军,郭将军说,云州六万兵马唯将军马首是瞻,周将军说西戎屡屡犯境,他近期要出兵教训西戎,而且他会上书询问曹鹏一事。”高朗振声回道。 华绍堂右拳砸在左掌心:“好,周将军的意思是,他去打西戎了,大周境内如何他管不着了。” 周将军不能公然支持穆恒,但周将军找借口不出兵便已是对穆恒最大的支持。 穆恒却是心知肚明,周将军愿意旁观,还是看在他允诺下大周还是李家天下罢了。 “将军,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儿。”高朗道。 “你说。” “大梁似乎在退兵。” “报……”李兴保去而复返。 “将军,收到幽州来的军报,发现大梁兵马回撤。” 华绍堂茫然地看着穆恒:“这是怎么回事?大梁国内发生了什么吗?好端端的怎么就退兵了?” 穆恒沉思良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李兴保,传信程颂,尽快弄清楚大梁退兵的原由。” 第八百三十章 乱臣贼子 七月盛夏,正午的烈日烤炙着大地,炎热的让万物都没了神气,田里的谷物,路旁的草木都蔫嗒嗒的,行人都躲在阴凉处对着阴影外赤晃晃的阳光望而却步。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人一骑飞驰在烈日下。 “好像是八百里加急,不知道又出什么事儿了。”城外凉茶棚里几个歇脚的议论开来。 “哎……新帝登基后,似乎就没过过几天太平日子。” “这话可不敢说,小心……”一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大家缩了缩脖子,转了话题。 八百里加急很快呈到了御案前。 兵部尚书跪在御书房冰凉的地砖上,可身上一直在冒汗。 不是因为热,这会儿他心里哇凉哇凉,实在是今日这份急报上的信息太过令人震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皇上拍着桌子怒骂。 每拍一下兵部尚书就跟着哆嗦一下,硬着头皮道:“皇上,康平侯收复了北境十七州,一直拖着不肯回京,京师北大营十万兵马在他们手中,加上原十七州整合的兵马,穆恒手中的七万兵马,叛军至少有二十五万兵马,长江以北已经无一兵一卒可以抵挡。” 皇上气极,他担心的是这个吗?北境在穆恒手里,可他还有西边周将军的十五万大军,南边戚将军的十八万大军,京师南大营还有十五万大军,还有长江天险,他会怕穆恒? 让他气的是穆恒发出的这篇檄文,指控他谋害先皇篡位,并声称他手里有先皇传位于六皇子的圣旨。 穆恒有个屁的圣旨。 父皇是老糊涂了,他是太子,可父皇却有意传位给老六,他当然不能忍,宁妃那个贱人谋害了母后,父皇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是一意孤行看好老六,不是老糊涂是什么?父皇就是该死。 他确定,父皇绝对没来得及拟旨。可如今穆恒把这件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拿这个当借口举兵讨伐于他,加上穆恒在军中的威望,怕是多数人会信穆恒。 罢了,只要他能打败穆恒,这些都不算什么,从古至今,成王败寇,乃不变之真理,只要他赢了,史书便由他来写,穆恒再振振有词也是枉然。 “西北周将军可有回复?” “回……回皇上,周将军带兵追击西戎,现不知人在何处。” 皇上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南边戚将军可有回复?” 尚书大人快哭了:“回皇上,吴国突然发难,戚将军怕是无暇北上。” “吴国发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皇上惊愕。 吴国与大周不是一向交好吗? “昨夜收到的急报,还未来得及向皇上禀报,兵部就收到了北边来的急报。”尚书大人手心里全是汗。 “嘭!”的一声巨响,皇上把桌上的玉镇纸给砸碎了。 一块碎片溅到了尚书大人额头上,尚书大人下意识摸了下额头,出血了。 “混账,都是些混账东西。”皇上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他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临了却无法调动西南两路大军,只剩下一个南大营,如何抵挡穆恒? 第八百三十一章 事出反常 皇上已经许久未来栖梧宫了,今日却不得不来。 来到宫门前,皇上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这才迈入门槛。 皇后听闻皇上驾到,便带着乐安和宫人出来接驾。 “臣妾恭迎圣驾。” “皇后无需多礼。”皇上语气温和道。 皇后错愕地一抬眼,只见皇上和颜悦色。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心生警惕。 “乐安,身体可好些了?”待众人起身后,皇上又询问乐安,还将乐安抱了起来,一副慈父的样子。 乐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母后,在她的记忆里,父皇从未对她如此亲近。 “皇上,乐安的身体早好了。”皇后道,都过去快两月了。 “好了便好,孤国事繁忙,疏忽了乐安,乐安可怪父皇?” 乐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父皇。 皇后忙道:“苏嬷嬷快把公主抱走,别累坏了皇上。” 苏嬷嬷上前要抱乐安,皇上却道:“孤今日难得有空。” 苏嬷嬷接了个空。 皇上抱着乐安往殿内走,皇后只好跟上,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帝后落座,宫娥上了茶,皇上抱着乐安,也不知该怎么哄小孩儿,就这么抱着,乐安不舒服的扭了扭。 皇后看在眼里也不知该如何为女儿解围。 “皇上今日怎么想起来栖梧宫了?” “你是孤的皇后,孤来看看皇后不是很正常吗?” 皇后心里苦笑,本该是正常之事,可她还在禁足中,即便没禁足时,皇上一个月也难得来一回,来了坐坐便走。留宿,那是没登基之前的事儿了。 皇后决定不说话了,以静制动。 “皇后来大周快四年了吧!” “是。” “想家了吗?” 皇后心思一动,猜到了皇上的来意。 她被禁在这栖梧宫,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如同瞎了聋了一般,外界的事一概不知。 推算时间,若是那封信顺利送达吴国,此时,吴国应该动兵了,这么说来,穆恒也起事了。 “怎能不想呢?”皇后道,尤其是嫁给了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心中凄苦都无人诉说。 “你可给你父王母后写封信,想必他们也惦念你了。孤初登基,诸事无头绪,又逢北境十七州作乱,大梁入侵,实在是无暇分身,对皇后和乐安照顾不周,还望皇后多多体谅。” 听着这样的话,皇后只觉得无比讽刺,吴国开战了,这才想起她这个皇后,先前的皇上有多绝情,绝情的令人胆寒。 “臣妾怎敢埋怨皇上。” “孤以后会常来栖梧宫,对了,陈妃快临盆了,以后后宫的事还是交由皇后来处置,先前,孤也是一时无措,孤没想到陈果儿会命丧狱中,孤心里很是自责,心情不好。”皇上面露伤感之色。 皇后沉默不语,心底冷笑连连,你是因为自责所以才要焚烧陈果儿的尸身? “孤最近要派使臣南下,皇后可写封家书,让使臣一并带去。”皇上又把话题绕回到书信上。 第八百三十二章 是真的吗 “娘娘,自打公主出生,皇上从未抱过公主,而且,您来大周这么多年,皇上从未提起大王和王妃,即便您要给大王和王妃写信,皇上都一脸不高兴,今儿个却催着你写信,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苏嬷嬷提醒道。 “你也看出来了。” “那娘娘……” “我能怎么样?乐安在他手里,再说,就算我不写,或是写的令他不满意,他可以找人仿冒我的笔迹写,那还不如我来写,放心吧,我在信里做了点手脚,母后一看就知道这份信有异。” 苏嬷嬷松了口气:“那皇上说,让娘娘重掌后宫,会是真的吗?”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把凤印交给我我就重掌后宫,不交,那就继续维持现状。” 不过静和认为皇上是不可能把凤印重新交给她的。 空担着一个皇后的名,被拘在这方寸之地,还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他容不下乐安。 静和抬眼,视线越过那高高的宫墙,望向那高远的碧空,有鸟儿振翅飞翔。 这座精致的牢笼,何时才能打破? 穆恒起兵讨伐昏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京城。 “穆恒果真走到了这一步。”许阅在韩少元的值事间感叹不已。 大周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世代忠烈的穆家,曾经皇上身边最受信任,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却高举讨逆大旗,反了,想想都觉得讽刺。去年今日穆恒还在平叛呢! 韩少元并不觉得意外,从他帮陈果儿带了那封信,他就料到了今日。 还有什么值得陈果儿不顾性命去冒险,势必关乎穆恒的大事。 “少元,你觉得那檄文上指控的,会是真的吗?”许阅问。 韩少元道:“华院使在皇上驾崩之日失踪,至今不知生死,随即穆恒辞官弃爵卸去兵权甚至远走他乡,却还是逃不过皇上的苦苦相逼,皇上连陈果儿都不放过,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一切都说得通了,因为穆恒知道了皇上最大的隐秘,而皇上即便在穆恒退让到底的情况下,还是不放心,只有穆恒变成死人,秘密才会随之被埋葬。 许阅点点头,皇上自登基以来,确实跟变了个人似的,喜怒无常,多疑,暴躁…… 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宽厚仁慈的太子了。 十里铺,陈家。 巧花提着一篮子菜匆匆跑回家。 陈正德正在算账,吴氏在带虎儿。 “爹,娘,大事不好了……”巧花囔囔着进门。 “咋咋呼呼的,出啥事儿了?”陈正德皱眉,自果儿没了之后,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让陈正德心底起波澜了。 “爹,我听说,康平侯,我的意思是前任康平侯和现任康平侯反了。” “我的意思是,穆家两兄弟反了。” 吴氏一惊:“你搁哪儿听说的?” “都传遍了,朝廷已经调集南大营的兵马北上平叛了。” 吴氏错愕地看着陈正德:“他爹,这事儿若是真的,咱石头可是还在康平侯手下呢。” 这不等于石头也成了叛军?跟着一起造反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我会考虑 陈正德嘴里直囔囔:“完了完了。” 吴氏慌了起来:“可不是吗?那咱们都算叛军家属了。” 陈正德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娘,爹是说药庄完了,这十里八乡多少村民把所有积蓄都押宝押在药庄上。”巧花怏怏道。 吴氏:呃……她把这茬给忘了。 “哎?不对啊,这外头签出去的约不都是你的名字吗?还有那药庄,地契房契上也都是你的名字。”吴氏道。 陈正德愣住,怔怔地看着吴氏,又看看巧花。 “爹,好像是这样。”巧花道。 “那就是说,药庄跟穆恒没关系?”陈正德不太确定地问。 巧花道:“应该是,到时候咱们就说,实际上出钱的是咱们果儿,就是借穆恒的名义。” 陈正德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进趟城,找许御医或是韩院使问问。” 陈正德进城先去了同济堂找冯天佑和二妞,天佑去通知了韩少元和许阅。 两人下了值就赶紧到同济堂。 听了陈正德的顾虑,许阅道:“叔,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既然庄子写的是您的名字,契约也是您签的,那就是您的产业,只要您咬定钱是果儿出的。” 韩少元道:“建药庄,订药材,且预付三成收益,的不少钱吧?” 陈正德道:“早期投进去六七万两,去年开始有收益了,回了将近一半的本钱。” “这就是了,六七万两,陈果儿的同济堂生阿胶生意做的再好,怕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官府问起来,您要想好怎么答。” “简单,就说我回春堂也有份就是了,至多借了穆恒的名义一用,朝廷就不能把您怎么样。”许阅道。 “陈叔,您就说我也有份参与,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回春堂出两万,我出六千,我们两现在就可以写字据给您。”韩少元道。 “不错,先把字据补上。”许阅赞同,先准备周全,以防万一。 二妞去拿笔墨纸砚,许阅和韩少元干脆地写了出资证明。 陈正德感动不已,这种事旁人避之不及,怕受连累,但许阅和韩少元真是想都不想就参与进来。 “谢谢,谢谢你们……” “陈叔,您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更何况还涉及那么多药农,我们肯定不能坐视不理。”许阅道。 韩少元也说:“陈叔,有事儿只管来找我们。” 送走陈正德,许阅问韩少元:“你准备去哪儿?” 韩少元苦笑:“我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老吴那。” “你呀,也该在京城买个宅子,不论大小,也算有个家。” “我一个人,买什么宅子。” “少元,别嫌我多嘴,如澜是个好姑娘,别错过了。” 韩少元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如澜的好,他承认,只是他还需要点时间,起码等陈果儿和穆恒有了结果,他才能真正把心放下,现在不是时候,他始终觉得,满心装着一个人,却娶了另一个,是对如澜的不负责。 “你也别说我,你和沈心怡的婚事已经拖了大半年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许阅笑叹:“兵荒马乱的,等安定下来再说吧!” 第八百三十四章 别来无恙 穆恒起兵,北境十七州皆拥护穆恒讨伐昏君,相当于大周的小半壁江山已经在穆恒的掌控之下。 西边的周将军不发声,南边的戚将军自顾不暇。朝廷里跳着脚骂穆恒的人不少,但更多人保持沉默静静观望。毕竟那檄文上写的事太过让人震撼,若是真的,穆恒手中有先皇遗旨,讨伐弑父夺位的昏君便是正义之举。 在东阿县的陈果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学习制胶方法,收获颇丰。 “春枝,春枝……”陈老板从马车上下来就找陈果儿。 陈果儿正在熬胶,听见陈老板叫她,便把手头上的活交给伙计。 “在这呢!” 陈老板示意陈果儿跟他走,两人进了账房。 陈老板让账房先生先出去,才对陈果儿说:“穆将军的队伍不日将到济州城,你要不要回济州?也许穆将军会想见你一面。” 陈果儿想了想:“我还是呆在这吧!我写封信交给你,他若要找我必定会先找你,你帮我把信转交给他。” 她不是不想见他,还是小心点的好,万一她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会给很多人带来灾难。 是夜,陈果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想着穆恒离她越来越近,心绪就难以平静,去年一别,他们已经九个多月没见了,这仗打起来也不知要打多久。 既然睡不着,陈果儿索性爬起来,上屋顶看月亮。 今晚月色很美,一弯上弦月悬在璀璨星河,月光如水,淡淡的,柔柔的,不似边关的月,清清冷冷,许是望月的心情不同,那时满心是离愁以及对不可知的未来的惆怅,而今,是在期待着重逢。 忽而静夜里传来马蹄声,陈果儿循声望去,只见三骑乘着月色朝阿胶作坊奔驰而来。 陈果儿不由的心头急跳,中间一人身形跟穆恒好像,会是他吗? 可陈老板说穆恒还要过两三天才能到济州城。 “将军,前面就是阿胶作坊,春枝姑娘一直呆在这边,没离开过。”带路的是留守济州的星火成员。 穆恒勒住缰绳,望着不远处矗立在夜幕中的一片建筑。 “知道春枝姑娘住哪间房吗?” “外围是作坊,一进是账房,值事房,厨房,雇工的休息室,二进是库房,春枝姑娘住在最里面东厢房。”星火成员已经把这里摸的一清二楚。 穆恒对高朗说:“你们留在这。” 说罢下马,径直朝阿胶作坊走去。 陈果儿见那人走来,走路的姿势都像极了穆恒,不会是别人了,一定是穆恒。 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陈果儿忙下梯子,朝外面跑去。 穆恒来到作坊大门前,正在犹豫,是翻墙进去呢?还是敲门进去? 这时大门却从里面打开,一个黑黑瘦瘦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 穆恒一怔,随即拱手一礼:“敢问姑娘,春枝姑娘在吗?” 姑娘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穆恒被看的很是尴尬,自己长的太俊,姑娘看傻了? “姑娘……” “穆将军别来无恙啊。”陈果儿笑道。 第八百三十五章 放马归山 穆恒怔了怔,不太敢确定心中猜想:“你是……果儿?” 陈果儿歪着头笑看着他,大眼睛眨巴眨巴,似在说: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果儿,真的是你。”穆恒欣喜地抓住了陈果儿的双臂,将她带进怀里,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们已经分开将近三百天,三百个日夜的思念,牵肠挂心,比北地的冰雪更折磨人,什么叫相思入骨,这两年他真是尝够了,所以,他让穆允率军南下,自己带着高朗先行一步来到东阿县,只想见她一面。 他抱的太紧,紧到陈果儿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可她不介意,恨不得就这样相拥到地老天荒。总算她还留了一分清醒。现在她的身份是陈老板家的丫头春枝,作坊里还住着几十号人,万一被人瞧见她跟一个男的深夜相拥,还以为她是个不检点的姑娘呢,她还怎么继续在这呆下去? “穆恒,咱们换个地方。” 两人来到附近的小河边,尽情拥吻,在走火边缘及时勒马。 穆恒把披风解下铺在草地上,两人依偎着坐着。 “穆恒,此战有几分把握?” 穆恒手指绕着她的发梢,自信满满:“这次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想输都难。” “这么有把握?”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霄登基后,刚愎自用,贪图享乐,江南水灾他不闻,北方灾民他不问,两湖匪患他不管,无一建树,民不聊生。当初他的理想和抱负全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听说元宵节正阳门惨案发生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逃跑,根本不管底下百姓的死活。试问这样的君主,还有谁会支持他呢?更别提他这帝位来的并不名誉。弑父夺位,呵呵!你等着看吧,只要我过了长江,不需我动手,自有人将他人头送上。” “你的意思是,京城会乱起来?” “星火已经渗透进京城,据星火掌握的信息,不管是五城兵马司还是禁军里,支持我的人不少。这些人现在按兵不动还在观望,一旦确定我必胜,他们能不想办法立功?”穆恒冷笑。 好吧!皇上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失望,穆恒反了他,也不仅仅是为自己。 “那……拿下京城后,你打算怎么办?” 穆恒双眼一眯,笑道:“我坐天下,你为后可好?” 陈果儿摇头:“你或许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但我……实在不是做皇后的料,也不想做。” 一旦他当了皇帝,三宫六院的,还要她充大度,帮他打理后宫?门都没有。 “让我当皇后,我更愿意做个游走四方的铃医。” 穆恒揉了揉她的头:“我就知道你不乐意,我也不乐意,让我当皇帝,我更愿意帮你这个游走四方的铃医背药箱。” 陈果儿有些意外,他费心反了大周,却不做皇帝? “你别这么看我,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打算拥立八皇叔,辛苦几年替他打理朝政,等他自己能主事了,我就与你一同逍遥江湖,可好?” 陈果儿眼睛一亮:“当真?” 穆恒无奈地笑了笑:“你是知道的,我胸无大志,只要天下太平,我便放马归山。” 第八百三十六章 还是那个穆恒 陈果儿满意地在穆恒脸上亲了一口,她的穆恒没有变,哪怕他现在手握重兵,万民拥戴,只要他愿意,黄袍加身,问鼎天下指日可待,但他没有被权欲所惑,他依然是那个恣意潇洒,有着一颗赤诚之心的康平侯。 自从知道穆恒要起兵,她不担心穆恒会不会成功,唯一担心的是事后如何收场,一旦穆家取李家而代之,那么现在按兵不动的周将军和戚将军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正义之师就成了窃国逆贼。是,穆恒或许可以用强硬手段压制一切反对的声音,可大周必将陷入动荡,大周动荡,那么一直以来对大周虎视眈眈的大梁西戎会不会趁虚而入? 但穆恒拥立八皇叔为帝,结果就完全不同了,大周还是李家天下,老臣们必不会反对,既能稳定局面,稳定人心,穆恒还可以从小教导李煊怎么做一个好皇帝。 陈果儿难得主动有亲昵的举动,穆恒受宠若惊,哪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捧住陈果儿的脸来了个热烈又缠绵的吻。 若非这是在野外,不想唐突了心爱之人,穆恒恐怕很难把持的住。身体里的那团火烧的他难受,只能转移话题,让自己分分心。 “果儿,你是怎么脱险的?我让仲达和张北怀回京,做好了劫狱的打算。” 他只知道韩少元帮了果儿,但具体的经过,张北怀也不清楚。 陈果儿脸上亦是一片绯红,依偎在他怀里,道:“多亏了韩少元配制出假死药,但皇上……他生性多疑,我料他定不会让我的尸身出宫,幸亏如澜救下的一个宫女叫春桃的,她兄长就在大内监牢当差,还会点易容术,苏太妃也帮了大忙,找了她身边的宫女当替身,扮成我的模样,那宫女本就是皇上安插在她宫里的人,苏太妃早就想除掉她了。如此这般移花接木,我被当成跳井而死的宫女送出宫安葬,而那宫女变成我被焚烧了尸身。” “原来苏太妃也帮了忙,不枉我送她一场造化。”穆恒感慨道,听着很简单,但其中的惊险可想而知,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陈果儿便活不下来,而那些参与者都会受到连累。 “将来你进了京城,一定记得找一找叫王春祥的大内狱卒,帮我好好谢谢他。” “王春祥……我记下了,他救了你,就等于救了我,我必有重谢。” “对了,这次我哥和柱子哥是否也随你南下了?” “嗯,他们两如今是穆允的亲卫军,轻易不用上战场,你想见你哥吗?我可以安排,他们天明就到济州城了。” “还是不见了吧,等你们拿下京城我便回京与你们团聚。” “其实,你可以随我同去,你易容成这样,连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别人更认不出你。”穆恒很想带果儿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这么多风雨都走过来了,不差这几个月。”陈果儿道。她若跟在穆恒身边,穆恒定不可能对她视而不见,只要态度有异,被人看出端倪,总是不妙。 穆恒有些失落,但也知眼下确实需要谨慎些:“好吧,拿下京城,我就派人来接你。” 第八百三十七章 陈妃临产 相聚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天光渐亮,穆恒必须离开了,他要赶在队伍进城前到济州城。 “果儿,我得走了。”穆恒不舍的抱着陈果儿。 “嗯,能避免的杀戮尽量避免。” “好!” “好好保重!” “你也是,若有事,可以按照张北怀给你的联络方式,让济州城的星火成员传与我。” “嗯!” 穆恒亲了下她的额头,贪恋着她的气息,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转身离去。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忍不住将她抱上马背带走。 他告诉自己,十个月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两个月。 告诉自己,她在这很安全,她呆在这更稳妥。 陈果儿很想喊住他,可她只能在心里唤他的名字,她怕她喊出口,就会忍不住跟他走。 穆恒,一定要保重,我在这里等你。 看着他策马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黎明的混沌中,陈果儿才慢腾腾地朝阿胶作坊的方向走去。 穆允终于等到大哥回来,暗暗松了口气,大哥悄悄脱离大军赶去见嫂子,约定在济州城碰头,济州城是北境十七州最后一城,出了济州就要与大周军交战了,今天要召集诸将议事,若大哥不出现,他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大哥,嫂子还好吗?” “她很好,路上可还顺利?” “还行,又揪出两个试图给南边报信的,一个校尉,一个士兵,一问之下,好家伙,他们都是直接受命与李霄,彼此不知其存在,各自联络的方式也不同,李霄为了盯住我也是煞费苦心。那士兵供出了在济州城接头的人,我已经让陈勇男带人去抓了。” 穆恒点点头:“即将开战,李霄安插在你手下的眼线都要按捺不住了,这一层层甄别下来,还是层出不穷,你要多留点心,务必一网打尽。” “是。” “哥,将军们都在议事厅厅候着了。” 高朗将银盔递给穆恒,穆恒戴上银盔:“走吧!” 御书房里,下朝回来的皇上大发雷霆。 “一个个食君俸禄,争名夺利一个比一个积极,该他们出力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 姚公公小心翼翼奉上茶:“皇上,喝杯茶消消火,龙体要紧。” 皇上随手将茶盏扫落,狠狠道:“孤现在需要的不是茶,是可以领兵之人,还有吴国,皇后的书信已经送去,孤也许诺了诸多好处,可吴王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跟孤对着干,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等孤收拾了穆恒这个逆贼,便派兵踏平吴国,叫他悔不当初。” 姚公公不敢吭声,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心道:穆恒帅三十万大军压近,南大营十五万兵马陈于长江以南,能不能挡得住穆恒南下,实在不容乐观,南北大营兵马数量相当,但战力,南大营远不如北大营。 刘公公来报:“皇上,陈妃娘娘临产了。” 皇上怔了怔:“临产了?不是说还有几天?” “回皇上,娘娘提前发动了。” 这本是大喜事儿,可皇上现在忧心国事,连这份喜悦都无心享受了。 “御医请了吗?” “韩院使已经带着妇人科,大方科的御医前往。” 皇上点点头:“孤还有国事要处理,陈妃娘娘那边有消息,你马上来报与孤。 第八百三十八章 不对头 沈如澜和周静忙活了一天一夜,总算顺利接生。 陈妃吊着一口气,虚弱地问:“是皇子吗?” 沈如澜把孩子抱到陈妃面前:“恭喜娘娘,是小皇子。” 陈妃喜极而泣,能生下小皇子,这一天一夜就没白折腾。 “娘娘,可千万不敢哭,伤眼又伤身。”陈妃身边的嬷嬷劝道。 陈妃忍住眼泪:“快去向皇上报喜。” 皇上正在跟朝臣议事,听闻陈妃生下小皇子,欢喜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早就知道陈妃怀的是皇子,可没生下来,总归不能算数,现在好了,他有皇子了,江山后继有人,他决不能让穆恒得逞,他要为他的皇子保住这片江山。 朝臣们纷纷下跪道贺。 皇上道:“宸华宫上下,御医院全都重重有赏,另,传孤圣谕,大赦天下……” 御医院一行人得了赏赐回到御医院。 大家都挺高兴的,但周静却是眉头紧锁。 韩少元瞧见了,把周静和沈如澜叫了去。 “周御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周静欲言又止。 韩少元又看沈如澜,沈如澜摇头,虽然接生的过程比较辛苦,但结果是好的,陈妃母子平安,她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周御医,这里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韩少元道。 周静这才踟蹰着开口:“我瞧着小皇子有点不对头。” 韩少元心头一凛:“怎么个不对法?” “你们没觉得小皇子的长相很奇怪吗?” 韩少元和沈如澜对望了一眼。 沈如澜说:“要说长相,确实跟皇上和陈妃娘娘都不太像,皇上和陈妃的山根都很高,但小皇子似乎是个塌鼻子。” “不仅塌鼻,而且眼距宽,比一般人都要宽。” “可能长大些就好了,有些孩子出生的时候很臭,但慢慢的就好看起来。”韩少元道。 周静忧心道:“我入御医院前接生过的孩子,少说也有五六百,曾见过跟小皇子差不多的长相的婴儿,长大后是个痴呆儿。” 韩少元和沈如澜都被惊着了。这方面周御医有绝对的权威,他们的见识经验远不及周御医,既然周御医有这样的疑虑,就说明至少有这个可能性。 “会不会跟陈妃娘娘之前中毒有关?”韩少元问。 周静摇摇头:“这我说不准。” 韩少元面色严峻的在房中踱步,半响停住脚步:“多久能确认皇子有问题?” 周静道:“只要孩子睁开眼我就能确定。” “那好,你二人每日都要去宸华殿请脉,有机会看到小皇子,到时候留意一下,一旦确认皇子有问题,切莫表露出来,更不能声张。”韩少元郑重警告。 皇上为了刚出生的皇子大赦天下,可见对小皇子的重视和喜爱,若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你的皇子是个痴呆,弱智,皇上雷霆震怒,不知多少人要遭殃,周静和沈如澜首当其冲,必定脑袋不保。所以,小皇子正常最好,万一不正常,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孩子一两岁之前应该都能瞒过去。 周静和沈如澜知道兹事体大,忙点头应诺。 第八百三十九章 睁眼了 周静和沈如澜每天去宸华宫请脉,小皇上一直不睁眼,奶娘和有带孩子经验的嬷嬷心里打鼓可嘴上都不敢说什么,陈贵妃倒是问了周静,孩子出生几天会睁眼? 周静不把话说死,只道每个孩子不一样,有些一出生就能睁眼,有些可能要过好几天,陈贵妃便安心了。 直到第七天上,小皇子终于睁开眼睛。 周静抱过来一看,心里禁不住咯噔,面上却是一点不敢表现出来。 尤其是陈贵妃自己嘀咕了一句:“小皇子的眼睛怎么这么小?我和皇上的眼睛都不小啊!” 一奶娘道:“贵妃娘娘,小皇子还没长开呢,娘娘天姿国色,皇上龙颜清俊,小皇子长大了只会青出于蓝。” 一通马屁拍的陈贵妃疑虑全消。 周静也狠松一口气。 离了宸华宫,回到御医院,两人匆匆去找韩少元。 “韩院使,孩子睁眼了。” 韩少元看周静那严肃的表情已经猜到结果。 “眼裂小,我敢肯定孩子有问题。” 韩少元叹道:“好在皇上最近忙着应付战事,无暇顾及宸华宫,周御医,你之前不是说年底请辞吗?我看不用等到年底了,早点离开御医院,带老吴回趟老家吧!” “韩院使,我这时候离开不合适吧?”周静明白韩少元是怕小皇子有异样的事暴露了,皇上第一个拿她开刀,虽然不是她的过错,但皇上第一个皇子出了事儿,肯定会迁怒的,而她是妇人科首席御医。 “周御医,御医院有我和如澜就可以了。” “可是……若是怕皇上问责,如澜更该走,毕竟陈贵妃怀胎之时便是如澜负责安胎事宜。我留下,让如澜走。”反正她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死也无所谓,但如澜正年轻,还有很长很美好的人生。 “周御医,您就听韩院使的,我是不会走的。”沈如澜坚决道,只要韩少元还在御医院,她哪也不去。 韩少元道:“如澜我会另外想办法,周御医放心。” 出了事,他一人扛就是了,断不会叫如澜受牵连。 现在他真心盼着穆恒赶紧打过江,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密谈过后,第二天周静就病了,对外声称累倒了,韩少元去请示皇上,说周御医的身体越发病弱了,已经无力承担御医院一职,请求告老,同时推举沈如澜接掌妇人科。 皇上正忧心战事,心不在焉,让韩少元自己看着办。 如此周静顺利从御医院脱身。 老吴也顾不得同济堂的生意,带上周静匆匆离京,先去外头躲一阵。 送走老吴两口子,韩少元和沈如澜回城,韩少元道:“看北边战况,如果北边不利,我便找个由头将你赶出御医院。” “你就别费这心了,周姨走了,我也走了,真出了事儿,你打算自己扛?” “我扛最多就革职,砍头到不至于,反正我也不想当这劳什子院使。”韩少元故作轻松道。 他已经亏欠沈如澜太多,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的命。 沈如澜默了默:“韩少元,你知道我不会走的,真若祸事临头,你我同进退便是。” 第八百四十章 新的开始 韩少元故意望向别处,来掩饰心里的波动。 看陈果儿和穆恒愿意为彼此豁出命去的感情,他不知道多羡慕,现在如澜说出这样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 或许他真该放下了。 两人走到城门口,城门口排着长队,现在京城里管控的很严,进出都要接受盘查。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轮到了他们。 两人出示了御医院的腰牌。 守城侍卫看了眼,问:“出城干什么了?” “送友人,御医院周御医告老了。” “小川,你的记性也太差了,他们一个时辰前出城时就说过,韩院使,您请。”杜统领走过来说道。 韩少元点头笑了笑:“杜统领。” 老吴治好了杜统领他爹的病,还记着呢。 突然身后传来马蹄声,杜统领一看是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忙吆喝起来:“让开让开,快点让开。” 众人纷纷让道,快马转瞬要来到跟前,一个大爷仓皇之下往沈如澜这边挤过来,韩少元下意识拉了下沈如澜,沈如澜正关注大爷,怕大爷摔了,猝不及防被韩少元拉了一下,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往后倒下,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四目相对,韩少元不自然地别过眼去,将她扶起,却是将她护在了怀里。 沈如澜一动不敢动,自从认识韩少元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近的能感受到胸膛传来的急促的心跳。 沈如澜觉得自己的脸在烧,耳根发烫。 快马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 杜统领感叹道:“不知又是什么紧急军情。” 韩少元回到宫里见宫里人行色匆匆,一问才知道穆恒的大军已经打过江了,皇上刚下令,要撤到临安去。 沈如澜道:“早知道穆将军这么快就打过江,老吴和周姨也不用走了。” “还是走了比较稳妥,世事难料。” “那……皇上要南撤,咱们御医院是不是也得跟着南撤?” “这是必然的,如澜,你现在出宫,先去十里铺呆几日,到时候我就说你请假去寻给贵妃娘娘寻去妊娠纹的药。” “我不。” “听话,只有你走了,我行动才更自由,半路逃脱也更方便。” “可是……” “别可是了,赶快走,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论机灵谁能比得过我?” 这一点,沈如澜深信不疑,韩少元是他们同批进御医院的人里最聪明的,遇到事儿都是他想法子解决。 “那……你一定要回来。” “嗯,你等我。” 沈如澜看着他郑重的神情,突然觉得这三个字的分量似乎有些不一样。 韩少元怕她没听懂,补充道:“等我回来时,或许是一个全新的韩少元。” 全新的韩少元,一个新的开始。 沈如澜不可思议地看着韩少元,心跳的很快,如同揣了一只兔子在怀里,扑通扑通的,她没理解错吧?韩少元的意思是,愿意放下过去,和她有个新的开始?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韩少元推了下沈如澜。 沈如澜被动的往宫门方向走去,一步三回头。 “快走。”韩少元命令的语气。 沈如澜咬了咬牙:“我等你,如果局势安定了,你还没回来,我就南下找你。” 说罢,沈如澜头也不回的离去。 如果他敢骗她,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缠着他。 第八百四十一章 被困 韩少元回到御医院,果然谕旨已到,且有禁卫军把守着,御医院所有御医即刻起不得出宫,尚未回宫的也悉数召回,届时随队伍南下。 “我是被堵在这了,你说你在外面都得到消息了,还回来做什么?”许阅叹气。 老吴和周静今儿个早上走,他到老吴家相送后就先回御医院处理事务,让韩少元和沈如澜送他们出城,也是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还以为以韩少元的机智,完全带着沈如澜躲起来,就此脱离这个牢笼。谁知韩少元回来了,哎……这小子! “我不回来能行吗?有些事儿你处理不了。”韩少元道。 “呵!韩院使能耐了啊。”许阅嗤鼻。 韩少元附到许阅耳边低语了几句,许阅脸色大变。 “我说老吴两口子为什么走的这么急。”许阅恍然大悟,所以,韩少元让沈如澜也走了。 “那你更应该离开,这事儿只有你们三个接头,你们三都走了,万一事情暴露,皇上想追究也找不到人,这事儿不就揭过去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糊涂。”继而许阅着急起来。 韩少元道:“那晚,梅御医、柳御医、江御医还有我,可是都在宸华殿候着,虽然我们都没见到那孩子,但皇上如今心情本来就不好,一旦事发,必定迁怒御医院,我怕他们应付不来。” 谁有他脸皮厚?有他这等三寸不烂之舌?老梅他们怕是只会喊……皇上恕罪。 那他们就真的死定了。 “韩院使,刘公公找您。”有医士在外禀报。 韩少元示意许阅先到里屋躲起来,自己去开门。 “刘公公。” “韩院使,你们御医院清点人数,发现沈御医不在,她人呢?” “沈如澜?哦……我想起来了,她请了假,说要出城去寻几味草药,给贵妃娘娘制药,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 “御医院什么药没有,还需要出城去找?”刘公公半信半疑。 韩少元看了看刘公公的手下,拉着刘公公往里走了几步,小声说:“刘公公有所不知,贵妃娘娘怀胎十月,龙胎过大,娘娘肚子上留下了些纹路,御医院现有的药是去不掉的,沈御医多日来翻阅古籍,找到一古方,便想试着调配,但缺几味新鲜草药。” 刘公公不住点头,原来如此,那这药是要紧的。 “那沈御医傍晚前能赶回御医院吗?” 韩少元皱眉头:“不好说,她要去的地方有点远,我也正发愁,早知道就该叫人陪她一同前去,这会儿子城里都乱套了,我担心的很呐!” “她可不能不回来,周御医已经告老了,妇人科就剩她一个能顶事儿的,况且贵妃娘娘的凤体一直都是她在负责。”刘公公发愁了,少了别的御医还好说,但沈如澜不能不在。 “要不公公您派人去栖霞山找找?她说去栖霞山的。” 韩少元说了个跟十里铺完全不同方向的地点。 “这会儿哪里派的出人手去找人,唉!还是等等吧!”刘公公心事重重地走了。 许阅这才从里面出来:“如澜不会当真去栖霞山吧?” “怎么可能,我胡诌的。”韩少元道。 第八百四十二章 收留 沈如澜在路过的药店里买了些补药,连同济堂也没回就去了十里铺。 到了村口,就见一队官兵从村子里出来。 沈如澜压了压围帽的帽檐,等官兵走后才进村。 巧花正在院子里淘米,见沈如澜来了,忙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上来:“沈御医,你怎么来了?” 沈如澜笑笑:“我来送点补药,吴婶身体好些了吗?” 巧花道:“好多了。” “嫂子,我来的时候看到一群官兵。” 巧花叹气:“又是来查药庄的事,这都来好几回了。” 沈如澜猜猜也是为这事儿:“那……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亏了村长他们帮忙证明药庄是果儿的,不过是借着康平侯的名头,要不然麻烦大了,这十里八乡的人都得遭殃。” 巧花请沈如澜进门,陈正德夫妻精神头看起来都很不好。 沈如澜安慰道:“陈叔,吴婶,你们就别担心了,官府应该不会再管这事儿。” 陈正德讶然:“为何?” 官府都来了好几趟了,要不是果儿的名望还在,只怕官府查都不会查,直接把药庄给封了。 “因为穆恒打过江了,皇上已经准备迁都临安。” “啊?打过江了?是真的吗?”陈正德夫妻两不知道该惊还是喜。这也太快了点吧,大周军这么不顶事儿吗? 沈如澜点点头:“今早的八百里加急。” “那石头是不是快回来了?”巧花倒是高兴的很。 沈如澜心说:不禁石头要回来了,陈果儿也快了。 “应该吧!”沈如澜说:“所以,药庄的事儿不用愁了,官府的人审时度势,也不敢再来问。” 陈正德心情复杂难言,一边希望穆恒取胜,这样石头还有回家之日,一面又觉得穆恒颠覆了大周江山,说起来总是叛臣。算了,不想这么多,他们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能活得下去就好了。陈正德自己开解自己。 “那个,陈叔,吴婶,我能不能在这叨扰几日?我需要进山找几味药材。”沈如澜这么说也是以防万一,万一宫里找她呢?陈叔一家不知实情,就能避免落个窝藏之罪。 “没问题没问题,果儿的房间还空着,你只管放心住,住多久都没事。”吴氏道。 陈正德沉吟道:“现在山里虫蛇出没频繁,你一个人进山不安全,要不这样吧,我陪你去。” “陈叔,没关系的,我带了驱蛇药。” 果儿“去世”后,陈叔和吴婶老两口悲痛过度,身体大不如前,沈如澜可不敢麻烦陈叔。 陈正德道:“你是担心我这把老骨头不顶用?” 沈如澜讪讪:“不是不是。” “如澜,你跟果儿情同姐妹,我就把你当自己闺女看待,这山里可不止有虫蛇,你不经常进山,不了解山里的状况,我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的,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上山下地还是没问题的。” 吴氏也说:“如澜,你就让你叔陪你去,我们也好放心。” 沈如澜推辞不过,只好答应:“那就麻烦陈叔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慎言 当晚,皇上带着主要皇室成员,文武官员,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南门,直奔临安。 百姓们纷纷摇头叹气。 “皇上都跑了,跑的这么快,跟元宵夜一样。” “可不是,只会跑的皇帝如何守得住江山。” “还好是康平侯打过来,要是大梁或者西戎打过来,咱们这些老百姓就坐着等死好了。” “听说康平侯所率大军军纪严明,一路南下对百姓秋毫无犯。” “说不定康平侯坐上皇位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嘘……慎言慎言。” “有什么好怕的?皇帝都丢下老百姓不管了。” “说起来,这次怎么没见有官员死谏?” “老哥儿,你消息不灵啊,之前有官员上书,要求皇上解释郭检身上携带的刺杀康平侯的密旨,结果被当庭打死,谁还敢死谏,死谏也没用啊。” 冯天佑拉上钟良:“走吧,时辰不早了。” 钟良:“我真没想到皇上会跑,丢下国都,他这一跑,人心都散了,即便跑到临安也守不住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穆将军这么忠义的人,非要把人逼反了,人家真反了你又打不过,自作自受。”冯天佑道。 “是这话没错了,穆将军应该很快就能进京了,那样的话,果儿也快回来了。”钟良兴奋道。 两人边走边说,回到同济堂,却见有两个皇家禁卫在店里。 冯天佑放下药篓,小声问二妞:“怎么回事?” “他们在等如澜姐,说如澜姐去栖霞山采药了,等如澜姐回来要带上如澜姐去临安。” 钟良眼珠子一转,道:“天佑,我就先走了。” 冯天佑怔愣,走什么走?你不也住在这的吗? 钟良朝他眨眨眼。 冯天佑还是没明白钟良的意思,只能说:“哦,好的,你慢走。” 钟良出了同济堂就往十里铺赶。 今早老吴和师娘离京,韩少元跟沈如澜去送老吴,怎么可能去栖霞山采药?又是谁说沈如澜去了栖霞山?这其中一定有缘故。 说不定沈如澜不想去临安,找个由头躲起来了。 那么沈如澜能去的地方只有十里铺。 他得去通知沈如澜,免得沈如澜以为皇帝离开了,就安全了,自己跑回同济堂,自投罗网。 钟良到了十里铺,沈如澜果然在陈家。 钟良把沈如澜叫到外头说话。 “有两个禁卫军守在同济堂,你千万别回去。” 沈如澜早料到陈贵妃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她就没打算回去,除非穆恒率兵进城了。她很好奇钟良怎么知道她在这。 “钟良,是韩少元告诉你我在这?” “不是啊,我一听说你去栖霞山采药就猜到你是躲起来了,在京城除了十里铺你还能躲哪里去?” 之前陈果儿养伤的余嫂在陈果儿离开后也离开了,怕被人顺藤摸瓜。 沈如澜失笑:“我就不能去沈家啊!” “沈家你不会去的。”钟良笃定,沈如澜不待见沈心怡,或者说信不过沈心怡。 陈果儿“刚死”,沈心怡就打陈氏阿胶的主意,太没品,太不知感恩了,去投奔这种人,搞不好人家反手就把你卖掉。 第八百四十四章 快滚 沈如澜点点头,她的确想都没想过去投奔沈心怡。 “钟良,有韩少元的消息吗?” 钟良说:“我没看到他,但皇上和文武百官傍晚的时候已经离京了,韩少元应该也跟着离开了吧!” “跑的真快。”沈如澜讥讽道。 “可不是,老百姓都在骂,对皇室失望透顶。” “钟良,你先回去,跟二妞也说一声我在这,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好,可那两个禁军一直不肯走怎么办?” “不会的,穆恒大军已经过江,最多十天就该进京了,他们不敢一直呆在这。” 钟良走后,巧花问:“如澜,钟良来找你什么事儿啊?” “皇上已经带着文武百官去临安了,傍晚走的。” 陈正德夫妻两惊愕不已。 白天刚听说准备迁都,结果当天就走了?这可是大周立朝两百年的帝都啊,说放弃就放弃,祖宗的基业都不要了。 禁军在同济堂守了两天,终于失去了耐心,态度恶劣地问二妞:“沈如澜到底去哪了?” 二妞不以为然:“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自己说她去了栖霞山采药?这一来一回路上也得两天,如果采药不顺利的话,耽搁个四五天很正常,我以前跟陈果儿,就是怀德郡主去采药,都得七八天。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沈如澜已经回来了,但中途听说皇上带着贵妃娘娘去了临安,她心里着急就直奔临安去了。” 两个禁军面面相觑:“你少胡说八道,老实交代,沈如澜到底藏在哪里?” 其中一禁军甚至拔刀架在了二妞的脖子上。 冯天佑在后堂听到前面动静,忙跑了出来。 “两位军爷消消气消消气,沈如澜的去向我们确实不知道,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街坊,沈如澜大前天一大早出门后就没回来过。”冯天佑赔笑脸作揖。 禁军质疑道:“难道她出门去做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二妞郁郁地说:“军爷,沈如澜是御医,她跟陈果儿交好没错,可我算什么?我就一末微小大夫,在这店里打杂的,我不是她的好姐妹更不是她的婢女,她凭什么什么事儿都告诉我?” “军爷,我们是真不知情,我们还以为她跟平常一样去御医院了,她的事儿从来不跟我们说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天佑道。 “看病啦,怎么回事?把病人晾在这这么久。” “就是,我说两位军爷,人都说不知道没见过,你们还在这里死缠烂打是几个意思?” “皇上都跑了,你们还在这里嚣张。” “快滚,快滚……” 今天来看病的人特别多,大家群起而攻之。 其中一禁军恼怒,把刀指向来看病的人。 “呵!想杀人?你杀一个试试,来来,有种就往这砍。”一大叔上前,把脖子凑过去。 另一个禁军拉住同伴,小声说:“算了,别惹事儿,我们走。” 现在皇上跑了,老百姓们正群情汹涌,可别在这当了靶子,死了都白死。 两个禁军在大家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去。 钟良这才进药堂,跟大家伙作揖:“多谢大家帮忙解围。” 第八百四十五章 回宫 那位大叔哈哈一笑:“钟老弟不必客气,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保护好你们。” 他们奉将军之命来打前站,昨天就到了,一共才十几个人,但因为城门查的严,只能分批陆陆续续进城。 皇上跑了,留下五城兵马司的罗统领率六千人就想守住京城?简直笑话。 冯天佑和二妞二脸懵,什么情况?这些人是钟良找来的? 钟良在冯天佑耳边悄声说:“他是张北怀,将军派来的。” 冯天佑恍然。 张北怀叉手一礼:“还要麻烦两位兄弟给看个病。” 冯天佑会意:“里面请。” 三人到后院库房说话。 “这次来,有件事需要请两位兄弟帮忙。” “张大哥,有事你只管吱声。”钟良道。 “宫里的情况你了解吗?” 钟良摇头:“我们也就认识御医院的人。” “御医院你还有没有关系?听说皇上把御医院的人都带走了。” 钟良道:“也不是整个御医院的人都走了,只有御医都走了,哦……沈如澜没走,她在十里铺躲着,吏目、医士走了一部分,许御医的妹子许菲许吏目她还在。” “最好是找沈御医帮忙,其他人,信不过。” “行,我带你去找沈如澜。” 就在穆恒率大军过江后,陈果儿就南下了,说好在东阿县等,但她等不及也没必要等了,因为星火成员告诉她,皇上已经跑去临安。 皇上跑了就等于穆恒赢定了,她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陈果儿还是易容成春枝的模样,在星火的成员鲁长林的护送下,扮做逃难的难民往金陵走。 “夫……妹子,咱们真的不去见将军吗?” 鲁长林到现在还觉得叫妹子特别别扭,毕竟这是将军的夫人啊! “不去,将军在打仗,不要让将军分心。”陈果儿说着扭头看鲁长林,质疑的眼神。 “你没给将军通风报信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鲁长林忙摆手。 这事儿可真为难死他了,将军要他保护好夫人,夫人有什么情况都要上报,可夫人不让他上报,还威胁他,如果敢通风报信,她就不让他再跟着。 他能怎么办?县官不如现管,纠结再三还是选择听夫人的。 “没有就好,千万不要去麻烦他。” 京城里,沈如澜跟张北怀谈过后就离开了十里铺,守她的两个禁军已经被张北怀的人抓起来,就关在同济堂的库房里,所以,沈如澜可以大胆的进宫了。 “沈御医,你怎么还回来?” 沈如澜刚进御医院就碰到阿漓,阿漓忙拉她出御医院:“沈御医,你快走,趁着大家没看见你。” 沈如澜笑笑:“阿漓,无妨的,现在还有谁会管我?” 阿漓想了想,好像是哦! “阿漓,苏太妃和戚太妃都走了吗?还有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和苏太妃都被带走了,但戚太妃留下了。” 沈如澜眉头一拧,皇后被带走是在预料中,但苏太妃也被带走,那可真不妙。 张北怀这次主要是冲苏太妃和八殿下来的。 第八百四十六章 只许进不许出 沈如澜去找春桃,春桃还好没走,她哥王春祥被编入罗统领麾下,去守北城门了。 春桃一脸愁容,穆将军若是打过来,北城门的将士就是炮灰,哥哥的性命堪忧。 沈如澜道:“春桃,穆将军知道你和你哥救了陈果儿,他必然会重谢,现在最怕攻城时误伤你哥,这样吧,你给你哥写封信,我让人去找他。” 春桃自然知道沈如澜去找哥所为何来,定是让哥里应外合。若是皇上没跑,她还真不敢答应,毕竟这等于勾结叛臣,这跟他们兄妹冒死救陈果儿不一样,陈果儿是人人称颂的好大夫,救她乃为义。可现在,皇上跑了,是皇上先丢下了他的臣子他的百姓,而且,仅凭罗统领的六千人马想要挡住穆恒三十万大军?无异于螳臂当车。 春桃当即写了信交给沈如澜。 结果沈如澜出宫在宫门口被拦住了,侍卫说,罗统领有令,皇宫只许进不许出。 呃……进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沈如澜强做镇定:“我是御医院沈御医,专门负责陈贵妃娘娘的凤体安康,前几日受贵妃娘娘之命出城寻药,今日方才回来,皇上有口谕留给御医院,我若回来,须速速前往临安。” 侍卫犹豫不决,这时一位宫娥跑了来:“沈御医,幸好你还没走。” 沈如澜一看,是戚太妃身边的春和。 “沈御医,这是戚太妃给八殿下做的鞋帽,先前答应过的,可惜她们走的急,你去临安,帮忙捎带过去。” 春和把一个包裹交给沈如澜。 沈如澜心里纳闷,她都没去见戚太妃,戚太妃怎么知道她要出宫?这么及时的出现。 沈如澜道:“他们拦着不让我出去。” 春和板起脸来,对侍卫道:“贵妃娘娘产下皇子尚未满月,凤体欠佳,急等着沈御医前去,你们还拦着,若是耽误了贵妃娘娘的病情,你们谁担待的起?” 侍卫为难道:“可罗统领下了禁令。” “罗统领下禁令是为了防止奸细混入,沈御医是奸细吗?她是皇上和贵妃娘娘最信得过的御医。”春和驳斥道。 两个侍卫眼神交流一番,然后其中一侍卫指指沈如澜手里的包裹:“按照规定,我们要检查下。” 沈如澜看春和。 春和无所谓道:“查,尽管查,皇上离了宫,有些人越来越没规矩了,沈御医,给他。” 沈如澜把包裹递过去。 侍卫打开包裹,里面有小孩的鞋、帽,还有衣裳,翻了下,没翻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你走吧!”侍卫把包裹还给沈如澜。 春和道:“沈御医,你见到苏太妃帮忙传个口信,让苏太妃记得给戚太妃写信。” “好,我一定会告诉苏太妃的。”沈如澜微微一欠身,提着包裹出了宫门。 春和回到戚太妃那,戚太妃问:“人出去了?” “出去了。” 戚太妃轻轻喟叹:“出去就好。” “娘娘,要不要去问问春桃?”春和请示,沈如澜进宫只找了春桃就很奇怪,她把这事儿告诉娘娘,娘娘却叫她去助沈如澜出宫。 戚太妃摇头:“不用问了,若真有事,我们也算帮了她的忙,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她可不傻,春桃的兄长先前在大内监牢当差,而沈如澜特意去找春桃……她怀疑陈果儿没死。 第八百四十七章 话不投机 沈如澜回到同济堂,张北怀把包裹里的东西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没有异常。 “我想,这位戚太妃就是为了助你出宫。” “是这样吗?”沈如澜想不通,她跟戚太妃没什么交情,戚太妃为什么要帮她? “应该是。”张北怀根据沈如澜的描述,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既然苏太妃和八殿下已经去了临安,那我们也要去临安了,想办法救出八殿下。”张北怀拱手告辞。 “等等。” “我这次进宫找的是春桃,她和她哥王春祥救过陈果儿,现在她哥被调入罗统领的麾下,成了北城门的守军,我让她写了封亲笔信给王春祥,张大哥,你有没有办法救王春祥?如果真打起来,我怕他……” 张北怀闻言道:“将军提起过王春祥,说等进了城,要去大内监牢找找这人,没想到他被调去北城门了。既然知道了他的下落,我会想办法的,你把信给我,我去找他,这事儿交给我了,另外,那两个禁卫我也带走,省的留在这麻烦你们。” 正说着,外面传来二妞的声音:“沈心怡,你来做什么?” “我找我堂姐。” “不在。” “我不信,堂姐,堂姐……” “哎……你别乱闯,这又不是你家。” 沈如澜把信给张北怀,示意他从后门离开。 张北怀前脚刚走,沈心怡就闯了进来,看到沈如澜,沈心怡剜了跟在身后的二妞:“你不是说人不在吗?” 二妞没见到张北怀,松了口气。 “说不在,那是人家不想见你,懂不懂?这么不识趣。”二妞丢下个大白眼出去了。 沈如澜问:“你来做什么?” “我爹打算去临安,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同行?” “去临安?你们去临安做什么?觉得临安比京城安全?” “那当然,皇上在临安。” “你更在意的是许御医在临安吧!” 沈心怡被说破意图,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你管那么多,反正去不去给个话。” “你们自己去吧,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京城肯定比临安安全,因为京城已经被放弃了,罗统领即便想死守,但他手里只有六千人马,螳臂当车,所以战况不会激烈,而且讨逆大军纪律严明,一路上对百姓秋毫无犯,他们进城后相信也会妥善安抚百姓。” “你那么了解叛军?哦……我差点忘了,叛臣穆恒跟你最好的朋友陈果儿有私情。”沈心怡言语里明显的讥讽之意。 沈如澜每次跟沈心怡说话都一肚子火,没好气道:“你爱信不信。” 沈心怡道:“看在咱们同宗的份上,我也劝你一句,大周天下李姓才是正统,姓穆的就算窃国成功,也永远是个窃贼,遗臭万年。” 沈如澜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了,这个人已经完全变了,自私,狭隘,丑陋。 “你可以走了。”沈如澜下逐客令。 沈心怡也不想多呆,这个堂姐她也不喜欢,什么都帮着外人。 就在沈心怡转身时,听到里边传来咚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打翻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 不能放她走 沈心怡往库房那边瞄了一眼,然后看向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沈如澜:“里面有动静,你不去看看?” 沈如澜强做镇定:“没什么好看的,这几天铺子里跑进来几只老鼠。” 然后又是咚的一声。 沈心怡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如澜,不放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看到了沈如澜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沈心怡佯装抬脚要走,趁沈如澜不注意,突然快步走向里间。 “你干什么?”沈如澜反应过来,追上去拦住了沈心怡的去路。 “我帮你抓老鼠啊。” 沈心怡往左,沈如澜也往左,沈心怡往右,沈如澜也往右。 “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快走吧!” 沈心怡眼珠子一转:“堂姐,你该不会在里面藏了奸细吧?” 沈如澜脸色微变:“你不要胡说。” 沈心怡轻嗤:“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沈心怡话音刚落,后脑勺被人敲了一棍,两眼发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晕过去了。 “二妞,你怎么把她打晕了?”沈如澜去摸沈心怡的鼻息,还有气。 “她既起了疑心就不能放她走。”二妞信不过沈心怡,搞不好这女人会去告密。 “可是……我伯父或者心睿来找她怎么办?” “就说她来过,走了,你伯父还能搜药铺?现在外头乱哄哄,人不见了也正常。”二妞拿来了绳子把沈心怡捆起来。 “那……我们要关她到什么时候?” “等穆将军进城,你伯父找不到她,也不会离开京城,京城肯定比临安安全,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二妞麻溜的把人捆好,顺手拿了块抹布塞住沈心怡嘴巴。 张北怀去而复返,把关在库房里的两个禁军一顿收拾,让你不老实。 各种威逼利诱,外加一人喂一颗华公子配的毒药,两个禁军终于老实了,答应一切听张北怀的。 沈心怡幽幽醒来,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嘴还给塞住,说不了话,周围黑漆漆的,但是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这里应该是同济堂放药材的库房。 沈如澜,你快放了我……沈心怡心里在咆哮,死命挣扎,然而都是徒劳。 下午,沈心睿果然找了过来,二妞说,来过,但是早就走了。 沈心睿没想那么多,二妞既然说走了便一定是走了,于是去别处找。 陈果儿一路南下,已经到了扬州,因为逃难的难民并不多,扬州城还是收容了他们。 但扬州城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到处是携家带口准备逃难的百姓,原本商铺林立的繁华街道如今变的冷冷清清,十铺九闭。 陈果儿和鲁长林补充了干粮和水,便去了南门。 南城门排着望不到头的长队,陈果儿在队伍里看到了二伯沈知远,便故意上前搭话。 “大伯,请问一下,为何这队伍迟迟不见挪动?” 沈知远打量她两眼:“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从北边来的,准备去京城。” 沈知远叹了口气:“难怪你不知道,扬州城现在不让青壮男子出城,要征入伍,只有妇人和老弱病的男子才放你离开,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八成是走不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暗号 陈果儿诧异,难怪这些百姓都愁容满面,她还以为百姓们愁苦是因为要背井离乡,对未知的前程感到担忧,原来是还未出城就要面临骨肉分离。 其实,她很想告诉大家,不需要逃,穆恒爱民如子,绝不会伤害无辜百姓。 陈果儿看沈家一家子女眷都在,但堂兄没见着。 “大伯,您家只有您一个男丁?” 沈家女眷中有人忍不住掩面哭泣,陈果儿看那人年纪应该是如澜的嫂子。 沈知远哀戚道:“还有一儿,已经被征召入伍。” 啊?堂兄被征召了? 陈果儿劝道:“大伯,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您儿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果儿拉着鲁长林离开队伍。 “长林,扬州城内有没有星火?” “我不知道有没有,我们各地的星火相互之间是不联络的,只有将军能直接指挥调动,不过如有特殊情况,可以用紧急联络记号联系。” “那你马上去联系一下。” “是。”鲁长林带着陈果儿在扬州城转了一圈,在星火通常会设联络点的地方,茶馆,集市的出入口留下记号。 然后坐在南市附近一家已经关门的铺面前的台阶上等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多时辰,有个妇人提着篮子往集市来,嘴里吆喝着:“卖花嘞,卖花嘞……” 有个路过的人说:“都要打仗了,谁还有心情买花。” 妇人不予理会,继续叫卖。 鲁长林道:“大嫂,你卖的是什么花?” “你要什么花?” “鞭炮有吗?” “有啊,有双响炮,窜天猴。” “我要五百响的小鞭炮。” 陈果儿听的一头雾水,人家喊卖花,居然能扯到鞭炮上,不过,看情况是对上号了。 两人远远地跟着妇人走,陈果儿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听到卖花,会问鞭炮?” 鲁长林道:“鞭炮炸上天,不就是烟花么?” 陈果儿:呃……这也行?星火的暗号也太迷惑了吧! 到了地方,是一处僻静的院落,妇人道:“你们先坐,我去做饭。” “那个,大嫂,我们是……” “我知道,但这会儿我男人还在军中,要晚饭才能回来,没法去找他,只能等。” 呃……好吧!那就等吧! 天擦黑,郑嫂的男人回来了。 “我叫郑云杰,是扬州星火的负责人,你们是李将军派来的?” “李兴保?”陈果儿问。 郑云杰脸色一沉:“无礼,你怎么敢直呼将军姓名。” 鲁长林讪讪:“郑大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陈果儿暗地里拽了拽鲁长林的衣服,让他别说出来。 “这位是……春枝姑娘,是李将军亲自带入星火的,新人,不太懂规矩,您别介意。”鲁长林改了口。 “不好意思啊郑大哥,我就是一时改不过来。”陈果儿附和。 郑云杰点点头:“既然入了星火,还是要按照星火的规矩来。” “好的,我记住了。”陈果儿虚心接受教训。 “李将军有什么交代?”郑云杰问。 “郑大哥,我们是济州星火的成员,现在是接了任务要去京城,路过扬州,求助郑大哥。”陈果儿道。 “你说,只要不影响扬州星火的任务,且我能做到的情况下,我一定尽力。” 第八百五十章 凶多吉少 “是这样,我们在城里发现穆将军夫人的救命恩人一家,他家大公子被征召入伍了,就希望郑大哥能帮忙照看一下,免得攻城时混乱中……那个大哥你懂的。” 陈果儿不好意思自称将军夫人,就让鲁长林来说。 “将军夫人?” “就是史上最年轻的神九针,大周第一女御医,智擒大梁大皇子,与将军共守云州城,用火阻止敌人入城的怀德郡主陈果儿。”鲁长林一气呵成。 陈果儿只觉脸发烧,要不是戴着人皮面具,只怕已经红透了,你介绍就介绍,有必要说这么多吗? “哦哦哦……我听说过,没想到陈御医是将军夫人,可是我怎么听说夫人已经被狗皇帝害死了?” “不管夫人死没死,这家人救过夫人,咱们就得帮夫人还这份情。”鲁长林道。 郑云杰也是爽快:“那必须的,你们把这人的名字,所部跟我说一下,我在军中好歹是个副将,保个人还是能办到的。” 陈果儿说:“他叫沈如风,扬州怀德堂的少东家,精通医术,我猜他应该在军医所。” 郑云杰一拍大腿:“原来是沈如风,我今儿个还见过他,没错,他就在军医所。行,这事儿交给我了,定保他性命无忧。” 吃过晚饭,郑云杰给鲁长林弄来一身令兵服,一块令牌,让鲁长林以传令兵的身份出了南门,陈果儿则被郑云杰带着来到南门,郑云龙把负责盘查的士兵叫道一旁说话。 “那是我亲戚的闺女。” 士兵立马会意,把陈果儿给放了出去。 鲁长林在城外等到陈果儿:“可算出来了。” 陈果儿忧心忡忡:“也不知沈知远出来没。” “出不出来都不用担心了,郑大哥已经知道沈家对夫人有恩,会关照的。” 陈果儿:“……对哦,我是关心则乱了。” 鲁长林拍拍马背,兴奋道:“夫人,上马,有了马,咱们明天就能到京城。” 京城这边,沈知方和沈心睿父子两找沈心怡都快找疯了。 沈心睿再次来到同济堂。 二妞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关心地问:“还没找着吗?” 沈心睿摇摇头:“我爹发动街坊四邻,到处都找遍了,找不着,去官府报案,官府说现在没空管这些,还说,说不定我姐跟人私奔了,气死人。” 二妞和沈如澜相觑一眼,二妞干咳两声:“别气别气,我相信你姐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回家了。” 沈如澜想着后面库房里关着的沈心怡,心说二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赖。 沈心睿想想也对:“如澜姐,二妞姐,我现在就回家看看。” 沈如澜叫住他:“你稍等。” 然后去厨房拿了两个馒头,里面夹了肉,塞给沈心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就算你姐没回来也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的。” 二妞心里腹诽:屁个吉人天相,沈心怡也配称吉人。 嘴上却说:“今晚再找不着,明天我让天佑也去帮你找。” 沈心睿眼睛一红,姐要是晚上还不回来,怕是凶多吉少,这时局,一个大姑娘不见了,怎么想都不是好事儿。他就剩这么一个姐了。 平时再看不惯二姐的作为,但他就这么一个姐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人头费 翌日下午,陈果儿和鲁长林终于赶到了京城,谁知现在入城不但要有路引还要收人头费,每人十两银子。 普通老百姓哪拿得出这么多银子?都被挡在了城外。 陈果儿和鲁长林翻遍了衣兜,只有十二两多一点。 “要不你先进去,我再想办法。”鲁长林道。 “那怎么行?”哪有丢下鲁长林不管的道理,他们是一起来的,要进自然一起进。 “喂,你们到底交不交钱,不交的话滚一边去。”守城的士兵粗鲁道。 陈果儿拉着鲁长林退到一旁。 “春枝,你不是着急进城吗?你不用管我,我能想办法进去的。” “我有办法弄到钱。”陈果儿决定先去十里铺。 “你能有什么办法?”鲁长林表示怀疑。 就在这时,守城士兵换班了,陈果儿看到一张熟脸。 王春祥?他怎么来守城了? 陈果儿让鲁长林等她,自己去找王春祥。 “王大哥……” 王春祥瞅了她一眼:“你认识我?” “王大哥,几个月前你还帮过我的忙,我是沈御医的朋友,春枝。” 王春祥怔了怔,几个月前他还在大内监牢,只帮过一个人的忙,那个人就是陈果儿。 她还提到沈御医……难道她真是陈果儿? 陈果儿看王春祥反应,知道他猜到她是谁了:“王大哥,我和我兄长从扬州过来,奈何银子不够。” 王春祥问:“你有多少?” “只有十二两。” 王春祥说:“你等一下。” 随即去找班头。 班头看了看陈果儿,说:“这是罗统领定的规矩,咱们不好破坏规矩。” “班头,通融通融吧,不够的回去后我来补上。” 班头踟蹰片刻:“那行吧,回头一定得补上。” “一定一定。”王春祥点头哈腰作揖。 道谢后过来跟陈果儿说:“你进去吧!” “多谢王大哥。” 两人顺利进了城,直奔同济药堂。 快到同济堂的时候看到沈知远从同济堂出来。 “大伯,您也进城啦?”陈果儿上前打招呼。 沈知远心不在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兄妹两先前在扬州城见过。 “姑娘,你们也来啦。” “是啊大伯,你到药堂买药?” “不是不是,我女儿在这家药堂,我来看看,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知远到京城后就直奔大哥家,结果大哥家门户紧闭,跟街坊一打听,才知道心怡不见了,大哥和心睿出去找心怡了,他让家人在大哥家门外等着,自己来同济堂问问情况。 陈果儿看着沈知远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心生疑惑,二叔没见到如澜?也对,这个时候如澜应该在御医院。 陈果儿进了药堂,就看到二妞在柜台后忙着抓药。 “二妞……” 二妞抬眼看到易容成春枝模样的陈果儿,又惊又喜:“果……你果然回来了。” 二妞差点没叫果儿。 “你们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二妞手脚麻利的抓完药就去把店门给关了。 “果儿,你怎么回来了?万一被人发现多危险。” “我现在这副模样,谁认得出来?二妞,这位是鲁长林,自己人。” 二妞朝鲁长林笑了笑。 “天佑和如澜呢?怎么就你一人在店里?” 第八百五十二章 先关着 二妞把扣下沈心怡的事儿跟陈果儿坦白。 “我是迫不得已,她一口一口叛臣,还说如澜想要通敌,硬要往里闯,我只能把她敲晕了捆起来,万一被她知道我们绑了禁军在店里,她出去乱囔囔,我和如澜就死定了……现在天佑和如澜都忙帮去找人,做做样子。” 陈果儿十分无语,不是因为二妞把沈心怡给扣下,而是沈心怡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我原是打算等侯爷打进城再把人给放了,现在你来了,你拿主意吧!” “那就继续关着,免得节外生枝。” 还能怎么办呢?沈心怡不可信,她决不能拿大家的安危冒险,只能让爹和心睿多着急几日。 “禁军呢?” “禁军被张大哥带走了。对了,皇后和苏太妃都被狗皇帝带去了临安,韩少元,许御医也一同去了。” 陈果儿点点头,来金陵的路上就听说皇上跑了,皇上自然不会把皇后和苏太妃留下,带走皇后是为了国君的体面,带走苏太妃是怕八殿下落在穆恒手里,穆恒会拥立八殿下,事实上,穆恒就是这么打算的。 皇上还带走了文武百官,韩少元和许阅身为御医院使和院判,自然也要随之南迁。 “张大哥可还在城中?” 二妞摇头:“这我不清楚,前日他离开时没说要回来,但他应该去找王春祥了。” “王春祥?在北门守城的王春祥?” “对啊,就是他,如澜回了趟御医院见到了春桃,春桃还写了封信给她哥,她哥就是王春祥,如澜把信给张大哥了。” 陈果儿想了想:“二妞,你给我拿八两银子来。” “哦!”二妞去拿了十两银子给陈果儿。 “长林,我们再去趟北城门。” 陈果儿拿上银子出门去,二妞在身后喊:“你啥时候回来?” “去去就回。” “那我做你爱吃的红烧鱼等你回来。” 陈果儿回头笑笑:“好。” 好久没吃到二妞做的菜了。 “春枝妹子,那个张大哥是谁啊?” “张北怀。” 鲁长林顿时瞪大了眼:“那个精通易容术,还会缩骨功的张北怀?” “他确实精通易容术,我的易容术就他教的,他还会缩骨功?” “那就错不了了,一定是他,他在我们济州星火可是神人一样的存在,可惜我没见过他,春枝妹子,我们是不是很快能见到他了?”鲁长林兴奋的直搓手。 陈果儿失笑:“他若还在城里,自然很快能见到。” 两人来到北城门,王春祥还在,见陈果儿去而复返,王春祥跟班头请示后,过来见陈果儿。 陈果儿递上银子:“我来补银子了。” 王春祥忙摆手:“不用不用。” “拿着吧,总不好让你贴。”当时她离得远没不见王春祥和班头说什么,但从口型上还是能判断一二的。 “王大哥,有没有一个姓张的来找过你?还带了春桃的信。” 王春祥迟疑:“沈御医告诉你的?” “嗯。” 那王春祥就没什么好不放心了,说:“是的。” “他人现在在哪?” 第八百五十三章 自己人 王春祥说:“在打铁巷,门口有颗石榴树……” 陈果儿知道了,那是钟良家。 “谢谢王大哥,那我先走了。” 王春祥望着陈果儿和鲁长林的背影,心想,她都回来了,穆将军也快来了。 陈果儿紧接着去了钟良家。 “你们叩门有暗号吗?” “有啊,一长一短,三短一长。” “你来。”陈果儿让开,让鲁长林去敲门。 张北怀等人正在里头商议派人南下去临安救八殿下的事儿,听到有人敲门,大家立马噤声,竖起耳朵。 听了一会儿,张北怀道:“是自己人。” 只是他带来的人此刻都在这,哪来的自己人? 京城里尚未有星火组织。 钟良道:“我去看看。” 钟良去开门,门外两张陌生面孔:“你们找谁?” “钟良,是我,陈果儿。” 钟良不可置信:“你……你不是离开了吗?” “离开了还不兴回来?张大哥在不在?我找他有事儿。” “在在在,快进来。”钟良等陈果儿进门,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才把门关上。 “张大哥,陈果儿来了。”钟良进去通报。 “什么?夫人来了?”张北怀大惊,不是说夫人再济州东阿县吗?等将军拿下京城再去接夫人,夫人怎么现在就来京城了?他没收到任何消息。 张北怀带领众人给陈果儿行礼:“属下见过夫人。” 陈果儿对这个称呼已经听皮了,反正不让叫他们也不听。 “快起来,不用多礼。” 张北怀起身,问道:“夫人,您来京城,将军知不知道?还有这位是……” 陈果儿略过第一个问题,直接介绍鲁长林:“他是济州星火成员鲁长林,这次就是他陪我过来的。” 鲁长林见到崇拜已久的人物,激动不已,叉手一礼:“济州星火鲁长林见过张副将。” 张北怀见夫人避重就轻就知道夫人肯定是瞒着将军偷偷跑来京城的。张北怀不禁瞪了眼鲁长林,鲁长林啊鲁长林,将军命你看好夫人,你却把人带到京城来,而且帮着夫人隐瞒,将军要是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罢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张北怀问:“夫人为何提前来京城?” “我放心不下,回来看看,听说八殿下被带去了临安,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刚才正在说这事儿,京城的一切已经部署完毕,而且我们有了王春祥作为内应,届时里应外合,所以,我打算今日就启程南下,仲达此刻应该就在临安,我去跟他汇合,必须把八殿下救出来。” “我猜你一定回去救八殿下,所以我来找你,我想跟你一起去。” “不行。”张北怀想都不想就拒绝,开什么玩笑,这次任务艰巨且危险,他哪能让夫人去冒险,将军若知道了,定饶不了他。 “你别拒绝的这么快,这件事只有我去你们才有成功的可能,因为苏太妃只信任我,只有我能让她配合。”陈果儿道。 张北怀还是摇头,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承受不起将军的怒火。 第八百五十四章 想多了 陈果儿见说服不了张北怀,也就不再勉强。 “行吧,既然你们不需要我去,那你们自己小心点,长林,我们走。” “夫人稍等,容我跟鲁长林说两句。”张北怀不由分说地把鲁长林给拽到外间。 “鲁长林。” “属……属下在。”看张副将表情严肃,鲁长林有点紧张。 “鲁长林,你瞒着星火瞒着将军带夫人来京城,你严重违反了星火的规定你知不知道?” 鲁长林点头如捣蒜,心里弱弱地辩解:不是我带夫人来的,是夫人带我来的,夫人的话我敢不听吗?小星火没见过世面不知该如何应对啊! “这次的事暂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军法处置。所以,如果夫人还想去临安,你必须想办法阻止,并尽快来这告知宋与,我离开后,京城事宜由宋与全权负责。” 陈果儿走了出来:“你们说完没有?” 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张北怀跟鲁长林说什么。 张北怀低低地问了一句:“记住没。” 鲁长林挺直腰杆:“记住了。” 从打铁巷出来。陈果儿道:“鲁长林,你以后都跟着我愿不愿意?” “啊?”鲁长林没太明白陈果儿的意思。 “就是你脱离星火,做我的护卫。” “这……”鲁长林挠头:“夫人,这可能得将军点头才行。” “回头我就给将军写信,问他讨要,你有没有意见?” 鲁长林敢说有意见吗?他就是个小喽啰,谁的意见也不敢不听。 陈果儿嘴角几不可查的弯了弯。 张北怀想让鲁长林盯住她?想多了。 回到同济堂,二妞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哇,好香,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菜了。” 二妞拿来一坛酒:“要不要喝点?” 陈果儿道:“我就不喝了,长林,你喝点。” 鲁长林看到酒眼睛都亮了,出来后就没沾过酒,把他馋的。 “谢谢二妞姐。” 三人坐下来吃饭,陈果儿拿起碗筷,蓦然想起:“如澜和天佑回来吃吗?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别等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快吃,红烧鱼趁热才好吃,长林兄弟,你多吃点,别客气。” 陈果儿夹了一块鱼肉,尝了一口:“唔……好吃,二妞你厨艺长进了不少。” 二妞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天佑教的。”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沈如澜无精打采的,进来就找了把椅子坐下,敲着腿:“累死我了,我的脚都快断了。” 天佑则呆呆地看着饭桌上三人。 “二妞,要不我还是跟我大伯坦白吧,不然明天还得去找,受不了了。”沈如澜说着抬眼看二妞,然后她也呆住了。 陈果儿眉眼弯弯:“怎么?我换张面孔就认不出来了?” “果儿……”沈如澜脚也不疼了,冲过来一把抱住陈果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如澜,松手松手,你快勒死我了。”陈果儿咳嗽起来,脖子被她勾住。 沈如澜赶紧松手,看着陈果儿又想哭又想笑。还以为要过好久才能见到陈果儿,没想到说见就见着了。 第八百五十五章 被骗了 吃过晚饭,沈如澜还说跟陈果儿叙叙旧,谁知陈果儿要走了。 “不是刚到吗?怎么又急着走?” 二妞也怏怏道:“我房间都帮你打扫好了,就不能住一晚上再走吗?” 鲁长林则一脸懵地看着自家夫人,走?你没说要走啊? 陈果儿拉着如澜和二妞的手:“我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等事情都了结了,以后咱们多的是相聚的时候。” “你要去哪儿?是不是临安?”沈如澜问。 陈果儿迟疑了一下,要不要直说。 “你要去临安是不是?我跟你一起去。”沈如澜见她迟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陈果儿怕是冲着八殿下去的。 “如澜,这次是军中机密要务,我真的不能带你去,你放心,我,还有韩少元,许大夫都会安然回来的,我跟你保证。” 鲁长林无语望天,他能阻拦夫人吗?似乎拦不住,那他是不是该去给那个宋与报信?或者他干脆现在就跑了,夫人没有他护送,是不是能打消去临安的念头呢? “可是就你们去,能行吗?” “还有钟良,还有其他人。”陈果儿道,眼风貌似不经意地往鲁长林那边扫。 鲁长林下意识的挺了挺腰杆,脑子里疑惑,夫人啥时候跟钟良兄弟说好了的?那他跑了似乎也没啥用,还有钟良兄弟送夫人去呢! 冯天佑知道陈果儿决定的事儿是不会改主意的,便道:“我去收拾点干粮。” 陈果儿在城门关闭的最后时刻出了城。 这进城难,出城倒是容易。 走出四五里,鲁长林忍不住问:“夫人,您说钟良兄弟跟咱们一起去,他人在哪呢?” 陈果儿眉眼弯弯:“鲁长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护卫,只需对我负责,所以,不要总想着张北怀的话了。” 鲁长林弱弱道:“可是……” “没有可是,反正你现在想回去报信也晚了,城门已经关了。走吧,随我去临安。” 陈果儿说罢挑了下眉梢,径直往前去了。 鲁长林郁郁地看着夫人的背影,所以,压根就没有钟良兄弟同行,他被夫人诓了。 罢了罢了,这会儿丢下夫人不管,罪加一等。 “夫人……等等我……”鲁长林拔腿追了上去。 三天后,一艘小船到了临安码头。 船家把船靠岸后,冲着船舱喊道:“小姐,临安到了。” 易容成沈如澜的陈果儿从船舱里出来,抬眼望去,码头上有军队把守,一一盘查。 陈果儿付了钱下船。 “长林,等我进宫后,你就去找张北怀。” “啊?”鲁长林现在最怕见的人就是张副将。 “啊什么啊,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我们之间的联络暗号记住了吗?” 鲁长林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说话间轮到陈果儿接受盘查。 陈果儿道:“我是御医沈如澜,还请军爷速速向宫里通报,沈如澜奉命来了临安。” 盘查的士兵将信将疑:“你说你是御医,可有信物?” “信物在途中遗失了,你只管向上禀报,自有人来证实我的身份,还请尽快,不然耽误了贵妃娘娘的事儿,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八百五十六章 更头疼 涉及到贵妃娘娘,士兵不敢怠慢,立即上报,层层上报,即便如此,陈果儿还是在码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韩少元和刘公公来了。 韩少元这一路着急上火,不都说好了让她去十里铺等他吗?她怎么还跑来自投罗网了呢? 刘公公一见陈果儿激动道:“韩院使,果真是沈御医。” 要知道贵妃娘娘还没出月子就长途跋涉,身上越发不爽利了,陈果儿和周御医离开后,御医院妇人科只有沈御医能撑门面,那个阿茉根本不行,贵妃娘娘天天发火,越发火身体越不好,身体越不好,火气越大,倒霉的是底下伺候的人。 所以见到“沈御医”,刘公公简直就像见了救星。 韩少元暗叹一气:“路上可还顺利?” 陈果儿学着沈如澜的声音,路上练了三天,倒也学的七八分像。 “还好,幸亏有这位鲁大哥同行。” 韩少元太阳穴直跳。 这声音……虽然听着像,但以他和沈如澜的熟悉程度,还是能辨别差异,加上之前陈果儿就有假冒沈如澜的前科,韩少元几乎立马就确定了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陈果儿。 这比真正的沈如澜到来还让他头疼。 他真想撬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真的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为了那个人不惜一次次的冒险? “沈御医,杂家不是派了两个禁卫在京城等你?怎么他们没护送你来?”刘公公问道。 “我没见着禁卫啊,回了趟御医院才知道你们给我留了口信,我立马就动身了,只是到处都很乱,好不容易找着一条船……” 刘公公悻悻:“这些蠢材也太不会办事儿了,幸好沈御医平安到来,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贵妃娘娘可是一直惦记着你。” 陈果儿点点头。 鲁长林要跟着一起走,却被士兵拦住。 “刘公公……”陈果儿唤刘公公。 刘公公回头看了眼被拦住的鲁长林,对士兵道:“放了放了。” 士兵这才放行。 陈果儿欠身一礼:“鲁大哥,多谢你一路帮护。” 鲁长林道:“举手之劳,妹子不必挂怀。” 两人在码头分开,鲁长林看着夫人远去,挠了挠头,夫人是顺利蒙混过关了,他也该去找自己人了。但愿张副将别砍了他才好。 陈果儿随着韩少元和刘公公到了临安皇家别院,来不及跟韩少元说几句话,就先被请去了陈贵妃那。 陈贵妃病恹恹地歪在床上,宫娥端了汤药来。 “娘娘,喝药了。” 陈贵妃闻到那苦涩的药味心里就堵得慌:“不喝,喝了也不见效,御医院尽是些废物。” “启禀娘娘,沈御医到了。”外头传来刘公公的声音。 陈贵妃立马有了精神:“快让她进来。” 陈果儿一进内殿就闻到一股腥臭味,很淡,但还是闻得到。 “沈御医,你可算来了,让本宫好等。” “娘娘恕罪,外头兵荒马乱,耽搁了。” “无妨,你来了就好,本宫这几日身上越来越不好了。” 陈果儿给陈贵妃把了脉,看了脸色,舌苔,加上那味道,便知陈贵妃身上恶露不止。难怪陈贵妃这么着急找沈如澜,她这病不医治好,皇上怕是不会来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别装了 陈果儿开了药方,又给陈贵妃推宫活血。 陈贵妃只觉浑身都舒坦起来。 这时奶娘抱了小皇子过来。陈贵妃接过小皇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一脸慈爱细声细气地跟孩子说话。 “曦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喝奶,好好睡觉?” 陈果儿不经意地瞄了眼孩子,心头顿时一紧。 这孩子……怕是有些不正常。 “娘娘,臣刚到行宫,尚未安置,臣……” “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陈果儿从陈贵妃那出来,只见韩少元在外头等着。 “韩少元……”陈果儿快步上前。 韩少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如澜在宫里可不会直呼其名。” 陈果儿吐了吐舌头:“我那不是好久不见,一时忘了规矩嘛!” “别装了。”韩少元悻悻往前走。 陈果儿赶紧跟上。 “你刚刚看出来的?我又露破绽了?” “哼,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 陈果儿叹气:“没意思。” 韩少元气的咬牙,刚想训她,正好有宫人经过,韩少元硬生生忍住。等宫人过去,韩少元才小声道:“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让周御医离开御医院,为何不让如澜来临安?” 陈果儿迟疑道:“莫非是因为小皇子?” “你也看出来了?” 陈果儿点点头:“其实当日为娘娘解毒,我就担忧毒素会影响腹中胎儿,但我不敢说,怕皇上恼怒,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没想到担心的事儿成真了。” 韩少元四下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医所。” 所谓的医所,只是行宫内一处偏僻的院落,大家吃住当差都在这。 陈果儿跟着韩少元进了院子,一个个相熟的人都跟她打招呼:“沈御医来啦……” 陈果儿点点头就算回应了,符合沈如澜的清冷的性子。 关起门来,韩少元这才道:“这件事现在还捂着,咱们御医院的人不开口,贵妃身边的人也不敢说实话,皇上倒是有过疑心,好在乳娘说孩子还小没张开,圆了过去。这事儿一旦事发,后果你应该想得到。” 陈果儿当然知道,皇上对这个孩子有多重视,小皇子一出生就大赦天下为小皇子祈福。她和如澜只是一顿饭的碰面功夫,如澜还没来得及跟她提这事儿。 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许多,所以,那件事得尽快了,尽快办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韩少元,我这次来是为了苏太妃和八殿下。” 韩少元道:“我知道,这里也就只有他们母子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谁说的,还有你,许大夫,我要把你们都带走。”反正就是要一起走。 韩少元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陈果儿才不是会对朋友弃之不顾的人。但听她亲口这么说,心里的气一下就顺了。 “逗你的,其实我跟来的目的也是八殿下,想着我在这边盯着,或许到时候能配合穆恒一二,但到了临安之后,苏太妃母子就不见了,他们被安排在别处,我多方查探,还没查到人在何处。” 第八百五十八章 害人不浅 陈果儿犯难了,这又是一个意外情况,她还以为苏太妃也在行宫呢!这可如何是好?人都不知道在哪,怎么救? “还有件事儿必须告诉你,进了这行宫的人,没有皇上或是陈贵妃的手令是不得擅自出入行宫的,今天是刘公公带我出宫,不然,我也出不去。” 陈果儿一个头两个大,看来这次的事儿确实难办。可再难也得办,而且必须办成了。 陈果儿沉吟道:“我倒是有办法出宫,只是该如何查苏太妃的去向,韩少元,你有没有好点子?” 韩少元指尖敲击着桌面,蹙眉沉思,陈果儿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了他的思绪。 须臾韩少元道:“临安知府必然知道苏太妃的下落。皇上到临安,没进宫便召见了知府大人,要说临安城中哪里最适合藏人,还有谁比知府更清楚?” 陈果儿顿时兴奋起来:“那就好办了。” 进知府大人的府邸可比进行宫要容易的多。 韩少元斜睨着她,瞧她高兴的,真的好办? “你这次来不是只带了一个鲁大哥吧?” “那当然。” 韩少元点点头,低眉苦笑,是他瞎操心了,穆恒怎么可能只让一个手下跟着她? 他不知道的是,就连这一个手下都是陈果儿自己威逼利诱来的,但确实是有另一拨人来到了临安就是了。 “韩少元……”外面传来许阅的声音。 韩少元给陈果儿递了个眼色,然后去开门。 “韩少元,我听说如澜来了,怎么回事?不是让她别来吗?”许阅一进门就道。 韩少元朝陈果儿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你自己问她。” 许阅一扭头看到了“沈如澜”,就忍不住开始数落:“如澜,你糊涂啊,你说你好不容易逃过,又巴巴的跑来淌浑水,这下好了,咱们全都被困在这。” 陈果儿委屈道:“与其一个人在那边牵肠挂肚,还不如大家共患难心里还踏实些。” 许阅指指“沈如澜”:“都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 然后又指指韩少元:“害人不浅。” 韩少元无语,关他什么事儿?他怎么就害人了? 呃……好吧,许阅没认出是陈果儿,还真当眼前的是沈如澜了。 这样也好,连许阅都认不出,陈果儿的易容术相当成功。 “对了,我听到一个消息,穆恒已经兵临京城,这会儿应该开战了。”沈如澜人都来了,再骂她也没用,许阅转了话题。 韩少元心头一凛,看向陈果儿:“你从京城来,京城那边什么情况?” 陈果儿道:“京城只有六千守军,应该抵挡不了多久。” 更何况还有星火成员已经提前混入京城,又有王春祥在北门,到时候里应外合,破城应该不难。 许阅郁郁道:“既然已经决定迁都,放弃京城,何不索性放弃的彻底一些,区区六千人能顶什么用?” 穆恒可是手握三十万大军。 “看来临安也快了。”韩少元感慨。 如今临安也只有十万守军,一旦穆恒占领了京城必定挥师临安,到时候皇上还能退到哪里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因为忌惮,硬生生逼的人家反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装死吧 陈果儿进了行宫,鲁长林费了大半天才找到组织。 张北怀见到鲁长林,耳边仿佛响起了将军的咆哮,当即吼道:“鲁长林,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心?” 鲁长林委屈道:“我也没办法,夫人铁了心要来临安,我要是不听她的,她给我下个药扎个针什么的,然后自己一个人跑了,那不更糟糕,还不如跟着。” 话是这话没错,夫人的性子他也领教过,可是……将军那边怎么交代? 他到现在没敢告诉将军,夫人已经到京城。 还好没告诉,不然他又怎么跟将军解释夫人已经来了临安? 算了,装死吧! “夫人人呢?” “夫人跟一位公公还有御医院的院使去行宫了。” “夫人有什么吩咐?” “夫人说让你们别轻举妄动,等她的消息。” “怎么联络?” “夫人跟小的确定了联络暗号,地点就在离行宫最近的药堂。” 张北怀立即叫来临安当地的成员。 “离行宫最近的药堂是哪家?” “回大人,离行宫正门最近的药堂是归元堂,离西门最近的是百草堂,只有这两家了。” 张北怀沉吟道:“鲁长林,你去百草堂蹲守,常磊去归元堂,至于对接暗号,鲁长林你跟常磊对接一下。” 常磊是他从北边带来的,经过生死考验,绝对信得过。涉及夫人安危,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陈果儿第二天就从陈贵妃那拿到了出宫的令牌,借口很简单,御医院匆忙南迁,药材没带齐,而她要给陈贵妃配置凝香丸还差两味药,须得出宫购买。 你说可以开药单让刘公公出去买,那不行,这凝香丸用药十分讲究,药材差一年,产地不一样,效果都不同,刘公公能辨别药材? 所以还得陈果儿亲自跑一趟。 陈果儿问了刘公公最近的药堂在哪,然后刘公公叫了个侍卫随她去。 陈果儿先到百草堂,万一在这联系不上鲁长林的话,再去前面的归元堂。 结果一到百草堂,就看到鲁长林扮成叫花子,坐在百草堂门外,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认识的人也无需暗号了,两人眼神交流后,陈果儿让侍卫在外等,自己进了百草堂,问店家要了新晒干的百合和七叶莲,装模作样的嗅了嗅药材,又看成色,这才买下。 手里拎了十几包药,出门的时候故作不小心几个药包掉在了鲁长林身边。 鲁长林忙捡起来,递给陈果儿。 陈果儿口说谢谢,伸手去接药的时候一张叠好的纸条塞进了鲁长林手里。 “沈御医,卑职来拿。”随行的侍卫过来拿走了陈果儿手里的药包。 鲁长林等陈果儿走远,也爬起来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鲁长林回到据点,把纸条交给了张北怀。 张北怀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人不在行宫,可从临安知府那寻找下落。 张北怀摸了摸额头上冒出的虚汗,要不是夫人让鲁长林传话,他昨晚就要夜探行宫了。 行宫中禁卫森严,别说能不能查到苏太妃和八殿下的下落,一旦被发现,怕是出都出不来。幸好幸好! 第八百六十章 重回王府 九月初八,穆恒率大军入城。 本以为拿下京城必有一番恶战,张北怀传回来的消息,说是罗将军在积极备战,虽说只有六千人马,但京城城墙之坚固,若守军誓死抵抗的话,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毕竟他也不想毁了大周的开国之都,这是穆家先祖用鲜血拿下的都城。 谁知姓罗的先前的动作都是掩人耳目,下令让底下将士誓死守城,自己则早早卷了财物跑了。 时隔两年,穆恒策马走在朱雀大道上,却已物是人非,他不再是那个忠君护主的康平侯,而是讨伐昏君的主帅。 那个被他亲手扶上龙椅的人,如今龟缩江南一隅,瑟瑟发抖。 穆恒没有入宫,而是回了康平王府,王府里的下人全都跪在大门前。 新任的顺天府尹把人全都带来了。 母亲和妹妹等人逃离京城后,王府的下人一个都没走,全被关进了大牢,小皇子出生皇上大赦天下,唯独没有赦王府的下人,皇上去临安之前,命人把王府的人全都杀了,顺天府尹接了圣旨砍了一干死囚,瞒天过海把人都给救了下来。 “回头让卢大人来见我。”穆恒吩咐身边的高朗,然后大步走向王府大门,撕下上面贴着的封条。 穆允对王府下人们说:“都起来了,回家。” 安置妥当后,李兴保带了一个人来见穆恒。 “将军,王春祥带到,王春祥配合咱们的人打开了北大门,算是立下了大功。” “让他进来,对了,你速速派人去东阿县,把夫人接过来。” “是。” 李兴保出去叫王春祥:“将军让你进去。” 然后李兴保叫来一个星火成员:“你带一队人马速速前往东阿县,把夫人接过来。” 王春祥一条腿刚要迈入门槛又收回来。 “李将军,您说的夫人可是陈御医?” 李兴保失笑:“那还能有谁?” “可是陈御医在京城啊。” 李兴保:呃…… 半盏茶后,穆恒表情严肃地看着王春祥:“你说你在京城见过夫人?” 王春祥回道:“是的将军,五天前夫人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和一个姓鲁的兄弟从北门京城,当时小的正好当值,小的作保让夫人进了城,后来夫人又来找小的,问张副将的去处,小的告诉她,张副将在一个叫钟良的兄弟那,之后小的就没再见过夫人。” 李兴保道:“将军,姓鲁的兄弟应该是鲁长林。” 穆恒无语,他当然知道鲁长林,他还特意吩咐过鲁长林一定要看好夫人。 不是她自己说要在东阿等吗?结果又偷偷跑来京城。 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她可真敢。 万一出点意外,她是要他活活急死吗? “将军,门外有个姓沈的姑娘求见。” 穆恒挑眉,姓沈?沈如澜? “快请。” 沈如澜得知穆恒进城了,打听到穆恒回了康平王府,便带着陈果儿给她的信来求见。 沈如澜进得正厅,屈膝一礼:“如澜见过将军。” 穆恒道:“沈小姐切莫多礼,果儿是不是在你那?” “她几日前回来过,但是当日便离开了。” 穆恒心里突突地跳:“她去哪儿了?” “临安。” 第八百六十一章 缓兵之计 穆恒看完陈果儿给他的信,真真气的冒烟,恨不得现在就到临安把人抓回来。 什么叫不用担心她?她现在跑去李霄的眼皮底下,让他不要担心?当他是石头人没有心吗? 还知道把鲁长林讨要了去,好让鲁长林免于失职的惩罚,她倒是关心旁人,怎不想想她自己?怎不想想他? 八殿下被李霄带去了临安,要救也是他去救,要她这么积极冲锋到第一线去? 还有张北怀这小子,明明见过了果儿,却不上报,反了天了。 “李兴保。” “在。” “你亲自带人前往临安接应夫人和张北怀的行动,确保他们的安全,传消息给仲达,让他也速速前往临安汇合。高朗,传令下去,让先锋营乔装成百姓,分批次即日南下,注意保密,另昭告天下,我们将恭迎七贤王入京登基为帝。” “大哥,我们上哪找七贤王?”一旁的穆允忍不住发出质疑。 七贤王是先帝的皇弟,先帝登基后,七贤王就云游四方去了,先帝找了他多年都没找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穆恒道:“此乃缓兵之计,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允恍然:“明白了。” 大哥是想让李霄放下戒备,好方便嫂子等人在临安行事。这边要恭迎七贤王,八殿下就变的不重要了。 “将军,小的请求一同前往临安,小的本就是临安人,熟悉临安的地形。”王春桥主动请缨,既然投靠了穆将军,那就得抓住立功的机会。 穆恒思忖片刻:“准了,李兴保,王春祥就归入你部下。” 部署好下一步的行动,穆恒和穆允关起门来商量了好一会儿,才命人叫了石头来。 “石头,给你三日假,回去看看父母。” 石头口中称谢,心里确实感伤,他回来了,可妹子已经不在人世。 “顺便告诉你父母,果儿尚在,只是她暂时还不能回京,等尘埃落定,便能回来团聚了。” 瞒了这个久,是该告诉石头真实情况了。 石头呆愣住:“将军,您说什么?” 穆恒笑叹:“我说……果儿尚在人世,她没死,韩少元等人救了她,她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还有,我最近事务繁多,等手头的事情都理顺了,再去拜访二老。” 石头真是又惊又喜,就说嘛,妹子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果儿有这么多朋友,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的。 石头顿时精神气足了,笑开了花:“是,属下遵命。” 石头转身要走,穆恒道:“稍等。” 说罢,给高朗递了个眼色,高朗拿出一卷委任状交给石头。 石头打开一看,这是升任他为左骁营副将的委任状。 穆恒笑微微地说:“让二老高兴高兴。” 补偿下二老这几个月来承受的悲痛。 虽说提拔的有点快,但石头是自家大舅子,不提拔他提拔谁?况且石头表现的确实勇猛,值得褒奖。 石头忙磕头谢恩,揣着委任状开开心心地走了。 穆恒的笑容渐渐隐去:“都准备好了吗?” “回将军,先锋营今晚出城。” 穆恒道:“你我今晚一同出发。” 他要亲自去接果儿回来。 第八百六十二章 我来说 沈如澜送完信,去了大伯家。 大伯和父亲又出去找沈心怡了。 沈如澜给母亲留了口讯,让大伯和爹爹回来到同济堂来一趟,她知道沈心怡的下落了。 直到傍晚,沈知方和沈知远,还有沈心睿匆匆赶到同济堂。 “如澜,你知道心怡在哪?”沈知方焦急地问。 沈如澜看大伯形容憔悴,鬓边的白发都多了不少,就这几日,便老了好几岁,心里很是歉疚。 “如澜,你倒是快说啊,不管是好的消息还是坏的消息,赶紧说。”沈知远催促女儿。 “如澜,说吧,大伯承受的住。”沈知方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管心怡是生是死,总得有个结果不是? 沈如澜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二妞见状,道:“还是我来说吧!” “沈家大伯,前几日您让沈心怡来找如澜,她来了,但她看到了不该看的,有两个禁军奉了陈贵妃的命在这里等着如澜,要把如澜带去临安,然后这两个禁军被侯爷派来的人给抓了,就关在库房。沈心怡说如澜勾结叛军,要去举报如澜,我就一棍子把她敲昏了。所以,这些天心怡一直就在我家库房,没办法,我们不敢放,万一放了她,她去举报,我和如澜都得死。” “别说她只是说说不会真的这么做,她做得出来,陈果儿尸骨未寒,她就敢撬陈氏阿胶的生意,让陈老板把阿胶生意交给你们怀仁堂,她愿意出高价。你们沈家能含冤得雪,最该感谢的就是陈果儿,是她冒着性命危险查清了真相;你们能这么快从漠北回来,也是陈果儿去求的侯爷;你们一回来就有个舒适的家,还是陈果儿帮忙一起张罗;沈心怡非但不知道感恩,还做出这般不仗义不厚道的事儿,我们怎么可能相信她?” “现在,侯爷进城了,我们也不怕了,现在你们把人带回去吧!要怪的话,你们就怪我好了,如澜心软,几次想放她,是我给拦住了。”二妞噼里啪啦,把事情解释清楚。 沈知方死都想不到心怡原来是被二妞和如澜扣下了,如澜和天佑还陪着他找了好几天。可这会儿他半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来,羞臊的满脸通红。心怡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心怡原来是多善良的孩子,他还以为心怡只是要强,没想到…… 沈心睿道:“爹,姐想撬陈氏阿胶的生意,这事儿儿子知道,儿子为此还跟姐吵了一架。” 沈知方长叹一气:“心睿,你去把你姐带出来,咱们回家再说。” 沈知远也是默默叹气,不能说如澜和二妞做错了,事关人命。心怡这孩子,真是没看出来。 天佑带沈心睿去了库房,须臾听到里面沈心怡的怒骂:“沈如澜,二妞,你们两个不得好死,我一定要去告发你们勾结叛军……有种你们就杀了我。” 沈知方简直没脸见人了,对二妞说了声抱歉,进去喝道:“你给我闭嘴。” “爹,她们关了女儿这么多天,她们还虐待女儿……” “我让你闭嘴。”沈知方怒不可支。 “你要去告发,你现在就去,如今京城已是侯爷的天下。” 沈心怡顿时哑了火。 第八百六十三章 嫉妒 沈知方把心怡带回家,等她洗漱更衣完毕,把她叫到她母亲和长姐的牌位前,让她跪下,痛心疾首道:“我和你娘从小就教你,做人要谨守本分,要与人为善,医术是仁心之术,心术不正者不配为医,我们沈家世代行医,有口皆碑,如今却叫你坏了名声,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和你长姐?” “别提长姐,如果不是她非要去当什么女御医,我们家也不会遭此横祸,娘也不会死在漠北。”沈心怡咬着牙,终于说出了隐忍许久的心里话。 她歪着头,充满怨怼的眼神看着父亲。 沈家的不幸,都是你引以为豪的女儿带来的,沈心彤才是沈家的灾难。 可父亲一直视长姐为沈家的骄傲,即便被流放漠北,都快冻死了,饿死了,还在心疼长姐死的不明不白。 而她呢?那时候,心睿还小身体也不好,娘生病,父亲去做苦力,家里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大冬天的帮人洗衣服,一双手长满冻疮,疼的时候钻心的疼,痒的时候钻心的痒……没吃的,就去捡烂菜叶,太冷了,就去捡煤渣,可在漠北跟她一样惨的人太多了,便是烂菜叶煤渣都跟白米粮大块肉一样珍贵,常常一帮人为抢几片烂菜叶,几颗小的不能再小的煤渣大打出手,她也常常满身是伤…… 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多少回差点命都没了,父亲关心过吗? 在那个人吃人的地方,她见识了太多人性的丑陋,你想与人为善,等待你的只有下地狱。她只知道想要活下去,就别把自己当人;她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沈知方呆愣住,没想到心怡是这样的想的,把一切的错都归咎到心彤身上。 这时,沈心睿闯了进来:“爹,我想跟姐说几句。” 沈知方已经无语了,只觉得满心悲凉,摆摆手,你要说就说吧! 沈心睿静静地看着二姐,沈心怡倔强的梗着脖子,她不觉得她有错,她所做的一切才是真正为了沈家。 “二姐,我知道,在漠北你吃了很多苦,没有你的话,可能我也活不下来。可是二姐,我们受过的苦难,是我们摒弃良知变的自私自利的借口吗?我们淋过雨,难道不是该给正在淋雨的人撑把伞,我们受过冤,难道不是该希望这天底下不再有受冤枉之人?” “你责怪大姐,其实说穿了,你是嫉妒大姐,嫉妒自己事事不如大姐,天资,医术,心性……你要强,可你就是怎么努力也不如大姐,所以你恨,大姐风光的时候,所有的赞美都是大姐的,可大姐冤屈而死,要承受磨难的却是你,所以你不服。”沈心睿说出这些话,心里无比的难受。 沈心怡倔强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缝,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用怨恨掩饰起来的深深的嫉妒,就这样被心睿一针见血的戳破,此时的她,就像身无寸缕的人,无所遁形。 第八百六十四章 我错了吗 “所以,你也讨厌陈果儿,讨厌她为大姐洗刷了冤屈,讨厌她为沈家所做的一切,所以,当陈果儿身陷牢狱之时,你选择袖手旁观,还试图阻拦许大哥和爹施以援手,然而,就算你不想领她这份恩情,就冲着她和堂姐的关系,你怎么能做出去抢同济堂的生意这种事?甚至,你连堂姐都想出卖,二姐,醒醒吧,别再为自己犯下的错找借口了,让那个善良又勇敢的二姐回来吧!我想她了。”沈心睿说完转头离去。 沈知方叹了口气,看着失神的女儿:“你就在这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怀仁堂的事务以后你也不必插手了。” 沈知方是真的很失望,如果不是心睿说破,他死都想不到,原来心怡一直嫉妒心彤,由嫉生恨。 也是,心彤太过耀眼,衬的身边的人都黯淡无光,而他这个当爹的没能给予心怡更多的安慰和鼓励,他也有错。只希望心怡能正视自己,驱散心魔吧! 屋子里只剩下沈心怡,她抬头看着娘和姐的牌位,眼中渐渐蓄满了泪,颤着声:“娘……我真的错了吗?” 石头回军营告了假,拉上柱子一同回十里铺。 村民们看到两位雄赳赳气昂昂的年轻人回来了,纷纷上前打招呼。 穆将军进城的消息早就传到十里铺了,大家都暗暗庆幸,他们的药田保住了,之前真是提心吊胆,生怕老陈家的药庄被官府查封,那他们可就要跟着倒霉了。 不过,大家看石头高兴的样子,一个个的欲言又止,不敢提陈果儿已经不在的事儿,人家这么高兴,怕是还不知道自家妹子没了。 想到陈果儿,众人忍不住叹气。 石头仿佛没看到乡亲们复杂的神色,到了岔路口跟柱子分开,各回各家。 到了家门口,石头左看右看,自己没走错地方吧? 原本三间破瓦房已经变成了三开间带东西厢房的院子。 巧花出门倒洗脚水,看到一个人在篱笆墙那探头探脑的,再定睛一看,妈呀!是石头。 巧花把脚盆一扔就跑去开门。 “石头,石头……” 门一打开,金巧花就扑进了石头怀里:“臭石头,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呜呜呜……” 石头左右手都拎着东西,没手抱自家媳妇,嘿嘿笑道:“媳妇,在外面呢,被人瞧见了,笑话。” “我不管,谁爱笑话谁笑话,你都不知道这一年多,我过的有多难,呜呜呜……”金巧花各种委屈心酸,一股脑儿涌上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家里经历了这么多风浪,她居然没逃回娘家,都扛下来了。 “好了,不哭不哭,我都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媳妇,辛苦你了。” 陈正德和吴氏听到外头哐当一声响,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吴氏赶紧出来瞧瞧,却见巧花挂在个男人身上,刚冒火,谁家不知羞的竟敢来勾引我家媳妇? 再仔细一瞧,那男的,不是石头是谁? 吴氏惊喜:“石头回来了?” 石头赶紧叫媳妇松手,上前见娘。 第八百六十五章 果儿还活着 石头的归来给饱受悲痛和恐慌的陈家人带来了些许安慰。 石头拿出委任书:“爹,儿子现在是左骁营的副将了。” 陈正德摸摸委任书,欣慰地笑了笑:“好好,出息了。” 他也不知道左骁营的副将到底是多大的官,听上去挺厉害的样子。 金巧花拍了下自家相公的背,娇嗔又得意的笑。 以后她可就是官夫人了,还有哪个小姐妹能跟她比? “石头,你跟爹说实话,康平……穆将军他是不是要……称帝?”陈正德压着嗓音问道。 石头眼睛瞪的老大:“怎么可能?穆将军都昭告天下了,要迎七贤王回来,拥立七贤王为帝。” “七贤王不是出家了吗?”吴氏讶然。七贤王出家的事儿,大周没人不知道。 “娘,出家也可以还俗啊!”石头道。 陈正德点点头:“这就好。” 大周建朝百年,李姓为尊,虽然现在这个皇帝太糟糕,可大周朝从上至下,应该都还是希望不要改朝换代,能由李家人继位是最好不过,不然,难保有人以此为借口造反,这样的话,天下又不太平了。 “爹,娘,穆将军说了,他现在有很多事要忙,等他忙完了就来看你们。” 这下又戳到了陈家人的痛处。 陈正德想到果儿,忍不住叹气,如果果儿还活着,就该跟穆恒成亲了。 吴氏悲从中来,哽咽道:“可惜你妹子不在了。” 巧花哭道:“石头,果儿被人害了,连尸身都没有,就剩一个衣冠冢。” 以前她对陈果儿没好感,觉得这个小姑小气还总是压她一头,可小姑没了以后,她想到的都是小姑的好,真真是心疼的紧。 石头张了张嘴,踟蹰道:“爹,娘,有件事儿我也是才知道,我来之前穆将军把我叫了去,跟我说,果儿没死,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等尘埃落定,她就会回来了。” 陈家人目瞪口呆,半响,屋子里静的像山村静谧的夜,但似乎又有什么在看不见的地方呼啸着汹涌着。直到虎儿踉踉跄跄地跑进屋子,一头扎在娘亲的腿上,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那个身材魁梧,长的还挺俊,又有点眼熟的男人。 巧花忙把虎儿抱起来:“虎儿睡醒啦,快看看是谁回来了?这是你爹,虎儿快叫爹。” 陈正德道:“巧花,你先带虎儿出去。” 巧花会意,抱着虎儿出去了。 吴氏这才问道:“石头,你说的是真的?” 石头挠挠头:“穆将军是这么说的,他说果儿还不方便回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氏懵了,果儿不是被关在大内监牢,死在监牢里了?朝廷还追封果儿为怀德郡主,风光厚葬。 陈正德摸出烟枪,颤抖着手打火石,几下都没打着。 石头拿过火石,一下就给爹把烟丝点着了。 陈正德猛抽了口烟,慢慢吐出,混乱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也许是穆恒派人救了果儿,也许是韩少元,沈如澜,许阅他们帮果儿逃出生天,至于为什么一直瞒着他们,定然有他们的理由,总之是为了他们好,为了果儿好。 想通了这一点,陈正德道:“不用问怎么回事,只要确定果儿还在就好。” 第八百六十六章 就跟着 趁着夜幕,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在城外集结。 他们身着老百姓的服装,颜色不一,长短不一,站的也是东一个西一个,看着毫无章序,但一个个都挺拔如松,眼神坚定,浑身散发着铁血的肃杀之意。他们怀着虔诚敬畏的心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骑在马背上的男人身上。 穆恒用目光检视他的部下,这五百人是先锋中的先锋,精锐中的精锐,是跟随他从大梁肆虐的风雪中杀出来的那一批,他们的忠诚经过了生死考验,他们勇敢且机智。 “这次的任务都清楚了?” 所有人举起右手握拳,无声的回应。他们并不清楚他们这次要去接应谁,只知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其实是谁不重要,将军有令他们就执行。 “很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不得暴露行踪,三天后这个时间,我要在艮山门外十里处见到你们,能不能做到?” 所有人振臂三下,整齐划一。 穆恒大手一挥:“出发。” 五百人顿时分散成数支的小队,无声消失在夜色中。 穆恒看向身边的华绍堂:“你说你非要跟来做什么?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好好在家陪陪家人不好吗?都两年多没回家了。 华绍堂傲娇地瞄他一眼:“若真是游山玩水我还不去呢!你现在是最要紧之人,我得看好你,你上哪儿,我就跟哪儿,没得商量。” 他回华家,人还没见全呢,还没去给老爷子上香呢,就得到消息穆恒要去临安,他立马赶回来。 这次起事之所以这么顺利,摧枯拉朽,不到两月攻入京城,打到哪,哪就有人投诚,靠的什么?靠的就是穆恒在军中在百姓中的威望,靠的就是人心所向。 不然去岁北境十七州起兵怎么就溃败的这么快呢?说起来北境十七州加起来的兵力可不比他们少,但北境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禁打。 所以,在这节骨眼上穆恒万万不能出事儿,不然之前的成果都会化为乌有,而天下必定大乱,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知道他劝不住穆恒,陈果儿就是穆恒的命,八殿下是大周的未来,事关这两人的安危,穆恒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谁也别想拦,所以他不劝,就跟着。 穆恒摇摇头,罢了,反正赶也赶不走,他非要跟就跟着呗! 穆恒挥鞭,策马先行,众人快速跟上。 一行人很快隐没在暗夜中。 这边穆恒的人已经南下,而仲达已经顺利混入临安城,费了一番功夫找到张北怀等人的落脚点。 “说说现在的情况。” 张北怀道:“根据夫人传出来的消息,八殿下不在行宫,我亲自去了趟临安知府府上,发现那里里里外外有不少暗卫,我判断夫人的猜测是对的,如果只是知府要加强防卫,根本无需用暗卫,说明他那里有不能让人知道的重要人物,除了苏太妃和八殿下,我想不出第二号人。” “等等,你说夫人……”仲达有点懵,夫人不是在东阿县吗?张北怀说的夫人又是谁? 第八百六十七章 皇上吐血 张北怀目光闪烁,弱弱道:“夫人就是夫人,还能是哪位夫人。” 朱仲达:呃…… “夫人什么时候来的?我的意思是她什么时候离开东阿县的?将军知不知道?” “先前不知道,但我想这会儿将军应该知道了。” 算算日期,将军应该拿下京城了,只要将军进了城,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朱仲达挠头,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京城的时候,见着夫人了,夫人想让卑职带她来临安,卑职果断拒绝,还让鲁长林好生盯住夫人,不许夫人来临安,结果,夫人还是来了。” “鲁长林又是谁?” 仲达还没收到京城来的消息,所以一概不知。 张北怀对手下说:“去,把鲁长林叫来。” 让鲁长林自己来解释,这锅他一个人背不动。 陈果儿亲自熬了药给陈妃娘娘送去,又给娘娘做了推拿针灸。 陈贵妃舒服的眯了会儿,待醒来,只觉身上松快了许多。 “沈御医。” “臣在。” “本宫觉得你的医术精湛了许多,尤其是这针灸,依本宫看来,你与那陈御医比也不遑多让。” 陈贵妃貌似随口一言,陈果儿却是猛的警醒起来。 沈如澜的针灸术只能说还过得去,谈不上精湛,她学沈如澜的言行举止,却是忘了遮掩针灸术。 “不瞒娘娘,陈御医上回从大狱出来替娘娘医治后,就知道自己万难有重见天日的机会,重回大狱前,陈御医将她自己平日记录的针灸心得送与臣,臣一直苦心钻研。” 陈贵妃微微颔首,打消了心中疑虑,陈果儿和沈如澜同期进的御医院,两人情同姐妹,这些宫里人都知道,陈果儿被皇上下了狱,甚至救治了她们母子,皇上也没放过陈果儿的意思,陈果儿自然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当时的情况,陈果儿将毕生心得赠予沈如澜也是说得通的。 于是陈贵妃颇为遗憾地叹了一气:“陈御医委实可惜了,当初本宫不是没为她求情……你既得了她的馈赠,是该好生钻研,将神九针的绝学发扬光大,也算圆了她的心愿。” “娘娘所言极是。”陈果儿依然是沉稳淡然地神情和语气。 正说着,刘公公进殿来,神色慌张:“娘娘,不好了。” 陈贵妃目色微凛:“何事?” “皇上……皇上吐血了。” 陈贵妃惊的一愣,忙起身,仓皇之下一脚踩空床踏,差点摔跤。 陈果儿就在近前,忙搭手扶住:“娘娘小心。” 陈贵妃甩开她的手,疾步往外走,竟顾不得更衣,一殿的宫娥都急忙跟了去。 陈果儿心里也是暗讶,皇上好端端地怎么吐血了? 陈果儿稍一犹疑,也跟了去。 昭明堂里,皇上双目紧闭,面若金纸,韩少元在给皇上施针。 陈贵妃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无人敢拦她。 “皇上如何了?” 曹全上前回话,神色戚然:“娘娘,皇上吐血了,吐了好大一口血,人就昏过去了。” “出了何事?”陈贵妃急声问道。 曹全看韩少元还在,有些迟疑。 “快说。”陈贵妃催促起来,满眼焦虑。 曹全咬牙道:“京城传来消息,反臣穆恒要迎七贤王入京称帝,皇上闻讯急怒攻心。” 韩少元手中的银针不由的一顿。 第八百六十八章 烟雾弹 韩少元这一顿,倒刺激的皇上醒转过来。 曹全使了个眼色,韩少元便收了针,提了药箱出了内殿。 陈果儿就站在外殿,隔着并不厚重的帷幔,曹全的话也落入她耳中,见韩少元出来,两人默契的一前一后到了殿外。 两人不敢远离,生怕待会儿皇上还要传召,也不敢议论,此时明昭堂外还候着许多心急如焚的大臣在等着觐见。 中秋过去大半个月了,可临安的天还是那么燥热,久旱无雨,枝上的叶都蔫蔫的打着卷,看起来毫无生气,就如同眼下的大周,盛世王朝,巍峨大厦,说倾颓就倾颓了。 一拨人进去,一拨人出来,又换一拨人进。 进进出出了忙了大约两个时辰,陈果儿两条腿都快占麻了,曹全终于再次宣韩少元入内。 韩少元诊了脉,去写方子,边写边道:“皇上这几个月忧思甚重,食欲不振,夜里难寐,郁结难纾,伤肝耗心的,今日又吐血,元气大伤,药石能缓一时,但终究还需静心养着才是。” 曹公公心里发苦,谁说不是呢?可眼下这情形,皇上如何能静心? 皇上果断迁都临安,带走了八殿下,还不是怕穆恒拥立稚儿为帝,只要这江山还姓李,各藩王和世家便没有由头闹起来,加上穆恒的兵马威慑,穆恒挟天子以令诸侯轻易就能稳定局势,反之,穆恒即便占领了京城,那个位置他也坐不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穆恒竟然悄无声息地找到了七贤王,七贤王这张牌可比八殿下要有用的多,七贤王若登基,天下归心,皇上怕是想保住这半壁江山都难了。 这一招太狠,直接卡住了皇上的命门,皇上能不急吗? 等韩少元和陈果儿回到御医院,天色已经擦黑。 “你觉得七贤王的事儿是真是假?”韩少元问。 陈果儿捶了捶酸胀的腿:“当然是假的,若有七贤王,张北怀何必来临安。” 当日在东阿县的小河边,穆恒很明确的告诉她,会拥立八殿下,从未提过七贤王。 韩少元点点头:“看来,他是知道你来了临安,放出假消息配合你行动。” 穆恒打出七贤王这张牌就是为了迷惑皇上,让皇上以为八殿下这张牌无用了,放松戒备。 “八殿下既然不在行宫,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全看张北怀的能耐,咱们倒是该想想办法如何救皇后,以及事成后你、我、许大夫如何全身而退。”陈果儿道。 她来行宫已经有三日,可压根就找不到机会见皇后。皇后被软禁再余晖堂里,重兵把守,连只苍蝇怕都飞不进去,令她头疼不已。 总不能把皇后和小公主留在这,一旦他们救走八殿下,盛怒的皇上定会对皇后和小公主下毒手,以泄愤怒。 皇后是吴国的公主,穆恒的表妹,当初是穆恒千里迢迢从吴国把她接了来,为了给当时的太子增加取胜的筹码,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如今穆恒自己反了,处境最艰难的就是皇后,已经对不起皇后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第二回,所以,皇后必须救。 韩少元心思复杂地看着陈果儿,她想救的人可真多,而且一个比一个难度大。 第八百六十九章 我有数 韩少元忖了忖,道:“今晚我去皇后那打探一下,明天你想办法出宫联络张北怀,定个方案一起行动,不然会打草惊蛇。” 陈果儿问:“你怎么打探?” 各门都有禁军守着,进得去吗?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那你一定小心点,如果不行千万不要勉强。” 韩少元微哂:“我有数。” 是夜,无星无月,夜空如染墨,阴云密布,风卷的树叶哗哗作响,旱了多日,眼看要迎来一场暴雨。 一道黑影融在夜色里,如鬼魅一般避开各处的守卫以及巡逻的侍卫靠近余晖堂,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越过高墙。 静和近来总是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忧思深重。到临安后,李霄把她身边的人全换了,还派重兵把守,她和乐安与阶下囚无异。她丝毫不怀疑,一旦穆恒攻打临安,李霄会把她们母女绑上城头来威胁穆恒。然而她很清楚,穆恒绝不会为了她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箭已离弦,已经不是穆恒想收手就能收手。 她死无所谓,若不是当初怀了乐安,她早就不想活了。可她有了乐安啊……看着乐安一日日长大,越来越像她的父亲,而李霄看乐安的眼神越来越冷,那偶尔盛起的杀机,令她胆战心惊,生怕哪天李霄不愿再忍,她的乐安就…… 静和怜爱的摸摸身边睡着的乐安那柔嫩的脸颊,心都要碎了。 我的乐安,娘多希望你能逃出这樊笼,到你爹身边去,做个平凡的女子,过着自由快乐的生活。 外面的风刮的越来越紧,已经破了的窗户纸噗噗作响,风透进来,吹起纱帐,静和忙把毯子拉高,免得乐安受了凉。 风中似有淡淡的花香,静和嗅了嗅,心中顿生警觉。 这香味不对。 然而不等她做出反应,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韩少元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里面的人都迷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撬开窗,翻身入内。 韩少元觉得自己这行径颇似偷香窃玉的盗花贼,也是被逼无奈,余晖堂中全是皇上的眼线,不得不如此。 韩少元看了下睡在外间值夜的嬷嬷,嬷嬷睡的口角流涎,韩少元不放心,点了嬷嬷的穴,确保她天亮之前不会醒来。 继续往里走,来到床边,韩少元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瓶口放在皇后鼻子底下。 须臾,静和慢慢睁开眼。 静和猛的瞧见床前站着一道黑影,吓的就要叫出声。 韩少元忙捂住她的嘴。 “皇后娘娘恕罪,陈果儿让我来给娘娘带句话。” 皇后听到陈果儿三个字,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韩少元放开手。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殿内还有人。”皇后轻声道。 “娘娘放心,她们都中了迷香。娘娘,时间紧迫我不能久留,请娘娘听好,陈果儿已经来到临安,现就在行宫内,将军也派了人来,我们会救您出去,您这几日警醒些,时机一到,我们就行动。这里有一盒香,点上便能让人陷入昏睡,还有两颗药丸,含在口中,能保持清醒,届时需要您配合。” 韩少元把香和药丸给了皇后就走了。 静和手里紧紧攥着迷香和药丸,激动的想要落泪。 她的乐安有救了。 第八百七十章 野猫 陈果儿灯也不敢点,摸黑站在窗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韩少元去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会来?会不会被发现? 陈果儿实在坐不住了,不行,她得去瞧瞧。 外面风很大,陈果儿拢了拢衣襟,出了院子朝余晖堂的方向走。 风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陈果儿忙掉头,可另一边又传来人声。 “都警醒着点,打起精神来。” 两边都是巡逻的侍卫,陈果儿被堵在了巷子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冷汗直冒。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 “哪来的野猫,赶紧撵走,别惊扰了贵人们。”前面巡逻侍卫赶紧去追野猫。 陈果儿松了口气,赶紧往前走,刚过转角,黑暗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陈果儿大惊。 “嘘,是我。” 听着声是韩少元。 “你回来啦!” 韩少元不说话,带着陈果儿七拐八弯,然后揽住她的腰,足尖点地,再往墙上一踏,借力翻过了高墙。 陈果儿感觉自己像飞起来一样,落地了才敢睁开眼睛,却发现已经回到了御医院所在的院子里。 “你跑出来作什么?”韩少元压着声责备。 “我……我担心你啊。” 韩少元没好气道:“你别添乱就是帮我了,刚才要不是我学猫叫引开侍卫,你就得被抓个正着,到时候你怎么解释?说你在梦游?” 陈果儿道:“原来是你在学猫叫啊,我说这猫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韩少元你也太机智了。” 说完还冲韩少元狗腿的笑。 韩少元看她顶着一张沈如澜的脸跟他没脸没皮的也是没脾气了。 “我见着她了,给了她迷香和醒神丸,告诉她我们会想办法救她,让她等消息,现在赶紧回房去,别被人发现了。” 陈果儿当即乖乖地回了房,韩少元走这一趟可谓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她可不能再添乱。 韩少元目送她离开,这才往自己的住所去。 韩少元进门,却看见黑乎乎的屋子里坐着一个人,不禁一惊。 暴露了? “你半夜三更去哪儿了?”黑影问道。 韩少元松了口气:“是你啊,吓我一跳。” “你还好意思说,半个时辰前,明昭堂传御医,你不在,我说你吃坏肚子早早睡下了,我替你走了一遭。”许阅悻悻。 “多亏你帮我圆了一回。” “韩院使,韩少元,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几天你和如澜都不对劲。” 韩少元本想时间到了再跟许阅说,既然赶上了,就提前告诉他。 “她不是沈如澜,是陈果儿,混进宫想救八殿下和皇后,你也做好准备,到时候一起撤。” 许阅瞠目结舌:“她……是陈果儿?” 此时,仲达和张北怀就趴在知府家后院的屋顶上。 “应该就是那。”张北怀指着西边一处偏院道。 整个宅院,除了知府的住处,就只有这里有侍卫守着,而且有宫人出入,还有小孩儿的哭声。 仲达点点头:“撤。” 两人回到据点。 仲达召集人手,铺开知府府的地图。 “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人就关在这,但现在还不能行动,董长林,张北怀,明日你们随我去百草堂。” 希望明天能见到夫人,前来接应的队伍明晚到临安城外,所以,最佳行动时间就在后天。 城里的防御越来越严,再拖下去,脱身就难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好奇的阿薇 隔日,陈果儿跟刘公公说,她在百草堂定了一批药材,需要多几个人去拿。刘公公当即给她叫来四个禁军,随她去取药。 陈果儿带人到了百草堂,易容成伙计的张北怀说货还在清点,请大家坐下来喝杯茶,很快就好。 四个禁军喝了茶,立时东倒西歪,心知着了道,却已无可奈何。 一大车的药材运送至行宫宫门又被守卫拦住。 陈果儿出示腰牌:“这些是贵妃娘娘用的药材。” 张北怀道:“我等奉刘公公之命护送药材,速速放行,办完这差事儿,我等还有别的要事。” 侍卫见陈果儿有腰牌,药材又是禁军押送,就没再细查,抬手放行。 药送到御医院,看似装满药材的竹筐直接抬进陈果儿房中。 韩少元和许阅已经换好了太监的服装在等待。 鲁长林和王春祥等人从竹筐里钻出来。 张北怀道:“王春祥,你动作快点,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王春祥道:“就两人,没问题。”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行动计划都清楚了吗?” 众人点头。 张北怀带着其余三位易容成禁军的兄弟先行离开。 王春祥刚给韩少元易容完毕,正要给许阅易容,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陈果儿忙让大家藏起来,自己去开门。 来敲门的是阿薇,阿薇是妇人科的,因为陈贵妃的缘故,妇人科几乎全员被带到了临安。 “沈御医,刚刚明昭堂派人来传韩院使,可我没找着人,你知道韩院使去哪儿了吗?” 陈果儿面不改色:“先前我取药回来路上还见着他了,他好像出宫看诊了,说是哪个老王爷病了。” “啊?可是我问了门房,都说没看到韩院使出去。”说着阿薇的眼睛一个劲的往屋内瞟。 “也许门房没看见呢?” “有可能,但有人看见韩院使来找沈御医了呢!” 阿薇的好奇心真的很重呢,陈果儿侧身让了让:“你若不信就进来找找,免得疑神疑鬼。” 阿薇笑笑:“我怎么敢怀疑沈御医呢?实在是到处都是找不到人,怕韩院使耽误了皇上的病,到时候咱们整个御医院都吃罪不起。” “那就更应该进来瞧瞧了,可别到时候把罪过都推我头上,我也吃罪不起呀!”陈果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果儿越是这个态度,阿薇反倒犹豫了,但事情到这份上,陈果儿是不会放她走的,阿薇这人最太碎。 于是,陈果儿一把将她拽进屋,顺道关上门。 阿薇吓一跳:“沈御医,你这是要做什么?没见过就没见过,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说着,阿薇就要去开门。却是后脖子一痛,两眼发黑,身子软了下去。 韩少元一把扶着晕过去的阿薇,又在她的睡穴点了一下,没两个时辰醒不过来。 “果儿,你们按计划行事,我去明昭堂,到时候我去西北门与你们汇合。” 许阅道:“那不行,还是我去。” 陈果儿道:“你们都别争了,你们是营救皇后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缺了谁都不行,明昭堂我去。” 第八百七十二章 立即行动 御膳房的太监顺喜照常去余晖堂送吃食,走到半道上,迎面走来一队禁军,顺喜往边上让了让,与禁军错身而过,谁知后脑勺猛的挨了一下。 张北怀接住食盒,其他人把顺喜拖走。 韩少元从拐角走出来,张北怀把食盒交给他便走了。 韩少元打开食盒,在米饭里塞了颗丸子进去,继续往前。 来到余晖堂,守卫见是个面生的太监,问道:“今日怎么不是顺喜送饭?” 韩少元道:“顺喜拉肚子,让我来跑一趟。” 守卫接过食盒,打开检查食盒检查一番,把早上送来的空食盒给韩少元:“你可以走了。” 韩少元拎着空食盒离去。 静和对着饭菜,食不下咽,不是因为饭菜简陋,而是那晚陈果儿派人来后,已经过去两天了,不知道到底何时陈果儿才会行动。 “母后,吃饭饭。”小乐安见娘不吃,劝道。 静和笑了笑,摸摸乐安的头发:“乐安多吃点。” “母后也吃。” “好,母后吃。”静和夹了一根青菜就饭。 然而筷子一扒拉,饭里露出一颗丸子。 静和心一惊,忙扒拉饭把丸子盖住,转头看在伺候的嬷嬷,嬷嬷正鼻孔朝天,一脸欠奉。 静和道:“吴嬷嬷,去倒杯茶来,太干了。” 吴嬷嬷转过身就翻了个白眼,都成阶下囚了还当自己是皇后,屁事儿这么多,吃个饭还要倒茶。 静和趁机把丸子藏起来。 吴嬷嬷端了茶来,静和又说肚子痛,要去净房。 到了净房,静和拿出丸子,一捏丸子就是碎了,露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立即行动。 静和心跳如鼓,陈果儿终于行动了。 静和深深呼吸,定了定心神才走出净房,把迷香点上:“这屋子里总有一股子霉气,去去味儿。” 吴嬷嬷心说:能不有霉气吗?您就是大周最倒霉的皇后啊。 “皇后娘娘,这种事交给奴婢来做就好。”吴嬷嬷假惺惺道。 静和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道:“本宫哪敢劳动嬷嬷。” 让你倒杯茶都敢给甩脸色。 吴嬷嬷讪讪:“皇后娘娘折煞奴婢。” 金猊兽香笼里,香烟袅袅而出,似有若无的香味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乐安抱着饭碗睡着,筷子吧嗒掉地上,吴嬷嬷和另外两个伺候的宫娥也倒在了地上。 余晖堂一共有七人在伺候,还余四个人。 静和走到门口,道:“来人。” 剩下的宫娥和太监闻声前来。 “娘娘有何吩咐?” “小何呢?” “小何在烧水呢。” “你们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和只能先解决眼前的人。 三人进堂屋,只见吴嬷嬷等人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静和道:“正吃着呢,都倒下了,你们快看看她们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三人不疑有他,上前查看。 “怎么样?还活着吗?” 其中一太监道:“回娘娘,还有呼吸,奴婢这就去叫人。” “站住,叫什么人?那边有茶水,拿来泼,若是能醒就不用惊动皇上了,你们也知道这余晖堂现在是什么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三人去拿茶水泼,可是泼了也无济于事,倒是自己头昏起来。 静和心里数着:三、二、一……倒。 第八百七十三章 走水了 明昭堂内,陈果儿正在给皇上施针。 皇上今日又吐血了,原因是得到奏报,穆恒已经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向临安进发。 陈果儿心说:你们的消息还是滞后了,率军南下的是郭检,坐镇京城的是穆允,而穆恒昨晚已经来到临安。 当然,穆恒临时改计划是冲着她来的,听王春祥说穆恒大发雷霆。她就知道穆恒会生气,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幸亏她来了,她若不来,韩少元行动不便,也不知道如何联系张北怀他们,怎么救人? 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哄哄穆恒呗!如果有命回去的话。 陈果儿捻了捻手里的银针,皇上沉沉睡去。 她下了暗手,扎了昏睡穴,这一觉不睡到天昏地暗是不会醒的,打雷都惊不醒,这是皇上自己送上门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陈果儿收了针,对曹全和陈贵妃说:“皇上数日之内接连吐血,须得精心调养,万不可再忧心操劳,起码这几日不能再吐血了,否则怕是有……性命之忧。” 陈贵妃和曹全俱是脸色大变。 “可眼下这情形,如何能不忧心,不操劳?”陈贵妃掩面抽泣。 陈果儿叹息:“臣已经给皇上施针,让皇上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神也是好的。” 正说着,外面有人高喊……走水啦,走水啦…… “曹全,快去看看。”陈贵妃大惊。 曹全赶紧出去查看,须臾回来禀报:“贵妃娘娘,是御膳房走水了,禁卫军已经去救火,应该无大碍。” 陈贵妃这才松口气,陈果儿却是知道这火是张北怀放的,时间不多了。 余晖堂外,几个守卫伸长脖子望着浓烟滚滚处。 “昨晚以为要下雨,结果光刮风,一滴雨也没下,这么干燥的天,能不走水吗?” “可不是,打从咱们到了临安就没下过雨。” “是不是老天都要跟咱们作对?” “别胡说,小心祸从口出。” 说了不敬之言的侍卫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这时一队禁军跑过来,为首的人看见守卫,道:“快一起去救火。” 守卫道:“我们不能走,我们的任务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这。” 张北怀脸色一沉:“还敢顶嘴?” 上前一步抽刀就刺。 这一刀刺的突然,守卫压根没反应过来,被捅了个对穿。 张北怀身边的兄弟瞬间暴起扑向守卫,几息之间,把守卫都解决了,尸体拖进门内。 韩少元和许阅推着之前运送药材的板车过来。 韩少元进了余晖堂就去正堂找皇后。 静和这会儿正翘首以盼,看到易了容的韩少元进来,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这是不是陈果儿派来的人,笼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剪刀,如果不是自己人,就要行刺。 “皇后,快跟我走。” “你是……” “陈果儿。”韩少元也不多话,一个名字足够让皇后信任他。 皇后长舒一口气:“乐安也晕过去了,我怕乐安小,吓到哭闹。” “麻烦皇后娘娘换上宫娥的衣裳,再戴上这张面具,请尽快。”韩少元把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交给皇后。 第八百七十四章 带我走 陈果儿从明昭堂出来就往西北门去。 “如澜。”冷不丁的身后有人叫她。 陈果儿回头一看,是阿漓。 “阿漓……” 阿漓快步上前:“如澜,你是不是要走?” 陈果儿一惊,她和韩少元一直很小心,怎让阿漓识破了? 见“沈如澜”流露出讶异的神色,阿漓道:“我看到阿薇进了你的房间,没再出来,先前有御医找阿薇,我给搪塞过去了,如澜,你要走的话,请带我一起走。” 陈果儿一直拿阿漓当自己人看待,她初入御医院妇人科,同僚们受李诗琴鼓动处处刁难她,只有阿漓为她说话,愿意亲近她。这次她假扮沈如澜来临安是有要事,不敢暴露自己,所以,都没跟阿漓说过几句话。 看阿漓诚恳的期盼的眼神,陈果儿稍一犹豫便道:“我可以带你走,但我不能确定一定走得了,需要冒风险,你也愿意?” 一旦失败,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唯有死路一条。 阿漓猛点头:“我愿意,呆在这里也是个死,倒不如冒险一试。” 她听陈贵妃宫里的奶娘私底下议论,小殿下怕是个傻子,这事儿万一捅出来,不知道多少人的脑袋得搬家,御医院妇人科首当其冲,沈如澜应该也是因为此事才要逃走。 “那就一起走,不要慌张,就跟平常一样,待会儿到了宫门,我会说咱们是奉命去百草堂取药……” “你们不是刚从百草堂运了一批药回来吗?”阿漓问。 “就说清点的时候漏了一味。” 阿漓点点头。 陈果儿等人在宫里行动,仲达等人也在积极的营救苏太妃和八殿下。 一边让人在四处放火,引起混乱。 知府大人把大部分人手都派出去维持秩序,府里的守卫所剩无几。 仲达带人干掉一帮衙役,换了衙役的衣裳进了衙门,直奔后衙。 抓了知府大人,把一干下人全都集中起来,院子里哭声一片,一个个惊恐不已,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今天。 “不许哭,谁哭砍了谁。” 下人们立马噤声,不敢哭,浑身打哆嗦。 仲达的手下提了桶水来,仲达从怀里摸出一包蒙汗药放进水桶里,用刀搅了搅。 “都给我听好了,待会儿你们一人一碗水,喝了能活命,不喝那就对不住了,人头落地。” 知府大人道:“我喝我喝,但求好汉饶命。” 仲达冷笑:“你是知府,岂能喝这玩意儿,我有更好的东西招待你。” 仲达示意手下督促大家喝水,自己则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这颗药丸可是好东西,华绍堂精心调配,用来审讯人犯,一颗下去,身体里如有千万条虫子在钻在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任你骨头再硬也撑不住。 他随身带了几颗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 仲达捏住知府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把药丸塞了进去,再捂住口鼻,知府被迫吞下药丸。 不一会儿就痛的满地打滚,汗出如浆。 仲达蹲下身,晃了晃手里的小瓷瓶,笑眯眯地对知府大人说:“这是解药,如果你听话,肯配合,我就给你解药,不然的话,就只能活活痛死,当然不会很快就死,起码痛上七天七夜吧。” 知府大人伸直了手,艰难道:“我听,我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第八百七十五章 好久不见 陈果儿赶到西门,大家伙正被拦在那要检查。 侍卫的手已经伸向竹筐的盖子,大家的心跳都停滞住,张北怀等人的手已经握紧了刀柄。 一旦乐安公主暴露,那就只有杀出去。 “这是干什么呢?让你们赶紧出宫把剩下的药材运进来,怎么还在这磨蹭?”陈果儿上前,板着脸呵斥。 韩少元忙道:“沈御医,不是我等磨蹭,是侍卫大哥要搜查。” 陈果儿眼风冷冷扫过去:“怎么?有刘公公的腰牌,有禁军监督护卫你们还不放心?要是耽误了贵妃娘娘的事儿,你们自己去向贵妃娘娘解释,如何?” 侍卫忙堆起笑脸:“沈御医勿恼,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儿,既是贵妃娘娘的要务,那就不耽搁沈御医办差了,大家出示下腰牌就行。” 大家都有腰牌,可皇后没有,韩少元不禁懊恼,怎就忘了这茬?这可如何是好? 静和手心里都是汗,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她出不去,乐安能走也是好的。 “你的腰牌呢?”侍卫已经查到静和这,伸手要腰牌。 静和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陈果儿递上腰牌:“阿薇,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让你出宫办事儿,腰牌却落在我这。” 静和忙接过腰牌递给侍卫,讪讪道:“下次不会了。” 沈如澜对侍卫说:“这是阿薇,这是阿漓,都是妇人科的,人手不够,只好把有空的都叫上,还有好几车药材要运呢!” 检查过腰牌,侍卫抬手放人。 沈如澜还不忘叮嘱一句:“待会儿我们回来,可别这么麻烦了。” 侍卫笑道:“知道了,沈御医。” 一行人有惊无险的出了宫。 而这时有禁军跑去明昭堂禀报。 “公公,属下发现余晖堂门口的侍卫不见了,进去一看,侍卫们全死了,里面伺候的人都中了迷香,皇后和乐安公主不见了。” 曹全大惊,忙去禀报皇上,可皇上哪里叫的醒,曹全只好去请示陈贵妃。 陈贵妃根本不在意皇后的死活,皇后自己跑了最好,没了皇后她就是六宫之主,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且派一队人去追去找。 知府的马车缓缓驶向艮山门,仲达等人扮做衙役紧随其后。 仲达望向行宫的方向,张北怀怎么还不来? 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大人,怎么办?” 仲达皱眉,城里到处是士兵,万一露了行踪麻烦就大了。 “放慢车速,再等等,周全,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接应一下。” 话音刚落,就看到张北怀等人来了。 仲达在队伍中找到沈如澜的身影,长松一口气,可算是出来了,不然他只能让周全带着八殿下离开,自己回头去接应,夫人出不来,他也只能交代在这临安城。 陈果儿等人几个女的上了第二辆马车,苏太妃带着八殿下在里面,看到沈如澜上来,苏太妃道:“真好,你们也逃出来了,对了,乐安在这,那皇后呢?你们没把皇后带出来吗?” 陈果儿笑道:“太妃这位就是皇后娘娘。” 苏太妃错愕地看着这个抱着乐安的陌生女人。 皇后撕下人皮面具,微微一笑:“苏太妃,好久不见。” 第八百七十六章 出城 城外,穆恒看时间差不多了:“发信号,开始行动。” 高朗点燃令箭,令箭嗖的直上九霄,在高空中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 临安城东青门城楼上的守军瞧着远处天空中的红雾,心头一紧,怕是敌袭信号,连忙跑去报告上峰。 上峰赶来,却什么也没发现,城外静悄悄。 安全起见,还是下令先关闭城门。 然而,东青门没动静,崇新门和新开门处在排队进城的老百姓,突然发难,从菜篮子里,板车底下,扁担中抽出刀剑,瞬间砍翻了士兵,冲进城去,到处扔火雷,一时间城内大乱。 临安守军有斥候一直在探军情,但都不曾探查到敌军的踪影,大家难免松懈,现在叛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城门口突然发难,守军都被打蒙了,顾不得反击,只想到赶紧点烽火。 仲达一行人已经到了艮山门,守城的小统领认得知府的马车,赶紧跑上前,知府掀开车帘:“本官出城有要务。” “大人,后面那辆马车……” “那是宫里的大人,奉了皇命。” 统领肃然。 马车里递出一块牌子,仲达上前接过,出示给统领。 这块龙牌是将军让王春祥带来的,皇上跑路跑的急,落了两块龙牌在皇宫,这次正好用上。 统领一看龙牌当即跪下,然后迅速起身,示意手下放行。 队伍即将全部出城门,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仲达忙道:“快走。” 大家加快速度,趁着统领没反应过来,过了城门。 这时城楼上的士兵大喊:“崇新门燃起烽火……东青门燃起烽火……” 统领大惊,烽火起关城门,这是上头下的死命令,忙命手下关城门。 追到城楼下的禁军大骂:“谁让你们关门的?快打开,你们放走了要犯。” 统领道:“你们搞错了吧?那是知府大人和宫里的大人,出城有要务。” 知府大人怎么可能是要犯? “混蛋,什么宫里的大人,那就是宫里逃出去的要犯,快开门,否则拿你试问。” “可是烽火已经燃起,上峰有令,见烽火关城门。” 禁军首领失去耐心,挥刀砍下,守城统领脖子上一道血痕,鲜血喷涌而出,嘭的倒地,至死睁着眼睛,不可置信。 “开门。”首领大喝一声。 士兵们见上峰都被杀了,哪敢迟疑,忙把关上的城门又打开。 禁军们策马而出。 “大人,他们追上来了。”张北怀道。 仲达头也不回:“全速前进,快快……” 将军就在前方接应,很快就能汇合。 可是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距离很快拉进。 “张北怀,你带队伍继续前进,周全,随我迎敌。”仲达下令。 “大人,还是属下断后。”张北怀道。 “少废话,听令。”仲达掉头朝追兵杀去。 陈果儿掀开车帘往后看,追兵与他们只差三十余米,转瞬就要追上,却见仲达带人杀了过去。 马车里的人都紧张的攥紧了手,他们只有不到三十人,追兵上百,还逃的掉吗? 第八百七十七章 援军 仲达等人拦住了先头的禁军,但后面的禁军从侧面散开又朝马车追去。 张北怀催促:“快,快驾车。” 车夫拼命挥鞭,可终究是跑不过单人快骑,很快又被追上。 张北怀抽出长刀砍断了知府所乘坐的马车缰绳,大喝一声:“许大夫,韩少元你们上马,其余人随我迎敌。” 今天就算他们都交代在这,也要确保马车里的人安全逃离。 车夫也跳下车,从车底下抽出长刀准备迎战。 知府大人发现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一看,马都没了,顿时慌了神:“喂喂喂……你们不能把我扔在这……” 可有谁会理他呢?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官。 韩少元把许阅扶上马:“许大夫,照顾好果儿和如澜。” “你呢?”许阅有种不详的预感。 韩少元也上了马,勒住缰绳:“我……杀敌。” 说罢,韩少元掉转马头,向敌骑冲过去。 鲁长林抛过来一把长刀:“兄弟,接刀。” 韩少元接住长刀义一马当先冲杀过去。 许阅看着韩少元义无反顾的身影,不禁红了眼眶。 他只恨自己没有韩少元那样的身手。 陈果儿默默地放下车帘,这是继云州守城之战后,再一次感受到压迫而来的生死危机。 不同与在大内监牢,那会儿她还有谋划的余地,可现在的她无能为力。 仲达说穆恒在五里外接应,如今的情况,她们根本到不了接应地点。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要不,我们娘两下车吧,不能让大家白白送了性命。”苏太妃道。 “太妃,该下车的是我,禁军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宫里怕还不知道你和煊儿已经脱身。”静和说着便叫车夫停车。 陈果儿道:“皇后娘娘,苏太妃,你们就算现在下车,其余人也难免一死,不如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们以为她们下车,回去,就能解决问题?未免太天真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只有一条道走下去,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正说着,只听车夫激动大喊:“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陈果儿马上掀开车帘,只见前方尘烟滚滚,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转瞬即至。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穆恒。 陈果儿兴奋钻出马车朝穆恒挥手:“穆恒,我在这,我们都在……” 穆恒看到沈如澜便知这就是果儿了,心头大石落地:“高朗,速速护送夫人撤退。”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仲达等人还在跟追兵缠斗。 穆恒片刻不停留,纵马继续往前。 禁军们仗着人多对上这二十余人颇有信心,可对方大批援军裹挟着腾腾杀意冲过来,大家立马胆怯了。 “撤……撤……快撤……” 一时间,禁军们无心应战,四下逃散。 穆恒在乱军中找到还想追击的仲达:“不要恋战,撤退。” 再不走,等城中守军反应过来就走不掉了。 马车里,静和秀眉微蹙:“我刚才怎么听穆将军说护送夫人……” 穆恒的夫人不是陈果儿吗?这里哪来的陈果儿? “是啊,我也听见了。”苏太妃道。 陈果儿微微一笑,揭了面具:“不好意思,借了如澜的脸一用。” 第八百七十八章 谁是你的人 马车安静了几息,然后大家异口同声:“陈果儿?” 苏太妃激动落泪:“太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彼时以为陈果儿即便逃出生天,这辈子也只能隐姓埋名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当真没想过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终于可以当面向太妃道一声谢谢了。”陈果儿真诚道。 如果没有苏太妃施以援手,她想假死逃出大内监牢谈何容易。 皇后错愕,她一直以为陈果儿已经死了,为此还去质问皇上,直到那晚有人潜入余晖堂,她才知道陈果儿没死,而今日方知是苏太妃救了陈果儿。 皇后突然想到一事:“果儿,这么说来,上回来要信的沈如澜也是你?” 陈果儿微然:“娘娘恕罪,当时不方便透露身份。” 皇后自嘲苦笑:“以后别叫娘娘了,就叫静和吧!” 她既已离开皇上,便不再是大周的皇后。 阿漓心中千言万语,只是马车里坐着苏太妃和皇后娘娘,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 御医院的同僚得知陈果儿死了,无不惋惜悲痛,她还去参加陈果儿的葬礼,哭的不能自已。 结果陈果儿没死,好端端的坐在她身边,所以,韩少元,沈如澜还有许御医,甚至周御医都是知情的。 不过,都没关系了,陈果儿还活着,真好。 阿漓抹掉眼泪。 “怎么还哭了呢?见到我不高兴?”陈果儿笑看着哭鼻子的阿漓。 阿漓瓮声瓮气道:“高兴才哭。” “那你多哭一会儿,多高兴高兴。”陈果儿玩笑道。 阿漓嗔她一眼,赌气似的拉了她的袖子擦眼泪。让你使坏,让你骗我。 穆恒接上仲达等人追上马车,不敢停留,继续赶路。 之后又与在新开门和崇新门制造胡乱的部下汇合。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追兵。 穆恒哪里知道,李霄被陈果儿施了针,不睡到明天都不会醒。而李霄自己掌握着兵符,没有他的命令城中守军不能轻举妄动。 陈果儿算是歪打正着。 尽管没有追兵,大家还是马不停蹄连夜赶路,直到与郭检率领的先锋营汇合,大家绷紧的这根弦才敢松一松。 穆恒召集部下商讨军务,陈果儿则去看韩少元等人。 他们在撤退的时候都受了点伤,还折损了三人。 “韩少元,你的伤不要紧吧?”陈果儿看韩少元身上包扎了好几处,纱布外还渗着血。 “不打紧,都是些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 “真的不要紧吗?让我看看。” 韩少元躲开陈果儿的手,无奈地看着她:“我也是个大夫。” 在帮鲁长林包扎的许阅道:“陈果儿,你就别在这晃悠了,该干嘛去干嘛去。” 陈果儿装糊涂:“你说我该干嘛去?” 鲁长林嘿嘿笑道:“夫人是怕将军找您算账,故意赖在这不走。” 一旁的张北怀凛了他一眼:“你还笑,想想待会儿怎么跟执火人交代吧!” 鲁长林顿时笑不出来了,眼巴巴地看着陈果儿。 陈果儿安抚道:“你是我的人了,不归李兴保管,不用怕。” 话音未落,后脖领子被人拎了起来,头顶响起沉沉的声音:“你说谁是你的人?” 第八百七十九章 我错了 陈果儿被穆恒抓回大帐,一进帐,就被穆恒摁在矮几上,啪啪啪,屁股挨了好几下打。 “疼疼疼……”陈果儿又羞又疼,这几下他可真没收力,打的她火辣辣的疼,关键是……他怎么能打这个部位呢?多羞人。 穆恒早就想这么干了,当初是谁非要留在东阿县,话说的好听,怕影响他,结果呢?她偷偷从东阿跑到京城不说,还跑去了临安,真是哪有危险偏往哪里钻。 打从知道她去了临安,他就憋着一肚子火,咬牙切齿地想,等见到她,非要打她屁股不可。 她不怕死,也不怕他愁死。 “你还知道疼?”穆恒不解气,又打了两下。 “我错了,我错了……”陈果儿连连讨饶。 “错哪儿?” “我不该偷偷跑去临安,让你担心。”陈果儿期期艾艾道。 “合着你都知道啊,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穆恒又给了她一下。 陈果儿恼羞成怒:“姓穆的,我都认错了,差不多得了。况且我也算发挥了作用,功过相抵,不成吗?” “不成,谁要你去立功?你才是我心尖上的人,这世上唯一能拿捏住我的就是你,你没有想过,一旦你被李霄那厮控制住用来威胁我,我该怎么办?我可以拿我的命换你的命,可是那几十万随我一同起事的将士们怎么办?追随我的人怎么办?没有八殿下,我还能想别的办法,可是陈果儿,你牵系着我的心我的命,便是牵系着全局,关乎着整个大周局势的走向,而你接二连三的涉险,还敢轻飘飘地说什么功过相抵,我跟你说,永远抵不了。”穆恒越说越气。 “可是穆恒,我对你的心思也是一样的呀!我看不得你受委屈,听不得别人说你是叛臣,你为那个人殚精竭虑,置生死与度外,甚至愿意抛弃一身荣华,你没有对不起他……你为守疆土,为保黎民,浴血杀敌寸土不让,你也没有对不起天下百姓,你有情有义,有风骨有傲气,可终究被逼的走到这一步,我心痛,我不求你彪炳千秋,我只求你能清清白白,平安喜乐,但前提是你必须胜,这一仗,你不能输,也输不起……为此,我冒险又如何?便是舍了这条命也无妨。” 能重活一世还了沈心彤清白,已经赚够本了,更何况她还交到了那么多知心好友,有幸拜华老爷子为师,也遇到了那个珍爱她的人,这一世很满足,很幸福,没有遗憾。 穆恒满肚子的火气荡然无存,唯余满心的感动。 他拉起她,从身后紧紧的抱住她,脸埋在她的颈窝,鼻子酸酸的,喑哑道:“我的傻果儿,等我拿下临安,我们就成亲。” 这段感情里,从始至终都是他追着她跑,虽然他坚信她心里也有他,可亲耳听到她说这样的话,让他既感动又感慨。 他一直以为她的冒险是她骨子里的正义使然,在山西的时候,她为了疫区里的百姓,敢跟邓统领叫板,没想到她这次只是因为见不得他受委屈。 “不嫁。”陈果儿赌气道:“刚才你还打我。” “我很轻的好不好。” 陈果儿扭头狠狠瞪他。 穆恒眨了眨眼:“真打痛了?我看看,不可能啊……我收着劲呢!” 哪敢真使劲,打坏了,要没老婆了。 第八百八十章 扎一下 “那……让你打回去?”穆恒腆着笑脸问。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穆恒松了松肩膀,拍拍胸口:“来吧。” 一副我准备好了,任你施为的架势。 陈果儿不慌不忙的摸出银针包。 穆恒心道:不好。 “哎哎哎……你不能用这个。” 陈果儿眉梢一挑:“打人自然要有趁手的工具。” 说着抽出一枚长长的银针,针尖上闪烁着银色的寒芒。 穆恒连连后退:“果儿,咱商量一下,你看我现在是三军统帅,又是如此要紧的时候,你要是用银针把我封印了,万一耽误了军情就不好了对吧?” 陈果儿忍着笑:“谁说我要封印你?怎么?刀枪棍棒都不怕,还怕一枚小小银针?过来,我就扎一下,我保证只扎一下。” 穆恒苦着脸:“也不看看这银针捏在谁的手里,你可是天下第一针,我能不怕吗,果儿,要不,这一针先记下,等咱们回了京城,你想咱么扎就怎么扎,成不?” “不成,你别跑,站住……” 两人围着矮几转。 “你先告诉我你准备扎我哪儿?想得到什么效果?”穆恒是真怵了她的银针,受过教训的。 “你管我怎么扎,你再跑,咱们的婚事免谈。” 穆恒只一犹豫就被陈果儿揪住了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前一麻, 随即,穆恒哈哈哈大笑不止。 “果儿……你竟然……哈哈哈……扎我笑穴……哈哈哈……你太坏了,快给我……哈哈哈……解开……哈哈哈……” 陈果儿施施然把银针放回银针包里收好,俏皮一笑:“穆将军,我就不在这妨碍你开心啦!” “你别走……哈哈哈……”穆恒眼泪都笑出来了,可他心里想哭。 陈果儿比泥鳅还滑溜,一扭身闪开去,跑出了大帐。 李兴保和郭检来找穆恒议事,见陈果儿从大帐里出来,里面还传出将军的笑声。 两人心说:将军心情很好啊!将军都多久没笑过了,别提开怀大笑,果然夫人才是将军的心头好,一见到夫人,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两人给陈果儿行礼:“夫人。” “你们找将军啊,快进去吧!”陈果儿保持淡定,微笑着说道。 看着两人进了大帐,陈果儿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脚步轻快地离去。 大帐里,穆恒坐在那沉郁着脸,李兴保和郭检都不敢说话,悄摸摸地眼神交流。 郭检: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李兴保:可不是?谁能想到将军被夫人扎了笑穴。” 郭检:太尴尬了,要不我们先撤? 李兴保:撤! 这时,穆恒冷冷问道:“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两个家伙眉来眼去的打暗语,当他眼瞎啊?敢笑话他,欠收拾。 郭检赶紧拱手回话:“将军,临安守军统帅郑光中派了亲信来,要见将军。” 穆恒眉心一拧,这时候郑光宗派人来,怕是要降。 “人在何处?速速带他来见我。” 有正事儿,穆恒把适才的尴尬抛诸脑后,如果郑光中愿降,就能兵不血刃拿下临安,李霄就彻底败了。 第八百八十一章 密谈 来的人是郑光中的军师吕望,带来郑将军的一个问题。 “将军当真要迎七贤王回京登基?” 穆恒知道早年七贤王没出家之前,跟郑光中颇为亲厚,郑光中愿意倒戈,完全是为了七贤王之故,便据实已告:“七贤王遁入空门多年,谁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我也找不到他,即便找到,他也不会回来。” 吕望皱眉:“所以,所谓的迎七贤王入京只是幌子?” “确实,我真正的目的是八殿下,虽说八殿下还小,但这江山还姓李,愿意拥戴八殿下的,任然可以在朝为官,我会辅佐八殿下直到他可以独立处理朝政。” 吕望为难,郑将军就是冲着七贤王,如果确定是七贤王称帝,他立马就能代表郑将军表明态度,可如今换了八殿下…… “此事,在下做不了主,还得请示郑将军。” “无妨,明日先锋营三万大军开拔临安,后续十五万大军也已集结,而临安只有十万守军,这城守不守得住,郑将军心里应该清楚,我穆恒就没有攻不下的城。”穆恒自信道。 随即,话锋一转:“郑将军是老将了,手下不少将士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届时两军对阵,伤亡难免,我也不想看到大周的将士死在自己人手上,请郑将军慎重考虑,待我兵临城下之时,能做出明智的决断。” 吕望点点头,面色凝重。 威名赫赫的康平侯穆恒,自打统兵以来,就没打过败仗,曹鹏怀揣密旨带走所有粮草,恒弹尽粮绝,又身陷冰天雪地,可依然困不住他,还让他拔了大梁几座城池,全身而退,这样的奇迹,也只有穆恒能创造。 如今他的声势更是如日中天,即便他自己称帝,相信拥戴的人也不少,可他还是选择扶持八殿下,想来是出于尽快让局面稳定下来,免得人心浮动的考虑。 “在下还有一问,也许有些唐突有些冒犯,还请将军海涵。” 穆恒道:“郑将军是想问我拿下临安后,要如何处置皇上?” 吕望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竟然猜到了。 穆恒坦然道:“如果临安城能少流点血,我会留他一命。” 吕望心头一凛:“此话当真?” “我穆恒向来言出必行。”这事儿他一直在考虑,杀了以绝后患自然省心,可他下不去手,毕竟李霄曾是他拥戴辅佐过的人,群臣相宜的时候亲如兄弟,李霄有没有真心把他当兄弟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确实全心全意对待这个人,如果不是李霄非要逼死他,甚至连果儿都不放过,他 不过,不杀可以安老臣的心,而且他有信心,只要他还在,李霄就翻不了天。 “在下会把将军的话带到,在下就先告辞了。”吕望拱手长长一揖。 他必须赶在穆恒的先锋营到达之前回临安。 其实,这次他来密会穆恒也不仅仅是郑将军的意思,还是朝中几位肱骨大臣的意思,七贤王是不可能复出,八殿下虽然也是皇家血脉,但毕竟年岁小,这事几位大人们还需再斟酌斟酌。 第八百八十二章 明哲保身 陈果儿一回到医帐就被七八双眼睛叮盯住。 “看……看什么看,全须全尾,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掉。”陈果儿摊手故作轻松,她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她被某人摁住打屁股了。 众人长舒一口气,刚才看穆恒的架势,还以为陈果儿得脱层皮,再不济也会挨一顿臭骂,结果是光打雷不下雨。 只有张北怀哀叹:“完了。” 王春祥茫然不解:“张大哥,这不没事儿吗?怎么就完了?” “你不懂,将军憋着这口气肯定要找人发泄。”将军舍不得冲夫人发火,那不得轮到他倒霉。 王春祥恍然顿悟地点了点头:“那你让夫人帮你说说好话呗!” “别。”陈果儿立马拒绝:“你别指望我,我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一屋子的人同情的目光看着张北怀,王春祥还悄摸摸地把小板凳往边上挪了挪。 张北怀无语,他又不是瘟疫,躲他干嘛? 韩少元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某些人啊,要上天咯!” 陈果儿撇了撇嘴,小声嘟哝:“说谁呢?” “哎,韩少元,你去哪儿?”陈果儿问。 “出去转转。”韩少元头也不回道。 许阅说:“我也去转转。” 许阅追上韩少元:“你说,咱们跑了,老梅老柳他们会不会受牵连?” 韩少元抬头望天,一碧晴空,万里无云。 “不会,皇上还病着,需要大夫,你我不在,就属老梅老柳最有经验,至于其他人,处置他们也没用,犯不着,况且皇上现在最该头疼的是失去了八殿下这个筹码,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许阅点点头:“说的也是,皇上真要找人出气,不还有知府大人嘛!” 两人相视一笑。 “回去后有什么打算?”许阅问。 “估计还得呆在御医院,总得培养出接班人才好离开。” “我问的不是这个。” 韩少元怔了怔,一时没明白许阅要问哪个。 许阅哂笑:“我是问你和如澜,陈果儿已经有了好归宿,咱们都能安心了。” 许阅从未过问韩少元与陈果儿与沈如澜之间的情感,但他心里都明白,韩少元钟情于陈果儿,而沈如澜喜欢韩少元。 如今,韩少元也该放下了,惜取眼前人。 韩少元笑了笑:“离京之前,我跟如澜约好了,我若能平安回京便去找她。” 许阅也笑:“如此甚好。”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婚期拖的有点久了。” 许阅讪讪:“等老吴他们回来吧!要是办喜宴不叫他,他能唠叨到你耳朵起茧子。” 既然婚约已定,这也是两家长辈的心愿,婚是肯定要结的。他对情爱一事已经没什么想法,沈心彤不在了,谁都可以将就。 韩少元失笑:“老吴两口子不知道到哪儿了,早知道穆恒这么快打过江,他们也不用跑了,不过,兴许等咱们回去,他们已经在京城了。” 老吴其实不想离开,只是担心师娘会受连累,知道皇上自己都跑了,肯定立马掉头回京城。 许阅看着营地里错落有致的营帐,肃然有序的士兵,不由感慨:“没想到这天,说变就变。” 韩少元微微一笑:“变晴朗了,不好吗?”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不回宫了 陈果儿去了皇后和苏太妃那,乐安在陪八殿下玩耍。 苏太妃感慨道:“煊儿已经好些日子没开笑脸了,孩子虽小,却也能感受到危机四伏。” 静和颇有感触:“乐安还不是一样。” “以后就好了,不用再担惊受怕。”陈果儿笑道。 苏太妃招手叫煊儿过来,对煊儿说:“煊儿,这位是陈御医,几次救了你的命,这次也是她与穆将军冒死救了咱们,你该对她说什么?” 煊儿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奶声奶气道:“应该说谢谢。” 苏太妃微然:“那你当面跟陈御医道个谢,要牢记这份恩情。” 煊儿听话,双手交叠郑重其事地给陈果儿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这不是折我的寿吗?”陈果儿忙拦住,这可是未来的君主,怎可给她行礼。 “使得的,知恩图报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煊儿你要记住。” 苏太妃非得让煊儿给陈果儿道谢。 陈果儿拗不过苏太妃,只能受了这一礼。 苏太妃这才放煊儿继续跟乐安玩耍。 静和一直欲言又止,这会儿才踟蹰着开口:“果儿,有件事想麻烦你。” “娘娘只管吩咐便是。” “我想回京后,到你那叨扰几日。” “皇后,您不回宫吗?”苏太妃错愕。 静和苦笑:“我回去算什么?就不回去了,等局势平稳后,我想回吴国,对我来说,吴国才是我的故土,归宿。” “那……那怎么行?”静和是大周的皇后啊!她知道陈果儿和穆恒冒险救煊儿是为了什么,这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如今局势把煊儿推到了这一步,说实话,她心里是高兴的,但也担忧,她娘家没什么权势,人丁也单薄,没有什么可依仗的,而且她自己又没什么本事。所以,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让煊儿尊穆恒为亚父,她跟静和一同垂帘,静和毕竟曾是皇后,而且是穆恒的表妹,只有静和能镇得住场面。 谁知静和不打算回宫了,她的设想一下全被打乱了。 陈果儿表示理解,一来,静和的秘密,她和穆恒是知道的,做大周的皇后实非静和所愿,如今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个身份,这层桎梏,对静和而言,求之不得。 二则,静和回宫的话,身份确实尴尬,八殿下是静和的小叔子,八殿下继位,静和该以什么身份自处?毕竟不是因为皇上驾崩,后继无人才让八殿下继位的。 于是,陈果儿莞尔道:“可以啊,十里铺的风光不错,而且民风纯朴,我家又盖了新屋舍,住得下,欢迎您去做客。” 静和感激不已:“果儿,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正说着,穆恒来了。 穆恒给皇后和苏太妃见了礼,道:“大军很快要出发南下,我已命人安排车马护卫,先送皇后和太妃回京,半个时辰后启程。” 苏太妃看静和的意思,静和道:“可以,我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随时能出发。” 穆恒点点头,看果儿:“你也去收拾一下。” 陈果儿道:“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穆恒朝她使眼色,难道我们不需要话别一下? 第八百八十四章 这就乖了 苏太妃瞧在眼里,笑道:“那个……我和皇后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就先不留二位了。” 陈果儿被穆恒带回大帐,穆恒刚一松手,陈果儿就想跑,穆恒一把将她拽回来。 “你跑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谁说我怕了?我要回去收拾。”陈果儿嘴硬。 “不是说没什么可收拾的?”穆恒瞧她那心虚的模样就想笑,原来她也就这点胆。 “我现在才想起来还是有必要收拾一下的,我先走啦!” 可穆恒不放手,她哪里走得掉。 穆恒用双臂将她圈在怀里:“跟你商量个事儿。” 两人离的太近,额头相抵,呼吸缠绕,不禁让人心猿意马,穆恒本是想严肃的商量个事儿,可说出来的语气听着反倒有些暧昧的意思在里头。 “什么?” “以后不许拿针扎我。” “哦,拿给你治病也不行吗?”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可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难免的。” 穆恒郁郁道:“生病不算。” “哦!”陈果儿从善如流,反正她是大夫,有没有病,她说了算。 “这就乖了。”穆恒奖励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语气愈发温柔:“你呢,待会儿乖乖地回京城,我让仲达送你们,我这边事情一了,立即回京,以后咱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陈果儿蓦然想起一事:“对了穆恒,皇后说,回京后她就不回皇宫了,到我家住几日,我看她是想回吴国。” 穆恒默了默,叹了一气:“这几年难为她了,等我回京后安排一下,她想回吴国,就派人送她回去。” 回去也好,去过她想过的生活,之前静和为了两国的大局不得已与心爱之人分开,那时他觉得这是应该的,是她必须承担的责任,后来他有了果儿,才知道要舍弃一份感情有多难。 陈果儿点点头:“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穆恒微然:“为了你,我惜命着呢,最难的时候已经熬过来了。” 半个时辰后,陈果儿等人上了北上的马车。 而此时,临安城的行宫里,李霄强撑着召见了几位大臣,让大臣们出出主意,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局。 该死的沈如澜美其名曰让他好好休息,令他昏睡不醒,昨日他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后和苏太妃都被救走了,城中大乱,而且因为虎符在他手中,故而郑光中无法调兵遣将及时将人追回。 不用说,御医院这几个人就是叛徒,是穆恒的内应。都怪他心太软,也是惜才,没能早早将这几个人杀了以绝后患,还一心想着重用。 事已至此,就算他把整个御医院的人都杀了也无济于事,只能想办法补救。 “回皇上,照此看来,穆……穆贼先前放出消息要拥立七贤王乃是假消息,他的真实目的是拥立八皇叔。” “皇上,为今之计,不如派出使臣前去和谈,划江而治。” 李霄勃然大怒:“荒唐,和谈?你要孤向一个叛贼摇尾乞怜吗?” 几位大臣默然不语,不和谈,打得过吗?和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硬抗下去,又能扛得了多久?十万兵马挡得住三十五万大军吗? 第八百八十五章 痿症 大臣们议了半天,也没拿出个像样的法子,李霄发了一顿脾气将人都赶了出去。 曹全捧了茶,小心翼翼地放在皇上手边,劝道:“皇上,龙体要紧。” 李霄扶额,幽幽道:“曹全,你说……孤是不是很无能?” 曹全惶恐:“皇上何出此言?是穆贼那厮不忠不义,一切祸端皆因他而起。” 皇上若能早下狠心,除了穆贼,也不会有今日之困。 “你都听见了,他们劝孤求和,划江而治,大周开国百余年,未失寸土,如今却在孤手里失去半壁江山,孤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就算孤愿意求和,穆恒也不会答应,他有了老八,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对孤赶尽杀绝。曹全……他说是孤逼他,孤逼他,错了吗?在孤初登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为了一个华绍堂弃孤而去,他在责怪孤,他已经有了异心,孤又岂能对他放心?” “若不是他弃孤而去,北境十七州岂敢说反就反?大梁岂能趁虚而入?孤的大军还未到济州,他就能凭区区几十人就拿下济州,他不再是康平侯,不再手握军权,却依然能号令曾经的手下,轻易掀翻一座城,这样的人,换做是你,你不忌惮吗?” “所以,孤容不下他……可惜,老天都帮他,云州血战,他活了下来,大梁的风雪亦困不住他,如今老八也在他手里,曹全,大势已去啊……” 曹全心痛至极,这是皇上啊,九五至尊,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却被逼迫至此。 “皇上莫要太悲观,不是还有戚将军吗?戚将军能征善战……” 曹全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呜咽闷在嗓子里,戚将军也指望不上了,戚将军被吴国牵制住,根本来不了。 皇帝笑了,笑容惨淡,没退路了呀! “曹全,笔墨伺候。” “诺。” 曹全忙拭了拭沁出眼角的泪水,上前研墨。 皇上提笔蘸墨,写的却是一份遗诏,立尚在襁褓中的大皇子为太子,他日若有机会,定当严惩逆贼,重登大宝。 显然这心思早已在心头盘亘,此时决心已下,便再没有犹豫。 皇上又写了两道密旨,用了御印,一并交给曹全:“曹全,你现在就带着皇子离开临安,去西蜀,投奔柳太傅,柳太傅两朝帝师,让他好好教导皇子,他日若有机会,你拿着这两道密旨去找周将军和戚将军,命他们辅佐太子讨伐逆贼穆恒,重掌我李氏江山。” 曹全惊恐:“皇上,老奴怎能离开皇上?” “曹全,如今孤能信任的唯有你了。” 曹全老泪纵横,皇上把太子交给他,便是做好了死守临安城的准备,不成功则成仁。 就在这时,刘公公匆匆跑来禀报。 “皇上,小皇子不知何故抽搐不止。” 皇上大惊,皇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可万万不能出事。 皇上来到陈贵妃处,尚未进门,就听陈贵妃在怒吼:“你胡说,小皇子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得了痿症?” “娘娘,小皇子乃是胎禀不足,先前尚小难以察觉,而今看小皇子头软无力,不能竖头,手无力,不能握拳,下肢痿弱,口唇软无力,不能咬咀,皮肤松缓,肌肉软不长,印证了痿症中五软之症,而且将来心智……” “心智如何?” “心智发育也会受影响。” 门外的皇上听到这,只觉两眼发黑,气血翻涌,头一仰喷出一口血来。 第八百八十六章 不堪回首 九月二十一,穆恒率军至临安城下,郑光中命人打开城门,表示为止兵戈,愿归顺新帝。 穆恒来到行宫,行宫外百官列队,默默注视着这位两年前拥立太子登基,而今亲自将皇上拽下龙椅的康平侯,心情复杂难辨。 按理,这会儿大家本该群情激奋声讨逆贼。可究其今日之举,倒也情有可原,甚至占了七分理。 关于先皇的死因,当初就有不少人表示过怀疑,为什么华院使在事发后就不见了踪影?为什么新皇初登基,穆恒便辞去官职,卸去兵权,连爵位也不要了,就想远走天涯? 皇上表面上对穆家恩宠有加,私下却是另一幅面孔。穆恒在北境平叛,又挡住了大梁的入侵,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口头称赞几句,在一个并不恰当的时机逼着穆恒讨伐大梁,甚至赐了曹鹏密旨,令他伺机除掉穆恒。 之后皇上又借着中元节大梁大皇子遇刺案抓了与穆恒有婚约的陈御医,最终导致陈御医惨死大内监牢,听说连尸身都不曾留下,那晚宫中曾传出走水的传言。大家猜测陈御医遭遇了酷刑,面目全非,不得已皇上才下令烧掉陈御医的尸身,然后风光大葬,反倒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不管穆恒起兵是出于公义还是为了私怨,如今穆恒手握重兵,大周大半国土皆已在他掌控之中,只要他愿意,横扫大周全境无人能挡,只要他愿意,即便他黄袍加身也没人拦得住。但他费尽心思就走了八殿下,用意就很明显了。 大家只能自我安慰,这江山还姓李。 穆恒在大家的注视下进了行宫,来到明昭堂。 曹全在殿外候着,见穆恒来,侧身垂首,请进的意思。 穆恒把腰间的长剑解下,交给高朗,自己步入殿中。 殿内光线昏暗,因为不通风的缘故,有些沉闷,龙涎香也掩盖不住药味还有梨花白的气味。 穆恒皱了皱鼻子,视线扫了一圈,只听屏风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你来啦!” 穆恒绕过屏风,看到李霄一身月白锦袍,头束紫金冠,坐在那自己给自己斟酒,而对面放着一空盏。 李霄抬眼,微微一哂:“坐吧!” 此情此情,令穆恒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每次他去太子府,李霄见到他都是眼带笑意,对他说……我备了你爱喝的梨花白。 彼时,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交心托命的君臣,还是血浓于水的亲属。 彼时,形势艰难,可他们踌躇满志,每次听他畅谈大周的未来,总会热血沸腾,他坚信他会是明君,会成为名颂千古的帝王,他们的君臣关系也会成为史书上的一段佳话。 然而,再回首时却不堪回首。 穆恒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李霄执壶替他满上。 “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你我能再坐下来品一壶梨花白?没想到是在今日。” 穆恒看着满的几乎要溢出杯口的酒,再抬眼看李霄。 眼前的人,面色蜡黄,眼圈黑重,病容憔悴,哪还有当年温润儒雅,意气风发的模样。 第八百八十七章求一个答案 李霄也给自己满上,抿了一口酒,眼底是自嘲的笑意:“今年三月便没了你的消息,再得到你的消息,你已经起兵了,短短三月,你我坐在这饮酒,已非昔日君臣,穆恒,你是不是早就想反了?” 穆恒嘴角一扯:“如果这样想,你比较能接受,随你。” 换而言之,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你的看法吗? 李霄轻嗤:“成王败寇,功过从来都是由胜者评判,史书亦由胜者书写,事到如今,我能不能接受又如何?只是我想不明白,你我虽为君臣却情同手足,一路艰辛终于等到云开雾散,正是实现你我多年抱负的时候,你却选择了华绍堂,弃我而去,穆恒,你曾经对我许下的承诺呢?全忘了?” 李霄满眼落寞,委屈地看向穆恒。他要求一个答案。 穆恒默了默:“我承诺过辅佐你建立一个开明盛世,大周边关无战火,百姓安居乐业,我从没忘过,我不在乎最终你选择提前结束先皇的命,先皇已经中丹毒太深,你不要他的命,宁妃便有可能掌控局势,届时你、我还有所有支持你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易地而处,我会做与你一样的选择……” “但你不该那样对华绍堂,他也是我的挚友,与我一样全心全意的支持你,辅佐你,为你清除后患,你却要他的命,兔死狐悲,谁知道你接下来要对付的是不是我,是不是穆家?” “就知道你不信我,华绍堂是你的挚友,而我的挚友只有你。”李霄道。 穆恒摇摇头:“李霄,我对你问心无愧,该放弃的我都放弃了,大周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没犹豫,哪怕你让我去大梁送死,可你不该连陈果儿都不放过,她心思纯粹一门心思钻研医术,只想做个悬壶济世的良医,她救过你的命,为大周争过荣光,查明了你母后之死的真相,甚至为了大周的安危,冒死刺杀了大梁平南王……她唯一一点私心之想,便是与我执手共白头,然而,你却因为她是我深爱之人,便强加通敌之罪与她。” “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很清楚,李霄,天欲叫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的退让不能使你安心,反倒成了你心中的魔障,你不惜一切打压与我相关之人,明升暗降,甚至秘密处死,为了除掉我,你不惜让十万将士与我一同赴大梁送死;六殿下李霖生性纯良那样敬爱与你,你一杯毒酒赐死了他;八殿下才牙牙学语,你也不肯放过他……你当初的理想与抱负,如今皆用来排除异己,用来巩固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哪怕这些人并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你不思勤政贪图享乐,刚愎自用喜怒无常,你高坐庙堂之上,看不到北境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看不到西北灾荒连连,百姓易子而食,看不到南疆水淹千里,颗粒无收,登基不足三年,赋税整整加了两倍。李霄,你若心中有百姓,你若一心想做个明君,我死又何妨?可惜你不是。” 穆恒端起酒杯将酒洒在了地上。 如今的你不配与我共饮一壶酒。 第八百八十八章 都是你的错 李霄握着酒盏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重重地将酒杯砸在几案上,玉质的酒杯碎裂,他抬眼望向穆恒,满心的愤懑让他憔悴的面容变的狰狞。 他近乎咆哮:“你知道什么?” “你倒是事了拂衣去潇洒自在,却将我架在火上烤,萧氏宁氏的余孽尚未清除,朝中本就人心浮动,你一走,更是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我不想当个好皇帝吗?可是有谁听我的?他们只会质疑我,总能想出一百种理由反驳我,我能怎么办?我只有杀,杀一儆百,杀一个不够就杀两个,两个不够杀三个,说我是暴君,可那些人又算得上什么忠臣?内忧尚未解除,外患又起,穆恒,若你还在,北境乌合之众岂敢轻易受大梁挑拨起兵造反?” “是,国难当头,你是站出来了,仅凭几十人便拿下济州城,鹰眼没了,却还有你的星火。” 穆恒心中一凛,他到底是知道了星火的存在。 可建立星火的初衷却不是为自己留后路,而是为大周的安危布下的星火。 若非有星火的存在,北境焉能顺利收复? 不过,在李霄看来,这便是他有不臣之心的实证。 “你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你血战云州,誓死守卫疆土令人唏嘘感慨,可你的功劳越大,我受到的质疑声也越大,穆恒,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明明是你的错,最后却都成了我的错。我是卸磨杀驴的暴君,你是一心为国的康平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说我贪图享乐,我心中的苦闷又有谁能懂?你说我横征暴敛,国库空虚,四方受灾,可仗还得打,我能怎么办?能叫将士们饿肚子守疆卫土吗?我的难处又有谁能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穆恒。” 穆恒沉默着,他终于明白一件事,李霄确实胸有大志,然而一直以来李霄都依赖他出谋划策,依赖他替他扫清障碍,说白了,李霄有做明君之心,却无做明君之能,身边更缺能臣。 “是,陈果儿之死,确实是我对不住你,可也是你先对不住我,我一直关着她,并没有想杀她,我在等,如果你肯回来向我认错,她就不用死,但我等来的是你要谋反的消息,所以,害死她的人其实是你。” 穆恒点点头:“她没死,还活着,不然,我也不会见你一面,坐在这听你说这么多。” 李霄错愕:“没死?” “你见过她,最后给你施针的人不是沈如澜,是陈果儿。” 李霄怔愣片刻,先是苦笑了下,然后不可遏制的狂笑。 陈果儿没死,假扮沈如澜救走了皇后和乐安,而他被他们夫妻两联手戏弄了。 亏他还自责了那么久,追封陈果儿为怀德郡主,风光大葬,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所以,穆恒造反不是因为他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而是……他本就要反。 李霄笑到咳血,他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渍,平复了情绪,道:“我输了,我认输,我做不到的事,希望你能做到,还大周一个清明盛世。” 然后他抓起酒壶,食指在酒壶的机关上一弹,便要一饮而尽。 穆恒一把夺过酒壶,将里面的酒悉数倾倒。 宫里的这些把戏他再熟悉不过,鸳鸯壶,一摁机关,美酒变毒酒。 今日李霄或许是想与他同归于尽,怎奈他不喝。 穆恒道:“我做不做的到,你不想看看吗?” 第八百八十九章 招生 七日后,穆恒班师回朝,文武百官随行,紧接着就是筹备新皇登基事宜。 穆恒忙的脚不沾地,陈果儿索性回了十里铺,一来静和住在她家,二来先前说好的医学堂要开始招生了。 爹和村长在以为她死后,依然决定把医学堂搞起来,完成她“生前”的遗愿。结果她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皆大欢喜。 虽然首批只招二十名学员,但前来报名的孩子很多,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带着自家孩子天不亮就过来了,在学堂外排起了长龙,都快排到村口了。 这盛况颇似当年陈果儿和韩少元等人在村里办义诊时的情形。 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所以报名的时候家长不许进学堂,只让孩子进去。 冯天佑负责把好第一关,将符合首批招受条件的孩子登记下来,不符合的就让人回去。 登记下名字的孩子由钟良安排,五个一组,带去陈果儿那接受面试。 陈果儿会问孩子们一些问题。 比如:你为什么想来学医? 简单直白的问题,问的是学医的初心。你的初心是什么?对医者而言尤为重要。 得到的答案也是各种各样。 有的是因为家里穷,听说医学堂不用交束脩,还管饭,家里就让来了。 有的是因为家里人生病看不起病,只能眼睁睁看着死去,所以立志要学医,将来可以帮助那些看不起病的人。 还有的志向挺大,说要成为陈果儿这样的名医。 再就是给孩子们几种药材,不用辨认,只需要认真观察,然后从形状,气味等方面说说药材的特征。 考的是孩子的观察力以及嗅觉。 综合各项考核结果,陈果儿在表现突出的孩子名字下面做记号,便让孩子们去指定的地点等结果。 陈果儿这边是明考。 老吴则是无所不在的设置各种隐性考题。 自己扮成学堂里的扫地工,扫把乱挥,扬的到处是灰尘不说,还让二妞最小的弟弟混在面试的孩子中间胡言乱语带节奏,又让虎儿假意在孩子们面前摔跤,摔一次奖他一串糖葫芦,把虎儿开心的,时不时就去摔一跤。 陈果儿对此很是无语,她出门的时候虎儿非要跟来,她就带虎儿来玩,谁知被老吴抱去当成了测试的道具。 但不得不说,老吴的考题出的好,让孩子们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流露本性。是否宽容,是否能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否有仁爱之心…… 不知道第几批孩子离开后,沈如澜愁苦道:“果儿,人数已经过百,外面的队伍还很长,怎么办?” 他们只招二十人呐! 陈果儿道:“大家既然来了总要给大家一个机会,实在不行扩大到三十人,优胜劣汰,就跟当初我在回春堂当学徒一样,没有竞争,大家就没了进取的动力。” 他们的条件有限,而学堂的宗旨是要培养真正的医学人才,不是单纯的做慈善,所以,淘汰制度是必要的,不合格的,不适合的,不努力的,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第八百九十章心疼 穆恒看完礼部上来的关于登基大典的折子,转手递给属下:“送去宸华宫,请太妃过目。” 登基大典非同小可,过程复杂还不能出半点岔子,免得将来有个天灾人祸,被人拿这点纰漏做文章引得流言四起,可八殿下毕竟年纪太小,能不能顺利进行登基大典就看苏太妃的了。 从一堆冗杂的公务中获得片刻喘息,穆恒揉了揉眉心,暗暗感叹,要当个尽职尽责的摄政王可太难了,可起兵的是他自己,这摊子咬牙也得收拾好了。 “高朗,仲达可有消息了?” 他让仲达去接母亲和妹妹回来,去了有一阵了。 高朗道:“听说船已经靠岸,不日启程。对了,二夫人生了。” 穆恒眉梢一挑:“生了?男孩女孩?” 高朗笑眯眯:“回主子,是千金。” 穆恒点点头:“千金好啊,二公子知道了吗?” “已经送消息去了。” 穆恒两手一搭,有些羡慕二弟,孩子都有了,他和果儿的婚事却一推再推,再拖下去又是一年。 随即想起来果儿回十里铺好几天了。 “夫人最近在做什么?” “回主子,属下听说今日十里铺的医学堂招生。” 穆恒盯着案头上一大摞折子,咬咬牙,起身道:“备马。” “主子要去哪儿?” “十里铺。”穆恒说走就走,大步流星出了书房。去你的国家大事,老子想媳妇了,谁也拦不住。 高朗赶忙跟上。 穆恒策马往十里铺,还没到十里铺就看到不少百姓拖儿带女的,一个个神情沮丧。 “高朗,去问问怎么回事?” 高朗前去询问,须臾回来禀报。 “主子,这些都是落选医学堂的孩子,他们大老远的过来,结果没选上,难免失望。” 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想为自家孩子某一个好前程,可像医学堂这样的学堂太少太少,大周第一所。 不过没关系,有第一所就会有第二所,他不但要让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还要让老百姓病了能看得起大夫。 穆恒心胸激荡,被繁重事务困扰的疲惫一扫而空。 人都这样,一旦发现你在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且意义重大的时候,就会生出无穷动力。 进了村,只见鲁长林带着几个村民在维持次序,边安慰落选的孩子。 “没事儿啊,今年不成,明年再来。” “长林。”高朗大声叫鲁长林。 鲁长林抬眼一看,乖乖,将军来了,忙小跑过来。 “小的见过将军。” “夫人还在学堂里?” “回将军,是的,招生快结束了,忙了一天,来的人大的小的,得好几百千呢!”鲁长林颇感自豪,夫人的号召力太强了,这还没怎么宣传,很多地方都不知道医学堂招生的事儿,不然来的人更多。 穆恒可没啥自豪感,自家夫人了不起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看着还未散去的密密麻麻的人,穆恒只会心疼自家夫人。这一天该多累! “高朗,你去弄点好吃的,送去夫人家。”夫人辛苦了一天,该吃点好的补补。 高朗应声要去办事儿,穆恒又叫住他:“干脆整个几桌。” 这些帮忙的人也要犒劳。 高朗挠头:“主子,要几桌?” 穆恒眼睛一瞪:“我哪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嗯……往多了整总没错。” 人坐不满,可以请村民吃嘛! 第八百九十一章 为什么想学医(上) 穆恒想悄悄进去看看果儿这个面试官当的怎么样,刚进学堂就看到静和蹲在一旁跟乐安在讲道理。 “你想学医,以后娘请最高明的大夫教你。” “可果儿姨姨不就是最高明的大夫吗?”乐安眨巴着大眼睛。 在十里铺住了一阵,乐安现在跟陈果儿很亲,因为陈果儿会陪她玩,跟她说话总是和声细语,但又跟宫里那些碍于她的身份对她唯唯诺诺刻意讨好不同,总之是很亲切自然的感觉,她喜欢。 “可是医学堂现在只招男孩,你是女孩儿。” “为什么只招男孩?果儿姨姨自己就是女子,沈如澜也是女子,还有二妞,医学馆和回春堂还招女子呢!”乐安显然对此很有意见,噘了个小嘴。 静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跟乐安说,这世道本就是以男子为尊吗?告诉她学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当个七八年学徒很正常,可女子的早早就要嫁人,怎么继续学医? 医学馆是招收女子,但那些都是出身医学世家的女子,她们自小耳濡目染,学起来事半功倍。像陈果儿这样半路出家年纪轻轻便有这样高的成就,实数天赋卓然凤毛麟角。 况且她们等新皇登基后就要回吴国了,此生怕是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第八百九十二章 为什么想学医(下) “那是因为现在医学堂的条件有限,你看,拢共就这么点场地,男孩女孩可以一起上课,但晚上总得分开睡吧!所以你果儿姨姨不是不想招女子,是想等医学堂扩建了,有条件再招。”穆恒款步上前,替静和回答。 果儿绝非看不起女子,实在是条件限制,这点他必须替果儿澄清,免得长乐误会。 静和看了眼穆恒,笑了笑,对长乐说:“你穆叔叔说的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乐安怏怏道:“我可以住虎儿家呀!” 静和又噎住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多问题。 穆恒笑道:“乐安啊,你想学让你果儿姨姨教你便是,不用来医学堂,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人,都没能留下,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可他们也说不得什么,毕竟医学堂是按规矩办事儿,可你若也进了医学堂,他们就会觉得医学堂不公,就会怪你姨姨,你愿不愿意姨姨被人说闲话?” 乐安摇头:“那我不上医学堂了,但我要学医。” “乐安为什么想学医?”穆恒好奇地问。 乐安看了看娘,低低道:“乐安想学医,这样以后娘病了,就不用去求别人了。” 静和心里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紧紧地抱住了乐安。 穆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知道他静和这几年过的很艰难,名义上还是皇后,实则跟囚徒差不多,只是牢笼要豪华些,得了病也不让宣太医,只能熬着。 李霄这个混蛋,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没人逼着他娶静和,倒是他自己求的静和,哪怕静和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可他登基后就翻脸无情。 别看乐安小,什么都知道,乐安是怕了那样的日子,才萌生了学医的念头。 第八百九十三章 大方一点 沈如澜看着最后的三十六人名单,无奈摇头:“比原计划多出将近一倍人,你呀,相当于多养了十六个孩子,而且不是养一两天,你荷包里的钱够吗?” 十六个孩子的吃穿住,她和韩少元以及许大夫可以分文不取来授课,因为他们毕竟还在御医院,有俸禄,但老吴夫妻两可是没别的收入了,你起码让人家能维持生计,还有医学堂的杂工,人家也要养家糊口的,再加上其他开销…… 沈如澜都替陈果儿发愁。 陈果儿讪讪:“实在是有几个孩子看起来资质不错,错过了可惜,管他呢,总会有办法的。” 她的荷包现在是鼓不起来了,这两年多她没能在同济堂坐诊,不少生意被沈心怡抢了去,加上时局动荡,生意萧条。东阿那边情况也一样,阿胶是滋补品不是必需的药品,销量自然大不如前。 办医学堂前期的投入不少,如今确实囊中羞涩。不过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愁什么呢?你不还有我吗?”穆恒笑呵呵地踏进门来。 陈果儿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神情却故作淡定:“你怎么有空过来?” 穆恒道:“大周第一所民间医学堂开始招生,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过来瞧瞧吗?” 沈如澜忍俊不禁,穆恒话说的冠冕堂皇,一进门那眼珠子就恨不得黏在果儿身上,便识趣的收拾东西:“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怎么就走了?吃了饭再走啊!” “不了,等韩少元下了值,我们要去看宅子。”沈如澜说这话,眼底藏不住的甜蜜。 韩少元从临安回来,一见面就跟她表白心意了,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她自然是愿意的,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还以为这辈子等不到了。 “哟……要一起去看宅子啊!这可是大事儿,你快去快去。”陈果儿拖着长音,弯着笑眼打趣道。 沈如澜脸一红,嗔她一眼。 穆恒诧异道:“你们要去看宅子?准备成亲了?” 沈如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穆恒开怀:“好事儿好事儿,你们也不用去看什么宅子了,韩少元这次立了大功,朝廷自是要奖励的,不如就赏一座宅院。” 情敌终于要成亲了,穆恒准备大方一点,送座宅院,反正官府有不少闲置的宅院,本来就是给官员住的,到时候挑一处离康平侯府远一点的,哈哈哈…… 陈果儿深表怀疑地看着兴奋又慷慨的穆恒,总觉得他的高兴里头有不怀好意的成分。 穆恒因为韩少元,打翻过不少醋坛子,明知道她只当韩少元是挚友,还是很介意。许是觉得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所以高兴,大方一回。 沈如澜怔怔,穆恒说赏就赏啊?不过现在朝廷上穆恒说了算。 陈果儿道:“按说韩少元官至御医院院使,朝廷也该赏一座府邸了。” 穆恒附和:“没错,明儿个我就让人挑几处宅院,你们自己挑。” 沈如澜欠身一礼:“那就先谢过侯爷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请客 沈如澜一走,穆恒就贴过去,双手环住陈果儿腰:“累不累?” “身体不累,心累,总觉得有遗珠之憾。” “别这么大的负担,凡事尽力就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把这一批孩子培养成才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儿了。” 陈果儿点点头,是啊,做事不能眼高手低,更不能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 “你呢?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登基的事儿准备的差不多了?” 穆恒叹气:“事情多着呢,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必须来见见你,寻求点安慰和动力。” 陈果儿失笑:“该不会是想我替你扎几针吧?” 穆恒挠她腰上的痒痒肉:“你扎啊,来啊!” 陈果儿痒的受不了,赶紧讨饶:“不敢不敢。” 陈果儿在他怀里扭来扭曲的,蹭的穆恒浑身燥热,刚想亲亲以解相思之苦,身边传来虎儿奶呼呼地声音:“姑姑,我要尿尿。” 穆恒扭头看这个不识趣的小家伙,心中怨念:都这么大了,自己不会尿?随便上哪解决一下,不会?老子难得来一趟…… 虎儿两眼乌溜溜地跟穆恒对视,一脸无辜。 陈果儿红着脸,赶紧挣脱穆恒的怀抱,牵了虎儿的手:“走,姑姑带你去。” 穆恒道:“还是我来,男女授受不亲。” 说着抓了虎儿的手出门去。 陈果儿无语,虎儿一小孩儿,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醋包,连孩子的醋也要吃,真是够了。 高朗揣着主子说往多了整,便从城里大酒楼请了厨子和杂役,借各家的灶台,桌椅,碗碟,在陈家院子里整了十几桌酒菜。 陈正德和村长一合计,请村里每户出一人来吃酒,就说是侯爷请吃饭。 有几位乡亲许是有点不好意思,还不肯来,陈正德亲自上门去请。 这几户人家在事态最不明朗的时候上门闹过,跟他赤急百脸,差点动手。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家的心情他都理解,这一年大家都过的不容易,风声最紧的那会儿,官差隔三差五的来村里,大家都很慌,难免心生怨怼,觉得被侯爷害惨了。 他理解,大家是把老本押上,甚至举债种药材,要真被官府给抄了,大家连活路都没了。 好在都过去了,和气最重要,和气生财嘛! 终于人都到齐了,陈家热闹的像过大年。 穆恒和陈果儿姗姗来迟,一见这场面,陈果儿错愕:“你这是请全村人吃饭?” 穆恒也没想到高朗能整出这么大动静,不过既然请了,而且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那就算差事办的不错。 “嗯,我听说咱爹先前为着药庄的事儿操碎了心,还挨了不少怨怼,这不,得给咱爹撑撑场面。”穆恒施施然道。 陈果儿无语,穆恒算是捏住了爹的命门,好面子。 “你去招呼女客,我去找咱爹,待会儿给大家敬酒。”穆恒俨然一副这家男主人的姿态。 “你别喝多,身上的伤好了没几天,不能喝多。”陈果儿叮嘱道。 穆恒笑眯眯:“遵命,夫人。” 陈果儿暗地里下黑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警告道:“在大家面前说话注意点,别夫人夫人的,咱们还没成亲,这里也不是军营。” 他在军中兄弟面前叫夫人便罢了,在村里可不行,不然乡亲们还以为他们两已经那个了,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会犯嘀咕。到时候愤风言风语的传到爹耳朵里,爹肯定要生闷气。 穆恒吃痛,咧着嘴道:“是是,陈御医,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第八百九十五章 许诺 陈果儿带虎儿进屋,交给巧花。 吴氏听见果儿的声音,从厨房出来。 “果儿,侯爷呢?” “在外面,跟爹坐一桌呢。娘,他也不说一声就搞这么大阵仗,让您受累了。”陈果儿抱歉道。 吴氏笑道:“不累,家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你爹高兴着呢!” “就是,你回来了,侯爷的大事儿也成了,大家都高兴。”巧花附和。 “你快去洗洗手,到里屋吃饭。”吴氏朝里屋努努嘴。 她们可不敢陪皇后娘娘吃饭,只能果儿去。 果儿刚把皇后娘娘和小公主带回来的时候,当真把大家惊着了,都忘了看到死而复生的女儿的惊喜。 家里住了皇后,搁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陈果儿笑笑,她把静和带回家,确实给爹娘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尽管静和一再说,把她当普通人就好,但这对爹娘来说还是很困难,小老百姓对皇权的敬畏深入骨髓。 屋里,静和和乐安两人对坐着吃饭,乐安心不在焉,两眼不时往窗口瞄,眼神里满是羡慕和渴望。 静和心里酸楚,乐安也就比李煊大一岁,正是最需要玩伴的时候,她也很想给乐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惜,迄今为止,她没能给到乐安快乐,甚至安全。 她这个娘,失职的很。 “娘,外面好热闹。”她好想出去跟别的孩子玩。 她对这里的生活充满新奇,原来老百姓的日子是这样的,老百姓家的孩子可以赤着脚丫在泥地里撒欢,三五成群的孩子在小溪里摸鱼虾,或者上山爬树掏鸟蛋,他们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一群人跟着伺候,没人总是在耳边告诫这样不许那样不许,他们的脸通常是脏兮兮的,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她真的很喜欢这里。 “乐安,快吃饭,待会儿饭菜凉了。”静和柔声道。 乐安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扒着饭,大眼睛眨巴着,怯怯地央求:“娘,我们可不可以一直住在这?” “乐安,我们要回吴国你外祖家,到了你外祖家你会认识好多新朋友,那边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乐安瘪了瘪嘴,外祖家也是皇宫,皇宫里能有什么好玩的呢? “娘,那咱们去了外祖家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叔叔,还有果儿姨姨他们了?” 小叔叔是李煊。 “是的”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不忍说出口,怕乐安失望。 “怎么会呢?”陈果儿掀了帘子进来,笑眯眯地说。 静和看到陈果儿松了口气:“果儿你忙完了?快来吃饭。” 陈果儿坐下,跟乐安说:“听说你想念医学堂?” 乐安用力点头:“姨姨,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医学堂不收这么小的孩子,太小了学习会跟不上,所以呢,姨姨先给你准备几本书,你带回去看,等你到十岁如果还想学医,就给姨姨来信,姨姨去接你。” “真的吗?” “姨姨什么时候骗过你?不然咱们拉钩。” 乐安抬眼看娘的意思,等她到十岁,娘能答应她回来学医吗? 静和以为这只是陈果儿的权宜之计,毕竟小孩子忘性大,过几年都想不起这回事儿了,不如先给乐安一点希望和念想。于是,静和微笑着点点头。 乐安开心地跟陈果儿拉钩。 此时,陈果儿和静和都没料到,这一许诺,若干年后,大周又出现了一位堪比陈果儿的天才女医。 第八百九十六章 装醉 陈果儿再三叮嘱穆恒不要喝多,结果等宴席结束,穆恒已经醉成一滩烂泥。 吴氏埋怨老头子:“他爹,你怎么不拦着点,让人醉成这样。” 陈正德嘿嘿道:“我能咋办,大家都来敬酒,侯爷喝了这家的,不喝那家的多不好意思,再说侯爷是爽快人,被他干翻的更多,村长都钻桌子底下去了。” 吴氏狠狠瞪他:“你还说的挺高兴,我看侯爷就是替你挡酒喝醉的。”没见闺女担心吗?还笑。 陈正德讪讪,心里得意:谁让咱有这么个好女婿呢? 高朗愁道:“主子醉成这样应该是骑不了马了。” 陈正德直摇头:“那肯定不能骑马了,多危险,要不,今晚就在家里将就一晚。” 陈果儿和吴氏齐齐看陈正德。 在家里将就一晚?怎么将就? 唯一一间客房静和跟乐安住着,穆恒晚上总得有人服侍吧,那就高朗也得留下,怎么住?在堂屋打地铺? 陈正德想了想,道:“我去老奔头家对付一晚,他儿子陪媳妇回娘家去了,果儿,你跟你娘凑合一晚,你那房间好,给侯爷住,高兄弟……” “叔,您叫我名字就行。”高朗哪敢跟主子的老丈人称兄道弟,主子其实醒着呢。 陈正德改了口:“小高啊,你就委屈点打个地铺。” “叔,我怎样都没关系。” 于是穆恒被高朗扶进了陈果儿的房间。 陈果儿去厨房煮醒酒汤。 高朗小声道:“主子,主子,没人啦!” 穆恒眯着一只眼,确认没旁人了,这才直起身:“赶紧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以他的酒量离醉的不省人事还早着呢,不过酒喝多了口干舌燥不太好受。 “主子,没热水,凉水可以吗?” “无妨。” 高朗倒了杯凉水,穆恒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个见底。 缓了口气,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高朗,高朗被他瞪的头皮发麻,心里惴惴:“主子,属下都按您的吩咐做了,咱留下了。” 穆恒咬牙:“我是让你想办法把我留下,没说让你也留下。” 高朗:呃…… “你说你随便找个借口走人不就行了?笨!” 高朗悻悻道:“主子,属下走了,夫人也不可能来伺候您,说不定您老丈人亲自来伺候您。” 你们还没成亲呢,陈叔能让你们同一屋?想的美。 穆恒哑然,好像是有这可能。 如果老丈人来伺候他,那还是让高朗留下的好。 高朗又道:“主子,您说您非留在这又能有什么好处?” 反正夫人又不能跟您…… 穆恒凛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就算果儿不能来陪他,他能睡果儿睡过的床,盖果儿盖的被子也是好的,高朗这种没人喜欢也没喜欢的人的人不会懂。 高朗心里翻了个小白眼,不以为然。 他才不想懂。 正说着,陈正德抱了被褥进来。 穆恒来不及躺床上装醉了,一把抓过高朗,对着高朗就一阵干呕。 高朗吓的如同石化,动也不敢动。 陈正德见状紧张道:“没事吧?” 赶紧放下被褥,来给穆恒顺背。 “吐吧吐吧,吐出来就舒服了。” 穆恒心里叫苦,他一点也不想吐,怎么办?当着老丈人的面抠? 第八百九十七章 撒酒疯 陈正德还在身后不停帮穆恒顺背,贴心道:“想吐都吐,没事儿,果儿会收拾的。” 穆恒本来想着用内力催吐,闻言,作罢了,哪能叫果儿来收拾残局,不得又让果儿数落他吗? 穆恒做痛苦状,含糊不清道:“不吐,不能吐,喝吐的是怂包。” 手底下捏了把高朗的手臂,高朗机灵道:“主子,您到床上躺着,躺着能舒服点。” 陈正德帮忙扶穆恒上床,心说,军中的人果然能喝,而且酒品好。 石头当了几年兵回来酒量也是大涨。 陈正德等穆恒躺下后,赶紧去厨房:“果儿,这里交给娘,你去照顾穆恒,我看他挺难受的。” “活该,让他别喝那么多不听。”陈果儿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转身就出了厨房。 吴氏担心地问:“侯爷不打紧吧?” “没事儿,不就喝多嘛,我年轻那会儿喝酒也爽快着呢!” 吴氏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喝大了掉茅坑的是谁?” 陈正德顿时红透整张脸,心虚的否认:“都别人瞎说的,你也信。” 这事儿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偏偏有嘴碎的给传扬出去,差点搅黄了他和吴氏的婚事。 吴氏忍笑:“哦,瞎说的。” 陈果儿一进屋就闻到浓重的酒味,来到床前,刚伸手想试探下他额头的温度,手就被人捉住了,不轻不重地一拉,她站立不稳,扑倒在他身上,那只手顺势抱住了她。 醉醺醺飘忽忽地声音在耳边:“果儿,今晚我好开心啊……” “快松开。”陈果儿挣扎着,要被这家伙气死,羞死了,高朗还在呢,撒什么酒疯? 然后只听高朗说:“我去打点热水来。” 高朗飞快地遁走了。 主子装醉撒酒疯,趁机吃夫人豆腐,这画面不宜,他可不敢看,他要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不用等到明天,主子今晚就会狠狠收拾他。 穆恒闭着眼嘴角扬起笑意,高朗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了,而且他知道高朗会帮他看着门。 陈果儿还在挣扎:“你快放开,再这样,我可要用针扎你了。” 穆恒现在装醉,只能装着听不懂陈果儿的威胁。 “果儿,我好高兴,不用再躲躲藏藏亡命天涯,不用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失去你……” 陈果儿听着他的醉言醉语,心一下子变的柔软起来,是啊,这两年他们过的太不容易了,每一次分别都像生离死别。所以他今儿个是真的高兴,才喝那么多。 “等咱们成亲了,我要请全村都人都来喝咱们的喜酒,我一个一个把他们都喝趴下……”穆恒大着舌头道。 陈果儿捏他鼻子,软软地威胁道:“还想着喝酒呢?我警告你啊,成亲的时候你要敢喝醉,我就不让你进门。” 穆恒心说:怎么会呢?他好不容易盼来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岂敢喝醉?谁醉了他都不会醉。 “果儿,你身上好香,好好闻。”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药草的香味混合着她的体香,让人心猿意马。 陈果儿发觉他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生怕待会儿被爹撞见,醒酒汤就快熬好了,可他实在抱的紧,又挣不开,只好从袖袋里摸出一根银针,给他来了一下。 穆恒:…… 这针扎的也太突然了吧? 第八百九十八章 不自信 穆恒心里在哀嚎,但表面上还不能流露出不满,闭着眼睛嘴里哼哼唧唧继续说着胡话。 “果儿,你别走,不要离开我……让我抱一下,就一下……果儿,你在哪……” 陈果儿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哑穴上也来一针,爹端了醒酒汤进来了。 穆恒还在嘟嘟囔囔地喊果儿,陈果儿脸红的跟喝了一斤白酒似的。 陈果儿尴尬,陈正德这个当爹的更尴尬,放下醒酒汤:“你记得喂他喝,喝完你也早点回房去睡。” 然后赶紧走了。 陈果儿端着汤碗,一边搅拌,让醒酒汤凉的更快些,一边警告道:“你别再说话了,再说话小心我再给你来一针。” 也不管他这会儿是不是听的进去。 穆恒睁开迷离的眼,笑的又乖又傻:“果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家果儿真好看。” 陈果儿娇嗔:“也就你说我好看,都没人说过我好看。” 语气里还透着几分小幽怨。确实,从小到大都没人夸过她长的好,又黑又瘦个子又小的,这几年不怎么风吹日晒了,五官也长开了,皮肤白皙起来,但也只能算清秀,沈心彤,沈如澜那样才能称得上好看。 这也是一开始她对这份感情没什么自信的原因之一,他比她好看。 “那是他们……没眼光,哪像我,慧眼识珠。” 陈果儿被他逗笑了,你这叫情人眼里出美女。 看到陈果儿笑,穆恒心里那点抱怨也不存在了,原来他的果儿对自己的容貌不太自信呢!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不是艳丽的容貌,而是她身上独有的气质,既有医者的悲悯,又有勇士的果敢与孤勇,她不是娇艳的牡丹,是空谷的幽兰也是傲雪的寒梅。 看来以后他要多夸夸她的小娇妻,她质疑她自己就是在质疑他的眼光。 醒酒汤已经不烫了,陈果儿一勺一勺的喂他喝,穆恒一开始不配合,摇头说难喝。 陈果儿就耐心哄着:“乖,喝了你会舒服些,不然明早起来会头疼的,你明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处理呢!” 穆恒就喜欢听她温言细语的哄人,乖乖喝一口又开始闹。 陈果儿只好一边哄一边喂。 好不容易大半碗醒酒汤喂下去,见穆恒又闹了,便不再坚持喂。喝了这么多,可以了。 “你好好睡一觉,我先走了,爹娘肯定在等我。” 陈果儿起身,回头看一眼眼睛要睁不睁,醉态憨憨地穆恒,心想:今天应该是这他这两年来,第一次放下所有负担、戒备。 不由地心一软,转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快睡吧!” 这下穆恒乖乖地闭眼,神态安详,仿佛得到了抚慰和满足。 殊不知此时他的心里在欢呼:果儿主动亲他了,果儿主动亲她了……而他还得掩藏好这份喜悦与激动,难地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生怕被陈果儿发现他在装醉。 听着轻缓的脚步声消失,过会儿高朗进来了。 高朗见主子闭着眼,嘴角上扬着。 高朗:……主子这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主子,主子……” 穆恒不理他,继续回味刚才那一吻,连自己身体被扎了穴不能动也忘了。 第九百章 稳赚不赔 穆恒坐在书房里看着朝中肱骨大臣们一个个的脑门上写着十万火急四个大字,他的脑仁也一抽抽的开始疼。 “军情为先,灾情第二,其他诸事最后,开始吧!” 兵部尚书起身:“镇守西北的周将军已经连续三封十万火急的奏报,朝廷再不拨粮饷,他们就要饿肚子了,北境十七州的情况也是如此,大梁和西戎一直虎视眈眈,今年入冬又早,饥寒交迫的,万一边关不稳,总不能叫将士们饿着肚子上阵杀敌吧?” 说罢还有幽怨地瞪了眼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苦着脸道:“不是户部不肯拨粮,实在是粮食不够,西北灾荒颗粒无收,南疆水患减产五成,这么大的空缺怎么补?” “可问题也得解决啊!”兵部厉尚书道。 “怎么解决,厉大人说出个法子来,可行的话,我户部定当全力配合。” 一句话,噎的在场的大人们都哑了声,于是一双双眼睛都巴巴地看向穆恒,希望这位尚未封王,实际上的摄政王赶紧拿个主意出来。 穆恒回来这一路都在想这事儿,大周正处在政权交接之际,人心浮动,内忧深重,内忧可通过一系列仁政让百姓休养生息,挺过去最艰难的时候慢慢地总会好起来,但此时若填外患,那便是雪上加霜,甚至国家倾覆也不是没可能,所以他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穆恒看向户部尚书杨大人:“杨大人,无论如何先把国库的存粮发放给边关的将士,让他们先顶一阵,不够的再想办法,总之不能短了军粮。” 兵部尚书厉大人激动道:“下官替数十万边关将士谢过大人。” 户部尚书杨大人一想到筹粮,一个头三个大,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大人,可若存粮都发了粮饷,那赈灾粮从何来?将士的命是命,老百姓的命也是命啊!”有官员反对。 朝中还有多少存粮大家都清楚,全拨了粮饷都还不够。 穆恒正色道:“命无贵贱,但事有缓急,将士的命是用来守国门的,他们若是吃不饱饭,守不住国门,国将不存,届时就算百姓们家有万担存粮也没命享用……所以国库的存粮先紧着军中,杨大人,你统计下,今年没有受灾的地方有哪些,匀些粮食赈济给受灾的地方。” “吏部,今年官员考核以此为准,坚决杜绝借机向百姓摊派粮食,增加赋税,一旦发现严惩不贷,另,若有富商大户愿意捐粮,可推举族中子弟一名入国子监读书,你们测算一下,定个捐粮标准,这标准不能低了。” 一众大人们面面相觑,心说:穆大人果然奸诈,这法子都能想出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缺粮缺粮,缺的是国库的粮,普通老百姓的粮,但许多地方大户家中的存粮都要发霉了,他们不缺。 用多余的粮食换族中子弟的前程,想必有点远见的大户们都会乐意。 至于送进国子监的是庸才还是可造之材,国子监说了算。 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九百零一章 认捐 “大人此计甚妙。” “大人英明。” 大家一通马屁拍的响。 穆恒摆摆手,感慨道:“诸位大人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相信有你们辅佐新君,大周必能迎来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穆恒笃定的语气,诚恳的神情。让众人不由的心中意气激荡,在场的都是在临安时最先站出来决定拥立新君的人,是他们说服百官,并与崇光帝(李霄)达成协议,只要李霄放弃抵抗,主动退位,他们将力保穆恒不会杀李霄。 事实上他们做到了,让大周政权和平交替,等于救下了临安十万守军和一城百姓的性命。 他们这么做,完全是从大局考量,并无私心,可还是免不了有人说他们是变节,卖主求荣。 这些人啊,目光短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周不还是李姓王朝的天下吗?八殿下不也是先帝的血脉吗? 跟大周的万世基业比起来,一个崇光帝又算什么呢?崇光帝的时代已经落幕,而他们将辅佐新君走向一个崭新的盛世。 穆恒看大家两眼放光,面色潮红,激动的像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于是话锋一转,道:“不过,还是要先度过眼下的难关,相信大家齐心协力,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这样吧,咱们也不能只要求大户做贡献,我先做个表率,捐出我三年的俸禄,你们就随便意思一下。” 众人:呃…… 敢情在这等着呢? 先把你一顿夸,什么为国为民天地可鉴,什么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好啊,我先捐三年俸禄,你们到底有多爱国爱民看你们表现。 大家再看穆恒一张正气慷慨的脸,只觉得此人无比狡诈。 既然被赶上了架,大家只好捏着鼻子认捐,穆恒捐三年,他们无论如何两年总该捐吧! 半盏茶后,穆恒看着高朗记下的认捐数额,满意地点头。 翌日朝会,穆恒让人当众宣读了这份认捐表,着重称赞了几位大人的慷慨之举,要百官以这几位大人为榜样,好好学习他们爱国爱民之心,届时要张榜公布。 底下百官心思百转,要张榜公布?谁还敢不捐?捐多不行,捐少了更不行。总之,出血是出定了。 于是朝会后,穆恒又拿到了一张写的满当当的认捐表。 华绍堂跟着穆恒来到书房:“你这主意不错,这一进一出,朝廷可以减轻许多负担。” 穆恒斜他一眼:“这上面可没你的名字,华院使。” 华绍堂道:“我刚走马上任,一个月的俸禄都没领过。” 穆恒不以为然:“你可以捐明年的俸禄。” 华绍堂:“……穆恒,你还是人吗?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为了搞钱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穆恒义正言辞:“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再说了你还是我穆家未来的姑爷,届时张榜,上面没你的名字,多丢人。” “我可以把给穆岚的聘礼捐了吗?” “既然是聘礼,要捐也该是穆岚来捐,哪有你自己捐的道理,穆岚要捐我是没意见。” 华绍堂彻底无语, 罢了罢了,回家问老头子要钱去。 第九百零二章 永安 官员认捐只是第一步,紧接着朝廷又开始动员富商认捐,你想从精明的商人口袋里掏钱可不是光凭嘴皮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行的,要有实质性的措施。 这可难不倒户部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员们,把当下紧缺的物资全都列为管控物资,和盐一样,以后要凭盐票运销,没有盐票,一律视为走私,于是粮票,茶票什么的就出现了。 朝廷不搞摊派,都是自愿的,但你多捐,便可多领票,不捐,那你就有可能失去做这门生意的资格, 当然优惠措施也有,商人图利,只要让他们看到长远的利益,他们是愿意牺牲一些当下的利益的。 总之抱怨声有,反对声有,但老百姓一片叫好,民意沸腾,那些反对声也就成了大海里的小浪花。 缺粮的问题正在有条不紊的解决,而陈果儿的医学堂也步入了正轨。 老吴和周静夫妻两常驻学校,钟良打下手,陈果儿、韩少元、许阅、沈如澜还有梅御医每七天来授一次课,后来华绍堂也来了兴趣,主动要求每月来讲一次课。 这师资阵容让医学馆的学员都眼红起来,有人甚至动了退学去考医学堂的心思,逼的医学馆的馆长跑到御医院去抗议,说你们御医都给医学堂免费授课,医学馆是朝廷设立的,你们是不是也该关照下医学馆? 华绍堂来一句……朝廷每年拨那么多钱给医学馆,俸禄你们领了,学员却叫我们去教,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把新任的崔馆长噎的说不出话来,灰溜溜地回去了。 转眼到了腊月初三,新皇登基的吉日,小皇帝李煊被苏太妃牵着登上了皇帝的宝座。穆恒为摄政王,六部尚书组成内阁,这便是大周的核心政权了。 新帝登基年号永安,希望大周永远安宁,百姓安康。 新皇登基后的第三天,穆夫人和穆岚以及柳氏终于回京了。 当初仓皇逃离京城,时隔半年再回来,已是新皇朝了。 穆夫人感慨万千,这两年过的提心吊胆,尤其是知道穆恒要反之后更是整日忧心,怕穆恒败了,死无葬身之地,又怕穆恒赢了,却沦为窃国之贼。 好在最后事成了,康平侯府……不对,现在应该称康平王府了,康平王府的名声也保住了。 一家人安顿下来后,穆夫人和穆恒单独说话。 “恒儿,崇光帝你是如何处置的?”她这一路回来听到各种各样的版本,有的说崇光帝被穆恒秘密处死了,有的说崇光帝自尽了,有的说崇光帝被软禁了,总之说法不一。问仲达,仲达也不知道,就是知道,没有得到穆恒的允许,他也不会说。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起李霄的下落,连陈果儿都没问过他,陈果儿不问应该出于对他的信任,觉得没必要问。大臣们不问,是不敢问。 穆恒如实道:“我没杀他,让他自己退位,他已经病入膏肓,金石难治,活不长了,唯一的皇嗣又是个痴傻的,我寻了个清净之所,让他安度余生了。” 穆夫人暗暗松口气,李霄毕竟是大姑唯一的孩子,就算他再不好,也不能杀。这事儿穆恒办的很好。 第九百零三章 拜访 最大的一桩心事落了地,穆夫人又感伤起来,恒儿都二十好几了,别人这个岁数早已儿女绕膝,连允儿都有了孩子,可恒儿……好不容易心有所属,那陈果儿却已经不在了。 放下成见后,穆夫人是由衷的喜欢陈果儿这孩子,一直在后悔,如果她能早点接纳陈果儿,或许恒儿和果儿早就成亲了,或者在陈果儿被打入天牢的时候,她能豁出去救一救,或许陈果儿不会死,可那时她顾虑太多。她一向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 哎……造化弄人。 穆夫人在这感慨,却听穆恒道:“娘,改天儿子想请娘去趟十里铺。” 穆夫人点点头:“应该的,往后,你也要多照应陈家才是。” “那是自然,岳家肯定要照应的。”穆恒理所当然地说道。 穆夫人暗暗心惊,难不成恒儿打定主意此生不另娶了? 那怎么行? 想到恒儿孤单终老,穆夫人就像被人剜了心似的疼。 穆夫人踟蹰道:“恒儿,娘知道你对果儿用情至深,可逝者已逝,相信果儿在天有灵定不希望看到你为她自苦,恒儿啊,该放下的还是得放下,人总要往前看的不是?” 穆恒听着这话怎么不太对劲,难不成果儿还活着的事儿仲达没告诉娘? 这朱仲达,嘴巴是真紧,没吩咐他说的,一个字都不会漏。 “那个……娘,果儿还活着呢。” 穆夫人瞠目,难以置信:“……还活着?” 不是都死了吗?崇光帝还下旨风光大葬,穆岚还去送葬来着。 穆恒笑道:“娘,果儿好好的活着呢,如今在十里铺办了医学堂,办的有声有色的,年后再回御医院任职。” 其实穆恒知道陈果儿不想回御医院,但太后希望果儿回去,如今太后最信任的人就是果儿。 “可是……” “多亏了她的一帮朋友还有苏太妃帮忙,她才得以假死脱身,李霄烧掉的尸身不是果儿,是李霄安插在苏太妃身边的宫女,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是他们冒着偌大的风险救了果儿。” “还有,静和和乐安如今就住在十里铺,我已经给吴王去信,那边会派人来接静和母女,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穆夫人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的脑子有点乱。 但心里却是欢喜的。 陈果儿没死,静和母女也安好。 陈果儿得知穆夫人和穆岚回来了,还想着上完课进城去看望一下,结果她课还没上完,鲁长林跑了来,说王爷带着穆家人来了。 老吴让她赶紧回家去,课他接着上了。 陈果儿匆忙回家,一路上抱怨穆恒来之前也不先打个招呼,爹娘也好有个准备,不然手忙脚乱的多失礼。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到娘六神无主的在门外翘首,显然是在等她。 “果儿,穆夫人来了,你爹这会儿去了庄户家,已经让人去叫了,你嫂子巧花去张罗酒肉了,我怕虎儿失礼,让你李叔李婶先带走了。”吴氏噼里啪啦说道,神情怯怯。 她从未单独招待过贵人,根本不敢进去,可不进去又很失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九百零四章 想我了吗 陈果儿知道娘为难了,微微一笑:“娘,穆夫人这会儿在跟静和说话吗?” 吴氏点点头。 “穆夫人跟静和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娘,您去村口等爹吧,再一起回来,这边我照应着就行。” 吴氏如释重负,果儿说的肯定错不了,于是应了声就赶紧出门了。 陈果儿摇头笑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出身,穆恒姿态放的再低,再刻意讨好,他们应对起来还是局促,更别提面对穆夫人,相信穆夫人跟爹娘这样阶层的人说话也挺为难的,以后两家长辈礼节上过得去就好了,大家都自在些。 陈果儿正要进屋,穆恒出来了。 “果儿,可不是我没通知你就带我娘来了,我还在宫里议事,听到下人禀报说我娘带着穆岚来了十里铺,我丢下一帮大臣连忙追来,到村口才堪堪追上,都来不及告诉你。”穆恒见面就赶忙解释。 他原本想等沐休的时候再过来的,没想到娘这么心急,昨天得知果儿没死,静和还住在果儿家,今早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陈果儿释然,就说嘛,穆恒办事儿向来周到。 陈果儿莞尔:“无妨,你娘和静和在聊什么?我现在进去方便吗?” 穆恒想了想:“还是等会儿再进去,伯父伯母怕是没这么快回来,索性让她们多聊一会儿,咱们也好说说话。” 穆恒左右看了看没别人,凑近了笑眯眯地问:“可有想我?” 还以为回京后,两人能经常厮守在一块儿,结果他忙的抽不开身,果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果儿嗔他一眼:“没空想。” 穆恒眉眼耷拉下来,跟被抛弃了小狗似的委屈吧啦。 陈果儿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笑,都当摄政王了,还跟这撒娇呢! “你不也没空想我吗?”陈果儿嗔道。 “谁说我没空想你?我每天睁开眼就想,果儿起来没?上朝的时候,朝臣们在那争论的面红耳赤,我就想,果儿这会儿在给孩子们上课吧!果儿当先生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板起脸来训人?你说我的时候可凶了……” 陈果儿郁闷,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那都是虚张声势的好吗? “吃饭的时候我也想,果儿有没有好好吃饭?吃的香不香?睡觉的时候我也想,果儿睡了吗?这会儿人是不是也在想我?” “打住,别说了。”肉麻死了。 “不是你问我的吗?” “我就问一句,你说这么多。”脸都被你说红了。 “你问我,我总要回答的,详尽的回答。”穆恒眼底藏着狭促的笑意,他的果儿真容易害羞,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她。 “果儿,你不让他说他会憋死。”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 穆岚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陈果儿的脸更红了,怕是都被穆岚听见了。 穆恒回头皱眉:“你出来干嘛?我和果儿好不容易说会儿话,你就来凑热闹。” 穆岚不以为然走向陈果儿:“果儿,你听听,他现在是除了你,见谁都烦,我刚回来了,就被他嫌弃了,哪有这样当哥的,你快说说他。” 第九百零五章 定日子 “别理他,我们进屋去。”陈果儿拉着穆岚往屋里走。 “哎……你们就这么把我撇下了?”穆恒张口结舌。 两人根本不理他。 穆恒郁郁地叹了口气,在夫人面前毫无地位。 算了,喊不住就加入吧! 好在陈正德很快就回来了,两家坐下来商量婚事,陈果儿不好意思留下来听,便跟穆岚到里屋去说话了。 穆岚拉着陈果儿的手,抱怨道:“这么大的事儿你也瞒着我,害我哭了好几场,更担心我哥,没了你,他可怎么活。” 陈果儿很是抱歉:“也是万不得已。” “我懂,你怕连累我家。”穆岚没让陈果儿解释、道歉,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其中的利害她都明白。 穆岚放开手抱了下陈果儿,哽咽着说:“你还活着真好。” 不然她可能这辈子都没大嫂了。 陈果儿拍拍她的背,心头涌动着一股暖流,穆家人从最初的不接纳到现在视她为亲人,为她担忧,为她难过……她知道她在狱中的时候,穆夫人和穆岚都在为她奔走。 等穆岚的情绪缓过来了,陈果儿笑问道:“你见过华绍堂了吗?” 穆岚羞赧道:“昨日他来我家了。” 说起来穆岚很佩服陈果儿,甚至有些羡慕,佩服陈果儿的勇气和胆量,羡慕陈果儿与大哥同生共死的经历,他们爱的轰轰烈烈。而她,华绍堂被迫浪迹天涯的时候她却一无所知,不能陪在他身边,总算有了他的消息,也没有勇气去找他,她只能等啊等,等他回来。 她和华绍堂的婚约是长辈定下的,就跟绝大多数人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喜欢他,他都可能不知道,他看她的眼神和大哥看陈果儿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大哥的眼神里满是痴迷和宠爱。 两情相悦的婚姻才是真正的幸福美满,她现在有些害怕,怕这场婚姻只是她一个人的欢喜。 陈果儿哪知道穆岚的心思,看她害羞的模样,还倒穆岚心里欢喜。 “你们的日子定下了吗?” 穆岚摇摇头:“过几日华家人会来。” 总之婚事是提上日程了,毕竟大家年纪都不小了。 陈果儿想着年后大家怕是要扎堆办喜宴了,许阅和沈心怡,韩少元和沈如澜,加上华绍堂和穆岚,也不知是谁先谁后,总归喜酒有得吃了。 正说着,听的帘外穆恒干咳两声:“我进来啦!” 陈果儿道:“进来吧!” 穆恒笑咪咪地进来,递上一张红纸:“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日子,我娘翻过黄历,这两个日子都好,你爹娘说问问你的意思。” 陈果儿嘴上说这种事长辈定了便好,手却是伸过去取了红纸。 陈果儿看上面写着正月二十八和三月初八。 心里是意属正月二十八,因为她听如澜提了一嘴,可能会把大喜的日子定在三月,可别也挑了三月初八。 可她又不好意思说正月二十八,不然大家以为她着急嫁人了。 便把红纸递还给穆恒:“你做主好了。” 穆恒心喜:“当真我做主?” “嗯,总归是你忙一些,你瞅着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来便定哪个日子。” 穆恒笑道:“我自然是正月里空一些。” 他巴不得越早越好,不然又要等上一个多月。 第九百零六章 上门道歉 穆恒乐呵呵的拿着红纸出去了。 穆岚笑道:“真好,你很快就能成为我的大嫂了。” 陈果儿莞尔:“你也快当新娘子了。” 穆岚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婚事谈妥,穆夫人便告辞了,陈正德想留他们吃饭,穆夫人道:“亲家不用客气,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刚回来,就先把最要紧的事儿办了,家中还有许多事要打理,就不打扰了。” 这话说的客气,还以亲家相称,陈正德曾经因为穆夫人上门责怪而积在心里的那点不快,以及怕果儿嫁过去后会被穆家瞧不起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就是,改天请伯父伯母到我家来做客。”穆恒附和。 穆夫人临走又问静和:“要不还是去我家吧!” 静和摇摇头,她住在这就是为了图个清净,去了穆家,她的身份怕是瞒不住。 穆夫人只好随她。 送走穆家人,陈正德夫妻两长松一口气。 巧花笑道:“爹娘现在总该放心了,穆家人都很看重果儿呢!” 陈正德夫妻两相视一笑,陈正德乐呵呵:“放心放心,一百个放心。” 闺女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对方当果儿如珍似宝,穆夫人又是这态度,还有什么可挑的? 静和对陈果儿道:“恭喜你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陈果儿在心里说:也恭喜你,很快就能回吴国,见到心属的那个他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问:“陈御医在家吗?” 陈果儿出门一看,原来是沈知方父女三人。 不觉诧异,他们怎么来了? “果儿姐,我们来看看你。”沈心睿笑道。 “伯父,心睿快进来,屋里坐。”陈果儿故意不叫沈心怡。 对沈心怡的所作所为,陈果儿要说不生气是假的,曾经那个乖巧懂事的妹妹,如今怎么变的这么自私自利了呢? 抄袭药方,抢她生意她都不在乎,可心怡居然想举报如澜,她就不能忍了。 一个人要坏到什么程度才能无视亲人的性命? 所以她回来这么久,都没去沈家,按说她该去看看“父亲”的。 沈心怡并不想来,可父亲和弟弟非拉她来。 她不想来,实在是因为觉得没什么脸面见陈果儿。 陈果儿将沈家人迎进屋,陈正德跟沈知方聊了两句就找借口避开了,果儿的客人还是让果儿自己招待比较好。 吴氏上了茶便去厨房忙活,静和母女也回了屋,堂屋里只剩下陈果儿和沈家父女。 “伯父近来身体可好?”陈果儿寒暄道。 “好好好,一切都好,果儿啊,今日伯父过来,一是来看看你,二呢,心怡曾经做了很多错事,如今她已知错,想要亲口跟你道个歉,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她这一回。”沈知方诚恳道。 沈心怡神情讪讪。 陈果儿看她一眼,心说:心怡真的知错了吗?怕是迫不得已才来的吧! 沈如澜跟她提起过,沈心怡抢她阿胶生意的事,在行业内都传开了,大家深感不齿,听说如今怀仁堂生意清淡的很,病人不愿去怀仁堂看病,药商也不愿意把药材卖给怀仁堂。 第九百零七章 敲打 所以啊,不管是行医还是开药堂,口碑都至关重要,口碑倒了,再想树起来就难了。 沈心睿见二姐迟迟不开口,忍不住朝她挤眼暗示。 沈心怡心里不情不愿,但形势所迫,只好说道:“果儿姐,对不起,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 陈果儿心说,你哪是一时啊,是一直才对。 “倒不必跟我说抱歉,你也是医者,当知医者最忌讳什么。” 沈心怡脸色阵青阵白,陈果儿是在说她心术不正。 沈知方也是神情尴尬,是他教女无方,陈果儿说的再难听,他也该受着,况且陈果儿说的是事实,自从家中变故后,心怡的性情大变,变的他这个当爹的都觉得害怕。 陈果儿向来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这次她必须把话说透,敲打敲打心怡。 “医术不精,尚可弥补,心若不正才最可怕,害人又害己,听如澜说,伯母生前最是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姐姐沈心彤,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为人光明磊落,或许你要说,她们都是好人,可她们却不得善终。但我以为,她们虽然蒙冤受难,可她们至死问心无愧。做人不就求一个无心无愧吗?他日泉下相见,希望你也能对她们说,你问心无愧。” 沈心怡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憋屈的很,她就是讨厌陈果儿,如果大姐还在,哪有陈果儿什么事儿?如今世人说起医者,只知有陈果儿,却忘了曾经多么耀眼的天才医女沈心彤。 如果大姐还在,哪轮得到陈果儿在这说教。 沈知方看女儿一副委屈的样子,就知她不甘愿,数落道:“你果儿姐说的极是,她是把你当亲妹子才会说这些,你要好好反省,莫要再犯错。” 陈果儿叹气,人一旦变了,便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不可理喻。 罢了罢了,言尽于此,等心怡跟许阅成了亲,做了娘,或许就不会再钻牛角尖了。 陈果儿不再理会沈心怡,转而对沈知方说:“明日我要进城,去你们怀仁堂坐坐。” 沈知方大喜,他今日带儿女前来,一是为求得陈果儿谅解,二是想求陈果儿在医药商会帮怀仁堂说两句好话,不然怀仁堂只能关门大吉了。 本来他也可以去求许阅,但心怡快要跟许阅成亲了,总得给心怡在夫家留点颜面。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陈果儿主动提出去怀仁堂。 心怡这么对不起她,她还愿意拉怀仁堂一把。 沈知方感激道:“欢迎之至,伯父年纪大了,心怡也快出嫁了,以后怀仁堂就交给心睿,还望你多提携提携他。” 陈果儿看着沉稳踏实的沈心睿,心里多了几分期许,心睿她还是很看好的。 “那是自然,他若有空可以多来医学堂,让吴大夫多指点指点他,我会跟吴大夫说的。” 沈知方欣喜,对儿子说:“还不快谢谢你果儿姐。” 老吴德高望重,医术深不可测,只是不轻易收徒,想当年心彤为了跟老吴学医可是费了不少劲,如果能成为老吴的学生,是心睿的造化。 沈心睿忙起身作揖道谢。 沈心怡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为家里做了这么多,结果所有努力都被否定了。 第九百零八章 真好 从陈家出来,上了马车,沈知方对女儿道:“我知你心里不服气,你总觉得你没错,你所做都是为了这个家,现在爹要告诉你,怀仁堂百年老字号,有口皆碑,靠的是沈家祖祖辈辈扎实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如今你用不正当手段来为怀仁堂谋利便是犯了大错,违背了祖训。先前我也是念在你在漠北受了太多苦,一心想让怀仁堂重新兴盛起来,便不忍说你,直到现在怀仁堂的招牌算是砸了,你二叔一家气地回了扬州,我才醒悟,没能及时纠正制止,我也有错。” “心怡啊,人要强是对的,但不能动歪脑筋,你在家做闺女,我和你弟弟总还是会护着你,等你嫁到许家,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许家门风清正,更不容不下歪心思,你要好自为之。” 这番话不可谓不恳切,实乃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至于沈心怡能不能听进去,就看她自己了。 沈心怡弱弱道:“女儿知道了,药堂的事女儿不会再插手了。” 翌日,陈果儿进城,先入了趟宫。 太后听说陈果儿来了,忙召见她。 “果儿,你可算想起来来看哀家了。”太后薄嗔道。 陈果儿告罪:“太后恕罪,因着医学堂的事,迟迟抽不开身。” 太后也不是当真怪陈果儿,实在是在这后宫之中,能说话的人太少,幸亏还有个戚太妃。 “你办医学堂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哀家听说想上医学堂的人排队都排出好几里地。” 陈果儿笑道:“回太后,没那么夸张。” “是不是有这么夸张且不论,那医学馆眼红了是真,还上了折子,要朝廷追加拨款,要御医院委派御医去授课,哀家把这事儿交给许院使去处理,听说那馆长被许院使怼的说不出话来。”太后笑道。 陈果儿早听如澜说过此事,不想扫了太后的兴,故作讶然:“还有这事儿?臣都没听说。” 太后饶有兴致的跟陈果儿说许绍堂是怎么怼人的。 两人正聊着,宫女来报,说戚太妃来了。 “快请进来。” 戚太妃人未至,声先至。 “我听说果儿来了,便不请自来了。” 太后笑道:“原也是要去请你的,我知你也闲的慌。” 如今这后宫中,只有她和戚太妃两位主子,别的妃嫔因为没有子嗣都被遣出宫去了皇家庵堂,皇上年纪又小,要过十几年才到婚配年龄,意味着十几年内后宫都不会再添新人,当真是冷清的很,两人闲谈时忍不住开玩笑,这日子过的还不如以前后宫嫔妃成群,整日里争奇斗艳,勾心斗角来的有趣。 陈果儿起身见礼,戚太妃道:“快别多礼了,我可是一直盼着你进宫,快让我瞧瞧,是瘦了还是胖了?” 戚太妃拉着陈果儿上下打量:“怎么越发清减了?果儿,你要多注意身体才行。” “谢太妃关怀,臣争取每日多吃一碗饭。”陈果儿笑道。 戚太妃嗔了她一眼,又感慨起来:“真好,你还活着,咱们几个也都好好的。” 第九百零九章 叙话 三人聊着以前的事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静和。 “她还好吗?”太后问。 陈果儿莞尔:“挺好的,她每天会帮忙整理下药庄和医学堂的账目,还会帮我娘喂鸡,如今她都敢去鸡窝里掏蛋了。乐安就更不用说了,被我那侄儿带着,跟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 太后惊讶:“怎么还打架了?” 陈果儿失笑:“不是打架,是玩的很好的意思,孩子们都让着乐安,大人们也都宠着乐安,谁让她长的最好看来着,就招人喜欢。” 戚太妃羡慕道:“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需要玩伴的时候,咱们皇家的孩子太难了,兄弟姐妹多吧,勾心斗角的事儿也多,玩不到一块儿去,兄弟姐妹少吧,又冷清,百姓家的孩子可以肆意玩耍的时候,皇家的孩子天不亮就得去上书房听先生讲课,三岁启蒙,四书五经六艺术,什么都得学,日子过的一板一眼,哪有什么快乐的时光。” 太后深有感触:“是啊,皇上还那么小,每天功课繁重,哀家看着都替他累的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皇帝啊,肩上挑着一国的重任。” “皇上还是懂事儿的,都没见他闹过。”戚太妃道。 太后叹气:“就是不闹才叫人心疼。” 这皇位是穆恒将煊儿拱上去的,也是她希望煊儿坐上去的,一国之君,天之骄子,万万人之上。可没人问过煊儿自己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他还小,他的一切意愿都做不得数。 不管怎样,既成事实,煊儿就只能尽力当好这个皇帝。她的心疼都只能放在心里。 陈果儿斟酌道:“天天用功也不行,得劳逸结合,不若以后每月让皇上休息一两天,让穆恒带他出宫转转,了解下老百姓的生活,看看民间的欢乐和疾苦。” “我觉得这法子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摄政王带着,绝对可以放心。”戚太妃附和。 陈果儿在太后那用了午膳才出来,穆恒已经在外头等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太后这?”陈果儿话问出口,就觉得自己问的多余,宫里有什么事儿穆恒是不知道的? 穆恒笑道:“你一来我就知道了,一直让人盯着呢,听说太后留你用午膳,我想着,午膳后你肯定要出来了。” “昨日你都没说你要进宫。” 陈果儿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又那么忙,就不耽误你的工夫了,再说了,晚些我要去你家,不就能见到了?” “你要去我家?” “对啊,柳氏当娘了,算算时间孩子都快百日了,赶不上月子礼,百日礼总不能落下。” “被你这么一说,我这个做大伯的好生惭愧,昨儿个逗小侄儿玩还问了侄儿的生辰,还说了一句这快满百日了,可就没想到百日要送礼。” 陈果儿笑:“你下了值到同济堂接我,我帮你的那一份礼也准备好。” “那就有劳夫人了。”穆恒笑呵呵。 陈果儿嗔道:“你又乱叫了。” 穆恒厚颜道:“叫顺口了,改不过来,反正咱们快成亲了,提早叫几声有什么关系。” 第九百十章 讹诈 陈果儿出宫后就去了怀仁堂。 到了那,只见怀仁堂门口围着许多人,吵吵闹闹的。 “发生什么事了?”陈果儿问围观的一位大婶婶。 大婶道:“好像是治死了人,人家把死人都抬来了,正在闹。” 陈果儿大惊,鲁长林隔开人群,让陈果儿挤进去。 沈心怡正在跟死者家属理论。 “我们的药方没问题,药也没问题,都是对症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报官,官府如果判定是我们怀仁堂的过失,我们认,却不能由着你们红口白牙,说谁的责任就谁的责任。” “我爹本来病的不怎么严重,就是在你们怀仁堂看病吃药后越来越严重的,说是七贴药吃下去肯定能药到病除,现在人死了,你们还敢狡辩不是你们的责任?”死者的儿子粗着脖子叫囔。 “爹啊,你死的好冤啊……我苦命的爹啊……”死者的媳妇嚎啕大哭。 “你们害死了我男人,我跟你们拼了……”老婆婆冲上去用头去撞沈心怡。 沈心睿忙拉开沈心怡,老婆婆扑了个空,一头撞在了门框上,这一撞是使足了劲,老婆婆当即撞的头破血流,却是没晕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杀人啦,怀仁堂杀人啦……” 于是死者的儿子也挥舞着拳头冲上来要跟沈心睿拼命,沈知方急得只会说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一不留神被推了个趔趄,摔了个屁股蹲。 沈心睿见爹被推倒,本来还隐忍着也忍不住了,开始反击,跟死者的儿子扭打起来。 场面混乱不堪。 “住手。”陈果儿一声厉喝,鲁长林上前隔开扭打起来的两人。 沈家三人见陈果儿来了,如见救星,沈心怡道:“果儿姐,他们就是想讹银子。” 陈果儿狠狠瞪她,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不是激化矛盾吗? 是不是讹诈,得官府说了算。 “谁讹诈?谁讹诈?你嘴巴放干净点。”果然死者家属情绪又激动起来。 “都给我安静点。” 死者媳妇道:“你谁啊,这有你什么事儿?” 陈果儿道:“我是怀德郡主,当朝御医院副院使陈果儿。” 人群中一阵骚动。 “原来她就是陈果儿,那可是有口皆碑的女神医啊……” “没错,她就是陈果儿,九针大赛的时候我见过她。” “怀德郡主不是开了同济堂吗?听说这怀仁堂得知怀德郡主死了,就抢同济堂的生意,这么不要脸的事儿都做得出来,被人讹了也是活该。” “可是怀德郡主好像要替沈家出头。” “怀德郡主心善啊!”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 沈知方听到这些言论,臊的满脸通红。 他一辈子最重名声,如今却搞的声名狼藉。 沈心怡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议论,可还是头一回亲耳听到这些指着,字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心,她很想否认,可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因为那都是事实,她确实去抢过同济堂的生意,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在大家看来这都是忘恩负义之举。 第九百十一章 不孝不敬 显然这家人也知道陈果儿,气势不由的弱了下来。 死者的儿媳上前来哭哭啼啼:“怀德郡主,您来的正好,怀仁堂医死了我公爹,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陈果儿问:“药方呢?” 双方都拿出了药方,怀仁堂有留底的习惯,这点陈果儿是知道的,祖父那一辈传下来的规矩。 两张药方对得上,从药方上看,死者患的是外邪引起的疮疡,且在病症中期,怀仁堂用透托法,托毒外出,再辅以清热解毒的药物去火解毒,完全没问题。 陈果儿走到死者旁边,蹲下来掀开盖着的白布,仔细查看。 死者的疮疡生在腰腹部,已经大好,红肿消退,说明治疗是有效的。 那么,死者是怎么死的?会不会还有别的要命的病症没有诊断出来? 陈果儿继续查验。 就在陈果儿要查验死者头部的时候,死者的儿子突然出声:“还有什么好看的,我爹就是被他们给治死的。” “你囔囔什么?是不是治死的,我家主子看得出来的。”鲁长林喝道。 “你这样对死者是不敬,不许再打扰我爹。”死者儿子情急,不让陈果儿再碰他爹。 鲁长林挡在住了死者儿子,不让他过去干扰主子。 陈果儿道:“你都把你爹抬到这来了,还怕人打扰你爹?不查知道死因?怎么还你爹一个公道?” “谁说我们是怕查。”死者儿子涨红了脸,脸上大写的“着急”二字,他媳妇和他娘也一样的表情。 这更加重了陈果儿的疑惑,朝死者头部摸去,在后脑勺处摸到一个肿块。 陈果儿不动声色的收手,起身,对死者一家人道:“死者的死因我已经清楚了,你们是继续闹呢?还是把人抬回去安葬?如果继续闹,那我便要报官了。” 死者家属面面相觑,这位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周女神医,怕是瞒不过她,人家又是郡主,又是御医院副院使,本身就是大官,打官司肯定也打不过她。 陈果儿见他们还在犹豫,继续道:“亲人离世总是悲伤的,可利用死去的亲人想捞一笔,是对亲人的亵渎,是不孝不敬,给沈大夫道个歉,速速离去这事儿便了,不然,怀仁堂可以反告你诬陷之罪,死者到底怎么死的,逃不过仵作的眼睛。” 陈果儿这话说的严厉、笃定。身为医者就恨的就是这种借死人诬赖勒索的人。此风若长,以后大家还敢给人看病吗? 围观的人自然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怀德郡主说的肯定不会错,人家可是神医,怎么死的还能看不出来? 于是大家看这家人的目光由同情转变成鄙夷。 “这老头太可怜了,生了这么个不孝子。” “是啊,不要脸的一家人。” 在众人的谴责下,这家人抬了死者想溜。 “站住,你们还没道歉。”陈果儿叫住他们。 鲁长林立即上去拦住了去路。 死者的儿子没法子,只得灰溜溜地给沈知方道歉。 “对不住了沈太夫,是我们误会了您。” 沈知方是能息事宁人便满足了:“心睿,你去拿二两银子,也好让这位老伯尽快入土为安……” 第九百十二章 眼界小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鲁长林把人驱散。 “都别看了,回家吧!” 沈知方请陈果儿到店内说话。 陈果儿还没迈开脚步,沈心怡就抱怨起来:“我就说他们是来敲诈的,就不该这么轻易的放他们走,爹,你还送银子给他们,这不是助长歪风邪气吗?敲诈成功了他们发财,敲诈不成功不但全身而退,还有银子拿。” “姐,你就少说几句吧!”沈心睿皱眉,不悦道,刚才吓的都不敢出声了,这会儿来放马后炮,有意思吗?人家果儿姐帮咱们解决了麻烦,你在这里抱怨,抱怨给谁听? 陈果儿淡淡一笑:“心怡,你的眼界还是小了,打官司你们自然能赢,但打官司耗时费力,你当顺天府很闲吗?你们去报案,顺天府马上就能审,就能给出结果?顺天府堆积的案子审都审不过来,什么时候能轮到你们的案子谁也说不好,既然涉及人命,到时候官府定然是先封了怀仁堂,再排审理。怀仁堂一封,不知内情的人会怎么猜想?届时官司打赢了,只怕也有人会说怀仁堂走了后门,跑了关系。但现在死者家属当众道歉,承认是个误会,误会也只是挽尊之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彻底洗清了怀仁堂的嫌疑,不是很好吗?” “是是是,果儿说的极是,就是这么个理儿。”沈知方附和道,瞪了女儿一眼。 陈果儿又道:“你爹给那二两银子,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和一点慈悲之心,大家只会说你爹宅心仁厚,断不会说你爹冤大头,行医最重口碑,二两银子换来的是敲诈者的惭愧和百姓们的好感,这就是口碑,简直不要太划算。” 沈心睿道:“二姐,学到了吧?” 二姐的精明都是小精明,利己不利人,还落个坏名声。 瞧瞧果儿姐,一眼就看透了其中利害。 沈心怡郁闷,她不过抱怨了一句,陈果儿就这么多话。她之所以抱怨,不过是觉得陈果儿趁机又扬名了,到时候大家只会说陈果儿有多厉害,一看就知道死者的真正死因,而怀仁堂父女三人都是没用的,被人敲诈被人打上门不知所措,全靠陈果儿化解危机。 算了,她现在是猫嫌狗弃之人,爹和心睿如今都听陈果儿的。 若非这一家子都是她的亲人,心怡变成这样也是受她连累之故,不然,陈果儿定甩袖走人了。陈果儿还是进店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再离开。 给足了沈家颜面,相信今日之后,同行对怀仁堂的态度会有所转变。 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出了怀仁堂,沈心睿给陈果儿作揖:“果儿姐,您千万别把我二姐的话放在心上,她的原意是好的,我大姐在的时候,是怀仁堂最风光的时候,她总想恢复昔日荣光,让大家看到就算大姐不在了,怀仁堂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药堂,只是她行事不得方,心急走了歪路,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 陈果儿暗叹一气,笑笑:“无妨,我没放心上。” 第九百十三章 铁柱要议亲 同济堂里,二妞正在忙,见陈果儿来了,忙把活交给伙计。 “果儿,我还说今儿个早点打烊回十里铺呢,没想到你先来了。” 两人往后边雅室去。 “你回十里铺有事儿?” 二妞笑道:“我娘给我大哥说了门亲事,女方家人今儿个要来我家相看,我娘就叫我回趟家。” “是吗?铁柱哥要成亲了?我娘跟你娘天天见面聊天,也没听我娘说起,你爹娘瞒的可真够紧的。”陈果儿揶揄道。 小村子里就是这样,哪家有点风吹草动,全村人都知道。 但铁柱哥说亲这事儿,她还真没听到一点风声。 不过,最值得高兴的是,铁柱哥的婚事有着落的话,二妞和天佑也能准备婚事了。 李叔李婶硬是要等大儿子娶了媳妇,才肯让二妞出嫁。 二妞不好意思说:“我爹娘瞒着,也是怕这事儿不成,听我娘说对方是安顺县典吏家的小姐,我一远房表舅在他手下当差,就随口一说,谁知对方竟真的上心了。” “搁以前我爹娘哪敢想迎一个官家小姐进门啊!他们两忐忑的很,生怕招呼不周怠慢了人家,到时候婚事泡汤。” 这点陈果儿是深有感触,穆恒头一次来家里,爹娘也是手足无措。 “那是该认真对待,你早点回家去吧,我反正不着急走,我在店里看着。” “你在城里还有事儿?” “柳氏的孩子快百日了,我得去送礼。” 二妞感慨:“柳氏也挺不容易的,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在海上出生的吧!” “嗯,月子也没能好好坐,回头我还得给她看看,调理调理。” 二妞打趣道:“你还真有那长嫂的样子。” 陈果儿嗔她一眼。 “哦,对了,陈老板来信了,过几日他和车队一起来京城。咱们铺子里的阿胶膏都卖断货了,还预定了五百多斤出去。” 陈果儿心说:这阿胶生意真不错,难怪心怡眼红。 陈果儿蓦然想起:“那我让你留的阿胶也没了?” 二妞笑道:“哪能啊,你既然说了,我硬生生给留了五斤。” 陈果儿松口气,那便好,要不然她今儿个去看柳氏就只能送一挂长命锁,一只小金猪了。长命锁是她的礼,金猪当成穆恒的礼。 二妞收拾收拾就要走了,陈果儿叮嘱她:“我今儿个回去可能有点晚,帮不上你的忙,你回村先去趟我家,让我爹去陪客,我爹现在应付个典吏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妞想了想,有正德叔作陪自然是好的,毕竟正德叔很快就要当摄政王的岳丈了,只怕那典吏见了正德叔还要诚惶诚恐。 “这样行吗?会不会太麻烦你爹?” 陈果儿莞尔:“我爹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请他他只会高兴的,你爹娘不好意思开口,你开口不也一样?” “行,那我就不客气地去麻烦你爹了。”二妞笑笑。 转头叮嘱天佑:“你把店看好了,我明日再回来。” 冯天佑笑呵呵:“你放心,路上小心点。” 陈果儿想了想:“鲁长林,你帮我送二妞回去。” 因为各地灾荒不断,最近京城附近不太平,不然顺天府也不会压着这么多案子,二妞一个人回去她还真不放心。 “那您呢?”鲁长林问。 “王爷自会送我回去的。” 第九百十四章 插队 陈果儿回同济堂坐堂啦…… 百姓们口口相传,闻风而动,没多久同济堂外就排起了长队。 害的顺天府的捕快不得不前来维持秩序,生怕出乱子。 冯天佑愁苦着脸来找陈果儿:“果儿,这样下去不行啊,人越来越多,别说今天看不完,你就是在这坐三天也看不完。” 陈果儿的手还搭在病人手上,没回冯天佑的话,而是专注的把脉,过了一会儿才收手,语声温和道:“你就是最近火气大,回去买点菊花金银花,每日泡上一壶,多喝水,饮食上清淡些,调理几日就好了。” 病人道:“不用吃药吗?” 陈果儿笑笑:“不用。” 病人万分感谢:“陈御医,您才是良心大夫,我这毛病到三希堂也看过,人家给我开了一堆药,吃了跟没吃一样。” 陈果儿道:“三希堂开的药肯定是有用处的,只是你自己不太注意。” 病人嘿嘿道:“我就吃了两顿狗肉。” “狗肉是万万不能吃了。” “是是是……” 病人出去后,陈果儿拿出纸笔,写了二十个号交给天佑:“你拿着这个按顺序分发下去,告诉大家,今日只能看二十人了,让他们回去,别等了。” 冯天佑拿着号出去,须臾回来:“果儿,搞不定啊,大家都不肯走,说您难得坐堂,他们等您都等了很长时日了。” 陈果儿无语,以前她每日在药堂,都不见这么多病人来看病,如今难得来一趟,都跑了来,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吧,你去告诉大家,除非病情特别严重特别急的,我今日给他们看,余下的三天后我再坐诊,只看两百号,以后每月都会坐诊三日。” 医学堂的事务已经逐渐有序,不用她再花很多心思,是该回归御医院和药堂了。 百姓们得了承诺,有些人看今日是等不到了也就散4了,但还是有不少人不愿意离去。 穆恒下了值来接陈果儿,还没到地方,高朗说:“主子,马车进不去了。” “何故?” “前面都是人。” 穆恒掀了车门帘看了眼,道:“去问问。” 高朗下车去问,不一会儿来回话:“主子,是夫人在坐堂,百姓们闻讯赶来,说是只限二十个号,但大家都不肯走。” 穆恒无语,果儿如今的声望太盛,这还是拜李霄这厮所赐,李霄以为陈果儿死了,心中还是有点愧疚的,于是大肆宣扬陈果儿的医术医德以及在北境立下的功劳,简直把果儿捧上了神坛。 “主子,怎么办?”高朗问。 穆恒道:“我下车步行,你把车停在这街口。” 陈果儿看着进来的病人手里拿着的第十九号,暗暗松口气,二十个号总算要看完了,还有三个病情比较重的病人,这个点穆恒应该快来了吧! 正想着,就听到外头有人囔囔:“哎……你不要插队。” “我不看病,我找人。” “你别拿找人当借口,你们这些有钱人以为有几个钱就能插队,就能搞特殊?” “就是,不许插队,我们都排很久了。” 陈果儿忙跟病人说声抱歉,出去一看,几个病患家属正把穆恒往外推。 第九百十五章 未婚夫婿 如今的穆恒,百官在他都得俯首帖耳,哪怕他再和气,再平易近人,手握大周百万雄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身份,都让百官不敢造次。而军中将士更是视他为军神,尤其是他带领着七万人马在粮草尽绝,又身陷大梁腹地,风雪交困之中,依然能带领队伍走出险境,还打下大梁数座城,如此丰功伟绩,就问谁敢不服? 然而威名赫赫的摄政王,此时却被几个百姓喝孙子一样,他也不争辩,陪着笑脸:“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等等。”陈果儿上前,柔声对穆恒说:“你到雅室等我,我这边快好了。” “陈御医,我们都是领了号的。”病人家属道。 陈果儿莞尔:“他是我未婚夫婿,来接我回家的。” 众人目瞪口呆。 陈御医的未婚夫婿,岂不是……摄政王穆恒? 天呐!他们刚刚对摄政王做了什么? 大家反应过来,霎时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王爷,请恕草民眼拙,没认出大人……” 穆恒笑呵呵:“没事儿没事儿,不知者不怪,再说了,你们能遵守看病次序,并敢于制止不遵守次序的行为,值得褒奖,果儿,那我去雅室等你。” 穆恒心情愉悦地走了,刚才果儿在大家面前介绍他这个未婚夫婿,尤其是她说他是来接她回家的……这种感觉,很微妙,很美妙。 怎么说呢?一直以来都是他厚着脸皮跟人介绍,这是我夫人,然后果儿害羞的模样就觉得很有趣,暗戳戳地有种你已被我预定,你跑不了这辈子只能做我穆恒的媳妇的小心思,也盼望着有朝一日,果儿也能光明正大的跟人说……这是我夫婿。 今儿个总算如愿了。 药堂里头传出话来,摄政王来接陈御医回家了,人就在里头坐着呢! 于是那些不甘心的也都死心了,谁还敢硬留摄政王的女人。 不一会儿外头的队伍便都散了去。 陈果儿又花了一炷香时间,看完了几个病情较重的患者,去雅室找穆恒。 “等急了吧?” “没有,怎么会?倒是夫人辛苦了。”穆恒体贴道。 陈果儿笑笑:“我去拿礼物,走吧!不然赶不上吃饭了。” 穆恒笑眯眯地跟在陈果儿身后:“不着急,我已经派人回去传过话,今晚你我回去吃饭,你我没到,家里不开饭的。” “那就更得快点了,让人饿着肚子等咱们,多不好意思。” 高朗已经把马车停在药堂门口。 两人上了车,陈果儿见他一直咧着嘴傻笑,忍不住薄嗔道:“你笑什么呢?什么事儿值得你这么开心?” 穆恒凑到她耳边:“果儿,再叫声未婚夫婿来听听。”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敏感的耳际,令她半身都酥麻了,陈果儿羞赧:“刚才我是为了替你解围。” 她见不得穆恒的狼狈样,她的男人她可以欺负,别人不行。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呢,但你介绍的也是事实,果儿,咱们已经定亲了,叫声未婚夫婿听听嘛,我爱听。”穆恒赖上了,跟讨糖吃的孩子似的。 第九百十七章 两只幼稚鬼 吃过晚饭,陈果儿替柳氏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身体,柳氏此番遭了大罪,在船上难产,幸亏仲达按照吩咐,找了泉州经验最丰富的稳婆和一个大夫随船,柳氏才保住一命,但可能以后没法再生育了。 听穆岚说,柳氏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情绪很低落,穆允一直哄着她,这才稍稍好些。 陈果儿开了药,又好生宽慰了柳氏几句。 柳氏问:“果儿,你实话告诉我,我以后是不是再不能生养了?” 陈果儿微然:“没有绝对的事,调养的好,过个几年说不定就可以了。” “你不用宽慰我,之前大夫和婆母说话我都听到了。”柳氏黯然。 “我不是宽慰你,你相信我,我的医术应该比一般大夫要强些,他们或许没办法,但我有,只是你要放宽心些,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 柳氏眼中又有了几分神采:“真的吗?” 陈果儿郑重点头,虽然希望微小,但并非绝无可能。 陈果儿从内室出来,见穆恒和穆允正在那抢孩子抱。 穆恒抱着孩子躲:“你不要这么小气,抱抱你儿子怎么了?我是他大伯。” 穆允委屈道:“我一天到晚在外忙,也就晚上才有时间抱一抱,等会儿他就睡了,不能抱了,你一来就把他抱走不撒手的,这么喜欢孩子,你赶紧让大嫂给你生一个啊。” 穆允是想到柳氏可能不能再生了,他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就越发心疼的紧,能多抱就多抱,等孩子大一些,他就要充当严父的角色,想跟孩子亲近都没机会了。 “你大嫂自然会给我生,我这不是先练练手嘛!” “敢情我儿子只是给你练手的?” “不然呢?” 穆允气坏了:“把我儿子还给我。” “不给……” 兄弟两,一个都当爹了,一个也快要成亲了,还跟小孩似的抢闹,陈果儿都没眼看。 穆岚倒是看热闹看的挺高兴,一转眼,见陈果儿站在门边,忙干咳两声。 “咳咳……那个,果儿你出来啦。” 穆恒和穆允闻声立马改变画风,穆恒抱着孩子用手臂做摇篮摇啊摇,穆允则在一旁戳戳孩子的小脸蛋,一派温馨和谐的画面。 穆恒还故作后知后觉,扭头望过来,咧嘴一笑:“果儿。” 穆允也打招呼,小心翼翼地问:“大嫂,芳菲的病不要紧吧?” 陈果儿也只好当没看见他们那副幼稚的模样,莞尔道:“就是伤了元气,好生调养便是。我已经开了药方,回头再写个食补的方子,配合着用。” “还有,你最近尽量多抽时间陪陪她,让她保持心情舒畅。”陈果儿最担心的是柳氏的情绪,太抑郁了,肺气不畅,肝气郁结,不是好现象。 穆允闻言巴巴地看着大哥。 穆恒想了想,道:“军中改制的事儿让郭检和兵部去做,到时候你审核一下就行。” 穆允如蒙大赦:“多谢大嫂。” 这军中改制的事弄的他焦头烂额,繁琐还得罪人,总算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了,果然大嫂发话比谁都管用。 穆恒:呃…… 是他帮他解除负担,怎么不谢他光谢果儿? 第九百十八章 穆恒的心事 穆恒送陈果儿回十里铺,坐上马车,穆恒才问:“柳氏真的不能再生养了?” 陈果儿叹了口气:“气血两亏,情况不容乐观,尽量调理吧!” 穆恒的心也跟着沉了沉,别的大夫说的,他不信,果儿说才是最终结论,不说完全没希望,但希望不大就是了。 穆家从来没有纳妾的习惯,从太爷爷辈开始就只有一夫一妻,若不是因为他的事儿,柳氏也无需逃到海上去,或许就不会难产而损了身体。 如果柳氏真不能生了,那就太遗憾了。 他的果儿有心疾,他私下里问过周御医,周御医说,有心疾的人生育风险很大。所以,他是不想让果儿生的,开枝散叶的重任交给穆允好了,可现在…… 哎……穆家注定人丁兴旺不起来。 陈果儿见他沉默不语。 “你在想什么?” 穆恒回神笑了笑:“没什么,在想明天怎么跟那帮老顽固斗智斗勇。” 陈果儿失笑:“敢情你摄政王每天就是跟人打嘴仗。” 穆恒无奈苦笑:“差不多,这些老家伙都胆小,做事只求稳,一点风险不肯冒,朝堂上下暮气沉沉,朝廷还是缺乏新鲜血液,缺乏有冲劲有干劲的年轻人。” “那就提拔啊,提拔些能干的年轻官员上来。” “是啊,可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让下面举荐,能给你举荐几个有真本事的人上来?多半是些只会逢迎拍马的关系户。” 陈果儿想了想:“星火不是壮大了吗?让星火暗中考察。” 穆恒眼睛一亮:“这法子可行,果儿,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一句话解决了我的难题。” “我可不懂朝政,就随口一说。” “要不说你厉害呢?”穆恒笑道。 看她容色有些疲倦,穆恒柔声问:“你累不累?要不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穆恒伸手把陈果儿搂进怀里。 陈果儿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还真有些累了,那我睡会儿。” “嗯,你睡。” 穆恒有节奏的轻轻拍着陈果儿的背,让她睡的舒服些。 这才安心想自己的事儿。 星火早就发现大梁太子萧清宇潜入了大周,今日已经来到京郊。这家伙来做什么? 穆恒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萧清宇了,他起兵的时候一直担心萧清宇会趁火打劫,然而大梁一直没动静,反倒把囤在大周边境的兵马撤了。 但现在又跑来大周…… 穆恒隐隐有些担心这家伙是跑来找果儿的。 毕竟上回大梁惨败,果儿占了很大功劳。这家伙咽不下这口气。 马车到了十里铺,穆恒叫醒果儿。 “果儿,到了。” 陈果儿睁开眼,人还不怎么清醒:“这么快?” 穆恒心笑,她这是没睡够,嫌马车走的快了。 “二妞在等你。”穆恒掀开车帘就看到二妞和鲁长林站在路边。 陈果儿下了车,叮嘱道:“你回去后也早点休息,别看公文了。” 穆恒笑笑:“好。” 马车掉了个头,驶离十里铺,穆恒这才道:“高朗,最近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夫人,跟鲁长林也说一声,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夫人,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即发信号。” 第九百十九章 打肿脸充胖子 等穆恒走了,陈果儿笑问道:“你的婚事如何?” “已经定下了,择吉日去下聘,只是……只是我爹说,哥要娶的是官家小姐,这聘礼不能少,还得在城里置办宅子,家里没这么多钱,这钱让我来出,要不然就让拿同样重的聘礼来,才让我嫁过去。”二妞愁眉苦脸的。 陈果儿听了不由的憋气,李叔这人,没钱充什么胖子?人家看上柱子又不是看上柱子的钱,人都来家里看过了,李家什么情况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还答应结亲,无非是看中柱子本身,以及李家跟她的关系。 二妞这些年赚的钱几乎都拿回家了,根本没留下多少钱,她多次提醒二妞,给自己留点嫁妆本,可二妞是个孝顺的,巴不得拿回家越多越好。可你拿的越多,李叔李婶就觉得你赚的多,留下的更多。这不又划算到二妞头上了? 至于天佑,天佑还有个瘫痪在床的娘,每个月的药费,请人看护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天佑省吃俭能用,努力攒老婆本,就算全拿出来怕也不够。 再说了,全拿出来,他和二妞还成不成亲了?还过不过日子了? 想的再远一些,二妞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呢,是不是以后弟弟成亲也都划算到二妞头上去? 有一说一,李叔李婶在别的事情上都挺通情达理,但这么对二妞委实太过分了。 当人父母的,没得坑一个捧一个。 坑就往死里坑。 陈果儿问:“那你答应了?” 二妞委屈道:“我说我没钱,我爹说没钱让我去借,说我就是不孝顺,心里没这个家。” “你爹说的真轻巧,借了不要还的吗?”陈果儿道。 鲁长林说:“李叔说二妞不拿钱出来,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二妞是被赶出来的。” 陈果儿气炸,难怪二妞要在这里等她。 “走,去我家睡,咱们从长计议。” 到了家,陈正德和吴氏正在那说柱子的事儿,因为正德之故,那贺典吏二胡不说就应了这门亲,正德心里高兴,柱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跟石头好的跟两兄弟似的,如今又在一处当差,自家的石头都当爹了,柱子的婚事一直没着落,现在好了,柱子能娶到典吏家的闺女,两口子自是替柱子高兴。 结果就看到陈果儿把眼睛红红的二妞给带回来了。 吴氏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陈果儿把李叔李婶的事儿说了说。 吴氏也很生气:“怎能这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没得这么为难闺女的。” 吴氏向来儿子女儿一样心疼,就不太能理解那些不把闺女当人看的人家。 陈正德叹气:“过了过了,老李头糊涂了,人家贺典吏都没说要多少聘礼,你一庄户人家要这面子作甚?闺女帮衬家里,帮衬兄弟是应当的,可也得讲个分寸。” 陈果儿道:“爹,还是您明理,您这话说的中肯。” 陈正德斜了她一眼,心里却是乐呵,故作严肃道:“二妞,你别难过,你孝顺不孝顺,全村人都看在眼里,明日叔让人给石头捎个信,这事儿谁出面都不好,只有你哥自己开口才管用,你哥是个拎得清的人,要你砸锅卖铁去帮衬他,他第一个不乐意。” 陈果儿道:“还是爹这个法子好,明儿个就让长林去趟军营吧!” 第九百二十章 收徒 医学堂里,陈果儿和老吴看着孩子们熟练的分拣草药,陈果儿不禁感慨:“孩子们进步的很快。” 老吴难得认可地点头:“都还算勤奋,即便天资不足,但品性过关,将来成不了一代名医,能做个务实有仁爱之心的普通大夫也不错,就像天佑那样。” 老吴对学生一向是严苛的。 陈果儿莞尔:“看他们学习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刚进回春堂的时候。” 那时候学员们分成两派,互相较劲,上完课还自己组织学习,为了自己这一边的能有更多人留下。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你们那拨人刚来医馆的时候,我还瞧不上,如今一个个都出息了。”老吴笑道,陈果儿韩少元这拨孩子是他待过的最好的徒弟。 陈果儿也想起老吴骂他们菜鸡的事儿,忍俊不禁。 “对了,吴老,有件事儿想拜托您。” 老吴道:“你可别跟我说要扩班,这帮孩子都教不过来了。” “不是,我是想请吴老收个徒弟。” 老吴斜她一眼:“你自己怎么不收?净给我找事儿。” 陈果儿笑笑:“是沈心睿。” 老吴啧了一下:“他爹老沈医术又不差,何必跟我学。” “沈大夫于金创一术上是短板,这方面您才是行家。” 老吴嘴角抽了抽,心里受用面上还得绷住:“老沈的意思?” “沈大夫有此意,心睿自己也想,但他们知道您轻易不收徒,听说早年沈心彤也想跟您学金创术,您没答应。” 老吴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太好,没有收徒的心思,错过了。也罢,你让心睿来便是,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他若不能让我满意,我是不会承认他是我徒弟。” 陈果儿方知当年老吴不是不收她,是谁都不想收。老吴许是不知道,当年的沈心彤,想拜华老为师被拒,想跟老吴学医又被拒,打击不小,所以憋着一口气,在自己身上试针,愣是练出了一手过硬的针灸术。 “多谢吴老,心睿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陈果儿笑道。 正说着,陈果儿看到鲁长林在窗外探头探脑。 陈果儿走出去:“你不是去五城兵马司找我哥?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只怕都没进城吧! 鲁长林道:“我在路上遇到张北怀兄弟了,他正好要去兵马司,就说我帮带话,那我就回来了。” “呃……你怎么遇上他的?他出城办事儿?”陈果儿疑惑。 “对啊,最近不是京郊有流民出没吗?昨天我送二妞回来也遇见了,要不是他们见我佩着刀估计就要动手了。最近真的不太平,他们奉命出城找流民。” 陈果儿挑不出问题,但还是说:“你让他转告,他能说清楚事儿吗?” “能啊,那肯定能,张北怀是星火里最机灵能干的人了。” 陈果儿叹气,那好吧! 鲁长林见陈果儿不再追问,也是松了口气。 早上他刚出村走出没多远就碰到张北怀了,传王爷之命,要他寸步不离的保护夫人,而且张北怀带来的弟兄都在附近潜伏了。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王爷这番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夫人可能会有危险。 第九百二十一章 要退亲 柱子得到消息就请假赶回了十里铺。 陈果儿闻讯拉着二妞躲在了窗户底下偷听。 “爹娘,这些年咱们家都是靠二妞养活,她为这个家做的还不够吗?你们还要她在城里买宅子,还要地段好,最小二进的院子,你们知道城里好地段一座两进的宅子要多少钱?就我现在拿的俸禄,没个十年二十年,还得不吃不喝才有可能积攒的下来,你这是要为难死二妞和天佑。” “哪家女儿不帮衬家里?你看你王叔家的兰心,他家三个兄弟娶媳妇,不都是兰心从婆家拿的银子?”李婶道。 “娘,你还好意思说,那兰心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因为总往娘家拿银子,被婆家休了,结果回到娘家,三个兄弟一个都不肯接纳她,最后又被王叔嫁给了个都能当她爹的老鳏夫,村里人哪个不背后戳王叔一家脊梁骨,你们还想学王家,是想咱们家也被人戳脊梁骨吗?” “不说王家,那陈家呢?陈家不都靠陈果儿?家里头,哪个儿女有出息,多指望这个儿女些有问题吗?”李叔道。 窗户底下的二妞气到脸皮发青,还跟拿陈果儿比。 只听里头柱子道:“陈果儿是陈果儿,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像果儿那般能干,要怨就怨你们自己,生不出陈果儿那样的闺女。” “你……你怎么说话呢?爹娘还不是为你好,体体面面娶了那贺家的女儿,以后咱们李家在村里也算体面人家了。”李叔道。 “总之,我娶妻不要二妞一文钱,否则我宁可不娶那贺家女儿,一辈子打光棍,你们不要这张脸,我还要呢!” “是不是二妞跑去找你了?这死丫头,都说女生外向,果然,她就是不孝,还没出嫁呢,就一心要顾着冯家了。” 二妞气的要冲出去,陈果儿拉住了她。 柱子道:“爹娘,你们说话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么说二妞,你们不亏心吗?行了,我这就去趟贺家把亲事给退了。” “你敢?” “我敢,大不了你也给我扣一个不孝的罪名。”柱子摔门就走。 陈果儿忙拉着二妞躲到屋后。 “果儿,怎么办?我哥要去退亲了。”二妞着急。 “其实,聘礼钱我可以出,天佑还存了一些,只是宅子……我是真的买不起,把我买了也不够。” 陈果儿安慰道:“你放心,我爹不是说了吗?现在是贺家想结这门亲,轻易不会答应退的,你就让你哥自己去解决。” “真的行吗?”二妞质疑,只要一想到因为她的缘故让哥娶不上媳妇,她就自责不已。 “你信我。”陈果儿紧紧握住二妞的手,给她安慰和鼓励。 第二天那贺典吏居然又来了,还带来了一车礼物,等那贺典吏走后,二妞的小弟跑来陈家,跟陈果儿和二妞说,贺家说聘礼量力而行就行,他们家早在城里给他家闺女置办了宅子,等大哥和他闺女成亲后,可以住那里去。 陈果儿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事情解决了。” 第九百二十二章 醒醒脑 陈果儿陪二妞回家,李叔李婶见陈果儿陪着,倒也不敢摆脸色。 陈果儿道:“二妞,你去收拾东西。” 二妞听话地进屋去收拾。 李婶茫然:“果儿啊,你让二妞收拾东西做什么?” 陈果儿道:“去同济堂啊,你们不是要二妞给柱子哥出聘礼还要买宅子吗?她没钱,打算把自己卖给同济堂,价钱都谈好了,二妞现在的工钱是六两银子一个月,同济堂包吃包住,你们也知道这已经是很高的工钱了,京城里独一份的,现在她跟我签了死契,工钱涨到十两一个月,以后我每月给你们十两银子,二妞就跟你们无关了。” 李叔李婶面面相觑,李叔道:“这怎么成?” “李叔是对价钱不满意吗?若是不满意,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哪家药堂愿意出比同济堂更高的价钱,我也是看在二妞跟我一块长大的情分才愿意帮这个忙的。”陈果儿诚恳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李叔慌了。 “二妞真是孝顺,打从开始赚钱,一文钱都往家里拿,可还是不够啊,柱子成亲要钱,底下还有水生和秉生,过几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都要钱,她就这点能耐,当不了坐堂大夫,赚不到大钱,不过每月十两也不少了,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十年一千二百两,李叔李婶攒个三四十年,差不多就可以在京城好地段买上一个二进的院子了。” 哦,对了,二妞为了不连累天佑,跟天佑分了,毕竟天佑自己也不容易,还有个瘫痪在床的娘要养。” “啥?天佑不是很喜欢二妞吗?说不要就不要了?”李婶错愕。 陈果儿叹气:“有什么办法呢?就叔婶这要求,别说天佑,若非富贵人家,都娶不起二妞吧!天佑总不能为了娶个媳妇不顾自己亲娘的死活不是?那还不得被人戳断脊梁骨,连带着二妞,你们李家都要被口水淹死了。叔婶,我也只能帮到这了,你们知道的,我办那个医学堂已经把钱袋子都掏空了,我爹还贴补我不少,哎呀,我没能给爹娘钱,还让他们贴补,真是太不孝了。” 陈果儿一脸羞愧地说道。 就得让李叔李婶醒醒脑,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打二妞的主意就是冲着她来的,救急可以,乡里乡亲的,她帮个忙是应该的,但你要说买宅子,不是少个零头而是压根没钱,也想把脑子动到她头上,未免异想天开了。 李叔李婶不由的脸红,哪能听不出陈果儿是在挖苦他们呢! 他们也不是不要脸,只是……他们一直以为二妞跟着陈果儿很赚钱。陈家修桥铺路伴学堂,出手就是几百上千两,陈果儿指缝里漏一点也够他们寻常农户几年用度了。 好吧,他们承认,原是指望二妞去跟陈果儿借点的。果儿和二妞感情要好,还能不借?借了还不起,陈果儿还能来逼债? 陈果儿有钱,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 但现在被陈果儿一顿冷嘲热讽,他们就知道想从陈果儿这借钱是不可能了,还搭上了二妞的婚事,一辈子卖给了陈果儿,李叔李婶当真慌了。 “那个,果儿,死契的事儿就算了吧,刚贺大人来了,说了聘礼随意,宅子他们也有不用买。”李婶道,说着朝屋里头喊:“二妞,别收拾了。” 二妞出门来,陈果儿朝她眨眨眼。 其实二妞在屋里都听见了。 “二妞,听娘说,之前的事儿是爹娘欠考虑了,你别签什么死契了,啊,跟天佑也说一声,咱家不要他那么多聘礼,过得去就成。” 二妞怏怏道:“娘,可是后边水生和秉生也要娶媳妇呢!” 李叔闷闷道:“你弟弟娶媳妇的事儿,爹娘会想办法,不用你操心。” 二妞心里欢呼,朝陈果儿看了一眼,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还是陈果儿有办法。 这事儿总算是彻底解决了。 第九百二十三章 流民夜袭 是夜,一股流民摸黑进了十里铺翌日。 张北怀等人最先发现。 “特娘的,到处找他们找不到,原来是成气候了,流民变土匪了,天子脚下也敢作乱,找死。” “大人,咱们人少,而且还要保护陈家。”属下提醒。 “你的意思是就任由他们打劫村民?”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张北怀道:“你们两个去陈家,其他人随我警示村民杀土匪。” 村民们正熟睡,被一阵敲打声吵醒,仔细听,有人在喊……流民进村啦…… 陈果儿也醒了,忙披衣下床,开门出去,只见爹抄了把锄头就要出去。 “爹,您干吗?” “流民来了,去打流民啊!” “他爹,太危险了,你别去。”吴氏拦住。 巧花抱着虎子吓的面无人色,静和也是一脸担忧。 大家都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都慌了。 “你拦我干嘛?要是大家都躲起来,谁来赶流民?我出去后,你们把房门拴好。”陈德甩开吴氏的手,就要出去。 鲁长林从外边进来,反手把门拴上。 “长林,外面什么情况?”大家齐声问道。 “来了好多流民,好在张北怀他们在,已经交上手了,村民们也去帮忙了。” “那我也得去,长林,你保护好她们。”陈正德是有血性的人,而且年轻时是村里最厉害的猎人,身手比一般人都要好,村里有难,让他躲在家里避货这种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吴氏气的直跺脚:“你爹这犟脾气……” 陈果儿安慰道:“娘,别担心,王爷的部下在这,很快就能赶走流民的。” 静和道:“现在的流民这么猖狂了吗?” 都敢进村打劫了。 “是啊,我长这么大,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巧花心有戚戚,要是石头在就好了。 陈果儿感叹:“这两年又是灾荒又是战乱,老百姓也是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的吧!” 但是京城一带,大批流民袭击村子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陈果儿把鲁长林拉到一边,问:“张北怀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他们抓流民啊。”鲁长林支吾道:“他们应该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毕竟十里铺是京城一带日子过的最好的村子。”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动静,似乎有人跳进了院子。 鲁长林道:“我去看看。” 鲁长林出去一声厉喝:“谁?” 紧接着传来打斗的声音。 屋子里的女人们紧张不已。 “你们快躲到房间里去,关好门窗。”陈果儿把娘和嫂子都推到静和的房里去。 “果儿,你不进来?”吴氏着急。 “你们不用担心我。”陈果儿把门关上。 陈果儿打仗都见过,心里是不怎么害怕,她还会一手银针呢!出其不备,屡屡得手。 房门刚关上,就有人闯了进来。 陈果儿一见这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绝非流民。 “陈果儿,有人要见你,随我走一趟吧!”黑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说罢,黑衣人步步逼近。 陈果儿脑子转的飞快,鲁长林被人牵制住了,不可能来救她,她只好一边后退,试图跟黑衣人周旋拖延时间。 “你是谁?谁要见我?” 黑衣人不跟她啰嗦,伸手来抓,陈果儿手心里的银针飞快刺出,但黑衣人似乎早料到她这招,一个错身避开,反手砍在陈果儿后脖子上,陈果儿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第九百二十四章 掳走了 这些流民原本就是乌合之众,十里铺的青壮全部出动,加上张北怀的火星成员,流民很快被控制住。 这时鲁长林跑了来:“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被人掳走了。” 穆恒半夜里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高朗知道事关夫人,片刻都不能耽搁,敲门也顾不得粗鲁不粗鲁了。 “何事?”穆恒人还有点迷糊,懒洋洋地问道。 “王爷,鲁长林来报,夫人被人掳走了。” 穆恒一个激灵:“你说什么?鲁长林呢?让他进来。” 穆恒一边穿衣一边听鲁长林禀报。 “今晚子时刚过,一股流民摸进了十里铺,足有五六十人,张北怀不得不先驱赶流民,小的在陈家守着,可是来了两个黑衣人,武艺高强,小的应付的艰难,明知道有人闯进去抓夫人,却不得脱身,他们抓了夫人后就撤了,小的这才脱身去找张北怀,张北怀已经去追了,小的赶来报信。” 穆恒原来想骂人的,已经再三交代要保护好果儿,结果还是出事。 可听完鲁长林的话,穆恒冷静下来,不怪他们不小心,实在是对方太狡诈,流民袭村,张北怀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要么流民袭击十里铺也是他们的手笔,要么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然后抓住了这个机会。 “高朗,速速叫李兴保过来。”穆恒吩咐道。 李兴保的人一直在盯着萧清宇。 主要掌握萧清宇的动向,不愁找不到陈果儿。 抓走陈果儿的不会是别人,肯定就是萧清宇。 此时萧清宇正在一片密林里等候,他好不容易才摆脱盯梢的来到预先挑好的地点。 这里很隐蔽,外面的几个路口都有人把守,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发信号,他们就穿过树林向河边撤退,河边已经停着一艘船。 见过陈果儿后他就要马上离开这里返回大梁。 阿术已经去了很久了,也不知是否顺利。 远处传来铃铛声,萧清宇精神一震,是阿术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阿术扛着个人回来。 南门术把人在地上,从陈果儿的袖子里摸出个银针包,防止她待会儿人用银针对付殿下。 然后对萧清宇说:“殿下,时间有限,相信穆恒的人很快就能追到这来,您长话短说,说完立即撤。” 萧清宇却是怔怔地看着昏迷的陈果儿。 她以前就瘦,现在似乎更单薄了,听说她被李霄那个狗皇帝囚禁在大内监牢吃了不少苦头,她是怎么脱身的?穆恒救了她? 他没想到他派人刺杀大皇兄,会让她陷入囹圄,差点丧命。 她就算要死也该死在他手上啊! 刚得到她死讯的那阵子,他每天都这么想,可后来知道她还活着,他却感到庆幸,庆幸她还活着,却不是因为他有机会杀她了,而是无尽的思念。 他总说庆琳是不是犯贱,明知道他不喜欢她,她还非要嫁给他。 可事实上,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犯贱到不远千里冒险而来,只为见她一面。 南门术没得到回应,又问:“殿下,您听见臣说的话了吗?” 第九百二十五章 叙叙旧 萧清宇回过神,点了点头,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大梁的安危来任性的。 南门术这才解了陈果儿的穴,然后退出了小树林,把这里留给殿下和陈果儿,他还要去警戒,他的两个手下引开了追兵,但肯定拖延不了太久。 陈果儿幽幽醒来,睁眼就看到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萧清宇?陈果儿惊了。 然后她马上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小树林中。 陈果儿暗暗松口气,还好,这说明她还在京城附近。 刚才看到萧清宇的那一刻,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掳到大梁去了,不然怎么会见到萧清宇? 萧清宇朝她伸出手。 陈果儿视若不见,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粘着的树叶。 萧清宇尴尬地收回手:“陈果儿,我只是来确定一下你到底死没死。” 陈果儿警惕地瞅着他:“死了怎样?没死怎样?” “死了,自然是要去你坟上上柱香,毕竟你我认识一场,若没死,那就叙叙旧。” “我跟你有什么旧好叙的?”难不成还要谢谢你强行把我带到大梁? “怎么没有,每次去给我母后请安请安,她都会提到你。” 他提到他母后,陈果儿神色略有所松动,确实大梁的皇后对她还是不错的,为人也很和善。 “你母后她……身体好些了?” “嗯,还是有好转的,如果你还在,相信可以更好。”萧清宇看着她,目光中有太多的情绪。 陈果儿避开他的目光:“你母后的病需要养,不恶化就是好现象。” 林中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萧清宇是心思百转,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陈果儿则在想,萧清宇把她带到这来,当真只是想叙一叙旧?他就不想杀了她?毕竟她坏了他的大事儿,先是杀了平南王,后又掳了大皇子,让大梁酝酿了多年发动的战争功亏一篑。 还有,穆恒知道她被掳走了吗?能不能找到这? 想了想,陈果儿道:“萧清宇,这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这个大梁太子也太托大了,万一被人发现,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萧清宇苦笑:“是啊,明知这里是龙潭虎穴,明知道自己肩负大梁的未来,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费尽心机的见你一面,只是想问你一句……陈果儿,你当真不知我心意?” 陈果儿懵了,你的心意?你什么心意? “其实我早就猜到平南王是你所杀,那晚那个小公公是我处理了,不然他们早就查到你头上了。” 陈果儿有些讶异,她是知道他怀疑她,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想着他母后的病还需她医治就没有深究,可即便这样,难道他不是因为他母后之故? “我让你随大军前往云州,也是不放心把你留在都城,结果你又给了我致命一击。这些我都不怪你,因为你是大周人。可别人都看出了我对你的不一般,只有你不知。” 陈果儿哭笑不得,他这意思,难道说他喜欢她?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第九百二十六章 谢谢你 萧清宇生气归生气,但也许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还是会站在她的立场看待问题,易地而处,他也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维护大梁的利益。 陈果儿回过头想想,虽说萧清宇强行把她带到大梁,还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这一点确实挺可恨的,但萧清宇也确实维护过她,还千里迢迢跑来只为见她一面,可那又怎样呢?她对他不可能有别的想法,因为她已经有穆恒了,这世上谁也取代不了穆恒在她心中的地位。 “你想说的我已经知道了,但你应该清楚,你的心意在我这不可能得到回应,我早已心有所属。” 萧清宇神色一黯,但仍不死心:“如果我们早点认识……” “我从不考虑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萧清宇我谢谢这份心意,很遗憾你的感情归宿不在我这,相信你会遇到你命中的那个她。”陈果儿诚恳道。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像李诗琴那样,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去害别人,那才是错。 真诚的心意都是珍贵的,可以不接受但应该被尊重。 萧清宇黯然点点头,陈果儿没有嘲笑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让人卑微到这个地步,但因为这个人是她,他愿意。 萧清宇笑了笑:“我很羡慕穆恒,不是因为他如今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他能遇到你,得你倾心相待。” 这世间啊,只有真心最难得。 “这倒没说错。”陈果儿嘴角一勾,傲娇道。 萧清宇头一回见陈果儿俏皮的样子,这样生动可爱。 “你别笑了,再笑我可能会改变主意。”不顾一切的把你带回大梁,哪怕余生被你痛恨。 陈果儿立马敛了笑容,他的眼神柔情缱绻的,有点危险。 萧清宇亦是头一回见她胆小的模样,她在他面前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生死无畏的,不禁忍俊不禁。 “让我别笑,你自己倒是笑的欢。”陈果儿狠狠剜他一眼。 萧清宇越发笑的止不住。 “咳咳……”林中传来咳嗽声。 萧清宇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唇边,阿术在催促,应该是穆恒的人快到了,他们该撤了。 “你的穆恒快来了,陈果儿,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话,原本我以为你会很生气。”他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陈果儿心里闪过那么一丝犹豫,是不是该拖延时间,把他留下,可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掐掉。 “萧清宇,大梁和大周不要开战可以吗?两国休战互市,互利互惠,让两国的百姓都能远离战火好好过日子。” 萧清宇怔了怔,道:“大梁不开战,你能保证大周不对大梁开战?” 陈果儿道:“大周从未主动侵犯过邻国,穆恒更不是好战之人。” 萧清宇微微一笑:“开年我会促成使团来大周。” 有她在的大周,他也不想打。 陈果儿莞尔:“一言为定。” 萧清宇点点头,吹了声口哨。 须臾几道黑色的身影出现。 “陈果儿,保重。”萧清宇最后深深看了眼陈果儿,在手下的簇拥下,退入密林中。 第九百二十七章 这么简单 穆恒带人赶到的时候,陈果儿一个人在林子里,靠着棵树在摆弄她的银针包。 “果儿。”穆恒从过来,也不管还有手下跟着,将陈果儿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在找她的这一路上,他脑子里全是不好的念头,怕的要死,当初她被三殿下囚禁,被萧清宇带走时的恐惧还记忆犹新,结果又在他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情,陈果儿若真有个好歹,他无法原谅自己。 紧随其后的高朗,李兴保张北怀鲁长林等人见夫人安然无恙,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夫人若是有个不测,他们都做好自裁谢罪了。 “有没有受伤?姓萧的王八蛋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穆恒紧张地要查看陈果儿有没有受伤。 “穆恒,我没事,你怎么知道带走我的是萧清宇?” 穆恒:呃…… 穆恒讪讪道:“星火的人早就发现萧清宇来了大周,一直盯着他,我就怕他会对你不利,又怕早告诉你害你担惊受怕,所以就让张北怀带人暗中保护你,没料到还是被萧清宇那厮使了调虎离山,浑水摸鱼之计,把你掳走了。” 陈果儿心说:难怪流民袭击村子,张北怀能及时出现。 “萧清宇人呢?” “走了。” “走了?他费尽心机掳走你,又把你扔在这?他什么意思?” “我也纳闷啊,他就质问我,平南王到底是不是我杀的?大皇子是不是我掳走的?另外要他母后的方子,他母后病情复发了。” 陈果儿觉得萧清宇来这里的真相还是不要跟他说了,一个韩少元已经让穆恒打翻醋坛子,到现在,韩少元都要跟沈如澜成亲了,他还时不时冒酸泡,要是让他知道萧清宇对她有想法,谁知道他会不会去找萧清宇麻烦,人家毕竟是大梁太子,搞不好又引发两国交战,那她可就成祸国殃民的祸水了。 穆恒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嗯!我都做好被他杀死或者被掳去大梁的准备了,但他没那么做,拿到药方后就走了。” “他敢,他若敢伤你,我踏平大梁。”穆恒咬牙切齿。 “他要讨个方子,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派使臣来不可以吗?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 “喂,你说我是鸡还是狗?” “我没说你,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穆恒赶忙解释。 看他紧张的模样,她都安全了,可他眼中还盛着惊恐,陈果儿不觉温柔了语声:“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穆恒幽怨道:“你还有心开玩笑。” 穆恒这才想起来,吩咐道:“你们快去追,别让他们跑了。” “别……别追了。”陈果儿阻止道。 “为什么不追?他们撺掇流民袭击十里铺,跑来我大周搞事情,还想全身而退,没门。” “别追了,他说开年会派使臣来大周。” 穆恒怔怔:“派使臣来做什么?” “我问他大梁和大周能不能友好相处,让两国百姓远离战火。” “所以,他答应了?” 陈果儿笑笑:“应该是,他也很清楚他打不过你,大周有你在,大梁不可能从大周占到什么便宜,倒不如修好。” 陈果儿倒也不是刻意奉承,让他开心,事实如此。 第九百二十八章 搬家 穆恒是不惧怕大梁的,大梁若敢来犯,虽远必诛。 但眼下大周更需要休养生息,大梁若有意修好,那是最好不过。 想到岳丈大人和岳母大人此刻定然心急如焚,穆恒便不再多问,先把陈果儿送回十里铺,不过离开小树林之前,穆恒给李兴保递了个眼色。 李兴保带着一队人马追踪萧清宇去了。 陈正德和吴氏等人见果儿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放下。 穆恒去跟老丈人商量:“我在城里还有处在宅院,离王府很近,你们最好先搬过去住,等流民都肃清了,想回来再回来,像今天这样的事儿若再发生一次,而我又没能及时找到果儿,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陈果儿说的话,穆恒并不全然相信,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萧清宇那厮对果儿肯定有别的想法,要不是他去的及时,萧清宇肯定会带走果儿的。 只是果儿不承认,他也不逼问,免得果儿尴尬。 今晚的事儿,确实吓到陈正德了,谁能想到这样大规模的流民入侵,竟然是冲着果儿来的。 陈正德略一思忖,道:“也好,只是那皇……” “无妨,她平日深居简出,不会引人注意,再说,接她的人过几天就到。” 金巧花得知要住到城里去,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她做梦都想住到城里去,也过过城里人的生活,石头回家也方便些,金巧花欢喜道:“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吴氏不想走,可她也怕果儿再出事,今晚的事儿若再来一次,她吓也要先吓死了。 大家都去收拾,陈果儿把穆恒拽到自己房中,关起门来说话。 “一定要搬走吗?” “嗯,一定要。”穆恒在陈果儿面前,难得的态度坚决。 “可我走了医学堂怎么办?” “好办,我跟绍堂说一声,让他给韩少元放假,让他来医学堂授课,反正他也快成亲了,正需要时间准备婚事。” 陈果儿:呃…… “真是乱来。”陈果儿极度无语,哪有这么办事儿的? 因为韩少元,沈如澜和许阅,甚至梅御医等人都有在医学堂开课,医学馆那边意见天大,之前华绍堂还能说这是大家的自愿行为,且不拿医学堂一文钱,医学馆那边才不好说什么,现在你给人放假,让人来授课,这不落人口实吗? 穆恒道:“你若怕医学馆那些个老匹夫多嘴,大不了把医学馆并入医学堂,你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别的不在我的考量之内。” 陈果儿是不敢多说什么了,再说下去,她怕穆恒当真把医学馆给撤了。 天一亮,穆恒就带着陈家一家回城。 安顿好陈家人,李兴保的手下回来禀报,说他们已经追上大梁太子一行,人已经盯住,问要不要把人拿下。 穆恒考量再三:“盯着就好,直到他们离开大周。” 既然萧清宇愿意修好,还是放他离去的好,若真抓了大梁太子,这仇就成死仇了。 萧清宇得感谢他自己最后关头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不然的话,萧清宇没可能活着走出大周。 第九百二十九章 送别 过了两日,吴国的使团在驻守西南的戚将军的陪同下来到京城,吴国使团此次前来名义上是祝贺新帝登基,商谈开通商埠等多项事宜,还有一项隐藏任务便是接静和母女回家。 穆恒也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两国缔结永世之好,并给予开通商埠,减免关税等诸多优惠政策。而镇守在西南的戚将军这次也加官进爵,封永安侯,算是为他当初消极抵抗吴国入侵的嘉奖。 永安侯对此也是苦笑不得,从来都是英勇作战才能到嘉奖,而他因为妹子一封信,吃不准局势故而做做样子,跟吴国在边境拉锯,结果却是立功了。 使团在京城呆了七日,该谈的都谈妥了,便启程回国。 一大早,吴氏就烙了好多芝麻饼,小乐安爱吃,让她带着路上吃,巧花也难得大方一回,给静和和乐安都做了一双鞋,手并不巧,却是用了心的。 陈果儿送了乐安一套银针和两本医书,是她自己编写的,作为医学堂的教材。 乐安再三跟陈果儿约定,等她大些了,便要陈果儿收她为徒。 陈果儿笑微微的伸出小指跟她拉钩。 “这样你可安心了?” 乐安抿嘴笑,其实她想哭,她不想走的,但娘一个人会很孤单,她得陪着娘,而且昨晚她答应娘,今天要开开心心的走,不然陈爷爷,吴姥姥,还有果儿姨姨都会难过的。 静和送给陈果儿一个匣子:“里面是一根簪子,我十六岁生辰的时候我母妃给我的,算是我最喜欢最珍爱的一件首饰,到了大周就没戴过,你和穆恒就要大婚了,我喝不上你们的喜酒了,但礼还是要送的,你别嫌弃。” 陈果儿打开匣子,匣子里一支翡翠玉莲簪子,雕工精美,滴翠凝绿。莲乃高洁美好的象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像静和,身处在复杂的宫廷,始终保持本心。 “谢谢,我很喜欢。”陈果儿是真心喜欢。 鲁长林跑进来,紧张兮兮地在陈果儿耳边嘀咕。 陈果儿脸色微变。 静和看见了,也跟着心里一沉,难道临了出变故了? “怎么了?”静和问道。 “太后来了。”陈果儿道。 穆恒陪同太后前来,轻车简从,陈家人诚惶诚恐,见过苏太妃后就识趣的退下,把空间留给太后跟静和。 陈果儿和穆恒在院中候着。 “太后怎么来了?会不会走漏风声?”陈果儿担心地问。 穆恒无奈:“太后非要来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点事儿他都办不好,那他也太没用了。 屋子里,静和道:“你不该来的,你现在是太后,多少双眼睛盯着。” 苏太后感伤道:“你这一走,咱们怕是再也见不着了,如果没有你,我和煜儿早就没命了,你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说着眼睛便湿润起来。 静和微然:“怎么说着说着就掉眼泪呢?太后还怎么爱哭也不怕人笑话。” 苏太后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嗔道:“太后就不是人了?还不让哭?” 第九百三十章 祝福 既然苏太后来了,静和少不得推心置腹地跟她说几句:“我本不想多嘴,可有些话不说又觉得对不起你我姐妹一场,你坐在太后这个位置上,可以看到以前很多看不到的事儿,以前听不到的话,也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我想说,妹妹,别的都不重要,好好教导皇上,让他成为一个宽厚、仁慈、英明的君主才是最要紧的,摄政王权势太盛,必然有很多人忌惮他,他才是最难的那一个,但他也必定是最忠诚的那一个,别人说什么他是不会在意的,但你和皇帝一定要体谅他,只有你们互相守望,互相帮衬,才能顺利度过这几年,替皇帝守好这份江山,一旦你们之间失去对彼此的信任,后果不堪设想。” 苏太后正色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因为摄政王,我和煜儿才有今天,我不会犯糊涂的。” 她的母族势微,人丁也单薄,没什么可依仗,相信别人不如相信摄政王。 静和微然:“那就好,这也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事儿,现在可以安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静和心里终究是不安的,人心是会变的。 她相信穆恒,穆恒的秉性她也了解,如果可以,穆恒巴不得现在就辞了摄政王的职位,和陈果儿逍遥快活的过日子,他求的从来就不是权势。 她不放心的是苏太后,如今她势力单薄不得不依仗穆恒,可将来呢? 罢了,这些事儿不是她管得了的,只希望事情会往好的一面发展。 穆恒在外头提醒道:“太后,使团出发的时辰快到了。” 苏太后不舍的拉着静和的手:“方便的话给我来信,让我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好,若是谁敢欺负你,我让永宁侯出兵。” 静和失笑:“放心吧,谁敢欺负我啊,毕竟我是吴国唯一的公主,父皇母后还有皇兄都很疼我的。” 只要没有利益冲突,皇家也有亲情。 “嗯,你不是大周的皇后了,但乐安还是大周的公主,不能让人欺负了去。”苏太后道。 有再多的不舍,终究是挡不住离别的脚步。 为不引人注意,陈果儿穆恒都没去相送,只让鲁长林和张北怀将静和母女送去与吴国使团汇合。 一个时辰后,鲁长林回来禀报,说使团已经出发,这会儿已经出了京城。 陈果儿点点头,摸着手里莲花簪,默默地祝福静和,但愿她回到吴国能得到她想要的平静和幸福。 转眼年关已至,朝廷颁布了一道旨意,从小年夜开始到元宵节,取消一切庆祝活动,为去岁在正阳门惨案中死难的百姓,为这两年在战乱中死难的百姓,为在天灾中死难的百姓哀悼,届时皇帝会去祖庙为大周祈福,为百姓祈福。 此举一为节约开支,二是让所有人深知太平日子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三则体现新皇对百姓的重视,一个心中装着百姓的皇帝,老百姓才会真正爱戴他,否则就只有对皇权的敬畏而已。 第九百三十一章 大婚 正月二十八,摄政王大婚,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虽然受邀的宾客不多,大都是双方的亲朋好友,但太后和皇上亲临祝贺,便是前所未有的体面和排场。 新娘子拜过堂就先进了洞房,穆恒作为新郎官还有一众宾客要招待,挨桌敬酒。 敬到华绍堂这座,这座都是御医院的御医还有老吴。 华绍堂抢过穆恒手里的酒杯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我说新郎官,你拿水兑的酒在别处糊弄也就算了,这里在座的可都算是新娘子的娘家人,你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众人笑着看热闹。 没错,他们就是陈果儿的娘家人。 穆恒道:“别闹,夫人有命不许多喝,我这么听话,你们还有啥不满意的?” “你别拿果儿当挡箭牌,你的酒量我还不清楚?我们这桌全喝趴下了也不影响你洞房,赶紧的,换真酒,三杯,不然这关你过不了。”华绍堂不肯放过。 “就是,换大碗,这小酒杯喝起来有什么劲?”老吴也起哄。 “哎……你们这样我可得跟果儿告状了。” “呦呦呦,你三岁孩童吗?还跟老婆告状,磕碜不磕碜?” 华绍堂是什么都敢说,其他人只有看热闹的份。 “磕碜啥?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家就果儿说了算,你们若非要我喝也行,反正你们的婚期也近了,你们让我喝多少,到时候我加倍奉还。” 赤果果的威胁。 华绍堂立马哑火了,是啊,自己的婚期定在了五月。而且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很快就不止是好友,还是大舅哥呢! 大舅哥得罪不起呀!两个字……认怂。 华绍堂灰溜溜地坐下,给韩少元使眼色,让韩少元上。韩少元酒量好,被针对也不怕。再说了,他们前情敌,输了女人不能输酒量。 韩少元施施然地起身,举杯:“祝你和陈御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啥要求也没提。 穆恒笑道:“这祝福我可得收下,谢了!” “来来来,大家一起,祝王爷和陈御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许阅起身道。 大家都端起酒杯,老吴也不敢闹了,虽然他一把年纪了,但婚礼该办还得办,得儿,为了不被打击报复,今天就安生一点。 华绍堂这桌闹不起来,别的客人就没有敢闹的,穆恒顺顺利利敬完酒,任务完成,开心地去新房。 新房里,伴娘二妞和沈如澜都在陪着陈果儿。 “果儿,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这一整天你都没怎么吃。”沈如澜端了糕点来。 红盖头下,陈果儿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她现在很紧张,不想吃东西。 “你还是吃点吧,外面喜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二妞也道。 紫鸢推门进来,笑道:“沈姑娘,李姑娘,糕点什么的太干,夫人肯定吃不下,老夫人特意吩咐奴婢煮了燕窝粥给夫人送来。” 二妞小声道:“果儿,你婆婆对你真好。” 果儿真是太有福气了,都说婆媳是天敌,她经常看去天佑的母亲,帮她端屎端尿的,可天佑母亲就是对她从没个笑脸,哎……愁人。 陈果儿抿嘴笑,穆恒说的不错,婆婆其实人很好,只要认定是自己人了,就护的紧。 不过她现在很担心穆恒会被人灌醉。 第九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 穆恒下床,让陈果儿坐好,给她盖上红盖头。 “干嘛呢?”陈果儿莫名。 “给我的新娘子揭盖头啊。”穆恒去拿了秤杆。 “可我都已经揭了。” “那个不算,我揭的才算。” 该有的程序一项都不能少,这是他和果儿的大婚,一生仅有的一次,要不留一点遗憾。 陈果儿无语,好吧!再揭一次就再揭一次。 但是……莫名的有点紧张。 “果儿。” “嗯?” “我揭啦……” “哦!” 你揭就揭,屋子里就两人,还要告知一下?怕她吓着还是怎么的? 穆恒拿着秤杆,慢慢挑起红盖头。 虽然已经见过了新娘子的模样,但在这样的仪式感之下看自己的新娘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眼前的果儿,眉似远黛,肤若凝脂,唇似樱桃,一双秋水明眸…… 穆恒有些恍惚,犹记得第一次与果儿相遇,在十里铺外的那垛土墙后,那时的果儿又黑又瘦,还很凶,当然,她凶巴巴的样子在他看来都是虚张声势,但她娴熟的手法像极了经验老道的大夫,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后来越接触就好奇,好奇着好奇着,好奇心就变了质,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其实到现在他心里也还是好奇,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夜审李诗琴后他调查过沈心彤,一个让人惊艳的天才女医,其实很少独自外出采药,她家里就是开药房的,也就是怀仁堂,什么药材没有。所以,果儿说她的医术传承自沈心彤,此话有待商榷,沈心彤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教她。 他也跟大舅子套过话,在果儿进回春堂当学徒之前,根本不会医术。 他的果儿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不说,他就不问。 总之,她就是他看对眼,喜欢的人。 “怎么了?不认识了?”看他盯着她出神,陈果儿不禁莞尔。 “果儿,你今天特别漂亮。”穆恒道。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 穆恒:呃……怎么夸人还夸出个坑来? “咳咳,怎么可能?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不然我能这么喜欢你?死乞白赖的求娶你?”穆恒嘿嘿笑道。 他喜欢果儿可不是因为果儿长的好看,好看不好看的不重要,看对眼才行,不然京城那么多漂亮女子,他怎么就偏偏喜欢上果儿了呢?他的果儿就是好看,最符合他心意的好看。 陈果儿笑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夫人,咱们该喝交杯酒了。” 穆恒去拿了交杯酒,两人深情相视,共饮交杯酒。 “还有什么?”陈果儿喝了点酒,脸就飞起了红霞,思索着还有什么程序未完成。 穆恒笑微微地看着她,附身慢慢靠近,低哑的嗓音充满了魅惑:“还有最后一道程序……” 陈果儿望着他那双亮的惊人的眸子,蓦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脸上的红霞越发明艳。 帷帐落下,却遮不住一室春光。 二月中旬,南门术带着大梁使团来京城,经过大半个月的谈判,两国签订了睦邻友好协议,南门术临走前送上了一份迟到的新婚贺礼,是以大梁皇后的名义送的,一株千年人参。 穆恒代陈果儿收下,不管萧清宇对果儿什么心思,这份礼他是要收的,千年人参可遇不可求,果儿的身体不太好,需要这个。 三月里,有三桩喜事,许阅和沈心怡,韩少元和沈如澜,老吴和周静先后办了喜宴。 五月,又是华绍堂和穆岚的大婚,二妞和天佑也终成眷属。 九月里,御医院又进了一批新人。 各科的御医为了争抢新人都急眼了。 陈果儿却是施施然先离会,反正她看中的人,没人跟她抢,她直接去带人到妇人科。 “若妍见过陈院判。”周若妍恭谨地给陈果儿行礼。 陈果儿微微一笑:“若妍,以后你就在我妇人科了。” 周若妍,曾经与她一同在回春堂,后因为她跟周家的官司,周若妍被她家里人强行带离,后来就没了周若妍的消息,没想到她今年考进了御医院,而且是以第一名的成绩。 周若妍道:“以后还请陈院判多多指点。” 周若妍始终低垂着眉眼不敢用看陈果儿,曾经被她看不起的乡下丫头,早已一飞冲天,史上最年轻的神九针,大周第一女御医,摄政王妃,每一个头衔都夺目耀眼,高不可攀。 陈果儿笑笑:“你拿上药箱随我去给太后请脉。” 周若妍背上药箱跟在陈果儿身后。 金秋天高气爽,晴空一碧如洗。 远处的金桂树下一人身长玉立,穿着绣金蟒袍,威仪赫赫。 见到陈果儿,快步迎上来。 陈果儿唇边漾着笑意也是朝那人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 穆恒满目柔情:“听朝臣们吵吵的头大,来看看你,换换心情。” 陈果儿笑道:“他们怎么这么能吵?” 敢情每天上值就是来吵架的。 穆恒无奈苦笑:“可不是?一个个多才多学,一吵起来引经据典,博古论今,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儿,非得长篇大论。” “别苦着脸,早点去把事儿办完,今儿个要回十里铺,可不许迟了。” “遵命,今儿个可是老泰山的生辰,我哪敢迟到,那你忙,我先走了。”穆恒很想捏捏果儿的脸,可看到果儿身后该跟着一人,只好作罢。 陈果儿目送着穆恒离去,唇边的笑意更浓。 都成亲好几个月了,白天当值,他总是要找理由来见她一面。 陈果儿抬眼望着远处重重飞檐,碧蓝的晴空中,几只燕儿飞过,几声清脆的啼鸣。 前世,她在这座皇宫中含冤而死。 而这一世,她又回到这里,不但洗清了冤屈,还找到了携手一生之人,遇见了志同道合的良师益友,若是能再有个孩子,她和穆恒的孩子,那就真的圆满了。 只是,她的孩子什么时候能来? 如澜和二妞,甚至穆岚,比她晚成亲,如今都已经怀上了。 陈果儿带着略微的遗憾朝清宁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