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是我养的猫》 分卷(1) 《摄政王是我养的猫》作者:林睡 文案: 简临青是个男扮女装的假公主,因为两国和亲嫁给了邻国的摄政王晏沉,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作天作地,嚣张跋扈,就指望晏沉厌弃他,把他扔进小院子里不闻不问。 奈何这人脾气修养好得可以成仙。 他挥霍万金,奢靡无度。 我与公主既是夫妻,我的钱便是你的钱,你花得开心,这钱才是有了用处。 他嚣张跋扈,性情暴躁。 公主远赴异国,年纪又小,自然没有安全感,我会更加用心,让公主把王府当成第二个家。 他仗势欺人,目无下尘。 这是西决国金尊玉贵的公主,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岂容你等放肆。 简临青被他磨得完全没了脾气,日日在晏沉的纵容下战战兢兢,觉得死期将至,只能在自己捡到的小猫身上寻找安慰,亲亲圆脑袋,轻抿耳朵尖,埋埋小肚子,这才能重燃希望。 直到某一天夜里,床上的猫在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变成了他的便宜夫君,摄政王晏沉。 男人顶着橘色猫耳,张开双臂,不来埋小肚子吗? 1.日常流小甜饼; 2.基本日更,遇到卡文等不可抗力因素会请假; 3.蟹蟹豆芽芽做的封面~ 4.看得开心就好啦~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临青,晏沉 ┃ 配角:木槿,羊溪,长光 ┃ 其它:坑文是猪猪 一句话简介:摄政王为什么是只小橘猫! 立意:不要被仇恨侵蚀了心灵,会有阳光照耀在身上。 第1章 万丰二十年冬,当今圣上病重,因东宫被废,由镇北王晏沉监国摄政。 万丰二十一年春,西决国和亲公主仪仗入京,践行约定,同摄政王成婚。 婚礼在三月十七这日举行。 简临青坐到了柔软的床榻上才有了实感,他寅时(三点到五点)就被从床榻上挖起来梳妆打扮,眼睛都睁不开,大而华丽的凤冠戴上的时候,脖子都压得一沉,之后便是满眼的红,满耳的乐声,那凤冠压得越来越重,拜天地的时候简临青头都差点抬不起来,人声鼎沸,像是几千只鸭子在耳边聒噪,听得简临青心头火起,恨不得把凤冠摘下来扔过去好叫他们闭嘴。 他忍了一路,总算是到了房间,直接上手扯下了盖头,又去摘凤冠,被回过神的喜娘们盖住了,一叠声说:王妃不可呀!这盖头得由王爷来掀!犯了老祖宗忌讳可不吉利! 简临青不耐烦地避开,那喜娘就被他身边的丫头羊溪拦住了,另一个丫头木槿来帮着他拆凤冠,到底是不熟悉,头皮都扯得生疼,气得简临青冷笑一声,不吉利?让这凤冠压断新娘子的头就吉利了! 他往后坐了坐,不知被什么硬物硌了,火气更大了,这床上又是什么东西! 喜娘们惊艳地看着他的脸,怔声回答,是花生红枣石榴子寓意早生贵子。 凤冠卸了下来,简临青直接站起身,是哪个蠢货布置的!我生得出孩子吗! 喜娘们这才反应过来,自然是生不出的,因为当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不举。 还不快把这些撤掉出去! 喜娘们慌里慌张收拾好出去了,简临青软手软脚坐回床上,羊溪赶紧端来桌上的蛋羹递给他,殿下快吃些东西,这是什么麻烦又折磨的婚俗?一天到晚都不给人吃东西的。 简临青深有感触,囫囵吃下一碗蛋羹,才没有那种喘气都虚的感觉了,他意犹未尽,再给我来点儿。 羊溪拿着碗给他挑吃食去了,木槿谨慎地环视四周,用气声问着,摄政王真的不举吗? 简临青把很有分量的宝石耳饰也卸下来,他亲口承认的 摄政王晏沉,不近男女色到了惊人的地步,自他战胜归来,满身荣誉配着那张脸,无数男女趋之若鹜,达官贵人用尽手段往他床上送人,各色顶尖美人流水一样送进来,也流水一样被送出来,有个极为泼辣的美人被送走的时候,胆大包天地来了一句,王爷告诉我他不举! 一石惊起千层浪,自然不会有人不嫌命大当面去问,但这个怀疑埋在了每个人心里,而后当初在战场的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军医也说王爷伤了根本,大概是王爷不举的可能性太大,那些个往镇北王府扑腾的狂蜂浪蝶都收敛了不少。 他太出名,所以连远在西决国的简临青都听说了这个传言,简临青对这真假不感兴趣,专心致志地填肚子,不管他举不举,都跟我没关系。 木槿听着皱了皱眉,和羊溪视线对上,羊溪冲她摇了摇头。 吃到一半,喜娘在外面焦急敲门,王妃!王爷来了,还请您戴上凤冠,披上盖头。 简临青很不乐意再戴那压脑袋的玩意儿,又吃了一口饭,鼓着腮帮子直接把盖头盖起来了。 没过多久,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听见羊溪和木槿离开的声音;听到了喜娘们说的吉祥话,也听到了陌生的男声。 那是摄政王的声音,声音清而润,简临青莫名觉得很有玉石的质地。 视线里出现了一枚乌黑的杆木,擎着盖头往上翻,简临青就没翻看过那本关于丰国婚俗的书,不过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用处简临青已经看出来了,他的视线跟着乌木走着,满眼的红像扬起的烟雾一样消散。 他看到了他名义上的夫君。 晏沉也看到了这位异域公主的模样。 他撞见了一泓碧波里,然这而碧波并不向水般柔软,它只是清冽,又明亮极了,假如天上有碧色的星辰,就该是这样的。 她的样貌并没有在这双眼眸下失色半分,肤色是浅蜜的,不同于京中常见的白皙,衬得张杨眉眼更加野性,秾而烈,即使她才十七岁,两颊还残留着少女的圆润,这张脸也泛着艳色的锋光,凝视久了会有被割伤的错觉。 晏沉把喜秤和盖头放到托盘里,温声唤,公主。 他面前的新娘骄矜地点点头,喜娘看到只插着几只珠钗的乌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这凤冠 她一说这个简临青就不高兴,这凤冠你从早戴到晚试试,又重又大,压得我头都要断了。 哎呦,王妃慎言!大婚之夜说这些 晏沉低笑一声,扬了扬手拦下喜娘的未尽之言,难为公主了。 这儿的婚俗实在是麻烦,简临青看到喜娘端着的盘子上放着两杯酒,还没结束吗?这又是要做什么? 暖黄的烛光下,晏沉听着新娘皱着眉头抱怨,这张脸艳丽得不近人情,声音也不是少女的甜软,微沉,颇有些雌雄难辩,她身形也修长,看上去又野又桀骜,然而语气又是骄矜的不加修饰的抱怨,说话间,饱满唇珠翘着,两颊的软肉微微颤动,与外貌截然不同的性格反差之下有种莫名的可爱。 晏沉递给她一杯酒,这是最后一步了,喝完合衾酒就好了。 简临青松了口气,总算是要结束这种折磨了,他举起酒杯就要喝,而后被男人拦下,又怎么了? 晏沉在他身边坐下,这人身量很高,即使坐下也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简临青很不爽地磨了磨牙,听着他温声说:酒要这么喝。 他说着就握住他的手腕,简临青僵着身子任由他摆布,手臂摆出交杯的姿势才听他说可以喝了。 这些习俗可真是繁杂!简临青一口把酒咽了,抬眼看向男人,这个姿势让他们凑得很近,他看到男人鸦羽一样的笔直长睫和漆眉乌眸,他生得极俊 极斯文,白皙得不可思议,简临青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男人,白得没有半点娘气,像是冷玉雕琢出来的人像。 简临青不喜欢读书,却看了很多五花八门的杂书,他知道丰国有个很会读书的星宿神明叫文曲星,晏沉就长得很像文曲星,很适合在学堂教导学生,很难把这样一个人,跟上阵杀敌的少年将军联系在一起。 喝完合衾酒,这场婚礼总算是落下帷幕,喜娘得了厚赏,喜笑颜开地说了好些吉祥话才离开,羊溪和木槿也得以进来,给简临青卸下妆容,散下墨发,和晏沉先后去浴池沐浴,换了身宽松舒适的大红寝衣,简临青这才松快下来了。 他松快了,就可以开始作妖了。 他环顾着喜房,抱着双臂挑剔着说,我不想在这儿睡。 晏沉在榻上看书,闻言看向他,公主对这房间不满意吗? 很不满意,样样都不符合我的喜好。 简临青说完就等着晏沉的反应,男人眉眼间一派温和,那便换,公主累了一天,今晚就委屈一下将就着,明日便换,可以么? 不可以,简临青得寸进尺,不换我睡不着。 这下该有点生气了吧。 然而男人眉眼间全是纵容,甚至把书放了下来,走到了他的身边,那便换吧,都想换些什么?我让人去开库房。 简临青轻哼一声,对着满屋装潢指指点点,先把这烛灯换了,我喜欢夜明珠 晏沉点头应允,龙凤烛得留下。 他说着打开门,跟站在门口的小厮长光交代了一声,不多时就十几个侍从进来了,听着简临青的吩咐。 王妃在屏风后挑剔,他们便跟着一令一动。 梳妆台不要紫檀的,换成沉香木,再把我的琉璃镜拿来,羊溪,你也去,去拿我常用的妆匣。 墙上的画也撤下来,换成我喜欢的那副。 王妃,这副画是王爷最喜欢的 无碍,王妃不喜欢就把它撤下去,摆到我书房去吧。 简临青闻言分了一点目光给晏沉,这卧房里,有什么地方我不能改动吗?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温雅纵容,无妨,既说了由公主换,一切自然都随公主心意。 这家伙脾气可真好,他放话了,简临青就更加横行无忌,书架上的书也撤一半下来,我要放我的。 把我的美人榻搬进来,放到窗下,还有我的零嘴台,要圆形的那个 地毯最后换上,雪白长毛的那个,我的地毯要三日一换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十几个侍从手脚不停地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把这事儿弄完了,离开的时候都气喘吁吁,简临青给羊溪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和木槿一起拿着鼓鼓的荷包出去了。 卧房已经大变样,横梁坠着的几千颗明珠让房间明亮极了,光线柔和不刺目,照耀着墙面上挂着的猫咪画卷,更显得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白猫活灵活现,沉香木的梳妆台大得惊人,精致华贵,地上铺着雪白毯,屋里燃着草木香,明天要穿的衣裙在墙面上展开。 若是去除喜床和龙凤烛,这儿更像是女孩的闺房,男主人的气息微乎其微。 简临青看着自己熟悉的布置,就算知道已经从西决来到了丰国,也不由放松了几分。 他的这份放松被晏沉敏锐地察觉到了,公主,天色已晚,我们就寝吧。 简临青心里一紧,这是最坏的情况了,他本想仗着自己任性挑剔把晏沉作出去,但这人脾气实在太好,予取予求,眼下该如何怎么办呢? 虽说这些年服药把他显眼的男性特征都掩去了,但若是晏沉见色起意,要与他 简临青想着便冷了脸,我不想和你一起睡,王爷歇在别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啾,开文了,轻松小甜饼,背景全是瞎设,不用认真,希望写得开心,小天使们也看得开心嗷~ 给下本书打下广告,下本是人外小甜饼!喜欢的小宝贝们收藏一下叭!文案如下 沈黎冬,编号019,危险程度s极的怪物, 有关部门耗费整整一年抓他无果,只能出动杀手锏虞刹,这位果然所向披靡,不到一个月就把沈黎冬逮捕归案。 人人都当是虞刹实力强劲,哪里猜得到沈黎冬是馋人触手被抓回来的。 作为一个究极触手控,沈黎冬看到虞刹暴露出的怪物真身上那些又帅气又可爱的触手时,当即就放弃所有抵抗,表示我不挣扎了我这就跟你走,镣铐在哪让我自己戴上! 他美滋滋地被虞刹抓回来,想尽办法缠着人家就为了rua一rua触手。 当沈黎冬恢复自由身阴差阳错跟虞刹成为同事之后,更是发现他还会退回幼年期,变成一个粉色的小章鱼团子,沈黎冬一天恨不得亲个一千八百次,三百六十度夸他可爱迷人。 而之后变回人身的男人认真发问,那我人身的时候还可爱迷人吗? * 邪神的供奉者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们千辛万苦找到了他们神明和遗失的祭品时,看到的竟然是眼前这样一幕 他们的神明俯首躬身,亲吻着祭品的指尖。 阳光灿烂小疯批受*佛系清冷并不想毁灭世界邪神攻 第2章 晏沉听着,眼眸沉了沉,这是为何? 简临青皱眉,没有为何,就是不想。 公主,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就是要同塌而眠的。 简临青打得就是让他讨厌的主意,闻言就往外走,那我去外面睡。 他的肩膀被握住,温热的掌心温度透过寝衣侵占过来,简临青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晏沉察觉到他的反应,转而扣住他的手腕让人做到窗下的美人榻上,自己则坐到了榻边的矮圆凳下,他仰视着他的新娘,手轻轻搭在简临青的指尖,我知道公主远离故土,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心里当然是惶恐的,你无需害怕,你既已是行之的妻子,行之便会爱你护你,让你无忧。 简临青没有半点软化,嗤笑一声,与你同睡就是我的忧 。 唯独这个不可以,公主,我知道你对我没感情,然而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们会相处几十年,你便慢慢适应,可以么? 简临青明白自己说不过他了,把手抽出来,冷睥着他,我们可不一定会相处几十年,王爷不必说得这样情深,男人的誓言,多半是靠不住的。我们一人一床被子。 分卷(2) 晏沉被这样质疑也不生气,他拿出一床被子放到床上的时候,发现简临青已经睡好了,被子把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紧紧挨着墙壁,这床很大,他们若一个睡里一个睡外,中间空出的位置都可以睡下两三个人了。 晏沉放下床幔,又把床头的明珠匣拉上一半,这才看向隔得远远的一团被,隔着被子都能看出里面人的紧绷和防备,他无声地笑了笑,被这脾气不好的公主扰了这么久,心里也升腾起作弄人的恶趣味。 今夜我们本该圆房的,他满意地看到那团被子抖了抖,又慢悠悠地补充,不过公主放心,你今年才十七,还小呢,我不会孟浪,但是 那团被子又往墙侧靠了靠,恨不得钻进去,晏沉看得心情愉悦,我们丰国还有一个习俗,成婚的夫妻每晚睡前都要亲吻一下对方的脸颊,我可以向公主讨一个吻吗? 简临青自然不回答。 公主不说话,公主已经睡着了。 他听到了男人带着笑意的一句:那就先欠着吧。 欠个鬼。简临青紧了紧自己的小被窝,他体寒,即使房间里燃着暖意,他的被窝依旧是冷冰冰的,脚已经冻僵了,平日里木槿会给他准备好汤婆子,今日太乱疏忽了,他费力地蜷缩起来,听着耳边清浅呼吸声,迟迟不敢闭眼。 他害怕,害怕睡相不好被晏沉发现了端倪,害怕晏沉万一半夜醒了,一时起意,太多可怕的可能性,死死地攫住他,让他心惊胆战。 一国摄政王的王妃心怀诡计,还是个男扮女装的怪物,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他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 简临青就这么睁着眼睛过了一夜,直到察觉到身边人起身的细微动作,他才松了口气,有细微的说话声响起,大概是侍从在服侍晏沉穿衣吧。 简临青长舒一口气,疲倦感潮水一般袭来,他还在欲睡不睡的边缘,要听到那一声关门的声音才能彻底安稳。 晏沉穿戴好,此刻是卯时(早上五到七点),他要在卯时之前进宫,代圣上聆听百官事务,退朝之后还要在御书房处理奏折,必要时还要同大臣们商议事务,一天不可谓不繁忙。 他繁忙,他的公主新娘就放松多了,晏沉走之前撩开床幔看了一眼,简临青裹得紧紧的被窝已经放松下来了,他整个人都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小团,晏沉捕捉到了他渐渐均匀的呼吸声。 现在才敢睡着啊,他的新娘,对他未免也太防备了。 他玩味地笑了笑,放下床幔离开了。 简临青是饿醒的,要不是身体叫嚣着饥饿,他估计会睡上一整个白天,他混混沌沌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这才意识到被子里暖乎乎的,脚也热了,掀开被子一看,一个圆滚的包着景泰蓝外绒的汤婆子摆在他的脚边。 他掀开床幔,在房间等他醒来的木槿上前,很是愧疚,昨夜疏忽了 无事,你和羊溪用过早饭了吗? 木槿把衣服递给他,用过了,羊溪今日去整理您的嫁妆了,府上有位管事姑姑,姓何,上午来过一趟,说您醒了见见她,她带您认认王府。 简临青吃好饭之后,木槿才去请了何姑姑,是个圆圆胖胖的中年女人,见到简临青之后笑得牙不见脸,连说王爷有福气,娶到这么一个长得像神仙下凡的王妃。 简临青很是认同,他这张脸,是真的好看极了。 与何姑姑闲谈一下又出来,已经是半下午了,春寒料峭,不过日光依旧很盛,晒得简临青颈边一圈毛茸茸的领子都暖乎,简临青抱着个翡翠云纹手炉,走在这样好的日光下,舒服得昏昏欲睡,他想着,若是明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可以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睡个暖洋洋的觉。 他困困顿顿地走着,丝毫没意识到路过的侍从满脸惊艳地看着他,三魂七魄都要分出一半跟着他。 何姑姑有颗七窍玲珑心,知道王妃累了,便带着人在亭子里坐下,吩咐下人热了茶送来,简临青撑着下巴懒洋洋开口,王爷府上除了我当真没其他人了么? 何姑姑赶紧给晏沉说好话,当然没有,王爷素来洁身自好,花街柳巷从来没去过,任是有再多小姐少爷们倾慕于他,他也无动于衷,王爷早年杀敌上阵保家卫国,现在又摄政,事务繁忙,可没有那样多的精力去胡混,有王妃一人就足够了。 简临青有些疑惑,但我听闻丰国是可以三妻四妾的。 王妃误会了!那是其他人家,何姑姑生怕他误会,赶紧解释,晏家从来都是一夫一妻,王妃不必担忧。 哪里是担忧,分明是遗憾,要是晏沉有个三妻四妾,他就更容易被晏沉厌弃了。 说到这个,简临青想到一件事,王爷今年也二十三了吧,那么多倾慕他的人,他都不动心,王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何姑姑心神斗转,无论王爷以前喜欢什么样的人,现在喜欢的人必须得是王妃,自然是王妃你这样的人。 简临青撇撇嘴,换了个问法,那他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呢? 被那双好看极了的碧色眼眸认真凝视着,何姑姑怜爱得不得了,强压住想捏王妃脸的大不敬想法,回想了一下,知无不言,这么些年,让王爷明确不喜的追求者里面,有嚣张跋扈的,奢靡无度的,骄纵任性,仗势欺人的,大概就这样了。 她说完,就看到王妃脸上露出个动人心魄的笑容,喃喃道:太好了。 太好了,这不就是他吗! 简临青此行收获颇丰,美滋滋地回去了,王府上下也非常美滋滋,有意无意地把消息透露出去。 你们知道吗!我们王爷娶了可好看一王妃!神仙下凡那种好看! 阅美无数的王府人都夸赞他们王妃的美貌,京中本就对这桩婚事极为关注,眼下更是抓耳挠腮,急急地想知道这位新王妃到底好看成什么样。 等到黄昏的时候,京中又沸了一层 京中最大的饰物阁点绛阁十三层全被摄政王妃买下来了,那些首饰价值连城,京中达官贵人这样盛行,也没有人这样大手笔,这还只是开头。 紧接着,个个有名的成衣铺子,最新式样的衣裳流水一样送到王府;珍品阁主人差点被金钱诱惑将镇店之宝都送了出去,幡然悔悟骑马追回,还倒贴了价值不菲的玉雕;仙人楼的点心师傅已经被金钱诱惑了,开心得脚下都是飘的,乐不可支地进了王府。 直到夜色降临,这出热闹极了的盛景才算是落下帷幕,有人数了数这些花费,已经奢靡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晏沉在宫中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等他乘着夜色回去的时候,何姑姑早早地在那儿守株待兔了,见人一来就赶紧上前,王爷是不是也听说王妃今天买东西的事情了? 我听说了,怎么了姑姑 何姑姑忧心忡忡,我知道你不喜欢奢靡之人,但是千万压着脾气,不要凶公主。 晏沉失笑,这么快就护着公主了? 何姑姑揣着手,晏沉见状把手炉递给她,何姑姑心里熨帖,公主也给了我手炉,她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见我冷给我手炉,走路时并排与我走在一起,我脚滑险些跌了被她及时扶住,她看上去虽然脾气不好,但确实是个好孩子,你别给她脸色看。 晏沉还没答话,何姑姑又接着说:她在西决国是最受宠爱的公主,锦衣玉食的长大,奇珍异宝都是见惯了的寻常之物,花钱自然也如流水一般,你也体谅体谅她小小年纪就远赴异国成亲。 晏沉笑意越来越盛,您放心,我本来就不打算苛责她,可见您有多喜欢她,我还没说什么呢,您就来护着了,以后这府里就没有我说话的余地了,夜里风大,快去休息吧。 晏沉送走何姑姑,满含兴味地进了寝室。 屋子里暖意融融,他要找的人背对着他躺在美人榻上,长长的墨发扎着松松的辫子蜿蜒在云被上,云被也勾勒出他的身体线条,山峦一样起伏。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懒散眉眼扬起,碧眸粲然,慢悠悠打了个招呼,王爷回来了。 简临青打完招呼,放好书盘坐在美人榻上,他就等着晏沉对他甩脸子呢。 然而晏沉只问他:王妃用过膳了吗?若是没有,便同我一起吃个晚膳。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简临青试探他,王爷没听说我今天做了什么吗? 晏沉看着满脸都写着快来骂我的人,轻笑一声,坐到了他身边,我知道,王妃花了很多钱。 作者有话要说:  简临青:快讨厌我! 第3章 简临青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很多钱吗?我这只是寻常花费,你要是嫌我花得多 我并没有嫌弃公主的意思,晏沉轻笑一声,我们晏家祖上积攒了不少财富,后人也算争气,财富便越来越多,这些钱本该就是要花在人身上的,能让公主喜欢,就是它的价值,公主只管花就是了,你一世的荣华富贵,行之担保得起。 简临青失语。 他不需要晏沉担保一世荣华!他只是想要被骂而已啊!这是为什么!是他花的钱还不够多吗!简临青决定明天就去买条商铺! 晏沉看着他一脸恍惚,忍住了没笑出来,握了握他的手,笑意淡了,手怎么这样凉? 简临青回了神,抽回手从榻上下来,天生就体寒,去用膳吧,我也没吃。 这是两个人首次同桌吃饭,历时两刻钟,简临青吃了两碟点心,半只烤鸡,一大盆水煮鱼捞得见底,小酥肉足吃了三小盘,米饭吃了一大碗,晏沉看着他纤细依旧的腰身,实在想不通这么多东西吃到哪里去了。 他没去评价姑娘家的食量,交待了自己要去书房处理事务就离开了。 简临青懒懒地摊平在美人榻上,想着睡前要吃什么小点心,木槿在一旁整理他的零嘴台,终究是没忍住,问:殿下,您到底有何打算? 简临青伸出手,懒洋洋地说:给我来片肉脯,你也吃点。 木槿递给他,又无奈又担忧,殿下 简临青叼着肉脯含糊不清,别担心,我自然有我的考量。 我们不是计划接近摄政王吗?您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们必须尽快拿到解药。 简临青粲然一笑,本来还想给你们个惊喜,倒让你们担心坏了,不用担心解药的事情。 他神神秘秘地指了指零食台,打开第三层,找找那里面有什么。 木槿便去找,她到底不是个普通婢女,很快发现了蹊跷,抽开隔板,拿出一封沾染了甜香的信。 打开看看吧~ 简临青看着她打开信,一贯平淡的脸上有了激动的笑意,是达穆少爷!他真的能拿到解药吗! 当然可以,他是父王最宠爱的臣子,我是出发那天收到他的信的,不方便告诉你们,现在一切顺利,我们也不用想方设法给摄政王下毒了,隐藏好我的真实身份,等他厌烦我不管我了,我们就可以死遁了。 木槿开心之余还是有些担心,就是达穆少爷要花多少时间 无妨,我等得起,简临青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叫羊溪进来吧,外面冷。 木槿收好信,去叫守在门外防人偷听的羊溪,简临青见她没怀疑,悄悄松了口气。 也不枉他学写达穆的笔迹学了那么久,这家伙字写得可太丑了,简临青也希望达穆笃信他的另外一个谎言,不要去王宫冒险。 即使是最受宠爱的孩子,去王宫为他找解药无异于在老虎头上拔毛,简临青没有自私到牺牲别人的生命来换他自己苟活的地步。 无论是对达穆,还是晏沉。 夜深了,简临青躺在床上,被窝里放了两个汤婆子,让他暖乎乎的,他睁着眼睛想着江南烟雨,即使晏沉到现在都没过来,他也不敢睡过去。 书房灯火通明。 长光小嘴叭叭地把今天何姑姑跟简临青的谈话汇报完了,晏沉回味着何姑姑说的他讨厌的类型,颇有兴趣地写了下来。 长光也很有兴趣,看起来王妃对您避之不及。 晏沉想想也是,无论是同房的戒备,还是身体的拒绝,刻意的投他所厌,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离我远点。 完全不像是打算算计他的样子。 然而他知道,除非是西决王坏了脑子,才会白白送一个大美人给他,那样心机深沉的一个人,送的都是有毒的礼物。 查不到更多关于王妃的消息吗? 弟兄们还在探查,王妃不同于其他公主王子,她被养在宫里长大的,她的母妃格外小心看护她,十五岁之前,连自己的宫殿都没出过。不过脾气暴躁嚣张跋扈确有其事,别说奴仆,不少王子公主都被她欺负过。 是吗?晏沉想起她对何姑姑的关心,仔细查一查,王妃为什么欺负他们,小心为上,我不在意时限,确保消息为真。 另外,晏沉看向长光,自明日起,你跟在王妃身边。 长光搓了搓手指,相当义正言辞,殿下,你知道我的规矩,一个人做两份差 月钱加倍。 长光眉开眼笑,又想起一遭事,那要是我发现王妃真要对您不利的话,要怎么处置呢? 晏沉摩挲着双鱼同游玉镇纸,语气依旧温和,王府养得起一个奢靡无度嚣张跋扈的公主,同样也能让她消失得不惊波澜。 懂了,这就是确定有问题可以直接杀了,不用拿来钓大鱼,长光想着双倍月钱喜笑颜开地走了,晏沉则有些惋惜。 哪怕他如今已经二十三岁,京中还有他不举的传闻,盯着摄政王妃位置的人仍旧不少,这位置象征着无比庞大的权利,京中不少世家都想掺一脚,晏沉不想耗费心力防着他们算计争斗,在西决国提出和亲时,哪怕知道其中极有可能有诈,晏沉也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简临青,身份足够尊贵,关系足够简单,脾性也足够合适 ,嚣张跋扈的性格意味着被人欺负的时候会欺负回去,不需要麻烦他去照应,还可以挡住那些依旧觊觎着王妃之位的人。 简临青是最合适的王妃人选,晏沉不介意纵容她一辈子,只要她没有异心,不要给他添乱。 分卷(3) 晏沉是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回卧房的,床幔打开的时候,不出意外看到了一团裹得紧紧的被子,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墙边滚了滚。 被这个举动意外取悦到,晏沉无声笑了笑,心情愉悦地在早朝之前休憩一会儿。 简临青连着两天没休息好,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恨恨磨了磨牙,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脑内描绘的烟雨江南都没抵消他半分暴躁,等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简临青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去而复返的动静,这才一下钻出被窝,把晏沉的被子想成他本人,用枕头恨恨地砸了十几下,这才勉强舒服了点,倒头睡下了。 梦里都在犹不解气地踹人。 饿醒吃过饭之后,简临青还是迷迷糊糊地,差使着人把美人榻搬到院子里,春日暖阳照耀着,骨头都是酥酥软软的,简临青闭上眼,在着宛如轻抚的阳光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睡醒之后身心舒畅。 何姑姑便是这时候来的,她看着简临青眉目含春的样子,想想王妃这两天都这样困顿,可见夜里没少折腾。 毕竟王爷二十三岁才有了妻子,一时克制不住也是正常的。 简临青看她笑得温柔又怜惜,不知怎么打了个抖,看向何姑姑身边清秀的圆脸少年,这是谁? 何姑姑赶忙介绍:这是长光,原本是跟着王爷的,不过这几日长明回来了,王爷便吩咐长光来伺候您,他住在外院,王妃之后的出行一应由他安排。 长光笑起来有酒窝,格外可亲,像是邻家弟弟:是嘞,有事尽管吩咐长光,跑腿儿采购我都行,驾车我也是一把好手。 倒是不谦虚。 简临青扬了扬头,既如此,你便去告知小厨房的王师傅,让他做碟雪团送来。 好嘞,长光轻快应着离开了。 简临青想起买铺子的事情,又问何姑姑,姑姑,我要买条商铺。 何姑姑一脸为难,要在京城买吗? 难道晏沉不好插手京城的买卖吗?这不就是讨人嫌的好机会?简临青想着,坚定点头,就要在京城买。 这可麻烦了,简临青唇角挑起,然而何姑姑的后半句话打消了他刚起的笑意,京城有名的铺子基本都被我们盘下了,王妃要得急吗?要是急我就立马吩咐管事的去看看。 简临青臭着一张脸,不用了。 可恶!竟然这么有钱! 何姑姑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不买了? 不买了,简临青站起身,姑姑今日就是给我带个人过来的吗? 是,您这两天住的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唯一一个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跟晏沉同床共枕,睡不了一个好觉,一切都很好,姑姑要回去了吗? 见何姑姑点头,简临青跟她并肩走出去,那我和姑姑走一段吧,刚好出去散散步。 何姑姑自然无有不应,羊溪陪着简临青出去,手里还拿着一小匣零嘴,简临青吃了颗糖,又抓了几颗给何姑姑,羊溪嘴里也含了一块,一路上遇到不少侍从,羊溪都给他们分了糖。 空气中洋溢着快活的气息,侍从们吃着好吃的糖,更加喜欢王妃了,我们王妃,不但貌美如神,出手阔绰,人还随和! 就很棒! 这边厢,三人路过花园,羊溪眼神一瞥,震惊得嘴里糖块都咬碎了,公主!有女孩儿! 简临青看过去,一个穿黄裙的姑娘从树下走过,三步一扭,五步一晃,走路姿势相当奔放,简临青强压住心里的喜意,做出一副善妒的模样,冷声问:那是谁? 何姑姑脸色很是复杂,那是云姑娘,云岚岚,是王爷在战场上带回来的,她会医术,便留在王府当了府医。 这不就是话本常见的剧情吗王妃,王爷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昏迷的姑娘 一听就很不可言说。 何姑姑知道简临青在想什么,脸色更加奇怪,王妃放心,云姑娘跟我们王爷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她这个人,何姑姑斟酌着用词,很不一般,王妃您见了就知道了云姑娘! 黄裙女孩闻声回过头,一看见简临青,眼睛都要放光了,声音都打着欢快的飘,哇!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简临青:你们王府的人都怎么回事? 第4章 简临青浑身一震,这位云姑娘迈着无比荡漾的步伐乐颠颠地走过来,走进才看清楚她两颊酡红,眼眸雾蒙蒙,笑得傻兮兮的。 你喝醉了吗?简临青问她。 没没有,云岚岚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嘿嘿我是在试新药呢,叫快活丸~,心情好的时候吃它,会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啊好多美人,但没一个有你好看,你是大美人! 简临青很懂礼貌,谢谢,他对着药很感兴趣,那要是心情不好呢? 心情不好可没人敢吃它,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很容易疯掉的嘿嘿嘿,这个用来刑讯逼供,效果顶好我怎么这么棒呢 她迷迷瞪瞪地说完,两眼一翻,直接倒下了,羊溪手疾眼快地接住她,何姑姑一脸不忍直视,云姑娘痴迷医术,特别喜欢研制这类药物。 路过的侍从把云岚岚送回去了,简临青心很累,他这两天虽然说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是外出的时候,也有暗中观察,遇到的那么多侍从,就没一个可以让他仗势欺人的,个个都对他和善极了,感觉对他比对晏沉还热情。 做事也没办法挑剔,现在连王府唯一一个看起来可以找点麻烦的云姑娘,也是这样一个奇女子,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只能逮着晏沉一个人作了,要不今晚把他踹下床算了。 简临青忽然灵光一闪,王爷还没回来吗? 何姑姑不明所以,没呢,今天会比往日更忙些,您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事。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那得要赶在宵禁之前。 简临青乐了,他跟何姑姑告了个别,意气风发地回去了,他叽叽咕咕跟羊溪和木槿交待了,两个侍女都保证今晚一定守好门。 简临青沉浸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的喜悦之中,美滋滋了吃了顿晚饭,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钻进暖乎乎的被窝,抱着汤婆子一脸安宁地睡着了。 晏沉入夜才回来,这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府里的大部分人都在睡梦中,不过这些人里一定不包括他的新娘,那家伙肯定在等他回来。 虽然说是因为戒备他而不敢睡,但是在处理了一天繁杂的奏折,跟几个狐狸样的老家伙耗费心神交锋,冒着夜色和严寒回家,这样的情况下,知道一个人因为他睡不着,还是会升起恶趣味的安慰。 在明知道对方因为自己睡不着的情况还要故意去欺负人,也是因为这种恶趣味,想看看对方能坚持到时候。 晏沉想着心情就轻快起来,直到他被守在门口的侍女拦下。 这是王妃带来的侍女,他记得是叫羊溪和木槿。 木槿沉默地守在门口,羊溪利落地行了个礼,脆生生地打招呼,王爷,您今晚不能进去。 晏沉指节扣了扣眉心,缓解了一些疲意,为什么? 这动作很让人心软,一整天案牍劳形,晚上回家睡觉还要被夫人拦在门外,一听就很惨。 羊溪半分不动摇,毕竟她家殿下已经连续两天没睡好觉了,您与殿下成亲第一天就去上朝了,第二天依旧如此,第三天还是这样,在西决国,新婚夫妇无论是和身份,夫君都会至少空出七日时间来陪伴妻子。殿下很伤心,不想看见王爷。 羊溪说完回想着自家殿下的话,说完不必担心,晏沉那样的性格不会当面对你们发脾气,估计还会检讨一下自己。 果然,眼前的摄政王殿下只是垂下眼眸,是我疏忽了,既如此,今夜我就不叨扰公主了。 羊溪笑眼弯弯,那我带王爷去西厢房,殿下让人收拾出来的。 连住的地方都给他收拾好了么?晏沉暗笑,倒是体贴得让人意外,毕竟他也不是很想睡书房。 简临青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只后悔为什么不在大婚第二天就用上这招,白白捱了一整晚,他打开门,头一回见到半上午的阳光,心情更好了,他在梳妆台上坐下,用一根墨绿色发带把微微发卷的长发松松绑了起来,在盥洗室洗漱了一番。 他暂时不想穿昨天准备好的衣裳,在层层叠叠的衣物上挑选着,挑了件鸦青的嵌绒宽袍随意裹在身上,想着早膳要吃些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简临青以为是羊溪或者木槿,没回头,只说:我想吃鸡丝面,再让厨房准备几样爽口小菜,然后问问王师傅,我要吃的奶糖他做好了没,你们要吃的东西也一并告知厨房。 他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回过头,怎么了? 两者俱是一愣,简临青看了看天色,实在想不到为什么晏沉会在这里,你没去上朝? 晏沉则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巡视一圈,眼前的人分明穿着随意,然而容光比盛装时还要锋利,这是不加修饰的容貌,让人的目光难以自持地集中在他的脸上,冲击力很大,晏沉垂下眼眸,今日是休沐。 简临青虚虚拢着衣裳,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晏沉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我这些天忽视公主了,没尽到一个作为丈夫的责任,今日我便好好陪着公主,若是公主不满意,我便陪到公主满意为止。 简临青觉得晏沉真的恐怖如斯! 按常理来说,公务那样繁重,妻子还给他脸色看不应该很生气妻子不体贴吗?简临青真的想求他不要在他自己身上找毛病了! 他失语地走出卧室,发现桌上已经摆好早膳了,简临青果断视而不见,吩咐羊溪去准备早膳,这倒不是他故意的,他有个怪癖,吃食一定要自己指定,吃不到想吃的心情会非常暴躁。 吃完饭之后,简临青想出去逛逛,晏沉自然陪着他。 镇北王府的马车一出行,就引起了方方面面的关注,简临青只轻轻掀起一点儿帘子,趴在窗台上小心地往外看。 他们在最繁荣的街道上行驶而过,高大的树木生着新芽,树上睡着晒春阳的懒猫;书斋的主人抱着书出来晒,他放在书斋门口的小几上,热茶的雾气袅袅;有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走过,小孩在冰糖葫芦面前走不动道。 一幕又一幕明亮的画面映在简临青眼底,他看得眉眼柔软,也许西决国的王都也是这样热闹的。 不过这些幽微的潮湿的感伤很快就被溢入鼻腔的各种食物香气消弭了,简临青眼睛放光地看着一个个映入眼帘的铺子。 王氏卤记,长安第一面,二麻牛杂,千方糖 若不是今日晏沉在,简临青很想一家一家吃过去,然而不能,再诱人的食物也不能耽误他的正事,他今天出来是来花钱的,马车经过了悦容阁,简临青看了一眼,进去的都是些小姐夫人,出来的女孩拿着好看的首饰爱不释手地把玩。 停。 马车应声停下,简临青干劲满满地准备下车花钱,晏沉要跟着他一起下去被阻止了,王爷不要跟我一起了,你这样惹人注目,会影响我挑首饰的乐趣。 晏沉也不勉强,那我在马车里等你么? 简临青想了想,理所应当指使他,那你去王记买些卤味,他顿了顿,又骄矜地补充一句,我要王爷亲自去。 晏沉的目光在他翘起的唇角处顿了顿,很是纵容,好,公主在此处等我,不要随意走动。 简临青敷衍地点点头,带着两个侍女进了悦容阁,简临青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惊艳打量,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慢悠悠逛了起来,这里女客很多,男客也有一些,盖因也有男子所用饰物,还有些男子挑着女子饰物,应该是送给心仪之人或家中亲人。 简临青草草扫了眼,漫声道:把这儿最贵的首饰都拿出来我挑挑。 掌事的是个人精,看到简临青的样子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也并不点破,很快差着人把贵重首饰一应打开,由着他挑选。 这些首饰个个做工都是顶好的,对得起它的价钱,简临青一样样扫过,挑了大部分出来,这些都要了。 这可是笔大生意!掌事的喜不自胜,亲手上手包着首饰,您在看看这些首饰有什么不满意之处,他指了指桌上陈列的长短皆有的漆色刀片,我可以用这些削玉刀立刻给您改。 简临青没什么不满意的,他百无聊赖地等着,对四下的目光视而不见,少顷,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带着侍女过来,声音虽压得低,但简临青离得近,还是听到了,镇北王已经成亲了,你觉得京中还有什么人可以同他相提并论吗? 她身边的侍女劝哄,京中青年才俊多如牛毛,明天的宴席也有为小姐相看的意思。 镇北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容貌胜于他,我想同最好看的人成婚她说着看到了简临青的首饰,这个孔雀翊的步摇也给我拿一支。 掌事听着谈话,冷汗都下来了,两边都是有身份的,要是真闹起来,肯定殃及池鱼,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这是最后一支了,新的一批还要等个两三天。 但女孩显然很想要,于是她看向简临青,这位姐姐,你她看清楚了简临青的样子,声音都恍惚了,你好好看啊。 她说着转过头去问同样惊艳的侍女,我们丰国女孩真的不能跟女孩成亲吗? 简临青失笑,果真是喜欢极了长得好看的人 。 简临青把步摇给她,这个给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首饰,我一并给你。 楚则晗哪里还顾得上首饰,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好看极了的姐姐,连忙跟姐姐搭话,姐姐不是丰国人吧,是哪里人呀?今年多大,可曾婚配 分卷(4) 余光里有一个青衫男人走过来,楚则晗没有在意,直到那男人走到她的身后,楚则晗浑身一震她的后臀处被一只手快而狠地揉了一下,一瞬间血气上涌,大脑一片空白。 简临青敏锐地看去,面色骤冷,他极快地伸手拽住那男人的长发,狠狠地往下一拉! 作者有话要说:  写给审核:这张末尾是女孩子被坏蛋吃豆腐了!不是搞色情!别锁我! 网站已经卡得我无欲无求,完全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点击多少收藏,生无可恋jpg 第5章 那男人身形瘦弱,又毫无防备,哀嚎着倒在地上,没等反应过来,左手便骤然一痛,啊!我的手 简临青冷着脸,脚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狠碾了一通,羊溪和木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简临青心意,一左一右把挣扎不休的男人制住了,简临青看向惨白一张脸通红着眼眶的女孩,还好吗? 楚则晗的意识慢慢回笼,说不出的委屈厌恶和恶心杂糅在一起,叫她想要呕吐出来,她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刚一出口,就是止不住的压抑着的抽噎。 身边的侍女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神如刀地剐过去,好大的狗胆!竟敢冒犯贵人! 男人痛哼着,被这句话说得面色涨红,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碰到她了!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便是碰也碰不得了么! 悦容阁的平民客人也有很多,闻言虽然没人出声,但目光已经有些敌视了,侍女气急,你! 你说我冒犯贵人,那让你的这位贵人说说,我怎么冒犯她了?冒犯她哪儿了? 看着女孩涨红的脸,男人心里得意暗笑,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事情,当然有万全准备,这些个世家小姐,个个金尊玉贵的,也对名节看得重要,肯定不愿意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一切如他所料,他志得意满地笑了,我不敢得罪你们这些贵人,只求贵人们放我一条唔咳咳 一个冰凉尖利的进了他的嘴里,卡住了他的喉咙,尖利的棱角带来让人惊惶的刺痛,男人一张脸憋得绛紫,才把这东西掏出来,是一枚花瓣形状的珠翠,边角极为尖利,一路划破了他的上颚和喉口。 他终于害怕了,望进一双冰凉的绿眸,这样的眼睛配上那张脸,简直像是非人之物,你 简临青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上的珠翠,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再给你嘴里添点装饰。 男人登时紧紧抿着嘴,简临青懒得同这种人理论,羊溪,去报官,就说这人对镇北王妃出言不逊,颇为冒犯,还企图抢夺我的东西,被侍女抓获,人证物证俱在。 羊溪利落点头出去了,木槿则要了一根麻绳把男人绑了起来,一群人寂静无声看着这一幕,有人终归是看不过去,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简临青不看他,你是想同他作伴吗? 那人头一缩,也不敢吭声了。 简临青嗤笑一声,楚则晗一直再看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惊慌,然而仍是有些担忧,姐姐,你这样做 担心我的名声? 楚则晗抿唇。 名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简临青看着地上满眼惊惧的男人,尤其是遇到这样的腌臜玩意,就因为女子在意名声,就抓住这个短处为所欲为,你们便是要名声,也绝不是要贞洁的名声。 见楚则晗若有所思,简临青轻声问她,还害怕吗? 楚则晗摇了摇头,简临青便拉着她的衣袖,想不想出口气? 楚则晗被他带着走到了男人面前,想对他怎么样就怎么样。 楚则晗对上男人仇恨屈辱的目光,先是下意识瑟缩一阵,而后更大的愤怒裹挟住了她,凭什么?分明受害者是她?加害者怎么有脸现出这种恶心嘴脸? 她用足了力气,一下一下地踹着男人,足足踹了七八下,把他踹得呜咽求饶,简临青按住她的肩膀,你看,没什么可怕的,这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孬种。 楚则晗不知为什么又有点想哭,她看出简临青不喜人亲近,只紧紧拽住他的袖子,满含依赖。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却也不小,半晌,有低弱的女声响起,王妃,我曾经也被他冒犯过,报了官,但他有关系,一天就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她一说出口,很快有越来越多的女孩站了出来,甚至还有成婚的妇人,这么一间几十人的屋子,足足有八|九个被他冒犯过的人,简临青越听越怒,脚底用力一碾,有清晰的骨裂声响起,好极了!不但是个惯犯,还是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惯犯! 晏沉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京兆尹跟在他的身后,毕恭毕敬。 在行礼声中,晏沉先从管事的手上接过一杯茶递给简临青,怎么气成这样? 简临青气得又踹了一脚,抓到个作奸犯科的小人! 管事的在简临青喝茶的空隙里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越说京兆尹脸色就越愤慨,连忙表态,下官一定将此事查清楚,严惩不贷! 简临青问他,像这样的下作之人,按当朝律法,会怎么处置? 京兆尹正色回答:律法中未曾提到这种情况,但此人劣迹斑斑,下官可以做主将其判定,打入大牢,刑期五年。 简临青摇头,不够,他既喜欢摸人,就要断其双手,他轻辱之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我方才还听到有姑娘一时想不开自尽了,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大人要一一查清楚,再处以阉刑,等他身上累累罪行都已经调查清楚,于东门菜场口陈述其罪行,斩首示众。 下官以为这罚得重了些,这人好色却没有淫辱,自绝而亡的姑娘也是自己一时想不开 你可有妻子女儿?简临青压着脾气打断他的话。 有。 将你的妻子女儿带来,我让此人摸摸她们,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在寻一脏污乞丐,也只是摸摸你,什么也不做,你们若是接受良好,就让这人遂你的处置。 候在一旁的长光立刻领命,长光这就带人去接大人的家眷! 京兆尹气得面色胀红:王妃此举不妥! 简临青嗤笑一声,还没到你身上呢,就觉得不妥了? 京兆尹说不过他,目光看向晏沉,王爷 晏沉的目光全在简临青身上,满是认同,按王妃说得做,王妃所提惩罚,我会请示圣上,写进律法里。 下官听命。 此事解决了,人群渐渐散去,不知是哪个女子高声说了一句多谢王妃,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她感谢简临青。 简临青翘起唇角,有点开心。 晏沉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看他竭力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实则眼眸都晶亮得不行,有点被可爱到。 他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看向楚则晗,温和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安仪公主。 楚则晗这才回过神来,姐姐就是西决国九公主? 简临青点了点头,楚则晗看看晏沉又看看简临青,毫不掩饰爱美的本性,你们看起来好像天生一对。 都是最好看的人。 晏沉轻笑一声不说话,简临青则看着他手上的油纸包,这是我的卤味吗? 晏沉把卤味递给他,我每种都买了些,公主先尝尝,喜欢我们回去路上再买一些。 简临青也不讲究,净了净手之后直接伸手进油纸包里拿着吃,他兀自啃着鸭脖,卤味特有的香辣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和味觉,简临青看了他们一眼,慷慨递出纸包,来点儿? 楚则晗咽了咽口水,拎出两个鸭架,分了一条给侍女,羊溪木槿跟长光拿了鸭翅,晏沉看着他们啃得欢实,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格格不入,于是拿了个鸭脖啃。 入口是微甜,而后就是辣,再一会儿,晏沉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被辣得没了知觉。 他强撑着吃完了一个鸭脖,克制不住地小声吸着气。 简临青看得发笑,把腰间的荷包递给他,不会吃辣就不要逞强,自己摸颗糖吃吧。 这还是第一次简临青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大抵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给的好脸色,晏沉打开他的荷包,里面有一个漆玉的小圆匣,一旋开,滚圆饱满的各色糖果引入眼帘,晏沉随手捻了一颗吃了,过了一会儿被辣伤的味觉才反应过来。 是奶味的,温和清甜。 楚则晗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他们感情可真好,以后也要找个这样体贴的好郎君,她倏然想起一件事,明日是我的生辰!姐姐会来参加吗? 在宫里? 是的,母妃说会在御花园办晚宴,除了宫里的哥哥姐姐们,世家小姐少爷们也会来,肯定热热闹闹的!姐姐来嘛! 这么多人吗?倒也不错,他性情暴躁,为人又难相处,越多人知道越好,这些个人都嘴碎,少不了要在晏沉面前评论他,久而久之,晏沉就算不厌恶他也要烦他了。 简临青想到这里,双眼一弯,我去。 楚则晗笑得眉眼灿烂,那我等姐姐来! 楚则晗放心了,啃完鸭架子开开心心地跟他们告了别。 晏沉问简临青,还想去哪里逛逛吗? 简临青摇摇头,他不讲究地嘬了嘬手指,艳红舌尖在指腹上一闪而逝,衬着他被辣得水汽朦胧的碧眸,一时间很有艳丽的风情。 晏沉极快地掠过视线,听着他说:回去吧,再多买点卤味。 回程马车上,简临青有点没精神,嘴里含着糖块神色恹恹地靠在车厢,他没有掩饰的意思,晏沉便问他:公主怎么了? 简临青哼唧,跟你睡睡成这样的。 晏沉被他这定性不清的话呛得咳了声,这话怎么说? 简临青说到这个就来气,自从王爷跟我同床后,我就没睡着过,等你走了才能勉强睡睡,醒来就是半下午,一天就这样白白过去了,什么事都做不成,还影响身体。 但我这两天都没有在公主处歇息。 简临青白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后遗症状。他说着抱着双臂,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我们不能睡在一处了。 他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蛮不讲理把晏沉拦在门外,然而男人点了点头,答应得相当利落,公主说的是,从今日起,到七月底,我都不会去打扰公主,让公主适应一番,八月初我们再同房。 简临青见他答应得这样干脆,一时之间还有些怀疑,你这次怎么不抬出你那套夫夫妻要同房的说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为什么一天没有三十六个小时,可以花二十多个小时用来睡觉! 第6章 晏沉垂下眼眸,公主的身体重要,是我的错,没想到会让公主这样困扰,伤了身体。 他这幅神态的时候,格外落寞,简临青都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想着他的纵容,语气软了下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错呢?这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 他想着这三个月里让晏沉厌弃他,给他个小院子不闻不问,也省得出现眼下这种良心不安的情况。 到了王府,晏沉先去处理事务,还顺走了一包卤味,简临青大方地把糖都送给他,在羊溪和木槿的陪同下进了卧室。 甫一进卧室,木槿就赶紧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两颗雪白的药丸给简临青含着,羊溪看着他苍白的嘴唇,急得在原地打转,殿下好点了吗? 简临青点点头,这一路上,他的力气一点点流失,眼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简临青总觉得这种时候他像个棉花人,他按着胸口,因为心悸而紊乱的心跳一声一声地,像是要破体而出,他蜷缩在美人榻上,木槿沉默着把被子给他盖上。 殿下身体本来就不好,知道身体不对劲了就该吃一颗药的。 羊溪也跟在后面咋咋呼呼,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容易发火,一通脾气发下来更容易损耗身体,还总不吃药。 简临青忍着恶心让着药丸在嘴里化了,这味道苦而腥,闻起来像是雨后被蚯蚓爬过的泥土,一颗能抵掉一整天吃到的美味佳肴,如非必要,简临青真的不想吃。 但他确实理亏,一口气喝完木槿及时递上来的糖水,知错了,下次一定,好好吃药。 木槿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皱着眉,又说:殿下需要好眠,不能再和镇北王同床了。 简临青微闭着眼,这个你放心,我跟晏沉谈过了,八月之前,他都不会过来了。 羊溪好奇问他,殿下怎么跟王爷说的呀? 就是实话实说了。 羊溪嘀咕一声,那王爷人还挺好的。 简临青哼笑一声,不置可否,他闭上眼,眉眼间满是困倦,木槿把汤婆子塞进被子里,同羊溪悄悄退了出去。 一觉睡到暮色四合。 简临青抱着被子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身体暖洋洋的,消失的力气充盈着身体,因为药丸的原因,也没有感到饥饿,房间里暖洋洋的,他摊在榻上,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了翻才发现是晏沉的,是本兵书。 简临青翻了几页,看得满头雾水,无趣地把书放回去了,点了菜等着吃晚膳。 何姑姑就是这当口来的,今日来是问问王妃什么时候有闲暇,我将王府名下的各类经营账本交予您,再让那些个管事的来认认主子。 简临青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 何姑姑解释,先前王府只有王爷一个主人,府上管理资产,操持中馈这种事务便由我来代替打理,如今您来了,自然是交还给您了。 不能不交吗?简临青不是很想算账,也不想同王府的联系过于紧密,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散漫惯了,不想管事,何姑姑把这王府管得很好,若是您觉得繁忙,可以多挑几个人帮忙。 分卷(5) 无事无事,何姑姑笑起来,还真被王爷说中了,既如此,便由我继续操持,但是账本还管事的王妃还是要过目一下。 简临青想着晏沉倒是了解他,应下了,过几日吧。 何姑姑看着窗外,逢春时节,万物复苏,很快就到四月了,每年的四月到七月,王爷都会待在听溪园,除了长光的哥哥长明,不许任何人进去伺候,今年不知会怎么样。 今年也不例外,简临青心情有些复杂,他与我说了姑姑知道是为什么吗? 何姑姑摇了摇头,恐怕只有长明知道。 简临青也没多在意这个缘由,他只琢磨着三个月后要怎么讨人嫌,东想西想想到了晚上还是觉得自己想出的这些招儿对上晏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睡梦里都满怀苦恼。 翌日中午简临青才从床上下来,懒懒散散地吃了饭之后挑衣服,大婚第四日可以不穿红了,他挑了件重紫色广袖绣云纹长裙,裙子足有七层,颜色由浅及深,行走间像是烟笼云雾。 换衣服之前他先去浴池里泡了个澡,由着羊溪木槿给他梳妆,最后披上烟色的狐裘,木槿还带了一个食盒,底下用炭火煨着,她知道有些宴席上的菜都是凉的,怕饿到了简临青。 准备好一切,长光驾驶着马车,带着他们进了宫。 等马车到了宣德门,门口已经有不少马车停在那里了,人高马大的宫侍们抬着轿撵在一旁负责把宾客们接进宫里。 简临青刚要下马车,一个热情极了的声音就在马车外响起,奴才拜见镇北王妃! 即使不知道外界的情况,简临青也敢肯定,此时此刻,一定有不少目光投注而来。 他不喜欢被人审视,索性把兜帽戴上再出去了。 马车外,一个长得喜庆圆滚的太监闻声回头,他弯着腰,简临青又站在马车上,这一高一低让太监把简临青的容貌看得清晰明了,笑意更浓,安仪公主特命奴才接王妃去宸阳宫。 他说着一挥手,一辆轿撵就凑近了,连下马车都省了,直接抬脚过去就行。 兜帽把有意无意的窥视挡了个严严实实,坐上去的轿撵也有帷幔遮掩,晏沉上了轿撵,这才问:公公怎么称呼? 王妃客气,叫奴才吉祥便是。 吉祥公公跟在轿撵身侧,他知道这位主儿不可怠慢,一路上说了不少宫中趣事,简临青听着他说起宸阳宫猫懒成性,起了兴致,宸阳宫很多猫吗? 宸妃娘娘很喜欢猫,养了二十几只,在宫殿后的竹林里特意建了一座猫屋,有专门的宫人照料。 吉祥公公说完,算了算时间,这时候去宴会时间还早了些,王妃第一次出席宴会,观之又不是什么谨慎的性子 ,她一个异族公主嫁给了人人倾慕的摄政王,难免会被人故意为难。 想及此,吉祥公公问他:眼下离开宴还有些时候,王妃可想去看看猫? 简临青也很喜欢猫,哪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就先往竹林去了。 竹林小径的尽头,就是极其庞大显眼的猫屋,除此之外,小径两边有好几只猫,大概是平日里被宫人照料,它们看起来镇定自若,并不怕人。 简临青这边看看那边看看,高兴得都不知道要先跟哪只打招呼,这只乌云踏雪可爱圆润;那只纯白波斯优雅高贵;小狸猫小小一团惹人怜爱。 他一个一个看过去,遇到脾气好亲人的,还可以上手摸摸捏捏,挠挠下巴按按摩,大概是看同伴被服侍得很舒服,不知不觉简临青身边就凑了一群猫,有些高贵冷艳地排着队,有些直接蹭他的手撒起娇来了。 吉祥公公看得可惊讶,这些猫平时脾气不知道多大,摸一摸都不让的。 羊溪在一边笑眯眯,我们殿下一直都招小动物喜欢。 简临青一个个揉捏过去,一只一直赖在他手上的玄猫却骤然离开了,简临青可喜欢它,下意识就追了过去,要看看它怎么了。 玄猫脚步很快,简临青大步大步走才跟上它,直到它停下,简临青才明白吸引她它的是什么。 是血腥味。 来自一个衣衫不整的宫女白皙纤弱脖颈的撕咬伤上的血腥味。 她的腰上横着一只男人的手,男人的头颅低俯在她胸前,不知他做了什么,宫女剧烈地颤抖一声,发出低哑的哀嚎。 随之被男人弃如敝履地扔在地上。 简临青得以跟他对上视线。 如蛇一般粘腻的视线淫|邪地滑遍他全身,半张脸都是猩红鲜血的男人舔了舔唇,美人儿,你是猫妖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啾! 晏沉猫猫下章登场! 第7章 赶来的吉祥公公叫苦不迭,连忙行礼,奴才拜见安王殿下!奴才失职,带着摄政王妃来看猫,惊扰了殿下! 哦?你是晏沉的女人。 简临青看着他就一阵反胃,知道他要来参加十三公主的生辰宴,何姑姑登门与他说了一个足足一个时辰,确认简临青不会记错人了才做罢。 是以,简临青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废太子,如今他应该还在禁闭期,不知为何出来了。 简临青对这个没兴趣,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抬脚便走,安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喜欢极了这样的美人,又因为对方是死敌的女人越加亢奋,你们成婚有些时日了,怎么样,晏沉在床上好用吗? 他竟敢这般无耻直白,羊溪和木槿两个姑娘家挺了又羞又恨,简临青示意她们先走,自己则顿住脚步,与你何干? 安王连笑都是粘腻的,本殿下这不是关心你吗?你这样的美人可不能缺了滋润,晏沉就是个空有其貌的,一年前我找了个艳动秦淮的名妓勾引于他,我全程都紧紧盯着他,他却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真是可惜。 简临青嗤笑一声,无时无刻都在发情,肆无忌惮展示着自己癖好的人自然不懂什么是洁身自好。 晏沉洁身自好我信,怎么,你是他的妻子,他也对你洁身自好么?那他可不要当什么摄政王,该去当慈云寺的和尚。 简临青倏然勾唇一笑,像安王殿下这么关心我夫君床笫之事的人我这些日子可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安王殿下也是其中一份子,殿下竟如此倾慕我夫君,我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必定为你传达这份心意。 现在想吐的人是安王了,他觉得唇边的血液都不太甜香了,不可置信地发问,我?喜欢晏沉?! 简临青双手抱臂,闻言摇了摇头,慨叹,像殿下这样的人我真的见太多了,嘴上说不喜欢,心里却很诚实,我都懂,丰国不允许男子成婚,你又是皇子,只能苦苦压抑自己的感情,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的,既然你不愿意被王爷知道,我愿意帮你保守这个青涩的小秘密。 羊溪小声插嘴,好像保守不了了。 简临青一愣,回头一看,就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晏沉对上了视线,跟在他身旁的,还有目瞪口呆的楚则晗以及听到了皇宫秘闻又惊奇又惶恐的宫人们。 楚则晗心情很是复杂,你真的 我喜欢女人!安王失态大吼,长袖一拂指向简临青,像她这样的女人! 晏沉握住简临青的手腕,温声说:我都懂。 安王气结! 又听他用一贯虚伪至极的语气接着说:但我如今已是有妇之夫,同我夫人感情甚笃,还请安王放下过往,早日走出这段错误的感情。 简临青也在一边配合,希望时间治愈你的伤痛。 安王牙齿都要咬碎了,我说了没有! 他留下这句,怒极转身,看起来连生辰宴都不想参加了。 简临青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由吩咐吉祥公公差人为宫女看下伤才跟着晏沉一起离开,你怎么找来了? 楚则晗在另外一边捏着他的袖子,闻言插嘴,是王爷看你还没出现,打算出去接你,我就跟着他一起来了,姐姐,你真的好厉害,把安烂人气成那样了。 简临青对这个称呼很是认同,他确实是个烂人,他怎么提前出来了? 这次是晏沉接的话,他并不避讳提到这些,是母家施压,安烂人,他一本正经地叫着这个称呼,他虽然不是个人,但能力上毋庸置疑,当初他色迷心窍,把主意打到了十五公主身上,把人活活虐待死了,皇上震怒,直接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外界也有废太子的传闻,简临青今日才知道真相,这个畜牲! 楚则晗也是第一次听说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宫中传十五暴毙的时候我是不信的,她虽然纤弱,身体确实不差的这真是个畜牲! 简临青越想越气,他做出这样下作恶毒的事情竟然只禁闭一年,如今还提前出来了! 晏沉不想告诉他这背后更为龌龊阴暗的谋算与污蔑,像是叙说一个承诺,他这一次只会跌得更惨,万劫不复。 他说完这句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倒是没想到公主嘴皮子这样利落,还担心你要上手打人了。 简临青算是狐假虎威,顶着摄政王妃的身份,皇子也不敢轻易开罪他,就没有刻意对晏沉摆冷脸,我也是看菜下碟的,他是皇子,只能阴阳怪气嘲讽他,但若是我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畜牲,我一定先给他一拳!他气冲冲说完这句话,又问晏沉,若是我真打了 ,你要怎么处理? 晏沉小声笑了,笑得低沉轻柔,打便打了,料理一个畜牲而已,我只担心你气消了嫌手脏。 楚则晗被肉麻得抖了抖,弱弱发声彰显存在感,劳烦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别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孤独少女。 晏沉看向越来越接近的宫门,我相信你很快就不孤独了。 正如他所言,楚则晗一进去就被半屋子的青年才俊撩花了眼,连话都回不过来了。 另外半屋子的女客,大部分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看向简临青。 即使以再挑剔的目光去看,也没有人可以否定简临青的美,美是有共通性的,即使她的皮肤并不白皙,却显出健康的美感,那张秾丽逼人的脸也因为这个肤色增添了无法言说的野性之美,再衬上那双碧色的异眸,剔透纯净,他整个人就像是打马穿过草原的精灵。 这等容貌,足以与摄政王相配,其次便是,简临青自创刑罚处置那个色胆包天,卑鄙无耻的登徒子的事情也广为人知。 有些男人觉得她做得过火,称其恶毒,除他们之外,所有人都觉得解气,因此大多数贵女对她的印象并不坏,便是有些想要找不平的,看到周围人的态度,又看到晏沉对她的爱护,只能忿忿不平地暂且按捺下来。 简临青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诡谲,他专心吃着糕点,宫中的点心花样很多,简临青把喜欢的都记了下来,打算回去说给王师傅听,看看他能不能做出来,看他尤其喜欢一道肉松酥,晏沉叫来长光,附耳跟他说了句话。 简临青没在意他们说什么,然而他察觉到一道视线的注视,抬眼望去,跟对面的男人对上视线,简临青觉得他说不出的眼熟,问了问晏沉,那是谁?怎么感觉认识? 晏沉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男人对他爽朗一笑,而后饮尽了杯中酒,那是宁王,安王的双胞胎弟弟。两个人容貌肖似。 简临青嘀咕,他看起来倒像是个正常人。 晏沉笑着点头,对比起他哥哥,他确实算是正常人,公主他忽然面色微变,看向长明,低声对简临青说:出了些事要我处理,可能不能跟公主一起回去了。 简临青难得看他变脸色,知道是要紧的事情,点点头就由他去了,晏沉走了,楚则晗又一时脱不开身,简临青一个人坐那儿感受着四面八方来的视线,很是不舒服,吃了点东西就告辞了,承诺楚则晗下一次进宫来看她。 吉祥公公送他出去,刚巧碰上要去喂猫的宫人,知道简临青喜欢猫,就大致跟他说了一下,简临青起了兴致,他还没过够手瘾呢,想跟着去喂喂猫再走,吉祥公公自然无有不从。 竹林里,晏沉怏怏地趴在地上,其他猫对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有些好奇警惕,但这样的来客一个月总有几个,因此也没有展示出太大的攻击性,只是是不是地看上一眼,亦或是凑近些闻闻嗅嗅。 遇到靠得太近的猫,晏沉就伸出胖胖短短的爪子挥舞一下以示警告,他刚刚化出猫形,正是虚弱的时候,不是很想同这群比他高比他壮的猫们对上。 然而很快,这群猫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纷纷离开了。 晏沉看着自己橘色的猫爪,任谁也想不到,一个人会变成猫,这种情况只有在志怪话本里才能见到。 及冠之后,每年的四月到七月,是他控制不住人身和猫身的时候,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他在三月就开始未雨绸缪,做好了万全准备。 然而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它身后传来,这儿怎么还有只小猫? 晏沉浑身骤然一僵。 简临青看着蔫蔫趴在地上的橘白色小奶猫,先是试探地摸了摸,见它没剧烈挣扎,把它抱了起来看了看,虽然精神不好,但是身体不错,两个手掌大的一只,毛茸茸,胖乎乎。 这是猫屋的小猫吗? 吉祥公公上前认了认,这不是我们宫里的猫,大概是跑过来的吧,时不时会有野猫跑过来,它脖子上没挂牌子,是无主的。 简临青控制不住地已经把小猫从头捏到了尾巴尖,晏沉本来就抬不起力气反抗,如今更是被捏得骨肉酥软,整只猫都飘飘的,变成猫后意志力都薄弱了,他只能分出一小部分心神艰难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而后他看到了急忙赶来的长明,恰在这时,吉祥公公也开口,王妃要是喜欢,就带回去养吧。 长明乍一听这话,脱口而出,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晏沉:猫猫惊恐jpg 这本书就是写点温馨日常的小故事,没什么权谋戏的,并没有那样的智商【流泪猫猫头】 第8章 简临青皱眉,他认出这是宴沉身边的侍卫,为什么? 分卷(6) 长明看着被简临青拢在手里的王爷,背后冷汗涔涔,面上一派镇定,这是王爷的猫,我奉王爷之命要将它接回府里,没想到中途被它跑了。 简临青依依不舍地捏着猫的小爪子,它的肉垫是粉色的,摸着让人爱不释手,但既然是宴沉的猫,他就不能夺人所好,但好歹猫要被带回王府,平时摸摸喂喂应该还是可以的,那王爷人呢? 长明僵了一瞬王爷就在您手里呢。 他知道未来十几天王爷都没办法恢复成人身,只能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王爷去江南处理事务了。 他多久回来? 半个月左右。 简临青一锤定音,那这半个月就由我来照料这只猫,他看到长明为难的神情,不行吗? 晏沉伸出爪子蜷了蜷,长明舒了一口气,点点头,当然可以。 简临青满意了,他把手里的小小一团捧起来,有点儿坏地吹了吹它的毛耳朵,看那耳朵敏感地抖了抖,笑眼弯弯,你暂时是我的了,小猫~ 晏沉因这笑愣了愣,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他窝在简临青手心里,狐裘把春寒都抵挡在外,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简临青身上的味道,不是脂粉的香气,是清甜的糖香,泛着阳光的暖意。 幼猫的身体很容易感觉到疲倦,晏沉本能地蜷缩起来,想着之后的对策。 等简临青上了马车,把猫小心地放到了腿上,才发现它睡着了,小毛肚子一起一伏,看得人心里软乎极了,他小小声地笑了一下,悄声说:它睡着了,让长光慢点驾车。 马车在夜色里安谧地驾驶着,让人坠入更甜美的梦乡。 晏沉是被一股奶香味唤醒的,他睁开眼睛,入眼是熟悉的陈设曾经属于他的,现在充满了简临青气息的卧室,身上暖融融的,晏沉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才发现简临青拿狐裘给他围了个小窝。 他晃了晃身子,循着甜香味望过去,它身后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青玉碗,碗里盛这一小碗羊乳。 醒了? 简临青一进来就看见美人榻上小小一团探头探脑,不由自主就看笑了,快步走过去把它捞进怀里捏了捏,饿了没有? 晏沉被他捏得一激灵,浑身不自在地挣了挣,但他现在小小一只,那里是简临青的对手,顷刻间就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摸到了他的腹部,还轻轻按了按,晏沉头皮发麻,尾巴都要炸起来了。 他本能性地挣扎起来,发现越挣扎越让那只手往下滑,很快就要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一时之间进退不得,只能敞开了小肚子任人揉捏,简临青低低的声音传来,好像有点瘪。 他自言自语般地呢喃着什么,让猫窝在他的腿上,一只手安抚着小猫,另外一只手舀了一勺羊乳凑到小猫嘴边,要喝点吗? 晏沉不是很想喝,他不是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小猫咪,变成猫身的时候特意试过,人的食物对它的身体一点影响都没有,所以他的饮食还是跟他人身时候的一样,并不是很想喝眼前这种小羊乳。 简临青观察着他,橘白色的小猫乖巧规矩地蹲坐在他腿上,看起来对小猫咪都喜欢的羊乳一点兴趣都没有,简临青捏了捏它的耳朵尖,不想喝吗?没事,我们换其他的吃的,我让王师傅做了好多种。 晏沉心里一沉,以简临青对他的猫身的喜爱程度,必定要试出他愿意吃的事物为止,这注定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 长痛不如短痛,他装作刚反应过来的样子,吧唧舔了一口羊奶。 没有想象中的膻味,羊奶微甜温热,喝进肚子里暖呼呼的,晏沉这才觉察到自己饿了,他如今在简临青手里,就要做出普通猫咪该有的样子,做足了心理建设,晏沉吧嗒吧嗒配合着把一小碗羊乳都喝完了。 简临青看晏沉乖乖巧巧喝羊乳,又可爱又矜持的样子看得他心里痒痒,等猫一喝完,他先是用手帕细细擦拭干净猫咪嘴边上一圈奶胡子,而后就伸出手往腹下探。 晏沉这次早有防备,扭过身子蜷成一小团不让他摸,简临青以为他吃饱了犯困,也没强行摸肚肚,伸出食指在毛肚子处戳了戳,感觉到确实小小地鼓起来了,他放心了,轻轻地顺着小猫咪的脊背。 晏沉挪了几次都没躲过背上让他酥酥麻麻的手指,放弃挣扎了,从猫的感受来说,这还挺舒服的。 他被摸得昏昏欲睡,屋子里也是简临青的味道,安静又暖和,只有静悄悄的翻书声,沙沙作响的书页翻动声,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催着他坠入睡梦。 直到一声推门声被猫敏锐的听觉捕捉到,晏沉清醒了过来。 他听到羊溪的声音,主子,水好了,暖炉也生好了,可以给小猫洗澡了。 晏沉猫眼瞪得滚圆! 他可以被简临青揉捏投喂,摸毛举高,但洗澡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想必长明也会想到这件事情,在他赶来之前,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晏沉闭上眼,做出熟睡的样子,他听到简临青压低的声音,带着笑意和喜爱,小家伙又睡着了。 接着是他身边稳重些的侍女木槿的声音,那只给他擦擦吧,这猫太小了,万一洗澡洗生病了就不好了。 我没考虑周全,那你去打些热水来,我给它擦擦先。 擦身也是不行的。 晏沉已经准备好等擦身时做出怕水的样子,又听见门响声,他听到羊溪出去了,片刻后她进来,说:来的是长明,他说他会给猫洗澡,需要洗澡的话把猫交给他就行了。 晏沉松了一口气,适时地清醒过来,简临青见他醒了,把他轻柔地抱起,我去同他聊聊。 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这猫这样小,洗澡不会出事吗? 长明暗想猫身的王爷还真是得王妃宠爱,王妃放心,我同猫狗司那些宫人学过手法。 简临青揉着小猫爪,若有所思,那你教我吧,你给它洗,我在旁边观看学习。 长明熟谙打蛇打七寸,严肃摇头,不妥。王妃有所不知,猫畏水,帮它洗澡在它看来就是逼迫它入水,会被它讨厌的。 一听到要被讨厌,简临青就果断打消了这个想法,把猫依依不舍地交给长明,它多久回来呢? 半个时辰左右。 看到王妃明显不舍的神情,长明回忆起在竹林里王妃问过相同的问题,问王爷多久回来。 人一去半个月,半点不舍都无,猫只离开半个时辰,看那神情,都恨不得跟着它一起走。 果然啊,人不如猫。 晏沉同样也想到了,毕竟他的王妃对他,和对比较熟悉的人没什么两样,对长光都比对他热情,知道他要离开半个月没半点不舍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此刻,对一只刚见不久猫,他都能如此不舍,这只猫还恰好就是他自己,晏沉不由得开始想,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让他连这只猫百中之一的喜爱都没占到。 洗澡的时候他都在深刻思考这个问题,他熟稔地在皂荚上打滚,爪子在身上揉揉搓搓,而后用爪子勾了下头顶处的竹管,温热的水流便顺势流下,把他的身体冲洗干净。 洗好澡后,他先是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而后把自己包裹进干燥吸水的手巾里,吸干了毛里的水再出来靠在暖炉边烘干。 他做这一些熟练极了,虽然变成猫要适应的事情很多,但换来一条命,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 等晏沉被送回来的时候,简临青也已经洗好澡了。 他披着末尾发卷的漆黑长发,穿着藕色的寝衣,衣襟出露出浅蜜色的锁骨,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是晏沉从未见过的随意松弛。 看到他的时候,晏沉清晰地看到那张漂亮极了的脸上是如何绽开更加漂亮的笑容,碧眸都粲然生光。 他真的很喜欢他。 这个小猫身份的他。 简临青兴冲冲地把猫从小篮子里抱出来,它被洗得干干净净,橘色和白色的毛毛覆盖在它身体上,耳朵是橘色的,四爪是白色的,简临青看着它的眼睛,惊喜地笑了笑,把它放到脸边,看着木槿和羊溪,我们的眼睛都是绿色的。 羊溪笑嘻嘻,那你们还真是有缘。 木槿则点头表示同意之后催促他们睡觉。 确实要睡觉了,简临青把小猫放下到了床上,自己坐在床边脱鞋。 晏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要跟他一起睡觉的意思。 就在昨天,他被简临青明确告知不想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今天,他被简临青亲手抱到了这张床上。 这一刻,他清晰意识到了人和猫的差距有多大。 他被拢进怀里的时候都还在怔神。直到简临青拉上床头夜明珠的匣子,昏暗的光下,简临青轻声对他说,好梦,小宝贝。 旋即他的额头一热,炙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朵上,软软的唇一触即分。 作者有话要说:  晏沉:老婆亲我了!他喜欢我!(震声) 第9章 身边人的呼吸已经均匀起来了,晏沉还沉浸在额头的热度里。 简临青亲他了。 这很正常,因为简临青喜欢这只猫。 可他是猫,却又不完全是猫。 但在简临青眼里,他就只是猫,所以被亲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晏沉反反复复经历这几个心路历程,作为一个二十三岁从来没跟人有过任何肌肤之亲的人,被亲了一下毛脑袋就开始兵荒马乱。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晏沉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是清浅的呼吸声,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精致的锁骨,昨夜的记忆回笼,晏沉挣了挣,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后肢滑过一片平坦的柔软。 他浑身一僵,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十分不礼貌。 这平坦得让人惊讶。 旋即他狠狠唾弃了这个想法,不自在地抖着耳朵要从这充满着简临青气味的被窝里钻出来。 后颈却拥上一只手,把他推了回来,更紧密地贴近他,旋即沙哑困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再陪我睡会儿,好猫猫。 晏沉耳朵尖都要被这声音酥麻了,他放弃挣扎,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尽量不冒犯到简临青,忽略身边人的呼吸和温度,想着自己的谋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临青终于醒了,洗漱的时候,晏沉趁他不注意用青盐水漱了口,很快就开始了早膳。 是羊乳和一些易消化的肉糜,虽然吃不太习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东西确实味道很好。 饱餐一顿之后,晏沉趴在地上思考,半刻钟之后就被一道清脆的铃声打断了思绪。 他抬眼看去,简临青盘腿坐在离他不远处,手上握着一个猫杆,晏沉在宸阳宫见过这东西,一个鱼竿式样的东西,杆头握在人手上,杆尾吊着玩具,用来都逗猫的。 晏沉看着那吊着的花里胡哨身上挂铃的玩具老鼠,陷入了沉默。 简临青在它爪子边扬了扬,语气诱哄,玩一玩嘛,很好玩的小玩具。 又要接着装正常猫了,晏沉懒懒地扬了扬爪子挥舞,自然没有勾到,他消极应对,简临青也没有失去兴趣,让毛老鼠一次又一次从晏沉视线里掠过,久而久之,晏沉的爪子痒了。 这种变身初期,根本就无法控制住的该死的本能发挥作用,让晏沉一举跃了起来,狠狠挥爪。 等伤痕累累的玩具老鼠被他踩在爪下,晏沉骤然回神,很不想承认刚刚兴致勃勃追着老鼠跑的猫是他。 他被一双手抱起来,来人的碧色眼眸清晰倒影着他的样子,那碧眸的主人兴高采烈,言语间满是炙热喜爱,你太棒了!我的小乖崽! 晏沉不自在地抖了抖耳朵,好奇他嘴里还有多少奇特的称呼。 简临青觉得这样的玩耍式锻炼方式很好,又愉快又有用处,今早就听王师傅带话过来,说按照他的经验,沾了橘这种颜色猫咪都有体重的危险,未免它时候变成双层下巴大饼脸的胖猫,锻炼就要从小猫抓起。 简临青已经看到了这种锻炼的好处,决定下午出去一趟,多买些玩具回来。 于是午睡还没有睡醒的晏沉,就被轻柔地抱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后才醒了过来。 他不想再被简临青揉揉捏捏了,干脆装睡,等被简临青抱下来之后才悠悠转醒,看到了眼前的店名猫。 有名的猫用品店铺,看来猫杆显然不够让简临青玩。 简临青抱着进去,一进去,就被满屋子的玩具迷了眼,店里掌事的都有一双慧眼,连忙介绍三楼是品质最好的玩具,简临青当然去了三楼观看。 他捏着猫的耳朵尖,晏沉听着他煞有介事地说:你看看,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了。 晏沉只得遂他的意,看到花里胡哨或者老鼠式样的就装作激动点的样子,一来二去,就积累了不少玩具。 简临青正抱着猫挑得兴致勃勃,耳边传来一道不友善的声音,摄政王连夜出城清匪患,王妃却在这里悠闲挑玩具,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简临青看过去,是个陌生的姑娘,眯了眯眼问,你哪位? 那姑娘一梗,昨夜宫宴才见过,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在我面前介绍自己了? 姑娘不说话,简临青勾了勾唇角,那你肯定是在脸上写了名字吧?不然我一个刚到京城不久第一次参加宴会的异族人认出你才奇怪呢。 王妃的嘴上功夫真是名不虚传! 简临青没搭理她这茬,你担心王爷吗? 王爷保家卫国,为了保护百姓的性命去剿匪,我自然担心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这么担心啊简临青拖长了声音,都担心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了,那上天肯定感受到了你的诚意,让王爷快点回来,七天之内回来是可以的吧?若是王爷回不来嘛那就说明姑娘你的诚意啊,老天爷不收呢。 你 如非必要,简临青不想与女子有纠葛摩擦,见她气结也就做罢,抱着猫准备去结账,却听到一道威严的男声,本王还当是谁在这里喧哗,原来是周小姐你。 年轻姑娘面色一白,匆忙行礼,宁王殿下 分卷(7) 宁王冷着一张脸,本王对周小姐还算是印象深刻,如今摄政王已经婚配,夫妻又恩爱,周小姐还是识趣些好。 周家小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惨白着一张脸走了,宁王这才有了笑模样,解释说:京中有太多人喜欢摄政王了,你多担待,过些时日就好了。 简临青表示不在意,我知道,他看到了宁王手里的猫玩具,这是 这是给晗晗带的,我恰好要进宫,另外,为我兄长昨晚的失礼,我代他向你赔罪。 简临青深深地看着宁王,他们已经在一个小角落里,人群离得很远,简临青坦言,您和安王殿下一点都不一样。 宁王笑了笑,是吗?我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我和兄长很相像。 简临青皱了皱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感,那安王还真是白长了一张好脸,我真讨厌他。 宁王并不争辩,只说,我兄长他被宠坏了。 两人又交谈几句,宁王向他告别,简临青也带着买好的猫玩具上了马车,晏沉蹲在他的腿上,看着他面上露出深思之状,长睫垂下遮住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少顷,他低声说:宁王在试探我对安王的态度。 羊溪纳闷,他是不想安王得罪王爷吗?来帮他哥求情的? 木槿摇头,恐怕相反。 简临青挠着小猫的下巴,见它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由得笑着揉了揉毛脑袋,宁王很讨厌安王,知道我也讨厌他,他很高兴。 他顿了顿接着说:一国之母所出的双胞胎兄弟,哥哥被宠爱着继承了太子之位,我不信弟弟对那个位置一点想法都没有,尤其是他觉得他比哥哥优秀。 而后哥哥被废了太子之位,那他就是最适合太子之位的人,本该收入囊中的位置,又因为哥哥的出现产生了变数,他因为身份不好出手,只能把主意打到我们这里来了。 简临青说完喝了一口茶,我现在只希望他不要做蠢事。 羊溪好奇,什么蠢事? 简临青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猫咪的小毛爪,比如利用我。 晏沉深深地看着他,他没有想到简临青会这样聪颖,一个照面就推算出了这么多的东西,平常他的行事风格暴躁直接,想来是懒得动脑子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刚好遇到要找他们的何姑,简临青看她行色匆匆,以为出什么事了,怎么了何姑姑? 今天我去查了查账,才发现您都没在王府支过银子。 简临青不明所以,除了新婚第一天他为了给晏沉留下奢靡铺张的印象之后他就没用过王府的钱,这也有讲究吗? 何姑姑赶紧点头,当然,是我疏忽了,王爷特意吩咐过,王府的银子随您心意支取,不必过问,我以为您知道呢,就没跟您说过。王妃啊,以后不必花自己的钱,您是王府的女主人,这王府有一半都是你的,尽管花就是了。 简临青还没听说过要上敢着让人花钱的,一时失语,唯有点头,何姑姑了却一桩事,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忙了。 等进了屋,羊溪感慨一句,王爷对殿下可真好。 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花钱也特别大方,当真是挑不出任何错,简临青应和一句,是挺好的。 羊溪坐在矮凳上,他们素来亲近,谈事也横行无忌,但殿下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我指的是作为友人的那种喜欢。 晏沉本来窝在简临青怀里被他顺着毛,听到这句话,他不由得坐正了些。 他听到身后人平淡的回答,我是不怎么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晏沉:猫躯一震。 第10章 为什么呀?羊溪问,木槿也有点好奇。 晏沉也想知道原因,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他自认为对简临青足够纵容足够大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让他讨厌的地方。 简临青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老鼠递给怀里的猫咪,后者配合地玩了起来,一双耳朵却专心致志地竖着。 因为我不相信晏沉的父亲,晏修晏将军叛国。 晏沉浑身骤然一僵,爪子不受控制地伸出来,抓破了掌下的布老鼠。 简临青没注意到怀里猫咪的情绪变化,他的思绪回到了久远的十年前,那年我七岁,有一日,母妃心情很不好,一直在哭,她跟我说,晏将军阵亡了,她是丰国人,一直都很敬仰晏将军,经常跟我说他的事迹,久而久之,我也很喜欢他。 我一直没忘记这件事情,再大点,知道的事情就更多了,丰国皇帝昏庸无能,仰仗着先辈余荫和肱股之臣才维持着强盛的国力,所谓伴君如伴虎,晏将军的声名渐盛,被百姓奉为战神,皇帝起了猜疑嫉妒甚至杀心并不奇怪。 后来我父亲成为了西决国新的王,我在书楼找打了关于那场战役的记载,记载者以刚正不阿闻名,对这场战役没有美化夸张,我翻了很多遍,觉得很是蹊跷,外界皆传言晏将军与西决国做了交易,要输掉这场战役,而后被身边副将及时发现真相,把消息传回丰国,在战场伏杀了晏将军。然而我看到的却是,由副将带领的后翼援军迟迟不到,晏将军战死沙场,丰国战败,连出十城。 简临青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喝了口茶,看到两个姑娘都听的一脸入神,接着说:晏将军叛国的消息传回丰国,我想大概是因为战败了,而晏将军从无败绩,久而久之,很多人觉得赢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加上连出十城太过惨烈,很多人都信了,但我那时没有想到,这些信了的人里会有晏将军的亲生儿子。 晏沉闭了闭眼,心里的暗疮被生生撕开,让他陷入最不想面对的回忆里。 简临青的声音在继续,晏将军叛国,晏夫人自绝于世,他们唯一的儿子晏沉为父请罪,在武威门跪了三天三夜,陈说父亲的罪行,按律晏沉当死,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还是其他原因,丰国皇帝没杀他,还让他活了下去,派了人去照料他,晏沉十五岁,自请上战场,战场征伐五年,及冠之年,夺回了曾经失去的十座城池,继承了父亲的封号镇北。也正是因为这场战役,西决王兵力大创出,我父亲才夺得王位,成为了新的王。 羊溪还是第一次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像是见证了传奇的陨落和崛起,王爷真的很厉害他为什么相信晏将军会叛国呢? 木槿不赞同,也许另有隐情,在当时的情况下,唯有这样做,才能保住一条命。 简临青把话题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无论他是什么想法,他是晏将军唯一的孩子,他亲口承认了父亲叛变,便是替晏将军坐实了这个罪名 ,晏将军生前保家卫国,死后却被他保护的人们这样玷污辱骂,晏沉替父认罪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简临青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管他是真愚蠢还是想韬光养晦,这种做法我很不喜欢。 羊溪察觉出他的低落,递了颗糖过去,简临青接过,而且我也不觉得他愚蠢,当今病重,太子之位空悬,他则成了摄政王,那他娶我,必有图谋。 晏沉蜷在他怀里,绿眸晦暗不明。 晚上被长明接去沐浴的时候,晏沉把有证据藏在西决国书楼里的消息传给了他,多年来,他们已经有了一套便于交流的暗语,长明记好消息,又听晏沉问有没有查到简临青的消息。 长明拿出一叠暗语递到晏沉爪下,这是目前弟兄们查到的。 晏沉一一看去。 他的王妃身上的秘密,并不比他少。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太忙了短小一下下!啵! 第11章 简临青泡在暖洋洋的浴池里洗清思绪,他不是一个很喜欢回顾往事的人,但今晚大概是话说得太多了,那些一直尘封在匣子里的记忆狡猾地冒出尖来。 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原来母亲也有对他温声讲故事的时候,她大概也是想做个好母亲的。 如果孩子不是他的话,她会是一个好母亲吧,简临青想着,撑在池壁上的上臂往下滑,他像是轻飘飘的软软云朵,融进了浴池里。 黑发在水中散开,萦绕在他周身,像是不详的梦魇。 晏沉一被送回来就毫不意外地被简临青拢入怀中,奶猫的粉色鼻尖被卷起发尾蹭了蹭,让他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旋即他就被身后温暖的手轻柔柔捏了捏后颈,面前颈窝的黑发被一只手拢住拂开,这下他的脸毫无阻隔地蹭进了人家颈窝里,挨着的锁骨精致好看极了,鼻端满是温热的香,晏沉忙不迭地撑着爪,好歹挪开一段距离。 简临青说话了,与此同时,晏沉也感觉到他腹部贴着的胸膛微微震动着,那里可是 晏沉不敢再想,乱七八糟挣了挣,被简临青耐心地托着抱在怀里才送了口气,围观了全程的长明说话都差点咬着舌头,看着毫无防备的王妃,又看了看手上刚收到猫眼石,王妃夜里与它一起睡吗? 简临青心里一突,有什么不妥吗? 幼猫不如大猫灵活警惕,体型又小,如有不慎,很可能会被压 简临青有些后怕,又给了他一颗猫眼石,你说得是。 他说着就让羊溪准备小窝去了,长明把玩着手上的猫眼石走出院子,跟守在院外的长光对视一眼,后者挑了挑眉,笑得得意洋洋,我说王妃很大方吧~王妃又好看,脾气也好,出手又大方,今年我就可以攒够买三进小院的钱了,到时候我收留你啊哥。 长明拿手肘怼他,我算是知道你为什这么护着王妃了,钻进钱眼里了,谁给你钱你就跟谁。 长光不满地叫嚷,我哪有那么肤浅!王妃一定没问题,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的! 长明抛了抛猫眼,那我们就此打个赌,你赢了我就把这两颗猫眼石都给你,再加上你一直想要的玉简。 长光眼睛一亮,我赢定了! 别高兴得那么早,若是我赢了,就换我来随侍王妃。 王妃都有问题了你还来? 我也想要个三进的宅子。 除了夜风没人听到两个侍从玩笑般的赌约,羊溪托着腮坐在小矮凳上,看着自家殿下崽崽宝贝地哄着怀里那只小奶橘,满眼都是化不开的笑意,问道:殿下,小猫好像还没起名字呢! 简临青捏着猫尾巴,没忍住吹了吹,吹得猫猫的耳朵都抖了抖,笑得有点坏,闻言他笑意敛了敛,等晏沉回来给它取吧,这是他的猫。 羊溪有点着急,谁都看得出来殿下对这只小猫的喜爱,但这只是一只猫,殿下要的话,王爷会给的 她的话被简临青有些严厉的轻呵止住了,羊溪。 见她缩了缩身子,简临青放轻语气,这只猫晏沉也喜欢的,离开前特意让长明把它接回来,可不能夺人所好,要问过他才可以。 而且是我的猫还是他的猫也没差,都住在王府,难不成他会拦着我看猫不成 他忽然噤了声,想起晏沉大概回来就要把自己关在听溪院,不许人叨扰。 若是他把小猫接去了,岂不是要有三个月见不到小毛团子。 这不可以。 羊溪显然也想到了,她和简临青对视一眼,后者摆摆手示意她去休息,我想想办法。 简临青抱着猫在榻上滚了滚,把它举起来。 晏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连简临青的呼吸都感觉得到,他挣了挣,却惊愕地发现那张脸凑近了。 鸦羽长睫,碧绿眼眸,水红唇瓣都在他面前放大,挺直的鼻梁挨着它的脸轻昵地蹭了蹭,声音带着细小的笑意,像是阳光底下跳跃的宝石。 得想个办法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简直就像爱语呢喃,晏沉耳朵尖都发麻,被简临青抱到床上才回过神。 看,你的小窝。 晏沉看去,床里侧挨着墙角放着一个贝壳式样的青色玉石,玉石上铺着一看就异常松软的浅黄色小被,还像模像样地放着一个小鱼形状的枕头。 晏沉被简临青抱进去,像是躺进一团软软的云朵里,他爪底敏感地感觉到一抹热意,装作玩闹般地勾了勾,一枚小小的红色玉石挨着他尾巴尖出现在眼前。 这是暖玉,仅这样大小的一颗,万金难求。 简临青把暖玉塞进猫咪怀里,给你暖肚肚。 简临青说着给它盖好了被子,看着蜷缩在贝壳里的小毛团,亲了亲它的猫耳朵,睡吧,小美猫猫。 简临青闭上眼睛的时候还还在想,故事里以贝壳为床的是鲛人,绝美无比,歌喉诱人,落泪成珠。 猫会不会做梦呢?躺在贝壳里的小猫不知道会不会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鱼?这个念头刚起,不知怎么的,一只小奶猫奋力摆动鱼尾的想象跃入脑海,简临青没忍住笑了笑。 晏沉被他的笑小小地吓到了,他实在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好端端笑了,他耳朵尖还发烫呢,罪魁祸首却已经要进入甜美的梦乡。 他翻了个身子,小爪子捂住耳朵让自己冷静下来,渐渐地坠进了梦里。 膝盖像是碎裂一样疼痛着,坚硬的雪混着小石子垫在他的膝盖下,晏沉觉得那些小石头已经有些从裂开的缝隙里钻进来了,一颗一颗,在骨髓里狰狞跳动着。 喉口因为不断的陈述罪行变得嘶哑,一发声像是那些小石子蜿蜒过来了,在血肉里磨着,磨出了血腥气。 晏沉鞠起一碰雪咽了,声音终究是大了点,却还是没压过他身后的窃窃私语。 他听得很清楚,他麻木地说着那些已经重复千万遍的罪行,耳边是无数人的私语。 叛徒的儿子!他居然还有脸活着!还有脸求饶! 他娘死的时候就该拉着他一起死 我的儿子就是死在战场上的!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你爹害死我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啊! 晏修你个畜牲!我们真是瞎了眼,让你这样的畜牲当将军! 一声又一声,像割在心头的血刀。 分卷(8) 晏沉觉得好冷,但冰冷好像也成了温床,极致的冷和麻木里,那些声音远去了。 他听不到了。 他想睡过去,身上却骤然感觉到炙热,极致的冷里,就连温热也成了烫人的火,他被烫醒了,倏然睁开眼,从巍峨的冰天雪地逃出。 逃到了温暖黑暗的人间。 昏暗的光都不能遮掩眼前人碧眸的华彩,那双眼眸温柔地担忧地注视着他,看得人心里发烫。 覆盖在身体上的手也顷刻间驱散了隆冬的严寒。 怎么了? 简临青当然等不到猫的回答,他看着手下的小猫小小地蹭了蹭他的手,他从其中感觉到了它的依赖,看着它困倦地闭上眼,简临青撑着下巴,轻轻地揉着它。 他是被小奶猫呜咽般的叫声吵醒的,它很少出声,舒服了或者气了顶多就发出些呼噜声,简临青一直很想听听它的声音,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 那种无助的,痛苦的,像是哭泣一样的声音。 但小心检查完身体之后又没有任何问题,也许是做噩梦了,简临青心想。 谁说小猫咪就不能做噩梦呢。 他的手越发轻柔,暖意融融,做了噩梦的猫在他的安抚下沉静地注视着他的脸。 而后,慢慢地,慢慢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月底忙成狗勾,晚上下班回来吭吭哧哧写的! 啵啵啾! 晚安小可爱! 第12章 三月二十二日,春阳暖软。 阳光从大开的窗台上跳跃进来,落到浅灰色的毛毯上,亲亲密密地把蹲在毛毯上的小猫圈了起来,猫咪的身体在阳光下蓬蓬松松的,浑身的毛毛都泛着浅金色的光,像是个小团子。 这只小团子已经蹲了一上午了,小耳朵怏怏地耷拉着,爪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推搡着一只小鱼干玩具。 羊溪把新出炉的点心递给简临青的时候没忍住看了一眼,它怎么还蹲在那里? 简临青翻了一页书,想了想,大概在思考。 简临青觉得任何生灵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因此在检查完小毛团身体没出任何问题之后他就任由它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不过这家伙维持那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也不知道那颗可爱的毛脑袋在想些什么。 简临青了吃空了一碟点心,又看完了一个故事,抬头一眼,自家小猫崽这下趴地上了,小尾巴一晃一晃的,简临青这才拍了拍桌子,弄出一些响声,喵喵。 毛耳朵动了动,片刻后,晏沉回过来,看着懒懒窝在美人榻里的人,他披散头发,烟紫色的外袍领口敞开,眉眼懒撒极了,他对上他的碧色眼眸,看到他伸出手招了招,过来。 晏沉默了默,还是蹭过去了,而后被轻柔地捞了上去,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气味也是熟悉的,让他想起昨晚轻拍在他身上哄睡的手。 带着让他难以置信的安宁,以至于晏沉一时之间很难接受昨晚像是幼崽一样脆弱黏人的人是自己。 头顶被不轻不重地蹭了蹭,而后一只手在他的腹部轻轻按了按,吃点小零嘴。 一片小小薄薄的小鱼干凑到嘴边,鲜香扑鼻,晏沉吧嗒吧嗒地吃了,这是王师傅做的小猫零嘴,简临青喜欢极了他的猫身,王师傅也是个养猫能手,两人一拍即合,就这几天,他吃了不下十种零嘴。 每种都很好吃。 晏沉收回这略没有出息的想法,目光移到了简临青看的书上,直直对上了一张狰狞鬼脸,他心里一颤,倒是没有被吓到,快速扫了一眼诡异血腥的文字,而后听到了身后人困倦的哈欠声。 为什么看志怪话本还会犯困?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晏沉知道简临青对志怪话本尤其热衷。 一个喜欢看志怪话本的,束缚在王宫深处的公主。 晏沉想起昨夜查到的消息。 简临青的生母是丰国人,出生在江南,跟着家里商队常年走南闯北,在西决国遇到了沙匪,遇到了当时还是王爷的西决王,西决王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直到简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才被请进王府,看到了王府的一屋子莺莺燕燕。 这是女子被多情浪荡子欺骗的故事,简母进入王府之后应该也挣扎过,而后大概认命了,生下了简临青,简临青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被各类汤药养到三岁,身体状况才稳定下来,更是一直在简母的宫殿里长到十五岁,期间只有各种她欺压宫人的消息传来,十五岁之后,简临青出现在众人面前,美名和凶名一起远播。 但回到最初,简临青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她被养在宫殿里的十五年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简母不许任何侍人贴身照料她?为什么她在宫中那样暴躁恣睢依旧很被西决王偏爱 ? 晏沉越是从这些信息里抽丝剥茧,就越意识到和亲的背后隐藏的秘密超出他所想。 为什么和亲之人,偏偏是简临青呢?一个备受宠爱的九公主,注定会受到他的防备,若是换了个不怎么受宠的,反而更加有可乘之机。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西决王笃定,他会被简临青算计呢? 羊溪的声音打算了他的沉思,殿下,十三公主写了信给你。 简临青支棱起来,伸长手接过打开,信纸是杏花笺,不同于信笺的柔美,信上遣词很是活泼,简临青看完,起了兴致,她邀请我去明日下午去京郊外骑马。 木槿闻言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殿下,身体要紧。 晏沉闻言心里一动,简临青身体确实看上去不太好,已是阳春,他身上带着暖玉,用的被子是阳光晒过的,松软温暖,就这样,还要在被窝里塞上两个热腾腾的汤婆子,白天汤婆子也不离身,看上去非常畏寒。 简临青当然不知道自家猫在琢磨什么,他把书一扔,往后一躺百无聊赖,从我来丰国就再也没有骑过马了,我就去过过瘾,不跟人赛马,就骑着马踏踏青。 他这番一说,木槿到底还是没了意见,准备简临青明日骑马的衣服去了,简临青叫住她,我想带我们小猫咪一起去。 木槿应了,她应了就说明会有妥善的办法把这一人一猫稳稳地安在马上,简临青满意了,又说,你们也很久没骑马了吧,明日也换上骑装起过过瘾。 羊溪立马乐了,答应得又响又甜,诶!谢谢殿下,我去准备些吃食! 简临青高兴地哼着小调,他是真的喜欢骑马,属于人弱瘾大的那种,他格外笨拙,初学马时骑在马上僵硬得像块石头,拐个弯都要学好久,西决人与生俱来的骑马天赋在他这里没显露出半分。 他的身体也差,不能时时练习,以至于到现在,能做到的,也就是骑着马来回溜达,策马奔腾是心有余而不足的,只能在梦里解解馋。 但能骑到马就很开心了,他轻快地抱起怀里的猫,在毛茸茸的脑门上狠亲了一记,明天带你去骑马! 他没注意到,被他放回榻上的小猫用爪子揉了揉脑门,动作虽然不自在,但透着被强迫久了之后的麻木的熟练。 心里有期待的事情,时间好像过得慢,又好像过得快,似乎是一晃神的功夫,第二天就到了。 晏沉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他醒来才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玉白色圆鼓鼓的汤婆子仰在掀开的被窝里简临青已经比他先醒了,这还是头一次。 晏沉从贝壳窝里起身,钻出帐幔往左侧一看就看到了简临青。 他背对着他,手在腰间动着,打着卷披散着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晏沉没看清他如何动作的,只看见里衣散开,从他的肩头滑落,像是绽开的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晏沉急急转过头的时候,里衣已经掉在地上了,他脚步慌乱地往后退,爪子又勾住了帐幔,越挣越乱,他脚步一滑,天旋地转地掉在铺着厚实毛毯的地上。 被震了一下的脑海里仍旧是刚才的浮光一眼。 被墨发遮住大半的脊背,平滑笔直的肩,还有像是山峦一样起伏的漂亮极了的腰线 真是愧为君子!他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爪子狠狠拍了自己的头,把脑海里冒犯人的画面拍了出去,随即就听到简临青带笑的声音,大早上睡懵了呀,怎么又从床上掉下来了? 他说完,晏沉背后就拥上温热的手指,晏沉忙不迭躲开了,自己晃悠着站了起来,刚巧床边躺着一颗小花球,他赶紧一爪够了过来,装作对球感兴趣的样子欲盖弥彰。 想捡球玩儿摔了吗?你慢慢玩,我换个衣服。 晏沉挪着球窝到了墙角,但就算尽可能离远了,在寂静的环境里,仍旧无法避免地可以捕捉到细微的声音。 抖开衣服的声音,系带声,扣腕发出的轻响,所有声音都无比鲜明,晏沉把头抵在墙上,觉得耳朵快要烧起来了。 直到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才松了一口气,抖着发烫的耳朵尖回过身去。 跟倚在门边的简临青对上了视线,简临青干脆盘腿坐到了地毯上,微微张开双臂,过来,乖乖。 晏沉看着简临青高束的马尾因为偏头的动作落到肩头,很奇怪地,这让他想到挥舞的长刀。 大概是面前的人有刀一般锋锐的气势,鸦青色的骑装把眼前人的艳完全压下去了,她从前就漂亮得近乎锋利,像是将要出鞘的长刀,而现在她这柄长刀已经出鞘了,容光不可逼视。 笑起来尤甚,晏沉一步步朝简临青走过去,那张好看极了的脸上笑意灿烂,晏沉看着都有些失神。 他被这容貌杀了一把,却又被这容貌的主人满怀喜爱地拢进怀里,纵容偏爱。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半上午了,简临青披着轻软的同色狐裘沿着街墙骑马,他狐裘左腰的里侧,被木槿缝了一个大口袋,毛茸茸暖乎乎,是最适合要出门的小猫的小窝,口袋里的猫动了动,接着,简临青看到狐裘里钻出一颗毛茸猫脑袋来,简临青轻笑一声,腾出一只手护住它,别乱跳啊。 晏沉不自觉蹭了蹭简临青的手,四处看了看,本能地观察着这其中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看了一阵没看出什么什么异常,耳朵却敏感地动了动,猫敏锐的听觉让他捕捉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来者急切,匆忙,嚣张暴躁。 不多时,他就听到了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呼,一个男人骑着矫健雄壮的黑马从一条街市里冲了出来,一路横冲直撞,周围人群纷纷避让开,一个穿粉衫的姑娘家却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走着,马蹄在她身后剧烈地响起,像是死神迫近的脚步。 她终于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回过头,脸一下变得惨白。 晏沉听到身后人不耐地啧了声,一只手把它的头按了回去,它感觉得到身下的马开始加速。 他知道简临青要做什么了。 简临青紧紧握着缰绳,他屏气凝神,身下的马离粉衫女子越来越近,他俯身伸手,硬是单臂揽着她的腰把她掼上了马。 疾驰的马险而险之地同他们擦肩而过。 简临青戴好的兜帽滑落,满街都寂静一瞬。 晏沉从狐裘里探出头来,直直地看向简临青。 他此刻才如一把出鞘的长刀,失去了笑意的矫饰,冷冷地凝视着始作俑者离去的身影。 晏沉没错过他眼底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更新! 我长了! 第13章 羊溪和木槿连忙赶上来,羊溪急得像是热锅上的小蚂蚁,一叠声问:殿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简临青正在调整呼吸,他刚才那一揽把浑身的气力都用完了,我没事。 羊溪神情一松,又咬着牙呵斥,真是胆大包天,皇城脚下还敢当街纵马! 那是安王的人,当然胆大包天。 那是安王的人。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说话者正是刚被木槿扶下来的粉衫姑娘,她又赧然又感激地看着简临青,多谢王妃救我我以往对您出言不逊,是我娇蛮不懂事,向您致歉。 她说完就见面前好看极了的王妃有些费解地皱起眉,我们见过吗? 女孩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吧,我是周淼,我们之前在您给猫买小玩意儿的时候见过您骑马也带着它呀。 周淼,晏沉记得,她是刑部尚书周含仁的独女,周含仁为人刚正不阿,脾气又臭又硬,对唯一的女儿却非常疼爱。 简临青也记起了眼前的女孩,他捏了捏猫咪的耳朵,带它一起出来玩玩。 周淼有心想与他多说几句话,看到他吩咐身边侍从去通知京兆尹,没有用的。 简临青揉毛耳朵的动作一顿,怎么说? 周淼四下看了看,他们在角落里,跟人群离得远远的,王府和周府的人守在不远处,她想了想,还是直接说了,王妃来丰国没多久,不清楚也是自然的,安王行事非常嚣张,就算他犯了大错被废了,还是被保了下来,如今更是连禁足都解了。 我见过他,简临青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如今还有那样大的权力? 周淼意有所指,只要他身后的势力一日不倒,他便一日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简临青深深望着她,你与我说这些,不担心? 周淼笑了,担心什么?我信王妃,再者我爹爹最是厌恶安王,我作为他的独女对安王看不上眼颇有微词再正常不过,我爹还护得住我。 简临青勾了勾唇,那我倒有个主意。你想出气吗? 周淼亮着眼睛点头,听完了简临青的主意之后笑得眼睛都完成小月牙了,我这就回去准备着。 简临青向她告别,那我们就此别过。 羊溪有些稀奇,没想到这位周小姐还有点讨人喜欢,第一次见面她明明是个刁蛮小姐样。 简临青戴上兜帽,不能仅凭一面之缘就断定他人性格。 羊溪受教地点头,木槿则靠近他,殿下,吃丸药。 简临青抗拒地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顾及到自己的身体,老老实实伸手摸到腰间,晏沉看着那只手灵巧地拨开腰间挂着的嵌玉银缕球,从里面取出了一颗雪白的丸药,他捕捉到这苦涩古怪的味道,光闻着就有些受不住。 简临青把药咽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等药全滑进喉口了才忙不迭塞了个糖进去,他不知多少次重复这句话,这药的味道就不能做好点吗? 分卷(9) 木槿照例回他,良药苦口利于病。 简临青不满地嘟囔,那不能我一个苦 他说着,目光跟怀里的小猫对上了。 晏沉:? 晏沉对上简临青不怀好意的眼神,背后毛毛都炸了,他想缩回暖呼呼的大口袋里,却被提前托举了起来,面前的人垂眸低头,容光无匹的脸在他眼里放大,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朵,而后落到了脸上。 脸上。 吧唧一声,晏沉是闻到了苦涩的带着点腥气的药味的,但他觉得这味道像是幻觉一样,在温软嘴唇贴上之后就倏然消失了。 呼吸声瞬息之间变得大极了,除此之外,所有的声响尽数远去,模糊而沉闷。 简临青看着自家小猫瞪圆了眼睛,毛爪子按在被亲过的脸上,直愣愣地看着他,一副被调戏了之后无力反抗的样子,看得简临青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就见它好像倏然回过神一样,身形柔软灵巧地一闪钻进狐裘里了,毛乎乎的背影透着羞愤。 晏沉缩在大口袋里,毛爪子按着脸揉来揉去,满身君子修养都失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怎么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 简临青到郊外的时候,楚则晗已经到了,正在亭子里等他,还来了一个值得揣测的人,简临青跟他打了个招呼,宁王殿下。 宁王摆手,我也很久没骑马了,听到小十三说要你出来骑马,我就厚颜跟来了。 楚则晗有些不好意思,二哥对她一直很好,她实在是不好拒绝,简临青自然是要说不在意,这里场地很大,又没什么人经过,天气又很好很是适合骑马游玩。 三人说了会儿话,宁王率先骑马走了,看起来倒真像是来过把瘾的,楚则晗则陪在简临青身侧,骑得慢慢悠悠,楚则晗跟简临青闲聊着,而后就见他的狐裘一动一动,一只小猫把脑袋探了出来,毛耳朵精神满满地立着,眼睛大而圆,脸也圆乎乎的,可爱极了,这只就是王爷的猫吗? 楚则晗听吉祥公公说过,见简临青点头,她声音更加轻快,难怪你想养呢,真的好可爱啊,我可以摸摸它吗? 简临青只说:你试试。 楚则晗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手伸到一般就见简临青怀里那只猫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缩回了狐裘里,明晃晃的拒绝,楚则晗笑,还挺有性格。 简临青隔着狐裘揉了揉这只乖猫猫,它目前只黏我。 楚则晗艳羡,我也想要这种只黏我的猫,我殿里养的那几只,见了谁亲谁,都不知道是谁家的猫了。 简临青听她说,也有了谈兴,不过它是王爷的猫,等王爷回来了,大概就不会黏我了。 楚则晗急急地解释,怎么会她突然想到晏沉四月到七月都不会出现在人前,不知道成婚之后还会不会和以往一样。 楚则晗到底没问出来,灵机一动,若真是那样的话,到时候你来猫屋挑一只猫,我宫里那么多只猫,总能有一只你喜欢的。 晏沉听得下意识钻了出来要看简临青的反应,这个对他亲亲抱抱无比喜爱的人此时居然犹豫了,而后豁然开朗一般,我觉得可行。 你这段时间先来一趟吧,我们宫里要有小猫出生了! 简临青面上露出喜色,好,我还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小猫。 两人围绕着这个讨论得很是热烈。 晏沉沉默着爬回口袋,蜷成一颗生闷气的小毛团。 他这猫还在呢,还在面前呢,就直接聊上了,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像是下一瞬就要给他带只小猫回来。 是他看错了人了,简临青原来这么花心。 简临青自然感受不到怀里小猫的怨念,他们谈兴正浓的时候,倏然听到了远处的声响,楚则晗眉眼一厉,她看着身后不远处守着的侍卫,对简临青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看看情况。 简临青看着她策马奔去,不同于照顾他时的悠闲,楚则晗此时脊背挺直,她穿一身白,飒沓如流星。 羊溪在楚则晗动身的时候就跟过去了 ,就算发生什么事了也不用担心楚则晗的安危。 简临青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多时,楚则晗回来了,神情还算是冷静,二皇兄遇到刺客了,不过我们出来了带了护卫,又有王府的暗卫相帮,已经解决了。 敏锐地捕捉到暗卫这两个字眼,简临青心里迷迷糊糊划过一个念头,随后又看到宁王赶来,脸上一丝慌乱情绪都无,还得多谢王府的暗卫,王爷还真是珍重你,连暗卫都出动了。 简临青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若是他所料不错,这次刺杀事宁王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想要摸清楚他身边有多少号人,他在晏沉心里的分量有价值几何,以便他再做算计。 什么算计简临青不清楚,但一定会与安王扯上关系。 简临青回神,状若不耐,他非要安排暗卫保护我,去哪儿都跟着。 宁王闻言脸色微微沉下去,很快又恢复过来,是我考虑不周,打扰了你们的出游,我先回去调查一下,若是还有余兴,你们便换个地方骑马吧。 出了这样的时期,简临青和楚则晗自然没有了骑马的兴致,两人在城里闲逛了逛,一起吃了午饭就告别了。 简临青还顺道买了一大包王记的卤味,下午就开吃了,香辣味简直肆无忌惮地往晏沉鼻子里钻,让他闻得到吃不着。 晏沉自从在简临青手里初尝卤味之后就对它上了瘾,在书房处理事务的中途会吃一点,这东西越吃越好吃,也越吃越辣,晏沉因此找了个义正言辞的吃卤味的借口提神醒脑。 然而简临青不会让小猫吃这种东西的,晏沉只能在边上吃小鱼干解馋,白天装猫,晚上谋算,他还腾出一点时间来盯住送给简临青的请柬信件他还记得楚则晗请他的王妃去看奶猫呢。 一连三天过去了,这事没有出现后续,晏沉放下心来,谁知道翌日上午,他就听到简临青兴致勃勃地宣布:猫屋的小猫出生了,准备马车,我们用完午膳就进宫! 晏沉面无表情地把发条老鼠一爪拍开。 作者有话要说:  晏沉(面无表情哼哼唧唧):亲亲抱抱举高高全做了,居然还想着别的小猫咪! 第14章 简临青一进宸阳宫就被楚则晗领着走了,一路走到侧殿,简临青问,我们不是去猫屋吗? 楚则晗笑着解释,新出生的小猫会和娘亲一起放在暖房照顾。 侧殿里暖意融融,连简临青都觉得暖和,宫人们静立在两侧,靠墙的猫窝旁,一个女人盘腿而坐,长发随意盘在脑后,正挽着袖子到猫窝里探,简临青听见楚则晗唤她,枝枝! 女人应声回头,露出一张柔美的脸庞,楚则晗向简临青介绍,这是我母妃,美丽大方动人的枝枝姐姐。 一听就知道她们关系很好,简临青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宸妃娘娘。 宸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感慨道:晏沉真是好福气! 旋即她不见外的招招手,我们这儿不讲究礼数,不是要看猫吗?过来吧。 简临青笑着上前,与此同时,窝在怀里的猫也冒出头来,碧眸圆脸,粉鼻子小嘴巴,宸妃刚见就很喜欢,真好看,晏沉眼光也是真好,这眼睛真亮。 自家小猫被人夸,简临青自然开心,对宸妃娘娘的观感又好一分,娘娘宫里的猫也都很好看。 他说着把怀里的猫放下,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地上盘腿而坐,探头往猫窝里看了看,一只雪白的大猫身边卧着四只毛色不一的小猫,简临青伸出手虚虚比了比,小猫这么小的吗? 楚则晗疼惜地摸着大猫,它们刚出生没多久,你看,眼睛还睁不开呢,很快就长大了,小猫一天一个样,跟你家那只一样,这才几天,它比原来又圆了点儿。 从被放在地上就一直窝着装沉默的晏沉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 他以往一直是这个幼猫的体型,几乎没变过,但最近身体大概发生了他不知道缘由的变化,加上被简临青养着的这段时间,他吃得确实不少,昨日从镜子里无意看了一眼,他才惊觉浑身都圆了一圈,脸也圆腿也圆,他就算做只猫,也要做一只体态优雅身形矫健的猫。 要少吃点了,他不能再胖了。 左思右想的时候,头被一双温热的手摸了摸,晏沉已经习惯了,不自觉地拱起脊背准备接受手呼噜毛毛,可那手立刻收回去了,他听见简临青兴奋的声音,有只小猫站起来了! 之后就是热火朝天的围绕着幼猫的讨论,晏沉有点不开心,变成猫之后,他对情绪的控制远不如之前那样得心应手,本能大于惯性的反应,眼下他就怏怏不乐地往后退了退,展示自己的小情绪。 但简临青满心注意力都在那窝小猫身上,压根没注意到他,晏沉甩了甩尾巴,正要做点什么引起她的注意,倏然察觉到,简临青已经这样影响他了。 让他幼稚极了地,跟一群没开智的奶猫去争宠。 他顿了顿,仰头看向简临青。 这个视角是很奇妙的,他人身的时候比简临青高,很多时候都带着自然而然的俯视,这种俯视也并非仅仅是出于身高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跟简临青站在同等的位置。 简临青对他而言,只是坐在王妃位置上的适合人选,她并非是不可代替的,如若她不好控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下一个人。 这是他高高在上的自负,他自负于自己的谋算,知道简临青身上带着西决王给予的任务,他乐于去挖掘这个秘密,乐于看到简临青用一些拙劣的小办法惹他讨厌,他思索她的动机,像是玩一个有些乐趣的游戏。 直到他变成猫身。 他依赖简临青活着,他仰视着她,看到了鲜明生动的简临青,看到了她的喜怒爱憎,也发觉自己正慢慢地被她的情绪牵引着。 晏沉如今才惊觉他的鄙薄高傲,他已经无意识地把人价值化,工具化,他只考虑人的用处,针对他人的弱点算计,像是摆弄棋子。 楚则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姐姐,你家小猫是不是吃醋不开心了? 简临青连忙看去,自家小猫不知什么时候离远了点,趴在毛毯上蜷缩成一团,橘白耳朵都耷拉着,像是颗怏怏不乐的毛球。 简临青靠近它,试探性的摸了摸,见它没挣开之后把这团小毛球抱了起来小孩似的掂了掂,亲了口小耳朵,笑得灿烂又有些小讨好,生气了? 他看着猫咪的眼睛,翡翠绿的猫瞳在他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幽深,一眼望进去,像是卷进了漩涡里,他觉得猫真的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他可以感知到它的情绪它在观察他。 简临青抱着它往猫窝里看了看,我只是看看它们,满脑子都在想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摸都没有上手摸一下的。 楚则晗托着腮笑眯眯地看,姐姐,你对它可真好,跟对小孩儿一样。 简临青挠了挠小毛团子软软的脸颊,敏感地察觉到它心情好点了,可不是就是和小孩子一样吗?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吉祥公公在门口敲了敲门,娘娘,皇后娘娘知道王妃来了,正要召见她呢。 宸妃闻言皱眉,她想凑什么热闹?临青,你要去吗?不想去我就替你回绝了。 楚则晗也有点担忧,在母子俩眼里,皇后找上简临青准没有好事,毕竟废太子做的肮脏事就是晏沉捅破的。 当时宗族都主张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之事有伤皇室威严,是晏沉直言进谏,让皇上同意把事情真相公开于文武百官之中,以至于如今,安王在百官心中的形象都很是不堪。 如今晏沉不在,皇后召见他的王妃,焉知没有出气之意? 简临青也想到了这一层,终究是要见的,无事,我应付得来。 他已经决定,楚则晗也不好在阻止,只说:半个时辰之内,若你还没有出来,我便过去找你。 简临青知道她们关心,也不推辞,好,那就有劳了。 皇后的仁瑞宫离宸阳宫并不远,不多时,轿撵就把他送到任瑞宫殿门口,羊溪在殿门外候着,木槿跟在简临青身后陪同他一起进去,仁瑞宫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宫女太监的动作都无声无息,像是活在一出默剧里。 小宫女带他进了正殿,简临青见到了丰国的皇后,她是个美艳的女人,笑起来眼尾有浅浅的皱纹,带着时光的痕迹。 简临青向她行了礼就直接在一旁落座,开门见山,皇后娘娘找我有事? 皇后被他这直接激得笑意一僵,只是想着晏沉大婚多日,我却没有见过当朝摄政王妃,便邀你来叙一叙。 说话间,有宫女端上浅粉的菱形糕点,皇后介绍,听闻你喜食糕点,我特意让人新研出来了一道方子,做出的桃花糕清甜可口,香软不腻。 简临青颔首,多谢娘娘心意,只是我今天摸了很多猫,怀里现还抱着一只呢,不宜用事,若娘娘愿意,不若将方子与我誊抄一份,等我回去在再细细品尝娘娘心意? 皇后捏紧了帕子,自然可以,她快速平复好心情,王妃生得当真天人之姿,我一见就喜爱极了,也难怪晏沉这么久就不带你露面,这样一张脸,见晚了都是我吃亏。 她说完,身边的宫女就轻声应和,奴婢妄言一句,在奴婢的家乡,感情好的夫妻,第二天就要由相公带去长辈面前以示喜爱和尊重呢。 皇后勾起笑,还没说话,简临青就开口了,那我们王爷习俗跟你们那边一样,第二天,就带我去见了娘亲。 皇后被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本想着这长辈是落到她和皇上头上的,怎料到这牙尖嘴利的摄政王妃直接把晏沉的母亲搬出来了。 晏沉知道简临青是信口胡诌,然而听到他称呼他的母亲为娘亲,心里还是骤然悸了一悸,像是被奶猫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皇后很快又提起笑,那王爷真是相当喜爱你,只是他父亲想必你也知道他父亲的事情,这件事之后,是皇上开恩养育着他,对他很是关照,可惜晏沉成家,都没让皇上看一眼你。 简临青利落点头,皇上在病中不好打扰,等他好些了,我立刻让王爷同我进宫觐见皇上。 分卷(10) 准备好了的说辞接二连三被堵了回来,皇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她见简临青来见她都失礼地带着那只猫,王妃还真是有些小孩子心性,这样可怎么打理整个王府?你现在新婚燕尔,年岁又还小,等时日长了,是要为王爷做主开枝散叶的,她说着,视线移到木槿身上,你最好先让身边人入后宅成为助力,这才更好能立住正妃身份。 她说完就见简临青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知道她是生气了,皇后心里一喜,却见她倏然扬手,把小几上的茶水糕点全部扫落在地,狼藉的碎裂声中,简临青直直地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根本就不喜欢我! 皇后又气又懵,你这是做什么?! 简临青怒拍桌子,若是果真在意我就不会想着让我去为晏沉充盈后宅,我是西决国的公主,绝不与其他人共侍一夫,皇后娘娘这般侮辱我,是想破坏丰国与西决国的姻亲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皇后急忙反驳,本宫绝无此意! 我却觉得娘娘就是这个意思!我脾气不好,做不到笑脸对人,娘娘既然对我无好意,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虚与委蛇了! 他说完就走,一点脸面都不打算给人留。 皇后恨恨地看着简临青的背影,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她狠狠地把茶盏摔在地上,这蠢妇竟如此嚣张跋扈! 一片狼藉中,墙边雕山刻水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人,面色苍白,眼神阴郁,正是安王。 他嘴里含着鲜血制成的丸药,坐到了简临青原本做的位置,闭上眼眸,声音粘腻阴沉,我倒是喜欢极了她,性子够烈,他说着舔了一下唇,沉沉笑了,不知道被我压在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今天是吃醋反思的晏猫猫! 第15章 皇后闻言面色一变,那是晏沉的人,还是公主之尊!珏儿,你不要动歪心思! 安王笑得越发兴奋,就是因为那是晏沉的人,尝起来才更加带劲。 他说着去拿茶,手不自然地颤了颤,周含仁那个老匹夫,竟敢说我差点害了他女儿的命,女人都是不中用的废物,被马惊了竟然就吓得快死了,害得我的人被仗杀,我还要因为管教不力罚抄经书,等我登了基第一个拿他开刀! 皇后无奈地看了一眼儿子,慎言! 安王满不在意地哼笑一声,满宫都是我们的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若不是晏沉,我去岁就可以登基做皇帝! 听到他的父皇病重的消息之时,他已经预谋着逼宫了,他的父皇坐这王位已经够久了,但他就是不知足,大张旗鼓地求仙问药,像是要把这个皇位做到地老天荒,人也越来越昏聩。 这样的老东西,就应该早早地进到皇陵里见见列祖列宗,哪里还要有千秋万代的臆想?只可惜,晏沉来得太及时,让他所有谋算都胎死腹中。 晏沉他舌尖顶着腥红的丸药,唇齿间都被红染透,我要快点杀了他,得到他的一切!他的王妃会是我的人,是叫简临青吧,临青 临青他以唇齿熟悉着这个名字,脸上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痴迷,皇后见状有些不悦,你可别真用心了! 安王嗤笑一声,你放心,女人不过是供我取乐的玩意儿,他打量了一下母亲的脸色,我知道你今天受气了,眼下春景正好,不若开个春日宴,京城的女儿家,哪一个没对晏沉起过心思,我想她们也很乐意过来吧。 皇后闻言满意地笑了,又提点,那你可悠着点!都是世家贵女,不要给我闹出乱子来! 安王笑着掐住身边倒茶的宫女,在她的唇上肆虐一痛,而后狠狠咬了下去。 不好吃。 安王轻啧了一声,把瑟瑟发抖的宫女推开,轻声细语,滚。 宫女抽噎声都不敢发出来,死死捂住嘴跑出去了,安王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放心,我忍得住,等我登了基这些女人都是我的,到时候,你就好好当你的太后,怀玉就是新的镇北王,为我开疆护国,他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怀玉是你的亲弟弟,当然想着你了,我一直让他练武,就是为了给你助力,他当然乐意做镇北王。 母子两人兀自说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墙边靠在的宁王。 听到他当然愿意做镇北王时,他扯了扯唇角,眼里满是厌恶。 为什么,他要为这样一个哥哥让路? 皇后动作很快,第二天简临青就收到了请柬,彼时他正在想办法推辞何姑姑的看账邀请,他人的钱财是最不能沾惹的东西,关系亲密的人才可以钱财共享,简临青也做不到白花别人的钱,皇后的请柬送到之后,虽说不怎么乐意去,也算是给了简临青一个绝好的借口,何姑姑,我要准备参加宫宴,这事再往后挪一挪。 何姑姑只能妥协,她极擅长察言观色,知道自家王爷和王妃之间大概不是她想像的那样,但王爷实在是孤单太久了,好不容易走运娶到一个这样好的妻子,她只希望两个人和和美美。 好,那等王妃参加完宫宴我们再空出时间。 简临青点头应是,又给何姑姑塞了一盒点心把人送走了,他抱着猫打开请柬,看到一半就知道来者不善,交友,赏春不是很想去啊 晏沉揣着爪子看完了请柬,知道了皇后的不怀好意,趁着他不在,把简临青架出去当靶子,宫宴人多,出乱子也不是少见的事情,若是寻这个由头要算计简临青 晏沉眸色发沉,然而此时一个吊着的小花球出现在他面前,摇来晃去,充分表达了主人想玩耍的心情,晏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纵容地伸出爪子去够。 他一边陪简临青玩一边深沉思考,肃着一张小猫圆脸,也就是简临青没看见,要看见了少不了一顿被可爱到的亲亲摸摸。 晚上,长明解读出他的暗号,有些焦急担忧,宫宴是后日,您的身体可以吗? 晏沉示意: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你尽快去安排。 长明脸上还是有些担忧,但他从来不会阻止晏沉的计划,他去传信让安排在江南的替身解决完事情后立刻回程。 送晏沉回去的时候,他惯例收到了一颗猫眼石,还有王师傅新制的小点心。 长明往嘴里丢了颗点心,王妃这儿的点心都比其他地方的好吃,他们的王妃长得极好看,性格也很好,大大方方的,出手也阔绰,还很喜欢王爷,虽然是猫身的。 他乘着夜风往回看去,跟院门的长光对视一眼,若是王妃没有问题,这样也挺好的。 长光上下扫了他一眼,坏里坏气地笑了笑,这么快就转性了?我倒觉得,能娶到王妃,是王爷的福气呢。 转眼就到了宫宴那日,简临青正忙在哄晏沉吃小鱼干,见窝在地上的小猫还是叼走了小鱼干之后简临青松了口气,给它顺了顺毛,这两天怎么吃得少了?还在长身体呢,这样可不行。 晏沉吧嗒吧嗒地吃着小鱼干,决定之后还是好好吃饭吧,这两天他不过是吃得少了些,自家王妃就好像他出了什么大问题一样,专门请人来看了不说,还要动不动投喂,他不吃就一直哄着,算下来这两日吃得比之前还多。 估计又胖了些。 当朝摄政王担忧着自己的体形,对王妃的亲亲摸摸已经从麻木到毫不抵抗,甚至总结出了一套流程。 先是抿抿毛耳朵,抿完了还要恶作剧一样地吹一下,又安抚似地亲脑门,捏脸颊,捏完脸颊就开始捏肉垫,最后顺一次毛收尾。 他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像是无师自通地知道了揉哪里会让小猫舒服,晏沉被揉揉捏捏地酥酥麻麻,要是在犯懒的下午,能舒服得直接睡过去。 一人一猫岁月静好极了,羊溪见了都不是很想打破眼下的氛围,小声通报,云姑娘来了。 云岚岚一进来就看见墨发垂落穿着随意的王妃,那双碧眸看过来的时候,她被美得脑袋都空白了一瞬,王王妃,奉王爷之命,我陪同您去宫宴。 简临青知道她的医术极好,这大概也是晏沉让她陪同的原因,不得不说,晏沉还是很负责的。 他没拒绝,让羊溪木槿端了点心吃食给云岚岚尝尝,去换了身衣服。 晏沉跟着他进了寝房,云岚岚并不知道他的情况,但是对上那双跃跃欲试的眼睛晏沉就知道她势必要来招惹招惹他,果然,在看到他做了之后,云岚岚有些小遗憾,怎么就进去了?我还想跟它玩儿玩呢。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晏沉踩着发条老鼠,他只会允许简临青一人亲近他的猫身。 他百无聊赖地玩着发条老鼠,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小小的铃声。 循声抬眸,他撞进一湖墨色里,简临青着黑,容色生光。 漆黑的广袖长裙,纹饰是用金线绣制而成的,祥云鸟鹤蜿蜒在袖边裙摆,群山在其下逶迤,脚步起伏之间,有细小的铃声,是垂挂在腰间的禁步,环佩相扣,却又嵌着金玲,就是招摇着来引人注意的。 简临青在他身前弯下身,衣裙简直像是流淌了起来,这正是这种衣料水墨的名字的由来。 穿上身,像是成了水墨画里的一部分。 晏沉愣着神,被吧唧亲了下脑袋才回过神,眸光追着简临青的身影,看着他坐到妆台前,开始梳妆。 一切打理好之后,简临青抱起又胖了点儿的小猫,不舍地揉了揉它的小圆脸,今天不适合带你过去了,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让木槿姐姐照料你。 晏沉无意识甩了甩尾巴,习惯性地在简临青掌心蹭了蹭。 天色将晚,摄政王府的马车从城外一路驶来,看到的人们彼此相告,这是他们镇北王爷回来了。 晏沉也已经被长明借着王爷想看看猫的原因要了回来带到了听溪园,换洗衣物已经准备好了,房间里无人,晏沉先是跳到镜子前面照了照,镜子里的小胖猫跟他面面相觑。 已经胖成这样了 他耷拉着耳朵下到浴池里,橘白色的小猫来回游了游而后沉进池底,片刻后,一只属于男人的修长手掌从水下伸了出来,男人浮上水面,面如冠玉,墨发披散。 晏沉伸手确认了一下,大松了一口气,人身并没有胖。 穿好衣服之后他又照着镜子确认了一下,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大概猫身的变化和人身的变化并不相通。 他最后正了正发冠,临出门前,又向侍人询问王妃上马车时有没有提食盒过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这才上了马,往皇宫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点更新赶上了! 晏猫猫:老婆我来啦! 第16章 夜幕挂上苍穹,风声烈烈,京城繁华,晏沉驱马路过王氏卤记的时候,这家老店门口还排着不短的队。 不知道简临青路过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停下来,去买一份卤味宫宴已经开始了,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简临青在打哈欠,长袖掩住他的半张脸,一个哈欠打完,碧眸里充盈着水色,脉脉而动,你刚才说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笑容一滞,我是说,王妃的丰国话说得很不错呢,是专门学习过吗? 简临青喝了口热茶,我母亲是丰国人。 原来如此,我们丰国的诗词最是出名,眼下春景正好,王妃不若作首诗词,给这景添添光? 她这话一出,就响起数声附和,皇后也听到了议论声,笑得欢欣,本宫觉得这主意甚好,诸位都尽尽诗兴,便从镇北王妃开始吧,得个好彩头。 简临青撑着下巴四下看了看,跟他眼神对上的贵女们基本都移开了视线,唯有坐在皇后左侧的白裙女子不闪不避,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挑剔和打量。 简临青懒懒地笑了,我很乐意给大家得个好彩头,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肚子里一点儿墨水都没有。 这倒无妨,只是图个开心。 那可不行,简临青肃容,大好春色不能被我糟践了,我不善赏诗词,只从心,不如这样,我来添彩头,各位作个尽兴,届时我挑出三首我喜欢的诗词,送给诗词作者一人一套醉玉头面。 沉默片刻后,有人发问:冒昧问王妃,您说的醉玉头面可是山海先生所制?那头面他只打了十二套出来。 正是,简临青看着众人各异的脸色,补充说:我母亲很是喜欢那套头面,便以重金得了四套,其余三套都在我这里了。 他这话一出,局面就已经有了分裂之势,醉玉头面是山海先生最出名的首饰,有市无价,便是连当今皇后,手上也就只有一套而已,简临青手上有三套不说,如今竟然直接拿出来送人,此时不夺,更待何时? 很快就有人应声附和简临青,而后愈演愈烈,跃跃欲试地想要作诗得简临青青睐。 于是乎,晏沉怀着担忧到场一看,不仅没看到自家王妃被人为难的场面,反而看到她周围围着一圈世家小姐,都笑意盈盈地同她说着话。 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 简临青正摩挲着下巴看着诗词呢,忽然听到皇后惊讶的声音,行之,你回来了? 简临青望去,多日未见的男人缓步朝他走来,他确实长得一张让人很舒服的脸,脸上只要有幽微笑意就能让那张温雅极了的脸显得无害又亲近,他走过来,围绕在简临青周围的贵女们都息了声,踱步走了回去。 晏沉抬了抬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他在简临青身边坐下,先是试了试简临青手上汤婆子的温度,而后才笑着回皇后,江南事务解决得快,回来就刚巧赶上您的宴会,我便来凑个热闹。 皇后见他说完又看向简临青,唇角微扬,我看不是来凑我这个热闹的,是来见佳人的吧?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你得多陪陪临青。 简临青被她叫得面色一僵,这还真是膈应,不过皇后的膈应大抵不比他少,分明相见两厌,还要笑颜相对。 他撇撇嘴,就听见晏沉应了声是,而后身边的人坐近了些,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诗筏上点了点,这是在做什么? 分卷(11) 简临青跟他拉开一段距离,视线定在诗筏上,看看诗,有我喜欢的我就送礼物。 云岚岚在一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他说了,晏沉轻笑一声,你出手倒是很大方,不给自己留一套? 不喜欢。简临青回答得简短又冷淡,足见他的敷衍,然而晏沉好像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还跟他一起看了起来,我觉得这个惊字用得极好。 简临青默读了一遍,把它放到一遍,余光中看到了落款是个秀致的叶,我看不懂,比不上王爷的诗词鉴赏水平。 他有心要刺一刺他,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他,摆明了对他的态度,晏沉垂眸,压住眼底的暗沉,猫身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笑得那样好看又亲昵,晏沉在她的纵容喜爱里沉溺了那么些时日,乍然感受到态度的转变,即使心里有了准备还是不可避免地收到了影响。 人跟猫都是他,为什么对他的人身这么冷淡呢? 他兀自想了一会,语气仍旧温和,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简临青打定主意要让他讨厌,喜欢我看的懂的。 一旁的楚则晗听得有些心惊胆战,隐晦无比地在两人之间观察片刻,而后对上晏沉的视线,无声启唇,你是不是惹姐姐生气了? 他当然没有,他也知道简临青这样做的用意,以往看到她这样刻意想讨人厌恶的做法他会觉得拙劣有趣,如今却有些气闷。 但他知道这其中也有他的问题,他原本那样自傲,对简临青并未尽心,她有防备是自然的,他如今便以真心相待,以真心换真心,不急在这一时。 想罢他自若了,仍旧与简临青说话,得到冷淡的回应也不生气。 简临青看完一张诗筏就递下去让众人传阅谈论,场景还是颇为热闹,一轮看下来,简临青也挑出了三首喜欢的诗,表示明日就可以将彩头送到她们府上,他话一出,场面就更加欢喜热闹了,然而此时,有一道声音响起,我不服。 简临青看去,一个着红衣的女子站起身,面色愠怒,人人皆知叶姐姐诗词是京城一绝,我刚刚也听到王爷夸奖叶姐姐的诗,为何偏就王妃不喜欢? 简临青扬眉,我早已说过,评选全由个人喜恶。 那女子不肯善罢甘休,这个人喜恶,可有王爷的原因?王爷不过说一句喜欢叶小姐的诗,您便冷脸相待,想必您也听说了京城双绝吧 本王不知那是叶小姐的诗,却是晏沉说话的,若是先看见名讳,我会避嫌的。 他这话一出,那白裙的叶小姐脸上登时苍白了,红着眼眶起身行了一礼,阿然性子直,一时冲动出言不逊,臣女替她向王妃道歉,京城双绝不过是无聊之人的戏言,还请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简临青真的很不喜欢这种膈应人的做派,他冷嗤一声,我方知京城双绝,现已经放在心上了,类似这种的戏言还是尽快止住吧,王爷已经是有妇之夫,各位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要污了自己的清誉。 他把一切都摊开得分明,我知道王爷风姿卓绝,很多人都青睐,谁都有春闺梦里人,我自然理解,然而王爷已经成婚了,还对他有念想的,只要我还是王妃,你们就算进了王府也是当妾,各位都是世家贵女,各有才学,难道心愿就只是给喜欢的男人当妾而后争宠吗? 语毕他喝了一口热茶,在满堂沉默中继续说:我对王爷确实冷脸相待,盖因我前日刚与皇后娘娘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今日娘娘就办了宫宴,把各位都请了过来,王爷更是又出现在宫宴上,是要做什么呢,想让我看看我的夫君如何招人喜欢吗? 皇后脸都僵了,她真的想不到简临青这样直截了当,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只能强笑着解释:本宫绝无此意。 简临青没搭理她,又接着说:如若有人今生便非王爷不嫁,铁了心要进王府,王爷若是允了,我也无力做什么,便由你们去吧。 简临青很满意他这一番话,善妒的名声自今夜便要传出去了,晏沉这边也要厌弃他的掌控欲,世间情深之人何其罕见,多得是薄情男子负心郎,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多情薄幸。 然而男人的声音沉沉响起,王妃可是把我想得太过不堪? 简临青顿了顿,望进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里,他的眼眸宁静又明亮,坦诚而笃定,我只会有你一妻。 简临青长睫微颤,本能地避开了那双眼眸的注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咻! 奉上更新~ 第17章 直到宴会草草结束,宸妃邀请去简临青去她宫里小坐的时候,简临青还有些愣神,他实在是不解,晏沉对他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变化。 他是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之前晏沉对他与其说是纵容不如说是不在意,即使他说话的语气再温和,神情再温柔,简临青也看得出来,然而再见,简临青在那双墨玉一般的黑眸看见了自己。 这变化让他有些不安。 姐姐你是没有看到,王爷说完他只会有你那句话的时候,叶筠月的脸都青了。 简临青回过神,看她一脸幸灾乐祸,你很不喜欢她? 楚则晗皱皱鼻子,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也挺喜欢晏沉姐姐别误会,是喜欢脸的那种,现在我最喜欢你了。 见简临青没露出介意的表情,楚则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我和她就杠上了应该是她单方面地找我麻烦,她那人惯会装,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不知道笼络了多少傻乎乎的贵女,凡事就让她们出头,她自己则置身事外,一副清清白白的作态,啧,虚伪! 看来楚则晗没少被她挖坑跳,提起来这样义愤填膺,简临青把装着杏仁糖的碟子往她那里推了推以示安慰,这样的人不必在意,她所求是男子的青睐,未来也不过是囿于后宅。 他看着楚则晗,她今年才十四,还是稚嫩的年纪,思及此,简临青顿了顿还是说:你年纪还小,以后就知道,男女之爱只是锦上添花,不能把它一生追求。 楚则晗有些愣神,她的枝枝母妃已经睡去了,身边伺候得都是得重用的宫女,她垂下眼眸,小口小口地喝着蜂蜜茶。 简临青知道她有话想说,并不催促,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楚则晗小声地问他:若是我不想成亲,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正常? 怎么会?简临青先是坚定地表明了态度,才问她: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楚则晗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成亲一定要和相爱的人一起才有意义,但是爱太虚渺了,我生在皇宫,我知道遇到一个相爱的人有多珍贵而渺茫,明年我就及笄了,枝枝说会给我挑一个好夫婿,听话的,温和的,让我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我觉得很没有意思。 简临青认同,是挺没有意思的,那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楚则晗声音很小,却很郑重,烛火下,她的眼眸明亮如星辰,我想当女将军。 简临青不由得笑了,他的声音也放轻了,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简临青狡黠地弯了弯眼睛,你骑马很厉害,宫殿里有很多兵书,院子里还有兵器架,你坐榻旁边那本话本,主角就是为父出征的女将军。 楚则晗一边惊叹一边觉得不好意思,她的手指在桌上打着圈圈,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痴心妄想呀?我都没敢跟枝枝说,她每次看到我练武的时候都说我没有女孩子家家的样子。 简临青摇摇头,认真地注视着她,不会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我也想当女将军,但我的身体不允许,他的眼眸也亮得惊人,如若你及笄之时仍旧没改变想法,我会帮你。 楚则晗喜上眉梢,开心地跟他碰了碰杯子,那就说定了!我想成为像你家王爷那样的战神! 被念到名字的晏沉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看着龙床上枯槁的帝王,最近有些忙,没来看望陛下,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他说得温和有礼,谁见了也要评价一句贤臣,然而皇帝目眦欲裂,浑浊的眼眸怨毒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嗬嗬声,像极了索命的厉鬼。 晏沉轻笑一声,情绪不要太激动,太医都与您说了,大喜大怒不宜您恢复,该不会是被臣的态度气到了吧?您之前最喜欢的,不就是臣这幅作态吗?敬仰您,对您感恩戴德,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声音却轻柔极了,您委以重任,让臣辅国,臣自然要投桃报李。 他打开手中的匣子,一枚雪白的药丸放置其中,一直在龙床边沉默的李公公接过,晏沉介绍,这可是耗费了数种珍惜药材炼来的,名叫快活丸。 龙床上的皇帝任人摆布,他连动一下头都困难,轻而易举就让那颗药丸滑进了肚里。 晏沉抚了抚手,这药丸如其名,若是无罪之人,便会看到最想看到的美妙之境,若是心里有鬼的人,最无法忘怀的噩梦便会一次一次在眼前重演。 他话音刚落,皇帝的脸色扭曲起来,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怖的事物,他那不能轻易动弹的身体战栗着,细细密密的冷汗淌过他惊惧的脸。 他居然可以出声了,他发出宛如撕扯般的声音,一字一字支离破碎,若庭不 晏沉一怔,而后他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场景,李公公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笑意乖张森然,眼底好像藏着挣扎的困兽,妖异而不详。 你居然会看见我父亲,他凑上前,欣赏着这天下至尊涕泗横流的狼狈可怜相,你也害怕吧?是不是总梦见我父亲站在你面前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毀他一声功名清誉,让他死在淤泥里?为什么如此龌龊不堪,肖想他的妻子? 为什么!他倏然换了语调,低沉威严又痛恨,像是多年前的镇北王站在龙床前发出质问:楚宣!为什么!我视你为兄长,发誓护你一生! 回答他的是已然崩溃的呜咽。 晏沉默默静立良久,面上恢复了温和平静,李公公,劳烦你照看好陛下,他的后半生还很长呢。 李公公应是,把他送到了殿门口,长明见他出来,方才接到云姑娘的消息,王妃要回王府了。 晏沉披上大氅,走吧,我们也回去。 不但要回去,他还要比简临青回去得早些,简临青回去要是看不到他的猫身,肯定会到听溪园去寻。 一念及她的名字,那张粲然笑靥像是镌刻在记忆里一般,清晰无比地出现。 是在春阳下的,金色的阳光总是格外喜爱她,在她的眉睫发间栖息,一呼一吸间那些阳光像是被抖落一般,扑簌簌地落了满地。 她就在这满地春阳上向他张开双臂,把他抱进怀里,把喜爱和阳光一并予他。 仅仅这样回忆着,他周身都温暖起来,像是被回忆里的春阳拥抱着,心里残留的阴郁戾气像是阳光下的积雪,暖融融地化掉了。 披着黑色大氅的年轻掌权者从宫墙下打马而过,宫灯摇曳着,同夜色的穹苍一般沉默。 夜色浓重,然而星子明亮极了,它们闪耀着,无声而热烈,照亮着整片夜幕。 一路赶到了听溪园,晏沉整理了一下衣着,而后泡了一壶茶,茶泡好了之后他想了想,又让长明让王师傅做了些简临青平时喜欢吃的点心来。 等点心摆上桌,简临青如他所料赶来了。 简临青停在院外,对长明说:你帮我去问问王爷,我可以看看猫吗? 长明着实是没有想到王妃这样尊重人,她分明那样喜欢王爷的猫身,被不打一声招呼就抱走,都没冲他发脾气不说,还记得王爷的听溪园不让人进。 长明对这位王妃观感更好,赶紧把他迎进去,王爷知道王妃要来,已经准备好茶点了。 简临青没心思去想为什么晏沉允许他进去,一路走到花厅,他四下扫视一眼,没看到心心念念的小胖猫,这才对上笑意温和的晏沉,王爷,我可以看看你的猫吗?它这些天在哪儿呆习惯了,我担心它不适应。 它已经睡了,在我的卧房里。 简临青抿唇,那我明日来看它,可以么? 晏沉有些不满意简临青的要求,只是想看吗? 简临青揉着袖子,这本来就是你的猫,如今你回来了,便是再喜欢,我也不能强占着。 他这样说着,脸上的不舍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晏沉看着心里软了软,这倒无妨,我都听长明说了,你们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感情很好,便这样,上午让它在听溪园陪着我,午膳之后,我便让长明把它送去陪你,第二天早上再把它接来。 简临青怎么也想不到晏沉会这样大方,当真么? 晏沉笑着点头,君子一言,等它醒了我就让长明送去。 简临青满脸喜色地站起身,多谢王爷,那我便回去等它,对了,它可有名字? 尚未取名,不若由王妃来取? 简临青也不推辞,痛快应了下来,满心欢喜地回去了。 晏沉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捻起一块糕点喃喃自语,好歹用块点心 就这样不愿意与他相处啊 晏沉换成猫身缩在小篮子里的时候还在郁闷,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才有了精神,殿下,猫被送回来了! 紧接着他就被抱进熟悉的怀抱里,眼底倒映出简临青几乎溢出眉眼的欢欣,我的毛毛小胖崽!可算把你等来了! 这话说的,他们分明才分别不到半天。 人身的他可是与她分别近十天了,晏沉无比习惯地承受着自家王妃印在他毛耳朵上、脑门和爪爪上的吧唧亲吻,无比鲜明地感觉到了王妃态度的参差 人真是,远不如猫。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 分卷(12) 今天是又开心又郁闷的晏猫猫! 第18章 简临青亲亲摸摸好一通才把猫好好地抱在怀里顺着毛,木槿在这是推门而入,简临青问:东西找到了吗? 木槿点头,对了单子,有一对羊脂白玉如意,我取了一柄过来,殿下用得趁手的工具是玛瑙那套吗? 没错,简临青把猫放在桌子上,打开了黑檀的长匣,晏沉望去,一柄雕工精致,极其细腻的羊脂白玉如意静静陈列其中,只看玉石的颜色就知道质地奇佳,这么一柄够得上普通人家几年的嚼用了。 不过已经夜里了,简临青要拿如意做什么,也是送人么? 简临青把如意拿出来试了试手感,很是满意,不错,也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 羊溪还不是很想休息,我想留下来帮忙! 简临青挑眉,我做这种事可从来不需要人帮忙的,去吧。 好吧,羊溪跟着木槿出去,临走前不忘叮嘱,殿下早点睡! 简临青先是把猫咪抱到了靠窗的桌子上,而后拿着如意,提着木槿拿来的大匣子过来,晏沉蹲坐在桌子上注视着他。 他先是用温水净了净手,而后才坐下,拉开了那个几乎占了一半桌子的匣子的最上层,晏沉蹲坐着都看不太分明里面是什么,反正他现在是只猫,干脆扒拉着匣边直立起来探头往里看。 简临青只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晏沉看到里面都是一些小刀小钻之类的工具,对简临青要做什么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而后他就看见简临青取出一只极细的炭笔,又把夜明珠灯匣凑近了些,而后他拿起玉如意,要落笔时又顿了顿,一双碧眸专注地望了过来。 夜色宁静极了,连烛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清浅的呼吸声,那双好看极了的碧眸凝视着自己,即使倒映出来的是他荒唐的猫身,晏沉也觉得不自在极了,毛耳朵随着主人心意别扭地抖来抖去。 不自在的感觉越来越重,晏沉干脆装作被匣子吸引住了一样,移开了视线,然而他被抱了起来,抱着他的人把他举高了些,带着笑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双碧眸简直可以望进人的心里,晏沉被他仔仔细细地从头扫到尾,还要时不时被圈一圈,摸一摸,这跟之前的亲昵是不一样的,眼下简临青是在观察他,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对方像是透过了这只猫的身体,看到了他卑劣贪婪的人心。 最开始的时候,晏沉是打算等能控制变回人身之后,就设计猫身死亡,不会留下任何错漏把柄,然而他日渐沉溺在简临青的喜爱里,习惯了在她身边醒来睡去,习惯被拥抱,被亲昵,被暖融融地喜爱着,一同沐浴在春阳的照耀下,他贪心这纯然的喜欢,即使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妥,仍是放纵着自己,从她身上去汲取温暖和烟火。 他就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啊,简临青如若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很厌恶恶心他吧。 她本来也不喜欢他。 猫咪的毛耳朵耷拉下来,简临青本能地亲了亲,把毛乎乎的小胖猫放了回去,重新拿起炭笔勾勒了起来。 他是在玉如意的手柄上下笔的,这里没有任何装饰,大小也是他满意的,他看准了地方,脑子里也有了大概的构图,下笔便利落干脆。 晏沉已经整理好心情了,猫猫祟祟地凑过去看,只寥寥几笔,简临青就勾勒出了一只猫的轮廓,晏沉知道,那是他。 简临青要给他制玉雕么? 他静静地看着简临青动作,夜明珠的柔光下,他的王妃神情专注极了,让原本称得上张扬放肆的脸上因为这神情都变得有些柔和宁静,从侧面看过去,她的睫羽长得惊人,碧色的眼眸潋滟生光。 她的手稳极了,晏沉也是这时才发现她手上有小小的茧子,他注视着,倏然觉得这些茧子都是可爱的。 没过多久,简临青就已经画好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胖猫,他满意地端详了一番,把炭笔放了回去转而拿出了一支玛瑙刻刀,刻刀上雕着好看的花纹,赤红玛瑙同蜜色手指交织在一起,有种野性的美感。 让晏沉有种想触碰这只手的冲动。 修长的手指熟稔地动作着,雪白的玉料被切割下来,取料这道工序繁琐又复杂,需要耐心和细致,简临青已经驾轻就熟了,他全神贯注,等把玉雕猫咪粗粗切下来之后,才惊觉已经很晚了,眼睛也有些酸涩。 他打了个哈欠,眨去眸子里的水色,把工具放在桌子上,净了手之后还伸了个懒腰才把桌上一直凝视着他的猫抱起来颠了颠,好猫猫,一直陪着我呢,现在要睡了。 他说着把猫咪放到床上的小窝里,小声地汇报自己的动向,我去洗个澡。 晏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小门内,他趴在窝里,尾巴尖惬意地晃了晃,这几日春阳正好,他的被子和简临青的被子都会拿出去晒一晒,一样的阳光味道,一样熏香,材质也是一样的,但是晏沉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从窝里出来,趴在了简临青的被子边边上。 这里有简临青身上的味道。 他趴在上面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摊成了一块软软的小猫糕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猝然回神往窝里一冲摆足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简临青正朝他走过来,手指顺着发卷的墨发,抬眼望过来的时候,有点懒洋洋的。 简临青泡澡泡得发困,此时骨肉都是酥酥软软的,一上床就不想动弹了,他伸出手把窝里的小猫圈住,亲昵地同它蹭着脸,睡吧。 晏沉顿了顿,第一次小心又依赖地回蹭了一下。 脸好软。他想。 昏暗的光里,简临青很快就熟睡过去了,晏沉蹲在窝里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窝里无声地跳了出来,卧在枕边看着简临青的脸。 而后伸出毛爪,轻轻地,缓缓地,在那张好看极了的脸上按了按。 真的好软。 第二天,简临青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昨晚睡得晚,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都酸涩着,窝里的小猫也醒了,简临青揉了揉它的脑袋,披了件外袍去开门,正是羊溪,知道是吵醒简临青了,羊溪把声音放得很低殿下,是长明来接猫了。 简临青看了眼天色,初阳都还没升起呢,这么早啊。 不过终究是自己占了便宜,简临青没因为被吵醒而生气,他把小毛团子抱紧羊溪递来的篮子里,还拿了它的小花被给它盖上,挠了挠它的下巴,下午见 手心被软乎乎的毛摩挲着,猫咪的小圆脸枕在他的手心,碧绿的猫瞳软乎乎地盯着他看。 简临青看得心都软了,又给顺了顺毛才让羊溪带走。 他回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照例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起床,本来是想着醒来接着雕玉的,但没有猫咪小监工在,莫名失去了动力,所以用过早膳之后,他先是看了会儿志怪话本,然而越看越无趣,百无聊赖之下,他往窗外一看,撞进了满园春色。 倏然起了作画的兴致,搬张桌子出去,我们去画会儿画。 羊溪听到之后很是开心,殿下好久没画画了!趁着有兴致多画几张,卧房花厅上的画都可以换下了。 简临青轻笑一声,有想要我画的东西吗,趁我兴致来了,尽管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羊溪和木槿对视一眼,都笑了,自然是给自家殿下提供素材满足他的创作欲了。 简临青一起了兴致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就画到了午膳,仍然有些意犹未尽,因此午膳解决得草草,用完他就又开始画了,直到长明把晏沉送回来,羊溪提着篮子看着自家殿下专注的样子有些不想打扰。 晏沉也同样,他下巴枕在爪子上,静静地注视着简临青,简临青穿着灰色的外袍,墨发松松地扎在脑后,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坠在颊边,被他用手指勾到耳后,他因此抬起来头来,一眼就望见篮子里的小猫。 你看,这是谁?像是献宝似的,他展开了还未完成的画作,饱满的色彩勾勒出春色满园,橘白的小胖猫在花丛里追着布条老鼠,画里的猫咪栩栩如生,像是要从画作里跑出来一般。 然而晏沉眼里只看得见简临青,满园满画的春色里,他的笑比春光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有榜单,所以到下个礼拜四,更新时间都会是在晚上快十二点,为了蹭个最新更新,看看能不能涨点收藏【当作有人在实时追更新的样子通知】 晏猫猫自我攻略中! 第19章 羊溪把篮子放到桌上,晏沉轻巧地从篮子里跳了出来,蹲坐在一边,简临青笑着亲了亲它,而后打量了一下他的动作,摩挲着手上的画笔,这个场景也可以入画,先睡个午觉,起来再画好了。 他说着,吩咐人去搬美人榻,又一笔一笔地桌上未完成的画作画完了,而后抱起安静专注的猫猫,一人一猫一起欣赏起来,简临青突发奇想,我们小毛团给画盖个章吧。 他说着把猫抱在怀里,握住一只毛乎乎的小爪,用沾了桃粉的毛笔在那粉色的肉垫上涂抹,一人一猫都表情认真。 羊溪看得惊叹,殿下,这猫好乖啊! 简临青扬眉,我们小毛球是最乖的小猫了,又安静又乖巧,一点都不会给人添麻烦,我倒是希望它闹腾一点。 为什么呀? 简临青握着猫爪子在画纸上盖下一个粉色的猫爪印,太乖了就会觉得这颗小团子心事很多。 晏沉心里颤了颤,又被简临青带着去洗干净了手,一人一猫清理干净了之后窝进了美人榻里。 阳光真的很好,晏沉睡在自己的小窝里看着简临青,晏沉看得出来他很容易累,也格外嗜睡,大概是体虚的原因,前几日他让云岚岚去请脉看一看简临青的身体,却被拒绝了。 但晏沉分明还记得他吃的那一颗雪白腥苦的药丸,简临青的身体是真的虚弱,为什么要瞒着他们呢? 他这边兀自担心着简临青的身体,后者在太阳没心没肺地睡了一个暖乎乎的午觉,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小猫还在睡着,简临青轻手轻脚地下了榻,随意绑了绑散开的长发,又作起画来,直到耳边传来轻而闷的落地声,他循声望去,看到了刚跳上桌的橘白猫咪。 简临青看了一眼美人榻和桌子之间的距离高度,刮了刮猫咪的鼻子,还挺厉害。 他说完接着去画,晏沉看着画作,纸上画的正是眼下这一幕,橘白色的小猫蹲坐在桌子上,专注而乖巧地看着以自己为主人公的春嬉图。 从画中就可以看到画师的用心,每一笔都线条饱满,颜色绚丽,完全还原了当下的场景,春光是那样明媚,小猫又是那样可爱,看得人心里都是暖软的。 然而这幅画里没有画师本人。 没有简临青。 简临青已经在上色了,神情轻松愉悦,看起来没有把自己画进去的意思,晏沉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画进去,只是看着这幅画,觉得,画里的猫有些孤单。 等这幅画画完了,天色已近黄昏,晏沉被简临青抱着,他们共同注视着这片黄昏,注视着颜色奇异瑰丽的云彩,他听见简临青轻声说:真好看。 语气却是怅然的。 直到晚膳之后,晏沉蹲坐在桌上,看着简临青磨玉的时候,他还在想那句话,为什么听起来那么难过呢? 他倏然发现,查到的信息并不足以让他了解简临青这这人,甚至于说,就算知道简临青目前为止的经历,那也只是冰冷的,不带任何的感情的文字叙述,这些文字撑不起简临青这个人。 他们目前为止所有的交流都是流于表面的,互相提防,隐瞒,伪装,各有各的心思,即使他愿意赤诚相对了,但一切才刚开始,简临青对他的态度同之前别无二致,然而晏沉有些着急了。 他迫切地想了解简临青这个人,想要得到她同猫身那样别无二致的态度,想知道她为什么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善骑马,想知道那些他没有参与过的过去。 他太久太久没有得到过喜爱,以至于尝到了甜头,就本能而贪婪地追逐,想要让那份喜爱再多一点,再长久一点。 简临青抬眼就看见自家小胖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不由得笑起来,偏了偏身子,在毛脑门上吧唧一口。 吧唧完之后他没动,意料之中地被猫咪蹭了蹭脸,小猫的毛毛细而软,蹭在脸上酥酥麻麻,软软乎乎,还有些痒痒,他忍不住大着点力蹭了回去,一人一猫亲昵了一会儿又继续磨玉。 他转了转砣机上的发条,这种砣机是让宫里的匠人特制的,精致小巧,磨石质量极好,只磨一个来回就可以把比较小的玉石打磨得平整光滑,如今再打磨一次就可以进行雕刻了。 一切静谧又安好,磨玉的声音并不剧烈,只是沙沙轻轻的,像是树叶被风吹拂,听得晏沉有点昏昏欲睡,他索性趴了下来,枕在爪子上,歪着脑袋看着简临青。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羊溪在门外通传,殿下,何姑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小,我觉得停在这里挺好的,两点多还有一更,就算是周日的更新啦~ 第20章 何姑姑是为了看账的事情过来的,她这次把账本都带上了,简临青洗干净手,抱着猫过去,一眼就看到桌上厚厚的账本,见他来了,何姑姑有些不好意思,本不该叨扰王妃的,只是这一季的管事大会大后日就要开始了,往年里是我出席,但如今您来了,我再去的话实在是不合规矩。 简临青落座,把点心往她那里推了推,我记得王府的商铺很多,大会那日人不少吧? 何姑姑见他没有露出明显拒绝的神情,微松了一口气,赶忙介绍,不会,只有三十人,能来王府的都是大管事,我们是分级管理的,大管事手下管着小管事。 那倒也还好,简临青啜了口茶,何姑姑又说:王妃有所不知,我们丰国这边,是会以女主人在家持中馈的情况来判断女主人的地位,我知您不在意这个,但总归会有些闲言碎语。 简临青也不是很在乎闲言碎语,只是何姑姑一再找来,她平日里的事情也不少,最近大概越发忙了,瞧着都没有什么精神,简临青不想成为她没精神的原因之一,按了按手上的账本,到底是应下了,好,我会看的,天色不早,你回去好好休息。 何姑姑见他应下,喜不自胜,总算有功夫闲谈几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问题随时差人来叫我哟,您这猫是越来越可爱,比之前又圆润了些。 晏沉: 后面这句话可以不必讲的。 分卷(13) 简临青却笑了笑,把他抱起来掂了掂,晏沉听着他满意极了,小猫长起来很快的,胖点才好,圆圆乎乎一看就吃得好睡得好。 晏沉不是很乐意地抖了抖耳朵,他不是只吃不动的,每次吃完之后,他都会去追追发条老鼠,跟简临青玩玩丢球游戏,甚至去花园里扑蝴蝶,但感觉一点用处都没有,该胖还是胖。 难道是因为毛色的原因吗?他想起之前王师傅来过一趟,对着他乐呵呵地笑,我经手的猫,没一只不养得圆润可爱,更别说还是您这个还是橘色的。 说起来,他当初救的那只猫,是挺富态的。 在晏沉走神的这段时间,简临青跟何姑姑聊了几句把人送到了门口,姑姑回去吧,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何姑姑心里熨帖,她看人的眼光从未出错,第一眼看见简临青就有对他有眼缘,如今相处更是越来越喜欢自家王妃,看上去脾气不好,实际上对人有礼又有分寸,贴心都是润物无声的。 何姑姑悠闲地往回走,越想越觉得娶到王妃真是王爷的福气,王爷看起来很在意王妃,但如今还是独自歇在了听溪园,若是同往年一样四个月不出来,便是脾气再好的人,心里也会有疙瘩。 四个月呢,何姑姑叹了口气,心里又在操心王府两位主人的感情。 这边厢,简临青只草草翻了翻账本就让羊溪先收起来了,羊溪看着这厚厚一沓账本,王府还真挺有钱的,殿下真的要看吗? 简临青逗着怀里猫的尾巴尖玩儿,看看吧,何姑姑三番五次都为了这事找过来,不要太给人困扰了,毕竟我现在也占着王妃的身份,只出个席,看看账,其余的事情就不掺和了。 羊溪点点头,抱着账本走到小书房去了,木槿见她走了才低声说:待在王府不是长久之计。 简临青蹙了蹙眉,没注意到怀里的猫身形微僵,而后卧在他膝上,垂下一双暗沉的眼眸。 见他没说话,木槿又说:王上是让你在秋猎之前成事。 丰国的秋猎,是在九月十七。 简临青揉了揉额角,我们必须在这之前离开王府,本来以为很简单的 确实很简单,木槿淡声说:殿下是想让摄政王厌弃,您尽可以打杀侍人,刚走的何姑姑就是一个顶好的开刀对象,她在王爷微末之时就一直照顾着他,于王爷有恩,都不用见血,您寻个由头发落她就会让王爷厌弃,还有云姑娘只要您愿意狠下心来。 她说着,平常平静默然的脸上出现一缕笑,但这就不是您了。 简临青笑着摇头,换做其他人来也不会这样做的,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如今举措也为谋生,绝对不可伤及无辜。而且,王府里的人都很好。 木槿微微叹了口气,又看到简临青狡黠地笑了笑,真要怪就怪晏沉,谁让他脾气那么好,到现在都不讨厌我。 气氛因他这句话一下子轻松不少,简临青抱着猫起身,别担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说是这样说着,但是简临青心里也没有底气,他嫁来丰国,名为和亲,实为陷害,他的父王命令他一定要在秋猎之前让晏沉服下他备好的毒,西决国就可以趁机开战,他的父王野心勃勃,妄图吞并丰国,他觉得丰国的倚仗便只有晏沉,只要晏沉倒下,丰国于他不过是探囊取物。 简临青对他的狂妄不予评价,他也不会给他父王这个机会去验证。他从来没有动过要毒害晏沉的念头,毒药在一出西决国边境就被他扔掉了,他只是想要被晏沉厌弃,或者是遗忘,两人各做各的事情,彼此之间不干涉,他也更好安排今后的出逃计划。 只是没想到现状如此,府里人对他热情喜爱,晏沉也变得有些奇怪地在意他。 想到这里,简临青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都歪了歪,他连忙看了看,幸好,玉石只是磕到一点边,磨平了就好。 他揪住游走的思绪,全神贯注地磨完了玉,把玉放到清水里洗净之后,很是满意地看了看,憨态可掬,活灵活现,他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颇有些自得地想着,简临青把玉在小猫眼前晃了晃,雕了一个你哦。 然而那双碧绿深邃的猫瞳只深深凝视着他,没有分丝毫注意力在玉雕上,简临青对上这样的视线,心里倏然一悸,他还没有明白这种心悸的来处,羊溪的声音传来:殿下,您该睡啦! 眼前的猫咪则像是终于被玉雕勾起了好奇心,探出爪子去够。 刚才的奇怪感觉像是雾一般消散了,简临青疑心是太晚了脑子不够清醒生出了古怪的错觉,他揉了揉猫咪的脑袋,抱着它站起身,羊溪却想起什么,您之前不是说要给猫取名字吗?我们这小主子名字取出来没有。 简临青苦恼地皱了皱眉头,还得要几天,想的名字没一个满意的。 羊溪也知道自家殿下的脾性,闻言也没有多说,只念叨着取出名字来了一定要通知她,她一直觉得就是因为没有名字,猫猫才跟她不亲昵。 简临青今天算是过得相当充足,也疲累极了 ,一沾枕头就睡熟了,晏沉窝在他枕边,一双莹绿的猫眼在夜里闪着幽光,静静凝视着简临青,宛如鬼魅。 简临青要离开,在秋猎之前他必须离开王府,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不能留在他的时候身边? 若是知道了简临青必须要离开的理由,他就会有办法把简临青留下来了吧。 他位高权重,可以给简临青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王府里的人也很喜欢简临青,简临青看起来也不像是讨厌呆在这里的样子,到底因为什么,简临青必须要离开。 他必须找出这个原因,只陪他到秋猎之前是不够的,要久一点,再久一点。 晏沉想着,不由自主地靠近他,脸颊碰上了简临青垂在枕边的手,他很快就回忆起这只手带给他的亲昵温暖。 于是,他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轻轻蹭了蹭这只满掌温柔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有点昏昏沉沉的,把自己写困了,怎么玩游戏就那么精神呢【发出谴责的声音】 更新奉上!明天睡懒觉! 修了修错字。 第21章 第二天上午,晏沉在听溪园处理公务,他罕见地出了神,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折子看完,两爪抱起自己的私章,盖在上面以示阅过,而后示意长明在一旁写上意见。 这一份折子看完,晏沉看了看剩下一半的公务量,破天荒地犯了懒,示意长明先出去,紫檀的书桌上,橘白色的小胖猫蜷缩在一叠叠公文里,怀里还抱着私章,看起来格外憨态可掬。 任谁也想不到当朝摄政王竟然在这幅猫躯里。 晏沉还在想昨天的事情,满心都是简临青为什么要离开王府,自己又要怎么样把人留下来。 他倏然顿了顿,他想要简临青留下来,是因为他需要简临青,若是简临青也需要他的话,即使不足以留下简临青,也会让她迟疑自己是否要离开。 他心里想明白了,于是下午简临青见到的,就是一只格外精神奕奕的小胖团子,不等他俯下身子,篮子里的小猫就后脚一蹬,像颗小毛球一样冲进了他的怀里。 简临青失笑,揉了揉怀里小猫圆润的后颈,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啊,是不是在晏沉那里待得太无聊了? 在听溪园处理公务确实无聊,多是一些看厌了的遣词造句,三言两语看下来就知道对方的算计用意,让人厌烦,还不如在这里追布条老鼠。晏沉这样想着,蹭了蹭他的侧脸。 意料之中地,对方回蹭了蹭,而后他听见简临青的声音,温热的呼吸也拂在他耳边,让猫耳敏感地抖了抖,羊溪,把账本拿来吧,我来看看账。 晏沉有些意外,光看简临青的外表,实在是想不出她会看账,她像是生来就只顾享受的,任何让人烦扰的事情都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羊溪清脆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晏沉被简临青抱到了书桌上,他看到了桌上的宣纸,上面布满凌乱的字迹,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愣是没有从这些鬼画符一样的字迹里看出什么来,还是简临青主动介绍,这些都是我给你想的名字,都不好听。 晏沉: 好不好听他不知道,不好看是确确实实的,简临青想这些名字的时候一定在神游,于是字也随主人,形都跟着神游走了,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到了,简临青却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个名字也太难了。 晏沉心里一热。 倒不如说,是认真地想个好名字太难了,他如今只是一只猫,因此可以清晰感觉到,简临青对他,与对平常人别无二致,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小玩意儿戏耍过,如今要给他取个名字也是百般用心。 简临青正是这样一个人啊。 晏沉沉思的功夫,简临青把宣纸收起来放在一旁,羊溪很快把账本拿了过来,简临青把猫放在腿上,拿起一本看了起来,怀里的猫却有些不老实了,直起身,前爪搭在桌子上,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他,等了会儿,简临青见它没有别的动作,在猫咪耳朵尖上亲了亲,继续看起了账本。 快速翻看完一本,简临青蹙起了眉头,去请何姑姑来一趟。 晏沉都跟不上他翻书的速度,更遑论是发生什么了,他心里有些好奇,跟简临青一起等着何姑姑过来,过程中,简临青又翻开了几本看下去。 何姑姑来的很快,还没打招呼就被简临青递来一册账本,这家揽翠阁的管事是何身份? 何姑姑有些不明所以,管事的叫谭甬,姑苏人,早年就来京城做生意,算是老管事了,揽翠阁自创立起就是他在管,他也是最早跟着王爷的一批人。 简临青对他的身份很是满意,安排一下,下午我们便去揽翠阁一趟。 可是这账本有问题? 见简临青点头,何姑姑吃了一惊,还是有些怀疑,他是王府的老人了,怎么会 简临青笑了笑,人心难测,这账确实有问题,他说着,翻开一页,之指出几处给何姑姑看,你看这里,前面的价格进价三文,这页又写五文,若是货源涨价应当是各家一起涨,我稍微翻了翻其他的账本,并未发现此类情况再看这处,数目对不上,这处价格又加错了。 何姑姑不敢怠慢,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跟简临青心算出的数字分毫不差,何姑姑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敬仰,您真是天资聪颖! 简临青笑了笑,只是以前在王宫太过无聊,找找乐子玩,久而久之,也成了一项本领。 不知为何,晏沉听着简临青云淡风轻的语气,心里倏然一滞,下意识地伸出爪子安抚地拍了拍他,换来了对下巴的摸摸。 何姑姑夸赞他,那也是您有天资只是,我真没想到,谭甬竟敢如此,是我太过轻信他人,也不知,在那些账本里,还有哪些人阳奉阴违? 简临青安抚她,无妨,找到谭甬一个便够了,我们便拿他开刀,以儆效尤,再则,太过信任他人不是你的过错,只是有些人不配得到你的信任。 何姑姑闻言一笑,有些释然,我确实伤心了,您说的对,是他们不配。 闲谈间马车也准备好了,是简单的马车,没带任何标志。简临青换了身衣服,又戴上了帷帽,这次由羊溪跟着他,几人准备妥当之后就出发了。 到达的时候,简临青让何姑姑先待在马车上,带着羊溪抱着猫先过去了。 揽翠阁生意很不错,简临青特意没戴什么首饰,衣物也是看不出料子来的,头上也带着帷帽,让人看不出身份,他存了考量的心思,招待他的小厮笑意热烈亲和,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衣着影响了对他的态度。 对客人的态度倒是合格的,他往里走着,揽翠阁客人很多,然而一切井然有序,忙中不乱,简临青扫视一眼,低声对小厮说:我记得你们家有一只琉璃刻制而成的飞天簪。 小厮闻言眼前一亮,正是,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 他说是这么说,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个镇店之宝的名不副实,这飞天簪美是极美 ,白璃所制,最是晶莹剔透,然而也最易碎,这易碎之上,还极尽雕琢,雕云纹凤,兼以镶嵌各类宝石,简直就像是仙物,然而这也脆弱极了,即使再名贵再好看,戴不出去的首饰实在是有些鸡肋。 也因此,这个镇店之宝,足有一年了,喜爱者无数,却没人动想买的心思。 简临青来之前了解过揽翠阁的情况,知道这个华而不实的镇店之宝,以这个作为切入点,原因之一就是这样他才能见到管事的。 果不其然,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后,小厮笑容更加灿烂,谁不爱人傻钱多的客人呢?简临青几乎是被簇拥着进了精致的隔间,精致点心名贵茶叶上得齐全,还要几个清俊小厮在陪他说这话。 服务不可谓不周全,晏沉窝在简临青怀里,看着那些殷勤备至的小厮,爪子都难耐地探了出来。 以色事人,成何体统? 简临青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以为他是紧张了,又是一顿亲亲捏捏顺毛大餐,把晏沉捏得酥酥麻麻,醋里醋气的想法很快就没了影踪。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正是谭甬,他面容富态 笑起来一团和气,今日喜鹊报喜,我就知有贵客到,先开匣给您看看,买不买都结个善缘。 场面话说得十足好听,简临青冷冷淡淡地应了,看着他打开了匣子,露出里面的飞天簪,果真是华彩熠熠,做工精致,样式也新奇而优雅,若不是材质过于易碎,着实是个实打实的镇店之宝。 简临青扣了扣桌子,我要了,在加上些其他的。 他一口气报了七八个名贵首饰,不说小厮,便是谭甬也对这贵客更加亲切热忱了。 简临青见效果差不多了,便示意结账,等谭甬算出来,他嗤笑一声,管事的,按你这算法,可白白多收了我三千两。 谭甬面色一变,您是什么意思? 简临青站起身,揽翠阁首饰价目并不公布出来,只是人手一份,再依据每人花费予以折惠,因此,写进账本里就格外有发挥的空间,譬如这支白玉攒珠钗,账本里写的价格是一百三十五两,你实际的价格确是一百一十两,只这一支,就给你赚了足足二十五两的利。 谭甬心神斗转,露出一个笑来,原来是王妃!您有所不知,这账不是这样算的。 分卷(14) 简临青打断他,我来这里不是来跟你玩你捞钱我揭露的游戏,把你真正的账本给我。 王妃误会!交到王府的就是揽翠阁真正的账本,我谭甬跟随王爷多年,自认尽职尽责,绝不受这份轻辱!若是王妃认定我有龌龊之心,我愿向王爷请辞! 他慷慨陈词,却未见眼前的王妃有丝毫动容,那不用向王爷请辞,你现在就可以走,走之前,把真正的账本留下。 你! 简临青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我实在不想多说废话,搜吧。 他一声令下,何姑姑就带着几个小厮出现了,一言不发地除了谭甬的书房,揽翠阁的小厮头一次见这样的景况,到底都是有眼色的,没一个人动弹你。 谭甬知道这位王妃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面上闪过一丝狞色,敢问王妃!若是您没有找到所谓的真账本,该当如何? 闻言晏沉眼眸沉了沉,他打量着这个他没见过几面的下属,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笃定,笃定而得意的视线在本能的驱使下微微扫向衣袖。 在袖子里。 晏沉一个猛扑直接攀到了谭甬身上,谭甬惊叫一声,你这小畜生!该死的啊! 他脸上狠狠挨了一记,伸出手狼狈又凶狠地去拉扯身上的猫。 一切发生得太快,简临青骤然回神看得火上心头,刚拿起一方坚硬砚台要过去,羊溪已经动了,一脚踹进谭甬的心窝子里后者痛叫着倒在地上,袖子里掉出一册账本。 简临青没功夫去在意这个了,他急急地走过去把趴在地上的小猫抱起来,小猫的左爪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简临青呼吸骤然一沉,何姑姑,他说着,声音微哑而沉,紧绷的棱角冷厉,接下来交给你了。 他说着,那双异于常人的碧眸暗沉沉地在谭甬身上走了一遭。 后者刚想挣扎的身体骤然一僵,颤巍巍地瘫软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奉上! 呜呜呜我昨晚这栋楼停电了,一晚上都没来,几乎一整晚没睡,起来上班的时候感觉脑袋都是通风的,夏天停电真的太苦了! 第22章 幸而街尾就有一家兽医馆,简临青冷着一张脸赶过去,是个姑娘给看的,她动作很利索,检查了一下伤口,锐器划伤,伤口不算深,包扎一下,按时上药,很快就会好了。 简临青松了口气,声音还是有些哑,有劳。 姑娘摆了摆手,去取伤药了,简临青看着一脸若无其事但就是不看他的猫,忍不住屈起手指在它脑门上敲了一记,今天怎么这么皮?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 他忍不住念念叨叨,心里满是后怕,早知道就不把你带出来了,这么不乖,好端端往人身上扑,要是我们不在,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 进来的兽医姑娘刚好听到这一句话,她看了一眼乖巧挨训的小猫,问道:冒昧一问,您的猫扑的人跟您有怨吗? 简临青倏然意识到了什么,算是有。 姑娘轻声笑了笑,她开始给小猫清理伤口,那您的猫就是护主,很多小动物都对人的恶意特别敏感,大概是觉得那人会伤害到你,所以它才扑人您的猫是真的乖,给它包扎它也不挣扎一下的。 简临青又心软又心疼,手下安抚的动作又温柔几分,它一直都很乖,他的声音低柔几分,看着怀里看向他的猫,挠着它的下巴,但你还只是一只小猫呢,下次不能这样冲动 简临青哑然,在他说话的空挡里,橘白色小猫歪了歪头,把头枕在他掌心,一双绿眸温顺乖巧。 简临青心都软成露出甜馅的点心了,算了,不说你了。 晏沉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被简临青接着絮絮叨叨,看上去简直有念叨到晚上的趋势。 大抵是太担心了,晏沉贴在他掌心,无比清晰地看着他蹙起的眉,好看的碧色眼眸里全是疼惜。 其实没有那么痛的,不过是谭甬的戒指划伤了,比起他之前受的伤,这只不过算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若是简临青看到他之前的伤口,得心疼成什么样? 会哭吗? 前提得是简临青像在意猫身一样在意他的人身。 想到这里晏沉有些消沉了,越是知道简临青有多喜欢他的猫身,就越意识到妄想人身得到和猫身一样的喜爱有多困难。 眼下先争取个十之一二吧。 兽医姑娘很快包扎好了,把伤药递给简临青叮嘱了一些事项,简临青认真记下,道谢之后离开了,他们走了之后,姑娘整理杂物,发现在一颗藏在其下的璀璨宝石。 还真是遇到一位大方的客人。 回到王府的时候,暮色刚攀上西边的天空,简临青把猫放到窝里,吩咐王师傅做些滋补的食物过来,等羊肉软羹做好的时候,何姑姑也过来了,谭甬已经扭送官府了,这招杀鸡儆猴尤为有效,路上我就收到了两本账簿。 简临青点点头,谭甬那边也盯紧些,他经营多年,不要让他拿王府做筏子,再者他如此有恃无恐,想必不是初犯,让官府着重查查这些年他欠下的税收,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按照丰国先有的律法,他至少要在牢里待二十年。 何姑姑应下,对简临青又高看一分,王妃每日看起来只是逗猫玩乐,然而一朝掌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全无错漏,当真是深藏不露。 您的猫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轻伤,倒是劳累了姑姑。 何姑姑笑着摆手,哪里的话,若不是有王妃,我还不知道要被瞒在鼓里多少时日,您要的东西我也给您拿来了。 她说着把一个小匣子放到桌上,简临青没看,只让羊溪把钱给何姑姑,何姑姑摆手拒绝,哪里要让您出钱?用府里的钱把账目平掉就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是边说边走的,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跨出门了,简临青失笑:罢了。 横竖不是给他自己用的。 用过晚膳之后,简临青翻了基本账本,饶是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对着这些账目盯久了也心烦,索性决定明天继续看了,他揉了揉眼睛,把让何姑姑拿过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刚落座余光就扫到一颗刚蹦上桌子的小毛团,简临青急忙看了看那只受伤的猫爪,见没有出血才放下心来,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毛耳朵,越来越跳脱了,还伤着就往上跳。 晏沉厚着脸皮蹭简临青的手,他看到了桌上的小匣子,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匣子里装的正是揽翠阁的那支镇店之宝。 简临青从匣子里取出一只琉璃簪,夜明珠的光辉下,它比白日里更加流光溢彩,闪耀夺目极了,简临青专注地看着其上的构造。 晏沉倒是有些意外,他这些天看下来,觉得简临青不是个热衷珠宝首饰的人,他正想着这枚簪子有什么地方让简临青喜欢,就看到简临青从工具匣里拿出了刻刀,利落地撬下了一颗翠绿的宝石。 简临青夹起这块宝石放到玉雕小猫的眼睛处比了比,有些偏大了。 晏沉看着他的举动,知道他要拿这些宝石来做什么了,是用在给他的玉雕上的。 他看着简临青认真的侧脸,想着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只猫的话,有这样的主人,实在是太过幸福。 若是此后简临青发现了真相,会不会抛弃他去收养一只真正的小猫? 毕竟简临青这么喜欢猫。 一想到简临青对他的所有喜爱纵容之后都要全盘传递给另外一只小猫,晏沉气闷得尾巴尖都直了,他在简临青看簪子的时候跳进简临青怀里,换来不轻不重的呵斥,小心点儿。 简临青看着怀里的猫挨了训也相当若无其事,前爪撑到桌边,下巴垫在桌子上盯着他的直看。 算了,简临青把一块手帕垫在猫咪下巴处,皮就皮点吧,这才有小猫的样子,刚接过的时候,乖得不声不响,若不是会动,简临青都疑心自己是不是捡了个逼真的玩偶回来。 王师傅曾说过,越是会耍小脾气发小性子了,就代表猫对主人越亲近。 简临青想及此,吧唧了一口毛脑袋,任由它去了,大概是镶嵌在琉璃上,工匠也不敢用大力气,因此简临青拆得很轻松,他很快就把这些细碎的宝石拆得干干净净,交给羊溪让她拿出去磨了。 桌上的琉璃簪眼下就是纯然的琉璃簪子了,雕纹精致,没有额外的装饰,显得干净剔透,简临青拿了小粒的珊瑚珠子把宝石的空缺补齐了,上手一绾,满头墨发被绾得结结实实。 用来绾发是很不错。 今日的忙活就到这里了,简临青揉了揉眼睛,长明也在外面等着要接猫了,简临青又叮嘱他切忌小心伤口才让他把猫接走。 要不是担心自家猫讨厌他,简临青是真的想给它洗澡,浴水小猫咪一听就很可爱。 等之后感情再好点说不定就可以了,简临青跃跃欲试,想着以后的美好愿景,哼着小曲去洗浴了。 一人一猫洗好澡,简临青又轻手轻脚给猫换了药,两只一起香喷喷热乎乎地窝进被窝里,照例是互相蹭了蹭,简临青亲了亲怀里小猫的耳朵,睡吧,满满。 猫咪倏然抬头看他,本就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圆脸越发呆了,简临青笑着在它脑门上又亲了亲,满满,是你的名字,他摩挲着它受伤的爪子,语气郑重却又轻柔,是一生圆满的意思。 他说完,抚弄着猫咪软乎乎的毛毛,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轻。 他睡着了。 晏沉静静注视着简临青,满眼都是他刚才温柔地唤他满满的样子。 他任性又依赖地窝在简临青枕边,蜷缩成了一颗小毛团子,尾巴尖却暗搓搓背离队伍,欢欢喜喜地勾在简临青的手腕上。 第二天上午,晏沉处理完公务,变回了人身,除了与简临青交谈的那晚,这是他第一次变回人身,他把桌子清出一大片空间,公文折子都堆叠在一起,颇为委屈地窝在桌角。 他选了一张竹叶暗纹的云烟纸,这种纸吸墨很强,渗透性很好,写完后字体轮廓会微微发散,像云又像烟。 晏沉沾了金墨,提笔专注地在纸上写下满满两个字,凝神看了看之后,他很是满意地装裱了起来,将其挂到了墙上。 午膳之后,管事们陆陆续续来了,简临青坐在花厅里跟他们寒暄,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他家满满。 满满受了伤,最近又有些贪玩,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带着它,简临青索性把它放在晏沉那里,让长明晚上再把它接过来。 他抬起袖子半遮着脸打了个哈欠,看着满屋子长袖善舞的商人,真真觉得无聊透了,可惜了窗外那样好的阳光,在平时,该是他抱着满满在大好春阳里小憩的。 他七零八乱地想着,管事们也来齐了,气氛肃穆下来 ,简临青刚要开口,又见何姑姑满脸喜色地看向门口,王爷来了。 简临青抬眼看去,晏沉穿着玉色锦袍缓步而来,一张脸在日光下泛着玉质的光 ,看起来比他的羊脂玉还上乘。 他看着晏沉走进来在他的身旁坐下,对方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简临青看到他玉白的手背上有几道细碎的已经结痂的伤口。 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有了名字还暗搓搓吃醋的晏猫猫! 第23章 晏沉察觉到简临青的视线,手背上的伤口像是发了烫,他蜷了蜷手指自然地垂下手,笑意温和地看向简临青,听闻今日由王妃主会,我事务又处理完了,就过来看个热闹。 简临青挑挑眉,看着自从晏沉进来就更加老实的管事们,知道晏沉是给他立威来了,简临青真希望他不要这么体贴,他维持着面上的冷淡,那王爷便看看吧,正好替我把把关,省得我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 晏沉知道简临青有心刺他,王府这一块就是给你掌管的,哪里会有不合时宜?尽管照你心意来就是。 何姑姑看得老怀甚慰,简临青也一时无话可说,他扣了扣桌边的账本,开门见山,揽翠阁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我知道商人逐利,但不该贪图这种靠下作手段得来的利益,之前王爷和何姑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却容不得这种手段,自即日起,若有还想效仿谭甬做法的人,直接按本朝律法处置。 他这话一出,在场很多管事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让管事们捞点油水其实是默认的规则。 大管事的事务除了看顾自家的店铺,还要管辖其下的管事,都是商人,彼此之间的阴私手段是不少的,若是逢上旺季,那更加分身乏术,几天几夜宿在店里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这份油水其实算是额外的酬金,少了这份油水,做个大管事并不划算。 简临青怎么会看不出在座的心思,他刻意顿了顿,见依旧没人有说话便开口了,我也大致了解了运作,知道各位管事的不易,我决定给各位分成,之后的管事大会改到年底,点清这一年的利益,划出三成给各位。 您的意思是所有铺子的收益吗? 简临青轻笑,正是。 这些管事里有大肆捞油水的,也有躺平懒怠的,只求个不赢不亏,自己的那份钱没少拿就行,长期以往下去,必然会因为管理不善滋生种种事情,若是把整体作为目标,想要得到更多钱的管事自然会带动懒怠不作为的管事。 简临青原本只是想出个席做做面上功夫,但是何姑姑却全盘信任他,晏沉照往年该待在听溪园的,现在又特意过来,不说出些具体举措简临青也有些良心不安,只能力求一劳永逸,之后不需要他插足这类事务。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各个管事之间的比较,则是对比自己去年的利额,刨除其他突发因素,若是比不上去年,则出自己所得分成的三分交由利额最好的那位。 有个管事涨红了脸,这并不公平,我手底下人难调|教,时常闹出乱子来,这种又当如何? 简临青还没说话,有个管事就冷笑一声,你说的闹出乱子来的手下人就是你那个侄子吧?老包,我早跟你说了,不要太心软好说话,把自家亲戚招徕进来,本就不是我们这行人,闹出乱子来不说,现在还要拖累我们了,我们的利益如今可是绑在一起的,你若是不好出面,便由我来说服你那侄子离开。 他话说得极好听,但在场哪个管事的不知道,这老包懒怠极了,又是个任人唯亲的,底下的小铺子都被他安插了亲戚进去,若不是顾忌着王爷的身份,估计早就大肆着人把小管事的位置都给替了。 分卷(15) 但他能做大管事,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这人眼光毒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十足,跟附近的刺头相处得都极好,偏生就想白吃白喝,整日不作为,若是能把他拉起来,到了年底,他们的分成又会加一成。 所谓商人逐利,此时几个平日里偷奸耍滑的管事们都背后一凉,感觉被同行盯上了。 简临青看了一眼,很是满意,把外部竞争转变成内部合作,共同获利,这样一来,乱七八糟的算计比较也会消减不少。 他又针对每个管事的交谈提点,一个多时辰说下来,喝完了一壶茶,才算是结束了这场。 离去的管事们都收到了几颗金花生瓜子,对这个王妃观感更好。 简临青看着他们离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直陪着的晏沉也站起身,今日辛苦你了。 简临青长出一口气,声音懒懒散散,也辛苦王爷陪着,我不过是纸上点点兵,具体成效怎么样还得劳烦何姑姑盯着何姑姑有跟王爷说过吗?我无意插手王府的事务。 晏沉随着他一起往外走,说了,但王妃有掌管王府事务的能力,是觉得事务繁琐吗? 简临青很是坦然:只是想躲懒,我素来好逸恶劳,整日只想吃喝玩乐。 他这话说得没志气极了,心里都不希冀看到晏沉厌恶的神情,只要晏沉不赞同他这样的态度就够了。 然而晏沉却一笑,既如此,我会告诉何姑姑,之后所有的事务都不必拿去烦扰你,王妃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好。 简临青心里一梗,那就好,眼下会也开完了,王爷还有事吗? 他的逐客态度太明显,晏沉眸光微沉,久坐多时,去散散步吗? 不想走路,想回去躺着,简临青顿了顿,满满就是小猫,在王爷那里怎么样? 晏沉一时觉得自己是个不得妻子喜欢只能靠孩子找点存在的丈夫,很好,我来时它还在睡,吃的玩的都准备在那里。 简临青松了口气,它在你那里乖吗?这两天有些调皮。 晏沉当然不觉得自己调皮,它很听话,还会帮我盖章。 盖章?简临青眼前一亮,偏头去看他,怎么在我这里就只会吃吃睡睡,我可以等它回来我也让它试试。 晏沉知道被他吞进去的那句话是什么。 我可以去看看吗? 不行,因为他就是满满。 他这时才惊觉,两人唯一友好的交流点是一场骗局。 晏沉有些发闷,简临青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心情沉了下去,无要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晏沉没理由留他。 他本来还想去简临青那里用晚膳。 然而一起散步一起用晚膳自然不是要事。 因为这件事情,晏沉晚上被送回来的时候都有些蔫蔫的,他心情不佳地把爪子搭在篮边,等着简临青来抱他,等了一会儿却只听到细碎的说话声,他探头一看。 地毯上赫然蜷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长明看着自家王爷浑身毛毛都炸起来,想也知道王妃另结新欢对他的冲击有多大,他轻咳一声,王妃,猫送来了。 盘腿坐在地上的简临青闻言看去,一眼就看到自家猫脸震惊的满满,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无论是瞪得滚圆的眼睛,张开的小小嘴巴,还是竖得尖尖的耳朵,都好像在说你在外面有猫了! 简临青笑着朝它走去,他一走进,篮子里的猫就猛地跳出来扑到他的身上,小鼻子一拱一拱的,像是无意识捕捉着同类的味道,简临青捏着它的后颈,带着它靠近小猫,是羊溪捡到的小猫,它受伤了,带到我们这里包扎一起。 在一旁包扎的云岚岚闻言一笑,您这猫醋劲还挺大的。 简临青在怀里的毛脑袋上猛亲一口,我还挺喜欢爱吃醋的。 吃醋是喜爱的证明。 晏沉蹭了蹭简临青的脸,又听到他对羊溪说:伤势不重,之后让王师傅做两份猫饭送来。 羊溪清脆应了,殿下,我之后可以养着它吗? 自然可以,我看它也挺喜欢你的。 羊溪欢呼一声,谢谢殿下!对啦,您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放在小书房的桌上。 简临青正等着呢,那我就过去了。 晏沉靠在他肩上,把简临青滑落到肩边的长发拨开,有些好奇他要的东西是什么。 一人一猫来到小书房,简临青把猫放在桌上,轻轻地捏了捏毛耳朵,好好呆着,现在可没办法把你抱着了。 他说着打开桌上的小匣子,晏沉也凑过去看,匣子里分了几个小格,各色粉末分布其中,晏沉打量了一下材质,这些粉末颜色饱满极了,想起前几日简临青递给羊溪的各色宝石,意识到这大概是那些宝石的粉末。 而后他就看见简临青拿出已经雕琢得完美的小猫雕像,炭笔在小猫身体上划出了几个毛色区域。 用沾满树脂的小刷子刷了一块区域后,简临青拿起青铜的小筒装了一些脂白的玉石粉,洒在小猫雕像上,触及到有树脂的区域,这些细碎的粉末会附着其上,小猫雕像很小,一会儿功夫,那块区域就被填满了。 简临青如法炮制,下手利落又专注,很快,手上的雕像就只剩下眼睛没有上色了。 简临青轻舒一口气,转而抱起安静蹲坐在一边的猫,来满满,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晏沉抖了抖耳朵尖,他们靠得太近了,鼻息相交,那张好看极了的脸在他面前放大,红唇带笑,碧眸里温软又专注。 那双眸子里拢着他的倒影。 他注视着的,是一只猫啊。 他倏然别开目光,不想暴露出心里暗藏的嫉妒,他嫉妒起了自己的猫身,嫉妒它得到这样千般纵容的喜爱。 而一个吻轻轻烙在他的额头,怎么?我们满满害羞了? 晏沉挣了挣,被轻柔地放回到桌上,好了好了不看了。 晏沉看着他拿出一只极细的狼毫笔,把孔雀石粉末倒进砚台里,加了清水调色,一泓好看极了的碧色很快调了出来。 简临青微微俯身,修长手指握笔沾了碧色,细细在雕像上勾勒起来。 柔和灯光衬着他宁静却张扬的眉眼,几可入画。 晏沉注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委屈。 他不只是一只猫。 他倏然想起之前的一件小事,那时羊溪问简临青他为什么不叫。 他记得那只手安抚的温度,大概是不喜欢叫吧,这又没关系,身体没问题就好。 他对一只猫都这样纵容尊重,对王府其他人随和大方,对冒犯过自己的人也能舍身相救。 晏沉的那一小团委屈,闷闷地变大了些。 为什么简临青,不能把他对那些人的态度,分一点给他呢? 翌日上午,长明看着自家王爷怏怏不乐地耷拉着耳朵处理公文,盖章都不愿意盖了,就连听到他夸王爷脖子上挂的猫咪小雕像好看,也只是稍微开心了一下,很快又消沉下去了。 长明也不知道自家王爷怎么了,被他示意退下的时候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不若现在就去王妃那里? 王爷看也不看他,翻了个身蜷起来,长明便顺从退下了。 反正去王妃那里就好了。 晏沉趴了一阵,变回了人形,橘白色的皮毛变成了同色的外衫,橘一块白一块的,有些奇怪又有些可爱。 他进了里间,对着镜子看了看,颈上的小猫挂坠是活结,在他变成人身的时候绳子被拉开,晏沉抬手拉到最大,那只小猫也便垂到他锁骨下方,衣领遮一遮就不太明显了。 他把挂坠取下来,对着那只小猫看了看,栩栩如生,简直就是他变小版的猫身,像是下一瞬就要跳起来去扑蝶玩球。 晏沉抚了抚小玉雕,荒诞地希望玉雕成精就好了,这样他的猫身和人身就可以同时出现。 猫身对他的掣肘太大了,他想跟简临青拉近关系,但是大半的时间都要以猫身待在简临青身边,唯独的一个上午,还要处理事务,也一时没有理由接近简临青。 当今摄政王愁愁地把可爱极了的小猫玉雕挂到脖子上,面如冠玉怏怏得平添了一丝少年气。 眼角眉梢都是少年心事。 下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院子里,细小的花瓣在风吹雨打里扑簌簌掉了满地。 晏沉被送来的时候,简临青坐在廊下,朦胧的雨丝里,他神情怔松,墨发松松束在脑后,鸦青的宽袍衬得他瘦削,有种无法言说的病气。 直到晏沉到了他身边的他还没有回神,晏沉心里紧了紧,跳到他的腿上,撞碎了简临青眼里一泓雨色。 简临青猝然回神,捏了捏小橘猫的小胖脸,来了啊。 他说着从零食匣子里拿出一片鱼干递到小猫嘴边,晏沉叼过来,吧嗒吧嗒吃了,就见简临青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他抬眼看到了书名《金陵记事》。 他记得简临青的母亲就是金陵人。 简临青也算是半个丰国人,对母亲的故乡有好奇心也是正常,晏沉盘算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带着简临青去金陵小住,带他走走看看。 熟知内情的人才知道简临青现在的心情不好,羊溪笑眯眯地把糕点递给简临青,殿下,我打听到了,四月初九这儿有个小节,叫走春,我们去看看吧~ 简临青撑着下巴,兴趣缺缺,左不过是那几样,我不太想去,你自己去吧,银子去我的私库那里取。 羊溪犯了难,一个劲地对木槿使眼色,木槿回看她一眼,这丫头听到有个节日就乐了,后面说了什么也没听见。 我听长光说,这节日还颇为热闹,有春神的游行,还有特制的面具,街巷的铺子大多都会在游行路边支起小摊贩卖新品,王氏卤记这次会出烤猪蹄,只在那日开放试吃。 简临青翻书的手一顿,又听木槿继续说:许多不开张了的百年老铺子也会赶一赶这个热闹。 去!简临青完全被美食俘获,顷刻间改变了主意。 羊溪开心地蹭了蹭木槿,被后者恨铁不成钢地掐了掐脸。 晏沉也振奋起来,这无疑是可以跟简临青拉进关系的机会。 四月初九,简临青刚换好出来,就被羊溪乐颠颠递上一个绘着草木的半脸面具,殿下快戴上! 简临青挑挑眉,见她已经戴好了,不由在她面具上敲了敲,这么着急啊。 羊溪走路都蹦蹦跳跳的,我高兴嘛!我们还没去过这种热闹的节日呢,她轻轻快快说着,耳上的坠子也欢快地晃动着,谢谢殿下给我们做的坠子,真好看。 这正是用那柄玉如意做的,简临青拿着面具走出去,喜欢就好,反正闲来无事。满满被长明接走了吗? 接走了,满满还挺喜欢长明的。也幸好长明对节日不感兴趣,不然只能把满满留在马车上了。 节日的时候人实在太多,猫咪不能待在那种环境里,眼下满满被长明照顾着,他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好好逛逛这个走春节了。 只是要捎带一个不速之客。 马车上,晏沉青衣玉冠,安静坐着,见他上来了,眼眸微亮,笑如春风,你来了,怎么不带着汤婆子? 简临青在一旁坐下,最近天气比较暖和,等会儿又是人山人海,大抵也不会有多热。 他实在不知道要跟晏沉说什么,平心而论,他并不讨厌晏沉,疏远他刻意冷落他都只是为了自保,但眼下这人笑眼看他,简临青实在是不想刺他,只能冷着了。 然而晏沉却拿出他的面具,可以把你的面具给我看看吗? 简临青面无表情地把面具递过去,半脸面具拼在一起,其上绘制的花纹拼揍在一起,俨然是一副完整的画。 晏沉轻声介绍,这也算是一个小趣味,画师们会在两张面具上做一幅画,若是走春节当晚遇到了另外半张画,可以去交换一份礼物。 羊溪给府上买了那么多张面具,偏就他跟晏沉的先对上了,简临青抿了抿唇,把自己的面具拿过来,干巴巴地说:那画师们还挺机灵。 晏沉轻轻嗯了一声,简临青舒了口气,把带来的书翻开了,佯装认真地看了起来。 沉默总比硬说话要好。 晏沉当然也看出了他的态度,他抚了抚藏在颈间的玉坠。 不要着急。他轻声告诉自己。 马车行到人声鼎沸的长街口就进不了了,简临青戴好面具,和晏沉一起下了车。 满街的灯火映入眼帘,各色吃食,花卉,木制品的气味汇成一股特殊极了的味道,像是走春开始的标志,周围满是人流,简临青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节日,忍不住感叹一声,好多人! 晏沉身高优越,越过层层人海,看到了江边的圆台,我们丰国人很喜欢热闹,你看到那处圆台么?等烟花燃放,这节日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简临青探头去看,他这时就格外在意自己的身量,被前面的人群罩了个严实,看不见,所幸烟花是公平的。 落在天上,人人都看得见。 晏沉只觉得自己做猫做久了,一时把简临青的身量忽略了,他四下看了一眼,拉了拉简临青的衣袖,跟我来。 简临青示意羊溪木槿自己随意去逛,跟着晏沉走到了一处花坛,几个姑娘小孩都站在上面,见他们过来了,很是心领神会地挪了挪,腾出了一个位置。 简临青默了默,轻声道了谢站了上去,他站上去才知道晏沉为什么想让他看到圆台的场景,那里不仅仅有烟花。 有乐师舞者,他们着一身春色,起舞弹奏,这是一支喜悦的舞,即使简临青不懂舞,也好像看到了人们在春色中嬉闹的场景,而圆台边上,烟花底座被制成花和树的样子,整齐地列成一排,有人从最里端俯身,指尖火星明灭。 悠长的响声响起,简临青抬眼看向夜幕,漫天烟火绽开又消散,像是坠落的星子。 耳边满是人们兴奋的欢呼,一道一道的烟花在墨色的苍穹升起,简临青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看向晏沉,这是正式开始了吗? 晏沉也笑着回视着他,伸出手来,开始了,我们要快些,不然就排不到小吃摊的队了。 分卷(16) 简临青轻巧地跳下来,那我们快走! 晏沉看着他的欢快又急切的背影,失笑跟上去。 简临青刚开始还有些心思冷落晏沉,但深入街道,食物的鲜香很快让他如乳燕投林,什么都顾不上了。 简临青最先去的就是王记卤味,但是小吃铺子太多了,他看了半天被那些店名弄得眼晕,还是晏沉给他带了路让简临青及时抢到了前排。 简临青早就被那味道勾得不行,等排到他了,他直接旋身走出队伍,  叉了一小块,粗粗吹了吹气就送进嘴里,入口弹糯香辣,表皮有嚼劲,内层软软的,简直要化在唇齿间。 简临青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一下买了三份,他边吃边往外走,视线在人群中巡视,后知后觉地发现晏沉不知道去哪儿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叫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买好了? 简临青回过头,一阵猛烈的鲜香顿时入鼻,他看着晏沉手里的烤串,即使嘴里还吃着好吃极了的烤猪蹄,还是忍不住馋了,你在哪儿买的? 晏沉看他眼睛都要贴上去了,满眼都写着馋,把烤串递过去,我见好些人都说这个好吃,就去排了,你不必去了,在我这里吃些,还有好多吃食呢,别贪多吃撑了。 简临青把嘴里的猪蹄咽了,伸手拿了一根肉串,那我不客气了。 好吃!简临青舒适地眯了眯眼,礼尚往来地把烤猪蹄递过去,给你尝尝这个。 在食物面前,宿敌也得和解,更何况他跟晏沉本就没有龃龉 ,简临青很快就原形毕露,两个人分别排队,交换食物,一次尝两份。 为了消食简临青还带着晏沉去玩了会儿游戏,他的箭术不错,晏沉又善投壶,不多时,小奖品就拿得满满当当,买了个小包背在身上才算腾出来了双手。 到最后,吃得吃得满足,玩也玩得尽兴,便有心力闲逛起来。 到这时,街上的人还很多,简临青路过胭脂铺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摘下脸上的面具,递给了身边的女孩,后者对了对,说了些什么,两人都笑开来,简临青再看见她们的时候,两人已经亲密地挨在一起,相谈甚欢。 他还看见拿着面具满街对的少年人,满脸都写着想要去兑换礼物;看见小女孩绷着圆润的脸蛋,拉开小弓,像模像样地瞄准,小箭摇头晃脑地冲出去,射中了一只毛绒小鸡玩偶;看见相携的老人站在角落,怀念而宁静地注视满场热闹景象,也许多年前,他们正和这里的许多年轻人一样,恣意地赶着热闹,留下欢声笑语。 简临青的心渐渐宁静下来,正在这时,他听到远处的乐声,清而亮。 晏沉对他说:这是春神在游行。 周围的人们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们交谈的声音小了,默契地往两边退去,空出了中间的区域。 人群推开,远处的队伍就变得清晰无比,简临青看到了两条金黄色长龙,长龙上坐着一抹青色。 乐声和队伍越来越近,简临青看到那些托举着长龙的人,他们的脸上是绿色为主的彩饰,穿着纹画着花草树木的衣裳,随着乐声极富韵律地行走着。 而在那金龙之上,人面鸟身的春神端坐着,眸光温和却不失神明的威严,他们的身后,花和树的神明精灵跟随着,各色的花瓣洒落一地,晏沉在简临青耳边轻声解释,那些花瓣本就是是落花。 简临青点点头,看到粉裙的花朵精灵提着篮子走向路边,分发着什么,等分到他手上的时候,简临青看清楚了,是一颗浑圆小巧的绿色丸子,这是什么? 晏沉转了转手上的丸子,这叫春圆,其实就是一种鱼食,我们相信水里也居住着春天的神灵,所以节日结束的时候会把春圆抛进河里祈愿。 简临青觉得很奇妙,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是倏然企盼着,企盼着可以参加来年的走春节。 等游行的往前走了,这边的人群也接连散去前往河边,这是一道运河,远远地蜿蜒着,足够一整座京城的人围绕在它身侧,简临青挑了个人少的地上,学着晏沉的样子,蹲下身把春圆送进了河里。 他没有许愿,只是扫过每一个或喜悦或虔诚的脸庞。 夜幕中烟花大盛。 赶春要结束了,简临青收回视线看向晏沉,对上男人不知凝视了他多久的眼眸。 大概是这一夜太过轻松愉悦,他从层层防备里越出来,不带任何偏颇地注视着晏沉,心防在他的温和里一层一层瓦解。 他问:王爷这样对我,想要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更新奉上! 另外康康孩子的预收叭!人外小甜饼,攻依旧不是人!《祭品竟是触手控》 沈黎冬,编号019,危险程度s极的怪物, 有关部门耗费整整一年抓他无果,只能出动杀手锏虞刹,这位果然所向披靡,不到一个月就把沈黎冬逮捕归案。 人人都当是虞刹实力强劲,哪里猜得到沈黎冬是馋人触手被抓回来的。 作为一个究极触手控,沈黎冬看到虞刹暴露出的怪物真身上那些又帅气又可爱的触手时,当即就放弃所有抵抗,表示我不挣扎了我这就跟你走,镣铐在哪让我自己戴上! 他美滋滋地被虞刹抓回来,想尽办法缠着人家就为了rua一rua触手。 当沈黎冬恢复自由身阴差阳错跟虞刹成为同事之后,更是发现他还会退回幼年期,变成一个粉色的小章鱼团子,沈黎冬一天恨不得亲个一千八百次,三百六十度夸他可爱迷人。 而之后变回人身的男人认真发问,那我人身的时候还可爱迷人吗? * 邪神的供奉者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们千辛万苦找到了他们神明和遗失的祭品时,看到的竟然是眼前这样一幕 他们的神明俯首躬身,亲吻着祭品的指尖。 阳光灿烂小疯批受*佛系清冷并不想毁灭世界邪神攻 第24章 (倒v开始) 晏沉轻舒一口气,简临青比他想的更加心软,我只是希望不要再防备我。 简临青扣住掌心,但王爷不也在防备我吗? 夜风随着人流的减退变得有些冷,晏沉看着简临青瘦削的身形,我觉得我们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谈一谈,附近有个小酒楼,桃花酒味道很不错。 简临青翘起唇角,那我们去坐坐。 天色不早了,简临青看到羊溪他们脸上的困倦,示意他们先回去,到时他跟晏沉自己骑马回去。 羊溪应下,看着两人一起离开,挠了挠脸,才一个晚上,殿下和王爷的关系这么好了?我看王爷确实很不错诶唷,你敲我头干嘛 木槿收回手,慎言。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忧虑,身边的女孩不记仇地挽住她,想什么呢?快回家吧,小白肯定想我们了~ 酒楼的名字叫一筑,是个两层小楼,临着运河而建,晏沉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带着简临青上了二楼,坐进靠河的小间里,店小二走过来,视线不着痕迹地在简临青身上扫了一眼,还是老三样吗? 晏沉倏然笑了笑,这里的牛肉片也不错,还吃得下吗? 简临青眼眸一亮,当然可以,上一小碟尝尝先! 那便再加碟牛肉片。 好嘞!您二位稍坐。 很快酒菜就一齐上了上来,简临青闻到肉香就馋了,夹起薄薄一片沾了调料尝了尝,好吃。这家酒楼外送吗? 晏沉见他喜欢笑意更深,不外送的,想吃的话吩咐人来买就行了,离我们王府也不远。 简临青在他说话的间隙倒了杯酒,杯子是白瓷的,小小一个,浅粉色的酒液在其中荡漾,花香和酒香一起蔓延开,简临青轻轻啜饮一口,入口先是有些辣,像是微微升腾起来的火焰,很快醇和起来,变得微甜,顺着喉口滑下去,很快简临青就感觉到一股懒洋洋的暖意,酒也好喝!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桃花酒。 看来你喝过很多酒。晏沉倒真的没看出来简临青是个酒鬼,他天天待在简临青身边,没见过他喝酒。 简临青得意地挑眉,我可是品酒无数,还会酿酒我们的话题是不是偏了? 晏沉笑而不语,简临青揉了揉鼻子,看到好吃的就忘记正事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碟子里的糖炸花生,王爷当初同意和亲是为什么呢,你应该知道我父王从不做赔本买卖吧? 晏沉意有所指,我认为你已经想到了。 简临青吃了颗花生米,真是我想的那样?因为我是异族人,不牵扯这里的任何势力?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晏沉声音平静温和,我知道西决和丰国迟早会再起战争,引子大概就在你身上,索性将计就计。 你就这么确定引子在我身上? 晏沉倏然狡黠地眨眨眼,原还有些不确定,但你这样一说,我确定了。 简临青喝下一杯酒,确实,我嫁给你任务就是骗取你的感情,趁你不备时毒死你。 他那么确定你能骗取我的感情? 简临青笑得坏,要是我好好演一演,骗到你可不是问题。 晏沉本想摇头,那双水色潋滟的眸子倏然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简直像是星子洒落在眼里,璀璨明媚,让人不由自主沉溺,晏沉仓促地移开了视线,声音有些干涩,我信,但他怎么会笃定你一定会给我下毒? 简临青嗤笑一声,大概他觉得手里拿捏的是我最致命的把柄吧。 他不愿意明说,晏沉也不多问,但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欺骗我的感情。 简临青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因为我太善良了,一点亏心事都不想做。 晏沉闷笑一声,那我也不需提防你了,他认真地看着简临青,我希望我们可以友好相处,放下芥蒂之后,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对吗? 简临青也认真回视着他,他在男人墨色的眼眸里看到了不似作伪的诚恳,我觉得可以,那我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和离? 晏沉几乎要脱口问他为什么要和离,他很快压下这不合时宜的想法,内心一颗蠢蠢欲动的种子无声无息消弭下去,目前还不能,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就和离和离之后,你要回西决国吗? 当然不会回去了,简临青一脸你在想什么的神情。 他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晏沉猜测他多半会去金陵,去他母亲的故乡。 那他的母亲呢? 晏沉知道简临青还藏着他无法接触的秘密,他咽下一杯酒,压住心里的焦躁。 不要着急,他再一次告诉自己。 再者,他补上一句,我还希望我们人前可以装得恩爱些。 简临青闻言手下一顿,撑着下巴懒懒地笑了笑,我觉得我们足够恩爱了。 晏沉微怔,想到街头巷尾都在盛传的摄政王和其王妃感情极好的言论,这倒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 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是酒喝多了,他的脸有些热。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几日,这日,简临青照旧睡到半上午,醒来时耳边没有催人欲睡的雨声,他从被窝里钻出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倒进被子里窝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推开窗户。 微风卷着春阳吹拂而来,简临青抱着手臂倚在窗台,阳光在他身上跳跃。 天放晴了。 今天是十三,希望这场晴可以持续得久一些。 木槿和羊溪也是这样想的,下午晏沉被送来的时候,听见她们在轻声交谈 可算是晴了,十五可千万不要下雨。 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都弄好了,我还 后面的他就听不见了,他被简临青抱起来,把这个疑问暂时压在心底。 简临青暂时不能亲自家小胖猫,他在试吃王师傅的新品。 王师傅在酒楼的时候,东家一点创新机会都不给他,就让他照着以前的方子做来做去,王师傅都做厌了,幸而到了王府之后,简临青让他自由发挥,他自然是热情高涨,隔几日就有新品出来。 今日他送来的新品取名叫桃乳,凝固的乳砖里藏着鲜嫩的桃肉,简临青很少吃水果,他讨厌吃酸,果肉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酸涩,然而这桃肉却又甜又脆,乳砖也完全不腻,软软糯糯,两者结合成一种奇妙的可口。 简临青很快吃完了一碟,羊溪看着他意犹未尽的神情,指了指另外一碟,这碟还要送去王爷哪儿吗? 自从两人说开时候,简临青对自己人的贴心纵容就完全显露出来了,他知道晏沉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听溪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自然也不会贸然去问。 只是有好吃好玩的就会着人送去一份给晏沉,有趣的话本啦,王记卤味的烤猪蹄啦,王师傅研制出来的好吃糕点啦 好喝的酒啦,只要是他觉得好的,就会送过去给晏沉,也经常收到回礼,小挂饰,珍贵的毛笔和颜料,还有各种雕玉工具,完全送进简临青心坎里了。 因此两人虽然没有见面,两人的感情还是越来越友好,想到这里,简临青看着晴朗的天色,我自己送过去给他,还有一碟你们分吃了吧,不必跟着我一起去。 羊溪自然没有意见,木槿欲言又止,仍是沉默着看着他离开了。 简临青心情轻快,晏沉却有些紧张,他料到简临青回来找他,也做好了完全准备,仍旧担心简临青看出端倪来,猫耳朵随着主人的心情直直地立起来,是不是颤一颤。 简临青见了,没忍住以唇抿着,唇瓣厮磨着毛耳朵尖尖,晏沉最受不了这个,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的,脊背像是笼罩了细细的电流,轻飘飘地趴在云端,却像是下一瞬就要坠落下来,他晃了晃脑袋,把猫耳朵拯救出来,又被响亮地吧唧一口。 他不做声地吐了一口气,把脑袋埋进简临青怀里,原本对这种亲密他是习惯了的。 但是如今他们关系好转,这种亲密揉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分卷(17) 让他莫名羞赧。 羞赧到紧张的情绪都被吞没了。 一路到了听溪园,长明看到简临青手上的食盒就知道他的来意,把人恭恭敬敬地迎进了书房门口,他要退下的时候又被简临青叫住。 抱着猫的好看王妃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圆盒,王师傅研制出的新品,成品不多,你先尝两个,喜欢的话我之后让他多做些。 长命笑着应了,他越来越觉得王妃身上挑不出一点缺点。 王爷真的是好福气,一定要把握好这份天赐的缘分啊。 简临青进来的时候,晏沉正合上公文,他穿着白衣,袖子被墨色弄脏了,见人来了,他站起身,我去里间换身衣裳。 简临青点点头,怀里的猫却跳出来,跟在了晏沉身旁,简临青这才直观意识到他们的感情也很好,对上晏沉询问的目光,他摆摆手,让满满跟着你吧。 他看着晏沉走进去,不知道到为什么,倏然察觉到一阵违和,这份违和感来得奇怪而短暂,简临青只当是错觉。 到了里间的晏沉舒了一口气,示意替身的下属退下,利落地把衣服换好,调整着呼吸走了出去,脸上挂起有些无奈的笑意,满满在里面玩玩具,怎么也不愿意出来。 简临青没刻意往里间看,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橘白小团子追着小玩具跑过,那就让它玩去吧。 他刚要说什么,眼眸掠过晏沉颈间,你脖子上的 晏沉心里一跳摸向颈间,是露在外面的小猫雕像,电光火石间,他脸色未变,满满把它挣下来了,我见这个挺好看的,放下里间怕它弄丢,就戴上了不适合吗? 挺适合的。 就是,简临青蜷了蜷手指,那是给满满做的,戴在晏沉身上,莫名有些禁忌。 也许该给他也做一个小玉雕? 晏沉注视着简临青的神情,舒展了绷紧的下颚,主动展开了话题。 两人的氛围很好,简临青随意直接,晏沉又察言观色,熟知对方爱好,愉快的交谈顺顺利利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晏沉觉得这样的生活再好不过,然而这日处理公文的时候,长明告诉他,简临青说今日一整日都不用接满满过去了。 他敛眸,想起今日是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更新! 今天是想跟临清做朋友的晏猫猫! 吃了情窦初开啥也没意识到的苦~ 第25章 十五又下起了小雨,晏沉把爪子捏着的公章扔到桌上跳上了窗台,潮湿的空气夹带着泥土的腥气涌入鼻腔,天空暗沉沉的,往日里青翠好看的树木都在此时笼罩上一层暗影,仿佛预兆着某种不详。 晏沉的心忽然沉了沉,他想起之间听到羊溪和木槿的只言片语,直觉简临青可能出了事。 他到里间换回人身,在多宝阁上翻了翻,找到了一个玉制的九连环,正好可以给简临青打发时间,他拿了个匣子装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去王妃那里。 两处住所的路程并不长,晏沉步子又迈得急而快,溅起的雨水很快侵蚀了他的衣摆,晕开一片暗色的痕迹,穿过拱形门到了花厅门口,只看到几个侍人在整理清洁,见他们过来了,急忙行礼招呼,说王妃她们此时都在卧房那边,已经差人去请了。 晏沉压下心里微微升腾而起的焦躁,手指摩挲着匣子的边缘,手边热茶兀自炊烟袅袅。 等来的人却不是简临青。 木槿想起羊溪收到消息之后紧张的神情,心里责怪这丫头大惊小怪,连累她都有些紧绷,她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福了福身,王爷,殿下感染风寒了,不方便来见王爷。 晏沉握着匣边的手一紧,可有让人来看? 这是顽疾了,殿下先天不足,身体素来不好,这种晴雨不定的日子里最容易生病,在丰国的时候,太医院专门调制了方子,喝上几日就会好。 晏沉脸色微沉,方子可以给云姑娘看一看,她虽年轻,却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游医,让她改良下方子不是难事既已知道是顽疾,就更要好好看一看,不若现在就去请云姑娘来看一看? 木槿心里一紧,王爷恕罪,殿下生病时脾气很是不好,谁也不能近身,奴婢跟羊溪也只能守在门外看顾着。 晏沉倒是没想到简临青生病时这样任性,不让人近身要怎么被照料呢?羊溪和木槿都不让进卧房,更何况是他,思及此,他站起身,那等王妃病好了我再来看望,他说着把匣子递给木槿,带给王妃的小玩意。 木槿福身接过,多谢殿下。 她见人离开了,如释重负,幸而王爷确实对自家殿下很是尊重,若是他执意要去见殿下,事情会变得麻烦不少。 晏沉回去一路上都绷着脸,他难得有这样的神情,眉眼间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褪去之后,他的五官像是退潮后显露出来的嶙峋礁石,仅仅是露出一星半点不虞,也叫人不敢靠近。 晏沉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是登峰造极,即使木槿掩饰得很好,他也看得出来她深藏在那些字句里的端倪她很害怕他过去看望简临青,提到要云岚岚前来诊断的时候更是排斥。 简临青到底怎么了? 他跟简临青的距离分明已经拉近了,也因此,他才看见,那萦绕在简临青身边的灰雾,层层叠叠地裹挟着他,那双好看极了的明亮碧眸也被雾气朦胧住,看不分明。 他的思绪难得有些乱,在屋子里踱步,沾着雨水和灰尘的鞋子把地板染出一片污迹,半晌,他褪去鞋子,走到里间变回了猫身。 胖嘟嘟的橘白小猫晃着脑袋把脖子上的小猫挂坠抖落到床上,把它拱进了被子里妥善放好,他示意长明不必跟着,直接从窗台跳了出去。 雨比之前大了些,晏沉已经很久没有淋过雨了,春雨寒凉,透过幼猫不算厚重的皮毛渗透进来,让晏沉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下雨天路上的侍人基本都在屋子里做事,晏沉仍是顾忌被人撞见直接给送回去,挑着小路走,小路有些泥泞,很快,他的身体就变脏了,像只灰扑扑的流浪猫。 他知道就算是长明将他送去,也未必可以见到简临青,不如自己过去看一眼简临青。 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他很快绕到了后院,纵身跃上了矮墙,落地的时候,他还找了一处水洼洗了洗脏脏的爪子,这才跳上了窗台。 窗户没有锁上,晏沉挤开了一条小缝隙,朝里面看去。 卧室里一片狼藉,梳妆台上的饰品像是被狠狠挥落,凌乱地掉了一地,珍贵的琉璃镜摔碎了,锋利的镜片埋在长毛地毯里,在夜明珠的光芒里泛着寒光,墙边那株夜明珠树灯也到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乱七八糟地滚落在地上,有些掉在了被人弃如敝履的华服上。 美人榻直接被掀翻了,砸在简临青平日里最喜欢的零食台子上,纱帐被撕扯下来,晏沉甚至看到了猩红的血迹,他抑制住跳下去的冲动,循着血迹在墙角边看到了一团鼓起来的被子。 那团被子急促地颤抖着,晏沉捕捉到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是简临青。 他在哭吗? 晏沉焦躁地踱步,完全不知道简临青身上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几乎就要跳下去了,然而理智的弦摇摇欲坠,终究是稳住了。 简临青若是需要他,就不会把他留在听溪园。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得到很多陪伴,他宁愿在这里苦苦捱着,兀自发泄,就意味着这个时候他不需要其他人。 不要着急。晏沉又一次告诉自己。 他要尊重简临青,不能毫不顾忌地闯进去。 这显然是简临青想要隐藏起来的秘密,他不可以这样趁人之危。 他这样想着,深藏在肉垫里的爪子却忠诚地显现着主人的心情,在木制的窗台焦躁又暴戾地留下细细的划痕。 简临青连呜咽都是克制的,他好像是完全受不了了才吝啬地从唇齿鼻端发出微弱的泣音和痛哼。 那团被子颤抖的幅度变大了,一只痉挛着紧紧攥着被子的手带着十足的力度冲了出来,狠狠地把被子摔在地上,继而那只手攥成拳简直像是转移注意力一样重重地捶着墙。 猩红的血染红了墙壁,晏沉这才看清简临青的脸,那绝非是难过的神情。 他的鬓发湿透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唇已经咬出血了,仍旧被牙齿紧紧肆虐着,伤口在撕扯下变得更大,他整个身体都在不正常地痉挛着,显然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这痛苦让他完全承受不住,需要靠伤害自己的身体制造的其他痛苦来缓解。 晏沉一双眸子沉成墨绿色,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过去,他在简临青心里还不够有分量,还没有资格可以跟简临青一起承担痛苦。 他只能看着简临青痛苦,挣扎,看着盈满眼眶的水色终于无法承受,从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流出来,刻满了痛苦。 他不知道他在窗台上看了多久,夜幕和大雨一起袭来,屋子里,简临青终于停止了那种让人呼吸发紧的痉挛。 他安静下来了,而后他从身边拿出一枚铃铛,冷汗涔涔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一瞬,羊溪和木槿推开门,急匆匆走向他。 晏沉这才放进绷紧的脊背,他这时才察觉,他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这日之后过了五日,简临青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便想要把满满接回来。 长明却露出为难之色。 王爷染了风寒,满满也是?简临青翻话本的动作一顿,看向长明。 原本怕王妃担心便没有告知您,只是越发严重了,满满已经被送进宫里医治了,明日便可以医好送回来。 简临青放下心,那王爷呢? 王爷本是一年到头都不生病的,这一病就病得严重了。 简临青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这是简临青进到晏沉的卧房,男人靠坐在床上,原本白皙的脸此刻苍白如纸,见他来了,他勾出一个笑,你来看望我了? 简临青点了点头,看向一旁诊完脉的云岚岚,王爷怎么样? 较重的伤寒,不过王爷底子好,吃几贴药就好了,倒是王妃您脸色不太好,您的风寒还没好吗? 简临青揉了揉脸,好得差不多了,我身体不好,要花些时日才能好全。 这样也不好,不若我替王妃瞧瞧吧,给您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您还年轻,身子容易调理好。 不用了,我自己有药。 云岚岚直接撒起娇来了,你就给我看看嘛,王妃对我这么好,我也想报答王妃,不想让伤病折腾您。 晏沉也在一边应声,让她看看吧,她虽跳脱,医术却很了得,身子养好了你也松快些。 简临青抵不过两双关心他的眼眸,很快败下阵来,伸出手来给云岚岚把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心疼临青的晏猫猫。 今天写得卡死了,疯狂想摔手机。 第26章 晏沉注视着简临青,自那日之后过了五天,眼前的人眉宇间没有残留半分当初痛苦的神情,只有殷红的唇上暗色的伤痕昭示着晏沉撞破的那个场景,他所见的那个狼狈的,痛苦不堪的简临青不是镜花水月的错觉。 淋着雨回程的时候,晏沉回想着简临青的症状,他对这反应并不陌生,他用药审讯过太多人了。 简临青是,毒发。 他中毒了,甚至这就是简临青曾经对他说过的西决王控制他的把柄,以毒药操纵着简临青,然而探到的消息里,简临青分明是最受宠爱的公主。 越来越多的谜团出现,晏沉将之压在心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调查简临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他的身体,因此晏沉才让长明和云岚岚配合演了这一出。 然而他看着简临青轻松闲适的神情,心里已经确定这一次大概是查不出什么了。 果然,云岚岚收回手,语气如常,身体太虚弱了,晚上会噩梦盗汗吗? 简临青想了想,不会,就是怕冷,也不能剧烈动作,太累了会喘不上气。 云岚岚挥笔写药方,您应该有吃药调理吧,把那药停了,我重新配一副,想要汤药还是丸药。 丸药,能甜点吗?简临青解开腰上的金镂球,这是我常吃的药丸,太苦了。 他说着就不自觉皱起眉来,云岚岚忍不住笑了一声,好,我会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弄甜些。 她说着就离开了,简临青环顾一下,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你怎么染风寒了? 晏沉眨了眨眼,话说得半真半假,前日冒雨跟满满玩了会儿。 胡闹,这样的天气就容易生病,你们还不注意点儿? 晏沉低咳一声,面不改色地把过错都往满满身上推,满满很想到外面去玩,我一时心软 他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莫不是说自己的坏话也会打喷嚏吗? 简临青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正色,你是不是太惯着它了?要让它认识在这种行为的错误,不然下次它胆子再大些都敢自己出去了。 晏沉应和着他的话,掩下眼里的星点笑意,要说惯着,还有谁比眼前的人更惯着他呢? 他们交谈了一会,简临青起身离开,正好撞到云岚岚送药过来。 目送人离开,晏沉把药一饮而尽,怎么样? 云岚岚托腮皱眉,王爷你确定王妃真的中毒了吗?我探脉从不失手,王妃吃的药丸也检查了,就是寻常滋补之物。 十之七八。 连云岚岚都探不出来的毒该有多棘手,晏沉捏了捏眉心,又听她说:若真的中毒,血里一定可以验出端倪。 要多少血? 云岚岚从药箱里取出一枚半指长的瓷瓶,取满即可。 这边厢,简临青刚出来就被木槿难得紧张地问道:云姑娘没查出什么吧? 简临青把手背在身后,颇有些高深莫测,故意吊人胃口,当然没有了,云姑娘虽然厉害,我们西决国的鬼医也不是吃素的,他讥讽地笑了笑,我的好父王肯定比我们考虑得更为周到,这药只有在我发作的时候才能探出来,若是我们连一天都藏不好,被晏沉发现真相弄死也活该。 分卷(18) 他说着对上木槿疼惜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没事的,达穆肯定会找到解药的,到时候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木槿终究是忍不住问他,届时王爷会让您走吗?殿下现在跟他这样亲密,若是王爷他 他喜欢上你怎么办? 木槿知道自家殿下是多招人喜欢的人,摄政王的喜爱在这样的境况下只会变成负担和麻烦,她近日总想着这个问题,羊溪抱着小白逗弄她都没用。 简临青这才察觉木槿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心思,是我不好,没跟你说清楚,走春节那晚,我和晏沉就开门见山了,他要的无非是一个合格的王妃,我恰好可以胜任而已,等他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那他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解决? 闻言,简临青望向东边,那是紫禁城的方向,他想起已经日薄西山的当今皇上,我要是没猜错,很快了。 他们交谈着回程,木槿暂时放下心里的担子,看着木槿笨手笨脚地在哪儿浇花,嫌弃着走过去教她,简临青走进卧室,衣橱旁立着一面琉璃镜,简临青站在镜前,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镜子里的人身形瘦削极了,若他真是女子,皮肤再白皙赛雪,倒真的可以担得上一句扶风弱柳。 他因这想法笑了笑,扬起头,手指按着自己平滑的脖颈,这正是那药物的作用,让他没有了喉结,没有了紧实好看的线条,没有了康健强壮的体魄,正在成长的中的本该如同修竹一般拔高的身形也遏制下来。 这药平日里尽职尽责地发挥着作用,让他拖着体弱的身体还能好好活着,只有十五这日,简直就像是出门放风一样消失一整日,失去了它的屏障,那些身体背叛生长的痛苦后果就毫无阻隔地传递到他身上,他要承受着每一块骨头,每一处皮肉无法正常生长的愤怒,平时操纵自如的身体此刻变成了死敌,要与他玉石俱焚。 他回忆起了那些痛苦,望着镜子里被改造成非男非女的怪物一样的人,倏然有些迷茫。 他经受了这样多的痛苦活到现在,值得吗? 办法虽然有了,但平白无故取血并不容易,晏沉盘算着取血的方法,宫里却传来消息皇帝无故昏迷,性命危在旦夕。 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消息一出,朝廷重臣的马车纷纷出动,有志一同的担心忧虑,掩藏在其下的心思确是各异。 等晏沉沉着脸赶到的时候,寝殿里嫔妃皇子皇女跪了一地,各类哭声混在一起,有些年纪小的孩子哭声更是尖利异常晏沉对上李公公为难的眼神,直接让御林军把这些妃嫔请了出去。 有人挣扎不休,晏沉冷眼望去,若是娘娘想让陛下龙驭宾天,尽管哭得更大声一些。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让人惊惶的寒意,哭声都被震慑得,小了,连皇后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跟着宫妃一起都寝殿外跪着。 周围完全寂静下来,晏沉看着床上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皇帝,怎么回事? 李公公小心地觑着他的神情,还在斟酌用词,刚刚赶来的太医没好气地开口, 还不是你喂药喂的!李公公也是听你的话,一日喂一颗,身体没病的人都遭不住,怎么,你是巴不得他快点去见你老子啊! 晏沉闭了闭眼,抱歉,我太着急了,他还能活多久? 行了,都让开点,有我吊着,喘个年半载不是问题。 晏沉扶了扶这个精神矍砾的老太医,轻声对他说:谢谢。 老头儿不耐烦地啧了声,谢什么!跟你爹一样喜欢假客气,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出去吧。 晏沉便带着李公公出去了,刚出来,皇后就急忙迎上来,怎么样?皇上怎么样了? 晏沉避过她,皇上还未醒来,夏太医正在为皇上诊治。 皇后擦了擦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的眼泪,皇上之前都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昏迷? 这话您留着问夏太医吧。晏沉撂下这句话就离开就安抚重臣们了,皇后被他冷淡不在意的态度刺到,手里的丝帕都要绞成烂布,恨恨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今天算是虚惊一场,原本笼罩着京城的那股风雨欲来的氛围消散了,简临青在王府也收到了皇上暂无性命之忧的消息。 然而他一直没等到晏沉回来,暮色将沉的时候,他去听溪园要接满满,又看见它已经睡着了,只能做罢,让长明明日把它送来。 然而长明在深夜过来了,一脸为难地请木槿通报一下,他想见王妃。 简临青不明所以地出来,只见长明往边上一退,拉开了身后马车的厢门,王爷说着来找您,怎么也不肯从马车上下来。 他刚说完,马车里的摄政王殿下就探出一个头来,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在道路两边的灯下显露出酒醉的熏红,往日里温和的黑眸涣散着,却又带着惊人的澄澈直直地望向他,呢喃着:我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喝醉酒的晏满满! 揉揉满满和临青,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 第27章 被那双醉意朦胧的柔软双眸看得愣了愣,简临青看向长明,这是喝了多少? 之前一起喝过桃花酒,简临青对晏沉的酒量有了大概的估量,他不是容易喝醉的人,如今却醉成这样。 长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自家王爷摇摇晃晃地要从马车上下来,他快步上前去把人扶下来,晏沉站定在简临青面前,他像是献宝一样晃了晃手上的油纸包,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牛肉。 简临青的心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把油纸包接过来,走吧,跟我去花厅坐坐。 晏沉便乖乖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简临青看着他的样子,莫名觉得他像根小尾巴,他笑了笑,对羊溪说:让小厨房送碗醒酒汤来。 羊溪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滴溜溜转了转,清脆应了,她看着两个人走进花厅,忍不住抱住木槿的胳膊跟人咬耳朵,王爷都喝醉了还来来找殿下,他是不是唔 木槿直接上手,捏住羊溪嘟嘟的嘴唇,别乱说,殿下心里自有决断。 花厅里,简临青带着晏沉坐在罗汉榻上,把匣子里晶莹的橘子糖往晏沉那边推了推,吃颗糖。 晏沉闻言才把视线移开,他看着糖匣,慢吞吞伸出手拈了一颗出来乖乖吃下,他垂着眼眸,长而直的乌黑睫羽在眼底打下阴影,显得格外乖巧,简临青也捏了颗奶糖来吃,刚吃完就看见晏沉直直地看着他,竟有些委屈,怎么了? 晏沉指着雪白的奶糖,他的声音听不出来醉意,顶着一张酒意醺然的脸平静发问:你不喜欢橘子糖。 简临青莫名懂了他的意思你不喜欢橘子糖,却给我吃了。 简临青失笑,给你吃橘子糖是想让你清醒点,这也能解酒,等你醒酒了,我这一整个糖匣都给你。 哦,他很有修养地道歉,对不起。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又吃了颗橘子糖,简临青抿着唇才压下笑意,今天怎么了? 晏沉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开心,他不能死得那么早,我还没得到 简临青听得皱了皱眉,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他看着小声喃喃的人,对他说:你躺下。 晏沉自然是乖乖躺下来,他看着简临青起身,那你呢? 我等会儿回来。 他把各种夜明珠灯座旁的灯罩拢上去,花厅渐渐变得昏暗,简临青在这昏暗中也躺下来,他轻声对望着他的晏沉说:往上看。 往上看,穹顶是一捧星夜。 夜幕是深蓝色,极尽温柔的颜色,它怀抱着那些调皮散落在各处的璀璨星子,像是对顽劣的孩子无可奈何又极尽宠爱的母亲。 谁都会在这样温柔的爱意里沉静下来。 一片沉静里,晏沉问他:这是你画的吗? 画得还不错吧?闲来无事画的,颜料里加了夜光粉,所以会发光。 画得很好。 他们偶尔低声交谈,说些琐碎的话,半晌,简临青低声问: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呢? 简临青一怔,望进那双漆黑的澄澈的眼眸里,什么? 他听到晏沉笃定的回答,你很难过。 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像是被那双眼眸穿透了,简临青堪称狼狈地坐起身,醒酒汤怎么还没有送过来,我去看看。 他笨拙地转移话题,晏沉安静地躺在榻上,没有再追问。 简临青刚打开门就看到羊溪从不远处走过来,看到他时吃了一惊,殿下怎么出来了这屋里怎么这么黑? 简临青没跟她多说,帮我把灯罩都拿下来。 羊溪一进去就看见头顶的好看星河,看着难得不自在的殿下,叽里咕噜一想想不出眼下这个氛围到底怎么回事,决定等会儿就找木槿解惑去。 耗费了功夫做出来的醒酒汤效果惊人,晏沉几乎是刚喝完,像是飘到了云端的身体立刻落到实地,之前发生的种种一幕幕闪回脑海,晏沉揉着额头,难得有些窘迫,简临青的声音传来,好点了吗? 晏沉站起身,好多了,他顿了顿,声音比之前要低些,冒犯了。 简临青轻笑一声,不要在意,喝醉酒的人有任性的特权。 晏沉因着调侃更加不自在了,面上仍旧不显,那我就不打扰了。 简临青目送他走,又想到什么,拿起了桌上的糖匣,喏,一言既出,糖匣送给你。 晏沉默然接过糖匣离开了。 简临青等他走远了,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喝醉酒的晏沉还蛮好玩的,要是没有那么敏感就更好了。 想起他说的那句话,简临青揉了揉额头,望向头顶的星夜。 谁没有难过的时候呢?捱过去就好了。 晏沉是坐着马车回去的,他还没有来得及反思自己的失礼和脆弱,头顶和尾椎传来的酥麻痒意就要把他吞没了,他变成人身的时间太长,身体承受不住要开始兽化了,巨大的热意裹挟着他,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这不是什么好受的体验,所幸回程的路很短,很快就到了听溪园,长明把马车停在了卧房门口,晏沉拿起放在一旁的狐裘罩在身上,刚走进门,猫尾巴就冒了出来,它被束缚在衣物里乱动,晏沉险些失去平衡摔了。 门在晏沉进来的时候就被长明带上,昏暗的房间里,一只橘白色的小猫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跳出来。 他今天要当一只脏兮兮的猫了,浑身软趴趴地窝进被窝里,小爪子在窝里掏了一阵,把那块小猫玉坠找了出来,抱在怀里蜷成一团,很快睡熟了。 他太累了。 日子慢悠悠过了几天,简临青正抱着猫伸手霍霍葡萄藤呢,木槿就拿着一张请柬过来了,简临青看到这极具身份象征的明黄色,皇后?她又要张罗无趣的宴会了?你打开看看。 木槿很快看完,是请殿下过去祈福的,皇上昏迷至今,皇后的意思是,让皇上的妃嫔子女手抄经书为他祈福。 简临青不明所以,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皇后在请柬里是说王爷相当于皇上的半子,殿下应当参与进来,当然不来也没有关系。 简临青冷嗤一声,他怀里的晏沉也不屑地晃了晃尾巴,她扣帽子倒是挺厉害,去多久? 七个时辰为一轮,抄到皇上醒来为止。 还挺会折腾人,这里没有外人,简临青说话便没有顾忌,眼下是中宫未立,若是立了她该祈祷的就是皇帝早日驾崩吧。 晏沉深以为然。 她存心找事,我们也不能躲着,便去吧,走个过场就回来。 简临青说走就走,让长光把满满送回去顺便知会晏沉一声就坐上马车进宫了。 吉祥公公赶巧看到了他的轿撵,喜笑颜开地报信去了,简临青就被热情地迎进了宸阳宫。 楚则晗出来接他,他们也有一段时日不见了,小姑娘嘴甜得一如既往,姐姐越来越好看啦! 简临青进宫来也想到了她,知道她喜欢好看的首饰,特意让木槿挑了些首饰带来,楚则晗自然是喜不自胜,倏然就有些怔忪,怎么了?担心你父皇? 楚则晗摇摇头,我跟我父皇没什么感情,他不喜欢女孩,从小只对我哥哥笑,后来我哥哥身子坏了,他连我哥哥也不喜欢了。 简临青还是第一次听她提及亲身哥哥,那个重病缠身,久未出现在人前的七皇子,他评价,皇上确实不是个好父亲。 他也不是个好丈夫,楚则晗握着桃粉色的茶杯,她还是个小女孩,然而此时眼神通透极了,这几日我出去的时候发现一件事情,位分低的妃嫔在哭,虽然受宠但是没有身份的妃嫔也在哭,我母妃她们则泰然自若,我明白了,在这后宫,比得从来不是帝王的宠爱,而是母家的地位,因为地位,我母妃即使对父皇不假辞色,位分依旧是妃,那些得宠的也不敢在她面前嚣张得意,就算我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也照样锦衣玉食。 简临青惊讶于她的成熟,你说的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不是全天下的父亲都是这样失职的父亲。 他担心这孩子一想想得偏激了,楚则晗对他调皮一笑,姐姐你放心,我没有多难过,我的娘亲我的外祖父母我的哥哥都是很好的人,我才没心思因为父皇难过呢。 她说着又慨叹一声,只是看着母妃这个样子,我当真是一点成婚的想法都没有了,生儿育女的是她,教养儿女的也是她,一辈子都在这后宫之中,我们还是皇家,若是寻常家人,夫妻间没有感情,女孩儿家到十五六就要嫁为人妇,生儿育女,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就成了母亲了,日夜操劳孩子的事情,也许还要被丈夫的爱妾欺凌,想想真是可怕若有机会,我一定要把母妃接出宫,让她也恣意快活。 分卷(19) 简临青身为男子,却要以女子身份示人,早早地就明白了男女之间的差距和不公,他庆幸楚则晗醒悟得早,也知道她这个想法在如今有多么惊世骇俗,因此他承诺,若你一直没改变想法,我会帮你。 后者灿烂笑开,我就知道姐姐会支持我的! 两人相谈甚欢,有宫女过来通报,说摄政王来找王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更新! 今天是没有洗澡澡的晏满满,他太累了,大家不要嫌弃他! 第28章 晏沉怎么过来了? 简临青出门迎他,不远处,玉冠青衣的摄政王朝他走来,简临青轻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晏沉意有所指,来尽份孝心,免得皇后突发奇想要让你把我的孝也一起尽了。 简临青失笑,是她会干得出来的事情,你的事务不要紧吗? 无事,我们走个过场就回去。 这想法倒是跟简临青不谋而合,皇后那边也来着人来催了,一行人便动身赶往大慈殿。 悲悯垂眸的金身佛像下已经陈设好了桌榻和笔墨纸砚,妃嫔们在一处,皇后领着皇子公主在另一处,形成两列,见晏沉来了,皇后心里这是他这是护着简临青来了,脸上却只能挂上笑,行之对皇上真是一片孝心,在这样的时候还要出来,真是有心了。 晏沉笑而不语。 谁都知道自摄政王正是回京之后,每年的四到七月基本不会出现在人前,对外的理由是修养旧伤,谁都怀疑过这个理由,但谁也识趣地没有多加探查,这是皇上荣许的,谁敢私下去查?万一事发那可就是冒犯天颜的重罪。 也不是没有人趁机机会暗搓搓耍些小手段,都无一例外地被揪了出来,很是风声鹤唳了一段时间,不乏出现狗咬狗的情况,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晏沉在京的时候玩弄心眼了。 皇后对晏沉也颇为忌惮,讨好颇多,这个人手里拿捏着中宫之位,奈何她的大儿子总是跟晏沉争锋相对,在晏沉成了摄政王之后也不收敛,这种境况下想获得晏沉的支持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中宫之位不是晏沉一人可以决定的,再者,晏沉也没有亲近其他皇子的意思,因此她往日里并没有很担心。 然而此刻,她看到摄政王妃跟楚则晗之间的亲昵熟悉,摄政王则站在她们身后,安静地注视着他的王妃。 她有些不安起来了,晏沉这样喜欢简临青,会不会因为她跟楚则晗的亲近去扶持七皇子那个病秧子? 她可是打探了,最近那病秧子身子可好些了呢。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她小心肠弯弯绕绕着,正事儿也没有耽搁,这会儿功夫已经让大殿里的人在佛前上了香,又在袅袅佛香里熏染了一会儿,才让众人落座。 简临青和晏沉坐下,刚坐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紧紧盯住他的视线,是安王,他坐在偏角落的位置,身边坐着他的王妃,简临青还是第一次看到安王妃,相比起安王鲜明又饱含戾气的存在感,安王妃瘦弱而苍白,沉默着低着头,像是白纸搭成的小像。 他同安王那满是觊觎的眼眸对上,后者扯了扯嘴唇想是要说什么,却被皇后不轻不重地按了按肩,嗤笑一声,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使唤着身边的王妃给他磨墨翻书。 简临青嫌恶地撇撇嘴,正对上晏沉看向他的目光,他也不掩饰,手点了点安王的位置,轻声说了句晦气。 晏沉极快地弯了弯唇,把经书和宣纸都都先给简临青放置好,又给挑了只适合的笔递给他,简临青接过,视线不经意间一扫,就凝固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经文里。 好多字他都不认识,白纸黑字细细密密,简直像是蚂蚁的巢穴,简临青看了会儿就开始头痛,凑近晏沉极小声地问他:要抄多少? 温热的呼吸揉揉地拂在脖颈,鼻端是清浅的药香,晏沉不自在地避了避,提笔在宣纸上写,抄第一篇即可。 第一篇,简临青翻了翻,足足有七页,他看着这些经文就头疼,更遑论自己上手抄,刚想往后翻翻看,又见晏沉很是了然地在第一篇上圈了个小圆圈,在下面写上,这是字最少的。 简临青皱了皱鼻子,见周围都动手了,只好不情不愿地抄起来,他本就不乐意做这事儿,经书又晦涩挨挤,没多久他就神游天外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无精打采。 佛殿里一片静谧,只有笔尖在宣纸上起舞的声音,燃着的香不知是哪种香,味道柔和极了,眼下已至黄昏,简临青望向窗外,恰好可以看见西边苍穹蜿蜒而上的暮色。 是很好看很丰富的颜色,暖金镶边,柔紫浅蓝微粉,像是神女的披帛,柔柔地拂在云彩旁,被云彩拖曳着流动起来,像是去暮色里赴宴起舞一般。 简临青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他犯困了。 这样的环境实在很容易昏昏欲睡,为了打起精神,对,主要是为了打起精神,简临青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拿出糖匣,捻出一粒橘子糖吃了,这种酸酸甜甜的糖偶尔吃一次到也不错。 他含着糖抿来抿去,时不时咬在齿间磨一磨,还要用自己尖利的犬牙去刺一刺,吃颗糖都能吃出不少花样来,晏沉就坐在他身旁,被猫身影响,即使变回人身,他的五感还是要比普通人灵敏。 他可以捕捉到那颗糖表面破裂开的声响;简临青唇舌搅弄着糖果的微稠的水意;还有随着呼吸而来的,若隐若现的橘味的芬芳甜蜜。 他尽量让自己忽略这些,默念着经书转移注意力,然而手臂却被微凉的指尖戳了戳,他不自觉僵了僵身子,尽量自然地望去,对上简临青狡黠弯起的眼睛,他把玉白的小糖匣推了过来,又打开盖子,小小的糖匣里躺着好几种糖果,胖乎乎地卧在那儿任君品尝。 晏沉很上道,没说拒绝的话,也捻了颗橘子糖吃,他只安静含着,腮边便鼓起一个小包,简临青就笑了,没去抄那惹人头眼发晕的经文,在晏沉刚刚写过的纸上歪歪扭扭写,你幼时在学堂的时候,有在上课的时候偷吃过东西吗? 他的字实在是不好恭维,分明丰国话说得字正腔圆,画画也画得很好,偏生这字迹就跟小狗刨坑似的,晏沉不做声看了两遍才清楚,他提笔在下面回,偷吃过的,还逃过课。 他可不是打小就是乖孩子,也有稚气调皮的时候,上课的时候,在古板的先生转身的时候偷偷往嘴里塞零食,跟着周围的小伙伴们一起憋笑,贪玩心思起来的时候,也会装病不去上课,或者偷偷逃课,回去挨顿打手心。 简临青从这寥寥几字里看出了他少时的顽劣,他脸上那点儿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的感慨太明显,让晏沉提笔问他:你呢? 他写完就后悔,有些仓促地把那两个字划掉,手边却横过来另一只手,两只笔杆一敲晏沉就被他敲远了,晏沉看着简临青支着脸满不在意地写写画画。 握笔手指细而长,指甲修剪得圆圆的,并不留长,也没有染颜色,透着天然的浅粉,像是蜜色里的桃花。 晏沉怔了怔神,就见他把手移开了,这次写得字更加长而凌乱,不过有了之前认字的经验,他这会儿还认快了点儿。 他写:我没上过学堂,母妃自己教我的,不过我偷偷溜去看过,我那些兄弟姐妹们也喜欢上课偷偷吃,就是不敢逃课,完不成课业还要被先生打手板,不过我也一样啦,我学不好我母妃也会打我。 打我这两个字被他胡乱地涂了涂,后面跟着一句话:反正都是被打,我还挺想去学堂的。 晏沉一时有些失语,半晌才写有些先生课上得很无聊,为人为古板,不认真听他说话就要被罚站罚抄写。 简临青设身处地想了一会儿那我估计天天要被他罚站。 他想着古板的先生,心里隐约的感伤很快就消散了,他继而又画画,晏沉看着他手下的笔转了几圈,就画出两个火柴小人来,两个小人坐在下方,一个偷偷吃零食,一个手里拿着书,撑着脸睡觉,上方站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火柴小人眼睛里燃着怒火,拿着戒尺气咻咻地走过来。 简临青挑眉看着晏沉,两人一起笑起来,就见不远处,皇后正气咻咻地走来。 她除了抄写经文同时还自认为有监督的职责,第一次看见简临青下笔敷衍她忍了,看到她吃糖本想起来训斥又见她贿赂了晏沉,便也忍下来,这人竟还要顽劣,直接当桌跟夫君传起纸条来了。 在这里回忆学堂童年么?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自然要管。 她怒气冲冲走过来,就见简临青丝毫不惧地把他们对话的宣纸压在纸下,她一时噎住,知道自己当然不是个被顽劣的学生惹怒的夫子,没办法强行去翻那纸张,只能另外扯一个由头,临青,这么久了,你怎么才写了三行,这字 看这字娘娘就知道我抄写得有多辛苦了,简临青扯起谎来那是丝毫不虚,我不是丰国人,不太会写你们这儿的字,经书上也有好多不认识的字,抄得头晕目眩,只能吃糖缓缓血气,还得要王爷在纸上教我怎么写那些难写的字。 皇后唇角一抽,这该死的丫头连谎话都编得天衣无缝,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她提出想看看他们来往的对话,这丫头铁定一脸委屈震怒质问她是不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皇后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强挤出一个笑来,不过我们还是要快些,完成的时间是有讲究的,我们要即使把经文进奉给佛祖,耽误了时间,会影响祈福的效果。 她这样想把皇帝昏迷不醒的罪沾到他身上呢,若是祈福之后,皇上还是没醒,就要问责她了,肯定是因为她不好好抄写经文惹怒了神佛才让皇上一直昏迷,此类的言论绝对不会少。 简临青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地发问:皇后娘娘,我一直听说的是我佛慈悲,心诚则灵只要人的心是诚的,努力去祈福了,佛祖会宽恕我吧。 皇后几乎是咬着牙应和他,自然。 简临青便笑了,那就好,我上香的时候就好好祈福过了,让佛祖保佑皇上快点醒来! 皇后脸上勾起笑,逮着话口给他扣帽子,你这样纯善的孩子,佛祖一定可以感受得到你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殿门就被敲响了,小太监激动的声音传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醒了! 皇后一时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她没多说什么,率先出去了,背景看着又急又气,祈福大会不了了之,简临青翘了翘鼻尖,看着晏沉笑,我上辈子说不定是个跟佛祖交情不浅的神仙呢,说话这么灵验,你去吧,我去宸阳宫跟则晗吃点东西。 晏沉也笑着调侃他,去吧,小神仙。 他目送着他离开,继而把那张涂画满的宣纸仔细叠好收进了袖子里,顿了顿,又把那张抄得歪七扭八的几行佛经拿起来看了看,也折了收起来,这才大步离开佛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早了一丢丢。 今天是回忆童年的晏满满和怼人小能手佛前大红人临青青! 第29章 简临青跟着楚则晗一行人出来,刚回到宸阳宫,楚则晗就畅快地伸了个拦腰,对着简临青一顿狂夸:姐姐你太棒了!皇后被你说的一句话也接不上,连佛祖都站在你这边,我想着皇后那个样子我就可以能吃下两碗白饭,我们枝枝也算是出了口小气! 宸妃只笑着锤了她一下,瞎嘚瑟什么?小声点! 简临青见一向和气的吉祥公公也露出解气的表情,回过味来了,皇后对你们做了坏事? 楚则晗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宸妃,得到她无声的同意之后,攥紧了双拳,我哥哥就是被皇后害了! 宸妃现在仍旧听不得这个惨痛的回忆,她眼眶浮起一层红,借口先离开了,楚则晗则拉着简临青坐下,吐出了一口郁气,我哥哥自小天资聪颖,性格又温和,父皇那时很喜欢他,甚至会带一些奏折来考教他,这引起了皇后的警惕心,她她在一起骑马赛上,设计我哥哥的马发疯,把我哥哥让我哥掉下马,被马踏上,他差点死了,这么些年一直在宸阳宫养着,如今才算是好些。 她说着眼眶充斥着猩红,又痛又恨,我们知道是皇后做的,她当着枝枝的面亲口承认了,但她处理得太干净了,人证物证都被毁得一干二净,而且,她冷笑一声,父皇也没有要追查的意思。 简临青皱起了眉,对这皇帝更加厌恶,竟如此凉薄可鄙。 楚则晗又轻声说:我不想父皇死,现在挺好的,东宫未立,一切都是平静的,但若是父皇死了,必然会迎来各方党争,若是安王当了皇帝,我们一家就要 不会的,简临青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脸,斩钉截铁般重复,不会的宴,晏沉不会让安王当皇帝的,你放心。 我绝不会属意安王继承大统。 御书房里,晏沉放下茶杯,看着心思各异的重臣们,安王德行有亏,即使再有才能又如何?他可以作为权臣掣肘各方,却绝不是帝才。 晏沉丝毫不委婉地指出安王的缺点,狠毒善妒,傲世轻物,固执己见,更不要说,安王喜食人血,好性|虐,若他登上皇位,他会满足于只对宫女下手吗? 在场家里有爱女的都悚然一惊,晏沉不在意他们心里是什么想法,把人遣散了,他在御书房里静坐了一会儿。 饵已经放下去了,就等鱼咬钩了。 果然,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被大力推开,皇后怒气冲冲闯进来,晏沉,你现在是公开站队吗? 晏沉唇角勾勒出温柔笑意,站队?都有哪些队?我怎么一概不知? 皇后自觉失言,她懊恼一阵,拿出长辈的架子来,人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安王已经知道错了!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她说完,就看见晏沉望着她,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景似的,她皱眉,本能地往后退去,你想说什么? 只是觉得小看了皇后娘娘,晏沉感慨,若早知道娘娘已经修炼出如此厚颜,就该让您刚刚在场,同那些臣子细数安王的优点,这番话我一人独闻,倒还真是浪费了。 皇后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冷笑一声,我儿能不能登上皇位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晏沉,你且等着! 分卷(20) 她转身就走,晏沉却叫住她,娘娘,你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时? 皇后脚步一顿,听他在背后娓娓道来,当时是严冬,我被带去见你,听见你嘱咐身边的姑姑,让她多发些御寒保暖之物下去,碳火也要给足,对于宫女们,再多给一份羊油膏,你说要让宫人们不那么辛苦地过个冬。 一阵静默后,皇后坚定地迈着步子离开了,天已经擦黑了,宫人们还在点灯,她一步一步走向昏黑,身后却有一柱又一柱的灯亮起来。 安王阴着脸坐在花厅,杯盘狼藉地碎了满地,桌椅也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显然被怒气冲冲地发泄了一通,宁王坐在他身边,是唯二的没有被殃及到的地方。 皇后进来了,挥了挥手,周围战战兢兢的宫人们潮水一般无声退下,两兄弟的视线集中到母亲身上,皇后冷着一张脸,消息没错,晏沉当着那些臣子的面,说不会支持你继位! 安王额角抽动着,一脚把倒在地上的黄梨花木椅又踹得翻了个身,晏沉!怎么,不让我当皇帝!是想让这个江山换个姓吗?! 宁王把温热的茶递过去,安王喘了口气接过来喝下,神情已经缓和不少了,计划准备开始吧,我们为这一天做了多少准备,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皇后面上也露出狠绝之色,皇上那边我来处理,怀玉,紫禁城的守卫,就交由你了,务必保护好你哥哥。 宁王把玩着杯子,闻言一笑,放心交给我吧。 安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们兄弟齐心,是有什么做不成的!等哥哥当了皇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敢管你到时候,晏沉就是我的阶下囚,简临青就是我的战利品 晏沉倏地打了个喷嚏,简临青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喷嚏,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 晏沉轻声一笑,那我大概猜到是谁了,见简临青又探出窗外去看,他问:木槿还没过来吗?要不要我派人去找? 简临青摆摆手,没事,她有分寸,你先吃东西吧,在御书房商议事务,肯定没时间吃饭,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晏沉闻言打开食盒,温热着的鱼片粥和各色小菜引入眼帘,第二层还放着几碟点心,他的心倏然软了下来,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木槿来了。 木槿快步走过来,声音有些急促,我刚刚在路上遇到了太子妃,她好像要一个人回去,周围没有宫人伺候,我就多管闲事了,给她叫了撵车送她出宫,殿下 没事没事,助人为乐是我们家的美好品质,快上车吧,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一行人终于离宫,晏沉看着简临青小口吃着点心,你跟身边的侍女关系都很好。 简临青一口把剩下的点心吃掉,从小跟在我身边伺候我的,陪伴久了,就像是亲人一样。 晏沉心弦一动,那他们互相陪伴久了,也就变成亲人吗? 这很好,亲人意味着某种不能轻易斩断的羁绊;对对方敞开的内心;长久的欢喜和安宁。 可就是有一个声音,沉沉地叫嚣着 还不够,还要多一点儿什么。 他并不满足。 你怎么了? 晏沉猝然回神,对上写满了关心地绿眸,他温和地笑,无事,只是想要告知你,接下来安王会有大动作。 简临青撇了撇嘴,安烂人要弑父登基了? 晏沉不意外他会猜出来,这段时间他大概会诱我离京,大概会想办法控制京城的官员,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只是引蛇出洞需要时间,他的声音简直像是安抚了,你不要害怕。 不知是声音太温柔还是神情太认真,简临青莫名有些脸热,他挠了挠脸,嘟嘟囔囔,我才不害怕呢,我知道你会及时赶到的,那什么,瓮中捉鳖,是不是用这个成语? 是极了。 他们在食物地甜香里交谈着,夜风吹拂进来,竟也是有些暖的,像是还裹挟着阳春的热意一般。 四月三十日,边关遭遇羌族袭击,丰国将士死伤数在极短的一天就到了让人惊骇的三千,摄政王亲自赶往边关。 五月初五是端午,好像一下子热起来了,前段时间还盖着软而厚的被子,偶尔还要握个小火炉,一晃眼就换成了薄被纱窗,衣服也换成蚕织纱制的了。 晏沉和简临青正在包粽子,简临青偷眼看晏沉的手,男人的手包裹灵巧地活动着,胖乎乎的粽叶顷刻间就成了形,简临青皱了皱鼻子,看着自己手上费力包着的软塌塌的粽叶,古怪又奇妙的胜负欲升腾起来,他的眉头下意识皱紧,脸上有着近乎可爱的认真。 这两人,一人如闲庭信步,动作行云流水,包个粽子都优雅极了,另外一个手上笨拙,如临大敌,和抓耳挠腮做课业的学堂小童没什么区别。 晏沉看着他的架势,往他身边坐了坐,要我教你吗? 简临青轻哼一声,既然你执意要教我了,那也不是不可以。 询问一句就被打成执意了,晏沉笑而不语,一步一步地教他,但简临青雕刻分明那样熟练精巧,对这软而韧的粽叶真是没有任何天赋,被带着教都照样歪七扭八,一片粽叶能扭好几圈的腰。 晏沉忍着笑,还是被他瞪了一眼,干脆放下自己上手的粽子,我手把手教你,正所谓名师出高徒。 简临青哼哼唧唧,才包了几个就说自己是名师了。 说是这样说,却也没拒绝,晏沉手把手地教他,原本僵硬笨拙的手指在身边人的带领下也渐渐有些灵巧了,总算是包出来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粽筒,简临青嘚瑟地直起身子,后背却被抵住了。 那是晏沉的肩膀。 他这才发觉他们靠得太近了,后背抵着肩膀,手臂并在一起,连手都是交缠在一起的,他们的手上还有零星的黏上去的糯米粒,手指抵着手指,晶莹的糯米粒都是从一个盆里带出来的。 简临青噌一下坐远了,他的脸因为不自在发着烫,眼神乱飘着不去看晏沉,在心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切陷入古怪的静谧。 这时敲门声响起,羊溪进来了,简临青大松一口气,怎么了? 羊溪晃了晃请柬,皇后又又又办宴会啦!说是明天要跟女眷们一起欢度端午,吃粽子祈福。 简临青失语,她怎么这么喜欢祈福?他顿了顿,脑子里灵光一闪,女眷? 他下意识看向晏沉,后者对他点头。 这是安王他们准备行动了。 简临青问他,我要进宫吗? 晏沉拂去手上的糯米粒,他们会想方设法让你进宫,你进宫之后,留在宸阳宫,那里有我的人。 他穿着家常的衣服,身旁还有胖鼓鼓的粽子,远处,橘白色的小胖猫今天玩疯了在花丛里扑蝶,场景分明闲适又生活。 整个国家的命运却掌握在这个温和的人手里。 这让他骤然有了种奇异的魅力,简临青像被烫到一样收回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 第二天简临青准备好,晏沉送他上马车,他看着简临青,眉眼含笑,又说了一遍,不要害怕,安心待在宸阳宫。 知道啦知道啦,你人就在这里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简临青嘟嘟囔囔上了马车,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掀帘去看。 晏沉还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神情大抵是他一贯的温和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蛊到了临青的晏满满! 替身大法玩得好呀,人身也有替身,猫身也有替身。 第30章 宴会在晚上,说是邀请朝中女眷,其实不过是邀请了重臣的女眷儿女,皇后和后妃端坐在上位,乐师舞姬演奏起舞,各种由御膳房耗尽心思研究出来的粽子热气腾腾地送上来,体型设计得很小,两三口就可以尝完一个,既照顾到了女孩家的食量,又可以多尝试几个其他的味道。 座位也并不固定,交好的跟交好的坐在一起,皇后也是一开宴就直言今晚不必拘束,尽管享受就是,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不少小玩意儿供宾客玩乐,若不是知道这宴会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这就是简临青进丰国以来参加过的最好的宴会了。 姐姐,想什么呢?该你了。 简临青回过神来,他自然跟楚则晗坐在一起,这家伙不知是心大,过来的时候把自己最近喜欢的玩意儿也带来了。 一个模拟的沙盘,几十个精雕细琢的穿着甲胄的小人偶,就可以分为两个阵营,开始攻打对方的下游戏。 简临青看了会儿,派出一队轻骑,后翼包抄你运送军粮的队伍。 楚则晗圆瞪着眼,你怎么又知道了? 简临青得意哼笑,第一局我就烧了你的粮草,你这样的急脾气 肯定尽可能快地弄到食物,战场局势一缓和下来你肯定就要行动了。 楚则晗满不乐意地撂下了一堆小兵,这都分析得出来。 刚巧新上了一个口味的粽子,简临青一口吃下,好吃,你快尝尝,唔,这打仗可不是光靠兵法的,知己知彼才百战百胜,肯定要看透你的对手,从他的性格可以判断出他基本的行事作风。 楚则晗受教地点头,她执起筷子,简临青注意到了她指间的茧子,最近挺辛苦啊? 可不是,楚则晗腮帮子鼓鼓,我最近比之前更用功了,天没亮就起来练早功,还要读兵法,下午还要去跟师父对着练,他可真很狠啊,一点都不带手下留情的,你摸摸,我胳膊上肉都结实好多。 简临青自然不可能真上手去摸,你还找了个师父? 诶,姐姐不知道吗? 这下换简临青愣了愣,我该知道什么吗? 楚则晗啧啧两声,哦豁,你夫君没告诉你呢,就是他给我找的老师,那可是了不得的人,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真正的有真刀实枪的大人物,本来都解甲归田了,被你夫君请来教导我,他让我好好学好好练,别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简临青被她一口一个你夫君说得有些不自在,倒也想起来了,那是跟晏沉在闲聊的时候不经意提起来的,当时他说着要是楚则晗有个老师就好了,总比她一个练好,他当时还盘算着进宫的时候跟宸妃娘娘好好谈谈。 没想到晏沉已经不声不响地办好了。 他好像总是这样,把他说的话都放在心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都给做好了,无论是给楚则晗找老师;还是给满满做玩具;给何姑姑找些帮手 甚至是他随意提及一句挖个池塘喂喂鱼,前几日羊溪便说在院落旁有人在挖池子。 姐姐~你脸怎么红了? 简临青骤然一惊,清咳一声喝了杯温茶,许是喝多了酒。 楚则晗笑而不语,体贴地岔开话题,宴会都进行有一会了,我们皇后娘娘怎么还没发表感想呢? 简临青支着下巴,是啊,她不是最喜欢在这种场合发话了吗? 两人正说着,皇后也站起来了,她刚开口眉头便狠狠一皱,面色痛苦,竟撑着桌子吐出一口汚血,场面一下混乱了,皇后身边的姑姑扬声喊:请诸位主子今晚都呆在宫里,直至查出真凶! 这就是皇后牵制他们的手段了,简临青跟着楚则晗一行人回到了宸阳宫,楚则晗还在意外,不是,谁会这样明目张胆地给皇后下毒啊?一场好好的宴会都被毁了不对,正是这样的时候给了下毒之人最好的机会 她碎碎念着分析,简临青望向宸妃,对方面上波澜不兴,两人交接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宸妃掐了掐自家女儿的脸,别瞎想,这几天都给我老实待在宫里,要是无聊就去找你那师父练武,你这女孩子家家,怎么那么皮实? 楚则晗被她提醒想起来了,我去看看师父去,还给他带了吃的呢。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宸妃娘娘操心地叹了口气,傻不愣登的。 她继而又正色看向简临青,你放心,临青,王爷过来之前,我会护住你的安危。 简临青并不意外,多谢娘娘,你们自己的安危也要顾及起来,宫里有密道吗?随时准备着,万一有突发情况,我们也好随机应变。 今夜是安王动手的最佳时间,皇后遇刺,会理所应当地戒严,一堆女眷也被掌握在了手心里,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宫外。 果然,后半夜,皇上遇刺的消息也传来了。 这是要准备召集大臣逼宫了。 这一夜,没有人敢睡着,风云诡谲的一夜之后,除了杂役宫人,没有人敢在宫殿外头晃悠。 第二天下午,由宁王带着几个御林卫去各宫问话。 安王楚则珏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一天了,他的父皇被弄死了,皇位唾手可得,晏沉被困在边境不得脱身,等他回来了就是死路一条,他手里可牢牢捏着他的软肋呢。 简临青,简临青啊他想着他,心里就生出一团野火,身下宫女的痛哼声更大了,带着闹人的尖利。 楚则珏把这不识趣地玩意儿一脚踢下床,扬起鞭子狠狠地抽过去,倒刺刮出一片淋漓血肉,他在惨烈的求饶声中愉悦了。 简林青他现在还动不得,那是要留来要挟晏沉的软肋,但他身边不是有两个侍女也跟着进宫了吗? 她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啊。 问话繁琐又无聊,简临青翻来覆去把自己的行程说了好几遍,半个时辰之后才算是结束了这场调查。 简临青伸了个懒腰出来,就看着羊溪在殿门口探头探脑,他忍不住敲了一记她的脑袋,这风声鹤唳的时候,你在这儿干嘛呢? 羊溪捂着头转过来,我等木槿,她刚刚说看到个熟人就出去了,说马上回来呢 简临青脑子里嗡鸣一声,你说什么?! 宁王听到身后的嘈杂,他回过头看着御林军正追着一个纵马的身影,骑马者墨发高束,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艳色灼人的脸庞,不是简临青是谁? 分卷(21) 他赶忙迎上前去,出了何事? 我的侍女不见了。 你别担心,我们来找,眼下形式紧张,你该待在宸阳宫里。 你敢保证你找到的是我毫发无损的侍女吗? 对上那双仿佛在燃烧的好看碧眸,宁王一时失语,就听他轻喝一声,让开! 他纵马而去,宁王骤然回神,带着人跟上去。 简临青从开没有这样害怕的手上,缰绳几乎要勒进他的手里,粗粝的质感磨得掌心生疼,他却要靠着这股痛意来维持清醒。 木槿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他呼吸都几乎要停住了,火辣辣的痛意从心口燃烧到喉头,眼前所见的边缘都带着炫目的光。 他在这光里看到了一个女人。 该说是女孩,她苍白而沉默,张开手臂拦在马前,对他说出宛如佛音一般的话语,我知道木槿在哪里。 简临青认出她是太子妃,他把她拽到马上,只沉声说:带路! 楚则珏狠狠掐住身下女人的下颌,神情如蛇吐信,想自杀?我对奸|尸可没有兴趣,你最好乖一点,我挺喜欢你的,到时候他笑得淫|邪可怖,你跟你主子一起伺候我。 他说着俯身下去,要再尝尝这鲜嫩的血液。 一声巨响,房门轰然洞开,楚则珏循声望去。 他只看得见那一双碧眸。 那一双一照面就把他牢牢攫取住的幽暗的碧眸,染着冰冷的怒火和磅礴的杀意幽冷地注视着他,简直像是咆哮的猛兽,楚则珏居然被这双眼睛刺得颤栗。 他有一瞬间几乎不能动了,冷锐的光一闪而过,他的大腿被冰凉尖利的东西捅穿了,他痛呼出声,同那些被他折磨的宫女一般。 木槿趁机滚下床来,被冲上前的简临青接住,带着体温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她被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 她得救了。 胸前浸染了一片湿意,简临青冷着脸把木槿交给跟上来的羊溪,抬起手上的轻弩,这一次瞄准的是对方的心脏。 楚则珏惊惧回神,他失态地躲到柱子后,色厉内荏,你敢?! 扎进廊柱的箭是最好的回应。 楚则珏几乎要疯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你们这帮蠢货在干嘛!还不动手!由着他弑君吗!把这女人抓住!快! 周围的侍卫这才如梦初醒,上前去阻止,有的甚至已经拔出到来了。 简临青眸光一冷,却听到熟悉极了的声音,动手。 言出令下,一直按兵不动的御林军拔出到刀来,杀死了刚才准备动手的同伴。 而后,他被拥入一个炙热的怀抱,身后的男人揽着他走了几步,转到了柱后,安王惊惧交加地靠着廊柱,滑稽而扭曲。 简临青的手也被握着抬起,男人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拂,他的命还有些小用处,暂时不能给你杀了,不过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他说着,简临青感觉到手指被按着一扣,锋利的箭簇扎进安王的左臂,后者病态地把涌出的血捂住,发出惨烈的哀嚎。 这哀嚎之中,简临青听着晏沉似乎是笑了一声,他怎么这么不经玩?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第31章 安王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目光明了却又不可置信看向他的亲生弟弟,后者淡然无波地回视着他,率先移开视线。 简临青扶上晏沉的手臂,他的情绪波动太激烈,心如擂鼓,几乎要从薄薄的胸膛里跳出来,安王先给你吧,用完再说。 晏沉听出他语气的虚浮,他声音一紧,收回轻弩把人揽着旋了个身,很很难受吗? 原本满鼻腔都是浓重的血腥味,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连同气味都被阻挡了些,简临青得以喘了口气,还好,先出去吧。 晏沉便扶着他出去,经过宁王对他说:把安王押到皇后那去。 宁王抬了抬手,手下人心领神会地在安王开口之前把他的嘴堵上了,他怨毒有不甘地被押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宁王在他身后走着。 他的印象里,哥哥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这让他觉得快意。 简临青出来就吃了颗药,这是云岚岚研制给他的新药,口感清甜,让他兀自庆幸了很久,好歹吃的药是甜的。 药吃下去他就好多了,还没同晏沉说话又见安王妃上前来,竟是直接跪下了,是我把木槿骗了出来,我不这样做的话安王会折磨死我的 简临青抬手,他不轻易对女孩生气,然而他不敢想,他若是晚来一步,究竟会如何,小姐,他仍叫她小姐,我知道你是被要挟的,但这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我是个自私的人,若是木槿真出了事,我会把你连同安王一起杀了,即使你是迫不得已。 安王妃怔神,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她苦笑一声,你对侍女都如此真心,我的家人却为了地位让我以身饲虎。现在就算安王倒台,我与他和离,也就是个被抛弃的弃子了。 简临青皱眉,你之前有做过这种事情吗? 安王妃咬着牙,绝无,只是这次代价太重,我太害怕了 简临青揉了揉额头,吩咐人带她下去休息。 他把这话撂在一边,看向晏沉,这才注意到他的衣袍下摆都是血,你没受伤吧? 晏沉因他的关心弯了弯眼眸,没事,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你这里出了变故,是我不好,若我想到了这一层,木槿也不会 简临青拍了拍他的肩,你以为你是神仙啊,算无遗策的,没事了,算是虚惊一场,后面还有事情要等你处置吧,快去吧,别在我这儿耽搁时间了。 晏沉点头应是,却问,你觉得宁王如何? 简临青思索一瞬,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够狠,皇后和安王虽百般不是,但应当没有任何对不起宁王的地方吧? 皇后是个好母亲,安王也是个好哥哥,他们最大的过错就是,一个在他们出生之时就定死了他们的将来,另外一个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弟弟也是想当皇帝的。 简临青闻言冷嗤一声,但宁王自己有嘴,他大可以把一切说开,而不是这样缄默地盘踞在幕后,欺骗着爱他的人,因此,我觉得宁王此人,不可为伍。 晏沉深深地凝视着他,确实如此,今日过后,他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晏沉去养心殿处理接下来的事务,女眷孩童纷纷被接出宫,简临青一行人也离宫了。 皇宫像是最大的漩涡中心,有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弄风云,也有人凭一己之力将风波平息。 安王意欲弑父逼宫,已经贬为庶人,幽禁一生,而比这更加震惊朝野的是,被保护下来的皇上,召集重臣,口述了一封罪己诏,还命人以此立碑,就镇在武威门,受万民唾骂,警醒后人。 罪己诏中,皇帝一五一十,毫无隐瞒,讲他如何嫉恨晏修晏将军,如何觊觎温柔貌美的晏夫人,是怎样设计陷害,勾结外敌,将本该流芳百世的忠臣战神碾进了污泥里,让他落得个尸骨无存,万民唾骂的下场。 罪己诏一出,举国震惊,有人说这是皇帝弥留之际幡然醒悟,也有人说是晏将军唯一的儿子隐忍蛰伏多年,逼着皇帝终于认罪。 无论说辞有多少,晏修叛国一事真相大白;有人哭着喊着说一直都觉得晏修将军是清白的;有人已经自发地从住处出发,三跪九叩去晏将军埋骨之地道歉;有人涨红着脸不承认自己说过那般恶毒的谩骂;有人著书立说有人修金身大像。 然而与这件事关联最密切的一个人,已经把自己关在听溪园里足足五天了。 晏沉只觉得疲惫。 他本来以为让父亲沉冤得雪还有很长一段布满荆棘的路要走,然而皇帝不知道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良心发现,还是因为惨遭亲儿子的戕害让他想起了曾经以命相护的故人,亦或是被药折磨得不敢再挣扎了,总之他坦白了。 真相大白,沉冤得雪。 可他呢,短暂的喜悦之后他安排好一切事宜本想回来和简临青共酌,在醉意朦胧蜻蜓点水地提及一些过去的往事,卸下肩头沉沉的重担,大醉一场,大梦一场,开始全新的一天。 可他备好酒之后,倏然空茫了。 那山一般的重担消失了,那遍布荆棘的路也不见了,这些东西不见了,他骤然发现,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像是置身在茫茫大雾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一切尘埃落定,他之后,要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想了五天,睡睡醒醒之间,往事浮光掠影。 最开始察觉到变化的时候,是街角的王阿嬷不卖他花儿了。 娘亲最喜欢她的花,爹爹出征,便是他来跑腿,每天早上王阿嬷都会把他要的花漂漂亮亮地包好递给他,温声细语得要他回去小心,还要给他些小零嘴。 那天没有了,那天慈祥和蔼地王阿嬷面目狰狞,骂他是畜牲种。 再后来,很多人都骂他,嘴上说着不喜欢他却总是不罚抄他的夫子;一起逃课玩耍的小伙伴;府里的下人都在用那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粗鲁的言辞斥责他,面目狰狞,叫嚣着他爹是叛国贼,他是小畜生,让他快点去死吧。 他爹才没有叛国,是他们变成怪物了,是怪物占据了他们的身体,他们才会变成这样。 直到皇上的圣旨传到民间,直到这个从小对他和善可亲的皇帝叔叔在败落的王府,在那张属于父亲和母亲的床榻上意欲不轨却被严词痛斥悻然离开。 他看着母亲挂起三尺白绫,却又哭着念他的小名,无法放下疼爱的孩子孤身留在世间承受所有恶意,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家人承担千古骂名。 是他握住她的手,说允许她去见父亲,让她放心,他一定还父亲的荣光,让所有加害者死无葬身之地。 母亲太痛苦了,痛苦到知道自己的孩子会走上一条多痛的征程,还是懦弱地要跟随亡夫而去。 她死前,一直在说对不起。 晏沉半点不恨她,他的所有恨意都在他身体里燃烧着,代替爱成为他活下去的养分,让他飞速地成长起来,学会隐忍蛰伏,学会对那些恶心的人露出微笑,学会吞咽下一切耻辱,以卖国贼后代的身份活着。 他这一路遇到的不仅是背叛,有同样坚信着他的父亲,愿意为他父亲洗净冤屈的人同他走在一起。 他们像是微渺的火种,让他觉得,这世间还存留着暖意,他本该也要变成怪物的,他想杀尽所有说他父亲叛国的人,覆灭整个王朝,整个国家为此陪葬也在所不惜,他的家已经没有了,那些叛徒的家也不该存留,然而这些火种,让他在深渊前摇摆不定,却始终没有走下去。 可一切都结束了。 他为之奋斗的一切已经行至终点,他抛却了过往一切的痕迹,走上了一条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把自己磨砺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样,以至于在重新开始自己人生的时候,他茫然无措。 他该去哪儿呢? 他没有家了。 他好累,轻飘飘软绵绵,像是变成了一片云,飞起来了一样,如果可以飞起来的话,他能不能飞去所爱之人的身边呢,对他们说上一句 我做到了,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他们还在等他吗?晏沉有些恍惚,他无意识地抚摸着冰凉的剑鞘,随他征战多年的佩剑,削铁如泥,剑出鞘从无活人 他握住剑柄。 门却轰然一响,晏沉握剑望去,灼目的红向他蜿蜒而来,照亮了暗色沉沉的卧室。来者嫌弃地啧了声,你怎么灰头土脸的?满满也不好好带,越来越皮了,在我那儿都玩疯了。 你来做什么? 简临青晃了晃手上的酒,我买了桃花酒来看你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长明担心死了,巴巴地来找我。 晏沉有点不高兴了,他躺进被窝里,就因为他担心我你才过来? 简临青大喇喇在床边坐下,我自然也担心你!羊溪木槿也担心你,何姑姑云岚岚也担心你,王府里的人都担心你。 晏沉闭上眼不说话,然而一只温暖的手却笨拙地在他头顶揉了揉,那声音轻轻地说:辛苦啦。 眼眶骤然涌出酸涩热意,晏沉横臂挡眼,一声不吭。 那些人都在说,说恭喜晏将军沉冤得雪,夸赞他坚韧不拔,至纯至孝。 简临青却说,辛苦。 哪能不辛苦呢?那些午夜梦回的美好回忆,那些满眼满耳的丑陋恶意,那段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练剑看书的时光。 真的很累啊。 他沉默着,简临青也沉默着,晏沉却觉得却发觉自己的手紧紧攥着什么。 那是简临青的衣袖,是仿佛燃烧起来的大红色。 他却觉得好暖和。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把我写哭了,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2章 简临青推开窗,端午之后,日头越来越热辣,幸而听溪园处处都是树木花草,连同屋子也被树木笼罩,在日头下得到一份荫凉,风都是凉丝丝的,简临青干脆攀上窗台坐着,高大的树木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草地上落下圆圆扁扁的光斑。 有虫鸣鸟叫,惬意自然,不知名的野花拂过简临青的小腿,让他有些痒痒,他闲适着晃荡着双腿,又转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室内。 一眼就是个简居男人的卧室,但也有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毛老鼠,木爬架,五颜六色的彩球,全是给满满准备的,属于屋子主人的痕迹,非要说的话,就是床里侧的墙上安了书架,摆了满墙的书。 他征战沙场多年,这间房里面却没有任何刀枪剑戟。 靠近门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字,简临青方才没注意,这会儿定睛一看,那张被精心装裱起来的字画里只有两个字满满。 是他们的小胖猫的名字。 想到满满简临青有些走神,他总觉得有时候满满有些不对劲,有种古怪的违和感促使他思考原因,但是往往都被他判断是错觉,到底 在想什么? 简临青回神,发现晏沉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穿着浅青色的袍子,广袖懒洋洋地垂了地,墨发也没同以前那样束冠,而是跟他一样,松松地束在脑后,他的眉眼间像是描画上去的温和消减不少,有些疏懒地扬了扬手里的酒,不是说喝酒吗? 分卷(22) 简临青扬唇一笑,抬手指了指外面,我看到那儿有个亭子,就去那儿喝吧。 他说着就往下一跳,身后传来晏沉微惊的声音,小心些! 简临青稳稳落地回神,比了比才到自己肩颈的窗台,才这点距离呢担心什么?你也快过来。 见他不动,简临青伸出手晃了晃,快点,我给你拿着酒你要是要正经走的话那我就先过去等你。 他说着就往后退,就见晏沉单手撑着窗台跳了过来,轻飘飘地像团云一样,落地都是无声,简临青忍不住拿胳膊顶顶他,你这招帅啊,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晏沉看着他纤瘦的腕子,真的不知道这人天天吃那么多东西都补到哪里去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再教你。 简临青哼哼唧唧走到亭子里,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摊了摊同样空荡荡的掌心,我没带杯子诶,回你房间拿一趟? 晏沉把桃花酒放在桌上,不用,这里有。他说着探到桌下一摁,石桌从正中往两边打开,竹制的茶具升了上来。 简临青大咧咧坐下来,探头探脑往桌底下看,这也要做机关啊? 晏沉看着他长发都要滑落到地上,一时间来不及多想伸手去接,凉而滑的漆黑长发落了满掌,他忍不住摩挲了一瞬,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之后他有些赧然,见人直起身,他骤然松开手,面上还端着锻炼多年的平静温和,竹制的杯子容易被虫蛀,所以特意做了机关封存着。 他说着,就着酒净了净杯子,而后倒好酒递给简临青,简临青接过喝了一口,桃花酒的清甜弥漫在唇齿之间,他惬意地眯起眼睛,撑着脸往外看,你这儿真的挺好的,夏天在这里带着肯定特别凉快,也很安静,很适合睡个香喷喷的午觉。 晏沉也学着他的样子撑脸,你若是想的话,我便让人在这凉亭置办个小榻,给你来这里小憩。 简临青只是有感而发,真要让他顶着烈日来这儿睡个午觉他也不乐意,更何况他是个事多的,少不了要拖家带口,他轻啧一声,还是算了,我们两个地儿隔得太远了,不乐意走,夏天呐他拖长了尾音,声音被酒磨得有些沙哑,听在晏沉耳里却觉得蘸了糖霜,带着不明不白的微甜的撒娇语调。 他听得耳廓微麻,便看见简临青干脆趴在桌子上了,腮肉挤得圆圆乎乎,唇珠也被压得鼓了鼓,想是含苞的小花骨朵,这小花骨朵儿委委屈屈地一抿,抱怨道:我最讨厌夏天了。 晏沉浅浅啜着酒,有些好笑地问他,夏天怎么你了? 简临青哀叹一声,夏天好热啊木槿她们不许我在房间里多放冰,心情一躁我就热,这种天我都不会出房门一步的,也就你他歪着头看过来,下巴枕在手臂上,从晏沉的视线看下去,一双睫羽奇长,唇瓣因为喝酒变得水红,碧眸都荡漾着柔波,他就这样看着晏沉,唇红齿白地一笑,也就你让我顶着这么大太阳来找你。 简临青说完,看着晏沉仍旧盯着他看,他的眼睛漆黑却澄净,眉骨又高显得眼眸格外深邃,认真凝视过来的时候,有种深情的错觉。 简临青忍不住挠了挠微烫地脸,颇有些不自在地问,看我干嘛。 晏沉却笑开,凑上前跟他碰了碰杯,我只是想我太荣幸了,成为你的例外。 这话听得莫名有些黏糊糊的,简临青没搭话,咕嘟咕嘟喝完一杯酒又趴回去,还晃了晃杯子示意添酒。 热烈了一整天地夏阳总算是不甘不愿地回去休息了,夜风趁此出来巡逻,行走间吹得人轻衫扬起,沁凉入怀。 简临青眯着眼睛嘟嘟囔囔,这样的时候就很适合荡秋千,回头得让人在我院子里装个大秋千,太阳下山就玩一玩 想荡秋千吗? 简临青哼唧一声,闭上眼睛的时候,听晏沉的声音感觉比平时要低沉写,像是古琴最音色最沉的一根弦,却又比平时,还要温和。 温和得几乎温柔了。 唔,他声音是真的好听,人长得也确实不错,也就比他差一点点吧,难怪会有那么多姑娘们喜欢他。 如今他身上唯一的污点也被洗清了,得到的爱慕肯定会更多,说不定都不止女子了,还有男子呢。 他正胡思乱想着晏沉的终身大事,脸上倏然一凉,简临青一惊,睁眼望去,始作俑者正慢条斯理收回酒瓶,黑眸里氤氲着笑意。 简临青瞪他,想干嘛呢? 晏沉往外走,想看看某人是不是喝醉了,坐不了秋千了。 简临青赶紧站起身,没说话笑意就起来了,真有秋千呐,你这君子端方的,想不到也会玩儿秋千。 晏沉笑而不语,带着他往前走,简临青一眼就看到了那座秋千,它太显眼了。 它悬挂在一颗太巨大的树下,这棵树坚固庞大得让人完全不会担心出现树干断裂的情况。 秋千也很大,坐下两三个成年人不是问题,秋千上盘着树藤花藤,翠绿的藤蔓和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开得好看又有生气。 简临青站在它身侧,小心地摸了摸,问,这秋千不是你的吧? 嗯,晏沉对的目光扫过秋千的每一寸脉络,是我爹做给我娘的,她也很喜欢秋千。 简临青再大的心也不好意思了,那我肯定不适合坐啦,这是你爹送给你娘的礼物 晏沉却按住他的肩膀,没事的,秋千就是给人做的,我也时常来坐一坐,我娘要是知道我带朋友来了,肯定也会很开心。 他的语气平淡,简临青却听得出这背后的孤独,他心软了软,心想自己又不是个克己守礼的,坐就坐了。 他很快说服好自己,小心地揽着那些树藤坐下,脚尖一离地,秋千就缓缓地摇晃起来,简临清笑得有点开心,又还带着残留的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坐过这么大秋千呢,大秋千坐的比小秋千舒服多了~ 晏沉便站在一旁,看着简临青轻轻快快地荡起秋千,看着他因为惬意闭起来的双眸;看着他勾勒起来的唇角,看着那些从他唇齿间溢出来的旋律像是要把星星召唤出来。 那因为仇恨干瘪下去的心,逐渐被另外一种感情充盈起来,且比之前轻松愉悦,如获新生。 察觉到唇角上扬的时候,晏沉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也跟着他笑了。 而秋千上来的人睁开碧眸看向他,晏沉,你要不要也来坐?站着不累啊? 他说完就好像有些懊恼了,或者我们轮流坐? 这说得像他们是两个贪玩的小孩。 晏沉闷笑一声,一起坐吧,我爹娘以前也这样坐一起。 又来了,那种黏糊糊的感觉,简临青挠了挠脸,啊,是吗,你爹娘感情真好,那你坐哪儿呢?他俩中间? 晏沉看着他笑,我坐在木马上,看着他们玩。 于是简临青也笑了,他们好像还是少年人一般,清朗笑声把夜幕都照蓝了,像是深蓝色的琉璃,点缀着一颗又一颗璀璨星子。 星星好像也笑了。 意犹未尽地结束一个话题之后,简临青无意间往花圃里看了一眼,眼睛都圆了,他拉了拉晏沉的袖子,声音放得很低,晏沉,你看那是萤火虫吗? 晏沉望去,任意生长的花圃间,有几个绿色的微芒一闪一闪,此起彼伏。 他也轻声回他,夜里了,它们就出来了。 他们没有再交谈了,他们注视着那片花圃,看着越来越多的绿色微芒出现。 它们汇聚,它们分散,它们像是拜访人间的星子。 这是一个太美的夜晚,夜空深蓝,星星明亮,树木葱茏,微风沁凉。这是一个太静谧的夜晚,风和云都微笑不语,虫儿们的交谈都无声无息,像是一幅夏夜的画,又像是人间星辰精心织就的草木色的梦境。 这样美丽的静谧的夏夜里,连心动也是宁静的,那颗心,它没有炽烈地羞涩地跳动,没有让破土的嫩芽迅捷地长成参天大树,它没有不安,也没有羞窘。 它只是静静地开花了,就像是春天草木冒出新芽,秋天果实成熟坠地一样,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晏沉也静静地想,他果然是喜欢简临青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情窦初开的晏满满~ 不用担心蚊子!他们戴着驱蚊香囊呢! mua!晚安!做一个美好的,深蓝色夏夜的梦~ 第33章 五月十三,夏日黄昏。 简临青被两个侍女从凉爽的屋子里拉出来透气,在院子里坐了没多久,晏沉也过来,两人略聊了聊。 宫里那么多被安烂人戕害的宫女,姑娘们心里得留下多少阴影,简临青皱着眉头,有些郁郁,更不要说被他虐待至死的小太监他也上手,这些孩子本来就够可怜了,他可别想安安稳稳被幽禁一生。 晏沉看他,觉得他严肃皱眉的样子都有些可爱,你有什么主意? 简临青往榻上一倒,嘴里含着凉凉甜甜的西瓜果肉,当然是让那些被他欺负的宫女太监去好好关照关照他。 晏沉便应下,我会着人吩咐下去。 简临青满意地点点头,我们这可是为民除害,对了,木槿,安王妃出城了吗? 木槿正在碎冰块,闻言停了手,昨天就已经离开了,她托我带话,说若是你问起她,就让我代她向你道一声谢。 简临青唇角一掀,有些不乐意,她最该道谢的人可不是我。 羊溪也闷闷地哼了一声,她心里还记着这个安王妃干的坏事呢,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晚上都要蹭到木槿床上去才能睡着,后怕极了。 木槿捏了把羊溪气鼓鼓的脸,她自然也谢了我她也是无奈之举,我也没出事,就将这件事情揭过吧。 简临青便不再多言,拿起手上的书翻了翻觉得颇为无趣,他漫无边际地看来看去,倏然对上晏沉的视线他脸上带着很浅的笑,却让人觉得他心情很不错,那双点漆眸注视着他,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简临青拍拍书,看我干嘛? 晏沉只是笑,有想看的书吗?我去给你拿。 这家伙倒是越来越体贴,简临青想着把书递给他,一副大爷样,不看了,最近的话本越发没意思,你进里屋帮我拿个九连环来玩一玩。 晏沉便去了。 羊溪莫名从王爷的背影里看到了乖巧,她巴巴地在榻下的圆凳上坐下,睁着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发问,殿下,你跟王爷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王爷好听你的话。 简临青瘫在榻上,他人是挺好的。 就是知道了他人有多好,简临青对着他的时候就不免有些心虚,他算是对晏沉知根知底了,两人还交了交心呢,对方君子磊落,他却怀揣着一堆秘密。 总有种欺骗好人的负罪感,啧。 他正想着呢,好人就拿着他的小玩意儿过来了,胖乎乎的小橘猫在他脚边打转,看起来很是依赖,简临青拍了拍手,满满,过来~ 晏沉嘴角笑容一滞,听着简临青对着其他的猫叫他的小名,即使已经预料到这个场景,也还是会不可遏制地感觉到不虞,他索性把地上的猫捞起来抱在怀里走到家简临青身边微微躬身递给他,满满来了。 橘白的小猫便腻进简临青怀里,巴巴地蹭着他,简临青垂下头同它蹭脸,一人一猫亲昵极了。 晏沉弯着唇角,眼里却没有笑意,这份亲昵,原本该是属于他的。 自宫宴之后,他就没有变成猫身了,前几日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如今他意识到自己心悦简临青,比起做一只让他喜爱的宠物,自然更想自己也成为他的心悦之人,但他终归是有些踟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不是人了,会变成动物的人,不就是妖怪么?即使变成的动物是可爱无害,然而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猫,该是多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简临青会怕他吧。 他自然不可能瞒着简临青,这是太重要的一件事,也是藏得太深的秘密,告知对方需要太大的勇气,暂时还不能说。 再等等,等简临青喜欢他,等他从简临青那里获取到足够多的底气,他会把一切和盘托出,若是简临青觉得害怕 他会有办法把他留下来的。 晏沉。 嗯?晏沉敛眸,眼底呼之欲出的阴沉像是被瞬息安抚的凶兽乖乖地蛰伏回去,他勾勒出温和的笑,打量着一脸疑惑的简临青,怎么了? 简临青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家猫身上了,他团着猫看了个仔仔细细,你觉不觉得满满有些奇怪? 绿眸的白橘小猫歪着头看他,简临青挠了挠它的毛下巴,它就舒服地晃起了尾巴,一副无忧无虑地样子,晏沉也跟着一起打量起了小猫,哪里奇怪了? 简临青一只手把玩着九连环,若有所思,有的时候会觉得,满满不像是满满。 他说完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满不乐意地看过去,你笑什么还笑得这么开心,我刚说的话有这么好笑? 没有。晏沉只是感到愉悦,这只替身猫是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几乎跟他的猫身一模一样,加上他又刻意模仿过这只猫的举止,变成猫身跟它放在一块儿,就连跟随他多年的长明都分不出来。 但简临青却知道。 他在圆凳上坐下,两人挨得近了些,哪里不像满满? 简临青皱眉,就是感觉,尤其是最近,感觉满满越来越不像之前的样子了,羊溪木槿她们都看不出来,你也看不出来吗? 真正的满满端坐着,面不改色地扯着谎,有什么不对吗?它就是越发调皮,这应当算是好事,说明它与我们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王师傅也这么说,他还说有些小猫的性格就是多变的,也许是我想多了。他这样说着,然而眉头仍旧轻皱着,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直觉。 这事揭过,木槿的蜜沙冰也做好了,冰块磨成了细细的冰沙,樱桃酱,桃干杏仁,切成小块的西瓜铺陈其上,以琉璃碗装乘,拿到手上就是一股沁凉,简临青等这一口可久了,拿到手就赶紧舀了一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夏天就得吃冰啊,我还想喝饮子,蜂蜜雪乳冰引最好喝。 分卷(23) 他说着带着点儿炫耀看向晏沉,你应当没喝过这个味道的吧。 晏沉确实没有,他夏天吃冰都吃得少,因此在这方面可谓是毫无见识,那是新口味吗? 是木槿自制的,在做好的饮子上浇上一层软酥山,味道出其的好,木槿,你给王爷做一杯让他尝尝。 木槿看着简临青晶亮的小眼神,那里不知道他的意图,我去为王爷做一份,至于殿下的,便等下个月的时候再做吧。 简临青哀叹一声,满不高兴地嘟嘟囔囔,拖着个破身子,吃冰都吃不痛快,一月才能吃一次。 木槿面无表情地回他,所以殿下应当自己上心些,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别总熬夜看话本,等您好了,想吃多少给您做多少。 简临青被她堵了个严严实实,蔫了吧唧地吃冰去了,小半碗沙冰被他吃得无比珍惜,还要薅出一点儿给腿上的小猫尝尝鲜。 晏沉看着心里发笑,他看着自己还没有动过的蜜沙冰,趁木槿没注意,飞快地挖了一大勺给简临青,换来后者一个惊喜又明亮的笑。 羊溪含着勺子围观了全程,只觉得这两人怎么跟偷偷分零嘴的小孩儿一样,还是竹马竹马那种。 晚风清凉,携着暮色蜿蜒而来,那暮色便像是薄雾一般,在欢言笑语渐渐地消散了。 夜幕初临的时候,晏沉便要离开了,他顺道领着橘白小猫一起回听溪园洗澡,到了地方,他把猫递给长明,自己也变成猫身,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洗得香喷喷毛绒绒,还仔细梳理了一下毛毛才蹦出来,跳上床把枕头下放着的小猫吊坠顶到头上,让长明给他戴上。 在一旁,橘白色的小猫看着这一幕,等到长明收回手,它才挨近晏沉,两只猫现在已经很熟悉了,晏沉知道它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兄长或者父亲一类,伸出爪子揉了揉小猫毛乎乎的头顶。 晏沉窝在篮子里,有一段时日没过来,他如今竟有些紧张,等看到简临青露出一个笑把他搂到怀里才松了口气。 简临青把怀里的猫抱起来看了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之前的满满,两双绿瞳对视了一会儿,晏沉不自在地抖了抖耳朵,率先收回了视线,下一瞬,一个软乎乎的亲亲吧唧印在他毛脑袋上。 晏沉只觉得连脑子一块儿麻了,这个亲亲和之前是不一样的,彼时他自认对简临青没什么妄想,只是想他作为友人陪伴着他,但如今他对简临青 这样占人便宜,实在是轻狂|孟浪。 他在心里反思着自己,又被简临青好一通揉捏,好歹是没亲了,一人一猫窝在一起看了看话本,晏沉又陪着简临青玩了会儿小猫抓发条老鼠、小猫追球、小猫装死等游戏,简临青才意犹未尽地捞着小胖猫进了床榻。 晏沉抬爪往自己的猫窝里跨,就听简临青问:你今日又不跟我睡啦?之前都要窝在我怀里的。 晏沉尾巴尖儿一僵,他在猫窝里团成个小团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简临青鼓起来的被窝,想到那里已经被其他猫给占了,他不免起了些幼稚的嫉妒,但让他躺过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暗搓搓在心里想着,若是之后他们两情相悦了,他可要变成猫身在简临青怀里睡个几夜。 但那样会不会有些没有男子气概 他就像每个情窦初开的人一样,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则装着造反的大海,幼稚傻气的想法层出不穷。 而耳朵尖微微一热,他回过神,就见简临青笑着揉他的耳朵,又凑上来,按照惯例,他们睡前是要亲一亲的。 晏沉来不及多想,伸出手抵在简临青脸上,接着就见这人灿烂一笑,握着他的毛爪子吧唧一口,轻声说:睡吧。 晏沉把爪子瘫在窝外,直到简临青睡着,悸动跳跃的心才缓缓平静下来,他把爪子揣在怀里,注视着心悦之人的睡颜。 真奇怪,明明心里满是恶劣的贪婪,叫嚣着要得到更多的爱,叫嚣着要把所喜欢的人困在身边,然而,这虚张声势的困兽得了无知无觉的亲昵便羞赧不安地缩回笼子里,多看心悦的人一眼都觉得是冒犯。 作者有话要说:  mua! 今天是洗香香的晏满满。 呜呜呜感觉最近凉凉的,小宝贝们喜不喜欢这个故事啊? 第34章 十四日晚。 简临青在两个侍女的凝视下苦着脸把涩得舌根发麻的药一口气喝了下去,一碗下肚,他被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急忙往嘴里塞了颗橘子糖压了压才能说话,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再加点儿冰嘛,这两天太热了。 羊溪心疼死她家殿下了,简直是有求必应,我这就再搬两盆冰台来。 木槿没拦她,在她走之后直直看着简临青,把后者看心虚了才开口,拿出来吧,我检查东西的时候您的雕刻刀不见了。 简临青不情不愿地从枕头里摸出雕刻刀上交,你怎么把东西记这么清楚,我三套摆在一起的都能被你看出来。 木槿把刀收好,看着明显没有前几日有精神的殿下,实在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殿下,我知道发作的时候很难受,但你不能再伤害自己了,之前那种情况,我和羊溪实在是她想起去年简临青满身是血的模样,眼眶红了,克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实在是不敢再看到第二遍。 简临青见她要哭了,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殿下错了,我这次乖乖地躺在床上,你别哭。 木槿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哑,没哭。 说话间羊溪推着冰台过来了,没进门就开始嚷嚷,殿下,满满它自己过来了。 简临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羊溪身后冒出个橘白色的小猫脑袋。 满满?简临青弯身伸手,看着小胖猫跟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就不由自主带了点儿笑,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晏沉跳进他的怀里,一人一猫照例蹭了蹭脸,他是先来探探路的,知道今晚简临青不会留他在这里。 果然,他听到简临青说:晚些时候把满满送回去吧,我先陪它玩一会儿。 木槿把湿帕子递给他,简临青接过给怀里小猫擦爪爪,羊溪则想起什么来,王爷今日没过来诶。 简临青也不瞒着她们,他今日出京接瑞王去了。 羊溪费力想了一下,这是皇上的哥哥还是弟弟? 弟弟,简临青挑了挑眉,皇帝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弟弟,是个闲散王爷,年轻的时候就说自己无意皇位,只喜欢大江南北地吃吃喝喝,这些年看上去确实也如此,如今听闻皇帝遇刺,火急火燎从岭南赶了过来。 哇,羊溪感慨,殿下知道得好清楚啊。 简临青不知为何有些得意,都是晏沉告诉我的。 晏沉听着他的语气,忍不住拿爪子蹭了下他的手,换来一个捏捏。 那这王爷真的不想当皇帝啊? 简临青神神秘秘地笑了笑,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晏沉因这话想起了今天接到的瑞王,对方一见他就笑眯眯让他称他为皇叔,问了问皇上的情况之后就转而关注起了京城的美食,像是十分心思有八分在食物上,对身为皇帝的哥哥并不关心。 不知道赶在这个当口来,是想要做什么。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最好不要招惹到他的头上,若是扰了府里人的清净,他料理一个王爷的手段也是有的。 腮边的软肉倏然被掐住,简临青带笑的声音传来,想什么呢,一脸严肃? 怀里的小猫静静地注视着他,小胖脸被掐出一团软肉,配着眼神一道看尤其好笑,简临青憋着笑亲了亲毛耳朵,这会子又呆呆的。 晏沉由着他笑,他喜欢简临青的笑。 一人一猫小小地玩了会儿,简临青果然把小胖猫送了回去,晏沉回去后没变回人身,小小一团趴在被窝里,表情严肃。 他不知道简临青具体是什么时候发作,他回想着上个月他所见到的一切,一再克制住明日带着云岚岚直接冲进房里为他诊治的想法。 那样太冒犯了,他不能违背简临青的意愿。 他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一夜无眠。 他在清晨出发,今天没下雨,他的速度比上次要快些,熟门熟路地跳上了窗台,为了通风,窗台是没有关上的,晏沉透过缝隙看了看,所有的家具都好端端地待在原地。 还没有发作吗?但他分明捕捉到了急促的呼吸声。 晏沉轻轻一跃,猫的特性让他落地无声,他靠近墙边的床,发现床前还放置了一个宽幅的绣面屏风,不仅如此,浅青色的帐幔也被放了下来,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晏沉想了想,跳上了床尾,直直对上一双裸|足。 晏沉几乎是看清之时就立刻移开视线,却因此看到了那扣在脚踝上的银色镣铐,即使中间用绒布隔着,脚踝处仍然被磨出了一片红痕。 那双脚挣扎着,因为忍受着痛苦脚尖蜷起脚背绷直,被床单磨得一片糜红,晏沉看着心里发沉,他往前走,果然,简临青的双手也被拷在床头,双臂用力也只是让银色的锁链微微颤动着,他的手一张一合紧握成拳,手里也塞着东西,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在他的掌心任他蹂|躏。 然而那动作停了,晏沉顿了顿,转眼望去对上一双彷佛水洗过了的绿眸。 简临青没想到自家小胖猫会出现在这里,他没来及去想它是怎么出现的,只是本能地收敛尽了脸上痛苦的神色,幸而没发作多久,他还有余力说话,满满你怎么过来了? 他自然而然勾勒出一个同往常并无差别的笑。 然后额际的一滴汗滑下来,蹭着眼角滑落,像是落了一颗泪。 晏沉倏然觉得闷窒,他分明这样痛苦。 他上前,轻轻地蹭着简临青的脸,后者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满脸的汗蹭什么小宝贝,他因痛窒了窒声,一会儿才说,我现在可没办法抱你啦。 晏沉不作声蹭着他,猫咪的绒毛有些湿地蹭在脸上,其实是有些粗粝的,然而简临青却从中感觉到了安慰和依赖,他放任自己享受一会儿,在疼痛感变得越来越剧烈的时候,不得不中止了,他顶了顶小猫的胖脸,你该走了。 蹲在枕边的小猫不动,任凭简临青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也不动如山,简临青被痛侵蚀得没有力气了,他扭过头不让小猫看着他,费劲地喃喃自语,怎么就不走呢我真不想吓到你 山呼海啸的剧烈痛意奔涌而来,他狠狠地咬住唇,把涌出的血液连同痛楚的□□一并吞下,四肢几乎是疯狂地挣动起来,腰背因为痛楚挺起又狠狠落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条搁浅挣扎的鱼,他无法忍受这种流经全身的疼痛,像是锈蚀的刀刃,生生磨着每一寸骨肉,每一寸都发酸发痛,他渴望更加剧烈的,锋利的疼痛把它掩盖住,他挣扎着,用尽全力也获取不到其他的痛意。 他死死咬着嘴唇,油然而起的焦躁几乎要燃烧起来,在橘白色的小猫蹿过来把爪子伸到他唇边的时候,焦躁像是炮弹一样炸开了,他几乎是嘶吼着说,走开走开我让你走开! 然而猫毫不瑟缩,甚至试图在他咬住嘴唇的时候把爪子伸进来,简临青狠狠闭了上眼,不再掩饰自己的暴躁狰狞,嘶声吼它,滚滚! 回答他的是眼角柔软湿热的触感,他愕然地睁开眼,面前被橘白的绒毛笼罩猫在舔他的眼泪。 他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他暴虐地赶它走,而满满却在安抚他。 对不起。简临青满心歉意,他感觉到那颗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他,似乎是在回应他。 它说没关系。 鼻腔的酸涩倏然浓重,简临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在一只小猫面前这样委屈,那月月发作以来积攒的委屈冲破了困着它们的罩子,满满当当地溢了出来,我只是他痛着,声音哽咽着,只是太痛了太痛了 像是终于有了可供发泄的渠道,他靠着猫咪的小脑袋,眼泪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 好像连痛意也被倾泻出来,简临青觉得这次发作,没有以往那么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痛意终于平息下来,简临青费力地回蹭了蹭枕边的猫,他本该要去拉铃的,然而眼皮却越来越重,一直蹭着他的猫咪动了动身子,简临青看到他脖子上好像挂着个东西。 是瓶子吗? 这是他坠入沉眠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耳边的呼吸变得清浅平稳,晏沉松了一口气,他退到床边变回人形,先是把跟瓶子挂在一起的镂空小球拿了下来打开,里面是一枚绿豆大小的丸药,闻着味道便可以缓解一部分疼痛,吃下去就更加好,是云岚岚今早匆匆送来的,因此没来得及让简临青服下,他把药喂了下去。 这药入口即化,看到简临青喉头动了动晏沉才收回手,取下瓶子,抽出瓶子里银针小心地戳破简临青的指腹取完了血。 做好这些,他才俯下身,专注地看着已经沉睡了的人。 他的视线拂过遍布咬痕的红唇,落到了那浅浅皱起的眉心,他伸出手,轻轻抚着那处,渐渐地,床上人的神情变得宁静。 他的眼角晕出一片红,睫毛也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打湿的花瓣,晏沉指腹覆盖其上,轻轻地摩挲着。 终究是情难自禁地、冒犯地在眼尾珍重烙下一个满是疼惜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亲亲亲!卡文又痛经就写慢了。 祝周末愉快! 第35章 简临青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他的身体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也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他回想起睡前的事情,视线在枕边寻找橘白色的小猫静静在蜷缩在他脸边,一双绿眸静静凝视着他。 简临青不知为何,觉得很安心,他笑着叫猫的名字,满满。 猫便凑过来,柔软的毛毛贴在脸上,有点痒痒,简临青蹭了蹭它,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小猫胖乎乎的脖子,小猫挂坠在毛毛里晃荡。 大概看错了,简临青想着,手探到床柱上,那里悬挂着一只铃铛,清脆的铃声刚响,门就被打开了,木槿和羊溪急急地进来,羊溪都要哭出来了,这么久都没动静,我还以为殿下出事满满怎么在这里? 分卷(24) 估计是跳窗进来的,简临青活动着双手,我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发作完就睡过去了,感觉比之前要舒服很多。 木槿确实觉得自家殿下的脸色比之前好太多,唇上的伤痕也不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看到他没有那样痛苦,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然而这个月过了,还有下个月呢,达穆少爷还没消息传来吗? 晏沉听到陌生的名字,一双猫耳竖得笔直,就听简临青说:这才过了多久,我那父王是个多警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解药哪有那么好找。 解药?晏沉兀自沉思,简临青知道解药在西决王那里,他倏然提取出一个悚然的信息是西决王给他下的毒? 想着那人曾在小酒楼含着笑意说西决王自以为手上有要挟他的把柄,便是这毒么? 那个达穆少爷也知道其中内情,在西决国帮简临青寻找解药吗? 晏沉还想多探听些消息,然而简临青很快揭过了这个话题,他起身的时候把薄被裹在身上,准备点东西给满满吃,我去沐个浴。 这事便告一段落,晏沉吧嗒吧嗒吃着小鱼干,等鱼干吃得差不多了,长明也遵从他的嘱咐找上门来把先接回去洗澡了。 听溪园,云岚岚已经到了院外,正在院外的亭子里等着,等了一会儿,她看到晏沉朝她走来,而后递给她一个瓷瓶,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出结果? 云岚岚接过,得看王妃中的这毒复不复杂,我回去便探探,估摸出大致时间再告知您。 晏沉却叫住她,他第一次露出近乎恳求的神情,声音很沉,他说:拜托了。 云岚岚握紧了瓶子,您放心,我也很喜欢王妃,定然竭尽所能。 晏沉转身往回走,他自己也要多看一些医书了,简临青中的毒显然很复杂且罕见,也许在古医书里可以找到一些相关记载。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被送回到简临青身边的时候还有些走神,直到被抱起来蹭了蹭鼻子才回过神来。 心里一直担忧着的人真没心没肺地笑着,眉眼弯弯 ,粲然生光,他披散着湿发,微卷的发梢荡在他的脸颊两侧,让这张脸变得有些可爱了。 他这个样子,若不是嘴唇还残留着伤痕,哪里可以看得出来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承受着那样剧烈的痛处呢?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在此之前,又独自忍耐了多久呢? 简临青已经习惯了自家小胖猫时不时的凝视了,他不在意地对它亲亲蹭蹭,在猫咪回过神来回应的时候又把它举起来打量了一圈,比刚来的时候要大上一圈了。 羊溪笑眯眯地接话,小猫长得很快的,我看也比之前胖了很多呢。 晏沉身子不易察觉地一僵,看着简临青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圆乎了。 他说着,伸出手把小猫小圆脸小肉爪捏了一通,满掌都是软乎乎的肉肉,简临青很是喜欢这个手感,笑眯眯地说:我看还能再胖点,再胖点再大点冬天就可以当个暖手 他的话倏然止住了,眉眼见浮现出少见的怅然,这个冬天,我都不在这里啦 晏沉心里一沉,简临青仍旧想着离开,他要离开他去哪里?难道有什么地方,比王府更加让他感到舒适吗? 他会知道的。 晏沉照例在简临青这里过夜,第二天却无法待在听溪园了,瑞王入京事宜需要他安排,他在皇宫忙到了下午,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简临青紧紧皱着眉,晗晗坠马了? 晗晗自然是楚则晗,两人关系渐好时,楚则晗央着简临青喊她这个象征着两人关系的小昵称,一来二去,简临青也念熟了,她马术不是很好吗?怎么会 晏沉看着他着急的神情,抬起手想要安抚,却还是克制地止住动作,不是单纯地骑马,她在学骑兵对练,攻击的时候不慎摔了下来,不要担心,没有大碍,棘手的是她母妃的态度。 简临青想也知道一个担忧孩子的母亲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宸妃娘娘不同意她练武了吗? 不仅如此,宸妃决定为她提前相看驸马,也正是因此,十三公主请求我来找你入宫说服她的母妃。 简临青眉头皱得更深,饶是他对宸妃娘娘印象不错,此时也不免有些责怪,怎么都这样喜欢把婚姻当着女子的依靠?我去换身衣服,马上进宫。 我同你一起去。 匆忙赶到宸阳宫,简临清只来得及跟吉祥公公点头示意就进了楚则晗的寝殿,一走进去,他的视线就相当规矩地看着楚则晗的脸 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倔强地绷着,跟床边站着的宸妃如出一辙,当她看到简临青过来了,眼眸瞬间亮起又很快被眼泪充盈,姐姐,我不想成亲,我一点都不想成亲 宸妃也是第一次生这样大的气,声音含怒却也带着哽咽,那你想做什么!就想做这样不知死活地事情吗!今日你是运气没出事!若是你 她说不下去了,楚则晗却梗着脖子哭喊,我那不是运气好 简临青抬手打断她,他把点心盒递给楚则晗,转而看向宸妃,娘娘,我们出去说会儿话吧。 宸妃拿帕子拭着眼角应下了,他们就在花厅对坐着,没有留人伺候,也一时没有开□□谈。 宸妃知道简临青在等她平静下来,这位异国而来的公主身上有这某种奇妙的能够安抚他人的力量,宸妃在他放松随意的态度里平静下来,苦笑一声说: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固执自我的母亲。 简临青却摇头,您一直是个好母亲,如今这样做也是觉得这是为公主好,但这是她自己人生,即使身为母亲,您也无权罔顾她的意愿 可它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去遵循她自己的意愿我差点失去一个孩子,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那您是觉得为她找个好婚事她此生就安然无虞了吗? 她是公主,她会有自己的公主府,驸马是到公主府来跟她生活的,也不允许他纳妾,无后宅之忧,府里一切事物我都会着人处理,她只需要跟驸马好好生活 若她不想要孩子呢? 宸妃脸色一变,晗晗同你说的吗? 娘娘,简临青看着她,您是过来人,知道怀孕少生子有多痛苦,她不受这苦,不行么? 可这世上,哪有不成婚生子的女人呢? 自然是有的,虽然少,但确实是有这样的女子,娘娘,您想想,她是公主,注定不会嫁到夫家,也不会生育子女,身为她的驸马还不能纳妾,您觉得,这些条件下,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再退一步讲,就算您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若是被迫成婚之后,公主遇到了她心悦之人,又当如何? 若是我挑中的人成了她的心悦之人 您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有多大? 宸妃无言,简临青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我知道您是爱女心切,但显然你们需要开诚公布地谈一次,放下母亲的威严和含蓄,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同时,也听听她是怎么想的,她虽然年纪还小,但确实见解独到,心思已经很成熟了。 他站起身,无比认真地说:你是好母亲,她也是个好女儿,不要给彼此留下误解和伤害。 他说完,看着明显若有所思的宸妃,静静地离开了。 晏沉在宸阳宫外等他,他站在树下,一身白衣随风而动,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凌厉而凉薄,然而那双眼眸同他对上之后,笑意变从唇角蜿蜒到眉梢,温雅得像是杯子里盛开的白色茉莉。 简临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他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雀跃发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啊? 晏沉笑着跟他一同往外走,倒也不算,不久前瑞王过来了,我同他说了会儿话,你那边怎么样了? 简临青得意哼笑,有我出马,当然一切顺利,宸妃娘娘是个好母亲,她会想清楚的,他叹了口气,只是这世间,到底还是觉得女子就该成婚身子的人占了大多数,若是女子也可以读书识字,继承家产,我想也不会有那样多人一生都被困在后宅。 晏沉一直看着他,闻言道:会有这一天的,旧的制度终究会腐朽,迟早有一日,女子可以不为婚嫁所累。 他说完,就见简临青眸子晶亮地看过来,雀跃欢喜,你是这样想的吗?我听太多人说女人家就是要安分守己,体贴丈夫照顾公婆,抚育儿女,这便是生为女子的作用。 晏沉停下脚步,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我不管大部分说什么,我只听你的。 简临青心尖一麻,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人认真凝视他的模样竟然跟满满重合在了一起。 他倏然觉得这一刻,晏沉像极了他的满满。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更新! 今天顺了好几个版本剧情,卡了好久没摸到鱼,晚上下班就赶紧生死时速,总算写完了。 现在脑子晕乎乎的,来不及捉虫了,我明天起来再看看错别字嗷。 晚安小宝贝! 第36章 怎么了? 简临青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没事,他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听我的准没错。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变化还挺大的。 晏沉想了想,御花园的锦鲤池最近进了好些种类的鱼,要去看一看吗? 简临青有了兴致,眼下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那我们去看看吧,这会儿也没什么太阳。 他看着在不远处等他们的轿撵,不若我们也自己走出宫去吧,反正不赶时间。 晏沉颔首,你在这里等等我。 简临青便等他,看着他探身到轿撵里,不多时就出来了,他先是把盛满冰块的手炉递过去,简临青探手就是一片冰凉,不由得舒服地眯了眯眼,又见他撑开手里的竹伞,修长五指握着竹骨伞柄,眸光清凌又认真地望过来,黄昏之时日头还是有些晒的,你这样怕热,还是撑着伞吧。 简临青本能地避开了这道视线,唔。 他走到伞下,跟晏沉并肩而行,他的视线掠过那只玉雕一般的手晃悠到了伞柄处,那儿坠着一尾玉制的活蹦乱跳的红鲤,视线像是找到了落脚点,简临青都要把它盯出来花儿来了,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 太近了,比一起坐在秋千上那次近得多,肩与肩之间的距离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再往里站一些便可以消弭,风像是调皮的小孩,像是专盯着那处间隙吹拂,夏季纱织的广袖便被轻易吹拂起来,浅紫和淡青的袖摆被风吹到一处,彼此交缠。 简临青后悔穿这身衣裙了,不光是袖摆,浅紫色的裙摆也如纱云一样轻盈,他才到晏沉的下颚,这裙子裙摆又长,吹拂过去的时候都要着地了,被晏沉的脚步推着才在他的衣摆上荡来荡去。 简临青看着,一时有些不自在,一时又有些想笑,感觉跟晏沉穿着他裙子走路一样。 晏沉倏然停下了,简临青不明所以,就见他往边上避让了一些,弯身抬手,简临青赶忙避开,怎么了? 他步子退得急,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花瓣一样绽开在晏沉眼里,他直起身,想看看你的裙子有没有被我踩脏。 简临青忙不迭地拎起裙子,应该没有,我拎着你就不会踩到了,今天风还挺大。 他嘴里说这些零零碎碎的小话,晏沉便应着,他知道简临青的不自在,恰恰是因为这些不自在,也让晏沉有些确认,他并不是单向地在倾注这份感情,后者是有回应的,这让他有些雀跃。 他借着答话看向简临青,情窦初开之后,注视都变成了需要借口的动作。 他显然有些不自在,说话的全程都没有看他,长睫垂着,在眼下打下小扇子一样的可爱阴影,大概苦夏又不好动,零嘴也比之前吃得多了,比之前胖了一些,两颊有了些软乎乎的肉,看着很想让人上手捏一捏,也衬得唇峰上的唇珠更加明显,像是一颗小小的樱桃。 他本能地有了些冒犯的想法,仓促地移开了视线,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才静下心来。 御花园的锦鲤池很大,简临青站在桥上往下看,没看到什么鱼 天气比较热的时候,鱼会沉在水底,晏沉轻声跟他解释,适时地递来鱼食,看到吃的它们就会上来了。 简临青从他手里捏了一点鱼食丢下,不消片刻,池水便翻涌起来,像是从水里洇开了颜色一样,各色鲤鱼甩动着鱼尾奔涌上来,争相抢食,简临青看得眼睛都要花了,这些鲤鱼就没有不好看的,他抛洒着鱼食,把那些聚拢在一起的鲤鱼分开,眼里便掠过一抹金色,原来真的有金鲤鱼,晏沉你看到了吗? 晏沉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嘴角也带了笑,看到了,这是龙鱼,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你要是喜欢我在你的池子里也放一些?此外你还想要些什么鱼? 简临青想着竣工之后就被他抛在脑后的池塘,我还没好好想过呢,要多些鲤鱼吧,其他就放些好看能吃的漂亮鱼。 那便养些蝶鱼,这种鱼身形奇特,颜色艳丽他不急不缓地说了好些鱼类,听得简临青目不转睛,连锦鲤都忘记投喂了,他说完,简临青鼓了鼓掌,你知道的可真不少,你喜欢养鱼吗? 平时可看不出来他有这爱好,他想着却见晏沉沉吟一瞬,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那日你说想挖池塘养鱼,我又正好没什么事,便找了些这方面的书看了看,想着届时你若问起,我也能答。 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又来了,简临青下意识想要挠脸,手抬到一般才想起手上沾过鱼食,他不自在地放下手:嗯那你记性真的不错你刚刚说的那些名字,我都没太记住。 那我来给你挑鱼,可以吗? 分卷(25) 这还带问可不可以的吗?简临青无意识地旁边退了一步,才觉得那种微妙的,有些窒闷的氛围消失了,当然可以了,我还想种点荷花。 看着他局促的神情,晏沉眼里荡起笑意,声音温和得像是晚风,好。 他说完,一切就陷入了安静,并不是那种闲适的安静,这安静是躁动的,像是藏在胸腔里跳动的心脏,需要触碰和聆听才能发现。 有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在这安静里滋生了,简临青莫名感觉得到,这让他和晏沉之间好像没那么坦坦荡荡或者说是毫无顾忌了,有一层屏障隔在他们之间,像是为彼此划下一道界限,那并非是象征着警惕和生疏。 更像是一个通道,像是越过了那层屏障,会有一层新的什么东西连接着彼此。 简临青似懂非懂,然而对危险的警觉促使他在一切尚未明朗的时候做出反应,他悄无声息却又不知缘由地退开,本能地拉开跟晏沉的距离,他要说些什么,他必须要说一些什么来打破这个莫名粘腻却又焦灼的氛围。 他的目光巡游着,捕捉到了一个人,那好像是宁王? 晏沉收回在他身上端详的视线,看向向他们走来的人影,是他,正往我们这里来,他这个样子,我们最好不要跟他碰上。 他说着抬脚离开,简临青实在看不清宁王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下意识跟着晏沉离开,两个人藏匿在假山后面,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他才意识这种情况比之前更加糟糕,然而晏沉没给他再反应的时候,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脖颈上,他过来了。 好奇心压过一切,简临青望去,一看就看到宁王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他最近显然过得不好,眉目间满是郁气,身形也比之前消瘦了,脸上更是瘦得连颧骨都凸出来了,眼底青黑,眼眸里也满是血丝,他就站在桥上撑着栏杆,颓然地把脸埋进掌心,手背上满是刺目的抓痕。 那些伤痕必定是来自于他的母亲。 简临青不知道心里该作何想法,对于痛失爱子的母亲来说,仇恨凶手是理所应当的,即使凶手是她另外一个亲生儿子,然而这一出悲剧的始作俑者,也正是这个更加爱哥哥,而忽视弟弟的母亲。 简临青无法评判这一切。 他看了一会儿,想跟晏沉悄悄离开,却看见桥下又走来一个人,他体形富态,脸就像是个大白馒头,眼下带着笑,看起来相当和善,简临青看着他把手搭在宁王背上,后者抬眼看他,明显熟稔又带着些亲昵。 这人大概就是瑞王。 这俩人在说些什么?简临青当然不会觉得眼前是一副温情的画面,皇帝病重,眼前一个是皇帝的弟弟,一个是皇帝的儿子,碰在一起总不会是单纯的开解心结现场吧? 他探头探脑的,耳朵只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声音,完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简临青不由得越探越出去,直到后颈被一只温热的手捏住,对方一触即离,而他却好像浑身都麻了一麻,晏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压得低极了,再出去就要被发现了,简临青乖乖退回来,又听到他像是哄人开心的语气,我听到了,晚些我告诉你。 耳朵被呼吸吹得痒痒,简临青捂着耳朵点点头,莫名不敢往后看。 他自然没有看到身后人沉沉的眸光,晏沉敛下眸,不再去看那截纤长玲珑的后颈,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像是其上还残留着刚才一碰即离的触感。 简临青听他们说了好一会儿才各自离开,赶紧转过身问:他们刚刚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眸都瞪圆了看着近在咫尺的晏沉的脸,他们离得太近了,晏沉的一只手还撑在假山上,简临青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他拥在怀里,他甚至可以数得清晏沉的睫毛。 他猛地往后退去,才想起脑后是嶙峋的山石,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磕进不算柔软的温热里那是晏沉的掌心。 简临青几乎是兵荒马乱一般避开对方凝视着他的点漆一般的深邃眼眸,那双眼眸看得他心慌,让他的视线都像是被从空中抛落下来,慌里慌张才找到一处落脚点。 他看见晏沉鼻侧有一颗很小的痣。 像是宣纸滴下一滴极淡的墨。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更新! 呜呜呜打工人也要下班了! 第37章 整个回程路上,简临青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意识朦朦胧胧,他好像跟晏沉说话了,又好像没有,直到走进自己的屋子里,他才惊觉浑身都没剩什么力气,软哒哒地窝进了榻里。 羊溪看着他的脸有些纳罕,眼下都没日光,殿下的脸怎么还晒红了? 简临青一惊,下意识拿袖子掩住脸,瓮声瓮气地,我那是累的,拿点喝的来,我渴了。 羊溪顺着他的话走,木槿正做着蜜桃冰呢,我去看看她做好了没有,这个可好吃了。 简临青听着她欢欢喜喜地离开,这才放松下来,捂着脸翻了个身,脑子里不期然地蹦出一副画面。 正是在假山那处,他的视线正盘踞在鼻端小痣上,就见晏沉放下手退开一步,简临青没抬头,他说不清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他只是视线平视着,便看见那颗镶嵌在修长脖颈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听见晏沉说:抱歉。 他的声音好哑。 简临青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整理着跟晏沉之间的桩桩件件,心里的想法越来越笃定。 晏沉大概是有些喜欢他的。 尽管他有些困惑。他一直认为,像晏沉那样的人,不像会这样轻易喜欢上一个人,他们相识不过数月,真正熟识也不过月余,他性子也差,又懒又馋,晏沉看上他什么呢? 他浑身拿得出手也就这一张脸,但晏沉也不是一个看脸的肤浅之人。 简临青想不通,只能归结于感情的奇妙。 他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无论晏沉是怎么喜欢上他的,这都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他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但他们之间确实没有进一步的可能性,他们目前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层层隐瞒之中。 他实在不愿意去设想晏沉对他坦白心意而他拉开衣服给他看自己平坦的上半身,告诉他对不起我其实是个男人。的画面。 想到这里,简临青整个人都不好了,攥起一旁的柔软迎枕猛地盖在自己脸上,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先冷着看看对方的反应了。 简临青满心纠结,睡前都眉头不展,抱着怀里的猫蹭了蹭,脑子里才迷迷糊糊划过一个念头。 这只满满,又不是之前的满满了。 真正的晏满满从荒唐的梦中惊醒。 满身都是汗,晏沉掀开燥热的薄被里,抿着唇把床被乱七八糟地卷了起来扔到墙角,动作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他在凉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推开了卧房的窗台,简临青曾经就坐在这里。 他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外面凉风习习,比放了冰的屋内还要舒服些。 夜空是晴朗的,漫天繁星闪烁,像极了他们一起坐在秋千上的那个夜晚,他在也夜风里反思。 今天是他失态了。 只是他们靠得那样近,喜欢的人好似就在怀里,碧眸里盛满温柔极了的暮色,水红的唇微张,唇珠像是熟红的果实,诱人采撷。 是个太适合亲吻的距离,好像他一俯身,就可以轻而易举 也许会比梦里还要过分一些。 简临青不是迟钝的人,也许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意。 简临青会怎么做呢? 第二天晏沉就知道了答案。 简临青进宫了。 简临青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待在王府等晏沉找上门来,他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只能自己出来躲了。 先想到自然是楚则晗,简临青头一次没睡懒觉,早早地就进了宫,到宸阳宫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刚走出来的宁王,两人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简临青刚要走进去的时候,听到宁王在背后问他,王妃是否也觉得,我是个伤母弑兄的歹毒之人? 简临青回视过去,询问别人的看法时,应当先认清自己。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逗留,刚走没多久就碰上迎出来的楚则晗,她看上去好了很多,眉眼见有些雀跃,见她好转简临青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问及宸妃娘娘的楚则晗无奈地叹了口气,枝枝虽然没说让我嫁人的事情了,却还是不同意我习武学兵,只有你跟二皇兄懂我。 简临青沉吟,宁王殿下? 楚则晗点头,是啊,二皇兄跟安烂人一点都不一样,从小就跟我们玩,很多猫玩具也是他买的,如今他自己都被皇后斥责打骂但还是记挂着我,知道我不想嫁人也支持我,他真的很好。 简临青没接话,他跟楚则晗与宁王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自然不能跟她说我怀疑你二皇兄有阴谋。 先观望着吧。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简临青便连去了三日,宁王好像真的就是个好哥哥了,每日送些小玩意儿来,其余时间就窝在宫里,丝毫不理会前朝的腥风血雨,一副大义灭亲不恋皇权的做派。 简临青看在眼里,兀自沉思,也许还是要告诉晏沉一声。 他这样想着,就在躲晏沉的第四日回王府的下午,被人截在了屋门口。 简临青看着静静凝视着他的晏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晏沉指了指身后的侍从,他们抬着一个很大的箱子,箱子被黑布罩住,看不分明,前几日不是说起养鱼的事情么?我便选了些鱼苗送来。 简临青长睫一颤,进来吧。 池塘就修在院子边上,葱茏树木笼罩着,还有个休憩的小凉亭,天气再凉些这里就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侍人们把鱼苗放下之后就离开了,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见晏沉已经掀开了黑布,简临青也不能在一边干站着,到底还是挪了过去。 好漂亮在一整箱颜色各异剔透的小小鱼苗里,简临青的不自在也褪下不少,我们要怎么把它们放进去? 直接倒进去就行,你还想看一会儿吗?等倒进了池塘里,这些小东西就不容易看到了。 简临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抵不住这些小东西的可爱,细细地看了起来,他没有说话,然而晏沉无疑是一个相当心细的人,只观察他的视线就知道他喜欢些什么鱼,温声在他身边介绍。 简临青几乎是硬撑着让自己不要走神,没察觉到晏沉心思的时候,他自然只会觉得晏沉是个细致温和的人,但此时,显而易见这份细致温和只为他独有,这就有些要命了,没人不会为成为他人的特殊而触动,但是他真的不想欺骗晏沉的感情,又听完一类鱼的介绍之后,简临青拍了拍箱壁,把它们放进去吧。 他说着两手撑在箱壁上,显然蓄势待发,准备推动水箱,晏沉却按住他的手腕,他显然很守礼,隔着衣袖按了按,很快就放下,我来就好,你往后站一些。 简临青背着手往后退,他紧紧握着方才被按住的手腕。 那儿好烫,还麻麻的。 他看着晏沉倾倒水箱,方才三四个侍人合力抬起的水箱在他的手里好像羽毛一样轻盈,轻而易举被抬着倾倒,水和鱼苗一起被倾泻到池塘里,各种颜色的鱼苗混在水流里,像是被搅碎的彩虹。 简临青在池塘边蹲下,果然,那些鱼苗一入水便不见踪影,他不免有了些新的忧虑,它们还这么小,要吃些什么呢? 他说完就见晏沉在他身边蹲下,他比他高大,倾身就把照耀而来的暮色遮挡住了,赤金色的夕阳在他周身镀着光圈,长睫都好像洒着碎金,简临青看着都呆了一呆,听着他说:它们还小,吃些蛋黄干虾仁和水蚯蚓制成的鱼食便够了,等大些就可以吃更多了。 简临青轻嗯了一声,又听他说,之前你不是想要个秋千吗?我看这儿就很不错,那棵树也正适合。 简临青抿了抿唇,他看中的也是这地方,秋千的图样都画好了,只是如今他有预感,他也许在这府中待不了太久了,既如此,便不要再多留下些什么痕迹了,我还在想秋千的式样呢,想好了再说罢。 晏沉轻声应下,简临青见他不追问也松了口气要站起身离开,我们 抱歉。 简临青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晏沉注视着他,简临青最怕他的眼眸,认真凝视而来的时候像个漩涡,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 这双眼眸里此时满满是他的倒影,那日在假山的事情。 简临青的心猛地一跳,慌里慌张地站起身,啊那个,没什么 若真是没什么,你也不会这样躲着我。 他开门见山,丝毫不迂回,简临青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一时之间被自己呛住了,他偏头猛地咳了几声,心里满是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窘迫,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紧巴巴的,我,他也坦然了,确实,我挺不自在的。 晏沉便更加柔和了眉眼,是我不对,一时情难自禁,对你颇为冒犯,除非你找我,我这段时间便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什么情难自禁?简临青看着他面色不改地说出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脑子都要炸了。 他最怕的就是晏沉说情难自禁。 他不禁往后退去,仓促地露出一个笑,也也不必如此,我想起件事,就先走了,你随意你随意。 他说着走,离开的脚步却又急又快,裙摆都开出慌张的花。 晏沉目送着他离开了,紧绷着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埋首于掌中,墨发散落露出的耳尖红如夕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奉上! 晏满满也是在虚张声势啊。 我不喜欢感情中一方是迟钝笨蛋,所以感情线很快就可以明朗起来啦!提前撒糖送给小宝贝们! 第38章 晏沉踏着夜色回去,长明向他无声摇了摇头云岚岚依旧没查出来简临青中的是何种毒药。 晏沉揉了揉额角,他最近在公务之余也在翻阅古医书,未曾看到相关的只言片语。 处理完公务已经到了半夜,他沐浴更衣,从书架上拿起上次未看完的医书坐在榻上,把书本放在榻上摆好后,一只橘白色的小胖猫从衣物里钻出来。 分卷(26) 晏沉趴在榻上,抬爪翻书,翘起的小胡子都透着认真,从明确了对简临青的心意之后,晏沉就没有在简临青那儿过夜了,这样也空出了不少时间用来处理事务,也就是便宜那只假满满,它此时想必窝在简临青怀里入睡吧。 他想着心里便泛起了颇为幼稚的酸意,翻书的爪子都用力了些,气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连生气都有些没资格,于是更生气了,毛尾巴哼哼唧唧在榻上拍打着,好一通才消停。 听溪园的烛光亮到很晚。 而简临青已经两天没有睡好觉了,当他再一次在清晨烦躁醒来的时候,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了,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能像一只乌龟缩在壳里,他必须要跟晏沉表达一个态度,他这样不拒绝也不接受,任由人家一头热,实在是有些卑鄙了。 简临青向来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立刻从床上支棱起来,快速洗漱之后,好一通张罗,方方面面都吩咐好了之后,才让长光带话给晏沉。 长光自然是开开心心地应了,这王府上下,谁还不知道他们主子的感情状况呢?这两人并肩走一起的时候,那氛围都不一样,有经验如何姑姑早早就了然于心,泰然自若地看着两位主子感情发展。 但是长这么大连女孩儿手都没有牵过的长光就激动得不行,宛如看活生生的话本,眼下不就是话本里说的感情转折点嘛,时隔多日,王妃可算是主动邀请王爷了。 等他把消息跟长明一说,对方也同他一样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长明到底是内敛些,平心静气地把消息通传进来了,却见自家王爷并没有他想象得那样高兴,反而有些忐忑。 晏沉不是他们这些看客,自然知道他和简临青之间需要跨越并不仅仅是两情相悦的距离,还有太多彼此之间还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横亘其中。 他忐忑于,他不知道简临青是要前进还是后退。 下午的时候,晏沉如约而止。 他到的时候,简临青正蹲在树荫下喂鱼,他应当很中意鸦青色,眼下也穿着鸦青色的纱裙,笼在臂上的长袖是纯纱制的,手臂的线条轮廓看得很清晰。 还是太瘦了,晏沉想着,对上了那双碧色的眼眸。 简临青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朝晏沉挥了挥手,后者不急不缓地走到了他身边 他站过来就是压迫,简临青堪堪止住往后退的欲望,整理了一下措辞才说:王师傅最近做出了一款消暑点心,我便想着请你尝一尝。 他说着抬步往亭子里走去,进去前把鞋脱了,赤足在裙摆间若隐若现,晏沉赶忙移开视线,这才注意到亭子也被装点了,大理石地面素色的轻纱挂在八角亭中,随风轻舞,冰台放在亭角,身旁就是个一看就极其舒适的小榻,正中则放着一条长几,各式水果点心都已经摆放好了,看起来井井有条又赏心悦目。 晏沉却不喜欢这井井有条的样子,这让他觉得他是位被盛情款待的客人。 他宁愿简临青没个正形地躺在榻上玩猫儿或者看书,见他来了就朝他懒懒地挥手,让他随意坐,他们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简临青把零嘴给他,他们再一一品尝那些迟上的瓜果点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规规矩矩地在蒲团上坐下,整个人都拘束得过分。 晏沉无声吐出郁气,面色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对面的人推来一杯果茶,晏沉垂眸,看着他的手指退到长几边上扣在边沿,那本该像是含苞桃花一般的浅粉指尖被摁得发白。 晏沉的心倏然软了,他早已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里成为了简临青的臣属,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一部分喜怒哀乐作为贡品上交君王。 他打开了话题,喜欢吃橙子? 他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简临青撑着下巴看着盛放在冰块里的几瓣橙子,喜欢甜的,他说着就把橙子往晏沉那儿退了退,满眼期待,你先尝尝甜不甜。 晏沉顺从地尝了尝,很甜,又甜又冰,残留的暑气都在瞬息之间消弭,简临青从他的表情里知道了答案,乐滋滋地拈起一瓣吃了,就听晏沉问他,平时也不怎么见你吃橙子。 简临青紧绷的情绪在吃食的作用下缓解了大半,他总算找回从前一些在晏沉面前的自在,这个不小心就会弄脏手,会影响我玩儿的。 那不吃桃子了又是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吃桃子吗? 简临青含着橙子想了想,再喜欢吃也吃腻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又有点想吃了 他倏然噤声,他是喜欢吃桃子没错,但他分明记得,在和晏沉熟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桃子了。 晏沉是怎么知道的?他笃定他没有对晏沉说过自己喜欢吃桃子这件事,长光也是一贯在外院,自然也不会知晓。 难道他让人监视他吗? 简临青皱了皱眉,把这件事情压在了心里,他听到眼前人的关心地询问,怎么了? 吃到了个酸的。简临青回他。 他说着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我还真是挑剔,又馋又懒好逸恶劳,白白占着王妃的位置,什么事也没干,幸而我很快就要离开了,不然都要有负罪感 晏沉却出声打断他,所以你不要秋千了吗? 简临青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看着那颗他青睐极了的树,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不舍,造了秋千估计也没时间坐,就不折腾这棵树了。 他没听到晏沉的回答,有些疑惑地看去,那张玉雕般的脸第一次在他面前失了笑容,极黑的眼眸沉沉地凝视着他,让简临青有种被兽类盯上的危险感,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你怎么了? 晏沉压抑多日的情绪终于在这个充满警惕性的动作里溃败,那你是想去哪儿安秋千,金陵吗? 他的眼里,简临青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你什么意思? 那些汹涌的情绪在燃烧,撕开了一个口子便想痛快地倾泻而出,金陵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离开,王府不好吗?不足以让你留下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金陵?你查我?简临青想起刚才的桃子话题,不由得冷笑一声,怒火中烧,你是不是还派人监视我? 晏沉的心猛地窒了窒,监视?在你眼里,我就是会做出这等卑鄙行径之人吗?我的确查过你,是在我们彼此警惕之时,此后便再无逾越。 简临青知道自己出口伤人了,他懊恼地闭了闭眼,手指扣进掌心,王府很好,但这不是我待的地方,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也心知肚明,你想让我怎样留下来? 晏沉很执拗,你喜欢王府便可以留下来,无论你想以什么身份,但你不愿意留,你为什么不愿意留? 简临青也被问出了火气,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等你这边时局平稳下来我就可以离开,眼下你父亲沉冤得雪,皇帝重病在床,安王已经被贬为庶人,你再多提防着宁王和瑞王,丰国朝堂便任你拿捏,我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你有,晏沉看着他,语气笃定,你知道你有。 简临青猛地站起身,一双碧眸简直要燃烧起来,那你也该知道我离开的理由! 久久无话,只有视线的交锋与退让。 晏沉端正跪坐在蒲团,仰视着简临青,他似乎冷静下来了,声音低而哑,不能留吗? 简临青咬牙,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不能留。 他看着晏沉垂下眸,他分明没有表情,简临青却觉得他低落极了,他心里难免感到抱歉,他该用温和点儿的态度的。 晏沉站起身来,简临青他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仍然垂眸,抱歉,是我太咄咄逼人了,可以给我点时间吗?起码让我给你送别。 简临青不断告诉自己当断则断,三天,三天之后我就离开。 好。 简临青看着晏沉离开,这才颓然蹲下身准备喘口气,然而他很快就看到羊溪从不远处地灌木丛里钻出身来,端着的托盘里,王师傅的得意之作融化成了一盘狼藉。 稍晚时,何姑姑让人传来消息,说晏沉出城办事去了,堂堂摄政王还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亲自动身呢,又赶在这样的时候,多半是为了给他留出空间。 简临青越发抱歉,同时也安排起了离开的事务,事发突然,他有太多东西需要准备了,忙得身心俱疲,幸好羊溪没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不然又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晏沉离开的第二天中午,楚则晗来了,欢欢喜喜地说她母妃同意放她出来玩了,让简临青陪她出去游玩。 简临青想着就当是告别,他自己心里也闷得慌,顺道散散心,便跟楚则晗去了,连羊溪木槿都没有带。 一个多时辰之后,天空乌云密布,暴雨倾盆,下得昏天晦地,这雨一直下到了晚上,王府里的人都没有等到简临青回来。 他们也没有等到晏沉,只看见黑影自王府倾巢而出,融进了夜色里,那是摄政王的暗卫,只听主人的号令。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更新! 两情相悦倒计时! 九月了,祝大家顺顺利利,开开心心,暴富发财! 第39章 简临青彼时自然不知道一个多时辰之后会降临一场狂风暴雨。 他正和楚则晗坐在出城的马车上,后者一脸关心地看着他,姐姐,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好。 简临青嘴里叼着颗樱桃,碧绿的樱桃梗在唇齿间一晃一晃,他怏怏地摊着,有气无力地说:遇到了属于大人的烦恼,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弄得我心烦意乱的。 楚则晗看出他不想多说,笑得热情洋溢,那我不是来巧了么?带你出来散散心,我们可是要去个特别好的地方。 简临青被挑起了点儿好奇心,什么地方? 暂时还不能说~ 那在哪儿呢? 就在城外不远的地方。 那多半是要去山上了,简临青挑挑眉,转而指了指车窗外,我刚才就想说了,你出宫才带这些人够吗?贴身宫女也没带在身边。 若荷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就没让她陪出来,外面这些别看人少,都是精锐呢。 简临青想着也许是宸妃娘娘担心她的安全特意安排的,他刚要开口问,楚则晗又亲昵地凑了过来,我想起来昨天宸阳宫又新出生了一窝小猫,有一只我看着感觉跟你家猫长得特别像。 有那么像吗? 反正我觉得真的特别像,不过姐姐你肯定分得出来,你什么时候进宫来亲眼看看? 简临青若有所思,你觉得会有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猫吗? 楚则晗露出一个笑,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枝枝!枝枝真的见过长得一模一样的猫,毛色,胖瘦,甚至是性格看起来都一模一样,肉眼很难察觉到区别,只有主人可以分辨得出来。 简临青倏然目光灼灼看向她,那宸妃娘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主人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就是感觉,反正枝枝是这么说的,再像也可以感觉得出来。 是吗简临青轻声呢喃,像是有一根线出现,把以往支离破碎地蛛丝马迹严丝合缝地串联在了一起。 最开始的时候,晏沉和满满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他面前过;当一人一猫同时出现的时候,他总觉得满满变得有些不像满满,还有前几日的桃子事件 但真的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吗? 直到抵达前,他都在出神想着这件事情,他实在是五味陈杂,酸甜苦辣的情绪下了个齐全,自己都分辨不出来自己的心情,直到马车停下,整个人惯性往前冲了冲才回过神来,撑住了车厢。 我们到了!楚则晗轻轻快快地跳了下去,简临青也压下各种思绪,无论事实为何,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明天就要离开了。 果然来了山上,他们大概在半山腰的地方,热烈的阳光下,树木和草地都是浓郁的绿色,小花儿则被晒得有点儿蔫,简临青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楚则晗要带他看什么。 他询问地看向楚则晗,后者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递给他一个帷帽和冰炉,示意他跟上来。 简临青自然是配合她,他往后看了一眼,几个御林军坠在他们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剩下的则分散开来,颇为警戒。 他跟着楚则晗走着,穿过难行的未经修葺的窄路,感觉几乎要绕了一圈了,楚则晗才停下,兴致勃勃地指了指,喏,就在前面了! 简临青抬眼看去,正是在这个小山坡的尽头,耸立着一颗无比庞大的树木,几乎把那一片都笼罩在了荫凉之中。 听溪园里的那棵树也很大,他脑子里,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一晃而过,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特别好的地方? 当然不是!你跟我来! 楚则晗简直像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就到了大树底下朝简临青招手,简临青失笑地摇了摇头,走到她的身边,楚则晗献宝一般指向下方,请看~ 简临青撞进一片热烈的金黄,像是太阳格外青睐这个地方,把自己的一部分融化在了这里,炙热而耀眼。 向阳花啊简临青从来没有这样巨大的向阳花田,它们在整座山谷里开得满满当当,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竟然有一种黄金般闪耀的质感。 漂亮吧! 漂亮极了,简临青被楚则晗拉着坐到了山石上,跟过来的侍卫把食盒放过来打开,里面是各色的瓜果糕点和零嘴。 两人净了净手就开吃了,侍卫们也在不远处休憩吃东西,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这颗绿荫如盖的树木几乎把暑气遮挡了个干净,吹进来的山峰也是凉爽的,美景相伴,美食作陪,简临青积压的郁气也消弭了不少。 楚则晗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呢,是不是感觉身心舒畅! 是,简临青跟她碰了碰肉脯,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不客气~你就是该多出来走走,整日待在王府里不动弹也不好的,看你心情好了我就开心了,二皇兄推荐的地方果然不错。 简临青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地方是宁王殿下让你带我来的? 分卷(27) 楚则晗挠挠脸,也不是这么说,他知道我要出宫找你玩,便告诉我你最近心情不好,好像是跟王爷吵架了,他说这儿有向阳花田,你看了心情也许会好点儿,我就带你过来了怎么了? 侍卫也是他给你安排的吗? 楚则晗从他的话里嗅到了不详的味道,她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回答,是。 简临青一向是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他眼下只庆幸自己没有忘记最基本的防备,他轻声示意,你挨着我点儿。 楚则晗有些不安地靠近,看着简临青俯身掀开裙摆,手指一探一出,指间就多出了一把极薄的匕首,他把匕首掩在袖间递给楚则晗,对上女孩有些惊慌的眼眸,现在什么也别问,拿好匕首,我让你跑时你便跑。 楚则晗接过,闷闷地点了点头,那你呢? 简临青拍了拍裙子,别担心,我还有,现在我们要去马车那里,能接近最好,接近不了也不要勉强,我令你动,能做到吗? 楚则晗紧张地喘了口气,我都听你的。 简临青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吩咐,把这里收拾了。 他说着带着楚则晗起身往边沿走,一个侍卫听从吩咐收拾起了食盒,其他的人见他们动了便也站起身来,无声跟在他们身后,楚则晗匆忙收回视线,她觉得那些面孔变得有些可怖。 他们没有直接往马车处走去,像是赏景一样迂回地绕着圈子,楚则晗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她注意到阳光淡了,云无声无息地裹挟过来,把太阳渐渐覆盖住,毫无征兆,无比迅速,一转眼的功夫天空就阴沉下来了。 要下雨了,下雨之后山路会更加难行,楚则晗没有比这更后悔的时候,她不是蠢货,在脑子里一过就猜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眼下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吊着,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起来,所幸她记路能力强,一路疾走,从后方走到了马车停放处。 然而眼前看到的一幕让她浑身骤僵,马车已经不见了,负责在周围警戒的人则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一个满脸横肉的人像是找着什么从旁边的树林里探出来,看见他们露出了一个狰狞冷笑,在这儿呢,都过来! 楚则晗感觉眼前的景象好像在转,而耳边的声音沉稳有力,一下把她惊回神,跑! 她的身体忠诚地执行了这个命令,眼角余光里,比她高出半头的姐姐站在她的身前,抬起的轻弩上,箭尖泛着冰雪一样冷锐的光,那冷锐的光凛冽地刺进了某个人的胸膛里。 楚则晗没再看下去,他们一刻不停地往后退去,手臂上始终有一只手稳稳地撑住她,温热而充满力量。 简临青察觉到身边护着他们的侍卫实际上都在用各种巧劲想把他们丢出去,看清这一点他便不再犹豫,直接退到侍卫们身后把他们推出去迎敌,然而这些精锐的侍卫好像在黑衣人手下走不了两招就失去反抗能力颓然倒地。 而身后是太阳花充盈的山谷,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一个黑衣人已经提刀冲到眼前了,简临青抬起轻弩,身边的女孩却挣脱了他的手臂,扬起手上的匕首迎了上去,简临青一惊急忙迎上前,却见楚则晗悍然跃起,匕首在黑衣人脖颈划出一道血线。 尸体轰然倒地,简临青连忙撑住楚则晗,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就是这样,做得很好,不要害怕。 楚则晗闭了闭眼,狠狠点头,她是经过老兵指教的,勇气上来之后也有了拼杀之力,跟简临青配合起来没有所向披靡却也让那些人不敢近身。 闷雷炸起,下雨了,而对峙却远没有终结。 身上又多出一个伤口的时候,简临青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敌众我寡,就算拼死反扑也会被生生磨死,他按住楚则晗冰冷的手,带着她往后退,轻声说:别乱动。 他话音刚落,轻弩当空射出一箭正中贼人眉心,他揽住楚则晗,在尸体倒下吸引视线的空档,直接从峭壁边沿滚了下去。 疼痛从尖锐变得麻木,简临青事先观察过,这陡峭的一路没有什么大的障碍物,只有些碎石烂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落地的时候他眼前几乎一黑,昏沉的天色在他眼里都失了踪影,磅礴大雨砸得他浑身发疼。 楚则晗在察觉到停下来的时候就立刻起身,她被简临青一路护着,落地的时候都是以他的身体做了缓冲,身上只有擦伤,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扶起简临青,语气里满是惶恐,姐姐,你没事吧?还能动吗? 简临青吞下喉咙里的血气,还好,快走,从花田里走,可以掩住我们的行踪你记路记得很好是不是,我记得对面是有山洞的 有,有的,我知道要怎么走过去!姐姐你别说话了,我扶着你走。 楚则晗紧紧咬着牙不让哭泣的声音传出来,她看到简临青身上洇出的血了,死亡的恐惧牢牢攫取着她,却也让她爆发出无以伦比地力量,后半段路她几乎是拖着简临青走的。 幸运的是,他们发现的山洞不远处,还有一个更加隐蔽的山洞,要不是楚则晗一脚踩空了便会直直忽略过去了,她赶紧带着简临青进去,在昏暗干燥洞穴口坐定才终于可以喘气了,她几乎瘫软在地,一路紧紧握着的匕首也从无力的手里掉了出来。 简临青则把手探到腰间,荷包还在,他递出一颗给楚则晗,吃一颗,恢复些气力。 楚则晗便接过吃了,一吃下去身体就起了融融的暖意,简临青也吃了一颗,胸腔的窒闷好了些,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他们执意要找,我们迟早会被找到。 楚则晗也有所感,那我们休憩一阵便走吧。 简临青摇摇头,是你要走,我已经走不动了。 我们要一起 不,你听我说,我身体不好,眼下又受了伤,没有办法跟你一起离开,你不走我们迟早会一起死在这里,你若是走了,我们还有活路,这不是让你抛下我,相反,你比我更加危险。 楚则晗哭得都说不出话了,简临青拿起匕首放在她手上,别担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但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你从山后头离开,千万不要回去,知道吗? 楚则晗用力点头,简临青笑了笑,把身上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交给楚则晗,他介绍着这些东西的用法,末了说:我这里还有,你快去吧,保护好自己,走出山就安全了。 楚则晗紧紧抱住他,语带哽咽,我一定带人回来救你,姐姐,你等我。 简临青顿了顿,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我等你,快走吧。 他目送着楚则晗离开,终于压抑不住,从胸腔呕出一口热血。 简临青在地上蜷缩着,他的身体忽冷忽热,心脏也像是要从喉口里跳出来,巨大的鼓噪声响彻在耳边,他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这痛苦拉进黑暗的深渊。 他昏过去了。 雨一直没有停歇,天边闷雷炸起,整座山似乎都在雷声下颤抖,简临青在巨大的雷声中醒来,他比昏过去之前要好受些,只是眼下仍然没力气动弹,他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透过洞穴口的遮掩物,他看到了浓墨一般的天空。 这让他想起晏沉,他也有一双墨一般的眼眸。 那可真是双好看极了的眼睛,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说出拒绝的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怎么会不想留呢? 怎么能不喜欢呢? 只是不能留。 若两情相悦,死亡便是最大的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有点肥肥的更新,之后就固定十二点更新啦! 晏满满下章就过来啦~ 第40章 简临青撑着身子坐起来,若再昏一次他就真的离死不远了,他把最后一颗药塞进嘴里,缓慢地检查了一下身体,擦伤是最多的,其余就是些刀伤,他借着尖利的箭尖撕了些裙子的碎布下来,把伤口深的地方都缠了起来。 受伤最重的是他的右腿,那儿在滚下山坡的时候摔裂了,之后又是一路疾走,眼下已经不能轻易动弹了。 手上还剩下最后一支箭。 简临青觉得他十之八九是要死的,要么死于失血过多,要么死于那些匪徒之手。 若是那些人找来,一支箭也做不了什么,简临青想着心情倒是轻松了起来,反正要等死,死前放轻松些也好。 于是他拿起最后一支箭,箭尖点地,在地上画了起来,这里暗得很,简临青遂自己的心意,画得怎么样也看不清。 画面在他脑海里描绘。 他死后,最伤心的该是羊溪和木槿,他们相伴多年,肖似亲人,羊溪估计只顾着哭了,木槿要坚强些,会整理他的遗物,这样她就会找到他早早留好的遗书,他把钱财都安排好了,此外也算是一个告别。 何姑姑也会难受吧,这个和蔼的妇人一直关心着他的衣食住行,唯恐他在王府过得不舒心,还有云岚岚,长光,长明 和晏沉。 他终究还是想起晏沉,箭尖在地上滑动着,仓促痕迹都带了三分温柔。 他的眉是漆黑的,眉峰微扬,是最清朗的弧度,眉骨高挺,便显得眼眸尤其深邃,点漆一般的瞳,有时又像是黑玉,是最好看的颜色,鼻侧有一颗很淡的小小的痣,简临青描摹着它小小圆圆的样子,觉得好可爱。 嘴唇也是可爱的,有些薄,印象里一直都是红润的,摸上去应该又暖又软。 只凭这一张脸他就可以冠绝京城了。 怎么会不动心呢? 这是征战沙场的战神,是手握权柄的摄政,唯独在你面前卸去满身光环,和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在意你的每一句话,把你每一件想做的事情都放在心上,给足了尊重和爱护,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满满当当都是你。 更别说他很可能还是一只无比可爱的小胖猫,陪吃陪玩□□觉。 谁能抗拒这样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呢? 可偏偏就是他太好了,好到简临青觉得自己不能欺骗他,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一时快乐给他留下深重的痛苦。 他不能这样做,在还未说开的时候结束是最好的了,那颗怯怯的欢喜萌发的芽就随着时间慢慢枯萎吧,它会变成养料,滋养着下一次的萌芽。 他这样想着,有点难过。 属于他的小芽迟早要枯萎啦。 箭尖无力地跌落在地上,简临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的睧瞑景象慢慢模糊,朦胧中,他好像看见有一个走进来,柔和的辉光照亮他的脸,正是简临青临摹了数次的容颜。 简临青后悔了,他该花些时间整理一下遗容的。 这是他丧失意识之前的最后的想法。 因此他也感觉不到那支撑住他倒下的身体的温热手臂,它拥得那样紧,彷佛要连同灵魂一起攥住。 怀里的人轻得让人不安,晏沉第一时间去探他的呼吸,短短的等待时间里,他如临大敌,浑身都绷紧了,直到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指腹。 晏沉无声地长舒一口气,这才察觉到背后的冰凉,他一路冒雨前来,马不停蹄,提心吊胆,直到此刻,才放下了半颗心。 他继而给简临青喂了一颗药,把夜明珠灯座安放在洞穴一角,照亮了整个小小的洞穴,晏沉一手抱着简临青,巡视了一圈,洒下了防虫的药粉,而后打开带过来的大包裹,这里面准备了足够的燃料。 他生起温暖的火焰,在地上铺上柔软的毯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伸手去探简临青的脉。 脉象微弱却平稳,算是个好征兆,他松了一口气,在要把简临青放上毯子的时候犯了难。 他身上的衣服太潮湿了,伤口又多,需要及时换上干燥的衣物。 至少要把湿透的裙衫褪下来。 他心无旁骛,视线不敢有多余的冒犯,尽可能轻柔地褪下外衣,夏日衣裳单薄,穿着寝衣很快就可以被火焰烘干。 深紫的外衣下,是墨绿的寝衣,晏沉目不斜视,视线掠过寝衣,却在简临青露出的小臂上停了,那里有很多细小的擦伤,红一块紫一块,还有被粗粗包扎起来的伤口,血迹都已经变成褐红。 这些伤口也需要尽快处理,思及此他抿住唇去褪简临青的撕得破碎的裙衫,他到底没见过裙子是怎么穿上的,手在那纤瘦的腰间冒犯地探了一圈也没明白这裙子到底要怎么褪下来,干脆用匕首划开了,他环住怀里的人把他抱起来了一些,探手把坏得彻底的裙衫拿开。 因着姿势的原因,他的胸膛都要抵住简临青了,时时注意着才没有占人家便宜,放下裙衫后他松了口气直起上身,怀里人的寝衣却在此时散开了,晏沉完全来不及反应,直直地愣了片刻后才仓促闭上眼。 山洞里有光,闭上眼眼前便是一片红,橙红的颜色,晏沉莫名觉得他此刻的心跳声也该是这个颜色,慌张而绚烂。 他定了定神,循着记忆探手,握住了寝衣的系带,小心翼翼地僵直着手腕打好了一个结实的结,这才如释重负地睁开眼,额头都出了一层汗,他轻而快地把简临青放到毯子上,匆匆走到了洞穴外,漆黑的夜色掩住了他晕红的脸,连星星也发现不了。 晏沉在微冷的夜风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把脑子里的画面压下去,他缓步走回去,在包裹里拿出水囊和帕子,大致地看了一下简临青的伤口,有些庆幸背部腰间这些地方没有特别深的伤口,可以等到回去再上药。 他挽起袖子,细致地清理着四肢上的伤口,有些深的伤口里还嵌着沙石,晏沉清理的时候时时注意着简临青的反应,后者眉头轻皱,牙齿抵进唇瓣。 他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抵御疼痛。 晏沉只能把动作放得不能再轻柔,等到他的衣服都被火堆烤干之时,才把细细碎碎的伤口都处理好了。 接下来就是上药了,药粉轻轻地洒在手掌的伤口上,大概是因为刺痛,纤细的手指颤了颤,旋即要蜷缩起来,晏沉见状伸出手拢住他的手指制住他的动作,他动作放快了些,手指上却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被反握住了,那温热的柔软的手指还捏了捏,像是催促也像是撒娇。 晏沉耳尖还没褪尽的红又重新蜿蜒上来,他单手包扎好伤口,柔柔地捏住简临青的手指,轻轻把手抽了出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若是这也算的话。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虚虚地拢了一下简临青蜷起来的手,是很适合圈进掌心的大小。 夜雨好像都变得宁静,晏沉静默地上着药,简临青吃痛的挣扎被他轻柔镇压下来,等最后一个伤口处理完,晏沉看着简临青紧皱的眉头,即便知道没用,还是忍不住轻轻揉了揉他包扎好的膝盖。 分卷(28) 后者却侧过身,修长的右腿搭过来,把他的手夹在了腿间。 晏沉一惊之下本能地挣扎起来,这动作太无礼了,也太窘迫了,然而简临青牢牢锢着他,晏沉只能加大力气,手臂挣脱之时往上滑了滑,他的袖子挽到手臂,与简临青只隔着薄薄的寝衣,任何触感都无比清晰。 晏沉猛然挣出手,向来处变不惊的脸上浮现出愕然。 他把披风改在简临青身上,沉沉地凝视着他的脸。 这张脸确实秾丽逼人,却也带着不可忽视的英气,晏沉记得简临青高高束起的头发的样子,那是一种雌雄莫辩的漂亮,他身量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的,胸前一片平坦,没有一丝一毫的弧度,再加上刚才鲜明的触感 若他没有犯癔症,那简临青该是个男人,是个跟他一样的男人。 该说青年才是,他今年才十七岁,简临青总是会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晏沉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纷乱的思绪像是碎裂的星星,脑子里一时是简临青的模样,一时空茫一片。 他的视线无意识在昏迷的人身上巡游,而后落到他的鼻梁。 那儿有一处划伤,没有出血,只是泛着红肿,晏沉注视了一会儿,指腹沾着药膏抚了上去。 药膏擦好的时候,那卷翘的长睫还在轻轻颤着,晏沉忍不住拂了拂,那长睫顷刻便乖顺地伏在他指间。 他还是觉得简临青好可爱,是男子也可爱。 简临青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泉水里,然而眼前有什么东西在跳跃,他想看清这东西是什么,于是他睁开眼。 温暖的火焰在他面前静静燃烧,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视线下意识往一边看去。 他的面前,温润如玉的男人静静凝视着他,火光照亮他墨绿色的竖瞳。 晏沉?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更新! 双双掉马前奏! 第41章 你醒了,可以坐起来吗?他说着倾身过来,那双眼眸一瞬又漆黑如永夜,仿佛刚才是浮光跃影的错觉。 简临青撑着手要坐起身,掌心却传来尖锐的刺痛,他忍不住嘶了声,肩膀就被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男人修长高大的身影压下来,视野都变得有些发暗,简临青有些窘迫地坐好,后者在他坐好之后就往后退开,保持了一个相当礼貌的距离。 简临青看到手掌上包扎地妥帖的伤口,刚想道谢,骤然看到自己深紫色的寝衣,他浑身一僵,你帮我包扎了啊? 有些伤势比较严重,不及时处理我担心你高热,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紧张,晏沉顿了顿又说:只给你包扎了四肢,身上的伤你回府记得处理。 他神态自然,似乎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若是晏沉发现了他是个男人,哪儿还能这样为他包扎伤口,这样温和地注视着他呢,恐怕要叫他怪物了。 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公主她 她没有大碍,我的人在城外找到了她,问出你在哪儿我便让人把她送进宫里了。 那便好,幸好没事,宸妃娘娘一定很担心她 。 而晏沉声音倏然低了,话语和火焰一起静静燃烧着,我也担心你。 简临青攥住身下的毛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抱歉,是我太没有警惕心了。我 晏沉却打断他,是我让你分心了,若是放在平时,你必定会早早发现不会,也不至于如此。 简临青挠挠脸,看着他脸上藏不出的懊恼恐惧,挠了挠脸,到底是没反驳,那我们就各打五十大板吧,别皱着脸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死里逃生应当是要高兴的。 他说着,肚子就高兴地叫了一声,简临青揉着肚子,一脸坦诚,有吃的没?我好饿,我到底是在这里呆了多久? 见他不再拘谨,晏沉也放松了些,他从包裹里拿出了点心和水递过去,我们已经在这里过了一夜,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简临青点着头,粗粗洗漱一下,才大口吃着点心,胃里充盈起来才开口说话,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王府里的人也都在担心我呢。 王府那边我一找到你就传消息回去了,等雨停了我们再走。 也行,那些黑衣人你们碰见了吗?还有那些侍卫的尸体,我还拿了一个黑衣人断掉的剑 你无需劳心,晏沉完全不想让他沾手这种事情,我跟你想的一样,我会查探清楚的,把这背后的人,明明白白地揪出来。 见他心里有数简临青便也不再多说,他往外看了一眼,这雨是下了多久啊?好像都不带停的,下得天都冷了。 晏沉看着他嘟嘟囔囔,简临青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死里逃生的喜悦,他像是习以为常了,他习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在痛楚里挣扎,对活了下来这件事情本身也并不感恩戴德。 像是做好了随时面对死亡的准备。 晏沉因这个想法恐慌起来,他忍不住越矩地上前,手掌扣住了简临青的手腕,简临青差点没被呛住,怎怎么了? 他的面前,晏沉垂着眼眸,声音紧绷着 ,我想确认,你是不是活着。 简临青心尖一颤,到底是软了心肠,在晏沉的手背上拍了拍,我当然活着了,你看我能说会道的,有心跳也有脉搏。 但你差一点就死了。 简临青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尤其是他跟晏沉之间的氛围又黏黏糊糊,便更加束手无策,你也说是差一点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不要说这种话。晏沉轻声说,语气近乎恳求。 抱歉。简临青乖乖闭嘴。 他也不知道该干嘛了,任由晏沉捏着他的手腕,只能又吧嗒吧嗒吃起了点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急了,这点心尤其好吃,简临青正吃得入迷,就见晏沉眸光幽幽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说不上生气但也绝对不是高兴。 简临青又想挠脸了,他递出一颗点心,来点?还挺好吃的。 晏沉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连气都生不起来,他接过点心默默地吃了,简临青又给他递水,晏沉拂开他的手,轻声说:我找到你时,你满身是伤,要昏死在地上,我几乎以为你已经 简临青自然看得出他鲜明的不安,恐惧至今如影随形,藏匿在他身边。 简临青有些怅然,他摩挲着手里的点心,声音带着罕见的温和,可是晏沉,人都是要死的。 晏沉怔怔地看向他,那双碧眸也正在注视着他,带着他看不懂的怜悯,人都是要死的,即使你这次庆幸我没有死在你面前,但是终究有一天,我还是会死的,在这之前,不要恐惧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晏沉不懂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又为什么要用这样近乎悲悯的神情看向他,他只是恐慌于又一个他在意的人的生命差点从他手里流逝,以至于看到简临青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从心里燃出了一把怒火。 你差点就死在我面前,差点因为我的过失死在我面前,他终于流露出一抹难以攀折的脆弱,语气却郑重得像是许下一个承诺,我已经失去的够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简临青闻言挣了挣手腕,后者顺从地放开,眼眸却仍然禁锢着他,简临青扣着掌心,一字一顿,我跟你说过了,我要离开王府。 回答他的声音轻而哑,我知道,我不会拦你,但我不能去看你吗? 简临青抿着唇摇了摇头,晏沉喉头滚动,那至少让我给你写信。 简临青咬住舌尖才逼着自己说出这番话,我希望我们自此不要有任何联系,桥归桥,路归路,我离开便是白身,你身边耳目众多,我不想被扰了清静。 你在说谎,晏沉看着他深垂的眉眼,简临青,看着我的眼睛,再对我说。 简临青承认他没有这样的勇气,他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一时之间只有轻轻的燃烧声,简临青觉得自己要透不过气来了,积压的怨愤,辜负良人的愧疚,撑得他心脏都发痛。 他听见晏沉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简临青,我该拿你怎么办? 简临青也想问他。 晏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们又陷入了静默,晏沉看着一言不发的人,看向了洞穴之外,灰白色的天空看着仍然阴沉,雨停了,我们走吧。 好。简临青说着要站起身,发现膝盖受伤的腿完全抬不起来,他讪讪一笑,不然再等会儿? 晏沉走到他面前,你那条受伤的腿不能动,抱你还是背你,你选一个吧。 简临青很想说要不我还是自己蹦过去吧,但对上那双眸子这话就说不出口了,他嗫喏一瞬,那那抱着吧。 背着很容易露馅的。 晏沉便一言不发地翻起包裹来,简临青觉得那里面像是什么都有,一会儿功夫,晏沉就翻出了一条带着绒毛的披风给简临青披上了,系披风的手指修长有漂亮,简临青都不敢多看,晏沉给简临青穿完之后,自己也穿上原本给简临青拿来当被子的披风,这才把人打横抱起。 这披风又暖又大,简临青头脚都被牢牢包裹着,他靠在晏沉的胸膛,整个人都像是嵌进了他的怀里,很温暖。 即使是行走在崎岖的小路上,晏沉的脚步依然很稳,也很快,像是一下子他们就到开阔处了,简临青分明记得他跟楚则晗爬了半天才爬上去。 不远处一匹高大雄壮的黑马静立着,这是晏沉的马,晏沉把简临青侧身放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一手扣住简临青的腰,一手则握住缰绳,马儿跑得迅捷无比,因此也有些颠簸,简临青不知不觉就靠在了晏沉的肩膀上,鼻端满是他身上的味道,像是风穿过竹林。 他有些出神,一个色彩绚烂的小东西就在此时从晏沉的领口跳了出来,映入眼帘。 那是晏满满的玉雕,那是给送给猫咪的小礼物,却被他这样珍重又喜爱地挂在脖子上。 简临青仓皇地闭上眼。 他必须要离开,必须跟他了断得干干净净,他不能让晏沉越陷越深。 晏沉是个太害怕死亡的人,他承受不起身边的人再一次离开了。 直到马儿停住简临青才从深思中回神,他睁开眼,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宁王,后者一边策马而来一边问,王妃还好吗?伤得严重吗? 没有大碍 简临青听着晏沉回答,声音听起来却有些虚弱疲累,简临青心里一跳看向他,他看到他墨色的发顶动了动,一抹橘白色悄然跃起。 他完全来不及多想,伸手勾住晏沉的脖子凑近他,这才探到了晏沉身后的兜帽,他快速地把宽大兜帽给他带上,自己的脸也被笼罩其中。 从宁王的角度看上去这两人像是在拥吻一样,他拉缰停马,虽然茫然却也识趣得不往前凑。 晏沉也茫然地僵住了,有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耳畔,喜欢的人的声音紧张却又亲昵,晏满满,快藏好你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mua!喜大奔普,双双掉马! 第42章 晏沉猛然握住简临青的腰,他一言不发,身下的坐骑却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情,嘶鸣一声加快速度,像是一阵风从宁王身边席卷而过。 简临青生怕他的兜帽掉下去,只能用手攥着他兜帽的边沿,你耳朵收回去了吗? 他没等到晏沉的回答,只能自己伸手去摸索,皱着眉念叨他,你耳朵怎么会出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摸到一小块儿软软绒绒,一时失了声音。 知道是一回事,眼见也是一回事,触碰到更是另外一回事,简临青触碰到那只完全不属于人的毛耳朵才总算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想,晏沉真的是一只小胖猫妖。 他忍不住捏了捏那只毛耳朵的尖尖,软软的,韧韧的,人身的耳朵比猫身的耳朵要大些,满满地塞在手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情不自禁地捏了下耳根,一直默不吭声的人却颤了颤,简临青这才醒过神来,看着兜帽下掩着的那张脸,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墨绿色的竖瞳,泛着兽类独有的森冷色泽,正半敛着望着他,长睫都凛冽。 简临青抿了抿唇,你 那张变得有些陌生危险的脸庞倏然在他面前放大,低而哑的声音让耳廓都发麻,别捏,痒。 简临青赶紧松开手,等到晏沉重新坐直身体才接着说:你眼睛也变了。 嗯,我知道,他顿了顿,又问,你害怕吗? 简临青不自在地侧了侧身体,你耳朵我都捏了,你觉得我害怕吗? 晏沉便不再说话,他们已经进城了,眼下还很早,只有路边的早点小摊小铺张罗了出来,长街十里人烟寥寥,让他们一路顺通无阻到了王府。 然而马儿直奔听溪园,简临青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晏沉抱下马进了他的院子。 简临青被安放在花厅的软榻上,晏沉俯身摘下他的兜帽,手却被握住,一触即分。 简临青端详着他在烛光下暴露无遗的苍白脸色,你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变出耳朵,还有眼睛 晏沉怔了怔,他脱下披风,头上冒出两只毛耳朵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简临青这次却没有上手把玩的心思了,只剩下满心的担忧,看着眼前的人摇了摇头,只是这几个月身体状况不稳定,不能长时间地维持人身。 四到七月,简临青喃喃,所以你才要待在听溪园他想起不久前的惊险一幕,迟来的恐惧牢牢地扼住了他,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应当注意着,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再晚一点儿,你这幅模样就要被宁王那些人看到了,你会被当成妖孽烧死的,你想没想过这个后果 晏沉却蹲下身仰视着他,你差点在我面前死去的时候,我也正如你现在一般。 分卷(29) 简临青懊恼地抿住唇,他到底是忍不住,手指扣着榻边,那你这样,难受吗? 晏沉翘了翘唇角,当然是不好过的,只是看着简临青担忧的样子,好像疼痛都被缓解了大半,有点,缓缓就过去了。 简临青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那你还不快点坐下。 晏沉便乖乖地站起身,走到一边坐下,简临青忍不住看了看。 尾巴应该没冒出来。 他立即压下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给晏沉倒了一杯茶,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想说也没事 我很乐意告诉你。 共享秘密是亲密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眼下简临青完全没有因为他这副怪物的样子害怕他,晏沉巴不得把一切都完完本本地告诉他,他转着杯子,轻声对他说:我死过一次。 简临青浑身一僵,看着他一脸风轻云淡地继续,那时候刚上战场没几年,那场战役也进行得艰难,我们这边死了很多人,我也被乱箭杀死了,当时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我却活过来了。 简临青从他的寥寥数语里仿佛看到战争带来的惨烈,晏沉那时也才是十几岁的少年,简临青不敢再往下想,他看着晏沉的竖瞳,是猫救了你? 是我救的猫救了我,我死前看到了它,在此之前,我对猫妖报恩那些说法嗤之以鼻,谁知道竟然真的是猫,从阎王殿里把我抢了回来。 然而死而复生,必然不可能是毫无代价的,最开始的时候,我很容易就显露出猫的一部分特征,有时候甚至会直接变成猫身,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那段时间便远离人群,他望进简临青满是疼惜的碧眸里,语气带了安抚,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之后就好了。 简临青却不觉得好了,这些短短的话语里蕴藏着多深重的不安和恐慌,那种时刻害怕被人发现的恐惧,那种找不到人倾诉的孤单,简临青能够感同身受。 他倏然想起来,这些年你的体型都没有变大吗? 遇到你之后我才长大的。 简临青皱眉,这不对,猫身长大,那会不会变老,你的寿命到底是以人身算还是以猫身来 这是太难知道清楚的事情了,它太过惊世骇俗,就算有跟晏沉一样经历的人也会死死捂住这件事情,把秘密带进坟墓里,谁敢拿出来高声宣扬? 他们注定要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 这种事情该问谁?恐怕只能问神佛了,他眉头紧锁,根本无处着力,手指传来闻人,简临青抬眼看去,那只白皙如玉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捏了捏他的指腹,我有一年回京时,遇到一个道士,他对我说,既来之则安之。能活着已经是侥幸了,这命本就是偷来的。 简临青只觉得命运不公,让这样好的人背负那般惨烈的往事,眼下即使大仇得报又如何,离开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而在世的人却也是在地狱边缘行走,被死亡的黑线牢牢拴住。 这道士应当有几分本事,你知道他的身份吗?再找他看一看,至少不要这样语焉不详 晏沉看着他慌乱担忧的样子,唇角上扬的弧度渐大,别太担心,我有种直觉,猫身变大应当不是坏事,比起这个,简临青,他有些赧然又有些笃定,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简临青触电般缩回他若有若无跟晏沉触碰在一起的手,我们在说正事。 这也是正事,晏沉看见他微颤的眸光,轻声说:我现在确定了,你是对我有意的,对不对? 简临青几乎想要夺门而出,所谓关心则乱大概就是如此,恐慌之后根本藏不住心意,简临青一张脸烧得慌,他匆匆饮尽已经变得温凉的茶,负隅顽抗地斟酌着措辞,你误会了,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不想你出事 不是的,晏沉轻声说,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简临青只盯着手里的杯子看,他有一瞬都期望自己能藏进这个杯子里,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节节败退,他抿唇不语,一阵寂静后,晏沉的声音响起,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跟我说你不喜欢我,我便再也不会问了。 晏沉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带了三分忐忑,他担心简临青真的可以这样拒绝他,但是太磨人了,这不是一场无望的心动,对方分明也是喜欢他的,曙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晏沉不得不赌一把,他知道简临青不是会轻易逃避的人。 简临青确实是知道躲不掉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是,我确实喜欢你,可是晏沉,他终于抬起头,你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吗?我有很多瞒着你的事情,你迟早会知道,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我相信我的眼睛,晏沉回他,兽瞳的冷光像是融化了,我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我相信我眼里的简临青,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说我不会去问,但我确信,无论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喜欢你。 简临青觉得狼狈,那样坦诚的目光,那样明确的心意像是照透了他的卑劣,欺瞒都变得令人作呕,他倏然握住晏沉的手腕,直直地按向他的胸膛,这样你也喜欢吗?我是个男人你也喜欢吗? 他的面前,一直镇定自若的男人玉白的脸上攀上了红,你先放手。 简临青疑心他没听见,他想了想,伸手去解寝衣的系带,晏沉,你看清楚,我是个男人。 晏沉哪里敢看,他慌乱地闭上眼,手也往后挣,我知道你是男人,在山洞里给你上药的时候我便发现了,你先把衣服穿好。 简临青被这消息冲击得脑子有点乱,他看着晏沉如临大敌的模样,下意识便问:你都知道我是男人了,那你还害羞什么? 掌心是温热细腻的皮肤,晏沉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他抿着唇循着记忆去找寝衣的系带,闭着眼睛给人系好了才睁开眼,但看着墨发流泻只着寝衣的心上人,还是觉得不自在极了,把榻上的薄被给人披上才好了一些。 他不去看简临青,低声说:可你是我喜欢的人,就算是同为男子,此举也是冒犯他到底还是忍着羞赧说了一句,之后不要这样了,你或许需要明白,我喜欢你,就代表我对你有欲|望。 简临青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夏阳烘烤着,空气都变得粘腻湿热,他却越发裹紧了身上的薄被,发了飘的醺醺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晏沉却看向他,看到他眉眼之间的醺然迷离,看到他碧眸里破碎的水光,他的唇因为无措轻抿着,唇珠更加挺翘,像是等着被人用唇舌拨弄一般,晏沉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轻声请示他,我可以亲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mua,周末愉快! 下章亲亲! 还有还有我开了预收!下本写!阳光灿烂触手控的小疯批和清冷佛系的邪神的小甜饼!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收藏一下!点进专栏可见!《祭品竟是触手控》 第43章 简临青长睫微颤,被这句话惊回了神智,他看向晏沉,撞进后者炙热的眼眸里,那眼神看得他浑身发烫,他慌张地舔了舔唇,不可以。 晏沉想,他一定不知道他说话的声音有多微弱,也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好看。 望向他的那双碧眸像是迷失在森林里的鹿,看得人心头发软,那张素来秾丽逼人的脸上,无措赧然明明盈满了眉眼,却仍旧强装着镇定,像是一朵灼灼的花,被雨淋得摇摇欲坠,仍然撑着要绽开盛放。 这让他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勾着人去戳破那薄纸一般的伪装,晏沉在他面前蹲下身,后者的视线一直凝聚在他身上,晏沉喜欢被他注视的感觉,毛耳朵循着主人的心意,欢快地抖了抖。 他的手按在薄被边缘,仰视着喜欢的人,轻声慢语,我可以亲你吗? 简临青急促着呼吸往后退去,还不忘把薄被从晏沉手下拉出来,男人的手修长有力,跟着薄被动起来的时候弯出精致的骨节,手背上青筋都像是精细描绘出来的,简临青连他的手也不敢细看,他拥着被子,整个人都贴到了榻壁,出口仍然是拒绝,不可以。 然而晏沉却站起来,俯身压下,手臂就撑在他颈侧,他缓缓逼近,像极了蛰伏而起的猛兽,他注视着那瓣紧张轻抿的嘴唇,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我可以亲你吗? 简临青忍不住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继续靠近,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小小的空间里充盈着晏沉的味道让他越发醺然,他偏过脸,黄梨木的罗汉榻壁贴上他的脸,他在着凉意之下轻轻摇头, 不可唔 他未尽的话语被吞进了唇齿间,那只按在男人肩上的手被拿下来,严丝合缝地嵌进另外一只略大的手掌里,它们无比契合,简直像是天生一对,而另外一只手则无处着力,在虚无的空中蜷缩挣扎,无知无觉地拢进男人漆黑的长发里,握住了那只毛绒绒的猫耳。 他下意识揉捏了一下,唇上的力气顷刻间便重了。 他的唇瓣被晏沉含进齿间舔舐,舌尖湿而软,像是画笔一样细细密密在他唇上描摹,简临青原本紧咬着的牙关都变得酥酥麻麻,镇守不住自己的领土,他仓促地从鼻音里写出一声带着喘|息的拒绝,下唇终于被放过,下一刻唇珠却被嘬住了。 它被亲亲昵昵勾缠着,时不时还被轻轻咬上一口,简直像颗小果子一样被人品尝,简临青被亲得眼眶都发涩,他越发急促地揉弄着那只毛耳朵,揪住它了才让眼前的人停下了肆虐的动作。 晏沉难以餍足地以舌尖抵住犬牙,刺痛感让他冷静了些许,他看着亲着眼尾都发红的简临青,喉头滚动,指腹柔柔地在他眼尾摩挲着,一下一下啄吻着他熟红的唇瓣,呢喃着,不亲了。 简临青浑身都被亲软了,他抬不起力气,只能偏过头去,让那温热的唇瓣落在他的脸颊,他抿了抿发麻的唇,声音哑得惊人,骗子,我也没同意你亲。 一只手抚在他脸侧,把他的脸轻轻转回来,晏沉笑着看向他,你说可以,我问了你三遍,你都说可以。 简临青一时哽住,他推了推晏沉,你让开,我要喝水。 后者顺从地退开,倒了一杯温茶递给他,简临青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才缓解喉咙里的干渴,他抬眼就撞进晏沉含笑的眼眸,这人直直看着他,说得上是肆无忌惮,简临青忍不住别开脸,别这样看着我。 他听见很轻的一声笑,尾音都带着愉悦的上扬,那我不看了,我送你回去吧,再让云岚岚给你送些伤药过去,膝盖也要给她看一看,伤筋动骨一百天 简临青放下杯子,出声打断了他,不用,我收拾收拾,今天便要离开了。 晏沉脸上的笑意尽失,眼前人的唇上还有被他吮吻出来的红,他们分明已经做了恋人之间亲密的事情,他们分明是两情相悦的,晏沉不懂为什么直到现在了,简临青还是要离开。 他紧紧握住简临青的手,为什么? 简临青久久地凝视着他,他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满心温柔,也这样满心痛苦,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因为我要死啦。 他反握住晏沉僵住的手,亲昵地叫着他,晏满满,你已经看到我发作的样子了,想必也让云岚岚去查了吧,不必查了,我告诉你。 这药叫太极,是一种可以颠倒阴阳的药物,就是因为它,我才能变成这样不男不女的怪物,用了这药的人,长至十八便要死去,我十八岁生辰,就在十一月。 他说着要抽出手,晏沉却不肯放,你不会死的,不是说解药在皇宫吗,我在派人找了,云岚岚也在这里,皇宫的御医,民间的游医,方士会有办法的 没有的,简临青难过地看着他,没用的,我骗你们的,没有解药,这药我从十三岁吃到十七岁,毒早已入心肺,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你怎么就知道无药可救了?至少要先试试 简临青却猛然挣脱他的手,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你以为我愿意顶着这个不男不女地的身体活到现在吗?研制这毒的人亲口告诉我无药可解,但我不死心,我想尽办法去求一线生机!我央求国手,祈求神佛,也喝过符水,翻阅尽了古籍医书,毫无用处!我只能被药困在这样畸形的身体里,我生时他们叫我公主,我死后也无人知道我该是个男人! 那些一直积压在心里的糟糕情绪一时像是山洪爆发,从那颗被撑得几乎要碎裂的心脏里奔涌出来,暗疮从血肉上被撕开,又疼痛却又痛快,我怎么敢拿这样怪物一样的身体喜欢你呢?我怎么敢用这样已经定了死期的生命去喜欢你呢?我很快就要死了,可你的生命也许还很长,让我走吧,晏沉。 他的眼前,男人的脸庞因痛苦而凛冽,我不会让你死。 他说出了一个誓言,可这誓言在死亡面前却如此无力,简临青摇了摇头,像是哄劝一个执拗的孩子,没有第二只猫妖了。 晏沉闭上眼,云岚岚见过的毒药不计其数,却连她也辨别不出来,他何尝不知道这名唤太极的药有多凶毒。 时隔多年,晏沉又品尝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即使他万人拥戴,权倾朝野,在死亡面前,却还是当初那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留下来吧,我们找能人异士相看,若真的他的喉头哽了哽才把话说下去,至少在我的身边离开。 我做不到,简临青毫不迟疑地拒绝,死人可以离开,活人却要承受着逝者离去的痛苦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做不到这么自私。 这不是自私的事 这怎么不是?你越喜欢我,等我死时你承受的痛苦就越重,你承受得住吗?我享受完最后的安宁时光,在喜欢的人怀里死去,留他一个人承受失去我的痛苦,这是出畜生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就结束在这里吧,我们互相喜欢却也还没到非彼此不可的地步,有很多很好的人喜欢你,你不必眼里只有我 那你呢?晏沉看着简临青,他多冷静决然,把一切说得坦荡而分明,却唯独不提他自己,你也瞒着木槿她们吧,离开王府之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她们骗走了,然后只身一人下金陵,一个人撑过毒发,一个人死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是吗? 分卷(30) 简临青轻笑一声,眸子里水光破碎,别把我想得那么惨啊,我很有钱的,会租一个大院子,整日吃喝玩乐,悠闲自在,死期到前会吩咐好人处理好的身后事。 你甘愿如此吗?身边所有人都离开你有了各自的生活 简临青忽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尖,有幸得见,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是个贪心的人,倒是你啊,晏满满,他又恢复到之前那种轻松自在的语气,像是抱着猫身的晏沉絮叨,我真的要走了,你现在就这么喜欢我了,我又这么讨人喜欢,等我真死在你面前你要哭死的。 他仿佛预见了场景一般,笃定道:因为你是个失去过的人,你知道失去所爱有多痛苦,你凭着仇恨撑过了之前的失去,但这次,你又该何以为继呢?我无法留下来,我可不想每日看到你担忧悲伤的脸,那样太有负罪感了,死前时光会不安宁的。 晏沉看了他很久,像是要把眼前人的眉眼烙在心里,他问他,不能留吗? 简临青含着笑点头,我不能留。 那至少让我送你。 简临青摆手,没什么好送的,让长明安排就好了,他说着站起身,拒绝了晏沉的搀扶。 他忍着膝盖细密的疼痛,看着面前的人抬了抬手,后者顺从地弯下脖颈,任他揉了揉猫耳,我走了,晏满满,你保护好你的小秘密,别被人发现了。 晏沉轻轻拥住他,他不得不放手,一路顺风。 简临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膝盖真的很疼,但即使这样疼了,简临青还是无法忽略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发出的泣血一样的哀鸣。 他的身后,晏沉第一次没有目送他离去,静默得像是一尊玉雕。 作者有话要说:  mua!因为生死实在是一件太大的事情,必须要做好会失去喜欢的人的准备,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所以要分开冷静一下。 第44章 马车行至城外运河的时候,离前往金陵的船起航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正好给了简临青说话的时间。 他看了看一脸好奇往外张望的羊溪,又看了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木槿,摩挲着掌下的刺绣坐垫,羊溪。 羊溪回过头,什么事呀殿下? 简临青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她,我查到了你的父母现在在哪里,你之前不是总说要当面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卖掉吗?你可以去问了。 羊溪脸上却没有开心的神情,她平时虽然傻乐呵,但眼下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太好的氛围,只是吶声说了声谢谢殿下。 而后她便听着她家殿下对木槿说:你曾对我说过,之后想开家自己的引子店,夏季做引子,其他时节就去各地走走看看,我给你找好了铺子,这是地契,你收好。 不是,羊溪茫然无措,殿下你是什么意思呀?我们不是要去金陵吗? 简临青笑着纠正她,是我要去金陵,你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去。 怎么这么突然呢殿下? 哪里突然了?这是我早早就想好了的,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也该过过自己的生活了,让你们自由不好吗? 羊溪挠头,可是待在殿下身边也没有不自由啊。 简临青在她纯然的疑问中哑然,一直没说话的木槿这时开口,金陵也可以开引子店。 但是京城繁荣嘛,晏沉也在这儿,可以关照到你,要是在金陵开被人欺负了我可关照不了你。 羊溪晃着脑袋表现,都不用殿下出马!我给木槿看铺子就行!我可能打了。 简临青附和她,是是是,差点忘了你有多厉害了,在这儿都没给你表现的机会。我说的你们都记好了,等我到了金陵会给你们写信的,在哪儿也更方便跟达穆写信,他上次来信说解药已经有眉目了。 那可太好了! 木槿却无视这氛围,问道:殿下,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根本没解药? 简临青心里一颤,瞎想什么呢? 但我不放心,反正店铺地契已经在我手里,不着急这一时半刻,我和你去金陵,我要亲眼看着你吃下解药不再毒发,我再离开。 羊溪在一旁开口,我我我我也要!见父母也不着急,见不见得到我都无所谓了,看着殿下痊愈才是最重要的。 而马车里寂静一片,羊溪再心大也不安了,看看简临青又看看木槿,殿下? 简临青知道瞒不下去了,他揉了揉额头,怎么发现的? 殿下太慌张了,受了重伤不在府里养好反而急着离开,我原先以为是王爷喜欢你,你怕被他识破身份才想着要走,但眼下你连我们都要遣走,我觉得不对,才出言试探了一番。 简临青忍不住懊恼地轻啧了一声,若不是晏满满那家伙把他的心搅乱了,他也不至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他闭了闭眼,到底还是选择了诚实,是是是,没解药,我骗你们的,我很快就要死了,死在生辰那天。 羊溪没理清思路就先哭出声了,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说死了,我不要殿下死,达穆少爷不是再找解药吗? 木槿却按住她的肩,她看向简临青,眼眶发红,必死无疑吗? 简临青朝她笑笑,你们是最知道我做了什么的,我们早年求医问药,可曾有过半分效果? 木槿也笑了,那我们还有六个多月的时间呢,殿下,我不走,我陪着你,你也别担忧我难过,我不难过,我甚至觉得轻松。 羊溪愕然,眼泪都要流成小溪了,殿下要死了你不难过就算了,你怎么还还 殿下这么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不清楚吗?木槿想着从前的事情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殿下过得那样辛苦,每每你被庄娘娘关起来打骂发泄,月中毒发的时候,我都在想,死才是我们殿下最大的解脱。 简临青揉了揉她的头,有时候我也这么想,但我还是很庆幸活到了现在,遇到了这么多对我好的人,是件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他看向羊溪,你也别为我的死难过,就当是殿下活够了,要解脱了,你要是难过的话就不许再跟着我了。 羊溪赶紧把眼泪擦干,那我不难过了,我跟着殿下,我们好好过完剩下的时间。 简临青笑着,鼻端却是酸涩的,这才对。 他们坐着船,顺着风,在运河中航行了五天,在清晨时分抵达金陵。 金陵跟京城一点儿也不一样,这座城市秀丽而雅致,白墙黑瓦,飞檐下悬挂着青铜的风铃,风一吹就清凌凌地作响,家家户户似乎都种着花,小院儿里色彩绚烂,香气馥郁。 城里有很多河流,它们撑着拱形的桥梁,小舟摇摇晃晃栖息在河边,简临青想着这定然是要来坐坐看的。 车停在巷口就不能进了,简临青便下来步行,青石小巷里像是写满了旧时光的故事,两侧高高的院墙上都爬着青苔,生着幼嫩的小花。 巷子的尽头坐落着一个房子,也是白墙黑瓦,但门口积灰,院门锈蚀,显然是久未住人的,简临青拿出钥匙,打开了这尘封已久的门扉。 在满院的荒凉中他回头看向羊溪和木槿,这是我母亲的家。 羊溪一惊一乍,庄娘娘以前住在这里啊,我都不敢相信她是在这么温柔的地方长大的。 简临青也深有同感,他拍了拍手,别光顾着感慨了,这屋子可有的收拾。 这一收拾便收拾了足足三天,房屋迎来新主人要办理各种手续,房子里,老旧的家具要换新,横梁墙壁要重新修葺上漆,死去的树木花草要清理出去,换上充满生机的鲜活。 更遑论简临青是个对吃住都百般挑剔的,选家具要亲身上阵,精挑细选,是以直到抵达金陵第五天,他们才算是安家落户了。 为了庆祝,简临青重金聘请了金陵最有名的厨师来家里做菜,在院子里摆了一桌丰盛的珍馐。 这顿饭一直吃到夜幕升起,木槿送喜滋滋的厨师出去,回来的时候羊溪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了。 她们的殿下则撑着脸一口饮酒杯中的桃花酒,他脸上带着点醺然,他酒量太好,喝到现在才微醺了,木槿把他的杯子拿开,殿下,醒醒酒,夜深了,该洗漱休息了。 简临青看着被她拿走的酒杯,带着三分醉意说:金陵的桃花酒,没有京城的好喝啊,想喝京城的酒。 木槿知道他哪儿是想京城的桃花酒了,他分明是想那个陪他喝酒的人了,殿下要喝我明日便去找。 简临青站起身,还要买牛肉,牛肉配桃花酒最好了。 木槿只能说好,把人送回了房里。 简临青觉得像是飘在云上一样,轻轻盈盈就缩到了窗边的榻上,他习惯性地看着往旁边伸手一捞,把软软胖胖的猫咪玩偶抱了个满怀,满满 他下意识叫出这个名字,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了,把猫咪玩偶举高了些,看着那双用绿松石镶嵌的猫儿眼,笑着揉了揉玩偶的耳朵尖,忘了,现在是圆圆呢,你哥哥没跟着我过来。 他的眉眼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落寞,算了算,得有十天没见到你哥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瘦了呀,好不容易把他养胖了,猫咪就是要胖胖的才可爱,瘦了瘦了就代表他心情不好,没有食欲。 他的声音变得好轻,像是在说一个秘密,是我的错,是我害他变瘦的,我没有养好他 他低低地诉说着,有些语句急促划过,像是哭了。 夜明珠静静照耀着屋子角落里抱着玩偶絮絮叨叨的人,醉意随着时间消散,飘在云端的意识回笼,简临青蹭了蹭玩偶的脸,自嘲一笑,我在干什么呢? 他把玩偶妥善地放下,末了还伸手拍了拍它,这才走向床边,从床头的小屉里拿出了一个紫檀木小圆盒。 他盘腿坐下,脊背靠着床侧,指腹像是思索一样在圆盒边缘摩挲了半晌才把它打开。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玉坠,形状只是简单的圆环,只有细看才能发现,其上刻满了蝇头小字。 那是一篇完完整整的祈福经,是简临青在怀疑晏沉就是晏满满之后为他刻下的。 那时他想,就算晏沉真的是妖怪,满天神佛看在这他的功绩和这经文的份上也该一视同仁地对待他,庇佑他往后余生无灾无难,万事顺遂。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这枚玉坠终究没有送出去,也不合适送了,他便每夜摩挲着玉坠默念一遍经文,希望神佛保佑他的小胖猫妖。 他的小胖猫妖啊,简临青把玉坠贴在唇边。 他承认他有点孤单,他不那么恣意自由。 他想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mua!下章就见面! 第45章 (倒v结束) 六月二十一,金陵下了场小雨。 细雨朦朦,落在布满青苔的院墙上;落在栽花种树的小院里;落在熟睡之人的窗棂上,把他从梦里唤醒了。 浅黄的薄被动了动,一只圆乎乎的猫猫脑袋钻来出来,它抖了抖毛耳朵,脸颊上的小肉肉也跟着颤了颤,一只手跟着它伸出来,精确地找到了胖胖的小下巴捏了捏才开口,今天怎么醒着这么早? 橘白色的猫低头蹭了蹭那只抚摸他的手,手揉了揉它又缩回了被子里,少顷,寝衣大敞的青年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墨色的长发乱糟糟地缠在背后,头顶还翘起一小撮,可见主人的睡姿并不老实。 简临青把翘到面前的墨发往后拨,他还没睡醒,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碧眸都懒懒散散地眯着。 他抱着猫揉弄了一会儿,捏了捏猫肥嘟嘟的爪子,团儿团,你可真是一天比一天长肉,在这样下去就要变成大肥猫了,他端详了一阵怀里扒拉着他袖子玩的小猫,笑了笑,算了,胖点也好。 他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抬手拢了拢寝衣,赤着脚踩在薄毯上走向窗边。 推开雕花镂空的纱窗,细细的雨丝随着风一起飘进来,带来雨后清新的空气。 简临青手撑着窗台上,这处对着后花园,挖的池子前几日竣工了,雨滴落在池面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的涟漪,他昨天去看过,有些鱼苗已经长成小小的鱼模样了,这些小家伙长得奇快。 不知道王府的小鱼苗长大了多少。 他怔然片刻,笑着拍了拍头,让自己不要再多想,梳洗好之后,简临青来到前厅,简团团打着圈儿跟在他脚边,毛毛蹭得脚踝痒痒的,他笑着往边上躲,一人一猫玩闹着险些撞上了木槿,后者敏捷退开,餐盘上的小菜都未曾晃动,殿下小心些,快来用饭吧。 简临青应了一声落座,他环顾一圈,云姑娘怎么没过来? 羊溪戳了一个小汤包正呼哧呼哧吹着气呢,闻言答到,岚岚她研制新药入了迷,不过来吃了,我已经给她留好了她的份。 简临青还带着晨起的困倦呢,对她很是佩服,精力还真好。 云岚岚是在他们到金陵后不久找上门来,说王府上不要府医了,她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要来投靠王妃,为此还特意拐来了王师傅和肖似晏满满的小胖猫。 两人一猫在门口巴巴地看过来,哪怕简临青知道这大概是晏沉的意思,还是让他们进来了,金陵小家再添三位成员。 简临青不在他们面前掩饰男子身份,云岚岚了然于心,王师傅则坚定认为王妃在外有了男装的爱好,并且夸赞简临青男子打扮比之王爷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临青并没有刻意纠正这小小的误会。 也是有赖于云岚岚研制出来的药物,六月的毒发好过了很多,简临青同五月那次一样,毒发完之后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便没有大碍了。 这是不能再好的事情。 起先云岚岚要为他诊治的时候简临青还很抗拒,他厌恶无能为力的感觉,更不想看到身边的人一次次失望,那些关心担忧对的目光落到身上都是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分卷(31) 然而他发现云岚岚并不是只抱着救好他的目的来的,她更像是在研究,像是研究疑难杂症一样,不急切不焦躁,这种态度让简临青舒服很多,因此云岚岚每日要采他的血,诊治,针灸药浴他也任其施为,这样若干年后若真有解药问世,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用过早饭后,简临青要出门了,来金陵之后,他就一改之前在京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几乎日日都出门。 他想多看看这座城。 今日陪他出门是羊溪,她是最话多的,像是在春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雀鸟,殿下我们去哪儿啊? 简临青想了想,去坐乌篷船吧,顺着河正好可以到陈嫂肉脯,正好买点吃食回去。 殿下殿下我还想去陈嫂附近的鸟阁去看看,那儿有好多漂亮小鸟! 那就顺路去看看。 他们说着话出了门,简临青撑起油纸伞,发间缀着的银铃晃起一片清脆,他们走出巷子,沿着街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河边,有几个乌篷船停在河边等着接客。 简临青看了看,发现有座乌篷船上竟然还有个小船夫,披着小蓑衣,圆圆脸绷着,有种可爱的严肃,羊溪也看到了,忍不住笑,真可爱,殿下我们就坐那个吧。 简临青正有此意,羊溪招了招手,那乌篷船便行驶过来借两人上了船,那小小的船夫仰头看着他们,声音还带着奶气呢,客人要去哪里? 简临青收了伞含着笑对他说,送我们去陈嫂肉脯吧。 那小胖丁脸红了,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大哥哥,你好漂酿~ 简临青不由得泻出一声轻笑,那一直没开口的船夫则拍了拍小孩的脑袋,该夸大哥哥长得俊气。 俊什么呀?他紧张又害羞地凑过去,爹,我没听清楚。 他爹也忍不住笑了。 简临青摆摆手,无事无事,但你还没说这位姐姐呢,她可是很喜欢你的。 姐姐也漂酿~ 小孩子甜蜜又可爱的话语让这行程充满了意料之外的欢乐,简临青一边看着两侧的景色,一边听着父子俩叽叽咕咕地说话。 送完这趟我就送你回去,明日就要去学堂了,你的课业还一点没做呢。 我不想做课业,我都不会做 你哪里是不会,你就是不愿意好好写,不好好做功课念书以后你就要跟爹爹一样当船夫了。 真好!我喜欢当船夫! 没等他爹爹开口,他又欢快地说:不过我第一想的是要当大将军,跟晏将军一样厉害! 简临青一怔,下意识问他,你说的晏将军,是叫晏沉吗? 正是呢,孩子的父亲回答,这孩子自从见了摄政王殿下,天天念着要当大将军。 简临青抬手唤他过来,他看着小孩儿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温声告诉他,但是晏将军不仅会打仗,他功课也很好的。 小孩有点难过,那我是不是就当不了大将军了? 那也不一定啊,你现在还小呢,而且你一看就很聪明,好好听先生的话,我觉得你的功课一定会变好的。 那那我等会儿就回去写功课。 简临青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真棒,我请你吃糖吧,简临青把腰间的糖匣递给他,这是晏将军最喜欢吃的橘子糖。 谢谢漂酿哥哥~哥哥你对晏将军好知道呀。 他的声音变得好轻,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喜欢晏将军。 羊溪愣住了,怔怔地看向她家殿下,后者看着窗外细雨,看不清楚神色。 简临青买好了东西从陈嫂肉脯出来,看到羊溪眼里含着的水光惊了一惊,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羊溪摇摇头,简临青把肉脯递给她,吃点东西,不是说要去看漂亮小鸟吗? 不去了,我们回去吧殿下。 那走吧。 我说我们回王府吧,殿下。 简临青顿住脚步,就为这个难过啊。 羊溪很为自家殿下难过,我再是个笨蛋,这些天也看得出来,殿下想王爷了,王爷也是喜欢殿下的,那为什么不回去呢,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分开啊? 简临青看着满心不解担忧的女孩,叹了口气,我是个快要死的人啦,晏沉看到就要难过,要是我死在他面前,他大概会哭吧。 他说着缓步离开,走吧,去看你的漂亮小鸟去,买一只挂在廊下好好养着,听听叫。 羊溪知道他不想多说什么了,抹了抹眼泪跟在他身后,她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 可是殿下,你也很难过啊。 他们挑了只玄凤,羽毛是奶黄色,长相很秀丽,两颊却带着可爱的两团红,这一只玄凤的性格也很好,不吵不闹,只是探头四处张望着,简临青喜欢极了,时不时就要晃着银铃逗弄逗弄它。 直到羊溪猛然停住脚步,简临青疑惑抬头,循着她惊讶的目光看过去,怎么 青石巷口站着一个男人,细雨里他没有打伞,也没有披衣,江南烟雨氤氲在那双漆黑宁静的眼眸里,也在他的发间眉头留下潮湿的,细碎的水珠,他身边站着匹高大的黑马,和他一起静立在雨里,静静凝望着他。 简临青僵在原地,他说不清为什么,竟有些不敢上前。 晏沉一时也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不是以往长裙广袖的模样,他穿着西决国的男子服饰 ,象牙白的内衫笼裤上用以红线为底,穿着珍珠和各色宝石绣上花鸟,袖子则是纱状的,只在袖口上着绚烂的刺绣,和双腕戴着的玉珠银链相映成辉。 有流苏沿着腰线坠下,宽松的长裤在脚踝处缩起,露出戴在脚踝上的用红绳拴着的玉葫芦。 他身上还有着不少装饰,以往乌黑微卷的墨发编着小辫,小巧的银色铃铛就坠在辫尾发间,有一抹红从肩下流泻下来,那是他左耳戴着的红色如意结耳饰,尾端串着翡翠小珠子,和脖颈上的镶银嵌玉的项圈无比契合。 这是一身太华丽的服饰,但这也才是简临青该穿的衣服。 他不是异域来的公主,他也不是摄政王的王妃。 他是简临青,是他喜欢的人。 晏沉快步走上前,俯身接过伞,他注视着这个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压抑着想要拥抱和亲吻的欲|望,声音比烟雨还要朦胧温和,是要回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敲锣打鼓!见面了! 呜呜呜呜而且我终于要入v了,晋江文学城要是条河,水位都要被我哭高足足一厘米,熬了好久终于熬到可以v了,他mua的,我直接嚎啕大哭。 我要开始码明天的一万字更新了,全是糖!保证小宝贝们看得开开心心!疯狂mua! 第46章 (1+2更) 简临青皱眉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不好,羊溪都听得出来其中隐藏的怒意,她不敢再多逗留,提着鸟溜得飞快,还不忘对晏沉做一个默默鼓劲的手势。 简临青没顾及到这边,他确实生气了,那种见到人的欣喜很快就变成愤怒,他不知道晏沉为什么要过来,他没来时,他就已经辗转反侧,如今他来了,简临青担心自己方寸大乱,再也提不起分离那日的果断。 晏沉看着他防备警惕神色,自然没错过他眼里乍明乍灭的欣喜,他告诉自己不要着急,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和,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简临青闻言缓了神色,如你所见,一切都好。 晏沉注视着他颊边的软肉,那里肉眼可见比以前丰盈了一些,确实,比之前胖了些。 简临青无意识鼓了鼓腮,看着他的样子还是问:你不会一路骑马过来的吧? 晏沉失笑,没有,我与长光他们乘船过来了,他们在另一处歇脚,未与我同来。 简临青抿住唇,你想想也知道我过得不会差,花几天的时间过来何必呢?现在才六月 他止住了未尽之言,晏沉仍旧听出了他的担忧,他尝着这一点甜意,心里温软,那几天我都用猫身窝在船舱里,没有大碍。我们还要在这里说到什么时候,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额发上的雨水汇聚成一滴,轻轻坠落下来,简临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来都来了,请吧。 他带着晏沉走进屋里,奇怪的是,都到游廊了,放眼望去都没看到一个人,唯有挂在廊下的鹅黄玄凤立在鸟架上,面前是吃食和水,有些乱,像是匆忙放上去的,简临青心里有些了然,大概是羊溪这家伙,一进门就直接给他清场了。 像是他跟晏沉在全府人的掩护下私会一样。简临青很快止住这个想法,带着晏沉往前走,宁王那边怎么处理的? 晏沉看着从檐上飘落下来的雨丝,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做足了准备,我们顺着查也只查到山匪的身上,但这世间的阴谋,并不是必须需要证据,宸妃娘娘及其母家已经有了防备厌恶之心,虽然有瑞王襄助,宁王的日子也还是并不好过,更别说皇后还收养了十一皇子。 简临青没想到皇后会做到这个地步,宁王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他说着皱了皱眉,虽说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但至少比安王好出太多。 晏沉嘲弄地笑了声,她把安王当做嫡长子看待,即使宁王与他是双生子,仍旧把大半爱意都倾注在安王身上,宁王变成今日这般,她的责任不可谓不大。 即使如此,简临青对宁王也生不出半分好感,只是多了些叹惋,他注定走到了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上,晗晗呢,她怎么样了? 她一切都好,就是每日一封信送来问我你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我做错事情惹你生气了,吉祥公公腿都跑细了。 简临青失笑,很快又有些怅然,他们已经在花厅了,因着简临青有时候吃零嘴的时候会弄脏衣服,木槿在这里备了些衣物,简临青在里面翻找一通,翻出了一件墨色的外袍。 这外袍很是宽大,是羊溪粗心大意买错了的,简临青穿上就很喜欢,宽松的衣服由着他在榻上翻卷也不会绷住他的身体,衣摆更是可以轻轻松松盖住脚,都不用蜷缩起来,由此他特意多买了几件,找出来的这件是没有穿过的。 他把外袍递过去,把湿了衣服的衣服换了,头发也要记得擦一擦,他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别把我地毯弄湿了。 晏沉便笑着接过,进了里间换衣,简临青摊在榻上,直起一条腿,看着镂空窗外的小院。 他想着这座小房子里的人们,那些与他有关的人们。 简临青很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在寻药无果之后,他痛苦消沉过一段时日,也振作起来了,想着有一日是一日,死之前痛痛快快地活。 他对死亡坦然了,然而直到今日他才确确切切地明白了,死亡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那些对人间的眷恋和不舍,正是因为与尘世之人产生了交际才产生的,你总会遇到一些人,将自己的人生和他们的人生交叠在一起并行,喜怒悲欢都是相通的。 他们不是人生的过客,他们是同行者,简临青已经习惯了抱着猫醒来,困倦地打着哈欠去吃饭,听着羊溪的咋咋呼呼,听着木槿的淡声嘱托,看着王师傅喜气洋洋地摆上新研制的点心,云岚岚便在这个时候带着一圈亢奋的青黑走进来 若是他当初意志不坚,过往的生活里还会多出一个人,跟他同床共枕,赏月赏星,分担他的悲伤,共尝他的喜乐。 一种许久没有感知到的悲伤裹挟了他,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让他呼吸都觉得费力,简临青把软枕揉进怀里。 他突然好难过。 死者的一切喜怒哀乐在死时终结,生者却还要带着余痛活下去。 耳边听到脚步声,简临青猝然回神,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打量了一下晏沉,这衣服还挺适合你。 江南的衣物比京城的要飘逸些,穿在晏沉身上,配着那张脸,即使是黑色的,也格外有些仙气飘飘,晏沉承了他这句夸赞,没同以往一样循规蹈矩地做到椅子上,他在榻尾坐下了。 这显然是一个亲昵的距离,简临青赶紧坐直身体,与他拉开距离,他欲盖弥彰地拿起从陈嫂肉脯买来的零嘴递过去,给你,这家的肉干很好吃。 晏沉便接过,顺从地吃了起来,简临青看他一个人吃,有些不自在,自己也跟着吃了点儿,一时只有轻微的咀嚼声,简临青越发觉得不自在,给晏沉倒了杯茶,在人还吃着的时候就开始逐客了,你来也来了,看也看了,便快些回去吧,不要错过了午饭。 晏沉啜饮着温茶,又用湿帕擦拭手,动作称得上赏心悦目,简临青却没有欣赏的心情,他把手里的软枕捏来捏去,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怎么,你还想蹭顿午饭不成? 晏沉这时才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空气像是在这一刻凝滞了,那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又来了,简临青看着那双沉沉凝视他的眼眸,那颗疼痛的心又泛起甜来。 可这甜是抹在刀尖上的。 他闭了闭眼,我宁愿你真的只是来看看我。 看他过得好,便放下心来,自此不见,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情难自禁。 他听见晏沉认真的声音,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简临青刚刚积攒起的抵抗还未出鞘就被这句话摧毁得彻彻底底,他鼻端难以遏制地感觉到酸涩,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问:你做好失去我的准备了吗? 若你真要陪着我,那等我死的那一刻,你也要陪在我身边,你要看着我死去,感受着我身体变凉,心跳消失,再也不会醒来,你要把我的身体烧掉,把骨灰埋在这座院子里,而后你要习惯,习惯我已经死了这件事,晏沉,你做得到吗? 我做得到,晏沉握住他的手,入手一片冰凉,他于是拢住那双冰凉的手,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这番话我在分别那天就该说,只是那时,我害怕了,我害怕再次失去。 分卷(32) 简临青静静地听着他说,因为我的懦弱,这段时间已经被我错过了,我看着你死去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我意识到,我会后悔的,后悔离开了你,后悔没有继续陪在你身边,我应该早知道的,你也很害怕。 简临青只是对死亡坦然,却无法说自己不害怕,他仰了仰头,止住了眼里的泪意。 你也别觉得有负罪感,我也是没有前路的人,那双手在他的手掌里慢慢变得温暖了,晏沉亲昵地把他的手指一个个捏过去,我至今不知道我这副身体是怎么回事,也许有一天猫妖的庇佑消失,我又重新变回了一具尸体,也许我变成猫之后,再也变不回来了,也许猫身死亡的时候就是我死亡的时候你看,有太多的可能性了。 简临青听得不安,不会这样的,多找些奇人异士看看 我看,你也看好不好?晏沉哄劝他,但我们都顺其自然,不执着于活下去,只是抱着希望过下去,我保证我不会成日忧心你的身体,你也要一样,我们陪着彼此活下去,好吗?我不敢再浪费时间了。 简临青也不敢再浪费时间了,若是晏沉出了些什么事情,他绝对会后悔的,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拒绝,错过了最后的相处,他反握住晏沉的手,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我确定,你呢? 简临青脸上绽出一个笑,我也是。 我做好了深爱上你的准备,也做好了猝然失去你的准备。 晏沉伸手抚上他的侧脸,那我们可以拥抱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毫不犹豫的拥抱,对方拥得那样紧,像是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 简临青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安心过,男人的胸膛宽阔,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像是把他完全拢进了他的领地,后颈被恰到好处地揉捏着,简临青感觉得到,不时有轻柔的吻落到他的发间。 这是恋人之间的安抚。 那颗藏匿在胸腔里的心脏欢快地跳动起来,失而复得的喜悦褪下之后,之前被忽略的感受一一鲜明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听得到对方清浅的呼吸,也听到了同样鼓噪的心跳。 他感受得到怀抱着他的这具身体藏在薄薄衣料里起伏的线条,闻得到那隐在簇新的外袍下,那属于晏沉本身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他控制不住地羞赧,却仍旧想着赖在他的怀里,不愿意挣脱出来。 而晏沉松开手。 简临青下意识看过去,彼此望进对方眼里,都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视线。 鼓噪的心跳声在耳边跳跃,简临青撑在晏沉肩头往后退去,后颈却又被轻轻按住,那只修长宽大的手掌像是安抚一般摩挲了一会儿,而后拢进他的发里,简临青被酥麻得浑身一颤,注视着那张君子端方的脸庞慢慢贴过来,男人的眼底像是燃起暗火。 直到呼吸交错,他倏然回神,等等等 怎么了? 简临青听着这沙哑的声音,耳廓都发热,他伸手去够糖匣,拿出一颗橘子糖,刚要吃下去就听见晏沉问:我记得你不爱吃这个味道,要换一个吗? 简临青把糖含进去,声音有些含混,吃多了就觉得味道还挺好的 唇上贴上另外一片温软。 简临青总是回想着他们之前的那一次亲吻,也许是当时意识都轻飘飘,他不太记得触感了,如今再来一次,他终于确认了。 真的好软。 意想不到的温软,像云一样,那瓣唇在他唇上亲亲昵昵地摩挲啄吻片刻后,唇珠便成为重点关照的对象,它被含进去,以唇舌拨弄亲昵。 那种醺醺然的感觉又上来了,简临青攥住榻上的云蚕被时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躺着了,他枕在晏沉宽大温暖的掌心里,被他的唇舌入侵,唇珠被裹着吮吸,唇缝也时不时被轻扫,简临青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不敢乱动,手撑在了晏沉的肩上,用了点力气推了推,手腕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听得简临青耳热,唇瓣倒是终于被放过了,简临青一时只顾着呼吸了,后者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用手指在发间安抚地摩挲着,时不时在他的唇上啄吻。 简临青渐渐平静下来,嘴里含着的圆圆糖块也总算得以换了一个地方,他揽着晏沉的脖颈在他啄吻的时候吧唧一口回吻了一下,我们唔 回应他的是探进来的舌尖。 简临青不是很想回忆这种感觉,整个人像是要融化了,唇齿间满是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属于自己的领地被入侵,像是变成了一道打开的食物,被人肆意品尝,舌尖都被吮得发麻。 简临青不记得到底被按住亲了多久,只知道晏沉终于放开的时候,那颗橘子糖已经消失了。 他无声的喘着气,连上下唇碰到一起的时候都觉得不自在,对上那双餍足的黑眸地,耳尖都要烧起来了,拿了个软枕罩在脸上,恶声恶气地说:不要看我。 他听到一声轻笑,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还笑。 晏沉握住他的手道歉,我错了。 他只是觉得简临青好可爱,他脸上笑意未褪,侧躺在他身旁,有赖于的简临青好享受,这美人榻比寻常的要打出两倍有余,两个人平躺在上面都不会觉得拥挤,他静静地看着背对着他蜷缩起来的简临青。 他的手抚向他攥着软枕的手腕,勾了勾他腕间的银铃,后者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像是炸了毛的猫,晏沉差点没忍住又泄出一声轻笑,幸而止住了,否则又该是一爪子,他转而去撩起他的袖子,他记得他这处小臂上有一处伤得不浅的口子。 小臂某处被指腹摩挲得酥麻,简临青终究忍不住了,翻过身去就对上了躺在他身侧的晏沉,一句话差点卡了壳,干嘛? 晏沉垂着眼眸没说话,简临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被他摩挲的伤疤,正是在山上受的伤,被刀刃割伤,如今已经愈合,只剩下浅浅一道白印,简临青默了默,屈指蹭了蹭晏沉皱起的眉间,没事了,这些伤口都好了。 晏沉再自然不过地亲了亲这处浅印,手指嵌入他的指间,全部都好了么?膝盖那儿也是? 简临青挠了挠脸,那还差点,膝盖那儿还要养养,走久了膝盖就痛。 可以让我看看吗?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能看的,他说着单手把笼裤拉上去,伤疤纵横的膝盖便露出来,简临青干巴巴地解释,现在也就看着严重,其实不太痛。 晏沉便把薄被盖在他的腿上,下雨天痛么? 你都把云岚岚送过来了,不会有后遗症的,我每晚都有擦药,再养个个把月就可以好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晏沉闻言也放下心来,想起见面的时候,问道,你现在都愿意去外面走走了? 简临青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天天出去呢,担心晏沉误会,他还解释了一下,在京城太多人盯着了,每次出门都会遇到事,我自然就不乐意出去了,来金陵就不一样了,没人知道我是谁,而且这也是我娘的故乡,我想好好看看。 他无意识地捏着晏沉的手指,晏沉也轻轻捏回去,问他,那你喜欢金陵吗? 简临青说到这个就来劲,他像是独自揣着宝贝揣久了好不容易遇到同伴的人,竹筒倒豆子说起了在金陵的经历。 他说金陵的雨要比京城多,听当地人说夏雨尤其多,天气热的时候尤其热,雨后凉得时候也尤其凉,这种时节尤其容易染上风寒,幸而他自己注意着,这才免于一难,倒是时时嘱咐他的木槿中招了,养了几日才好; 他说金陵的吃食没有京城丰富,但是很有自己的特色,他每日出去逛都是去找好吃的,他吃过对街巷尾一对老年夫妻开的牛肉面小铺;也在别人家屋檐下躲雨的时候尝了人家自制的蜜糖藕;也在遮天莲叶里,躺在小舟里尝着鲜嫩的莲子; 他说他常在细雨里出行,太阳烈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看看书睡睡觉,浇花喂鱼,黄昏了就带着简团团在花园里跑一跑,这家伙越来越皮了,霍霍的花草不知凡几,还尤其喜欢院墙,一天能爬个十几回; 他说起今天遇到的小男孩,脸上带着粲然笑意,他一定特别喜欢他,都愿意好好做功课了。 晏沉静静地看着他,我倒觉得是看到你这位漂亮哥哥和橘子糖的份上。 简临青笑着捏他的手指,说什么呢?你呢,你来的路上又遇到好玩的事情吗? 晏沉无比坦然地回他,没注意,我一路上都在想你。 简临青心里猛地一悸,耳尖又开始热了,这话说得,像是他没良心一样,他盯着晏沉看了看,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我也想你。 晏沉没打算这么简单把他放回去,他捏住简临青的后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子,声音又低又柔,有多想? 简临青通红着一张脸嘟囔,要不要这么肉麻,他对上晏沉写满认真和笑意的黑眸,到底还是扛不住,每晚都想 他突然扬了扬眉,慢悠悠地接着说:晏满满,我每晚都想晏满满。 晏沉没被这点小幼稚影响到,他含了含那颗得意翘起的唇珠,我就是晏满满。 简临青由着他亲了一会儿,才捏住晏沉的脸,那你什么把晏满满放出来给我看看? 想看? 简临青连连点头,晏沉亲了亲他亮晶晶的碧眸,那你闭上眼睛。 简临青闭着眼睛嘟囔,还挺有神秘感。 他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少顷,颊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简临青惊喜地睁开眼,入眼就是一颗橘白色的毛脑袋。 在此之前,简临青想了无数次若是再看到晏沉的猫身该如何反应,眼下看到朝思暮想的小猫,他什么都忘了,忙不迭地他蹭了蹭脸才坐起身把他抱起来,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自家小胖猫,眼眶有些发红,我们晏满满瘦了。 瘦了好多,脸颊的肉肉全消失了,简临青在毛乎乎的腹部探了探,幸好肚子这里还有点儿肉。 他说着就把晏满满按到了榻上,吧唧吧唧从耳朵尖亲到了毛乎乎的脖子,这才稍微满足,等我把你养回来,我们小猫咪就是要胖胖的。 他边说边吧唧亲亲,小爪子也不放过,尾巴尖也被按着强行捏了捏,等到简临青把脸埋进毛肚子里之时,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触感变了。 还是毛乎乎的,但是感觉由柔软变得软韧,好像还变大了。 简临青抬起来,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竖瞳。 晏沉穿着橘白外袍,顶着毛耳朵,神态自若地张开手臂,不接着埋吗? 作者有话要说:  muamuamua!熬夜加摸鱼终于赶上了!修修改改了快三千字废稿,希望宝贝们看得开心! 第三更在晚上啦! 大概九、十点的样子,哼哧哼哧码字! 第47章 简临青赶紧直起身子,你耍流氓? 晏沉挑眉反问,我耍流氓?是谁对着我又亲又捏呢?尾巴尖都被某人捏麻了。 简临青羞恼地捏住晏沉的脸,谁对着你了?我捏的可是满满他说着就见那双毛耳朵抖了抖,似乎察觉到了注视,它又抖了抖,晏满满,你是不是故意的? 后者一脸无辜,什么故意的?你说耳朵么?我耳朵痒痒。 简临青才不信,他早看出来,这人有时候可恶劣,他很想不理会他,但那可是一双毛茸茸的大猫耳!可以把手掌塞得满满的,简临青回想着那种让人无比满足的触感手就跃跃欲试,晏满满这家伙则装得若无其事,甚至还优哉游哉看起了话本。 简临青盯着那对毛耳朵看了又看,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捏了上去,两只手都握得满满的,这种毛乎乎又充盈的感觉是小猫咪的耳朵无法带来的,简临青简直爱不释手,他听到晏沉带着笑意的声音,现在你是对谁耍流氓呢? 简临青哪里还顾得上呛他,忍不住凑上去啾啾那对毛耳朵,亲了左边亲右边,百忙之中回他,你你你,我在占你便宜呢。 他占便宜占得顺理成章,明目张胆,晏沉开始还纵容着由着他亲,但当指腹揉弄者他的耳根,湿热的吻还一同落下的时候,他吸了一口气,连忙掐住简临青的腰,不要动我的耳朵根。 简临青低头,看清他眉间的隐忍之色,有些心虚地凑上去吧唧一口,我注意。 晏沉捏着他后颈揉了揉,却见他又亮着眸子凑上来亲了一口,倒是少见的主动,怎么了? 简临青没说话,指腹沿着他眉眼轮廓描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晏沉这时候,五官要比平时锋利,原本眉眼间的温和被某种无法言语的兽类独有的气质取而代之,墨绿色的竖瞳看着他的时候,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简临青忍不住去亲吻他,后者了然一笑,小流氓,你喜欢这样的吗? 简临青羞赧又坦诚,就觉得,跟平时不一样。 晏沉眼眸一深,那你更喜欢现在的还是平时的? 现在的,他嘴上这样说着,然而碧眸里流淌的痴迷显露无疑,晏沉轻喃一声,骗子。 他按着怀里人的腰倾身而上,含住他说谎的唇瓣,在唇齿间吮吻,简临青最受不了这种亲法,太深太重,让他都喘不过气来,他握住那对毛耳朵,迷蒙中还记得不能捏耳朵根,只在上方无意识捏捏揉揉。 然而晏沉却觉得更加难耐,细细密密的酥麻感袭来,却始终到不了关键的地方,他忍不住握住简临青的手腕扣在后者的身后,乖一点。 简临青只觉得自己不能更乖了,顶着毛耳朵的晏沉亲亲更加让他受不了,他感觉得到舌头的不同,比之前更加能够让人狼狈,跟耳朵一样,他的舌头也有了猫的特性,简临青被那异样的酥麻折磨得不行,抵着他,揪着耳朵才让晏沉放过。 他碧眸里水光潋滟,顶着一副无力承受的模样抱怨,我错了,我更喜欢你人身的时候。 后者却舔了舔唇瓣,罕见地笑得有些坏,是吗?我倒觉得,偶尔这样来一次也不错。 分卷(33) 简临青揪着他的耳朵拧了拧,还是做人吧,给我倒点儿水。 晏沉又亲了他一口,乖乖地走下榻倒水去了,简临青喝了两杯水才缓了缓喉头的渴意,把杯子递过去的时候看着那双墨绿色的猫瞳盯着他的唇瓣不放,他把杯子按在晏沉掌心,警告道:你老实点儿。 后者顺从地收回视线,躺回了他身边,简临青看着到底忍不住,还是上手去薅了耳朵,一边摸摸捏捏一边看着他的外袍,衣服是你的毛变的吗? 是,你不是亲身体验过了吗?要不要再试试? 试什么,试着再埋下毛肚子吗?简临青愤愤地掐了掐他的脸,你好好说话。 他说着到底是抵不住毛毛的诱惑,在外袍的袖子上摸了摸,入手满满当当一片毛茸茸,他不亦乐乎地蹭了一会儿才清醒,你这样对身体不会有影响吧? 晏沉他对他的小辫子格外感兴趣,眼下正揪了一缕长发学着编呢,闻言回答他,没事,这是我自己有意控制的,在这种时候,越接近猫的特性,我反而越舒服。 简临青便放下心来,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滚到晏沉怀里来了,他听着发间银铃的清响,有些好奇,你干什么呢? 晏沉从未觉得自己的手那般笨拙,他把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梳理整齐,我在给你编辫子,之后我来给你编头发好不好? 好是好,但你会吗? 我可以学。 那我教你,他说着手伸向晏沉后颈,把他束发的发带解开了,顺了一缕头发下来,你看好了,你能学会就最好了,省得我自己编得手痛。 晏沉轻声应下,静静地跟着他的动作,他不笨,看了一遍就会了,多编了几次就得心应手了,简临青满意地收回手,这才醒过神来,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幼稚又肉麻的事情? 但是好奇怪,亲昵的时候却觉得都是理所应当的,他想了想又坦然了,他们才刚成为恋人不久,腻腻歪歪应当也算是正常。 他想着坐起身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快到午饭时间了,你整理整理,我去跟王师傅说再加点儿菜。 他说着在晏沉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等会儿回来。 晏沉眼眸晶亮地目送他离开,一直压抑着的红霞才在脸颊耳边蔓延开来,他缩在软榻上,用软枕挡住了唇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真的跟简临青成为恋人了。 像梦一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全员到齐,一个不落,简临青敲了敲碗壁,有事说话,没事就好好吃饭,光看着干什么,你们什么时候还学会了传音入密不成? 羊溪最是耐不住的,她看着明显气氛不一样的两人,问道:殿下,你和王爷这是 简临青面色如常,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一桌子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笑,羊溪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想哭,呜呜呜太好了,王爷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殿下有多难过,总是一个人发呆唔! 木槿收回筷子,看着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羊溪,好好吃饭。 云岚岚也怜悯地在她碗里放了个鸡腿,就连王师傅,也语气沉重地劝了一句,多吃点儿。 指不定就没有下顿了。 羊溪看了一圈不明所以,对上了自家殿下的脸庞,后者朝她粲然一笑,像是趋利避害的小动物一样,羊溪虽然不明白殿下为什么对自己笑得那么可怕,依旧本能性地开始刨饭。 饭后晏沉牵着简临青在游廊消食,他捏着简临青的手指,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当时,那样难受吗? 简临青就知道这人不会放过这个话题,他还在患得患失呢,简临青一节一节捏着他的指节,垂着眼眸回答得认真,难受,很不习惯,晚上睡不着觉,话本也看不进去,好吃的都不愿意吃了,总是想起你 可以了,晏沉打断他,温声说,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简临青便笑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真乖,你这次过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简临青想了想,我还想再待一阵,金陵有个荷花节在七月十三,我想过完这个节再回去。 那便七月十七回去吧,等你发作完之后。 简临青倒没有其他意见,你的时间可以吗?宁王和端王他们那里 无事,我都安排好了。 简临青便放下心来,他知道晏沉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简临青睡了个午觉,晏沉则去了云岚岚那里,等简临青睡醒了,便看见这人站在书架旁,把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话本列得整整齐齐。 简临青便静静看着,等人弄好了他才拉着晏沉往外走,带着他把这座院落彻彻底底地逛了一遍。 他带着晏沉看了他的小池塘,在池塘边跃跃欲试地想捞出点儿好看的鱼给晏沉看看,但大概是他们之间无法不说话,鱼儿们警惕着这聒噪,即使有鱼饵引诱也没有过来,简临青等了一炷香总算放弃。 他站久了便拉着晏沉去亭子坐着,还没说多久的话呢,旁边的灌木丛就沙沙作响,不知道去哪儿野回来的简团团蹦来出来。 看见生人,它先是警惕性地拦在简临青面前,试探地嗅闻着,等认出熟悉的味道,它炸起的毛毛全软了下来,亲昵地蹭了蹭晏沉,把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泥也糊在他的衣物下摆。 简临青笑着敲简团团的头骂它调皮,晏沉则看着这脏兮兮的一个胖团子,深觉自己的猫身取得了相当的优势。 可以不用把这个家伙作为潜在竞争对手了。 简临青不知道他还藏着这等幼稚的想法,带着人吃晚饭,洗漱,安排好了房间之后就回了卧房。 直到夜里,他的卧房外传来敲门声,简临青勾起一个笑,他没开门,只说,晏沉现在可还不能进来。 回应他的是又一声的门响,简临青便去开门,门外没有人,他福灵心至地往下看,橘白色的小团子正仰头看向他,简临青扣了扣门框,行吧,晏满满可以进。 晏满满抬起爪子给简临青看他脏兮兮的肉垫,简临青拿来湿手帕给他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把他抱了进来。 照例在毛耳朵上亲了亲,简临青把他放到床上,刚躺下怀里就多了一个暖乎乎的团子,简临青捏住他的脸,你占人便宜越来越熟练了,晏满满。 晏沉仗着自己现在是毛茸茸,得寸进尺地把尾巴也卷到了简临青手腕上。 他果然得到了纵容,温软的吻落在脑门上,你就仗着你可爱,睡吧。 晏沉安心地闭上了眼眸。 简临青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过,一夜无梦,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不知道注视了他多久的墨绿色猫瞳,把脸埋进毛毛里蹭了蹭,惬意地打着招呼,早啊,晏满满大宝贝。 晏沉晃着尾巴,亲昵又依赖地回蹭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奉上!宝贝们吃糖吃得开心呀。 顺便推一下基友的文,超刺激的水仙文,喜欢的可以去看看!已经肥肥的啦! 《清冷师尊他不想被搞》by星斗千里 知名高校的教授越清江穿越了,穿成了多攻虐受文里的总受月江清。 原著《清冷师尊他总在被搞》是一篇无节操的某棠文学,情节围绕虐恋情深、强取豪夺展开。 讲述高岭之花月江清本是高高在上的救世剑尊,却遭白眼狼徒弟们暗算,功力尽失后,他被强制凌虐,欺负折辱。 越清江:这他妈的谁写的,脑子进水是病得治。 为了捍卫自己的贞操和节操,越清江彻底放飞自我,成为了一位暴躁剑修,祖安王者。 他脚踢狗逼白眼狼,痛骂人渣伪君子,活得快活又自在,直到他遇见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厉鬼,这厉鬼怨气滔天,神仙难度。 烟雨朦胧的江南,红衣厉鬼右手持一柄细剑,左手撑着一柄油纸伞,遮住了脸,只能瞧见玉白的脖颈上道道伤疤,却莫名有种凌虐之美,一袭红衣似血染成,几步间便将名门正派屠戮殆尽。 鲜血溅到了他持剑的手上,与苍白的肤色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他的手腕上亦有深可见骨的伤痕,直接断了剑脉,越清江看着红衣厉鬼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越清江:阁下何以屠戮? 那人悠悠道:当是他们该杀。 说完,那人便慢条斯理地将伞收起,朝着越清江笑了下。 越清江看见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一袭红衣的月江清将剑扔在了地上,毫不在意手上混着血水和雨水,抬起冰凉的手温柔抚他脸。 接着,他在越清江的耳边低语呢喃:那些要伤害你的人,都死了。 以后,这天下没人能负你! 这是本尊月江清? 暴躁吐槽剑修受x疯批话少厉鬼攻 第48章 简临青在毛毛里埋了一阵,心满意足地坐起身靠在床头,他捏了捏晏满满的爪子,从枕下取出发带,把满头乱发粗粗束在脑后,昨天扎了辫子,如今头发还发着卷,等会儿可有的打理。 门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羊溪,殿下,团团一个劲要往这边跑。 简临青打了个哈欠,给它擦擦干净,让它进来吧。 少顷后,门便开了一条缝隙,橘白色的大团子欢欢喜喜地小跑过来就要往上床跳,窝进主人的怀里。然而床边露出了一只同类的毛脑袋,目光睥睨地看向它。 简团团愣了愣,瞪圆了猫眼蹲坐在地上,这傻里傻气的样子看得简临青没忍住笑了一声,晏沉可没他那么开心,他不得不承认,这只胖成球的猫洗洗干净还是有那么几分姿色的。 想着他不在的时候都是这只胖猫窝在简临青怀里□□,何止是床,这个卧房晏沉都不想让它进来。 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可以表现得这么醋气冲天,因此他只是端庄地坐着,试图用眼神让这只胖球识趣离开。 可他却在它脸上看到了喜悦,接着便看着它站好俯身,小炮弹一样猛冲上来,撒着欢儿就要往他们这里蹭。 简临青正张开手要接呢,眼前就花了花,亲眼看着面前蹲坐的小猫变成了一个顶着猫耳的男人,一回身就把他揽进了怀里,还按住了简团团的毛脑袋。 简团团刚因着变化要呲牙,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亲亲昵昵地晏沉手心蹭着脑袋,简临青这时才堪堪反应过来,拍了拍了揽在腰间的手臂,你干嘛呢? 晏沉不吭声,他单手把那只胖团子拎起来,伸长手臂把它放回地上,刚要说话就见它又跳了上来,毛尾巴一晃一晃的,显然兴致勃勃,把这当成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晏沉看着它亮晶晶的猫瞳,又把它捏了下去,忍不住对简临青说:这猫怎么给你养出狗性来了? 简临青不满地抬手捏住他的耳朵揉了揉,什么狗性,我们简团团多可爱。 眼见着简团团又跳了上来,简临青拍开又要撵猫的晏沉,给它挠了挠肥肥的小下巴,腰间的手臂越圈越紧,简临青笑了一声,打开床头的匣子拿了一只小布老鼠递给简团团,后者兴冲冲叼着跳下床玩去了。 他听到晏沉和平时无异的语气,你还特意把它的玩具放在这里。 简临青转过身跪坐,看着这人一本正经的神色,直起身子捏了捏他的耳朵,不然你猜猜这里有没有放给你的东西? 那双墨绿色的猫瞳一下有了明亮笑意,他环着怀里人的腰,仰着头看过来,墨发松散地披在脑后,格外有少年气,脸上还矜持端着,有我的么? 简临青撑着他的肩膀下了床,之后再跟你说。 晏沉便跟着他下去换衣洗漱,简临青刚擦干净脸,都没来得及把方巾放下,就被捏住了后颈,下一瞬熟悉的唇舌入侵进来,把他亲了个结实。 简临青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活像是个会吸人精气的妖怪,不到一会儿就把他亲得站不住,只能勾着他脖子被他揽着腰撑着。 亲起来也没完没了,次次都要简临青揪住耳朵才不满足地结束,临了还要把那颗格外得人青睐的唇珠轻嘬一口。 简临青喘着气,后颈被轻轻地揉弄安抚,缓了一会儿平息下来,简临青抬头去看晏沉。 后者垂眸看着他,墨绿色的兽瞳幽深又危险,偏偏嘴唇湿红,像是被美色捕获了的妖怪,沉溺于情爱,妖性仍旧不改。 他正看得出神,眼前的人俯身下来,唇瓣又被含住,带着点儿惩罚性地抿了抿,别这样看着我。 简临青有些不服气,明明都是第一次喜欢上人,第一次和人亲昵,这家伙却表现得这样稳重成熟 ,活像他没见过世面一样。 他掐住面前人的脸,还恶劣地往两边扯了扯,这张面如冠玉的脸庞捏起来还不是软软乎乎,他看着被他捏得又可爱又好笑的脸,好整以暇,我就看着你,你想怎么样? 晏沉眼眸一沉就要俯身下来,却见怀里的人灵巧转身脱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别闹了,再晚赶不上早饭了。 晏沉抿了抿唇,毛耳朵不满足地抖了抖,到底还是乖乖跟着出去了。 简临青在镜子前坐下,手还没碰到梳子就被另外一只手拿了过去,晏沉站在他身后,先用手指把睡得缠着一起的墨发分开,问他,你想梳个什么发? 简临青乐得轻松,撑着脸看着镜子里的大猫妖,随你喜欢,你想梳什么梳什么。 晏沉便不再问,他动作很轻,简临青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简临青倒没在意自己的头发要被怎么处理,满腹心神都放在那双橘白色的毛耳朵上。 主人眉间一片宁静,那对耳朵就没有这么好的功力了,时不时就要抖一下,没拢住头发抖一下,发间出了鼓包抖一下,发带没系牢又抖一抖,好不容易束好发了,不光主人面上总算带了笑,毛耳朵也诚实极了,竖得高高的,一颤一颤,又开心又有些小得意。 简临青觉得它真是可爱极了,听着晏沉问他,怎么样? 他束的是高马尾,用的是镶绣着金线绿珠的赤红发带,原本就发卷的墨发昨天扎过小辫之后更加膨卷,束起来的时候便显得人格外有活力,晏沉还在马尾里扎了几根小辫,用银环箍着,他觉得这样很好看。 分卷(34) 简临青也觉得很好看,他站起身勾住晏沉的脖颈,后者配合弯下身子,两只毛耳朵被吧唧亲了一口,喜欢的人的声音轻快好听,这是奖励。 晏沉便笑起来,他喜欢他的奖励。 我也给你束个发。简临青说着,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晏沉便笑了,轻轻推着他出去,下次吧,先去吃饭。 简临青暂时作罢,一旁百无聊赖玩着毛老鼠的简团团看到他们总算是分开了,开开心心地竖甩着尾巴蹭到简临青身边,如愿以偿地被后者抱了起来,哼哼唧唧在主人怀里撒娇。 晏沉看着这只小胖猫黏黏糊糊的样子,在心里幼稚地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他晏满满更得喜欢,暂时大度地由着它在简临青怀里当一只黏糊团子了。 今日没下雨,上午的日头也不热烈,简临青想了想,带着晏沉出去划船了。 他们去了莲湾,这条河湾几乎把金陵城都绕了一遍,在西北方独占一大片面积,宽大的水面上开满了盛开的莲花,边上放着可以租借的小船。 晏沉会划船,两人便没有再叫船夫,简临青看着晏沉划得毫不费力,也跃跃欲试了起来。 学了一阵他自信满满觉得可以上手了,谁知道这小船一到了他手里,就成了个无头苍蝇,在原地打着圈圈,怎么划都不动弹,简临青顶着周围人善意的笑声,尝试了几番无果,也不勉强了,由着晏沉来,自己侧躺着,撑着脸看风景。 他一身异域打扮,人又长得好看极了,高鼻碧眸,遇到的船只都要靠过来同他寒暄几句,晏沉刚开始还由着他聊,等看着一叶小舟载着个神色拘谨又羞涩的书生模样的人来时,他默默把浆收了上来,一言不发地在旁观看。 这位公子,我可以为你作一幅画吗? 简临青饶有兴致地问,为我作画? 那书生脸色更红了,都不敢看他,对,作一幅画我,不会私自留下来的,画好了就送给公子。 简临青沉吟了一瞬,实则注意力都在某个默默竖起耳朵听的某人身上呢,见他耐不住了才开口,抱歉,只有一人能画我,他正看着你呢。 是我冒昧了,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他慌里慌张说完这一句就哼哧哼哧划着船跑得飞快,莫名有些可爱,简临青笑得不行,笑完才发现晏沉已经把划进了莲花深处,他明知故问,怎么了,晏满满? 晏沉看着他,很是有理有据,你已经同很多人说话了,也该陪陪我了。 这话说得简临青心软,是他没早点看出来,这人装得君子端方,心如止水,但其实和小胖满满猫一样,都爱撒娇。 他拍了拍身边,那跟我一起躺躺。 他们躺在莲花荷叶里,小船循着风和水流动,细小的水流像是流动的弦音,听得人心里好安静,水面上有落下的莲瓣,简临青随手捞起一瓣,贴在晏沉眉心,后者任由他动作,乖极了。 简临青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在他脸颊吧唧一口,你怎么什么样子都好看? 晏沉看着他一副喜欢极了的样子,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显十中之一,只在人眉间亲了亲。 他们亲昵地,欢喜地说着话,飘落的花瓣落了满身,简临青有些渴了,他坐起身张望,我们买些莲蓬吧。 这里的荷花是有专人种植的,也有专门的采莲人,莲蓬成熟的时候就撑着小舟来采摘贩卖出去。 这个时候,采莲人可不少,简临青很快就找到一个,刚要招手,身侧却传来一道老妇人的声音,漾漾? 他浑身一震,连忙回头,面容和蔼的老妇人对着他抱歉微笑,后生崽,老婆子老眼昏花看错人了,不好意思啊。 奶奶,简临青皱眉问她,你叫的漾漾,是简漾吗?在留镜巷长大的那个简漾。 是呀是呀,你认识她吗? 简临青当然认识。 简漾,是他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我都被可爱得不行! mua一口小宝贝们,周末愉快!我明天也可以睡懒觉了! 睡个大懒觉,嘿嘿,啾咪啾咪~ 对啦之后的更新都在晚上啦!最近工作量比较大,不太好摸鱼。 第49章 晏沉闻言起身,他眉间还贴着那瓣莲花,神情却变得肃冷,他不是没查过简临青的母妃,然而历时太久,查到的消息也是简母对简临青相当爱护,因为他的身体原因一直把人养在宫殿里,如今结合种种情况看起来,这段过去远不如查探到的消息这样简单。 眉间袭来一阵温软是简临青抬手把那瓣莲花拿了下来,他脸色是少有的沉静,碧眸望着老妇人,像是要触碰一场旧梦,简漾是我娘亲。 是这样啊。 简临青拿出银子递给她,奶奶,你船上的莲蓬我都要了,可以给我讲讲我娘亲的事情吗? 老人本就有心说,得了银钱更是乐意,我也算是看着你娘亲长大的,我从前就住在你们家隔壁呢。你娘亲啊,是小女儿,头上还有两个哥哥,从小就古灵精怪,长得也好,我们都说啊,这张脸进宫做娘娘都够够的了,她及笄之后,上门来提亲的人那可真是,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场景,连当时金陵太守的儿子都来了。 但你娘谁也不嫁,她曾跟我说,她想做个跑商的,跟着你家的商队,你们家都是做大事的人,三不五时你外祖父和你舅舅他们就要带着商队去各国买卖,你娘从及笄跟家里人说到十七岁,他们才算是同意了让她也跟着跑商,那时候我每次看到你娘骑着马进了这个巷子,可真是羡慕啊。 那之后五年还是六年吧,回来的人里没有你娘,你外祖父告诉我她成亲了,看你的样子,你娘是跟异域人成婚了啊,难怪她从来没回来过呢,我可是听说,你外祖父离世时还念着你娘的名字 简临青心里骤然一痛,她肯定想回来的,这只是她不在了,生下我之后,她就不在了。 生下他之后,她只能被困在深宫里,于她而言,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呢? 那我外祖母他们呢,还在吗? 唉,真是世事无常啊,你外祖父去世没多久,你外祖母也跟着去了,你舅舅他们住了几年也搬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去哪儿了。 分离好像是一件太简单的事情了,哪怕是骨肉至亲,也会有再也不见的那一天。 回程路上简临青一路沉默着,晏沉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握着他的手,十指扣得很紧,他在等,等简临青需要他的那一刻。 在那一刻之前,他不会贸然安慰。 简临青沿着游廊一路走到后花园,简团团就在院墙上玩闹,它喜欢极了那些沿着缝隙生长的青苔,日日以霍霍它们为乐,毛尾巴一晃一晃的,从这头跳到那头。 简临青静静看着它,他轻声说:如果她有猫的话,曾经也该是这个光景。 那该是多么和睦的一家,父母恩爱,兄妹相亲,在这笼罩着烟雨的小城里长大,在家里人的爱里张扬活泼,说要跑商便去跑商,去丈量河山,去见识天地。 如果他们没有踏入西决国境,没有遭到沙匪袭击,甚至于,如果当初他没有出生的话,那一切都不该是今天的样子。 他突然松开晏沉的手,转身往仓库走去,那里放着当初从旧院落里收拾出来的东西。 木槿向来是收拾东西的好手,即使一些杂物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也被她好好地收在箱笼里。 他在这其中翻找,他迫切地想找到这座已经废弃良久的宅邸一丝半毫往日的痕迹,想去触碰那些留存在他人回忆当中的,他的亲人们的模样。 小仓库里窗户只有小小一扇,又紧闭着,不多时简临青就出了一身汗,他一刻不停地找,时不时抬手擦去额头的汗,一阵凉风包裹住了他,简临青抬眼看去,晏沉站在他身侧,摇着手里的折扇为他扇风,你要找什么便找吧,我陪着你。 简临青说不出话来,只闷声点头。 几乎翻完了一半仓库,他总算找到了一本泛旧破损的诗经,封面被撕了一半,诗经两字都只剩下一半,边上花着拙劣幼稚的小花小草。 简临青四处看了一圈,干脆蹲下身来,把书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翻开来。 扉页写着主人的名字,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简漾。 这是她的书,也许是上学堂要用到的。 简临青轻轻地翻阅过去,唯恐弄碎了脆弱的书页,大概是墨的品质好,时隔多年留在上面的字迹还是可以看出大半来。 看起来是个不爱读书的小姑娘,书页上满是笨拙的画,有小花小草小兔子,还有头上长角的先生。 甚至还有连环画,几笔画出来潦草小人,脑袋上画了两笔就是小辫,小人儿扎着小辫提着剑,开始自己的小冒险。 她好像从小就跟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 再往后翻,这本书大概是弃置不用了,多了些丑丑的小字 今天爹被娘罚跪搓衣板了,因为把我从马上摔了下来。 想吃三碗饭,但是娘不让,说会胖,我不怕胖,我就怕饿。 吃了三碗饭,撑得睡不着。 再往后还有明显不同的字迹。 漾漾,王二虎让我帮他问你,你能不能跟他交朋友? 不交。 为什么啊,他小零嘴可多。 他长得还没我高就是吃小零嘴吃的,上次他不小心石头砸了一下就哭了足足半刻钟,我才不和这种娇气鬼做朋友呢。 漾漾 后面的字看不清楚了,简临青看了半晌没看出来也不纠结,接着往后看去。 薄薄的一本书很快就要见底了,简漾,这个他血缘上的母亲,简临青看到了她还没有成为他母亲之前的样子。 她是那样的热烈,活泼,带着无与伦比的朝气,有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着所有亲人的宠爱,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孩。 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她手里,等着她去踏足。 她和母亲完全不一样,简临青没有办法把那个在深宫里歇斯底里的女人和这些字句拼凑出来的人联系在一起。 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看清楚的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人握在手里狠狠地捏住了。 那是占据了一页空白的画。 画上画着五个人,每个人的眼睛都用弯弯的墨线勾勒。 他们都在笑。 每一个人都在笑,多年前他们就住在这个院落里,家中的一草一木都了然于心,长辈有他们自己的小世界,孩子们有他们的秘密天地。 他们也会在夏夜的晚上摇扇纳凉,父母讲着过去的故事,孩子们会在黑暗里玩捉迷藏,他们会苦恼生计,也会畅想未来,长辈忧心孩子的成长,也被来自孩子的爱打动,他们会有争吵,会闹脾气,但他们会和好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这是家啊,是没有他存在的属于过去的故事,是他渴盼却永远无法拥有的珍宝。 一丝一缕的灼热夺眶而出,简临青在模糊的视线里对上晏沉的眼眸,他笑了笑说:这里灰好大啊。 他说着站起身,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简临青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知道自己要摔倒了,然而他腰间一紧,被人揽进了怀里。 简临青浑身虚软,他控制不住哽咽了,他轻声说:灰真的好大。 大得止不住眼泪。 晏沉看着那双瞳孔涣散的绿眸,懒腰把他抱了起来,我带你去休息。 简临青窝进这让人安心的怀抱,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本破旧的诗经,那样的小心翼翼,像是捧着易碎的宝石。 晏沉看着,心里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他带着简临青回了卧房喂了药,,等他情绪稳定了一些便把人带到浴池,准备衣物的时候遇到了来找人的羊溪,嘱咐了一番之后才进去,站在屏风后留意着浴池里的动静。 水声持续了很久,久到晏沉都担忧得忍不住想进去看看的时候终于停了,半晌后,简临青披着湿发赤着脚走了出来。 对上晏沉担忧的眼神,他下意识地笑了笑,我没事啦。 他不知道他笑得有多勉强,晏沉拉着他在榻上坐下,把那只肖似晏满满的猫咪玩偶塞进他的怀里,一言不发地给他擦拭着湿发。 一时之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简临青捏着玩偶的猫耳朵,感受着发上轻柔的摩挲,低声说,我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从我有记忆起,就没见她笑过。她,从来没跟我住在一起过,每次来见我,也都是非打即骂。 晏沉的手顿住,听他接着说:我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妖怪,后来才知道她是我娘亲,再后来才知道,不是所有娘亲都是她那个样子,你看,她自己的娘亲都不是那个样子的。 大概是因为她恨我吧,我听宫人说过,说是西决王救下被沙匪袭击的她的一家人,他们在这之后同行,也相爱了,直到成亲之后他们把她的家人送走,西决王才坦白他的身份,我娘亲,她后悔了,千方百计地要离开,但后来有了我,她逃不动了,被关在宫里,再也回不了金陵。 要是我当初死在她的肚子里,也许就会不一样吧 晏沉俯身拥住他,沉声说:不是你的错。西决王若是执意要一个人,有的是办法让她服从,绝不只是你的原因。 简临青怔怔地看着他,眼眸里是纯然的疑惑,但她总说,要是没有我 晏沉坐到榻上,捏着他的后颈,不是的,比起用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威胁,直接威胁你母亲的家人不是更加有效吗?她的说辞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虐待你的借口。 简临青觉得鼻端好酸,他抱紧了怀里的玩偶,那她好坏啊。 多少年承受的非人的虐待都在好坏这两个字里了,那是简临青连做梦梦到都会惊悸醒来的过往,压抑多年的委屈卷起巨浪冲刷上来,他看着晏沉,像个受尽了委屈寻找安慰的孩子,她真的好坏啊。 晏沉心疼得不行,他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脊背,细细啄吻着他流淌出来的眼泪,柔声呢喃,对,是她坏,不是你的错。 分卷(35) 简临青连哭都没有多大的动静,只是皱着眉头,抿着唇,一声不吭地流着眼泪,他乖乖地仰头被亲,他在亲昵里感受到了珍重和疼惜,酸酸软软的填满了心房,却让他的眼泪流得更凶。 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爱过,爱他扭曲的身体,爱他为时不多的生命,爱他伤痕累累的魂魄。 他好欢喜,又好难过。 但他什么也不说,像吞下哭泣一样,把欢喜和不舍也一并吞下去,只有眼泪肆无忌惮。 他是在晏沉的怀里睡着的,他们一起躺在软榻上,抱得那样紧,在虚无的梦里都有了依靠。 他在半梦半醒里许愿,他想做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他要和晏沉过很长的一生,一起变得白发苍苍。 作者有话要说:  会的,宝贝,你们会有很长的一生。 呜呜呜小宝贝们不要笑话我,我真的写哭了,心疼死我了。 第50章 简临青之后又去了一趟仓库,晏沉这次已经做好了准备,房间四角都镇着冰,他跟简临青一起翻找完了整个仓库,又找出了一些东西,这一次简临青没再看了。 那日他在喜欢的人怀里睡得无比安心,醒来天已经黑了,刚睁开眼眉间就落下一个轻吻,夜明珠的光芒都温柔,什么都准备好了:温在食盒里的晚饭;王师傅新研制出的点心;显然出自木槿之手的一碗樱桃浇雪沙冰;简团团被羊溪洗得干干净净,蓬蓬松松,连同她家小白一起被送过来,见他醒了一起扑进他的怀里。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有这样多人的人爱着他。 这也是家。 他把那些承载着旧日回忆的物件拿回卧房,装进小箱子里妥善放好,对晏沉说:有机会的话,我想把这个交给我娘亲。 晏沉皱了皱眉,简临青拉着他坐下,捏着他修长的手指,有些事情没跟你说全,我从出生起就是被当成女孩子养的,我娘亲她跟我说得很清楚,她说在这王宫中,我这样的血统若被人发现了是个男孩,一定会被人拿来做筏子,若想好好活命就捂好我的真实身份。 我长大一些就更明白了她说的话,西决王子嗣众多,他自己并不在意后宫之事,一心想着开疆扩土,更是放话说他只要最优秀的继承人,每个月都有皇子死去。 一直被把玩着手指反扣住了他,简临青对晏沉安抚地一笑,所以我基本都在宫殿里窝着,几乎不出去,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一只小老鼠,但为了活命当一只小老鼠也没有什么,但还是被西决王发现了,就是那一次,让我对我娘恨不起来。 她说,简临青声音放得很低,她愿意为我去死,只求西决王饶了我,把我放出宫去。 晏沉默然无言,简临青吐出一口气,我那时候就在想,她大概是爱我的,只是恨远比爱多。西决王自然没有听从她,他给我用了药,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模样,用解药和我娘亲的性命威胁我算计你。 他说着嗤笑一声,我简临青再是鼠辈,也轮不到他这种渣滓来威胁我,加上我知道他舍不得杀我娘亲,我一开始便想好了要惹你厌弃,等你受不来了了我就可以来金陵。谁知道他捏住晏沉的脸,我们晏满满这么好,让我喜欢得不行。 晏沉耳尖悄无声息地红了,他把那双捣乱的手握住,细细密密地吻他,他把听闻到的一切地记在心里。 他不会简临青白白受罪,伤害过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晏沉在那之后仔细着简临青的情绪,见他确实没有了异常才放下心来,总算有时间苦恼了一下属于自己的小烦忧了。 源头就是简团团。 这只肥猫自从简临青哭了之后就变得十足黏糊,也不成日里出去野了,逗花撵草一阵就要回简临青身边黏上一阵,晚上更是变本加厉,不让它睡床它也不硬来,把自己的小窝哼哼哧哧地拖进卧房。 它就睡到床边,等到简临青醒来就眼巴巴看着简临青,简临青被它看得心软,亲手把它抱上床来,晏沉都要从那张胖脸上看出得意了。 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这只胖团子要在这张床上占据一席之地。 晏沉不允许,简临青的床上有他一只猫就够了,其他的猫休想染指。 他偷偷摸摸逮过简团团几次,人话说不通,他就变成猫身,在这只比他还大上一圈的胖团子面前对他一通威逼利诱。 让它不要想着上|床的事情,只要它乖乖听话,小鱼干小玩具通通给他,霍霍花草也不说它了,结果这厮装得一脸乖巧,吃了小鱼干就翻脸不认人,照样腻着往简临青怀里钻。 只有晏沉才知道它的真面目。 晏沉是颇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的,一碰到有关于简临青的事情就变得幼稚又小气,被简团团气得心头火起。 这一日,他确认简临青出门玩去了,凭着猫咪敏锐的嗅觉找到了跟小白一起玩闹的简团团,把这只胖猫提溜进了卧房,准备好好地给它上一课。 他变回了猫身,橘白色的大小两只胖团子对望,晏沉仰着头一爪子把简团团的猫头摁了下来,父兄一样威严而低沉地喵了一声。 实际上出来的声音带着小猫特有的幼嫩。 这也是晏沉从来不在简临青面前开口的原因,本来就长得过于可爱了,要是再开口,他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与此同时,简临青从外面赶回来,这天气说变就变,出门时天朗气清,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简临青没拿伞,一路淋着小雨回来,被木槿催着去卧房换衣服,他不想弄脏游廊,干脆把鞋脱了,赤着脚走过去,刚要进门,却听见了猫咪的叫声。 是小猫咪的声音,又娇又嫩,听得人心里软乎乎的。 是简团团的新朋友?不对,简团团可不会把新朋友带进卧房里。 简临青倏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他为这可能兴奋不已,蹑手蹑脚地从门口离开,绕到了窗口,他的窗户是镂空的,透过白色的软纱可以可以把面前的场景尽收眼里的。 他看到了两只团子猫猫,耷拉着耳朵埋着头的大团子是简团团,晃着尾巴喵喵叫的那只,只看背影简临青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晏满满。 这家伙原来会喵喵叫啊。 不过也难怪不出声,这可可爱爱的小声音,真要被他听到了,晏满满估计要害羞死了,。 简临青还没见过他的害羞的样子,不管是拥抱还是亲吻,这家伙都一脸游刃有余。 他一时起了坏心,都想进去戳穿他了,但到底还是想着要呵护他们晏满满的小心灵,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地离开。 喵里喵气的声音都要烙进他脑海里了,简临青想着要在外面待久一点,否则他怕控制不住在晏沉面前笑出声来。 他现在就已经在笑了,忍笑忍得辛苦,眼睛也舍不得离开那只橘白的小团子,他看着它伸出爪,踮着后腿才能拍到简团团的毛脑袋时,到底还是忍不住,从唇齿间流泻出一声轻笑。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晏满满应声回头。 两双绿眸对视片刻,简临青觉得晏满满都僵得像个猫猫雕像了,他刚要说话挽回一下,就看他咻地一下跳上床,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简临青一方面觉得自己好没良心一方面又被可爱得不行,他弯着笑眼进了房间,跟简团团揉揉捏捏了一阵,用小玩具把它哄出了门。 又进了里间把湿了的衣服换了下来,这才散着微湿的墨发坐到了床上。 他看着那一动不动装着死的小鼓包,抬手戳了戳,是哪只小猫咪躲在我的被子里不出来啊? 小鼓包默不作声地往里蜷了蜷,简临青笑得不行,还没缓过来呀,我不是故意听到的,他忍不住调笑一句,我们晏满满原来喵喵得那么可爱呀你再不出来我就掀被子啦,我们来说说话吧 他说着,手试探对去掀被角,一只炙热修长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扣住他的手腕,低哑的声音传来,不出来。 简临青觉得他可爱死了!吧唧一口亲在他手背上,就着这个动作把鼓起来的被子一把抱住,怎么啦,晏满满害羞啦? 半晌后,才传来闷闷的回答,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男子气概? 他明明要比简临青大上几岁,用猫身腻在他怀里就罢了,但人身的形象他是一直想要保持住的,他希望在简临青的心里,他强大可靠,值得依赖。 谁知道被撞见了那丢人的声音不说,他还直接躲进被子里了。 都是简团团的错! 被子上传来温柔的拍拍,喜欢的人带着笑意传来,哪里?我可没有这样觉得,你很强很厉害,但你也很可爱啊,这又不冲突,我也没有笑话你,我只是觉得我们晏满满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让我看看你,嗯? 晏沉听得耳热,他在被子里揉了揉脸,那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情揭过吗? 可以啊! 他答应得干脆,晏沉便抿着唇掀开被子,身边人一瞬扑过来,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随即脸被捧起来,湿热响亮的吻吧唧吧唧地印了满脸。 他望进璨若星河的碧眸里,本来打算挣扎的动作顿住了,只能热着耳朵由着人亲。 简临青真是太喜欢他这个样子了,墨发披散着,脸上完全没有以往泰然自若得样子,又羞赧又认命一样,白玉一样的脖颈上晕着红,看着简临青想咬他。 晏满满呀,你也被我抓住了今天,但也不该害羞成这样啊,简临青若有所感地笑了笑,你以前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晏沉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简临青鼻子都要得意地翘起来了,我就说呢,大家都是第一次喜欢上人,怎么能差那么多呢? 他看着那双不住颤抖的猫耳,到底是没忍住,含进嘴里用齿尖轻轻磨了磨,腰身一下被圈紧了,身下传来明显隐忍的声音,别咬耳朵。 我就咬。 不逮着这个机会欺负一下人,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他更加得寸进尺,眼前视线一花,现在成了他被压住了,简临青见好就收,对着那双几乎要沉成墨色的绿眸,我错了唔。 等到唇舌都像是被亲透了一样后,简临青是真的知道错了,这毛耳朵是轻易咬不得的。 这一通亲昵也把刚才不自在的氛围消弭了,但他的晏满满还是有些害羞,耳朵尖红成了霞色,简临青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唇瓣上,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语气却是十足的认真,只要你是晏沉,是我的满满,我都会喜欢你。 回应他的是男人温柔的啄吻。 简临青也注意到了他脖颈上挂着的小猫玉雕,这玉雕的绳子太短,刚才挣扎了一通,在他的脖颈上圈出些红痕,简临青探手到床头,之前不是跟你说有给你的东西在床头吗?喏,就是这个了。 晏沉把他递来的匣子打开,看到了里面的玉雕,他一拿起来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触感,定睛一看,看似普通的玉环上镌刻满了蝇头小字,他看不太清楚,脖颈上的玉坠被解开,那些字之后慢慢看,先戴上。 简临青晃了晃被解下来的小猫吊坠,这是晏满满的,他又拿过那枚玉环,给他妥善地戴上了,这个是晏沉的。 晏沉的手下意识地抚上玉环,他的面前,简临青眼底是难言的柔和,喜欢吗? 晏沉握住他的手,唇瓣摩挲指腹,嗯,好喜欢。 简临青便笑着亲他,他的视线掠过那枚玉环要保佑他的晏满满,一生平安圆满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看评论区,发现小宝贝们都好难过呀,这一章我们就擦擦眼泪,捏捏小脸蛋,一起吃个糖叭! 爱你们,mua! 第51章 七月十三。 简临青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深紫的帐幔把光遮得严实,帐内一片昏暗,反而更衬得眼前那两弯锁骨莹白如玉。 他没忍住轻轻地上手摸了摸,吃了块小豆腐,身边的人没有被这点动静惊扰到,睡得很熟。简临青小心地在他怀里转了转身子,抬手把一半帐幔钩了起来,明亮的光照了进来,让简临青有些不适地眯了眯,被揽着的腰身一紧,更紧地被抱进身后的怀里。 简临青轻轻嘶了一声,晏满满,压到我头发了。 一声低哑的应答之后,温热的手拨开他的发,覆上他的后颈揉捏着,简临青被捏得舒服,回身揽住晏沉的脖颈,又去捏那双手感极好的毛耳朵,晏沉由着他捏,松开手去顺这人睡得乱七八糟的长发。 发着卷的墨发被手指渐渐理顺,晏沉总是会在这样亲昵的小事情里沉静下来,和之前一样,他把令人不安的梦境丢进了记忆的角落。 那里堆积了好多他失去的简临青。 而他怀里这个人,呼吸打在他的脖颈,贴在胸膛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抱着他的动作依赖又喜爱,他听着他开口,声音带着蓬勃的朝气,晏满满,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尾巴呢? 晏沉的手一顿,尾巴放出来不太方便。 也是,但我们现在不是很方便吗?给我看看尾巴呗~ 不可以。晏沉想也没想地拒绝他。 怀里的人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被拒绝了,捏着耳朵的力气都大了,腿都直接架了上来,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怕他的尾巴也惨遭被薅,毛耳朵露出的时候都要被他一天捏个没完没了,要真是把尾巴也给出去了,情况只会变本加厉,最为重要的是,尾巴是个比耳朵更加不能轻易交付的地方。 因此他揽住怀里人的腰把他抱坐起来,还没到时候,去洗漱吧。 他说着就弯身下床,背后就贴上来一个黏人精,为什么没到时候,到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啊,晏满满你变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晏沉笑着听他的碎碎念,把揽上肩的手握住,快穿鞋。 穿好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看尾巴啊,给个具体的时间嘛,晏满满晏满满晏满满 晏沉干脆把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背起来了,两个人叠着去了里间洗漱。 他洗漱换衣之后,简临青还在里面挑衣服,因为今天是荷花节,他说要挑一身衬节日的衣服,晏沉便出来等他。 夏天的阳光向来出现得很早,如今已经从窗口浅浅地照了进来,把放在书桌上琉璃瓶里的珍珠照得莹润生辉。 分卷(36) 刚拿过来的时候,小珍珠装了满满一瓶,如今,瓶口那处已经空出来了。 嗯?简团团是不是又偷偷拿珍珠完了,我看着比之前又少了些。 耳边传来简临青的声音,晏沉收回视线,由它玩吧,少了再添。 简临青的心跳了跳,他从晏沉脸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便也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笑着走到他面前,展开了双臂,怎么样?是不是把你也比下去了? 晏沉看着他,他穿着大红色绣莲纹的衣裳,左耳的坠子也是玉白的小莲花式样,整个人容光灼灼,晏沉从来看他都移不开眼,眼下更是垂眸深深吻过去,照例把人亲得话都说不出,含着唇珠轻声回他,你本来就比我好看。 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荷花节是在晚上才正式开始的,墨蓝色的天空下,莲湾灯火大盛,光芒沿着河道萦绕着整座金陵城,出门的人们手里提着灯,像是一个个发光的小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提着的灯也有讲究,需得是跟荷花有关的,这才算衬节日,晏沉想着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一定跟简临青很有共同语言。 他看着四周的热闹景象,步子不觉慢了下来,等再回神时,原本与他并排站着一起的人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 他一袭红衣,高扎着马尾,银铃清脆作响,耳边挂着的莲花坠子跟着他的动作晃动,看背影就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轻快的摇着手里的莲花灯,这质地是荧光玉,无光自亮,样式也是丰国少见的,低端坠着小铃铛,同发间的银铃一齐响动。 他就走在他前面,异域十足的装束轻易把他跟其他人隔离开来。 他像是误会这座城池的看客,也像是这人间的看客。 晏沉快步走上前,他迫切地想要去触碰到他,触碰到在这时像极了一泓幻影的人。 然而面前的人站定,转身,那双粲然碧眸弯如新月,晏满满,你发什么呆呢?快过来~ 晏沉不自觉松开手已经握着拳的手,风悠悠地从他掌心里晃过,带来一阵凉意。 未免再次把人丢下,简临青干脆握住了晏沉的手,这里比走春节还热闹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晏沉早跟当地人打听清楚了,闻言扣紧了他的手,回道:荷花节几乎每个铺子,无论是吃食还是玩乐,都会有一样跟荷花挂钩的式样,吃食有有莲花糕,莲子冰饮,蜜烤莲子 这还能烤啊。 能的,甚至于还有辣味的,熏肉里也会放莲子,还有荷叶糯米鸡,水晶莲饺 简临青都听馋了,那我们一到就能吃上吗? 应当是可以的,那些铺子大概早早准备好了。 那我们快点! 他说完拉着晏沉小跑起来,人群此时并不密集,他又挑着角边边上跑动,不一会儿就跑到前面了,他于是笑起来,笑声也像是红色的,灼灼燃烧在凝望着他的人的眼里。 金陵小吃别具一番风味,在此之前简临青都不知道这儿地吃食还有这么多的花样,连玩都顾不上了,拉着晏沉从第一个铺位吃过去 最得他青睐的当然是肉,在简临青心里,肉就是最好吃的!无论是烤的卤的炸的,通通都好吃,吃完肉再喝上一杯莲子饮,又凉又解腻。 还有糯糯的小团子;凉凉软软的莲花糕;加了莲片的糖葫芦;荷叶豆羹要不是晏沉拦着他,他还能吃更多! 但他确实不能再多吃了,再吃要吃伤了,简临青艰难地把视线从各个小吃摊上移出来,东张西望一圈,听到了不远处的欢呼声。 他这才注意到了不远处河湾里大盛的光芒,他拽了拽晏沉的衣袖,晏满满,那是在干什么? 晏沉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总算注意到了?这是水秋千,也是最盛的节目。 简临青被勾起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往前探去,但他们来得太晚了,方方面面的位置都被占全了,站在后面的人都是人高马大的,简临青踮着脚都看不到前面的景象。 这儿人好多啊,晚点还有 我抱你,可以吗? 简临青一愣,对上他有些紧张的神情,迫不及待地拍了拍他的肩,当然可以了,快快快,让我看看水秋千是做什么的。 晏沉得了应允,才躬身一手揽腰一手勾腿,把简临青稳稳地抱了起来。 简临青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晏沉的手臂上,他揽着他的肩,一眼望去,所有人尽收眼底,他高兴地翘了翘唇角,往河湾看去。 河中间架起了一个巨大的秋千,承载它的粗壮柱子深深嵌进河岸两边,使秋千可以立在河中,有人正站在秋千上,他的手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只靠着双腿的力量,在秋千上荡了起来。 他要摘顶上悬挂的灯笼。 那简直就是一片灯笼海,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亮着光的灯笼像是云一样漂浮在半空中,它们风格各异,密密挨挤在一起。 宫灯上的仕女和牛头马面对上脸;猫咪灯笼怀里笼进一条翘尾巴的红鲤;长条的龙灯笼上,坐满了虫鱼鸟兽,还有一个挥舞着金箍棒的孙大圣。 简临青看得目不暇接,盯紧了荡秋千的人,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呼,一场看下来,荡秋千的人没累到,他自己倒因为紧张出了满头的汗,拿到了拿到了,他离那个猫灯笼就差一点儿。 哪个猫灯笼? 就在那儿,龙的左侧,那只橘色的,胖胖的 晏沉看到了,橘色的小灯笼胖胖乎乎,憨态可掬,你想要吗? 简临青点点头,有点,这还挺可爱的。 他说完就被晏沉放下来了,后者把他散乱的衣襟理了理,又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我去拿给你。 简临青笑起来,那我要找个地方看着你! 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小公子,我这儿有个小马扎,你要用吗? 简临青连忙道谢,那人摆摆手又说:之前就想给了,没赶上,再看看你们,诶,我就觉得不到它出场的时候。 简临青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着回他,那得谢谢您没赶上。 晏沉听了唇角笑意渐深。 简临青找了个墙站着,晏沉也去排队了,他们到得晚,排着队要上水秋千的人也不多了,很快就轮到了晏沉。 晏沉稳稳地站在水秋千上,他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望进了那双笑意盈盈的绿眸里。 他放在心里的那个人,他喜欢极了的那个人,一直都在注视着他。 简临青已经在脑海里构思要怎么把眼前这幅画面画下来了,欢呼的人群,琳琅的灯笼;静立在水秋千上的男人,这人潮因他而沸腾。 简临青看着周围涌来越来越多的人,便留了些注意力,及时把一个被人不小心挤到一边的老婆婆扶住了,奶奶,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哟,长得可真俊。 简临青对她笑,您在这儿等会儿,人少了再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也舍不得离开晏沉半分,耳边传来了然的声音,眼下那个荡水秋千的人,是你认识的? 嗯,简临青轻声回她,满眼都是欢喜,是我喜欢的人。 真好啊,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荡过呢。 爷爷真厉害,他没跟您一起来吗? 他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mua! 晏满满的尾巴要到后面才能出场! 这几章看小宝贝们都有点难受,挨个亲亲mua!咱们是小甜饼呀!结局一定圆满,一定齁甜,一定喂糖喂到你们满意为止!现在其实就很甜啦,就是我们需要再升华一下感情,解决一下困难,今后就一切顺遂啦! 第52章 怎么了? 简临青猛然回过神,他的视线里,远处人流中,老婆婆的家人已经牵着她拐过街角了,刚刚碰到了一个奶奶,跟她说了会儿话。 你的灯呢? 灯也送给她啦, 简临青看着晏沉手里拿到的橘猫灯笼, 我知道你会拿到新的灯给我。 晏沉便把灯递给他, 细看做工有些粗糙。 简临青先把小马扎擦干净了才接过灯看了看,但还是很可爱,跟晏满满一样可爱。 晏沉自觉自己应当是比这小糊灯笼可爱的,他没来得及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又听着简临青说:就是光顾着跟奶奶说话了,我都忘记看你了。 没事。 晏沉轻声回他,他把小马扎还了回去而后回过头,简临青还站在墙下,提着那只猫灯笼在看,橘色的暖光照耀在他脸上,碧色的眼眸都温软明亮,他真的好看极了,晏沉觉得他像是居住在这些灯笼里的小神明。 他站在那里就自成风景,经过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去看他。 晏沉也是如此,即使站在水秋千上时,他的眼角余光尽数都给与了简临青,自然也看得到他扶过那位老婆婆,而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脸上的笑意尽褪,像是潮水褪去露出嶙峋礁石,怅然攀满了他的眼角眉梢。 他在为什么难过呢?晏沉不敢问。 水秋千也看了,新灯笼也得了,简临青也就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致,眼下吃饱喝足,该去好好玩闹一番了,他便拉着晏沉去玩,在热闹的,充满着欢声笑语的人群里穿梭。 他其实有些累了,但他好希望这一场夜没有尽头,这一夜,夜色晴朗,灯火绚烂,每个人都眼眸明亮,笑意灿烂,像是最斑斓的画卷,简临青愿意被封存进这样的画卷里。 他如今,越来越害怕天亮,越来越害怕新的一天的到来。 要是时间停在这里就好了。 这是一个太自私太任性的妄想,简临青很快就把它压下去,他没时间悲春伤秋了,他珍惜着每时每刻,倾尽全力让欢喜快乐把一时一刻都填得满满当当。 把最后一个套圈的小摊也玩了,简临青捏着套到的泥偶,很是心满意足地把它塞进了小包里,圆满了。 晏沉垂眸把他鼻尖晶莹的汗粒抹去,又探了探后颈,简临青被他弄得痒痒,笑着躲开,背后没出汗! 那就行,我们回去吧。 简临青扶着腰举起手,我申请休息一会儿再走。 已经有不少铺子准备收工了,晏沉没看到满意的休息处,便问他,要抱还是要背? 简临青也不扭捏,亮着眼睛张开手,背背背! 晏沉便背起他,他的肩背宽阔,简临青环着他的脖颈,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双脚轻快地一晃一晃,嘴里也哼着轻轻快快的小调。 他们都是男子,长相又出众,这样的亲昵作态引起了不少注意,有人嫌恶有人微笑,简临青都不在意,他只觉得又安心又开心,夜风都温柔。 他之后把脸贴在晏沉脊背上,耳边是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沉稳又坚定。 简临青静静地闭上眼睛。 他想说,晏满满,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奶奶,她的恋人也为她荡过水秋千呢,只是他已经不在了,但留在奶奶心里的,一定都是最美好的回忆吧,奶奶跟我说起的时候,也一直都是笑着的。 但是啊,我一点都不想你故地重游来回忆我,我宁愿你那时候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了。 因为,独自一个人过来,太可怜了。 晏满满不可以那么可怜的。 他在心里说完最后一个字,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积攒的水意被温柔的夜风吹拂而过。 七月十五日。 毒是在早晨发作的,简临青皱着眉头醒来,腰上圈着的手臂就紧了紧,发作了? 简临青点点头,更深地蜷缩进身边人的怀里,温热的手掌在他后颈安抚地捏了捏,男人的声音沉静又低柔,先把药吃了。 他说着从枕下拿出瓷瓶,把玉白的丸药喂了进去,这是云岚岚研制出来的新药,要在刚发作时服下,可以缓解大半身体的疼痛,简临青咽了药,眉头依旧是皱着的,他讨厌毒发,无论是痛还是不痛,这都代表着,一个月过去了。 细细密密的疼痛渐渐翻涌上来,简临青一动不动地蜷缩着,连最喜欢的毛耳朵都不上手捏,柔软的吻落在眉间,还好吗? 察觉到他的担忧,简临青笑了笑,比之前可好太多了,云岚岚真的厉害,我这次一定不会伤害到自己了,别太担心啦。 晏沉轻轻嗯了一声,梳理着他凌乱的长发,简临青有对他说:你先去洗漱吃饭吧,这会儿毒才刚发作,不太痛的。 我陪着你。 陪我一整天啊? 晏沉认真点头,我还准备了好几本话本,都是你喜欢看的,你现在想听吗?我念给你。 简临青心倏地软了软,话本等我好了,我们一起看,眼下的话,你就好好抱着我。 晏沉便抱他,想了想又说,抱之前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眼前的人执起他的手放到发顶,墨绿色的猫瞳盛满了他的倒影,有些不自在地提出请求,耳朵想被捏。 简临青笑弯了眼,心头却发胀,这就给我们满满好好捏捏。 毛乎乎的手感盈满手心,简临青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缩在晏沉怀里,摩挲着他寝衣上的暗纹,嘀嘀咕咕说上一些小话,只是随着日头高起,身体的疼痛越发浓重,他便抿住了唇,唯恐说出的话里泄露了痛苦。 他装作困倦地闭上眼,背始终被轻轻拍着,安心又温暖。 算上满满猫的那一次,这是他第二次被人陪着度过毒发了。 但他宁愿自己捱过去。 这药的副作用便是会让人陷入昏睡,简临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醒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是耳边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他的晏满满睡着了。 简临青轻手轻脚从他怀里出来,掀开帐幔下了床,窗外暮色沉沉,已经是黄昏了。 简临青又吃了颗补气血的丸药,捏了捏榻上的猫咪玩偶,才一边注视着帐幔,一边走到书桌旁,从琉璃瓶里拿出了一颗珍珠。 分卷(37) 一天又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八月十五,九月十五,十月十五,最后是他的生辰,十一月十七。 时间像是被火舌舔舐的画卷一般,凋零得快而荒芜,没有人可以对抗时间,只能被它推着一路往前,直到终点。 他兀自怔愣着,没有注意到深紫色的帐幔微微掀起又落下。 晏沉缓缓闭上眼,他想着简临青手里的那颗珍珠。 这代表着他们之间,又失去了一天。 这是他们之间默契的彼此不触碰的问题,不提及死亡,不提及分离和失去,只让最绚烂的色彩留在彼此的回忆里。 然而死亡的阴翳如影随形,象征着死亡的神明的脚步一天天逼近,在欢声笑语的粉饰下,是一颗一颗被拿出来的珍珠。 它们不能再回到那个琉璃瓶里了。 晏沉不敢想当那个琉璃瓶空掉之后,一切会是什么光景。 他也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他同以往一样,把这一切,把那颗珍珠,丢进了记忆的角落。 简临青摩挲着那颗珍珠,他后悔了。 他后悔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把晏沉拉了进来,陪着他一起倒数这最后的时光,他尚且如此,晏沉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简临青不是没看到他眼底的青黑,不是不知道在本该深眠的夜里,在惊悸的梦里醒来的人,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呼吸。 这人看着他一天天走向尽头,无能为力,更是不能把这些惶恐不安表现出一分半毫来,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这这一份虚幻的喜乐。 不该是这样的。 简临青直到如今才发现自己错了,他原本想着的是,晏沉有何姑姑,有长光长明,有天下人的拥护和爱戴,就算以后的人生里没有了他,他痛苦一阵,也会慢慢走出来的。 但不是这样的,昨夜他遇到的那个老奶奶,她说话的语气再怀念再欢喜,也依旧掩盖不住怅然和难过。 恋人跟亲人和朋友是不一样的,恋人是彼此的唯一,他们生命早就通过那些亲密相处的时光连接在了一起,喜怒哀乐都交付在对方手里,一旦失去,便如同失去半身,余生都在隐痛。 简临青从来不敢想过他失去了晏沉会是什么样的,晏沉却每天都沉浸在这里惶恐里,他怎么能让这人始终笼罩在失去他的阴影里呢? 他静静立了半晌,把那颗珍珠郑重万分地放回了琉璃瓶里。 继而他扬起笑脸,掀开了帐幔,一把抱住床上还在熟睡的大猫咪,晏满满!起床了~太阳都下山了,快起来吃饭! 第二天,云岚岚照例窝在房间里研制药物,她的门被敲响了,应该是来给她送早膳的,不知道这次是谁呢? 她猜测着打开门,看清来人之后一脸讶异,殿下? 这是简临青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muamua!渐入佳境啦! 亲亲我的小宝贝们!我真的是甜文写手啊,喂糖吃的那种! 我都怕你们之后吃糖吃到腻。 第53章 简临青把手上的食盒递给她,云岚岚接过,今天怎么是殿下给我送饭呢? 自从知道了简临青是男子之后,云岚岚便没有再叫他王妃,跟着其他人一起口称殿下。 简临青很坦诚,找你有点事,顺手给你把早膳带进来了,你先吃吧,吃完我再跟你说。 云岚岚领他进来,知道他过来就绝对不会是小事,没事,我现在还不饿,殿下先说吧,什么事情须得你亲自来找我? 简临青按着指节,他第一次看到云岚岚屋子里的陈设,左右两边都是高高的架子,满满当当地放着瓶瓶罐罐和各种匣子,正中是一张长桌,放着几本散开的医书,笔墨纸砚,几包打开的不知名的药物,药钵药杵,还有一个小小的黄铜秤。 整个房间都是浓郁的药味,一眼就看出这是属于医师的屋子,简临青窗口,那儿有一束阳光倾泻下来,照亮了漂浮着的细小微尘,他扣着手指,轻声问她,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活得久一点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简临青的心渐渐往下沉,半晌后,却听她说:殿下对活下去这件事,有多大的决心呢? 什么意思? 云岚岚拿起桌上的一卷医术,说实话,我一直在等着殿下来找我,这些时日,虽然对你的毒暂时还一筹莫展,但我也并非毫无所得。 太极这类毒,为何会在体内潜伏到主人十八岁才让人毙命呢?其实并非是这毒的作用,是长期以来被抑制生长的身体无法再支撑下去了,像是过度被弯曲的竹子,不堪重负只能断掉。 因此,我有了一个想法,若是可以提前把那些被压抑的情况放出来一些 简而言之,就是以常人不会有的生长速度去催生身体,从而缓解彻底发作那一日所承受的压力,也许能求得一线生机,但这个办法从来没有人试过,过程也是难以言喻的痛苦,殿下,你确定要试一试吗? 面前站立的青年静默一瞬,缓缓笑了起来,那双好看的碧眸熠熠生光,当然要试,便是一线生机我也要争一争。 他的话语那样坚定,云岚岚却在此时才意识到他今年才十七。 他正在灼灼绽放的年纪啊。 云岚岚走到多宝阁上拿下一个长条盒子,她打开示意简临青去看,从今日开始,这七日你把这些丸药一个一个服用过去,这些药的副作用会让你虚弱嗜睡,期间要注意身体,服完之后我们便开始药浴。 简临青伸出手碰了碰那些瓷瓶,上面用红墨写好了顺序,你事先都准备好了? 我习惯于提前准备好,殿下,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便会倾尽全力帮你争得这一线生机。 简临青看着她,郑重地说,谢谢你。 这是我分内之事,于公,我领着这样丰厚的月薪,自当是要尽职尽责,于私嘛,殿下和王爷都是我的朋友,再者殿下长得这样好看,就算是为了把你这样的好颜色留在人间好好欣赏,我也该好好医治你。 简临青被她说得发笑,倒还真是云岚岚的风格,他起身准备告辞,又说:若是王爷问及我的病情,先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云岚岚心领神会。 荷花节过完,他们就要回京城了,晏沉到底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简临青把门锁好,他注视着这座院落,即使才住了短短一个多月,他却已经有了归属感,手上覆上另外一个人的体温,等京城事了,我们再一起回来。 简临青应了,他把钥匙塞进晏沉的袖子里,那你帮我保管好钥匙。 晏沉顿了顿,把钥匙妥善放好了, 走吧。 他们一起转身,一步步离开了那座宁静院落,离开了青石小巷,离开了热闹闲适的金陵,回到充满着算计和权谋的京城。 回去也是坐船,简临青来时带着两人一猫,如今回程,身边都有了半个王府了,在船上的这几天,晏沉地变回猫身蜷缩在被窝里,简临青也被他勾得没心思去外头晃荡,整日沉迷着捏耳朵亲尾巴,还试图想让他叫出声,倒是一点都不无聊。 晏沉却希望快点到京城,原因无他,简临青整日都在引诱他喵喵叫,当初被撞见是一回事,在喜欢的面前对他喵喵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晏沉还做不出这样羞耻的举动 。 所幸上天回应了他的请求,这次回程只花了四天,捏得发麻的尾巴尖总算被放过,晏沉也松了一口气,再晚些,他就在要简临青的软磨硬泡下屈服了。 京城人多眼杂,简临青便也换回了裙装,他们乘坐着马车到了王府,何姑姑得了消息,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了,见了简临青眼眶都红了,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下次若是王爷又做错了事,你便把他赶出去,万不可再一个人离开了。 简临青听得满头雾水,等送走何姑姑之后才问晏沉,晏满满,你都对何姑姑说了什么? 晏沉正捏着他的手指,闻言他回,当初你着急离开了,何姑姑一知道消息就过来问我,我告诉她,是我做错了事,害你生气离开了。 简临青愣了愣,心尖软软胀胀,他晃了晃他们交握的手,感慨道:我们晏满满怎么这么好呢? 他们走进院子里,简临青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一侧的池塘,原因无他,那一处多了一个秋千,大而宽,还有靠背,一看就知道坐上去很舒服。 简临青自然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他拉着晏沉快步走了过去,凑近了才发现这秋千用得是上好的黄梨木,做工却有些粗糙,有些地方凹凸不平,缠绕着的绳子也有些歪扭。 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涌现而出,晏满满,这不会是 晏沉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是我做的,我母亲的秋千也是我父亲做的,我做得没他好。 晏沉觉得他没有做这东西的天赋,不是把木头锯坏了就是凿孔凿裂了,不知道用废了多少木料才勉强做出个这么个勉强看得过去的,把它挂在树上睹物思人。 走的时候应该要撤下来的,这样的东西委实糙了些。 身边人的却很高兴,踮起脚给了他吧唧一口亲亲,爱不释手地摸索着那架秋千,看着他弯身抚摸秋千的模样,晏沉才有了真正的踏实感,简临青真的回来了。 他听着他欢快地说:我们晏满满真厉害,已经很好了,我再修一修,在雕些花纹上去,就是一架特别好看的秋千了,我们之后就可以做到上面喂鱼啦说起鱼,看看鱼怎么样了 简临青还没说完,面前就覆下一道阴影,下一瞬唇瓣被含住,被温柔地侵入舔舐,是很舒服的亲吻,简临青被放开的时候还有些晕乎,怎么了? 晏沉看着那张湿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又凑过去吮了吮,想亲。 倒把简临青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行吧,我们都是想亲就亲,亲也亲了,快跟我去看看鱼。 晏沉跟着他一起走到池边,从旁边的小柱上取了点鱼食递给他,这些鱼每天都有人喂养,应该都长得不错。 简临青怀着期待把鱼食丢下去,不一会儿,池面就泛起了斑斓色彩,他看着那些跃出水面的鱼,笑意越来越深,长得都很好,个个都胖乎乎的。 他说完把目光所及都看了一遍,显然,他知道他走后晏沉把这里的一切都照料得很好。 想着他也许会在他走之后独自一个人走在这个院落里,在亭子里发呆,站在池边喂鱼,或者是笨拙地把自己做的秋千挂到树上去,简临青就忍不住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他扣紧晏沉的手,晏满满,我回来了。 嗯,回答声温柔而低沉,我知道。 回王府的日子自然并不闲适,对晏沉来说是这样,即使京城尽在掌握,然而要处理的事务也不少,他的公文书籍基本都放置在听溪园,资料庞大搬运起来也困难,便还是在听溪园处理公务,处理完了便回简临青的院落过夜。 这倒也方便了简临青,晏沉在听溪园处理公务之时,他刚好可以泡一个药浴。 一进去才知道,云岚岚说得痛苦不堪都是轻的,这等滋味,比之他毒发之时也不遑多让,所幸只需要忍耐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简临青唇齿间含着干布泄痛,兀自回忆着和晏满满之间的种种趣事,在这针扎一样的痛意里也品出一份甜。 他一点都不想把他的晏满满孤零零地留在人间,他要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此后没过几日,他收到了楚则晗的请帖,她在信里说她最近忙于应试,不方便出宫来接他,也是才有的功夫给他写信。 她说她知道他回来了很是高兴,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她哥哥病情好转,已经可以站起来了,特邀他们进宫一起庆祝一下。 简临青也想见见她,高高兴兴地收好了请柬要去听溪园找晏沉。 长明不知道为什么没守在门口,简临青也没在意,直接推开门,说:晏满满,我收到 他说不出话了,呆呆地看着书桌之上一只胖乎乎的橘白小猫蹲坐其上,爪子上还抱着一个印章,此时正圆瞪着一双猫瞳看着他,尾巴尖尖的毛毛都炸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我想到那个场面真的觉得萌得不行。 又是要被临青拼命亲亲ruarua的晏满满! 第54章 晏沉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种想让他扒个地缝钻进去的情况还能有第二次,简临青已经快步走上前了,晏沉干脆放下印章,一动不动地开始装死。 交握着的小爪子被戳了戳,来人带着浓厚笑意的声音传来,我们晏满满在干嘛呢? 晏沉垂着头不说话,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一只猫,他胖乎乎一团蹲在那儿,又消沉又认命,简临青几乎要笑到失声,他把桌上的小胖猫抱进怀里亲了亲毛脑袋,转而看到了桌上的公文,我可以看看吗? 怀里的毛脑袋上下点了点,简临青便在椅子上坐下,随手翻了翻那些公文,他对内容并不关心,只是有些好奇晏沉的印章是什么用途。 印章有两种,红色的准和蓝色的否,想着一只小胖猫咪表情深沉地看着这些公文,而后两爪抱着印章盖上去,简临青简直被可爱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晏满满翻来覆去猛亲了一通才满足。 晏沉自然是麻木地任由他揉捏亲亲,希望简临青亲完就把这件事情揭过,简临青哪里不知道自家晏满满想的是什么,他看了一出意外之喜,自然也不再让人羞恼下去,因此啵啵完捏着毛耳朵问,怎么变成猫身了?累了吗? 怀里的猫轻巧跃下去走进了房间,不一会儿,盯着毛耳朵的大猫穿着黑色的宽袍走了出来,他把坐在宽椅上的简临青抱进怀里亲了亲,有些发懒地垂着眼,累。 简临青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把玩着他垂到肩侧的墨发,那要不要休息一下啊? 晏沉摇了摇头,把简临青往怀里揽了揽,就着这个姿势看起了公文,再看一会儿。 简临青靠在他的肩侧,那我跟你一起看一会儿。 他不是笨人,有些盘根错节的势力看不出来,但那些请求批银修地建庙的还是可以看出一些花花肠子,挑拣着说了,倒也让晏沉处理公文的速度快了些。 只是渐渐的,他的声音就渐渐低下去了,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声,晏沉便低头看去,怀里的人睡着了,眉眼宁静,长而卷的乌黑睫羽也垂得乖巧,晏沉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只觉得没有一处是不喜欢的。 分卷(38) 即使已经到了可以随意亲吻的亲昵关系,但每一次,无论是那张温软唇瓣亲上来还是他吻下去,他仍然可以听得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像是里面栖息了一尾颤翼的蝶。 他轻轻地含着那颗可爱极了的唇珠吻了吻,心间的蝴蝶扇动起翅膀。 喜欢的人在怀里安睡着,晏沉自然不能就让他这样睡下去,他把手上的公文看完,把怀里的人抱了起来走向里间,放到了床上。 说起来,这还是简临青第一次睡在他的床上,晏沉看着他盖着自己挑选的薄被,睡在他布置的房间里,心里另有一层隐秘的悸动。 他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一瞬,原本想要继续去处理公文的想法消弭了,他轻轻地在一旁躺下,熟睡的人像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窝进了他的怀里。 晏沉轻轻地抚着他的发,闭上眼睛,在夏日的午后和喜欢的人一起睡着了。 晚上的时候简临青才想起请柬的事情,彼时他正和晏沉窝在一起看志怪话本,他一出声,原本就看得身姿有些紧张僵硬的晏沉更是心里一跳,毛耳朵竖得笔直,猫瞳都要缩成针了,幸好简临青没看到,晏沉松了口气,面上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说起来,她哥哥的腿恢复,是不是有你在帮忙? 晏沉并不瞒着他,只是眸色微沉,对,宸妃娘娘的母家是我父亲的旧部,我那段时间有蒙于他们的照拂,日子才算没有过得那样艰难,一身的武艺也是他们请人来教我的,再到之后得封号,也是他们站出来坚定立场,我报恩是应当的,另外,放眼整个皇族,没有比七皇子更适合继承大统。 简临青有些好奇,七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晏沉揽住他的腰,下颌轻轻抵在他的肩上,七皇子楚则就,比你大两岁,从小天资聪颖,为人也温善。 简临青若有所感,现在也温善吗? 嗯。 那还真是个不错的人。 不是谁都能够在病痛的折磨下维持本性的,更何况他伤得还是腿,几乎成了要靠别人活下去的废人。 他正想着,耳朵却传来淡淡痛意,身后的人似是不满地咬了口他的耳廓,淡声问来:我也很不错。 简临青笑着倒进他的怀里,伸手去捏毛耳朵,他仰着头,碧眸灿如星辰,是是是,你是最不错的那位七皇子长什么样呢? 晏沉眼眸一深,对着他狡黠的笑脸,知道这个人是十足故意的,他学着他以前的样子去捏他的脸,见他仍是笑得有些得意,便也勾起一个笑,手伸向了他的腰侧,那里有简临青的痒痒肉,简临青果然受不了,笑着求饶,还要去捏他的耳朵根,两个人在榻上闹成一团,活像是刚下学堂的小朋友。 第二天是个阴天,夏风难得凉爽,简临青下了轿撵,刚站定眼前就拂过一阵风,清脆的女孩声音响起,姐姐! ?晗晗?简临青一时都差点没认出来她,上次分别时,她还是个两腮圆润的可爱女孩,如今她肉眼可见地长高了,脸颊的圆润都消失了,原本白皙的皮肤更是变成了蜜色,你这是怎么了? 楚则晗亲亲热热挨着他走,就是上次山里那件事,枝枝觉得一定要有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不光同意了我习武的事情,还让师父严厉管教我,现在又是夏天嘛,我整日在日头下站着,就成这样了,不过我很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姐姐喜欢吗? 晏沉定定地注视着简临青,在那双漆黑眼眸的注视下,简临青很是正经,挺好的,很有精神。 嘿嘿,我也觉得挺有精神的。 他们说着话走进去,宸妃一见到简临青就迎上前来同他交谈,比之前的态度更加热切,简临青知道这是因为他在山谷里护住了楚则晗的缘故。 这背后还有更深的原因。 无论当时是他们之间的谁出了事,晏沉与宸阳宫都要心生嫌隙,合作破裂,这也是背后策划之人的险恶用心。 他们一起往里走,宸妃和楚则晗一左一右把简临青围住了,晏沉便坠在他身后走着,他看到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回身伸出手来,怎么走得这么慢? 宸妃会意一笑,走到了楚则晗身边,腾出一个位置,晏沉笑着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虽然没有说话,但足以见其中亲昵的气氛。 宸妃也算是看着晏沉长大的,看到这孩子身边总算有了人陪着,也很为他高兴,几人一起前往里间,简临青一眼就看到门口的人。 他坐在轮椅上,久病的脸上还带着苍白之色,容色清秀有余,俊美不足,唯一出尘的是一双眼眸,澄澈得惊人,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他给人的观感太舒服了,像是夏日黄昏里萦绕而过的晚风。 他就那样浅浅地勾勒出一个笑,身体暂时还不太方便,只能在这里迎接你们了,行之哥,这位就是我的嫂子吗? 晏沉难得有些踟蹰,简临青却没觉得又被冒犯到,他笑弯了眼,分外熟稔地说:是啊,你身子怎么样? 多谢嫂嫂关心,已经没有大碍,如今好好养着,强健些就可以步行了。 他们说着落座,又浅聊了几句开始吃饭,席间自然是其乐融融,饭吃到尾声的时候,吉祥公公来报,说是十一皇子过来了。 晏沉给简临青剥虾的手一顿,我去见。 十一皇子今年十六,生母只是个婕妤,不久前落水身亡了,生母一死,皇后收养他就顺理成章,谁也挑不出错漏来。 晏沉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宫宴,这个孩子束手束脚地坐着,举手投足都是拘束不安,如今再见,他竟有些意气风发了,穿着簇新的衣袍,见到他时与其说是镇定不如说是傲慢,他示意宫人把礼物送上前,说:听闻七皇兄痊愈,特来道贺。 吉祥公公笑脸接过,晏沉也只说:殿下有心了。 十一皇子没听到预想中的回答,只能继续问:不知现在方便看望七皇兄吗?我想见见他。 七殿下已经歇息了,殿下倒是来得正好,我恰好有事要找宁王,你可知他在何处? 十一皇子到底是个少年人,听到这句就有些稳不住了,他知道皇后收养他的意思,便担心这两人合作把他毁于一旦,压抑着急切问:你找他有什么事?他如今不在宫中,我可以代为转达。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想必你也听说我的王妃在城外遇袭,那地点正是宁王推荐的,我想问问他还知道些什么。 他说完,就看着十一皇子脸上掠过喜色,仓促说了几句话就同他告别了。 晏沉负手而立,沉沉地注视着他。 钩直饵咸,就看皇后那边,愿不愿意咬钩了。 我去一趟养心殿,你同王妃说一声,让他多玩会儿,也看着点儿他,别让他吃冰的。 吉祥公公笑着回他:老奴知道了。 * 养心殿里,浓重药味下是腐朽的血肉气息,皇帝又瘦了,像个干柴的骷髅,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在回光返照的过程中,已经时日无多了。 晏沉看着被丢在地上的圣旨,迎上他怨毒的视线,淡声问道:陛下还是不肯么? 你皇帝如今也有了些说话的力气,他的声音嘶哑粗嘎,像是鬼魂的怒嚎,休想朕便是死,也也不会被你侮辱至此。 不过是陛下写个传位圣旨,怎么就侮辱您了呢,再者,陛下本来要死的,您若愿意与我行个方便,我也可以让您舒服些,若是您心意已决,那臣也只能好好送陛下一程了。 龙床上的人竟笑了,晏沉若说朕唯一后悔便是让你活了下来就算杀了朕又如何你的父母都回不来了你这样口蜜腹剑的伪君子,看清你的人都会离你而去,终其一生也只会孤独终老。 晏沉面色不变,看来陛下心意已决了。 皇帝并不回答,他只是断断续续地笑起来,宛如魔怔,这天下是朕的是朕的 晏沉垂眸,对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的李公公说:照看好他的命。 午后有微弱的蝉鸣,通常只一瞬就消失了,那是宫人们拿着杆子在处理。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阳光从云间洒落下来,晏沉抬眼看去,太阳像是巨大的金轮,照得他眼眸刺痛。 他甚至觉得身体在阳光下都有些痛了,像是畏惧阳光的怪物一样。 可简临青和阳光是最衬的,那双好看极了的碧眸在阳关下潋滟生光,像是连光都格外青睐他的眸底。 他在简临青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从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不甘和怨愤;有如毒蛇一样的诅咒;满身狼狈的疯魔;浑身鲜血的狰狞。 简临青喜欢的,会不会只是在他面前的,在他眼中的,那个不完整的晏沉呢? 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酷戾冷血的人,他还会喜欢他吗? 他一路静静地想着,到了宸阳宫得知简临青去猫屋了,一过去就看到简临青盘腿坐在草地上,一堆毛团子争先恐后往他怀里蹿。 简临青向来很招猫喜欢,晏沉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而下一瞬,那双蕴着笑意的碧眸就看向他,你回来啦,快过来~ 晏沉便安静地坐到他身边,肩头就一重,身边的人靠着他,我都差点被它们扑翻,他说着手指捏着一只小猫的下巴,看看,你们哥哥来了。 晏沉揽住他的肩,怎么我就成哥哥了? 当然是哥哥了,这些猫可都比你小,是不是啊,满满哥哥? 晏沉耳廓一麻,被这个无心的满满哥哥叫得一颗沉到谷底的心都往上跳了跳,而简临青对此毫不知情,开开心心地跟晏沉分享,这儿还有一对双胞胎小猫呢,你看,就在那里。 晏沉抬眼望去,看到了一只纯白的母猫带着两只白毛蓝眼的小猫,小猫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极为相像。 简临青跟他感慨,它们真的太像了,去掉它们点在尾巴的颜料,我真的一点都分辨不出来。 那你当初怎么分辨得出我和简团团,我和它不也是很像吗? 简临青拿头撞了撞他的肩,那怎么能一样,你是我的猫诶,我怎么会认不出晏满满,就是有十只跟你长得一样的猫跟你站起一起,我也可以一眼认出你。 晏沉垂着眸,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 回程的时候简临青犯困,枕在晏沉睡着了,晏沉轻轻顺着他的长发,他忍不住地想,如果简临青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会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膝上安睡吗? 怀里的人一路上都睡得很熟,到了王府,晏沉也没有叫醒他,抱着他进了院落,放到了床上起身要走,手却被拉住了,他听到后者睡意朦胧的声音,晏满满,你今天怎么了? 晏沉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困倦地揉着眼睛,轻声说:没事。 哪里没事,我看得出来是不是在养心殿碰到不好的事了,跟皇后见面了?还是宁王他们? 晏沉垂眸,是皇帝。 简临青眉头一皱,他中风了还能说话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果然是个畜生,他说你什么了?简临青说着就坐起身,像是下一瞬就要去养心殿骂人一样。 晏沉俯身抱住他,却不提及刚才的事情了,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简临青自然不知道他是经历了养心殿的那一出,还以为这人终于流露出对失去他的惧怕,然而他能说什么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个一直,是多久呢? 他要的一直,是多久呢? 简临青一时不敢回答,只轻声问他,晏满满,你怎么了?晏沉一路绷着的那根弦断了,他有些失控,握住简临青肩头的手下意识用力,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简临青这才察觉出不对,晏满满 我不是你的晏满满,晏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按照以往他应该是可以控制得主自己的情绪的,然而喜欢的人注定离他而去,就连这份喜欢,如今细想来,也是他骗来了,他越来越紧地拥住简临青,轻声重复着,你不知道,我不是你的晏满满 简临青会害怕他吗,会离开他吗?他怔怔想着,直到听到简临青的痛呼才回过神来,惊觉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青筋暴起,绒毛密布,尖利的爪子刺进了简临青的衣物里。 他急忙撤下手,看到没有血迹渗出才松了一口气,慌张如同附骨之疽,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眼下手上已经出现了绒毛和利爪,那他的脸呢? 而怀里的人探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他,晏沉一时来不及多想,仓促地把墨色的帐幔放下,整个人缩到了墙角,一言不发。 他在黑暗里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也和手上一样。 他真的变成怪物了,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的猫瞳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简临青,看清他的茫然和慌张。 他不想简临青看到他这个样子,可他也不想再欺骗他了。 算了,他对自己说,算了,若是简临青重新掀开帐幔,他不会躲。 简临青没动,他看着昏暗亮起来的幽绿,那是晏沉的眼睛,他显露出猫的特征了,比以前尤胜,那双眼睛看起来简直像是漂浮的鬼火,手似乎也长出了爪子,简临青不觉得害怕,他很担心,担心着这个缩在墙角里,像是困兽一样的男人。 他缓缓朝他接近,同时低声警告,不许躲,你躲开我就要生气了。 半晌才传来男人低哑的回答,我不躲。 简临青在昏暗里去往他的身边,他在晏沉面前停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了他的脸,入手是一片毛茸茸的触感,不同于猫身的软乎乎毛毛,这个毛毛的触感有些粗硬,像是狮子的鬃毛一样。 简临青摸索着捧住他的脸,贴近他,他感觉得到男人的慌张和不安,认真地吻上了他的唇瓣,学着他的样子撬开唇齿,细细密密地给了一个满是安抚的亲吻,他亲完,呼吸有些急,牙齿也变得比之前锋利了。 分卷(39) 你不害怕我吗?我现在这个样子。 简临青抱住他,还把他的手拿起来揽住他的腰,我都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你愿意让我看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静默,简临青便躺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晏满满,过来。 一阵窸窣的动静之后,身边躺了一只大猫,简临青往上躺了躺,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摩挲着那只毛耳朵,你不想让我看,我就不看了,你这个样子是第一次吗?对身体有影响吗? 晏沉感受着耳朵上的摸摸,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只回他,没有不舒服。 简临青便放下心来,他亲了亲毛耳朵尖尖,清浅的呼吸都打在上面,那我们晏满满是怎么了呢?不开心成这样,可以跟我说说吗? 晏沉不说话,他承认自己的胆小和懦弱,他害怕见到简临青恐惧厌恶的样子,然而那句话却如诅咒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经久不息。 眉间落下一个温软的吻,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不过晏满满,你听好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喜欢你,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样子,我都一直一直喜欢你。 他捏着的那只毛耳朵动了动,而后依赖又亲昵地蹭上他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mua!疯狂摸鱼赶出来啦! 小宝贝们都要开始放假了吧,呜呜呜我明天还要加班呢,提前祝大家假期愉快! 对啦最近为了心态的问题,所以一把章节发出来我就没上晋江了,不看数据也没回评论,所以给每一个在看的小宝贝一个大大的啵啵!蟹蟹观看! 第55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晏沉察觉到自己尖利的指甲收了回去,他探了探手和脸,没有绒毛的触感,想来是已经恢复好了。 帐幔里比之前昏暗些,晏沉伸手撩起一边床幔看去,屋子里也昏暗,显然快到晚上了,怀里的人动了动,迷迷糊糊地说:我怎么睡着了,什么时候了? 见人醒了,晏沉便把床幔都挂了起来,已经晚上了。 简临青还有些睡意昏沉,觉得身体重得要命,缓了一会儿才从床上半坐起来,这么晚了,难怪饿了,他说着去看向晏沉,见他已经恢复原样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有不舒服吗? 没事了, 晏沉看着他担忧的脸色,之前的变化是我情绪太激动所至。 简临青闻言没说话,只是抚了抚晏沉的发顶,他很少在男人没有猫耳的时候做这样的动作,温暖的掌心落到发顶,有种难言的温柔和安抚,晏沉握住他拿开的手,听他说:现在没事就好,希望快点找到个方士给瞧瞧,现在吃饭去吧。 晏沉摩挲着他的手指,他想了很久了,眼下总算下定决心,明日你陪我进宫吧。 简临青不问他为什么,只说好。 翌日,晏沉带着简临青到了养心殿。 简临青第一次来养心殿,寝殿死寂一片,宫人只在外殿,里殿只有一位公公看顾着,那公公看到晏沉便露出极为恭敬的神情,王爷,王妃。 晏沉握着简临青的手站到了龙床侧,轻声问:皇上还是不愿么? 皇帝睁开眼,他快死了倒硬气了一会儿,只用眼神狠狠剐着他们,像是要活生生撕下他们的皮肉,晏沉轻声叹了一口气,既如此,臣只能好好送陛下走一程了。 李公公闻言,会意地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浸在水中的高丽纸,晏沉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纸,有一道刑罚叫贴加官,不知陛下是否听闻过,以湿纸糊面,慢慢使人窒息,是相当体面干净的死法了,陛下来用,最是合适。 皇帝目眦欲裂,晏沉!你敢!朕 臣当然敢,陛下好好上路吧,他神色堪称温柔地把纸摊平在皇帝脸上,九泉之下,还要向阎王一一细数您的罪行呢。 唔 皇帝本就中风动弹不得,又没有气力,很快连挣扎声都微弱了下去,晏沉一层一层地往上覆盖,李公公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盆里的纸没用到一半的时候,挣扎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晏沉停了手,指背在皇帝颈侧探了片刻,轻描淡写地说:陛下驾崩了,之后就劳烦李公公了。 李公公浑身一颤,奴才谨遵王爷吩咐。 他们为弑君而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主人极其轻易地死去,在回程的马车上,简临青还有些恍神,直到马车颠了个小趔趄,简临青一抬眼,看着晏沉还在擦拭着手,玉一样的手指擦得通红。 简临青握住他的手,他察觉得到那只手僵了僵,再擦要磨破了。他说着打湿了手帕,温温凉凉的手帕湿湿地敷在手上,晏沉看着他垂下的长睫,问:你怕我吗? 简临青在看到他对皇帝下手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佯装恼怒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记,晏满满,你就这么想我啊,皇帝那个垃圾渣滓,你那样对他我还觉得仁慈了呢,照我说,你都不用亲自动手,如今三足鼎立,且看皇后和宁王窝里斗,他们迟早要弑君的。 晏沉沉吟不语,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样又是一番谋划,耗时费力,晏沉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他简单粗暴地直接让皇帝死了,便是想让这些觊觎皇位的人立刻开斗,皇帝驾崩,很快就要让新帝即位,留给那些人的时间不多了,什么藏着的找事都要使出来。 他便隔岸观火,暗中操控局势,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简临青,他反握住简临青的手,唇瓣被吧唧亲了亲,你就为担心这种事难受啊,我又不是傻子,你手上的权势总不可能是旁人白白送的?我觉得我们晏满满厉害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你? 晏沉不看他,只是低声问:真的吗? 那只原本温顺缩在掌心里的手突然抽了出去,晏沉下意识一慌,看到喜欢的人满脸的不开心,怎么了? 你不信我,怎么?是不是需要我怕你怕得要逃回金陵啊? 我没有那个意思。 简临青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自己应该被厌弃一样,他郑重了语气,这是最后一次了,晏满满,我不害怕你,我喜欢死你了,除非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若是再敢这样问我,你就去你的听溪园睡吧。 晏沉浑身微震,那双漆黑的眼眸终于漾出笑意来,我错了,我再也不问了,他把一直藏在心里的不安也说了说来,我只是害怕。 他没把话到底,简临青却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在,害怕自己不配。 他们有种无法言说的相似,好像是一切爱意和幸运离他们而去,以至于得到珍宝的时候,第一感觉竟然会是 这是我该得到的吗?我什么时候会失去? 他们好像习惯了失去。 简临青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揽住晏沉的后颈靠进了他怀里,我就在这里。 他要一直在他身边,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不再害怕的,不会困在苦涩的患得患失里。 晏沉俯身拥住他,怀里满满当当。 心也是满满当当。 回到王府的时候,晏沉对简临青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府里的家祠。 简临青知道这个地方,但也只是偶尔路过,从来没有进来过。 暖黄的烛光下沉静地列着先祖的牌位,浅淡的檀香燃着,晏沉轻声示意,这是我的爹娘。 简临青望着那两个牌位,跟着晏沉称呼,爹,娘。 晏沉浅浅地笑了笑,他在蒲团上跪下,简临青便也跪在他的身旁。 晏沉闭上眼。 爹娘,幸不辱命,已为晏家洗清冤屈,手刃仇敌,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在我身边的,是我喜欢的人,因为他,我现在一切都好。他叫简临青,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就是身体不太好,希望你们可以保佑他,让他身体康健,不要再遭受病痛的折磨。 让他,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他默默祈祷完睁开眼,看到的是简临青同样虔诚沉静的侧脸。 第二天,皇上驾崩的消息传来,从那之后晏沉便越发忙了,有时候甚至要住在寝殿里,简临青也借着这个机会试药。 除了云岚岚,还有晏沉找来的其他医师,他们接触不到他,只是在晏沉租住地院落里研究解毒之方。 最多的时候,简临青一天试了五种药,面上憔悴的神情几乎掩饰不住,幸而那天晏沉没回来。 然而晏沉何其敏锐,即使简临青不说,他也闻到他身上的药味越来越重,在金陵养出来的身子也消减下去,他知道简临青为什么要背着他试药,也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兀自加快处理事务的速度。 又一个十五要到了。 因着帝王新丧,一切喜事从简 今年的中秋便也没有举办宫宴,民间也都是在家里过过节。 晏沉事务也赶完了,他要腾出这一天的时间陪着简临青。 然而晨光微熹之时,长明就来报 宫中生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给小宝贝们啪唧跪下,下旬真的太忙了!整个就转成陀螺,被榨得一滴都没有了,抱歉抱歉。 文章已经在收尾阶段了,我努力更新,大概一万字左右给临青解了毒就可以完结了,之后就是番外啦,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我看看能不能写! mua! 第56章 正文完结 今上驾崩,太子之位空悬,必定会滋生出一系列变故,晏沉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变故会发生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简临青也清楚,能让长明亲自来报的,绝不会是小事。因此他捏了捏男人微凉的脸颊,声音带着晨醒的沙哑,去吧。 晏沉皱眉,有些担忧,但今日是你 我没事,简临青揽住他的后颈,脸颊挨着他的蹭了蹭,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我也好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去看看,回来告诉我,嗯? 眉间落下一个轻吻,好,我尽快回来。 简临青目送他离开,被窝里还留着他的体温,简临青裹紧了被子,枕到了晏沉的枕头上,他的手像是贪恋温暖一样在枕边无意识摩挲着,而后指腹一紧一根墨发绕到了他的手指上,他把那根墨发拎出来,漆黑笔直,这是晏沉的头发。 他自己的要卷一些,他揪下自己的一根长发,比了一下长短,又把两根长发绕在了一起,松松地卷在手指上,像是枚漆黑的戒指。 门口传来声音,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是羊溪。 简临青懒洋洋应了声,羊溪推门而入,还带着两只毛团子,简团团一进来先是警惕地看了看,看到床上只有简临青一个人时,便欢快地晃了晃尾巴跳到了床上,直往简临青怀里钻,羊溪的小白则看了一眼,熟练地从床底拖出它青睐的玩具玩了起来。 房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羊溪看着简临青的脸色,殿下,你现在怎么样? 简临青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简团团的毛毛,闻言打了个哈欠,还好,还没开始。 那要我们和从前一样把你绑起来吗? 简临青不是很想被绑起来,请云岚岚过来一下。 好。 羊溪把墙边的刺绣屏风推过来挡在床前,才出门去叫了云岚岚。 云岚岚很快过来了,她在屏风前坐定,问:开始发作了吗? 这一会儿的功夫,细细密密的疼痛从骨髓里泛出来,简临青轻应一声,把手伸了出去,云岚岚探了探脉,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好一些,药材我已经准备好了,但你确定现在就要开始吗? 简临青笑着,开始吧,既然办法有效,当然是要越快越好。 这是云岚岚同那些晏沉找来的医师们想出来的办法,在毒发的时候辅以药浴,让身体最大程度地反抗起来,那些被压制的血肉骨骼在这期间也会以最大的力量生长,它们长好一分,未来他生还的可能性就要大上一分。 只是这办法酷烈,身体承受的压力不会小,因身体崩溃而死的可能性也不小,但简临青看到了活下来的可能性,自然要试一试,只要熬过了必死关,他不但可以活下去,身体的毒素也会在他们的治疗下慢慢排出体外,他会变成一个健康的人。 简临青渴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应下来,云岚岚就使人准备好了,浴桶放置到隔壁的耳室,浓郁的苦涩药味在卧房里都闻得分明,云岚岚又取出一柱香给他,开始之后便点燃此香,既是帮助你吸收药力,也是提醒你时辰,这香燃尽了才可以出来,若是承受不住药力,浴桶壁上有机关可以锁住双手。 简临青应下,让她把两只猫抱了出去。 室内安静下来,他起身走到耳室,浓重的药味有一瞬都压得他无法呼吸,浴桶里的水是黄褐色的,在这样微凉的季节中都泛着袅袅白雾,热气蒸腾而来,简临青面上都被灼了一下,不用伸手去试就知道这水的滚烫。 简临青皱着眉头脱了衣裳,咬着牙坐进了浴桶,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先是烫,不过一瞬之后就被烫麻了,少顷简临青觉得自己都要被这水煮熟了,等能动了的时候,从水里伸出的手变得赤红,离了水都觉得刺痛,他点了香,药味和香味交汇在一起,两相抵了抵,好歹是可以让人好好呼吸了。 简临青靠在浴桶上,痛意渐渐炽烈起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镶嵌在桶壁的两柄暗扣。 只有细微的水声在此处响起。 简临青觉得好安静。 晏满满不在啊。 宫中不知道出的事什么大事今日是中秋,因着皇帝驾崩,不会大办,但宫中小宴应当是不会免去的,后宫妃嫔皇子坐于一处,同吃同饮,可从中做的手脚也颇多 简临青分散心神臆测着,借这个让自己少着意于周身凛冽疼痛,然后那痛意短短时间里越来越盛,让他不得不取了软木咬在齿间,手也紧紧握住暗扣。 这痛苦越演越烈,远胜从前毒发,像是巨浪侵袭,打得简临青眼前发黑,身体像是要被劈开一样,他不得不把自己双手束缚起来,死死地咬着齿间软木,他在无法言喻的痛苦里,疼得眸色都灰败,昏昏沉沉不过去了多久,等到燃着的药香气味消散了才顶着透了墨发的汗回神。 分卷(40) 经久不息的疼痛终于蛰伏回去。 简临青吃力地把手放出来,两边腕骨被磨得皮肉翻卷,鲜血和药汁一同蜿蜒,软木一取下来,都被咬裂了。 我牙口倒还是挺厉害的,他苦中作乐地想。 他又在浴桶里坐了会儿,等恢复了气力之后才起身穿上衣服叫了人进来,羊溪一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手上的伤就眼眶红了,殿下好些了吗? 简临青伸出手让云岚岚包扎,笑着安慰,现在已经不痛了,你看看,现在才下午呢,你家殿下我就已经好了,别太担心,会越来越好的。 羊溪重重地应了声,满怀感激地看着云岚岚,已经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感谢她了。 伤口包扎好了,简临青不堪疲累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天色昏沉,快要入夜了。 晏沉还没有回来。 简临青不是很担心自家晏满满,如今的局势已经被牢牢捏在手心里任由他搓圆捏扁,简临青不觉得他会出事,只是在想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不免有了几分好奇心,想着等晏沉回来好好问问他。 然而一直到他吃过饭沐过浴之后,晏沉还是没回来,只有一个跟着过去的侍从回来通报说王爷指不定要在宫里过夜,叫简临青好生歇息,不必担忧。 简临青今日虽然过得辛苦,但也睡得足,眼下没有睡意,就提了点心带着简团团去了听溪园。 已是秋季,夜风微冷,秋千上也铺了软垫放着云被,简临青把简团团放上去,自己也坐进去裹上被子,毛嘟嘟的胖猫猫窝进他怀里,探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他们仰起头,一起注视着天上的明月。 中秋月圆。 晏满满在皇宫里望的也是这一轮月亮。 晏沉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立刻赶回去,饶是如此,到家的时候已经更深露重,长光看到他回来,连忙把王妃大晚上没睡觉还在荡秋千的事情跟他说了,晏沉皱了皱眉,王妃身边有人照顾吗? 王妃没让人照顾。 晏沉也顾不得多问了,往听溪园赶去。 简临青在看书。 他向来很会照顾自己的身体,用云被把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个胖乎乎的蚕宝宝,暖黄烛光照耀在他的侧脸,碧眸像是幽静的湖水。 晏沉看着他一晃一晃地看着书,那颗在血腥气里浸泡的心一下静了。 他走上前,轻声问:怎么还不睡觉? 他话音刚落,简临青就望过来,碧眸顷刻间盛了光,笑意盈盈,小声欢呼起来,你回来了! 晏沉在他身边坐下,怎么这么小声说话? 简临青神神秘秘地把被子掀开,睡得四仰八叉的简团团就露了出来,这家伙睡着了。 晏沉有些嫌弃地把那简团团张开的猫嘴合了上去,怎么在这里看书? 简临青抖开被子把他包裹进来,这云被很大,晏沉一下子就被温暖包裹住,他揽住简临青的腰,另一只手把被子按严实了,简临青便懒洋洋往他肩上一靠,这儿的月亮好看。 晏沉同他一起抬起头看去,圆月高悬,在这样的时候,银色月辉好像都有了融融暖意,晏沉在他发顶吻了吻,今天我本该陪着你。 我没事,今天用了药浴,感觉比之前都要好。 晏沉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唇,默然无言,又看他打开食盒说:我想着你要是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吃吃点心喝喝酒。 秋千前放着一台小方桌,简临青把点心端出来,是王师傅新做的,小小一块圆,面上映着肥肥的兔子,酒则是桃花酒,简临青递了一杯给晏沉,两人带着笑碰了碰杯他才问: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二皇子宫变,十一皇子被杀,皇后也受了伤。 简临青从这寥寥数语里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怎么挑在今天?宸阳宫那边没事吧? 没事,我事先提醒过。二皇子最近过得不好,皇后力压母族,要扶持十一皇子,又在搜查当初山上刺杀的证据,一旦罪名落实,他就彻底与帝王之位无缘了,所以才在决定在中秋节谋划吧,眼下已经被擒住了,左右相和六部大臣还在宫中商议,我见他们还没商议出什么章程,就先回来了。 简临青给他倒酒,辛苦了,忙了一天饿不饿? 不饿的,跟你一起吃点心就行,如无意外,明后日就要册立七皇子为新帝了。 简临青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看着那轮满月,那七皇子登基之后,你还会当镇北王吗? 晏沉心里一动,怎么这样问? 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待在京城,也不喜欢朝堂。 晏沉沉吟一瞬,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我想当个教书先生。 简临青笑了一声,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长得就是夫子样。 你呢? 我吗?简临青想起过往那些苦痛里的渴望,我想在草原上骑马,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去,谁也困不住我。 晏沉轻抚着他的发,承诺道:等这江山平稳,我就带你走。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简临青揽住他的脖颈,真的吗? 那望着他的漆黑眸子满是柔软,当然是真的你会等我吗? 简临青不知为何,眼眶有些热,这人总算是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不安,他凑过去轻轻蹭着他的鼻尖,声音轻却郑重,我竭尽全力等你,我会活下去的。 回应他的是又深又重的亲吻。 第二天一早,晏沉就进宫去了,这日圣旨降下,册封七皇子为新帝,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先帝停灵下陵,再办登基大典。 此后晏沉更是早出晚归,人身和猫身都瘦了,简临青知道他辛苦,便专心投喂他,其他时间就遵照云岚岚的话锻炼身体,让这虚弱的身体能结实一分是一分,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九月二十七。 这日是秋猎,也是西决王的计划里,简临青要设计晏沉中毒的那天。 自从新帝即位,边关外便开始不安分了,晏沉有心想要速战速决,这日回来,便同简临青商议将计就计他假装中毒,实则赶往边关,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收拾干净,尤其是西决国,到了该换主人的时候了。 简临青静静听他说完,起身打开妆匣,他拿出一个黑玉的发冠,手指轻错,发冠里就弹出一块小牌子,他把牌子递给晏沉,这是我在西决王宫的势力,你大概用得上。 晏沉把他拥进怀里,我该知道的,你不是会轻易认命的人。 那当然是,简临青有些自矜,没人可以在算计我之后全身而退,我离开西决王宫之时把能安排的都安排了,三年之内,必取西决王狗命,但如今有了你,这日程可以提前了。 晏沉摩挲着那块小牌,声音温和,想他怎么死? 也让他尝一尝,穿肠毒药的滋味。 好。 还有件事情,我娘的那些东西,你帮我带过去吧,寻个机会交给她,我想着,若是她想要回来,我们就把钥匙给她吧,那毕竟是她的家。 晏沉轻声说好。 简临青捧住他的脸亲了亲,此去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晏沉屈起食指,蹭了蹭他没什么血色的唇,含着轻吮,吮出艳色来才回答:你也一样,要入冬了,千万小心,不要生病,前阵子我还看着你偷吃冰饮,之后决不可再再吃了 简临青听着他琐碎的叮嘱,安心窝进他怀里,含着笑意应声。 第二天,摄政王身体抱恙的消息传了出去,等摄政王数十日都抱病在家的时候,这消息便着意掩盖了起来,有心人在其中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消息。 西决王看到传回来的消息,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检点兵马,开始侵近边关。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边关来势汹汹,京城内气氛也不轻松,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无比关注边关传来的消息。 西决王违背姻亲之约,集结周边小国,直指边关,来势汹汹,镇北王却在病中,本以为这是一场艰苦的战役,然而本该在京城的镇北王却出现在边关,一时之间,大军气势大盛,如虎添翼。 简临青听着那些频频传来的捷报,安心等待他的归来。 西决国可不是上下一心,在西决王的统治下,有不少人想在其中使绊子,把他拉下来,里应外合之下,十月末,边关大捷,西决国也换了个主人,两国签订合约。 回程路上晏沉一路换了八匹马,日夜兼程,在十一月初七回到了京城,他先去了皇宫汇报后期一应事宜,到了晚上,才回了王府。 简临青见了他只让他先休息,晏沉也确实是累了,抱着喜欢的人好好地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一直到午膳后,两人在榻上晒着太阳,晏沉才把西决国那边的情况说给了简临青听,我的人进皇宫之后,西决王已经死了。 嗯?谁杀了他? 你母亲。 简临青愣了好一会儿,论起恨来,她的恨意才最深。 她也参与进了王位之争,收到你给的东西之后,托我的人也给你带了东西,现在要看吗? 看看吧。 晏沉便拿了一个小匣子过来,东西不多,只有一瓶药并一封信。 信上是寥寥数语 阿又: 预祝生辰快乐。日后有缘再见,不必称我为娘亲,我不配为母,因我,你受苦良多,尽力弥补也只是已平我心中愧疚,唯愿你余生安稳,长命百岁。 简临青默然良久,他看信的时候没有避着晏沉,后者注视着他的神情,缓缓开口,阿又是你的小名吗? 简临青回神,是,我的名字都是她后来取的,让我随母姓,取临青是因为我生辰在冬天,她希望我活过成年的毒发,抵达春日,小名唤阿又,也是一年又一年活下去的意思我们母子之间,着实有些复杂,说得矫情点就是爱恨交织,我不能原谅她发泄在我身上的恨意,却也不能不动容于她对我付出,就这样吧,我们俩都平安自由,这就够了。 晏沉握住他微颤的手,往后,我来唤你阿又。 简临青猛然闭眼,压住了喉咙里的酸涩,嗯。 信看过了,那瓶药便由晏沉拿给了云岚岚他们去研究,后者简直满面红光,这里面涵盖的药材,有几味倾城也难求,名贵至极,这瓶药对殿下现在的身体大有益处,我原还有些忐忑,现在得了这味药,你就放心地和殿下共度余生吧,他会活下来的。 即使听了这话,晏沉还是不敢放心,生辰前的几日,他时常从梦里惊醒,看着心爱之人的睡颜,或者是在桌前坐下,看着那摆放在上的琉璃瓶。 那瓶子里的珍珠再也没有被取出来过,然后简临青也没有把它拿走,它就被静静放在这里,像是个虚幻的美梦,又像是不祥的警钟。 他怀着难以名状的焦灼和恐惧,陪着简临青熬过了十五的毒发,等到了简临青生辰那一日。 简临青是生生痛醒的,醒来一句话也不曾出口,就喉头一热吐出一口乌红的血,他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往日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而晏沉无能为力,只能牢牢抱着他,看着他在他怀里痛苦,恨不得以身相代。 血由乌红转到猩红之后,简临青终于没再吐血了,然而身体的疼痛还在继续,如此煎熬了一日,痛得昏死过去又醒来。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起灯了,衣服床褥皆换了一套,而他的身体,像是摆脱了长久以来的桎梏,带着暌违已久的轻松舒适。 身边的人抚上他的脸,头一回笑得那样粲然,眼眸都弯成月牙,阿又,生辰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结束了,很抱歉拖了这么久,工作的繁忙加上对文的反思焦虑让我一度无法下笔,但幸好还是写出了结局,虽然有些仓促,但一切圆满! 接下来的日常就写在番外里吧,目前确定会写的是 1.晏满满和阿又之后的生活,一些小日常; 2.平时时空的他们,这个我想了一下,因为要去除那些痛苦的因素,所以背景会放在现代,晏满满一家都是猫猫,阿又的母亲则是痛踹渣男的女强人,带着阿又这个暴躁皮孩子,基于这样的家庭情况下写。 第57章 番外― 三年后。 落炎城。 这是座靠近北方边陲的城池,常年有异国的商队往来,一年四季都是热闹的,简临青在这里生活了一年,越来越喜欢它的热闹。 简临青骑马进了城,心里一片纵马之后的欢畅,脸上便自带了几分笑意,他原本就长得好看,如今身子大好,身形也漂亮极了,修长又高挑,如今穿着西决国的服饰,墨发高束,高鼻碧眸,正是个意气 风发的美青年,刚进城就有相熟的人搭话 简公子回来了啊,多亏了你上次的画,把我娘子给哄好了。 简公子啊,您家新出的那个叫蜜雪糕的,可太好吃了,差人多做些吧。 简公子劳您跟晏先生说说,我们家小虎特别皮,让他别顾忌,该教训就教训。 简临青含着笑意回了,看着时辰算了算,过阵子晏沉该散课了,便同往常一样,把马栓回家, 在过去的路上买了两串糖葫芦,不多时就到了学堂门口,施施然等起了自家晏先生。 等了没多久,学堂就散课了,一个个开蒙之期的小豆丁走了出来,个个都认识简临青,像群欢快 的小鸟一样把简临青围了起来,后者蹲下身,熟稔地打开糖匣子给他们分糖,别挤啊,今天都有好好上课吗? 有的! 整齐划一地说完这句,小孩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都凑到他面前来说话,他们都喜欢这个长得好看又给糖吃的大哥哥。 简临青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话语,带着笑这个揉一下那个捏一把,说了好一会儿这些小孩才含着糖离开了。 简临青直起身,腿都有些发麻,他活动着双腿,目光一转就看到自家晏满满,他从来都长得像是精雕细琢的玉雕,如今一身白衫,手里拿着书,活脱脱就是满腹诗书的清贵公子。 分卷(41) 简临青走上前,把糖葫芦递过去,我来接晏先生散课啦~ 晏沉便笑着去接他的糖葫芦,多谢简老板。 这称呼听他叫了多次,简临青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每次一叫我简老板,我就觉得我是暴发户,你是被我强取豪夺的学堂先生。 晏沉倒是第一次听他说这话,遂着他的意编起了话本,简老板是落炎城里出了名的有钱人,长相俊美,为人大方 不,不行简临青嘴里鼓囊囊塞着糖葫芦,你把我说得那么好,那我还怎么强取豪夺, 换我说换我说,简老板是落炎城出了名的好美人,他第一眼看到晏沉就被他迷住了,即使晏沉对他不 假辞色他也 不会的,这次是晏沉打断了,我不会对你不假辞色。 简临青哼哼着蹭他,这我当然知道,但我们这是话本故事嘛 话本里我也不会对你不假辞色。 简临青听得高兴,但对这个话本子又心痒痒,一路都在胡编乱造,势必要编出一个两个人都满意的情节。 他们的家距离学堂不远,没多久就到了,是个大院子,毕竟家里满打满算,主人加上杂役,加起来也有十几口人。 到家的时候午膳已经做好了,简团团叼着它的猫碗四处转悠,见他们回来了小炮弹一样冲过来, 它现在又大又圆嘟嘟,蜷缩起来的时候像颗大毛球,又可爱又粘人,哼哼唧唧地在简临青怀里撒娇。 晏沉面无表情地揪它耳朵,想着这家伙不能爬上简临青的床,心里到底是平衡了一点。 他们倒还是最早到的,之后便是开了猫咪玩具小铺子的羊溪,坐镇点心楼的木槿和王师傅也回来了,至于云岚岚,她一月之前出去游历了,要到秋末才回来。 一家人到齐开饭,席间说着琐碎的事情,一派祥和安稳。 简临青尤其喜欢这样的日子,吃过午饭睡过午觉之后,晏沉便出发去了学堂,简临青则去书房看了会儿账本,看得入神的时候,小厮送来一封信。 简临青打开看了看,是楚则晗的,信上说十日之后轻骑队要在这里停驻三日,到时候她来找他聚―聚。 简临青看着她比以往成熟不好的行文,想着军队还真是个磨砺人的地方,楚则晗五月之前总算求 得恩典,以女子之身进入了军队,从小士兵做起,她一日都不曾懈怠于自己的训练,往日的辛苦付出 总算有了回报,不过五个月,她已经是轻骑第三军的副将了。 简临青坚信她会夙愿得偿,成为一位名声赫赫的女将军。 他回了信,去自己买下的十来家商铺转了转,发觉个个都井井有条之后满意地离开了,骑着马等在学堂门口。 他向来是掐着时间来的,没等多久就接到了散课的晏先生,后者看到他骑着马来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把书递给他之后便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策马而出。 简临青乐得不出力,懒懒地靠在他怀里,眼前是飞逝的景色,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下的黑马速度尤其快,很快他们就出了城,穿行过错落的树林,抵达广袤平原。 一轮红日在他们面前缓缓下降。 简临青轻出一口气,赶上了。 眼前是最波澜壮阔的日落,西边的天空全被余晖染红了,云层像是在燃烧一样,天际上演一场盛大的落幕。 有黑色的飞鸟当空掠过,漆黑的身体都染上夕晖。 他们静静地看着太阳坠落下去,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只有天际还燃着薄红。 简临青回神轻声问晏沉,是不是特别好看? 很好看。 简临青便笑起来,他喜欢极了看日出日落,落炎城的日落是最恢弘的,没有一丝阻碍视线的东西存在,可以直观地看到太阳从天上坠落下去,像是一场盛大的献祭,华丽而让人沉的美。 太阳坠落下去,夜晚就来临了,简临青擦拭着头发,心里还在想白日提到的强取豪夺的话本,草草擦干头发之后,他提笔托腮,想了又想,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意。 晏沉沐浴完出来之后,没有在卧房里看到简临青的身影,他看着床边放下的帐幔,有些疑惑简临青会不会这样早就上了床,他往床边走去,刚掀开帐幔,腰就被夹住,整个人都被带着到了床上,被人牢牢压在身下。 湿热的呼吸和声音一起传来,晏先生,我都跟在你背后伏小做低这么久了,你总该给我一点甜头尝一尝吧? 他说着,手指在他的耳侧摩挲着,晏沉下意识揽住他的腰,忍着羞赧配合他的表演,简老板,你不要冲动。 简临青差点笑出声来,这样子可真像是被他欺负的小可怜,他俯下身,墨发也覆在身下人的脖颈,我哪里冲动了,我可是蓄谋已久了,都怪晏先生总在我面前引诱我 你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过引诱你的想法唔 简临青把他的声音都吞下去,听着身下人急促的呼吸,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这人平时对他千依百顺,在床事上却格外蛮横霸道,不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就不罢休,简临青不知道吃了他多少亏,今天可要好好吃回来。 他美滋滋地想着晏沉任由他摆弄的样子,一吻结束之后含着他的唇啾了又啾,手也上不闲着, 我知道晏先生不喜欢我,这次之后,我就不缠着你了。 我没说我对你无意。 简临青直觉这话里有坑,但晏先生每次见了我都避如蛇蝎。 腰上的力道重了重,简临青听身下人沙哑着声音说:我亦心悦你,只是我是妖怪,你会害怕我吗? 他的话本情节里可没安排这个,简临青有些磕巴,不,不会啊,他忍不住出言提醒,不是,我的设定里这是个正常世界 他话还没说完,一瞬间就天旋地转,背后贴上了柔软的床褥,那双墨绿的猫瞳对上他,简临青本能地去捏他的毛耳朵,听着他问:我是猫妖,你害怕吗? 简临青决定重整旗鼓,我不害怕的,猫多可爱啊 我不信,我要你证明给我看。 要怎么证明? 很快,简临青就知道答案了,他紧皱着眉头,完全没办法承受那怪诞的感觉,把尾巴拿出去. 你不是很喜欢吗?平时就揪着尾巴玩。 简临青眸里水光破碎,胡乱地摇着头,不行这样太奇怪了嗯 你会喜欢的。 薄绿的帐幔轻轻颤动着,裹着闷响和浅浅的水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臂从帐幔里伸了出来,手掌张了又合,不住挣扎着,金色的臂钏扣在线条好看的小臂上,随着主人挣扎的动作,从沁着汗的手臂上滑落下来,被主人修长的手指险而又险地勾住,将落不落。 这时,一只略大的手伸了出来,扣住挣扎不休的那只手,又把它藏进了帐幔里。 金色的臂钏无声地落在铺满绒毯的地面。 直到深夜时分,卧室才静谧下来,简临青浑身都湿透了,勒令着晏沉变回人身才让他抱进怀里,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想看到这家伙的尾巴了。 晏沉却在其中窥到了不少妙处,他当然没打算把那些坏心思告诉简临青,只轻轻地抱着恋人去沐浴,为他清理换衣,自己也沐了浴,换了一床被褥,把人抱在怀里餍足地睡了。 这是他们最平常的一天。 如今简临青余毒已清,身体康健,晏沉的身体也有大师提醒顺其自然,他们会有许许多多这样平常的一天。 一起看日出日落,看盛大雪景,看星夜明月;一起酿酒,大醉,胡闹;一起养鱼,一起窝在秋千上;一起看话本,嗯也演话本;一起去每一个好看的城池,吃遍美味佳肴,一起做尽天下有情人会做的所有事情。 他们的余生,满是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