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难当:腹黑夫君宠上天》 第1章 阿酒 凤帝十年,冬。 风雪肆虐,席卷整座九华皇宫。从正宫门到重华殿,一路尸体横陈,刀戟断裂,血流成河。宫门大开,火光四起,这场杀戮,在史官笔下,其惨烈不输十年前的晋安之变。 重华殿内,明灯三千。 姜酒素面朝天,红衣染血,不施粉黛的小脸,褪去了平日的狠戾,苍白如纸,双眸却是一片死寂。 她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匕首,再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浅色的薄唇微微勾起,邪恶如魔。 “沈玉卿。”她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温柔入骨,“孤待你不好吗?” 为何,为何连你也要背叛我? 沈玉卿的手轻轻一颤,清润雅致的面容毫无血色,薄唇紧抿,眼里几番挣扎,最后只剩下恨意。 “陛下,微臣再问你一次,微臣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姜酒却忽然笑了,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动,只一眼便能把人的魂魄勾了去。 “孤不是告诉过你,你的父母,病死在流放途中……” “你撒谎!” 沈玉卿情绪激动,手下用了几分力,姜酒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了鲜血。 “你杀了他们对不对?”沈玉卿面容沉痛,眸中含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答应你入宫,为何你还不肯放过他们?” 疼痛让姜酒说不出话,鲜血不断涌出,她感受到生命正在流逝。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玉卿。”一名墨衣男子走了进来,俊容冷厉,“你与她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姜酒看着来人,薄唇轻启,艰难道:“是你啊,阿砚……” “闭嘴!”秦砚冷眼看着她,目眦欲裂,“你配叫这个名字吗?” “姜酒,你害死了流羽,逼我入宫为侍,害我成了天下人的耻辱,每一次与你接触,我都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姜酒低低一笑,“所以,你们就跟联合张知遥,逼宫造反?” “秦砚,沈玉卿,你们就不怕背上乱臣贼子之名,受后世唾弃吗?” 秦砚冷声道:“微臣等不过是拨乱反正,为天下黎民除去你这个暴君,扶持正统太孙登基,何来乱臣贼子一说?” 姜酒双眸微眯,“太孙?” 秦砚眼里带着几分畅快,“当年太子遇刺,太子妃临死前产下太孙,流落民间,直到最近才被找回来。” “说来,这个人,陛下也认识呢。” “他就是苏侯爷,也就是陛下的舅舅收养的庶子,苏钰。” “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姜钰了……” 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姜酒想起那个孩子,那个不怕她,还甜甜地叫她姐姐的孩子。 原来,是太子皇兄的遗孤,也是她的催命符。 “姜酒,你为君不仁,滥杀无辜,残害忠良,荒淫无道,连你舅舅都容不下你。如今报应来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姜酒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栽了。 二十三年前,她的母后临盆之际,天降祥瑞,有高僧断言她乃是天命之子,父皇大喜,下旨立她为太子,却不想生出来的却是位公主。父皇听信小人挑唆,欲将她处死,母后以命相护,甘愿自废后位,换取她活下来的机会。 二十年前,皇贵妃的儿子被封太子,唯恐她们母女二人占着东宫之位,不惜派人下毒行刺,年仅三岁的她身中媚蛊,险些没了性命。可她硬是拼着口气,活了下来。 十五年前,母后病逝,她的贴身宫女为了讨好皇贵妃,寒冬腊月将她推入荷花池内,她活了下来,寻找机会捅死了她,杀人分尸,一块一块地送给皇贵妃。 十年前,晋安王姜陵造反,几位皇子先后死去,父皇病重,扬言谁能取下姜陵的性命,谁便是下一任皇帝。她满身是血地提着姜陵的头颅,送到了父皇面前,从他手中接下了传国玉玺,自封凤帝…… 这十年来,她身居高位,不知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多少阴谋诡计,可没想到,最后却是栽在最亲近的人手里。 姜酒闭上双眼,试图在自己充满杀戮的二十年里,找到一点点安宁。 除了母后苏菀兮,便只剩下五年前,那个被媚蛊发作的她强迫的少年。 似是遗憾,姜酒轻叹了一声,不复平日里的无情狠戾。 火不知何时烧了起来,她一身红衣,竟是比火还要热烈。 秦砚道:“玉卿,我们走。” 沈玉卿握紧了匕首,看着姜酒睁眼,眼里幽深如地狱。 她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沈玉卿,孤从未害你父母……” 沈玉卿神色微怔。 “玉卿!” 秦砚上前拉他,那把匕首被拔起,血瞬间喷涌而出,沈玉卿看着那抹红影缓缓倒下,心却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阿酒……” 他一声轻轻的呢喃,透过熊熊烈焰,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站在江南桥头,笑容张扬肆意的女子。 凤帝十年冬,内阁大学士张知遥,联手武侯爷苏易、新科状元秦砚,以及太常寺卿沈玉卿,推翻女帝姜酒,扶持太子遗孤姜钰登基,是为嘉帝。 嘉帝登基,奉张知遥为内阁之首,武侯爷苏易为镇国将军,秦砚入阁,沈玉卿为太师,共同辅政。并下旨厚葬凤帝姜酒,赢得仁慈之名。 两年转瞬即过,云京城一如往昔。 一夜风雪,于晨时初停,云散日开,浅金色的阳光细细软软地铺在整座云京城,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彩光,一座座高门大宅,与冬阳下静默无言。几只寒鸦栖于枯枝,被国子监后园内的落水声惊得飞起。 “苏九,你也别怪姐姐心狠,谁让你挡了我的路?” “要不是碍于你娘当年的救命之恩,子安哥哥早就跟你解除婚约了。如今也不算晚,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伤心过度,不慎失足,谁会怀疑到我头上?” “放心,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姐姐会给你多烧纸的。” “苏九,你就安心去吧……” 第2章 恶毒的女皇陛下 姜酒不知在混沌中辗转几回,刚恢复一点意识,便听到了一道恶毒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不停。 与此同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强行进入她的脑海中,每一个画面都一清二楚。 冰冷的池水包裹着她瘦弱的身躯,寒气入体,身子在不断下坠,似乎生机正在体内一点点地抽离,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姜酒隔世难忘。 她蓦然睁眼,隔着冷冰冰的池水,看着岸上那一道丽影。 苏胭站在水池旁,一袭青衣,在这冬日初阳下甚是明艳,容貌秀雅灵动,气质温婉清丽,光是站着,便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只是美人眼波阴狠,面容狰狞,生生破坏了几分美感。 她死死地盯着平静的水池,确定苏九已经死透了,才转身准备离去。 一只惨白的手突然从水里伸了出来,拽住了她的脚踝,那一瞬间,苏胭感觉仿佛被水鬼缠上,脸色骤然一变,根本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直接被拽入了水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后园,不远处那些正来寻觅她的人正巧听见,慌慌张张地闻声赶来。 姜酒把苏胭拽入水中,借着她的力爬上岸,瞧着苏胭又挣扎着冒出个脑袋,她毫不客气地又踹了下去。 魏子安跟苏月来时,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看着姜酒的目光都能喷火。 “苏九!你在干什么?” “二姐!快!快救我二姐!” 姜酒那一脚可不轻,苏胭整个人浸泡在冰冷的池水内,浑身冷颤,听到魏子安的声音,更是犹如听到了天籁。 “子安……咳咳咳……子安哥哥,救……救我……” 魏子安赶紧让人把苏胭捞了起来,爬上岸的苏胭,紧紧地抱着魏子安,哭得我见犹怜。 “子安哥哥……幸好你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胭儿,我在这,没事了。” 魏子安温柔地哄着苏胭,抬头一看姜酒,又是一脸的厌恶与憎恨。 “苏九!你怎么这么恶毒?她可是你姐姐啊!你竟然想杀她!” 苏月也愤怒地瞪着她,“苏九,你好大的胆子,敢伤害二姐,信不信我告诉爹爹!” 姜酒没搭理他们。 她站在冬日之下,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铺了一层金光。然而她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一身冷冰冰的池水,让她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手脚被冻得通红,一张素净的脸却惨白如纸。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稚嫩小巧,柔弱无骨。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胸,一马平川,完好无损。 嗯,确定了,她没死。 或者说,她又活了。 曾经君临天下的凤帝姜酒,成了镇国大将军苏易不受宠的嫡女苏九。 按辈分来算,也就是她的表妹。 姜酒捏了捏拳头,或许是命不该绝,阎王都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苏九!”对面的魏子安被忽视得彻底,顿时更加火冒三丈,“我在跟你说话,你耳聋了吗?” 姜酒这才勉强赏了他一个冷眼。 属于苏九的记忆,逐渐浮现在她脑海中。 魏子安,吏部尚书之子,内阁阁老张知遥的亲外甥。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幸亏苏九的娘亲救了他们母子一命,也是因此,魏子安才与苏九定下了婚约。奈何魏子安薄情寡义,跟苏九的庶姐苏胭勾搭在一起,强硬地要与苏九解除婚约。苏胭为了情郎的名声,为了嫡女之位,不惜狠心推苏九下水。 只可惜,那个柔弱无辜的小白兔死了,却招来了她这个恶贯满盈的大魔头! “魏子安?”沙哑冷魅的声音,甚是诡异,却又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陌生得让魏子安等人失神。 她眯着双眸看他,眸光幽暗,鬼气森森。 薄唇微翘,只听她一声冷笑,“谁给你的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许是她的气势太过唬人,魏子安怔愣了一下,那一瞬间,竟然生出了跪下的冲动。 苏月欺负苏九惯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扬起手欲朝她脸上扇过去,却被姜酒轻飘飘地接住,反挨了一巴掌。 苏月疼得惨叫一声,娇俏的小脸可见地变红,双眸愤怒得都能喷火。 “啊!苏九!你竟然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怒得跺脚,挣扎着想挠花她的脸,直接被姜酒一脚踹开,差点摔了个屁股开花。 “月儿!”苏胭惊呼一声,苏月大概没想到自己竟然打不过姜酒,愣了一下之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魏子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苏胭那苍白的小脸愈显柔弱,楚楚动人,控诉道:“四妹妹,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你为何要打月儿?” 苏胭的话拉回了魏子安的思绪,反应到自己竟然被苏九这个草包吓傻了,魏子安更是恼怒不已。 “苏九,你发什么疯?推胭儿下水还不够,竟然还伤害月儿!是我要跟你退婚的,她们二人是无辜的,你马上跟她们道歉!” 姜酒冷眼看着那两个“无辜”的人,一个躲在魏子安的怀抱里,仿佛受尽了惊吓与委屈,另一个捂着自己的脸,一脸掩盖不住的恨意,好像随时会冲上来把她撕了。 而周围的人也是一脸谴责与厌恶地看着她,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姜酒微微闭眼,胸腔内还残留着苏九的恨意。 姜酒无法想象,同样是苏家女儿,为何苏胭与苏月受尽宠爱,而苏九却活得连狗都不如。 她还是凤帝之时,也曾见过苏胭与苏月,一个温婉乖巧,一个天真烂漫,没想到,这些全都是伪装。 再睁眸时,眼里的杀气已然消散,只剩下一抹淡淡的讥嘲。 “道歉?要道歉,也是她们跟我道歉吧。” 剪了苏九的衣裳,摔了苏九的首饰,明明自己打碎了苏易珍爱的花瓶,却栽赃在苏九头上,害得苏九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克扣她的例银,当众羞辱她的娘亲,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丝毫没有把苏九当人看待。 第3章 世子容肆 便是姜酒,在看见那些记忆的时候,也动了杀心。 她如此冷傲的态度,激怒了魏子安,他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苏九,你道不道歉?信不信我……啊!” 魏子安的话尚未说完,姜酒便拧住了他的手腕,抬脚利落地踢在他膝盖上,魏子安疼得一声惊呼,直接跪在了姜酒面前。 “信不信你如何?” 姜酒俯视着他,眼神冷傲,带着睥眤天下的王者之气,逼迫得魏子安不敢与其直视。 苏胭吓懵了,大概是没想到苏九竟然会跟魏子安动手,尤其见魏子安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跪在她面前,苏胭更是难以容忍。 “四妹妹!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放开子安哥哥!” 魏子安也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被胆小如鼠的苏九吓住了。 “苏九!还不赶紧放了我!”魏子安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酒如此折辱他,他杀了她的心都有。 姜酒一声冷笑,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苏胭,面容楚楚动人,让姜酒忍不住想起了一个讨厌的女人。 沈玉卿的小青梅兼未婚妻,云致。 “你喜欢他?” 苏胭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明白为何姜酒有此一问。 姜酒语气尽是不屑,“这么弱鸡的男人,连我一招都接不住,你看上他什么了?” “长得一张小白脸,骗骗你这种不懂事的小姑娘还行,实则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个。” 姜酒无视魏子安一脸屈辱,目光从他胯下扫过,“这么弱不禁风,还学人家英雄救美呢?就你这小身板,能给人家性福吗?” 魏子安气得满脸通红,不是羞,而是恼。 他浑身都在颤抖,无数次试图反抗,可压在他背上的手犹如有千斤重一样,令他动弹不得。 周围的人都被她这一番露骨的言论惊呆了,苏胭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怎么的,竟然真的顺着姜酒的目光,落在了魏子安两腿之间,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苏胭脸上顿时爬上了两朵红云,整个人犹如火烧一样。 魏子安发誓,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般屈辱,也从来没有像恨苏九一样恨过一个人。 苏九,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克星!拖累了他的名声,现在还当众羞辱他。 被一个女人压制着跪在地上的滋味实在憋屈,魏子安发了狠劲,挣扎着站起身,却不想姜酒突然卸力,而魏子安用力过猛,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去,摔得屁股都要开花了。 “苏九!你找死!” 魏子安怒上心头,直接捏紧了拳头朝着姜酒砸过去,姜酒勾起一抹冷笑,轻飘飘地接住了他的拳头,身形一闪,抬脚踹在他屁股上。魏子安整个人往前一栽,掉入了池子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苏胭吓得失声尖叫,脸色苍白,赶紧叫人把魏子安捞上来。 她眼眶发红,一脸控诉地看着姜酒,“四妹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推我下水便罢了,为何还要对子安哥哥下此毒手?” 姜酒勾唇一笑,邪恶而阴森,“这么爱你的子安哥哥,不如你下去陪他?” 不等苏胭反应过来,姜酒直接拎着她的衣领,把人往后一扔。 魏子安好不容易露出了头,又被苏胭砸了下去。 岸边的人目瞪口呆,看着姜酒,犹如看在杀人狂魔一样,各个抖如筛糠。 苏月刚到嘴边的谩骂就这样被她咽了回去,她长大了嘴巴,万分震惊地盯着姜酒。 “你……你不是苏九……你到底是是谁?” 苏月浑身发抖,眼里盛满了恐惧。 苏九那个胆小如鼠的废物,不敢跟他们动手,也没有这样的身手,更没有姜酒身上凌厉逼人的气势。 眼前的人,一定不是苏九! 姜酒一步一步朝她靠近,苏月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直到衣角被她踩在脚下,无论苏月怎么扯都扯不开。 姜酒缓缓地蹲下身,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直视。 “小小年纪,便这般狠心,倒是像极了你老子苏易。” 苏月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什么,她只是害怕,很害怕,尤其与她对视的时候,仿佛整个人被吸进去一样,头脑一片空白,又生出了恨不得拔腿就跑的冲动。 若是以往,姜酒看一个人不爽,直接下旨斩了就是。可是如今虎落平阳,鲸搁浅滩,她的身份,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凤帝,而只是将军府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在这贵人满地的云京城,任谁都能踩死的小可怜。 冰凉的手顺着她的脖子往下,苏月感觉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一样,背脊发凉,浑身抖得厉害。 然而下一秒,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姜酒手上的时候,她却抽走了她身上的披风,裹在自己身上。 姜酒瞥了一眼池边爬起来的那对“苦命鸳鸯”,嘴角微勾,邪肆而张狂。 冷风卷起她的衣角,女皇陛下硬是走出了登基的气势。 回廊上,一抹白影临风而立,将对面的闹剧看得一清二楚。 冬季的寒风吹起廊下的红梅,几朵艳丽的花朵落在他素白的衣角。廊上珠帘微微而动,廊下少年似松,身姿英挺,一袭月牙白色锦袍,外罩银白色披风,在冬日下泛着浅浅流光,却输了少年精致的容颜。 银冠玉簪,墨发如瀑,几缕随风微动。双眉浓淡适宜,似远山翠峰,绵延成温柔,眉下一双星眸蕴藏着点点细碎的寒光。霜雪之姿,林间公子,说的便是镇国公府世子,容肆。 修长如玉的手指拢了拢衣襟,容肆神色清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薄唇轻启,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分外撩人。 “她便是苏大将军的嫡女,苏九?” 他身后的黑衣男子瞥了姜酒一眼,面无表情地称是。 如琥珀般的眸子中荡着浅淡的雾色,朦朦胧胧,令人看不真切。 “她很像一个人。” 一句轻声呢喃,似乎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容肆的神色有些莫名。 顾宁微微偏头,似是不解,而容肆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 “走吧,莫让徐祭酒久等了。” 风起花落,回廊处只剩一片寂寥零落的花影。 第4章 你好,旧情人 姜酒拖着一身厚重的湿衣裳,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这副身躯太过娇弱,刚才在冷水里泡了一会,估计要受寒了。 这会国子监内正是上课的时辰,隐隐还能听到读书声。冷风袭面,姜酒便觉得脑袋发胀,疼得厉害,心情也烦躁了不少。 “站住!” 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姜酒回头,正是这国子监内的司业杜天明。 姜酒一看见他,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这杜天明出身贫寒,苦读二十载,好不容易得了国子监祭酒徐清风赏识,提拔他为司业。杜天明最是看不惯那些荒废学业的学子,每次被他抓到,总没好果子吃。 姜酒尚未登基之前,也是在国子监启蒙的。只是幼年时她性子桀骜,没少在杜天明手里吃过苦头,什么抄书、背书都是小儿科,她最怕的就是杜天明的“谆谆教诲”,每每都能让她暴躁得想杀人。 到底还没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姜酒艰难地扬起一抹笑。 “杜司业,有事吗?” 杜天明是个矮小的老头,几年不过四十多岁,然而头发都快掉光了,板着一张脸,甚是吓人。 “这个时辰不在学堂里待着,在这里做什么?” 在国子监内,身份高低、嫡庶有别那一套可不管用,任你是皇子,犯了错,也照样被批得抬不起头。 姜酒现在没有心情跟这老头较劲,只能捂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痛苦,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倒下去一样。 “杜司业,学生方才不小心落了水,这会十分不舒服,正打算回府换身衣裳,看看大夫。” 杜天明见她脸色苍白,披风下衣袍尽湿,头发也是结成了一团,倒也没有怀疑。 “行了,赶紧回去,天寒地冻的,小心受寒了。” 杜天明的神色依旧严肃,但是语气中也不难听出几分关心。 姜酒扯了扯嘴角,说来可笑,自从母后死后,她所仅有的温情,都是来自陌生人。 “多谢杜司业。” 或许是真的受寒了,姜酒的声音很低,带着少女的软糯,又乖又可爱,倒是让杜天明这个糟老头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家仆人呢?可坐了马车过来?这个时辰,他们应该还没过来吧?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府?” 姜酒正要应答,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熟悉得她浑身血液冷凝。 “杜司业,发生何事了?” 声音很温柔,不是那种刻意装出来的温柔,就好似声音的主人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嗓音微低,说话的语气轻缓客气,可又不会让人觉得疏离。 姜酒僵硬地转过身,看着沈玉卿那张脸,胸口处似乎都传来了一丝冰凉的疼痛。 那是他的匕首刺入心口的感觉。 哪怕死过一次,姜酒也难以忘记。 杜天明向沈玉卿拱手,“原来是沈太师,今日来国子监,可是有要事?” 沈玉卿虚扶一把,天青色的长衫,在这寒冬雪天中,愈显清雅贵气。 “皇上近日来沉迷象棋,我想起这国子监内藏着不少棋谱,特地过来一寻。” “原来如此,沈太师自便便可。” 沈玉卿颔首,目光落在姜酒身上,冷不防撞入她的视线,二人对视,沈玉卿分明在她眼里看见了凛凛杀气。 沈玉卿心下微惊,待欲细看之时,又只剩下一片平静,仿佛方才只是他的错觉。 只是眼前的少女,给他的感觉又是那样熟悉。 “你……是谁?” 听着他那不确定的话语,姜酒心中冷笑。 玉卿啊玉卿,不过两年未见,你就忘记孤了吗? 孤可还记得,在江南与你初见,你低头害羞的脸;记得在重华殿与你颠鸾倒凤,你屈辱而隐忍的脸;记得两年前的冬夜,你把匕首送入孤的胸膛,那狰狞而仇恨的脸…… 胸腔内燃烧着烈焰,犹如那一夜,重华殿突起的大火。姜酒深吸一口深冬的寒气,唇角勾起一抹单纯无害的笑意。 “见过沈太师,臣女是苏大将军府的嫡女,苏九。” 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沈玉卿,他神色微怔,仿佛透过苏九的身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你……跟她很像。” 沈玉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明明长得不一样,年龄不一样,甚至笑的时候,嘴角弯起的弧度都不一样,可是看着她,沈玉卿脑海里却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个女人。 姜酒,他一生的噩梦! “哦?是么?”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她微微歪着脑袋,“那个人,是沈太师的心上人吗?” 沈玉卿眉心狠狠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是!” 平静无波的眼眸背后,藏着的是波涛汹涌。 听到他的答案,姜酒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兴奋非常。 真好,这样,她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准备一场杀戮了…… 还欲说什么,好好刺激一下这位旧情人脆弱的心灵,却听一道清雅冷魅的声音插了进来。 “杜司业在此,方才徐祭酒正寻你呢。” 杜天明看着容肆,连忙拱手,态度比方才更恭敬了些许。 “见过容世子。” 姜酒愣愣地看着容肆,嘴角的笑一点点地消退,在混沌的记忆中,找到了她十六岁生辰那一夜,那个被媚蛊发作的她,霸王硬上弓的少年。 幼年之时,她被皇贵妃下了媚蛊,那媚蛊随着她年纪增长,越来越难以控制,尤其是在月圆之夜。直到那一年,她十六岁生辰,百官进宫来贺,席间媚蛊发作,她早早离席,却意外在御花园内碰见了一个少年,当时色上心头,没忍住就把人给睡了。等她醒来,那少年已经不见了,到底有些心虚,姜酒寻了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 只是她没想到,死过一回,她反倒找到了他。 原来,他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容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容肆朝她这边轻轻瞥了一眼,姜酒却不知收敛,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狼光。 轻咳一声,容肆面色平静,唯有微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情绪。 第5章 你看起来很好吃 “容世子。”沈玉卿也向着容肆行礼,说来也怪,容肆向来很少出府,他上一次看见他,还是在两年前,姜酒的祭礼上。 容肆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沈玉卿的错觉,那目光似乎不太友好。 徐清风有事找他,杜天明这便打算告退,只是看着姜酒,又有些为难,想到了什么,杜天明双眸一亮,对容肆道:“容世子,这位学生受了寒,家里又无人来接,能否请容世子捎她一程?” 大将军府离国子监有一段距离,姜酒浑身湿透了,杜天明也不放心让她自己走回家去,况且镇国公府与大将军府正好相邻,容肆也算顺路了。 只是容肆又哪是那么好心之人?正欲拒绝,却听姜酒道:“好啊,那就麻烦容世子了。” 姜酒脸上挂着笑,双眸明媚张扬,带着一丝侵略性,莫名的让容肆心慌。 沈玉卿盯着她的笑颜,心里那点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无视顾宁那充满警惕与敌意的目光,姜酒爬上了容肆的马车,丝毫没有半分客气。 容肆拧眉,微微往后退了退。 姜酒盯着少年那漂亮的脸,眉眼弯起,唇角挂着盈盈浅笑。 “容世子怕我?”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微微低磁沙哑,尾音勾起,甚是撩人。 容肆抽过一旁的书,语气冷淡,“苏小姐多虑了。” 呵,他会怕她?一个小丫头罢了。 姜酒凑近了几分,媚眼含波,“若是不怕,你为何不敢看我?” 容肆斜睨着她,眼前这个像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跟刚才在后花园内那个嚣张至极的女人是同一个吗?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苏小姐自重。” 姜酒看见了他泛红的耳尖,再看看他脸上的冷漠,带着一丝丝厌弃,十分识相地退了回去。 “嗯,容世子说得对。”这少年甚是害羞,她还是别太急色了。 顿了一下,姜酒又笑道:“只怪容世子生得太好看,若换做是旁人,我可是理都不理。” 本意是想让容肆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人都撩,偏偏听他冷笑道:“这么说来,只要是长得好看的,苏小姐都照收不误了?” 姜酒:“……”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陛下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不过一安静下来,姜酒便觉得浑身发冷,脑子又有点疼了。 或许是马车内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容肆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方才还色眯眯地想要勾搭他的小丫头忽然安静下来,他没忍住朝她看了一眼,却见她神色疲惫,面容苍白,眉头紧蹙,似乎极不舒服。 想起她之前落了水,还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容肆倒是有些心软,取过一旁的暖炉,塞在她手里,语气冷硬。 “要死死远一点,别病死在我的马车上。” 冷硬的手渐渐回温,姜酒懒懒勾唇,声音更是沙哑了。 “容肆,你这么关心我,会出事的。” 容肆拧眉,想询问是何意,可姜酒却阖上了双眸,似乎没有力气说话。 她生在皇家,却陷在泥沼,自从母后死后,她一个人面对皇宫的豺狼虎豹,一颗心早已千锤百炼,刀枪不入。 她不怕旁人的仇恨、背叛、利用与欺骗,只怕有人对她好,哪怕是一点点,都会让她丢盔弃甲。 马车缓缓向前而行,车轮轧过冰凉的青石板,街道两旁还积着雪,头顶的冬阳灿烂,整座云京城似乎都鲜活起来。 大将军府门前,两名奴仆正坐在门口闲唠,冷不防瞧见了镇国公府的马车朝着这边而来,慌忙进府禀告。 顾宁停下了马车,容肆看着似乎睡着了的姜酒,微微蹙眉。 “苏小姐?” 他唤了她几声,她却没什么反应,正欲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猛地被她扣住了手腕。而那双眸子蓦然睁眼,眼里透着狠戾的冷芒,那一瞬间,仿佛贯穿了容肆的心脏。 容肆呼吸一窒,二人四目相对,一个阴鸷警惕,一个微起波澜。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姜酒隐去了眸中的敌意,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啊,原来是你啊。” 不知何故,看着她脸上的假笑,容肆的心情更差了。 “将军府到了,还请苏小姐下车。” 姜酒的手还扣着他的手腕,掌下滑腻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磨搓了一下,容肆的脸瞬间染红,狭长的眼眸中氤氲着水光,似是盛怒,又似是羞恼。 姜酒揩了把油,像极了餍足的狐狸,微微勾起的眼角,媚态横生,而他耳旁吐气呵兰,“容世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少女咯咯一笑,撩人而不自知,十分潇洒地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马车内,容肆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世子?”顾宁见他久久没有动静,便在外询问。 容肆回过神来,恼恨地咬牙,“回去!” 姜酒目送着容肆的马车远去,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眼里闪烁着强烈的占有欲。 扭头正欲进府,却见一群人急火急寥地走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苏易的继室,苏胭与苏月的亲娘柳氏。 柳氏听闻门人回报,说是镇国公府的马车来了,这才赶紧带着人出府迎接,没想到一到门口,就只看见了苏九那个扫把星。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姨娘这是来迎接我呢?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柳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想得倒挺美!” 看着空荡荡的府门,扭头冲着门人喝道:“你不是说镇国公府来人了吗?人呢?” 那门人也是一头雾水,连忙道:“小的不敢撒谎,方才……方才镇国公府的马车确实是停在了府前啊。” 姜酒扯了扯嘴角,懒懒道:“姨娘不用找了,容世子送我回来之后便回府了。” “你说什么?”柳氏瞪大双眸,“容世子?” 他不是常年都不出府的吗?又怎么可能会送苏九回来? 姜酒现在浑身很不舒服,没有功夫跟柳氏耗着,便循着记忆,往苏九所住的松岚苑而去。 第6章 心大的奴婢 柳氏盯着她的背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时,猛地回过神来,“不对啊,这丫头平日里见了我,不都是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吗?今日怎么……” “娘!” 又一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外,苏胭与苏月浑身狼狈地从马车上下来,苏月一看见柳氏,立马扑了上来。 柳氏一见她们二人的情况,顿时吓得不轻。 “胭儿,月儿,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 苏胭委屈极了,哭个不停,苏月急哄哄地告状:“娘!都是苏九那个小贱人!娘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松岚苑原是苏九娘亲的住处,她去世之后,便只剩下苏九跟几个伺候的丫鬟。 姜酒看着这院子,干净清幽,还算满意,走到房门外,正欲进去,却听见了里面的人正在争吵。 “紫兰,你在干什么?这些都是小姐的东西,谁允许你动了?” “哎呀,你吵什么?小姐现在又不在,我借用一下她的胭脂怎么了?” “你快放下!这些可都是皇上派人送给小姐的,你有什么资格用?” “我怎么没资格了?这些好东西,小姐用了也是白用。她那副模样,魏公子都瞧不上,打扮得再漂亮,还不是比不上二小姐?” “紫兰!” “嘭!” 半掩的房门被踹开,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 紫兰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的正是姜酒的胭脂盒,而另一名婢女站在一旁,名唤紫苏,她们二人是伺候苏九的贴身丫鬟。 紫兰一看见苏九,把胭脂放下,脸上扬起一抹虚假的笑,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张。 “小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就是吃准了苏九脾气好,缺心眼,料想她也不会跟她计较,所以才变本加厉,行事越发无礼。 紫苏却皱着眉头,看着姜酒一身狼狈,担忧道:“小姐身上怎么湿了?是不是三小姐她们又欺负你了?这寒冬腊月的,奴婢这就去烧水,小姐赶紧把湿衣裳脱下来。” 姜酒看着她们二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样貌倒是十分清秀,紫兰生得比紫苏要好看一些,尤其还上了胭脂,整个人更像娇花一般明艳。 紫兰顶着姜酒的目光,不知何故,突然就有些心慌。 “小姐?” 姜酒没搭理她,走到了梳妆台前,拿起了那盒被她用过的胭脂,手指磨搓着瓶底的“姜”字。 “喜欢这个?” 她偏头看着紫兰,似笑非笑。 紫兰张了张嘴,眼前的姜酒,气势压迫得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紫苏暗道不好,连忙请罪道:“小姐,紫兰只是一时贪玩,并非有意冒犯小姐,还请小姐饶了她这一回吧。” 姜酒勾唇一笑,在她们二人诧异的目光下,把那盒胭脂放在紫兰手里。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不过是一盒胭脂,你喜欢,送你便是。” 紫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可脸上又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与得意。 她接下了胭脂,冲着苏九笑得很是明媚。 “多谢小姐赏赐。” 姜酒笑得意味深长。 身份不高,胆子不小,脑子也不太好。 御赐之物都敢用,哪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紫兰拿着胭脂,开开心心地出去炫耀了,倒是紫苏,仍然跪在地上,忧心忡忡道:“小姐,那是皇上赏赐给您的,紫兰她……” 姜酒解了披风,语气冷淡,“去烧水。” 紫苏只得称是。 姜酒走到了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大概是遗传了其母的美貌,苏九的脸生得不错,就是身板瘦弱,胸前没二两肉,让女皇陛下有些不满意。 脱去了一身湿衣裳,姜酒泡在热水中,浑身的毛孔舒张,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墨发披散在脑后,平铺在水中,堪堪遮住了水下的风光。玉臂白皙晶莹,水珠顺着脖颈滑下,热气熏腾,少女的脸也添了几分红晕。新月眉,桃花眼,睫毛卷翘,漆黑的眼眸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角勾起,平添几分媚意。 洗去了一身厚重,姜酒起身,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件红色的衣裙。 紫苏端着姜汤进来时,她正坐在镜子前,细细地描摹妆容。眉如远黛,翠似青山,一双桃花眸泛着浅浅流光,眼角处微微上扬,像极了修炼成人的狐狸精。琼鼻挺翘,樱唇抹朱,好一个绝色的女妖。 紫苏愣愣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眼前的人是苏九,可又不太像苏九。 往日苏九胆小怯弱,从来都是低着头走,存在感低得跟空气一样。可眼前的人,一袭红衣惹眼,艳色妆容更添凌厉,墨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脑后,更显慵懒魅惑。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却强势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愣着做什么?等孤……等我请你过来吗?” 紫苏回过神来,慌忙低着头走上前。 “小姐,这是奴婢刚熬好的姜汤。”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示意她放下。 “拭发。” 紫苏拿起一旁的毛巾,仔细地帮姜酒擦拭头发。 姜酒捧着姜汤,一口一口地喝着,味道很呛,她却浑然不觉。 紫苏心里的怪异感愈发强烈,从前苏九可是最受不得这种味道的。 “嘭!” 外面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十几个奴仆冲进了松岚苑,为首之人,正是柳氏身边的嬷嬷周氏。 “四小姐,老爷命老奴来请四小姐。” 嘴里尊她为主,自称为奴,可周嬷嬷脸上却没有半分尊敬,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与嫌恶。 “小姐?”紫苏担忧地看着她,姜酒却淡淡一笑,没有动怒,也没有惧怕。 “那就劳烦周嬷嬷前面带路了。” 周嬷嬷目光怪异地盯着她,总觉得今日苏九跟换了个人一样。 前厅内,柳氏跟苏胭她们正声泪俱下地跟苏易告状,在苏易面前,柳氏还得装出一副慈母模样,一边说着自己继母难当,一边又说着对不起叶眉衣,没有教好苏九,总之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第7章 是我干的 而苏胭只是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跟年轻时的柳氏如出一辙。苏月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添油加醋,说尽了苏九的坏话,母女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等姜酒来时,苏易的脸黑得跟炭似的。 姜酒看着坐在首位的苏易,他与两年前相比,似乎更加意气风发。想来也是,她在位之时,他是一个毫无实权的武侯爷,如今他的养子登基,他也成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苏易生得不差,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或许是浸淫官场多年,更有一种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感觉。实则只有姜酒知道,她这位舅舅,空有野心,而无能力,否则也不可能当了十年的侯爷,还毫无建树。 而他右侧坐着一名男子,正是苏易的独子苏辰,他是庶出,母亲早亡,自小寄养在柳氏身旁,也是因此,柳氏才得以扶正。 苏辰生得与苏易不是很像,或许更像他的母亲一些。一袭淡蓝色的衣袍,腰间佩着玉环,白玉发冠,剑眉星目,宛若一池月下清潭,清澈见底,泛着粼粼波澜。星眸狭长,深邃的眼眸中,又似藏风纳雾,叫人捉摸不透。眉眼微弯,似是含笑,可细看之下,又只剩一片凉薄。五官甚是精致清俊,气质儒雅,修长瘦削的手随意搭在桌子上,漫不经心之中,更显几分贵气。 这般混乱的大厅,他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着戏。 “嘭!” 苏易直接抄起桌上的茶盏摔在姜酒脚下,怒声大喝:“你这个孽障,还不跪下!” 姜酒后退一步,气定神闲,声音温和,却带着上位者的霸气威严。 “不知女儿犯了何错,竟让父亲这般大动肝火?” 她一出声,苏易便怔住了。 记忆之中,苏九一向是胆小怯弱,别说这样镇定自若地跟他说话了,那是连看都不敢抬头看他。 忽略心里的异样,苏易铁青着脸,喝道:“你把胭儿推下水,还殴打月儿,当众羞辱魏家公子,那么多人都可作证,你还想狡辩不成?” 姜酒看着那母女三人皆是一脸愤恨地瞪着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没错,是我干的。” 苏易瞪大眼睛,没想到她不仅不否认不解释,还一脸理所当然,简直是反了天了! 苏辰看着这个嫡妹妹,眼角微挑,唇角噙着一丝兴味的笑。 苏易正欲请家法,却听姜酒缓缓道:“魏家与我退了亲事,全然不顾当年娘亲的救命之恩,本就是忘恩负义,女儿不过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免得让旁人觉得,苏家人人可欺。” “二姐姐不顾礼义廉耻,与魏子安出双入对,就算是两情相悦,也有失苏家家风。三姐姐不仅不多加劝阻,还大肆宣扬魏子安与二姐姐是金童玉女,不知情的,还以为父亲为了巴结魏家,又送了一个女儿任魏家作践。” “女儿不过是代爹爹小惩大诫,又何错之有?” 姜酒一番言论,让苏易瞠目结舌,那母女三人更是犹如见鬼一般。 “不是!才不是这样!爹爹你别听她瞎说!”苏月急红了眼,唯恐苏易信了她的鬼话。 姜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三姐姐觉得,我哪句话说错了?” 苏胭想出言阻止苏月已经来不及了,苏月被她这么一激,立马急哄哄道:“子安哥哥本来就不喜欢你,他喜欢是二姐姐,他早就想跟你退亲了,跟二姐姐在一起有什么错?” “月儿!”苏胭拔高了声音,一脸羞恼,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苏月一脸茫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姜酒勾唇一笑,“原来如此,早知二姐姐与魏子安两情相悦,我就该早点给你们二人腾出位置,二姐姐也不必与魏子安私下往来,反倒让旁人说了闲话。” 苏易一脸铁青,目光冷冷地瞥了面色苍白的苏胭一眼,“哦?说什么闲话?” 姜酒犹豫了一下,轻叹一声,道:“也没什么,无非是说爹爹为了巴结魏家,以及魏家背后的张阁老,送了一个嫡女不成,又送了一个庶女。而二姐姐为了抢女儿的婚事,不惜以色侍人,与魏子安私相授受,想……母凭子贵。” “你胡说!”苏胭握紧了拳头,目光阴狠地瞪着姜酒,苍白的小脸狰狞可怖,恨不得扑上前来撕了姜酒。 姜酒冲着她冷冷勾唇。 她就是胡说,她又能拿她怎么样? 重点不是这些话是不是真的,而是苏易信不信。 而此刻,看着苏易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显然是相信了。 柳氏暗道不好,便想补救,还没开口呢,就挨了苏易一巴掌。 “你生的好女儿!” 柳氏惨叫一声,整个人直接被扇得倒在了地上,不顾脸颊火辣辣的疼,跪在苏易身边,急切解释道:“老爷,不是这样的,胭儿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苏易气得不轻,他这个人最好面子,哪里忍受得了,旁人说他卖女求荣? 可是看着柳氏苦苦哀求,还有苏胭默默垂泪,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苏易又有些动摇。 见苏易神色有所松动,苏胭含着哭音道:“爹爹,女儿不知四妹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女儿与魏公子是清清白白的,从前不过是因为魏公子与四妹妹有婚约在身,我们又是一同长大,才与他亲近了一些,怎么到了四妹妹嘴里,便成了女儿故意勾引?” 苏易想起苏胭平日里的温柔大方,比苏九不知道好多少倍,心明显偏向她那边了。 见说动了苏易,苏胭又扭头冲着姜酒道:“四妹妹,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污蔑我?魏公子与你退了亲事,我知晓你心里有气,可是你也不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啊!” “哦是么?可我怎么还记得,魏子安身上还佩戴着二姐亲绣的香囊?” 苏胭顿时消声,脸上可见的心虚。 第9章 她的目的 “行了!”苏易怒喝一声,“你给我闭嘴!你要是有阿九半分懂事,我也不必操这么多的心!” 苏月不服,还想顶嘴,被苏胭拽了拽,收到苏胭警告的眼神,只得讪讪地闭了嘴,只是看着姜酒的目光愈发仇恨。 姜酒无声勾唇,落入苏辰视线,犹如一滴滚烫的岩浆,落在他心间。 睫毛轻轻一颤,眼角微弯,唇角的笑意,更添几分兴趣。 他平日鲜少待在府中,偶尔与苏九相遇,她都是低着头,被苏月欺负了也不敢吭声,乖巧胆怯得像只小白兔。 可是不知何时,小白兔竟然长成了大灰狼,开始亮出了锋利的爪子,着实有趣极了。 紫苏在外面心惊胆战地等着,唯恐苏易会重责姜酒,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身居高位多年,姜酒不必像从前那般委曲求全,素来是我行我素,谁惹了她不痛快,她就让人全家不痛快。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玩这些低级的心眼,姜酒倒是有些怀念。 “四妹妹。” 正准备回去好好歇歇,身后却传来了苏辰含笑的声音。 姜酒挑了挑眉,“大哥有事?” 她跟苏辰不熟,偶尔他会随苏易进宫,一直都是寡言少语,可是今日近距离接触,才发现苏辰比他老子聪明多了。 苏易发脾气的时候,他乖巧地候在一旁,苏易殴打柳氏的时候,他也默不作声,魏家来人的时候,他不仅阻止了苏易继续欺凌柳氏,还提醒了苏易事情紧急。不仅在苏易面前刷了一波好感,也让柳氏对他心生感激。 苏辰走进些许,紫苏识相地后退几步,没有去打扰他们二人谈话。 “四妹妹今日,当真令我大吃一惊。” 苏辰的样貌很好,微笑的时候,眉眼都微微弯起,犹如春风秋阳,温柔得恰到好处。 可姜酒,只在他虚伪的笑容中看见了狡猾,在他清澈的眼眸里看见了虚妄。 这是个不好惹的男人。 这是姜酒给苏辰下的定论。 “大哥这句话,我听不懂。”装傻嘛,谁不会? 这是女皇陛下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 尤其现在顶着苏九的脸,一双眼睛又大又无辜,可怜极了。 苏辰唇角的笑深了几分,“今日妹妹阻止了魏子安与二妹的亲事,莫不是对魏子安余情未了?” 姜酒眨了眨眼,声音柔媚,“大哥怎么会这么想?我这是为二姐考虑,为苏府考虑。至于那魏子安,生得还没大哥好看,我是瞎了眼才对他余情未了。” 都是放屁! 今日她确实存心阻止他们二人的亲事,又哪是为了苏胭,为了苏府? 她不过是想替苏九出一口气,这对狗男女想在一起,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 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哪怕她现在一无所有,但是夺回江山势在必行,又怎么可能看着苏易跟张知遥联手?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苏辰,他低笑一声,嗓音沙哑酥骨。 他抬起手,袖间一阵松香扑面,取下了她发间的红梅。 “阿九说得对,那样的男人,根本配不上阿九。” 姜酒微微抬头,看着苏辰的下颚,光洁完美的弧度,笑意温柔,喉结微凸,白皙的肌肤,隐在衣袍之下,惹人遐思。 姜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狗男人是在勾引她吗? 方才在大厅上,姜酒分明注意到了苏辰对她的怀疑,可是此时他追了出来,却只是与她说了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倒是让姜酒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 苏辰看着姜酒远去的背影,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可是却走出了不一样的气势。 比起旁人说她是中了邪,苏辰更愿意相信,她本性应是如此。 苏辰摊开掌心,那一朵红梅在掌中傲然盛放,艳红的花瓣,像极了姜酒的衣裙。 一阵风吹过,将那红梅带离了他的掌心,任他如何都挽留不住。 苏辰忽然就笑了,素来清冷的眸子,多了一丝讥嘲。 三秋院内,苏胭砸了一切能砸的东西,满屋狼藉,几乎没一块能站的地方。 所有伺候的丫鬟都跪在外面,瑟瑟发抖,唯恐苏胭把气撒在她们身上。 柳氏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她闹腾。 “怎么不砸了?继续啊!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看魏子安还喜不喜欢你!” “娘!”苏胭撞入柳氏怀中,哭得肝肠寸断,“娘你一定要帮帮我,今日爹爹受了苏九蛊惑,拒了魏家的亲事,要是得罪了魏家怎么办?” 苏胭自小便喜欢魏子安,可偏偏他是苏九的未婚夫,苏胭铁了心想把他抢过来。好不容易让魏子安跟苏九退了婚事,偏偏又被苏九这么一番搅和,万一魏家恼羞成怒,不肯让魏子安娶她怎么办? 柳氏又何尝不愁? 魏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可人家背后是内阁阁老张知遥,张知遥膝下无子,对魏子安视若己出,苏胭要是能嫁给魏子安,柳氏在这云京城内,都能挺直腰杆走路。 柳氏咬牙切齿,“那个小贱人,今日不知撞了什么邪,竟然还有胆子跟我们作对!” 说到这个,苏胭立马道:“是啊,娘,我早就觉得奇怪,今日苏九落水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苏胭咽了咽口水,面色带着些许惊恐,“娘,你说她是不是……是不是被恶鬼附身了?” 不怪她们有如此想法,实在是苏九的变化太大了,她们也算是与苏九朝夕相处,她什么性子她们还不清楚吗? 柳氏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背脊一凉。 “不行,改日我得去找法师,来家里驱驱邪。”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前院发生的事就传遍了整个苏府,下人们纷纷猜测,这四小姐莫不是中邪了,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换作以往,别说给柳氏母女使绊子了,她就是连话都是不敢说的,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 “估计是被魏家公子退了亲事,伤心过度,脑子出问题了。” 第10章 犯了太岁 “我看也是,不过也四小姐也着实诡异,听说她今日不仅打了三小姐,还把二小姐跟魏家公子推进池子里,老爷愣是没教训她。” “要么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那二小姐跟三小姐平日里是怎么欺负她的?我看啊,四小姐是被这次退婚刺激了,所以才发疯的。” “这还没成亲,夫家就不要她了,将来四小姐不会嫁不出去吧?” “嫁不出去也轮不到你啊,哈哈哈……” 厨房里,几个厨娘跟伙夫聊得火热,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紫苏身上,带着几分嘲讽。 紫苏憋着一肚子火,恨不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嘴碎的人,可是她不能这么做,从前这种事也没少发生,她若是替苏九出了头,柳氏那边又有各种理由为难苏九。 厨娘们盯着紫苏愤愤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声。 “大夫人都死多少年了,这四小姐还真当自己是嫡小姐呢。” 紫苏怒气冲冲回到了松岚苑,只是快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又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不让姜酒看出异样。 “小姐,午饭送来了。” “进来吧。” 里面传来了姜酒慵懒散漫的声音,明明还是那样耳熟,却又让紫苏感觉里面的人,根本不是苏九。 怀着忐忑的心推门而进,紫苏低着头,将午饭一一摆在桌子上。 姜酒懒懒地倚在贵妃椅上,一袭红衣仿若盛开的曼珠沙华,妖艳而热烈,这般嚣张的颜色,不是谁都能撑得起来,可偏偏她的面容比这红衣还要艳丽几分,反倒显得这衣裳红得太过单调。 此时她手中正拿着一叠信件,旁边又放了几张拆开的信纸,上面无一不是苏九的少女心事,这收信之人,自然是那人面兽心的渣男魏子安。 姜酒随意翻看了几眼,那酸溜溜的情话,只惹来了女皇陛下一声冷笑。 “愚蠢!” 所有的信件,全都被丢进一旁的炭炉,紫苏忍不住惊呼:“小姐,这些信……” 姜酒目光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怎么?” 剩余的话被紫苏默默咽了回去,心里那股怪异愈发挥之不去。 她想说,那些信可是从前苏九最珍爱的,她如今说烧就烧,难不成真的是被魏子安刺激了? 看着这寡淡简陋的饭菜,姜酒捏着筷子,修得整齐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扬。 “你别告诉我,将军府嫡女的伙食,就是这样。” 紫苏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答不上话。 自从柳氏被扶正,苏九的日子愈发不好过,柳氏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不屑做那些表面功夫。平日里克扣苏九吃穿是常事,更甚者还任由苏胭与苏月欺辱苏九,虽然紫苏也为她打抱不平,但苏九自觉忍忍便过了。 想起记忆里,苏九所过的生活,姜酒无声讥笑。 见姜酒面色如常,面对着粗食淡饭,也能平静自如地咽下去,又不像是嫌弃的意思,紫苏又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又哪里知道,姜酒尚未登基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别说吃饱穿暖了,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尤其是在皇后苏菀兮过世之后,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重华殿,要防着残羹冷饭里的毒,防着背后偷袭的手,防着一个个笑里藏刀,还有数不胜数的阴谋诡计。 不过到底还是栽了。 姜酒惆怅地叹了口气,眼里却凉薄似寒冰,没有半点伤心。 “嘭!” 紫苏刚把碗筷收拾好,外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吓得她险些摔了手里的食盒。 紫苏胆战心惊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姜酒,今日到底是犯了何方太岁?麻烦一个接着一个上门。 “苏九!你给我滚出来!” 门外传来苏月愤怒的娇喝,姜酒懒懒地靠在窗前,素白的手撑着下巴,露出小半截玉臂。单薄的衣裳,抵抗不住这冬日的严寒。她却恍若未觉,眯着双眸看着窗外的冬阳,以及冬阳下的苏月。 “这不是三姐姐么?来蹭饭?” 苏月小了苏胭一岁,与苏九正是同龄,大概是被柳氏宠坏了,性子骄纵得很,平日里就属她欺负苏九最狠。 苏月长得甚是娇俏可爱,只是脾气一上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杏眸圆瞪,眸中喷着怒火,似乎要把姜酒烧出个窟窿。 她手里握着一条短鞭,上面不知沾了苏九多少鲜血。 “苏九!今日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长本事了是不是?竟然还敢打我!爹爹不教训你,我亲自来!” 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直接挥着鞭子就朝着她的脸甩过来。姜酒连躲都懒得躲,在旁边的妆匣里摸出了一颗圆滚滚的小珍珠,指尖一弹,正中她的膝盖。 苏月便觉右腿一软,像是瞬间卸了力道一样,整个人身子不稳,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苏月重重地趴在地上,疼得她眼泪都掉出来了。 姜酒勾唇一笑,十分真诚道:“虽然三姐姐是庶女,也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的。” 苏月的婢女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苏月的衣裳脏了,发髻乱了,下巴都被磕破了皮,疼得她眼眶发红。 “苏九!我饶不了你!” 她愤怒地吼了一声,扬起鞭子狠狠地抽下去。 在紫苏惊呼之中,姜酒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鞭子,任苏月怎么用劲都一动不动。 她忽然用力一扯,苏月被强硬地拽了过去,正好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她手上。 冰凉的手贴着她的脖子,那冰冷的温度令苏月浑身发寒。 “苏、苏九,你……你想干什么?赶紧放开我!不然我弄死你!” 隔着窗台,她与她直视,可却无端地让苏月感受到一股强势的压迫。 “看来早上的教训还不够啊。”她的声音就在耳畔,温柔沙哑,冰寒入骨。 红唇轻启,只听她轻声呢喃,“三姐姐若是不想哪日神不知鬼不觉地淹死在水里,最好是离我远一点。” 苏月怔怔地看着她,透过那双眸子,她看见了森冷的杀气,看见了一脸惊恐的自己。 第11章 我看上你了 看着姜酒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来找茬的苏月吓走了,紫苏的表情有些梦幻。 这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四小姐吗? 为什么紫苏觉得,就跟换了个芯一样! 翌日一早,姜酒尚在睡梦之中,外面便响起了有规律的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被搅了清梦的女皇陛下,暴躁地抄过枕头砸了过去,成功让外面安静下来。 这一睡就睡到了辰时,姜酒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紫苏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小姐,你醒了吗?” 姜酒坐在床上,墨发凌乱地披散在脑后,伸手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 “嗯,醒了。” 声音沙哑,脑袋有点胀痛,嗓子也有些疼,估计因为昨日落水,还是受寒了。 起床收拾妥当,紫苏把书囊递给她,姜酒嘴里叼着包子,看着那书囊,才想起自己还得去国子监上学。 “这操蛋的身份!” 姜酒嘟囔了一句,臭着一张脸,直接扯过书囊走了出去。 紫苏见她落下了暖炉,连忙追上去,“小姐,还有暖炉……” 姜酒头也不回地回了句,“不用了。” 苏胭今日被禁足,不必去国子监。姜酒昨日得罪了苏月,今日她哪里肯等她?早就自己坐着马车走了。 姜酒站在门口,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心想要么干脆回去睡个回笼觉好了,结果下一秒便看见了镇国公府的马车缓缓路过,女皇陛下的瞌睡虫立马跑光了。 顾宁四平八稳地架着马车,不知何处突然冲出了一道红影,吓得他拽紧了缰绳,里面的容肆也猝不及防地打翻了茶水,湿了衣角。 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怎么回事?” 顾宁有些头疼,“世子,是苏四小姐。” 容肆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笑意盈盈的姜酒,皱着眉头,明显带着几分不悦,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 “四小姐拦我车驾,可是有事?” 姜酒单手拎着书囊,十分帅气地甩在肩膀上,俏丽绝色的面容在骄阳下明艳动人,一双紫葡萄般的眸子闪着幽深的暗芒。 “容世子,好巧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糯糯,微微沙哑,却又不会让人觉得黏腻。 容肆语气冷淡,“国子监。” 姜酒双眸灼灼发亮,“啊,那真是太巧了,我也要去国子监,容世子不介意的话,送我一程吧。” 说着,也不等容肆答应,姜酒便自顾爬上了马车。顾宁第一次碰见胆子这么大又这么不要脸的姑娘,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肆感觉太阳穴突突一跳,眉头微蹙,声音也冷了几分。 “四小姐,男女不同乘,我与四小姐非亲非故,四小姐此举,怕是于理不合。” 昨日他是见姜酒浑身湿透,才心软送她回家,可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善人。 姜酒却丝毫不在意,朱唇微勾,气场十足。 “昨日坐也坐了,摸也摸了,容世子现在才来跟我说什么于理不合,怕是有点晚吧。” 她凑近几分,眼里勾引的意味很是明显,“再说了,容世子怎知,你我真的是非亲非故?” 容肆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至极,一双眸子也未因她的蓄意勾引而泛起波澜。 “看样子四小姐是昨日落了水,脑子不太清醒。” “嗯。”姜酒倒也不生气,含笑应了一声,嗓音低沉,“因为满脑子都是容世子,今日一看见你,便忍不住了。” 饶是冷情如容肆,此刻也忍不住为她那双魅色潋滟的眸子而微微失神。 外面的顾宁忍不住腹诽,这苏四小姐胆子也太大了吧,也不知他家世子能不能招架得住。 大概是被姜酒气到了,接下来的路,无论姜酒怎么逗他,容肆就是不理她。 姜酒盯着那张矜贵雅致的脸,好几次差点上手了。 容肆稳坐如斯,眼睛一直看着手里的书卷,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无他,对面姜酒那如狼似虎的目光,让容肆产生了一种她随时会扑上来的感觉。 国子监外,顾宁缓缓地停下了马车,道:“世子,国子监到了。” 容肆从未觉得顾宁的声音这么好听,只是脸上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冷漠。 姜酒咦了一声,“这么快就到了。” 她恋恋不舍地跳下马车,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容肆笑道:“容世子,实不相瞒,我看上你了,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你就是我的人了!” 刚下马车的容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他脸色难看地看着对面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顾宁瞠目结舌,看着姜酒的目光带着几分佩服。 能让光风霁月、谦和温善的容肆如此动怒失态,这苏四小姐乃是奇女子啊。 姜酒心情极好地走入国子监内,按照记忆朝着苏九所在的学堂走去,路过长廊时,身后传来了一名陌生女子的声音。 “苏四小姐。” 姜酒转过头,看着阮漪,隐约记得,她好像是永乐候的嫡女。 阮漪生得很是好看,很有江南女子的韵味,说话也是细细柔柔的,而且颇负才情,在云京城内的名声亦是不小。 只是姜酒不明白,这姑娘找她做什么。 “阮小姐有事?” 阮漪脸上挂着柔和的笑,跟苏胭的假笑完全不一样。 “刚才在国子监外面看见四小姐了,四小姐跟容世子认识?” 哪怕她掩饰得再好,姜酒也从她眼睛里看见了几分防备,几分试探,几分敌意。 姜酒心下了然,原来是情敌啊。 她低笑一声,道:“怎么?跟阮小姐有关系?” 大概没想到她说话这般不客气,阮漪顿时哑然。 她跟苏九不熟,倒是她庶姐苏胭,跟她一向不对付,二人为了争夺“云京第一才女”的名号,没少明争暗斗。至于苏九,印象之中,她一直是默默无闻的存在,说话也从来没有超过三句,只是没想到,原来嘴皮子这么利索。 第12章 他说非我不娶 阮漪倒也不恼,淡淡一笑,道:“四小姐别生气,只是方才见四小姐从容世子的马车上下来,想着四小姐与魏公子有婚约在身,与别的男子同处,总归对名声是不大好的。” 美眸微眯,姜酒的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嗯?阮小姐不知道吗?我跟魏子安早就解除婚约了,也幸亏解除婚约了,要不然我家肆肆都要生气了。” 阮漪的脸色一白,差点脱口而出,容肆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 她喜欢容肆六年了,自从六年前她随父亲去镇国公府,无意碰见容肆,便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 天知道方才她看见姜酒从容肆的马车上下来,尤其还大言不惭地说容肆是她的人时,她多想冲上去把姜酒给撕了。 阮漪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一张脸僵硬得有些可怕。 “苏四小姐,还是别开玩笑的好。” “我可没开玩笑。”姜酒轻笑道:“等什么时候我与肆肆成亲了,到时候会给阮小姐发请柬的。” 阮漪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她从未碰过像姜酒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任她巧舌如簧,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话怼回去。 也不能怪阮漪嘴笨,饶是容肆那般温善的君子都被女皇陛下的不要脸气得讲了粗话,阮漪这点段位,哪里够看的? 只是阮漪到底学不来苏月她们的蛮横无理,压下心里的火气,声音冷了几分。 “四小姐,这番话在我面前说说便好,让别人听见了,没得惹笑话。”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阮小姐喜欢容肆?” 被戳中了心事,阮漪的脸迅速涨红,没等她否认,便又听姜酒道:“也对,我家肆肆这么优秀,生得又好看,阮小姐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 她靠近了几分,波光潋滟的眸子中泛着浅浅的寒气,“还请阮小姐记住了,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惦记我的东西。阮小姐看看就好,若是不懂事地碰了,我不是毁了东西,就是毁了人……” 阮漪顿觉背脊一凉,怔怔地看着姜酒,眼里带着几分恐惧。 而她丢下一句话,后退两步,唇角笑意阴森。一阵寒风吹过,那身红衣在这片雪色中热烈如火,盛气张扬。 一名女子躲在拐角处,瞧见姜酒朝着这边走来,迅速往学堂内跑。 “月儿,她来了!” 苏月双眸一亮,“快,快把东西弄上去。” 一名青衣少年端着一盆面粉,犹豫道:“这样做,不太好吧。” 苏月恶狠狠地瞪他,“还不快点!”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那盆面粉架在半开的门上,只要姜酒一推门进来,保管淋她一身。 姜酒一走过来,便发现了异常,看着那个架上门框上的盆,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该夸苏月天真呢,还是骂她愚蠢呢? 这点小把戏,她六岁就不玩了,还想整她? 正打算绕到后面,从窗户进去,没想到阮漪倒是不死心地追了过来。 “四小姐!”阮漪素来骄傲,方才姜酒那番话,着实辱她太甚。 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阮漪沉声道:“容世子不会喜欢你的,我劝四小姐还是死了这条心。尤其四小姐还被退过婚,更加配不上容世子!” 姜酒斜睨着她,“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吗?” 阮漪涨红了脸,咬牙道:“我乃永乐候嫡女,名声清白,德才兼备,如何配不上?” 姜酒倒是没什么表情,“哦,可也得人家容肆看得上你啊。” 阮漪想也不想便道:“那他看得上你吗?” 姜酒很不要脸地点头,“他说此生非我不娶。” 阮漪气乐了,“四小姐莫不是还没睡醒?” 她才不信容肆会说出这样的话! 姜酒慢悠悠道:“阮小姐不信,自己去问他咯。” 阮漪当然不可能去问容肆,只是姜酒这般嚣张的态度,着实令她心生恼意。 “好歹同窗几年,我奉劝四小姐一句,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丢脸的还是你自己!” 阮漪气势十足地放了句狠话,越过姜酒,直接推门进去。 头顶上的木盆失去了支撑,蓦然往下一倒,白花花的面粉淋了阮漪一身。 学堂内顿时响起一阵笑声,阮漪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尖叫一声,引来了杜天明。 “这是怎么回事?”杜天明看见一身狼狈的阮漪,顿时气得不轻,“到底是谁干的?” 苏月等人慌忙止住了笑声,一个个低着头颅,缩着脑袋,就跟鸵鸟一样。 姜酒幸灾乐祸地瞥了阮漪一眼,慢悠悠地举起手,“杜司业,我举报,是苏月干的。” 苏月立马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她,“苏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有证据吗?” 姜酒挑了挑眉,“你衣服上的面粉不就是证据吗?” 苏月低下头,她今日穿着鹅黄色的衣裙,袖子那处沾了一大片白白的面粉。 她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抬手去擦,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苏月!给我出来!” 杜天明脸色阴沉如墨,苏月都要被吓哭了。 她看看周围的人,那些打算跟她一起教训姜酒的人,此刻都拿书挡着脸,一副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苏月被叫出去挨训了,姜酒回到了座位上,目光在那群人身上转了一圈,一个个的都不敢抬头看她。 阮漪从来没有这么被对待过,顿时气哭了,她的小姐妹慌忙帮她整理,身上的披风解掉,里面的衣裳倒还算干净,只是头发跟脸上十分难弄,把面粉擦了,妆容也花得差不多了。 “苏月真的太过分了!你跟她有什么仇,怎么能这么整人呢?” “什么啊,人家要对付的明明是苏九,漪漪不过是受人连累而已。” 阮漪偏头朝姜酒看去,眼里带着几分愤恨。 她的小姐妹贺蓁然站起身来,气愤地对姜酒道:“苏九,你都不用道歉的吗?” 姜酒坐没坐相,靠在身后的矮桌,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语气懒散,“道歉?小妹妹,你搞清楚,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13章 美人入画 “苏月是你姐姐,况且她本来是要对付你的,现在是漪漪帮你挡了灾,你道歉不是应该的嘛?”贺蓁然叉着腰,鼓着脸颊道:“还有,你叫谁小妹妹呢,我还比你大一个月呢!” 贺蓁然是平阳伯的嫡女,与阮漪情同姐妹,阮漪遭此无妄之灾,她当然得替她出一口气。 姜酒勾唇一笑,“阮小姐都没说什么,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当出头鸟,是想体现你们姐妹情深吗?” 阮漪咬着下唇,拉了拉贺蓁然的袖子,摇摇头,红着眼眶道:“蓁然,算了。” 阮漪越是这样,贺蓁然越是气不过,冷嘲热讽道:“怪不得魏子安要跟她退亲,苏家姐妹没一个好东西!” 姜酒眸光凉薄,竟也不生气,反而赞同地点头,“嗯,确实没一个好东西。” 尤其是她,可是最坏的那一个呢。 贺蓁然被她的话惊得瞠目结舌,一脸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脑子有病吧?” 苏月被杜天明训斥了一顿,还被罚抄书三遍,红着眼眶走进来,看着姜酒的目光分外仇恨。 姜酒掀了掀眼皮,赏了她一个眼神,苏月想起昨日,吓得脸色一白,慌忙低下头去。 容肆走进来时,成功地让喧闹的学堂安静下来。 众人一脸讶异地看着他,尤其是那些女子们,各个面色发红,双眸冒光,惊艳不已。 姜酒也是诧异地挑眉,想起今早他说来国子监,却忘了问他为何而来,没想到是来当夫子啊。 这其中最难受的就是阮漪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容肆会出现在这里,尤其是在她这般狼狈的时候,阮漪简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与此同时,心里更是恨透了姜酒跟苏月,要不是她们俩,她会搞成这副模样吗? 容肆的目光转了一圈,在姜酒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漠然地移开视线。 薄唇轻启,只听他道:“严夫子有事回乡了,这段时日,由我来教授你们书法。” 姑娘们各个一脸激动,尤其在得知他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容肆时,更是恨不得扑上去把他吃了。 姜酒环着胸,看着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姑娘,臭着一张脸,十分不高兴。 九华国并未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尤其是世家贵族的姑娘们,幼年之时便被送到了国子监,礼乐射御书数,多少总有涉略。尤其在凤帝登基之后,众人才知原来女子也可以当皇帝,因此女子也同男子一般,读书识礼,就算不为建功立业,考取功名,至少也多了几分才情。 当然,也有不少女子认为,女人的一生无非是相夫教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在国子监内混日子的也不少。 不过容肆一来,一个个就跟见了唐僧肉的妖精一样,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容夫子,你帮我看看,我这样写对吗?” “容夫子,我这个字总是写不好,夫子能亲自教我吗?” “夫子……” “嘭!” 姜酒重重摔了砚台,旁边的人纷纷朝她投来不善的目光,姜酒嘴角一咧,笑得恶意满满。 “看我干什么?写啊!” 被她这么一搅和,那些姑娘们倒是安分了一些。 就连容肆,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一眼,姜酒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回了一个很甜美的笑容。 容肆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没有丝毫回应,只是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耳尖有些发红。 阮漪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点涟漪,捏紧了毛笔,骨节都有些泛白。 容肆自小身体不好,深居简出,常年都待在府中养病。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唯有他的才华,足以令天下学子折服。 三岁阅书无数,四岁出口成诗,八岁一篇《六国志》,细数百年前六国兴衰成败;更别说其修复多少古书,编纂多少典籍,现下还都在学子之中流传。 姜酒从前不是没听过这位容世子,也曾叹其《六国志》之精妙言论,只是从未得见,唯一一次,还是在那种情况之下,着实不堪回首。 姜酒撑着下巴,看着台前的容肆,少年如玉,几乎挑不出一丝瑕疵。面容俊秀雅致,清冷似月,宛若高岭之花,遥遥不可得。可偏偏,她要将这月摘下,将这花攥于手心。 窗外寒风凛凛,屋内温暖如春,一人垂首看书,一人专心作画。 那看书之刃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抽走了她未画完的画,只剩衣角寥寥几笔未完,足以看出这画中之人是谁了。 容肆眉头紧蹙,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一旁的苏月瞥了一眼,幸灾乐祸道:“姜酒你完了!竟然敢在课上出神,看容夫子怎么罚你!” 姜酒倒是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眨了眨眼睛,道:“容夫子,我还没画完呢,能还给我吗?” 容肆面无表情地收了画,看着那书法纸上一片空白,语气冷淡道:“课后留下,抄书三遍,不抄完不许走。” 苏月差点没放鞭炮庆祝了。 姜酒冲着他放了个电眼,“要是容夫子陪我,别说三遍了,三十遍我都抄。” 容肆没有回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出去了,外面正好钟声响起,早课结束了。 苏月一脸得意走过来,嘲讽道:“苏九,你真行啊,子安哥哥不要你,你就转头去勾搭容世子了。” 姜酒慢条斯理地收了笔墨,“跟你有关系吗?” 苏月呛声道:“怎么没关系?你这么不知廉耻,丢的是我们苏家的脸!” “不知廉耻的,好像是苏胭吧。” 抢了苏九的未婚夫,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跟魏子安是真爱,还试图弄死苏九,好一朵盛世大白莲。 “你,你闭嘴!”苏月昨日被苏易骂狠了,今日倒是学乖了,没有大喇喇地把苏胭跟魏子安的事说出来。 “都怪你,要不然二姐也不会被爹爹罚禁闭!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扫把星,你怎么不跟你娘一样,早死算了!” 姜酒眸目光微沉,浑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第14章 夫子害羞了吗 她站起身,捏着苏月的下巴,拿着割宣纸的小刀,抵着她的唇角,在苏月惊恐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你这舌头若是不想要了,尽管说。” 苏月浑身哆嗦,脸色一片惨白。 “苏,苏九,你想干什么?还……还不快放开我!” 姜酒凑近了几分,眼里涌动着浓浓的雾气。 “三姐姐,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早上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苏月都要被吓哭了,不断地朝周围投去求救的目光,那些人都被姜酒的狠劲吓到了,各个不敢上前。 阮漪也是万分惊恐地看着她,大概没想到,外表看着笑眯眯的姜酒,竟然这么凶狠。 下午的课有些无聊,姜酒听着那年过半百的夫子满嘴之乎者也,昏昏欲睡。 阮漪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这苏九生得确实好看,从前她一直低着头,性格怯弱,旁人鲜少注意到她的脸。如今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性子野,脾气躁,说话还能气死人。 阮漪攥紧了书角,想起早上的事,越想心里越是不甘。 台上的夫子忽然问道:“你们谁能来说说,何为治国之道?”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纷纷翻书找答案,阮漪斜睨着打瞌睡的姜酒,举起了手,声音温柔道:“夫子,苏九说她想试试。” “哦?苏九是哪位?” 突然被点名的姜酒缓缓睁开眼睛,正好与阮漪视线相对。被搅了清梦,还被算计,陛下的心情能好才怪呢? 阮漪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心脏砰砰跳着,想起她早上对待苏月的样子,顿时更加害怕了。 “你是苏九啊?行,那就你来说说为君者,何以治国。” 那几个跟姜酒有仇的,譬如贺蓁然苏月等人,纷纷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等着她当众出尽洋相。 姜酒徐徐站起身,脸颊处还带着浅浅的红印子。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几缕墨发调皮地落在肩膀上,姜酒面色自如,不慌不忙道:“为君者,当以民为主。忧民之忧,乐民之乐,思民之苦……” 姜酒一番洋洋洒洒的言论,惊呆了众人,也引得夫子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不是照本宣科,还能有自己的见解,想来平日里也是博览群书。” 夫子鲜少夸人,寥寥几句,却也足以给姜酒长脸了。 姜酒倒是没放在心上,反而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偏头斜睨了阮漪一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森森恶意。 阮漪都要被吓哭了,没想到姜酒还能应答自如,更害怕的是,她不会割了她的舌头吧? 一堂课,阮漪在胆战心惊之中度过了。钟声一响起,她慌忙收拾好东西,连贺蓁然都抛下了,自己麻溜地跑了。 姜酒嗤笑一声,倒还不至于跟这些小姑娘计较。 学堂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姜酒撑着脑袋,涂涂画画,一个简易版的容肆跃然纸上。 “唰!” 面前的画纸再一次被抽走,姜酒一抬眼,便撞入了容肆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中。 “太闲?” 平淡如水的两个字,姜酒也能听出几分撩人的意味。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刚才那一瞬间从她眼里看到的戾气仿佛是错觉,转眼姜酒又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容肆直接丢了一本字帖,“三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走。” 说着,他便坐在了台前,似乎打算盯着她抄完。 姜酒胡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蹭到了容肆面前,容肆掀了掀眉,眼底的冷漠足以退敌三千。 姜酒视若无睹,笑得万种风情。 “只有看着容夫子我才写得出来,夫子不会介意吧。” “夫子”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仿佛含珠点翠,清脆柔媚,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幽深的湖水,泛起了圈圈不息的涟漪。 大将军府外,苏辰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苏月。 “月儿。”他叫住她,偏头看了一眼马车,疑惑道:“阿九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苏月轻哼一声,幸灾乐祸道:“她上书法课的时候偷画夫子,被留堂了。” 苏辰蹙眉,“你没等她?” “我等她做什么?”苏月不满道:“大哥,你现在怎么这么关心她?” 苏辰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寒冰。 “你跟阿九一样,都是妹妹。” 正是午后,国子监内越来越安静,今日难得又是天晴,温柔得冬阳投过窗格照射进来,浅金色的光点浮浮沉沉,忽而落在发梢,忽而落在指尖,忽而爬上了睫毛,化作眼底的星芒。 少年的眉眼在夕阳下分外柔和,手中的书卷似乎都散发着墨香。银白色的发冠精致贵气,俊容清雅出尘,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都找不到一丝瑕疵。 姜酒的双眼差点没贴到他身上去了,一边笔走游龙,一边欣赏美色,引得对面的容肆皱起了眉头。 在发现她第二十八次抬眼偷看时,容肆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书,冷着脸道:“能不能专心点?” 姜酒低笑一声,手撑在桌子上,凑近了几分。 “夫子是害羞了吗?” 容肆的耳尖冒红,脸色却越发冷凝。 “苏九!” 美眸含笑,姜酒嗯哼,“在呢,” 容肆憋着火气道:“你对所有人都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她双眸灼灼,似乎要将容肆拆吃入腹。 “难道肆肆你,还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心意吗?” 姜酒的神色染上了几分受伤,一双深情的眸子,足以融化千年不化的寒冰。 容肆的脸颊似乎也染了窗外的烟霞,恼羞成怒道:“谁、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姜酒微微歪着头,“阿肆?我还是觉得肆肆比较好听。” “你……” 容肆从未接触过这般胆大不知羞的女子,姜酒的强势,也一再地试探他的底线。 苏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一个红衣热烈似火,一个白袍清冷似月,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可是此时落在他眼中,却是那样般配。 第15章 吃桂花糕吗 姜酒微微低头,鬓角的落发随风而动,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勾起了一阵酥麻的痒意。 “叩叩叩!” 在姜酒欲对容肆不轨之前,苏辰轻轻敲了敲门窗,制止了这场“罪行”。 容肆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瞬间差到了极点。 姜酒则是不悦地看着苏辰,眼里杀气腾腾。 苏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阿九,该回家了。” 姜酒皱紧了眉头,在心里暗骂苏辰煞风景,扭头看向容肆时,又是一脸笑意盈盈。 “肆肆,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姜酒与苏辰离开后,容肆还坐在原地,看着桌子上那如怒猊渴骥的字帖,一贯冷寂的眸子泛起了微澜。 “你去招惹容世子做什么?” 马车内,苏辰瞥了一眼坐没坐相的姜酒,道:“那容世子鲜少外出,性情最是令人捉摸不定,若是真惹了他,怕是父亲出面都不好收场。” 姜酒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烟火人家,语气懒散。 “谁招惹他了?我这明明是光明正大地追求他,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看看,他恼起来是什么模样。” 苏辰动作一顿,似笑非笑道:“真看上他了?” “嗯哼,不行么?” 就连姜酒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苏辰看破不说破,只是提醒一句,“小心玩火自焚。”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云香阁,这里是云京城内最大的糕点铺子,还没靠近呢,老远便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酥香。 她偏头疑惑地看着苏辰,苏辰道:“皇上喜欢吃云香阁的如意糕,正好给他带一些。” 姜酒眸光微闪。 是苏钰——不,是姜钰那个孩子吧。 姜钰小她十岁,她还是凤帝时,只知道他是苏易的姨娘无意中捡回来的,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世,或许是因为他从来不怕她,姜酒对他也格外疼爱。 只是没想到,原来他是太子皇兄的遗孤,细想之下,他确实像极了太子皇兄年轻时的模样。 姜酒随着苏辰下了马车,走进了云香阁内,看着那货架之上精致的糕点,暗暗思索着是不是投个毒什么的,只是目光却被如意糕旁边的桂花糕所吸引。 她怔怔看着桂花糕,脑子像是瞬间被放空了一样,渐渐浮现了一张温柔美丽的脸。 那时候还是在鸾凤宫,她跟母后苏菀兮,守着冷冰冰的宫殿。苏菀兮喜欢吃桂花糕,也只会做桂花糕,每到桂花盛开的季节,她就站在树下,使劲摇晃枝干,朵朵浅黄色的桂花,是她灰暗的幼年里唯一不褪的色彩。 苏菀兮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可再见桂花糕,才恍觉已过经年。 苏辰提着包好的如意糕走过来,衣角却被姜酒拽住。 “大哥,给我买盒桂花糕吧。” 她抬眸看他,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璀璨星辰。 包着那小小的一盒糕点,姜酒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哪怕没有母后的味道,也足以让姜酒泪流满面。 苏辰笑道:“我记得姑姑从前也最爱吃桂花糕。” 他的姑姑,便是苏菀兮,姜酒的母后。 她扯了扯嘴角,低声呢喃,“可惜,她再也吃不到了……” 苏辰不知道她的悲伤从何而来,只是能明显地感受到,姜酒的情绪有些低落。 “走吧,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 二人正准备离开,一名蓝衣女子正好走了进来。 姜酒一看见她,脚步蓦然一顿,所有的情绪如潮水一般褪去,眼眸中只剩下一片空寂。 “云小姐。”云香阁的掌柜一看见她,连忙迎上前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云小姐又来给沈大人买点心呢。” 那蓝衣女子正是云致,沈玉卿曾经的未婚妻。 云致生得并非多么惊艳,她的样貌颇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温柔,一双眸子宛如江南的水凝成的,荡着浅浅微波。说话也是细细柔柔的,姿态优雅端庄,大方得体,跟姜酒记忆中那个云致判若两人。 听了掌柜的话,云致掩唇低笑,脸颊羞红,“掌柜的,还是老样子,帮我包一份吧。” “好咧!沈大人能有云小姐这般温柔体贴的佳人,当真是有福气啊。” 那掌柜的恭维,明显让云致的心情更好了,唇角的笑都深了几分。 在苏辰诧异的目光下,姜酒上前两步,“云小姐可是来为沈太师买点心?” 云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是……” 云家去年才借着沈玉卿的势,搬来京城,云致素日里又鲜少在京中走动,不认识苏九也是正常。 姜酒笑得很是和善热情,“我是大将军府的四小姐苏九,这位是我哥哥苏辰。” 云致明显大吃一惊,慌忙向他们二人见礼。 “原来是苏小姐与苏公子,实在是失礼了。” 看着她这副惊惶的模样,姜酒才在她身上找到了几分从前的影子。 从前的云致,说得好听点是柔弱,说得准确点是怯弱。没想到两年未见,她的变化如此之大,尤其还跟沈玉卿旧情复燃,当真是有趣极了。 姜酒唇角含笑,若是细细观察,可见她眼里没有半分温度。 “云香阁的荷花酥跟桂花糕不错,云小姐不妨试试?” 云致有些不解,姜酒为何会突然找她说话,还向她推荐这两样糕点,出于礼貌,也只是颔首,为难道:“苏小姐推荐的,自然是好的。只是玉卿哥哥他,并不喜甜的。” “云小姐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沈太师不喜欢?” 云致一头雾水,但为了不得罪人,还是让掌柜的再把这两样也挑进去。 看着他们兄妹二人远去,云致的丫鬟冬香疑惑道:“那苏小姐也太奇怪了吧,小姐与她又不认识,怎么主动上前攀谈?” 云致神色莫名,“她是大将军府的嫡女,性子率直一些,也不奇怪。” 云致看着姜酒的侧脸,也不知与苏辰说了什么,笑得明艳动人。 云致忽然就有些羡慕,同时眸光又有些暗淡。 第16章 往事不堪回首 虽然云家跟沈家交情颇深,云父也借着沈玉卿的光,得以升迁,位居光禄寺少卿,云家举家搬来了京城。但是云致还是能感觉到,京城的那些女子,看着她的目光都是不屑的。 云致也一直在刻意矫正自己,一言一行,都分外注意,只是跟那些真正养在京城富贵地的小姐们相比,到底差了几分底气。 云香阁外,二人坐上了马车,苏辰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小丫头,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那云家小姐惹到你了?” 姜酒咬了一口桂花糕,心情好,不跟苏辰这个刁民一般见识。 “大哥怎么会这么想?我刚才明明是乐于助人。” 苏辰扯了扯嘴角,“这话你骗骗父亲还行。” 从昨日在大厅上,苏辰便发现了姜酒的本质,绝对不像从前那样怯弱,也不像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她跟云致素不相识,今日无缘无故地便上前与人讲话,苏辰才不信她无所谋求。 姜酒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唇角勾起的笑意,带着几分森冷。 她确实没有那么好心。 刚才之举,也不过是为了给某人一个提醒。 透过车窗,姜酒看着云致上了马车,朝着太师府的方向而去。 玉卿啊玉卿,这是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希望看见它们,能让你想起,那些令你不堪回首的曾经…… 云府的马车一路驶向太师府,太师府前的门人对云致都十分熟悉,知晓她跟沈玉卿的关系,在心里都把她当成了未来的沈夫人,态度恭敬十足。 云致也十分享受他们对自己的恭维,打赏了些银钱,问道:“你们家大人还没回来吗?” “应该快了,云小姐可要到府内等着?” 云致颔首,带着婢女进了太师府。 太师府不小,只是沈玉卿平日里不是待在卧室就是书房,下人也理所应当地把她领到了书房,奉了茶,全都退了下去。 这不是云致第一次来,只是第一次自己待在沈玉卿的书房,桌上、书架上全都是书籍信件,云致只是瞥了一眼,倒没有多么感兴趣。 角落里放着几卷画卷,云致好奇地抽了一卷,铺开来看,画上之人,分明是沈玉卿,而右下角的印章,分明留了“姜酒”二字。 云致脸色微变,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慌忙将画卷合上,放回原处,沈玉卿正好推门而入。 “云小姐?”沈玉卿微微蹙眉,偏头看了下人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云致刚才做了亏心事,脸色有些不自然。 “玉卿哥哥,你回来啦。” 她走上前,似乎是想拉沈玉卿的手,沈玉卿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保持着最得体的距离。 “云小姐今日来此,可是有事?” 云致不满道:“玉卿哥哥,从前你都叫我致儿的,怎么现在与我这般生疏?” 沈玉卿勉强笑了笑。 沈家与云家是世交,他与云致亦是自小订了亲事,只是后来他被逼入宫,这亲事自然是作废了。大概是分开两三年,沈玉卿待云致,也多了几分疏离。 云致知晓他的性子,倒也没有坚持,反正日后她总是要嫁给沈玉卿的,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培养感情。 “玉卿哥哥,我刚才路过云香阁,给你带了些点心,里面还有你喜欢吃的咸糕。” 沈玉卿点点头,“多谢。” 沈玉卿待人甚是温和有礼,只是这其中也难免多了几分冷漠疏离,任云致怎么主动,他都没有半点波动。 在沈府磨蹭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将晚,云致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告辞。 沈玉卿亲自送她离开,走进来时,面容明显冷了几分。 “谁让你们带她去书房的?” 那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大人跟云小姐,不是旧识吗?” 沈玉卿揉揉眉心,“书房重地,若是丢了什么,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们慌忙下跪,“小的知错了,大人恕罪!” 沈玉卿到底也不是那冷硬心肠之人,摆摆手道:“罢了,退下吧。” 沈玉卿回到了书房,看着桌上的点心盒,想起云致的一番心意,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第一层是咸糕,这是知州的特产,他来京城之前,最喜欢吃的便是这个。 只是他没告诉云致,如今的他,已经不喜欢吃咸糕了。 沈玉卿打开了第二层,那精致的荷花酥与桂花糕映入眼帘,两种点心放在一处,冷不防勾起了沈玉卿的回忆。 那还是在九华殿,他记得很清楚,每个午后,凤帝最喜欢窝在阁台上,沏一盏茶,摆上几样糕点,让他陪着她一同批阅奏折。 犹记得他第一次吃荷花酥的时候,是姜酒强逼着他,用那蛮横又霸道的语气说:“那咸咸的糕点有什么好吃的?你试试这个,保管你吃了一口就爱上了。”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喜欢上了荷花酥。说不上来哪里好吃,只是好像,成了他的习惯。 沈玉卿忍不住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却让他的心更加压抑。 “玉卿,你喜欢我吗?” “玉卿,你笑一下,你笑起来多好看啊,干嘛跟阿砚一样板着一张脸?” “玉卿,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觉得孤心狠手辣,为君不仁?” “沈玉卿,孤从未害过你的父母,为何,为何连你也要背叛我……” “嘭!” 掉落的木盒把他从那段沉痛的回忆中拉出来,沈玉卿看着那一地狼狈,在昏暗的光影之中,缓缓蹲下身来。 “阿酒……” 一声呢喃,几分迷茫,几分痛苦,几分恨意。 —— 回到将军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府内掌起了灯,前厅内那一家子已经准备吃晚饭了。 苏月瞧见了姜酒,轻哼了一声,神色带着几分得意。 姜酒走进来,恭敬地向苏易见礼,苏易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阿九,月儿说你被夫子留堂了?” 姜酒瞥了苏月一眼,倒是不意外她会告状。 姜酒没有反驳,而是一脸真诚道:“爹爹,我知道错了,今日夫子也重重罚了我,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第17章 黑心妖精 她认错如此之快,态度之诚恳,成功灭了苏易的火气。 “嗯,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专心一些,免得丢了将军府的脸。” 姜酒无声勾唇。 倒是苏月,见姜酒这么轻而易举就混过去了,不满道:“爹爹,你不罚她吗?” 苏易看了“乖巧”的姜酒一眼,偏头低声斥责了一句,“好好吃你的饭!” 柳氏见苏易对姜酒如此偏心,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还得装出慈母的模样,招呼着姜酒坐下。 苏胭目光阴郁地瞪着姜酒,手中的筷子使劲地戳着米饭,像是在泄愤一样。 都怪姜酒,害得她被苏易禁足在家里,这口气苏胭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姜酒难得体贴,主动为苏易夹了菜,关切道:“爹爹公务繁忙,平日里应该多注意身体。” 苏易愣了一下,一股暖流自心里淌过,尤其看着姜酒那张酷似叶眉衣的脸,想起了亡故的爱妻,看着她的目光更是柔和了几分。 “恩,你有心了。” 看着苏易吃下了他最讨厌的青菜,柳氏的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 母女三人齐齐瞪着姜酒,后者则是悠然自得地吃着饭,跟苏易二人共享父女天伦之乐。 一旁的苏辰则是含笑看着这场无声的战争,不知什么时候,昔日那只懦弱的小白兔成了黑心的妖精,日后苏府可有的闹了。 好歹是自己的亲舅舅,姜酒怎么不记得他的喜好?是以专挑苏易不喜欢吃的青菜,一口一个爹爹叫得挺甜,哄得苏易笑得合不拢嘴。 一顿饭,姜酒吃得很是舒心,倒是那母女三人,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 临走之前,姜酒还“好心”地提醒苏月一句,“对了三姐姐,今日你整了永乐侯嫡女,把面粉都倒在人家身上了,虽然夫子已经罚了你,但是再怎么说,三姐姐也该去跟阮小姐道个歉,方显我们将军府的气度。” “什么?”苏易惊得瞪眼,苏月慌忙解释,饭厅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苏辰送姜酒回松风苑,想起刚才饭厅内的混乱,忍不住低笑一句,道:“你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就不怕惹急了柳姨娘她们,将来给你使绊子吗?” 女皇陛下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我就算不惹她们,也不见得她们会放过我。”姜酒扯了扯嘴角,眼里闪着桀骜的寒光,“再说,我怕她们吗?” 苏辰倒是有些喜欢她这副狂妄嚣张的模样。 “柳姨娘在府中待了二十多年,把父亲所有的姨娘都熬死了,她的手段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高明。” 姜酒偏头看着他,挑了挑眉,“我若是记得没错,大哥自小是养在柳姨娘膝下,怎么现在反倒站在我这边了?” 苏辰微笑,“有么?” 姜酒含笑不语。 苏辰是在提醒她,虽然她接连让柳氏母女栽了跟头,但是凭柳氏的本事,想要对付她轻而易举。 姜酒自然不会怕她们,只是有些好奇,苏辰在这苏府,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紫兰原本被紫苏派出来接姜酒,一脸的不乐意在看见苏辰时,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迅速整理好衣裙,迈着小步子迎上前去,脸上的笑都带着几分勾引几分讨好。 “大公子来啦,外头冷,奴婢正好沏了暖茶,大公子不妨喝一杯暖暖身子?”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这丫头盯上苏辰了啊。 她跟苏辰一同走来,身为她的贴身丫鬟,眼里却只有苏辰,她要不要做个好人,把她送给苏辰算了。 似乎是看穿了她那点恶趣味,苏辰有些无奈,道:“不必了,扶你们家小姐进去吧。” 苏辰似乎就是这样,哪怕是对一个丫鬟,而且还是一个对他生了异样心思的丫鬟,态度也十分温和。 殊不知,越是这样,越让那些女子为他着迷。 苏辰都走老远了,紫兰还恋恋不舍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姜酒没工夫搭理这小丫头,她若是安分一点,就算心思不在伺候她身上,她也能容忍。 紫苏走了出来,见姜酒一个人,蹙着眉头道:“小姐怎么自己回来了?奴婢不是让紫兰去接您了吗?” “大哥送我回来的。” 她这么一说,紫苏便了解了。 紫兰对苏辰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私底下也劝了她好几次,奈何她就是不听。 原以为姜酒会生气,可是她看着面色平静,反倒是让紫苏摸不着头脑。 “热水已经备下了,小姐快些去沐浴吧。” 姜酒懒懒地应了一声,解了披风,往浴房走去。 镇国公府,容肆所居的栖寒阁与松风苑仅有一墙之隔。 容肆坐在暖阁内,解衣散发,月牙白袍遮不住他瘦弱的身躯,骨节分明的纤长十指,正翻阅着书卷,不经意间掉落一张宣纸,正是他今日没收的姜酒的画。 烛光之下,容肆看着那张画纸,神色微怔,脸颊一寸寸染红。 “肆儿。” 一名老者走了进来,容肆连忙把画纸收了起来,行色慌张,倒是让容厉微微诧异。 “你在做什么呢?” 容厉大步走了进来,年逾六十的他,眉眼与容肆有几分相似,面容冷肃,却也不难看出年轻时亦是俊俏一方的少年郎。 “祖父。”容肆微微低头,态度甚是恭敬。 顾宁奉上热茶,便退了出去。 容肆素来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整个栖寒阁,也只有顾宁在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 容厉坐在容肆对面,看着自己的嫡亲孙子,面色才柔和了几分。 “今日去国子监,可还习惯?” 容肆颔首,语气平淡道:“习惯的,徐祭酒对我很照顾。” 容厉笑了笑,温和道:“你常年在家养病,也鲜少外出,确实是该出去多接触接触别人。” 容肆眸光微闪,不知何故,脑海中竟想起了那个嚣张放肆的姜酒。 从前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大胆的女子,令他心生厌恶的同时,却又牵起了一丝不知名的情愫。 第18章 地下黑市 容厉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盖,与容肆闲聊了几句,才扯到了正题。 “肆儿,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曾来过我们家的永乐候?” 容肆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还是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是我的寿宴吧,永乐候阮皓铭带着他的嫡女来了镇国公府。那个丫头生得很是乖巧可爱,今年算算年纪,也正好是十六吧,你今日去国子监,可有看见她?” 容肆隐隐察觉到他要说什么。 “祖父。”容肆抬眸看他,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坚定,“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考虑终身大事。” 直接被他挑破了,容厉倒也不尴尬。 “肆儿,你今年也二十有四了,寻常人家的公子,不说儿女双全,但也是妻妾成群。你却终日待在这栖寒阁,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什么时候才能娶妻生子?” 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在容厉看不见的地方,容肆眼里划过一丝沉郁的寒光。 “祖父,此事不必再提了。” 容厉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大概是从小便没有与旁人接触,容肆的性子便偏沉闷一些。自从九年前他带着他去了皇宫参加女皇的寿宴,以为让他多跟人接触接触,性子也能活泼一些。却不想回来之后,容肆把自己关在栖寒阁整整一个多月,谁也不肯见,之后容厉便不逼着他了。 容肆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父亲又是个不顶事的,在容肆十岁那年便病逝了。容肆自小养在他身边,他这个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老头子,又能陪着他多久? 容厉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他娶妻生子,把镇国公府的血脉延续下去。 容厉没有久待,喝了杯茶便离开了。 容肆坐在原处,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烛心,面色平静,双眸却涌动着浓浓的雾气。 “姜酒……” 薄唇轻启,他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放在膝盖上的手却逐渐攥紧。 已过子时,松风苑内一片寂静。 一道黑影从主院窜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爬墙离开苏府。 姜酒穿着一身黑衣,墨发扎成一束,干脆利落。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了一双狭长冷魅的眸子,神秘而危险。 她快步走过长街,一路向西而行,那里是云京城内的地下黑市。 姜酒会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她的贴身隐卫子桑带她来的。 那年她刚登基,朝政未稳,朝中多有不服。姜陵的旧部各个铆足了劲想弄死她,原先皇室的暗卫悉数被铲除,她只能想办法建立起自己的暗卫兵团。 子桑是她在微服出巡时无意救下的一名乞儿,大概是见他生得好看,姜酒破格将他留在了身边。这些年来,子桑为她训练暗卫,带她来这地下黑市收拢人才,也为她铲除了不少异己,深得姜酒信任。 只是在她出事之前,子桑忽然留书一封,离开了云京,到现在,姜酒也没有他的消息。 地下黑市的入口,是一间在午夜开门的棺材铺,门前挂着两盏昏暗老旧的白灯笼,看着阴森恐怖,寻常人路过,也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任谁也想不到,这棺材铺内,有着连通地下黑市的入口。 守着棺材铺的是一位驼背的老者,大家都叫他“三爷”,别看这老头驼背瘸脚,可姜酒看得出来,他绝对是个练家子,否则也不可能驻守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年。 姜酒走进来的时候,三爷正在挑灯扎笼,察觉有人进来,也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用沙哑粗粝的声音道:“要关门了,买东西请明日再来。” 姜酒走上前去,黑纱下红唇微勾。 “三爷,行个方便。” 说着,她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压在桌子上,三爷这才正眼看她。 方才他见姜酒眼生,想来也不是地下黑市的常客,没想到还是个知门路的。 “里边请吧。” 让个路,就收了一百两,三爷眼睛都不眨一下。 也不必他带着,姜酒自己进了棺材铺后门,透过一扇铁门,入了地下通道,也不知走了多久,前边渐渐有了人声。 谁也不知道地下黑市是谁建起来的,好像它一直就存在着。这里汇集了各种各样的人,通缉犯、江洋大盗、剑客、毒师、蛊师、隐世……所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价格也高得离谱。 整个地下黑市,大概占据了半个城西,一路过去都是矮小的铺子,也有不少摆在角落里的货摊。这里的人几乎各个蒙着脸,谁也不愿意暴露真实身份,手中售卖的东西,有价值连城的珠宝、千金难买的草药,有绝世神兵,也有绝色美人,甚至是奴隶。 而姜酒此行,就是冲着奴隶来的。 如今她身在苏府,夺回皇位势在必行,身边没有几个能用的人怎么能行? 奴隶场在黑市深处,这里搭建起了一个围场,所有的奴隶都被关在围场内的木笼子里。一个个衣不蔽体,面色憔悴,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有些老伤未愈,又添新伤,看着触目惊心。 一名女子手脚都锁着铁链,似乎是逃跑被发现了,被一名大汉用鞭子抽得惨叫连连。围观的人各个习以为常,而那些蹲在角落里的奴隶,亦是怒不敢言。 姜酒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分明从那女子的眼睛里看见了几分求助,她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离开,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那女子脸上狰狞的仇恨。 她不是善人,从来不是。 活在底层,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救你。 这是姜酒在深宫里的那十三年,所得出的最惨痛的经验。 “弟,我好饿。” “哥,你再忍忍,等发馒头了,我把我那个也给你吃。” “那你怎么办?” “没事儿,我扛得住。” 这兄弟二人的对话,成功让姜酒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那木笼子内坐着的哥俩,脸上挂着兴味盎然的笑。 那兄弟二人看着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大概是常年没吃饱饭的缘故,身材十分消瘦,脸色也不是很好。穿着又破又脏又旧的灰色衣裳,手臂上背上或多或少有几条伤痕,只是跟其他人比,简直好太多了。 第19章 白洛白言 头发还算整洁,几缕垂落在脸颊,遮住了那张清俊的脸。凭姜酒阅男无数的经验,不难看出这两个少年生得不错。 姜酒就站在笼子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也吸引了那兄弟二人的注意。 白洛靠在白言身上,一脸颓靡,一双眼睛难得干净,一眼便能望到底。白言正襟危坐,呈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白洛,警惕地看着姜酒,带着几分假模假样的凶狠。 姜酒来了兴致,微微俯身。 “两兄弟?” 白言抿唇不语,脸上的警惕依然没有散去。 倒是白洛,眨了眨眼睛,凑过来问,“你要买我们吗?” 姜酒掂着钱袋子,似笑非笑,“看我心情。” 白言把白洛拽了回去,看着姜酒的目光,就跟看着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样。 白洛这只白兔蠢得很,他可得看紧了。 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头走了过来,道:“姑娘可是看中这两个奴隶了?不是老头子自夸,这两个奴隶是这黑市里最漂亮的,买回去暖床最合适了。” 姜酒噗嗤一笑,白言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我们不卖!”不等姜酒说话,白言便出声道。 那老头脸色一沉,直接抽出短鞭,甩了笼子一下,虽然鞭子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但是也足以让他们二人吓得抖了一下。 白洛心思单纯,白言谨慎聪慧,兄弟二人最懂得看别人脸色,也是最少挨打的。可是每次碰到像姜酒这样的买家,他们总是十分坚决地拒绝,反倒惹怒了买家,老板的生意黄了,自然把气都出在他们身上。 那老头子警告完他们,又扭头笑呵呵地对姜酒道:“别看这两个小的性子桀骜,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番,绝对包您满意。” 姜酒没有搭理他,也没有生气,看着那一脸屈辱的兄弟俩,勾唇笑道:“不想跟我走?” 白言扭过头去,没有看她。 倒是白洛,很认真问道:“你别欺负我弟弟,我们就跟你走。” “哥!”白言拽了拽他的衣袖,白洛却不为所动。 白洛是单纯,但不是傻。 他跟白言是被父母卖掉的,在奴隶市场待了几年,辗转于各个买家之间,看惯了各种嘴脸,也练就了一身本事。 别的不敢说,白洛看人是很准的。虽然姜酒包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一身的气度,跟这黑市内的三教九流明显不同。 白洛已经不想再过这种毫无希望、任人欺凌的日子,尤其不想让白言跟着他一起受苦,要是能带着白言脱离这里,让他过上安生日子,白洛什么都愿意做。 姜酒嗤笑一声,“我买你们回来,可不是来当祖宗的。” 白洛沉默了。 眼看着这单生意又要黄了,那老头气得不行。 “都怪你们两个扫把星!天天就只会吃,有人肯买你们,就该烧香拜佛了,偏偏还那么多事!” 他拽了拽鞭子,狠狠地往他们身上抽去。 白洛眼疾手快地护住了白言,咬牙忍受着这场凌虐。 白言推不开白洛,二人蜷缩在一起,眼里没有半点惧意,只有对生活无望的一片灰败。 甩了几鞭子,那老头还不解气,还欲甩过去,那鞭子被姜酒轻飘飘地接住。 “够了,我有说不买吗?打坏了我的人,你赔得起吗?” 那老头顿时大喜,“姑娘,你这眼光可真好,这兄弟俩是双生子,打包卖,一口价,一千两。” 姜酒眉毛一挑,“抢钱?” 那老头就不乐意了,“姑娘,我这是时价,可不敢乱开的。” 这黑市要是没点规矩,还怎么办下去? 这价格确实高得离谱,不过得知他们兄弟二人还会点拳脚功夫时,姜酒便十分爽快地掏钱了。 看着那一千两银子落入了他的口袋,姜酒面无表情,实则心疼得不行。 这可是她掏空了苏九的私房钱,变卖了她所有的首饰才换来的,那当铺的老板还贼坑,硬是给她压了一半的价格。 这下好了,为了买这两个小白脸,她的家产清零了。 白洛跟白言被牵了出来,铁链也都被解开了,那老头把他们俩的卖身契交给姜酒,有这两张卖身契在,他们不敢逃走。就算是逃了,一辈子也只能躲躲藏藏。 姜酒围着他们俩绕了一圈,“瘦了点,多补补,长点肉才好看。” 白洛的脸颊抖了抖,“你……你不会真想买我们回去暖……暖床吧?” “你说呢?” 白洛吓得脸色都白了,但卖身契已经攥在她手里了,他就是想抵抗都不成了。 像是下了决心一样,白洛一脸隐忍,咬牙道:“好!你别碰我弟弟,我可以……” 姜酒看着他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冷嗤一声,不屑道:“你想暖床,我还看不上呢!” 白洛愣了一下,“那你买我们做什么?” 姜酒从怀中掏出了两颗黑乎乎的东西,“吃了!” “这是什么?”白洛接过,白言都来不及阻止,他就拿到了鼻下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味道。 姜酒面不改色道:“毒药,吃了它,以后你们的命就攥在我手里了!” 白洛脸色一变,差点把那颗黑乎乎的东西扔出去。 白洛欲哭无泪,“你……你还不如买我们去暖床!” 倒是白言,目光幽深地看着姜酒,轻轻捏了捏那颗“药丸”,直接丢进嘴里。 “弟弟!” 白洛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白言咽下去了,也毫不犹豫地吃了。 姜酒觉得有点意思,看着白言,“你不怕死?” 白言倒是十分平静,“你花了一千两买我们,总不是为了毒死我们。” 姜酒在心里赞叹了这少年的聪慧。 虽然是弟弟,但是脑子可比他哥好使多了。 “那你呢?”姜酒又看向白洛,“你不是怕死吗?” 白洛挺了挺胸膛,“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姜酒无声地勾唇,眼里带着几分满意。 “行了,跟我走吧,不会让你们这么快死的。” 白洛犹豫了一下,姜酒见他似乎有话要说,问了一句,“怎么了?” 白洛咽了咽口水,“那……那毒药还有吗?甜甜的,还挺好吃。” 姜酒:“……” 白言:“……” 第20章 不解风情的容世子 把他们二人安置在客栈里,姜酒便回去了,卖身契在她手里,她也不怕他们跑了。 回到苏府时,天色已经快亮了,姜酒再次翻墙进去,刚跳下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幽怨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 姜酒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挥拳过去,直接砸中了苏辰的脸。 苏辰闷哼一声,大概是没想到,他在这里帮姜酒守了半夜,迎接自己的会是重重一拳。 借着暗淡的光看清面前的人时,姜酒张了张嘴,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是大哥啊,你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赏月?” 苏辰捂着自己的脸颊,咬牙切齿,“你说呢?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哪里了?” 姜酒脸不红心不跳,“哦,就随便出去逛了逛。” 苏辰今晚睡不着,原本打算散个步,谁知道那么刚好就瞧见了姜酒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那团黑影是姜酒,这苏府内,胆子这么大的也只有她了。 姜酒跑得太快,他想叫住她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跟鬼影一样一下子就窜没了,苏辰又怕她被苏府内的人瞧见,不得不守在这边帮她把风。她倒好,一回来就赏了他一拳头。 姜酒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那什么,大哥,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让陛下道歉,这是不可能的。 苏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天都亮了,我还睡什么觉?” 不过,他到底也没有追问她到底去哪里了。 折腾了一夜,回到松风苑后,姜酒倒头就睡,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被紫苏叫醒了。 紫苏端着热水战战兢兢地走进来,不敢看姜酒那张阴沉如墨的脸。 苏月大概是跟她杠上了,一大早就去了国子监,姜酒站在大将军府门前,睡眼惺忪,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好巧不巧地被经过的容肆瞧见。 姜酒顿时一激灵,搓了搓脸,扬起了甜甜的笑,直接往马车前一拦,笑眯眯道:“容夫子,好巧哦,又碰面了。” 容肆看她那架势,估计又打算蹭车了。 容肆不开口,顾宁也拦不住,就这么任由姜酒爬上了马车。 今日姜酒精神不济,也没了逗弄容肆的心思,一坐上马车,便靠着车厢昏昏欲睡。 容肆微微蹙眉,但翻书的动作还是稍微放轻了一些。 也不知是姜酒的存在感太强,还是手中的书太过枯燥,好半会儿了,容肆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耳畔尽是姜酒清浅的呼吸,车厢内弥漫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梨花香味。 容肆忍不住抬眼,看着她安宁的侧脸。 她似乎格外喜爱红衣,今日穿着一身湘妃色的长裙,外罩白色绣云鹤斗篷,颈间一圈绒毛,轻轻扫着她的脸颊。她并非是那种倾城倾国的绝色之颜,五分美貌,五分气质,成就了十分的姜酒。 黛眉细长,睫毛卷翘,琼鼻小巧,朱唇诱人,脸颊微微泛着红晕,看着可口非常。女皇陛下不闹腾的时候,那张脸还挺有欺骗性的。 容肆看着看着,不由得渐渐入迷,像是透过她那张脸,看着另外一张在他梦里辗转千回的容颜。 “吁!” 马车忽然停下,车厢晃动了一下,姜酒整个人直接朝下面栽下去,幸亏容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却也导致姜酒栽倒在他怀里。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鼻间尽是好闻的冷松香味,抬头便撞入了那双深邃幽冷的眸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姜酒就被容肆一把推开,脑袋磕在了车厢壁上,疼得她皱起了眉头。 容肆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道歉,但是想起刚才的失态,又觉得有些羞恼,只好把气全都撒在顾宁身上。 “怎么回事?” 顾宁在外面道:“世子,是永乐候嫡女在前面拦路。” 昨夜容厉与他提起过阮漪这个名字,容肆倒是有些印象。 掀开车帘,便看见了阮漪携侍女站在外面,见他掀开帘子,清秀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几分欣喜。 “容世子。”阮漪冲着他福礼,轻声细语说道:“实在抱歉,无意冒犯世子。只是我们的马车忽然坏了,这里离国子监还有一段距离,我担心会迟到,能不能麻烦容世子送我一程?” 阮漪说得情真意切,眼里几分爱慕几分隐忍几分欲诉还休,若是换作寻常男子,怕是早就受不住了。 只可惜,容肆这个二十多年的老光棍,压根就不解风情。 正欲拒绝,他突然被身旁的人推开,姜酒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阮漪面前,成功让阮漪白了脸。 “原来是阮小姐啊,真是不好意思,这马车内坐不下了,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所以阮小姐你,还是走着过去吧。” 阮漪气得浑身发抖,又是姜酒!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说着,姜酒便甩下了车帘,直接吩咐顾宁驾车。 顾宁沉默片刻,没有等到容肆的命令,想来也是默认了,这才坐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阮漪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离开,一脸愤怒扭曲。 车厢内,被搅了清梦还碰上情敌的女皇陛下,很是不高兴。 容肆瞥了她一眼,能明显感受到她浑身的气压有些低,以为她是刚才磕疼了,轻咳一声,道了一句:“抱歉,方才……弄疼你了。” 姜酒的郁气因为他这句话,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看着容肆那微微泛红的脸,顿时觉得有趣极了。 她憋着笑,故作委屈道:“嗯,可疼了,估计都长包了。” 容肆有些慌了,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她的脑袋,眼里带着几分担忧。 姜酒顺势靠过去,直接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舒服地蹭了蹭,很不要脸道:“容夫子帮我摸摸,摸摸就好了。” 容肆的身躯一僵,差点把姜酒踹了出去。 少女柔软的身躯几乎倚靠在他身上,那股清甜的梨花香因为她的靠近而更加浓郁,令他的呼吸都乱了几分。 掌下是她柔软的发丝,青丝缠绕着修长白皙的手指,竟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缱绻缠绵。 第21章 好狗不挡道 “世子,国子监到了。” 马车慢慢地停下,外面的顾宁打破了这般旖旎的气氛,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容肆慌忙收回手,脸颊阵阵发热。 姜酒不满地拧眉,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不情愿地下了马车,姜酒意味深长地瞥了顾宁一眼。 “顾侍卫驾车挺快的嘛。” 不知何故,顶着她的目光,顾宁竟也生出了几分心虚。 他能不快点吗? 再不快点,他家世子都要被这女魔头给扑倒了。 天知道他刚才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有多想冲进去,誓死捍卫自家世子的清白。 姜酒轻哼了一声,一个转身,不巧却看见了魏子安那个狗男人。 魏子安早姜酒一步到国子监,也正好看见了姜酒从容肆的马车上下来,一张脸顿时气成了调色盘。 “苏九!你还知不知廉耻?” 容肆下马车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冷淡地瞥了魏子安一眼,没有任何情绪。 魏子安可不怕容肆,他舅舅是当朝阁老张知遥,在这云京城,他就是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什么。 容肆虽然是镇国公世子,但是如今的镇国公,与从前已然不同。镇国公一脉,只剩下容肆一个嫡出,又是病秧子一个,能成多大的气候? 虽然他与苏九已经解除了婚约,但是看着昔日的未婚妻与别的男人卿卿我我,魏子安心里仍然不舒坦。 在他看来,苏九是他不要的,也容不得别人沾惹。 姜酒唇角勾起了凉薄的笑,美眸微眯,带着几分不屑,漫不经心道:“看来改日我得好好像徐祭酒提提意见,别什么狗都放进来,免得脏了国子监的地,污了他人的眼睛。” 此话一出,就连顾宁都忍不住对姜酒侧目相看了。 这位苏四小姐是吃豹子胆长大的吧,竟然当众羞辱魏子安是狗。 虽然云京城内也有不少人看不惯魏子安,但是谁都忌惮着他身后的张阁老,不敢对他有半点不敬。姜酒倒好,直接把人的脸面往地上踩,丝毫不留情面的。 “苏九!” 果不其然,魏子安怒得青筋毕露,双拳紧握。 前日的账他都还没跟她算呢,她今日又口出狂言,如此羞辱他,简直是可恶至极! “早知你心肠如此歹毒,我再怎么也不会同你定下亲事!你瞧瞧你自己,哪里比得上胭儿?心思恶毒,手段残忍,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姜酒倒也不恼,微微抬着下巴,轻蔑道:“谁娶我,就不劳你操心了。说来,我还要多谢你早早地与我退亲了,要不然,我怎么能遇上我家肆肆呢。” 容肆一脸冷漠。 他什么时候变成她家的了? 似乎是想要出口反驳,只是看着那小丫头冲着他眨眼,容肆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沉默。 魏子安被气得不轻,他竟不知,一贯懦弱胆小的苏九,几时变得这样伶牙俐齿? “好狗不挡道,让开!” 在姜酒眼里,魏子安就是个小角色,还不值得她费心思。 魏子安捏了捏拳头,冷不防接收到容肆投过来的冷眼,那般淡漠而目空一切的眼神,似乎根本没有把魏子安放在眼里。 看着他们二人走进去,魏子安狠狠地踢了门槛一下。 “你方才为何不说话?” 二人走在小道上,姜酒偏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容肆面色冷淡,“说什么?” “就是我说我家肆肆的时候,你为何不否认?是不是在你心里也默认了啊?” 容肆斜睨着她,少女一袭红衣,在冬阳下甚是明艳,仿佛一汪月下寒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碎芒。而她低眉浅笑,没有了方才咄咄逼人的凛凛气势,乖巧得不像话。 容肆扯了扯嘴角,淡定地移开目光,“无聊。” “是不是嘛?”姜酒还非要问出个答案。 冬日的清晨裹着寒风,吹落了一院的红梅,几朵落在她的发间,添了几分梅香冷艳。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面色平静,心却不可控制地乱了。 容肆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姜酒只能失望地回了学堂。 苏月一瞧见她,趾高气扬道:“苏九,你完了!子安哥哥回来了,看他怎么教训你!” 姜酒一脚踩在她的桌子上,姿势霸气非常,手中舞着那把裁纸刀,动作散漫地转着圈,成功地吓得苏月白了脸色。 “谁教训谁?” 苏月连连往后缩,咽了咽口水,“你……你别乱来啊!这里可是国子监!” 姜酒凑近了几分,阴森一笑,低声道:“放心,就算要你的命,我也会挑一个安静的地方。” “啊!”苏月失声尖叫,被姜酒吓得丢了三魂。 眼尖地瞧见了容肆走了进来,苏月如同看见了救星一样,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 “夫子救我!苏九她疯了!她想杀了我!” 容肆后退了一步,跟苏月拉开了距离,淡漠地瞥了姜酒一眼,后者已经乖巧地收起了刀,移开了脚,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阮漪正好走了进来,也将刚才的事收入眼底,她也想看看,容肆会不会秉公处理。 只是谁也没想到,容肆似乎懒得搭理她们小女儿家的恩怨,又或者说,其实是偏心姜酒。 一句上课,终结了这场闹剧。 姜酒忍不住低笑一声,冲着容肆眨了眨眼,容肆握着书卷的手轻轻一颤,没叫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失态。 阮漪捏紧了拳头,恨恨地瞪了姜酒一眼。 苏月现在怵姜酒怵得不行,要死要活地要跟人换座位,就想着离姜酒远一点。 姜酒这两日的反常,众人都看在眼里,还真没人敢跟她换,最后还是贺蓁然那个丫头自告奋勇,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奉献精神,坐在了姜酒右侧,还义正言辞地警告她:“苏九,有我在这里盯着你,你别想欺负漪漪!” 阮漪突然被提到,动作顿了一下,抬头朝着贺蓁然勉强笑了笑。 姜酒嗤笑一声,冲着贺蓁然挑了挑眉,也不知是夸是贬,道:“小丫头还挺仗义。” 第22章 被锁藏书阁 上午是文史课,姜酒几乎是在瞌睡中度过的。 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得早,一沾凳子,姜酒便昏昏欲睡。 容肆朝这边看了几眼,似乎没有管她的打算。 阮漪暗暗捏紧了拳头,心里郁气更盛。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姜酒才清醒过来,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贺蓁然冷哼一声,“你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睡了一早上,真不知道容世子怎么想的,也不罚你。” 姜酒勾了勾唇,瞥了阮漪一眼,“想知道为什么吗?” 阮漪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倒是贺蓁然,好奇问道:“为什么?” 姜酒甚是得意道:“因为容世子喜欢我啊!” 阮漪的脸色顿时煞白,猛地抬眼看她,眼里带着几分不甘与妒意。 贺蓁然愣了一下,嘲笑道:“苏九,你别不是还没睡醒吧?容世子会喜欢你?” “不喜欢我,难不成喜欢你?” 贺蓁然挺了挺胸,“像你这样粗鄙无礼的女人,容世子才不会看上你呢!他喜欢的,应该是漪漪这样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女子。” “是么?”唇角噙着笑,姜酒意味深长地看着阮漪,“阮小姐也这样以为?” 阮漪移开目光,没有回话,却不知何故,竟觉得有几分难堪。 她想起了早上,她看见他们二人同乘。别说是同乘了,从前阮漪也从未听过说容肆与哪家的小姐有来往,可偏偏对姜酒却与旁人不同。这让阮漪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如姜酒所说,容肆喜欢她。 贺蓁然最见不惯姜酒欺负阮漪,立马呛声道:“反正容世子不会喜欢你就是了,漪漪跟容世子才是天生一对!” 正欲说什么,外面忽然有一名女子走了进来,怯怯问道:“这位可是苏将军府的小姐苏九?” 姜酒挑眉,“你哪位?” “是容夫子派我过来,请苏小姐去藏书阁一趟的。” 阮漪脸色顿时一变,贺蓁然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而姜酒却冲着她们笑得十分得意。 “天生一对?”她站起身,抖了抖衣角的褶皱,懒散道:“可惜了,我家肆肆似乎更喜欢我。” 看着她潇洒地离开,贺蓁然气得跺脚。 “这个苏九,怎么这么讨厌!” 阮漪低下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面色一片狰狞。 贺蓁然还在安慰她,“漪漪,你别难过,容世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说不定是她自导自演,故意骗你的。” 阮漪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苏小姐她……挺好,容世子喜欢她也不奇怪。” “才不是呢!”贺蓁然忙道:“我听我哥哥说,容世子最讨厌的就是那张嚣张无礼的女人,苏九这么讨厌,容世子是眼瞎了才会看上她。” 阮漪怔怔地看着窗外,呢喃道:“谁知道呢……” 也许容肆就是那么眼瞎,看上姜酒了呢? 贺蓁然又在那边自言自语,“不过,容世子叫苏九去藏书阁做什么?” 姜酒也想知道,容肆找自己做什么。 她才不会自恋地以为,容肆是找她私会,毕竟他现在对她丁点意思都没有。 国子监内的藏书阁,是整个云京最大的。这里收藏了各种绝世孤本、文史通籍,甚至是杂文话本。藏书阁分为五层,最上面那层放置的是十分珍贵的孤本,平日里都锁着。而下面几层,则是对所有学子开放的。 这会已经是中午了,国子监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藏书阁内倒是没人。 姜酒进去的时候,并未看见容肆,反倒是意外地撞见了沈玉卿。 姜钰最近痴迷下棋,沈玉卿便打算从这藏书阁内挑几分棋谱给他参考参考,倒是没想到,竟然又一次碰见了姜酒。 沈玉卿甚少接触女子,偏偏只有一面之缘的姜酒,给了他极深的印象。 姜酒看见沈玉卿也颇为意外,似笑非笑道:“好巧啊,在这里都能碰见沈太师。” 沈玉卿眸光微闪。 来了。 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又来了。 “苏小姐。”沈玉卿冲着她微微颔首,似乎没有交谈的打算,走到了另一个书架,专心找他的书去了。 姜酒可不肯这么轻易放过他。 转了个身,倚靠在书架前,漫不经心地勾着青丝。 “沈太师在找什么呢?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啊。” “不必了。”沈玉卿也不找了,随便抽了几本。 姜酒与他相识多年,哪里看不出他此时的异样? 哪怕表面装得再平静客气,可骨子里的疏离与逃避,仍然躲不过她的眼睛。 姜酒故意挡着他的路,媚眼盈着水光,朱唇清透诱人,微微偏着头,声音酥软到了极致。 “沈太师,我长得很可怕吗?” 沈玉卿被她的举动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眉头紧紧皱着,语气都冷了几分。 “苏小姐这是做什么?” 姜酒勾唇一笑,他退,她便进,不出几步,便把人堵在了书架前,退无可退。 “我既不可怕,为何沈太师这般怕我?” 沈玉卿的脸腾得红了,白皙的肌肤泛着浅浅的粉色,他这般慌乱无措的模样,反倒让姜酒双眸泛红,忍不住想起了两年前那个冬夜,他心狠地把匕首送入她的胸膛。 她盯着他的脖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涌动着凛凛杀气。 素白的手渐渐抬起,一寸寸接近,只要再靠近一点,用点力,她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嘭!” 身后的大门突然关上,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很明显是被人上了锁。 姜酒动作一顿,而沈玉卿也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二人的距离,慌忙往旁边撤去。 “苏小姐!还请自重!” 沈玉卿的语气都重了几分,明显恼得不轻。 姜酒轻笑一声,眼里的杀气渐渐褪去,后退了一步,乖巧地举起了手。 “沈太师,我可没干什么。” 她这副撩完就跑的样子,也是像极了姜酒! 沈玉卿心情十分复杂,袖中的拳头微微紧了紧。 他这两日,是不是想起姜酒的频率有点高了? 姜酒走到了大门前,拉了两下,没拉动,转过头来,摊了摊手道:“看样子,沈太师是被我牵连了呢。” 第23章 你到底是谁 沈玉卿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姜酒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慢悠悠地晃着双腿,“意思就是,有人要整我,偏偏沈太师倒霉地撞了上来,也被关在这里了呗。” 沈玉卿上前拽了两下,还真没拽动。 他看着姜酒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蹙眉道:“是谁要整你?” 苏九是苏易的嫡女,也算是姜钰曾经的嫡姐,如此身份,怎么有人敢轻易欺负她? 沈玉卿这会完全忘记了刚才姜酒恶劣的举动,反倒让姜酒觉得有趣极了。 “沈太师这会不生气了?” 沈玉卿顿了一下,微微偏过头,闷声道:“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置气。” 姜酒看着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是啊,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哪怕是她故意逗他,他也只是气恼地叫了她的名字,不一会儿就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那一夜,他却是那样满怀恨意地质问她,甚至不惜动手杀了她。 姜酒捂着自己的心口,似乎还能感受到匕首入体的冰凉,全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赐予她的。 “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不如我们来聊聊?” 沈玉卿对她明显带着几分排斥,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难以视而不见。 “苏小姐想聊什么?” “听说沈太师跟云小姐旧情复燃了?” 姜酒脸上挂着笑,可若细看之下,她的眼里只有一片冰凉。 沈玉卿眉头一皱,似乎十分不解,“什么旧情复燃?” “咦?难道不是么?” “苏小姐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昨日我在云香阁见到了云小姐,看她与沈太师的关系似乎十分亲密,还特地买了沈太师爱吃的咸糕。”姜酒顿了一笑,复而笑道:“听闻沈太师与云小姐早年就定下了亲事,若非凤帝从中阻拦,只怕你们二人早就儿女双全了吧?” 沈玉卿脸色微变,看着她笑意盈盈地提起了凤帝姜酒,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在她身上看见了姜酒的影子,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你是如何得知?” 姜酒眨了眨眼,“难道不是么?” 沈玉卿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泛白。 那段往事,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回忆。 那年在江南知州,他遇见了姜酒,她害了他的父母,毁了他的婚约,逼他入宫服侍…… 沈玉卿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恨到不惜亲手杀了她。 两年过去了,除了夜里偶尔会做噩梦,他已经甚少想起凤帝。 那个叫姜酒的女人,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活之中。 如今却被她轻飘飘地提起,却让沈玉卿生出了一种感觉,好像无论过了多久,只要他还是沈玉卿,他就摆脱不了与姜酒的过去。 姜酒见他神色恍惚,眸中带着几分惊慌,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沈太师与云小姐分开多年,如今还能再续前缘,想来沈太师一定是爱极了云小姐。不过也是,你们二人是青梅竹马,云小姐又痴等沈太师多年,也不知几时能喝到你们二人的喜酒。” “苏小姐!”沈玉卿忽然拔高了声音,深呼吸一口气,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是我的私事,也事关云小姐的名声,还请苏小姐切勿妄论。” 姜酒从桌子上跳下来,渐渐逼近。 “是我妄论,还是沈太师难忘旧情?” “沈太师对凤帝一直不冷不热,难道不是因为心里装着云小姐吗?” “如今凤帝死了,没了阻碍,沈太师不是更可以随心所欲吗?” 她每说一句,便逼近一分,强大而阴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朝着沈玉卿侵袭而来,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带着满腔的恨意,前来找他索命。 沈玉卿神色大骇,骨节泛白,忍不住失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他跟姜酒之间的恩怨纠葛,旁人并不清楚,可是她却能一一道来,就好像,亲身经历一样! 更让沈玉卿震惊的,是姜酒给他的感觉,除了那张脸,几乎与凤帝如出一辙! 一样的强势霸道,一样的凉薄随性。 心里的那点怀疑刚刚升起,便被他掐灭。 眼前的人绝对不会是姜酒! 是他亲手要了姜酒的命,她不可能还活着! 看着他惊慌迷茫的脸,姜酒低低一笑,眼角微微上挑,美艳动人,又剧毒万分。 她靠近了几分,二人呼吸交缠。 “玉卿,这么快,你就忘了我吗?” 那低沉散漫的话语,让沈玉卿如遭雷击。 四目相对,他在她眼里看见了万丈柔情,也看见了森冷杀意。 沈玉卿瞳孔骤缩,唇色苍白,微微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她的脸。 “陛……陛下……” 那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沈玉卿犹如丢了三魂,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透过苏九那张脸,看见了凤帝那绝色嚣张的容颜。 姜酒噗嗤一声,清脆的笑声,拉回了沈玉卿的思绪。 “沈太师,你也太好骗了吧。” 所有的情绪在瞬间褪去,少女的脸上挂着明艳的笑意,双眸亮晶晶的,清澈纯净,不染纤尘。 沈玉卿蓦然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姜酒耍了,顿时心生恼意。 “你……” “我学的是不是很像?”姜酒笑眯眯的,有些得意道:“看样子应该是挺像的,要不然沈太师也不会这般失态了。” “苏九!”沈玉卿恼恨地叫了她的名字,“你……你真是……” 他所有恶毒的话语,全都在那一夜留给了姜酒,哪怕再生气,他也做不出任何有失君子风度的事。 姜酒安抚道:“沈太师别生气嘛,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我们俩被关在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多无聊啊。” 沈玉卿愤怒甩袖,背过身去,气得浑身都微微颤抖着。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害怕。 他方才真的以为,是姜酒回来了…… 沈玉卿背对着姜酒,因此他也没有看到,在他身后,姜酒的脸不复刚才的玩笑,只剩下死一般的冷寂。 第25章 我需要吗 这两日天气出奇得好,午后的冬阳暖暖的,在白皙晶莹的霜雪上铺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姜酒趴在窗台前,一脸若有所思。 她现在还想不明白,容肆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离沈玉卿远一点? 姜酒琢磨了一中午,自恋地猜测他是不是在吃醋,可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 容肆现在对她都是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姜酒虽然对自己有自信,但是还是有自知之明。 像容肆这样的高岭之花,哪有那么容易被拿下? 所以,他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这次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还是子安哥哥聪明。” 走廊那边传来了苏月说话的声音,语气得意得很。 又有一名女子紧张道:“可是,要是苏九知道了怎么办?” “怕什么?反正有子安哥哥顶着呢,我就不信她还敢这么嚣张!” 苏月话音未落,正巧与姜酒对了眼,吓得她往后缩了一步。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姐姐说什么呢?” 苏月躲在同伴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她,底气不足道:“苏九,你、你死定了!子安哥哥回来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哦?就是把我关在藏书阁的小把戏吗?” 姜酒还在猜测,到底是谁这么无聊,这种小儿科也拿得出手。 原本她猜测是苏月,却没想到是魏子安。 姜酒嗤笑一声,真不知道从前的苏九到底是怎么看上魏子安的,又丑又弱又愚蠢的狗男人,给女皇陛下端洗脚水都不配! 她撑在窗台上,邪笑道:“三姐姐,麻烦你去告诉你的子安哥哥,想对付我,就光明正大地来。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很丢人的。” 轻笑一声,她潇洒地转身,红衣墨发,惊艳了无数人的双眼。 苏月被她这副嚣张的态度气得不轻,跺了跺脚,恼恨道:“苏九,你给我等着!” 下午是骑射课,就在国子监内的马场上,姜酒换好了骑装,头发全都扎成一束,在一众端庄温婉的姑娘之中很是显眼。 女子到底与男子不同,多数对骑射都不感兴趣,各个来了马场,就三三两两地挑个了凉快的地方待着,有些人连衣服都懒得换。 贺蓁然也换上了骑装,看着姜酒这模样,初眼是惊艳,然后便是嘲讽。 “苏九,你该不会也想骑马吧?你怕不是忘了,上一次你从马上摔下来的模样了,真是丢死人了!” 姜酒扭了扭手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那是我不想出风头,免得让你们羞得无地自容。” 贺蓁然噗嗤一笑,对一旁的阮漪道:“漪漪你听到了没有?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脸皮这么厚的。” 阮漪穿着裙子,她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自然也不会学骑射。 她好声好气道:“四小姐,你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要不然还是随我到一旁休息吧,别赌一时意气。” 姜酒斜睨着阮漪,她的情敌好像有点看不起她啊。 想当年,女皇陛下好歹以一敌百,于万军之中取下了叛贼姜陵的首级!这骑射之术,在女子之中,女皇陛下自认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拽紧了束带,姜酒轻蔑一笑,“阮小姐自己不善骑射,可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阮漪被她呛得脸色发红,贺蓁然不满道:“漪漪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为我好?”姜酒挑眉,嚣张得不像话,“我需要吗?” 看着姜酒的背影,贺蓁然忿忿不平道:“这个苏九,真是太嚣张了!明明什么都不会,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阮漪眸光微闪,温声道:“算了,她既这样说,也许是私下有练习,说不定比蓁然你还厉害呢。” 贺蓁然不服道:“怎么可能?我看她顶多是个花架子。漪漪你去旁边等着,看我怎么教训她!” 阮漪似乎是想拦她,偏偏又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贺蓁然朝着姜酒走过去。 贺蓁然走后,阮漪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眼里反而浮现了几分得逞的精光。 不过才半个月,她才不信苏九真的会骑射。贺蓁然心气高,最受不得别人比她厉害,让她去杀杀姜酒的锐气也好,省得她一直这样嚣张得意,惹人厌烦。 “苏九!” 姜酒牵着马,贺蓁然突然拦住了她。 “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姜酒安抚着马儿,连看都懒得看她。 “让开!” “你不敢了是么?只要你去向漪漪道歉,我就放过你,如何?” 姜酒偏头看了阮漪一眼,扯了扯嘴角,“阮漪让你来的?” 贺蓁然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道:“你就说你敢不敢吧。” “没兴趣!” 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再说了,姜酒也没工夫把精力耗费在贺蓁然身上。 贺蓁然还不依不饶了,“不行!你今日必须跟我比一比!” 姜酒被她纠缠得烦了,直接翻脸,烦躁道:“滚开!再烦我我揍死你!” 贺蓁然被她吓得一激灵,整个人都僵住了,紧接着突然打了个嗝,一下接着一下,噎得贺蓁然说不出话。 见姜酒要走,贺蓁然赶紧追过去。 “苏九,你……嗝……你今天必须跟……嗝……跟我比……嗝……” 魏子安正在跟几名世家子弟炫耀自己新得的宝马,听着他们的夸赞,魏子安脸上露出了虚荣的笑意。 “子安,张阁老对你也太好了吧,听说这汗血宝马十分珍贵,有钱都买不到。” 魏子安一脸云淡风轻,“这是我舅舅拖人从西域那边运来的,听说这世间仅有这一匹。” 听着他们的惊叹与奉承,魏子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马是好马,人嘛,就差了一点。” 一声娇软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魏子安抬头看去,姜酒牵着她的马走过来,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意。 魏子安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来干什么?” 姜酒看着那匹马,四肢修长,矫健有力,精神气神足,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马。 可惜,碰上了这么个主人。 第26章 等着下跪求饶吧 “魏子安,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听了姜酒的话,魏子安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嗤笑出声。 “苏九,你脑子进水了吧?” “怎么?你不敢?是怕输给我这个小女子,太难看了吧。” “我会输给你?”魏子安不屑地冷笑一声,“你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跟自信?” 旁边的人连忙起哄道:“子安,跟她比!好好教教她做人!” “就是,她既然自己找死,我们也不必讲什么君子风度!” 他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毕竟这两人从前可是未婚夫妻的关系,现在干起来了,他们也乐得看戏。 前两天姜酒把他踹下水的事,魏子安还记着呢。想起苏九不仅羞辱他,还欺负了苏胭,魏子安捏了捏缰绳,心中冷笑。 “好啊,那我就跟你比一场!” 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都要上天了。 魏子安道:“先说好,要是你输了,你就得跟胭儿当众道歉!” “行啊。”姜酒想也不想道:“那要是你输了,这汗血宝马就归我,如何?” “有何不可?” 魏子安冷冷勾唇,苏九连马都不敢骑,还敢跟他赛马? 听闻魏子安要跟姜酒比试,马场上的人纷纷涌过来看热闹,更有人开了赌局,大部分都是押魏子安赢,姜酒那边的赌盘却是空荡荡的。 “苏九啊,那个废物,上次骑射课的时候,还没上马呢,就摔了下来,她是哪来的胆子跟魏子安叫板?” “大概是被退了亲事,刺激到了脑子,疯了呗。” “我看倒是未必。说不定她就是想趁机吸引魏子安的注意,想跟他旧情复燃呗。” “噗!我要是魏子安,我也瞧不上苏九啊,胆子又小,性格又闷,哪里比得上苏胭?” “不过还别说,从前都没有注意,这苏九长得还挺漂亮的。” “你眼睛瞎了吧?她哪里好看了……” 姜酒摸了摸自己身上,空空如也,忽然想起自己昨夜把钱都花光了,顿时有些囧。 注意到旁边不停打嗝的贺蓁然,姜酒叫住了她,“喂贺蓁然,借我点钱呗。” 贺蓁然扭头瞪着她,“不……嗝……不借!” “你不是想跟我比一场吗?借我点钱,我就跟你比。” 贺蓁然犹豫了一下,“那……嗝……那行吧……嗝……”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姜酒抖了抖,明显有些嫌弃。 不过以她一赔十的赔率,这一百两也够了。 “啪!” 姜酒直接把那一百两押在自己这边的赌盘,那开赌局的少年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我不能押自己赢?” 盛世美颜近在咫尺,那少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应该……应该是可以吧。” 姜酒勾唇一笑,瞬间迷了那少年的眼。 “还愣着干什么?记名啊!” “还有我!”苏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出手就是二百两,押在魏子安身上。 “苏九,你胆子还真不小,敢跟子安哥哥比试,等下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姜酒意味深长道:“等下输了钱,你也别哭鼻子。” 姜酒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骑装,看着英姿飒爽,往那一站,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旁边的骏马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是也是矫健精神。 魏子安道:“苏九,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姜酒瞥了他一眼,语气轻狂道:“等着跪下求饶吧!” 魏子安脸色铁青,重重哼了一声,直接翻身上马,轻蔑地俯视着她,似乎是想看看姜酒摔个狗吃屎。 可惜他要失望了。 姜酒抓住了缰绳,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红色的衣角掀起,同墨发甩出了漂亮的弧度,如此帅气,引得一片惊呼。 魏子安语气不屑,“苏九,光是会这些花架子可是没用的。” “说的没错。”姜酒勾唇一笑,“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有几分真本事吧。” 魏子安眸色阴郁,铁了心要让姜酒吃吃苦头。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一脸期待地盯着那边两个人。 二人坐在马上,蓄势待发。 一声哨响,两匹马儿犹如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宝马到底是宝马,刚开始不久,就把姜酒远远地甩在后头。 场外众人不停地欢呼,高声喊着魏子安的名字。 姜酒倒也不急,始终咬死了魏子安不放,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子安哥哥,快点!快点啊!”苏月激动地高喊着,脸上尽是兴奋。 这两日她也是被姜酒欺负狠了,若是魏子安能找回场子,好好羞辱姜酒一番,简直不要太解气! 魏子安先姜酒一步,还有空回头瞥了她一眼,轻蔑一笑。 姜酒压低了身子,薄唇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一夹马肚,以破风之势,在拐角处超过了魏子安。魏子安顿时被吓了一跳,也没放松警惕,立马追了过去。 如此翻转,更是惊呆了众人,场外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为姜酒疯狂加油。 苏月愣住了,贺蓁然也傻眼了。 她们是真没想到,原来她真的会骑马,而且竟然还能超过魏子安。 苏月扯着嗓子喊:“子安哥哥!快上啊!千万别让她!” 魏子安的那些兄弟也以为他是故意让着姜酒,纷纷在为魏子安呐喊助威。 只有魏子安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紧张,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明明姜酒就跟他隔着半个马身的距离,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总是追不过去。 魏子安气急了,狠狠地踹了一下马肚子,那汗血宝马一吃疼,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魏子安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发现身下的马儿一超过姜酒,就拐了个弯,往另一个跑道去了,魏子安拽都拽不住。 苏月他们也是懵了。 “子安,跑错了!” “子安哥哥,不是那里啊!” 魏子安急得满头大汗,想把马头拽回去,结果用力过猛,身下的宝马高高嘶鸣一声,扬起前蹄,直接把魏子安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姜酒也冲向了终点,坐在马上缓缓地停了下来,回头轻蔑地看着狼狈的魏子安。 第28章 容肆的怀疑 “还别说,那苏九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骑术倒是不错,说不定这箭术也能赢了魏子安。” “管他谁输谁赢呢,我就是看不惯魏子安!一个大男人,跟女人比试不说,输了还赖账,我打心底里看不起她!” “我押苏九!这女人帅翻了!坐等她狠狠地打了魏子安的脸!” “喂,你们别忘了,那魏子安的射术可不赖,次次武考都能得第一。” “那又如何?老子有钱!就是不押他!” 阮漪取下了镯子,放在赌盘上,押魏子安赢。 她不在乎这点小钱,为的不过是挫挫姜酒的锐气。 贺蓁然诧异道:“漪漪,你……” 阮漪微笑道:“蓁然,你也觉得魏公子会赢吧?” 贺蓁然愣愣地点头,虽然今日苏九让她大吃一惊,但是这箭术,苏九还真未必能赢得了魏子安。 阮漪轻叹一声,道:“我早就劝过苏四小姐了,她偏不听,只怕等下会丢尽颜面,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贺蓁然忍不住道:“不是吧漪漪,我觉得,是那个魏子安故意赖账,跟苏九有什么关系?” 阮漪脸色一僵,扯了扯嘴角,僵硬笑道:“是么?” 贺蓁然也没察觉到阮漪对姜酒的敌意,拉着她一起去看热闹了。 阁楼之上,容肆将方才马场上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眼里渐渐浮上了莫名的情绪。 他常年待在镇国公府,也不代表他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苏家的这位嫡小姐,出身尊贵,但性子却胆小懦弱。可自从那日初见,他发现她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是个人人可欺的小白兔,反倒像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容肆自认定力十足,可每每她一个笑容,哪怕是故意勾引,都能让他的心泛起涟漪。 “顾宁。”容肆沉沉地唤了一声,眸色深邃沉凝。 “世子有何吩咐?” “去帮我查一个人。” “苏家四小姐,苏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信一个人的性情举止会在一瞬间发生巨大的改变。 苏九身上充满了秘密,危险而致命。 可偏偏,愈发勾起了容肆的兴趣。 姜酒不知道,她亲爱的肆肆已经盯上她了,她正磨拳霍霍地准备从魏子安那个狗男人手里赚第一桶金,好开启女皇复仇的霸业。 魏子安也不遑多让,铁了心要狠狠地羞辱姜酒一番。 比试射箭的规则很简单,一共十个靶子,在一炷香内,谁射得最多最准最快,便判定谁赢。 给足了时间,也有了十次机会,还是很公平的。 魏子安拉紧了弓,偏头朝姜酒投去不屑的眼神,便专心射他的箭。 第一箭,九环。 第二箭,九环。 第三箭,十环。 第四箭,九环。 …… 看到如此战绩,场外的人接连高呼,为魏子安呐喊助威,彩虹屁一个接着一个,都快把魏子安吹上天了。 他那边气势十足,姜酒这边则显得冷冷清清。 她也不慌,慢悠悠地架上了箭,对准对面的靶子,也没什么瞄准,就松了手。 苏月瞧见她的架势,冷哼一声,不屑道:“就这水平,也敢跟子安哥哥比……” 后面的话,在看见那支箭正中红心时戛然而止。 苏月的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这不可能!” 姜酒才不管她们怎么看,也不管魏子安那边已经连射五箭,动作依然慢吞吞的,可是一箭比一箭准,各个都是十环。 这边的魏子安,铁了心要赢姜酒,也没有去注意她那边的情况。听着场外的抽气声,以为他们是在震惊自己的箭术,顿时就有些飘飘然了。 最后一箭射中了红心,魏子安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笑意。 只是在转头看见姜酒的时候,脸上的那点虚荣得意,瞬间被击得粉碎。 “你……” 魏子安瞬间收到了万点暴击。 而始作俑者放下了弓箭,甩了甩手,偏头冲着他露出了一抹恶劣的笑容。 “一万两,银子还是银票?” 魏子安的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犹如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 他在做梦吧? 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苏九怎么可能会射箭?还射得这么准确? 那她从前那个废物模样,都是装的? 魏子安突然就有了一种受了欺骗的感觉,恶狠狠地瞪着她。 “苏九,你以前都在骗我?” 姜酒摊摊手,倒也没否认,轻叹一声,“没办法,怕本小姐太优秀了,你会不可自拔地爱上我。” 毕竟她跟苏九实在相差太多了,要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很容易被人当成妖怪的。 魏子安恼恨地摔了手中的长弓,怒气冲冲地便想离开。 “等一下!” 姜酒拦住了他的去路,笑眯眯道:“魏公子,你这汗血宝马没给,钱也没付呢。” 围攻群众各个面面相觑,倒是那些个跟魏子安有仇的公子哥,纷纷附和道:“是啊!魏子安,你不会还想赖账吧?” “我的天!堂堂户部尚书嫡子,原来是个赖皮鬼!” 魏子安的脸又青又白,被人当众这般羞辱,还是头一回。 看着魏子安无地自容的模样,姜酒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这就受不住了? 从前他羞辱苏九的时候,可比现在惨烈多了。 最后,魏子安还是不得不把汗血宝马给她,另外写了一张欠条,怒气冲冲地甩给姜酒。 姜酒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道:“魏子安,这就受不住了?你放心,还有更多惊喜在后面等着你呢。” 魏子安心肝一颤,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传出的嘲笑声,让他如芒在背。 心情极好地收了欠条,姜酒又拿回了自己赢回的九千两,抽出了一张还给贺蓁然。 贺蓁然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苏九,你什么时候会骑马射箭了?” 明明半个月前,她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才多久,怎么转变如此之大? 姜酒数着银票,头也不抬,“我那是藏拙!以免太过出众,闪瞎你们的狗眼!” 贺蓁然嘴角一抽,真是够了! 第29章 我看不起他 姜酒收了银票,“来吧。” 贺蓁然一头雾水,“来什么?” “不是说好了吗?我答应跟你比试,要骑马还是射箭,自己选。” 贺蓁然脸色微变,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 有魏子安这个前车之鉴,她是脑子抽风了才去找虐。 姜酒也不勉强,耸耸肩,高高兴兴地牵着自己的汗血宝马走了,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 不出半日,马场上发生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国子监,魏子安赖账,姜酒吊打前未婚夫,成了众学子津津乐道的趣事。 苏辰来接她的时候,看见那匹汗血宝马,也着实心生羡慕。 “你的眼光倒是不错。”不过更让苏辰诧异的,是姜酒竟然能赢得了魏子安。 姜酒得意地抬抬下巴,她的眼光一向很好。 苏辰无奈地笑笑,双眸都染上了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 “走吧,该回家了。” “大哥你先回去吧。”姜酒摸了摸这匹温顺的宝马,“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苏辰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让她小心一些,别太晚回去。 看着他离开了国子监,姜酒翻身上马,往城西而去。 魏子安站在国子监内,看着姜酒远去的背影,恼恨地咬牙,对身旁的侍从吩咐道:“跟上她!” 今日这口气,实在憋得魏子安心慌。他还从未受过如此折辱,而这一切,全都是姜酒这个女人赐予他的。 如今正是二月初,午后天色尚明,金色的夕阳散落在冒了新芽的树枝,几只黑色的鸟儿从檐角飞过,投入烟霞璀璨的天空。 姜酒骑着宝马,冷风刮得脸庞有些生疼,她拢紧了披风,刚绕过热闹的长街,便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姜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朝前走着,越走越偏僻,人也越来越少。 后面那些人心中生疑,但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悄咪咪地跟过去。 然而到了一处拐角,姜酒却忽然没了踪影,那几人四处张望,突然被一颗石子砸中了脑袋。 “找我呢?” 姜酒坐在墙上,一袭红衣在这淡青灰色的巷子里分外惹眼,更别提少女的容颜,仿佛是冬雪消融后那一抹春色,足以惊艳这荒凉的世间。 几名男子没想到他们竟然被姜酒发现了,冲上前便想抓她。 魏子安的意思是,想办法抓住姜酒,就算不能打一顿,至少也吓唬吓唬她。 姜酒哪能任他们宰割?一个跃身往下,踩着其中一人的脑袋,转身便是一踹。 不过片刻,那几个男子全都被姜酒揍得爹娘都认不出来。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女皇陛下的手黑得很,打人专挑脸。 一脚踩在其中一个人头上,姜酒俯视着他,眸中透着森冷的暗芒,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那些人没想到看着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下手这么狠,各个都被她打怕了。 “小……小姐饶命,是魏……魏公子派我们来的。” “魏子安?”姜酒眉角一挑,那个怂货还不死心呢。 “他让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就是把小姐绑起来,吓吓你。” 姜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女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巷子内,顿时看呆了那几名男子。 姜酒移开了脚,散漫道:“回去告诉魏子安,是男人,就别在背地里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姑奶奶我看不起他!” 朱唇轻启,她似笑非笑,一字一句道:“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尤其是最后一句!” 那些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姜酒拍了拍手,掸了掸衣角,一个转身,便看见了那站着巷子口目瞪口呆的兄弟二人。 姜酒眨了眨眼,轻笑一声,声音温软清脆,“哟,挺巧的啊。” 那二人正是白洛跟白言。 昨夜姜酒把他们安置在城西一间小客栈里,今日也是准备来找他们的。 跟昨夜那个脏兮兮的少年不同,此时二人都换了新衣裳,算不上多么崭新漂亮,胜在干净整洁。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露出了那张清秀俊美的脸。 白洛眉目明朗,而白言清秀俊逸,二人虽是双生子,但是容貌上还是微有差别。 白洛手里抱着一个烧饼,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白言还好一些,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惊诧。 “你……你你你……” 因为太过紧张震惊,白洛瞬间变成了结巴。 “你什么你?”姜酒美眸微眯,气场逼人,“看来我不在,你们俩过得还挺滋润的。” 白洛艰难地咽下口中的烧饼,语气有些激动,“你是昨晚那个女人?” 昨晚姜酒蒙着面,白洛也看不清她的样子,没想到面纱之下,竟然是如此年轻漂亮的美人! 白洛小声跟白言嘀咕,“她长成这样,买我回去暖床我也愿意啊。” 白言:“……”闭嘴吧蠢哥哥! 姜酒:“……”闭嘴吧癞蛤蟆! 还是白言稳重一些,走上前去,十分恭敬道:“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姜酒兴味盎然地看着这少年。 听那老板说,这兄弟二人自小就被父母卖掉,在各个买家手中辗转。难得的是,这么多年了,他们俩还在一起,而且也没有因为历经世间险恶,而变得自私自利,阴险狭隘。 昨日那般情况下,白言能把自己的粮食让给白洛,而白洛也能以自己的身躯保护白言,就冲着这份难得的兄弟情,姜酒也会买下他们。 她挑选手下,首要的便是忠诚。 这兄弟二人若是能好好调教,将来定然能成为她的左右手。 按理说,她买下了他们,应该是他们的主人,可白言却称她为“姑娘”,既不失礼,又不卑微,让姜酒很是满意。 “我姓……苏。”姜酒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说出来。 白言拱手,将腰微微下弯,“苏姑娘。” 脑子缺根筋的白洛也跟着白言向姜酒行礼。 姜酒心安理得地受了。 白言又道:“不知姑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第31章 什么仇什么怨 看着那坐在花厅内一脸憋闷的苏辰,姜酒挑了挑眉,“这么早,来蹭饭?” 苏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语气懒散道:“昨晚搞出了那么大的烂摊子,你还能睡得这么香,着实令在下佩服。” “客气客气。”姜酒坐在他对面,顺便让紫苏把早饭端过来。 她看着没心没肺的,可苏辰却是憋不住话。 “你昨晚跟柳氏动手了?” “嗯哼?”姜酒头也不抬,“她找你告状?” 苏辰艰难地维持住脸上的微笑,“她没找我告状,不过,她肯定会跟父亲告状,你想好怎么应付了吗?” 苏辰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丝毫慌张,姜酒却依然气定神闲。 “应付什么?一个小角色而已,孤……姑奶奶我可是要干大事的!” 苏辰:“……” 如苏辰所说,苏易一回来,柳氏就迫不及待地找他哭诉,往死里抹黑姜酒,把自己塑造成担心嫡女晚归、好心教育她的好继母,苏易便派人来请姜酒过去了。 姜酒回了句马上就去,却又慢条斯理地打扮,慢条斯理地换衣服,还让紫苏给她装了一碗粥,一些她吃剩的早点,如此操作,搞得苏辰一头雾水。 苏易忙活了大半夜,昨夜又没有睡好,一大早回来就碰到这些琐碎的事,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差了。 柳氏跟苏胭她们还没有半点眼力见,在他耳边哭个不停,苏易真的忍不住了,直接吼了一句,“别哭了!” 柳氏母女被吓了一跳,看着苏易阴沉的脸,抽抽噎噎的不敢再哭出声。 姜酒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乖巧地想苏易问好。 苏易看着她这副乖顺的模样,再看看柳氏母女那嚎叫得如同泼妇的样子,顿时觉得姜酒顺眼多了。 只不过,苏易好歹是一家之主,还是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 苏易正欲开口,却听姜酒道:“父亲昨夜歇在皇宫,想来也没吃好睡好,女儿担心父亲,特地让丫鬟做了早点,还请父亲不要嫌弃。” 刚走过来的苏辰差点摔跤,盯着姜酒的背影,嘴角抽搐个不停。 他原以为这小丫头只是狡猾了点,没想到心肠这么黑。 拿她吃剩的早点来献殷勤,她跟苏易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苏易那七分火气,也在姜酒这番虚假的关心中,灭得只剩三分。 柳氏见苏易神色稍霁,唯恐他再次被姜酒蛊惑,便想开口:“老爷,你……” 姜酒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几分责怪,“姨娘伺候父亲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在父亲回来之前备些早点?父亲公务繁忙,姨娘身为将军府主母,更应该照顾好父亲的起居才是。” 柳氏盯着姜酒的双眸都在喷火。 这个小贱蹄子在说什么呢? 她一大早起来,就专心拾掇自己,让自己看着更加憔悴,楚楚可人,惹苏易心疼,又哪里有时间让人去准备早点? “老爷……” 柳氏双眸含泪地看向苏易,后者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明显有些不悦。可是在看向姜酒时,神色又添了几分温和。 “阿九有心了。” 姜酒低着头,也不居功自傲,“女儿是父亲的女儿,自当万事以父亲为重。” 她这般孺慕之情,也勾起了苏易那少得可怜的怜惜之情。 想起自己往日都不怎么注意这个丫头,苏易眼里也多了些许愧疚。 一点剩菜剩饭,轻易地熄灭了苏易的火气,苏辰看着姜酒的目光,已经从怀疑变成了敬仰。 眼看着苏易都要被姜酒收买了,柳氏急得跺脚,忙道:“老爷,昨夜的事……” “说起昨夜的事。”姜酒就是不给柳氏说话的机会,语气温和道:“女儿倒是想问问姨娘,我那两个丫鬟犯了什么错?我又犯了什么错?姨娘带着一群仆人在前厅堵着我,是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犯人了吗?” 苏易皱着眉头,他一早回来,就听柳氏说姜酒把周嬷嬷等丫鬟给打了,还对她这个主母不敬,打骂几个丫鬟,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苏易身为一家之主,也不能看着姜酒欺负主母,所以才派人把姜酒叫过来。 现在姜酒这么说,好像这件事另有隐情? 柳氏咬碎了一口银牙,凄楚道:“阿九,你怎么能这般冤枉我?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娘,但是我也是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的啊。” 她会演戏,姜酒比她更会演。 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娇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姨娘对阿九的‘好’,阿九铭记于心。娘亲去世得早,阿九很羡慕二姐姐跟三姐姐还有姨娘。若是娘亲还在,她定然也会保护阿九,给阿九做新衣裳……” 提起亡妻,苏易面色带着几分动容。 叶眉衣出身不高,他与她是一见钟情,不顾众人反对把她娶进家门。但因多年无所处,所以他才纳了柳氏、钟氏、秋氏等妾室,叶眉衣对他一直十分包容照顾,也在苏易对她产生厌倦之前去世,导致苏易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看着苏易脸上的表情,柳氏顿时慌急了,不由得暗骂自己嘴贱,没事提什么叶眉衣。 她赶紧把话题拽回来,“阿九是老爷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我疼你还来不及。昨夜不过是见你晚归,心里担心你,唯恐你出了事,所以才打算假意责骂你一番,我又怎么真舍得动手打你?” 苏易又看向姜酒,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姜酒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父亲,女儿知道错了。只是因为昨日新得了一匹汗血宝马,原本想献给父亲的,偏偏那马儿受了点轻伤,所以才带它去看了兽医,这才迟了一些。” “汗血宝马?”苏易愣了一下,“你哪来的?” 旁边的苏月恼恨地瞪了姜酒一眼,姜酒如实道:“是魏公子输给我的,他与我赛马,以这汗血宝马做赌注。女儿身为苏大将军的嫡女,哪里能丢了将军府的面子?轻轻松松就把宝马赢回来了。” 第32章 苏辰的佩服 姜酒把昨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苏易还没说话呢,一旁的苏胭眼睛都在喷火。 苏月瑟缩了一下,这么丢脸的事,她怎么敢跟苏胭说? “四妹妹!”苏胭恼怒道:“你怎么能这般无礼?若是得罪了魏家……”她还怎么嫁过去? 姜酒打断她的话,“那二姐姐的意思是,我不仅不能赢了魏子安,还得舔着脸任他踩,方能不得罪魏家?” 苏易皱紧了眉头,看着苏胭的目光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姜酒毫不客气地添了把火,义正言辞道:“我是苏家嫡女,代表的是苏家的颜面,二姐姐就算顾及情郎,也不能为了他,而丢了父亲的脸,丢了苏家的脸啊。” 苏胭恼恨地咬牙,“我不是……” “够了!”苏易语气有些差,失望地看着苏胭,“自小我便亲自教导你,原以为你就没有苏家的风骨,至少也是端庄大方,知书达理,却不想这般拎不清!” 这话对苏胭来讲,无意于诛心。 她脸色煞白地看着他,嘴唇都在颤抖,“爹爹……” “还没嫁去魏家呢,便处处替魏家着想,将来是不是还能向着魏家对付我这个爹爹?” 苏胭急忙跪下,“爹爹,女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柳氏也是吓懵了,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连忙劝说道:“老爷,胭儿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她不过是替老爷着想,不想让苏魏两家关系破裂。” “姨娘这话说得不对。”姜酒微笑道:“这不过是我与魏子安之间的比试,怎么就上升到苏魏两家的关系了?若真是有影响,那也是好的,毕竟我跟魏子安只是友好的切磋,魏子安输给了我,不也痛痛快快地把汗血宝马给我了?” “你给我闭嘴!”柳氏现在一听姜酒说话,脑瓜子就嗡嗡发疼。 这小贱蹄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胆子大了,嘴皮子也利索了,句句能堵得她们说不上话,还害得苏胭与苏月挨骂。 柳氏愈发觉得姜酒是被恶鬼缠身了,看来改日得找找法师来府里驱邪! “行了!”苏易放下碗,被这么一顿搅和,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吵什么吵?” “阿九赢了魏子安,那是替苏家挣面子的好事,此事到此为止,再让我知道你们为难阿九,家法伺候!” 苏易愤怒地甩袖离去,柳氏等人吓得噤若寒蝉。 姜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母女三人一眼,哪怕苏辰在这里,也懒得伪装了。 “柳姨娘,夹紧尾巴做人不好么?为什么非得找死?” 柳氏愤恨地瞪着她,一双眸子仿佛淬了毒一样,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苏九!你猖狂什么?一个下贱胚子罢了,当真以为能撼动我的地位?老爷受你蛊惑,我可不会!小贱人,扫把星!你怎么不跟你那个病死鬼娘亲一起死了算……唔……” 柳氏话未说完,就被姜酒拿冷掉的包子堵住了嘴巴。 唇角的笑带着一丝森冷,姜酒道:“姨娘的嘴这么臭,还是别说话了,省得膈应人。” 柳氏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拿下了嘴里的包子,恨恨地朝姜酒砸过去。 姜酒轻轻松松躲开了,看着那包子在地上滚了两圈,遗憾地啧啧嘴。 “姨娘,你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苏辰嘴角抽搐。 所以,你把剩菜剩饭给苏易吃,就是为了不浪费粮食吗? 再次见识到了姜酒那张恶毒的嘴,苏辰可谓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下午有事?”看着那个如猫儿般懒散地蜷缩在软榻上的女人,苏辰问道。 “没。”姜酒兴致阑珊地翻阅着紫苏弄来的民间话本,无非都是一些风月缠绵的故事,看得陛下酸得牙疼。 “那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姜酒头也不抬,“没兴趣。” 苏辰也不失望,“那行吧,你就在府里好好休息,镇国公府就在将军府隔壁,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等等!”姜酒移开话本,美眸微眯,“你要去镇国公府?” “嗯。”苏辰丝毫不意外她的反应,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容淮邀我品茶,左右在家也无事,过去瞧瞧。” 姜酒一改方才的倦懒,笑眯眯道:“大哥,带我一个呗。” 苏辰挑眉,“不是说没兴趣?” 姜酒已经起身收拾自己了。 “去玩没兴趣,去见我家肆肆,还是很有兴趣的。” 镇国公府跟将军府仅有一墙之隔。这片巷子里住的,全都是达官显贵,各家的宅院非常大,因此也十分清净。 这还是姜酒第一次来镇国公府,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镇国公府跟皇家的渊源,严格来说,要追溯到她曾爷爷那一辈了。近一点来说,她的皇爷爷跟镇老国公容厉是生死之交,皇爷爷对镇国公府十分器重,封其为公,可见容氏在九华国的地位。 可惜到了她父皇,或许是猜疑心重,或许是有人挑拨,父皇姜阳对容氏越发忌惮,明里暗里挑其错处,但顾及先皇的遗旨,也没有削其爵位。 直到她登基,镇国公府才得以喘息。她不是念及旧情的皇爷爷,也不是疑心病重的父皇,既封为公,晾着便是,对容氏既不打压,也不重用,却没想到,她的忽视,导致了自己与容肆的错过。 踏进镇国公府,看着这上了年头的院子,带着古朴沉重的风格,不似寻常宅院那般精致华丽,却更有岁月的味道。姜酒忍不住想起,容肆是如何在这里长大,从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娃娃,长成雅致贵气的少年,到如今这般清冷疏离的模样。 姜酒低唇一笑,无端地生出了几分欢喜。 苏辰一脸诡异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这丫头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姜酒笑而不语,苏辰这个老处男,又怎么懂女皇陛下那颗小鹿乱撞的心? 门人是认得苏辰的,倒是对姜酒有些陌生,这么漂亮的姑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领着苏辰与姜酒进了府,直接往后园而去。 第33章 镇国公府 容家的人口简单,如今府内当家的是镇老国公容厉,容肆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父亲容骁也在十几年前便病逝了,容肆只能由爷爷容厉抚养长大。 苏辰所说的容二公子,其实是容肆的庶弟容淮,比起深居简出、性格冷清的容世子,容淮在云京城内颇负盛名,此人性格开朗,最善交际,哪怕是个庶子,在贵族圈内也十分混得开。 苏辰带着姜酒来的时候,后园内已经十分热闹了,老远就听见了男子爽朗的说话声,还有女子清脆的笑声。 门人将他们领入了一间阁楼,二楼是一间四面通达的暖室,夏可乘凉,冬日架上屏风,烧上炭火,变成成为暖阁。几名男男女女坐在暖室内,赏窗外萧瑟冬景,品杯中袅袅茶香。 “二公子,苏大公子来了。” 一名身着淡粉色衣袍的男子转过头来,眉眼与容肆有几分相似,少了容肆的精致贵气,更添儒雅温情,一双眼眸似裹挟着暖暖的春风,眉眼微弯,眼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眼角下的痣分外撩人。薄唇削薄,鼻梁高挺,五官俊朗,面部轮廓十分完美,既有男子的刚毅,又不失诱人的温和。 姜酒是第一次见,有男子可以把粉色穿得如此清新脱俗。那种粉不是很俗气的粉,也不是很浓烈的粉,就像是粉墨和水,在纯白色的衣衫上晕染开,朵朵晕花,仿佛雪天下盛开的粉桃,分外惊艳。 容淮的目光在姜酒身上顿了一下,随即勾唇一笑,眼里尽是璀璨星河。 “阿辰,你来啦。” 他走上前来,表示自己的迎接,举止十分自然得体。 苏辰与他同朝为官,两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也难免走近一些。 “你邀请我,我敢不来吗?” 苏辰笑了笑,拉着姜酒的手上前,介绍道:“这是我妹妹苏九,这是容家二公子容淮。” 苏家的两位小姐,苏胭跟苏月,容淮都见过,倒是这苏九,容淮却是没有半分印象。 这般回想起来,容淮不免觉得有趣。 这么漂亮有气质的美人,他从前怎么会没注意到? 察觉到他眼里的探究与兴味,姜酒甜甜一笑,难得乖巧。 “在家中无聊,才求了大哥带我一起来,还请容二公子原谅我的不请自来。” 容淮愣了一下,展颜笑道:“怎么会?若知道阿九妹妹想来,我肯定亲自上门去请。” 姜酒唇角的笑深了几分。 怪不得说这容淮很会做人,庶子出身,没有让他有半分自卑,待人又十分体贴得体,也难怪人缘那么好。 “阿辰。”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惊喜与雀跃,以及女儿家甜蜜羞涩的爱慕。 姜酒笑容微僵,抬眼看去,还真是她那个蠢笨的皇妹姜汐。 姜汐是她的第几个皇妹,姜酒也记不清了。唯一记得,在她母后去世那年,她才八岁,皇贵妃恨不得弄死她,宫人恨不得踩着她上位,她所谓的兄弟姐妹,各个巴不得她死。唯有姜汐,那个年仅三岁的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却还甜甜地叫她姐姐,还分了一块糕点给她。 也是因为那一块糕点,在姜酒登基之后,所有的姐姐妹妹都被远嫁,只有姜汐安然无恙地留在了皇宫,姜酒还封她为,乐平公主。 虽是心里记得小时候那一点善意,但是姜酒对姜汐,还真没有多少亲情,能留住她的性命,不逼她和亲就不错了。后来这蠢丫头还看上了秦砚,要死要活地跟她抢男人,姜酒一气之下,把她赶去了江南她外祖家,一住就是两三年。 姜汐生得好看,是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的好看,五官小巧可爱,稍稍打扮一番,就跟小仙女似的。小时候她有父皇母妃的庇护,后来有姜酒的纵容,外祖的疼爱,养成了骄纵任性的性格。 只是姜酒看着对面的小仙女,顿时有些头疼。 这丫头算算年纪也十九岁了吧,还没嫁出去,不会还惦记秦砚吧? 姜汐没有注意到,她面前的少女就是昔日令她又怕又恨的皇姐,自从苏辰出现,她一双眼睛都黏在他身上了。 “阿辰,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苏辰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见过乐平公主。” 姜汐不满地嘟嘴,“不是说了,让你叫我汐汐的吗?” 姜汐本性不坏,就是被宠坏了,除了姜酒,还真没人能治得了她。 尤其当今嘉帝还是她的侄子,对于这个仅剩的姑姑,姜钰对她也甚是尊重,几乎是有求必应。 苏辰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并不言语。 倒是姜酒,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出弯了弯唇角。 姜汐是她妹妹,苏辰又是她哥哥,没想到姜汐看上了苏辰,那将来她是要叫姜汐嫂嫂,还是叫苏辰妹夫? 从她进来,闯入他视线的那一刻,容淮的目光便难以从她身上移开。尤其美人一笑,更如冬日怒放的红梅,妖艳妖娆,散发着诱人的冷香。 “阿九妹妹在笑什么呢?” 姜汐缠着苏辰说话,他们二人并未注意到他们俩,更何况容淮刻意压低了声音,双眸含笑,带着几分善意,几分意味不明的东西。 姜酒偏头看他,似笑非笑道:“容二公子不累吗?” 整日戴着一张假面,逢人便笑,不累吗? 或许是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容淮笑容一僵,随即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带着几分真心实意。 “阿九妹妹,还真是聪明啊……” “我这是在关心容二公子,难道二公子不应该夸我体贴吗?” 容淮着实被这个小丫头惊到了。 一双眼眸灼灼发亮,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暖室内不止他们几人,还有容淮的亲妹妹容若,让姜酒意外的是,阮漪跟贺蓁然也在这里。 那两人看见她时也是愣了一下,不过想起镇国公府跟将军府是邻居,容淮跟苏辰又是好友,姜酒会跟着过来也不奇怪。 第34章 不食人间烟火的容世子 “怎么又是你?”贺蓁然一看见她,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阮漪倒是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虚假笑道:“苏四小姐,好巧。” 一旁的容若一脸好奇,“你们认识?” 贺蓁然轻哼了一声,“她啊,苏家四小姐苏九,谁不认识?” 昨日马场的事情之后,苏九就火了,从前是个小透明,如今成了别人口里的谈资,想不火都难。 容若细细打量着姜酒,初眼是惊艳,然后便是好奇,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带着几分敌意。 容若跟容淮并不是很像,她或许更像她的母亲林氏,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姜酒好笑地看着那三个小丫头。 一个是明摆着的讨厌,一个是表面和善内心讨厌,一个是初次见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讨厌。 好吧,可能她就长了一张狐狸精一样的脸,所以人人都讨厌。 阮漪道:“苏四小姐,别站着了,快坐吧,你们还不快些上茶?” 听着她这如女主人般的语气,姜酒慢悠悠道:“莫不是我来错了?这里不是镇国公府,而是永乐候府?” 阮漪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她是故意摆出女主人的姿态,好让姜酒看看,她跟镇国公府的关系,不是她能比的。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反倒让阮漪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贺蓁然脑子直,一根筋,一头雾水,还暗想着这姜酒脑子坏了,这里明明就是镇国公府,关永乐候府什么事? 倒是容若,敏锐地感受到她们二人之间的敌意,站出来自然而然地移开了话题。 说是品茶,也是有公事相商,苏辰跟容淮去了隔间,剩下五个女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姜汐性子傲,在江南无法无天了两年,直到收到凤帝身死的消息才回京,没有人在上头压着她,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大。原本今日她是不想来的,但是听容若说苏辰也会来,所以她才眼巴巴地跑过来。 没想到苏辰也不理她,姜汐顿时就有些无聊了。 阮漪跟容若她们相谈甚欢,偶尔还会拉着姜汐一起聊天,只有姜酒被无视得彻底。 姜酒也不生气,自顾喝着茶。 比起这清淡带苦涩的茶,姜酒更喜欢酒,喝了几口便放下了,趁机尿遁,找她的肆肆去了。 阮漪注意到她离开,心里有些不安,暗暗想着她不会是去找容肆吧? 阮漪今日来镇国公府,也是奔着容肆来的,只是她不好当着容淮跟容若的面提起容肆,这兄妹三人表面看似平和,但是嫡庶之间,哪有真正的友好? 是以阮漪也只能在这边干坐着,心不在焉。 另一边,栖寒阁内。 容肆看着对面坐没坐相的男子,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 “贺锦朝。” 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清雅冷魅,贺锦朝却听出了几分不悦。 “好了好了。”贺锦朝放下脚,稍稍坐直了,撇了撇嘴,“你这臭毛病,谁能受得了?” 有洁癖,强迫症,不仅时时严格要求自己,还要严格要求别人,贺锦朝很猥琐地想,将来不会他成亲的时候,连洞房的姿势都要一板一眼吧? 容肆自知自己就是很无趣的人,在过去了二十多年中,他所接触到的,除了书就是书,唯有他十五岁的那个夜晚,是他此生最放肆的放纵。 “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容肆的朋友不多,就贺锦朝一个。 贺锦朝是平阳伯世子,也就是贺蓁然的哥哥,他跟容肆完全不同,是云京城里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平日里宿在青楼酒馆的时间,都比在家的时间多,所以他能跟容肆成为朋友,简直就是奇迹。 贺锦朝生得不错,一袭淡青色的衣裳,飘逸出尘,墨发半绾,容貌风流,笑起来就跟狐狸精一样勾人,没有平阳伯世子的身份,冲着他那张脸,也有不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你去国子监当夫子的事怎么都不跟我说?还有没有把我当兄弟了?” 容肆轻呵一声,“去青楼跟你说吗?” 贺锦朝笑得很猥琐,“阿肆,你看你都二十四了,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身边跟这个冷冰冰的顾宁,多无趣!要不要我给你送几个?保证各个乖巧听话,脸蛋漂亮身段软。” “顾宁。”容肆淡淡开口,“把贺锦朝丢出去。” 瞧见顾宁真的朝他走过来了,贺锦朝的脸色都僵了。 “别别别!我跟你开玩笑的!”贺锦朝赶紧认怂,“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贺世子的尊严到底还是保住了。 正了正脸色,贺锦朝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的目光扫过他桌前的东西,几本书,一盏茶,平淡得激不起半点波澜。 “你那个好弟弟,这段时日动作可不小,我听说他似乎打算投入秦砚门下。” 容肆面色平静,“与我无关。” 贺锦朝扯了扯嘴角,“你终日守着栖寒阁,不肯外出,不肯与外人接触,这没什么。可是你总不能辜负容爷爷的心意,他这么费心费力地培养你,连我这个混子都看得出来,他是不想这容家的家业,落到那对母子手里。” 镇国公府的后宅,如今是林氏在打理,因为容厉还健在,林氏自然不敢动作太大,可这些年对容肆的暗算也从来没少过。等有一日容厉走了,容肆还这般看穿红尘,岂不是要将整个镇国公府拱手相让? “容淮也是容家子孙,没什么不好。” 容肆对争权夺位,是真的不感兴趣。 母亲早亡,父亲冷淡,他生来便感受不到这世间最亲近的温情,情感上的缺失,也让他的性子越来越淡泊。 他知道容厉对他的栽培,只是于他而言,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勾起他的兴趣,又何必费心费力地去追逐那些虚无的东西? 贺锦朝是真的服了他,想起他家里那几个哥哥弟弟,哪个不是铆足了劲想上位?倒是这位容世子,就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着实乃世间一朵奇葩。 第35章 他对我一见钟情 支开了下人,姜酒漫无目的地在这镇国公府内闲逛起来。 镇国公府不小,院子分散得很开,一路从后园走过来,所见景致没什么不同。 不过姜酒倒也不是来赏景的,正打算找个人问问容肆住在何处,便瞧见了前面一名老者正在铲雪松土。 那老者穿得并不十分显贵,一身简单的灰白色长袍,袖子高高撸起,花白的头发也随意扎着,看着像是个府里的管家。 “你这样是不行的。” 姜酒的声音吸引了容厉的注意,抬眼看去,便瞧见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很是眼生。 容厉诧异地挑眉,倒也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哦?哪里不行?” “你这么用力,会伤到根茎的。” 姜酒撸起了袖子,接过他手里的铲子,小心地拨开上边的霜雪,动作十分熟练。 容厉惊讶地看着她,这小姑娘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没想到做起粗活来一点也不娇气。 容厉又哪里知道,苏菀兮爱花,鸾凤宫内种了不少花,平日里都是她们母女亲自照料。 大概是太久没动手了,姜酒也觉得有些手生,她蹲下来,倒也不怕弄脏了衣裙,小脸难得认真。 容厉兴味盎然地看着她,“小丫头,你打哪来的?” 姜酒拧眉,掀了掀眼皮看他,“叫谁小丫头?” 容厉愣了一下,呵,还挺凶。 “看你这样子,应该刚及笄吧,不是小丫头是什么?” 姜酒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我啊,打天上来的,老大爷。” “老大爷?” 容厉忍俊不禁,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叫他老大爷。 “不过,什么叫打天上来的?” “就是说,我是仙女下凡啊。” 看着姜酒这副嚣张又懒散的模样,容厉乐不可支。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说话的吗?” 容厉倒是有个孙女,只是那丫头看见他就害怕,容厉还真没怎么跟她说话。 至于别人家的孩子,各个也是乖巧懂事,哪个像姜酒这般……不要脸? “大爷,跟你打听个人。” 容厉忍着笑意,“你说。” “你家容世子,住在何处啊?” 容厉眸光微闪,敢情这丫头把他当成府里的下人了啊。 不过也是,她估计没见过他,他看她也有点眼生。 姜酒看容厉倒是有些眼熟,只是她也没有把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老头跟镇老国公联系起来。上一次见到容厉已经是九年前了,姜酒对他没有半点印象,所以此时才没有认出来。 “你找容世子有事?”容厉的语气都温和了几分。 “自然。” “什么事?” “婚姻大事!” 容厉:“……” 看着姜酒一脸认真,容厉忍不住多嘴问道:“婚姻大事?你跟容世子……私定终身了?” 不能吧! 他自己养的孙子,他还不清楚吗?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姜酒却郑重地点头,“是的,摸了摸了,抱也抱了,等我什么时候睡了他,再来镇国公府提亲。” “咳咳!”容厉被口水呛得咳嗽不止。 内心天雷滚滚的同时,又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喜悦。 前两天他还在操心容肆的婚事,还被容肆严词拒绝,没想到现在孙媳妇自己掉下来了,还……还如此热情奔放! 容厉仿佛看见可爱的曾孙在跟他招手了。 姜酒见他出神,脸上的表情有些梦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是,大爷,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啊?哦。”容厉回过神来,努力压制嘴角上扬,“容世子啊,他就住在栖寒阁,你沿着这条路走过去,就可以看到了。” 姜酒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此时哪怕容厉极力掩饰,还是掩盖不了他脸上的兴奋与喜悦,表情有些猥琐。 “丫头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跟肆……跟世子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容厉激动道:“没事没事,你慢慢说。” 他倒是想听听看,他的乖孙儿是怎么认识这么大胆古怪的姑娘的。 姜酒斜睨着他,眸光精明,瞎话张口就来,“他对我一见钟情,一来二去,眉来眼去,就看对眼了呗。” “真的?” 容厉差点没给容肆鼓掌撒花呐喊了。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好像有那么不对,他乖孙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哦对了,他还说非我不娶。” 反正容肆不在,姜酒过过嘴瘾,吹吹牛,也没关系吧。 但事实证明,吹牛过度,有时候是很容易翻车的。 一声轻笑声从走廊那边传来,容肆与贺锦朝走了过来,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尽数听罢。 “哪来的小丫头?这般不害臊。” 贺锦朝笑眯眯地看着姜酒,初次相见,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艳。 贺锦朝自认也是阅女无数,却还没有一个姑娘像姜酒这般抓他眼球。 说漂亮吧,确实是漂亮,但也不是那种顶级的漂亮。但是她身上有一种难言的气场,让人难以忽视,哪怕是在人群中,也能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比起贺锦朝的惊艳与好奇,容肆面色依然冷淡,直接视姜酒为无物,冲着容厉行礼道:“祖父。” 姜酒嘴角扬起的笑顿时一僵,偏头看着容厉,“祖父?” 容厉哈哈大笑,为将者,性格自当爽朗。 “小丫头,这会叫我祖父,还为时尚早吧?” 姜酒嘴角忍不住一抽,乖乖,原来眼前这老头,是容肆的爷爷容厉,也就是镇老国公,怪不得她看他觉得眼熟。 容肆面不改色,清俊的容颜犹如冬日的风,裹挟着刺痛的寒冷。 “苏四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只要陛下脸皮厚,尴尬就追不上她。 姜酒笑眯眯道:“我来看你啊,今日不必去国子监,我见不到你,索性就直接来你家找你了。” 容肆眸光沉了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着。 贺锦朝噗嗤一笑,“这位莫不就是将军府的四小姐?” 昨日国子监发生的事,他自然也是听说了,对苏九这个名字也是有所耳闻。 第36章 容肆你完了 让贺锦朝没想到的是,这姑娘的胆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不仅敢教训魏子安,还敢调戏容肆。 不过贺锦朝反倒觉得有趣,容肆这个人古板又无聊,可不正是需要这样的小姑娘来治治嘛。 “你是何人?” 贺锦朝在打量姜酒的同时,姜酒同样在看着他。 贺锦朝生得不错,可惜样貌风流,桃花眼泛着微光,想来是个浪荡公子哥。 贺锦朝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平阳伯世子,贺锦朝。” 姜酒眉角一挑,“贺蓁然是你……” “她是我妹妹。”贺锦朝惊喜地看着她,“姑娘是蓁然的朋友?” “呵呵。”姜酒道:“仇人还差不多。” 贺锦朝:“……” 容厉忍不住道:“肆儿,你跟这小姑娘……” “没有!”容肆打断他的话,一本正经道:“祖父,我跟她不熟。” 容厉:“……” 突然好失望是怎么回事? 姜酒却上前一步,挽住了他的手臂,眨着星星眼,既委屈又伤心,“肆肆,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容肆身躯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把她推开,没想到姜酒抓得那么紧。 “苏九!”容肆咬牙切齿,白皙的脸颊渐渐浮上了一抹红晕,“放开!” 姜酒凑近了几分,笑得不怀好意,声音轻得只有两人才听得见。 “肆肆,你完了。” 没等容肆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便看见姜酒眼睛一眨,泪花就涌上来了。 “肆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姜酒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衣袖,眼里仿佛藏着一片星河般,眼眶微红,盈着一汪清泉,好似下一秒就会滚落下来。 容肆顿时怔住了,这又是哪一出? 又听姜酒抽抽搭搭道:“肆肆你别生气,你不让我跟魏子安玩,我以后都不理他了,你不要吃醋好不好?” “我……” “肆儿!”容厉语气严厉,“你怎么能欺负这位……这位……” 容厉发现自己叫不上姜酒的名字。 姜酒好心提醒道:“苏九,容爷爷你可以叫我阿九。” “你怎么能欺负阿九呢?”容厉板着一张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对待女子一定要温柔,要不然把人吓跑了怎么办?你看看我跟你祖母急过眼吗?” 容肆万分头疼,顶着容厉的怒火,只能无奈地称是。 贺锦朝笑得头都要掉了。 连他都看出来这小丫头在演戏,没想到容肆还是栽了。 贺锦朝当然不懂容厉的心思,自家孙子清心寡欲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碰上个姑娘,容厉当然得帮着把人给哄住了。 “阿九啊,你别怕,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以后他要是还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 姜酒发现,这容老头还挺可爱的嘛。 “谢谢容爷爷。”姜酒甜甜道,只是眼眶还红红的,看着分外惹人怜惜。 一边是被姜酒蒙骗的亲爷爷,一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还有一个脸皮厚与天齐、行事琢磨不透的小丫头,容肆觉得好头疼。 “祖父,我跟苏四小姐真的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姜酒打断他的话,“你敢说你没抱我,没有摸我?” 容肆想起了那两次在马车内的接触,很想大喊一声那是意外,但是容厉的死亡凝视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肆儿,阿九说的可是真的?” 容肆现在明白,姜酒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姜酒跟贺锦朝站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容肆挨训,一个个幸灾乐祸,就差一把瓜子了。 “祖父?” 容淮与苏辰他们走了过来,看见他们几个聚在这里,很是疑惑。 姜汐跟阮漪她们跟在后面,一个眼巴巴地跟着苏辰,一个迫不及待地来找容肆。 “阿九妹妹在这啊。”容淮温润一笑,“方才阿辰正找你呢,怕你走丢了,所以才特地出来寻你。” 听到他的称呼,容肆眉头微微一蹙,瞥了他一眼,又淡定地移开视线。 苏辰走上前来,先是向容厉问了好,又一脸无奈地对姜酒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看了对面的容肆一眼,苏辰头疼地扶额,还以为这丫头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还真过来找容肆了。 姜酒的语气明显不太痛快,“找我干嘛?” 她都还没好好跟容肆独处呢,这群人来捣什么乱? 苏辰冲她扯了扯嘴角,对容厉恭敬道:“容老国公,天色不早了,苏辰是特地来告辞的。” 容厉也是有些失望,“现在就走吗?不多坐一会儿?” 苏辰还在疑惑,什么时候这位以严肃出名的镇国公对他这么客气了? “不必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容厉也不勉强,笑呵呵道:“也行,九丫头,你可别往了改日过来看容爷爷。” 姜酒眨眨眼,“那是自然!” 容厉爽朗一笑,他就喜欢姜酒这般大气大胆的性格,不似其他女子扭扭捏捏的。 “行,那我就等着你过来,到时候让这个臭小子好好陪陪你,你们年轻人待在一起,好培养感情。” “好。” 姜酒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了下来,瞥了一眼容肆那微醺的脸,按捺住内心的小野兽。 阮漪已经彻底白了脸色。 发生了什么?什么陪她?什么培养感情? 难不成容肆真的跟姜酒在一起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容淮,容肆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曾经他还私下嘲笑他估计要孤独终老,没想到铁树也会开花。 “容……容爷爷。” 阮漪咬着苍白的下唇,脸上艰难地扬起一抹笑意。 容厉的笑意淡了几分,但语气依然温和。 “是漪漪啊,今日是过来看若儿的吗?” 阮漪冲着他福礼,含情脉脉地看了容肆一眼,只一眼,便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抬头,轻轻点了点头。 容厉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他也跟容肆提过了,明显容肆对她不感兴趣。 更何况现在突然蹦出个姜酒,容厉倒是对这个小姑娘十分看好。 容肆的性格太闷了,阮漪虽然温柔得体,但是也太过刻板,倒不如姜酒,言行举止都十分嚣张乖僻,正好跟容肆互补。 第37章 一亲二抱三扑倒 向容厉告辞之后,苏辰便带着姜酒出了镇国公府。 苏辰没好气道:“还以为你开玩笑,没想到你真去找容世子了。” “你懂什么?这叫培养感情。” 女皇陛下想要一个东西,喜欢一个人,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既然他不主动,那就只好她来咯。 苏辰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喜欢容世子?” “嗯哼?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吗?” “可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她的喜欢来的太莫名其妙,所以苏辰上次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姜酒神秘一笑,“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阿辰!你等等我!” 刚跨出镇国公府,身后便传来了姜汐急切的声音。 苏辰脑瓜子嗡嗡发疼,转过头来,脸上还得挂着标准的笑。 “乐平公主,有事吗?” 姜汐瞥了姜酒一眼,对苏辰甜腻腻道:“阿辰,我没坐马车过来,你可以送我回府吗?” 苏辰的笑差点没维持住,“乐平公主,不如让容小姐派马车送您回去?” “不嘛,我就要你送。”姜汐跺了跺脚,语气娇滴滴的就跟撒娇一样。 苏辰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表面仍然不显露半分。 “乐平公主,你我男女有别,怕是不妥。” 姜汐抬着下巴,“哪个敢说不妥?看我不割了他的舌头!” 姜酒满意地点头,不错,颇得她的真传。 苏辰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让人去苏府牵马车,亲自送姜汐回去。 姜酒看着翘首以盼的姜汐,忍不住低笑一声。 姜汐拧眉看着她,“你笑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姜汐就不喜欢姜酒,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那张漂亮的脸,或许是因为她给她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她最最最讨厌的皇姐,姜酒! 姜酒可不知道姜汐的心路历程,笑道:“乐平公主当真喜欢我大哥?” 姜汐轻哼了一声,“对啊!被本公主看上,那是他的福气。” 姜酒赞同地点头,“说得好!” 姜汐被拍了彩虹屁,心情好得不行。 “不过,照乐平公主这么追人,只怕是不行的。” “你说什么?”姜汐不悦地看着她,她堂堂凤帝皇妹,嘉帝姑姑,何时轮到这个小丫头来说三道四了? “乐平公主别生气,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要是觉得好,试试也无妨,觉得不好,那就当没听说好了。” “行吧,你说。” “烈女怕缠郎,这对男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别看我大哥表面正经,实际闷骚得不行,只要乐平公主胆子大一点,不要脸一点,一亲二抱三扑倒,还怕不能把人拿下吗?” 姜汐听得瞠目结舌,脸蛋可见的染红了。 “这……这样也行?”姜汐顿时就有些害羞了,“会不会……会不会太放荡了?” 姜酒摊摊手,“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反正她以前就是靠着这招睡了沈玉卿跟秦砚的。 姜汐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明显有些心动了。 “不过话说回来。”姜酒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记得乐平公主以前不是喜欢秦砚吗?怎么现在移情别恋了?” 姜汐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呸了一声,恨恨道:“别在我面前提那个混蛋!” 姜酒微微诧异,见她表现出来的厌恶与憎恨不似作假,不由得好奇,秦砚是怎么得罪这个傻姑娘了。 苏辰送姜汐回去,姜酒则自己走回苏府,反正就这两步距离。 “四小姐!” 阮漪追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起伏的胸膛,明显忍着怒火。 “阮小姐有事?” 阮漪看着姜酒这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便来气,好像她什么都不在乎,好像她在她眼里就是跳梁小丑,好像她是站在顶端的神,以不屑的目光俯瞰众生。 “四小姐的本事,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阮漪冷笑,“拿不下容世子,便从容爷爷那边下手吗?只可惜,容爷爷是不会被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骗的。” 姜酒啧啧嘴,“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漪咬着下唇,“我只是想奉劝四小姐一句,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 “说白了,就是警告我别跟你抢容肆是么?” 大概已经习惯了她的毒舌,阮漪倒是没有之前的尴尬与难堪。 “对!就是这个意思!四小姐虽然是将军府嫡女,可你看看你自己,哪里配得上容世子?” 姜酒不怒反笑,轻轻吐出几个字,“阮漪,我真看不起你。” 阮漪脸色一僵,怒道:“你说什么?” “你喜欢容肆,可以,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除了只会打嘴炮,口头警告,你还会什么?” “还是说,其实你害怕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我离开容肆。” “没了我,也不见得容肆喜欢你,既然如此,我为何要退让?” “再者,你问我哪里配得上容肆,真是不巧,我哪里都配得上!至于你,过去几年你都没能让容肆喜欢上你,你哪来的脸在我面前嘚瑟?” 姜酒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把阮漪贬得一无是处,还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夸了一顿。 阮漪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青,就跟染缸似的,甚是好看。 “哦对了。”姜酒又添了一句,“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如果阮小姐执意要找死,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的。” 看着她含笑的脸,阮漪浑身僵硬,可眸中的怒火与妒火更盛。 “苏九!”阮漪冲着她的背影怒吼:“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向你证明,我才是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姜酒头也不回,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跟她抢男人?下辈子吧! 安安稳稳地回去睡了一觉的姜酒,并不知道隔壁的容肆被迫与容厉秉烛夜谈,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向容厉解释清楚他跟姜酒没有半点关系,容厉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却还不忘极力跟容肆推荐姜酒,害得当天晚上容肆做梦都梦见了姜酒,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38章 叫我阿酒 翌日,姜酒起来的时候,紫苏把早饭都准备好了。 这几日大概摸清了姜酒的脾性,她起床的时候脾气最冲,尤其是没睡饱,一张脸黑得跟炭似的,害得紫苏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 不过平日里,紫苏发现姜酒还挺好相处的,松风苑几个丫鬟偷懒嘴碎,她也不怎么会管,紫兰手残,不小心弄坏了她的衣裳,她也不会动辄打骂。 眼前的四小姐,变得与从前全然不同,紫苏虽有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 她的职责,就是照顾姜酒的饮食起居。 早饭还是姜酒喜欢的灌汤包跟甜粥,早起吃一口甜食,再吃一口肉,女皇陛下的心情能好一整天。 紫苏站在旁边,却是犹犹豫豫,明显有话要说。 姜酒咬了一口灌汤包,声音沙哑,“有屁快放,别影响我吃饭。” 紫苏抿了抿唇,道:“小姐,奴婢早上去厨房的时候,听到了点事。” 见姜酒神色冷淡,没有不悦,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兴趣,紫苏继续道:“听说柳姨娘正让周嬷嬷寻找法师,说是……说是来府里驱邪。” 紫苏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不怀疑不在意。 四小姐的性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府里的下人私下都在传她是撞了邪,要么是被鬼上身,一个比一个邪乎。 昨日柳氏再次吃瘪,苏易明显不想为她做主,柳氏是不指望他了。可是姜酒如今这般邪乎,柳氏也是心慌得很,便想找法师来家里驱驱邪,对付姜酒。 这种事到底不光彩,对姜酒的名声也不太好,所以紫苏才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姜酒动作一顿,自然明白紫苏话里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 看来柳氏斗不过她,就打算把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 虽然说自己确实活得有些诡异,但是身为女皇,身为天命之子,陛下怕过吗? 不过,不怕是一回事,但是怎么不动声色地教训回去是另一回事。 紫苏看着姜酒沉思片刻,咬了一个灌汤包,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没有半点表示。 紫苏也不敢再提,唯恐惹怒姜酒,伺候她吃完早饭,便送着她出府。 苏月从走廊那头急切地跑出来,她的丫鬟还紧紧跟着她。 “小姐,暖炉别忘了!还有书囊……” 苏月明显十分生气,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来不及打理,一边小跑一边寄着披风,时不时地斥骂几句。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不是说了要早点叫我起床吗?耽误了我的事,你们负责吗?” 昨日休沐,苏月玩过头了,今早起晚了。她的丫鬟倒是尽职尽责地早早喊她起床,苏月死活不肯起,还把她们臭骂了一顿,谁还敢去惹她? 苏月怒气冲冲,一连几日她都逼着自己早起,为的就是抛下姜酒,好让她自己走路过去。可没想到今日起晚了,可别让姜酒钻了空子! 苏月心里正焦急着呢,却没想到姜酒就站在府门口,苏月一慌,急忙跑上前去,却不小心踩到了披风的衣角,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啊!” 苏月惨叫一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那模样,姜酒看着都替她疼。 她站在台阶上,抱着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大清早的,三姐姐就对我行如此大礼,实在是太客气了。” “三小姐!” 苏月的丫鬟慌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苏月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脸上对姜酒的愤恨与厌恶丝毫不减。 “苏九!你眼瞎吗?看见我摔了,都不知道扶我一把吗?” 姜酒眨眨眼,语气无辜,“三小姐,不是我不扶,而是三姐姐你太重了,我扶不起来啊。” 这不就是变相地说她肥吗? 苏月的脸气得扭曲。 车夫牵着马车过来,苏月也顾不上姜酒,直接越过她跑了出去,大喇喇地把马车给占了,得意洋洋地对姜酒道:“真是不好意思了四妹妹,我不习惯与人同乘,四妹妹还是自己走路过去吧。” 姜酒被她这幼稚的把戏逗乐了。 苏月是有多无聊? 瞥见一辆马车从镇国公府那边驶来,姜酒勾唇一笑,“不劳三姐姐操心。” 大概是被蹭习惯了,顾宁看见姜酒,便下意识地降下了速度。 在苏月诧异的目光下,姜酒上了容肆的马车,还回头冲着苏月挑衅一笑,气得苏月原地跺了跺脚,不小心伤到了脚踝,疼得龇牙咧嘴的。 “可恶!”苏月低骂一句,又疑惑道,“苏九什么时候跟容世子这么好了?” 马车内,姜酒直勾勾地盯着自从她上来就没有太过头的容肆,几乎是从头到脚把人扫了一遍,那样直白的目光,让容肆差点没绷住。 他以为他的冷漠能让姜酒退避三舍,没想到她反而贴了上来,在他耳畔吐气呵兰。 “肆肆生我气了?” 容肆犹如被针扎了一般,猛地往后靠去,拉开了二人的距离,看着姜酒那张笑意温柔的脸,心跳不可控制地乱了。 哪怕脸颊潮红,容肆的声音依然维持一贯的冷漠。 “苏小姐,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把苏小姐丢下去!” 姜酒假装没听见,“叫什么苏小姐,多生分啊,我比较喜欢你叫我阿酒。” 顿了一下,姜酒又道:“是喝酒的酒。” 容肆拧眉,似有所疑惑,不过也没有问出口。 反正他又不会叫她阿酒,又何必执着是哪个酒。 马车出了长巷,进入了热闹的主街,虽是冬日的清晨,但街道上已有不少行人,冷冽的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香味,在经过一个摊子的时候,姜酒连忙叫顾宁停车。 姜酒很快就上来了,还抱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桂花香, 容肆拧眉,脸色臭到了极点。 “你下去就是为了买这个?” 姜酒看着怀里的蜂蜜桂花糯米糕,心情好得不行。 用竹签叉了一个,姜酒递给他,“尝尝?很好吃的!” 看见上面的桂花酱滴落在木板上时,容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第39章 你看天边那朵云 “苏九!”容肆咬牙切齿,“下次再敢在我的马车上吃东西,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姜酒笑眯眯地咬了一口糯米糕,看着容肆那一脸生动的表情,心情更好了。 估计被她气得不轻,一路到国子监,容肆说什么都不肯再跟她说半句话。 姜酒也不慌不忙的,要是把人逼急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几日难得好天气,国子监内也是热闹了不少,学子们不都是躲在学堂内烤火取暖,三三两两地结伴同行。 姜酒一踏进来,迎面就撞见了魏子安。 魏子安的脸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沉了下来,犹如凝聚着风暴一般,眸中汹涌着愤怒与仇恨。 姜酒视若无睹,反而冲着他笑得十分明媚。 “魏公子,好巧啊,你看天边那朵云,像不像你欠我的一万两白银?” 魏子安浑身一僵,又羞又恼,尤其察觉到旁边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更是气到了极点。 “你嚷嚷什么?” 魏子安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我魏子安又不是那种欠债不还的泼皮无赖!”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重重地甩在她身上。 姜酒眼疾手快地接下,扯了扯嘴角,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学着他的样子,甩在他脸上。 魏子安的脸被折了几折的纸拍了一下,不疼,但是却觉得万分恼怒。 “这是欠条,魏公子可收好了。” 姜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收好银票,拿着自己最爱的糯米糕走了进去。 魏子安盯着她的背影,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 “臭小子!你跑什么?” “骨头不是很硬吗?怎么不敢还手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在国子监打架斗殴,被劝退是不是?也对,你那个下贱的娘亲好不容易把你送进惠安侯府,为的不就是挤进我们这个圈子吗?” “可惜,不管你体内流着我爹一半的血,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你娘是娼妓,你就是小贱种,有什么资格跟我们站在一起?” “哟,这是什么?玉佩?玉色还不错,不会是从哪偷来的吧?” “也可能是她娘哪个恩客送的吧,哈哈哈……” 后园内,几个锦衣男子把一个少年按在地上,看不清那少年的脸,但是始终忍受着他们的羞辱的少年,在他们抢走了他怀里的玉佩时,眼眸骤然猩红。 “还给我!” 他发疯了一样挣扎,奈何寡不敌众,直接被一脚踹了出去。 “呸!一个破烂玩意儿,还敢跟我叫板?” 邵世明踩着邵野的手掌,狠狠地土里一碾,几分英俊的脸格外扭曲。 “邵野,我警告你,庶子就是庶子,别以为进了惠安侯府的门,就可以爬到我头上!” 他狠狠地把玉佩一摔,当着邵野的面,碎成几瓣。邵世明还不放过,用力地踩上一脚,那玉佩彻底碎成了渣。 邵野死死地盯着那玉佩,瞳孔骤然一缩,双眸涌上了浓烈的愤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掀翻了踩着自己后背的人,猛地朝着邵世明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 邵野死死地掐着邵世明的脖子,邵世明有一瞬的恐慌,脸憋得青紫。 “快……快拉开他……” 邵世明的同伴连忙上前把邵野拽起来,长期营养不良的邵野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下子就被踹翻在地,无数的拳脚招呼在他身上,邵野抱着头,不哭不叫,忍受着他们的殴打,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喂!”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众人停了下来,抬头,目光转了一圈,才看见了坐在了亭子内的姜酒。 那凉亭往上架高了,就建在假山石中间,下面还有一截楼梯,夏日最适合纳凉赏景,可冬日里冷飕飕的,没什么人爱上去。是以姜酒在那待了好一会了,这些人愣是没注意到。 “再打下去,可就出人命了。” 听着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含着一丝笑意,可细品之下,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漠。 邵世明看见姜酒时,脸上毫不意外地露出了几分惊艳。 “哟,是哪家的小娘子,以前怎么没见过啊?” 邵世明跟魏子安不是一类人。 魏子安是那种虚伪的禽兽,而邵世明则是连掩饰伪装都懒得的禽兽。 两人谁都看不上谁,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因此邵世明也不认识魏子安的前未婚妻苏九。 更别说如今的姜酒跟过去的苏九差别太大,邵世明就算见过苏九,也不会把她们两个联系起来。 姜酒漫不经心地勾着发丝,“国子监内禁止打架斗殴,邵世子这是打算知法犯法吗?” 听罢姜酒的话,邵世明冷笑一声,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不屑一顾的嘲讽。 “小娘子,识相滚远点,我可不是什么君子,小心我连你都打!” 云京城内有恪守礼仪的君子,譬如容肆,也有胡作非为的纨绔,譬如邵世明。 方才听他说惠安侯府,姜酒倒是有点印象。 惠安侯邵庭就是个风流种,还因为女人闹出不少笑话,以前姜酒收到了不少参惠安侯的折子。 邵世明完全继承了他老子的风流,仗着家里的宠爱,脾气又恶劣,可谓是臭名远扬。 姜酒却只是轻笑一声,咬了一口甜腻的桂花糯米糕,“姑奶奶今天心情好,不想动手。” 这番提醒在邵世明等人听来就是挑衅了,各个摩拳擦掌地,叫嚣着要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邵野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要对付的是我,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看见邵野艰难地爬起身,哪怕一身的伤,仍然折不了他身上的傲骨。 邵世明看着他就来气,直接抬脚狠狠一踹。 “小杂种!怎么?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啊?也不看看你这副熊样!” 邵世明又对旁边的人道:“去!把那娘们给我弄下来。” 长得这么标志,不玩玩太可惜了。 其他人早就迫不及待了,一个个地往假山石那边的通道涌过去,邵世明一脸狞笑,等着看姜酒跪在他面前哭着求饶,结果下一秒,就看见了他那些兄弟一个接着一个被踹了下来,惨叫不止。 第40章 欠收拾的女皇陛下 邵世明挑在这个地方教训邵野,就是因为这里清净,动静再大也招不来人,却没想到,这是他给自己掘的坟墓。 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二世祖,哪里是女皇陛下的对手,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们全都揍趴在地,姜酒迎着邵野震惊的目光,勾唇一笑。 “吃糯米糕吗?” 邵世明那一群人连滚带爬地走了,临走之前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姜酒坐在亭子上,吹着冷风,看着对面的少年。 他看着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很瘦,是那种营养不良的瘦,身上穿着又厚又旧的衣服,看得出来过得很是清苦,哪怕他爹是惠安侯。身上瞧不出什么,脸上的伤很是扎眼。但少年的模样生得不错,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看得姜酒都失神了。 邵野手里握着碎成渣的玉佩,眼里划过一丝沉痛,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酷。 “今日之事,谢谢姑娘了。” 姜酒轻笑一声,朱唇甚是诱人。 “我帮了你,就一句谢谢吗?” 邵野的睫毛轻轻一颤,虽然他没有开口让姜酒帮忙,但姜酒帮他赶走了邵世明是属实。 “姑娘开口便是。”邵野的神情有些冷漠,“只要邵野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姜酒兴味盎然地看着他,这少年倒是有趣。 “只要你能做到的都行?” 邵野毫不迟疑地点头。 娘死了,有爹跟没有似的,那个所谓的家对他而言犹如牢笼,连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也被邵世明毁了,如今他最值钱的,也就剩这条命了。 他眼里的淡漠,是看破生死,是无所畏惧,是漫不经心。 就好似耳畔的风,明明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可又令人难以捉摸。 姜酒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看着邵野被邵世明他们压着欺负,她却忍不住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弱小的她没有一丝反抗能力,只能默默承受着来自兄弟姐妹的欺凌,拼命地护着自己的脸,不敢让苏菀兮看出一丝端倪。 或许是经历相似,所以姜酒插手了。 但是这少年却出乎她的意料,怎么说呢,就凭女皇陛下那双精明毒辣的眼睛,便可看出这少年的不凡之处。 心有柔软,身似铠甲,一身傲骨,宁折不弯。 若是给他个机会,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一飞冲天。 姜酒忽然凑近,漂亮的眼睛闪着璀璨的星光,眉眼弯弯,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如果我说,你亲我一下呢?” 邵野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姜酒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哪怕脸上有伤遮挡,还是可以看出他的脸正在逐渐变红。 少女的馨香萦绕在鼻尖,近在咫尺就是姜酒那张明媚动人的笑脸,他甚是能看见她眼角下一颗很浅很浅的痣,仿佛是造物主故意留下的痕迹,为少女添了几分妖魅。 邵野从未与一个女子如此接近,失神只是在一瞬间,下一秒便立刻后退,脸上带着几分羞恼,几分意味不明。 “你……你怎可……”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姜酒噗嗤一笑,轻灵甜腻的笑声更如同一阵暖风拂过他的心间。 “我逗你呢,你还真信啊。” 无视邵野那一脸僵硬,姜酒拿了块糯米糕塞进他嘴里。 “就当姑奶奶日行一善吧,不用你报答。” 说罢,姜酒便离开了。 邵野怔怔地看着那抹红影,冰冷的心似乎被烫了一下,轻轻一颤,裂出了一道冰缝。 他咬了一口糯米糕,已经凉透了,甜腻的桂花香在口中蔓延,他不喜欢吃甜的,但是这个,却是他吃了一口,余生便戒不掉的东西。 姜酒哼着小曲儿回到学堂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撞上了容肆。 容肆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见她手里还抱着那个油纸包,脸色更是臭了几分。 “苏九,你迟到了。” 其实严格来说,姜酒连早课都翘了,上早课的那名老夫子说话就跟念经似的,姜酒听得头疼,索性就不听了,故意躲到后园寻清净。后来就撞上了邵野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没想到回来还被容肆抓到了。 姜酒站得笔直,小脸认真道:“夫子,其实我迟到是有原因的。我刚才做了一件好事,拯救了一群在犯法的边缘徘徊的不良少年。” 容肆听着她胡说八道,很是淡定道:“哦?这么说,我不仅不能罚你,还得嘉奖你?” 姜酒笑眯眯的,“嘉奖就不必了,咱俩谁跟谁啊。” 整个学堂一片寂静,各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姜酒。 他们已经渐渐接受了曾经的小白兔黑化成狼,心狠手黑的姜酒,成了他们不敢招惹的对象。但是没想到她的胆子竟然大成这样,连容肆都敢调戏,一个个坐等着看好戏。 阮漪面容扭曲,死死地瞪着姜酒,在心里骂了无数句不要脸。 容肆慢条斯理地翻开书,修长的指尖漫不经意在桌面点了点,无视姜酒的套近乎,语气冷淡道:“罚站一堂课,一万字的检讨书,下午交给我,没写完不许回去!” 姜酒嘴角一抽,还想狡辩,容肆一个眼神过来,女皇陛下就萎了。 看着姜酒乖乖地站出去,学堂内众人瞠目结舌,一些人更是一脸幸灾乐祸,恨不得仰天大笑,以表自己的兴奋。 阮漪真没想到容肆说罚就罚,而且还罚得这么重,这么说来,是不是容肆对姜酒根本没有那么意思? 这个认知让阮漪压抑了几天的心情都雀跃起来,一堂课下来,脸上都挂着清浅的笑,是以没有注意到,台上的容肆讲课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一堂课结束了,容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拿着书走出去了。看见姜酒乖乖地站在那里,一抹红影甚是扎眼,反倒让容肆心里泛起了涟漪。 正想着自己的处罚是不是有点重了,便瞧见姜酒身躯微微晃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栽,还好她及时刹住,要不然只怕要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了。 这副模样,分明是睡着了。 容肆嘴角一抽,心里那点愧疚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酒就是欠收拾! 第41章 来自陛下的维护 姜酒晃晃脑袋,脑子清醒了一些,偏头看见容肆站在门口,冲着他龇牙一笑,正要说话,容肆直接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一道嘲笑声,苏月抱着胸,讥讽道:“苏九,你也不嫌丢人!又是罚站又是写检讨书,简直丢尽了我们苏家的脸!” 姜酒打了个呵欠,都懒得搭理她。 苏月被无视得彻底,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整张脸都憋红了。 倒是阮漪假惺惺道:“四小姐,这一万字检讨书可不少,四小姐写得出来吗?要不要我帮你?” 贺蓁然拧眉,拉了拉阮漪的袖子,道:“漪漪,你搭理她做什么?她自己迟到了,该受罚就得受罚!她那样欺负你,你还这么帮她!” “别这么说,好歹是同窗,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这朵小白莲,昨天还恶狠狠地警告她,今天就来跟她演同窗情深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阮小姐帮我写吧。” 姜酒丝毫不客气,倒是阮漪,脸色微微一僵。 姜酒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就这点段位,还想来羞辱她呢? 作为阮漪的好姐妹,贺蓁然非常懂得给阮漪拾台阶。 “你想得倒挺美!容夫子罚的是你,又不是漪漪,你凭什么让漪漪帮你写?” “不是阮小姐说要帮我的吗?”姜酒嗤笑一声,“还是说,阮小姐其实就是说着玩的?” “我……”阮漪脸上的笑都僵了,她就是故意羞辱她,哪知道姜酒这样不要脸? “漪漪我们走,别搭理这个疯子!” 贺蓁然拽着阮漪离开,姜酒自觉没趣,又打了个呵欠,打算好好想想该怎么憋出这一万字,一回头就看见了邵野。 他还穿着早上那件衣裳,上面沾了不少脏污,脸上倒是清洗赶紧了,只是那些伤也没有上药,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有些吓人。 此时他正一脸犹豫地看着姜酒,似乎是有话要说,吞吞吐吐的,又不敢上前。 “这不是惠安侯府那个私生子吗?”苏月脸上毫不掩饰的嫌恶,“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赶紧滚!” 国子监内亦是有三六九等,有贵族,也有寒门,像邵野这般身份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跟这些权臣之子待在同一个学堂。 云京城说小不小,说打也不大,惠安侯府那点事,基本都传遍了。邵野的娘亲原本是青楼女子,跟惠安侯邵庭春风一度,有了邵野,直到邵野六岁,他娘亲得了花柳病,不得不把邵野送回惠安侯府,扬言邵庭若是不认邵野,便在惠安侯府门前悬梁自尽。这笑话闹得还不小,一时之间都成了云京城的谈资。 有那样一个娘亲,又是庶出,可想而知邵野在惠安侯府的日子有多难过。国子监内的学子各个称他为娼妓之子,人人都能踩上一脚,这么多年,邵野已经习惯了。 看着少年伤痕累累的脸上一片淡漠,姜酒愈发能感同身受。 明明她是嫡出的公主,出生之时为九华国带来了祥瑞,却因不是皇子,遭到小人诽谤,被污蔑为灾星。幼年时的姜酒,又何尝不是人人喊打? 姜酒忍不住讥笑一声,原来自己还有这点可怜的怜悯之心。 她偏头看着苏月,脸上挂着笑,可眸中却是一片冷意。 “三姐姐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苏月怒瞪着她,“我哪里说错了?你这么维护这个小杂种,莫不是跟他勾搭上了吧?” 苏月仔细打量了邵野一番,嗤笑道:“还别说,这小杂种长得还不赖,配你也是绰绰有余了。要不要我回去跟爹爹说一声,让他把你嫁给这个小杂种得了。” 姜酒瞬间掐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疼得苏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么臭的嘴巴,不如缝起来吧,省得污染环境!” “苏九!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放开我!” 苏月挣扎得想从她手里逃出来,姜酒稍微用点力,直接把她往后一推,苏月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疼得她嚎啕大哭。 “苏九!我跟你拼了!” 看她犹如疯婆子一样冲了上来,姜酒抬脚利落地踹了她的膝盖一下,苏月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 姜酒一脚踩在她的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三姐姐,你怎么就是不学乖呢?是不是非要见血了才能安分点?” 苏月吓得捂紧了嘴巴,眼里尽是害怕与求饶。 姜酒没兴趣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移开了脚,恶声恶气道:“还不赶紧滚?” 苏月麻溜地跑了,周围看戏的人也一哄而散,女皇陛下的恶名又添了一笔。 邵野一言难尽地看着姜酒,他实在难以想象,看着漂漂亮亮、娇娇软软的一小姑娘,打起架来怎么这么凶? 甚至连邵世明那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惊诧之余,邵野心里又滋生了几分羡慕与自卑。 羡慕姜酒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自卑自己身份低微,受困于泥。 “找我?” 赶跑了讨厌的人,姜酒这才回头看向邵野。 邵野心情复杂地看着姜酒,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维护他…… 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香囊,递给她,低着头道:“这个……是你不小心掉的。” 姜酒接过,好笑道:“你跑到这找我,就是为了还我这个?” 邵野点头。 香囊是贴身之物,对女子何其重要? 想到了什么,邵野又道:“方才……方才我听说,你迟到被罚了?” 邵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愧疚与担忧,姜酒唇角微勾,神色苦恼,“是啊,迟到了,罚站一堂课,还要写一万字的检讨书。” 邵野顿时慌了,“对、对不起!我……都怪我!” 姜酒噗嗤一笑,明艳的笑脸犹如冬日里盛开的青莲,邵野却渐渐看呆了。 “行了,不就是罚站,这有什么?” 姜酒丝毫不在意,也不觉得丢脸,以前罚站的还少吗?姜酒早就习惯了。 第42章 你叫刘翠花 “可是……” 邵野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姜酒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不过,我还有一封检讨书没有写,要不然,你帮我写?” 邵野毫不迟疑地点头,“可以。” 这下子换成姜酒愣住了。 “一万字的检讨书哦。” 邵野还是点头,“没问题。” 有人肯帮她写,姜酒也乐得轻松,拽着他进了学堂内。 邵野的手腕被她拉住,少女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肌肤,那柔软的触感让邵野吓了一跳,又忍不住生出了几分贪恋,脸颊慢慢地升红。 姜酒把他按在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好纸笔,丝毫不客气道:“夫子下午就要,麻烦你赶赶工咯。” 这会是午休时间,学堂内也没什么人,有人也都被姜酒吓走了。 “你先在这写着,我有事出去一趟,我没回来不许走哦。” 邵野没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目送着那抹红影离开,眼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注意的不舍。 总算找到了个冤大头,一万字的检讨书有了着落,姜酒顿时没烦恼了,慢悠悠地出了国子监。 国子监离将军府不进,但是离主街倒是不远,巷子走到头,拐两个弯,便能听见前面人声鼎沸。 姜酒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走在路上还挺惹眼的,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两眼,不过见她衣着华丽,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倒还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撞上去。 揣着坑魏子安的那一万两银票,姜酒去钱庄兑了一百两现银,又去了这条街上最有名的酒楼订了些饭菜,去药房买药的路上,被路边的烧饼勾得馋虫都出来了,买了个烧饼一边走一边啃,丝毫不顾形象。 姜酒从来没有试过大白天这样悠闲地走在街上,没有身份的顾忌,没有各种烦心的琐事,慢慢走着,一手抱着小吃,一手拿着风车,就像所有普通的小姑娘一样。 容肆坐在云海楼二楼,透过半开的窗户,便可看见姜酒,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衣,蹲在路牙旁,手里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具,有风车、面具、草蜻蜓,正逗着那几个围着她的小孩。 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可少女的笑声就那样丝毫不差地落入他耳中。 容肆从未见过她笑得这般纯粹,这般欢喜,眉眼都弯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小白牙,看着可爱极了。 似乎受了感染一般,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直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容肆笑容一凝,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贺锦朝坐在他对面,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容肆拧眉,“干什么?” 贺锦朝咽下口里的饭,“你……你刚才干嘛?” 一脸痴汉的笑,看得贺锦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没什么。”容肆一脸冷漠,“吃你的饭!” 而下面的姜酒似有所感,抬起头时,那扇窗户已经关了。 她也没多想什么,把那些小玩具都分给了那几个小孩,继续朝前走去。 人群之中,两个男子悄悄跟上了姜酒,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姜酒站在烤肉摊前等着的时候,那两个人突然冲了出来,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抓住了姜酒的手腕,扯着嗓子哭喊道:“大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这一声动静可不小,周围的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姜酒眨了眨眼,甩开了他的手,拍了拍袖子,语气散漫,“你谁啊?” 那小伙子眼眶通红,“大姐,我是你亲弟弟啊!你不能攀上了荣华富贵,就不要我了啊!” 姜酒顿时笑了,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小弟弟,你认错人了吧?” 他被她那冰凉的目光刺得一慌,差点就没绷住,跟旁边的一名男子交换了眼神,又接着哭喊道:“大姐,你偷了爹爹的药钱,又是买衣服又是买吃的,如今爹爹没有钱治病,都快死了。我们也不怪你,只希望你在爹临死之前,回去看他一眼吧。” 围观百姓顿时对姜酒指指点点起来,原本看见姜酒一身的装扮跟那小伙子不一样,还以为是那小伙子故意碰瓷,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姜酒不怒反笑,敢情她这是碰上骗子了啊。 女皇陛下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你说,我是你姐姐?” 他愣了一下,一脸的鼻涕眼泪,傻傻地点头。 “那你倒是说说,我叫什么名字?” “你……”小伙子目光闪躲,“你叫刘翠花啊,大姐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忘了吧?” “噗……”姜酒没忍住,“小弟弟,出来行骗,你好歹也编一个有内涵一点的名字吧。” 那小伙子怒了,“你就叫刘翠花!是我亲大姐!爹都要病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逛街,赶紧跟我回去!” 说着便要上前抓姜酒,直接被姜酒一脚踹了出去。 “哪来的小毛贼,敢在姑奶奶面前耍这般小把戏,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弄死你!” 姜酒一番恶语,惹恼了一旁看戏的阿婆,冲着她呸了一声。 “不孝顺的东西!偷你爹的药钱,还殴打你弟弟,穿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是个小娼妇!” 姜酒捏了捏拳头,笑意森冷。 怎么办,手好痒啊。 见有人维护他,那个小伙子哭得更加卖力了,把自己说得要多惨有多惨,一时间周围的人倒是全都信了他的话。 见时机差不多了,躲在人群中的那个大汉也走了出来,一脸老实敦厚的样子,对着姜酒呵斥道:“翠花,你还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你又是谁?” “我是你叔叔!你不认弟弟,连叔叔也不认了?” 哦,姜酒了然,原来是团伙作案。 旁边的面摊上,白洛看着那边围了一圈人,在看见中间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一口面就这样喷了出来。 白言拧眉,认命地帮哥哥收拾。 白洛却焦急地抓着他的手,“弟弟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姑娘?” 第43章 愚民如此 白言顺着白洛的目光看过去,在看见姜酒的脸时,顿时拧眉。 他们奉姜酒的命令,来这边看看有没有要卖的店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姜酒。 那两个男子明显不耐烦了,上来就要抓姜酒,姜酒正准备动手,两道身影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了她面前。 “干什么干什么?”白洛一脸凶狠地瞪着他们两个,“你们想对我家主子做什么?” 那两个男子见姜酒还有帮手,顿时心慌了一下,不过见白洛跟白言都是毛头小子,想来也不足为惧。 “你又是谁?还不赶紧闪开,我要带我侄女回去!” 白洛看看那个大汉,再看看姜酒,一脸嫌弃道:“你长得那么丑,我家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你好意思说你是她叔叔?” 围观群众还真的拿他们俩的脸对比了,发现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顿时又是议论纷纷。 那个大汉急了,直接抡起拳头朝白洛砸了过去。 “你找死!” 白言眸色一冷,立马出手拦住了那名大汉,手捏着他的手腕,狠狠一拧,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逼得他单膝下跪,疼得嗷嗷直叫。 另一个小伙子见势不妙,拔腿就要跑,白洛拦住了他,两三拳就把人打倒了。 这两个人是老手了,平时就在云京城到处混,专门挑选那些落单的姑娘,一唱一和,把人带走,要么是卖到了青楼,要么是卖到了山沟沟里,没想到今日踢到了铁板。 听着他们俩连连求饶,姜酒不为所动。 今日就算白洛跟白言不出现,她也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姑娘,现在该怎么办?把他们送官府吗?” 白洛对官府还是有点发怵。 姜酒冷笑一声,“送什么官府啊,直接弄死得了。” 旁边的人都被姜酒这嚣张劲吓到了,几个看出点苗头的人赶紧散了,还有几个没脑子的,还在那辱骂姜酒。 “真是世风日下啊!你这小姑娘,你家人好心来寻你,你竟然还把他们给打了,跟两个男子混在一起,简直不要脸!” “长得漂漂亮亮的,没想到心肠这么狠,幸亏不是我女儿,不然我打死她!” “这两个小白脸不会是她养的吧?拿亲爹的救命钱去养小白脸,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姜酒向来不屑跟市井小民计较,但白洛哪里忍得住? “你们眼瞎了吗?这两个明显就是骗子,专门拐卖女人小孩的,你们还帮着他们说话?哪天你家的姑娘小孩也被拐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没想到白洛的话更是掀起了更多的骂声。 “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的?还敢诅咒我们!” “我说的有错吗?就是有你们这些蠢货帮着骗子,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猖狂!” 眼看着都要打起来了,姜酒赶紧拦住白洛。 “行了,别吵了。” 被骂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反正她都习惯了。 白洛气呼呼的,“他们瞎说八道!” 白言向来寡言少语,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沉默,冷冷道:“那就报官吧,全都抓起来,反正他们全都是这个骗子的同伙。” 那些人顿时被他吓到了,慌慌张张道:“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说着赶紧都散了,唯恐惹上官司。 姜酒扯了扯嘴角,眸中闪烁着几分讥嘲。 愚民如此! 正打算花点银子派人去报官,便瞧见了容淮骑着马朝这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 “阿久妹妹?” 容淮诧异地看着姜酒,从马上下来,温润一笑,“阿九妹妹怎会在此?” 容淮身上穿着官服,见他跟姜酒认识,周围的百姓顿时了然,想到自己被那两个骗子被骗了,各个义愤填膺地掉转火力,冲着那两个骗子去了。 容淮看着这混乱的情况,微微歪着头,眼里带着几分不解。 “原来是容二公子啊。”姜酒的态度称不上多么热络,“也没什么,碰上了两个毛贼,想拐卖我,被我两个侍卫制住了,正要去报官呢。” 容淮看了白洛跟白言一眼,倒是没有特别注意,反倒是姜酒所说的事,引起了他的愤怒。 “当真如此?真是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也敢行凶!” 容淮立马下令,让人把那两个骗子抓了起来。 人交给了容淮,也不必姜酒操心了。 容淮这般八面玲珑之人,定然会把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那就麻烦容二公子了。” 容淮满怀歉意道:“今日是我巡逻,没想到让阿九妹妹碰上这种事,实在是抱歉。” 姜酒眸光微闪,不管容淮此人到底如何,有这般能屈能伸的性子,也确实是个人才。 “容二公子客气了。” “今日让阿九妹妹受惊了,若是让阿辰知道了,只怕也会担心的,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容淮顿了一下,又笑道:“不如我请阿九妹妹吃顿饭,聊表歉意。”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容二公子不是还要巡逻吗?我就不耽误您了。” 姜酒冲着他淡淡一笑,拿过自己买的烤肉,带着白洛跟白言走了。 容淮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精光。 他的侍卫问道:“大人,这两个小贼怎么处理?” 容淮不复方才的温和,面色沉冷,语气不带丝毫温度。 “怎么处理?敢动将军嫡女,按罪当诛!” 说着,他翻身上马,与姜酒背道而驰。 云海楼上,容肆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看见姜酒被人纠缠,容肆便打算让顾宁下去看看,没想到白洛跟白言就冒了出来,紧接着,容淮也来了,顾宁便没有去了。 明明姜酒也没事了,可他心里却是十分不舒服。 容肆烦躁地甩上窗户,转身离开。 另一边,姜酒跟白洛白言坐在路旁的石阶上,一人一串烤肉,吃得正香。 姜酒道:“大白小白,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那兄弟俩差点被呛到,白言倒是没说什么,白洛不满道:“姑娘,我叫白洛,不叫大白!” 听着就跟宠物似的。 姜酒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却不容反驳,“乖!我是你主子,叫你二狗子你都得应着!” 第44章 会喝酒吗 白洛抖了一下,果断妥协,“那你还是叫我大白吧。” 白言道:“姑娘让我们来找找有没有转卖的铺子,我们俩找了一早上,都没有看到。” “没事儿。”姜酒道:“这事不急。” 白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姑娘,我们……我们能不能跟在姑娘身边?” 姜酒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白言的脸颊有些红,“我……我想保护姑娘!” 姜酒愣住了,一贯精明的眼眸仿佛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只剩下一汪清澈的冷泉,泛起微澜。 “你……说什么?” 保护? 上一个说要保护姜酒的人,是她的母后苏菀兮。 这么多年,姜酒一个人跌跌撞撞,从未想过依靠任何人的保护。 现在这两个字从白言口中说出,姜酒竟有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悸动。 白言或许不知道,这两个字对姜酒意味着什么,只是此时面对姜酒那迷茫的脸,他微微低着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我、我只是不想让姑娘再次面对今天这种情况!况且,我跟哥哥是姑娘买回来的,自当保护姑娘,不是吗?” 姜酒噗嗤一笑,在少年呆滞的目光中,缓缓道:“小白,如果没有本事做到,不要轻易说要保护一个人。” 因为,她会当真的。 只是瞬间,白言看着她似乎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什么都在她的眼里,又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白言怔怔地看着她,不知何故,心里渐渐涌上了一种酸涩的感觉。 “不过,我确实打算等过几日再把你们弄到我身边。”姜酒道:“现在还不急,你们先在客栈住着,等我这边安排好了,再叫你们过来。” 把他们俩弄进将军府不难,但是弄到她身边有点难度,毕竟男女有别,她是无所谓,但是柳氏肯定会借机找茬,苏易也不会同意,到时候反而麻烦。 姜酒正打算等过几日再找苏辰帮个忙,有他当个中间人,这事儿也不难办。 想到另一件事,姜酒眸光微闪,“不过,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白洛跟白言齐齐道:“请姑娘吩咐。” 三人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咕着什么,片刻之后,白洛一脸兴奋,拍着胸脯道:“姑娘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白言看着巧笑连连的姜酒,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赶走了那兄弟两个,姜酒去最近的药房买了点消肿祛瘀的膏药,又回了云海楼拿了自己提前订好的饭菜,便回国子监去了。 学堂内,邵野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却迟迟等不到姜酒回来。 那封一万字的检讨书已经写好了,字迹十分漂亮,秀气之中,又带着几分锋芒,可见这写字之人,亦不如表面那般甘于平凡。 学堂内有炉子,倒不会太冷,但是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在惠安侯府本就没什么吃的,有时候有残羹剩饭都是主母施恩。可是哪怕邵野现在很饿,他还是乖巧地等着,因为姜酒临走前告诉他,让他等她回来。 看着这干净整洁的学堂,空间很大,也很温暖,不像他们那边,桌子都有些残旧,学堂也很小,不似这边明亮。 邵野眼里没有半点羡慕,只是心里挂念着那个迟迟未归的姑娘。 从前也有不少人故意恶作剧,蒙骗他,欺负他,可是邵野就是莫名地相信,姜酒跟他们不一样。 正担心着姜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打算起身去看看,却瞧见了那抹红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连邵野自己都未察觉,他那幽深平静的眼眸中都升起了一丝光芒。 “你回来了。” 邵野的语气很平淡,可细听之下,不难听出其中的欣喜。 他把那一叠检讨书递给她,脸颊有些红,“这个,我写好了。” 姜酒放下食盒,翻看了一下,微微讶异,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这么快,写得不错嘛。” 邵野的脸更红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姜酒随意把那一叠纸塞进书囊里,把路上买的藕粉塞给他,用竹筒子装着,还温热着。 “呐,奖励你的!先喝点,暖暖胃。” 邵野拿着那个竹筒,看着她跟变戏法似的从食盒内取出了各种东西。有卖相诱人的山珍海味,也有香气扑鼻的路边小吃,那食盒上刻着“云海楼”三个字,邵野虽然从未去过,也听说过。 “你……是去买吃的啊?” 邵野的心有些酸涩,但又涨得满满的,竹筒的温热传到了他的掌心,竟让邵野有些贪恋这一份温暖。 姜酒一屁股坐下,丝毫不顾形象。 “是啊,总不能让你帮我干活,还饿着肚子吧。” 从前那些大臣进宫帮她处理公务,她还得命御膳房备着午膳晚膳下午茶,跟伺候祖宗似的。 邵野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回家吃就可以了。” 他帮她写,只是因为她是受了他连累。 “坐下!” 姜酒直接把他拽了下来,邵野身躯僵硬地坐在她对面。 “让你吃你就吃,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姜酒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摆出来,邵野赶紧把这活接过去,姜酒也乐得让他伺候。 姜酒盘着腿,兴致勃勃问道:“你叫邵野?哪个野?” 邵野动作一顿,语气平静无波,“撒野的野。” 姜酒挑了挑眉,“还挺好听。” 邵野眸光微动,忍不住抬头看她。 从前也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得到他的答案后只有无情的嘲笑,嘲笑他名如其人,是个见不得光的野种。 可姜酒的反应,却在他意料之外。 虽然刚才在路上吃了不少,但是看着这一盘盘美食,姜酒还是食指大动。 她冲着邵野神秘一笑,从食盒最底部拿出了一个小酒瓶,“会喝酒吗?” 邵野没想到姜酒胆子这么大,赶紧拦住她。 “国子监内,禁止饮酒,你……” “怕什么!”姜酒拍开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给邵野倒了半杯。 “我都好久没喝了,趁着今天没人,过过瘾。” 第46章 她做错了什么 唇瓣上的柔软被抽离,那一瞬间仿佛心也被抽空了一样。 容肆忽略心里的异样,恼恨地瞪着在床上哼唧个不停的姜酒。 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意识到对方是个醉鬼,最后容肆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甩袖离开。 姜酒醒来已经是午后了,她睁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帐顶,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门被推开,姜酒偏头看去,来人竟是紫苏。 紫苏见姜酒醒了,重重松了口气。 “小姐可算是醒了,头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酒坐起身,眨了眨眼,“我怎么了?” 紫苏顿时语结。 从紫苏口中,姜酒才知道中午发生了什么事。 她喝醉了,容肆把她带到这里休息,又派人去将军府叫紫苏过来照顾她。 姜酒不疑有他,只是对自己喝一杯就醉的事实有些郁闷。 “什么嘛,孤以前可是千杯不醉的……” 紫苏拧了毛巾给她擦脸,“小姐在说什么?” 姜酒胡乱地抹了两下,一咕噜爬起来。 “容肆呢?” “容世子他在跟徐祭酒下棋呢,诶小姐……” 没等紫苏说完了,姜酒就跑出去了。 徐祭酒,就是国子监的祭酒徐清风,他可是姜酒的恩师呢。 此时二人正坐在青竹院内对弈,徐清风年逾六十,清瘦挺拔,一身文人风骨,却不似其他夫子那般严肃,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双眸平和,不为权利蒙了心,不为红尘迷了眼。 容肆坐在他对面,手执黑棋,看着这进退无路的棋盘,最后只能叹道:“祭酒棋艺高超,学生望尘莫及。” 徐清风抿了口茶,听罢笑了笑,“哪里是你输了?分明是你今日的心思都不在棋盘上。” 徐清风与容厉是好友,他一生都未娶妻生子,基本上也把容肆当成了半个孙子,容肆也算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 也正是有这层关系在,在徐清风邀请他来国子监当夫子,容肆才会应下来。 徐清风的话犹如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容肆躁动不安的心房,似乎有些心烦意乱,容肆端过茶盏,也无心品茗,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杯贴着他的下唇,不小心触碰到了上面的伤口,刺痛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中午那个热烈而迷糊的吻,耳尖都开始冒红了。 徐清风看着他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到底是哪位佳人这般有能耐,能让素来冷心冷情的容世子这般失态? 容肆从徐清风那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跟姜酒撞上了。 愣了有一秒,容肆下意识地转身就走,干脆利落得有些冷酷。 姜酒也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追上前去。 “肆肆,你等等我啊!” 容肆的步子大,比不过姜酒速度快啊,人就直接被她堵在了走廊上。 “你跑什么?” 姜酒有些喘,娇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带丝毫杀伤力。 容肆的眸色沉了几分,语气愈发疏离,“苏小姐有事?” 姜酒挑了挑眉,“你叫我什么?” “苏小姐。” “我不是跟你说过,叫我阿酒吗?” 看着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容肆感觉心头那团火更旺了。 姜酒却丝毫未觉,笑眯眯道:“肆肆,中午是不是你抱我去休息的?” “你记错了。” 容肆提步朝前走去,姜酒没有丝毫不耐烦地跟在他左右。 “不是么?我明明就是记得你抱了我。”姜酒凑近了几分,笑嘻嘻道:“肆肆你是不是害羞了?” 近距离一看,姜酒才发现他薄唇上似乎被磕破了,紧张道:“肆肆,你的嘴唇怎么了?是不是磕到了?” 明明是一句关心,却不知为何惹恼了容肆,他停下脚步,眯着双眸看着她。 “你不记得了?” 姜酒一头雾水,眨了眨眼,“记得什么?” 她就只记得自己跟邵野吃饭,然后她喝了一杯酒,就晕晕乎乎的,隐隐记得容肆抱了她,之后就没有半点印象了。 容肆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意却带着一丝凉薄。 “很好。” 丢下两个字,容肆立马恢复一脸的冰冷无情,留给姜酒一个冷酷的背影。 姜酒迷茫地眨眨眼,她做错什么了吗? “苏姑娘……” 听到有人在叫她,姜酒回过头,就看见了邵野。 “咦?是你啊。”姜酒不复在容肆面前的撒娇求爱,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有事吗?” 邵野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些许担忧,“苏姑娘没事吧?” “你是说中午的事啊。”姜酒尴尬地摸摸鼻子,“没事啦,你别看我喝一杯就醉了,其实我酒量很好的,可能是那个酒太烈了,所以……” 听着她费力找借口挽回自己的面子,邵野低笑一声,嗓音低沉,十分配合道:“嗯,苏姑娘以后不要喝这么烈的酒了。” 姜酒笑眯眯地点头,看着邵野的目光都泛着狼光。 这么乖的少年,好想欺负啊。 邵野道:“对了,云海楼的食盒,我都还回去了。” 姜酒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想到了什么,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盒药膏。 “对了,这个差点忘了给你。” 邵野接过,一脸疑惑,“这是……” “药膏啊,你记得抹,早晚各一次,要不然这张漂亮的小脸蛋毁了,多可惜。” 邵野的喉咙有些发涩,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谢谢。” 姜酒摆摆手,“行了,我回去上课了。” 她又逃了一节课,不知道夫子又会怎么罚她,唉…… 姜酒走后,邵野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也走了。 一双狠毒的眼睛躲在暗处盯着他们两人,不是邵世明还有谁? 早上他被姜酒揍了一顿之后,他们便立马去查了姜酒的身份,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苏家的嫡女苏九。邵世明仗着背后有惠安侯府,这些年作威作福,哪曾吃过亏?如今在姜酒手里栽了跟头,能忍才怪呢? 邵世明正打算找他那帮狐朋狗友商量一下怎么教训他们,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魏子安,邵世明眼睛都瞪直了。 “魏子安!你怎么在这?” 魏子安看着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邵世明,合作吗?” 第48章 分明变了个人 柳氏连忙点头,“都听大师的。” 柳氏让周嬷嬷送这位法师出去,没想到一出府,好巧不巧地跟姜酒撞上了。 周嬷嬷吓了一跳,赶紧请他离开,却没注意到,那法师还回头冲着姜酒眨了眨眼。 姜酒无声地勾唇,转身走入府内。 柳氏正打发下人把那些符纸贴在府内各处,一个回头,冷不防瞧见了姜酒,吓得嗷叫了一声。 姜酒噗嗤一笑,“看到我,姨娘很害怕?” 柳氏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位法师说的话,姜酒在她眼里无异于是个会吃人的妖怪。 见她要走过来,柳氏后退了一步,拔高了声音喊道:“你别过来!” 姜酒当真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表情在柳氏看来,简直就是要吃人的节奏啊。 柳氏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声音僵硬,“那个……那个阿……阿九,你、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还是……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晚饭想吃什么,我……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姜酒笑得意味深长,“姨娘这么客气,我反倒不习惯了呢。” 柳氏双腿都在抖,恨不得拔腿就跑。 以前她欺辱苏九惯了,哪怕这几日她突然性情大变,柳氏仍是把她当成以前那个软弱可欺的苏九。 现在她才发现,这哪是变了性情啊,分明是变了个人! 回到松风苑,紫苏便急匆匆走上来,一脸焦急。 “小姐不好了,方才府里来了位法师,说是这将军府西面有妖邪作祟,只怕是夫人想针对小姐……” 姜酒的语气漫不经心,“嗯,我回来的时候正好跟那位法师撞上了。” 紫苏脸色大变,看着她的反应,姜酒噗嗤一笑。 “怎么?你是怕你家小姐我被法师收了去?” “不、不是……”紫苏慌忙道:“奴婢只是……” “放心吧,你家小姐没那么蠢。” 随手把书囊丢下,姜酒道:“我饿了,你赶紧去准备晚饭,对了,柳姨娘说了,我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什么,别客气,什么山珍海味通通端过来。” “啊?”紫苏已经惊掉了下巴,对现在这种情况一头雾水。 苏易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柳氏正指挥着下人贴符纸,嘴里还念念有词,看着神神道道的。 苏易皱着眉头,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老爷回来啦。”柳氏一看见苏易,就跟看见了主心骨一样,连忙把白日里的事与他说了。 苏易不信鬼神,看着柳氏一脸惊慌,呵斥道:“什么妖邪作祟?将军府有天子庇佑,哪来的妖邪敢在这里放肆?” 柳氏忙道:“老爷,原先我也是不信的,但是那法师说得句句属实,也由不得妾身不信。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真的没有邪祟,那请法师来家里做个法,保平安也好。” 苏易最是不耐烦她们女人家的事,也没有再管。 等苏易回了书房,周嬷嬷道:“夫人,你怎么不跟老爷说,那邪祟就是四小姐?” 柳氏冷笑,“我说了他会信吗?最近那个小贱种正受他宠爱,都快把我们母女三个比下去了。” 想了想,柳氏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知道那法师住在何处吗?” 周嬷嬷摇摇头,“奴婢问了,他没说,只说等时机成熟,便会来将军府。” 柳氏蹙眉,“我这心里怎么就不太踏实呢。” “夫人担心那位法师是骗子?” “总觉得这一切有点太巧了。” “奴婢倒是觉得,那法师确实有几分本事,他能算出四小姐所在的方位,还知道四小姐不在府中,而且收钱的时候那么爽快,不像其他假道士一样表面说着为民除害,实际上又狮子大开口。” 经她这么一分析,柳氏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道:“这几日你便派人守着门,等法师什么时候来了,再把人请过来。” 苏辰回来的时候也听说了此事,担心这是柳氏对付姜酒的毒计,便打算去松风苑寻她,没想到却看见松风苑内几个丫鬟围坐在一起,吃着山珍海味,而姜酒坐在梳妆台前,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 看见苏辰走进来,那些丫鬟各个慌得站起身来,紫兰倒是不同于她们的害怕,一脸兴奋。 “大公子怎么来了?快进来坐!紫兰去给您泡茶。” 说着,也不管苏辰应不应,自己就跑出去了,这热乎劲,谁都赶不上。 苏辰瞥了不安的紫苏等人,好笑道:“这是什么情况?” “大公子恕罪!” 紫苏慌忙跪下,身为奴婢,她自知此举不合规矩,但是姜酒说,这些饭菜她一个人也吃不完,与其倒了,还不如赏给她们,所以才会有此一幕。 姜酒听到动静,抬起个脑袋,“你来干什么?” 苏辰走进去,“我还想问问,你在干什么?” 他一回来就听说柳氏找了个法师,似乎是怀疑姜酒是邪祟附身,本来有些担心她,这才过来瞧瞧,没想到自己还真是瞎操心了。 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好家伙,又是鲍鱼又是乌鸡汤的,柳氏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姜酒继续埋头苦干,“吃饱了没事干,自己找点事做。” 苏辰瞧见她正在拿镊子扣一个凤冠上的红宝石,嘴角顿时一抽。 “你做什么?” “扣宝石啊,你瞎?” “我是说,你扣宝石干嘛?卖了?就算要卖,连着整个凤冠一起卖不是更值钱吗?”顿了一下,苏辰又道:“不对,你很缺钱吗?” “缺,非常缺。”姜酒一脸诚恳,“所以大哥你要资助我一点吗?” 苏辰脸不红心不跳,“不好意思,我也缺。” 姜酒不搭理他了。 苏辰瞥见放在梳妆台前的那把匕首,手柄处留了一个凹槽,估计就是正好放红宝石的。 苏辰扯了扯嘴角,“真是吃饱了撑的。” 姜酒没说话,专心做自己的事。 这匕首是她今天随手在街上买的,用来防身足够了,只是模样太丑了,没点高逼格的装饰,配不上女皇陛下的身份。 第50章 天下贱人是一家 见苏胭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旁人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 都是这个圈子里的,魏子安跟苏家两姐妹那些事她们哪能不知道?明知魏子安与妹妹有婚约在身,苏胭却还恬不知耻地勾引他,说得好听点叫真爱,说得难听点,可就是奸夫淫妇了。 不过这些话,她们也只敢私底下说说,谁会去触魏家的霉头? 她这般咄咄逼人,令张氏愈发不喜,看着姜酒的目光也充满了厌恶。 “苏九,你怎么说话的?胭儿好歹也是你姐姐,你不敬长姐,不敬长辈,像你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子,我们家子安才看不上你!” 张氏自然容不得旁人说魏子安一句不好,反正她也不喜欢苏九,对解除婚约喜闻乐见,言语间自然会偏袒苏胭一些。 苏胭冲着姜酒得意一笑,姜酒勾了勾唇,“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一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却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魏家的家教,我当真是领教了。” “你!”张氏被她气得拍桌,一张老脸十分狰狞。 “柳氏!看你教的好女儿!” 就算张氏心里恨不得把姜酒撕了,但是明面上,她还真不能拿姜酒怎么样,一肚子火全撒在柳氏身上。 柳氏简直恨透了姜酒,她好不容易把人请来了,要是被她给气走了,看她怎么教训她! “魏夫人别生气,可能是阿九心里有怨,难免口不择言了一些。”她又偏头对姜酒道:“我也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把子安当成你的未婚夫婿,但是子安不喜欢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柳氏这话说的,完全把姜酒说成是对魏子安由爱生恨,所以才出言不逊。 张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姜酒扯了扯嘴角,“魏子安那个渣男,谁喜欢谁拿去,你们当他是宝,可是在我眼里,他连根草都不是。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自信,觉得我会为一个狗男人要死要活,满腹怨气?” “苏九!”张氏直接怒得站起,气得浑身颤抖,双眸都在喷着火,“你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姜酒笑意凉薄,“魏夫人又要骂我不知礼数,还是目无尊长?劳烦魏夫人在说教我之前,先看看您儿子做了什么,您又做了什么。” “这门亲事,是当年魏夫人感念我母亲的救命之恩,求着我母亲定下的,而现在,魏子安勾搭上我庶姐,魏夫人纵容魏子安退亲,先是你们魏家不仁,又何必怪我不义?” 张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想抄起一旁的茶盏砸到她身上去,但到底顾及自己的身份忍住了。 一道道异样的目光落在苏胭身上,苏胭顿时面红耳赤,咬着下唇,泫然若泣道:“四妹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与子安哥哥是真心相爱,子安哥哥从来就不喜欢你,又何来背叛你?” “是么?魏子安若是真不喜欢我,他大可一早就跟我退亲,又何必拖到现在?” “他……他只是……只是怕伤害你而已。” 姜酒冷笑,“怎么?他跟二姐姐背着我私相授受,就不伤害我了吗?” 姜酒很少想起那个软弱的女子,可是此时,她却有些心疼她。 明明是将军府嫡女,却过得连个奴才都不如,未婚夫被抢了,自己还被庶姐害死,一大群人等着在她后面泼脏水。今日这情况,若是换成苏九,估计又得死一次了吧? 气氛僵凝,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卷入这场风波。 对面那三个人,各个被她气得眼歪嘴斜,浑身抽得跟羊癫疯似的。 姜酒不屑一笑,果然天下贱人是一家,苏胭跟魏子安可算是绝配! 周嬷嬷急匆匆走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大厅的气氛有些古怪,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一脸大喜道:“夫人,那位法师来了!” 柳氏脸上的表情立马由怒转喜,连忙派人把他请进来。 有人想缓和一下气氛,便问道:“苏夫人,是什么法师?府内要做法事吗?” 柳氏瞥了姜酒一眼,顿时背都挺直了。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家里头不太干净,法师说是有妖邪作祟,今日就是来除妖的。” “什么?” 那些人各个脸色大变,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慌,坐立不安,恨不得赶紧离开苏府。 柳氏忙道:“诸位夫人不用害怕,有法师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她们这些稍稍放心了一些。 都是一些求神拜佛的妇人,自然对鬼神之说也颇为忌讳。但害怕归害怕,她们对这法师除妖也有丁点好奇,便也都没有起身离开。 很快周嬷嬷便把人带上来了,那位贾德法师跟那日一样的装扮,慈眉善目,面带微笑,身上自带一股仙气,立马就让人不由得信任了几分。 张氏压下心口的怒火,拧眉看着他,“这是哪来的法师?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这位法师姓贾名德,是位游离四方的高人,途径苏府,瞧出了府内的不对劲,这才上门驱邪。” “靠谱吗?” “靠谱靠谱。” 原本柳氏也有些怀疑,但是今日姜酒一回来,那位法师便来了,可不正说明了他神机妙算吗? “苏夫人。” 法师冲着柳氏行了礼,其余几人,也只是简单地颔首,端着高人的做派,立马就让人信服了几分。 柳氏急忙道:“法师今日来,可是来驱邪的?” 他点点头,一脸严肃,“正是。贫道感应到那邪祟就在府内,此时正是午时,也是那邪祟力量最弱的时候。” 柳氏大喜过望,忍不住瞥了姜酒一眼,道:“那还请法师尽快为民除害!” “夫人莫急,贫道还需要在府内布下法阵。” 他说得煞有其事,柳氏也不疑有他,将几位夫人请去了偏厅,便跟着那位法师一同在府内作法。 大厅的人都走光了,苏胭看着姜酒,也没有了在旁人面前的伪装,一脸恶意道:“苏九,你死定了!” 姜酒眨了眨眼,意味深长道:“到底是谁死,还不一定呢……” 第51章 狐狸精 说着,她便离开了。 苏胭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何故,心里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今日的苏府格外热闹,听闻有法师要来府里驱邪,那些丫鬟婆子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跑去看热闹了。 紫苏看着专心致志吃午饭的姜酒,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姜酒抬头瞥了她一眼,“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紫苏连忙低下头,“奴婢知罪。” “怎么?担心我?” 紫苏抿了抿唇,“奴婢只是担心,夫人会故意抹黑小姐。” 什么驱邪,紫苏素来也不信这些,很明显这就是柳氏故意想对付姜酒才想出来的。 一旦姜酒被冠上邪祟的名号,到时候她还怎么在京城里立足? “放心吧,这脏水泼不到松风苑来的。” 紫苏见姜酒说得如此笃定,不由得有些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而外面,柳氏带着那位贾德法师在府内到处逛,要么说这里风水不好,要么说那里需要一张辟邪符,用尽各种手段从柳氏手里抠钱,没多久就坑了好几百两银子。 柳氏有些急躁了,“法师,那邪祟……” “夫人莫急。” 贾德法师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一脸高深莫测。 “那邪祟现在就在府中,待贫道做个法师,就能把她除去了。” 柳氏大喜,便听他又道:“不过,我之前就跟夫人说过了,这邪祟厉害得很,要耗费贫道不少精力,这驱邪钱……” 柳氏立马派人送了五百两银票过来,贾德法师眸光微闪,毫不推辞地收下了。 他让人在后园内摆了个香案,煞有其事地做起法事。柳氏跟一种奴仆都在一旁围观,又不敢靠得太近。 苏胭领着张氏等人过来,她们着实对着驱邪好奇得很,正好苏胭也想让张氏看看姜酒的真面目,便把人带过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 张氏还是第一次看见道士驱邪,看着那位法师在那边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顿时觉得有些惊悚。 柳氏忙道:“法师这是在寻找那邪祟藏身之处呢。” “真有这么邪乎?” 张氏看得心里发毛,甚至都在暗暗想着,是不是也请这位法师去家里驱驱邪。 而那边,贾德法师拿着桃木剑挥舞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大胆妖孽!敢在本法师面前作祟,还不赶快现身!” 那桃木剑在他掌心转了一圈,最后指着人群中的苏胭。 “好啊!原来你藏在这里,贫道这就替天行道,收了你!” 众人吓了一大跳,苏胭的脸色也是一白。 柳氏忙道:“法师!法师搞错了,这是我女儿,怎么会是邪祟?” 贾德法师一脸严肃,“夫人快让开,这可是修炼千年的狐狸精,专门挑男人吸食精气!” “什么?” 那些看热闹的夫人们看着苏胭的眼神都变了,各个吓得后退了几步,远离苏胭。 苏胭都被吓懵了,注意到别人看她的目光,又气又急,跺着脚哭道:“娘,你别听他瞎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狐狸精?” 柳氏自然不信,那法师却言之凿凿。 “夫人,你快让开。你女儿已经被狐狸精附体了,小心她伤了你。” 柳氏也是气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女儿怎么可能是狐狸精?明明是……” “夫人,可是你请贫道过来驱邪的,现在你却护着这个狐狸精,看来这狐狸精道行不浅,竟然还会蛊惑人心。” “不,我不是……” 苏胭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可看在张氏等人眼里,却是那样狰狞可怕。 张氏已经吓白了脸,她怎么也没想到苏胭竟然是狐狸精,那她勾引她儿子,岂不是也是不怀好意? 察觉到张氏脸上的惊恐与厌恶,苏胭抹着眼泪道:“魏夫人,连你也不信我吗?我是胭儿,不是什么狐狸精……” 张氏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是,我自然是信你的……” 嘴上说着相信,可身子却不断地往后躲,分明也是信了那位法师的话。 苏胭跺着脚,崩溃大哭道:“魏夫人,你是看着胭儿长大的,胭儿是人是妖,魏夫人也不相信吗?” “你别过来!”张氏声音发颤,“我……我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张氏赶紧开溜,其他几人连借口都不找,都急匆匆回府了。 苏胭急得大喊,张氏等人顿时跑得更快了。 “娘!” 苏胭扭头扑进柳氏怀里,哭得十分伤心。 “我不是狐狸精,娘你要相信我。” 柳氏连忙哄着她,“胭儿乖,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苏胭是她女儿,就算所有人都怀疑她,她也不可能怀疑她啊。 “那个法师!肯定是那个法师胡说八道,娘你快把他赶出去!” “好好,我这就把他赶出去……” 等柳氏回过头,哪里还有那位法师的身影? “人呢?”柳氏瞪大了双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 而把苏府搅得一团乱,把脏水泼到苏胭身上的“贾德法师”,此时已经翻墙出了府,躲在巷子里,卸去了一身伪装,露出了一张年轻清秀的俊脸,不是白洛又是谁? 白言从巷子内走出来,特地在这里接应他的。 “没有被发现吧?” 白洛冲着他挑了挑眉,“我出马,怎么可能被发现?” 白洛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笑得十分兴奋,“弟弟,我们发财啦!” 白言看着自家傻哥哥,“这些钱都是姑娘的,你可别乱动。” “我知道啦,我就是说说而已。” 看了一眼那阔大华丽的苏府,白言低声道:“我们走吧。” 松风苑内,紫兰跑出去看完了热闹,兴冲冲地回来跟紫苏分享了。 知晓苏胭被指认为狐狸精,紫苏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那位法师不是柳氏找来的吗?不是来对付姜酒的吗?怎么扯到苏胭身上了? 紫兰的声音不小,里面的姜酒也听得真切,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 柳氏想往她身上泼脏水,给她安上一个妖孽邪祟之名,那她就成全她,特地让白洛扮成法师,来苏府演这一出戏,结果反而牵连了苏胭,只怕柳氏现在肯定呕死了吧。 第52章 物是人非 府内的下人上上下下搜了一圈,皆是没有找到白洛,周嬷嬷来报的时候,还挨了柳氏一巴掌。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本夫人养你们有什么用?” 周嬷嬷等奴婢纷纷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尤其是周嬷嬷,那位法师是她找来的,现在闹成这样,只怕柳氏不会放过她。 苏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现在怎么办?魏夫人她们都信了那个骗子的话,以为我是狐狸精,我跟子安哥哥怎么办嘛……” “行了别哭了。”柳氏现在也是心烦意乱,越想越不对劲。 贾德法师?假的法师!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给她下套啊! 柳氏气得拍桌,横了周嬷嬷一眼,“都是你这婆子干的好事!招了个不知底细的人进府,还跟我再三担保不会有问题,结果呢?”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啊!”周嬷嬷连连磕头,“若是知晓那法师有问题,给奴婢几个胆子,都不敢把他带到夫人面前啊。” 柳氏气得心肝都疼。 原本以为能好好治一治姜酒,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苏胭遭了罪。 现在好了,在张氏那些人眼里,苏胭成了狐狸精,跟魏家的亲事能不能成暂且不说,光是苏胭的名声,都被坏得彻底! “吩咐下去,今日之事,谁敢透漏半个字,本夫人绝对不会轻饶!” 下面一群人怯懦地称是。 想起张氏那些人,柳氏便头疼得很,不得不派人去准备礼物,打算挨个上门封口。 但还是迟了,在白洛跟白言的宣扬下,苏府这点事事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普通百姓当个笑话,听听也就过了,但在贵族圈里,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了苏胭是狐狸精,也不乏一些跟苏胭不对付的人,到处给苏胭抹黑。 苏易刚下朝回来,就发现路上行人对他的马车指指点点,时不时地发出笑声,命侍卫一问才知道。苏易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但是仍是憋了一肚子火,回到苏府后,不由分说地就甩了柳氏一巴掌。 “柳氏,我看你真是太闲了!自从苏府交到你手上,哪天安分过?平白无故的,招什么法师进府驱邪?我看你才是苏府最大的祸害!” 柳氏哭着跟苏易解释,苏易哪里肯听,控制不住火气,又甩了她一巴掌,怒气冲冲地回书房去了。 苏辰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他们二人吵得正凶,他也没有去打扰,默默地转了个弯,去松风苑了。 姜酒刚沐浴完,趴在软榻上看书,红色的绢纱遮着白皙莹润的肌肤,素净的小脸在烛光下愈显柔和,一双眸子清澈透亮,女皇陛下难得安静下来,还挺像个大家闺秀的。 紫苏把苏辰迎了进来,拖走了迫不及待想凑上前去的紫兰。 “你怎么来了?” 听到动静,姜酒抬头看了一眼,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 似乎嗅到了什么,姜酒一激灵,直起身来,“桂花糕?” 苏辰好笑道:“你是狗鼻子吗?” 他把点心盒放在桌子上,道:“想着你爱吃,路过天香阁的时候买的。” 姜酒伸手拿了一块,甜腻的桂花糕在口腔内蔓延开,好吃得让姜酒眯起了双眸。 “有那么好吃吗?” 苏辰伸手擦去她唇角的碎渣,笑意浅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不懂。” 两三口解决了一个,姜酒身后想再拿一个,却被苏辰推开了。 “晚上吃甜的对牙齿不好。” 姜酒耸耸肩,“也行,你帮我收起来,我明天吃。” 两人闲聊了一会,苏辰才说到正题。 “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胭儿突然就成了……” 狐狸精那三个字,他没说出口。 姜酒的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 “这我哪知道?” 看着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淡漠,苏辰忍不住怀疑,她真的不知道吗? 姜酒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怀疑是我搞的鬼?” 苏辰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呢?” 姜酒也不慌,“证据呢?” 她说这三个字,苏辰便能确定,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关系了。 也不知为什么,苏辰有点想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三番两次地让柳氏母女吃瘪,事后还摆出一脸无辜模样。 是她做的也好,不是她做的也罢,苏辰对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关心。 “我是想来告诉你,过几日皇上打算开放梅园,允许京城中的公子小姐们进园赏景,你要不要去玩玩?” 姜酒微微一怔,“梅园?” “那是凤帝建造的,从前只供皇家玩赏,不对外人开放。只是这时节,园内的梅花开得正好,皇上不忍辜负此等盛京,便允了臣子携家眷进园。” 姜酒勾唇,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梅园啊,她怎么不记得?那可是她专门为沈玉卿建造的。 江南少梅,唯有几株,开得也不甚热烈。那时候他刚刚随她来京城,姜酒几乎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的。知晓他喜梅,为了哄他高兴,便让人建了一座梅园,移栽了上千株梅树。每到冬日,白雪纷飞之时,那红梅于雪中盛放,一片红色的花海,于风雪之中静默,是沈玉卿最爱的风景。 姜酒想起从前,她时常与沈玉卿在梅园内厮混,现在回想起来,竟也觉得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阿九?” 见她出神,苏辰唤了她好几声,“你若是不想去便算了。” 姜酒压下内心的情绪,笑意凉薄。 “去啊,为什么不去?” 她也想看看,两年了,沈玉卿变了,秦砚变了,她也变了,那梅园是否仍然没变。 苏辰起身,“那行,你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去国子监呢。” 送走了苏辰,姜酒看着手里的话本,却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致,洗漱一番,便上床睡觉了。 大概是白日没有休息,姜酒一沾床就有了睡意,只是陷入了噩梦之中,眉头都紧紧皱着。 她梦见了沈玉卿,他坐在阁楼之上弹琴,面前是一片嫣红似血的花海,她满怀欣喜地扑上前去,一如从前那般窝在他怀里,沈玉卿模糊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一个吻即将落在她唇上的时候,迎接自己却是一把冰冷的匕首。 第53章 夜半琴声 夜色昏沉,窗外冷风肆虐,屋内烧着炭火,姜酒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她目光死寂地看着帐顶,似乎还未从那个噩梦中醒过来,直到一道低沉的琴声隐隐传来,那漆黑深邃的眼珠子微微一动。 揽衣而起,姜酒推开了房门,迎面一股刺骨的寒风袭来,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看着院子的城墙之外,那琴声飘来之处。 她倚在廊下,静静聆听,似乎内心的那一抹浮躁与阴暗也渐渐平和,昏暗的月色照映在她身上,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一般。 那琴声低沉浑厚,曲调平缓,好似一只鸟儿掠过平静靛蓝的湖泊,飞往深山幽谷,她看见了碧蓝悬空,看见了深绿林海,那一片世界,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 姜酒忽然就有些好奇,这弹琴者到底是谁。 毫不费力地翻墙而过,她刚要跳下去,一瞬间十几把铁剑唰唰唰地对准了她,吓得姜酒不敢动弹半分。 院子内的琴声骤然停下,便听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何人深夜造访?” 眼底的戾气渐渐褪去,浮现星星点点的碎芒。看着那坐在阁楼上的少年,姜酒歪着头,也不怕被捅成马蜂窝,笑得分外明艳动人。 “肆肆,好巧哦。” “噔!” 大概是吓得不轻,容肆的手不小心挑到了琴弦,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他看着她,披散着墨发,身上裹着红色的披风,里面似乎穿着单薄的里衣,却冲他笑得十分灿烂,容肆忽然就有些头疼。 “怎么是你?” 姜酒笑声娇软清脆,“我也想问怎么是你?原来我们俩是邻居啊,还真是有缘分。” 容肆:“……” 见鬼的缘分! 她欲跳下来,容肆的那些暗卫纷纷站着不动,姜酒挑了挑眉,轻哼一声,道:“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看见我跟你家世子认识吗?” 那些暗卫还是不动,姜酒阴测测威胁道:“再不让开,等我成了世子妃,第一件事就是撤了你们!” 暗卫们顿时有些犹豫,纷纷看向容肆。 容肆恨不得转身就走,可又怕姜酒再胡言乱语,不得不让人放她进来。 姜酒跳下城墙,喜滋滋地朝着容肆跑过去。 身后,那些暗卫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阁楼上,在城墙上坐了好一会儿的姜酒,一上来就钻进容肆的软榻内,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容肆是又气又无奈,“苏小姐,大半夜的你翻墙过来,到底意欲何为?” 姜酒眨了眨眼,“我说我是来睡你的,你相信吗?” 容肆沉默了一下,很明显已经对她突然抽风的骚话见怪不怪了,连愤怒都懒得装了,“苏小姐,慎言。” 姜酒撇撇嘴,暗道一声没劲。 瞥了一眼案上的古琴,姜酒眸光微动,“方才是你在弹琴?” “睡不着,想着多日没有练琴,便弹了一曲。”容肆顿了一下,“吵醒苏小姐了?” 早知会引来这个女流氓,他就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绝对不会夜半弹琴。 姜酒轻笑一声,“没有,你弹琴很好听,再弹一曲给我听嘛。” 容肆有些诧异地看她,“你觉得好听?” 徐祭酒都说过,他的琴声空有曲,而无意,无法让人产生共鸣。反正他也只是偶尔来了兴致才会弹奏几曲,倒不是真的对弹琴感兴趣。 “当然!”姜酒丝毫没有犹豫,笑眯眯道:“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弹琴。” 姜酒扬言要睡他的时候,容肆没有脸红,现在反倒脸红了。 姜酒催促他再弹一曲,容肆拗不过她,只得坐下,轻轻挑动琴弦。 姜酒坐在他对面,手臂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似乎无论做什么事,容肆都格外专注,暖黄色的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温柔得令人心醉。 一曲终,阁楼内渐渐安静下来,容肆抬起头,却看见姜酒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趴在软榻上,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容肆微微一怔,阁楼内一片静谧。 香炉内袅袅檀香升起,微风卷帘,素白的绢纱缓缓飘动。他起身,白袍垂地,几缕墨发落在肩上,精致俊雅的容颜显得几分清冷疏离。 容肆伸手,似乎打算把姜酒推醒,却听见了她一声浅浅的呢喃。 “肆肆……”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明。 姜酒睁眼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紫苏上前敲门,姜酒坐起身来,表情有些迷糊。 昨晚她明明记得她去了容肆的栖寒阁,怎么一觉睡醒,就回到了松风苑? 紫苏很明显也不知道她昨晚出去了,一边帮她梳洗,一边跟姜酒说着她今早刚听到的八卦。 “小姐,奴婢听说二小姐今日也要去国子监了,二小姐与小姐素来不对付,小姐见了她可要离得远一些才是。” 姜酒打了个呵欠,疑惑道:“她怎么还敢出门?” 现在估计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苏胭是狐狸精的事,还自发编出了不少故事,这个时候苏胭不好好在家里躲着,出去做什么? “奴婢听说,似乎是夫人让二小姐出去的,可能是想帮二小姐正名吧。” 苏胭名声被毁,若是一直躲在府里,难免外面又多了许久闲话。与其如此,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以证自身。 不得不说,柳氏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那对姐妹俩肯定不会等她,姜酒也不着急,慢吞吞地吃了早饭,才准备出门去国子监。 一辆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前已经许久了。 顾宁坐在马车上,好几次想问容肆要走了没,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容肆在等谁,只是他不明白,容肆为什么要等她。难不成他看上那个女流氓了? 怀着满腹疑虑,顾宁抬头看见姜酒时,忙道:“世子,苏四小姐出来了。” “走吧。” 马车内,容肆合上书,轻轻地吐了口浊气。 昨晚折腾到半夜,姜酒今早照样睡迟了,本来都准备要走路去国子监了,却没想到容肆的马车正缓缓地朝她驶过来。 第55章 大概想以身相许 魏子安冷笑,“什么前未婚妻?我跟她现在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魏子安如此好面子的一个人,三番两次地被姜酒羞辱,要是还能忍,他还配当男人吗? 邵世明没想到魏子安对姜酒的仇恨这么深,不过根据他打听到的那些事,他也能理解。便是他,也是对姜酒恨得牙痒痒的。 “这么说,你是非要搞死她咯?” 让苏九死?那倒不至于,他想要的,不过是把她踩在泥里罢了。 “有点意思。”邵世明一脸跃跃欲试,“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魏子安狞笑,意有所指道:“你不觉得,苏九长得有几分姿色吗?” 邵世明双眸微眯,眼里带着几分猥琐的光芒。 树丛后,一抹身影一闪而逝。 大概是昨晚睡得好,一早上下来姜酒的精神跟心情好得不得了,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容肆看,唇角挂着一丝很浅的笑意,偶尔容肆朝她这边看过来,她还会坏心眼地冲着他眨眼,电得容肆手轻轻一颤,险些拿不住书本。 一堂课下来,哪怕容肆掩饰得再好,可脸颊的绯色还是遮盖不住,匆匆拿上书便走了,背影着实有些仓惶。 姜酒忍不住扑哧一笑,随手把书丢进书囊里,一偏头便看见阮漪一脸怨恨地瞪着她。 “不要脸!”阮漪低声骂道,清秀的小脸因为愤怒微微扭曲。 姜酒舔了舔微微上扬的嘴角,笑得嚣张乖戾。 “谢谢夸奖!” 阮漪被她堵得无话可说,愤恨地起身走了出去。 姜酒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便看见了邵野站在走廊上,脸上的伤好了一些,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青色衣袍,默默忍受着旁人的讥笑。 “这不是惠安侯府那个私生子吗?来这里干什么?” “来找苏九的吧?听说你跟苏九关系匪浅,真的假的?” “嗤!一个私生子,一个疯婆子,倒是十分般配!” 一直无动于衷的邵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猛然抬起头,目光狠戾地瞪着那说话的人。 “闭嘴!” 那些人估计是一伙的,见状便欲动手,一道娇软的声音飘了过来。 “干什么呢?”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姜酒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明明一脸如沐春风,偏偏让他们几人犹如见了鬼一样,吓得一哄而散。 国子监就那么大,姜酒凶猛的战绩早就传遍了,猛踹庶姐,暴揍未婚夫,听说前两日还把邵世明那一帮人揍了一顿,怼天怼地,惹了魏子安跟邵世明,她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国子监,他们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去惹她。 “你来干什么?”赶跑了那些人,姜酒看着邵野问道。 邵野脸颊有些红,“我……我有事想跟你说。” 他偷偷看了姜酒一眼,确定她没有因为方才的话而生气,才悄悄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心里又涌上了一股失落。 两人走到了偏僻处,邵野把他听到的那些话与姜酒说了,令他意外的是,姜酒却没有什么反应。 魏子安不是什么君子,邵世明更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会伺机报复,姜酒也不奇怪。 邵野看着却比她还急,“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得罪邵世明他们,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姜酒噗嗤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少年,这件事你别管了,我自己有打算。” 他们若是乖觉一点还好,若是不怕死地撞上来,陛下也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邵野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见姜酒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自己暗暗做了个决定。 邵野第一次跟在她后面的时候,姜酒就发现了,不过发现是他,姜酒也没有戳破,任由他去了。 容肆现在已经放弃抵抗了,任由姜酒蹭他的车,顾宁似乎也习以为常,甚至心里还暗戳戳地在想,老国公终于不用为容肆的终身大事操心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姜酒想不成为世子妃都难。 “今日是不是又惹事了?” 容肆看着她跟软骨虾一样,坐没坐相,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嗓音低沉,“坐好。” 姜酒鼓着脸颊,懒洋洋地坐直了一些。 “什么叫又惹事了?我几时惹事了?” 容肆神色清淡,“没惹事就好,省得还要找人代写检讨。” “咳咳!”姜酒差点被茶水呛到,眼神飘忽,一脸心虚,“你……你怎么知道?” 容肆呵笑一声,“你当我瞎?” 上次她罚抄书的纸稿还在他这里呢。 姜酒讨好地蹭上前,娇滴滴道:“这也不能怪我啊,那一万字实在太多了,人家写不出来嘛。” 容肆瞥了她一眼,抬手推开她不安分的脑袋,“好好说话!” 姜酒切了一声,又恢复那副懒散的模样,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情趣!” 容肆一个凉凉的目光扫过来,姜酒立马闭了嘴,乖乖坐直了。 外面的顾宁忽然道:“世子,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 容肆微微蹙眉,漫不经心道:“解决了。” “诶等等等等!”姜酒连忙道:“是邵野,不是什么刺客,不用管他,随他去就好了。” 容肆眯着眼看她,立马想到了那一天,那个醉酒的她倒在邵野怀里,脸色微微一沉。 “你跟惠安侯府的那位公子,关系很好?” 依然就平淡的语气,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火气。 姜酒浑然未觉,漫不经心,胡话张口就来,“也没有很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下,大概那少年看上我了,想以身相许吧。” 嘴炮一时爽,却没注意到容肆的脸已经黑了。 “顾宁,停车!” 顾宁立马拉住了缰绳,刹住了马车,疑惑问道:“世子?” 容肆不说话,直接拎着姜酒的衣领,像丢小鸡仔一样把她丢了出去。 姜酒站在马车旁的时候还一脸懵,便听容肆微笑道:“苏小姐有人暗中相护,想来也不必坐我的马车,既然如此,我便成全苏小姐了。” 容肆甩下了车帘,冷酷吩咐道:“走!” 第56章 梅园故景 看着马车离自己远去,姜酒顿时风中凌乱。 等反应过来想追上去,马车都被人群淹没了。 “我……”姜酒一肚子火,好想骂脏话,但注意到旁边的人都在看她,为了形象,女皇陛下还是闭嘴了。 回头看见了人群中躲躲藏藏的邵野,姜酒没好气道:“躲着干嘛?滚出来!” 邵野没想到她会发现自己,犹犹豫豫地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心虚。 “苏……苏小姐。” “跟着我干嘛?”姜酒刚刚被容肆从马车上丢下来,心情正差呢,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邵野低着头,“我……我只是怕邵世明他们找你麻烦。” 姜酒捏了捏眉心,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我不是说了这事不用你管吗?” 她还怕邵世明跟魏子安不来呢。 邵野神色黯然,原本便有些沉闷的人,现在看着更加低迷。 姜酒忽然就感觉自己好像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尤其看着邵野这副委屈的模样,更加招架不住。 “你要跟就跟吧。”姜酒烦躁地丢下一句,也算是松口了。 邵野双眸微亮,重重地点头,主动接下她手中的书囊,像忠犬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后面。 姜酒偶尔回头,跟他视线相触,邵野便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脸颊羞红,目光飘忽。 姜酒噗嗤一笑,晃悠悠地走在前面。 邵野看着她的背影,漂亮的眼眸中闪着耀眼的碎光,星河微漾,浅浅雾光流动,藏着几分欢喜。 路过一个卖糖糕的小摊子,姜酒停下来买了一包,拿起一块正打算塞进嘴里,想起身后还跟着个人,便把那块糖糕递给他。 “吃么?” 邵野原本想说不用的,但是看着少女明亮的双眸,还有那白嫩的手中捏着的糖糕,还是没忍住,俯下身来,轻轻咬了一口。薄唇碰到了她冰凉的指尖,那柔软的触感,让邵野心尖一颤。 邵野微微红着脸,他不喜欢吃甜的,但是或许是因为她喂的,便觉着这糖糕格外好吃。 “好吃吧?”姜酒不知道邵野丰富的内心,笑眯眯地给自己喂了一个。 街角处,容肆坐在马车内,看着那两个人举止亲密,宛若夫妻,尤其姜酒那个没良心的,还冲着邵野笑得那样勾人,气得容肆甩下了车帘,咬牙切齿,“走!” 他真是有病才会停下来! 原本还担心把她一个姑娘家丢在大街上会出事,结果呢? 容肆气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翌日,苏辰赶早起来喊了姜酒,说好了今日去梅园游玩。 苏胭跟苏月在将军府门口等候,看见苏辰跟姜酒出来,明显十分不悦。 苏月一脸不满,“大哥,你带着她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苏辰语气带着几分苛责,“月儿,不可以这样说。” 姜酒双手枕在脑后,懒懒道:“嫌丢人,那你别去啊。” 苏月恶狠狠地瞪她。 “好了。”苏辰道:“阿九跟我一起去,你们俩先走吧。” 苏胭跟苏月还不乐意跟姜酒一起呢,立马上了马车,往梅园去了。 梅园建在城北,那一片几乎都是皇家园林所在,往日只供皇室享用,十分冷清,今日倒是难得热闹起来。 凡是邀请在列的人纷纷前往,一路车水马龙,梅园外更是十分拥堵,不得已只能下了马车,步行前去。 姜酒远远地看着那座梅园,往昔的记忆在一瞬间涌上脑海,神色难免恍惚。 “阿九?”苏辰唤了她一声,“我们走吧。” 一踏进梅园,浓郁的梅香扑鼻而来,极目便是艳红的花海。今日胜在冬阳灿烂,而园内冬雪未融,红梅傲然盛放,红白交映,令人不由得感慨一句“人间仙境”。 园内已有不少人,几乎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最爱在这冬日踏雪赏梅,吟诗作对,煮酒谈笑。一眼望去,美人如花,公子清雅,好一番人间繁华之景。 姜汐被几名世家小姐围着,听着她们的恭维,一脸散漫,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乍一看见苏辰,姜汐双眸一亮,像只花蝴蝶一样扑了过来。 “阿辰哥哥!” 苏辰脸上的笑瞬间僵凝。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汐对他异常热情,以前虽然也热情,但还算矜持,而现在就跟脱了僵的野马一样,每次见到他,就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见过乐平公主。” 姜汐趁机抓住他的手,揩了把油,笑容甜美。 “阿辰哥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你不用跟我行礼,还有,我不是让你叫我汐汐吗?你怎么又忘了?” 苏辰笑容僵硬,扯了几次,愣是扯不出来。一咬牙用了点力,总算是逃离她的魔掌,手背都有些红了。 姜汐还觉得可惜,她还没摸够呢。 姜酒看着他们二人,嘴角挂着老母亲一般的笑。 不愧是她妹妹,尽得她真传! 无视苏辰求救的目光,姜酒含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大哥跟公主了。” 姜汐对她的识相十分满意,加上她之前给她出的主意,让姜汐吃了苏辰不少豆腐,姜汐看姜酒也格外顺眼,一向眼高于顶的姜汐,对她的态度却是出奇的温和。 “行,阿九你去吧,我会照顾好阿辰哥哥的。” 姜酒冲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苏辰挑眉一笑,转身走了。 旁边的人看得有些懵,姜汐跟姜酒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姜酒独自走进梅园,这里的路,她闭着眼都能走完。上千株梅树,几间阁楼亭台隐藏在梅林之中,花径寻幽,朵朵红梅落在她的发梢,染上了冷冽的梅香。 她闭眼,时光仿佛倒退到两年前,梅花如故,人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一声浅浅的低吟传来,姜酒睁开双眸,看着梅林深处那对野鸳鸯,眸中的戾气渐渐散去。 “子安哥哥,这里……嗯……这里不会有人吧?” “放心吧胭儿,没人的,我好想你。” “子安哥哥……” 苏胭的声音千娇百媚,婉转如莺,被魏子安系数吞尽,二人紧紧抱着,激烈地吻着。 第57章 可有兴趣当我的夫婿 姜酒斜倚在柱子旁,双手环胸,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们,情正浓时,姜酒适时鼓掌,十分不厚道地打断了那差点擦枪走火的两人。 苏胭尖叫一声,一头扎进魏子安怀里。 而魏子安铁青着脸看着姜酒,眸中的欲火转化为怒火,差点冲上来把姜酒掐死。 “诶?别停啊,继续继续!要不要我帮你们喊几个观众,看看苏家二小姐是怎么发骚的,魏家公子是怎么发情的?” “苏九!”魏子安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 苏胭也没心情伪装,躲在魏子安怀中,一脸怨恨地瞪着姜酒。 姜酒眉眼弯弯,“对啊,你们不是到处说我是疯子吗?可不就是得了疯病?” “你马上给我滚!” 魏子安气得七窍生烟,兴致浓时,却突然被人打断,他砍死她的心都有了。 姜酒啧啧嘴,丝毫没有被他吓到。 “这就生气了?你上苏府退婚的时候,我怎么没生气?苏胭把我推进池子里,想溺死我的时候,我怎么也没生气?” 两人的老底被揭得干净,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好看极了。 “得咧,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本来就小,等下害你硬不起来,找我负责可就不好了。” 姜酒微笑,转身潇洒地离开,后面传来了魏子安愤怒崩溃的咆哮声。 “苏九!我不会放过你的!” 姜酒风情万种地回过头,唇角一勾,薄唇轻启,无声道了一句“废物”。 魏子安一怔,有那么一瞬间,心跳都快速跳了几下。 见魏子安直勾勾盯着姜酒看,苏胭恨恨地掐着掌心,委屈地嘤咛一声,唤回了魏子安的注意。 姜酒得意地转过身来,在看见站在廊下的沈玉卿时,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失态只有一瞬,很快姜酒又恢复了一贯的没心没肺,脸上那虚假的笑容过分明媚,眼角微挑,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这不是沈太师吗?怎么?也在这听墙角?” 他似乎格外偏爱天青色,仿佛穿过江南的烟雨,踏过冰凉狭长的小巷,绕过街头,躲入桥底,无处不在,却又捉摸不透的风,隔着清晨的雾气,似远似近,忽东忽西。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藏着心里,一张温润俊雅的脸,似乎永远都挂着得体的笑,曾经初见那般澄澈明亮的双眸,却也叫云京城的风雪玷污了,深邃幽暗如夜一般死寂。 姜酒第一次遇见沈玉卿,是在知州的桥头。 彼时他站在桥上,少年年轻的容颜格外俊秀,也是因此,她才能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他。她故意遗落手帕,任由风吹倒了他的身子,沈玉卿握着那张帕子,一抬眼,便撞入了她含笑的双眸。 “公子好生俊俏,可有兴趣当我的夫婿?” 她一贯直白而霸道,在沈玉卿羞红了脸拒绝之后,在他的未婚妻云致前来寻他之后,她也不肯放弃。 毫不费力地查到了沈府,知晓他是知州知府家的儿郎,姜酒便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她隐匿身份,扮作臣子的女儿,混入沈府之中,与沈玉卿朝夕相处。那时候他可害羞了,说两句荤话,摸一下小手,脸便跟天边的云霞一般灿烂。可他越是害羞,姜酒越喜欢逗他,直到那次她忍不住亲了他一下,他便恼了,三天都不肯跟她说话。 或许是知晓自己的未婚夫要被抢了,云致几乎天天来沈府,而她的存在,也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沈玉卿,他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遂跟姜酒挑明了,不肯再与她往来。 姜酒分明能感觉沈玉卿对她亦是动了心,若是沈府没有出事,或许她还有兴致陪沈玉卿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沈父会被抓,沈家会被抄,其实姜酒一点都不意外。沈父为人刚正不阿,虽然只是一个地方官员,但是在位期间,可没少上书检举京城内的臣子,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买官卖官,草菅人命……可惜沈父的运气不太好,刚好就撞到了张知遥的门生,有张知遥撑腰,他们想搞死沈父还不容易? 沈家一夜之间倒了,沈玉卿的父母全都被关进了大牢,他无处求救,甚至遭遇了暗杀,是姜酒出手了他。 那一天的雨下得很大,他一身狼狈地跪在她面前,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中的女子,是当今凤帝,也是扭转了他命运的人。 姜酒说:“沈玉卿,你想救你父母吗?只要你跟孤进宫,孤便保他们平安无虞。” 沈玉卿答应了,除了答应,他没有别的办法。 有姜酒介入,张知遥的权利再大,也大不过皇帝。沈父沈母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架不住小人陷害,总有洗刷不了的冤屈,姜酒判其流放,说是流放,也不过是调离到偏远的小城当个芝麻官,但是这对沈父来说,反而远离了是非,不失为明哲保身。 只可惜,他们或许命中注定有这一劫,一出京城,便病死在流放途中。 沈玉卿愈发不爱笑,双眸似乎也在踏进九华皇宫的那一瞬间失了光彩,整个人浑浑噩噩,如提线木偶一般。姜酒对他是真的好,知晓他爱书,便为他收集天下名书,知晓他喜梅,便为他建了一座梅园……可她所做的一切,最后还是没能焐热他充满了猜疑的心。 唇角的笑愈发凉薄,她的眼里蔓延着冰原万里,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沈玉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有这种感觉,感觉站在他面前的苏九,仿佛是活过来的姜酒。 他与姜酒朝夕相处五六年,他对她再熟悉不过,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回忆,想忘都忘不干净。 也是因此,每每在看见她的时候,沈玉卿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姜酒。 他该是憎恨的,厌恶的,可是他忽略不了,心底那一点滋生的复杂情绪。 说不上来是什么,像是惋惜,像是悔恨,又像是欢喜。 第58章 秦砚来了 “苏小姐听的,我如何听不得?” 话音未落,沈玉卿便后悔了。 这种话,不像是他说出来的。 姜酒也是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曾经被她逗一下都会脸红的沈玉卿,如今都会堵她了。 她轻笑出声,娇俏的小脸艳比院内红梅。 素白的手指勾起了一缕发丝,姜酒声音娇媚软糯,异常勾人。 “想来是云小姐没能满足沈太师,才委屈了沈太师来这看旁人亲热。” 她上前几步,微微靠近沈玉卿,从后面看,好似那两人相拥在一起。 “其实若是沈太师需要,我也不介意为沈太师排忧解难的。毕竟,我可是爱慕沈太师许久了呢……” 沈玉卿眸色平静地看着她,“苏小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姜酒咯咯一笑,“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在开玩笑?” 二人距离很近,却又不至于到贴身的地步。她仰头看着他,一双眸子亮得令人心动,盈着水波,毫不掩饰的爱意,冲击着他躁动的心。 他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云致急躁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沈玉卿回头,便看见了云致朝着这边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怒火,几分委屈。 沈玉卿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姜酒的距离有些越界,连忙后退了一步,面色在一瞬间恢复正常。 “云小姐,你怎么来了?” 云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玉卿哥哥,方才……方才你们在做什么?” 沈玉卿神色一僵,想说他跟姜酒没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又似乎没有必要跟云致解释,一解释,反倒有种无中生有、欲盖弥彰的感觉,索性便闭嘴了。 倒是姜酒,一改方才的娇媚,小脸带着隐忍的委屈,急切道:“云小姐千万别误会,只是我不小心崴了脚,沈太师扶了我一把而已。” 女皇陛下的演技,不说登峰造极,也绝对是声情并茂。 她这一番小白莲的标准解释,云致自然不信,上次在藏书阁就崴了脚,这次又崴了脚,她这点低级把戏,她几年前就玩烂了! 云致站到二人中间,有意隔开他们,语气带着几分敌意。 “苏小姐日后走路可要小心些,也是玉卿哥哥心善,才三番两次地扶了苏小姐。若是换做旁人,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对苏小姐名声有损的事来。” 她这话两个意思:沈玉卿扶她,不是因为对她有好感,而是因为心地善良;再者,沈玉卿是君子,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名声之事,姜酒想勾引他,还是省省吧。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几年前云致便是这般,每每在她面前,都要以未来的沈夫人自居,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云小姐说的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太师便腿软得很,大概是沈太师生得俊俏,令我不能自持吧。” 云致被她气得脸都红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若是再知州,有哪家的姑娘敢当着她的面勾引沈玉卿,云致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可是这里是京城,人人都能踩他们云家一脚,云致还真得罪不得。 深呼吸几个回合,云致压下心里的怒火,偏头对沈玉卿道:“玉卿哥哥,方才我来时,正好碰见秦大人在寻你呢,我们还是先走吧。” 姜酒眸光微闪。 秦大人?秦砚? 秦砚今年二十有六,跟沈玉卿不同,他出身寒门,苦读十年,荣登新科。本该前途无量的他,偏偏生了一张俊俏的脸,殿试当日,女皇陛下惊为天人,硬逼着把人纳进了后宫。 侍候女帝,也并未剥夺他的功名,只是在旁人眼里,难免会认为,他靠自己的本事搏得的前程,其实是靠以色侍君而得来的。 要么说凤帝也是作孽,生生把一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逼成了心狠手辣的权臣。 他穿着一身绣金墨色长跑,身形修长,步履从容霸气,自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剑眉星目,冷俊的面容不带丝毫表情,他走过的地方,都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便是平日里仗着家世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也不敢去惹这位冷面煞神。 如今的九华国,几乎已经成了张知遥跟秦砚争权夺利的战场,张知遥入朝为官三十余载,手下门生众多,势力范围最广。而秦砚作为后起之秀,自然也是不遑多让,跟随他者,多数是寒门出身,却也拥有不可小觑的实力。 沈玉卿虽为太师,但他对权力并无太大追求,如今也不过是担任着教导嘉帝的职责,哪怕他明面上是秦砚一党的人,但实际上也未曾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容姒与贺锦朝坐在梅园内的暖阁,下面一片喧闹,上面却清静十分。 他看着秦砚走过,一个个对他阿谀奉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讥嘲。 贺锦朝撑着脑袋,似笑非笑,“这位秦大人,可是好大的派头呢。” 秦砚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朝中不少臣子都盯紧了他的后院,想方设法地想把女儿嫁给他,奈何秦砚一个也看不上。贺锦朝的老爹也有意把贺蓁然嫁给秦砚,作为妹控,贺锦朝看秦砚也不大爽快。 容肆冷冷勾唇,放下了茶杯,“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贺锦朝挑眉,笑眯眯道:“我怎么觉得,你对秦砚的意见不小?” “有么?”容肆面无表情。 贺锦朝啧啧嘴,“你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不过也是,人比人气死人。秦砚今年不过二十六岁,便能有如此成就,那些老头子哪个不是以秦砚为榜样教育自家儿子的?” 包括他老子,不也天天夸着秦砚,贬着他,贺锦朝自然看秦砚愈发不顺眼。 “成就?他所谓的成就,是背叛凤帝换来的,有何可羡慕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不仔细听也听不大清楚。 贺锦朝却听得真切,稍稍正了正脸色,道:“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罢,可别传到外头去。” 第59章 秦砚我喜欢你 容肆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点头,也没有半点畏惧。 贺锦朝也知晓他的性子,摇了摇头,无奈道:“也不知道谁能治得了你!” 秦砚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不少爱慕秦砚的女子纷纷跃跃欲试,打算在他面前刷一波好感。 其中也包括贺蓁然。 自从她爹爹平阳伯打算把她嫁给秦砚,贺蓁然便开始注意到了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竟也对秦砚动了心。 不过想来也是,秦砚这么优秀的男子,只怕鲜少有女子不会动心吧。 阮漪还在给她鼓劲,“蓁然,你这么漂亮,秦大人肯定会喜欢你的,我支持你去跟她表白。” 贺蓁然不复平日的大方爽利,变得扭扭捏捏。 “可是……可是万一他拒绝了我怎么办?会不会很丢脸?” 阮漪笑得温柔,“怎么会?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我……” 贺蓁然确实没有信心,可是看着那些女子各个盯紧了秦砚,她也不甘心这样沉默下去,万一秦砚被抢走了怎么办? 贺蓁然半推半就地朝着秦砚走过来,秦砚见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贺蓁然刚张嘴,便瞧见他那阴沉的脸色,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浑身僵硬,话都说不出口。 秦砚眉头紧皱,哪怕此时已经不耐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姑娘有事?” 贺蓁然求助地朝阮漪看过去,阮漪冲着她疯狂点头,示意她赶紧上。 贺蓁然鼓起勇气,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秦砚,大声喊道:“秦大人,我喜欢你!” 秦砚懵了,阮漪懵了,刚走过来的沈玉卿懵了,阁楼上听到动静探出个脑袋的贺锦朝也懵了。 唯有姜酒,在看见这般尴尬的局面时,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砚立马把贺蓁然推开,力道不小,贺蓁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慌张地看着他。 “放肆!”秦砚黑着脸,脸色差到了几点,看着贺蓁然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贺蓁然脸色惨白,双腿都在哆嗦。 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贺蓁然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对……对不起……秦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贺蓁然连忙朝阮漪看过去,阮漪也没想到秦砚如此不留情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恐得罪秦砚,不敢给贺蓁然回应。 贺蓁然跌坐在地上,秦砚的怒火,还有周围的讥笑,都让她无地自容。 她从未如此丢脸过,一向没心没肺的贺蓁然,此时双眸也有了泪意,只是倔强得不肯落下。 沈玉卿似乎想上前化解尴尬,被云致拉住。 这种场合,沈玉卿去掺和什么? 云致看着贺蓁然的目光带着几分讥讽。 这些世家小姐就是这样,仗着自己身份高贵,以为人人都得巴结着她们,这不就碰钉子了吗? 然而在看见姜酒拉着贺蓁然起来的时候,云致便笑不出来了。 怎么哪里都有她? 贺蓁然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对她施予援手的人会是姜酒,有那么一瞬间,贺蓁然突然觉得姜酒没有那么讨厌了,但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因为姜酒把她扶起来之后,讥笑说了一句:“贺蓁然,你脑子不好使就算了,眼光也不怎么好。” 姜酒这话,直接把贺蓁然跟秦砚都给骂了。 一个瘪着嘴愣愣地瞪着她,一个阴沉着脸目光不善地看着她。 这不是秦砚第一次看见苏九。姜钰在苏府时,跟苏九的关系不错,后来姜钰也会邀请苏家姑娘们进宫,比起苏胭跟苏月,苏九简直就跟小透明一样。 而现在,曾经的小透明只是站在这里,便仿佛光环附体,少女明媚的容颜挂着浅浅的讥笑,嚣张至极。 秦砚眉头微蹙,这种诡异的熟悉感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秦砚刚才那样对她,但是也是她自己无理在先,贺蓁然倒也没有责怪秦砚。拽了拽姜酒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姜酒松开贺蓁然,抬眼看着秦砚。 如果说跟两年前比,沈玉卿变得更加沉默内敛,那么秦砚,则是更加锋芒毕露,野心昭昭。 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冲动,如今的秦砚,城府深沉,气势凛凛,不怒自威。姜酒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秦砚着实对她胃口。 可是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掉两次,这一次,她不想上他,只想弄死他。 她眼里的杀气毫不掩饰,明晃晃的厌恶,让秦砚剑眉紧蹙。 “我跟苏小姐有仇?” 姜酒微笑,“有仇谈不上,就是秦大人长得不太顺我的眼。” 周围顿时发出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疯子! 这苏九还真是个疯子! 连秦砚都敢惹,是觉得有嘉帝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吗? 秦砚冷冷勾唇,难得被她挑起了几分怒火。 “很好,来人……” 他正打算以犯上之名让人把姜酒抓起来,几道声音同时传来。 “阿砚。” “秦大人。” “苏九!” 沈玉卿、贺锦朝与容肆几乎同时开口,沈玉卿知晓秦砚的性子,愈发容不得沙子,唯恐他伤害姜酒,跟苏家为敌,沈玉卿站出来制止了他。 而贺锦朝纯粹是看不爽秦砚这么对他妹妹,尤其见姜酒出面,怒怼了秦砚一番,贺锦朝别提多爽了。 至于容肆,别误会,他纯粹是来教训某个不听话的女人的。 容肆看着姜酒站在秦砚面前,眸光微沉,嗓音低磁,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姜酒一看见容肆,秒变乖顺的小绵羊。 “肆肆你也来啦……” 看着姜酒如同花蝴蝶一样朝着容肆扑过去,沈玉卿眸光微闪,心里莫名的有些堵。 秦砚的火气,在看见沈玉卿的时候消散了一些。 沈玉卿道:“阿砚,苏小姐只是小孩心性,别跟她计较了。” 云致见沈玉卿还帮着姜酒说话,心里恨得都在滴血,脸上还得挂着虚假的笑,道:“是啊秦大人,苏小姐也是无心之言,秦大人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次吧。” 第60章 不明事理的小姑娘 “阿九说得哪里不对?竟惹了秦大人不高兴。” 苏辰面带微笑走出来,只是笑意不达眼里。 他站在姜酒身边,像是要为她撑腰一样。 苏辰会为她说话,姜酒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姜汐这个蠢丫头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竟然也跟着怼秦砚。 “阿九不过是说秦大人长得不顺她的眼,何错之有?难不成秦大人觉得自己是金子银子,人人都爱不成?” 姜汐一出声,其他人都不敢掺和了,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连云致,也不敢跟这位刁蛮任性的乐平公主作对,缩在沈玉卿身后不敢说话。 秦砚面无表情地瞥了姜汐一眼,没有错过她眼里的仇恨与憎恶。 场面一度僵凝,便听秦砚缓声道:“乐平公主说得对,苏小姐确实没有说错。” 秦砚这话便算是服软了,能让连张知遥都怼的秦大人服软,姜汐可不认为是自己的魅力或者地位令他折服。 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姜汐便越发恼怒。 她上前两步,颇有咄咄逼人之势。 “秦大人知道就好!可不是谁都像我皇姐一样瞎了眼,看错了人,一颗真心都喂了狗!” “想来秦大人如今位高权重,也不记得从前是如何在我皇姐面前摇尾乞怜,现在也不过是踩着我皇姐的尸体上位,装腔作势罢了。” 周围一片寂静。 哪怕心思深沉如秦砚,此时也忍不住沉了脸色。 苏辰沈玉卿贺锦朝等人皆是变了脸色,没想到姜汐竟然敢当众拿凤帝来羞辱秦砚。 容肆神色清淡,细看之下,眼里竟也藏着几分笑意。 至于突然被提起的姜酒,无辜地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姜汐说这些话,是在为她鸣不平,还是爱而不得,对秦砚由爱生恨,借她的名头羞辱他。 以姜汐这没心没肺的性子,姜酒还是比较偏向后者。 沈玉卿跟秦砚是多年挚友,或许同样是受过姜酒欺压,他们二人反倒惺惺相惜。 他最了解秦砚的性子,这两年来别看他表面风光,但是那些过往的旧事,一直折磨着他。如今姜汐当众提起,难免戳人伤疤。 “乐平公主。”在秦砚发火,导致事态不可收拾之前,沈玉卿连忙道:“阿砚并没有责怪苏小姐的意思,乐平公主这话,委实过分了一些。” 说罢,他又拽住了秦砚的手腕,看着他那阴沉如墨的脸,小声道:“阿砚,乐平公主到底是皇上唯一的亲人了,这事就算了吧。” 沈玉卿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姜酒他们听清楚了。 他们想算了,姜酒还不乐意了,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沈太师,有些事,可不是过去了,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她存心要把这水搅得越浑才好。 沈玉卿眉头紧蹙,忽然就有些看不懂姜酒。 私底下对他百般挑逗,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似乎又对他敌意颇深。 容肆语气冷淡道:“阿酒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讽刺秦大人与沈太师的意思。二位大人总不至于跟一个不明事理的小姑娘计较吧。” 秦砚怒目而视。 不明事理的小姑娘? 呵,哪家不明事理的小姑娘,见面就讽刺他长得丑,不顺眼,还装疯卖傻地拿两年前的事来隔应他。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砚绝对会掐死她! 贺锦朝没想到容肆也来掺一脚,赶紧站出来道:“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蓁然,这麻烦是你自己惹出来的,还不赶紧过来跟秦大人道歉。” 贺蓁然已经吓傻了,不明白自己就告个白,怎么就牵扯到了凤帝身上,还快打起来了。贺锦朝一发话,她赶紧冲着秦砚鞠躬道歉,也算给了秦砚一个台阶下。 秦砚目光冰冷,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沈玉卿跟众人告辞,也跟着秦砚走了。 云致临走前还看了姜酒一眼,目光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们俩走了,人群也散了,但私底下的八卦也渐渐多了起来,无非是说秦砚跟沈玉卿与凤帝的那些事。 贺锦朝弹了贺蓁然的额头一下,黑着脸道:“臭丫头,胆子不小,这招谁教你的?得罪了秦砚,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贺蓁然心虚地摸摸鼻子,眼巴巴地看他,“我……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不告诉爹娘?” 她爹知道没什么,反正她爹最疼她。主要是她那个凶悍的娘,要是知道她当众做出这种事,不得把她的皮给扒了。 “现在知道错了?”贺锦朝没好气道:“今日要不是苏小姐,我看你怎么收场?” 贺蓁然瞥了姜酒一眼,似乎是想道谢,但是大概是跟她作对惯了,那两个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姜酒微笑,“可别!贺小姐还是很从前一样吧。” 再说了,她又不是真想帮她,只不过是看不惯秦砚罢了。 贺蓁然瞪眼,贺锦朝冷不防看过来,立马缩了脖子。 阮漪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几个人言笑晏晏,顿时觉得十分不是滋味。尤其容肆也在,阮漪也忙挤过去,对贺蓁然表示关心担忧。 “蓁然,你没受伤吧?刚才真的把我吓死了,没想到秦大人对女子也这般不客气。都怪我,要不是我怂恿你去,秦大人也不会这样对你。” 阮漪红着眼眶,一脸自责,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贺蓁然原本心里也是有气的,但是她这么一说,她反倒不生气了。 “好了漪漪,这件事跟你也没有关系,你不用这么自责。” 阮漪看着姜酒,感激道:“不过还真是要谢谢苏四小姐,之前听说苏四小姐把苏二小姐推进池子里,以为你不好相处,没想到原来你心地这么善良。” 阮漪一边说着感激,一边揭姜酒的底,脸上还笑得那么温柔,姜酒顿时觉得有些手痒。 倒是姜汐,没好气道:“你感谢便感谢,说那些话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苏九人狠手黑吗?” 阮漪被她堵得一噎,见旁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讥笑,脸颊阵阵发热。 第61章 我也曾爱过她 贺蓁然原本也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被姜汐这么一说,贺蓁然再迟钝的脑子也品出点什么了。 只是她跟阮漪是多年好友,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乐平公主,漪漪也没有这个意思。” 阮漪不说话,只是一脸委屈。 姜汐冷嗤一声,低骂了一句:“小白莲我见多了!” 阮漪脸色一白,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 她求助地朝容肆看过去,后者压根都都没看她,目光全都在姜酒身上,表情有些不耐,但眼神却极致温柔。 “你一天不惹事便浑身不舒坦是么?” 姜酒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语气委屈道:“明明是贺蓁然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容肆轻哼一声,歪理! “不过……”姜酒笑嘻嘻地蹭过去,冲他抛了个媚眼,“刚才肆肆叫我什么?” “无聊!” 容肆面无表情,耳尖却微微红了。 “阿砚,你方才不该那么冲动的。” 离开了梅园,沈玉卿派人送走了云致,与秦砚一同离开。 马车上,听罢沈玉卿的话,秦砚重重放下茶杯,冷笑道:“冲动?玉卿,你没听到他们方才说什么么?” 沈玉卿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发白。 “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 “不。”秦砚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如果过去了,你今日还来梅园做什么?” 像是心底里最隐蔽最不堪的心思被他挑明,沈玉卿脸色僵凝,呼吸急促。 秦砚扯了扯嘴角,为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道:“玉卿,我知晓你心善,到现在你还在为她的死而自责。可是你别忘了,她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也是断了你前程的恶人,她就是我们俩这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 “别说了!”沈玉卿忽然拔高了声音,秦砚这才发现他的手抖得厉害。 秦砚皱紧了眉头,握住了他的手,语气缓和了一些,“玉卿,姜酒死得活该,我们不杀她,别人也会动手。” 沈玉卿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好一些。 那是沈玉卿最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回到了那一年冬夜,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匕首捅进她的胸膛,鲜热的血喷洒在他脸上,烫到了他心房,渐渐淹没他的感官,每一次都是在窒息中醒来,望着空虚的黑暗急喘。 姜酒于他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她带他体验抵死缠绵的情事,她给他无上的宠爱与温柔,却也给了他极致的痛苦与折磨。 她毁了他的一生,却也在他的回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阿砚。”渐渐冷静下来,沈玉卿的声音出奇的冷淡,“你说得对,哪怕她死了两年了,我还是无法忘记她。” 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沈玉卿看着自己的手。 “阿砚,我恨她,可是我没告诉你的是,我也爱她……” 秦砚的心蓦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很讽刺是不是?”沈玉卿惨淡一笑,“她害死了我父母,逼我入宫,明知帝王无情,她所谓的爱不过是一时兴起,可是我还是爱上了她。” 可最后,他还是亲手杀了她。 秦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以为沈玉卿同他一样,对姜酒只有入骨的恨。 现在他却告诉她,曾经他竟喜欢上了姜酒。 那他知道姜酒是害死他父母的凶手时,心里该有多难过? 秦砚拍拍他的肩膀,只能说一句,“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姜酒死了,没有人能再囚禁他们。 哪怕沈玉卿心里有悔恨,有不甘,也挽救不了什么。 想了想,秦砚还是道:“云家虽然势微,但也算家世清白,何况云小姐与你从前又有婚约。若非凤帝阻拦,只怕你与云小姐早就成亲了。如今也不算晚,我见云小姐对你也是一片痴心,等了你这么多年都未曾出嫁。若是你们二人能成亲,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沈玉卿摇摇头,“我与云致,不可能了。” 与云致的亲事,是他娘亲自小为他们订下的。后来他随姜酒入宫,这婚事自然也解除了。这些年云致都在等他,沈玉卿很感激,但是他已经耽误了她几年的时间,断不能再耽误她一辈子。 秦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沈玉卿看着性子温和,没什么脾气,但是骨子里最是固执。 平复了一下情绪,沈玉卿问道:“今日你来寻我,可是有要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秦砚冷冷勾唇,“我刚从皇宫出来,张知遥那个老家伙又提起了立后一事。” 沈玉卿蹙眉,“立后?皇上今年不过十五,立后会不会太早了点?” “十五也不小了,寻常家的公子哥,多得是十五岁便有了通房。皇上如今还是小孩心性,对立后纳妃一事甚是抵触,只是他身为皇帝,总要考虑绵延子嗣。” “那张大人看中的人是……” 秦砚语气冰冷地吐出几个字,“户部尚书之女,魏子晴。” 张知遥的外甥女,魏子安的妹妹。 张知遥无儿无女,便把魏子安跟魏子晴当成了自己的儿女疼爱,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出于对魏子晴考虑,张知遥势必要把魏子晴推到皇后之位。 沈玉卿道:“皇上如今正是贪玩的年纪,他未必会喜欢……” 秦砚打断了他,“更糟糕的是,张知遥已经把魏子晴送进皇宫了。” 魏子晴比姜钰还大一岁,该懂的也都懂了,姜钰生性单纯,若是日日与魏子晴待在一起,难免会起了心思。 沈玉卿虽然对姜钰立谁为后并不在意,但是秦砚在意。尤其秦砚与张知遥又是对头,沈玉卿受秦砚庇护,自然也不能置之事外。 “那你打算如何?” 秦砚既然来找他,想必是已经有了主意。 秦砚勾唇一笑,一贯不爱笑的人,若真笑起来,当得了风华绝代四个字。 “他送他外甥女进宫,想讨皇上欢心,让他立她为后,那我为何不能照猫画虎?” 第64章 当个坏人又何妨 恶作剧得逞,面具之后的姜酒笑得前仰后翻。 “邵野,你胆子真小!” 邵野惊魂未定地看着她,少女脸上带着鬼面具,明明丑陋至极,可邵野竟觉得有些可爱。 平复了一下紧张躁动的心,邵野有些无奈一笑,“苏小姐,很吓人的。” 姜酒摘下面具,笑吟吟道:“我让你叫我什么?” 邵野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阿……阿酒?” “这才乖嘛。” 像献宝似的,姜酒把手中的鬼面具递给他看。 “是不是很好看?” 邵野觉得,姜酒的审美可能有些问题。 “嗯,好看。” 邵野觉得,自己的审美也跟着有问题了。 姜酒有些得意,“是吧,我也觉得好看。肯定是刚才那个小孩胆子太小了,才会被吓哭,还坑了我一根糖葫芦呢。” 邵野:“……” 所以你还去吓小孩了? “咦?他们在干什么?” 两人走到了石桥旁,姜酒看见好几个人在河岸边放灯,九华国倒是有放灯祈福的习俗,不过那不是在元宵节吗? 邵野看着那白色的河灯,语气沉寂,“那是祭灯。” “祭灯?” 姜酒眸光微闪,忽然笑道:“好像还挺好玩的。” 邵野来不及说这不是玩的,便已经被姜酒拉过去了。 河岸旁有人在卖河灯,五个铜板一个,姜酒买了三个。 邵野忍不住道:“苏……阿酒,这种祭灯一个就够了。” “我知道。” 二人坐在岸边,邵野把东西都放下,结果手里就被塞了一个。 她什么也没说,自己坐在一旁,小心地把荷花祭灯打开,跟卖祭灯的老板借了火折子,一擦一燃,白色的祭灯,暖黄的火芯,跳动着微弱的光芒。 姜酒捧着祭灯,学着他们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放到水面上,看着它随水流飘远,眼里倒映着点点星火。 “你是在为你娘亲放祭灯吗?”邵野低声问道。 他记得苏九的娘亲也是很早就去世了。 姜酒淡淡一笑,“是啊。” 为她的娘亲,苏菀兮。 那个为了生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女人,那个为了保护她放弃了一生荣华的女人,那个临死了,还抓着她的手哭着说放不下她的女人。 “你不放吗?”看他还拿着那个河灯,姜酒问。 邵野顿了一下,似乎还在犹豫,姜酒却直接把火折子塞在他手里,自己去旁边整理另一个河灯了。 邵野蹲在岸边,小心地点燃灯芯,没有任何情绪地放进水里。 他娘亲的模样,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她是青楼里最有名的花魁,从他有记忆起,便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进入她的房间。她不许他靠近,也不许他喊她娘亲,他跟着青楼里的小二同吃同住,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因为如果不干活,就要把他卖出去当小倌。他不知道什么是小倌,只记得每次老鸨这样说,他娘亲便会跪下来,哭着说自己会赚钱,别打他的主意。 后来,她得病了,她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病也瞒不住,他们母子俩就被赶出青楼。无处可去,最后她带着他来到了惠安侯府。 她说,阿野,以后要听爹爹的话,要孝敬主母,友爱兄弟,永远不要提起娘亲。 他努力去做了,可是她没告诉他,原来爹爹是个只懂享乐的废物,主母是个心肠狠毒的毒妇,兄弟姐妹各个把他当奴仆,恨不得把他踩入泥里。 他小心翼翼地活着,苟且偷生地活着,拼尽全力地活着,就为了他娘临死之前那一句,活下去。 河灯渐渐飘远,邵野收回思绪,眼里的凉薄,遮盖了那不为人知的沉痛。 他偏过头,姜酒就蹲在他旁边,放了最后一个河灯。 “这个……是为谁放的?” 话说出口,邵野便觉自己有些逾越了,不该去询问她的私事。 姜酒却笑了笑,“这个啊,是为我自己放的。” 也是为苏九放的。 邵野却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嘴,如此突然的动作,让两人皆是一愣。 看着她看过来的诧异目光,掌心下柔软的触感烫得他心尖一颤,邵野立马收回了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邵野顿时有些结巴,紧张道:“这种话……不吉利。” 哪有人会为自己放河灯? “这有什么?人总有一死,说不定等我死后,也没人为我放河灯,我还不能提前为自己放一个啊?” “不会!”邵野忽然拔高了声音,目光郑重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不会的。” 不知道是在说她不会死,还是在说,不会没有人为她放河灯。 唇角的笑意渐渐隐去,姜酒似乎是明白了少年对她的心意。 “邵野,你喜欢我?” 邵野一怔,隐匿在心里最深的心思被戳破,立马否认道:“没有!我……我没有!” 哪怕极力掩饰,但是没能控制乱了的心跳。 他多么害怕从她眼里看见厌恶或者恶心,多么害怕她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是低贱的娼妓之子。 可是同时,他又有些期待,却又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姜酒却是轻松一笑,拍拍他瘦弱的肩膀,“没有就好,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邵野该是难过的,可是他却是为姜酒难过。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无所谓地说出这种话,无论是为自己放河灯,还是说自己不是好人,就好像她看清了自己,看清了这个世界,看清了一切一切。明明脸上笑着,可眼里却只剩下一片死寂与空洞。 看着她的背影,明明近在眼前,邵野却觉得她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他毕生都无法触及。 其实,若是能跟她在一起,便是当个坏人又何妨?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玩了一下午,两人也有些累了,邵野执意要送她回府,姜酒也没拦着。 直到苏府外,邵野怕自己的身份给她带来麻烦,便没有太过靠近。姜酒也不想柳氏那疯女人又揪住她的小辫子,到苏易那边告状,便让邵野在拐角处停下了。 “到这里就好,你赶紧回去吧。” 第65章 野心初露 邵野颔首,“那你小心一些。” 姜酒好笑道:“在我自己家门口,还能被掳走不成?” 邵野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啰嗦了,面色带着些许不好意思。 “走了。”姜酒冲着他摆摆手,抱着那盆小柑橘往前走去。 邵野转过身,忽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她的东西,转过身正想叫住她,却看见姜酒被一抹黑影拖进了暗处。 邵野瞳孔一缩,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追了过去。 这一片的宅子很大,巷子很多,邵野追过去,一进入巷子,便发现没了姜酒的踪影,急得邵野高声大呼,却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恐惧渐渐浮上心头,邵野不敢想象,姜酒现在到底在经历着什么样的事,只是发疯了一样在巷子内穿梭,心里不断祈祷着她平安无事。 邵野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急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时,前面隐隐传来了一点声音,邵野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眼前的画面却让他瞠目结舌。 十几名男子躺在地上哀嚎,各个脸色痛苦,爬都不爬起来。而他心心念念的姜酒,正踩着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姿势霸道非常。 “邵世明,胆子不小嘛,将军府门前也敢行凶,你是觉得你爹是惠安侯,就能在京城横着走是么?”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这是赶着趟来送人头啊?” “要不给你个教训,你真当姑奶奶我是……” 话未说完,姜酒突然被人死死抱住,她下意识地便要给对方来个过肩摔,直到她听见了邵野低沉的哽咽声。 “阿酒,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他紧紧地抱着她,力道之大,像是要揉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姜酒蓦然一怔,不知道少年的失态从何而来,却让她一贯冷静的心微微颤动着。 邵世明的哀嚎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姜酒见他还抱着自己,无奈道:“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邵野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妥,立马松开了手,后退了好几步,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 姜酒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扭头冲着邵世明又是一脚,力道之重,邵野都要怀疑邵世明的肋骨都被踹断了。 “还不快滚?” 那些勉强还能站起来的人,赶紧上前扶起昏死过去的邵世明,一群人跟丧家之犬似的狼狈地跑了。 邵野盯着他们的背影,深浓的黑夜里,双眸涌动了阴冷的杀气。 “你怎么回来了?” 姜酒偏头看他,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异样退得干干净净。 把遗落在地上的盒子捡起来,邵野递给她。 “这个忘了给你。” 姜酒也没说不要,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看着地上那碎掉的柑橘盆栽,有些可惜。 “碎掉了。” 邵野注意到她的情绪,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把柑橘树连土抱在怀里,用衣角包着,弄脏了也不在意。 “没事儿,我回去找个花盆,很快就能恢复原样的。” 姜酒抿唇浅笑,声音娇软,乖巧得要命。 “阿野,你真厉害。” 心跳如打鼓,仿佛要从胸腔内蹦出来一样,黑暗之中,邵野的呼吸有些急促,一种名为欲望的东西,呼之欲出。 那一刻,他产生了很强烈的念头,他要强大,强大到能保护她,而不是像今天晚上,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头来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次邵野不敢先走,而是看着她安然无恙地进了苏府,才转身离开。 等他回到惠安侯府的时候,府里已经闹成一团了。 邵世明浑身是伤地被抬回来,他的母亲姚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邵世明带去的那些下人全都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尤其得知是姜酒把邵世明害成这副模样的,姚氏撸着袖子就要去苏府讨个说法。 邵野如同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脸色阴沉,语气森冷道:“如果你儿子的命不想要了,尽管去。” 姚氏目光憎恶地看着他,恶狠狠道:“小贱种!你咒谁死呢?跟你有什么关系?” 惠安侯府里不是没有庶子,但是那都是得姚氏点头才生得下来,唯有邵野,这个娼妓生得贱种,若非证实他确实是邵庭的儿子,他娘又闹得那么凶,姚氏怎么可能点头让他进府? 邵野的存在,就像是打在姚氏脸上的巴掌,让她丢尽了颜面,姚氏对他能有个好脸色才怪呢。 她的刻薄恶毒,邵野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了幼时的畏惧与慌乱,不知何时,曾经那个穿的破破烂烂,卑微乞怜的孩子,已经成长到如今这般令人看不透的模样。 “邵世明带着人在苏府外堵苏家小姐,意图不轨。苏家是什么家族?苏易是凤帝的舅舅,嘉帝的养父,苏家小姐那可是跟公主一样金贵。且不论惠安侯的地位根本比不上大将军,光是苏家跟皇室的关系,以你儿子所犯的罪行,都足以斩首示众了。” 邵野的声音不大,语气很淡,面色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却让姚氏白了脸色。 惠安侯说得好听是侯,但是那是邵庭的父亲攒下的功勋,世袭给邵庭,跟苏易可没法比。 姚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说要去找姜酒算账,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自家儿子什么尿性她再清楚不过,搞不好这事儿还是邵世明理亏。 可邵野这一番话,明着是在劝阻她,姚氏却听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让她心里不舒服得很。 邵野只是警告她几句,不顾姚氏铁青的脸色,转身便回去了。 他住在侯府西面,那间废弃的院子里,院子内只有一间屋子,屋子前面曾是一大片荒地,后来被邵野清理了,种一些花花草草,可若是懂医之人便可看出,那些都是药草。 邵野手里还捧着那颗小柑橘,也不急着进屋,而是找了个花盆,小心地把小柑橘种下去,又添了一些土,看着它傲然挺立着,几颗小柑橘黄澄澄的甚是讨喜,邵野脸上也由不得露出浅浅的笑。 第66章 以美貌取胜的容世子 只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笑意渐渐抹平,变得有些阴暗难测。 邵野起身,也不知在药园子里捣鼓什么,直到半夜,他才抱着小柑橘回了屋。 这一夜,惠安侯府并不安生。 邵世明浑身是伤,嚎个不停,姚氏心疼儿子,一边哄着他,一边骂着下人。尤其等邵庭醉醺醺地回来,还沾了一身的脂粉香气,姚氏的火气更大,直接跟他掐起架来。 整个侯府闹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了才稍稍停歇。 邵野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平稳,就好像有了方向,心定了下来,人也不比从前浮躁。 起身,洗漱,换衣服。临走之前,邵野还看了一眼那颗小柑橘,确认它是真实存在着,确认昨天的一切不是一场梦,他微微勾唇,漂亮的桃花眸里却泛着冰冷的寒气。 顾宁发现容肆很不对劲。 一大早起来,但又磨磨蹭蹭地不出门,好不容易走出了栖寒阁,又说忘了带东西,折返回去,搞得顾宁一头雾水。 马车驶出了镇国公府,顾宁眼尖地看见了苏府门前的姜酒,才有些明白,今早容肆那迷惑行为到底是为哪般。 顾宁偏头问道:“世子,苏小姐在前面,可要送她一程?” 马车内一片寂静,就在顾宁以为容肆不会回答时,他却冷冷丢了一句,“随便。” 苏府门前,顾宁慢慢停下了马车,十分善解人意道:“苏小姐,一起走吗?” 姜酒挑眉看着他,目光又移到了车厢上,里面的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出声的打算。 “不用了,我大哥送我过去。” 正说着,苏辰的小厮便牵着马车走了过来,苏辰坐在马车上,冲着姜酒笑道:“走了,还愣着做什么?” 姜酒直接上了马车,也没跟容肆打招呼。 看着那辆马车走远,顾宁忽然感觉背脊一凉。 “世子?” “走!”里面传来了容肆压抑而阴沉的声音。 手中的书已经被他攥得变形,狭仄的空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容肆一想起外面那个可恶的女人,顿时便气得牙痒痒。 “阿嚏!” 姜酒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暗戳戳地想着是哪个混蛋在背后骂她。 苏辰斜睨着坐没坐相的姜酒,含笑道:“跟容世子吵架了?” 姜酒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没呢,能吵什么架?” “那你昨晚为何非要我今天送你去国子监?坐容世子的马车过去不是更方便吗?” 姜酒顿时就有些不耐烦了,“你问那么多干嘛?” “臭丫头!”苏辰戳着她的额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小心容世子受不了了你!” 姜酒哼哼,“等着受我宠幸的人多着呢,我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一边放着狠话,但一边心里又在想着,这世上只怕没有哪棵树比容肆合她眼了。 把姜酒送到了国子监外,苏辰便走了,姜酒正打算进去,却眼尖地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邵野。 “你在这等多久了?” 姜酒看着他冻得发青的手背,把临走前紫苏强塞给她的暖炉放到他手上。 邵野连忙还回去,让她握好了。 “我不冷。” 虽是二月中旬,最近已经在化雪了,但是这才是最冷的时候。邵野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一点都不保暖。少年冻得鼻子通红,却还笑呵呵地跟她说不冷。 姜酒也没勉强,意味深长道:“年轻就好啊……” 邵野发现他经常听不懂姜酒说的话,不过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他就当没听见好了。 “你昨晚……没事吧?” 邵野回到家之后,才想起忘了看看姜酒有没有受伤。 虽然姜酒身手不错,但是邵世明可是带了十几个人,她一个女子,如何毫发无损地放倒他们? 姜酒眉角一挑,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在这等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邵野微微红了脸,没有回应她的揶揄。 姜酒把暖炉丢给他,伸出了白嫩的双手。 “看吧,完好无损,一点伤都没有,这样能放心了吧?” 她的手很小,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纤细,反而肉肉的,又嫩又白。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小巧圆润,十分可爱。 邵野眸色微深,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生出了握住那双手的冲动。 直到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旁,邵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对姜酒生出了这种龌龊的心思,顿时把头更低了,看都不敢看她。 容肆走下马车,一看便看见了那二人站在一处,一个身材娇小,笑容明媚,一个身姿挺拔,俊逸非凡,倒是格外登对。 可偏偏在他看来却是那样碍眼。 也不是哪里来的火气,他还未反应过来,脚便已经朝他们那边走过去了。 “还不进去,打算再写一封检讨书吗?”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邵野对夫子还是很尊敬的,倒是姜酒,平日里恨不得把容肆捧在手心里,这会儿只是凉凉地睨了他一眼。 “容夫子几时当上司业了?” 连他们迟不迟到都要管,闲得蛋疼! 容肆的脸蓦然一沉,目光幽深地盯着她,仿佛对她的冷嘲很是不满。 姜酒勾唇,无所畏惧跟他对视。 笑话!她可是曾以一己之力,对抗九华黎民,在万众臣民声讨中强硬登基的女帝,那些豺狼虎豹她都不怕,会怕这个还小她一岁的少年? 但是很快姜酒便发现自己错了。 比定力,她或许没输,但是比美貌,她输了。 容肆那张脸真的太犯规了,尤其他直勾勾地盯着你看,让你忍不住仔细打量他的五官,精致完美得毫无瑕疵。更让她崩溃的是,她好想上手摸啊! 这个念头一出来,姜酒的手就已经伸出去了,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下,落在他的脸颊上。 指腹下是冰凉柔软的触感,让姜酒有些爱不释手。 直到容肆那微凉的眼神朝她瞥了过来,姜酒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姜酒狠狠揩了把油,掐了他的脸颊一下,一本正经道:“容夫子,刚才你脸上有脏东西,我已经帮你弄掉了。” 第67章 容肆是猪 她的劲不小,疼得容肆皱紧了眉头,看着她明明心虚得不行,却一脸理直气壮,忍不住呵呵两声。 姜酒也觉得自己这个解释太牵强了,尤其顾宁还一脸看负心汉的表情一样看着她,让姜酒生出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回见!” 看着那个少女飞速离开,背影犹如盛开的烈焰,邵野微微一笑,默默地印刻在自己脑海中。 容肆看着他一脸痴汉的笑,心情更加郁闷了。 一进学堂,迎面忽然一盆脏水泼了过来,姜酒身手敏锐地躲开,双眸泛着寒气地看着对面那个小姑娘。 她看着也就十五六的年纪,生得娇滴滴的,穿着鹅黄色的衣裙,那张娇俏的小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生生破坏了几分美感。此人正是惠安侯府的嫡小姐,邵世明的亲妹妹邵芷嫣。 邵芷嫣见一泼未中,顿时更愤怒了,直接扬着手中的木盆就朝姜酒砸过来。 “苏九你这个贱人!” 姜酒握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卸了邵芷嫣的力气,力道之大,让邵芷嫣疼得尖叫出声。 “苏九!你还不快放开我!” 姜酒冷冷勾唇,“放开你,好让你像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吗?” 她瞥了一眼寂静的学堂,所有人都站在旁边看戏,姜酒冷不防朝他们看来,立马扭过头去,一脸心虚。 邵芷嫣挣扎无果,气得眼眶都红了。 “苏九,你把我哥哥害成那个样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这一开口,姜酒就差不多猜到她的身份了。 “怎么?邵世明还喘着气呢?”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姜酒好笑道:“我恶毒?你大哥带着人打算绑架我不恶毒?” 姜酒的话激起千层浪,众人着实震惊不已,他们就算平时再看不惯姜酒,也犯不着做出这种事啊。 邵芷嫣气急败坏,“你胡说!我大哥才不是那种人!你休要往我大哥身上泼脏水!” 昨晚邵世明的惨状,邵芷嫣也是看到了,尤其得知是姜酒害的,邵芷嫣也不顾姚氏的警告,一大早的就来这里堵她。 她还以为姜酒会抵死不认,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但是她说的话对邵世明来说,对邵家来说,绝对是不小的冲击。 堂堂一个侯门世子绑架姑娘,还是苏家的姑娘,这要传出去,邵家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邵芷嫣要是听姚氏的话,邵世明被揍的事压根就没人知道。现在好了,她这么一闹,姜酒这么一宣扬,不出今日,所有人都知道邵世明是个绑架犯,而且还是个废物级别的绑架犯。 “你大哥要是没做那些龌龊事,我会揍他?我要是不揍他,那你今天又来找我闹什么?” 姜酒直接把她推开,邵芷嫣后退几步,捂着自己发青的手腕,目光阴狠地瞪着她。 “苏九,明明是你勾引我大哥不成,恼羞成怒,才对他下次毒手!你现在颠倒黑白,以为别人会信吗?” 姜酒嗤笑一声,“我就是看上一头猪,都不会看上你大哥!” 刚走过来的容肆:“……” 所以他是那头猪吗? “噗嗤!” 此话一出,众人忍不住憋笑出声,冷不防瞧见姜酒身后的人,各个又缩了缩鼻子,安静下来。 姜酒也察觉到了什么,扭头便看见容肆一脸深意地看着她,看得姜酒心底发毛。 邵芷嫣见容肆都来了,她若是再搅和下去,只怕更不好收场,气势汹汹地放了一句狠话,便狼狈地跑了。 容肆从她身旁走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苏小姐的喜爱还真是特别。”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酒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分幽怨,一分嘲讽,八分怒火。 仅仅一个上午,邵世明调戏姜酒不成,反被她扁得下不了床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闲得蛋疼的学子们还自发编出了好多故事,丰富了很多细节,好像他们亲眼所见似的。 邵世明那几个狐朋狗友倒是知道点内幕,只是没想到邵世明自己先动手了,还被揍成这样,心里对姜酒的畏惧都多了几分,哪怕对她有几分心思,此时也全都歇了。 魏子安气恼不已,邵世明这个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十几个大男人被揍得那么惨,也不嫌丢脸! 不过邵世明的事,也给他敲醒了警钟。 上次他派人去跟踪姜酒,原本打算吓吓她,谁知道一个个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从前的苏九,可是半点身手都不会,魏子安现在忍不住相信了,苏胭与他说过的,苏九中邪了! 光是想想,魏子安便觉得遍体生寒,甚至越发下定决心要将她除去。 怀远阁内,容肆站在窗前,将半个国子监尽收眼里。 漆黑如夜的眼眸,映着这京城盛景,却未因这浮世云烟,而牵起半分思绪。 “世子。”顾宁走了上来,冲着容肆拱手道:“世子可是有事吩咐?” 寻常送容肆来国子监,顾宁便在外面等着。这次容肆忽然把他叫来,想来是有要事要他去办。 容肆头也不回,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窗台。 久久,才听他缓缓道:“有件事,你去办一下。” 顾宁听罢,脸色微变,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容肆竟然会让他去做这种事。 想了想,顾宁还是忍不住问道:“是因为苏四小姐吗?” 容肆动作一顿,偏头看着他,眸光泛着冷意,“你话太多了。” 顾宁连忙低头,“属下知罪。” 嘴里说着知罪,但是顾宁知道,容肆没有否认,那便是了。 远远瞧见一抹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容肆道:“下去吧,做得干净点。” “是。” 顾宁刚退下不久,徐清风便来了。 身为国子监的祭酒,平常他不仅要管国子监,还得管着皇宫那位不成器的小皇帝,六十高龄了还不得罢休。 看见容肆,顾清风笑道:“难得你今日有空,来找我老头子下棋了。” 容肆恭敬地俯身拱手,请徐清风落座,不徐不缓道:“上次输了祭酒,今日总要赢回来。” 第68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徐清风哈哈大笑,双眸清明,“这么看来,上次困扰容世子的事已经解决了?” 容肆为他添了杯茶,“没有旁人在,祭酒唤我一声阿肆便可。” 徐清风眉目清朗,看着容肆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慈爱。 “这段时日似乎身子好了很多了?” 容肆颔首,“每日药也都吃着,大病倒是不曾有,都是一些老毛病了。” 他是早产儿,这一身的毛病也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么多年,容肆已经习惯了。 徐清风落下一子,颔首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只怕你祖父也比你着急。好好养着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学生受教。” 徐清风又提起,“过两日便是花朝节,今年的斗花宴,你可有何想法?” 花朝节不算什么大节日,但是国子监教学,向来奉行德书礼乐兼备,每年便趁着花朝节,办个斗花宴。所谓斗花宴,便是众人齐聚一处,一同赏花斗诗,趣味颇丰。 容肆沉思片刻,道:“我记得往年国子监举办斗花宴,都是国子监自己准备的。我看今年,不如让学子们自己带花过来,反倒有趣不是?” 徐清风含笑道:“不错,这样一来,倒是更加凸显‘斗’的趣味了。” 大概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花朝节,国子监内异常热闹,尤其听说今年要让学子们自己准备花,各个激动非常,准备好好掏掏家底,在斗花宴上艳压群芳。 姜酒对斗花宴没什么兴趣,闲坐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便打算去城西找白洛跟白言。 只是看着堵在自己去路的马车,姜酒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宁。 顾宁尴尬道:“苏小姐,苏大公子还没过来,不如我们送你回府吧。” 姜酒呵呵,“告诉你家世子,想泡妹子,自己上马!” 顾宁脸色一僵,偏头询问了一下容肆。 姜酒轻哼,扭头就要走,身后传来了容肆阴沉冷厉的声音。 “上来!” 姜酒脚步一顿,一脸高傲。 “你让我上去就上去,你是我谁啊?” 容肆深呼吸一口气,嗓音低沉,“苏九,别闹!” 知晓邵世明昨夜堵截姜酒的时候,容肆十分愧疚。若不是昨日他将她丢在半路,或许就没有这些事了。容肆难得拉下脸面,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不领情! 姜酒漫不经心地卷着发梢,笑眯眯道:“容世子,我这个人呢,只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我的夫君,容世子是么?” 容肆攥紧了车帘,太阳穴突突发疼。 “上不上来?” 姜酒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不上!” “唰!”容肆放下车帘,扭头回了车厢内,“顾宁,走!” 顾宁有些为难地看了姜酒一眼,不由得腹诽,容肆明明想送姜酒回去,怎么就不肯服个软? 还有姜酒,前几日还眼巴巴地追着容肆跑,没想到现在就变心了。 “苏……” “阿酒!” 顾宁还想为自家世子争取一下,不想半路杀出个邵野,顾宁能感觉身后的人气压更低了。 “愣着干什么?走啊!”容世子暴躁道。 顾宁不敢耽搁,赶紧驱车离开。 姜酒眯着眼看着远去的马车,无所谓地耸耸肩,偏头看着邵野,问道:“找我有事?” 邵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想跟你说,那盆小柑橘我已经重新种好了,什么时候拿给你?” “那个啊。”姜酒明显都忘了,有些心不在焉,“随便吧,你有时间就拿过来。” 邵野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又道:“阿酒,邵世明伤得很重,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下不了床了,以后你可以放心了。” 姜酒眨了眨眼,“不会吧?我下手没那么重啊。” 邵野眸光微闪,“可能他身子比较弱吧。” 姜酒也没有怀疑,点点头,“这倒是。” 邵野微微低下头,没有告诉姜酒,是他偷偷给邵世明下了毒,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够他受的了。 不是他胆子小,而是如果邵世明死了,姚氏一定会把账算在姜酒头上。 他想为姜酒出一口气,而不是给她带来麻烦。 没让邵野跟着,姜酒自己去了城西,让白洛跟白言明日去苏府,苏辰会为他们安排。 白言倒是给她带了个好消息,“姑娘,我们在主街附近找到了一间铺子,地段很好,不过价格也不低,那铺子的老板开口就要三万两,所以……” 还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她身上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两,还差得远呢。 不过如白言所说,想必那铺子是极好的,姜酒还真不舍得就这样弃了。 “钱的事我想办法,你们把那铺子定下来就好。” 女皇陛下还从来没有这般缺钱的时候,从前在皇宫,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是能用得到钱的地方还真没有。而且苏菀兮的嫁妆不少,她也从来没有为钱犯愁过。 如今她从云端跌入凡泥,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回到苏府,姜酒让紫兰在大门口盯着,苏辰一回来就把他请到松风苑来。 紫兰兴高采烈地接下了这任务,立马就去大门口守着了。 姜酒丢下书囊,换好衣服,就钻厨房去了。 厨房里的婆子看见她都被吓了一跳,但是顾及姜酒的那点传闻,各个都不敢上前惹她,纷纷做各自的事去。也有几个好事的婆子,偷偷去跟柳氏告密去了。 紫苏放心不下姜酒,眼巴巴地跟了过来,看见她像模像样地切菜,顿时就惊呆了。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菜啊,你看不出来?”姜酒头也没抬。 紫苏差点闪了舌头,“做——做菜?小姐你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哦,刚学的。”姜酒面不改色道,手下刀功溜得飞起,对面的胖厨子都看得目瞪口呆。 紫苏:“……” 就这刀功,这架势,还说是刚学的? 紫苏不敢劝她,但也不敢走,就站在一旁给她打打下手。 原以为姜酒是真的背着她学会了下厨,可是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往里头放盐,紫苏顿时就有些不确定了。 第69章 难忘的晚饭 “小姐,盐会不会放太多了?” 姜酒一脸“你不懂”的表情,“盐不放多一点,不就没味道了吗?” 看着姜酒又往汤里丢了一把小米椒,倒了半碗醋,紫苏眉心狠狠一跳,赶紧拦住。 “小姐,够了够了……别再加了!” 调好了汤,就放边上炖着,姜酒又去霍霍其他菜了。 “小姐,土豆要削皮啊!” “小姐,这肉还没洗呢!” “小姐,火!火太大了!” 姜酒被紫苏烦得不行,把菜刀往案板上一甩,直挺挺地钉在了上面,烦躁道:“你别打扰我行不行?” 紫苏被她吓得一瑟缩,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色泽倒是不错,就是味道嘛…… 紫苏也没有试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但是照姜酒这个做法,又能好到哪里去? 紫苏被姜酒赶了出去,临走之前,还是不死心问了一句,“小姐,这些饭菜,您是要自己吃吗?” “不是啊!” 紫苏松了口气,这下她就放心了。 “我是做给大哥吃的。” “!!!” 紫苏震惊了。 苏辰一回来,便被紫兰告知姜酒有事找他,苏辰也没多想,放下东西,便去了松风苑。 紫苏在松风苑等着,看着苏辰来了,立马如临大敌,慌忙走上前去。 “紫苏啊。”苏辰温和一笑,“你家小姐呢?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吗?” 苏辰虽然是庶子,但是也是独子,待人又十分温和,府内的下人都十分尊重他,连紫苏也不意外。所以紫苏真的不忍心看他被姜酒的黑暗厨艺摧残。 “大公子,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说阿九有事找我?她人呢?” “小姐她……她现在在厨房。” “厨房?”苏辰着实有些讶异,“她在厨房干嘛?” 苏辰可没听说过苏九会下厨,毕竟她再怎么样,也是苏家的嫡女,苏家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嫡小姐亲自下厨。 紫苏看着一脸天真单纯的苏辰,一咬牙,还是决定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大公子,小姐正在准备饭菜招待大公子,若是觉得难吃……” “大哥,你来啦!” 紫苏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后面的姜酒打断了。 苏辰回头看去,便见姜酒提着食盒,脸颊上沾了点灰,脸上的笑容格外明艳。不知道是不是苏辰的错觉,总觉得她热情得有些诡异。 紫苏闭了闭眼,只能默默祈祷苏辰自求多福。 苏辰是真的没想到姜酒会下厨,更没想到姜酒会亲自下厨款待他。苏辰原本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她做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微笑着咽下去,再夸她几句,但是看着那些色泽鲜艳,摆盘精致的菜式,苏辰就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了。 姜酒热情地递给他筷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脸狐疑,笑眯眯道:“愣着做什么?吃啊!” 苏辰握着筷子,忍不住道:“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吃饭吧?” “先吃饭,其他的吃完饭再说!” 姜酒不接他的话,主动给他夹菜。 姜酒会下厨,还是因为苏菀兮。 苏菀兮病重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她,这厨艺也就练出来了。每次苏菀兮都吃光了,所以姜酒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挺有自信的。 苏辰挑了挑眉,也没有再问,看着这满桌的佳肴,还是有些期待。 尝了一口青菜,苏辰的眉头立马皱得死死的,嘴里咸得发苦。 紫苏十分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苏辰闷头一饮而尽,总算缓解了一下嘴里的异样。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姜酒,始作俑者还睁着满含期待的大眼睛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苏辰咽了咽口水,“你……你自己没尝过吗?” “没啊,应该还可以吧。” 姜酒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很好吃的样子,自己尝了一口,咸得她立马吐了出来。 “呸!这什么东西?” 姜酒的脸都黑了,怎么会这么咸?她明明做得跟以前一样啊! 啊不对,那个时候苏菀兮病得都没味觉了,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况且她也舍不得女儿的一番孝心,自然是全部笑着吃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姜酒顿时觉得懊恼万分。 但女皇陛下还是不承认自己的厨艺不行,好歹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做的,姜酒还是想拯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你尝尝这个汤,这可是我炖了两个小时的,我尝过了,应该没问题。” 苏辰将信将疑,结果姜酒给他盛的汤,闻了闻,味道还挺香。 见姜酒眼巴巴地看着他,表情颇有点可怜,苏辰也不愿意打击她的自信,一下子喝了一大口。 结果刚尝到点味道,苏辰的脸顿时就绿了。 姜酒还迫不及待地问他,“好喝吗?” 苏辰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咬紧牙很咽了下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是被辣的还是被酸的。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颤抖着牙根道:“好……好喝。” 姜酒顿时就乐了,赶紧给他添上。 “好喝你就多喝一点,我炖了很多呢!” 苏辰费力维持的笑脸瞬间崩裂。 他猛灌了一杯水,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一样,有气无力道:“你找我到底干什么?直接说吧!” 姜酒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苏辰呵呵,你还是别跟我客气了。 姜酒的手撑着下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大哥,你借我点钱呗!” “……” 苏辰没好气道:“你折腾这一遭,就为了借钱?” “诶?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真心实意请大哥吃饭的,我还亲自下厨了呢!” “行行行!”苏辰现在看到桌上的饭菜就头疼,“说吧,你要借多少?” 姜酒伸出三根手指头,冲着他眨了眨眼。 “就三百两,你至于……” 姜酒摇头。 苏辰蹙眉,“三千两?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之前你不是赢了魏子安一万两吗?花完了?” 姜酒小脸真诚道:“是三万两!” 苏辰沉默了许久,才严肃道:“苏九,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第70章 擦肩而过 姜酒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我犯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去赌场了?”苏辰板着脸,“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去碰这种东西?你知不知道……” “赌场?”姜酒呢喃一句,“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 “苏九!”苏辰怒斥一声,“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还有,你要是敢去赌场,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 “不是,这钱你到底借不借!” 苏辰凶,姜酒比他还凶。 苏辰顿时有些无奈,语气反而软了下来,“你总得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吧?” “开酒楼!” “什么?” 苏辰狐疑地看她,“你要开酒楼?” “对啊!所以身为大哥的你,是不是该给我提供一下帮助?” 苏辰:“……” “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晚点再派人给你送来。” 姜酒点头,想到了什么,道:“不过,这钱我可能短期内没法还你。” 苏辰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没好气道:“我催着你还了吗?” 这下姜酒就放心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 苏辰的脸都绿了,慌慌张张起身往外走,“还是别了!我这就给你取钱去!” 姜酒喜滋滋地给自己盛了碗汤,钱到手了,店铺很快就能盘下来,到时候赚到钱了,招兵买马,逼宫造反还是问题吗? 紫苏送走了苏辰,折返回来,看见姜酒喝了一口汤,都来不及阻止,便见她全都吐了出来。 “呕!这做得什么玩意儿!” 不管怎么说,开酒楼的钱还是从苏辰那里坑……哦不,借来了。姜酒抽空去找白洛他们,也看了一眼酒楼,十分满意,立马就付钱了。 白洛看着那张三万两的银票落入了那老板手中,顿时肉痛得不行。 白言问道:“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跟白洛奔波了好几日,总算把铺子的事完美地解决了,白言也迫不及待地想找其他事情做。 姜酒道:“我也正要跟你们说这事。” 她拿出了八千两交给白言,“找个时间你们去一趟黑市,再买几个人回来。记得,要认字的,而且不能偷奸耍滑的,男女都可以。” 白洛立马拍着胸脯,一脸雄心壮志,“姑娘,这事儿交给我,黑市的人我熟,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白言也点头,“哥哥可以。” 白洛虽然看着缺心眼,但是其实机灵得很。他们兄弟二人在黑市待久了,白洛的性子活跃,也认识了不少人,知道什么人能买,什么人不能卖。 “行,那大白你去黑市,至于小白,你就好好把这酒楼收拾收拾吧。” 白言愣了一下,顿时有些犹豫。 姜酒道:“怎么?不愿意?” “不,不是。”白言低声道:“我只是怕我自己做不好。”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见了不少世面,但是他们俩都是活在最底层的,像开酒楼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 姜酒拍拍他瘦弱的肩膀,放肆一笑。 “这点小事都没信心做好,还怎么跟我干大事?” 看着少女绝色容华,白言握了握拳头,重重点头。 既然有了落脚之地,白洛他们也不必住在客栈,索性直接搬到酒楼内来。这里的东西全都被搬空了,看着有些萧条,但是谁又知道,假以时日,这里会成为云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销金窟。 姜酒没有久待,交代了几句,便准备离开了。 她出来时坐的是苏辰的马车,紫苏正在外面等着,她倒是乖觉,没有跟进去,也没有多问。 “小姐,我们现在回去吗?” “嗯,回去吧。” 明日是花朝节,难得今日放了假,姜酒才得空出来。 紫苏掀开车帘,扶着姜酒上去。 “走吧。” 街道上人人来来,马车着实有些寸步难行。车夫牵着马儿慢慢朝前走着,一阵风刮起,掀开了车帘一角,姜酒无意一瞥,竟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停车!” 姜酒慌慌张张喊了一声,车夫连忙拉紧了缰绳。 姜酒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极目皆是行人,摩肩接踵,视线划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姜酒却再也看不见刚才那个人。 是她看错了吗? 姜酒皱紧了眉头。 紫苏问道:“小姐,怎么了吗?” “没什么。”姜酒揉揉眉心,“走吧。” 方才她还以为,她遇见子桑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还可以信任谁,也许就只剩下子桑了。 她死的时候,她的暗卫营也被秦砚铲除,唯有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子桑躲过一劫。有时候姜酒都忍不住想,这场逼宫之中,子桑又是扮演什么角色? 只是现在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姜酒想太多也都是徒劳。 马车徐徐驶过了热闹的长街,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直起腰来,扶起了跌倒在地的小孩。 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劲衣,身材挺拔高大,头上戴着草帽,腰间挂着佩剑,用剑布包着。大半面容被草帽遮挡,露出了半张侧脸,刚毅俊冷,五官线条仿佛刀削一般,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浅淡的薄唇下,下巴上微微冒出了青色胡渣,可见有些时日未曾好好修容。脚底沾了些泥土,身上亦是风尘仆仆,这身打扮,像极了浪迹江湖的游士。 哪怕身处在热闹的街道,他一身的煞气依然掩盖不住。那小孩连道谢都未曾,便被他那双冷厉的眸子吓跑了。 子桑也不在意,伸手扶了扶头上的草帽,手腕处露出了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他抬眼看着熟悉而陌生的云京街道,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暗藏锋芒。他微微侧脸,左脸完美无瑕,右脸却横布一道丑陋的伤痕,从眼角到下巴,硬生生毁了三分俊美,添了七分野性。 周围的人不少都被他吓得失声尖叫,各个退避三舍,还以为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 子桑缓步朝前,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他望着九华皇宫的方向,冷酷刺寒的双眸,却漾着浅浅温柔。 阿酒,我回来了…… 第73章 关你屁事 “苏二小姐说的是。” 苏胭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以为阮漪是认输了,谁知她却道:“我这海棠花,确实独特。” 贺蓁然得意洋洋地看着苏胭僵硬的脸,道:“漪漪的海棠,可是十分难得的昌州海棠,这世上怕是也没有几株,自然独特。” “昌州海棠?” 众人都惊呆了。 世人皆知海棠无香,唯有这昌州海棠香气袭人,然因培育不易,如今几乎已经绝种,没想到阮漪还能找出一株! 一名女子凑上前去闻了闻,惊喜道:“真的有香气!我还以为海棠都是没有香味的!漪漪,这海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其他人也是眼巴巴地看着她,就是那些刚才还对苏胭阿谀奉承的人,这会儿看着阮漪的眼神也是闪闪发亮。 阮漪瞥了一眼苏胭僵硬的脸色,淡淡一笑,“这是我舅舅给我找来的,整个云京城独此一株。” 众人神色不掩失望,但也不影响她们凑在阮漪身边,热烈地讨论那株珍贵的昌州海棠。 苏胭气得鼻子都歪了,扭头看见姜酒正坐在一旁看好戏,阴阳怪气道:“阿九妹妹怎么什么都没带?” 她这一说,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就连阮漪都面带讥讽地看着她。 姜酒百无聊赖地转着鬼面具,没搭理她。 阮漪“善解人意”道:“徐祭酒说了,国子监内每个人都要参加,莫不是四小姐没有能拿的出手的花?正好我那里还有一盆迎春花,不如赠予四小姐?” 苏胭阴阳怪气道:“阮小姐自家的妹妹都顾不过来,还有工夫管到苏家头上?” 阮漪脸色一僵。 苏胭怼完了阮漪,顿时神清气爽,连带着看姜酒都顺眼了一些。 “就算四妹妹不喜欢,也不能不顾徐祭酒的命令,不如这样,我让人给你送一盆过来?” 她这副施舍的语气,引来了一阵低嘲。 苏月道:“就是,省得旁人说我们苏家穷,连盆花都买不起。” 姜酒百无聊赖地转着面具,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嗤笑一声,“谁说我没带?” 苏胭挑眉,“在哪呢?” “呐,这不就送来了?” 众人循着姜酒的目光看去,便看见邵野抱着一盆小柑橘站在门口,迎着众人的视线,表情有些发懵。 “阿酒……” 姜酒从他手里接过那盆小柑橘,夸赞道:“养得不错。” 邵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眉眼却柔和了下来。 苏月嗤笑道:“苏九,你不会打算带着这个去参加斗花宴吧?” 姜酒斜睨着她,“不行?” “苏月一脸鄙夷,“当然不行!你是不是傻?这柑橘是花吗?” 姜酒面不改色,“怎么不是花?它不过是凋谢了而已。” 苏月还想损她,被苏胭一把拦住。 “四妹妹说得对,这柑橘自然也算,那我就像预祝四妹妹在斗花宴上大出风采了。” 苏胭虚假一笑,拽着苏月离开。 “二姐,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啊?” “你懂什么?她脑子有毛病,你随她去便是了,到时候看她怎么出尽洋相!” 阮漪同苏胭想的一样,就等着姜酒出丑,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倒是贺蓁然,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喂,苏九,你带这个,是不行的。” 姜酒凉凉瞥了她一眼,“关你屁事?” “你!” 阮漪赶紧把贺蓁然抓住,“蓁然,四小姐乐意,我们就别管了。” 贺蓁然气呼呼道:“狗咬吕洞宾!谁爱管你?” 等他们都走了,邵野才道:“阿酒,你没带花吗?不然我想办法给你弄一盆来?” “不必了。” 姜酒顺手摘了个小柑橘,三两下就剥开了,随手丢了一个进嘴里。 “我对那劳什子斗花宴也不感兴趣,参不参加都一样。” 想到了什么,姜酒偏头问道:“对了,邵世明到底怎么回事?” 邵野眸光微闪,姜酒不知道,这么看来,还真不是她。 “我也不知道。” 邵野一脸迷茫,不似作假,姜酒也没怀疑他。 邵野确实不知道,他也就在邵世明的饭菜里加了点料,保证他疼得死去活来,下不来床,没时间来找姜酒算账。早上那损事,还真不是他干的。 姜酒也没放在心上,说不定真的是邵世明得罪的人太多了,仇家找上门了。 斗花宴在晚来风阁举办,所有的学子皆已到场,一个个面前摆着娇艳欲滴的鲜花,已经有不少人忍不住诗兴大发,咏春咏花咏风月,引来一阵喝彩声。 姜酒抱着一盆柑橘走进来,着实惹眼非常,不小的嘲笑声间歇不断地响起,姜酒却恍若未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邵芷嫣因为早上邵世明发生的事,这会正恼火呢,尤其来了国子监,到处都能听到嘲笑她的声音,邵芷嫣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邵芷嫣固执地认为,邵世明遭此劫难,都是姜酒害的,说不定昨晚也是姜酒指使人把邵世明劫出府去,所以这会一看见姜酒,邵芷嫣顿时恨得牙痒痒。 只是她也不是傻子,现在再去跟姜酒闹一场,不仅没能解气,说不定又害得惠安侯府成了笑话。 姜酒也注意到了她充满了敌意与恨意的目光,偏头看了她一眼,似挑衅一般,懒懒地勾唇。 邵芷嫣差点把自己面前那盆花砸她脸上。 恼恨地瞪了她一眼,邵芷嫣扭过头去。 眼不见为净,她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邵野坐在姜酒后面,将邵芷嫣对姜酒的恨意尽收眼底。 邵芷嫣看着像个温柔乖巧的大家闺秀,但是只有邵野知道,邵芷嫣甚至比邵世明还要恶劣百倍。 至少邵世明是光明正大的恶,而邵芷嫣,她惯会用可怜兮兮的表情,做着最恶毒的事。 邵野从前没少在她手上吃亏,这会倒是有些担心,姜酒会遭到她的恶意报复。 邵芷嫣对姜酒来说,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她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此时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徐走来的那位老者,国子监的祭酒,她的恩师,徐清风。 第74章 斗花宴 说是恩师,其实也算是恩人。 当年满朝文武都向皇帝请旨要赐死她,苏家不肯相助,苏菀兮一个人扛了下来,哪怕她甘愿交出凤印,甘愿自废后位,那些人也不肯放过她们母子。是国子监祭酒徐清风,为她们母女求情,徐清风学子众多,他一出声,天下桃李皆追随附和,姜酒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而后来,她渐渐长大,因不受宠爱,也不得入国子监启蒙。也是徐清风向皇帝提议,说她好歹贵为嫡公主,总不能目不识丁。 哪怕再懂得隐忍,当年她也不过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经不住旁人的挑衅羞辱,打架斗殴没少干,罚站抄书自然也没少。夫子们不敢得罪那些皇子公主,世家子弟,便只能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那时候她满心怨恨与不甘,到现在,姜酒还能记得徐清风对她说过的话。 “九公主,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公平的。你受的苦越多,将来你便站得越高。虽是女儿身,但谁又知道,你不会是那翱翔九天的凤?” 在所有人都骂她是为祸苍生的妖孽时,只有徐清风说,她将来会是翱翔九天的凤! 后来,姜酒真的做到了,可是她跟徐清风,却不如从前那般亲密了。 不是她忘恩负义,而是她的身份,注定了一切跟她有关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如果当年她登基之后,重用徐清风,奉其为国师,如今的徐清风,早就被充斥着阴谋诡计的朝野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这些年徐清风上了年纪,也鲜少出现在众位学子面前,只是众人看见他,依旧十分尊敬,就连平日里那些最犯浑的学子,各个站得笔直,恭敬地向他行礼,齐声呼:“学生见过祭酒。” 徐清风一贯慈眉善目,笑了笑,道:“都坐吧,不必拘礼。今日是花朝节,举办这斗花宴,也是想与众位同乐。” 徐清风的目光在场上扫过一圈,满堂色彩鲜艳,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一张张青涩而充满朝气的笑脸,让徐清风心情十分愉悦。 目光忽然落在了一处,徐清风一眼就看见了其中那与众不同的柑橘,抬眼看去,姜酒冲着他龇牙一笑,双眸精光闪闪,那模样,让徐清风微微一怔。 似乎很多年前,也有一名小姑娘,也是冲他笑得这般傻里傻气,实则满腹小把戏。 徐清风展演一笑,直接点名了姜酒。 “旁人都带鲜花过来,怎么就你带了一盆柑橘?”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姜酒身上,看着那脆生生的小姑娘抱着一盆柑橘,顿时发出了或善意或讥嘲的笑声。 就连容肆,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又觉得无奈,又有点想笑。 姜酒丝毫不怯场,被点名了也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眉眼弯弯道:“徐祭酒有所不知,学生不爱花,只爱柑橘。旁人咏他们喜欢的花,我咏我的柑橘,有何不可?” 徐清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可!当然可!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从前从未见过?” “大将军府嫡女苏九,见过徐祭酒。” 徐清风一阵恍惚,“大将军府?你是苏易的女儿?” 徐清风直呼苏易之名,倒也不奇怪,苏易曾经也曾跟着徐清风学过几日,还要称他一句夫子呢。 徐清风提起苏易,脑海中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了另一张脸。 他淡淡勾唇,眼里带着几分怀念。 “难怪,难怪啊……苏家的姑娘,着实伶牙俐齿。” 想当初那位凤帝,不也是像她这般,古灵精怪,嘴皮子溜得时常让他接不上话。 容肆轻哼一声,“伶牙俐齿?我看是牙尖嘴利吧。” 那小嘴最是讨厌,嘴皮子一碰,甜言蜜语张口就来。醉了酒,干了坏事,醒了就不肯承认。明明自己说错了话,偏偏还恼上了,一句比一句气人。 姜酒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容世子又没亲自体验过,怎知我牙尖嘴利?” 旁人没有怀疑什么,反倒是容肆,如玉般晶莹温润的脸,一下子红得彻底。 徐清风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尤其看见容肆脸上的羞红,隐隐明白了什么,眸中都藏着几分笑意。 杜司业走了出来,语气尊敬道:“徐祭酒,都已经准备好了,斗花宴可以开始了。” 徐清风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今年的斗花宴与往年不同,大概是为了多点趣味,彩头也不小,众学子们就算不为了彩头,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全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就绪。 徐清风笑道:“斗花斗花,斗得是花,但也要考考你们的才学,你们谁先来啊。” 众人面面相觑,各个跃跃欲试,但是谁都不敢当第一次,怕搞砸了,可不就惹了笑话。 苏胭见左右都无人上,立马站起身来,挺傲的身姿,立马引来了一阵喝彩。 她落落大方地冲着徐祭酒行礼,道:“祭酒,学生斗胆,便当这第一个!” “好!”徐清风对苏胭有点印象,语气温和道:“那便你先来吧。” 苏胭偏头,挑衅地看了阮漪一眼,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阮漪差点就站起来了,但是还是晚了她一步。 阮漪确实打算第一个上场,好一鸣惊人,在容肆面前露露脸,谁知道机会竟然被苏胭抢了去。 苏胭端上了自己的紫袍山茶,花开两朵,深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开得异常艳丽,花蕊藏在其中,更有一种欲诉还休之感。与绿叶相衬,更显花瓣张扬艳丽。 徐清风赞赏地点头,“不错,上等的紫袍山茶,这样的时节,能开得这般娇艳,确实难得。” 苏胭一脸自信道:“祭酒请看,这紫袍山茶颜色浓烈,比玫红深,又比深红浅,既不俗艳,亦不暗沉。花瓣似卷而舒,包裹着花蕊,可不正如‘细蕊含羞云瓣卷,双姝并蒂立枝头’?” 苏胭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她含羞地朝魏子安的方向看了一眼,二人脉脉传情,郎情妾意,着实羡煞旁人。 第75章 见鬼的深藏不露 徐清风颔首,满意道:“好一个‘双姝并蒂立枝头’,说的是花,却也是人。” 徐清风赞赏了苏胭一番,才让她坐下。 苏胭出尽风头,大方地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却十分得意。 阮漪咬咬牙,主动举起手来,道:“夫子,学生也想与众人一起品鉴一下。” “哦?不知你带来的是什么花?” 阮漪把海棠花呈上前去,众人一看这平平无奇的海棠,顿时就有些失望。 “不就是海棠花嘛,有什么可奇怪的?” “长得还没苏小姐的紫袍山茶好看,阮小姐也好意思拿上去?哈哈哈……” 徐清风没有理会堂下那些言论,倒是在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时,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这海棠……” 阮漪面带微笑道:“这是昌州海棠,海棠中的上品。” 徐清风微微有些激动,“昌州海棠?我还以为,那只存在于书上,没想到今日还能得以一见。”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又嗅了嗅那股清香,确定不是后期喷染上去的香薰,顿时更加激动了。 “遥观海棠似烟霞,近嗅琼枝扑鼻香。这昌州海棠最是难得,也是海棠中唯独有香气的一种,也因此更为珍稀。” 徐清风抚着花白的胡子,点了点头,赞叹道:“确实难得!花独特,诗亦有韵,看来我们这场斗花宴的榜首出来了啊!你说是吧阿肆?” 徐清风把话题抛给一旁沉默的容肆,阮漪亦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容肆没什么表情,道:“昌州海棠独特,可这诗着实有些普通。” 阮漪脸色一僵,鼓起勇气道:“敢问容夫子,不知学生这诗,到底有何问题?” 容肆语气冷淡道:“对仗不公正,意蕴不够深刻,只流于表面的诗词,谈何好诗?” 容肆可谓一点面子都不给阮漪留,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又没有错,阮漪只能抱着自己的花,红着眼眶下去了。 徐清风轻咳一声,缓和了一下场面,让众位学子们自己斗花吟诗。 “不过是赏乐罢了,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尤其还是女孩子,当众落人家面子,也难怪容厉年纪一大把了,还在操心容肆的婚事。 就这鬼性子,找得到媳妇才怪呢! 容肆偏头看他,一脸认真道:“不是徐祭酒教我的,有一说一吗?我若是不直言指出她的不足,那她如何进步?” 徐清风尴尬一笑,打着哈哈,跳过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半场,容肆看着不怎么参与,但每次说出来的话,都严重打击了他们的自信心,这下子都没人敢上了。 徐清风道:“还有谁想试试吗?” 堂下无人应答。 容肆看着姜酒摘了个橘子,两三下就剥得干净,掰了一瓣,喂给邵野吃,容肆的眼神瞬间变了。 “我看就你吧。”姜酒正准备把余下的橘子塞进嘴里,就听见容肆道:“就那个偷吃橘子的。” “唰唰唰!” 几十道目光朝她看了过来,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姜酒直勾勾地盯着上面那个表情怪的容肆,嘴巴一张,直接把橘子塞了进去。 “容夫子说什么呢?我就是来凑个数的,没想出风头。” 容肆呵呵,“我看你吃橘子吃得挺欢,想必是深藏不露吧。” 姜酒想把手里的橘子皮砸他脸上。 呸!见鬼的深藏不露! 容肆就是存心来找她麻烦是吧。 看她不痛快,他就那么痛快吗? 邵野也没想到姜酒会被容肆点名,绞尽了脑汁,正打算给姜酒打个小抄,前面的人却已经站了起来,朗声道:“那容世子可听好了。” 姜酒摘了颗橘子,握在手里掂量掂量,勾唇道:“玲珑小巧如珠玉,艳色泽光似彩灯。” 苏月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苏九,你这也叫诗?” 刚才被容肆打击过的阮漪也顿时在姜酒身上找回了自信。 姜酒斜睨着她,很不服气,“怎么就不能叫诗了?那你写一个给我看看?” 苏月瞪她,“这柑橘又不是我带的,我凭什么写?” “对啊,这柑橘又不是你的,我想怎么作诗就怎么作诗,关你屁事?” 苏月被她气得七窍生烟,重重哼了一声,扭头生闷气去了。 容肆看着她凶巴巴的模样,唇角忍不住上扬,低低道:“牙尖嘴利!” 这场斗花宴,最后的赢家还是阮漪。 她的诗虽然被容肆批评了,但是不得不说,那昌州海棠着实最为珍贵,拿下榜首也不奇怪。 苏胭嫉妒得不行,可是也没有办法改变,只能看着阮漪春风得意。 贺蓁然还在那边吹嘘,“漪漪真厉害,不像某些人,拿盆橘子就上场,简直丢尽了颜面!” 阮漪斜睨了姜酒一眼,带着几分轻蔑与高傲,姜酒鸟都不鸟她。 别看女皇陛下表面风轻云淡的,实际上牙齿都快咬碎了。 容肆这个狗男人,故意跟她作对,损她的诗就算了,竟然最后还让阮漪赢了。 让情敌爬到自己头上,这种事情她要是还能忍,她干脆不要当皇帝了,当孙子去吧! 是以看见阮漪羞答答地捧着昌州海棠想送给容肆,还邀请他一同夜游时,姜酒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容世子,我能邀请你晚上一同提灯夜游吗?” 容肆正要拒绝,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红影,肩膀擦着阮漪而过,一下子扑到在容肆怀中,也撞到了阮漪的海棠。 阮漪的脸顿时都绿了,愤恨地看着倒在容肆怀里的姜酒,一时忘了控制自己,尖锐喊道:“苏九!你干什么?” 离阮漪最近的贺蓁然也被她吓了一跳,看着阮漪狰狞的脸,竟然觉得心底发毛。 姜酒趴在容肆身上瑟缩了一下,嘤嘤嘤道:“阮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崴了脚……要不然,我把我最爱的小柑橘赔给你?” 阮漪愤怒的脸扭曲了一下,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容肆默不作声地看着这戏精,也不知是不是忘了把她推开,竟然任由她倒在自己怀里。 第76章 纠结的容世子 “漪漪……” 贺蓁然小心地唤了她一声,阮漪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色顿时就变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阮漪也只能艰难地扯着笑脸,咬牙切齿道:“没……没关系……” 姜酒眨了眨眼,“真的没关系吗?不是千金难买的昌州海棠吗?”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阮漪心疼得都在滴血。 “没,没事!” 姜酒心里哼了一声,小婊砸,还敢勾引她的男人,活腻歪了! 姜酒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容肆,“容夫子,人家的脚崴了,夫子能送我回去吗?” 容肆斜睨着她,“刚才不是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就瘸了?” “哎呀,你讨厌!” 姜酒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力道之大,差点让容肆内伤。 憋着火气,容肆偷偷掐着她的手臂,咬牙切齿道:“给我正常点!” 姜酒哼哼,更加肆无忌惮了。 阮漪跟贺蓁然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见容肆不仅没有把她推开,还扶着她走出去,更是惊呆了下巴。 姜酒喜欢演戏,容肆也乐得陪她演戏。尤其是在邵野面前。 邵野看见他们二人如此亲密,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唤了姜酒一声。 “阿酒……” 姜酒冲着他挤眉弄眼,“你先回去吧,容世子会送我回家……嘶,你轻点!” 姜酒娇嗔地瞪了容肆一眼,搓着自己的手臂。 容肆冷笑,“要不然你自己走?” “不要!” 姜酒立马抱紧了他的手臂。 容肆的脸颊一红,抬手把她往外推了推,“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两人虽然谈不上多么亲密,但是能让一贯冷漠待人的容肆如此贴心照顾,众位姑娘们着实羡慕死了姜酒。 坐在容肆的马车上,姜酒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虽然都是马车,但是不得不说,容肆的马车就是比苏辰的马车舒服。 “咳咳。”容肆低咳一声,警告地看着她,“坐直了。” 姜酒才不理他,直接往马车上一瘫,哼哼唧唧,“怎么?你不赶我下车了?” “你再乱说话,我还是会把你赶下去!” 姜酒凶巴巴道:“你再赶我走,我就烧了你的马车,吃了你的马!” 容肆握着书的手一抖,顿时被她气乐了。 “女孩子家家,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小心嫁不出去!” 姜酒冲着他眨眨眼,“嫁不出去,不是还有你吗?” 容肆面无表情,“我可不会娶一个母老虎。” 姜酒双眸微亮,凑上前一步,“这么说,如果我不是母老虎,你就会娶我咯?” 容肆的耳尖明显都红了,却还故作沉静地说了句“无聊”。 大概是没有了容肆身上的冷气压迫,顾宁感觉一下子都明媚了不少,马车也驾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将军府了。 姜酒跳下马车,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回头冲着容肆笑道:“容世子,不知晚上有没有荣幸,能邀容世子同游啊?” 容肆眸光微动,唰的放下车帘,丢下了一句,“看你表现!” 马车渐渐走远,可容肆的心却始终躁动不停。 姜酒眨了眨眼,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姜酒随便扒了两口饭,便赶紧跑镇国公府去了。 这会人多,她也不好翻墙,只能从正门进去,没想到还没碰到容肆,倒是先碰上容厉了。 “容爷爷好。” 在长辈面前,姜酒甚是乖巧。 容厉对她印象颇深,乍一看见姜酒,顿时眸光一亮,呵呵笑道:“是阿九啊,怎么这几日都没来府里玩耍?” 姜酒随口胡诌,“平日里还要去国子监上课呢,等改天休沐了,我再来看容爷爷。” 容厉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又道:“你是来找阿肆的吧?” “我约了他晚上一起去游街。” 容厉诧异地挑眉,“他答应了?” 姜酒毫不心虚地点头。 容厉顿时心情更愉悦了,真没想到他那个木头一样的孙子竟然也会答应跟女子一同夜游。 “那你去吧,他就在栖寒阁,你知道在哪里吗?” 姜酒当然知道。 栖寒阁内,顾宁发现容肆已经站在衣柜前大半天了。 衣柜内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放着,他就站那,一脸沉思,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等他走进来,顾宁才听容肆道:“顾宁,你说我穿哪件好看?” 顾宁:“……” “世子,您穿哪件,都好看!” 容肆却不满意他的回答,皱紧了眉头。 “肆肆!” 外面传来姜酒清脆愉悦的喊声,容肆一惊,也不纠结了,随手拽过一件穿上,哪怕表面再平静,可凌乱的心跳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顾宁顿时了然,看着容肆的目光也格外具有深意。 他当容肆为何突然在意穿着,原来是晚上要去约会啊。 姜酒闯了进来,上次半夜来过一次,对这里倒是不陌生。 “肆肆,我进来咯……” 看见容肆穿戴整齐,姜酒双眸顿时一亮,“肆肆,你都准备好了啊。” 容肆死不承认,“准备什么?” “你不是答应了跟我一起游街吗?” 容肆傲娇地扭过头去,“我没有。” 姜酒挑眉,“那你穿这么好看做什么?” 容肆轻咳一声,“你觉得好看?” 姜酒不假思索地点头,在心里默默添了一句,不穿更好看。 “快走啦,刚才我都碰见容爷爷了,他给了我一个红封,让我们玩得开心点。” 看着她那副小财迷模样,得意洋洋地跟他炫耀那个红封,容肆忍不住低笑一声。 “你都多大了,也好意思跟长辈收红封?” 姜酒感觉自己胸口被插了一箭。 好吧,她的年纪是比容肆大一岁。 但是谁让她现在占着苏九的身躯呢? 容肆半推半就地被姜酒拉走了,正要出门的容淮跟容若也看见了他们二人,不由得有些讶异。 容若不解,“那不是苏九吗?她跟容肆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容肆的脾气最是古怪,不许旁人碰他,也不许旁人碰他东西,这个苏九,倒是个意外啊。 第77章 你能不能闭嘴 容淮眸光微闪,亦不是在想些什么。 “快走吧,不是吵着要出去玩,等会人多了,可是挤都挤不进去。” 夜色降临,因为是花朝节,今晚的街道格外热闹。一排排彩灯高挂,随着夜风微微而动,投下星碎的光影,如梦似幻。行人穿梭不绝,来往吆喝不断,远处湖畔燃起了焰火,在湖面撒下一片七彩星河。 容肆没有让顾宁跟着,姜酒也不愿意顾宁来当电灯泡,两人慢悠悠地在热闹的街道上走着,刚开始是姜酒非要拉着容肆,后来是容肆怕姜酒丢了,不得不拉着她。 别看姜酒是皇帝,她能玩的时间还真不多,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大晚上的不批折子不睡觉,悠闲地在街上逛着。 姜酒是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想买,手里还捏着一串糖葫芦,便又眼巴巴地盯着对面摊子上的肉串,被容肆强硬拉走。 容肆十分讨厌热闹的人群,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哪怕是香味,依然很难容忍。 他紧紧把姜酒禁锢在自己身旁,忽然就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陪她出来逛的。 姜酒玩疯了,抓都抓不住,见她便要朝着一个杂耍的摊子凑过去,容肆直接把人拽回自己身边,犹豫惯性,姜酒一头栽进他胸膛上,被他按在怀里。 “乖一点,嗯?” 嗯嗯嗯! 以防姜酒到处乱窜,容肆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姜酒却不满意,直接把手指插入他的手指中,十指紧扣,掌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她发间的清香钻入鼻间,仿佛能驱散那难闻而混乱的杂味一样,容肆的表情也没有那么臭了。 “玉卿哥哥,我戴这个好看吗?” 前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姜酒抬眼看去,果真是沈玉卿跟云致。 沈玉卿对逛街不感兴趣,但是云致几次三番来邀请他,正好有一次秦砚也在,秦砚便帮他应了下来。 在秦砚看来,云致等了他那么久,他迟早要娶她为妻,倒不如现在就培养培养感情。 尤其得知他对凤帝的心思,秦砚更是铁了心要帮他脱离苦海,撮合他跟云致。 沈玉卿原本不想来,但是现在也不能食言,只好陪着云致出来,打算逛一会儿就以公事为由回去。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姜酒跟容肆。 他们十指紧扣,距离亲密,姜酒偏头不知道跟容肆说了什么,笑得很是愉悦,就连容肆,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那二人齐齐抬头,正好与沈玉卿视线交汇。 云致回过头来,也看见了姜酒,眉头微微皱起。 “原来是苏四小姐。”云致瞥了一眼容肆,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艳。 不得不说,容肆生得是真的好看,甚至比沈玉卿还好看。 若非云致从小到大只喜欢沈玉卿,若非知晓容肆看不上她,云致只怕也要对容肆动心了。 “苏四小姐跟容世子也是出来游玩?” 姜酒咬了颗糖葫芦,碎渣都黏在了嘴角。 “怎么?碍着你们眼了?”语气要多嚣张又多嚣张。 容肆皱眉,看着那小嘴叭叭叭个不停,说出来的话句句能气死人。 他掏出了帕子,仔细地帮她擦去嘴角的糖渣,嫌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能不能注意点?” 姜酒微微抬着下巴,乐得享受他的伺候。 对面两个人被忽视得彻底,尤其是云致,被姜酒怼了一句,脸色都青了。 见沈玉卿盯着姜酒看,云致更是气恼,可脸上还是得扬起温柔的笑。 “玉卿哥哥,看来苏四小姐不太乐意看见我们,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姜酒啧了啧嘴。 这小白莲这么能忍? “云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我几时说不乐意看见你们了?”姜酒微笑,“我只是不乐意看见你而已。” 至于沈玉卿,旧情人嘛,虽然她也是恨不得弄死他,但是弄死他之前,她不介意再好好玩一玩的。 三人都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一个脸色铁青,一个眉头微蹙,一个心里吃醋,暗暗掐着她的掌心。 姜酒这才注意到容肆还在自己身边,正室在场,可不能随便撩汉。 轻咳两声,姜酒道:“当然,我也不太乐意看见沈太师。毕竟你们打扰了我跟肆肆的约会啊!” 云致干硬地笑了笑,“苏四小姐真会开玩笑。” 明明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偏偏用那样娇憨无辜的语气,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很难让人反感。 云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黯然。 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那种能撒娇卖萌的小姑娘了,所以在沈玉卿面前,她唯一能保持的形象,便是温婉大方。 容肆不乐意看见姜酒跟沈玉卿接触,只道一句“先行一步”,便拽着姜酒走了。 姜酒还不乐意,“肆肆,你慢点,慢点啊!” 走出了刚才那条街,容肆直接甩开她的手,颇有赌气的成分。 姜酒赶紧追上,笑眯眯道:“肆肆你生气啦?” “没有。”他只是在吃醋! “那你为何不牵我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别说牵手了,掐死你的心都有! “那刚才呢?” “你就当我在牵狗好了。”至少狗都比她听话! 姜酒惯会耍赖,跟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嘴巴就没停过,让容肆恨不得拿个东西把她的嘴给堵上。 “你能不能闭嘴?” 姜酒被他一凶,立马闭上嘴,争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看得容肆心里的气都消了大半。 但是还是不想就这样原谅她,不给她个教训,这到处乱撩人的毛病就改不了! 容肆快步朝前走去,没有姜酒在身旁,那混乱而刺鼻的味道让他几乎窒息。 姜酒赶紧追上,正欲开口喊他,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一方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巴,强行把她拖离人群。 容肆走了两步,身后都静悄悄的,一想到姜酒瘪着嘴巴的委屈模样,剩下一半的气也全都消了。 “让你闭嘴,你还真闭嘴,几时变得这么听话了……” 他回过头,然而身后却没有姜酒的身影。 容肆眉头一皱,“苏九,别闹了,快出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苏九,你再不出来,我便回去了!” “……” “我数到三,你再不出现,我真要走了。” “一!” “二!” “三!” 容肆当真转过了头,但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拳头都紧紧握着。 “该死!” 第78章 好巧啊大侄子 姜酒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也有人敢绑架她。 也怪她太过大意,没有察觉一直有人在跟着他们。 此时她被关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对方大概是用了软骨散,她现在浑身无力,勉强清醒着。 外面隐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其中一道声音还有点耳熟。 “办得不错,没有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就算被人看见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那就好,这是酬劳。至于那个女人,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玩死了就是,等明日把她扒光了丢到街上,我也要让她尝尝被人围观的滋味。” 姜酒仔细想了好久,直到她说最后那一句话,姜酒总算想起来她是谁了。 邵世明的妹妹,邵芷嫣。 这兄妹俩,怎么都喜欢干这种勾当? 她还以为是魏子安或者苏胭干的,没想到是邵芷嫣。 这么说来,她是以为邵世明出丑的事是她干的? 姜酒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这是替谁背了黑锅?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隐约还有两三名男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老大,我们简直撞大运了,这么漂亮的妞,玩起来肯定特别爽!” “就是啊,老大,咱们哥几个也好久没碰女人了,要不然,我们先尝尝鲜?” “行,反正雇主给的钱够多,随便你们怎么玩!不过可得记住了,别把人玩死了,对方交代要留她一命呢。” “放心吧老大,兄弟几个有分寸。” “不过也不知里头这个跟那位雇主到底有多大的仇,反倒便宜我们几个了。” 他们猥琐一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去了。 那被叫老大的人道:“别忘了里头还有一件货物呢,等我把他弄走,另外那个女的,随你们怎么玩。” 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姜酒费力地扭动着绑着她手腕的绳子,奈何丝毫没有松动。 “绑得还挺紧!”姜酒小声嘀咕着。 她现在浑身无力,根本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若不赶紧逃出去,只怕要出大事。 姜酒死命挣扎着,白嫩的手腕都被粗糙的绳子磨出了血,看着触目惊心。 “嗯……” 一声低低的嘤咛在黑暗中响起,吓得姜酒顿时一激灵。 “谁?” 暗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沙哑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 姜酒拧眉,“好像是我先问你的吧?” “啊?” 那个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语气惊恐万分。 “这是何处?孤怎么会在这里?” 孤? 姜酒拧眉,这熟悉的称呼…… 那人大概也是被绑住了,像条毛毛虫一样,左右扭动,爬到了姜酒面前。 借着外面昏暗的月光,姜酒也只能勉强看出来他是个人,还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 “你也是被绑来的吗?” 光线太暗了,姜钰也看不清姜酒的模样,只是那股熟悉的香味,让他有些心安。 “嗯。”姜酒懒懒地应了一声,看着气定神闲。 姜钰苦着脸,“怎么办?他们好像要把孤卖了。” “错了。”姜酒道:“不是好像,他们就是要把你卖了。” 说不定还要把她强了。 姜钰:“……” “我们得逃出去!” 听着少年笃定的语气,姜酒好笑道:“小弟弟,我们现在都被绑着,我浑身没力气,怎么逃出去?” “对哦。” 看不见少年的脸,但是听他那丧气的语气,可见他又多失望。 “孤有办法了!” 他磨蹭着到她身后,道:“孤用嘴巴帮你把绳子解开,然后你再来救孤。” 说着,姜钰直接下嘴就咬,他撕扯着绳子,弄得姜酒挺疼,不过姜酒也没有阻止。 好在绳子是解开了,姜酒看着自己磨破流血的手腕,心疼得不行。 姜钰赶紧凑过来,兴奋道:“还有孤的,你快帮孤解开。” 姜酒揉着手腕,却没有动手。黑暗之中,她一双眸子冷厉如冰,夹杂着森冷的锐芒,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满了诱哄与温柔。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姜钰不假思索道:“孤叫姜钰,你呢?” 姜——钰—— 姜酒默念着这个名字,漆黑的眼眸涌动着嗜血的杀气,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好巧啊,大侄子! 见她不说话,姜钰出声催促道:“你快点,等下他们来了,我们就都跑不掉了!” “好啊。” 清脆的声音分外好听,然而单纯的姜钰不知道,那是来自他姑姑的森森恶意。 姜酒慢吞吞地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划过他脆弱的脖颈,仿佛只要一用力,就能送他归西。 可惜的是,姜酒现在浑身没力! “快点!你快点!” 比起姜酒的慢条斯理,姜钰却急得满头大汗。 “小弟弟,你别乱动啊,我被他们下了迷药,本来就浑身没力,你再乱动,我可解不开了。” 姜钰还真信了,乖巧地趴在地上,任她在自己手腕上折腾。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嘴上喊着没力气的姜酒,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绑着他的绳子系得更紧。 “还没好吗?”姜钰的声音有些郁闷。 “快了。”姜酒语气冷淡道。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姜钰顿时一慌,费力地想挣脱绳子,却发现那绳子好像系得更紧了。 他也没有怀疑,催促道:“他们来了,快!你先躲起来!” 姜酒眸光幽深地看着他,想从他惊慌的脸上看到几分伪装,然而却没有找到。 “嘭!” 门被大力撞开,那两个男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姜钰一个人趴在地上装睡,顿时大骇。 “那个女人呢?” 门框后,姜酒拧紧了绳子,迅速出手,绞住了对方的脖子。同时拔下簪子,狠狠刺入他的脖子,血霎时喷涌出来。 他的同伴吓得大喊一声,想冲上来抓住姜酒,却被姜酒用同样的方法了结掉。 这边的动静很大,吸引了他们的人过来,姜酒能解决这两个已经是极限。 姜钰慌忙大喊:“快!你快跑!” 姜酒背对着凄冷的月光,脸部轮廓十分模糊。 “那你呢?”她问。 姜钰急切道:“你就别管我了!你赶紧跑,若是可以,去太师府或者将军府找人来救我!” 姜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你等我回来救你……” 说罢,姜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79章 媚蛊发作 容肆已经找疯了。 他根本没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姜酒也能被人掳走。同时他又十分害怕,以姜酒以一敌十的身手,除非是顶尖的高手,否则那些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把她绑走,而他也丝毫不知。 除非,她被下了药! 一想到这个可能,容肆更是难以抑制胸腔内的怒火,一身骇人的气息,冰冻三里,连顾宁都不敢靠近。 派出去好几波人,都没有消息,眼看着时间越拖越久,容肆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苏辰收到容肆的传讯后匆匆赶来,一脸急色。 “阿九呢?” 容肆闭了闭眼,“还没找到。” 苏辰脸色铁青,直接上手揪住了他的衣领,“阿九是跟着你出来的,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大公子!”顾宁攥住了苏辰的手腕,“放手!” 容肆冷冷道:“有时间在这里废话,倒不如赶紧找人!” 苏辰恼恨地放开他,派出了自己的人手去找姜酒。 另一边,姜酒艰难地翻出城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这里像是巷子深处,前前后后都是房子,所有的路都是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方向。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用很快,他们就能追过来。 姜酒双腿发软,恼恨地发誓,这次要是能逃出去,她一定要弄死邵芷嫣! 狭长黑暗的巷子,像是与世隔绝的地界,没有外面的喧闹声,这里只有急促追赶的脚步声,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狗叫声。哪怕是在冬末,姜酒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浑身无力,手脚发软,每一步都异常沉重。眼皮子不断打架,她好想就这样昏睡过去,但是脑子又清醒地提醒她,不能停下,停下就等死吧! 但更糟糕的是,姜酒发现自己体内逐渐升起一股难言的异样,那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姜酒喘着粗气,捂着心口,抬头看着夜幕下的圆月,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媚蛊!这怎么可能?媚蛊怎么可能跟着她来了?! 姜酒已经有些神志模糊了。 她被媚蛊折磨了整整二十年,其阴毒程度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与她骨肉血脉相连,每逢十五便发作得厉害,能把一个贞洁烈女变成人尽可夫的荡妇!而且这媚蛊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凶猛,尤其在那次她没忍住睡了容肆之后,更加不可收拾。 蛊产于南疆,她对蛊的了解少之甚少,竟不知道,它不仅蚕食她的骨肉,她都死了,也不放过她! 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她的四肢百骸爬行,体内忽冷忽热,涌上一阵阵空虚,羞得她满脸通红。她双眸猩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角处盈着泪花,看着着实诱人。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整个人靠墙缓缓坐下,忍着来势凶猛的热潮,浑身软若无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的她墨发凌乱,脸颊潮红,整个人都微微发抖着,喘息声仿佛猫叫一般,分外勾人。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姜酒扶着墙艰难地站起身,想要跑已经来不及了。 “她在这里!快!” 几个人紧追而至,将姜酒堵在了墙角。 为首的是那个被喊老大的男子,一身健壮的肌肉,格外唬人。一脸凶恶之相,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仇恨。 “跑啊!怎么不接着跑了?” 他狠狠地踹了姜酒的小腿一脚,恶狠狠道:“贱人!就是你害死了我兄弟,想好要怎么偿命了吗?” 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他也还控制着没有去动姜酒的脸,那张脸要是伤了,可就不值钱了! 姜酒闷哼一疼,蜷缩在地上,眼里一半是欲色,一半是怒火。 一名男子道:“老大,我看不如把她卖到青楼里去,以她的姿色,绝对能卖个高价!” 另一人捏着姜酒的下巴,淫邪笑道:“老大,这么个美人,就这么卖了多可惜?倒不如我们先玩一玩,就当是给老三他们报仇了!” 那被喊老大的男子冷笑一声,“玩!往死里玩!玩烂了就卖到青楼,让她受千人骑万人枕!” 他现在不打算按照邵芷嫣的吩咐办事了,反正钱已经拿到手了,他还损失了两个兄弟,不把姜酒卖了狠赚一笔,怎么弥补他的损失? 得了他的许可,另外两人已经忍不住扑上前,压制着姜酒。 姜酒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死死咬着下唇,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蜷缩在墙角,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娇软沙哑,却带着狠戾与疯狂。 “我是大将军府的嫡女,动了我,你以为你们还有命活吗?” 他们这些干拐卖勾当的人,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府。尤其一听姜酒提到了大将军府,那可是皇亲国戚,他们更是惹不起,一时神色有些惧意。 那名老大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将军府嫡女?就算你是公主,到了我这,就是低贱的娼妓!再说了,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去吗?” 他这么一说,另外两人就放心了,急不可耐地伸手就要去扒姜酒的衣裳。 姜酒挣扎着,迷药与媚蛊的双重作用下,她的反抗对他们来说如同挠痒痒一样,身上的披风被解开,随意地丢在地上,衣领处忽然一凉,冰冷的寒风侵袭,那如白雪般的肌肤暴露在他们面前,鼻间尽是诱人的女儿香,引得他们更加疯狂。 姜酒握紧了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拔下簪子刺入面前的人的脖子。力道不够,伤口不深,血溅了她一身,那人一声惨叫,被姜酒狠狠踹开。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扶着墙朝前挪动。 女皇陛下的尊严,岂容这些宵小践踏! 便是死,她也要拉他们垫背! “老四!” 那名男子被伤,另外两个人慌忙扶住他,见姜酒要逃,那名老大大步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我看你是找死!” 那大汉凶恶地骂了一句,抬起手便欲落下去,姜酒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忽然听到了一道刀剑入肉的声音。 第80章 她像极了凤帝 她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一支箭贯穿了他的胸膛,他瞪大眼睛,整个人朝后仰面倒下。 “咻!咻!” 又是两支箭横空飞来,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另外两人。 姜酒抬眼看着昏暗的巷口,一抹纯白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沉冷的气息,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逐渐走近,那张俊雅风逸的脸渐渐清晰,面无表情,眼里却汹涌着浓烈的怒火。 那颗高高提起的心轻轻放下,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蓦然断裂,在他开口之前,姜酒忽然扑上前去,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容肆被她撞得后退几步,堪堪接住她,却招架不住她急躁的热吻。 像是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偶见绿洲,她疯狂地从他身上掠夺更多的清凉,来缓解身体的燥热。 容肆于她而言,不止是一个男人,更是她的第一次男人。初尝情事,媚蛊对他根本没有半点抵抗力,顿时天雷勾动地火,她的每一声喘息,都让一向清心寡欲的容肆几乎缴械。 “苏九!” 容肆抓着她的手臂,她毫无章法地咬着他的唇瓣,疼痛让容肆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强硬地把她离开。 姜酒却如同八爪鱼一样,死死地贴在他身上,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容肆的脸颊已经红得彻底,但同时心里又升起一股难言的怒气。 他根本不敢想象,若是他晚来一步,姜酒会面临什么。 女子最重名节,尤其还是姜酒这么骄傲的人。 “肆肆……” 或许是已经脱离了危险,或许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容肆,姜酒毫不压抑自己的欲火,任由媚蛊操控着她的神智。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呢喃,充满了极致的诱惑。此时的她就像深海里游曳的水妖,让他窒息,拉着他一同沉沦。 容肆的手掐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理智告诉他必须停下,却又在她一声声猫叫般的嘤咛声逐渐消散。 顾宁等人闻声赶来,大概是没想到会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连回避都忘了。 还是容肆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眸中的水雾褪去,狠狠地掐了她腰间的软肉,疼得姜酒娇喘了一声,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欲求不满。 她身上的衣裳还算整齐,只是脸颊潮红,双眸含泪,樱唇红肿,分明就是一副被人欺负过的模样。 她还欲贴上来作乱,容肆直接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偏头冷眼看着顾宁他们。 “看够了么?” 冰冷刺骨的声音冻得顾宁等人一激灵,慌忙低下头去。 “世子恕罪!” 怀里的女人不安分地动着,无所顾忌地点着火。容肆不是未尝情事的少年,虽不至于被情欲乱了心神,但是也被怀里的小妖精折磨得焦躁难耐。 容肆派人去找掳走姜酒那伙人的老窝,顾宁见姜酒这异常的模样,便知晓她可能是被人下了媚药。 “世子,苏四小姐像是中了媚药,现在该怎么办?” 媚药一般用于烟花之地,姜酒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中了此药,若是传出去,定然对名声有损。 容肆也有此考虑,沉思片刻,道:“你派人去知会苏辰一声,我带她回栖寒阁。” 若是没有前面那句话,顾宁差点以为容肆要带姜酒回栖寒阁办事了。 不过转念一想,栖寒阁内有一处冷池,旧日容肆用来调息,正好可以缓解姜酒身上的媚药。 容肆被姜酒烦透了,臭着脸把她伸进他衣服里的手抓出来,容肆一狠心,直接把姜酒劈晕过去。 安分下来的姜酒乖巧地倒在他怀中,容肆悄悄松了口气,把她打横抱起来。 “走!” 两人迅速离开,出了幽暗狭长的巷子,顾宁赶紧找来了马车,容肆抱着姜酒正准备上去,身后却传来了沈玉卿的声音。 “容世子!” 容肆本来不打算理会,但是见沈玉卿神色慌张,还是问了一句,“沈太师有事?” 沈玉卿注意到他怀里抱着姜酒,不过也没有工夫问,语气紧张道:“容世子可有看到皇上?” 容肆眉头紧皱,“皇上?他不是在皇宫里吗?” 沈玉卿摇头,一脸急色,“皇宫传来消息,下午皇上带着人偷偷溜出宫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跟着皇上的小六子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最后还是扛不住,回宫报信去了。” 容肆扯了扯嘴角,跟他的慌张相比,简直不要太气定神闲。 “皇上失踪了,自有秦大人跟沈太师寻找,我便不添麻烦了。” 沈玉卿微怔,大概是没想到容肆对当今嘉帝竟是这种态度。 不过情况紧急,沈玉卿也没有时间跟他计较那些,沉着脸道:“容世子,方才我遇见苏大公子了,也知道了苏小姐失踪。容世子既然有本事找到苏小姐,想必也能最快时间内找到皇上吧!” 容肆冷冷勾唇,“这是沈太师跟秦大人的责任,跟我有什么关系?” “容世子……” “嗯” 二人的谈话吵醒了姜酒,她嘤咛一声,伸出一只手勾住了容肆的脖子,亲昵地蹭蹭他的胸膛。 “肆肆……” 又娇又软的声音,沙哑魅惑,仿佛猫儿尾一样,轻轻勾着他们的心弦。 容肆恨不得拿块布把她的嘴巴堵上。 沈玉卿震惊地看着姜酒,不止是因为她异样的举动,更因为她的神情举止,像极了凤帝! 沈玉卿知道凤帝有病,每逢十五便会发作,只有与男子交欢才能缓解,而姜酒的模样,分明跟她如出一辙。 姜酒的意识比刚才清醒了一些,知晓抱着自己的人是容肆,便安心地在他怀里撒娇耍赖。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容肆并不想让沈玉卿看见姜酒如今的模样,转身便想离开,沈玉卿却拦住了他。 “容世子,皇上性命攸关,身为臣子,容世子如何置身事外?” 容肆冷眼看着他,眸中涌动着杀气,“让开!” 沈玉卿一震,似乎是被这样的容肆吓到了。 第81章 你把我当什么 一颗脑袋从他怀里的披风中伸了出来,露出了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双眸似春水,含情脉脉,欲色重重,直勾勾地盯着沈玉卿看。 沈玉卿微微失神,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容肆见他们二人“含情脉脉”地四目相对,脸色顿时一沉,直接越过沈玉卿,把姜酒塞进马车里。 “沈太师,皇上下落不明,沈太师与其跟我在这耗着,还不如赶紧派人去找。至于我,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没有爵位的世子,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说着,他便也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阻隔了沈玉卿的视线。 姜酒忽然掀开了车帘,哪怕此时脑子有些昏沉,还是一字一句道:“他在西南巷子里,被关在一间柴房,具体什么地方,就看你们能不能找得到了。” 马车缓缓朝前,姜酒也放下了帘子。 沈玉卿甚至来不及问她怎么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走远。 容肆带着姜酒回栖寒阁,特地躲开了镇国公府的人。一路上容肆都要被姜酒折磨疯了,像条美人蛇一样紧紧地缠着他不放,他的嘴唇都被咬破了,脖子处多了几个草莓印,手臂也被她抓了两道,看着暧昧极了。 容肆的脸越来越黑,好几次没忍住想掐死她算了。 一回到栖寒阁,容肆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丢进了他房间后面的冷池里,二月的池水冰凉刺骨,平日是他用来驱散体内的热气,今日正好去去她的火气! 容肆站在岸边,冷眼看着姜酒在水里挣扎。 姜酒呛了几口水,被冻得浑身发抖,脑子瞬间都清醒了。 她费力地爬起来,喘了几口气,一脸愤怒地瞪着他。 “容肆!你干什么?” “苏小姐清醒了?” 容肆语气冷淡,哪里还有方才情动的模样? “清醒了,就赶紧回去。” 他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忽然扑了过来,直接拽着他下去,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容肆微微错愕,还未反应过来,唇上忽然一痛。 姜酒双手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在他的薄唇上咬了一口,疼得容肆心肝都微微发颤。 一咬即离,她却没有推开,唇瓣还微微贴着他,水珠落在她的脸颊上,顺着脖子滑落,衣领处松松垮垮地遮挡着诱人的风光。 “容肆,你当真舍得我回去?”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身段软得不可思议,与她接触的地方,仿佛勾起了阵阵战栗。 容肆深呼吸一口气,强硬地把她拽开。 “起来!” 姜酒眸色一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手拽下自己的衣领,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他面前,容肆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苏小姐,请你自重!” 她伸出手,从他的腰间穿过,抱着他窄细紧实的腰身,胸膛贴着他的后背,被打湿的衣裳,犹若无物。 “容肆,你怕什么?大不了明日我便上镇国公府提亲。” 容肆微怔,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九年前那一夜。 那个女人强势地抓着他的手,呼吸沉重,声音低沉含笑,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你叫什么?” “别怕!孤不会伤害你。” “只要你从了孤,明日孤便派人上门提亲,迎你进宫……” “嘭!” 当年的屈辱历历在目,容肆强势地将姜酒拉开,自顾上了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神色覆盖着一片轻霜薄雪。 “是苏小姐不知羞耻为何物,还是说,苏小姐觉得谁都无所谓?” 他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竟比这冷池的水还要冰寒,兜头浇个彻底,熄了姜酒的火气。 她渐渐沉寂下来,目光幽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容肆,你把我当什么?” 他以为她饥不择食、随便一个男人都能睡吗? 身为女帝,她没有寻常女子在意的贞洁忠烈,但是女皇陛下也挑嘴得很! 哪个男人能像容肆这样,让她三番两次地舔着脸在后头追着? 姜酒越想越恼,一身湿漉漉地爬上岸,心里越是生气,脸上越是笑得风情万种。 “送上门的女人,容世子不要,多的是有人要!” 容肆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手指头微微一动,似乎是想拦住,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顾宁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干净的衣物,本想拿给姜酒,却见姜酒迎面走来,脸色阴沉如墨,浑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苏……” 顾宁正想叫住她,却没想到容淮忽然出现。 容淮似乎也十分意外,这么晚了姜酒竟然会在府中,而且还是这副模样。 “阿九妹妹,你怎么在这?”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栖寒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姜酒脚步一顿,本来不想搭理他的,瞥见一旁的顾宁,还是停下了脚步,淡淡一笑。 “不小心落了水,容世子嫌我碍眼,弄脏了他的地儿,把我赶出来了!” 容淮眸光微闪,语气关切道:“虽快开春了,但是这大晚上的,阿九妹妹若是这么湿着回去,只怕会着凉的。” 他看了眼顾宁手中的托盘,笑道:“这是大哥给你准备的衣裳吧,大哥就是这样的人,嘴硬心软。不过他也确实不该这么晚把你赶出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就这样回去也不方便。不如到我院子里换下衣裳,我派人去跟阿辰报个信,让他来府里接你。” 容淮八面玲珑的人设可不是装出来的,明明与姜酒只有三面之缘,却能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拒绝不得。 姜酒竟然也没有拒绝,直接接过顾宁手里的托盘,跟着容淮走了。 临走之前,容淮还不忘对顾宁道:“大哥那边,就劳烦顾侍卫传个话,我会照顾好阿九妹妹的。” 顾宁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离开,想拦住姜酒都找不到理由。 空着手回到栖寒阁,顾宁正想着该怎么跟容肆解释,却发现容肆一身湿透,站在冷池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82章 找容淮谈谈人生 察觉到顾宁进来,容肆深呼吸一口气,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极其烦躁问道:“她人呢?” 顾宁问道:“世子说的是苏小姐?” 容肆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不说顾宁也能猜出来,一脸为难道:“苏小姐她……她去了二公子的院子。” 容肆猛地回头,目光锐利如箭。 “你说什么?” 顾宁咽了咽口水,“苏小姐要去,属下也拦不住。世子……可要过去看看?” 顾宁也不知道姜酒身上的药性解没解,若是还没解,那姜酒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容肆没有任何考虑,抬脚就要出去,可是刚走到门口,又猛然顿住。 容肆掐着掌心,烦躁地甩手,扭头回了内室。 “世子不去了吗?”顾宁忙道。 “谁管她?!”容肆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声。 顾宁也不好说什么,退了出去,在外面候着。 然而不过一会儿,那门突然被推开,容肆冷着脸走出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表面看着没什么问题,但细看之下,顾宁却发现他的里衣还湿着呢。 “世子要去哪?” 见他要出去,顾宁赶紧跟着。 容肆面色清淡,“睡不着觉,找容淮谈谈人生!” 顾宁:“……” 说白了,就是不放心姜酒吧。 姜酒在容淮的房里换了衣服,体内的媚蛊倒是渐渐平息下来了,但是被容肆勾起的火气越烧越旺,娇俏的小脸十分阴沉,连容淮都有些发怵。 容淮倒是君子,在院子内坐着,心平气和地喝着茶。 见姜酒走出来,容淮笑道:“过来坐会吧,我已经让他们套车了,等会便送你回去。” 女皇陛下能看出他不怀好意,但是她也没打算拆穿。 “今日多谢容二公子了。” 姜酒笑得甚是明媚,在这样暗沉的夜色下,分外勾人。 容淮眸光微闪,薄唇微微上扬。 “阿九妹妹客气了,我与阿辰是好友,称你一声妹妹,自然该照顾着你。” 他放下茶杯,似无意道:“方才见阿九妹妹浑身湿透,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酒懒懒道:“没什么,碰到了一条不识好歹的狗,送上门的肉不吃,还把我推进水里。” 容肆:“……” 所以他就是那条不识好歹的狗? 容淮低笑一声,很明显听懂了她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眼角余光瞥见了走过来的容肆,容淮道:“既是不知好歹,阿九妹妹日后可要离得远些才是。这次是落水,下次,说不定还会发生其他意外。” 容肆双眸微眯,看着容淮的目光分外危险。 容淮却好似才看到他一样,站起身惊讶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容肆冷冷勾唇,“怎么?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容淮满含深意一笑,“只是这么晚了,大哥还不休息吗?” 容肆面无表情,“你也知道这么晚了,留一个女客在房中,怕是不太好吧。” 容肆鲜少与容淮跟容若接触,他虽然不理事,但是也知道,自己这个庶弟并不是如表面那般温和纯良,容肆自然不可能让姜酒跟容淮接触。 当然还有另一个容肆不太愿意承认的原因。 他吃醋了! 从他进来,那个女人话都不说一句,看也不看他一眼,着实可恼可恨。 先前追着他不放,一口一句骚话,毫无下限;刚才却在跟容淮谈笑风生,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他跟容淮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她倒好,大半夜的在他房里换衣服,在他院子里喝茶,丝毫没有顾忌。现在他来了,又摆出了一副爱理不理的姿态,容肆不知道,原来女人竟这般善变! 容淮道:“大哥误会了,我正打算送苏小姐回去呢。毕竟这么晚了,虽然将军府离得不远,但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到底还是不太安全。” 这话说的,用自己的善解人意、彬彬有礼,衬托得容肆行径恶劣,毫无君子风度。 容肆也不生气,而是看了姜酒一眼,对容淮道:“不必劳烦二弟了,我已经派人让苏辰来接了,毕竟她是跟着我出去的,我总要对她负责。” 容淮却不肯让步,“大哥的身子一向不好,更深露重的,还是让我去吧。” 兄弟二人表面平和,却在暗暗抗衡,谁也不肯让谁。 狭长的眼眸透着几分冷芒,容肆第一次觉得,这个庶弟这么讨人厌! “二弟是听不懂人话吗?” 林氏把持镇国公府后宅,他无所谓;容淮顶着镇国公府公子的身份,在外面左右逢源,出尽风头,他也无所谓;但是这不代表,容淮可以爬到他头上来。 容淮笑意微僵,大概也没见过,一贯清冷似仙的容肆,也有这般锐气逼人的模样。 他直接越过容淮,伸手便想去拽姜酒,姜酒却甩开了他的手,似笑非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容世子这是做什么呢?” 容肆太阳穴突突一跳,忍着怒火,冷着脸道:“我送你回去!” “我的事,就不劳容世子操心了。” “苏九!”容肆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想闹,也别在这里闹!” 姜酒却是笑了,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吐气呵兰道:“那在哪里闹?如果在你床上,我倒是十分乐意……” 容肆掐着她的手腕,恨不得把她那张嘴缝上。 “苏九!你能不能乖一点?” “不能。” 姜酒勾唇一笑,伸手将他推开。 “我乖不乖,跟容世子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很熟吗?” 容肆恨不得掐死她。 好的时候一口一句“肆肆”,闹的时候一口一句“容世子”,平日里见她那张利嘴怼人倒是畅快,轮到自己身上,这滋味当真是难受至极。 容淮见他们二人剑拔弩张,笑道:“大哥,阿九妹妹不肯跟你走,你又何必强迫她?” 容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阿九妹妹?叫得倒是挺亲热的啊。 姜酒最烦这种扭扭捏捏、不清不楚的关系。 “行了!又不是没长脚,我自己回去!” 说着,姜酒便要走,容肆下意识地拽住她的胳膊,容淮似乎也想拦住她,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让刚走过来的苏辰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83章 休怪我不客气 “你们这是……干嘛呢?” 姜酒甩开容肆的手,朝着苏辰走来,直接拽着他离开。 “走!” 苏辰回头看了容肆跟容淮一眼,一个面色冰冷,一个似笑非笑。 等他们二人走了,这院子内就剩下他跟容肆,容淮也懒得跟他装什么兄友弟恭。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大哥喝茶了,慢走不送。” “容淮。”容肆偏头看他,语气冰冷,“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最好离苏九远一点。” 容淮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抹讥嘲。 “怎么,大哥看上苏九了?” “跟你没关系!” “苏九跟大哥貌似也没关系,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离她远一点?” 容肆冷眼看着他,“你这是要跟我作对了?” “不敢。”容淮讥笑道:“大哥是镇国公府嫡子,我怎么敢跟大哥作对?” 庶出,永远是容淮横在心里的一根刺。 哪怕他再努力,再优秀,再混得风生水起,那些表面上对他温和礼貌的人,背地里全都在嘲笑他一个庶子不知天高地厚。 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靠着镇国公府,而是他自己。不像容肆,永远那样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冰清玉洁,淡泊名利。因为他什么都不用做,所有的富贵荣华便会送到他手上。 容淮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副与世无争的孤傲! 若是容肆才是庶出,他未必能有他今日这一番成就。 除了身份,容肆又哪里比得上自己? 他眼里的野心与不甘毫不掩饰,在容肆面前,他也不必掩饰。 容肆不怒反笑,薄唇微微上扬,声音低醇,“容淮,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配当世子,根本比不过你?” 容淮目光森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容肆微微抬着下巴,一如既往的冷傲。 “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永远爬不上来。我不争,不代表我争不过你。奉劝你一句,你想要什么我不管,但是你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惹了不该惹的人,就休怪我不客气!”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容淮脸色铁青,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 须臾,他却是嗤笑一声,笑声越来越疯狂。 他当容肆真的心外无尘,冷情冷心。 若换做往日,他这一番挑衅,容肆压根就不会理会。可现在,却为了姜酒,不惜跑到他这霜华苑来,出言警告。 这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容世子吗? 但是这也让容淮更加确定,姜酒于容肆而言,确实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容淮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找到了他的软肋,还怕对付不了他吗? 苏辰带着姜酒出了镇国公府,终于忍不住问道:“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姜酒打了个呵欠,语气懒散,“没什么,碰到了一伙拐卖儿童妇女的人贩子,得亏我运气好,逃出来了。” 苏辰皱紧了眉头,明显不太相信。 姜酒见他一脸疲惫,想必也是找了自己一夜,心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行了,天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好困啊。” 姜酒晃着他的胳膊,苏辰原本还想说什么,也只能咽了回去,无奈道:“走吧。” 累了大半夜,姜酒又是中了迷药,又是被媚蛊折磨,又在冷水里浸泡,身体已经累到了极致,一回到松风苑倒头就睡。 这一夜断断续续做了很多很沉重的梦,第二日醒来,姜酒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梦了什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直到紫苏进来,冰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姜酒才听到她着急地对苏辰说她病了。 今日本该是去国子监的,结果姜酒这一病,苏辰也只能让苏胭跟苏月帮苏九请个假。 那姐妹俩听说姜酒病得下不了床,顿时乐不可支,就差没有放鞭炮庆祝,更别说帮她请假了,一到国子监,便把这事儿忘个精光。 同姜酒一样,容肆也病了,他的身体向来不好,昨晚一番折腾,早上起来便也觉得浑身沉重。原本他也可以不去国子监的,但是心里又挂念着某人,还是提起精神去了。 在镇国公府门前磨蹭了好一会儿,容肆等不到姜酒,以为她早就去了。结果到了国子监,还是没看到她,容肆又拉不下脸去问苏胭,一早上整个人的气息十分阴沉。 容肆的身体需要保持心态平和,可是这段时间,他的心情波动极大,每次都是跟姜酒有关。 顾宁着实有些受不住,忍不住道:“世子可是在担心苏小姐?要不要属下去打听打听?” “谁管她?”容肆扭头恶声恶气道。 顾宁咽了咽口水,不管她就不管她,你倒是别摔书啊。 到底气压太压抑,顾宁打算开溜,容肆却叫住了他。 “回来!” 容肆恼恨地捏了捏拳头,到底没忍住,咬牙切齿道:“去打听一下那个女人死了没!” 顾宁憋着笑,受到容肆锐利的目光,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办!” 松风苑内,姜酒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苏辰被她吓得手一抖,刀子差点划自己手上了。 姜酒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哪个混蛋在背后骂我!” 苏辰轻哼一声,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整日就知道在外面疯玩,我都想骂你!” 姜酒浑身没力气,赖着不肯接,苏辰没办法,只能切成一块一块的,喂给她吃。 姜酒心安理得地享受苏辰的伺候,没好气道:“讲道理,我每天不是去国子监,就是去国子监的路上,什么时候疯玩了?” “你这性子哪里待得住?整日就知道惹是生非,现在好了吧,把自己折腾病了!要不是我帮你兜着,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么清静?” 昨晚的事,苏辰根本不敢声张。毕竟姜酒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若是传出去被绑架了,只怕对名声有损。要是让柳氏母女收到点风声,还不得使劲往她身上泼脏水? 偏偏这小丫头还一脸无所谓,哪日真出了事,看她怎么办! 第84章 挫败的容世子 姜酒动了动发麻的小腿,吸了吸鼻涕。 “明明是那伙人先来招惹我的,你几时见我去主动招惹旁人了?” 女皇陛下凶是凶了点,但是还是讲道理的。 旁人不来惹她,她自然也不会胡乱生事。 可旁人既然惹了她,那也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现在姜酒就等自己病好了,好好收拾邵芷嫣那个小婊砸! “你这性子,是半点亏都不吃,真不知道从前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苏辰只是随口说一句,倒也没有怀疑,眼前的苏九,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软弱无能的苏九。 倒是姜酒,大概是心虚,眸光都微微闪烁着。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苏胭都要把我溺死了,我还不能反击啊?” “行行行,你说得都有理。” 苏辰把最后一块苹果塞她嘴里,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昨晚上,你是不是碰到皇上了?” 姜酒动作一顿,睫毛轻轻一颤,漫不经心道:“皇上?皇上不是在皇宫吗?” “少跟我装傻,沈太师都跟我说了。” 姜酒扯了扯嘴角,“是么?” 苏辰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昨晚他跟容肆分开寻找姜酒,后来容肆派人来知会他,姜酒已经没事了。苏辰本来打算直接去镇国公府接姜酒,结果又碰到了沈玉卿,说是姜钰失踪了。得亏姜酒透漏了姜钰被关的地方,他们才赶在那伙人逃离之前把姜酒救了出来,也是那时候,正好碰上了容肆的人。 虽然昨夜一片混乱,但是好在姜酒没事,姜钰也没事。 “昨夜秦大人已经带皇上回宫了,知晓跟他关在一起的人是你,早上还吵着要出宫来找你。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秦大人怎么可能让他出宫?” 姜酒没什么表情。 她现在也不明白,为何昨夜她还是忍不住跟沈玉卿透漏了姜钰的行踪。 只要沈玉卿他们晚一步,姜钰现在不是被卖了,就是被杀了,这不正合她的心意吗? 苏辰还有公务要忙,也没时间陪着她,姜酒浑身乏力,也懒得出门,在松风苑睡了一日。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晚上,姜酒睁眼的时候,屋内已经点起了灯,出了一身汗,十分难受。 紫苏在外面守着,听到动静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小姐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姜酒捏着眉心,摇摇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声音仍然有些沙哑,但至少身上也有力气了。 “快戌时了,奴婢去准备晚饭吧。” 姜酒掀开厚重的被子起身,一身黏腻,十分不舒服。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姜酒总算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正好紫苏也端着饭菜回来了,便在一旁伺候着姜酒吃饭。 “早些时候大公子来过一次,见小姐还在休息,留下东西便走了,说是皇上特地让大公子带给小姐的。”紫苏笑道:“别的不说,皇上待小姐是真的好。府里三位小姐,平日里也没见皇上送东西给二小姐跟三小姐。” 姜钰还没回宫之前,不过是这苏府内的一个养子,苏胭跟苏月自然瞧不上他。唯有苏九,大概是同病相怜,对姜钰也格外照顾。姜钰性子单纯,但是人不傻,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哪怕如今回宫当皇帝了,也没忘记苏九这个姐姐。 不过姜酒倒是很好奇,若是姜钰知道,他最亲近的苏九姐姐的身体里,藏着她这个恶毒残暴的姑姑的灵魂,他还会这么热情吗? 紫苏将姜钰送的东西拿了过来,好家伙,又是人参又是血燕的,一盒叠一盒的,姜酒瞅了一点,还是进贡的。 “都收起来吧。” 不过是染了风寒,至于吃人参血燕补身体吗? 大概是生了病,胃口不佳,姜酒没有吃多少饭,便放下筷子了。 紫苏又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姜酒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这番折腾下来,都到亥时了,姜酒见紫苏偷偷打了个呵欠,便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睡了一下午,这会正精神着呢。 松风苑安静了下来,偶有夜风吹过,窗外的树枝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屋内一片静谧,姜酒坐在软塌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旁边的桌案放着一盏香炉,淡淡的安神香,分外宁神。 一阵琴声忽起,姜酒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盯着书页,只是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栖寒阁内,容肆一遍又一遍地弹着古琴,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墙头的暗卫全都撤掉了,然而仍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一连三日,每到了亥时,隔壁的琴声就响起来,容肆弹不腻,姜酒都听腻了。 第四日,姜酒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国子监去。 结果她刚走出来,就看见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苏辰正在跟马车上的容肆说话。 “那就拜托容世子了。” “苏大公子客气。” 苏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姜酒,忙道:“阿九,我今日有急事,没时间送你去国子监,正好容世子要过去,我拜托他送你一程。” 姜酒拧眉,刚想说不用,苏辰却已经走了,留下姜酒跟容肆大眼瞪小眼。 “还不上来?” 姜酒嗤笑一声,“容世子这不是说我不知羞耻为何物吗?还敢跟我同乘,不怕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容肆皱紧了眉头,“苏九,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 容肆看着那个浑身是刺的小丫头,顿时头疼得不行。 都说女人麻烦,容肆这才真切感受到,女人到底有多麻烦。 “有什么话上来说!” 容肆才懒得跟她废话,也不想在这被人围观,直接把姜酒拽了上来。 姜酒没有反抗,有车不蹭是智障。 只是上了马车后,她一句话都不说,连都都不看他一眼。 容肆从未如此挫败过,好几次想开口跟她说话,可一看见姜酒那张冷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马车驶入了热闹的街道,外面渐渐喧闹起来,也不知要做什么,容肆忽然叫顾宁停车。 第85章 名门闺秀与市井泼妇 顾宁拉紧了缰绳,诧异地看着容肆下了马车。 姜酒也十分好奇,但是也没忘记自己跟容肆冷战呢,便默默地坐在马车内等着,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车帘忽然被掀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味。 容肆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给她,姜酒低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桂花糯米糕,又抬头愣愣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买给我的?” 容肆低咳一声,耳尖微红,佯怒道:“不吃还给我!” 他作势就要去抢,被姜酒躲过。 “既然给了我,那便是我的。” 容肆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姜酒分明看见了他脸色的不自然。 低低一笑,姜酒捻了一块,塞进嘴里,甜腻的桂花味在口中蔓延,美食让她心情愉悦,双眸都微微眯了起来。 容肆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问道:“真有这么好吃?”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她拿了一块喂他,素来不喜甜的容肆嫌弃地皱起眉头,但看着姜酒殷切的目光,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姜酒期待道:“怎么样?好吃吧?” 容肆勉强点头,态度有些敷衍。 但姜酒还是很高兴,又喂了他一块,容肆如临大敌,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姜酒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勉强?却又坏心眼地故意捉弄他,谁让他前几日那么不知好歹! 男人嘛,都是贱骨头,你越是讨好他,他越是不屑。若是你翻脸不认人了,他反倒眼巴巴地贴上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包桂花糯米糕,也让两人之前降至冰点的关系渐渐回温,这其中最高兴的,便是顾宁了。 天知道他整日忍受着容肆的冷气有多煎熬! 姜酒一踏入国子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些学子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与讥笑,一个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的,搞得姜酒一头雾水。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肆微微蹙眉,偏头朝顾宁看了一眼,顾宁了解,立马去打听了。 这两日他也没来国子监,不知道国子监内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容肆总觉得,跟姜酒脱离不了干系。 顾宁很快便回来了,脸色还不太好看。 “世子,不知道是谁把苏小姐被绑的消息传了出去,现在国子监内人人都在传,说苏小姐她……” 后面的话,顾宁没有说下去,容肆跟姜酒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容肆的脸色有些难看,“谁传出去的?” 顾宁摇头,时间太短,他也来不及去打听。 姜酒嘴里叼着一块糯米糕,看着那边聚着的几个人,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凉亭内,邵芷嫣跟苏月等人聚在一起,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真的假的?苏九真的被……被那什么了?” 邵芷嫣抿了口茶,冷笑道:“那还能有假?她一个姑娘家被人掳走,还能清清白白地回来不成?” “我看她也是活该!整日打扮得妖里妖气的,苏家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苏月见她们都在看着自己,连忙撇清关系。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跟苏九又没关系!” 有人一脸八卦问道:“月儿,她是你妹妹,难道你就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苏月眸光微闪,心虚道:“我……我也不知道,反正这几日她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那几个女子一脸深意,摆明了就是相信姜酒真的失了清白。 人就是这样,一旦自己有了某种猜测,不管真假,总是会找出各种莫须有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是对的,丝毫不在意,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很有可能会毁了别人。 阮漪跟贺蓁然正好路过,听见她们在谈论此事,阮漪没什么表情,甚至心里还在暗喜。倒是贺蓁然气不过,站出来道:“这里是国子监,又不是菜市场,你们一个个嘴碎什么?” 邵芷嫣轻哼一声,“谁嘴碎了?我们说我们的,关你什么事?” 阮漪拉了拉贺蓁然,“蓁然,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管了。” 贺蓁然皱眉,“漪漪,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阮漪脸色一僵,大概是没想到,贺蓁然竟然会为了姜酒跟自己急眼。 贺蓁然倒也没有真的怪阮漪的意思,而是扭头对邵芷嫣她们道:“你们亲眼看见苏九被人绑了?亲眼看见她失了清白?没凭没据的,就使劲往人家身上泼脏水,还名门闺秀呢,我看是市井泼妇还差不多!” 贺蓁然说话一贯直白,把邵芷嫣跟苏月她们怼得无话可说,一个个又羞又恼,脸色青白交加,好看极了。 阮漪把贺蓁然当自己的好姐妹,自然不乐意看她为姜酒说话。 “蓁然,邵小姐她们说的,也未必是胡诌的。当然了,苏四小姐发生这种事,我也很替她难过,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就算我们帮她兜着,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阮漪说的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是贺蓁然就是觉得不得劲。 正想说什么,后面却传来了姜酒含笑的声音。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还要阮小姐帮我兜着?” 姜酒忽然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把她们的话听去了多少。那些姑娘们个个神色慌张,一脸心虚。 她们也就是趁着姜酒不在,才敢说说她的坏话,但是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忌惮她的。 邵芷嫣双眸都在喷火,脸上写满了敌视与不甘。 邵芷嫣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姜酒都被抓了,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这么好的机会,没有让她身败名裂,真的太可惜了。 但是邵芷嫣也没这么轻易放过她,趁着姜酒不在国子监,便派人暗中宣扬她被贼人所掳的事,不出两日,姜酒的名声便臭了。 至于阮漪,她跟邵芷嫣差不多,恨不得姜酒死在外面算了。 贺蓁然见她的样子,一贯的猖狂,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第86章 拳头才是硬道理 阮漪假惺惺道:“苏小姐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也只是担心苏小姐。” “是么?我还以为阮小姐巴不得我死呢!” 阮漪一脸尴尬,被她堵得说不上话。 贺蓁然拧眉,“苏九,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几日没来,那些长舌妇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你各种坏话呢!” “既然是长舌妇,把她们的舌头拔了就是!” 姜酒含笑的目光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邵芷嫣身上,明明脸上挂着笑,可邵芷嫣却感受到了几分森冷。 她心下一慌,分明从姜酒眼里读出了几分恶意,又笃定姜酒不可能知道自己雇人绑架她的事,稍稍镇定一些。 “苏九,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长舌妇?我们不过是在闲聊而已,嘴巴长在我们身上,说什么是我们的事,你管得着吗?” 姜酒捏着拳头,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没错,手长在我身上我,想揍谁也是我的事。” 见她朝着自己逼近,邵芷嫣慌忙后退。 “苏九,你干什么?你想在国子监内打架吗?你就不怕被处分吗?” 姜酒低笑一声,靠近几分,声音压得极低,“邵芷嫣,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滴水不漏吗?” 邵芷嫣的脸色唰得一白,嘴唇都微微颤抖着。 “等着吧,我绝对会千倍百倍地偿还你送我的大礼……” 邵芷嫣惊恐地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为何姜酒会知道。 姜酒勾唇一笑,潇洒地转身离去。 容肆没有过去,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面色莫名地有些冷。 “这就完了?”他不满地看着姜酒。 姜酒眨眨眼,“不然咧?把她们打一顿出气?” 容肆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姜酒偷笑,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肆肆,你这是在为我鸣不平吗?” “谁……谁为你鸣不平了?”容肆扭过头去,一脸不自然。 “哦~那你管我怎么教训他们!” 容肆咬牙,“我才懒得管你!” 丢下一句话,容肆就气冲冲地走了。 姜酒抿唇一笑,眉眼都带着几分温柔。 她正打算回学堂,转身却看见邵野站在廊下,似乎在那里有一会儿了,肩膀上都落了一片叶子。 “阿野?” 姜酒走过去,在他眼前摆摆手,“站在这干什么呢?” 邵野目光闪躲,似乎不太想跟她对视,但是又控制不住地想去看她。 “你……没事吧?” 姜酒笑,“我能有什么事?” 瞥见他脖子上的伤痕,姜酒收了几分笑意,抬手将他的衣领扯开,露出了好大一片淤青。 邵野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又暴露了手臂,一道道青紫色的淤青,看着触目惊心。 姜酒眸色转冷,“这是怎么回事?” 邵野低着头,“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 “邵世明又找你麻烦?” “他现在都自顾不暇,怎么找我麻烦?” 邵野低笑一声,语气都因她的关心而带着几分愉悦。 姜酒伸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佯怒道:“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额头不疼,却有些烫,邵野笑得越发像个二傻子。 姜酒无奈地扶额,“别转移话题,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都是皮外伤,跟以前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况且,我也没有吃亏。” 这些伤,其实是邵野听到那些人在背地里讽刺姜酒,一时气不过,才跟他们打起来的,虽然他伤得不轻,但是那些人伤得更重。邵野是在妓院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的,自然不比他人纯良,招招都是往死里打。 不过这些事,邵野也没有说给姜酒听,免得污了她的耳朵。 姜酒倒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捏着拳头凶巴巴道:“什么狗屁嫡庶尊卑,拳头才是硬道理。要想不被欺负,自己就要先强大起来,明的不行,我们就来暗的,弄死那些孙子!” 邵野真是爱惨了“我们”这两个字。 更是喜欢极了她这副模样,用最软萌的声音,说着最凶狠的话,明明是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却比他更有勇气更有自信。 邵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想,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有一个女子,能比姜酒这般耀眼了。 “阿酒,这几日,你出什么事了吗?” 邵野眼里的关心做不得假,语气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也害怕,害怕那些人说的话是真的。 不是没想过去将军府看她,但是他这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只会给姜酒带来麻烦。 跟邵野,姜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言简意赅地把花朝节那晚上的事告知于他,不过也没说是邵芷嫣干的。毕竟邵野现在还住在惠安侯府,姜酒也不希望他冲动之下卷进来。 “你说,是一伙人贩子把你抓走的?” 邵野眸中眯着危险的光,这让他想起了他十三岁那年,姚氏忽然说要带他去城外寺庙上香,结果半路上他跟他们走散,被人劫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了惠安侯府。 姜酒没有注意到他的怀疑,耸耸肩道:“那伙人也是倒霉,抓谁不好,偏偏抓了小皇帝,估计现在已经被一锅端了吧。” 邵野眸中闪烁着几分狠厉的寒光。 都死了啊,真是可惜! 大概是有她早上那一番震慑,好歹早上是清静地度过了,不用想姜酒也知道,邵芷嫣跟苏月那些人肯定在背地里使劲抹黑她,姜酒也不在意,她又不靠名声吃饭。 倒是容肆,最是见不惯那些没凭没据便胡说八道之人,思来想去,便想了一个办法。 趁着午休,姜酒去了一趟酒楼。 一踏进来,姜酒还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上次过来这边还空荡荡的,这会全都翻新了一遍,十分亮堂,桌椅也全都摆上了,廊上挂了帷幔,看着十分清雅宁静。 姜酒满意地点头,原本她还有些担心白洛跟白言应付不来,现在来看,办得倒是不错。 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过来,身上穿着洗得干净的半旧衣裙,脸颊有些瘦,模样生得倒是端正,头发挽了起来,梳成妇人模样。 第87章 四九楼 “姑娘,酒楼还没开张呢,现在暂时不对外开放。” 她态度温和地劝姜酒离开,姜酒挑眉看她。 “你是……” 那女子正要说话,身后传来白洛惊喜的声音。 “姑娘!” 白洛兴奋地跑过来,“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女子愣愣地看着姜酒,忽然就反应过来姜酒是谁了,慌忙向她行礼。 “奴婢眼拙,没认出姑娘。” 姜酒不说话,抬眼看着白洛。 白洛道:“姑娘,这是阿宁姐,小白昨天刚买回来的。” 白洛直接把酒楼里的人都喊了过来,白言不止买了阿宁,还买了一个干过掌柜的中年男子周和安,一个厨师老莫,还有几个跑堂的。 得知姜酒是他们的主子,那些人各个脸色不掩诧异,大概没想到,姜酒会这么年轻。 不过他们也没失礼,挨个跟姜酒见了礼,便乖巧地侯在一旁。 姜酒一一看过去,见周和安脊背挺直,面色平静,不似旁人那般惶恐好奇,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颇为有趣。 “你叫周和安?” “回姑娘,正是。” 姜酒点头,听这口音,像是江南那边的。 “你读过书,还干过掌柜,怎么会沦落到奴隶市场?” 周和安情绪平静,“犯了点事,被主家卖了。” “犯了何事?” “做假账。” 白洛唯恐姜酒误会他,连忙道:“不是这样的姑娘,周叔是被人冤枉的。他人很好的,上次小白生病,还是周叔想办法帮小白弄了药。” 姜酒抬手,制止他喋喋不休。 “既是冤枉的,为何不伸冤?” 姜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生气,也没有怀疑,反倒让周和安有些不安,只能如实道:“前主家势力不小,我一个小小的掌柜,如何与他们抗衡?” 为奴者不谈旧主,周和安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半点都没有为自己洗白的意思。 姜酒笑了笑,“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白洛还想为周和安说话,周和安率先道:“日久见人心,说得再多,不如让姑娘亲眼看见。” 姜酒勾了勾唇,“说的没错。” 白洛有些忐忑地看着姜酒,见她没有继续追问周和安,便向她介绍其他人。 老莫他们几个也没什么可说的,倒是那个叫阿宁的姑娘,听说原是嫁了人,后来守了寡,她被婆婆卖了,为奴为婢。因有几分姿色,受不了主家少爷调戏,把人给砸破了头,自己也把头也撞出了个窟窿,毁了容貌,被主家卖到了奴隶市场。 姜酒听她的口音,跟周和安很是相似,倒是有些熟悉。 “你们是知州人?” 周和安跟阿宁齐齐点头。 姜酒扯了扯嘴角,怪不得她觉得这口音有点熟悉,原来是沈玉卿老乡啊。 “行了,都去干活吧。” 姜酒环顾了一圈,问道:“小白呢?” “小白出去了,说是要去看看哪里的食材比较新鲜,让我留下来看着。” 正说着呢,便瞧见白言走了进来,看见姜酒在,也颇为惊喜。 “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姜酒赞赏道:“干得不错。” 白言微微红了脸,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肯定。 “对了,正巧姑娘在,这酒楼还没取名呢。” “这个啊。”姜酒看着空荡荡的牌匾,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道:“不若就叫四九楼吧。” “四九楼?”白洛拧眉,“这名字好奇怪啊。” 姜酒斜睨着他,“哪里奇怪了?” 白洛收到她的警告,立马闭了嘴。 白言道:“四九楼挺好,简单好记。” 姜酒笑眯眯的,取自她跟容肆的名字,可不好嘛? 姜酒还让他们在每个厢房都设置了暗格,起初白洛跟白言还不理解,一听她的打算,两个人皆是一脸懵逼。 “收集情报?” 姜酒颔首。 她开酒楼,可不止是为了赚钱。 如今她这个身份,根本不可能触及到朝堂,所以想要得知朝廷的风向,便必须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白洛从来没有接触过,倒是白言,隐隐知道些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姜酒要这么做,但是大概能知道,姜酒想干的,可不止这间酒楼。 一种名叫野心的东西渐渐滋生,白言严肃道:“姑娘放心,这件事我会办妥当的!” 白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弟弟一起,“我也是!” 交代了几句,姜酒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国子监了。 出了酒楼,便是热闹的菁华街。二月末的春光暖洋洋地撒下一片金黄,长风穿街,朵朵迎春花在风中摇曳着柔软的身姿,淡黄的颜色清新明丽,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姜酒闻着香味,找到了一间糕点铺子,买了一盒桂花糕,没想到结账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沈玉卿。 “哟,沈太师啊,这么巧,你也来买糕点。” 姜酒又是之前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让沈玉卿有些怀疑,这女人到底有多少张脸。 “是挺巧的。”沈玉卿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桂花糕,眸光微闪,“苏小姐喜欢吃桂花糕?” “是啊。”姜酒还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桂花清甜,秋季的时候摘下一些,做成干花,可当香包,也可入茶,更能用来做糕点,加点蜂蜜,味道会更好。” 沈玉卿脸色微变,心跳又控制不住地加速。 姜酒说的话,跟记忆中凤帝所说的丝毫不差! 这又是巧合吗? 姜酒将他的失态看在眼里,笑眯眯道:“听说沈太师是知州人,知州盛产咸糕,怎么沈太师不喜欢吃咸糕,却喜欢吃这甜腻的荷花酥?” 沈玉卿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什么,稍稍往旁边藏了藏,难得撒谎道:“买来送人的。” 姜酒笑得一脸深意,倒也没有再说什么,结了账,便走了出去。 倒是没想到沈玉卿会追过来,那架势,分明是有话想跟她说。 “苏小姐,那天晚上……还没多谢苏小姐。” 沈玉卿其实一早就想去找姜酒了,但是毕竟他跟大将军府关系一般,与姜酒又是男女有别,贸然上门难免失礼。 第88章 你不虚伪会死吗 再者,沈玉卿不得不承认,他心底里其实是有些害怕姜酒的。 每每看见她,沈玉卿总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凤帝,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焦虑恐慌。 姜酒轻笑一声,“沈太师谢我做什么?再怎么说,皇上曾经也唤我一声姐姐,我救他不是应该的吗?” 不知何故,沈玉卿总是觉得姜酒话里有话,偏偏他又抓不到半点苗头。 “不管怎么说,苏小姐救驾有功,否则还不知道皇上会发生什么事。” “沈太师拦住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沈玉卿沉默片刻,才迟疑道:“那天晚上,苏小姐……怎么会被那伙人掳走?还有,苏小姐那副模样,可是……可是中了媚药?” 姜酒想,这应该才是沈玉卿想对她说的话吧。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沈太师对媚药有研究?” 沈玉卿脸色微僵,带着几分惊慌道:“没有!” 姜酒似笑非笑道:“没有便没有,沈太师慌什么?” 沈玉卿低咳一声,偏过头去,平静的脸上,也难掩心虚。 一名黑衣男子迎面走来,低着头,混在人群之中,十分不起眼。而他的袖中,悄然滑落一把匕首,在与沈玉卿擦肩之时,忽然朝他刺了过去。 大概是感知到了危险,沈玉卿脸色大变,就算是躲过了,也只是堪堪避开了要害,腹部却被扎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染湿了他的衣裳,看着触目惊心。 如此突然的变故,引得周围的百姓惊惶尖叫,四散逃离。而沈玉卿的手下及时冲上前来,护在他跟前。 姜酒下意识地扶住沈玉卿,看着他腹部的伤口,暗戳戳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再补一刀。 然而沈玉卿却伸手把她推开,苍白着脸色,道:“马上离开这里!” 姜酒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沈太师这是怕我被你连累吗?” 沈玉卿没有说话,腹部伤得不轻,那一刀可是下了死手的。 他抬眼看着那名黑衣人,熟悉的身影,让沈玉卿微微失神。 姜酒同样十分好奇,到底是哪位好汉,光天化日之下敢行刺沈玉卿,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姜酒都愣住了。 哪怕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草帽,姜酒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子桑。 竟然是他! 这么说来,前两日她在大街上看到的人,确实是他。 只是,子桑为什么要行刺沈玉卿? 这两年他到底去了哪里? 无数疑问在姜酒脑海中盘旋,可是此时她却无法找他问个明白。 子桑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姜酒就在面前。 几日前他费劲千辛万苦回到云京,以为从此以后能安心地待在姜酒身边,却不想还未回皇宫,便听闻凤帝已逝、嘉帝登基的消息。起初子桑还不信,直到他混进皇宫,亲眼看见小皇帝姜钰,若非秦砚突然出现,子桑绝对会弄死他! 这几日他潜伏在京城内,把两年前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姜钰的身份,秦砚跟沈玉卿还有张知遥联手,逼死了凤帝,扶持嘉帝。 子桑根本不敢想象,两年前姜酒到底经历了什么。 同时他又十分悔恨,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非得在那个时候走? 若是晚一步,是不是姜酒就不会死? 自以为摆脱了所有的枷锁,却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与姜酒天人永隔,这让子桑如何接受? 他目光阴鸷地看着沈玉卿,手中的剑狠狠一刺,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要了几个侍卫的命。 沈玉卿也认出了他,蓦然一震,喃喃道:“子桑?”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当初姜酒死后,暗卫营所有人都被铲除,唯有子桑下落不明。两年过去了,沈玉卿也没有他的消息,他以为他早就死了。 “沈玉卿,去死吧!” 子桑解决了所有侍卫,便提着滴着血的剑朝着沈玉卿杀了过来,沈玉卿一个文弱书生,顶多会几招花架子,根本不是暗卫出身的子桑的对手。尤其他身上还受了重伤,行动迟缓,没一会儿,身上又添了不少伤。 姜酒站在一旁,没有跑,但也没有插手。 沈玉卿半条命都没了,眼看子桑的剑就要刺向他的心口,沈玉卿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一支箭擦着他的发梢而过,朝着子桑射了过去。 为了躲避那支箭,子桑也不得不退开,双眸冰冷地看着不远处的秦砚。 秦砚坐在马上,身后涌出了几十名士兵,将子桑团团围住。 子桑握紧了剑,丝毫没有退怯之意。 “子桑?”秦砚眯着眼看着他,大概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你还没死?” 子桑双眸涌动着浓烈的杀气,“秦——砚!” 秦砚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沈玉卿,看着子桑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冷意。 “怎么?来帮你主子报仇了?” 子桑对姜酒有多么忠心,秦砚再清楚不过,他不是没想过拉拢子桑,奈何他油盐不进。没想到他会突然离开云京,这对秦砚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对姜酒下手了。 子桑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陛下待你们不薄!” 秦砚冷笑,“不薄?你是姜酒的狗,自然帮着她说话!” 突然被提名的姜酒顿时有些怀念,她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喊她了。 “秦砚!”子桑拔高了声音,“你别忘了,当年是你自己愿意留在陛下身边的!” 秦砚咬牙切齿,“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可知当年姜酒是怎么逼我的?” “若非她拿流羽的性命威胁我,我怎么可能屈服于她?” 子桑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 “流羽?你可知她是谁?” 秦砚拧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子桑没有说下去,让秦砚像个傻子一样,不是更痛快吗? “子桑,若是你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子桑冷冷一笑,“秦大人,你不虚伪会死吗?” 秦砚眸色一厉,“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90章 离开这里吧 城北这一片地界,几乎可以说是天子脚下的贫民窟。官府的人不是没想过把这些人清理出去,但是穷人难民太多了,不给他们一个安家之所,只怕会闹得不可开交,索性便随他们去了。 这不是姜酒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严格来说,她跟子桑就是在这里相遇的。 那时候她刚登基不久,难得偷溜出宫,不知道宫外的世界如何,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城北。这里虽然不比城中央繁华,但是更有一番市斤的烟火气息。 那时候子桑被几个乞丐殴打,浑身是伤,几乎没了半条命。可哪怕如此,他也不曾求饶半句。 姜酒是亲眼看着他挨揍,等那伙人走了,她才走上前去。 少年生得好看,浑身是伤,更是为他添了几分野性的美感。她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了白嫩的手。 “跟我走吗?” 她以为他不会同意,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 现在想想,他们的相遇还真是奇妙。 如果她没有出宫,没有听说城北有庙会而过去凑热闹,也许她就不会遇见子桑。在往后的七年里,便没有人在身边陪着她,在身后保护她。 子桑于她而言,是侍卫,是朋友,更是亲人。 他无数次以命相护,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只是两年前他忽然离开,这件事,到底成了横在姜酒心头的刺。 踏过狭窄幽暗的小巷,那抹红影似乎也成了这片灰暗的天地最亮眼的颜色,有那么一瞬间,子桑甚至在她身上看见了凤帝的影子。 他伤得很重,但也比沈玉卿要好一些,至少他现在还保持着清醒,知道外面到处都是官兵。 姜酒的出现,无疑让子桑警铃大作。 方才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姜酒,那般出色的容貌,那身艳红的衣袍,确实很难让人忽视。只不过子桑见她与沈玉卿站在一起,以为她是沈玉卿的新欢。而此时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子桑怎么可能不防备? 姜酒停下脚步,看着如同丧家之犬躲在墙角的子桑,眼里一片深邃的空洞。 须臾,她勾唇一笑,轻灵软糯的声音没有丝毫杀伤力。 “原来你在这里……” 子桑握紧了剑,血沿着他的手不断滴下,那把剑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微微泛着冷冽的血煞寒光。 她走上前去,子桑扬起了剑,抵着她的胸口。 “再过来我杀了你!” 他一贯的冷,一如初见,像只狼崽子一样,对谁都充满了防备。 唯独对她,却是难得的露出几分浅笑。 只是如今,他唯一那点温柔,也全都随着姜酒的死而消失殆尽。 白嫩的手移开了那锋利的剑尖,被划了一道口子也不在意。 姜酒蹲下身来,掏出怀中的帕子,递给他。 “包扎一下吧。” 子桑眯着双眸,深凹的眼眸透着凶狠的狼光,声音沙哑粗粝,杀气凛凛,“你不怕死吗?” 姜酒无声勾唇,“我怕不怕死先不说,你这伤口再不包扎,只怕会血尽而亡。” 子桑没有说话,只是竖起了浑身的气,像是只要她一靠近,便会将她扎得鲜血淋漓。 姜酒对他的脾性再熟悉不过,子桑的防备心很重,她说得再说也没用。 直接伸手将他的手拽了出来,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用帕子把他的伤口裹上,至少没让血就这样淌着。帕子不够,她便掏出匕首割了裙角,挨个给他裹上。 子桑忍了好久,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弄死她,可是到最后还是没有下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他的感觉很熟悉,明明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可是她说话的语气,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感觉无比亲近。 只是他也没有把眼前的人跟姜酒联系在一起,在他心里,姜酒是无可替代的。 “离开这里吧。” 她忽然说,双眸沉寂如深潭,“秦砚入阁,沈玉卿拜为太师,张知遥权力滔天,凭你一己之力,无法撼动他们的。” 子桑捏紧了拳头,咬紧牙根,“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姜酒淡淡一笑,“只是,如果连你也死了,世上还有谁会记得她?” 子桑一震,看着她取出了一块桂花糕,放在他的掌心。 熟悉而甜腻的桂花香味袭来,那抹红影却已翩然消失在他的视线。 姜酒根本没想过向子桑透漏自己的身份,不是怕他不信她,而是她不信他。 两年前他只留书一封离开,直到现在才回来,他去做了什么,姜酒很想知道,但又没有办法直接问他。 如今她一无所有,连东山再起的资本都没有,她经不起任何风险。 被子桑这么一耽搁,下午的课姜酒根本就不用上了。 好巧不巧,她刚踏进国子监的大门,就被杜天明给堵住了。 杜天明可不管你是谁,犯了错被他发现,照罚不误。 姜酒被训得脑壳疼,眼尖地瞧见了容肆正朝着这边走来,拼命地给他使眼色。 容肆斜睨着她,分明带着几分嫌弃。 但脚步还是忍不住朝着她那边走过去,瞧见那小姑娘偷偷地冲他挤眉弄眼的,容肆眼里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杜司业。” “容世子。”杜天明冲着容肆拱手,“容世子这是打算回府了?” 容肆颔首,杜天明道:“那容世子慢走。” 容肆却没有动,目光落在姜酒身上,也不知是在问谁。 “犯什么错了?” 杜天明板着脸道:“迟到,旷课,正好被我抓住了,正打算让她去藏书阁誊抄那些破损的书籍。” 容肆面不改色,“是么?确实该罚。” 无视姜酒瞪他的眼神,容肆缓声道:“正巧我那里有几分传世孤本,不如正好让她帮我抄了吧,到时候再送到藏书阁来。” 杜天明双眸一亮,“那自然是好。” 姜酒暗戳戳地得意,耀武扬威似的跟着容肆走了。 “肆肆,你真够意思。”马车上,姜酒笑嘻嘻地捅了捅容肆的胳膊。 容肆呵笑一声,“不客气,三本书,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走。” 姜酒笑意一僵。 第91章 迟早把你睡了 镇国公府,栖寒阁内。 顾宁端上了茶,忍住不去看姜酒那阴沉如锅底的脸,气呼呼地到处甩墨。 那素白的烟纱晕开了点点墨迹,仿佛苍茫的雪地中,朵朵墨梅绽放,倒是颇有一番风雅。 容肆坐在窗台旁的桌案前,修长的手指翻着泛黄的纸页,墨香自指尖流泻,流淌在他的袖袍。微风舞动,衣角上的白鹤栩栩如生,似乎随时展翅而去。浅金色的阳光自窗外洒落,墨发垂落肩头,温润如玉的侧颜,在光影中泛着淡淡的光芒。 跟他的安静相比,对面的姜酒简直就跟虱子上身一样,左动右动的,没有片刻安宁。 大概也是觉得吵,容肆抬头,皱着眉头看她。 “能不能安分点?” “不能!”姜酒凶巴巴地瞪着他,故意弄出了声响。 “怎么?不服气?”容肆轻哼一声,“你迟到是真,旷课也是真,如今不过罚你抄几本书,便使小脾气。” “你还敢说!”姜酒拍桌而起,手中的毛笔又溅出了几滴墨水,落在他的衣角上。 “我是让你帮我解围,谁知道你还真让我抄书!” 容肆拧眉看着衣角上的墨迹,大概是真的受不了,放下书起身走向内室。 姜酒却不依不饶,“你跑什么?前几日的事我还没原谅你呢,你不想着好好哄我,偏偏跟杜天明联起手来罚我,你不知道我最讨厌抄书吗?从前每次犯了错就要抄书,话说回来国子监惩罚的手段能不能有点新意?” 容肆充耳不闻,见姜酒还欲跟着他进来,眉头轻蹙。 “出去。” 姜酒挑眉,环着胸倚靠在雕花木栏旁,笑得不怀好意。 “你帮我抄,我就出去。” “苏九。”容肆低低地唤了她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警告。 女皇陛下可不是被吓大的,尤其福利当前,她更不可能跑了。 顾宁打算让人送些点心过来,他记得姜酒爱吃桂花糕。 然而还没走出栖寒阁,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开门声,顾宁回过头去,正巧看见姜酒被容肆拎着扔了出来。 容肆毫无怜香惜玉可言,对待姜酒这种无赖,丝毫不手软。 姜酒堪堪站稳,还想扑上去,差点撞门上。 尴尬地摸摸鼻子,姜酒背着手转过头来,便瞧见顾宁一脸呆滞地看着她。 姜酒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看过小两口吵架啊?” 姜酒瞥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嘀咕了一句,“迟早把你睡了!” 顾宁低咳,神色尴尬,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这位苏小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姜酒是个闲不住的,哪能乖乖在外面等着容肆换完衣服?是以等容肆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跑没影了。 “苏九呢?”容肆拧眉看着顾宁,脸色不是很好。 顾宁道:“苏小姐方才还在这里,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容肆头疼地揉着眉心,“赶紧去找!” 姜酒正在镇国公府内瞎逛,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还真别说,这镇国公府不知道比将军府要上档次多少倍。 镇国公府传承百年,在外人看来,这里已是夕阳迟暮,余光暗淡。但好歹也是风光百年的大家族,内里依然有着不容小觑的势力,若非如此,她父皇就不会对镇国公府百般忌惮。 姜酒虽然不至于想方设法对付镇国公府,但是也不可能重用。一来镇国公府无人可用,二来老国公容厉丝毫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对她也没有太大用处。 如今的镇国公府,容厉垂垂老矣,容肆淡泊名利,似乎唯有一个容淮野心勃勃,等着一跃冲天,出人头地。 不过,以她对容淮的了解,此人虽有野心,但格局不大,至少绝对不会是秦砚的对手。 正想着呢,容淮便出现在自己面前,颇为诧异地看着她。 “阿九妹妹,你怎么在这?” 姜酒坐在园中的亭子,瞧见了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大步朝这边走来,脸上挂着温润和善的笑意。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国子监吗?来这里找我吗?” 他故作玩笑,似乎与姜酒十分熟稔,甚至还抬手为她拂去了肩膀上的一片叶子,双眸明亮灼灼,分外撩人。 姜酒忍不住啧啧嘴,这容家的男子,生得都是这般好看吗? “翘了课,被容夫子捉住了,罚我抄书呢。” 容淮低笑一声,“大哥那个人,素来较真无趣,你若是不肯抄,不若拿过来,我帮你抄。” 姜酒挑了挑眉,不是她的错觉吧,这兄弟莫不是在勾引她? “看来二弟公务甚闲,还有时间帮人抄书。” 容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容淮回过头去,分明在他眼里捕捉到了一丝冷意。 “我既唤阿九一声妹妹,那她也便是我妹妹,如何不能帮她抄书?” 容淮笑得愉悦,“不过话说回来,大哥对阿九也未免太过严格了,抄三本书,她这手怕不是要断了!” 明明是调笑的语气,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挑衅。 “手断了残了,我自会负责。倒是二弟,已经闲得连这些闲事都管吗?” “阿九妹妹的事,怎么能说是闲事呢?” 兄弟二人表面平静,实则波涛暗涌,彼此之间滋滋电流交汇,谁也不肯让谁。 容肆没想到,那晚上他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容淮还死心不改,妄图利用姜酒来对付他。 容肆斜睨着一旁看戏的姜酒,没好气道:“还不过来?”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傲娇地哼一声。 刚才他把她扔出去的账她还没跟他算呢。 容淮眸光微闪,笑道:“就算大哥罚她抄书,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吧。不如我带阿九妹妹在镇国公府内逛一逛,休息一下,等会我再送她去栖寒阁。” 容肆没搭理他,重复了一遍,“你过不过来?” 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跟容淮相比太过强势了,又不肯让给容淮,便又添了一句。 “顾宁刚送了桂花糕过来,你不吃,我就倒了。” “别啊!”姜酒双眸一亮,“倒了多可惜,我吃!” 第92章 你丑到我了 容肆轻哼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她没出息,但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像只斗胜的公鸡,目光冷傲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容淮。 看着姜酒同容肆离开,连句招呼都没打,满心满眼里只有容肆。而容肆呢,一贯冷静自持的他,竟然也会有这般急切失态的时候。 这也更加证明了,姜酒对他来说,确实是不同的!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容淮勾唇一笑,眼里闪烁着精光。 整个下午姜酒都待在镇国公府,直到苏辰来接才回去。 苏辰见她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顿时气乐了。 “要不要干脆你嫁到镇国公府得了!” 姜酒还真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可以有。” 其实她更想把容肆娶回皇宫藏起来。 不过目前来看,估计还得好久好久。 为了皇位,为了男人,女皇陛下的斗志又燃烧起来了! 回到将军府还不算太晚,大概是之前发生了不少不愉快的事,这段时日柳氏都在故意避着她,今日正巧在大厅撞见了,她忙前忙后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花瓶摆那边去,小心点,这可是古董,贵着呢!” “宴请的人数可都确认了?到时候茶点也别落下了,省得招待不周惹人笑话。” “诶诶诶,这盆花别拿进来了,魏夫人不喜欢。” 姜酒眉角一挑,“她这又要作什么妖呢?” 苏辰道:“听说过几日要邀请几位夫人入府赏花,顺便谈谈苏胭跟魏子安的亲事。” 苏辰看着不怎么掺和后宅,但将军府内发生的事,他几乎无所不知。 姜酒笑了笑,嘲讽道:“这亲事还没谈下来呢?” 苏辰偏头看她,也不知是夸是讽。 “要不是你捣乱,说不定他们现在连日子都订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这是在考验他们俩的感情。” 苏辰低笑,揶揄道:“这么说来,他们还得感谢你咯?” “感谢就不必了,少来我面前碍眼就行。” 但是偏偏,有些人就是这么贱,把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抢到手了,还偏偏要到原主人面前炫耀。 苏胭跟魏子安还有苏月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廊下的姜酒跟苏辰,顿时笑意一僵。 魏子安也格外不待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 苏胭眸光微闪,忽然笑道:“原来四妹妹在家里啊,下午都没有看见四妹妹,听杜司业说四妹妹翘课了,我还以为妹妹生病了,担心得紧呢。” 苏月冷哼一声:“担心她做什么?我看她整日跟那个邵野混在一起,玩得还挺开心的。” 苏胭道:“说到这个,姐姐也不得不提醒四妹妹一句。虽然跟谁交朋友是四妹妹的权利,但是那惠安侯府的邵野,确实不宜来往,四妹妹难道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是青楼女子吗?” 那“娼妓”二字险些头口而出,好在苏胭还记着魏子安还在,没有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魏子安甚至连看姜酒一眼都觉得浪费,冷冷道:“她自甘堕落,你管她做什么?” 姜酒看着道貌岸然的魏子安,淡淡一笑。 “我自甘堕落,又关你们什么事?一个个闲得蛋疼!” 魏子安面色姜凝,咬牙切齿道:“苏九,你别不知好歹!” 姜酒懒洋洋道:“滚开点,你丑到我了!” 一路走到松风苑,苏辰那想笑又紧憋着的表情让姜酒很是无奈。 “想笑你就笑吧,憋得不辛苦吗?” 苏辰低咳一声,掩饰上扬的嘴角。 “魏子安看似是个谦谦君子,实际上心思狭隘,睚眦必报,你若真惹恼了他,怕是会遭来他的报复。” 姜酒嗤笑,双眸尽是目空一切的孤傲,“尽管放马过来!” 不过比起魏子安,姜酒现在还有一笔账得去算清楚。 惠安侯府,邵世明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下青黑,整个人没有半点精气神。 一连好几个晚上,不管姚氏他们怎么防备,第二天早上邵世明必定不在府中。有时候是在惠安侯府门口,有时候是在街道上,有时候是在城门口,依旧是衣衫不整,气息奄奄。人人都说邵世明这是撞鬼了,为此姚氏还不惜请了法师来家里做法事,结果半点用处都没有。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邵世明不仅身上的伤没有半点好转,甚至还加重了,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邵芷嫣从邵世明那边出来,黑灯瞎火的,不小心撞到了花盆,崴了脚,若非丫鬟扶着,只怕都要摔个狗吃屎了。 “小姐小心!” 邵芷嫣气呼呼地回过头,直接朝着那花盆抬脚一踹。 “什么东西放在这里?还不赶紧给我处理了!” 丫鬟赶紧吩咐身后的人把那些碍事的花盆挪开,邵芷嫣愤愤道:“最近是撞了什么太岁了?每一件顺心事!” 丫鬟劝慰道:“小姐可是在担心大公子?小姐之前不是说,找到害大公子的凶手了吗?”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邵芷嫣咬牙切齿,“我花了高价让人把苏九那个贱人抓起来,没想到她运气那么好,竟然还能逃出去!” “若是那苏家小姐真的是害大公子的凶手,她能逃过一劫倒是也不奇怪。” “哼!等着吧,我迟早会抓到她的狐狸尾巴的!” 邵芷嫣气冲冲地走了,却没有注意到,一抹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目光阴鸷地盯着她的背影。 邵野瞥了一眼那被丢弃的花盆,捡起被踩烂的药草,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 之前姜酒无端被抓,邵野不是没有怀疑姚氏她们,但是近日亲耳听见邵芷嫣承认,邵野还是难以控制心头的火气。 是邵世明沾惹姜酒在先,他为了不给姜酒惹麻烦,已经留了一手,没想到邵芷嫣这么狠毒,竟然如此对待一名女子。 邵野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那一夜姜酒没有逃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每每思及此处,邵野便觉胸腔内的怒火烧得更旺,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翻出了一小包药粉,邵野面色冷凝,双眸似深潭死寂。 邵芷嫣,要怪,便只能怪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第93章 我跟你一起去 夜色渐深,惠安侯府所有的侍卫几乎全都守在邵世明的房门外,一个个严加看守,不敢懈怠,唯恐邵世明又被掳出府去。 邵芷嫣回到了房间,洗漱之后便上床了,睡觉之前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对付姜酒,一时有些心烦气闷。 屋内没有燃灯,是以邵芷嫣也没有注意到,一根小竹管透过窗户的门缝插了进来,一缕白色的烟在屋内弥漫。 邵芷嫣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下意识地深嗅一下,顿时感觉头晕脑胀,双眼一番,直接晕死过去。 邵野推门进去,目光冰冷地看着床上的邵芷嫣,一把匕首映着窗外的寒光,步步向他靠近。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喂,兄弟,要寻仇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邵野眸光一厉,下意识地反手朝着出声的地方刺去,一抹黑影瞬间闪避,二人在屋内打了起来。 乌云蔽月,原本便昏暗的屋子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二人看不清对方的脸,看不清对方的身手,只能凭直觉与对方交手。 邵野并没有真正习武,他的身手,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欺凌中练出来的,他知道哪里打人最疼,哪里下手致命。不管眼前的人是谁,邵野只有一个念头,弄死他! 姜酒没想到这人下手这么狠,招式杂乱无章,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更加让她捉摸不透。 好几次险险地从他手下避开,姜酒忍不住道:“那什么,兄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俩有同一个仇人,应该算是朋友吧,你下手不用这么狠吧!” 姜酒心里还在犯嘀咕,这邵芷嫣本事可不小,惹的仇家一个比一个狠。 倒是邵野,蓦然听到姜酒那熟悉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犹如红潮褪去,瞬间收了手,甚至还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阿酒?”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邵野?” 乌云散开,银色的月辉洒落,足以让他们彼此看清对方的脸。 邵野脸色微白,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颤,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 “阿酒,你……你怎么会在这?”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知晓是熟人,姜酒也是松了口气,“大晚上你不睡觉,来邵芷嫣房内干什么?” “我……” 邵野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姜酒,忽而一笑道:“你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来找邵芷嫣,为我出气吧?” “不是!”邵野立马回答,语气毫不掩饰的心虚。 被她戳中了心思,邵野腾得红了脸,有黑暗掩饰,倒是没叫她看出来。 只是哪怕如此,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让她知道,他原是打算杀了邵芷嫣的。 姜酒勾了勾唇,也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正好你在这儿,那就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邵芷嫣弄出去。” 邵野蹙眉,“要弄去哪里?”不直接弄死她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姜酒笑眯眯道:“阿野,杀人是最简单的事,也是最没用的事。想要让一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有的是比死更让她痛苦的方法!” 杀人不过头点地,姜酒仇敌无数,但是真正痛快地死在她手上的,还真没有几个。 邵野似懂非懂,跟着她一起把邵芷嫣塞进麻袋里,扛着她出去。 邵野好歹在惠安侯府住了十年,对这里的路也是摸得一清二楚。出了邵芷嫣的院子,躲过了巡逻的护卫,邵野领着姜酒往他居住的北院而去。 而就在路过后园时,姜酒忽然瞧见了一抹黑影闪过,身形竟然还有几分诡异的熟悉。 邵野低声问道:“怎么了?” 姜酒指了指那抹黑影离去的方向,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邵野道:“邵世明就住在那边。” 姜酒双眸微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走吧。” 没有去理会黑影的事,姜酒与邵野扛着昏死过去的邵芷嫣出了府,一辆马车已经等着了。 “姑娘!” 白洛跟白言在马车旁等着,看见姜酒安然无恙地出来,才松了口气。 邵野警惕地看着他们,见他们与姜酒甚是熟稔,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敌意。 “大白小白,把人带上,走吧!” 见姜酒不打算把他带上,邵野顿时有些急了。 “我跟你一起去!” 姜酒脚步一顿,笑了笑,“少年,我要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邵野更要去了。 姜酒拿他没办法,只得把他带上,一路朝着京城最繁华的花街而去。 入夜的云京城,不如白日那般人潮拥挤,却也是华灯高照,红袖招摇。酒楼舞坊来往络绎不绝,秦楼楚馆更是陷入另外一场狂欢。花街是众人对烟花之地的雅称,整条街过去,几乎全都是青楼酒楼,白日里比较冷清,到了夜里,几乎是张灯结彩,笙歌鼎沸。 三秋桂子,是这条花街上最大的青楼,俗雅兼备,歌舞升平。门前宾客来来往往,姑娘们坐在堂中台上,或抚琴,或吹箫,或起舞,彩衣叠翠,粉袖招风,雅艳媚俗,各有春秋。 邵野对这种地方再熟悉不过,谈不上害羞不害羞,倒是有些疑惑姜酒为何要来此处。 姜酒也不解释,直接让白洛他们扛着邵芷嫣去了后院。 邵芷嫣迷迷糊糊醒来,便发现自己身置在囚笼内,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红纱,底下无数人在喧闹。 邵芷嫣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疼痛感差点让她崩溃。 “这是哪儿?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赶紧放我出去!” “喂!你们听到没有?我叫你们放我出去啊!我是惠安侯府的嫡女,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让我爹把你们全杀了!” 邵芷嫣气急败坏的吼声丝毫没有影响前面激烈的战况,反而更加高涨。 “一千两!我出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谁都别跟我抢,我出两千两!这小美人我要定了!” 老鸨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加深了,“李公子出两千两,还有没有要加价的?” 第94章 以牙还牙怎么够 邵芷嫣听得脸色煞白,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抓着铁笼子怒吼道:“你们干什么?赶快放我出去!你们敢动我,惠安侯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的声音不小,外面的人听到了,顿时哄然大笑。 “惠安侯府?我还天皇老子呢!” “就是,哪家侯府的小姐流落这风尘之地?小美人你等着,小爷我很快就会来疼你的!哈哈哈!” 邵芷嫣吓得崩溃大哭,一个劲地喊人,奈何根本没有人搭理她,外面一个叫价比一个高。 姜酒坐在二楼的厢房内,慢悠悠地嗑着瓜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下的戏。 邵野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姜酒斜睨着他,“怎么?” 抿了抿唇,邵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不觉得,这太便宜她了吗?” 姜酒低笑一声,看着灯下少年精致的眉眼,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少年,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吧。” 邵野蓦地红了脸,被她触碰过的地方,仿佛有火在烧一样。 姜酒冷眼看着堂下的邵芷嫣,“她想让我身败名裂,以牙还牙怎么够?” 邵芷嫣听着下面疯狂的尖叫声,吓得肝胆破裂,神色灰败,眼中充满了绝望。她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竞相争夺。 平白送到手的姑娘,竟然被炒到了五千两的价格,那老鸨笑得老脸皱得跟菊花似的。 邵芷嫣被人拽了出来,她正想逃跑,却被几名粗壮的丫鬟死死按住。 “放开我!我是惠安侯府的嫡女邵芷嫣,如假包换!你们要是不信,便可派人去惠安侯府!” 那买下邵芷嫣的胖子色眯眯地抓着她的手,呼出的酒气让邵芷嫣恶心得几欲晕厥。 “小美人,跟着小爷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滚开!别碰我!” 邵芷嫣又哭又闹,那胖子不小心被她挠了一下,气得甩了她一巴掌。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花了五千两银子,可不是看你耍性子的!” 他直接被邵芷嫣拖走,那老鸨收了银子,也只当没看见,反而笑呵呵地帮他准备厢房。 邵芷嫣一阵绝望,难道她今日真的难逃一劫了吗? 与其被人玷污,清白不保,名声扫地,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邵芷嫣撞开眼前的人,一头朝着木柱冲了过去。 那胖子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赶紧叫人拦住了她,邵芷嫣没死成,但额头也在台阶上磕了一下,顿时鲜血淋漓,再漂亮的脸蛋,也成了女鬼模样。 旁边有女子小声尖叫,那老鸨也不想闹出人命,赶紧让人把她的伤口捂住。 堂下一阵闹哄哄的,那胖子不依不饶地打算把邵芷嫣拖走,不能白花了银子,美人还溜了。 看戏看到这里,姜酒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而就在她对面的二楼厢房里,堂下的动静吸引了里面的人的注意。 邵庭推门而出,怀里还搂着一个美人儿,本来是好奇楼下发生了何事,这般吵闹,待看见邵芷嫣时,邵庭眼睛都瞪直了。 来不及思考邵芷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见一个又丑又胖的男子对她动手动脚的,邵庭立马就怒了,赶紧下楼把人拦住。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住手!” 邵庭跟邵世明都是三秋桂子的常客,老鸨自然也是认得他的,赶紧迎上前去,谄媚道:“侯爷,可是打扰到您了?新来了个不听话的姑娘,正闹着呢,我这就让人处理了!” 邵庭直接甩了她一巴掌,愤怒道:“混账!那是老子的女儿!” 场面一度寂静,众人面面相觑,被这情况搞得摸不着头脑。 邵芷嫣也看见了邵庭,犹如看见救星一样,顶着巴掌印,还有一脸的血,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地爬到邵庭脚下,哭得撕心裂肺。 “爹!爹你可来了!” 邵芷嫣嚎啕大哭,一向被捧在手心的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邵芷嫣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邵庭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是对待儿女他还是关心的,赶紧让人取来了衣袍把她裹住,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好啊,都欺负到我惠安侯府上来了!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老鸨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尤其是邵芷嫣的身份,着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白着脸色道:“侯爷恕罪,我们也不知道她真的是邵小姐啊!” 邵芷嫣恶狠狠道:“爹,把她抓起来!我要让她死!还有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还要把这里烧了,烧个精光,替女儿出一口气!” 邵庭脸色尴尬,怒火都消了几分,“这个……人解决了就好,烧了这里,没有什么必要吧。” 邵庭实在舍不得这里的美人啊。 邵芷嫣瞪着他,脾性像极了强势的姚氏,邵庭拿她没办法,只得派人把欺负邵芷嫣的人全都抓了起来。至于放火烧了这里,邵庭还是下不了手,只能暂时先把这里封了。 三秋桂子被封的时候,姜酒跟邵野他们已经出来了。 “你早就知道邵庭在那里?”邵野问。 “嗯哼,你老子什么尿性,你还不知道?” 姜酒是先派白洛他们盯着邵庭,知晓他来了三秋桂子,这才带着邵芷嫣过来。 邵野忽然就明白了,她说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想让我身败名裂,以牙还牙怎么够?” 姜酒大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报复邵芷嫣,可是她没有,而是用了看似最无用却也后患无穷的法子,毁了邵芷嫣的名声。 如果她为了掩饰身份没有闹开,那么今晚她势必难逃一劫。 如果她亮明身份,不甘受辱,把事情闹大,便会吸引邵庭的注意,到时候虽逃过一劫,但是这般自毁名声的丑事也瞒不住了。 青楼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上有达官贵人,下有市井百姓,不出一个晚上,明日整个云京城都知道,惠安侯府的嫡小姐入了青楼标了价码,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邵芷嫣淹没。 第95章 偷香窃玉 看了一出好戏,姜酒神清气爽地回去睡觉了。 邵野站在三秋桂子之外,看着邵庭扶着邵芷嫣走了出来,脸上的温柔与安抚,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只是冷冷一笑,目光在邵芷嫣身上稍稍停留。 这次算她走运,逃过一劫,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惠安侯府最近可热闹了,嫡长子邵世明撞了鬼的事还没完呢,又出了嫡女卖身青楼的丑事,闹得是沸沸扬扬。 尤其是邵庭为女出气,动了三秋桂子,这下子可不得了了,朝中不少重臣可都是那里的常客,被邵庭这么一搅和,三秋桂子还开不开了?遂众人纷纷上书告状,批判惠安侯门风败坏,行事荒唐,其子女更是德行有失,更有甚者,要求嘉帝削了惠安侯的爵位。 幸好姚氏的父亲是张知遥的门生,有张知遥力保,惠安侯的爵位好歹是保住了,但是名声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邵芷嫣几乎要疯了,在侯府内大吵大闹,一口咬定就是姜酒在背后搞她,要死要活地要去找姜酒算账,被姚氏啪啪地甩了两巴掌,总算消停了一些。 到底是自己女儿,邵芷嫣做的那些事,姚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她同样怀疑是姜酒报复,她也不能让邵芷嫣再对姜酒下手。 “你知道花朝节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皇上从皇宫逃了出来,被人贩子绑走了,正好跟苏九绑在了一起!” “绑架苏九的事败露了,顶多你去死,可要是牵连到皇上,我们整个惠安侯府都得死!” “如果让秦砚跟沈玉卿他们知道,你跟那些匪徒有勾结,你有几条命够他们处置?” 姜钰失踪的事十分隐蔽,姚氏也是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 这次邵世明跟邵芷嫣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那苏家是什么地方?苏易是谁?凤帝的亲舅舅,嘉帝的养父!苏家的小姐,各个跟公主一样金贵,他们要是真追究起来,这事岂能这么含糊地就过了? 邵芷嫣脸色发白,“怎么会这样?” 姚氏恶狠狠道:“所以这几日你给我好好在府里待着,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说!” 姚氏现在也是一脑门官司,儿子的事还没摆平呢,女儿又惹出了麻烦,这惠安侯府都乱成什么样了! 邵家的后续,姜酒没再管了,整日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美滋滋。 如果没有那未抄完的三本书,姜酒觉得自己会过得更开心。 栖寒阁内,姜酒咬着笔头,忿忿不平地瞪着容肆。 容肆抿了口茶,淡淡道:“还有时间看我,看来是三本书不够,不如我给你多找几本?” “禽兽!”姜酒低骂。 容肆斜睨着她,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没什么!”姜酒果断认怂。 看着她哼哼唧唧,一脸凶恶的模样,容肆忍不住勾唇,薄光清凉的眼眸中都溢出了几分笑意。 顾宁走了进来,蓦然看见这样的容肆,像是在云端上的仙子,染上了几分烟火气。 注意到他的到来,容肆收起了脸上的笑,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 “何事?” 顾宁拱手道:“世子,贺世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嫌弃,但还是让顾宁把人带进来。 姜酒盯着顾宁的身影,不由得与那晚在惠安侯府所见的黑衣人背影重合,眸光微闪,忽然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容肆轻轻叩了叩桌面,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姜酒凑了过来,似笑非笑,假装无意问道:“肆肆,你听说了惠安侯府的事了吗?” 容肆冷淡道:“没有。” 末了又添一句,“再废话,就多抄两本!” 姜酒直接忽略了他后面那句话,眉眼都微微弯起,眼里藏着盈盈笑意。 “我听说那邵世明夜夜都被人扛出府去,人人都说他撞鬼了,可偏巧了,前几天晚上我在邵府看见了一道黑影,跟顾宁很是相像呢。” 她一脸似笑非笑,“肆肆,不会是你为了替我出气,所以让顾宁去教训邵世明吧?” 容肆没有否认,甚至眯着双眸反问:“你大半夜不睡觉,去邵府做什么?” 姜酒:“……” “喂,现在是在说你的事!”声音不小,但语气却虚得很。 容肆呵了一声,她不说,他基本也能猜到。 邵芷嫣好歹是侯府嫡女,却被人搞成这副鬼样子,想想近日跟她有仇的,手段又如此凶残的,除了姜酒没别人了。 容肆冷哼,“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姜酒笑眯眯地凑过去,语气暧昧道:“我其他地方也不小,你要不要看看?” 容肆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胸前,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脸颊腾得一下就红了,慌忙别开了视线。 姜酒笑得前俯后仰,似乎格外喜欢看他这副害羞的模样。 容肆也恼了,指着门口,故作冷漠道:“出去!” “我都没害羞,你害羞什么?” “苏九!”容肆脸颊热腾腾的,清隽双眸染上了淡淡的水雾,凶巴巴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杀伤力。 姜酒眸光微闪,俯身在他脸颊上重重地偷了个吻,立马闪身走人,老远了还能听到她那猖狂得意的笑声。 容肆顿时懵了。 刚走过来的贺锦朝跟顾宁也懵了。 他忍不住抬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薄唇上冰凉的温度,却让他感觉像是碰到了火焰一样,立马收了回去。 容肆的脸红得似要滴血,心跳乱如鼓点,那一瞬间仿佛被高高地抛至云端,浮浮沉沉,始终难以平静。 “我没看错吧?”贺锦朝一脸玄幻。 顾宁一脸木然地点头。 好吧,其实他早就习惯了。 贺锦朝走进来,看着容肆,啧啧嘴,笑得有些猥琐。 “看看你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还说不喜欢人家。” 容肆回过神来,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冷漠到了极致,“你来干什么?” 贺锦朝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轻哼道:“怎么?打扰你们俩幽会了?” 第96章 盛世美颜遮不住 容肆捏着眉心,“再胡说八道就滚出去!” 贺锦朝乐不可支,眉眼风流到了极致,“容肆啊容肆,还以为你真的清心寡欲呢,不还是栽在女人手里了!” “顾宁,把他丢出去!” “诶诶诶!我开玩笑的!”贺锦朝赶紧认怂,哼哼道:“迟早有人治得了你!” “你到底来做什么?” 贺锦朝甩出了一张请柬,丢在他面前。 “我老子的五十大寿,特地让我亲自来给你送请柬。” 贺锦朝的父亲贺远行最慕文人风骨,对容肆的才华也是颇为欣赏,平日里也没少拿容肆来当正面教材,教育贺锦朝。贺锦朝还能跟容肆和平相处,简直就是奇迹。 容肆收下请柬,冷漠道:“你可以滚了。” 贺锦朝:“……” 今日国子监休沐,柳氏准备了好几日的赏花宴总算安排上了,一大早便忙前忙后的,又是梳妆打扮,又是布置后园,直到巳时,苏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柳氏今日也是盛装出席,大概是人逢喜事,看着愈发美艳。苏胭跟苏月乖巧地站在她身边,母女三人站在一起,反倒像姐妹似的。 今日苏胭穿着一袭水粉色的衣裙,与这满园春色相得益彰,脸上化着桃花妆,娇艳欲滴,比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而苏月则是一身淡绿,像是为了衬托苏胭一样,她生得不如苏胭好看,但是这样打扮下来,也是个清丽佳人。 姐妹二人别提多养眼了,一溜儿人进来,全都是夸奖她们的。 苏胭对这种场合再得心应手不过,受得了别人的夸赞,也能毫不做作地夸赞回去,一时又受了不少美言,苏胭因为上次狐狸精的事儿丢掉的好名声总算捡回了一些。 张氏带着女儿魏子晴来时,无疑成了全场的焦点。 最近朝廷因为皇帝纳妃立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张知遥更是雷厉风行地把外甥女魏子晴送进皇宫陪姜钰,张知遥什么心思,众人再清楚不过,若是不出意外,只怕魏子晴会是将来的皇后。 魏子晴生得与张氏并不相像,她与魏子安或许更像魏父,眉眼很是秀气。烟紫裙,翠玉佩,梅花簪,耳坠明珠,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气度非凡。她也不似其他小姐那般端庄大方,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高傲。 同龄的姑娘里,除了苏胭,旁人跟魏子晴说话,她都是爱理不理的。 苏胭也十分为魏子晴待她的态度而洋洋得意,对她也愈发亲热。 柳氏办的赏花宴不小,阮漪跟贺蓁然等人也皆随母前来,毕竟苏家也算是皇亲国戚,多些来往总是好的。 贺蓁然最看不惯魏子晴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暗暗呸了一声,道:“还没当上皇后呢,就这么嚣张,日后要真入宫了,不得拿鼻孔看人啊。” 阮漪看得通透,“你当皇后是那么好当的?且不说皇上势微,就算有张阁老在背后帮衬,还有秦大人跟沈太师他们在互相拉锯,到时候后宫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父亲不是没想过把她也送进皇宫,可是阮漪喜欢的人是容肆,也不想去掺和这趟浑水。 贺蓁然佩服地看着她,“漪漪,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感觉你说的好有道理。” 阮漪掐着她的脸颊,笑道:“你这脑子,天天只惦记着吃了!” 贺蓁然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臂,“过几日便是我爹爹寿辰,到时候你可要早点来陪我,不然我娘肯定又要带我到处应酬。” “你也老大不小了,将来也要嫁人的,这些事总归得学啊。” 贺蓁然撇撇嘴,“你这说话的语气,跟我娘可真的一模一样。” 想到了什么,阮漪试探问道:“你爹爹寿辰,容世子他……可要过去?” “当然啊,前两日我爹还让我哥去给容世子送请柬。” 阮漪忍不住心中的雀跃,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打扮,至少要把姜酒那个讨厌的女人比下去! 正想着呢,阮漪一抬头,便瞧见了姜酒朝着这边走来。 苏府的后园不小,成片的绿坪,蜿蜒曲折的小石子路,一簇簇姹紫嫣红的花迎春盛放,满园尽是春色。淡黄色的迎春花温柔可爱,粉色的春桃含苞待放,冬梅将谢未谢,梅香依旧冷冽。可这般春意盎然之景,却在那抹红影出现之时失了颜色。 红衣墨发,朱唇皓齿,身姿芊芊,柳腰盈盈。一袭红衣,仿佛浴血而出,染了丹朱,披了烟霞,艳色如火,傲然盛放。 青丝挽起,斜插着两只素簪,没有多余的装饰,却也不掩其惊艳。七分的容颜,愣是靠着三分气质,成了十分的美人。满园女子与她相比,难免成了清汤寡水,淡然无味。 苏胭最近在走端庄温柔的大家闺秀路线,因为张氏喜欢。但是今日一番盛装打扮,却没想到还是被姜酒压了下去。 明明她穷得连首饰都买不起,愣是凭着两只簪子便脱颖而出,美得炫目。 柳氏的脸色也不太好,今日这赏花宴是为苏胭办的,可不是让姜酒来出风头的。 “你来做什么?”没等她走过来,柳氏赶紧走上前去,背对着众人,低声恶狠狠道:“还不赶紧滚回去!” 姜酒笑眯眯道:“姨娘在府中办赏花宴,难道我这个嫡女,还不能来凑凑热闹吗?” 柳氏一僵,想叫周嬷嬷把她拖走,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做出这种举动。 只得暗暗警告道:“你要是敢捣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姜酒扯了扯嘴角,没搭理她,也没理会众人投来的目光,自顾风情万种,颠倒众生。 贺蓁然没好气到:“喂苏九,你还真是坏心眼。明知道今天是苏胭跟魏家谈亲的日子,你出什么风头?” 姜酒捻了颗葡萄丢进嘴里,懒洋洋道:“盛世美颜遮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 贺蓁然差点吐血。 “你能别这么自恋吗?” 第97章 指点江山的手 姜酒轻哼,“也好过你连自恋的资本都没有。” “你!”贺蓁然真的是恨不得把她那张嘴撕了。 阮漪不想让贺蓁然搭理姜酒,找了个话头,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这场上的人,姜酒一个都不熟,也没人愿意跟她交朋友,姜酒也不尴尬,一个人品着茶赏着花,姿态慵懒,气质这块拿捏着死死的。 坐在姜酒对面的魏子晴难得多看了她几眼,眼神倨傲,“苏九,几日不见,你连叫人都不会了?都不知道跟我娘打招呼吗?真是没教养!” 旁边响起一阵讥笑,众人都等着看姜酒的笑话。 姜酒放下茶杯,茶盖轻轻叩着,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是哪位?” 嘲弄的目光落在魏子晴身上,魏子晴的脸色顿时一僵。 “苏九!你什么意思?你不认识我?” “嗯哼?这位小姐很出名?我应该认识你吗?” 魏子晴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走到哪不是人人追捧?这个该死的苏九竟然说不认识她!这不是存心羞辱她吗? 苏胭安抚住了魏子晴,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子晴,你别跟四妹妹一般见识。她上次不小心落了水,醒来之后,脑子就有些问题了。” 苏月赶紧补充道:“对!姐姐想去救她,她还坏心眼地把姐姐推下水了!” “月儿。”苏胭拽了拽苏月的袖子,连忙向众人解释道:“可能四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大家也别怪她。” 魏子晴冷笑道:“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说不定就是嫉妒我哥哥喜欢你不喜欢她,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从前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说话连头都不敢抬。现在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我哥哥会喜欢她才怪呢!” 这三人一唱一和,把姜酒贬到了泥地里,姜酒笑容寡淡,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嘲。 “我今儿还真是长见识了。” “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跟个泼妇似的张牙舞爪地叫骂。” “抢人未婚夫的事很风光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不要我请几个说书的,在云京城内宣扬几天?” 那三人面如土色,尤其是苏胭,哪怕她口口声声说跟魏子安是真爱,但是抢了妹妹的未婚夫是事实,见旁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讥讽与鄙夷,苏胭简直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比起苏九,魏子晴当然更愿意才华兼备的苏胭当她的嫂子,当即便怒道:“苏九,你别太过分!” 姜酒似笑非笑,眼里是比她还要张狂的嚣张。 “我就是这么过分,你能拿我如何?” 魏子晴的脸顿时一扭曲,差点将桌上滚烫的茶水朝她脸上泼过去。 好在苏胭理智尚存,没忘记今日还有要事要办,拦住了魏子晴,低声说了几句好话。 柳氏跟张氏她们在另一边,对这边的对话倒是没太注意,也不知她们谈到了什么,柳氏忽然笑得很是得意,冲着苏胭招了招手。 “胭儿,你最近不是说新学了曲子想弹给魏夫人听吗?赶紧去让人把琴拿来。” 张氏也难得露出了几分微笑,“学琴好,能陶冶情操,子晴那丫头就是坐不住,不然我也想让她学。” 柳氏笑呵呵道:“也就是瞎学的,胭儿平日里不是在国子监,便是在府中跟我学着打理家事。” 张氏看着苏胭的目光更加满意了。 魏家不需要花瓶,也不需要只会吟花弄月的才女,像苏胭这种,有才情,有名气,又能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才是张氏最喜欢的。 至于姜酒,张氏瞥了她一眼,便嫌恶地移开目光。 如魏子晴所说,生得太妖艳了,根本不适合当魏家主母。 苏胭命人取了琴来,焚香,净手,架势颇足。 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挑,练了许久的曲子,今日终于可以一展身手。 后园百花争艳,春风微冷,花枝轻颤,摇下了片片花影。苏胭微微垂首,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纤长的手指轻拢慢捻,一曲轻缓幽宁的曲子流泻而出,仿佛迎面吹来的徐徐清风,和着这满园春意,优美似画。 园中众人都沉浸在她的琴声中,直到一阵鼓掌声传来,众人偏眸,才看见苏辰与魏子安走了过来,方才鼓掌的人,正是魏子安。 “子安?” “哥!” “子安哥哥。” 张氏跟魏子晴还有苏胭她们齐声开口,魏子安大步走了过来,向众人见了礼。 张氏语气慈爱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今日朝廷有事?” 魏子安笑道:“已经忙完了,便让阿辰带我过来瞧瞧。” 他的目光落在苏胭身上,毫不掩饰的爱意。 “本以为胭儿在书画上已有天赋,没想到琴技也是这般卓绝。” 苏胭红着脸,受了他的夸奖。 二人含情脉脉地四目相对,彼此之间冒着粉红泡泡,郎才女貌,郎情妾意,倒是让不少人心生羡慕。 张氏看着他们二人十分般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苏月得意洋洋道:“我姐姐向来厉害,只学了几日便有这般水平,可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 说话间她还朝姜酒瞥了一眼,讽刺的意味很是明显。 倒是苏胭,一听苏月这话,眸光微微一闪,语气温柔道:“前几日听四妹妹在房中弹琴,琴技可一点也不比我差。不如四妹妹弹奏一曲,为贵客助兴?” 苏月想说话,却被苏胭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姜酒似笑非笑道:“二姐姐莫不是梦游?你几时听到我弹琴了?” 笑话,女皇陛下的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可不是用来弹琴取乐的。 苏胭道:“四妹妹莫不是不好意思了?都是自家人,就算四妹妹弹得不好,我们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姜酒呵呵,“我不会。” “四妹妹就别谦虚了,还是说,四妹妹看不起我们,不想展示一下你的琴技?” 阮漪眸光微动,姜酒向来骄傲,难得她也会说出“我不会”三个字,想来是真的不会。 第98章 魔音一曲退敌三千 越是如此,阮漪倒是更想看姜酒笑话了! 难得她跟苏胭统一战线,对姜酒道:“是啊,苏四小姐就别推辞了,我还等着跟四小姐讨教一番呢。” 魏子安却冷哼一声,“她也会弹琴?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苏辰确实没有听过姜酒会弹琴,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很难想象她那样张扬的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古琴前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也能猜到苏胭是为了羞辱她,轻咳一声,苏辰道:“阿九不会弹琴便算了,又何必赶着她上场?”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姜酒反倒不干了。 “你们确定要听我弹琴?” 她的目光扫过苏胭等人,唇角的笑带着几分深意。 苏胭心中冷笑,表面却不显半分。 “四妹妹琴技非凡,不露一手岂不可惜?” “行。”姜酒十分爽快地答应,“摆上来吧!” 苏辰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姜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苏辰便犯嘀咕,这丫头难不成真会弹琴? 苏胭喜不自胜,赶紧让人把琴摆在她面前。 姜酒也不搞她那一套花里胡哨的东西,直接在古琴前坐下,挑弦试音,确实是把好琴。 苏胭暗暗得意,坐等姜酒出尽洋相。 苏九的母亲死得早,柳氏根本没有派人教她练琴,所以苏胭笃定她不会弹琴。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姜酒也不慌,淡定地把手放在琴弦上,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搞得苏辰都有些期待。 然而第一个音出来的时候,苏辰的脸色顿时一僵,贺蓁然一口水就这样喷了出来,魏子安手一抖,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湿了一身茶水。 这一曲,对在场所有人来说,绝对是难以忘却的噩梦。 苏胭脸色发白,知晓姜酒不会弹琴,却没想到她竟然菜到这种地步。 几乎是杂乱无章地弹法,魔音绕耳,尖锐而嘈杂,炸得他们脑瓜子嗡嗡发疼。 隔壁的容肆正准备为贺远行画一幅水墨山水图作为贺礼,刚刚准备落笔,冷不防被隔壁的琴声震得手一颤,一滴墨在白纸上晕染开,千金难买的宣纸就这么毁了。 还是张氏忍不住了,尖锐大喝:“停下!苏九,你快给我停下!” 姜酒压根不理她,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中,而且丝毫没有被这呕哑嘲哳的琴声影响,甚至还乐在其中。 没人拦得住女皇陛下,愣是将这一曲不成曲的曲子听完了,一个个脸色惨白,双眸呆滞,甚至还有好几个没忍住吐了。 姜酒慢条斯理地抚过琴弦,抬头看着浑身僵硬的苏胭,眨了眨眼,笑道:“是我弹得太好听了,所以大家都还没回从琴声中走出来吗?” 苏辰头疼地揉着眉心。 妹妹,你这是哪来的自信? 苏胭原本还想嘲笑她,结果被她这一曲给吓退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姜酒顿时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也不管旁人看她的怪异目光。 贺蓁然回过神来,不知何故,竟然跟姜酒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忍不住对阮漪低估道:“这苏九的琴技,跟我简直有的一拼啊!” 阮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就是这么无才无德的人,竟然也敢肖想容世子? 柳氏还没忘记今日的目的,拉着苏胭坐在张氏身边,谈起了两人的亲事。 有方才那一出,有姜酒跟苏胭作对比,张氏愈发觉得她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要是让姜酒进了魏家的门,魏家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张氏跟柳氏相谈甚欢,魏子安跟苏胭也是浓情蜜意,这一幕是那样和谐,落在姜酒眼里,却只剩下嘲弄与讽刺。 姜酒双眸微眯,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拆散他们二人,固然能破坏苏家跟魏家的联盟,但是并不能让两家成为仇敌,她还如何坐收渔翁之利? “魏夫人。”姜酒忽然开口,脸上挂着盈盈浅笑,“恭喜魏夫人喜得佳媳。” 张氏拧眉,语气防备,“你想说什么?” 姜酒低笑一声,“我不过就是为魏夫人高兴,魏夫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柳氏暗暗瞪着姜酒,“你又想搞什么鬼?” 姜酒轻叹,“连姨娘都误会我。虽然从前我与魏公子有婚约,但是那婚约是在幼时便定下的,魏公子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但魏公子碍于我娘的救命之恩,而我身为女子,又不好主动退婚,所以这门婚约才一拖再拖。如今婚约解除了,魏公子又与我姐姐两情相悦,我为你们高兴还来不及。” 那几人皆皱眉看着姜酒,不知道姜酒到底什么意思。 苏辰亦是一头雾水,姜酒吃错药了?之前不是还暗戳戳地想拆散他们吗?现在怎么反倒为他们说话了? 张氏也算是这里面与姜酒接触最少的人,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甚至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语气都温和了几分。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阿九你也不用担心,你跟子安没有缘分,伯母也会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总不会委屈了你。” 张氏还是要面子的。 姜酒当众提起当年的救命之恩,她自然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至于亲事,张氏倒是想起来,她一个远方侄子还没娶媳妇呢,配姜酒倒也正好。 姜酒心中冷笑,表面却笑得更加灿烂。 “只要二姐姐过得好,我怎么样都不要紧。二姐姐可是我们苏家的长姐,我爹爹的掌上明珠,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魏公子当真是好眼光。” 魏子安冷哼一声,语气倨傲,“你这不是废话吗?” 姜酒也不生气,把苏胭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一句句妙语连珠,都不带重样的,苏胭被她夸得都有些飘飘然了。 张氏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都没了思考的能力。 姜酒笑眯眯道:“我二姐姐不仅琴技高超,刺绣也是一绝。魏公子身上戴着的荷包,正是出自我二姐的手。如今二姐姐都快与魏夫人成为一家人了,倒不如为魏夫人绣一副‘花团锦簇’,不也更能增进感情吗?” 张氏惊喜道:“胭儿还会绣‘花团锦簇’呢?” 第99章 我就是道理 这“花团锦簇”,乃是太上皇的妃嫔所创,画布上百花争妍,颜色鲜艳,却不杂乱,成品之时,更是引来了无数蝴蝶,一时轰动云京,那位妃嫔也因此深得盛宠。 不少绣娘纷纷效仿,但是绣出来的作品,要么颜色混杂,要么毫无神韵,因此这“花团锦簇”变成了刺绣界的传说。 苏胭看着张氏惊喜而期待的目光,脸色蓦然一僵,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张氏顿时激动得不行,对苏胭连连夸赞,末了还让苏胭为她绣一幅“花团锦簇”,苏胭被赶鸭子上架,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 姜酒笑得意味深长,给苏胭挖了个坑,便优哉游哉地看戏了。 苏辰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低声道:“你在搞什么鬼?” “什么搞什么鬼?”姜酒装傻。 苏辰低笑一声,“几时改当月老了?你不是恨不得拆散他们俩吗?” 姜酒啧啧嘴,“你会不会说话?我是那么恶毒的人吗?” 苏辰腹诽,还真是! “你不觉得,比起拆散他们,让他们俩爱而不得,撮合他们两个,看着他们恩恩爱爱,又互相折磨,最后成为一对怨偶更有意思吗?” 苏辰:“……” 所以,你还是准备搞事。 没有姜酒捣乱,今日的赏花宴出奇的和谐安宁,苏胭把张氏哄得很高兴,张氏当即便放话,过几天挑个黄道吉日,上门求娶。 虽然两家没有名正言顺地订亲,但是苏胭嫁入魏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是苏胭却非常不高兴,一回到屋子里,便气得把桌上的茶杯砸了。 “苏九那个小贱人分明存心给我挖的坑!让我上哪找‘花团锦簇’!” 苏胭的绣技,绣朵花绣只鸟绣对鸳鸯还行,让她绣“花团锦簇”,简直是天方夜谭! 柳氏倒是比她看得开,“这有什么?只要能把魏夫人哄高兴了就成!至于那幅刺绣,大不了找几个会绣的绣娘就是了。” 苏胭咬牙切齿,“娘,苏九她分明不怀好意!今日她在魏夫人面前说尽我的好话,说不定正挖坑等着我跳呢!” 柳氏蹙眉,“她今日确实有些反常,不过胭儿,眼下最重要的,是嫁入魏家,至于苏九,还怕以后没有机会收拾她吗?” 大概是张氏对苏胭的表现很是满意,也不必魏子安催促,便赶紧挑了最近的日子,到苏家下聘。柳氏现在也多了个心眼,提前跟苏易说了,苏易倒是没有反对,尤其见魏家如此风光下聘,苏易越发觉得当初听姜酒的话是对的。 苏胭最近很是得意,就是那幅“花团锦簇”,愁得她几天睡不着觉。 苏胭不好过,姜酒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上次那三本书,磨蹭了好几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抄完了,结果容肆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教她弹琴。 “不学!”陛下拒绝得很是干脆,“学琴有什么用?我又不当琴师!” 容肆也很干脆,“行,那你以后别来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姜酒在栖寒阁的频率越来越高,待得时间越来越久,桌子上,柜子上,到处都是她的东西,容肆收起来不是,丢出去也不是,只能任由它们放着,一点一点地占据独属于他的地盘。 姜酒原本是趴在软榻上,乍一听他这么说,立马直起腰来。 “容肆!你不讲道理!” 容肆呵呵,“在栖寒阁,我就是道理。” 姜酒磨着牙,恨不得咬他一口。 最终女皇陛下还是妥协了,为了近水楼台,抱得美人归,陛下也是“忍辱负重”! 但是很快,容肆就后悔了。 有些人有天赋,一点就通,而有些人就是蠢笨如猪,不管怎么教都狗屁不通! 容肆教了一下午,也忍了一下午,魔音绕耳,对听觉灵敏的他简直是一场灾难。 不止容肆,栖寒阁内的暗卫们,也纷纷处于想死的状态中。 看着她在无价的古琴上放肆自由地创作,容肆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她伸手,按住了她的手,亲手教她。 身后的人传来了源源不断的热源,鼻间是他身上淡淡的冷松香。姜酒偏头愣愣地看着他,侧脸轮廓清晰漂亮,肌肤毫无瑕疵,睫毛卷翘,双眸深邃如夜,专注地看着琴弦。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低磁的嗓音,引得姜酒心肝发颤,阵阵酥麻。 薄唇一张一合,浅淡的颜色,泛着莹润的光泽,看着就好像咬一口。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容肆只觉得怀里的人撞到他身上,唇上一疼,瞳孔骤然一缩,浑身僵直不动。 她咬了他的唇瓣一下,很快退开,脸上挂着狡黠得意的笑。 容肆恼怒地瞪她,大概是被偷袭多次,现在连脸都不红了。 “苏九!你能不能专心点!”他低声呵斥道。 “容夫子美色当前,叫我怎么学得下去嘛。” 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容肆没由来地生出了一股火气。 他似乎是想推开,却被姜酒一拽,两人齐齐倒在地上,姜酒还趴在他身上。 “起来!” 白皙莹润的脸颊升起了一抹眼下,明明是很愤怒地说出的两个字,却没有半点杀伤力。 姜酒惯会耍无赖,冲着他眨眨眼,“你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你!” 君子最怕的不是小人,而是蛮不讲理的流氓!尤其是女流氓! 容肆发现自己根本拿姜酒没办法,他也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似姜酒这般大胆无赖,强势得让他招架不住。 稍稍冷静下来,容肆的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苏九,我说过了,我没工夫,也没心情陪你玩!” 她的所有举动,在容肆看来,不过是一时兴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根本分不清情爱是何物,她所谓的喜欢,其实就是一场不走心的游戏。 如果是九年前,他跟她一般大,或许他会毫无防备地深陷其中。 姜酒看清了他眼里的抵触与挣扎,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第100章 恶毒的女皇陛下 他或许是冷静的,但是在她一次一次的强势攻势下,他还能一如既往地冷静吗? 姜酒勾起薄唇,手指勾着他一缕发丝。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跟你玩呢?”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反倒让容肆乱了心。 她毫无保留地向他表明心迹,可越是这样,容肆便越是猜不透她。 很快便是平阳伯贺远行的寿辰,平阳伯虽然爵位不高,但因为人正直,才华横溢,很受众人尊崇。是以几乎大半个云京的文人都来了,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携礼而至。 阮漪早早地便来了平阳伯府,就等着早点见到容肆,贺蓁然跟着贺夫人站在门口,笑得脸都僵硬了。瞧见阮漪来了,就跟看见救星一样,跟花蝴蝶似的扑上去。 “漪漪,你可来啦!” 阮漪冲着她笑笑,站在阮夫人身边,十分乖巧地向众位夫人行了礼。 贺夫人满意地看着阮漪,心里生出了几分心思。 “漪漪今年也十六岁了吧,可有许人家了?” 阮夫人人精似的,哪里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笑呵呵道:“还没呢,我就生了这么一个丫头,舍不得这么早把她嫁出去。” 贺夫人也听明白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贺锦朝那个混小子,如今也二十四了,整日就知道在外面疯玩,贺夫人就想着赶紧给他找个媳妇,让他能安定下来。 阮漪跟贺蓁然是好友,平日里也没少来平阳伯府走动,贺夫人倒是十分喜欢她。 只是阮家无意,贺锦朝也未必对阮漪有意,贺夫人便也不强求了。 贺夫人正笑着将宾客迎进府去,却听门人高声道:“镇国公府容世子到!” 阮漪双眸发亮地看着那辆缓缓停下的马车,只见一身白衣的容肆挑开车帘走了出来,当得上陌上风流,翩翩公子。 胜雪白衫清雅出尘,墨发如瀑,玉簪半绾,银白色的发带,愈显风流飘逸。身姿挺拔清瘦,眉眼清隽俊雅,五官线条清晰分明,肌肤莹润透雪,更比女子精致。他手执画卷,宛若古画中走出来的少年,不必浓墨重彩,墨色与白色交织,便已是惊艳极致。 阮漪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因他的出现而乱了频率。她下意识地抬脚上前,想主动跟容肆打招呼,以示自己的不同,然而下一秒,却见一抹红影紧跟在容肆身后跳下马车,成功让阮漪僵住了脸。 贺锦朝走了过来,笑道:“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容肆一本正经地解释,“苏辰临时有事,让我送她过来。” 贺锦朝意味深长道:“还说你们俩没什么,现在都出双入对了……” 容肆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贺锦朝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失礼,连忙向姜酒道歉。 姜酒反倒笑眯眯道:“没关系,你说的很对。” 容肆无奈地轻叹一声,显然对姜酒的不着调已经习惯了。 贺锦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眯着揶揄的笑意。 “行了,别在这站着了,赶紧进去吧。” 贺锦朝带着容肆去了贺远行那里,而姜酒则被迎往贺蓁然她们那边。 贺蓁然一脸不喜地看着她,“苏九,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整天纠缠容世子!” 阮漪没有说话,用阴郁的目光看着姜酒,恨不得把姜酒给生吞活剥了。 姜酒斜睨了她们一眼,慢悠悠道:“容世子乐意让我纠缠,关你们什么事?” 阮漪捏紧了拳头,恼恨地瞪着她。 姜酒勾了勾唇,像阮漪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情敌,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忽然察觉到一道阴森的目光,姜酒偏头看去,正巧与邵芷嫣四目相对。 大概是没想到邵芷嫣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姜酒略微有些意外。 自从出了三秋桂子的事,邵芷嫣一直躲在家里,根本不敢出门。今日贺远行寿辰,姚氏身为惠安侯夫人,自然不能缺席,而邵芷嫣原本不想来的,但是她又不想让旁人在背后笑话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府里,便硬着头皮出来了。 从她坐在这里,邵芷嫣便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嘲笑声,都是很小声很小声的,等她看过去,那些人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越是这样,越是让邵芷嫣坐立难安。 这会看见姜酒,邵芷嫣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也忘了姚氏的吩咐,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便朝她砸过去。 姜酒迅速闪避,她身后的阮漪就惨了,那茶杯内还有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她身上。虽然不烫,但是裙角的茶渍让她的脸色立马就黑了。 “啊!漪漪!” 贺蓁然小声叫了一声,连忙掏出帕子帮她擦拭,阮漪气得眼眶都红了。 邵芷嫣愣了一下,也是没想到会砸到阮漪,不过她也没放过姜酒,扬起手便朝她甩过去。 “苏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姜酒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眯着眼眸看她。 “谁家的狗不栓好,放出来乱咬人!” 姜酒重重地甩开她,邵芷嫣往后踉跄了两步,面容扭曲,尖锐喊道:“贱人!你竟然敢骂我是狗!” 姜酒嗤笑一声,“堂堂侯府千金,一口一句贱人,不是疯狗是什么?” 旁边的人都不敢凑近,也没有人上去劝架,纷纷站着看热闹。 贺蓁然到底还记得今日是她爹的寿辰,不想让她们俩你闹起来,正准备走过去,阮漪却拽住了她的袖子。 “蓁然,你带我去换一身衣服吧。” 贺蓁然为难地看了姜酒她们一眼,又看着阮漪一身狼狈,也只能点点头。 “苏九,你敢说不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邵芷嫣面容阴狠地瞪着她,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姜酒早就被她大卸八块了。 “邵芷嫣,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就是她干的又如何?证据呢?没有证据,邵芷嫣也只能像个疯婆子一样四处乱吠! 邵芷嫣没有证据,却一口咬定了姜酒,“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你先是害我哥哥,又来害我,苏九,我们到底跟你什么仇?” 第101章 阿九姐姐 姜酒淡笑道:“是啊,我也想知道,我跟你们有什么仇,竟然会如此大费周章、吃饱了撑的去害你们。” 邵芷嫣被她堵得一噎。 旁边的人纷纷窃窃私语,“这邵芷嫣莫不是真坏了脑子?苏四小姐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好歹是侯府千金,跟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人,我们还是离她远点,省得被她泼脏水!” 一个个避邵芷嫣如蛇蝎,邵芷嫣的脸又青又白,突然尖叫一声,喊道:“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明明是苏九心肠歹毒,害了我跟我哥哥,你们怎么反而帮着她说话?” 邵芷嫣此时的模样着实可怕,根本没有人敢搭她的话。 况且他们也不相信,姜酒看着柔柔弱弱的,当真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害他们兄妹。 邵芷嫣气得浑身发抖,目光阴狠地盯着姜酒,大有她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的心理。 “你们以为苏九就很干净吗?花朝节那一晚她被人贩子抓走,一个女子,落入人贩子手里,还能清清白白地出来吗?指不定她早就被睡烂了!” 众人大惊,一来是没想到邵芷嫣说话竟然这般恶毒,二来是没想到姜酒还出过这种事。 之前她们也只在国子监内传过,但是也没证据,顶多当个饭后谈资,加上有人在背后压制,渐渐地也就没什么人记得了。 如今邵芷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摆明了要毁了姜酒的名声,一时众人看着姜酒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与嘲弄。 姜酒眸光泛冷,心想她对邵芷嫣还是太善良了。 正准备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稚嫩沙哑的声音。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污蔑孤的姐姐?” 众人回头看去,在看见那名唇红齿白的少年时,纷纷白了脸色,慌忙下跪,齐声呼道:“参见皇上!” 人群之中,唯有姜酒一人还站着,格外瞩目。 她眯着双眸看着他,少年离他只有几米的距离,一身锦红色的衣袍,勾勒出精瘦的腰身,十五岁的年纪,大概还在长身体,并不是很高,身材也偏为瘦弱。那张脸生得是真的漂亮,继承了太子皇兄的英俊,以及太子妃的美貌,面如冠玉,双眸似星,眉眼还带着些许稚气,却故作凶恶,倒显得有些可爱。 唇角的笑带着几分冷意,哪怕被众人盯着,姜酒也没有行礼的打算。 这世上,断没有姑姑给侄子行礼的道理。 姜钰似乎也不在乎,反而大步上前,绷着一张脸,只是看着姜酒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激动。 跟在姜钰身后的,除了沈玉卿跟徐清风,还有容肆、贺锦朝跟苏辰他们。 姜酒有些不解地看向容肆,后者却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姜钰目光阴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邵芷嫣,“你是哪家的小姐?” 邵芷嫣瑟瑟发抖,哆哆嗦嗦道:“臣女……臣女是惠安侯府嫡小姐,邵……邵芷嫣。” 虽然全京城都在嘲笑姜钰是个傀儡皇帝,但他到底也是个皇帝,正统太子所生,嫡亲皇嗣,身份自然是贵不可攀。 况且哪怕他没有实权,只要张知遥跟秦砚他们还活着,姜钰的皇位也动摇不得。 姜钰冷笑一声,“邵家的小姐,怎跟市井泼妇似的,口出恶语,毫无证据,便敢污蔑孤的姐姐!” 邵芷嫣身躯一颤,慌忙磕头道:“皇上明察,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虚言!” 姜钰挺直了背,一字一句道:“你说孤的姐姐被人掳走,你可亲眼看见了?” 邵芷嫣一僵,“这……”她总不能说是她派的人吧? 邵芷嫣还记得姚氏的话,当时那伙人也抓走了姜钰,邵芷嫣当然不能捅出去了! 姜钰冷哼道:“没有证据,也没有亲眼所见,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的目光在场上巡视一圈,声音不大,却也足以让众人听见。 “都给孤听清楚了,那天晚上,阿九姐姐是为了救我,才误入狼窝,所幸容世子及时出现,救了我们二人。阿九姐姐护驾有功,为了孤的名声,又不居功自傲,故而才没有声张。你们这些人却在背后污蔑她,泼她脏水,你们说,孤该怎么处置你们?”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求饶声,甚至不约而同地把所有罪责都推在邵芷嫣身上。 “皇上饶命!臣女自然不敢污蔑苏四小姐,那些话全都是听邵小姐说的!” “是啊皇上,全都是邵芷嫣在四处传扬,污蔑苏四小姐的清白,跟臣女没有关系啊!” 邵芷嫣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恨不得就这样晕死过去。 姜钰可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立马下令道:“来人!把这个邵什么嫣的给孤拉下去,把她的舌头割了,让她长长记性!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这下子邵芷嫣是真晕过去了。 其余人被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姚氏原本跟其他夫人在另一旁坐着,听到了这边动静急急赶来,正巧听见了姜钰那句话,也是差点晕过去。 姚氏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眼泪立马流了出来,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皇上饶命啊!求皇上饶臣妇女儿一命,臣妇愿意替孽女受过!” 姜钰皱着眉头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姚氏,立马原形毕露,一脸慌张无措地看向沈玉卿。 他倒是没真的想割了邵芷嫣的舌头,不过就是吓唬她罢了,但是没想到邵芷嫣这么不禁吓,也没想到姚氏这么泼辣,一向只知吃喝玩乐的姜钰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玉卿似乎对这种场面也是习以为常,站出来,护在了姜钰面前,冷声道:“邵夫人,现在是你女儿犯了错误,你这般无理取闹,是觉得皇上判错了?” 姚氏一僵,忙道:“臣妇没有此意。” “邵夫人教不好女儿,皇上现在是在帮邵夫人,邵夫人不仅不感激,反而意图帮你女儿逃过责罚,这便是邵家的家风吗?” 第102章 姜钰的依赖 姚氏是有点小聪明,还是到底是后宅夫人,哪里是沈玉卿的对手? 沈玉卿几句话,便堵得她说不出话,脸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 姜钰站在沈玉卿后面,十分得意地冲着姚氏哼了一声,那模样,幼稚得不行。 姜酒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姜钰耍威风,看着姚氏苦恼,看着沈玉卿三言两语为姜钰解决麻烦,宛如一个局外人。 最后还是沈玉卿出言做主,罚邵芷嫣关禁闭三个月,姚氏布施一个月,才把这件事圆了过去。 看着没什么实质性的教训,但是这对姚氏对邵芷嫣对惠安侯府来说,名声是真的毁得彻底了。 姜钰邀功似的跑到了姜酒面前,脸上挂着单纯烂漫的笑意。 “阿九姐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孤吗?” 姜酒笑得魅惑众生,声音温柔甜腻,“当然啊,阿钰。” 她不似旁人那般唤他皇上,反倒是“阿钰”二字,让姜钰十分高兴。 沈玉卿微微蹙眉,似乎对姜酒的逾越颇有微词,但见姜钰没有说什么,便也没有开口。 姜钰拽着她的手,又是兴奋又是懊恼道:“前几日孤便想出宫来找你,可是沈太师说,宫外很危险,不让孤出门。阿九姐姐,孤之前让阿辰哥给你带了不少东西,阿九姐姐可喜欢?” 姜酒笑眯眯地捏着他的脸颊,“当然喜欢,阿钰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此时的姜酒,褪去了一身的尖刺,披着伪善的外皮,温柔得让姜钰沉溺。 他呆呆地看着她,脸颊一点点变红。 “阿九姐姐,孤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么?可能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了,所以你觉得我变了吧。” 姜钰点点头,向来只思考吃什么玩什么的脑子也没有多想,很快便抛之脑后了。 他拽着姜酒,激动地跟她谈论在皇宫发生的趣事,还谈起了上次花朝节被绑架的事,语气之中对姜酒的依赖,让旁人都忍不住侧目。 “阿九姐姐,孤真没想到上次的人竟然是你,不过也还好你逃出去了,不然容世子跟沈太师他们也就找不到孤了……” 大概是一同经历了绑架,姜钰又亲眼看见姜酒杀了那两名男子,对姜酒又是敬佩又是依赖,一口一个“阿九姐姐”。 姜钰丝毫不知道姜酒其实是准备把他丢下的,也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信任的阿九姐姐,而是他最大的仇敌,曾经的凤帝姜酒。 看着笑得无忧无虑的姜钰,沈玉卿忽然道:“这就是容世子带皇上出宫的目的吧?”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秦砚唯恐姜钰又遭不幸,便勒令不许他出宫,每日派人盯着他,姜钰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而这次若非徐清风进宫,姜钰也未必出得来。 徐清风平日里哪里会管这些事?沈玉卿稍稍一想,便联想到了容肆身上。 容肆神色清淡,“皇上要出宫,身为臣子,沈太师还能阻拦不成?” 他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 沈玉卿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容世子跟苏四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容肆眸光微闪,语气依然没什么变化。 “好像跟沈太师没有关系吧。” 沈玉卿张了张嘴,想说姜酒不简单,但是又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 君子不在背后语人是非,更何况他跟容肆也不熟,想了想,这些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魏子晴来得有些晚,没有赶上方才那一出戏,倒是听说姜钰来了,便激动地来寻他,却看见他跟姜酒坐在一起,姜酒还伸手帮姜钰摘去了头上的花瓣,两人举止亲密,相谈甚欢。 魏子晴立马警惕起来,明面上姜钰是喊姜酒姐姐,可二人确实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姜酒还生得这么漂亮,难免姜钰不对她动心。 魏子晴大步走上前去,换上了一副温柔含笑的表情,声音清脆娇俏。 “皇上!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 姜钰回头看见魏子晴,脸上带着几分嫌弃。 “孤去哪里,为何要告诉你?” 魏子晴笑意一僵,倒也还撑得住面子,上前挽住了他的手。 “皇上你忘了吗?之前你不是说,最喜欢跟我玩游戏的吗?” 姜钰毫不客气地揭了她的老底,“算了吧,就你那技术,连阿冬都不如!” 阿冬就是姜钰的贴身公公,跟他一般年纪,平日里的任务便是陪着姜钰玩。 魏子晴见他把自己跟一个小太监比,顿时都要气哭了。 姜钰把她怼了一遍,又讨好地冲姜酒笑道:“阿九姐姐,你会投壶吗?孤投壶可厉害了,还有射箭!过几日孤打算出宫狩猎,到时候你也一起来玩!” 姜酒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魏子晴,笑眯眯道:“好啊。” 姜钰到底是皇帝,也不能在这陪着姜酒坐着,很快沈玉卿便过来打算带姜钰过去。 姜钰不肯,拽着姜酒不撒手。 “孤不去!跟那群老头子有什么可聊的!还不如跟阿九姐姐聊天!” 沈玉卿劝他不动,无奈只能把秦砚搬出来。 “皇上,秦大人也来了。” 姜钰咽了咽口水,明显对秦砚还是有几分惧意的。 但是想想自己好不容易出宫玩,要是跟在皇宫一样,跟那群迂腐的朝臣待在一起,他不得闷死。 “不去!孤不去!秦大哥来了也没用!” 姜酒扯了扯嘴角,道:“阿钰,你还是跟沈太师去一趟吧,晚些时候我再带你出去玩。” 姜钰双眸一亮,“你说的哦!不可以反悔!” 姜钰一走,魏子晴立马恢复了本性,恶狠狠道:“苏九,你对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皇上这么听你的话!” 姜酒勾了勾唇,“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魏子晴气得咬牙切齿,偏偏拿她没办法,只能气呼呼地甩袖离开! 姜酒眯着双眸看着姜钰离开的方向,指尖磨搓着杯沿,眼里藏着几分莫测的暗芒。 哪怕是坐上了皇位,这小子依然蠢得可以。 如今他这么信任她,那她岂不是有很多机会可以解决他? 第103章 我长得好看吗 姜钰很小便知道,他是被苏易的钟姨娘捡回来的,那时候苏九的娘亲叶眉衣还没死,也是有她许可,姜钰才得以留在苏府。稍微大点,从姜钰开始记事起,便是苏九带着他。 苏辰比他们稍长几岁,每日忙着读书习武,不跟他们这些小孩玩。苏胭跟苏月不喜欢姜钰,也不喜欢苏九,还会骂他是野孩子,那时候姜钰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所以姜钰待苏九如亲姐姐一般,对她格外信任。 哪怕现在的苏九,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平阳伯府出来,姜钰便拉着姜酒到处玩,沈玉卿不得不跟着。 上次出宫还是在花朝节,姜钰没玩一会便被迷晕抓走了,这次也不必躲躲藏藏,尤其还是姜酒陪着,毫无顾虑地四处疯玩。 怕太过招摇,那些侍卫全都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暗中保护姜钰。一行四人衣着华丽,容貌出众,十分惹眼。 大概是太久没有出宫玩了,姜钰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看见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要瞧上一眼。不一会儿,手上就拿满了各种小吃,什么炸年糕、炸肉串,萝卜丸子糯米糕,一身价值千金的衣袍,都沾了不少油渍,看得沈玉卿直皱眉。 “皇……姜公子,您还是少吃点吧,若是阿砚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 姜钰皱紧了眉头,鼓着脸颊道:“阿砚阿砚,天天都是阿砚!我难得出来玩,还得听他的话吗?” 沈玉卿万分无奈,“你忘了上次你让阿冬偷偷从宫外给你带了一块烧饼,结果吃坏了肚子,疼了一整夜吗?” 姜钰轻哼一声,“那是个意外!小时候阿九姐姐跟阿辰哥也带我出来玩过呢,我怎么就不会?” 沈玉卿还想劝他,却听姜酒道:“阿钰,沈太师跟秦大人也是为了你好,这些东西不赶紧,少吃点就是了。” 姜钰倒是听姜酒的话,有些不舍地把手里的吃食递给侍监阿冬。 姜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眯眯道:“这才乖嘛,走,我带你玩个好玩的。” “好!” 刚才还心情低落的姜钰,立马又活跃起来。 沈玉卿敏锐地察觉到姜钰对姜酒的信任跟依赖,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姜钰在前面上蹿下跳,阿冬紧紧跟在他身后,唯恐像上次那样跟丢了,又得挨顿板子。 姜酒稍稍落后一步,跟沈玉卿并肩而行,笑容明艳。 “我帮了沈太师两个忙,沈太师准备怎么谢我?” 沈玉卿蹙眉,“两个?” “是啊!早上那会在平阳伯府,沈太师莫不是忘了?” 沈玉卿语气疏离,“多谢苏四小姐。” “一句谢谢就完了?” 姜酒往前一步,稍稍转身,双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笑看着沈玉卿。 “阿钰看似乖巧,实则最是调皮,若非是我劝他,只怕沈太师还有得磨呢。” 沈玉卿看着人潮挤挤的街道,皱着眉头,“那苏四小姐想如何?” 姜酒靠近了几分,眉眼微微弯起,唇角挂着引诱的笑意。 “不如沈太师请我吃顿饭吧……” 沈玉卿正想说话,却见姜酒欲撞上身后载货的手推车,慌忙将她往前一拉,姜酒一个不稳,栽倒在他怀中。 正巧此时姜钰回过头来,便看见了那相拥的两人,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讶异,几分疑惑。 二人都没想到会抱在一起,一时之间皆愣住了,连推开对方都忘了。 沈玉卿低头看着姜酒的脸,如此近的距离,那张绝色精致的脸蛋在自己面前放大,肌肤白皙,找不到一丝瑕疵。那双眸子当真漂亮,似晶莹的露珠包裹着星夜,水雾朦胧。 沈玉卿看呆了,似透过她的双眸,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凤帝姜酒。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沈玉卿不明白,明明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为何他总会将她们二人联系在一起。 比起他的失神,姜酒至少还保持着清醒。 她不退反进,似笑非笑问道:“沈太师,我长得好看吗?” “云姐姐,你什么时候跟沈太师成亲啊?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云致与几名女子从首饰铺走出来,享受着她们的恭维,脸上挂着浅浅的羞红。 “玉卿哥哥最近公务繁忙,这些事,还早着呢……” 那些女子捂唇偷笑,“不早了,云姐姐跟沈太师青梅竹马,又曾经有婚约在身,沈太师怎么不想着赶紧把云姐姐娶回家去?” “就是,云姐姐长得这般好看,若是我,可得赶紧娶回去,省得招别人惦记。” 她们的话真真假假,或羡慕或嫉妒或真心祝福,云致都不在乎。 她享受的就是这种被人奉承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沈玉卿带给她的。 没有沈玉卿,云家还窝在知州一角苟延残喘,这也让云致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沈玉卿牢牢抓在手里。 “诶?那不是沈太师吗?他抱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有人眼尖地看见了沈玉卿跟姜酒,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 云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一张脸都绿了。 旁边有人低低笑了一声,“那不会是沈太师的相好吧?云姐姐,那人你认识吗?” 云致的脸色青了又白,就好像被甩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胸腔内怒火中烧,双眸几欲喷火。 云致顿时失了理智,快步走上前去,正巧听见了姜酒所说的那句话。 沈玉卿并没有注意到云致的到来,只是呆愣地看着姜酒。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了云致气急败坏的声音,沈玉卿猛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与姜酒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慌忙伸手将她推开。 云致却急红了眼,尤其在看见那人是姜酒时,直接扬起手朝着她甩了过去。 跟着云致过来的那些女子惊呼一声,就连沈玉卿跟姜钰也是脸色一变,只是想拦住她也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姜酒迅速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云致便疼得闷哼了一声。 第104章 他不是什么好人 “云小姐这是做什么?”姜酒唇角挂着凉薄的笑,眼神中透着几分危险。 云致疼得眉头紧蹙,脸因愤怒而微微扭曲。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苏小姐吧!苏小姐为何三翻四次地勾引玉卿哥哥?就算苏小姐被魏家退了亲事,也不能这般破坏别人感情吧!” 云致声泪俱下,句句控诉,一脸委屈愤怒,反而让人的心都偏向她那一边,对于她刚才失态的举动表示谅解。 反倒是姜酒,在众人眼里变成了插足别人感情的坏女人,一个个对她指指点点的。 姜钰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 “喂,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姐姐勾引沈太师?刚才明明是沈太师先抱我姐姐的!” 云致未曾见过姜钰,只听他叫姜酒姐姐,便以为他是苏家的公子。 “呵,她是你姐姐,你自然为她说话!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我还能冤枉她不成?再说了,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沈玉卿听着她那阴阳怪气的话,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云致,别胡闹!” 云致心中的火气更盛。 “我胡闹?玉卿哥哥,明明是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沈玉卿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原本他是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跟云致解释,毕竟他们就算曾经有婚约,如今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看云致不依不饶,甚至连皇帝都怼上了,沈玉卿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 “方才只是苏小姐差点摔倒了,我才扶了她一把。” 云致却不相信,在她看来,姜酒觊觎沈玉卿不是一天两天了,肯定是姜酒故意装摔,倒在沈玉卿怀里的。 姜钰嗤笑一声,甩开云致的手。 “云小姐这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沈太师的前未婚妻?还是未来的夫人?若是前者,云小姐似乎没有资格管沈太师的私事;若是后者,还是等云小姐什么时候成了沈太师的夫人再来管吧。” 云致咬牙切齿,姜酒的话犹如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一样。 若是能当沈玉卿的夫人,她还会等到现在? 别看她在外面以沈夫人的身份自居,受着旁人的奉承,只有她自己知道,沈玉卿根本没有娶她的心思。 姜酒看着云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中暗暗冷笑。 她便是故意勾引又如何?几年前她能从云致手里把沈玉卿抢过来,如今她照样可以,只不过看她乐不乐意罢了。 姜钰一脸不悦地看着云致,“沈太师,这是你的夫人?” 沈玉卿拱手道:“皇上恕罪,云小姐乃是家父故友之女,还请皇上看在臣的面子上,饶了她的不敬之罪。” 云致脸色一白,震惊地看着姜钰。 “皇……皇上?” 姜钰冷哼一声,“不知者不罪,这次就饶了她,下次她再敢对阿九姐姐不敬,也别怪孤不客气!” 姜酒看着云致吓得浑身哆嗦,握住了姜钰的手,笑道:“好了,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再不玩,天可都要晚了!” 姜钰这才罢休,挽着姜酒的手高高兴兴地走了。 “玉卿哥哥……” 云致委屈地看着沈玉卿,后者却没有半点心疼或者愧疚。 “云小姐,今日之事,是云小姐过分了。” “我与云小姐虽曾有婚约在身,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婚约已经解除,如今你我已没有关系,我的事,还请云小姐切勿插手。” 云致如遭雷击,双眸含泪,不可置信道:“玉卿哥哥,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我等了你六年,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沈玉卿微微蹙眉,忽然就觉得有些烦躁。 并非是他让云致等他,而且当年虽有婚约在身,他也不曾对云致表露半点情意。 他答应要与姜酒来京城之前,便与云家退了亲事。这些年在京城,他也未曾与云家有过联系,若非两年前云家进京来找他,沈玉卿几乎要忘了他们。 他也不知道,云致为了等他到现在还没有嫁人,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要为云致负责。 沈玉卿虽顾念旧情,但也不是什么都分不清。 云致对他的情意,他很感动,只是他没有办法做出回应。 看着沈玉卿离去的背影,云致难以控制内心的愤怒与焦躁,若非顾及是在大街上,只怕她早就歇斯底里地尖叫了。 沈玉卿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从前是,现在也是,云致追在他身后两年,哪怕知晓他对自己态度疏离,但是她也不曾放弃。 因为除了她,沈玉卿身边便没有其他女人,云致有这个自信能将他拿下。 但是今日他却直接跟她挑明了,完全断了她所有的希望。 身后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方才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女子,现在都在嘲笑她。 “还以为她真的会嫁给沈太师呢,原来只是一厢情愿。” “我就说嘛,沈太师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也不想想,曾经的凤帝生得多么好看,也不见得沈太师多看她一眼,云致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比得过凤帝?” “嘘!你不要命了,还敢提那个人……” 云致浑身僵硬,心更是冷得彻底,画得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脸上的苍白。 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比不过姜酒。 哪怕沈玉卿因为沈父沈母的事恨透了姜酒,但是这些年来,沈玉卿不照样对她念念不忘? 不然,又何以沈玉卿的书房中,还藏着姜酒的画像? 云致捏紧了拳头,她不会放弃的,姜酒死了,沈玉卿迟早要娶妻,可以是别人,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云致对姜酒来说,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很快便抛之脑后,倒是姜钰,似乎还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阿九姐姐,你不会……喜欢沈太师吧?” 姜酒咬了一口糖葫芦,斜睨着他,“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她像是那么脑残的人吗? 姜钰犹豫了下,还回头看了沈玉卿一眼,才压低了声音跟她说:“阿九姐姐,你别喜欢沈太师好不好?他不是什么好人……” 第105章 岁月静好 姜酒差点被糖渣呛到。 “你这话什么意思?”姜酒挑了挑眉,好笑道:“你不是跟他很好吗?” 姜钰抿了抿唇,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姜酒也没有多想,继续朝前走去。 “他杀了我姑姑……” 身后一句低沉的呢喃传来,让姜酒脚步一顿。 她偏头看他,唇角的笑逐渐淡去。 回府的路上,苏辰明显察觉到姜酒的异样。 “怎么了?谁又让你不开心了?” 姜酒拍开揉着自己的头发的那只手,懒洋洋道:“我说是阿钰让我不开心,你能去揍他一顿吗?” 苏辰微微诧异,笑道:“阿钰最是喜欢你,怎么会让你不开心?” 姜酒轻笑一声,喃喃道:“是啊,他最喜欢我……” 不管是姜酒,还是苏九,姜钰都待她极好。 从前他会甜甜叫她姐姐,谁都怕她,只有姜钰不怕。 那小子性格单纯,整天除了吃就是玩,不喜欢读书,不喜欢练武,每每来了皇宫,就喜欢跟那些小太监混在一起。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没心没肺,姜酒才会格外宠他。 宠着宠着,他就把她给反了。 姜酒叹了口气,呆呆地盯着虚空。 如果姜钰野心勃勃,为了权利不择手段,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或者勤政爱民,是人人口中的好皇帝,那她肯定铁了心弄死他。 偏偏这小子不争权不夺利,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搞得姜酒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云致几乎是哭着跑回云府的。 云父的官职不高,本事也没有,朝野人人皆知,他是借着沈玉卿的势,才坐上了这光禄寺少卿的位置。这次平阳伯的寿宴,云父也没有请柬,还是厚着脸皮跟着别人去的。 云母正在家中刺绣,看见云致的模样,顿时就吓坏了。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云致趴在云母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娘,玉卿哥哥说他不会娶我……” 云母愣了一下,稍稍把她推开了一些,诧异道:“你说什么?” 云致断断续续地把今天在大街上发生的事与她说了,末了还急切道:“娘,我该怎么办?我喜欢了玉卿哥哥这么多年,我……我不能没有他啊!” 别说云致了,云家都不能没有沈玉卿。 曾经云父不过是知州的一个员外,因为与沈家是故交,在知州也算有些地位。后来沈家没落了,沈父死了,沈玉卿走了,云家没了支撑,那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云母都不想去回忆。 如今来了京城,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云母都还没享受够呢。 她抓紧了云致的手,再三叮嘱道:“女儿啊,别管沈玉卿怎么说,你一定要牢牢抓紧他,至少不能让其他女人有机可乘。” “可,可是现在苏家那个小贱人都盯上他了,我……” “那有什么?不过是个小丫头,还怕对付不了吗?” 云致咬着下唇,她还真对付不了。 姜酒比她年轻,比她漂亮,出身比她高,她如何跟她比? “只要沈家跟云家的关系断不了,你就永远有机会接近沈玉卿,他现在不点头,不代表以后不会松口。再说了,那位秦大人,不是一直很看好你吗?” 云致心思微动,是啊,还有秦砚,她怎么把他忘了。 秦砚跟沈玉卿的关系不错,而且秦砚一直都很支持她跟沈玉卿在一起,之前还劝说过沈玉卿,说不定他可以帮她的忙。 前几日听姜钰说要去打猎,姜酒还以为他是说着玩的,毕竟秦砚连皇宫都不让他出,怎么可能让他跑出京城?可没想到他们还真的热火朝天地准备狩猎。 皇家猎场就在城北外的月华山,月华山脚下还有军营,周围守卫森严,山中也没有凶猛危险的猎物,绝对可以确保姜钰的安全。 一大早从皇宫出发,姜钰并非直奔月华山,而是绕道去了苏府接姜酒。 姜钰来的时候,姜酒还在睡呢,苏府的人各个慌慌张张地前来迎接,却看见姜钰蹲在松风苑外等着,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皇、皇上?”苏易一脸懵逼,“您在这做什么呢?” 姜钰用食指压着嘴唇,“嘘!小点声,阿九姐姐还在睡呢。紫苏姐姐说了,阿九姐姐睡不饱,脾气会很差的。” 苏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对姜钰的荒唐行径,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姜钰跟姜酒的关系这么好,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是脸上有光。 忧的是为什么是姜酒,而不是他的另外两个女儿? 这段时日姜酒可谓是性情大变,但是也越来越不服管教,苏易鲜少过问后宅的事,但是作为一家之主的他,自然也不希望小辈不以他为尊。 苏月阴阳怪气道:“这苏九胆子可真不小,还敢让皇上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把她喊起来!” 苏月上前两步,便欲踹门,姜钰赶紧把她拽住。 “你干什么?” 苏月被姜钰凶得一愣,看着眼前这张脸,责骂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从前姜钰在府中,苏月也没少骂他,差点忘了,如今他是皇帝了,骂不得了。 苏胭道:“皇上,月儿也是为您着想。秦大人跟沈太师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我们是不是该尽快启程了?” 别说秦砚跟沈玉卿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哪个不是在外面候着? 他们只知道姜钰要来苏府,以为他是来接苏易他们的,毕竟苏易曾经也是姜钰的养父。谁又知道,姜钰其实是来等姜酒的呢? 姜钰没好气道:“你们要走就先走,孤说了要等阿九姐姐的。” 苏辰有些无奈,“皇上,不如微臣去把阿九叫起来吧。” 顿了一下,苏辰又添了一句,“放心,她不会凶我的。” 姜钰想了想,点点头,“也行,阿九姐姐再不起来,孤给她带的早饭都凉了。” 苏胭的脸微微扭曲。 一口一句阿九姐姐,还亲自给她带早饭,姜钰什么时候跟苏九关系这么好了? 她跟苏月不也是姜钰的姐姐吗?也没见他对她们多好! 第106章 巷口的身影 没等苏辰上前敲门,那扇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姜酒打着呵欠站在门口,睡眼惺忪。 “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姜钰双眸一亮,提着食盒上前殷切道:“阿九姐姐你起来啦,孤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早点,” 姜酒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在姜钰的脸上,扯了扯嘴角,笑道:“好啊,多谢阿钰了。” 姜钰很高兴,“阿九姐姐,你坐孤的轿撵一起去吧,孤的轿撵可大了!” 柳氏眸光微闪,忙笑道:“皇上,不如让胭儿跟月儿也陪着您吧,路上也好跟您说说话解解闷。” 苏胭跟苏月一脸期待。 要是能坐皇帝的轿撵,那该有多威风啊! 没想到姜钰却道:“哦,坐不下了,还有容世子呢。” 别说柳氏他们了,就是姜酒都愣了一下。 “容世子也要去?” “是啊。”姜钰道:“徐祭酒说,容世子的文采非凡,让孤跟着他学习。” 对姜钰来说,不管是沈玉卿还是容肆都无所谓,反正他都不喜欢读书。 苏辰低咳一声,“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免得让秦大人他们久等。” 苏府外,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秦砚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一袭墨袍沉稳霸气,冷着脸赶走了第十三个前来搭讪的女子,偏头对侍卫道:“去看看皇上出来了没有。” 那名侍卫正要进去,却看见了姜钰与姜酒并肩走了出来,苏易等人跟在身后,一个个神色莫名。 刚才还在跟姜酒嘻嘻哈哈的姜钰,一看见秦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立马就安分了下来,轻咳一声,挺直了背,端出皇帝的架子。 “让诸位久等了。” 少年的笑声一收,沉稳的姿态还挺像一回事。 秦砚与沈玉卿下了马车,恭敬拱手道:“请皇上上轿撵。” 姜钰有些迟疑道:“秦大人,阿九姐姐能不能跟孤一起……” 秦砚抬起头来,冷俊的面容不含一丝笑意,目光锐利地瞥了姜酒一眼,语气冷淡道:“微臣劝皇上三思。” 姜钰的脸顿时一垮。 姜酒揉了揉他的头,笑眯眯道:“没关系,我坐苏府的马车过去就好,到时候猎场见。” “好吧。”姜钰鼓了鼓脸颊,不乐意地爬上了轿撵。 秦砚亲眼看着姜钰上去,落下了轿帘,回头看着姜酒,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姜酒丝毫不惧于他对视,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不过才两年时间,秦砚已不是当年那个受她胁迫的少年。 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如今的秦砚,怕是连她也很难对付了。 皇家的车马浩浩荡荡地从苏府离开,直奔城北,往月华山的方向而去,沿路的街道全都清理出来,确保没有任何威胁到帝王的危险。 姜酒跟苏胭她们同一辆马车,无视对面那两双不善的眼睛,优哉游哉地吃着早饭。 苏月嘲讽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妄想坐皇家轿撵呢!” 姜酒掀了掀眼皮,“我什么身份?三姐姐不也是什么身份吗?” 苏月呸了她一口,“牙尖嘴利!” 苏胭最近学乖了,自从上次赏花宴被她坑了一回,她现在也不主动去招惹姜酒了,毕竟那幅“花团锦簇”就够她受的。 只是她也看不惯姜酒这副得意劲儿,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道:“四妹妹也别太嚣张了,就算现在皇上亲近你又如何?你还是苏家的小姐,始终也变不成金凤凰!” 光是姜钰的苏府曾经的关系,姜酒就不可能进宫选秀。 就算是苏府的嫡女又如何?死了娘,又被退了亲,风评又极差,将来又去哪里找一门好亲事? 苏胭淡淡一笑,“你我都是姐妹,只要四妹妹对往日的事跟我还有月儿道个歉,等我嫁去了魏府,日后定然会为四妹妹挑一位佳婿。”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件事我特别好奇,二姐姐是如何面不改色地把抢人未婚夫婿这种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苏胭脸色一僵,苏月立马道:“喂,你这是什么话?你跟子安哥哥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姐姐才是子安哥哥的未婚妻!” 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的小笼包,姜酒漫不经心道:“就算你姐姐真成了魏家少夫人,也改变不了她抢人未婚夫的事实。” “你……” “好了月儿!”苏胭阴沉着脸,拽了拽苏月的袖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胭从来只看结果,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手段龌龊又如何? 姜酒眯着眼睛看着苏胭,很大程度上说,其实她跟苏胭应该算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她的手段比苏胭还要狠。 如果不是立场不对,姜酒觉得,自己估计跟苏胭还挺合得来的。 一路向北,经过城北时,这边的街道全都被清空了,也不见那些在路边乞讨的乞丐,不见那些摆摊的小贩,整条街干干净净,连行人都少了一大半。 姜酒掀开帘子转了一圈,倒也不意外,这都是那些官员的惯用手段了。 有些繁华,只是表面的繁华,有些和平,也只是粉饰的和平。 看破不说破,这是女皇陛下的自我修养。 正准备放下帘子,姜酒却无意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抹黑影站在巷子口,半边身子都掩在那堆杂物后面,头上戴着草帽,依旧是那副简朴低调的打扮,哪怕看不清他的脸,姜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姜酒不明白,为何子桑还在京城逗留。 前面的热闹似乎与他无关,他就像是一个冷漠的看客,站在阴暗处,目光如炬地盯着那顶华丽的轿撵。 右手握紧了腰间的剑,剑眉下的眸子透着冷厉的寒光。 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他抬头看去,不期然与姜酒对视。 他大概也是认出了她,微微诧异。 那日之后,他便查过姜酒的身份,很意外的是,她竟然是苏易的女儿。 而苏易的名字,也在子桑的生杀簿上! 第107章 阴险的容世子 姜酒与他久久对视,直到马车渐渐朝前,她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放下帘子,姜酒的心绪有些沉重。 在这里看见子桑,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子桑都敢当街刺杀沈玉卿,上次她劝他离开,他却还在这里逗留,今日又出现在这,很有可能是冲着姜钰来的。 秦砚那么谨慎的人,既然敢放姜钰出宫,怎么可能没有做好防范?再加上前几日子桑刚刚跟沈玉卿动过手,只怕秦砚会更加警惕。 不到一个时辰,众人便到了月华山脚下,驻扎在此处的士兵列阵迎接。 三月春景宜人,青山苍翠,蓝天辽阔,山间的微风拂面,裹着清甜的花草香气。极目便是高山旷野,碧蓝的湖泊在山脚下蜿蜒,隐约可见几只白色的鸟儿掠波而过,没入深绿的丛林。 姜钰一下轿撵,便抓不住了,兴冲冲地拿着自己的弓箭窜了出去,阿冬紧紧跟在他身后。 得知皇帝要来月华山打猎,那些士兵便已经将这周围都清理过好几遍了,并派人严守猎场,不许任何人进入。但是哪怕如此,秦砚也不放心,把姜钰交给沈玉卿,又亲自去巡视了一遍。 “阿九姐姐!”姜钰骑着自己的小白马,笑得龇牙咧嘴,“孤带你去打猎!沈太师说了,这月华山内有好多肥兔子!” 姜酒没回答他,只是偏头看着刚下马车的容肆,笑道:“肆肆,一起去吗?” 一个“不”字,在看见邵野朝这边走过来时咽了回去,容肆冷着脸道:“好啊。” 不止姜酒,姜钰也十分意外。 容肆看着就像是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没想到还会跟他们一起去打猎,还以为他会跟那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要跟来的文臣一起坐下喝喝茶谈谈人生呢。 “阿九!” 邵野走了过来,今日的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劲衣,干净利落,袖口与裤脚都扎了起来,方便行动。头发也是扎成一束,用蓝色的发带绑着,额前留了些许碎发。 身躯挺拔瘦削,少年清瘦俊逸,他脸上的伤几乎都好了,大概是最近没有邵世明为难他,整个人不似从前那样阴气沉沉,看着鲜活了不少。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眸十分漂亮,像是闪着万千星光,璀璨耀眼,灼灼发亮。尤其是在看着姜酒的时候,眉眼都柔和了下来,薄唇勾起了一道浅淡的弧度。 姜酒诧异了一下,“阿野?你怎么来了?” 邵野是庶子,在惠安侯府又不受宠,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才是。 邵野唇角的笑深了几分,“大哥卧病在床,是父亲带我来的。” 如今邵世明那副鬼样子,还怎么敢出来招摇过市? 不止邵世明,姚氏跟邵芷嫣都不敢出门了。 邵家最近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犯了太岁,还冲撞了皇帝,一向只知吃喝玩乐的邵庭也不得不收收心,忙着朝上朝下打好关系。这次带邵野过来,也是有意想让他讨好小皇帝,为邵家的荣华富贵发光发热。 邵庭子女众多,但适龄的除了邵世明,也就邵野一个,邵庭不带他还能带谁? 姜酒爽朗一笑,“会打猎吗?” 邵野晃了晃手中的弓箭,笑容迷人,“当然!” 姜酒又看向似乎心情不太好的容肆,“肆肆你呢?你会不会?” 被冷落的容肆脸色稍霁,瞥了邵野一眼,刚想说会,顿了一下,又十分淡定道:“不会。” 邵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与容肆四目相对,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敌意。 容肆直接无视,甚至丝毫不觉得,在自己的情敌面前承认自己不会很丢脸。 姜酒不疑有他,笑得很是温柔,半是开玩笑道:“那我教你啊!” 薄唇微不可见地微微上扬,容肆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邵野脸上的嘲讽顿时一僵,捏紧了手中的弯弓。 阴险! 他当他真不会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看着姜酒细心温柔地教容肆搭弓上弦,邵野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早知道他也说他不会了。 在姜酒的印象里,容肆应该是那种身娇体弱,吃着仙桃,喝着露水,沐浴着书香长大的,不会打猎射箭也是正常,丝毫忘记了,上次花朝节,某人射箭一击即中,拯救她于水火。 怕容肆没学会,等会又受伤了,姜酒耐心地教了他好几遍,末了还问道:“明白了吗?” 容肆点头,乖巧得不像话。 姜酒看着他,双眸都泛着狼光。 春光明丽,少年白衣翩翩,眉眼精致,五官漂亮分明,薄唇莹润,看着就好想咬一口。 她如此明晃晃的目光,容肆哪里感觉不到?从前只觉得困扰无奈,而现在,看着对面脸色难看的邵野,容世子的心情好极了。 “阿九姐姐,你们好了吗?”姜钰在那边喊道。 “走!我带你去试试!” 姜酒拉住了容肆的手,光明正大地揩油,还不忘叫上邵野,“阿野,走了!” 顾宁看着被姜酒拽走的容肆,嘴角忍不住一抽。 他就说容肆迟早得栽在姜酒身上! 阮漪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得眼睛都红了,手中的帕子也快被她绞烂了。 贺蓁然兴奋地跑过来,挽住了阮漪的手,“漪漪,我要跟哥哥一起去打猎,你去吗?” 阮漪连衣服都没换,依然穿着罗裙。她对射箭一窍不通,骑马也是勉勉强强,自然也不会跟着打猎。 不过出乎贺蓁然意料的是,她竟然点头了。 贺锦朝走了过来,听贺蓁然说阮漪也要去,挑了挑眉,看着她。 “你会打猎?别到时候受伤了,你老子又要来找我了!” 阮漪跟他妹妹是好友,但贺锦朝却不怎么喜欢她,怎么说呢,以贺世子阅女无数的眼光看,阮漪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纯洁善良的女人。但是女儿家心思多点也正常,反正贺蓁然这丫头脑子直白得可以,也没见她被阮漪带偏了,贺锦朝便也不多管了。 阮漪尴尬笑笑,“我自然不打猎,跟在蓁然身后便好了。” 第108章 要不要我教你 贺蓁然笑呵呵道:“好!到时候我给你抓几只肥兔子!” 阮漪扯了扯嘴角,似无意提起,“方才我看见容世子与皇上他们朝那边去了,锦朝哥可要过去找他们?” 贺锦朝愣了一下,嘀咕了一句,“容肆?他去凑什么热闹?” 容肆向来不喜欢这种活动,贺锦朝是知道的,所以听阮漪提起,他还挺意外的。 等贺锦朝走了,阮漪对贺蓁然道:“漪漪,不然我们也过去吧。” 贺蓁然没想那么多,应道:“好啊。” 趁着姜酒他们去牵马了,贺锦朝凑到了容肆身边,揶揄笑道:“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事?今儿怎么有兴致来凑热闹?” 容肆连看都懒得看他,目光落在正牵着马过来的姜酒身上,“关你什么事?” 贺锦朝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哟,贺世子也在呢。” 姜酒眯着眼笑看着贺锦朝。 还别说,这厮长得也颇符合她的审美,比容肆少了几分矜贵,多了几分风流,笑起来是真好看,也难怪那么多女子为他趋之若鹜。 自从上次在镇国公府初见,贺锦朝发现这小丫头也挺对他脾气的,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能把容肆训得服服帖帖的,让贺锦朝万分佩服。 “苏四小姐。”贺锦朝难得正正经经地向她拱手见礼,又不太正经地抛了个媚眼。 姜酒大大方方地收了,笑道:“贺世子唤我一声阿酒便好了。” 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贺锦朝瞥了一眼脸色不虞的容肆一眼,从善如流道:“你与我妹妹同岁,那我便唤你一声阿九妹妹吧。” 果不其然,容肆的脸色更差了。 姜酒丝毫没有察觉,反而笑呵呵地在跟贺锦朝聊天。 “贺世子也会打猎?” “那是当然!别看我平日里不怎么动手,我箭术可是一流!” “是么?那不如等会来比试一下?” “跟你比试?我怕胜之不武啊!” “还没开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容肆的脸沉如锅底,牵过自己的马儿,瞥了姜酒一眼,语气十分冷淡,“还不走?” 姜酒立马屁颠屁颠地跟过去,“肆肆你会骑马吗?要不要我教你?” 贺锦朝低笑一声,传入了容肆的耳里,后者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姜酒还在那边追问,容肆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我会!” 姜酒点头,“那就好,对了,你还记得我刚才是怎么教你射箭的吗?” 贺锦朝噗嗤一笑,意味深长道:“容世子不会射箭?” 七岁便能挽弓,十岁便能百步穿杨的人是谁? 换句胡说,要不是这个变态这么变态,他老爹能这么严格要求他? 容肆面无表情,眼里带着几分警告,“贺世子有问题吗?” 贺锦朝憋笑憋得很辛苦,俊脸都涨红了。 “没,没有。” “哥!” 贺蓁然拉着阮漪跑了过来,“你们要去打猎吗?我也要一起!” 贺锦朝一把圈住了贺蓁然的脖子,笑眯眯地对容肆跟姜酒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吧。” 说罢,还冲着姜酒挤眉弄眼的。 他这可是在为他跟姜酒创造机会啊。 姜酒秒懂,挽住了容肆的手臂,脸上挂着自信的笑。 “那贺世子可要小心了!” “你们比试什么?孤也要玩!” 姜钰凑了过来,沈玉卿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还有苏辰、魏子安等一大堆人。 魏子安今日也是穿得英气逼人,但是跟容肆还有贺锦朝一比,明显就输了一大截。 苏辰提议道:“既然要比试,不如众人一起,在规定时间内,看看谁打的猎物比较多。” 姜钰立马道:“孤要跟阿九姐姐一组!” 姜酒瞥了一眼沈玉卿,“阿钰还是跟沈太师一组吧” 姜钰一过来她这边,沈玉卿也跟着过来,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跟容肆独处,姜酒可不希望讨厌的人在眼前晃悠。 沈玉卿微微蹙眉,隐约感觉到姜酒对他的不喜。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之前姜酒还对他百般勾引暗示,如今却是这副模样,倒是让沈玉卿心生疑惑。 云致紧紧地跟在沈玉卿身后,自从上次在大街上发生的事之后,沈玉卿就不大理她了。云致也没放弃,继续追在他身后,以未来沈夫人的身份自居。就算她得不到沈玉卿,旁人也休想得到。 这次能够前来月华山,也是秦砚帮忙,如她所料,秦砚很希望她能嫁给沈玉卿,云致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这会看着对面那个光芒四射的姜酒,云致心生警惕,表面还得笑盈盈道:“既然如此,不如两人一组,最是公平不过了。” 她怎么可能再给姜酒接近沈玉卿的机会? 姜酒斜睨了她一眼,把她的心思看得透彻,不动声色地勾起一抹讥嘲。 姜钰还不大乐意,一直缠着姜酒,容肆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牵过自己的马儿走了。 姜酒见状,哪里还有兴致哄大侄子,赶紧追了过去。 贺蓁然忙对阮漪道:“漪漪,你就在这边等我们吧!” 说着,拽着还在看戏的贺锦朝追着容肆他们去了,没有注意到阮漪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是希望贺蓁然能带她来找容肆,可谁知道贺蓁然竟然就这样把她丢下了。 魏子安上次在马场输给了姜酒,这一次铆足了劲要赢回来,便于苏胭一同搭档,进山去了。 阿冬想跟着姜钰一起,被姜钰好一顿臭骂。 “都说了两人一组,你跟去作甚?” 这话明着骂阿冬,又似乎是因为姜酒撇下他选择容肆而赌气。 沈玉卿摇摇头,“皇上,再不走就追不上了。” 姜钰冲着云致重重地哼了一声,都怪她,要不是她多嘴,他现在就能跟姜酒一起了! 云致被姜钰突然的责怪搞得心惊胆战的,求助似的看向沈玉卿。 沈玉卿低声道:“皇上小孩心性,别放在心上,你先回去休息吧。” 云致咬了咬下唇,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玉卿哥哥小心。” 第109章 同流合污 有姜钰起头,其他人也纷纷自发两两组队,在山中寻找猎物。 这猎场周围都被围了起来,山中也无凶猛的野兽,众人也十分放心地到处乱窜。 姜酒跟容肆牵着马儿,缓缓在山里走着,跟旁人相比,他们二人倒像是来散步的。 姜酒不安分地到处乱窜,草丛里要扒拉一下,树上的鸟窝也要掏一下,瞧见一只大概是被其他人射中了脚的梅花鹿,也跟撒欢的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容肆抓都抓不住。 “肆肆,你快过来!这梅花鹿好大啊,我一个人扛不动!” 容肆万分无奈地走上前去,便瞧见姜酒蹲在梅花鹿旁,那小鹿体型不大,但对姜酒来说,要扛起来还是勉强了。 “起来,地上脏死了!” 容肆皱着眉头把她拽起来,姜酒另一只手还抓着梅花鹿的脚不放。 “等等等等!还没把它扛走呢!” 这梅花鹿已经死透了,原先脚上便中了剑,行动迟缓,又被姜酒一击毙命,她的剑还搁它脖子上插着呢。 容肆拧紧了眉头,看着那脏兮兮的梅花鹿,很认真问一句,“能不能不要?” 容世子的洁癖,让他很难对这只可怜的梅花鹿下手。 “那怎么能行?” 这可是她打下的猎物,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姜酒坚持,容肆犹豫了一下,只得抽出帕子,隔着帕子握住了它的腿,臭着一张脸把那只鹿拖走。 姜酒在他身后憋着笑,随手扯了条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着。 “方才我瞧见那只梅花鹿就是往这边跑来的,怎么不见了?” “它的腿受了伤,应该跑不远的,我们再找找!” 不远处传来了苏胭跟魏子安的声音,容肆跟姜酒相视,眨了眨眼,相顾无言。 “不会这么巧吧?” 她这猎物,还是捡了魏子安他们的漏啊! 姜酒不仅没有半点膈应,甚至十分开心,催促容肆道:“肆肆你快点把它藏起来!” 容肆看着她那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十分无奈地干苦力。 魏子安跟苏胭他们很快就找过来了,瞧见容肆跟姜酒时还十分意外。 魏子安眉头一皱,脸色不喜,沉着脸道:“你们怎么会在这?” 姜酒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魏子安不会是以为她在偷偷跟他吧? “怎么?这月华山你家的?我还不能在这了?” 还别说,魏子安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从前苏九一直追在他屁股后头,魏子安都烦透了,这么大的月华山,他们都能撞见,他怀疑姜酒就是故意跟着他的。 苏胭暗暗瞪了姜酒一眼,还虚假地笑道:“四妹妹在这儿,可看见了一只梅花鹿?方才子安哥哥射中的,结果一不留神让它跑了。” 苏胭这么说,就是怕姜酒捡走了他们的猎物。 她跟魏子安的运气不怎么好,其他人都是收获满满,他们转了好半天,才看见了一只梅花鹿,谁知道魏子安的箭偏了,只射中了它的后腿,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姜酒面不改色道:“没有,没看见!” 容肆低咳一声,瞥了姜酒一眼,薄唇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小骗子! 魏子安看着他们二人的马,那马背上网袋里可不正驮着一只死透的梅花鹿。 魏子安不悦道:“还说没看见?你们的马上驮着的是什么?” 苏胭也瞧见了,脸色也不太好。 “四妹妹,虽然这只是游戏,但是四妹妹这么不守规则也不太好吧!” 她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道:“只要四妹妹把那只梅花鹿还给我们,这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什么?”姜酒继续装傻,“你说这只啊,这只可不是你们打的那只。” 魏子安眼尖地瞧见了那只梅花鹿右腿处的伤口,怒道:“这明明就是!苏九,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 姜酒噗嗤一笑,看着魏子安的目光充满了嘲讽。 “我也没想到,魏公子这么天真,你说这只梅花鹿是你的,你有证据吗?” 魏子安咬牙切齿,“它的后腿受了伤,是我射中的!怎么就不是我的了?” “口说无凭,我还说是我射的呢?” “苏九你!” 魏子安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不要脸? 苏胭冷着脸道:“四妹妹这是不打算还了?” “还?一来这梅花鹿不是你们打死的,二来它也没在你们的袋子里,凭什么说还?” 两人被姜酒堵得哑口无言,魏子安看着一旁的容肆,冷着脸道:“容世子就打算包庇她吗?” 容肆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声音温雅清润,“阿酒说得又没错,何来包庇一说?倒是魏公子,自己本领不到家,便厚着脸皮抢别人的猎物,当真是让容某大开眼界。” 姜酒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语气充满了嘲讽。 “大概是别人的东西比较好,所以一个个的眼红得不行。” 这句话是在骂魏子安,也是在骂苏胭。 他们二人皆是涨红了脸,自认是有理的一方,现在却被疯狂打脸。 “苏——九!”魏子安捏紧了拳头,“你别太嚣张了!” 姜酒抬着下巴,一脸傲气,丝毫没有把魏子安放在眼里。 “你又能奈我何?” 魏子安差点就跟他们俩动手了。 还是苏胭拉住了他,劝道:“算了子安哥哥,他们不肯还,我们便当做是做善事,送给他们便是了,省得他们输得太难看!” 苏胭这是在给魏子安台阶下,魏子安也不是冲动之人,狠狠地瞪了他们二人一眼,愤怒地甩袖离去。 成功气走了那两人,姜酒冲着容肆得意一笑,凑过去笑嘻嘻道:“肆肆,我们俩现在算不算是同流合污?” 容肆牵着马朝前走去,“谁跟你同流合污?” 姜酒追过去,“不是么?要不然刚才你怎么向着我说话?”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认为,我跟你同流合污。” 姜酒哼了一声,“别否认了!魏子安他们没来之前,你不也跟着我把那只梅花鹿收了?” 容肆说不过她,她那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着实恼人! 可看着她怼别人,还别说,容肆看得还挺乐呵。 第110章 容世子箭术无双 这一路下来收获颇丰,网袋都有些放不下了。 折腾了一上午, 姜酒手里拎着一只野鸡,舔了舔嘴唇,“肆肆,吃烤鸡吗?” 容肆:“……” 说干就干,姜酒让容肆找几块石头垒起来,自己拎着野鸡去最近的河流,熟练地开膛破肚,清洗干净,抽了只干净的箭插上,架在石堆中间。 容肆站在一旁,看着她流利的操作,双眸微微眯起。 苏九自小养在深闺,可不像是会打猎杀鸡的人。 而在姜酒身上,他看到了这个女人无数令人惊奇的一面。 让容肆没想到的是,姜酒竟然连调料都自己带了。 “你懂什么?出来打猎,就是要趁着猎物新鲜赶紧吃了,要不然打猎还有什么意思?” 她掏出了匕首,割开了野鸡身上的肉,倒入了料汁,只是稍微一烤,那香味就冒出来了。 姜酒蹲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烤鸡,双眸亮晶晶的,像只贪吃的仓鼠一样,竟然有几分可爱。 可爱? 容肆沉默了一下,他竟然会觉得姜酒可爱?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姜钰跟沈玉卿突然出现,尤其姜钰一看见姜酒跟容肆在烤鸡,立马冲了过来,一脸兴奋。 “阿九姐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好香好香,孤也想吃!” 姜钰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一屁股便想坐在姜酒身旁,被姜酒抬手拦住。 “诶?这只鸡是我跟肆肆的,想吃?自己烤去!” 姜钰苦着一张脸,晃着她的胳膊,“阿九姐姐,你就让孤吃一口嘛。” 姜酒瞥了一眼沈玉卿牵着的马,那马上可挂着不少猎物。 眸光微闪,姜酒笑道:“真的想吃?” 姜酒捣头如蒜。 “想吃也不是不行,拿猎物来换吧。” 沈玉卿刚想阻止,姜钰立马兴冲冲地翻出了两只野兔给她。 姜酒笑眯眯地收下了,答应分给姜钰一只鸡腿。 那两人像个小孩一样,等着烤鸡熟透,姜钰自告奋勇要帮忙,姜酒也乐得清闲。 沈玉卿与容肆站在一旁,沈玉卿倒是有意想跟容肆搭话,偏偏容肆看都不看他一眼,有时候沈玉卿也十分好奇,他到底哪里惹了这位容世子? “我道是谁这么有兴致,原来是你们啊。” 贺锦朝跟贺蓁然也被香味吸引了过来,看见姜酒他们,既意外,又不意外。 姜钰立马把自己的烤鸡护得死死的,“这是孤的!” 贺锦朝顿时失笑,“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跟小孩抢吃的的人吗?” 姜酒跟姜钰齐齐点头。 贺蓁然得意地抚着自己的马儿,冲着姜酒道:“苏九,你都有时间在这里烤鸡,看样子是抓了不少猎物咯?” 姜酒正在处理野兔子,头也不抬道:“放心,肯定比你多!” 贺蓁然哼了一声,“你就吹吧!肯定是容世子帮你抓的!容世子箭术无双,你顶多就是来凑数的!” 姜酒看着容肆,意味深长道:“箭术无双?” “咳咳!”容肆低咳一声,不悦地瞥了贺蓁然一眼。 贺锦朝这个兄弟在这时就派上用场了,一巴掌拍在自己妹妹脑袋上,流里流气道:“什么箭术无双?你记错了吧?这明明是用来形容我的。” 贺蓁然脑子直,还很认真道:“是么?可我怎么记得,小时候你还被容世子吊打了。” “咳咳咳咳!”这下子咳嗽的人换成贺锦朝了。 还是姜钰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拽着姜酒的手激动道:“阿九姐姐,焦了焦了!快翻面!” 那么大一只野鸡,烤熟了就瘪了,外皮酥脆,肉质娇嫩,别说姜钰了,就是口口声声说不跟小孩抢吃的的贺锦朝都有些忍不住了。 姜酒说分给姜钰一只鸡腿,还真是一只鸡腿,再多点肉都舍不得,反倒是把大部分肉全都用匕首割了下来,分给容肆。 贺锦朝看得直咽口水,舔着脸笑道:“阿九妹妹,能不能分我一口?” 姜酒倒是很好说话,“可以啊,拿猎物来换!” 贺蓁然也是馋的不行,但是一听她要自己辛辛苦苦打的猎物,顿时就不干了。 “不行!凭什么给她?哥,要吃我们自己也可以烤!” “哦,那你就自己去烤吧。” 一不会处理内脏,二没有各种调料,姜酒倒是想看看他们怎么烤。 显然贺锦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二话不说就从网袋里翻出了两只野鸡给她,姜酒笑眯眯地手下,分了他一块肉。 贺锦朝看着自己手里这块还没巴掌大的肉,再看看容肆面前那成堆的肉,顿时就不乐意了。 “凭什么他能吃那么多?” “我乐意给,你管得着吗?” 容肆瞥了贺锦朝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贺锦朝的错觉,总觉得容肆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炫耀。 一只烤鸡,一只烤兔,几个人哪里够分的?一人也吃不了几口,大部分全都进了容肆跟姜酒的肚子。反倒是贺锦朝跟姜钰,亏了不少猎物,为了赢得这次比赛,又兴冲冲地跑去打猎了。 时候还早,姜酒还不打算这么快回去,便拉着容肆继续在山里闲逛着,又掏了不少鸟蛋。 跳下来的时候,衣服被树枝勾住了,姜酒差点摔了,幸亏容肆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苏九,你就不能乖一点?”容肆一边帮她解开勾住的衣服,一边呵斥道。 姜酒趴在他怀里,光明正大地抱着他的腰,舒服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容肆身躯一僵,眉头微微皱起,直接把她不安分的脑袋按住。 “别闹!” 几乎是红着脸帮她把被勾住的衣裳扯了出来,衣角处都被勾破了,不细看的话倒是没什么影响。 “起来!” “我不。” 姜酒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有机会吃豆腐,不吃是傻子。 “苏九!”容肆低低唤了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意,“再不起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姜酒最喜欢的就是把他惹恼,至少比冷冷清清的时候鲜活多了。 她凑近他的耳畔,低笑道:“嗯?那容世子想怎么个不客气法?” 第111章 刺客来袭 容肆被她撩得耳朵发红,但还没被美色所迷,直接把她整个人扛起来,丢在马上,动作干脆利落,甚至连姜酒都惊呆了。 看着她呆愣的表情,容肆方才那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牵着马朝前走去。 邵野跟苏辰回到营地的时候,迎面正好撞上了姜汐。 苏辰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姜汐一看见他就跟花蝴蝶似的扑了过来。 “阿辰哥哥!你回来啦!” 苏辰笑容僵硬地冲着姜汐行了礼。 云致迫不及待道:“苏公子,不知您可看见沈太师了?” 他们都去了那么久了,云致这心里总是不太安稳。 苏辰摇了摇头,“未曾。” 山里那么大,他跟邵野进去之后,便往北边去了,倒是没碰到其他人,以为他们都回来了,这才出山的。 邵野的目光转了一圈,眉头轻蹙,“阿酒也还没回来。” “她跟容世子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的。” 苏辰倒是不担心姜酒,那个小丫头凶着呢。 对面的阮漪却是微微变了脸色,若非顾及场合,只怕她早就冲进山去找容肆了! 秦砚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问道:“皇上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苏辰冲着秦砚拱手,道:“皇上跟沈太师在一起,估计现在还在山里呢。” 姜汐轻哼一声,道:“关心皇上,你不会自己去找啊!” 秦砚瞥了姜汐一眼,对这位刁蛮任性的乐平公主,他也是十分无奈。 从前一直追在他身后跑,后来不知怎么的,对他便没了好脸色。 不过秦砚也不在乎,招来了几个侍卫,准备让他们进山去找姜钰。 一声急促的尖叫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纷纷上马往山里奔去。 阮漪跟云致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看着那山林内惊起的飞鸟,忧心忡忡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姜汐犹豫了一下,翻身上马,追着秦砚他们过去。而云致跟阮漪相视一眼,自然也不想在这留着,便让那些侍卫带她们一同前去。 而山林内,苏胭一身是血,捂着手臂跌坐在地上,鲜血不断从指缝涌出,她一脸惊恐地看着魏子安与那几名黑衣人对战。 跟姜酒他们分开之后,魏子安便带着她到了这密林深处寻找猎物,猎物还没找到呢,便碰到了这一群人,大概是想杀人灭口,他们毫不犹豫地便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苏胭吓得失声尖叫,手臂被划了一刀,若非她躲得快,只怕她现在小命都没了。 魏子安那边亦是不容乐观,几个人围攻他,他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苏胭现在简直恨透了姜酒,要不是她,他们能遭此一难吗? 可心里同样迫切地希望能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快点来救他们。 只是苏胭没想到,最先赶到的会是容肆跟姜酒。 他们原本便在山里,一听到苏胭的喊声,便赶紧朝着这边赶来,看见是他们俩,姜酒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动手,那些黑衣人便朝他们杀过来了。 这下子她是不想动手都不行了。 对方大概有七八个人,像是专门干杀手的勾当,下手又狠又重,不给人留半点余地,魏子安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容肆也想上前帮忙,姜酒却把他拦在身后。 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还是让她来吧,容肆负责美美的就行了! 魏子安知晓姜酒会几招功夫,但不知道她竟然这般厉害,仅仅靠一把匕首,瞬间便夺了三个人的性命。其余人见状,纷纷放弃攻击魏子安,掉头将姜酒围了起来。 他们狠,姜酒更狠,那匕首看着平平无奇,却是锋利无比。一个花招,她刺中了面前的人的小腹,直接往上一划拉,那人的肚子便爆开了血花,倒地抽搐不止,没多久便没了生息。 如此残忍的手段,别说苏胭直接吓晕过去了,那些黑衣人也是脸色大变,看着姜酒的目光都带着一丝丝惊恐。 红衣染血,姜酒勾唇一笑,“继续!” 事到如今,也不由得他们退缩,剩余三个人提着长剑纷纷朝她砍了下去,姜酒抬脚踹了一个,反手折了一个,剩下一个,没等她动手,一支箭擦身而过,射中了对方的胸膛。 姜酒回头看着容肆,忽然便是一笑。 容肆面无表情地搭上两支箭,双箭齐发,解决了姜酒身后的那两个人。 姜酒丝毫不意外,甚至还有心情跟容肆开玩笑。 “容世子果真是箭术无双啊!” 容肆嫌弃地把她推远,“脏死了,离我远点。” 看见姜酒那残忍粗暴的杀人手段,容肆不是不惊讶的,但也仅仅是惊讶,毕竟这小丫头藏得深着呢,还不知道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没看过的。 魏子安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姜酒,失声道:“你不是苏九!苏九根本不会杀人,也不敢杀人!你到底是谁?” 姜酒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匕首。 “魏公子身上受了伤,脑子也坏了?” 魏子安回想起姜酒的种种行为,与记忆中那个胆小如鼠的苏九简直判若两人。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被退了亲,受了刺激,才性情大变。但是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犹如变了个人一样。 魏子安怎么说也算是跟苏九一同长大,可除了那张脸,魏子安在姜酒身上找不到苏九半点影子。 “不,你绝对不可能是她!说,你为什么要冒充苏九!”魏子安扬起剑指着姜酒,神色带着几分惊恐,几分震怒。 姜酒冷嗤一声,“有病就赶紧去吃药!” 就算她真的不是苏九又如何?拿出证据啊! 她懒得搭理魏子安,蹲下身用匕首翻了翻那些杀手身上的衣裳,没有找到什么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容肆缓声道:“招式杂乱,杀招狠厉,想来应该是没门没派的杀手。” 姜酒点头,“他们身上的衣服是湿的,应该是越水进了月华山。” 第112章 困兽之斗 想到了什么,姜酒突然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容肆低声问道。 姜酒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 她刚才竟然会以为,这些人是子桑派来的。 姜酒站起身来,正准备去喊人来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却听见了丛林那头传来了的打斗声。 姜酒脸色一沉,与容肆对视一眼,二人齐齐翻身上马,朝着那边而去。 魏子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只得抱着昏迷的苏胭往营地的方向跑。 如果说魏子安还算运气好,只碰上了七个刺客,那边的沈玉卿跟姜钰,可谓是修罗场了。 沈玉卿也没想到,月华山防范如此严密,这些人还有本事能钻进来。他与姜钰被围攻,对方几乎是下了死手,不想给他们留半点活路。 幸好贺锦朝他们就在附近,四个人勉强抵挡一下,但是很快他们身上皆已负伤。 沈玉卿之前受的伤还未好,如今又添新伤,看着摇摇欲坠。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紧紧地把姜钰护在身后。 姜钰已经吓傻了,自从他登基以来,他被秦砚跟张知遥他们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遭遇这种事,一时便慌了阵脚,小脸惨白惨白的。 他倒是跟宫廷里的武将学过几招功夫,但是姜钰也清楚,那些不过是花架子,根本不抵用。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不给沈玉卿跟贺锦朝添麻烦。 沈玉卿这边前后夹击,贺锦朝那里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贺锦朝的功夫不错,但前提是没有碰上高手,而这些人像是职业杀手,一个比一个狠,他一边得对付他们,一边还得看着贺蓁然跟姜钰,应付得十分吃力。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姜钰来的,大部分人围攻沈玉卿,沈玉卿身上受了不少伤,那鲜红的血刺痛了姜钰的眼睛,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咬咬牙,加入了战局。 “皇上!”沈玉卿想拦住他,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拦得住? 四个人犹如困兽之斗,前后皆是死路。 “咻!” 一支冷箭朝着姜钰射了过来,沈玉卿瞳孔一缩,猛然扑过去将姜钰护在身上,躲过了那支箭,可后背却被划了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沈玉卿痛得浑身颤抖,吓坏了姜钰。 “沈太师!” 他惊慌大喊,贺锦朝见状,脸色骤然一沉,挥剑为沈玉卿挡去了前面的人。 “快走!”贺锦朝低声喝道。 如今这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住的,若是不赶紧走,只怕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哪怕疼得几欲晕厥,沈玉卿还是死死护着姜钰,拽着他的手往营地的方向跑去。 但是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咻咻咻!” 接连几支冷箭从暗处射出,沈玉卿为了保护姜钰,背后中了一箭,姜钰看得眼睛都红了。 沈玉卿咬紧牙根,把姜钰推给贺锦朝。 “带他走!” 贺锦朝也没有半点迟疑,他可以死,沈玉卿可以死,但姜钰不能死。 只是没跑几步,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贺锦朝脚步一顿,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便提着剑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贺锦朝瞳孔一缩,一把推开了贺蓁然跟姜钰,与他缠斗起来。 沈玉卿脸色骤变,哪怕他包得严严实实,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子桑!” 他没想到子桑竟然还没离开京城。 之前秦砚派了不少人去追杀他,但是都没有他的踪迹,沈玉卿以为他早就走了。 而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只怕就等着机会来帮姜酒报仇呢。 沈玉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子桑被认出来,似乎一点也不慌张,但也没有半点松懈,干脆利落地想要了姜钰的命。 若是没有受伤,贺锦朝说不定还能跟子桑纠缠一会儿,可是现在他也仅仅比沈玉卿好一点点,不过十招,便已是力不从心。 姜酒赶来时看见子桑欲杀贺锦朝,没有任何犹豫地朝他射了一箭。 子桑迅速躲开,锐利寒冷的目光直逼姜酒,看见是她,稍微怔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下。 贺锦朝逃过一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子桑便又朝他杀了过来。 姜酒跟容肆也不迟疑,立马加入了战局。 不是姜酒心软,舍不得杀姜钰,而是现在姜钰还不能死。 姜钰一旦死了,九华国无主,势必会乱成一团。届时这皇位由谁来坐?秦砚?还是张知遥?亦或是姜氏仅剩的皇嗣,姜汐?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她姜酒。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她是姜酒。 再者,以她现在的本事,根本无力与秦砚还有张知遥他们抗衡。 所以姜钰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姜酒的突然加入,分走了贺锦朝跟沈玉卿的压力,但是也激起了子桑的怒气。 他不见丝毫犹豫地朝着姜酒刺过去,没有人能阻挡他为凤帝报仇! 姜酒不是子桑的对手。 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从前的她。 他像是一把利剑,一出剑鞘,佛挡杀佛,魔挡屠魔。 姜酒与子桑兵刃相接,一把剑横空插入,挑开了子桑的兵器,瞬间便逼退了子桑。 姜酒怔愣地看着容肆,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武,而且貌似还不弱的样子,竟然能与子桑过招,且丝毫不落下风。 他手中的剑不过是方才随手在地上捡的,可到了他手里,却宛若神兵利器,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捉摸。 就连子桑也没想到,看着像个柔弱书生的容肆,竟然这般强大。 这边不需要姜酒,姜酒便去帮贺锦朝他们了。 只是这么多人,就算是他们两个,也无法轻松解决。 “阿九姐姐!”姜钰看见姜酒,犹如看到了救星,脏兮兮的小脸尽是依赖与激动。 姜酒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沈玉卿,也不知是夸是嘲。 “沈太师还真是忠心护主。” 从前她是君,他是臣,别说以命相护呢,甚至就是这厮捅死了她。 姜酒啧啧嘴,果然是往事不堪回首。 第113章 滚得远远的 秦砚带着人匆匆赶来时,姜酒他们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只是姜酒却没有半点轻松,甚至还有些担心。 秦砚一来,子桑还有机会逃吗? 而对子桑来说,如今已经容不得他后退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回到九华,就是为了能守在姜酒身边。如今姜酒死了,他所有的希冀成了泡影,哪怕赌上自己这条命,他也要为姜酒除去这几个狼心狗肺的叛徒! 姜酒却是急了,这个傻子,趁现在能跑还不跑! 那些士兵纷纷朝着子桑他们围了过来,顾宁看见连容肆都动手了,连忙上前助他。子桑被好几个人围攻,尤其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顾宁,明显有些吃力。 沈玉卿浑身是血地被人扶了过来,几乎是奄奄一息。 刚赶到的云致一看,差点没昏过去,赶紧上前扶住他。 “玉卿哥哥……” 秦砚抓着沈玉卿的手,神色凝重,“还能撑住吗?” “我……” “玉卿哥哥小心!” 沈玉卿来不及说话,身旁的云致忽然惊呼一声,猛地挡在了沈玉卿面前,一支箭横空飞来,直接射中了云致的肩膀。 沈玉卿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抱住了云致。 秦砚冷眼看着那个暗中放箭的人,取来了弓箭,挽弓上弦。 那人见状便想跑,只是还是晚了一步,那支箭精准地射中了他的胸膛。 狭长的鹰眸中泛着彻骨冷意,薄唇轻启,他缓缓道:“一个不留!” 姜酒的心猛然一沉,虽然她气恼子桑不听话,但是她也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在秦砚手里。 子桑还在跟顾宁他们搏斗,就连顾宁都有点落于下风。 他所带来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苦苦厮杀。 姜酒眼尖地看见了秦砚再次搭箭上弦,眉头深深皱着,突然出手朝着子桑攻击。 子桑目光阴狠地看着她,如同被激怒的恶狼,随时都会把姜酒撕成碎片。 “挟持我!” 二人距离拉近的时候,姜酒低声道了一句。 子桑微怔,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快点!” 二人打斗得十分激烈,周围自动空出了一个圈,谁也没有听到姜酒的话。 只有容肆,正好对着姜酒,隐隐读懂了她的嘴型。 他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想上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眸色晦暗莫名。 子桑虽然搞不懂姜酒到底为什么帮她,但是有逃生的机会,他不会傻得放过。 手中的剑往姜酒面前一横,她本可以躲过,却故意后退了一步,后背抵着他的胸膛,而那把剑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阿九姐姐!” “阿九!” “苏九!” 对面那群人看见姜酒落入子桑手里,皆是惊呼,尤其是姜钰,若非秦砚死死拉着,只怕早就冲上来了。 姜酒一落入子桑手里,周围那些士兵纷纷不敢妄动。 姜钰气得跳脚,“你干什么?你要抓就抓孤好了,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快把阿九姐姐放了!” 弱女子…… 在场的人听到这个称呼,顿时都沉默了。 子桑手中那把剑在姜酒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看得姜钰苏辰等人是胆战心惊的。 “放了离开,我保证她没事!” 姜钰连连点头,“好好好!” “皇上!”秦砚不悦地打断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孤不想知道。”姜钰急得满头大汗,“秦大哥,你快让他们都走开!” 秦砚没有动,语气冷漠道:“他是子桑,凤帝的亲信,暗卫营的首领,放他离开,无异于是放虎归山!” 也不知是哪个字眼,竟让姜钰脸上有片刻的失神。 “所以,不能放他走!” 秦砚一言拍板,那些士兵纷纷蠢蠢欲动。 姜钰惊慌道:“不行!不能动手!” 苏辰亦是急切道:“秦大人,我妹妹还在他手上,你不能……” “苏大人,所以为了你妹妹,你就要将皇上的安危置之不顾吗?” 苏辰顿时语结。 子桑看着他们争论,暗暗冷笑,在姜酒耳畔低声道:“看样子,你的命也没那么值钱。” 姜酒冷冷道:“活着离开这里,就滚得远远的!” 子桑却是愣了一下,不为别的,只因她的语气,竟像极了凤帝。 秦砚那边已经下令拉紧弓弦,准备将子桑射成马蜂窝,连姜酒的性命也不顾。 姜钰急得跺脚,难得恶狠狠道:“秦砚!孤以九华皇帝的身份命令你,不许伤害苏九的性命!” 秦砚皱紧了眉头,他大可直接下令要了子桑的命,但是姜钰如此执着,他身为臣子,亦是不能不从。 “皇上,子桑十分危险,若是这次放他离开……” “孤不管!”大概是他软化的语气给了姜钰底气,他沉着脸道:“所有人都听着,谁敢松手,孤便诛他九族!” 众人面面相觑,见秦砚没有反应,一个个只得默默地放下弓箭。 姜钰往前面一站,身上带着伤,脸上染了血,一身狼狈,可气势却一点也不减。 “孤可以放了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你不会伤害阿九姐姐一根汗毛!” 子桑眯着双眸看着他,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姜酒身后撒娇的小孩了。 他是九华太孙,凤帝的侄子,在他身上,子桑亦是看见了姜酒的影子。 “好,我答应你。” 他押着姜酒后退,身后的人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姜钰与苏辰等人目光皆是仅仅地跟着姜酒,生怕子桑的剑一歪,她那漂亮的脖子就断了。 顾宁站在容肆身旁,悄悄地扬起了袖箭,以他的角度,想射杀子桑绝对不是问题。 然而容肆却按住了他的手,目光沉凝。 退出了人群,子桑带着姜酒迅速逃离,没有人敢追过去。 场面一度安静,直到看不见姜酒的身影,姜钰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脚,直接歪倒在苏辰身上。 “皇上!”秦砚紧张地想去扶他,姜钰哭丧着脸摆手,“孤……孤没事,你们快……快去救阿九姐姐。” 邵野握紧了剑,率先骑上马追了过去。 第115章 那个叫流羽的女子 看见容肆回来,苏辰双眸顿时一亮,然而他身后,除了顾宁,再没别人。 苏辰连忙迎上去,“容世子,阿九她……” 容肆翻身下马,冷着脸直接越过他走了过去,压根不理会苏辰说了什么。 苏辰楞了一下,大概是没看到一贯谦和有礼的容世子如此冷漠无礼的一面。 顾宁暗道一声不好,赶紧上前冲着苏辰拱手道:“苏大公子见谅,世子他可能是累了。” 苏辰倒没有生气,而是问道:“你们方才不是去找阿九了吗?她人呢?” “苏四小姐她跟邵公子在一起,应该快回来了。” 得知姜酒没事,苏辰狠狠松了口气。 不多时,姜酒与邵野回来,苏辰可没有邵野那么温柔,狠狠把她骂了一顿,姜酒也不是不知好歹,知晓苏辰也是关心她,笑嘻嘻地糊弄过去。 苏辰没好气道:“赶紧去看看皇上吧,从刚才回来,一直念着要去救你。” 姜酒眸光微闪,应了声好。 姜酒进去的时候,姜钰正闹着不喝药,非要秦砚赶紧把她救回来。 秦砚冷着一张脸,看着姜钰闹着,没有答应,也没有反抗。 不管姜钰说什么做什么,他始终堵在门口,犹如煞神一样,让姜钰不敢靠近半步。 比起张知遥,其实姜钰更加惧怕秦砚。 所有的勇气就在刚才用光了,这会姜钰就跟纸老虎一样,也只敢嗷嗷两声,却不敢再去惹他。 瞥见姜酒全乎地走了进来,姜钰激动地站起身。 “阿九姐姐!” 不顾太医正在为他包扎伤口,姜钰猛地朝她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正好撞在了姜酒的伤口上,疼得姜酒龇牙咧嘴的,偏偏这小子还不自知。 “呜……阿九姐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再不回来,孤都要去找你了!” 姜酒拍拍姜钰的后背,“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正对着秦砚,一抬眼,便撞入了他那双深邃晦暗的眼眸之中。 姜酒也不躲不避,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甚至还冲他勾唇微笑。 秦砚眸色一暗,心里对姜酒的怀疑愈发浓烈。 姜钰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互动,放开了姜酒,却紧紧抓着她的手。 “阿九姐姐,你有没有受伤?”他紧张地看着她,注意到她手臂上染血的布料,顿时焦急道:“太医呢?还不快过来帮阿九姐姐处理伤口!” 姜钰拉着姜酒坐下,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执意要太医先为姜酒治伤。 秦砚看着他们姐弟二人,默不作声地转身出去了。 沈玉卿就在隔壁营帐,他伤得比姜钰重多了。 “张太医,他怎么样了?” 为沈玉卿医治的张太医叹了口气,道:“沈太师伤得不轻,估计得卧床一段时间了。” 秦砚颔首,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我还得去看看那位云小姐,沈太师这边,便劳烦秦大人看着呢。” “去吧。” 秦砚坐在床头,沈玉卿意识还算清醒,浑身疼得他无法入睡。 “阿砚。”他虚弱地唤了他一声,着急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秦砚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了他一点,语气淡漠道:“放心吧,都是小伤,养几日就好了。” “那……那云致呢?” 沈玉卿还记得,是云致帮他挡了一箭,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刘太医正在为她医治,刚才张太医也过去了,应该是没有大碍。” 要是有事,他们早就来汇报给他了。 沈玉卿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苏四小姐人呢?救回来了吗?” “嗯。”秦砚的语气比方才还要冷几分,“命挺大。” 按理说,苏九是苏易的女儿,子桑没有理由放过她。 而现在,她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沈玉卿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让秦砚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为姜酒说话。 “苏四小姐也是为了救皇上,若非是她与容世子及时出现,只怕我们撑不到等你们来。” 秦砚面露迟疑,还是忍不住问道:“玉卿,你有没有觉得,苏九很像一个人。” 沈玉卿怔怔地看着他,明知道他说的是谁,却还是问道:“像谁?” 秦砚没有察觉他的异常,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姜酒。” 搭在被子上的手微微一颤,沈玉卿别开了视线,轻声道一句:“是么?”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沈玉卿望着帐顶,也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应该是错觉吧,她已经死了两年了,是我亲手杀了她的……” 秦砚皱起眉头,握住了沈玉卿的手,沉声道:“别想了,以后这个名字也别再提了。” 姜酒是沈玉卿的心结,从前是,现在更是。 秦砚现在都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没影的事。 沈玉卿勉强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是为了转移话题,秦砚道:“这次云致舍身救你,你还不肯给她一个机会吗?” 沈玉卿抬眼看他,“这是两码事。” 秦砚却摇头,“玉卿,难道你就打算自己过一辈子吗?” 沈玉卿笑,“你不也一样?” “我不一样。”秦砚帮他掖了掖被角,平静的语气,却藏着鲜为人知的伤痛。 “流羽已经死了,儿女情长,已经不适合我了。” 沈玉卿眸光微动,“抱歉。” 他一直都知道,秦砚心里藏着一个女子,而那个可怜的女子,最后死在了姜酒手上。 “没什么可抱歉的,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秦砚扯了扯嘴角,道:“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纵使你的父母亡故,但你身边还有云致陪着,而我,除了流羽一无所有。” 秦砚已经忘记了,那种爱到极致、痛彻心扉是什么感觉,当年那个唯一给予他温暖的女子,以惨烈而无辜的方式,为他而死。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与姜酒玉石俱焚的能力都没有。 这两年来,哪怕流羽的容颜在记忆中逐渐模糊,可是秦砚还是难以忘记,一个叫流羽的女子。 第117章 准备进宫 白言低下头,将点心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道:“姑娘,这是老莫特地为姑娘做的桂花糕。” “嗯。” 姜酒随手拿了一块,漫不经心地品尝着,瞥见白言还站着,姜酒笑了一声,“还有事?” 白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姑娘可是心情不好?” 这几日酒楼忙着开张,姜酒也时常会过来,虽然她看着无异,但是白言还是细心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是很高。 听了他的话,姜酒轻笑,倒也没有否认,“有那么明显?” “姑娘是为了何事心情不好?白言愿意为姑娘分忧。” 姜酒低笑,“你懂什么?” 白言耳根微红,声音平静道:“姑娘不说,如何知道白言不懂?” “小白啊,这世间有些事,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白言面露疑惑,“既然三两句话说不明白,姑娘可以多说点。” 姜酒是真的被他逗笑了,不似方才那样散漫的笑声,轻灵的声音,犹如山泉流淌,又似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心房。 “这么想为我分忧?” 白言点头,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波动。 “嗯……那你帮我想想,怎么哄人开心吧。” “哄人?”白言迟疑道:“姑娘要哄的,是谁?” “镇国公府世子,容肆。” 他都好几天没理她了,姜酒还是得想想办法赶紧把人哄回来。 白言眸色微黯,“姑娘……惹容世子不开心了吗?” “算是吧。” 所以她这般不高兴,其实是因为容世子不高兴? 白言轻声道:“听闻容世子谦和雅致,想来应该也不会与姑娘太过计较。姑娘不如想想,容世子喜欢什么,投其所好便好了。” “喜欢什么?”这还真把姜酒难住了,她不知道容肆喜欢什么啊。 白言见姜酒安静了下来,便没有再打扰她,转身退了出去。 只是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僵硬。 他偏头,看着大堂的招牌,那“四九楼”三个大字十分醒目。 四九四九,原来是“肆”与“九”。 当他还在自卑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她时,她却已经心有所属。 整整一日,四九楼迎来送往,周和安跟白洛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姜酒在楼上躲着清闲,一边还在琢磨着容肆到底喜欢什么。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姜酒便打算回府去了,白洛听说她要走,还赶紧给她带了一份饭菜,姜酒也没拒绝,摆摆手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一出四九楼,迎面便撞上了容淮。 容淮似乎是刚下朝,与几名男子一起,听闻这菁华街新开了一家酒楼,便打算来试试菜,没想到会碰见姜酒。 “阿九妹妹?” 容淮微微惊喜,唇角的笑也带着几分暖意,“你怎么会在此处?” 姜酒默了一下,抬了抬手中的食盒,“哦,听闻这新开的酒楼不错,我来买点回去试试。” 容淮也没有怀疑,上前一步,“你自己来的吗?可坐了马车?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拐个弯就到了,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姜酒正打算离开,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他。 “对了,容二公子可知道,容世子喜欢什么?” 容淮眸光微闪,脸上的笑意不变,“大哥吗?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平时最喜欢看书。” “看书?”姜酒眉头一拧,冲着容淮摆摆手离开了。 容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眸中闪烁着莫测的暗芒。 “容淮,那姑娘是谁?你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一名模样普通的男子搭着容淮的肩膀,冲着他笑得不怀好意。 他是吏部尚书的儿子杨天雍,靠着他父亲的关系,在朝中谋了一官半职。只是此人不求上进,每日流连声色犬马,若非他对他有用,容淮还真不屑于这种人来往。 一听他这话,容淮便知晓他盯上姜酒了,语气平静道:“她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女苏九。” 如果杨天雍够聪明,就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苏易的女儿,杨天雍自然是动不得,但是谁让那苏九生得勾人得紧,杨天雍着实心痒难耐。 瞧见他那一脸色眯眯的表情,容淮心中暗暗冷笑。 蠢货! 回到苏府,姜酒想了好久,才想起皇宫里她藏了不少孤本,应该还在吧。 姜酒找上了苏易,想让苏辰带他进宫。 “进宫?”苏易皱着眉头问道:“你进宫做什么?” 姜酒乖巧道:“前几日皇上受了伤,我一直没来得及去看望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苏月冷嗤一声,“二姐也受伤了,怎么也不见你去看她一次?” 自从前几日那场刺杀之后,苏胭就病了,受了惊吓,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姜酒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倒是想去啊,可是二姐姐素来不待见我,我去了不是给她添堵吗?” 苏易却点点头,道:“皇上与你亲近,你也确实该去看看他。” 苏月顿时就不干了,“爹爹,我也要去!” “三姐姐还是别了吧,就你这脾气,惹恼了皇上不要紧,惹恼了秦大人他们可就不好了。” “苏九你!” “阿九说得对,月儿你就在这里陪你姐姐吧。” 看着苏月那扭曲的脸,姜酒冲着她得意一笑。 苏月恼恨地咬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有了苏易首肯,苏辰便向姜钰,姜钰二话不说立马同意。 姜钰十三岁的时候入宫,半大的孩子,便被推上了高位,周围的人各个虎视眈眈,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连他最依赖的苏家人也离开了他。他一个人在皇宫,虽享受着锦衣玉食,却时时刻刻都处在不安与孤独之中。 如今姜酒要来了,姜钰赶紧让人收拾寝殿,又准备了姜酒爱吃的果酒糕点,还去库房翻了一整夜,找了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 趁着这一日休沐,苏辰便带着姜酒进了皇宫。 这还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回到皇宫。 皇宫与两年前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极目之人,全都是陌生的脸孔。 第118章 怪异的感觉 姜钰一大清早就起来,拉着阿冬在宫门前等了好久,伸长了脖子看着那半开的宫门,直到苏辰与姜酒出现,惺忪的睡眼蓦然一亮,姜钰激动地跑上前去。 “阿九姐姐!” 苏辰冲着姜钰拱手行礼,姜酒也要行礼,被姜钰一把拉住。 “阿九姐姐,你吃早饭了没有?孤特地准备了早饭,等阿九姐姐一起吃呢!” 姜酒笑眯眯道:“没呢。” 姜钰更高兴了,拉着姜酒不断地跟她推荐御膳房的早点。 苏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哑然失笑。 他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姜钰会依赖姜酒了。 不仅是因为之前姜酒救了他,更因为姜酒跟其他人不一样,她没有把他当皇帝,而是当成弟弟一样宠着。 姜酒拒绝坐轿撵,从南宫门一路走到正华殿,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条巷,每一扇门,每一道墙,都是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里。她在这里活了二十多年,闭着眼都能把整个九华皇宫逛个遍。 途径重华殿的时候,她顿住了脚步,看着那座巍峨的宫殿,朱红的宫门黯淡无光,门前冷落,台阶冰凉,一道沉重的大锁,将所有关于凤帝的过往都锁在里那里。 莹润的双眸涌动着浅浅黑雾,沐浴在三月的暖阳下,她周身却遍布寒气。 姜钰从未见过这样的苏九。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逃离地狱、为祸人间的恶鬼一样,指尖传来的冰凉,吓得他忍不住松了手。 “阿……阿九姐姐?” 姜酒缓缓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如死水,声音却异常温柔。 “怎么了?” 姜钰咽了咽口水,不知何故,总觉得眼前的姜酒有些诡异。 晃了晃脑袋,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姜钰干笑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等下早饭凉了就不好了。” 姜酒点头。 姜钰偏头看她,见姜酒神色无异,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 姜酒冲着他笑了笑,姜钰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他想,刚才一定是他的错觉,阿九姐姐这么温柔可爱,怎么可能露出那样的目光? 历代帝王都居住在重华殿,但是姜酒死后,秦砚一把火烧了重华殿。姜钰入主皇宫,便住在了重华殿旁的正华殿,而待重华殿修缮完毕,他却不肯住进去。秦砚也没勉强他,便把重华殿封了起来。 正华殿原先只是一间小宫殿,经过不断地再建修葺,规模几乎与重华殿无异,也配得上当帝王的寝殿。 十几名宫人在殿外候着,正殿还有七八名宫人,姜酒随着姜钰走进来,那些人齐齐跪下迎接。 “阿九姐姐快来!” 姜钰拉着姜酒坐下,一桌的菜肴香气诱人,熟悉的味道让姜酒食指大动。 姜钰叽叽喳喳道:“这御厨是从江南那边找来的,最擅长做江南的早点,味道特别好,阿九姐姐你试试。” 姜酒尝了一个水晶蒸饺,笑而不语。 她当然知道,因为这御厨,就是她从江南带回来的。 那时候沈玉卿初来皇宫,吃不惯这边的食物,她便让人找了一位江南的厨师,没想到他还在这里。 陪着姜钰吃了一顿早饭,他便又抓着姜酒去御花园玩。 皇宫的御花园,早就被姜酒逛透了,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便跟姜钰说明了来意。 “阿钰,我想去皇宫的上书房看看。” 姜钰不解,“去上书房做什么?” “听闻皇宫的上书房内有不少孤本,我想去过去看看。” 姜钰虽然不喜欢去上书房,但还是陪着姜酒去了。 皇宫的上书房原先是皇子公主们读书的地方,但姜酒继位以来,所有的姜氏子弟几乎灭绝,这里除了姜酒,也就沈玉卿跟秦砚他们偶尔会来。 而姜钰更是不喜欢来这里了,只有一些宫人会来打扫,略显冷清。是以两年过去了,这上书房倒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 姜钰坐不住,看着那堆密密麻麻的书就头疼,便对姜酒道:“阿九姐姐,你在这里看着,孤出去走走。” 没了姜钰打扰,姜酒总算能安静地找找书了。 而出了上书房的姜钰,兴冲冲地拉着阿冬去御花园玩,正好错过了朝上书房走来的秦砚。 姜钰不管国务,几乎都是秦砚在管,他也习惯了在上书房处理公务,只是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了一名陌生的女子。 “谁?”秦砚黑着脸,沉声道:“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吗?” 姜酒转过头来,秦砚微愣,眉头皱起,“苏四小姐?你怎么在这?” “是秦大人啊。”姜酒抽了本书丢在桌子上,态度散漫得不行,“阿钰带我来的,不行吗?” 秦砚语气冷漠,“上书房重地,苏四小姐若是无事,还是尽快离去为好。” 姜酒噗嗤一笑,“秦大人这模样,不像内阁众臣,倒像是这皇宫的主人。” 秦砚脸色一沉,“苏四小姐慎言!” 姜酒现在没有兴致跟秦砚斗嘴,抽走了自己的书,懒懒道:“得了,不打扰秦大人办事,我还是去找阿钰玩吧。” 秦砚偏眸看着她离开,明明背影完全不一样,可是有那么一瞬间,秦砚还是在她身上看见了凤帝的影子。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难道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反反复复地出现幻觉? 他走到了书架前,看着那空了几块的地方,眉头紧紧皱起。 这上书房他再熟悉不过,这里什么书放在什么位置他都一清二楚,若是他没记错,方才姜酒拿走的那些书,可是凤帝收藏许久的孤本。 秦砚心头的那一丝怪异愈发挥之不去。 姜酒前来寻姜钰的时候,姜钰正被魏子晴纠缠得烦得不行,一瞧见姜酒来了,顿时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一把甩开了魏子晴,跑到了姜酒身边。 “阿九姐姐你好啦……” 姜酒看着魏子晴那几欲能喷火的双眸,淡淡一笑,摸了摸姜钰的脑袋,“嗯,我好了,我们走吧。” 姜钰挽着姜酒的手,巴不得赶紧走。 第119章 留在皇宫 魏子晴不满地跺了跺脚,厚着脸皮道:“皇上要去哪儿?子晴也要跟着去!” 姜钰简直要被魏子晴烦死了,偏偏她进宫是张知遥授意,姜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张知遥的决定,只能任由魏子晴跟着。 一路上姜钰只管跟姜酒说话,不理会魏子晴,魏子晴气得鼻子都歪了。 “阿九姐姐你等孤一下,孤去拿一下投壶!” 姜钰走后,魏子晴便忍不住讥讽道:“苏九,你当真是好本事!怎么?莫不是你看上了这后位,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姜酒呵呵,“你当我跟你一样没志气吗?” 皇后?陛下的目标,可是这九华天下! 魏子晴愣了一下,冷笑一声,“怎么?你莫不是还想当皇帝?” 姜酒捻了颗葡萄,笑而不语。 魏子晴也只当她是在说大话,昂着头道:“苏九,我告诉你,别以为皇上信任你喜欢你,你就有资格当上九华皇后。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一个被我哥退过亲的女人,别说皇后了,连后妃你都当不了,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 姜酒眯了眯眸,“你是在提醒我,我跟你们魏家不共戴天吗?” 魏子晴脸色一僵,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阿九姐姐!”姜钰兴冲冲地抱着投壶过来,拉着姜酒要跟她比赛。 姜酒也由着他,尤其当着魏子晴的面,气气她也未尝不可。 魏子晴倒是想加进去,可那两个人都把她当成了空气,魏子晴憋着一肚子火,又不肯离开,坐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他们。 姜钰道:“阿九姐姐,你晚上住在皇宫吧,寝殿孤都让人收拾好了!” 姜酒把手中的箭轻轻松松扔了出去,稳稳当当地入了壶内,引来姜钰一声惊呼。 “不了,晚些时候哥哥会来接我。” 姜钰脸上不掩失落,晃着她的手,撒娇道:“阿九姐姐,你就留下来嘛,孤在皇宫可无聊了。” 魏子晴见缝插针,连忙道:“皇上,不如子晴留下来陪你……” “不要!孤才不要你陪!”姜钰凶巴巴地吼了她一句,又缠着姜酒说个不停。 姜酒隐隐不耐,正要回绝,冷不防瞥见了一道人影晃过,惊得姜酒瞬间愣住。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是姜酒不会看错,那人分明是子桑! 姜酒顿时头疼不已,那家伙,怎么现在还不死心! 从她今日进入正华殿,姜酒便发现正华殿暗处藏着不少人,而且那些守在殿外的宫人也都是练家子,摆明了都是暗中保护姜钰安全的。 在月华山,子桑尚没有机会除去姜钰,更别说在这守卫重重的皇宫了。 姜酒狠狠地皱着眉头,心里把子桑那头倔驴骂得狗血淋头。 “阿九姐姐?”姜钰唤了她好几句,姜酒才茫然地回过神来。 “阿九姐姐,你就答应孤嘛……” “好。”姜钰还想再磨一磨,她却突然松口,喜得姜钰眉开眼笑。 姜酒却没有半点开心,子桑是她的暗卫,对这皇宫的暗道再熟悉不过,只怕这不是他第一次混进来了。 魏子晴听见姜酒要在皇宫过夜,那还了得?赶紧道:“那我也留下!” 姜钰嫌弃道:“你留下干嘛?” 魏子晴知晓自己若是胡搅蛮缠,姜钰肯定不会同意,便道:“我留下,自然也是为了苏四小姐的名声着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虽然是皇上的姐姐,但是也难免旁人会说闲话。” 姜钰一听,还挺有道理,难得点头同意。 “那好吧,那你就陪着阿九姐姐,要是你敢欺负他,孤不会放过你的!” 魏子晴暗暗咬牙,只得憋屈地应下。 秦砚在上书房忙了一日,连吃饭都顾不上,等他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了。 询问了宫人一句,才知道姜酒跟魏子晴都打算留在皇宫过夜,秦砚皱着眉头,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便去了正华殿看看。 还没走近呢,里面便传来了一阵笑语声,不仅有姜钰的,还有姜酒的,而魏子晴坐在旁边,看着两人谈笑风生,恨恨地戳着碗里的饭。 正华殿内光线明亮,珠玉微光莹润,而坐在其间的女子,竟比珠玉还要耀眼。一袭红衣鲜艳惹眼,墨发浓密,肤色赛雪,脸上笑容明艳,双眸似星河流转,甚是明亮。 秦砚站在殿门外,殿外的灯笼昏暗,一身墨袍的他,仿佛也融入了这片夜色。深邃的眼眸专注而犀利,仿佛只有冰封万里的寒原,一瞬不瞬地盯着姜酒。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姜酒偏眸看来,不期然与他对视。 秦砚不躲不避,而姜酒也没有半点心虚,两人久久对视,直到姜钰发现了秦砚。 “咦?秦大哥!”姜钰唤了他一声,秦砚也没有转身离开,甚至还提步走了进来。 “秦大哥你怎么还没回去?”姜钰还是发憷秦砚的,不像刚才那样随心所欲地放声大笑,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微臣打扰皇上用膳了?”秦砚的声音平稳,却让姜钰瑟缩了一下。 “没,没有。” “皇上乃是九华之主,除了未来皇后与太子,没有人有资格与皇上同席用膳。” 姜钰咬着下唇,“可……可阿九姐姐不是旁人。” “不是旁人,但也不是皇后!” “秦……” 姜酒放下了碗筷,打断了姜钰的话,笑眯眯道:“若非皇上的生父早亡,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大人是皇上的父亲呢。” 秦砚眸色一厉,语气冰冷,“苏四小姐慎言!” “秦大人虽是为了礼法,但恕我见识短浅,还从未见过一个臣子如此左右君主的言行举止。皇上有错,秦大人理应劝导,而非教训。” 姜钰被姜酒吓得脸色都白了,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别说了,秦砚可不是好惹的。 不止姜钰,魏子晴也是吓懵了,她是张知遥的外甥女,张知遥跟秦砚不对付,她自然也惧怕秦砚。但是见姜酒这么敢怼秦砚,魏子晴心里竟然还觉得有些暗爽。 第120章 我脑子有病 秦砚目光冷凝,仿佛能冰封万里。 他年纪轻轻,便可当上内阁大臣,又岂是泛泛之辈?寻常臣子被他如此凝视,已然吓得两股战战,冷汗直流,而对面那个不过碧玉年华的小姑娘,竟然还有胆子跟他叫板。 薄唇微微上扬,秦砚周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苏四小姐当真是好口才。” 嘴里夸着她,可姜酒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气。 姜酒忍不住轻笑出声。 秦砚啊秦砚,纵使你伪装得再好,你的野心与叛逆还是暴露无遗。 表面上做个忠君爱国的臣子,可实际上,却对姜钰有着强烈的控制欲。发现她能左右姜钰时,便对她起了杀心。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原来秦砚的野心这么大。 当年那个为了姜流羽甘愿放弃官位的状元郎,到底还是被她亲手扼杀了。 不知是不是放心不下姜酒跟魏子晴,秦砚竟然也打算在皇宫住下。 姜酒还没忘记自己到底为何会住在这里,只希望子桑识相点,别去招惹秦砚。 但是事与愿违,姜酒担心了一整日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的寝殿就在正华殿的偏殿,不过半夜,便突然听见了从主殿那边传来的尖叫声。 姜酒猛地睁眼,正欲起身出去,窗户却突然被撞开,一抹黑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冲了进来。 姜酒瞳孔骤缩,还未开口,那人的剑便抵在了她脖子上。 “想活命就闭嘴!” 姜酒捏了捏眉心,“子桑,你就不能听话点吗?” 子桑微微一愣,借着外面昏暗的光,也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怎么又是你?”冷厉的声音透着几分虚弱,握着剑的手持续不断地滴着血,而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明显伤得不轻。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姜酒恼恨道:“上次在月华山还不够,这次你又来皇宫找死?” 子桑面无表情。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姜酒恼急了,直接把子桑塞进自己的被窝,恶狠狠道:“敢出声,我废了你!” “嘭嘭嘭!” “皇宫混入了刺客,还请苏四小姐开门!” 姜酒轻咳一声,声音低了几分,“什么?你们还不快去保护皇上!我这里没有刺客!” 外面静谧了一秒,姜酒以为就这样混过去了,结果那扇门猛然被人踹开,而踹门的人,正是秦砚。 姜酒的脸色蓦然一沉,直接拽下了衣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往被子里缩了缩。 “秦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秦砚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漠道:“给我搜!” 得了他的命令,那些侍卫便在寝殿内翻箱倒柜的,姜酒眸色发沉,脸上却带着几分羞恼。 “秦大人,你不由分说地闯进我的寝殿,就不怕污了我的清白吗?” 秦砚面不改色,“皇上遇刺,我有职责抓捕刺客,为了皇上的安危,苏四小姐理应配合才是。” “大人,找过了,都没有!” 秦砚双眸微眯,他分明看见那个刺客往这边跑来。 鼻子微微一动,那股血腥味沁入鼻中,秦砚看着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姜酒,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还有床上没找呢。” 姜酒暗骂了一句老狐狸,犹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往后挪了挪。 “秦大人,我现在身上光着呢!你可不能乱来!” 秦砚也不着急,“那我等苏四小姐穿上衣服便是。” “秦大人不会是想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衣吧?” 秦砚也觉得有些不妥,挥退了左右,让他们去外殿候着。 “四小姐换吧。” 姜酒脸色僵硬,“秦大人是打算亲眼看我更衣吗?” “放心,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姜酒恼恨地咬牙,这个秦砚还真是难搞! “苏四小姐现在是在拖延时间吗?” 她越是拖延,秦砚便越是怀疑,子桑就在屋内,甚至可能就在她床上。 “怎么可能?” 姜酒笑得柔媚,内心却冷笑不止。 你想看,那便给你看! 她掀开了被子,也扯掉了那层薄薄的中衣,淡粉色的肚兜,遮不住上半身的风光,那莹润白皙的肌肤撞入视线,秦砚便如被火灼烧了一般,瞬间移开了目光,背过身去。 姜酒薄唇微翘,“秦大人不是要看着吗?转头做什么?” 秦砚冷着脸,“把衣服穿上!” “这不是正在穿嘛。” 说是穿,姜酒的动作也是慢吞吞的,秦砚着实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快点?” “那不如秦大人来帮我?” 姜酒一边说着,一边疯狂朝子桑使眼色,子桑也不是傻子,趁着这机会,小心地下床,躲到了帘子之后。 瞥见床上沾染的血际,姜酒暗道不好,反应极快地抓住了桌上的剪刀划破了手,十分霸气地抹在自己臀后。 秦砚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比方才还要浓郁几分。 他转过身来,便看见了姜酒正慢吞吞地拉上衣领。 她笑得风情万种,“怎么?秦大人这是忍不住了?” 他没有心情陪她玩,冷声道:“哪里来的血腥味?” 姜酒眨了眨眼,面不改色道:“哦,我来月事了。” 秦砚眸中眯着危险的光,显然不信她的话。 他大步上前,掀开了被子,床上空荡荡的,而那血腥味愈发浓郁,被子上鲜红的印迹也十分惹眼。 秦砚的脸微微一红,甩开了被子,后退几步,眼尖地瞥见姜酒白色中衣上的血污。 秦砚这才相信,那血腥味是从姜酒身上传出来的。 子桑没在这里,秦砚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大步离开。 等他走了,殿门被关上,姜酒才吐出了一口浊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秦砚的警惕心很高,疑心病也很重,若非她把那些疑点都引到自己身上,只怕秦砚不会这么容易打发。 子桑掀开了帘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二次救他了。 姜酒扭头,发现子桑正在看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迟早要被你害死!” “为什么救我?” 姜酒冷哼,“我脑子有病!” 第121章 纵横交错的伤痕 该说的话都跟他说了,没想到他这么死心眼,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找死。 子桑顿时无话可说,但是他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看着他这副死心不改的倔模样,姜酒气得心头冒火。 “你有没有想过,姜钰若是死了,九华国该怎么办?” 子桑冷着脸,“九华国该怎么办,关我什么事?” “是啊,不关你的事,那凤帝呢?” 子桑微愣,便听她道:“你是凤帝的贴身侍卫,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不管外界怎么诋毁她,不管那些大臣怎么抹黑她,不管那些百姓怎么辱骂她,她仍是把九华当作毕生心血,仍然把九华百姓当作自己的子民。你希望看到的,就是九华国随着凤帝的死而覆灭吗?” 子桑紧紧抿着苍白的唇,他不是没想过,姜钰一旦死了,九华无主,势必会陷入混乱。到时候群雄争权,世道混乱,百姓苦不堪言。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从来不是什么心系天下的英雄,他只不过,是想为他亏欠良多的姜酒做点什么。 姜酒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索性也放弃了同他讲道理。 “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帮你弄点药来。” 子桑伤得不轻,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出宫,姜酒只能先把他安置在自己住的地方,借着去看姜钰,顺了点药,等外面的守卫没那么严了,再想办法出去。 姜酒回来的时候,子桑已经昏迷过去了。 他夜袭正华殿,到底还是低估了秦砚所派的守卫,虽伤到了姜钰,但是自己也没讨到好处,险些把命交代在那里。 姜酒只能亲自给他上药。 撕开他那身浸染了鲜血的黑衣,那纵横交错的伤痕让姜酒蓦然一震。 子桑的皮肤偏白,是那种毫无温度的冷白,愈显得那些伤痕狰狞可怖。一道道鞭伤、刀伤、烫伤,不知是怎么弄的,又好像没有好好处理过,留下了很深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她的手忍不住抚向他的胸膛,那上方有一道烙印,又像是被人生生剜了去,指腹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昏睡中的子桑似乎还能感受到疼痛一样,身躯轻轻颤了一下。 姜酒目光异常复杂,两年前子桑还在她身边的时候,虽然也会因为训练或者打斗而受伤,但是远没有这样严重。 这两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女皇陛下好歹也算是临危不乱,可是看着眼前这副千疮百孔的躯体,她抹药的手都有些发颤,像是怕弄疼了他一样,下手轻轻柔柔的,却牵起了一阵痒意。 “陛下……” 一声虚弱而轻微的呢喃声传来,子桑眉头紧皱,额上渗出了冷汗,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姜酒伸手抚平了他紧皱起的眉头,低声在他耳畔道:“我在这……” 折腾了大半夜,好歹是帮他把伤口处理好了,这里没有他能穿的衣服,姜酒只能随便把他那身黑衣裹回去。 瞧着外面天色差不多了,姜酒费力地把子桑扶了起来,也惊醒了他。 “嘘。”姜酒压低声音,“能自己走吗?我现在送你出宫。” 子桑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姜酒身上,勉强点了点头。 二人摸着黑出了寝殿,若论熟悉,谁还比姜酒更熟悉皇宫? 子桑尚有一丝意识,若非现在没有力气,他真的想问问姜酒,为何会对皇宫的密道一清二楚! 皇宫的密道是历代皇族的保命符,根本不可能为外人得知。至于子桑,也是因为跟着姜酒,所以才会知晓一二。 黎明时分,姜酒总算带着子桑离开了皇宫,料想子桑无处可去,姜酒便将他安置在四九楼,趁着天色未明,匆匆回了皇宫。 一夜兵荒马乱,第二日,皇宫倒是一如平常。 姜钰昨晚受了惊吓,又受了伤,早上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恹恹的。姜酒心里记挂着子桑,但还是陪了姜钰一早上,等到苏辰来接她,才动身回府。 “听说昨晚皇上遇刺了?”苏辰道:“你没事吧?” 上次月华山的事,苏辰还是心有余悸。 姜酒捏了捏眉心,一夜没睡,头有些疼。 “我没事。” 苏辰给她倒了杯水,瞧见她的脸色有些差,问道:“没睡好?” “嗯,昨晚闹了一夜,睡不着。” “等会回去补补觉吧,国子监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姜酒没有拒绝。 容肆今日难得去国子监,却看见姜酒的位置空空的,一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阿肆。” 离开国子监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徐清风。 “徐祭酒。”容肆朝着他微微俯首,“祭酒这是要出去?” 徐清风点点头,低声道:“皇宫传来消息,皇上昨晚遇刺,我总该得去看看。” 容肆微愣,大概是没想到哪个刺客这么大胆,还敢混进皇宫行刺姜钰。 徐清风叹了口气,“听说那刺客似乎是凤帝的贴身侍卫子桑,对凤帝,他倒是忠心。” 徐清风对姜酒的态度亦是十分复杂,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古灵精怪,又桀骜不驯,也难怪不为世人所容。 只是他一个祭酒,也管不了这世道,管不了那些争权夺利,只是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容肆眉头微蹙,想起月华山,姜酒救了子桑的事,便觉得有些头疼。 “哦对了。”徐清风道:“听说昨日魏家的那位小姐跟苏家的四小姐都进宫了,估计也都受了惊吓。你不是与苏四小姐关系不错?” “谁与她关系不错?” 容肆冷着脸极快回答,只是耳尖微微有些冒红。 徐清风看破不说破,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 目送徐清风离开,容肆原本便漂浮不定的心,还是因为他的话而乱了。 他倒不是担心姜酒会受伤,只是她跟子桑似乎关系匪浅,容肆只怕她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 “真让人不省心!”他低骂了一句。 第122章 她到底怎么死的 姜酒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随便扒了两口饭,便摸出府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容肆就来了,明借着是来向苏辰借书的理由,实则是想来看看姜酒,结果谁知道扑了个空。 苏辰在书房翻了好久,总算是把他收藏的那本史论找了出来,这本书还是凤帝赠与他的,他一直收得好好的。 只是待他把书递给容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容肆的脸色有些差。 “咳咳,容世子,可是这书有什么问题?” 容肆回过神来,压抑着心头的火气,语气平淡道:“没有,多谢苏大公子了,改日定当完璧归赵。” 说着,便攥着那本书走了,背影怎么看都有些怒气冲冲。 苏辰摸了摸鼻子,忽然就有点明白,容肆到底为何而来了。 忍不住笑了笑,苏辰想,若是姜酒知道容肆上门来找她,结果自己却不在,估计得悔死了吧。 被苏大公子跟容世子惦记的姜酒,此时正在四九楼内。 从昨晚姜酒大半夜地把子桑送过来,白洛跟白言都不敢睡,一直守着子桑,姜酒来的时候,子桑正闹着要离开呢。 “你不能走,姑娘还没来。” “再不让开,我杀了你!” 白洛硬着脖子,“你杀了我也没用,是姑娘把你送过来的,没有她的吩咐,我们就不能让你走。再说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能去哪儿?” 子桑身上的伤口都处理过了,衣服也换过了,昨晚白洛看着他那一身伤痕,也是吓得不轻。他们旧日在奴隶市场,受的伤都没有他严重。 子桑可没心情在这跟他们废话,直接抽出了剑,大有要动手的架势。 堂下都是客人,他们现在在三楼,若是闹起来,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白言拉住了怒气冲冲的白洛,对子桑道:“你要走可以,但是必须等我们姑娘来了,否则,我们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子桑想起昨晚的事,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眼里杀气毕露。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了,姜酒身影也出现在了走廊上。 “闹什么?” “姑娘!”白洛跟白言看见她皆是松了口气。 姜酒走了过来,看着子桑,扯了扯嘴角,射手移开了他的剑,“恢复得不错嘛,还有力气动手。” 姜酒救过他两次,子桑自然不可能跟她动手。 “我现在可以走了?” 子桑独来独往惯了,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 姜酒走了进来,挥退了白洛跟白言,并让他们关上了房门。 子桑警惕地看着她,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位苏四小姐为何要三番两次地帮自己。 “坐啊。”姜酒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 子桑不动,“有话快说!” “你想走?去哪?” “与你无关。” “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便与我有关。”姜酒道:“你知道昨晚我冒了多大的风险吗?一旦秦砚发现我跟你勾结,不止我,整个苏府都得陪葬。” 子桑不仅没有感激,反而冷笑道:“那是再好不过。” 子桑对苏易的仇恨,可不比对姜钰跟秦砚少。 身为姜酒的亲舅舅,没有在姜酒最困顿的时候拉她一把,在姜酒最风光的时候才舔着脸沾光,后来又跟秦砚他们联手,从背后捅了姜酒一刀。 “你现在也无处可去,既然在哪都是待,不如留在四九楼。” 子桑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想知道,凤帝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子桑身躯一震,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什么意思?” “你只知是张知遥联手秦砚沈玉卿,扶持新帝而推翻了凤帝,却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死的。” 子桑喉咙有些发涩,“他们都说,是凤帝自觉愧对天下,引鸠自尽。” 姜酒淡淡一笑,引鸠自尽,四个轻飘飘的字,便了结了她的一生。 不过想想也是,她好歹也是一代女帝,不管是谁,都担不起杀她的罪名。 谁都在尽力掩饰她死亡的真相,哪怕张知遥跟秦砚不对付,他们也不会拿这件事来攻击对方。 凤帝的死大快人心,却也成了不能言说的禁忌。 子桑当然不相信,姜酒是何等骄傲之人,哪怕被人踩进泥里,她只会想方设法地往上爬,不会自暴自弃,放弃生命。 所以他笃定一定是沈玉卿跟秦砚他们在其中搞鬼,但是也无法得知,两年前那一个冬夜,姜酒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 “你到底知道什么?”子桑双眸通红地看着她。 姜酒缓缓道:“他们在她的酒里下了迷药,浑身无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玉卿将匕首刺入她的胸膛。张知遥与秦砚起兵逼宫,整个九华皇宫都落入他们手中。四面楚歌,她身边的亲信一个接着一个为她而死。重华殿一场大火,断了她最后的生路。” 子桑脸色惨白,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姜酒的语气却十分平静,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 大概是重获新生,反倒让她对自己的死不是那么介怀。但是藏在心里的仇恨,一点也不会少。 “我知道你是想为凤帝报仇,但是秦砚他们势力庞大,以你一人之力,根本对抗不了。你死了不要紧,但是你就甘心白白死了,而秦砚他们仍然逍遥快活?” 子桑捏紧了拳头,他当然不甘心! “所以,如果没有本事一击即中,那就只能隐忍蛰伏,寻找机会。死了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要拖着敌人一起下地狱!” 她脸上挂着笑,双眸泛着几分戾气,几分阴冷,几分疯狂。 子桑眸光愈发深沉,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眼前却逐渐浮现姜酒的容颜。 苍白的薄唇微微一动,他想问她为何会知道这些,为何三番两次地帮他,为何……与她那样相似! 可是话到了嘴边,子桑却问不出口。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或者说,他惧怕的答案是什么。 姜酒推门而出的时候,外面偷听的白洛跟白言差点撞她身上。 第123章 他要成亲了 白洛尴尬地笑笑,“呃……姑娘。” 姜酒似笑非笑,“干嘛呢?” 白洛脑子转得也快,“我们……我们就是来问问姑娘想吃点什么,好让老莫去准备!” 将姜酒也不戳破他们,吩咐道:“去给他准备点吃的,还有药也得盯着他按时吃,以后他就留在这里了。” 两人皆是一愣,比起心思重的白言,白洛毫无顾忌地问道:“姑娘,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姜酒睨了他一眼,白洛连忙摆手,“我不是要探听姑娘的私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万一……” “行了,你就把他当成跟你们一样,等他伤好了,活照样得干。” 白洛跟白言这下就放心了。 他们还怕姜酒带了尊大佛回来,就子桑那臭脾气,白洛肯定忍不了,到时候要是起了冲突,为难的还是姜酒。 子桑现在身上有伤,还是得有人照顾。把子桑放在四九楼,有白言他们看着,姜酒也放心一些。 从三楼下来,姜酒手里照样提着一份点心盒,她频繁来四九楼,难免会被有心人看见,这样也好做掩饰。 周和安在柜台前算账,这会还不到饭点,人还不是很多。瞧见姜酒下来,连忙迎上前去。 “姑娘这就要走了?” “嗯,楼上那人,还劳烦周叔看着。” 周和安连忙点头,“姑娘放心。” 正准备离开,姜酒却听到了隔壁桌传来的笑声。 “真的假的?沈太师真的要跟云家那个老姑娘成亲了?” “什么老姑娘不老姑娘的,人家现在可是未来的太师夫人,小心得罪了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那云家姑娘倒也是好毅力,听说原本是与沈太师有婚约在身的,沈太师来了京城之后两人便解除了婚约,她倒好,一等就是六七年,这么痴心的女人,也难怪沈太师招架不住啊。” 有人不屑道:“什么痴心?我看她八成就是看中了沈太师的官位。也不想想,她老子还是靠着沈太师才当上了光禄寺少卿。” “我也知道一点,听说是月华山打猎的时候,云家姑娘救了沈太师一命,挟恩相报,要沈太师娶她的。” 众人大笑,言语中不乏对云致的嘲讽。 姜酒顿住了脚步,眸中划过一丝异色。 沈玉卿跟云致要成亲了?捂得还真是严实,她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这段时间沈玉卿他们似乎都在府里养伤,还有心情考虑这些事呢。 迎面走来几名男子,为首的那人,正是与姜酒有过一面的杨天雍,一瞧见姜酒,眼睛都亮了几分。 “苏小姐,好巧啊。” 姜酒正在想事,冷不防被打断,看着杨天雍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悦。 “你谁?” 杨天雍笑意不减,“苏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两日我们刚在四九楼见过的。” “没印象。” 他若是长得好看点,姜酒还有心情陪他唠唠嗑,长得这么磕碜,她还是回去看看肆肆洗洗眼吧。 正打算离开,杨天雍却拦住了她的去路。周和安见状,便想上前帮忙,被姜酒制止。 “苏小姐,别这么不近人情嘛。”杨天雍笑眯眯的,一双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看着十分不舒服。 姜酒笑了笑,绝美的容颜立马迷了杨天雍的双眼,但下了一秒,她的话让他色眯眯的表情都变了。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长得丑了点,没想到还听不懂人话。” 周围看戏的人纷纷爆笑,对着杨天雍指指点点的。 杨天雍面容带怒,“你敢骂我?” “骂就骂了,怎么?你是皇帝骂不得?” 杨天雍捏紧了拳头,到底顾忌场合没有发作,恶狠狠地放了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 原以为是个软萌可欺的小姑娘,没想到还是带刺的玫瑰。但越是这样,越能激起杨天雍的征服欲。 一个小小的插曲,姜酒并没有放在心上,提着点心回了府,心里还在记挂着沈玉卿跟云致的婚事,暗暗盘算着,要怎么利用这件事,给沈玉卿送一份毕生难忘的大礼。 另一边,云府。 云致躺在床上休养了几日,伤口隐隐还会发疼,但是此次因祸得福的喜悦,也冲刷了这点疼痛。 在月华山,她扑过去帮沈玉卿挡箭的那一刻,她是想过以此为要挟,要沈玉卿娶她。所以那一日,沈玉卿提着礼上门看望她时,她娘便隐晦地与他提起,让云致没想到的是,沈玉卿竟然很快就同意了。 这对云致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惊喜,现在整个云京城都知道,她是未来的太师夫人,连之前看不起她嘲笑她的世家贵女们,也纷纷上门探望。 这段时日云致都仿佛活在梦中一样,每日都要询问丫鬟一次,唯恐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云母推门进来,云致收了脸上的笑意,乖巧地唤了她一声。 “娘,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熬了点汤,让你好好补补身子,早点恢复,也早点当新娘子。” 这几日云母也是十分高兴,他们云家能依附的只有沈玉卿,可是沈玉卿一旦知道过去发生的事,那云家是彻底完了。 如今不同了,云致嫁给了沈玉卿,不管怎么说,沈玉卿是甩不开云家这个包袱了,云母怎么能不高兴? 云母的话让云致脸上露出了几分娇羞,“娘,你又取笑我。” 云母给她倒了碗汤,看着她喝完,才嘱咐道:“致儿啊,我跟玉卿谈过了,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礼一切从简便好,日期呢也挑了个最近的,就在下个月,早点完婚,我这心里也踏实。” 云致点头,能嫁给沈玉卿便好,其他的她并不多求。 想到了什么,云致一脸犹豫道:“娘,知州那边……” 云母神色严肃,“那边的事你放心,娘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大概是想到了不好的事,云致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云母拍拍她的手,“你只管养好身体,当好你的新娘子,其他的都交给娘来办。” 第125章 上辈子欠你的 寒池内,衣着单薄的姜酒被冻得浑身发颤,而她脸上的潮红却丝毫未退。 每月十五,是姜酒最虚弱的时候,就像那一晚,她亦是毫无防备地接过沈玉卿递过来的酒,结果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姜酒根本不知道这媚蛊到底是啥玩意儿,幼年时倒没那么严重,后来她渐渐长大,越是难以克制内心的渴望。 容肆站在寒池旁,眸光渐渐幽深。 “苏九,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他以为她是被下了药,并没有过多怀疑,而这一次,她当着他的面发作,总不能说是他给她下的药吧。 姜酒现在意识有点不清醒,听着容肆的声音,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潮又涌了上来,身躯都微微颤抖着,也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热的。 “没……没什么,就是自小中了毒,每月十五便发作得厉害。” 容肆微怔,那一瞬间,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什么,快得让他捕捉不到。 姜酒足足在水里泡了三个时辰,凌晨时分才累极昏睡过去。 容肆就站在旁边陪了她一整夜,在她倒下去之前把她抱了起来,只是看着她一身湿漉漉的,又有些不知所措。 栖寒阁没有婢女,这时若是让顾宁去喊婢女来,势必会惊动容厉跟林氏他们。容肆自己无所谓,但是对姜酒的名声总是不太好。 犹豫了好一会儿,容肆咬咬牙,把她放在软榻上,湿漉漉的衣裳弄湿了价值千金的毯子也不可惜。容肆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颤抖着手剥去她的衣裳。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那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了阵阵颤栗,冰凉的指腹不小心划过她滑腻的肌肤,却惊得容肆猛地抽回手,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睁开,一张脸红得彻底。 把姜酒这身湿衣裳剥下来,容肆已经是满头大汗,现在穿衣服又是个问题。 这里没有姜酒的衣裳,容肆只能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一番折腾,容肆已经是满头大汗,反观姜酒,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被伺候得舒服了,小脸埋在他的衣袍里,嗅着他身上的香味,睡得正是安稳。 容肆把她打横抱起来,咬牙切齿道:“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好歹闹了这么一出,两人的关系也有所缓和,接下来几日,相处得倒也和谐。 把容肆哄好了,姜酒又磨拳霍霍地准备搞事了。 沈玉卿跟云致的婚事,原本打算草草办了便好,但奈何沈玉卿官位高,他就是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不出几日,几乎大半个云京城都知道了。当然,其中还有云家宣扬的效果。 云致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伤口还隐隐泛疼,但下地走路不成问题了,迫不及待地想开始挑凤冠,绣嫁衣了。 难得天晴,云致便带着婢女出了门。 云致的伤还未全好,唯恐马车颠簸,里面垫了三层毯子,两个婢女分两侧搀扶着她,派头十足。 在惯来的首饰铺前下了马车,门前的店小二一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几分。 “云小姐来啦!”说着,亲自迎上前帮她摆放板凳,态度十分恭敬谄媚,“昨日刚到了一批上好的玉石,料想云小姐要成亲了,特地给云小姐留着,到时候打造一顶凤冠,想必会非常出彩。原本打算送去云府让云小姐掌掌眼的,没曾想您就来了。” 云致满意地点点头,声音轻柔,“那便去看看吧。” 在首饰阁内挑了一上午,云致买了不少东西,众人艳羡的目光,让云致虚荣心大增,从首饰阁出来,云致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小姐,我们现在要回府吗?” 云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这会时间还早,她还不想回去。 “听说菁华街新开了一家酒楼,最会做江南菜式,我们去那坐坐吧。” 这个时辰四九楼正热闹着,来来往往皆是食客,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酒香和浓郁的饭菜香味,吸引了经过的行人纷纷入内。 一名穿得人模狗样的男子在门口看了看招牌,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阿宁正上完菜,瞥见有客人入门,连忙迎上前,却在看见那张脸时,蓦然一白。 很明显他并未认出她,抬头观察了这四九楼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端着架子问道:“你们这做的是地道的江南菜?” 阿宁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句是。 季鸣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凹凸有致的身躯上扫了一圈,闪着几分猥琐的精光。 不过好歹记着这里是京城,不是知州,不是他能胡来的地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了。 要了个包房,一口气点了不少菜,阿宁几乎是夺门而出,跟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无比惊惧。 阿宁跑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姜酒身上,姜酒下意识地扶住了她,两人才没有从楼梯上滚下去。 “姑……姑娘!”阿宁双腿一软,慌慌张张道歉,“阿宁不是有意的,姑娘你没事吧?” 姜酒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你这是怎么了?好似后边有狼在追一样。” 阿宁心想,可不就是有狼吗? “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 姜酒也没放在心上,上了三楼去看子桑。 这段时间子桑在四九楼养伤,大概是他体质惊人,那些皮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只是每次换药的时候,那一身伤痕总是让姜酒唏嘘不已,问他是怎么来的,他也不肯说半个字,气得姜酒险些把他丢下楼去。 “我什么时候能走?”趁着姜酒过来,子桑再一次问道。 姜酒动作一顿,绑结的时候稍稍拉紧了一些,饶是子桑再不怕疼,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姜酒冷哼一声,“还知道疼呢?伤口还没好全,就想着离开。怎么?打算拖着你这残躯败体,去给你家陛下复仇?” 子桑抿了抿唇,冷声道:“我等不及了。” 第126章 我可找到你了 “等不及也得等。”姜酒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伤,然后到我手下做事,偿还我的救命之恩,等时机成熟,你想做什么,没人会拦你。” 子桑拧眉,“你要我做什么?” “杀人啊。”姜酒漫不经心道。 子桑一脸认真严肃,“杀谁?” 姜酒微笑,“这个可就多了。” “叩叩叩!姑娘,饭菜送来了。” “进来吧。” 白洛推门而进,手中端着热腾腾的饭菜。 姜酒食指大动,也不管对面的子桑,拿起筷子便开吃。 子桑看着她,眼神逐渐迷离,眼前苏九那张脸,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凤帝的脸,有时候幻觉与现实交织,总是让他好一阵恍惚。 “愣着干什么?快吃啊!” 子桑正准备动筷子,楼下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白洛机灵地跑了出去,很快便上来汇报。 “二楼有个客人想吃白食,白言他们正在处理呢。” “哟呵!胆子不小,吃白食吃到我这四九楼来了。” 子桑双眸一眯,立马握住了剑,“要不要我帮你杀了他?” “……”姜酒道:“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走,看看热闹去!” 二楼闹事的人正是几名,白言拿着账单上门,被他好一阵奚落不说,还被他推了一把,手臂撞上了门把,明显有一块红肿。 在黑市待了那么多年,白言的性子早就磨炼得十分隐忍,倒不至于发作,只是面对季鸣的胡搅蛮缠,也有些无奈。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当朝光禄寺少卿云平可是我的岳父!不过是一顿饭钱,小爷我还没放在眼里。” 白言好脾气道:“季公子,您既然不放在眼里,还请您把这饭钱结了,四九楼小本生意,自然不像季公子这般财大气粗。” 季鸣脸色一僵,“我今日出门得急,没有带银钱,改日再补上就是了。” “季公子,这不符规矩……” 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季鸣也是急了,涨红了脸,撸起袖子,作势便想动手。 “怎么回事?” 周和安走过来,看见季鸣时微微一愣,不过他似乎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 白言把事情的经过与周和安说了,周和安听季鸣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光禄寺少卿云平的女婿,脸色变幻莫测。 而那边的季鸣脾气暴躁,几乎要跟他们动起手来了,却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地朝楼下跑去。 “拦住他!”白言还以为他想跑,便喝令堂下的小二拦住季鸣。 而季鸣没有冲出去,而是猛地冲到了刚走进四九楼的云致面前,一脸激动与狰狞。 “云致!我可找到你了!”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姐!” 云致被吓了一跳,看见眼前的人时,小脸唰的一白,仿佛看到了魔鬼一样,整个人都在颤抖。 “季……季鸣……” 姜酒站在三楼,眯着双眸看着季鸣跟云致纠缠,不知道那二人说了什么,季鸣拽着云致上了二楼,门复而被关上。 “去把白言叫上来。”姜酒对一旁的白洛道。 刚才那场闹剧散了,堂下的人接着吃吃喝喝,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云致,暗暗猜测着云致跟那男子什么关系。 “姑娘。”白言走上来,便听姜酒吩咐道:“盯着那两个人,有什么消息立马跟我汇报。” 姜酒直觉,她一直在寻找的机会可能来了。 而二楼厢房内,云致挥退了两个侍女,坐在季鸣对面,哪怕二人隔着老远的距离,云致却还能感受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样淫邪而危险,让云致忍不住浑身发毛。 “云致,真没想到,两年没见,你生得越发标致了。” 他抬手便想摸她的脸,云致受了惊吓一样躲开,恶狠狠地瞪着他。 “季鸣,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 没错,眼前的人,正是云致的前夫。 当年沈玉卿随着姜酒离开知州,云致哪能真的苦等他六年?加上当时云家又出了点事,云致不得不嫁给后来的知府之子季鸣。起初季鸣与她还算琴瑟和鸣,云致渐渐地也就忘了沈玉卿。谁知道他不知几时染上了赌瘾,输光了家底不说,还对她拳打脚踢。 那时候云致几乎是日日带着伤,怀着身孕,孩子硬生生地被季鸣给弄没了。她无数次提出和离,换来的是更加暴戾的挨打。 直到两年前,沈玉卿拜为太师,云致才借着他的名号,跟季家断了关系,跟着云父云母来了京城。 两年过去了,云致等到了沈玉卿,也以为再也不会看见季鸣,没想到就在她与沈玉卿成亲前夕,他又出现了! 季鸣饮了口酒,冷笑道:“和离?你是说这个吗?”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封和离书,当着云致的面撕裂。 云致脸色一变,“季鸣!你干什么?” “云致,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我爹可是知府,虽然我迫于沈玉卿的压力,不得不跟你和离,但是这和离书生不生效,不还是我说了算?” 云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季鸣!你混蛋!” 季鸣无所谓道:“反正我爹已经倒台了,害了我爹的,就是沈玉卿手下的门生。如今我孑然一身,无处可去,只能来投靠你了。” 云致忍了又忍,“季鸣,你也知道沈玉卿本事不小,过段时日我便要与他成亲了,你就不怕得罪了他,死得很惨吗?” 季鸣扯了扯嘴角,“放心,我还没那么傻,再说了,你都被我睡烂了,沈玉卿愿意接盘就让他接呗。” 云致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手死死地攥着,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大卸八块。 季鸣笑得不怀好意,“云致,我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我呢,也不会去阻碍你当沈夫人,只要给我足够的封口费,我保证滚得远远的。” 云致渐渐平息怒火,只要能用钱解决就行。 “你想要多少?” 季鸣伸出一只手,“至少也得五万两吧。” 云致怒目圆睁,顿时气乐了,“季鸣!你疯了吗?我上哪找五万两?” 第127章 不共戴天 季鸣抖着二郎腿,嘲讽道:“堂堂太师夫人,连五万两都拿不出来?” 想到了什么,他笑道:“你拿不出来也没关系,沈太师应该拿得出来吧?” 云致深呼吸一口气,“好!五万两就五万两!拿了钱就赶紧滚,不许去找沈玉卿!” “当然,我只要钱,有了钱,要什么没有?” “记住你说的话!”云致恶狠狠丢下一句话,吃饭的心情也没了,起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季鸣叫住她,“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打算让我睡云家吗?” 一听他还想去云家,云致脸色都变了,慌忙褪下手中的镯子丢给他。 季鸣啧啧了嘴,跟宝贝似的塞进怀里,“对了,别忘了把饭钱结一下。” 云致几乎是落荒而逃,临走前让侍女把季鸣的饭钱给了。 等云致走了,白言才上楼,将二人的对话一一告知姜酒。 得知季鸣竟然是云致的前夫,姜酒也是惊了一下。 “她竟然成过亲……”姜酒轻声呢喃,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 白言不知道为什么姜酒对云致跟季鸣的事这么上心,还是多问了一句,“姑娘,可要派人盯着季鸣?” “当然!”姜酒扯了扯嘴角,这么一份大礼,沈玉卿应该会喜欢吧? 子桑也隐隐明白了什么,问道:“你跟沈玉卿有仇?” 姜酒微笑,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缓缓吐出四个字,“不共戴天!” 却说季鸣拿了云致的镯子,先去当铺换了点银钱,又一头扎进赌坊里了,愣是没发现一直有人跟着。 而云致急匆匆回了云府,立马就去找云母,慌慌张张道:“娘,你不是说季家已经解决掉了吗?为什么季鸣还会来京城?” 云母脸色一变,“你遇到季鸣了?” 云致把今日在四九楼发生的事告知于她,心急如焚。 “季鸣那种人,一旦被他缠上,肯定没完没了,娘,你一定要帮帮我!” 云致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沈玉卿知道她跟季鸣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了沈玉卿六年不嫁,博得了一个忠贞的美名。可若是她与季鸣成过亲怀过孩子的事被捅出去,别说这亲事告吹,只怕她在京城都没法立足了。 云母宽慰道:“你放心,娘一定会帮你把季鸣处理好的。” 季家的事,是云母一手促成的。 她以沈玉卿未来的岳母自居,要沈玉卿手下的一个门生除去季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漏了一个季鸣,还让他跑到京城来了,确实有点棘手。 “娘,季鸣还找我要五万两,我该怎么办?” 云母冷笑,“五万两,他倒是会狮子大开口。他要就给他,就看他有没有命花了……” 云父云母就生了云致一个女儿,她的婚事在即,云家所有的钱财基本全都用来给她准备假装了,这会要拿出五万两,确实有点捉襟见肘。 好不容易凑出了一万两,云母让云致拿着这些钱去给季鸣。 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季鸣就在赌坊里把身上的钱都输光了,还欠了赌坊不少钱。若非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跟云家是亲戚,赌坊还不肯放人呢。 出了赌坊,天都要黑了,季鸣又累又饿,偏偏身上身无分文,正打算去跟人打听一下云府的位置,云致便找上门来了。 还是在四九楼内,或许是见这里是新开的酒楼,估计没有多少贵客,私密性又好,云致才敢放心地跟季鸣约在这里,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了白言等人眼中。 “才一万两,你打发叫花子吗?” 云致忍着火气,“我爹只是个少卿,能拿出一万两已经是极限。” 季鸣把那一万两塞进怀里,“反正我不管,五万两,一个字都不能少,云家拿不出来,我就去找沈玉卿!” “季鸣!”云致脸色骤变,“你明明答应我的……” “所以嘛,赶紧把五万两给我,我保证不找你麻烦,让你安安心心当你的新娘子。” 云致咬破了下唇,袖中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看着季鸣的目光,带着几分阴郁的杀气。 而季鸣呢,料想自己还抓着云致的把柄,她根本不敢对他怎么样,言行举止也愈发嚣张。 “好。”不知过了多久,云致冷声道:“三天之内,我会把剩下四万两凑齐给你,到时候你就离开京城,滚得远远的。” 季鸣漫不经心地点头,“那是自然。” 他又不傻,季家现在已经完了,他只能咬死了云家不放,岂是这五万两就能打发得了的? 云致对他的性格也十分了解,既然他不肯就此收手,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云致走后,季鸣在四九楼饱餐一顿,揣着那张一万两的银票,哼着小曲儿往赌坊去了。 天色已经黑了,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深巷传来了几声低低的犬吠,听得人心底发毛。 季鸣正盘算着该怎么从云致手里拿到更多的钱,冷不防瞥见地上投下了两道黑影,他停下,那两道黑影也跟着停下。 饶是季鸣这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脑子也悟出点不对劲了,他故意蹲下来,拍拍鞋子上的灰尘,微微偏头看了看身后,却又是空无一人。 季鸣脸色一白,立马拔腿就跑,然而没跑几步,那原本跟在他后面的那两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跑到他前面去了,逼得季鸣连连后退。 他们二人都蒙着脸,长得五大三粗的,要命的是,手中还提着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季鸣颤颤巍巍地跪下,“两……两位大爷,小的初来京城,不知哪里得罪了两位爷,还请两位爷饶了小的一命吧……”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要怪,只能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 想到了什么,季鸣瞪大了眼睛。 “云致!是云致派你们来的?”季鸣一脸愤怒,“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好歹夫妻一场,她竟然……” “我们也是收钱办事,有什么仇,你就去找雇主吧。” 第128章 但愿如此 那人低低说了一句,直接把手中的刀捅进了他的肚子,季鸣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沿着墙倒下。 那二人还想探探他的鼻息,巷口穿来了一阵动静,两人相视一眼,匆匆离开。 不多时,白洛跟白言从暗处走了过来,看着浑身是血的季鸣,啧了啧嘴:“下手可真狠,果然,得罪什么都不能得罪女人。” 白言伸手探了探季鸣的脖颈,“还有一口气,先带回去吧。” 两人扛着季鸣迅速离去,而另一边,两人自以为解决了季鸣,便回去跟云致交差了。 这两人都是云府的下人,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在云家人手上攥着呢,云致也不怕他们走漏了风声,知晓季鸣死了,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而另一边,沈府。 这几日沈玉卿除了去云府,几乎都待在府中,外界关于他要成亲的消息愈演愈烈,他也是充耳不闻,所有来客都拒了,唯独拒不了秦砚。 “不过几日未见,怎得这般清减?” 秦砚提着酒上门,看着沈玉卿宽松的外袍下,遮不住那清瘦的身躯,微微皱眉。 沈玉卿为自己倒了杯酒,“许是这几日在府中养伤,饮食比较清淡吧。” 举杯正欲饮酒,秦砚却一把夺了过去,皱着眉头道:“伤都还没好,喝什么酒?” 说着,仰脖把那杯酒饮尽,整个酒壶都被他抢了回去。 沈玉卿顿时哭笑不得,“那你带酒过来,是故意来馋我的吗?” 沈玉卿并不嗜酒,他的酒量不好,平时也鲜少饮酒。 但偏偏今夜,竟然也来了几分酒瘾。 秦砚微微勾唇,“你不能喝,也不妨碍你陪我喝啊。” 这两年来,秦砚也参加了不少宴会,但却鲜少饮酒。一来以他的地位,能够让他敬酒的人少之又少,二来喝酒容易误事,尤其是朝中这种状况,稍有差池,满盘皆输。 只是自己在家中独饮无趣,也唯有在沈玉卿面前,秦砚才能放肆痛饮。 见他笑而不语,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秦砚也收了几分笑意,道:“怎么?心情不好?” 沈玉卿摇摇头,“谈不上心情不好,只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因为跟云致的婚事?” 沈玉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我以为,答应跟云致成亲,会像你说的那样不留遗憾,可是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甚至,还有些抵触。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闹得整个云京城也都知道了,沈玉卿知道,这婚事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只是越是这样,沈玉卿的心便越觉得压抑。 秦砚拍拍他的肩膀,“或许是一时不习惯吧,将来你身边总得有个人陪着,不是云致,也会是其他人。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与你青梅竹马的云致?” 沈玉卿明白这个理,只是好像不管是谁,他都很难高兴起来。 而这些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秦砚说。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再过不久就要当新郎了,等一切水到渠成,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沈玉卿看着天上昏黄的冷月,喃喃道:“但愿如此吧。” 大约是到了春天,姜酒早起不能犯困,上课的时候,手里摊着本书,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磕到桌面的时候,身旁传来了一声轻咳。 她迷迷糊糊睁眼,便对上了容肆那双不悦的眸子中。 姜酒揉了揉眼睛,当着他的面,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容肆蹙眉,低声道:“好好听课!” 对面的阮漪都惊呆了,她原本还等着容肆好好教训姜酒,没想到竟然这么纵容她。 要知道,之前姜酒敢在课上开小差,容肆不是罚抄书就是罚站! 这个转变,让阮漪很是不安,或许连容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待姜酒,是不是太过特别了。 贺蓁然扭了扭屁股,凑到了姜酒身边,好奇道:“喂,容世子怎么不罚你?” 姜酒又打了个呵欠,毫无气势道:“关你屁事……” 贺蓁然撇撇嘴,接着道:“我哥说了,要请你跟容世子吃饭,就在菁华街那家新开的酒楼,你去不去?” 姜酒眨了眨眼,“去啊!为什么不去!” 有人给她送钱,还请她吃喝,她不去才是傻子呢。 两人嘀嘀咕咕的样子,落入了阮漪眼中,见贺蓁然不知何时跟姜酒那么接近了,阮漪更加不安了。 趁着下课休息的时候,阮漪特地拉着贺蓁然去了个没人的地方,似无意问道:“蓁然,你刚才跟苏九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之前在月华山,她跟容世子不是救了我们嘛,我哥就想请他们吃顿饭。” 阮漪脸色一僵,“这样啊……” 让阮漪恼恨的是,贺蓁然竟然只字不提要带着她一起去,阮漪又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贺蓁然把阮漪当好姐妹,自然也是想过叫上她一起,只是这局是贺锦朝组的,主要是为了感谢容肆跟姜酒,阮漪去了不太合适,所以贺蓁然索性也就不说了。 可在阮漪心里,贺蓁然明显是偏向了姜酒那边,仿佛受到了背叛一样,阮漪对贺蓁然也没有之前的热乎劲。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姜酒蹭容肆的马车去了四九楼,而贺蓁然就没那么好命了,只能坐自己家的马车过去。 这个点四九楼正热闹着,贺锦朝早早就来了,对这新酒楼倒是十分好奇,四处走走看看,正欲上三楼,却被白言拦住。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三楼暂时不对客人开放。” 贺锦朝笑了一下,倒也不恼,“这四九楼有点意思啊。” 占着菁华街最好的地段,不声不响地就开业了,短短几日,便能把酒楼办得这么兴旺,看来这背后的老板也是个有能耐的。 他又哪里知道,这酒楼的老板姜酒,完全就是当甩手掌柜,所有的事都交给了白洛兄弟跟周和安他们,要不然,女皇陛下哪里会开酒楼? 贺锦朝也不是难缠之人,正打算下去,冷不防瞥见了三楼有一道身影闪过,他微微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个人像极了那日行刺姜钰的刺客子桑。 第129章 阿宁过往 只是没等贺锦朝细看,那抹身影已经不见了。 白言还在旁边盯着他,贺锦朝只得压下心里的疑惑,走回二楼。 容肆与姜酒他们正好上楼,贺锦朝笑道:“你们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白言跟在贺锦朝身后下来,看见姜酒时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看见了她身旁的容肆,只一眼,便低下头去,没有跟姜酒打招呼,十分自然地越过他们走了。 倒是容肆,隐隐察觉到了白言刚才那一眼的不对劲,只是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贺锦朝带着他们去了厢房,推门而进,笑道:“听说这酒楼刚开不久,大厨最会做江南菜式,不少人慕名而来,等会你们也尝尝。” 贺蓁然看着大堂上方挂着的那块招牌,“这酒楼的老板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给酒楼取这种名字?” 别人家的酒楼,为讨个吉利或者风雅,不是什么“福满楼”,就是“云海楼”,偏偏这边取了“四九”二字,倒是简单好记,可也没什么意蕴在里面。 姜酒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可能人家也有想表达的意思吧。” 贺蓁然轻哼一声,“你是酒楼的老板啊?怎么知道这名字不是随便取的?” 姜酒笑而不语。 贺锦朝却笑道:“我倒觉得,这酒楼的老板取这名字十分奇妙。四九乃是一种节气,四代表四季,九则表示九九归一,这可不正是四季轮回,周而复始,可见这四九楼的老板,还很精通道法呢。” 姜酒:“……” 其实她就是拿自己的名字跟容肆的名字凑成的一个酒楼名,怎么在贺锦朝嘴里,就变成这么高大上了? 贺蓁然也像是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看看容肆,又看看姜酒,惊奇道:“也是巧了,容世子的名字为肆,苏九的名字为九,合起来可不正是四九?” 贺锦朝原本也没联想到这里,一经贺蓁然提醒,也意识到了这个有趣的“巧合”。 姜酒一脸意味深长的笑,而容肆却是轻咳一声,偏过头去,故意转开话题,“菜怎么还没上来?” 话音刚落,阿宁他们便端着菜食上来,一桌子的江南菜,味道清甜,色香味俱全,菜式也十分精致,看得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贺夫人是江南人,府中的菜式也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安排,贺锦朝跟贺蓁然也习惯了江南风味,乍一吃到这地道的江南菜,也十分喜欢。 说好的请客吃饭,结果那兄妹俩就跟饿死鬼一样,看得姜酒连连扶额。 容肆依旧不急不缓,动作优雅地进食。 姜酒却忽然站起身,“我去一下茅房。” 贺蓁然咦了一声,“苏九,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姜酒难得没跟她斗嘴,起身走了出去。 方才阿宁摆菜的时候,给她使了个眼色,估计是有事找她。 果不其然,上了三楼,看着半死不活的季鸣,姜酒既意外,也不意外。 如果是她,有季鸣这样的存在威胁到自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除去。 白言道:“救的及时,好歹命是保住了,姑娘,接下来要怎么办?” 姜酒沉思片刻,道:“先把他安置在后院的柴房养着,以后我还有用。” 白言点头,他也是料想季鸣对姜酒还有用处,要不然也不会叫他们兄弟俩盯着他,所以白言才自作主张把季鸣带了回来。 一旁的阿宁犹豫了几番,才道:“姑娘,阿宁有话想说。” “嗯?” 阿宁咬着下唇,似乎对此事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看着床上昏迷的季鸣,咬咬牙,还是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被卖到黑市之前,阿宁正是季家为奴。当时季鸣已经娶了云家的小姐为妻,而且云家小姐已经怀了身孕。季鸣嗜赌成性,稍有不顺,便拿妻子出气,最严重的一次,把云家小姐腹中的孩子都打掉了。后来季鸣觊觎奴婢美色,想纳奴婢为妾,奴婢不从,才动手打了他,因此被发卖了。” 姜酒:“……” 白洛呸了季鸣一下,“原来是个人渣!弟弟,我们就不该救他!” 阿宁犹豫问道:“姑娘可是要拿这季鸣对付云家小姐?” “怎么?你可怜她?” 阿宁摇了摇头,“那云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善茬。阿宁在季府里认识的几个姐妹,因为被季鸣看上,都做了季鸣的通房,全都被云家小姐卖到窑子去了!” 姜酒扯了扯嘴角,“像是云致会干出来的事。” “云家的事,我不太清楚,周叔之前是在云家当账房管事的,他可能会知道一些。” 姜酒诧异地挑眉,“这么巧?” 她记得当初周叔是因为做假账才被发卖了,原来是云家的手笔。 阿宁信誓旦旦道:“姑娘,周叔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当初的事,他是被冤枉的。只是云家势大,他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伸冤。” 姜酒点点头,“我知道了。” 周和安的做事能力她看在眼里,每日的账也都算得清清楚楚的,确实不像是会偷奸耍滑的。 不过周和安曾经在云家办事,说不定云家的事会知道一些。 让白言他们看紧了季鸣,姜酒唯恐自己离开太久引起怀疑,便下楼去了。 还没进去呢,便听见了一道清脆娇软的笑声。 推门而进,好嘛,阮漪这个小婊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还占了自己的座位。 容肆跟贺锦朝都因为阮漪的不请自来有些不悦,尤其是贺锦朝,还以为是贺蓁然带她过来的,不断地给她使冷眼。 贺蓁然尴尬极了,又不好解释,也不好赶阮漪离开。 容肆素来不喜欢与女子交谈,而贺锦朝更是没有半点君子风度,贺蓁然正犹豫着要怎么化解这种尴尬,一时都沉默下来,整个厢房内只有阮漪一个人自娱自乐。 “容世子,你尝尝这道菜,这是江南特有的藕粉圆子,家父十分喜欢。我也跟府中的厨师学了一些,容世子若是喜欢,改日我便亲自下厨,做给容世子尝尝。” 第130章 出手教训 她十分殷勤地为容肆打了一碗藕粉圆子,浓稠的汤汁,包裹着几颗小巧白润的糯米圆子,另外还有些许红枣枸杞点缀,卖相十分好看。 容肆语气冷淡道:“多谢阮小姐美意,只是我不喜甜食。” 阮漪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放下碗,脸上温柔的笑意丝毫未变。 “不喜欢也没关系,那尝尝这道清蒸鱼,前几日我来四九楼试过,鱼肉十分鲜嫩,味道也不会太过辛辣,应该符合容世子的口味。” 容肆依然冷漠以对,“多谢,不过我不喜欢吃鱼。” 反正不管容肆说什么,阮漪总能找到话题跟容肆聊天,容肆不搭理她,她便厚着脸皮继续缠着,别说容肆跟贺锦朝了,贺蓁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漪漪,容世子他不吃,还是……” 阮漪却跟没听见似的,反而更加热情了。 “那容世子喜欢吃什么?我再去为容世子点一些菜……” 容肆的太阳穴突突发疼,被阮漪吵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姜酒那个蠢女人比阮漪还要聒噪,但是他就不会这般烦躁。 或许是因为,姜酒从来不说这么多废话吧。 贺锦朝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这顿饭是他特地来请容肆跟姜酒呢,阮漪在这里当什么东道主? 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哟,我还以为我走错厢房了呢,阮小姐来干什么?” 阮漪看见姜酒,脸色僵凝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笑道:“苏四小姐,我今日恰巧来四九楼吃饭,没曾想这么巧遇到了容世子跟蓁然他们,苏四小姐不会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吧?” 阮漪料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酒肯定不会胡来,只是她还是低估了女皇陛下。 “不好意思,我还真介意了,因为阮小姐……坐的是我的位置。” 阮漪故作惊讶,“啊?是么?我不太清楚,实在抱歉了,不如苏四小姐再另外找个位置?” “看来阮小姐的记性不太好。”姜酒走过了过去,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下,缓缓地向阮漪的头上倒了下去,笑吟吟道:“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浅黄色的茶水从她的头上倒落,脏了她的妆容与衣裙,阮漪一脸不可置信,突然尖叫出声。 “啊!”她惊得站起,面目狰狞,“苏九你疯了吗?” 对面那三个人都被姜酒这一手吓呆了,包括容肆,大概也没想到姜酒竟然这么放肆,但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一丝好笑。 她这样子,倒是像极了护食的小崽子。 姜酒放下茶杯,嗤笑一声,道:“阮小姐,注意人设啊。” 阮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好歹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没有当着容肆的面跟姜酒撕起来,而是扭头一脸委屈地对容肆道:“容世子,你看苏九她……” 容肆缓声道:“阮小姐仪容有失,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如果说刚才是愤怒,那么现在的阮漪,应该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没想到,姜酒当着容肆的面“行凶”,容肆竟然还这么护着她! 更让阮漪恼怒的是,贺蓁然竟然也不帮她。 “漪漪,我先陪你去换衣裳吧。” 姜酒这么对待阮漪,贺蓁然也是十分气恼,但是这件事到底是阮漪理亏在先。她不请自来,贺蓁然原本就有些尴尬,她也没有戳破她来这是巧合的谎言,阮漪又堂而皇之地占了姜酒的位置,也难怪姜酒会生气。 别说姜酒了,贺锦朝跟容肆的脸色都不太好,贺蓁然只想赶紧带着阮漪离开,免得她过于尴尬。 但是阮漪不这么想,在她看来,贺蓁然就是在帮着姜酒说话,一时对她也生了几分嫌隙与怨气。 等她们二人走了,姜酒让阿宁过来换了把椅子,若无其事地接着吃饭。 被她这么一搞,贺锦朝那点郁气竟然就这么散了,低笑了一声,冲着她举杯,道:“苏四小姐当真是女中豪杰啊。” 姜酒也回了一杯,十分干脆地一饮而尽,“好说好说。” 容肆轻哼道:“什么女中豪杰?我看她就是顽劣嚣张,不知收敛!” “哦?我不知收敛,那……容世子方才为何不拦我啊?” 容肆淡定地饮了口茶,“我不插手你们女儿家的事。” 姜酒咬着筷子,歪着头看他,笑得意味深长。 容肆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能不能好好吃你的饭?” “哦,我吃饱了。” 容肆蹙眉,“你吃这么点就饱了?” 姜酒眨了眨眼,拉长了声音,“因为……你秀色可餐啊……” 容肆微愣,在她专注而深情的注视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耳根渐渐发红。 对面的贺锦朝不合时宜地敲了敲桌子,既无奈又好笑道:“喂,你们能别这么旁若无人吗?” 容肆回过神来,猛地偏过头,侧脸悄悄爬上了一抹烟霞,纯情得让女皇陛下心痒痒。 她一脸不悦地瞪着贺锦朝,“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贺锦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吧,他就是故意的。 “不过苏四小姐,我是真没想到,你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身手那么好。” “你还是叫我苏九吧,一口一个苏四小姐,我听着都别扭。” 几次接触下来,姜酒能看得出来,贺锦朝虽然风流名声在外,但也不是邵世明那种臭名昭著的二世祖,而且上次在月华山,他自己都伤得那么重,还一直护着姜钰跟贺蓁然,品性倒是不错。若是好好培养,将来未必没有一番似锦前程。 她如此爽快,贺锦朝也没有客气,“也行,那我便唤你阿九吧。” 姜酒冲着他举杯,十分豪气地仰脖饮尽。 容肆微微皱眉,语气略带不悦,“谁教你喝酒的?” 上次喝成那个鬼样子,容肆到现在还记着呢! 姜酒狡黠地眨眨眼,“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上次喝醉了,是她对这副身体的酒量不清楚,现在摸清了,姜酒就差不多知道自己能喝多少。 第131章 他一定爱极了云致 贺锦朝噗嗤一笑,半开玩笑道:“这还没成为你容家的媳妇呢,你就管得这么多,日后那还得了?” 容肆最是受不得打趣,红着脸反驳道:“谁要娶她做媳妇?” “哦?阿九妹妹听到没?人家看不上你呢。”贺锦朝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笑意风流,“要不然你别追他了,来追我吧,我可比这楞木头好追好了。” 容肆的蓦然一黑,看着贺锦朝的目光分外危险。 姜酒却笑眯眯道:“还是别了,贺世子红粉知己遍布云京,我怕出门就被追杀啊。” 贺锦朝嘴角一抽,反观一旁的容肆,表情立马由阴转晴。 不知是不是贺锦朝的错觉,他在容肆那云淡风轻的神色里读出了几分傲娇与嘲弄,仿佛在说,本世子洁身自好,岂是你这种风流纨绔能比? 一顿饭下来,姜酒倒是对贺锦朝有了新的认识,此人看着浪荡不羁,但也并非毫无城府,相反,他很懂得伪装自己。 姜酒都生出了几分拉拢的心思了。 自从上次月华山一别,姜酒再次见到沈玉卿,是在国子监的藏书阁内。 大概是重伤初愈,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一袭青灰色的衣袍,遮不住他清瘦的身躯,宽袖迎风而动,俊容雅致淡漠,双眸寂如死水。 他坐在窗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压着泛黄的纸页,仿佛在岁月长河里凝成的珠玉,散发着莹润而古朴的微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许是听到动静,他微微抬起头来,那一抹鲜红的身影撞入他的视线,仿佛暗淡荒芜的原野,一抹霞光乍现,带来了片刻炫彩,却又在瞬间归于平静。 平心而论,苏九的容貌,算是个美人,尤其这美人里注入了一缕带刺的孤魂,那样张扬而热烈,明知她充满了危险,却还是不断引人靠近。 而现在,美人冲着他勾唇,笑得颠倒众生。 “好巧啊,沈太师。” 娇软含笑的嗓音,仿佛一根纯白的羽毛划过波澜不惊的心池,勾起了阵阵涟漪。 沈玉卿睫毛轻轻一颤,压制住那一瞬间的心动,薄唇微抿,颔首道:“苏四小姐。” 他语气中的刻意疏离还有些许抵触没有逃过姜酒的感知,然而这个细微的发现,却让姜酒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比谁都了解沈玉卿,表面上是清心寡欲,实际上最经不起撩拨。而他也不似那些只知美色的臭男人,相反,一旦察觉自己内心失守,他便会把自己包裹起来,用逃避的方式,逼迫自己淡化这突来的心动。 比如现在,当他已经不能平静地跟她直视,便说明他的心已经乱了。 而且还是为她而乱。 姜酒笑得放肆,“我两次来藏书阁都能碰到沈太师,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 这话,沈玉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是看着少女明媚动人的笑颜,他能做的就是默默偏过头去。 如姜酒所想,他的逃避,反而是他内心失守的讯号。 姜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到书架前整理书籍。 谁让她今天早上睡觉被杜天明抓到了! 与姜酒同处一室,沈玉卿十分不自在,可是若是就这么离开,未免有些刻意,他几乎是如坐针毡。 目光集中在面前的书上,但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听说沈太师要成亲了?”姜酒似无意问了一句,却勾起了沈玉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有些抵触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有些抵触这个问题。 久久,才听他沉沉应了一声,多余的话却是不肯再说。 姜酒一边翻动着书架上的书,一边笑道:“沈太师与云小姐是青梅竹马,沈太师一定是爱极了云小姐,这么多年了,还忘不了她。” 放在书上的手轻轻一颤,沈玉卿发现,姜酒所说的话,他都不知如何作答。 而姜酒也没有要他回答,明明是有意为之,却又装得漫不经心。 “我想,我表姐在天之灵,也一定会祝福沈太师,终于脱离苦海,找到真爱。” 沈玉卿先是一阵迷茫,接着想通了她口中的“表姐”是谁时,脸色唰的一白,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书页。 姜酒瞥了他一眼,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眼里却没有半分快意。 只有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卷动着浓烈的怨气与杀气。 他猛地站起身,不小心带动了面前的矮桌,在木板上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那抹青灰色的身影,在这空荡的藏书阁内,略显仓惶与寂寥。 “我还有事,苏四小姐自便。” 姜酒看着他的背影,一如初见那般清瘦,却不如初见那般干净。 曾经的沈玉卿,是立于江南烟雨的少年郎,途径岁月,也不添风霜;如今的沈玉卿,是这混沌风云里挣扎的死囚,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眼里心里尽是沧桑。 世人都活在谎言中,可笑的是,他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谎言,而憎恨把谎言戳破的人。 而姜酒,于秦砚与沈玉卿而言,就是那个人。 季鸣醒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身处一件阴暗杂乱的柴房,身上疼得动弹不得,他又饿又渴,像是一条濒死的鱼,用尽全力呼吸着。 直到柴房的门被推开,阳光照射进来,他看见了一个美人,一个漂亮而又危险的美人。 她穿着一袭红色衣裙,脸上蒙着面纱,遮挡了大半张脸。 “醒了?命还挺大。”姜酒走了进来,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 “你……你是谁?”长期昏迷,季鸣的嗓子沙哑得可怕。 她眨了眨眼,甩了甩手中的匕首,“你可以认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季鸣脑子一片混沌,昏迷之前的记忆逐渐回拢,想起自己是为何而受伤,他整张脸都变得异常狰狞。 “云致!云致那个贱人呢?” 姜酒噗嗤一笑,“云致?怎么,打算去找她报仇?” 季鸣攥紧了拳头,恶狠狠道:“那个贱人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不会放过她的!” 第132章 好戏开场 那把精巧的匕首在姜酒的手中转了一圈,刀柄故意抵在他的伤口上,疼得季鸣嗷叫了一声。 便听她语气嘲弄道:“就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想报仇?” “再说了,云致可是光禄寺少卿之女,当朝太师的未婚妻,你是什么?你有什么本事报仇?” 季鸣被她羞辱得体无完肤,苍白的脸顿时涨红。 饶是季鸣再蠢笨,也隐隐明白了什么。 “你救了我,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好歹曾经也是知府之子,季鸣是混球,但是也不是傻子。 眼前这女子费力把自己救回来,还不出示真容,显然另有所图。 姜酒低笑一声,“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她站起身,把一张请柬丢给他。 “再过十日,便是云致与沈玉卿成亲的日子,到时候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季鸣愣了一下,灰暗的眼眸中闪烁着幽光。 十日转瞬即过,转眼便到了沈玉卿跟云致成亲的日子。沈太师大婚,几乎大半个朝廷的人都来了,包括张知遥一党的人,不管私底下斗得多凶,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该凑的热闹还是得来凑凑,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 沈府已是宾客满堂,而云府亦是热闹非凡。 云致已经换上了红嫁衣,虽然不是第一次成亲了,但是依然十分紧张。 早起沐浴,更衣,洁面,梳妆,忙得脚不沾地。外头天色渐明,宾客纷至,云致待在闺房内,亦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喜帕,不止是兴奋激动,还是焦躁不安,神色有些恍惚。 云母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让喜娘她们都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致儿,怎么了?都要嫁给玉卿了,怎么看着有些不高兴?” 云致有些焦躁道:“娘,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就好像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有一天这个梦成真了,她反而有些不可置信,同时心里又生出了几分不安。 云母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啊,就是太紧张了。” 云致咬着下唇,“娘,今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她真的等太久了,沈玉卿好不容易松口了,云致可不想又成了京城的笑话。 “放心,季鸣已经死了,季家的人也全都处置了,没有人能阻止我女儿风光大嫁。” 云母的话,才算让云致稍稍定心。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沈玉卿知道过去的事。 不止是季鸣的事,还有……沈父沈母。 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云母喜得站起,“许是花轿来了,快些准备好!” 云致也是一喜,手忙脚乱地盖上红盖头,由喜娘牵着她出了闺房。 云府外,沈玉卿身穿红色喜袍,坐在高头大马上,俊朗的容貌引来了一众女眷连声惊呼,纷纷暗暗羡慕嫉妒云致,竟有这般天大的福气能嫁给沈玉卿。 有人语气嘲弄道:“要不是云家跟沈家是世交,就凭云致那姿色,有这个资格当太师夫人?” “此言差矣,这婚事,可是新娘子靠命换来的。我可听说了,云致仗着之前在月华山救了沈太师一命,便威胁沈太师娶她呢。” “真的假的?不是说两人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吗?” “嗤!这种鬼话你也信?明显就是云家人传播出来的。沈太师要真的喜欢云致,两年前云家人来京城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他娶了她,非要等到现在?” 众人议论纷纷,在私底下没少嘲讽云致,但明面上,还是一口一个沈夫人地叫,毕竟云家日后可算是攀上大树了,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巴结眼红。 别看沈玉卿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就挂着个闲职,只要秦砚不倒,他这太师之位便稳稳当当的。 秦砚跟沈玉卿不同,那是真正的狠人,平日里不聚会不喝酒,不娶媳妇不纳妾,还不逛青楼,那些有意想巴结他的人,也全都被吓退了,只能从沈玉卿这边下手。 如今云家算是攀上高枝了,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好的造化呢。 所有人都或真心或假意地向沈玉卿道喜,沈玉卿只是颔首,脸上没有过多的笑容,若是细看,还能发现他的眼下带着些许青黑,显然这段时日都没有休息好。 这桩婚事,确实并非沈玉卿所愿,但是他也不是轻诺之人,说出口的话,他自然不会食言。 所以哪怕再不愿意,沈玉卿也会给云致最大的尊重。 这场婚礼,也是秦砚经手在办,难为他一个内阁大臣,为沈玉卿跑前跑后的,如此深厚的兄弟情谊,不知让多少人眼红沈玉卿。 好歹是给足了云家面子,云父笑得嘴巴都要裂开了。 云家在京城没什么亲戚朋友,加上沈玉卿官位高,也没人敢闹他,一时倒是少了几分热闹。 “新娘子来啦!” 喜娘高呼一声,搀扶着云致走了出来,那些看客纷纷起哄,饶是一贯沉稳淡定的沈玉卿,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 他紧张,不是因为期待,而是知道,从今日开始,他将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要承担起照顾云致的责任。 沈玉卿深呼吸一口气,从云母手中接过云致,拜别一番,才带着迎亲队伍回了沈府。 沈家办喜宴,苏家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函,大概是为了不抢新娘子风头,今日姜酒也难得换了一身衣裙,烟紫色的软纱,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细腰不盈一握,俏容娇嫩绝色,着实让好些男子垂涎。 容肆最是不喜凑热闹,今日原本也是不想来的。只是姜酒神秘兮兮地与他说今日有好戏看,容肆估摸着姜酒又要搞事,唯恐她惹出事端,也不得不代表镇国公府前来。 新娘子还未接来,秦砚以主自居,招呼客人,场上的人也买他面子,没几个敢起哄惹事的。 男客一边,女客一边,那些夫人小姐三三两两地扎堆在一起,倒是姜酒自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欣赏沈府景色,等着好戏开场。 第133章 前夫现身 那边苏胭正是众星拱月,再过不久她便要与魏子安成亲了,将来魏家的主母,她们可不得好好巴结? 只是这话题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姜酒头上。 “姐姐去世得早,我虽然是继母,但心里也是一直把阿九当成我的亲生女儿的。如今胭儿都快成亲了,阿九的婚事还没定下,我这心里也急着呢。” 一名夫人抿了口茶,语气轻蔑道:“这被退过亲的女子啊,就跟被休的妇人一样,都不值钱了,你们家四小姐也老大不小了,虽说有几分姿色,可这脸能当饭吃啊?我看啊,还是在这朝野中找位大人,给人家当继室算了。” 旁人一阵讥笑,看着姜酒的目光都充满了嘲弄。 姜酒充耳不闻,就当听见狗叫了。 反倒是一旁的贺蓁然,也不知哪来的火气,张口便道:“周夫人,你家大女儿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不见你把她送去给别人当填房啊?” 那周夫人脸色一变,怒瞪着贺蓁然。 贺夫人顿时有些尴尬,拍了贺蓁然的袖子一下,佯怒道:“蓁然,怎么说话的?” 贺夫人自然也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更何况姜酒还救过她一双儿女,听贺锦朝说,她跟容肆还有那么一丁点苗头,贺夫人心里也是喜欢的,故而也没有对贺蓁然严加呵斥。 贺蓁然自小挨骂惯了,自然听得出贺夫人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别闹事罢了。 但是贺蓁然就是有些看不惯,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优越感,凭什么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 还有姜酒,之前怼她的时候不是凶悍得很吗?怎么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 姜酒是真没想到贺蓁然会为自己说话,愣了一下之后,笑道:“贺夫人,你也别怪贺小姐,我倒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周夫人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只能给别人当填房,是以看别人的女儿,也是各个长得像填房。” “苏九!”那位周夫人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就是苏家的教养吗?” 柳氏连忙道:“周夫人别生气,要怪只怪姐姐走得早,阿九没有教好,回去之后,我定然会让老爷好好教育她的。” 实际上,柳氏看巴不得姜酒闹得越凶越好呢。 反正外人都知道,她柳氏是个继室,向来继室跟嫡出是水火不容的,就算姜酒闹得再难看,也跟她没多大关系。 周夫人恶声恶气道:“是该好好教教了,堂堂苏家嫡女,口出恶言,举止放浪,这样的女子,哪家的公子敢娶?” “反正又不嫁你们周家,你瞎操心什么?” 周夫人是真没见过像姜酒这么虎的世家小姐。 寻常的千金,一个个都是教导有方,就算有个别脾气冲的,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事,更别说对长辈不敬了。 偏偏姜酒就是个刺头,她才不管你是谁,连皇帝都照样怼。 更让周夫人愤怒的是,她竟然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旁边一名美妇人抿唇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气氛。 “好了周姐姐,不过都是些小孩子,不懂周姐姐的好意便算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周氏冷哼一声,“本夫人才懒得跟她计较!” 姜酒抬眼看了那妇人一眼,妇人看着并不老,与脸色阴沉的周氏坐在一起,愈显年轻。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对谁都是游刃有余。她的容貌很出色,年轻时定然也是名动一方的美人儿。细看之下,眉眼之间与容淮还有几分相似。 直到听到旁边的人唤她,姜酒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容肆的继母林氏。 果然,能生出容淮那种心机深沉的,林氏又岂是什么善类? 也难怪如今大半个镇国公府都握在他们母子手里,若不是老国公容厉还在世,只怕容肆得被这母子俩生吞活剥了。 姜酒移开视线之后,却没注意到林氏正好偏过头来看她。 镇国大将军府嫡女苏九,林氏听容淮说过几次。听说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还天天追在容肆那个病秧子后头。 容淮想做的事,林氏其实是不赞同的,但是能给容肆那个小崽子添添堵,林氏还是十分乐意。 “新人来了!” 大门口处突然响起了响烈的鞭炮声,原本还在交谈的宾客纷纷起身,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大门,等着沈玉卿与云致走进来。 沈玉卿下了马,而喜娘搀扶着云致,二人并肩而行,同是大红喜袍,看着甚是般配。 “玉卿哥哥……”云致低声道:“你知道吗?我等一天,已经等了好几年了……” 沈玉卿身躯微顿,深呼吸一口气,语气难得温柔。 “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喜帕下,云致险些喜极而泣。 姜酒看着那对璧人,樱唇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眼里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隔着不远的距离,容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透着几分深邃的幽光。 “新人入!拜堂!” “一拜天地!” 司仪高声喊着,两人齐齐转身,冲着天地鞠躬行礼。 姜酒的手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似乎在等着什么。 “二拜高堂!” 沈玉卿父母双亡,这高堂拜的自然是灵位。 透过喜帕下的缝隙,云致冷不防瞥见了那两个黑漆漆的灵位一眼,身子微微一颤,沈玉卿却没有察觉。 “夫妻对……” “慢着!”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那正在行礼的两人,所有人都回头看去,而云致则是浑身一僵,猛地掀起了喜帕,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季鸣。 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云致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得厉害。 季鸣……他……他怎么还活着? 季鸣穿着一身十分普通的衣裳,面容也甚是陌生,不像是京城人士。 秦砚皱着眉头,不记得自己几时邀请了这人,沉声道:“你是何人?太师府喜宴,岂是容你撒野的地方?” 第134章 她的深情不悔全是假象 季鸣狞笑一声,“这位大人,我来此处,是为了寻找我的夫人,并非有意搅乱贵府喜宴。” “你夫人?”秦砚冷笑,“你寻夫人寻到这里来了?你倒是说说,你夫人是谁?” 秦砚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教训季鸣了。 他好兄弟好不容易成亲了,这大好的日子,岂容旁人来捣乱? 季鸣那如毒蛇般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云致身上,声音足以让场上所有人听见,“夫人,等着我请你过来吗?”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是云致,各个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情况?” “他说的人,是云致?” “噗嗤!这人有病吧?云致可是沈太师的未婚妻,几时成了他的夫人了?” “就是,看他那副穷酸样,八成是来碰瓷的。” 沈玉卿皱着眉头,偏头看着云致奇怪的反正,心里略微有些狐疑。 而秦砚根本不信季鸣的鬼话,直接让人把他拖走。 季鸣见他们不信,连忙从怀中拿出了他与云致的婚书,大喊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知州知府季祥之子,云致六年前就嫁给我了,还为我怀了一个孩子,我有婚书为证!” 众人被这反转惊呆了,再看看云致的反应,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目光呆滞,面色苍白,而且竟然没有反驳他的话。 云致的陪嫁丫鬟见状,慌忙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去云府求助了。 秦砚沉着脸,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便让人把那纸婚书拿上来,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云致与季鸣于六年前结亲,还有前知府季祥的印章,根本做不了假。 他捏紧了那纸婚书,抬头看向云致。 云致被他看得一惊,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桌角,疼得她眼眶都红了。 沈玉卿从他手中接过,寥寥几眼,心里已然有数。 秦砚目光冰冷地看着云致,一字一句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嘲弄的,愤怒的,讽刺的,那一双双眼睛,犹如一把把刀,凌迟着云致。 她感觉自己手脚发麻,浑身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冷汗浸湿了厚重的喜服,心里紧绷的那条弦蓦然断裂,她一直苦苦掩盖的谎言被拆穿,所有的羞耻暴露在众人,尤其是沈玉卿面前,让云致无所遁形。 眼泪如珠子一般疯狂掉落,云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拉沈玉卿的袖子。 “玉卿哥哥,你……你听我说……” 沈玉卿没有说话,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秦砚却冷哼一声,不复之前对云致的客气,道:“云小姐当真是好手段,明明已经嫁与他人为妻,却还想与玉卿喜结连理?” “不!不是的!”云致失声反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早就跟他和离了!那婚书是假的!” 秦砚冷笑,“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成过亲了?” 什么痴心等待沈玉卿六年!原来全都是假象! 亏他之前还一直替云致跟沈玉卿牵红线,秦砚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 云致哭成了泪人,“秦大人,我……我是逼不得已啊。” 她倒也聪明,知晓事情瞒不住了,反倒不如拿这件事来为自己搏一些同情。 “玉卿哥哥,你相信我,是季鸣,是季鸣逼我的,我根本不喜欢他……” 不等沈玉卿说话,便听有人嘲讽道:“你不喜欢他,嫁给他做什么?不是说他之前是知州知府的儿子吗?只怕是没高枝可攀,所以才嫁给他吧?” 季鸣接话道:“没错!当年云家就是看中了我爹是知府,才要死要活地要把云致嫁给我,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云致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 “季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当初沈家倒台,云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她嫁给季鸣,确实也是有为云家寻依靠的打算。只是她几时要死要活要嫁给他了? 季鸣暗暗冷笑,现在知道着急了? 就算是他胡诌的又怎么样?反正谁也不会去计较云致为何嫁给他,只要众人相信,云致跟他已经结为夫妻,不过是一个被他玩烂的残花败柳,装什么深情不悔的痴情女子? 季鸣现在倒是要感谢那个救了他并给了他请柬,让他得以混进沈府的红衣女子了。她说的没错,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云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云家玩火自焚,尤其是当着沈玉卿的面。 心思百转千回,季鸣立马换上了一副委曲求全,而有深情恳切的表情。 “夫人,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但是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这次来京城,就是来寻你的。爹娘已经去世了,我只有你了,夫人,你不能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我啊。” “季鸣你闭嘴!”云致尖锐地高喊一声。 她今日是真的被季鸣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原以为季鸣死了,她可以安心地嫁给沈玉卿,从前的事,不会再有人知道。可谁知道他不仅没死,还出现在了沈府,云致现在也来不及细想,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只想赶紧把这件事圆过去。 她拽紧了沈玉卿的袖子,紧张道:“玉卿哥哥,你别信他的。季鸣就是个人渣,他嗜赌成性,还有暴力倾向,我好几次险些被他活活打死。” 她不遗余力地给季鸣抹黑,试图从沈玉卿那里赚点同情与怜悯,没想到季鸣比她更狠,直接冲着她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 “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当初都是因为我贪杯喝醉了,失手推了你,才害死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这两年来,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中。两年前你说沈玉卿已经当上了太师,拿他要挟我跟你和离,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放开你?可是我又不想看着你终日难过,只能出此下策,伪造和离书。只是我没想到你来京城后,完全把我们的过去忘了,甚至还瞒着我要跟沈太师成亲。今日我也并非是来闹事,只是……只是我太爱你了……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成为别人的妻子。” 第135章 婚礼继续 季鸣一番深情的表白,引得不少女子动容,一时纷纷倒向了他那边。 云致几乎要被他逼疯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千万别信他的话!” “玉卿哥哥,我知道,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当年你离开京城之后,云家根本撑不住,我是逼不得已,才嫁给季鸣的。可季鸣他……季鸣他根本不是人,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与他和离?” 有人讥嘲道:“切,说白了,不还是为了攀富贵?” 秦砚皱紧了眉头,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两个人拖出去?” 秦砚把沈玉卿当兄弟,眼下这种情况,他自然不能让沈玉卿难堪。 云父云母刚刚赶来,一听秦砚这话,差点没晕死过去。 “致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还是云母反应快,大腿一掐,眼泪就砸了下来,冲上前去抱住了云致,母女二人哭成了泪人。 云父唉声叹气的,对沈玉卿道:“玉卿,这件事,要怪你就怪我吧。当年你爹娘走了,你也离开了知州,云家又出了不少问题,加上新知府打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把致儿嫁给季鸣。只是这季鸣不是个良人啊,对致儿动辄打骂,所以哪怕不要名声,我也支持致儿跟季鸣和离。” 沈玉卿面色微黯,他也知道,云家走到那个地步,也是受了沈家的连累。 云父暗暗打量了一下沈玉卿的表情,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虚情假意道:“玉卿,致儿成过亲的事,是我让她别告诉你的,毕竟这对女儿家的名声也不好,再说了,过去那几年,是致儿最不想回忆的,她吃了太多的苦,我原以为她嫁给了你,一切都会好起来,谁知道……唉……” “不管怎么说,是云家对不起你在先,这婚事,你要退,便退了吧……” 这么一说,云致母女哭得更伤心了。 原本那些看好戏的人,也隐隐生出了几分同情。 “其实,云致也没做错什么,不就是成过亲嘛,只要沈太师不介意,这有什么?” “云小姐实在是太命苦了,怎么遇到了这种人渣?沈太师不会也嫌弃云小姐吧?”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沈太师才是最无辜的好不好?合着云致自己遇人不淑,沈太师要是与她退亲,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姜酒瞥了一眼愤愤不平的贺蓁然,小丫头被她一看,反而抬着下巴道:“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姜酒忍着笑,“对,你说的都对。” 只是目光转向沈玉卿他们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凉薄。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看云致被揭穿,沈玉卿丢尽颜面,还是沈玉卿不计前嫌,继续与云致完婚,然后后半辈子彼此折磨。 而沈玉卿,似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伸手扶住了云父,语气如常。 “世叔,我既然答应了与云致成亲,便不会因为她的过去而放弃她。” 这句话对云致来说,无疑是看到了希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玉卿,眼泪流得更凶了,纯粹是激动的。 而秦砚亦是没反应过来,“玉卿,你什么意思?” 沈玉卿看着季鸣,缓缓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特地挑在这个时候出现,如果你是想纠缠云致,我劝你还是走吧。她已经不是季夫人了,从今以后,她是沈夫人。” “玉卿!” 如果说云致与隐瞒与欺骗还不足以让秦砚动气,而现在,他是真生气了。 他把他拽了过来,声音极低道:“你之前不是不想跟云致成亲吗?为何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反而看不明白了?” 沈玉卿握住了他的手腕,“阿砚,我之前是不愿,但是如今我应了,便得履行承诺。” 如果今天,他跟云致解除婚约,那么对云致来说,他与季鸣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爱云致,但是也得顾及到云致以及云家的名声,更何况,云家当年那种情况,还是受了沈家的连累。 这是他欠云家的。 秦砚都要被沈玉卿气死了。 而季鸣也是懵了,满脑子都是疑问,京城的贵人们气量都这么大的吗? “沈太师,我手里还有婚书,我与云致还是夫妻,你这是夺人妻子,你就不怕遭到天下唾弃吗?” 沈玉卿没有被他吓到,“云致说了,她已经与你和离了,不过是你用了手段,保存了你们二人的婚书,只要你重新签了和离书,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 他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 季鸣今日明显就是有预谋的,沈玉卿也不会傻傻地由人算计。 “签!我签!”云致喜极而泣,握紧了沈玉卿的手,“玉卿哥哥,从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但是以后我绝对不会了!” 沈玉卿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忍下来了。 “放心吧,以后他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云致真的没想到,沈玉卿竟然丝毫不在意她的过去。 只要能跟沈玉卿在一起,不管他是因为承诺还是责任,云致都不在意。 秦砚简直恨铁不成钢,“沈玉卿,你想清楚了没有?” 沈玉卿十分平静,“阿砚,帮我把这位季公子请下去吧,和离一事,等婚礼完成了再说。” 今日满堂宾客,他自己无所谓,但总不能让云致失了面子。 “你……” 秦砚气得心肝都在疼,只是他也清楚沈玉卿的性子,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是不会再改了。 姜酒眸色一暗,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讥嘲。 果然,她还是低估了沈玉卿对云致的感情。 “你早晚会后悔的!” 秦砚气呼呼道:“来人!把这人拖下去,先关起来!” 季鸣瞪大眼睛,几名侍卫从人群中挤出来,上前便要抓住他,他慌忙躲开,高喊道:“沈太师,你不能跟她成亲!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爹下狱,就是云致她爹出卖的!” 季鸣也不管不顾了,一旦云致成了太师夫人,她还能放过他吗? 第136章 如果这一切与姜酒无关 云致能为了隐瞒真相而买凶杀他,难保不会再杀第二次。 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得咬死了云致,不能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此话一出,沈玉卿整个人如遭雷击。 秦砚也是愣住了,抬手制止了那些侍卫,眯着双眸问道:“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云父云母差点没晕死过去,云父恨不得冲上前去,堵住季鸣的嘴。 云父慌慌张张道:“秦大人,玉卿,你们别相信这小子的胡言!他就是恼羞成怒,胡说八道的!” 季鸣狞笑一声,“是不是胡说八道,岳父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转而对脸色难看的沈玉卿道:“沈太师,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自然不敢胡说。说来,若非家父接任知州知府,我也不可能知道。” 沈玉卿不复刚才的冷静,浑身都微微颤抖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要问问你的好世叔了,表面上与沈家相交甚好,却在背地里暗暗痛刀。若是你父亲九泉之下知晓你跟仇人的女儿成亲,只怕会死不瞑目吧。” 沈玉卿偏头看向脸色惨白的云父,一字一句问道:“世叔,他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当然是假的!”云父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玉卿,我与你父亲是多年好友,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沈玉卿喃喃道:“是啊,云沈两家是故交,你有什么理由害我爹娘呢?” 当年,他爹以贪赃枉法的罪名,被污下狱,沈玉卿找遍了沈父昔日的官僚,没有人敢出手帮他,也没有帮的了他,最后,是姜酒以他入宫伴驾为条件,出手救了他父亲。而他也因此以为,是姜酒为了得到他,而污蔑他父亲。 从始至终,没有人怀疑到云父头上,包括沈父。 沈玉卿甚至还因为愧疚云家受了沈家的连累,对云家多加照顾。 而现在,季鸣的话无疑撕破了那藏得最深的秘密,真相如此不可思议,打了沈玉卿措手不及。 季鸣唯恐沈玉卿不信,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我有证据!这是从云致她爹的书房中找到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们是怎么陷害沈大人的。” 秦砚让人把那张纸拿过来,途径云父的时候,云父都差点没忍住,冲上去把纸给抢下来了。 秦砚小心翼翼地打开,寥寥几眼,便把上面的内容看了个透彻。 沈玉卿接过,看罢之后,脸色都变了。 他抬眼,一脸失望与愤怒,“世叔,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似乎想看清楚那纸上到底写着什么,能让秦砚与沈玉卿这般大惊失色。 不过说起当年沈父的案情,场上倒是不少人还有印象。 “沈太师的父亲沈从安可是个好官啊,六年前突然出事,我当时也不信。原本沈从安是要被斩首的,后来还是凤帝插手,才改为流放。只是谁想到,没多久,沈从安就死于流放途中了。” “这么说来,当年是这姓云的出卖沈大人,怪不得沈大人倒得那么快,原来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出卖的他。” 有人窃窃私语道:“话说回来,当年我还以为,是凤帝为了得到沈太师,故意设计沈家的呢。” “这种话你也敢说,不要命啦!” 姜酒就站在人群中,这些话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该自己背的黑锅,如今真相大白,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高兴。 因为,陛下从来不在乎。 只是看着沈玉卿跟秦砚那一脸震惊,心里还是生出了几分畅快。 云家人已经吓傻了,云父苍白着脸,哆嗦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云母一脸呆滞,似乎是没想到,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却在今天,在这种场合被揭露,云父感觉天都塌了。 “玉卿哥哥,这……这一定是误会……” 云致颤抖着手,想去拉沈玉卿,却被沈玉卿冰冷的眼神刺得浑身僵硬。 “误会?”他冷笑一声,扬起手中的纸,“你告诉我,这也是误会?” 沈玉卿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不是那种贪赃枉法之人,可是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帮他。所以在姜酒亮明身份,说她可以帮他救沈父的时候,沈玉卿心里充满了感激,以及怀疑。 而后来,死刑改成了流放,他等来的,却是父母身亡的消息。 如果说,当年不是姜酒陷害沈父,那后来,姜酒又为何要杀害他父母? 这个问题,犹如一盆冷水,浇灌在沈玉卿头顶,冻得他浑身僵硬冰凉。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这一切都与姜酒无关,那两年前,他…… 沈玉卿的脸色在那一瞬间血色尽褪,惨白如纸,整个人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秦砚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当他是因为云父的陷害而愤怒,当即喝道:“来人!把云守则给我抓起来,关入大牢好好审问!” 云父脸色骤变,慌忙跪下,冲着秦砚磕头。 “秦大人,秦大人饶命啊!下官属实冤枉!”他又转了个方向,老泪纵横,对沈玉卿道:“玉卿,我与你父亲多年挚友,怎么可能陷他于不义?季鸣满口胡说,这所谓的证据也是伪造的,玉卿你要相信我啊!” 证据清清楚楚地就握在沈玉卿手里,上面不仅有云父的印章,还有当年革职沈父的那位大臣的印章,季鸣再有办法,也不能伪造。 只可惜那位大人两年前去世了,不然,沈玉卿倒是还真想好好求证一番。 “世叔,我只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家有哪里对不起他了?曾经云家不过是一个个小小的商户,若非沈父提携,又怎么可能有后来的成就?包括沈父去世之后,沈玉卿也一直对云家多加照顾,却没想到,他们父子俩,却是养了一窝狼,最后还反咬了他们一口。 云父无话可说,他想否认,可是好像一切借口没没用了。他若是承认,只会死得更加难看。 第137章 阿砚,我错了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沈玉卿答案。 一身大红喜袍,此刻却充满了讽刺与悲凉。他踉跄了两步,整个人犹如被抽走了灵魂,双眸深邃而空洞,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一个个或幸灾乐祸,或不可置信,或面无表情。沈玉卿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把仇人当亲人,却把恩人当仇人…… “沈玉卿,孤从未害过你的父母……” 耳畔响起了姜酒临死前说的话,沈玉卿的心仿佛被挖空了一样,疼得厉害。 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他却笑得愈加疯狂。 秦砚被他吓到了,不明白沈玉卿为何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玉卿!” 沈玉卿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双眸猩红,声音沙哑道:“阿砚,我错了……” 他错了,从一开始他便错了! 所有的悔与恨,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压垮了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所有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沈玉卿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重击,已经临近崩溃边缘。 秦砚亦是明白了什么,抓紧了他的手腕,语气凝重道:“玉卿,你没错!她本就该死!” 就算沈父沈母的死与姜酒无关,但姜酒是个暴君,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他们不过是为民除害,为天下除害,扶持正统皇孙登基,何错之有? 安抚住沈玉卿,秦砚转过头来,面色冷凝,“大理寺卿何在?” 一名面容沉肃,模样端正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冲着秦砚拱手,“秦大人。” “把云守则关入大理寺,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当年沈大人的冤案给我彻查清楚!” “是!” 云父一听,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云母看见云父被人拖走,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完了。 云致跪着扑到了沈玉卿脚边,抓着他的衣角,哀求道:“玉卿哥哥,这件事一定有误会,我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我求求你,放过我爹好不好?” 沈玉卿冷眼看着她,扯开了自己的衣角,后退一步。 “云致,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云致脸色一僵,“我……我不知道……” 语气里的心虚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沈玉卿笑了笑,双眸不含一丝温度。 “云致,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傻子。” 他对云家极尽包容,尊敬云父云母,善待云致,哪怕今日发生了季鸣的事,他也没有为了自己的颜面,而与云致退亲。 可是他们呢?他们又是怎么对他的? 云致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玉卿哥哥,不,不是这样的!这些事一定都是误会,我求求你,放过我爹吧……” 沈玉卿脱去了喜袍,语气冰冷刺骨。 “来人,把云小姐送回云府!” 云致还欲纠缠,沈玉卿却直接离开,秦砚留下来收拾残局。 “秦大人……”云致还想向秦砚求助,可她不知道的是,秦砚只会比沈玉卿更狠。 云父被关进了大理寺,云致与云母被送回了云府,今日这事后,云家算是完了。 好好一场婚宴闹成这个样子,谁也没有想到,而姜酒,一如身外人,冷眼旁观着她精心策划的这一切。 沈府的客人全都被和和气气地请了出去,姜酒站在沈府大门口,看见了季鸣纠缠云致,周围的人也都是在旁边看好戏,没有人上前帮忙。 谁都清楚,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沈玉卿算是跟云家决裂了,云父还在大理寺关着呢,最后判什么罪,不还是秦砚说了算?这个时候跟云家扯上关系,无疑是惹上一身骚。 苏辰走了过来,道:“走吧,回去吧。” 姜酒道:“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苏辰挑了挑眉,也没有多问,便与苏易他们回府了,还顺便为姜酒打了掩护。 姜酒看着他们离开,转道去了四九楼,却没有发现,身后的容肆一直在看着她。 “世子?” 容肆握了握拳,“顾宁,你有没有觉得,今日之事,发生得太巧了?” 顾宁道:“是,若没有人帮助,那季鸣不可能进沈府。” 容肆扯了扯嘴角,“那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呢?” 顾宁仔细想了想,“是张大人?” “张知遥?”容肆偏眸看他,“为什么?” “张大人跟秦大人还有沈太师向来不对付,想要借季鸣破坏婚宴,让沈太师丢尽颜面也是有可能的。” 容肆微微勾唇,“你说的没错,只是你觉得以张知遥的性子,他会玩这种把戏吗?” 大概是上了年纪,张知遥如今渐渐不管事了,也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他的影响力,在京城,甚至是整个九华国,都是只增不减的。 张知遥门生遍布天下,他想做什么,自会有一堆人争先恐后地鞍前马后,不必他自己动手。 他这样心思深沉的老臣,自然不屑做这些小打小闹。 所以容肆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跟沈玉卿还有云家有仇,特地挑在这个场合,撕毁了云沈两家不堪一击的表面关系,毁了云家,也给了沈玉卿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没有理由相信。 不过就目前来看,容肆觉得,有些事,他也必须去查清楚了。 “顾宁。” “世子?” “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世子请说。” “苏家四小姐,苏九。” 顾宁愣了一下,容肆不是跟苏九关系很好吗?为何还要查她? 容肆没有回应他的疑惑,转身上了马车。 一次是巧合,不可能次次是巧合,不管真相有多么离谱,容肆必须搞清楚,苏九跟姜酒,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出一日,沈府的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原本那些还在羡慕云致好命的人,纷纷惊掉了下巴,如此巨大的反转,着实让他们措手不及。 四九楼内正是热闹的时候,堂下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此事,毕竟眼看着都要成为亲家了,却突然发现亲家是杀父仇人,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第138章 为她痛不欲生 “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子桑看着对面的姜酒,她脸上带着笑,可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饮尽杯中的酒,姜酒冲着他勾唇一笑,“那什么才叫高兴?” 子桑不动声色地把酒壶移开了一些,“今日沈府的事,你不满意?” 要换作子桑,他也不满意,这么对沈玉卿,实在是太轻了,要他说,直接杀了了事! 姜酒伸出手,把酒壶抢了下来,倒不是心情苦闷想借酒浇愁,只是觉得她应该庆祝一下。 庆祝自己沉冤得雪。 “叩叩叩!” “进来。” 子桑转过头,还以为来人是白洛他们,没想到原来是周和安。 “姑娘。” 姜酒指了指子桑旁边的椅子,“坐吧。” 周和安也没推辞,坐在了姜酒对面,只是姿势十分端正。 “我听阿宁说,你之前在云家做账房管事?” 周和安点头,这些事,他也隐隐听白言他们说起过,知晓姜酒似乎跟云家有仇。 姜酒也不磨叽,直接道:“云家跟沈家的旧事,你知道多少,全都说出来。” 周和安斟酌了一下,道:“云家与沈家,说是故交,其实也不算。沈大人来知州当知府的时候,云家只是一个个的商户,后来因为沈夫人与云夫人有来往,还为沈公子,也就是当今沈太师与云家小姐订下亲事,两人的关系才深了一些。” 这个姜酒倒是清楚,沈玉卿与云致算是青梅竹马,当年若非她从中截胡,只怕他们二人现在已经儿女双全了。 “不过云家……”周和安踟蹰了一下,才接着道:“六年前,云家的生意出了问题,云老爷为了填上这个空缺,不惜借用沈大人的名号四处敛财,只不过沈大人丝毫不知情。后来,沈大人因为为官清正,得罪了朝中张氏一党的官员,所以他们才找上了云老爷,想借他的手除去沈大人。” 姜酒讥讽一笑,“原来是养虎为患啊。” 周和安道:“原本沈大人被判了斩首,只是后来不知何故,死刑改成了流放。不过他也没躲过这一劫,没多久就病死在流放途中了。” 姜酒饮了杯酒,沈从安的死刑,是她改的。 沈从安得罪了张知遥的人,他们想弄死他不还是轻而易举?哪怕姜酒是皇帝,也没有办法枉顾律法。云守则出卖了沈从安,那些罪名全都是有理有据,她能做的,只是保住沈父沈母的性命。 只是后来,他们还是没能撑过去,姜酒原以为他们是病死的,现在想来,是张知遥为了斩草除根吧? 摆摆手让周和安离开,姜酒倒了杯酒,笑容美得惊心动魄。 “你有没有觉得,凤帝死得实在是太可笑了?” 子桑眸色一沉,眼里泛着杀气,“不许对陛下不敬!” 姜酒看着他,眸光深沉,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相反因为他的维护而感到开心。 “子桑,为了凤帝,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子桑毫不犹豫道:“只要她要我的命,我甘愿为她死。” 姜酒噗嗤一笑,“她人都死了,还要你的命做什么?” 子桑没有说话,别在腰间的剑差点就拔出来砍死她了。 姜酒渐渐平静下来,将杯中的酒饮尽,“去帮我办一件事吧。” 沈府内,所有的红绫红灯全都被拆去,整座府邸恢复了从前的冷清肃穆,倒显得有几分萧瑟。 秦砚从大理寺回来,从管家那里得知沈玉卿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日,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秦砚直接踹开了房门,看着他趴在地上,喝得烂醉如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沈玉卿!” 他大步上前,把他拽了起来,动作十分粗鲁。 沈玉卿迷迷糊糊睁眼,浑身瘫软无力。 “阿砚……” 秦砚怒气冲冲道:“你看看你这副模样!还有一点太师的样子吗?” 沈玉卿踉跄着站起身,酒水湿了他的衣袍,墨发凌乱,连玉簪也不别,整个人看着异常憔悴颓废。 “太师?”他惨淡一笑,“太师是什么样?总归不是我这样。” 这太师二字,于他来说,是多么的讽刺。 “沈玉卿!”秦砚最是看不惯他这副颓靡的样子,姜酒死后,好长一段时间他也是这样,只不过也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沈玉卿灌了口酒,一贯温润如玉的沈太师,笑得却是那样邪气。 “阿砚,你梦过她吗?” “无数个夜晚,我梦见她站在重华殿里,被熊熊大火包围,我伸出手想去拽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把匕首送入了她的胸膛。” “两年了,我怀着对她的恨,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那都是假的!” “阿砚,她救了我父亲,我却杀了她,你说,我是不是该死?” 他忽然拔出了匕首,那把匕首,正是当初刺入姜酒胸膛的那一把。 秦砚瞳孔骤缩,慌忙从他手下夺下。 “沈玉卿,你疯了?!”他怒斥一声,连带着把他手里的酒壶也砸了。 “一切都还不清楚,你就信了那个季鸣的话?姜酒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 秦砚永远不会忘记,姜酒是如何拿流羽来威胁他。流羽何其无辜,她却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她。不管沈家的事是不是姜酒做的,在秦砚心里,姜酒永远不配得到原谅。 沈玉卿如同失了魂魄一样,只是痴痴地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滚落下来。 “阿砚,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他颤抖着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压抑低沉的呜咽,充满了痛苦与悔恨。他越是不想去想,与姜酒昔日的点点滴滴便越是清晰,时时刻刻提醒着沈玉卿,原来他从未忘记。 只是一想,沈玉卿的心便疼得颤抖不停,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只要他还活着,他便时时刻刻为姜酒的死而愧疚得痛不欲生。 他不敢想象,那一夜的姜酒该有多么绝望,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他! 第139章 是谁在背后策划了一切 秦砚捏着他的肩膀,双眸沉凝如墨。 “沈玉卿,你给我清醒一点,姜酒已经死了,就算不是你杀的,我也不会放过她!所以哪怕不是她害死了你父母,她也该死。” 秦砚一直都知道,沈玉卿放不下姜酒,那个女人确实有蛊惑人心的本事,能让背负着杀父之仇的沈玉卿对她念念不忘。但是那又如何?凤帝已死,嘉帝登基,天下已定,过去一切皆成尘土,说不定她也早已转世为人,沈玉卿有何必揪着过去不放? 沈玉卿双眸失神,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 秦砚也不跟一个醉鬼多费口舌,让人进来帮沈玉卿收拾了一番,还派管家仔细盯着他,别让他做傻事,这才离开了太师府。 秦砚的情绪其实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云守则根本扛不住刑罚,吓一吓就全招了,跟季鸣所说并无出入。秦砚也相信,当年沈父的冤案,是云守则的手笔,跟姜酒没有关系。 但是他不在乎姜酒是不是清白的,他现在正关心的,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当朝太师大婚,所有的宾客都被清查过,没有请柬根本无法进来,而季鸣,却刚好在那个时辰,拿着请柬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还赶在了最合适的时候,把这些事公之于众。 现在季鸣就在云府,这件事,秦砚必须彻查清楚。 云父被抓,云致被退亲,整座云府正处于低气压之中,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但同时心里又很害怕,若是云府倒了,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云致被送回来后,直接哭晕过去了,云母也撑不住,但是她若是不撑着,只怕云家真的要倒了。偏偏季鸣这个人渣还跟着她们回了云府,他手里拿着与云致的婚书,云母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还得把他当姑爷供着。 她倒是想再弄死季鸣一次,但是今日那么多人都看着,季鸣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肯定跟他们云家脱不了干系。 所以云母只能忍着,任由季鸣在府里兴风作浪。 云致悠悠转醒,天色已经黑了,她双眸空洞地盯着帐顶,整个人像是离魂一般,把云母吓得不轻。 “致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吃一点吧。” 干裂苍白的薄唇动了动,云致沙哑着声音问道:“娘,爹呢?” 云母的眼泪又滚了下来,“你爹他……他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我派人去过了,大理寺不肯放人。” 秦砚放的话,秦砚抓的人,谁敢放? 如今满朝的人避他们如蛇蝎,若是以前,云母还可以去求沈玉卿,而现在,连沈玉卿都求不得了。 云致挣扎着便想起身,云母赶紧扶住她,“致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娘,我要去找玉卿哥哥……” 明明他们今日就要成亲了,云致不相信,沈玉卿真的那么狠心。 云母赶紧按住了她,哭道:“致儿啊,没用的,娘早就派人去过了,太师府连门都不肯开。” “不,不会的,玉卿哥哥不会这么对我们……” “你爹都害死了他爹,他还得把你们当祖宗供着不成?” 季鸣踹开了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阴狠畅快的笑。 云致害怕地抖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娘,他怎么还在这里?你快把他赶出去!” 要是能赶,云母早就赶了。 季鸣坐在了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冷笑一声,道:“云致,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买凶杀人?我没死,你是不是很惊讶?” 云致看见他那张恶心的嘴脸就害怕,直接抄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歇斯底里喊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季鸣也不生气,“我们是夫妻,哪有妻子把丈夫往外面赶的?” “娘!你快把他赶走!我不想看见他!让他走啊!” 那些不堪的回忆被勾起,云致整个人像是长满了刺一样,看见季鸣就头皮发麻,浑身抖个不停。 云母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喊人把季鸣赶出去,可季鸣哪里那么好打发? “赶啊,把我赶出去,到时候我就去找那位秦大人,把你们云家的底透个干净!” 云母也快要气疯了,“季鸣!你到底想怎么样?” “岳母别生气啊,起初我是不想怎么样的,只要云致把我要的五万两给我,这不就息事宁人了吗?偏偏你们云家抠搜,钱不肯出,还想要我的命,是你们不仁在先,也别怪我不义啊。” “你不就是要钱吗?好,我可以给你,拿了钱,马上给我滚出云家!” 季鸣笑得不怀好意,“好啊,只要给我十万两,我马上就滚。” “十万两!”云母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吗?我上哪找十万两?” 云府现在连五万两都拿不出来,今日为了疏通关系,云母又花了不少银钱,云致的嫁妆都被清空了。 季鸣还狮子大开口要十万两,还不如要她的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季鸣抿了口茶,咂咂嘴,“反正现在岳父还在牢里,这府里没个男人也不行,放心吧岳母,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云致的。” 云致尖叫一声,像发疯了一样不断地砸东西。 云母正是焦头烂额,外面又有人来通传,说是秦砚来了。 云母吓得不轻,而云致却像是看到了希望,猛地冲了出去。 秦砚坐在大厅内,那些丫鬟们上了茶,一个个颤颤巍巍地站在旁边,连呼吸都分外困难,毕竟秦大人的气场摆在那里,他此行前来云府,到底带来是福是祸又未可知。 秦砚原是来找季鸣的,却看见云致像个疯婆子一样跑了出来,一下子跪在了他面前。 “秦大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爹吧!还有玉卿哥哥,我不能没有他啊!秦大人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秦砚皱着眉头,看着云致的额头都磕出血了,也没什么反应。 云母跟季鸣匆匆赶来,看见秦砚也是大气不敢出。 秦砚放下茶杯,无视云致,对季鸣道:“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第140章 你以为我不敢吗 季鸣心里一咯噔,生出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可秦砚的人就站在大厅外面,一个个腰间别着剑,好像只要季鸣一跑,就会被捅成马蜂窝。 下人们几乎是把云致拖出去的,老远了还能听见她的哭声。 只是秦砚压根就不在意,等到大厅内就剩他们二人,秦砚才缓缓开口道:“说吧,今日之事,是谁指使你的?” 季鸣原本心里就悬着一根线,听他这么一问,吓得膝盖一软,立马跪了下来。 “秦……秦大人,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茶杯盖落下,敲出了清脆的声响,季鸣却被吓得心肝一颤,浑身一抖。 “要我再问第二遍吗?” 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却最是令人感到压抑恐惧。 季鸣抖如筛糠,毫无压力地把姜酒出卖了。 秦砚双眸微眯,“你是说,云致买凶杀你,那红衣女子救了你?” 季鸣猛地点头,“小的不敢撒谎,那红衣女子蒙着脸,我也看不清她的样子,是她给了小人请柬,教小人在沈太师成亲之日再去闹事。” 不知何故,说起红衣女子,秦砚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姜酒。 可是他又觉得有些牵强,她又是怎么知道季鸣跟云致的关系?还有,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那你可知,她把你安置在何处?” 季鸣咽了咽口水,摇头道:“小的一直被关在柴房内,每日有人来送饭,直到昨夜,我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被人扛了出去。” 秦砚冷笑一声,见问不出什么,直接甩袖离开。 候在大厅外的几名侍卫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远去,季鸣才重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大将军内,姜酒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紫苏瞧见了,赶紧把她塞进房间里,让她洗个热水清醒一下。姜酒倒是难得乖巧,任由紫苏折腾她。 “小姐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拿一下毛巾来为小姐拭发。” 紫苏刚出去呢,姜酒就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自己私藏的两壶酒,甩在肩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翻墙去了。 紫苏就在隔壁,一出来就看见姜酒翻上墙头,进了隔壁镇国公府的院子,吓得紫苏差点尖叫。 但她好歹还有点脑子,不敢声张此事,唯恐影响姜酒的名声,便只能守在姜酒房门口,紫兰回来时还问了一句,被紫苏搪塞过去了。 栖寒阁内,容肆看着盘坐在地毯上的小女人,捏了捏眉心,头疼不已。 “你怎么来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她还真把这里当她自己家了? 姜酒晃了晃手中的白玉酒壶,冲着他勾魂一笑,嗓音沙哑,“来找肆肆喝酒啊。” 容肆走过去,哪怕她已经沐浴过了,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顿时眉头紧紧皱起。 容肆面带不悦,“你是喝了多少酒?” 姜酒伸出了手,掐着小拇指,语气呆萌道:“就这么一点啊。” 他顿时被她气乐了,伸手便想拽她。 “起来!我送你回去!” 这小丫头不能惯,一次两次地翻墙,明明酒量不行,还偏偏喜欢喝酒,容肆不管管她,日后不得上天啊! 姜酒趁着三分醉意,直接往地毯上一趟,抱着酒壶不撒手。 “不要!不回去!” 容肆又是憋闷又是无奈,只得把她拽起来,“那你好歹把头发擦一擦吧。” 眼下快到四月了,夜里天还是很凉,她也不怕冻着。 姜酒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趴在他身上,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声音娇软乖巧,“肆肆帮我擦。” 烛光下,少女的容颜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橘黄光泽,白皙的皮肤愈显莹润,许是刚刚沐浴过,身上柔弱无骨,掌下的肌肤滑腻柔软,手感极佳。她趴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容肆为她拭发,大概是有些痒,时不时地哼哼两声。 容肆浑身僵硬,但动作又十分细腻,唯恐伤了她柔软的发丝,神情专注而温柔。 顾宁原本是来找容肆的,看到这一幕,又默默地退了出去,心里还在想着,苏四小姐怎么又来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日后是不是要长住栖寒阁了? 头发擦干之后,容肆便起身去洗手了,回来的时候,便瞧见姜酒披散着头发,赤着脚丫,裙角往上拉了拉,露出了半截白皙的小腿。她也不自知,倒了两杯酒,瞧见容肆回来,还冲着他明媚一笑。 “肆肆,快过来陪我喝酒。” 容肆皱紧了眉头,“心情不好?” “没,今日看了一出好戏,我心情好着呢!” 容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眸光沉凝地看着姜酒,修长的手指微屈,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不知在思量什么。 直到某人歪倒在他怀里,浑身柔弱无骨,像只餍足的猫儿,撒娇打滚求宠爱,不断地往他怀里拱着,给自己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怀里躺着个美人,还是个让容肆隐隐动了心的美人,饶是君子,也无法做到坐怀不乱。 容肆的呼吸微沉,想像从前那样把她推开,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方,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 “苏九!”他低低骂了一句,“你能不能安分点?” 容肆从未见过女子能如她这般大胆放肆,不顾礼仪法制,想做便做,偏生让他毫无办法。 “肆肆。”她忽然用很严肃的语气道:“我有一件很想做的事。” 姜酒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倒是难得见她这般严肃沉稳的样子,以为她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容肆都正襟危坐了几分。 “你说。” 姜酒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微低下头一些,在容肆俯首的时候,快速在他脸颊重重地亲了一下。 容肆身躯微僵,不知是羞是怒,脸颊都红透了,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说的很想做的事?” “嗯哼!”姜酒得意地笑,把小脸凑过去,“不如你也亲我一下,我们就算扯平了!” 容肆顿时气笑了,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九,你以为我不敢吗?” 第141章 要不要我教你 这小丫头是不是觉得,他是那种清心寡欲,纯情又好欺负的男人,所以才敢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他? 只可惜,她错了! 染了几分醉意的大脑明显有些迟钝,姜酒还没反应过来,容肆那温热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犹如沙漠中的旅者寻到了水源,干渴而疯狂地掠夺着。 姜酒已经吓傻了,曾经能把人撩得春心泛滥还能全身而退的女皇陛下,完全迷失在容肆这个算不上多么高超的热吻中。 他像是故作镇定,故作凶狠,想要像姜酒证明,偏偏没太多实战经验,甚至可能连接吻都未曾,动作生涩,贝齿还弄疼了她柔软的唇瓣。 姜酒觉得好笑极了,眉眼都微微弯起。 容肆见状,唇下的动作愈发狠了。 他的手穿过她的发丝,扣着她的脑袋,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二人身躯相贴,彼此之间热度传递,愈发点燃了这场情事。 姜酒反客为主,温柔地描摹着他的唇形,看着他眼里的不可置信,脸上划过一丝得意。 容肆却突然把她推开,微微红肿的薄唇紧紧抿着,眼里氤氲着水光,面容却带着几分怒气。 “苏九,你告诉我,你跟几个男人做过这种事?” 姜酒的唇瓣亦是红肿泥泞,下唇还被他咬破了,疼得姜酒直皱眉。 知晓容肆这是吃醋了,姜酒勾着他的手掌心,半真半假道:“只有你一个。” 这一世,只有你一个。 将来,也只有你一个。 容肆怔住了,这个答案,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趁着他出神,姜酒猛地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在身下,笑容明媚动人。 “肆肆,要不要我教你……” “教什……唔……” 后面的话,全都淹没在她温柔缱绻的吻中。 紫苏在姜酒的房门外守了一整夜,唯恐姜酒被人发现,愣是不敢离去。 直到天色将明,她才看见容肆抱着姜酒翻墙过来,天知道看着病弱的容世子是怎么做到的。 紫苏吓得差点失声尖叫,以为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她家小姐一直觊觎容世子,就算真发生了点什么,好像吃亏的也不是她家小姐吧。 “容世子……”紫苏懦懦地喊了一声。 容肆语气冷淡道:“开门。” 紫苏哆哆嗦嗦地打开房门,看着容肆抱着姜酒进来,把她放在了床榻上,动作十分熟练,很明显是惯犯了。 紫苏忍不住捂脸,真的好像把呼呼大睡的姜酒叫起来,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容肆勾搭上的。 但紫苏到底还是没胆子这么做,吵醒了姜酒,她估计会砍死她。 容肆似乎也知道姜酒的起床气很大,唯恐把她吵醒,动作十分轻柔,还贴心帮她盖好被子,全程无视紫苏那震惊的眼神。 “她晚上喝了酒,明日记得熬好醒酒汤。” 容肆低沉的声音,唤回了紫苏的注意。 “是,奴婢知道了。” 容肆没有久待,把姜酒安置好后便离开了。 紫苏看着床上的姜酒,再看看半关的房门,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心想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虽然紫苏不知道姜酒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容肆,但是之前看姜酒追着容肆跑的时候,容肆可都是爱理不理,甚至还恶言相向的。现在是什么情况?姜酒靠着死皮赖脸把人拿下了? 没有多想,紫苏确定姜酒没什么事,便回房睡觉去了。 隔壁的姜酒一夜好眠,而这边的容肆却是夜不能寐。 只要一闭上双眼,脑海中便会浮现晚上那一个天雷勾搭的吻,一贯冷静自持的他,几时也会因为赌气而失了分寸? 第二日,姜酒坐在镜子前,手指压着自己的唇瓣,看着上面小小的伤口,疼得直皱眉。 紫苏在一旁伺候,好几次抬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磨叽什么?” 紫苏咬了咬牙,趁着没有别人在,低声问道:“小姐,你跟容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酒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啊。” 这段时间里,姜酒也看出来了,紫兰心性不定,根本不堪大用,倒是紫苏,心思缜密,而且还对她忠心耿耿,姜酒倒是不介意把她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紫苏都吓傻了,脸色发白道:“小姐,就算你与容世子两情相悦,也万万不可做出逾越之事啊。” 苏九被退了亲事,本来名声就毁了,这要是再传出跟容肆有首尾,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姜酒嗤笑一声,语气尽是不屑:“你觉得你家小姐我,像是在意名声的人吗?” 别说她跟容肆还没什么,便是有什么,那又如何? 女子称帝,本就是千古不遇,可她大着胆子做了。天下人的唾骂她都不怕,会怕这小小的名声名节? “可……” “行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别吵我吃饭。” 国子监今日热闹极了,人人都在讨论昨日沈府的事,言语间尽是对云家的嘲讽。 姜酒磕着瓜子,听他们绘声绘色地说着,这口才,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太可惜了。 “阿酒!”邵野捧着一包桂花糯米糕小跑而来,俊容挂着清润的笑意,一双漂亮的眼睛熠熠生辉,如星辰般璀璨夺目,好看极了。 “早上我看到有人在卖桂花糕,特地给你买了一包。” 姜酒接过,闻着那浓郁甜腻的桂花香味,心情十分美妙。 “谢啦!” 邵野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只要姜酒喜欢,也不枉他跑了两条街特地去买这桂花糕。 姜酒打开了油纸包,正准备尝一块,冷不防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抬眼看去,姜酒却是笑了。 邵世明站在廊下,面容比从前憔悴了不少,眼窝深凹,气色极差,一双眼睛闪着阴郁的寒光,看着怪不舒服的。 “他怎么来了?” 邵野瞥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厌恶与戾气,与姜酒说话的声音却是十分平和。 “病好了,自然就出来了。” 邵野不是没想过直接毒死邵世明算了,但是那也太便宜他了,而且还会惹起不少麻烦。 第142章 这算不算喜欢 邵世明很明显是把姜酒记恨上了,不过这么个小角色,姜酒还真不放在眼里。 她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冲着邵世明挑衅一笑,后者气得捏紧了拳头,狠狠地捶了石柱一样,临走前那一道目光,颇有几分狠意。 “他有没有欺负你?”姜酒偏头问邵野道。 邵野心中一暖,淡淡笑道:“我也不会任由他欺负。” 这段时间以来,邵家接连受挫,一直是他在帮邵庭办事,邵庭从前对他不闻不问,现在也是对他高看了一眼。有这么好的机会,邵野自然也不会放过。 如今在邵府内,邵野虽然还是不受宠,但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 “那就好。”姜酒道:“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狠狠地揍他,打不赢就来找我,我帮你一起揍。” 邵野看着少女娇俏的容颜,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明明生得又软又乖,可行事作风却干脆果决;旁人弃他如敝履,唯有姜酒视他若珍宝,这样的姜酒,让他如何不喜欢? 青竹院内,徐清风落下一子,看着频频出神的容肆,脸上浮现一抹莫测的笑意。 “怎么?有心事?” 容肆的心思明显不在对弈之上,不过几子便输得彻底。 “学生惭愧。” 徐清风呵呵笑道:“很少见你这副模样,怎么?又是为哪位佳人失神啊?” 没想到徐清风会打趣他,容肆一时有些尴尬,脸颊都微微染红了。 “徐祭酒,你就别打趣我了。” 徐清风抿了口茶,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 若是从前,容肆只会说一切随缘,而现在,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姜酒的容颜,心跳都快了几分。 徐清风也算是看着容肆长大的,见他这副表情,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怎么?可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容肆耳尖微红,徐清风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笑道:“是哪家的小姐?我可认识?” 容肆紧张地握紧了茶杯,迟疑了半天,才缓缓道:“苏家四小姐,苏九。” 徐清风微微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谁。 “可是那日斗花宴上,拿着一盆橘子的苏四小姐?” 她生得漂亮,说话又是妙语连珠,而且行事作风十分大胆,徐清风对她也有些印象。 只是他有些没想到,容肆竟然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他还以为,以容肆的性子,将来的妻子,应该是永乐候府的那位嫡小姐阮漪那样的。 容肆盯着茶杯中的波纹,心乱如麻。 “祭酒,其实,我自己心里也不清楚,这算不算喜欢。” 容肆是一个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的人,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导致他都分不清,这种感觉是否是喜欢,还是只是好奇,毕竟从前他从未接触过像姜酒这样的女子。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最强烈的一次,便是十五岁那一晚,凤帝带给他的。 是她教会了他,什么是极致的欢喜,什么是极致的痛苦,什么是极致的愤怒。也仅仅只有一晚,却在他如白纸般空白的情感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让他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所以在姜酒对他展开强烈攻势的时候,容肆升起自己内心的城墙,不想去接触,也不想让人进来。 但渐渐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强烈,她的音容笑貌,一嗔一笑,都像是刻在他脑海中一样,包括昨夜那个让他一夜未眠的吻。 徐清风勾唇一笑,“既然你都有这种疑惑了,那还不叫喜欢吗?” 因为喜欢,所以会疑惑,会猜忌,会迷茫,搞不清楚自己的心,也看不明白对方的心。 若是不喜欢,便没有这些烦恼。 徐清风虽孑然一身,不曾娶妻,但对这些事,倒是看得十分通透。 从青竹院出来,容肆满脑子都是徐清风的话。 原来他,真的喜欢上姜酒了? 想起姜酒平日里疯疯癫癫、蛮横无赖的模样,容肆又觉得可气,又觉得好笑,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虽然姜酒性格冲,脾气凶,气性大,还爱惹是生非,可在他面前,都是一贯的乖巧听话。若日后也能如此,容肆倒是觉得,她那些小缺点,他也可以视而不见,大不了他多费些心思管教好了。 这么一想,容世子的心情顿时如春光明媚,嘴角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都在看见姜酒跟邵野举止亲密的时候瞬间破灭。 那二人同坐在石亭内,姜酒的鞋带子松掉了,她手里还吃着东西不方便,邵野十分自然地蹲下来,为她把带子一圈圈绑好。 容肆的脸都黑了,若是从前,早就直接转身就走了。 “你们在做什么?” “咦?肆肆!” 姜酒一看见他眼睛都亮了,踩着鞋子立马朝他奔来,结果因为带子没有系好,不小心被绊倒了,整个人朝容肆扑了过去。 “阿酒!” 邵野大吃一惊,想去拉住她,但是动作哪有容肆快? 容肆将姜酒抱了个满怀,因为惯性踉跄了一步,好歹是站稳了。 容肆的手搂着姜酒的腰,姜酒双手扒拉着容肆的衣裳,二人四目相对,姿势十分暧昧。 “阿酒!”邵野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红了,立马上前把姜酒拉开,紧张问道:“你没事吧?脚有没有崴到?” 姜酒呵呵一笑,“没,没事。” 容肆的脸色仍是不太好看,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你跟我过来!” 安抚了一下面色有些担心的邵野,姜酒跟着容肆离开,一边心里又犯嘀咕,她这两天没做什么事惹容肆生气吧? 邵野看着他们二人远去,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 同是男人,他哪里看不出容肆对姜酒的占有欲。 他不怕输给容肆,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比容肆更优秀。 他怕的是,姜酒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他。 “肆肆,你找我做什么呢?”姜酒紧跟着容肆,凑在他左右叽喳个不停。 第144章 事关女皇陛下的尊严 秦砚对姜酒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 以他调查到的,从前的苏九怯弱胆小,别说像现在这样从容淡定地跟他同桌用饭了,估计连话都不敢说。 “人总是要成长的嘛。”姜酒饶有深意道:“秦大人不也是一样吗?” 秦砚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目光透着几分危险。 一顿饭,秦砚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走了。 姜酒还很“好心”地问道:“秦大人不吃了吗?” “苏四小姐吃得高兴就好。” 秦砚推门而出,转身下了楼梯。 对面刚上二楼的容肆似有感应,抬眼看去,正巧看见了秦砚从那间厢房内走出来,而厢房内的人,正是姜酒。 容肆停住脚步,双眸微微眯起。 他想起早上姜酒说中午有事,她所谓的有事,就是来跟秦砚吃饭? 容肆的脸色不太好看,正准备提步过去,却瞧见一抹身影从三楼走了下来,进了姜酒所在的厢房。 容肆瞳孔微缩,那个人……是子桑? “你在这做什么呢?”身后传来贺锦朝的声音,“还不快过来?菜都凉了!” 容肆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压下心中的疑惑与焦躁,随着贺锦朝走了进去。 “你方才为何不杀了他?”另一边,子桑冷着脸问道。 姜酒给他摆上筷子,“急什么?秦砚死在四九楼,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她瞥了他一眼,“我要的东西呢?” 子桑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丢给她。 “时间紧急,只能找到这些。” 这些纸,可都是云守则这两年的罪证,涉及卖官敛财、强占田地店铺、贿赂臣子、谋财害命等,足够云守则喝一壶了。 姜酒满意地点头,“干得不错。” 子桑皱着眉头,“你想对付的人不是沈玉卿吗?搞云家做什么?” 姜酒勾唇,“因为,我跟云家也有仇啊。” 云守则害她背了黑锅这么多年,不搞死他,女皇陛下的尊严保不住啊! 捏着这些纸,姜酒眸色法臣,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才冲着子桑笑道:“再帮我办一件事吧。” 这两日因为云家的事,秦砚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大理寺那边上呈卷宗之后,秦砚便直接进宫向皇帝请旨,将云守则斩首示众。 说是请旨,也只是走个过场,姜钰基本不管事,趁着秦砚进宫,还缠着他带他出宫。 “秦大哥,孤求求你了,孤在皇宫实在太无聊了,你就带我出去嘛。” 秦砚不为所动,“皇上千金之躯,只有在皇宫才是最安全的。” 姜钰苦着一张脸,“皇宫太无聊了,孤去苏府玩也不行吗?” 秦砚面色冷淡,“皇上若是无聊,不如我让苏大公子进宫陪你?” “不要!”姜钰立马道:“孤要跟阿九姐姐玩!” 不知何故,秦砚非常不想让姜酒接近姜钰。 “国子监的季考在即,苏四小姐最近忙于学业,皇上还是别去打扰她为好。” 姜钰顶着一张苦瓜脸,目送秦砚离开。 出宫的途中,秦砚的侍卫道:“皇上年轻还小,幼年时与苏四小姐关系又好,难免会依赖她一些,大人答应皇上,不是更能让皇上信任大人吗?” 秦砚冷冷道:“苏九此人心机深沉,难以掌控,如何能让她接近皇上?”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效仿张大人,送几个女子进宫陪伴皇上?” 秦砚斜睨了他一眼,那侍卫惊得低下头,“属下知错!” 秦砚最不喜欢的,便是这种歪门邪道。 “下不为例!”秦砚顿了一下,道:“不过你也提醒我了,皇上确实也该选秀了。” 秦砚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两名侍卫侯在一旁,看见秦砚过来,掀开了车帘。 秦砚俯身上了马车,刚坐下,便发现了桌上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捏着那几张纸,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这上面记录的,全都是云守则的罪证,秦砚现在不在乎这些是真是假,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东西放进他的马车内,还不惊动他的侍卫。 云守则的判决书很快就下来了,诸罪并罚,直接判处斩首,云家所有家产全部充公,云致母女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吓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云致第一件事就是去太师府找沈玉卿求情,门人是认得云致的,丝毫不客气。 “滚滚滚!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一个平民也可以闯的?小心我把你抓起来关进大牢!” 云致看着昔日对自己多番巴结的门人如今这副嘴脸,心里又是气恼又是难过,但如今虎落平阳,她也不得不低下头颅,把自己的镯子退下来递给他,哀求道:“我求求你了,让我见见玉卿哥哥吧。” 那门人掂了掂手镯,嫌弃地丢回去。 “就这破镯子,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赶紧滚!” 云致一时没接住,那镯子丢在地上,碎成了几瓣,云致的眼睛都红了。 “玉卿哥哥!” 她猛地扑过去,跪在地上,使劲地拍门,哭喊道:“玉卿哥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出来见我,我求求你,救我爹一命吧……” “诶诶诶!你疯了吗?在太师府门前吵什么?” 他上前便想拉她,云致也是够狠的,直接拔下了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狠绝。 “别动我!要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门人也是吓了一跳,云致这要是死在太师府门口,这脏水算是扣在沈玉卿头上了。 见吓住他了,云致继续拍门,手都拍红拍肿了,声音也哑了,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下去,她却仍不肯放弃。 云致很清楚,沈玉卿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连沈玉卿都不帮她,他们云家算是完了。 终于,门缓缓地打开了,云致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沈玉卿,喜极而泣。 “玉卿哥哥……” “回去吧。”沈玉卿的目光平静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一丝波澜,“云致,这是你爹应受的惩罚。” 第145章 沈太师是我表姐夫 云致的眼泪滚了下来,哭着道:“不,玉卿哥哥,我爹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前的事是他不对,你能不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他一命?” 沈玉卿不忍地别过头去,强迫自己的心肠硬起来。 “云致,你爹做了什么你一清二楚,就算我能放过他,九华的律法能放过他吗?” 云致再清楚不过,沈玉卿最是顾念旧情,嘴软心软,只要她多磨一会儿,他一定会松口答应的。 “玉卿哥哥是九华国太师,审理我爹的又是秦大人,只要玉卿哥哥开口,秦大人一定会想办法饶了我爹一命的!” 沈玉卿失望地看着她,“你要我放过你爹,那谁又来放过我爹娘?” 她张口闭口求他看在昔日的情分,可是昔日的情分,不足以让云守则放过沈父沈母,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放过云父? 云致说不出话了,一个劲地只是哭。 沈玉卿这两日已是心力交瘁,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云致。 他是心软,但不是傻,云父害死了他父母,他没有那么圣母能够不计前嫌。 云致却跟疯了一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都磕破了,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玉卿手足无措之际,一辆马车缓缓地停下,车帘被掀起,露出了姜酒那张精致漂亮的笑脸。 “哟,云小姐这是在唱大戏呢?” 她的手肘抵着车窗,撑着下巴,“云大人现在还在大理寺关着,云小姐不想着怎么救你爹,却还在这里纠缠沈太师,莫不是对沈太师旧情难忘?云小姐可别忘了,云家跟沈太师,可是有杀父之仇的。” 她故意激怒云致,气得云致脸都扭曲了。 “苏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问云致最讨厌谁,那非姜酒莫属了。 她与她素来没有交集,可是这段时日,她阴魂不散地插在她跟沈玉卿中间,让云致甚是厌恶。 而现在,她这般狼狈,姜酒却是那样光鲜亮丽,让云致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嫉恨。 姜酒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怎么没关系?云小姐莫不是忘了,沈太师是我表姐夫呢?” 云致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称呼搞懵了,想通了其中的关系,云致的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沈玉卿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幽深淡漠的眸中划过一丝痛楚。 凤帝,阿酒。 他到底还是亏欠了她。 到底没有勇气当着姜酒的面低三下四,卑躬屈膝,云致恼恨地瞪了姜酒一眼,匆匆离去。 看够了好戏,断了云致的后路,姜酒心情舒畅地准备离开,沈玉卿却叫住了她。 “苏四小姐。” 姜酒挑了挑眉,“沈太师有事?” 不过两日未见,沈玉卿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脸色都透着病态的苍白,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倒似的。 沈玉卿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细看之下,姜酒与凤帝越来越像。 他也只当姜酒与苏九是表姐妹的缘故。 敛下心中的异样,沈玉卿道:“苏四小姐跟凤帝的关系很好?” 姜酒几次三番地找他麻烦,无一都是与凤帝有关,这让沈玉卿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他面前提起凤帝。 可是沈玉卿记得,凤帝与苏九并不怎么熟悉,从前的苏九胆子很小,每次进宫都是躲在后头,话都没说过几句。倒是姜钰,那时候他还是苏钰,年纪最小,却最是活泼,也最得凤帝喜欢。 如今想来,沈玉卿竟觉得有些讽刺。 曾经姜酒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却做不到半点信任,反而怀着仇恨,终日冷脸相待。 那个驰骋朝堂,指点江山的奇女子,所有的小意温柔全都给了他,却被他摔成了碎片,最后他还亲手夺了她的性命。 姜酒将他的挣扎痛苦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我跟凤帝关系好不好,沈太师身为凤帝的男宠,也不知道吗?” 男宠二字,像是活生生在沈玉卿脸上打了一巴掌。 沈玉卿捏着拳头,“苏四小姐说话,一贯都这么难听的吗?” 这么一看,她倒是跟凤帝像极了。 凤帝不仅心狠手辣,行事果决,口才也是惊人,要不然能把朝堂上的那些满口仁义的老臣堵得说不出话来? 姜酒勾着发丝,“这就叫难听了?以沈太师的所作所为,我这些话算是客气了。” 沈玉卿踉跄了一步,竟是被她脸上的讥讽吓到了。 “我们走。” 没有跟沈玉卿多说废话,姜酒催促马车离开, 沈玉卿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哪怕沐浴在四月的暖阳下,浑身依然冷得刺骨。 自从那日被姜酒打扰,云致之后再去沈府,沈府的下人都有了心眼,没再让她在门口闹事。 离云守则斩首的日子越来越近,云家犹如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云母一病不起,云致心力交瘁,没有签卖身契的下人纷纷离去,整座云府,也就剩季鸣一人,挥霍着云家最后一点家产。 请神容易送神难,云致无数次想把季鸣赶出去,奈何季鸣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死赖在云家不走。云家如今也没落了,若是从前季鸣也看不上,只是如今他不赖在这,也没地方可去了。 云父的下场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斩首那一日,除了沈玉卿,其他人几乎都去看了。 大理寺卿主判,秦砚全程监督,面不改色地看着云守则被斩首示众。 云母跟云致哭晕了过去,还是季鸣派了人来把她们扛回去。 自从下人来汇报云守则已经斩首的消息后,沈玉卿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呆呆地坐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不算亲手血刃仇人,但也算查清了真相,告慰父母在天亡灵,可是为什么,他却没有半点欣喜或松快之感。 就像有一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心头,脑海思绪万千,如千丝缠绕,乱成一团。 他想起过去在江南的时光,想起云沈两家的和睦,想起他与姜酒的初遇,想起沈家劫难,想起自己身陷京城,想起……他杀了姜酒。 第146章 拦路灭口 这些过往,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放映着,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他努力地克制,却还是无能为力。 直到日暮降临,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噬,整座云京城似乎瞬间静谧,一如他死气沉沉的心。 云守则的死对云家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京城已没了云致母女的立身之处,合计了一番,她们便准备动身回知州。 “回知州?”季鸣第一个反对,“回知州做什么?那个破地方,我早就呆腻了!” 还是京城好,遍地都是美人,反正云家还有这座宅子,卖了也能抵不少钱,够他挥霍了。 云致咬牙切齿,“你要留就自己留吧!” 反正她也巴不得摆脱季鸣。 季鸣眼珠子一转,以为云家在知州还有家底,又改变主意,舔着脸要跟着她们一起走。 云家哪还有什么家底?这次云父被抓,云家大部分钱财全都被抄了,她现在手里攥着的,便只剩下云母的私房钱了。 如今这般状况,回知州也是迫不得已,不回去,还留在京城被人当笑话看吗? 变卖了大部分奴仆,连宅子也都是草草地卖出去,云致揣着千百两银子,带着云母启程回知州。 自从那一日在四九楼撞见姜酒与秦砚还有子桑碰面,容肆便心存疑惑,派人盯紧了四九楼。而姜酒日日在他面前晃悠,也看不出任何不对劲。 云家的事算是尘埃落定,听说云致他们都准备回知州了,沈玉卿照样以养病为由躲在府中,而姜酒每日不是去国子监,便是待在府中,乖巧得不像话。这让容肆也不免疑惑,难不成他之前的猜测是假的,沈玉卿的事跟姜酒没有关系? “喂,发什么呆呢?” 贺锦朝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嘲笑道:“整日知道躲在栖寒阁读书,莫不是读傻了吧?” 容肆横了他一眼,大概是心情烦躁,连带着看贺锦朝也分外不顺眼。 “总好过你整日宿于秦楼楚馆!” 贺锦朝不满道:“喂,我是看阿九妹妹今日不在,特地来陪你的,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你怎么知道她今日不在?”容肆没好气道。 贺锦朝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早上那会瞧见她骑着马往城南去了,说是馋城南果庄的莓果,我还托她给我带一篮呢。” 容肆双眸微眯,“你说她去城南了?” 贺锦朝点头,有些奇怪他的反应。 容肆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敏感了,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姜酒贪吃,但爱犯懒,就算想吃莓果,也不用自己跑去城南吧? 想到了什么,容肆猛地站起,一边朝外走去,一边下逐客令:“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贺锦朝想喊住他,结果容肆都跑没影了。 “搞什么啊?”贺世子拧眉,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世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顾宁对容肆的突然命令有些疑惑,但还是快速派人准备。 容肆眸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缓缓吐出两个字,“城南。” “世子!” 顾宁牵来了马儿,容肆利落地翻身上马,目光落在南方,手攥紧了缰绳。 苏九,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驾!” 城南旧林道内,两辆马车缓缓朝前而行,云致跟云母坐在后面的马车,听着前面传来季鸣跟婢女调笑的声音,云致脸上是忍不住的怒火与仇恨。 云母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别冲动。 纵使她也恨透了季鸣,但如今她们孤儿寡母,从京城到知州那么远的距离,若没个男人跟着,很容易出事,这也是为什么云母会同意让季鸣跟着。 “忍耐些吧,娘的几个表亲都在知州,等到时候,要季鸣不还是一句话的事?” 云致咬紧牙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娘,我简直恨不得把季鸣碎尸万段!” 毁了她的婚礼,害死了她爹,现在还死皮赖脸地赖着她们,不吸干她们云家最后一滴血决不罢休。 若非眼下情况不允许,云致肯定弄死季鸣。 马车驶过林道,离京城越来越远,周围也越来越人烟稀少,车夫警惕地看着四周,以防有劫匪突袭。 别以为这里离京城不远就是安全的,这条道上,可发生了不少劫匪越货杀人的事。 而就在不远处的矮山坡上,四匹马儿并头而立,其中一抹红影最是惹眼,四月的风卷起了她脸上的红纱,微微露出了半截白皙精致的下巴,只是一个弧度,便令人迷醉。 马儿不安分地踢踏踢踏,姜酒抚摸着身下的汗血宝马,这还是她从魏子安那里坑来的。 “动手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身旁三人看了她一眼。 子桑面无表情,白言从容镇定,白洛紧张之余,还有一丝兴奋。 三人蒙上黑巾,骑着马儿从矮山坡上冲下去,疾如迅风,凛凛杀气,惊了那两辆马车。 车夫慌慌张张地拉紧缰绳,马车猛地一阵晃动,云致她们也是被晃得东倒西歪,脑袋都磕在了马车壁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季鸣怒气冲冲地掀开帘子,正欲开骂,却看见了拦着她们去路的三个人,看不清脸,手中握着刀剑,明显来者不善。 季鸣吓得双腿打颤,差点摔下马去。 而后面的云致母女听到了动静,掀开帘子看到这场面时,亦是几度晕厥。 子桑没有多说废话,十分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那几个仆人,季鸣跟云致母女被白洛白言拖了出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季鸣磕头求饶,“你们要什么我都给,只要你们饶了我一命!” 姜酒骑着马晃悠悠地走过来,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嘴角噙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云致抱紧了云母,怔怔地看着她。 “你……你是苏九?”她拔高了声音,一脸不可置信。 被认出来了,姜酒也没有解开面纱,轻笑一声,道:“云小姐,好眼力啊。” 云致浑身都在发抖,愤怒地瞪着她。 “苏九!你想干什么?” 第147章 不可一世的自称 姜酒把玩着匕首,眨了眨眼,“这不是很明显吗?” 云致惊恐地瞪大眼睛,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想杀我?” “嗯哼!答对了!” 云致失声喊道:“苏九,我跟你有什么仇?你竟然如此恶毒!” 姜酒轻笑一声,“说我心肠恶毒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个。” 季鸣鼓起勇气看她,见她这一身装扮,立马想起了那个救了他一命的红衣女子。 “是你!”季鸣大喊道:“之前救我的人是你是不是?” 姜酒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他。 而云致也意识到了什么,愤怒道:“就是你唆使季鸣去沈府闹事的?” 姜酒也不否认,“这份礼物,云小姐可喜欢?” 云致气得浑身发抖,“苏九!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三番两次地针对我?” 子桑擦拭着剑上的血,很是不悦道:“你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了事!” 季鸣冲着姜酒连连磕头,“姑娘!姑娘饶命啊!您之前要我办的事我都办妥了,跟你有仇的是云致,不关我的事,您就放了我一条贱命吧!” 姜酒掏了掏耳朵,到底是美人,掏耳朵如此粗鲁的动作都能做得无比优雅。 “吵死了!” 子桑十分干脆地一剑抹了季鸣的脖子,血溅了云致一身,云致尖叫一声,面色惊恐。 那带血的剑就横在云致面前,云致浑身抖如筛糠,从前在姜酒面前的嚣张荡然无存。 “苏九,我知道错了!你别……别杀我!” 姜酒跳下马,轻笑道:“错了?云小姐错哪了?” 云致抬头,目光满含惊恐与憎恨。 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她竟然要这般赶尽杀绝! 那把小巧的匕首移开了子桑的剑,剑尖在云致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轻微的刺痛让云致脸色发白。 “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姜酒凑近了几分,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得见。 “云致,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挑唆孤跟沈玉卿的吗?” 低沉的嗓音,熟悉的语气,还有那一句不可一世的自称。 云致瞪大眼睛,双眸透着浓浓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是凤……” “噗嗤!”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疼痛淹没。 云致低下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匕首,缓缓向后倒下。 她死死地盯着姜酒,嘴巴上下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酒摘了面纱,冲着她笑得明媚而灿烂。 明明就站在阳光下,可她周身却弥漫着森冷的阴气。 那一瞬间,云致全都明白了。 为何苏九会有如此大的改变,为何她要接近沈玉卿,为何她要频频与她作对。 只因为,她是凤帝姜酒,那个本该死在沈玉卿手中的人。 可是云致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姜酒没死? 这个答案,估计也只有阎王爷能回答她了。 云母看着女儿死在自己面前,发疯了一样大叫一声,子桑直接了结了她的性命。 白洛跟白言把他们的马车翻了翻,伪装成是劫匪干的,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对他们不利的痕迹。 白洛道:“姑娘,我们现在回去吗?” “急什么?你之前说的那个果庄在哪?” 把这边收拾了一番,四个人才打马离开,姜酒惦记着莓果,竟是没发现,自己方才的举动,已经悉数落入了容肆眼里。 容肆与顾宁匆匆赶来,便看见子桑杀了季鸣,而姜酒也没放过云致母女。 不同于上一次在月华山与刺客对战,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姜酒是如何笑吟吟地要了别人的命! 容肆知道姜酒并非善类,但是他不知道,原来平日里在他面前耍赖打诨的小姑娘,竟也有这般心狠手辣的一面。 顾宁也是吓得不轻,在他看来,姜酒虽有几分脾气,但到底还是深闺里长大的小姐,再狠又能狠到哪里去? 而就在刚才,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把匕首送入了云致的胸膛,那般果决跟淡漠,丝毫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她一个闺阁小姐,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顾宁看着容肆紧紧握着的拳头,俊容阴沉如墨,一言不发,顾宁却能感受到他的盛怒。 “世子……” “回去!” 顾宁还以为容肆会追上去,却不想他直接调转马头离开,顾宁只得跟上。 然而疾驰了一段距离,容肆又猛地停下,冷声道:“去收拾一下,别留下什么把柄。” 顾宁:“……” 姜酒晃晃悠悠地提着两篮子莓果回京城的时候,天色都快黑了。让苏辰的小厮给贺锦朝送一篮子去,剩下一篮子,苏辰一颗都没摸到,就被姜酒拿去隔壁栖寒阁了。 “肆肆!我给你带莓果来了。” 姜酒兴冲冲地跑进来,一身血腥味早就洗干净了,换了干净的衣裳,墨发微湿,沐浴之后的肌肤白里透红,滑腻生香。而她声音娇软,脸上挂着娇俏可人的笑,与白日里城外林道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判若两人。 容肆捏紧了手中的书,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平静道:“你今日去哪里了?” 姜酒把小竹篮放在桌子上,笑嘻嘻道:“呐!我听说城南果庄的莓果又大又甜,特地跑去摘了一篮子,你尝尝。” 她取出一个红彤彤的果子,随意擦了擦,递给他。 见容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姜酒心领神会,让人送了一盆水过来,仔细地清洗之后,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 见容肆还是不动,姜酒鼓着脸颊,眨了眨眼,“我都洗干净了。” 容肆还是不接,面色有些沉凝,薄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说,却被莓果堵住了。 姜酒直接塞到他嘴里,还特别殷勤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甜?我这里还有好多,全都是给你的!” 容肆只得咬了一口,甘甜的果汁在嘴里蔓延,像极了姜酒的味道。 容肆看着姜酒,她专注地挑去绿蒂,把莓果丢进水里,大概是知道容肆爱干净,每一个都反复洗了好多遍。 第149章 他心仪的人 媚蛊这东西,虽然每个月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是还真没威胁到她的性命,索性姜酒就随它去了。 倒是容肆放在了心上,自那日之后,便一直潜心研究蛊毒。 云守则的死,云致母女的离开,似乎为旧日的恩怨画上了句号。倒是秦砚,到底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不想这么便宜云致,想将她们斩草除根,却被沈玉卿制止。 “算了,云守则已经付出了代价,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秦砚冷哼一声,“你以为,这些事云致母女会丝毫不知?” “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如今她们孤儿寡母,日后也未必能安稳地度过余生。” 秦砚的侍卫匆匆走来,在他身旁耳语几句,秦砚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沈玉卿奇怪问道:“怎么了?” 秦砚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几分讥嘲,“你有心放过她们,奈何老天看不过去。” “什么意思?” “云致母女死了,就死在京城外的林道上。” 沈玉卿微惊,“怎么会这样?” “这只能怪她们运气不好,碰上劫匪了,那一带确实时常有劫匪出没,专门抢劫过路的旅人。” 既然手下能把消息传到他这边,那便是已经彻查清楚了的,秦砚也毫不怀疑,只当是云致她们运气不好。 沈玉卿虽然对云致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好歹是自小一同长大,在沈玉卿心里,亦是把云致当成妹妹一样。哪怕知晓云守则害死了他父母,他对云致,也谈不上多么仇恨。所以此时得知云致死于非命,不免有些唏嘘。 秦砚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云致死了也好,活着对她们来说,未必是好事。” 就算沈玉卿不同意赶尽杀绝,就算他可以放她们回到知州,秦砚也绝对不会让她们好过。 如今她们死了,还是死在劫匪手上,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沈玉卿坐在桌子前出神,连秦砚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云致的死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转眼便是五月,镇老国公容厉的寿辰将至,京城似乎也热闹了不少。 虽说镇国公府日渐淡出朝廷,但镇国公府的两位公子都是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将来复兴镇国公府也未可知。毕竟底蕴摆在那,便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还是有不少人盯紧了镇国公府,有意借此机会,与镇国公府结亲。 容厉的寿辰正是五月十五,从月初林氏便忙上忙下地准备。虽然容厉不喜欢她,但是她如今也算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自然也得撑起场面,免得让旁人看笑话。 容厉虽然默许了林氏的存在,还将掌家之权交给她,那也是顾及容淮跟容若的颜面,但真正的权利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这偌大的家业,将来都是要留给容肆的。 大寿将至,意味着自己又老了一岁,不管容厉年轻时如何春风得意,如今英雄迟暮,牵挂不下的,便只剩下这百年基业,以及子嗣传承了。 容肆从国子监回来,才听侍卫来报,说是容厉等他多时了。 入了栖寒阁,却见容厉站在书架之前,手中拿着的,正是他近日一直研习的苗疆蛊书。 “祖父。”容肆冲着容厉拱手拜礼,态度十分恭敬,“今日您怎么过来了?” “这几日忙着寿宴,没时间过来看你,难得得了空,过来瞧瞧。” “祖父要见孙儿,孙儿过去便是。” 容厉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你近日对着苗疆蛊术很感兴趣?” 容肆身躯微僵,佯装淡定道:“只是随便看看。” “嗯,好学是好事,只是这蛊术还是太过邪乎,少沾惹为妙。” 容肆奇怪地看着容厉,容厉向来不拘他看什么书,怎么现在反而特地叮嘱他? “知道了祖父。” 见他应下,容厉才露出了几分笑容。 “坐吧,我有事要与你说。” 他放下手中的书,坐在容肆对面。 “再过几日便是我的寿辰了,虽说你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身为镇国公府世子,有些事你也是避不开的。” 容肆点头,“祖父放心,我心里有数。” 容厉长叹一声,“我知晓你不喜欢听这种话,但我也不得不说。林氏已经打算在寿宴上为容淮寻一位贤妻,阿肆,你是不是也要抓紧了?”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收紧,“祖父,我明白。” “你不明白。”容厉那双老眸中泛着几分苍凉,“自从你祖母走后,我一个人带着你父亲长大。你父亲的脾气素来桀骜,做事随心所欲,当年原本先皇为他许了六公主为妻,他却违抗圣意,硬要娶你娘进门。可惜你娘命薄,生下你不久便去了,你爹便日渐放纵,甚至还带林氏进了家门。” “祖父……” 容肆不知道容厉为何突然提起旧事,想打断他,容厉却没有停下的打算。 “阿肆,镇国公府什么情况,你再清楚不过。林氏野心昭昭,容淮亦是不甘屈居人下,我也撑不了多久了,日后这镇国公府,还是要交到你手上。唯有亲眼看见你成家生子,我才算是了却最后的心事。” 容肆有些无奈,“祖父,这件事,能让我自己拿主意吗?” 容厉双眸微亮,语气有些激动,“这么说,你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从前他与容肆提起,他不是默不作声,就是严词拒绝,今日竟有松口的迹象了,令容厉十分惊喜。 容肆移开目光,明显是害羞了。 “是哪家的女子?”容厉却是恨不得问个清楚,好准备上门提亲。 容肆避而不谈,容厉想到了什么,试探问道:“可是隔壁镇国大将军府的四小姐苏九?” 容肆的脸忽然就红了。 容厉顿时就明白了。 他倒是记得那丫头,古灵精怪,活泼机灵,很难想象,容肆还真栽在她手里了。 呵呵一笑,容厉揶揄道:“既是心仪她,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见那丫头对你也有意,不若趁此机会,我与苏将军谈谈,将你们二人的亲事订下。” 第150章 你摊上事了 “祖父!”容肆连忙制止,“我跟苏九的事,让我自己处理吧。” 他明白姜酒对他的心意,也不是他胆小,不肯迈出那一步,而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姜酒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从未向他坦白,她身上带着诸多秘密,他总要一一搞清楚。 容厉却是误会了,因为他们这是感情还不够深厚,便与他支招道:“这追姑娘啊,脸皮可得厚点。想当年,我追你祖母的时候……” 容肆被迫听了祖父祖母的爱情故事,被强塞了一嘴狗粮。 夜色渐沉,容厉才带着一脸欣慰的笑意离去,而容肆的心思却愈发沉重。 “顾宁,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属下无能,并未查到苏四小姐与沈太师有任何瓜葛。” 容肆看着桌子上那本记载苗疆蛊术的书,眸色发沉,许久,才缓缓道:“这件事,交给燃止去办吧!” 顾宁大惊,“世子,你……” 容肆心意已决,顾宁只得不情不愿地称是。 容肆比谁都清楚,一旦动用到燃止那边的人,那他跟星云宫那边,可就分不开了。 顾宁发现,容肆对姜酒的心思,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月上中天,三秋桂子正是热闹之时。 上次邵庭来这里闹过一场,三秋桂子被查封了之后,没几天就照样开门了。毕竟这里可是不少达官贵人的温柔乡,有他们撑腰,一个邵庭怎么可能搞垮三秋桂子? “一个邵庭就让你们栽了跟头,秋娘,你是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行了?” 堂下歌舞升平,房内鸦默雀静。唯有那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内,仿佛感受到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杀气,跪在纱帐外的秋娘浑身瑟瑟。 “公……公子,此事是奴婢疏忽,请公子再……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隔着层层轻纱,那人低笑一声,说不出的阴鸷危险。 “你……” “公子!” 外面一声通传打断了他的话,“顾宁来了,求见公子。” 轻纱后的人沉默片刻,忽然笑出声来,不同于方才,笑声愉悦,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把人带进来。” 末了,似乎想起外面还跪着一个人,懒懒道:“滚下去!再有下一次,杀了你!” 秋娘在鬼门关徘徊了一圈,捡回了一条命,整个人如同虚脱一样,忙不迭地地起身告退。 一名男子领着顾宁进来后便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燃止公子。”顾宁冲着轻纱后的人拱手。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挑开了轻纱,露出了一张魅惑众生的俊脸。 一袭紫袍,骚气而不失优雅,轻浮而不失高贵,同色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一枚玉玦吹落,上面隐约刻着星云图案。 墨发及腰,两鬓梳起,额前垂落几缕碎发,飘逸出尘。瑞凤眼,高鼻梁,轮廓清晰分明,五官雅致秀气,活生生像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偏偏一身的气质,如修炼成人的狐狸精。 燃止,星云宫的代理宫主,自从十几年前宫主去世,他身为宫主的义子,接手了星云宫。当年的燃止,不过十二岁,却能将动荡的星云宫收拾得井井有条,这些年来,星云宫众人早就把他当成了宫主,然而燃止却让他们称自己为公子。 燃止看着顾宁,狭长的眼眸泛着点点寒星,薄唇微微上扬,笑意邪佞。 “怎么?你家世子这是想通了?” 顾宁面不改色,“燃止公子,世子有事相求,请星云宫调查一个人。” 燃止饮了口酒,嗓音沙哑,“谁?” “镇国大将军府四小姐,苏九。” 眉角微微一挑,燃止道:“她不是你家世子的老相好吗?怎么?怀疑她外面有人了?” 顾宁冷汗连连,“世子与苏四小姐是清白的。” 燃止嗤笑一声,揶揄道:“是么?几乎夜夜宿在栖寒阁,还说是清白的?” 顾宁:“……” “行了,这活我接了,只是,你家世子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顾宁早知他有此一问,从怀中掏出了几张一万两的银票。 燃止眸中泛着冷意,唇角的笑意愈发危险。 “容肆这是想跟我玩银货两讫吗?” “这件事,麻烦燃止公子了。” 顾宁把钱放下,便赶紧遛了。 燃止磨着牙,手上一用力,直接捏碎了酒杯。 真是好,怕欠他人情,被他推上去当星云宫宫主,现在都学会用钱解决问题了! 燃止平复了一下火气,瞥见那些银票,冷哼了一声。 他觉得容肆就是脑子有坑!只要他点头答应,偌大个星云宫都是他的,还有必要自己花钱找人办事吗? 脑海中快速闪过什么,燃止双眸微眯,抽出了一张银票,眼里闪烁着精光。 既然容肆这里行不通,他可以从那位苏四小姐身上下手啊。 以往容肆最是不愿与星云宫扯上关系,可是这一次,却是为了那位苏四小姐让顾宁亲自来找他,可见那个女人对他非常重要。 想通了这一点,燃止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姜酒最近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说是跟踪也不太准确,就好像自己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有人在背地里盯着自己。 她一向直觉敏锐,可一连几日下来,竟然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劲。 倒是子桑,毕竟是暗卫出身,观察力不知比姜酒强多少倍,直接就挑明了道:“你被人盯上了。” 姜酒笑了笑,“原来不是错觉啊。” 子桑皱着眉头,有些不明白为何她还笑得出来。 “对方本事不小,而且十分谨慎。”子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摊上事了。” 姜酒却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既然只是在暗地里盯着我,而且我给了那么多次机会他们都没有现身,说明不是来杀我的,我有什么可怕的?” 子桑忍不住道:“那你就这么任由他们跟着?” “急什么?总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对我这么关心,不惜派人日夜盯着我。” 第151章 未来的宫主夫人 姜酒原本怀疑是秦砚,毕竟之前秦砚还带着季鸣来找过她,而且云致也是死在她手上,以秦砚的疑心病,他很有可能会把云致的死也怀疑到她头上。 但是这都过去大半月了,秦砚那边没有半点动静,云致的死,当真以劫匪劫道草草结案,顺利得让姜酒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几日,秦砚忙着给姜钰选秀纳妃一事,根本没工夫搭理她,所以秦砚基本可以排除掉了。 至于沈玉卿,听说他最近都在太师府里躲着呢,而且以他的性子,也不太会做这种事。 至于跟她有仇的邵世明魏子安一流,就他们那点手段,姜酒根本不放在眼里。 思来想去,姜酒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盯着她,反正对方也没有现身的打算,姜酒便也随他们去了。只是行踪举止也更加谨慎了一些,每日不是在苏府,便是在国子监,连四九楼都很少去了。 燃止派人盯了姜酒大半月,竟是一无所获,而星云宫的人所查到的所有关于苏九的过去,只有薄薄几张纸,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公子,不是属下没用,只是那苏四小姐着实警惕得很,她似乎早就发现了我们,还多次试探,想逼我们现身,这几日下来,她都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燃止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香炉,“哦?不是说那位苏四小姐是个闺阁小姐吗?你们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搞不定?” 话语中已然透漏着几分杀气。 “公子明察!那苏四小姐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懦弱可欺,若非属下等查明她就是苏四小姐,只怕还以为她被人掉包了。” 燃止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点意思。” 燃止点燃了熏香,语气懒散道:“苏九那边,让他们撤了吧。” 也是他疏忽了,既然容肆都能找到他这里来,便说明那个苏九十分难搞。 燃止觉得,还是得他亲自出马,好好会一会,这个很有可能成为未来宫主夫人的女人。 容厉的寿辰如期而至,镇国公府一时热闹无两。 林氏身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自然也就撑起了门面,出尽了风头。带着容若迎接宾客,礼数周全,受了不少夸赞。 容若今日也是好好打扮了一番,酷似林氏的容颜,更显年轻娇嫩,一时倒也俘获了不少爱慕的目光。 林氏看着骄傲如孔雀的女儿,脸上也带着几分得意而从容的笑意。 贺蓁然趴在凉亭内的栏杆上,看着容若跟花孔雀似的到处招摇,呸了一声,小声道:“这容若还真把自己当成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了!” 贺锦朝跟容肆的关系不错,贺蓁然自然也是站在容肆那一边,平日里见那容淮跟容若兄妹在外面招摇便看不过去,加上容若性子素来孤傲,与她也玩不到一起,两人没少闹矛盾,自然也就看不对眼了。 阮漪眼里也带着几分嘲弄,“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贺蓁然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你看到对面那几个姑娘没有?听说林姨娘打算今日在这宴席上为容二公子挑一位夫人,你说,会不会容世子也会选一位世子妃啊?” 阮漪心思一动,“此话当真?”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容爷爷好像挺着急的。” 阮漪不自觉地绞着帕子,既不安,又有些期待。 阮漪很清楚,容肆并不喜欢她,甚至还对姜酒那个疯子有那么一丁点心思。但是那又如何?容厉对她的印象向来很好,只要她能讨得容厉欢心,最后谁能当上世子妃,不还是容厉说了算?容肆还能忤逆他的亲祖父不成? “容老国公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妙语连珠,贺喜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容厉面容严肃,但今天是大喜之日,脸上也难得多了几分笑意,这种场合也是应付自如。 他唯一的儿子早亡,只剩两个孙儿跟在他身后。 白衣容肆,雅致出尘,俊容无双。蓝衣容淮,气质清润,春风含笑。 二人容貌都是极佳,言行举止又十分温和得体,顿时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比起经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容淮,很明显容肆更加惹人注目。 众人都知道容肆的身体向来不好,这些年一直躲在镇国公府内养病,十年难得一见。也就是今年身子好了一些,他到国子监任教,众人才得以看见这位传闻中的容世子是何等风姿。 嫡庶有别,容肆又才情过人,虽说身体不太好,但现在瞧着,至少活个二三十年也不是问题,肯定是继承镇国公爵位的不二人选。 这么一比较,容淮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昔日与容淮交好的那些人,现在又纷纷巴结容肆去了。 容淮笑意未变,只是眼里的郁色越来越浓,袖中的拳头也紧紧握着。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容淮抬眼,恰好与燃止对视。 后者穿着一身骚包的紫衣,俊美邪魅的容颜,不知勾走了多少女子的芳心,然而他始终坐在角落里,不曾凑上前去。 见容淮朝他砍过来,燃止还举起了酒杯,与他遥遥相敬,仰脖一饮而尽,杯沿遮住了唇角的笑意。 容淮暗暗生疑,此人是谁? 不止容淮注意到了燃止,容肆同样看见了。 比起他的疑惑,容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怎么来了?”容肆偏头对身后的顾宁道。 顾宁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属下也不知。” 容肆面无表情,“赶紧把人弄走!” 容肆讨厌燃止,非常讨厌的那种。 自从十年前燃止找上他,他便一直有意回避他,回避星云宫。可是燃止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这些年来一直纠缠不休,所幸他时常不在京城,容肆躲着不见,他也奈何不了。 姜酒的事找燃止帮忙,容肆也是迫不得已,但这不意味着,他就会答应燃止,当那个什么破宫主! 燃止身份不明,莫名出现在这里定然会惹人怀疑,所以容肆得赶紧把人赶出去。 第153章 是真是假 阮漪如芒在背,整个人难受极了。 燃止站在后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姜酒,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连一向清心寡欲的容肆都动了凡心,这位苏四小姐,果真是个妙人啊。 姜酒态度恭敬地对容厉道:“容爷爷,可否借这画作一观?” 容厉有些为难,倒不是他怕姜酒搞砸了他的寿宴,也不是他为了维护阮漪,而是这事要是闹开了,只怕阮漪跟姜酒都不好下台,一时便有些犹豫。 还是容肆开口道:“祖父,给她吧。” 不知为何,容肆对姜酒就是莫名的自信。 容厉无奈只得把姜酒送他的画递给她。 姜酒寻了处空桌子,小心翼翼地摊开了画作,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落在了徐清风身上。 “听闻徐祭酒对古画多有研究,能否劳烦徐祭酒来品鉴一番?” 阮漪也是恳切地看着徐清风。 徐清风向来公正,肯定不会偏袒姜酒,她现在就等着姜酒被狠狠打脸。 徐清风呵呵一笑,倒也没有推辞。 原本只是两个小姑娘在暗中较劲,这下子好了,闹得所有宾客都过来看热闹了。 苏易原本正在跟魏父谈事,听闻姜酒在这边搞事,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柳氏阴阳怪气道:“这个阿九是怎么回事?在家里也就算了,在别人家的宴席上,还这么不懂事!她丢的可是我们苏家的脸啊!” 苏易皱紧了眉头,让苏辰过去看看。 苏辰三言两语就搞清了情况,从人群中钻了进去,看了一眼正在仔细研究古画的徐清风等人,拽过一旁悠闲地磕着瓜子的姜酒,压低声音问道:“那副画你找谁临摹的?那人功底怎么样?被看出来的几率多大?” 姜酒越听越不对劲,“你不会也以为这是假的吧?” 苏辰一副“你当我傻吗”的表情,“风珉道人早就绝迹了,曾经凤帝手里倒是还有一幅,只是后来重华殿被烧了,那副画估计也毁了。” 这话倒是不假,但巧的是,姜酒这一幅,就是她还是凤帝的时候收藏的那一幅。 她这个人没有什么风雅情趣,当初收藏那幅画,也不过是听说这画贵得要死,偶然得到,就被她卷巴卷巴,丢进库房里了。也是听说容厉喜欢,她才让子桑翻出来,子桑还老大不乐意,差点没把她砍死。 “你就放心吧,这画绝对是真的。” 苏辰脸上的狐疑散了几分。 姜酒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诡异的是,这家伙还真挺靠谱的。 徐清风等人研究了好一会儿,一致得出结论,这画是真的! 阮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徐祭酒,你再看看,这怎么……” 徐清风缓缓道:“确实是真的,只是有些奇怪。” 阮漪双眸一亮,“哪里奇怪?” “这幅画跟几年前我在……在皇宫看到的那幅,几乎一模一样。” 他隐晦地提起了皇宫,众人便也能猜到,其实他想说的是凤帝吧。 阮漪顿时有些得意,“皇宫珍藏的画作,肯定不会是假的。而风珉道人的画作向来只有一幅,所以,苏四小姐这一幅,应该是赝品吧。” “阮小姐是耳聋了吗?没听见徐祭酒刚才说这画是真的?说不定皇宫那幅是假的呢。” 阮漪被她堵得无话可说,一张脸都涨红了。 还是容厉出来,缓和了一下场面。 “好了,这是阿九的一份心意,不管是真是假容爷爷都很高兴。” 他这是在给阮漪台阶下,阮漪却觉得越发尴尬了。 刚才还暗戳戳地讥讽姜酒的人纷纷夸她,阮漪挑起的麻烦,算是这么解决了。 苏辰将这边的事回报给苏易,苏易一听,眉头都舒展开了,听着那些同僚在夸姜酒,十分谦虚地回了句“哪里哪里”。 柳氏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个苏九,运气怎么这么好! 这边的好戏结束了,众人也都纷纷散开了。 徐清风笑呵呵问道:“苏四小姐,你是从何处寻来的这幅画?” 姜酒眨了眨眼,张口就胡说八道:“我也是无意从一位商贩手中买下的,听我大哥说是真迹,正巧送给容爷爷了。” 苏辰:“……” 见鬼的,这小丫头也太能胡诌了吧! 徐清风则是赞赏地看着苏辰,“阿辰也懂古画?” 苏辰僵硬笑道:“学生……略懂。” 于是,苏辰就被徐清风拉着一起鉴赏了。 容厉对容肆道:“阿九难得来家里,你也别在这陪着我们这些老头子了,带阿九去逛逛吧。” 容肆腹诽,难得来家里?她夜夜爬墙,都把栖寒阁当自己家了。 姜酒凑了过来,歪着脑袋,眼睛眨着笑意,“那就麻烦容世子啦。” 容肆哼哼,小丫头这会知道跟他客气了? “容爷爷,我能不能跟着容世子还有苏四小姐一起去逛逛啊?” 阮漪这会捡回点颜面了,跟没事人似的,这厚脸皮,姜酒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了。 容厉不干预他们年轻人的事,摆摆手让容肆处理了。 阮漪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好,正欲开口,却听姜酒道:“我劝阮小姐还是离我远远的,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阮漪脸色一僵,委委屈屈道:“苏四小姐可是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演戏。 阮漪最会装柔弱了,尤其是在容肆面前。 “容世子,你帮我解释一下吧,我只是怕苏四小姐被人骗了,这才好心提醒了一句。” 阮漪这一套,对其他男子有用,对容肆可是半点用都没有。 “不管那画是真是假,阮小姐身为大家闺秀,当众质疑他人的贺礼,本就十分无礼。” 阮漪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心里滋生的那点恐慌被无限放大,阮漪猛然发现,容肆对姜酒的在意,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深许多。 姜酒看着阮漪一脸死灰,心情好到爆炸。 她拽住了容肆的袖子,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昂首挺胸。 “走吧肆肆,不是要带我逛镇国公府吗?” 第154章 不想解决苏九吗 阮漪看着姜酒那副嚣张模样便气得牙痒痒。 容肆有些无奈,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未察觉的宠溺。 这边的闹剧,被容淮尽收眼底,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纵使他是为了给容肆添堵而接近姜酒,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着实嚣张得有些可爱。 有才有貌,有胆有识,可比阮漪苏胭一流贵女有趣多了。 这样的女子,却眼瞎地看上了容肆那个病秧子,着实有些可惜。 身畔忽然传来杨天雍的声音:“那个女人,我早晚要弄到手!” 上次在四九楼被她羞辱了一番,因着她的身份,杨天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对她怎么样,但是被他盯上的女人,就没有一个逃得过他的手心的。 容淮的神色淡了几分,“杨兄说的是何人?” 杨天雍眼里闪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光芒,“还能有谁?苏家的那位四小姐呗!” 容淮心中冷笑,表面却假模假样劝道:“杨兄,那苏家四小姐身份可不一般。” 杨天雍重重放下酒杯,“再不一般,她也只是个女人罢了,我就不信了,我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他显然已经有了主意,笑得十分猖狂得意。 容淮暗暗捏紧了酒杯,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了嘴。 看着他朝着阮漪走过去,容淮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嘲。 “阮小姐。” 阮漪听到有人叫自己,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回头一看,竟是声名狼藉的杨天雍,脸色更加不好了。 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阮漪冷淡道:“杨公子有事?” 杨天雍如今也算在朝中任了闲职,虽然职位不是很高,但是他爹是张知遥的门生,位居吏部尚书,杨天雍升官不还是迟早的事? 永乐侯说得好听点是侯,但是阮家如今在京城内,亦是日渐衰微。所以哪怕阮漪瞧不上杨天雍,她也没有办法对他甩脸色。 杨天雍无所顾忌地打量了阮漪一圈,有些遗憾地啧啧嘴。 阮漪也算是个美人,只是美则美矣,却毫无特点,像这样的贵女,京城内随手一抓一大把。 感受到他的嘲讽与不怀好意,阮漪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阮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阮漪冷着脸“杨公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杨天雍不在乎名声,她还在乎呢。 杨天雍也不生气,笑了笑,低声道:“难道阮小姐不想解决苏九吗?” 阮漪眸光微闪,隐隐心动。 杨天雍何等精明之人,低笑一声,道:“我在后园等着阮小姐。” 说罢,杨天雍便先行离开,周围的人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有多想什么。 阮漪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跟侍女交代了两句,悄悄离席了。 他们却不知,他们二人的对话,已经悉数被身后不远处的燃止听了去。 燃止微微勾唇,低沉的嗓音含着几分笑意。 “好像要有麻烦了呢。” 镇国公府不小,姜酒虽多次夜访栖寒阁,但还真没逛过镇国公府。 毕竟是百年老宅了,不如其他宅院华丽,景色倒是十分优美。远离了前院的喧嚣,后院的春景显得格外闲适安宁。 姜酒脱了鞋袜,露出了白嫩的小脚丫,小心地伸进了冰凉的水里,划起了一道波纹,池子内几条小锦鲤被她吓得躲入了荷叶下。 姜酒顺手拿过一旁的点心盘,捏碎了一点糕点,洒在水池上,那些鱼儿又眼巴巴地凑了过来,鱼尾温柔地扫过她的脚踝,痒得姜酒咯咯直笑。 容肆看着幼稚的姜酒,无奈地揉揉眉心,道:“那些鱼可是我祖父的宝贝,若是给你玩死了,我可不会帮你兜着!” “不过是几条鱼,容爷爷才不会这么小气呢!” 那脚丫子晃来晃去,明明够不到水里,脚指头还要伸长了去划水,容肆到底有些看不下去,皱着眉头道:“玩够了就起来,寒从脚起,你也不怕着凉?” “现在都已经五月了,还怕什么着凉!” 姜酒俯身划水,忽然起了坏心思,扬起的水花朝容肆溅了过去。 容肆一时不察,湿了衣角,脸颊还被溅了两三滴,脸顿时就黑了。 姜酒惹祸而不自知,笑得前俯后仰。 “苏九!”容肆猛地擦去脸颊上的水珠,咬牙切齿道:“你手不想要了?” 姜酒不仅不怕,还十分得意地笑道:“不要了不要了,你给我砍了吧!” 她朝着他伸出手,仗着他如今对她与从前不同,可劲地作妖。 容肆磨着牙,恨不得把她的手给折了。 “在这等着!回来再找你算账!” 有重度洁癖的容世子,实在难以忍受身上沾了池子里的污水。 姜酒见容肆扭头就走,想叫住他都来不及。 “什么嘛,不就是一点水渍,至于这么折腾吗?” 姜酒心里嘀咕着,早知道就不捉弄他了,好好的约会都被毁了。 容肆不让她走,姜酒也当真没走,自己船上鞋袜,坐在石头旁,慢悠悠地喂着鱼。 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朝她靠近,盯紧了她曼妙的背影,双眸闪烁着淫邪的光芒,喉结上下滚动,垂涎至极。 抓住机会,他猛地朝她扑了过去,不想前面的人早有防备,十分敏捷地侧身躲过,杨天雍一时刹不住,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接抄水里砸了进来。 姜酒站在岸边,拧眉看着那个摔成了落汤鸡的丑八怪,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杨天雍抹了把脸,愤恨地扯下头上的荷叶。 “苏九!你故意的!” 姜酒故作惊讶,“原来是杨公子!没想到杨公子这么富有童心呢,这么大了还喜欢戏水。虽说现在快到六月了,可天还凉着呢,杨公子可得小心身子。” 杨天雍气得差点当场升天。 “苏九!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故意的!” 唇角的笑淡了几分,姜酒语气懒散道:“不会说人话就闭嘴,嘴这么臭,还是在水里洗洗吧。” 懒得搭理这个蠢货,姜酒转身就要走,杨天雍却不肯放过她。 “你给我站住!” 第156章 她是独一无二的 “阮小姐有事?” 阮漪将他的疏离与冷漠看在眼里,脆弱的心灵顿时如针扎了一般,疼得厉害。 阮漪泫然若泣,一脸委屈,“容世子,漪漪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让容世子这般讨厌!” 容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就想着,她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阮小姐,若是无事,还请阮小姐让路。” 容肆本就不是有耐心之人,尤其对不熟之人。 阮漪咬着下唇,明明心里嫉妒得发狂,却还得表现出一副痴心模样。 “容世子,我……我有话想跟容世子说。” 杨天雍说了,只要她能拖住容肆,他便能毁了姜酒,到时候姜酒跟杨天雍不清不楚,就算容肆再喜欢她,姜酒也入不了镇国公府,当不上世子妃。 阮漪正好趁此机会,向容肆表明心迹。 姜酒不是靠着胆大妄为才吸引了容肆的注意吗?姜酒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容肆并非愚钝之人,看着阮漪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他也差不多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阮小姐!”不等阮漪开口,容肆便先道:“容某多谢阮小姐一番心意,只是容某对阮小姐无意,还请阮小姐自重。” 阮漪当时就惊呆了。 酝酿了许久的话,好不容易有勇气说出口,结果容肆连让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断了她的念想。 阮漪几乎失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与悲伤。 “为……为什么?”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着,双眸含泪,遮住了眼底的嫉妒与愤怒,“容世子,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容肆显然没有耐心跟阮漪谈这些儿女情长,干脆利落地道一句告辞,越过阮漪便想离开。 阮漪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跟着魔一样,下意识地抓住了容肆的袖子,容肆眉头一拧,迅速甩开,脸上已然带着几分愠色。 “是因为苏九吗?” 阮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日日看着姜酒缠着容肆,阮漪已经嫉妒得发疯。偏偏容肆从来不正眼看她,阮漪便是想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都没有机会。 而今天,她好不容易走到他面前,他却连听她说下去的耐心都没有,是不是容肆的眼里,只剩下姜酒一个人? 容肆眸色微沉,显然对阮漪这番胡搅蛮缠的举动十分不悦。 他不喜欢阮漪,也不想给她任何虚无的期待,索性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断了她的念想,也断了自己的麻烦。 没想到阮漪反而不甘,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阮漪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因为,哪怕容肆不说,她也能猜得出来。 “容世子,你清醒一点,苏九是什么人?那是被魏子安退过亲的!她的名声已经毁了,配不上你的!容世子才情绝世,不该被那样的女子拖累!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容世子的人!” 容肆的脸色已经冷下来了,“请阮小姐注意言辞!苏九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阮漪面色一白,愤恨不甘道:“苏九于容世子而言,当真那么重要吗?” “这与阮小姐无关!” “怎么无关?”阮漪拔高了声音,急急道:“苏九张扬跋扈,不学无术,不知礼数,除了那张脸,镇国大将军嫡女的身份,她哪里比得上我?” 容肆心头也涌上了几分火气。 “苏九才学是不如你,脾性礼数也不如你,可这不代表,苏九便不如你!” 容肆道:“在我眼里,她便是独一无二的,她的优点缺点,都是她的,也不必与别人相比。” 阮漪踉跄了一步,心冷到了极点。 所以,在容肆看来,不管是好是坏,只要那个人是苏九,便都是好的吗? “今日的话,我权当没听过,也请阮小姐,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容肆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背影冷漠至极。 阮漪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样,浑浑噩噩,浑身僵硬,犹如成冰。 为什么? 明明是她先认识容肆,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如果没有姜酒,她会是容厉眼中最适合的孙媳妇,她会是容肆的世子妃,镇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 是了,这一切都是姜酒的错!她被退了亲事,怕没人要,便只能不要脸地缠上容肆! 都是她横空插了一脚,坏了她跟容肆的姻缘! 阮漪握紧了拳头,清秀的脸上因为愤怒嫉妒而愈发狰狞。 看着那两人接连离开,邵野才从走廊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来得有些迟,原是看姜酒不在,打听一番才知道,她跟容肆去逛园子了。只是等他找来的时候,只看见容肆,而没有看见姜酒,本打算离开,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好戏。 阮漪的怨恨,容肆的维护,邵野都看在眼里。 姜酒对容肆是什么心思,邵野一清二楚,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姜酒一厢情愿,毕竟容肆那般冷傲清高之人,怎么有兴致谈情说爱? 而现在,邵野几乎可以确定,容肆并不如表面那般无情,甚至他对姜酒,亦是动了心。 薄唇紧抿,那双漂亮而明亮的眸子泛着阴沉的暗芒,邵野转身离去。 摆脱了阮漪的纠缠,容肆匆匆赶回去,心里还在担心这会功夫,姜酒会不会又惹出什么事,结果在半道上,就瞧见姜酒跟燃止相谈甚欢,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容肆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大步走上前去,在燃止意味深长的目光下,直接把懵逼的姜酒拽了过来。 “我不是让你在那里等我,你乱跑什么?” 也不知是被阮漪还是燃止影响了心情,容肆的声音有些低,语气也不是很好。 姜酒眨了眨眼,很是无辜道:“你去得太久了,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好无聊。” 她这副模样,容肆就是想发火都发不起来。 燃止看在眼里,纸扇后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想必这位,便是极负盛名的容世子了。” 燃止有模有样地向着容肆辑礼,后者冷着一张脸,活像他欠他钱似的! 第158章 我这么好看,嚣张怎么了 “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今日你也看见了,容老国公眼里可只有容世子,到底是庶出,将来这偌大的家业,也跟你没有关系。” “不过娶了我就不一样了,等我们成亲之后,我爹一定会在张大人面前为你说好话,到时候升官还不容易?” “容淮,你就感谢我吧!” 容淮:“……” 姜酒:“……” 这是哪来的奇葩? 姜酒也很好奇容淮会是什么反应,探头看去,便见那二人对立而站,两人之间隔着一米有余的距离,容淮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脸,倒是把那个杨云珊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姜酒对这位杨家小姐没印象,方才听她那一番傲慢言论,还以为她是个绝色美人,结果这一瞅,不得了,大饼脸,塌鼻子,厚嘴唇,吊梢眼,长成她这样,也难为容淮了。 容淮倒是好脾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好声好气道:“杨小姐可能误会了,容淮虽是庶子,但婚事亦是由祖父做主,祖父未曾过问,我亦是不敢与杨小姐私定终身,毕竟……我也配不上杨小姐。” 他说得谦卑,杨云珊反而怒了。 “你说什么?你这意思是,你不想娶我?” 容淮微笑,“我与杨小姐本来便没有婚事在身,何来娶不娶一说?” 杨云珊火冒三丈,“容淮!你耍着我玩吗?你不想娶我,你娘又为何跟我娘说那些话?你又为何约我在这里见面?” “不是杨小姐说,想逛逛这镇国公府吗?” “你……” 杨云珊也想起来了,确实是她说想逛逛这镇国公府,林氏才让容淮陪着她过来。现在细细想来,林氏跟容淮确实没有半句明言要跟杨家结亲。但是他们虽然没有明说,这种事,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们的用意。现在容淮却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 杨云珊气得肺都要炸了,“好!很好!容淮,你给我等着!” 杨云珊怒气冲冲地跑了,也没看见,在她转身之后,容淮那逐渐冷下来的脸色。 “啧!” 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容淮眸色一厉,“谁?” 转过头去,看见是姜酒,容淮愣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她偷听而愤怒,还是被她看见自己的窘状而难堪,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阿九妹妹?你怎么在这?” 到底习惯了戴假脸,失态只是一瞬间,很快容淮脸上便挂上了习惯性的微笑。 “出来上个茅厕,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 姜酒走过去,随手抄过桌上的橙子,在手里来回掂着。 容淮眸光微闪,嘴角的笑也有几分勉强。 “让阿九妹妹看笑话了。” “不啊。”姜酒笑道:“那女人长那么丑还这么嚣张,要是我,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不知何故,容淮有点想笑,是那种很愉悦地笑。 方才有些低落的心情,也因为姜酒的话而稍微有点回暖。 他半开玩笑道:“嚣张?我怎么觉得,阿九妹妹更加嚣张?” 姜酒理直气壮道:“我长得好看,嚣张点怎么了?” 容淮这下子是真的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容貌不如容肆那般惊艳,却也算是清风明月,朗朗君子,展颜一笑,便如风入松林,云散星月,眼前骤然明朗。 “你说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容淮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他未察觉的松快。 像是不必戴着面具,不必虚与委蛇,不必左右逢迎,那一瞬间,似乎压在心头的阴霾都散了几分。 “我说的是事实,心虚什么?” 容淮忽然就有些羡慕。 姜酒瞅着他,“你莫不是真的看上那杨家小姐了?” 虽然容淮跟容肆为敌,姜酒也不见得多么喜欢他,但是好歹也算个美男子,若是被杨云珊那种自大狂妄的丑八怪玷污了,姜酒还是有点心疼的。 容淮微微勾唇,“看上如何?看不上又如何?” 以他如今的地位,能由得了他的心意吗? 姜酒漫不经心道:“既是看不上,又何必勉强自己拿一生的幸福做赌注?这条路行不通,走别的路不就完了?” 容淮这下子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阿九妹妹,你这是在教我,怎么争权夺利吗?” “哦?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 容淮眸光微沉,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喜欢大哥吗?你就不怕,我跟他抢世子之位吗?” “这个啊,你就不用操心了。”姜酒微微一笑,“有我在,你觉得我可能让你抢走吗?” 容淮:“……” “走了!”顺走了那颗橙子,姜酒利落地转身离开。 容淮盯着她的背影,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 这条路行不通,走别的路不就完了? 是啊,娶杨云珊,固然能得到杨尚书的提携,但是那又能怎么样?上头还有一个杨天雍顶着,杨尚书也不能傻到提携女婿而放弃亲儿子。 让他在杨天雍那个蠢货手下办事,容淮宁愿一辈子不出头! 若是杨云珊没有那一番大放厥词,或许他还能忍忍。只是姜酒的话,却是点醒他了。 杨家这边算是得罪了,他也不想娶杨云珊那个丑八怪。既然杨家注定会成为他的绊脚石,那除去便是。 宴席渐渐散去,宾客们纷纷告辞,姜酒还留在容府内,陪着容厉说了会话,下了盘棋,哄得容厉心花怒放,恨不得赶紧把她拐来府中,赶紧跟容肆成亲。 容肆被他们两人逗得面红耳赤,坐立不安,恨不得赶紧离开才好。 好在容厉还是知道自家孙子脸皮薄,摆摆手,借口累了,让容肆送姜酒回去。 “容爷爷还是很喜欢我的嘛。”姜酒手上提着容厉让人给她打包的糕点,笑得十分得意。 容肆没好气道:“贺锦朝走的时候,也提着一盒呢。” 姜酒鼓着脸颊,“容肆,你能不能别这么煞风景?” 她叫惯了肆肆,他也听惯了肆肆,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容肆没想到会这么好听。 轻咳一声,容肆转移话题道:“今日那人,你别太搭理他,离他远远的才好。” 第159章 有钱的狗大户 “你是说燃止吗?”姜酒语气随意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他还要送我夜明珠呢!” 容肆黑着脸,“一颗夜明珠就把你收买了?” 姜酒捏了捏拳头,“这么大颗呢!” 容肆咬牙道:“苏九!” “好啦好啦!”姜酒笑嘻嘻的,“我自己知道分寸。不过肆肆你,是在吃醋吗?” 容肆呵呵,“你觉得呢?” 容世子死不承认自己吃醋了,姜酒也觉得不大可能。 “总之,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离他远点!” 姜酒敷衍地点点头,容肆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根本没放在心里,气呼呼地甩袖离开。 姜酒转身欲回镇国公府,正巧看见燃止与秦砚一同上了马车,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燃止抬眼看来,还冲着她勾魂一笑。 姜酒嘴角一咧,笑容明媚,那一瞬间,晃了燃止的眼。 离他远点? 姜酒啧啧嘴,一个有钱的狗大户,还是跟秦砚有关系的狗大户,不坑白不坑啊! 倒是秦砚,见燃止跟姜酒打招呼,而且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跟苏九认识?” 车帘放下,隔绝了视线,燃止也收回了目光,唇角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认识?何止是认识?” 在燃止看来,姜酒虽然有几分小聪明,而且性格也颇合他胃口,但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不过三言两语,就被他哄得团团转。 燃止也搞不懂,容肆怎么就栽在她手上了。 秦砚不知道燃止跟姜酒到底什么关系,还是提醒了一句,“那小丫头鬼得很,我奉劝你一句,最好离她远远的。” 燃止噗嗤一笑,“听秦大人这意思,是在苏九受伤栽过跟头?” “苏九脾气张狂,手段古怪难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接近她,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免得目的没达到,反而掉进坑里。” 燃止脸上带着自信,“你说的没错,不过,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秦砚也只是提醒他一句,至于燃止听不听,就不关他的事了。 姜酒回到苏府,刚进大厅内,迎面一个茶杯就砸了过来,得亏她迅速躲开,不然那滚烫的茶水非得浇她一脸不可。 “苏九!你还有脸回来!” 姜酒看着疯婆子似的苏胭,眸光泛冷,“二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你还问我做什么?”苏胭火冒三丈,张牙舞爪,恨不得把姜酒那张脸给撕了。 “你今日是什么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存心羞辱我是吗?” 那些人嘲笑她的话,犹如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一切都是姜酒害的! 越想越气,苏胭抄起桌上的果盘朝她砸过去,手却被半空中被姜酒攥着。手腕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那果盘砸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苏胭脸上挨了一巴掌,力道之大,把她整个人都打偏过了头。 她僵硬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敢打我?” 姜酒冷哼一声,干脆利落地又甩了她一巴掌,这下子两边脸肿得十分整齐。 “打都打了,你问我敢不敢?” “啊!” 苏胭尖叫一声,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喊道:“苏九!我跟你拼了!” 她那点力道,姜酒还没放在眼里,直接一推,苏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髻都歪了。 旁边那些侍女抱团瑟瑟发抖,压根不敢上前惹姜酒晦气。 柳氏跟苏易正好走进来,瞧见这一幕,顿时脸色都变了。 “胭儿!” “爹!娘!” 苏胭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脸上的狰狞恶毒瞬间褪去,一张泫然若泣的脸,楚楚可怜,满腹委屈,都化作眼泪,哭得是肝肠寸断。 柳氏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扶着苏胭起来,怒气冲冲对姜酒吼道:“苏九!你干什么?胭儿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苏易亦是沉着脸,“阿九,这是怎么回事?” 柳氏急哄哄吼道:“什么怎么回事?摆明了就是这个小贱蹄子欺负胭儿,老爷,你可要为胭儿做主啊!” 跟她们母女俩的愤怒急躁相比,姜酒不徐不缓,慢吞吞道:“回父亲,并非女儿欺负二姐姐,而是二姐姐先拿茶杯砸我的,女儿不过是躲了一下,二姐姐便气不过,还想拿果盘砸我。我抓着二姐姐的手,谁知二姐姐一看见父亲来了,便主动摔了下去,女儿真是百口难辩。” 苏胭瞪大眼睛,火冒三丈,“苏九!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主动摔下去了?” “这么说,二姐姐是承认拿茶杯跟果盘砸我咯?” “我……” 苏胭一时不察,掉进她的坑里,顿时百口难辩。 苏易脸色十分难看,怒斥道:“荒唐!你们二人是苏府的千金,打打闹闹像什么话?” “爹爹!”苏胭没有姜酒那么好的口才,但她的眼泪就是最好的武器,“我知道我不该一时气急,跟四妹妹动手,但是爹爹不知道,今日四妹妹到底做了什么。” 苏胭添油加醋地把中午在宴席上发生的事与苏易一说,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再过一个多月我便要与子安哥哥成亲了,现在外面那些人都在私底下嘲讽我,爹爹你说,四妹妹这是不是存心的?” 苏易眉头一皱,黑着脸看向姜酒。 “阿九,此事可是真的?” 姜酒扯了扯嘴角,“这话确实是我说的,只不过,我也是为了二姐姐的名声着想。二姐姐还没嫁去魏家呢,便跟魏子安来往甚密,万一要是在成亲之前出了什么事,反倒让人觉得我们苏家缺乏家教,就连魏家也会看不起二姐姐。” “你胡说!”苏胭反驳道:“明明是你嫉妒我要嫁给子安哥哥,故意抹黑我。” 姜酒面露微笑,“魏子安那个狗男人,是我不要的,我为什么要嫉妒?” 苏胭张大了嘴,老半天了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去见苏家祖宗了。 苏易咳嗽了一声,不悦道:“阿九!你这说的什么话?还不快跟胭儿道歉!” 第160章 把姜酒嫁出去 苏胭就要发作,却不想姜酒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十分乖巧道:“对不起二姐姐,我知道错了,虽然魏子安确实是我不要的,但是我也不应该当着你的面说出来,搞得好像你是捡破烂的一样。” “还有,我再也不说你跟魏子安偷偷私会了,你说得对,你们是未婚夫妻,迟早都要成亲的,亲亲抱抱也是正常。万一哪天没控制住,搞出人命来,也正好母凭子贵,说不定魏家还高兴着呢。” 苏胭身子抖得厉害,两眼翻白,直接被姜酒气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苏胭还听见姜酒很夸张地大喊:“二姐姐怎么晕过去了?是不是怀孕了啊?” 苏家顿时一阵兵荒马乱,苏易跟柳氏忙着照顾苏胭,也没有功夫找姜酒算账,姜酒心情舒畅地回了松风苑。 而这边,苏胭被气晕之后,柳氏又是掐人中又是请大夫又是熬汤药的,忙得脚不沾地。 苏胭悠悠转醒,稍微来了点精神,便嚷嚷着要去找姜酒算账,被柳氏按在床上,猛灌了一碗药。 “你可消停会吧!”柳氏没好气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多月后的婚礼,你跟那个贱丫头置什么气?” “娘!”苏胭咬牙切齿道:“你没听见她是怎么说我的吗?” “听见了又能怎么样?那丫头不知道给你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今日这种情况,你爹也没有说要重重罚她。”柳氏目光阴郁,手中攥紧了帕子,“再这样下去,只怕这苏府都没有我们母女的位置了。” 苏胭恶狠狠道:“那就把苏九嫁出去!” 苏胭现在看姜酒分外不顺眼,若是哪天她爬到自己头上去了,那还了得? 柳氏道:“你以为我不想?只是那丫头脾气古怪得很,若是逼急了她,只怕到时候又会反咬我们一口。” “那就毁了她的名声,让她不得不嫁。” 苏月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挂着自信的笑。 柳氏皱着眉头,“你来掺和什么?” 苏月凑上前去,挽着柳氏的胳膊,笑道:“娘,你还记不记得,惠安侯的邵世明?” “那个二世祖?”柳氏语气十分嫌恶。 苏月眸中闪着精光,“是啊,据我所知,邵世明跟苏九有仇,只要……” 听了她的话,柳氏跟苏胭皆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过苏胭还是谨慎问了一句,“这事靠不靠谱?” 苏月拍拍胸脯,“二姐你就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保证顺顺利利的。” 虽然苏月平时有些不可靠,但是如今这种情况,苏胭也只能交给她去办了。 不日她便要嫁去魏府,这个时候,最好是不要惹是生非。 紫苏从厨房端着晚饭回松风苑,便瞧见了紫兰站在小花园内鬼鬼祟祟的,走近了一看,紫苏才发现她面前的人是苏月。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紫兰回头看见紫苏,慌慌张张地便跑了出来。 “紫兰!” 紫苏叫住了她,“你方才在做什么呢?” 紫兰尴尬地笑笑,把手藏在身后,“没,没呢。” “刚才那人是三小姐?”紫苏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会跟三小姐在一起?” 紫兰忙道:“是三小姐东西丢了,正巧被我捡到,所以三小姐才跟我说了会话的。” 紫苏半信半疑,苏月脾性再傲慢不过,会跟紫兰一个小丫鬟说话?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道:“回去吧,小姐估计都饿坏了。” 见紫苏没有追问,紫兰悄悄松了口气。 她跟在紫苏身后,小心地摊开手心,上面放着一个荷包,里面的银子可不轻呢。 紫兰偷偷一笑,三小姐可说了,只要她能完成她交代的事,到时候好处多着呢。 紫苏虽然没有当面质问紫兰,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晚上为姜酒梳头的时候,跟姜酒随口提了一句。 姜酒似乎也没放在心上,应得有些敷衍。 紫苏见她精神有些不济,低声问道:“小姐可是累了?” 姜酒打了个呵欠,“应该吧。” “那小姐早些休息。” 紫苏扶姜酒上床,帮她放下帘帐,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正沉,乌云散去,一轮圆月高挂夜空,银色的清辉洒落满院,静谧的夜晚中,一股突生的情欲正不安地躁动着。 姜酒昏昏沉沉的,原是有些犯困,奈何体内的媚蛊突然发作,反倒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来今日已是十五。 一股热气在四肢百骸蔓延,犹如一团火在体内燃烧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欲冲出身体,却又被压制着,牵起的阵阵痒意,让姜酒忍不住一声嘤咛。 她浑身无力,冷汗浸湿了单薄的中衣,犹如溺水的人,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抓紧了身下的被单,脸颊一片潮红,那种痛痒与欢愉交织的感觉,让姜酒险些晕厥。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者突逢绿洲,她死死地抓着那只手,犹如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与冰凉的体温,让姜酒舒服得忍不住哼出声来。 容肆一直记得今日十五,姜酒定然会媚蛊发作,故而一直在栖寒阁内等她,却不想她迟迟不来,唯恐她出什么意外,便只能亲自来松风苑看看。 只是没想到一进来,姜酒便这么热情,虽然知晓她是被体内的媚蛊操控,并非她本意为之,但是容肆还是涨红了脸,手摊在半空中,不敢去触碰她滚烫的身躯。 姜酒并非全无意识,相反,在容肆进来的时候,她便知道是他。是以这个时候也是毫无顾忌地吃他豆腐,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移,温热的唇准确无误地噙住了他的薄唇,或轻或重地厮磨。 论吻技,容肆哪里是姜酒的对手?二人不知何时倒下床榻,窗外夜风卷起纱帘,帘帐后的身影隐隐约约,暧昧缠绵。 姜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春梦,梦中她不知与水颠鸾倒凤,正在兴头呢,却突然坠入冰窖,所有的旖旎全都散得一干二净,等她再次睁眼,天都亮了。 第161章 谁动了我的桂花糕 紫苏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姜酒一脸迷茫地盘坐在床上发呆,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裳却整整齐齐的。 “小姐这是还没睡醒吗?”紫苏一边笑着,一边拧了毛巾给姜酒递过去。 姜酒胡乱抹了下脸,清醒了一些,才迟疑问道:“昨晚,有人来我房间吗?” 紫苏愣了一下,“没有吧,昨晚我并未听到什么动静。” 紫苏紧张道:“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姜酒摇摇头,自己估计就是做春梦了。 “梳妆吧。” 紫苏的手很巧,简单的发髻在她手上都能挽出花来,只是姜酒平日里不常用朱钗首饰,姜钰派人送来的那堆首饰全都堆着。 帮姜酒梳好头,紫苏便提着书囊,送姜酒出了松风苑。 她们出去之后,一抹身影才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正是紫兰。 紫兰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在梳妆台前上下翻找,那一堆昂贵华丽的首饰着实让她眼红不已。想起之前姜酒抓到她偷戴她的首饰,也没什么反应,反而大方地送给了她,想来就这几件东西,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紫兰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挑了几样不起眼的镯子耳环项链,塞进自己怀里。 做完了这些,紫兰才急匆匆跑出去,去了苏月的院子。 苏胭跟苏月正在用早饭,听闻紫兰前来找苏月,苏胭还多问了一句。 苏月没应她,道:“把人带进来吧。” 紫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向她们二人行礼。 苏月道:“我要的东西呢?” 紫兰犹犹豫豫,“三小姐之前答应我的事……” 苏月眸中划过一丝鄙夷,但还是道:“放心吧,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事办成了,我一定会让我娘把你许给大哥当小妾。”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 紫兰激动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镯子,递给苏月。 “三小姐,这是夫人留给四小姐的遗物,从前四小姐最宝贝了,都舍不得戴。” 苏月接过,左右瞧了瞧,满意地点头。 “这事干得不错,下去吧。” 紫兰抬头看了苏月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顾及着身份,还是没有说出口。 苏胭皱着眉头,嫌恶地看着那镯子,“你要这晦气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教训那个臭丫头。”苏月得意一笑,“二姐,你就等着瞧吧。” 五月的阳光微暖,风卷起一树清凉,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姜酒坐在苏府的台阶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一个偏头,正好瞧见了容肆的马车缓缓而来。 姜酒十分熟练地爬上去,掀开帘子,不期然与容肆视线相撞,嘴角的笑意刚刚扬起,容肆却别开了眼,目光看向窗外,似乎故意躲着她一样。 姜酒拧眉,也没说什么,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顾宁在外面道:“四小姐可坐稳了。” 马车缓缓地动了,容肆始终一言不发,倒是姜酒憋不住了。 “肆肆,你昨晚没睡好?” 她仔细地瞧见了他眼下青黑的痕迹,明显是睡眠不足。 容肆面无表情,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书,语气生硬地回了两个字,“无事。” 姜酒挑眉,见他面色带异,眸光闪躲,明显是有心事。 可是想想,从昨日到今日,她好像也没犯什么错惹了他吧?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穿着领子这么高的衣裳?” 她伸手便要去扯他的衣领,容肆却反应极快地躲开,倒是让姜酒愣住了。 他抓着自己的衣领,神色可见的慌张与羞涩,却还佯怒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姜酒觉得容肆今日真的太奇怪了。 她难得听话,乖巧地坐在旁边,也不去逗他。容肆以为她生气了,张了张嘴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也不说了。 马车内忽然沉默下来,容肆心烦意乱,手中的书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腹心事,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姜酒的目光有些危险。 车轮子驶过街道,不小心轧到了一颗小石子,晃动了一下,也就是趁着这会功夫,姜酒突然扑上去,扯开了他的衣裳,露出了那细白的脖子,上面几处暧昧的红色痕迹,很明显就是被人咬出来的。 姜酒顿时怒了,就像是自己一直珍藏着舍不得吃的桂花糕,被别人咬了一大口。 “谁干的?” 容肆还没来得及生气,便被姜酒这气势给吓到了。 他明明是该因为姜酒无礼的举动而愤怒气恼的,可是此刻,他却只觉得无奈,甚至还有点想笑。 故意板着张脸,容肆问道:“你不知道吗?” 姜酒就想,我要知道什么? 她现在满脑子乱码,疯狂猜测到底是谁动了她的“桂花糕”,她一定要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大卸八块! “是不是阮漪?”姜酒咬牙切齿,“昨日我走后,她又去找你了?我就知道,这个女人贼心不死,看我不弄死她!” 姜酒放开容肆,气势汹汹地喊顾宁停车,便要去找阮漪算账,容肆见事态有些控制不住了,赶紧抓住她。 “你拦着我做什么?”姜酒冷着脸,“怎么?怕我伤害你的小心肝?容肆,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都舍不得强迫你,你眼睛是糊了屎了,竟然看上了阮漪那朵白莲花,我……” 容肆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再让她说下去,他估计都要跟阮漪滚床单了。 姜酒掰开他的手,火气更大了。 “容肆,你这是听不得我骂你的小心肝吗?我不仅要骂她,我还要打她,毁了她的容,断了她的腿,有本事跟我抢男人,就得承担后果!” 容肆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低说了一句,“不是她。” “什么不是她?你是不是还想为她开脱?”姜酒冷笑。 容肆头更疼了。 “容肆,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去招惹阮漪。你明知道我讨厌她,你怎么能……” “谁说我不喜欢你?” 容肆现在也是被姜酒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由自主的,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第162章 要不你再亲一下 “嘎?” 那短短的一句话,打断了姜酒的长篇大论,也浇灭了她心头燃烧的熊熊烈火。 漂亮的脸蛋上一片茫然,此时她就像是一只乱窜的鸟儿撞上了大树,又晕晕乎乎地坠入悬崖。 心好像被高高提起,耳畔萦绕着他的话,频率高到自己都怀疑,那句话是真的,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容肆看着她这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抿唇一笑,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还是落在她的头顶,深邃明亮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宠溺,声音低沉悦耳。 “听明白了吧?我不喜欢阮漪,我喜欢你……” 姜酒倒吸一口冷气,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脸颊一下,疼得她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好疼。”姜酒喃喃道:“不是在做梦……” 下一秒,她突然把容肆扑倒,在容肆惊诧的目光下,狠狠地咬了他的唇。 外面传来了小贩走卒的叫卖声,来往吆喝,高昂而朝气。几个孩童从马车旁跑过,留下了一串串笑声。风拂过街道旁的林木,树叶沙沙,仿佛夏日的风铃,悠然而绵长。 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涌来,又在一瞬间消退,感官消退,唯有唇上火热的触感,席卷全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白皙的皮肤泛着一层粉色。 “苏九……” 原本低沉的嗓音,因为这个吻,添了几分莫名的情愫。 他唤着她的名字,明明应该是恼的,可是撞入她那双含笑的眸子中,便只剩下了无可奈何。 姜酒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找到了宝物的乞丐,兴奋得浑身都微微打颤。 “肆肆,我刚才没有听错吧?” “你说你喜欢我,对不对?” “说了可就说了,不许再反悔了,不然我就咬死你!” 她凶恶霸道地逼他认下来,像是怕那只是她的臆想,或者只是他的口误。 说着最凶的话,却揣着不安的心。 容肆轻叹一声,像是认了一样,嘟囔了一句,“我又没有说要反悔。” 姜酒差点就蹦起来了,幸好容肆拉住了她,才保住了她的脑袋跟他的马车。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容肆也忍不住勾唇微笑,一种名为雀跃的东西逐渐漫上心头,撑满了他的胸腔,眼里嘴角,尽是掩不住的欢喜甜蜜。 然而下一秒,姜酒的脸色却骤然一变。 “不对!”她抓着他的衣领,目光凶狠地盯着他脖子上的痕迹,“别转移话题,你还没说,这到底是谁干的?” 容肆:“……” 他抓住了她的手,指尖的温凉莫名地就安抚住了焦躁的姜酒,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手指,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耳尖红得能滴血。 “现在,想起来了吗?” 姜酒咽了咽口水,张口就道:“没,要不然,你再亲一下?” 容肆嘴角微抽,伸手弹了她的脑袋一下,木然道:“自己想。” 姜酒眨了眨眼,猛然想到了昨晚那个“春梦”,像是迷雾散开,所有的记忆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姜酒惊讶道:“昨晚那个梦是真的?” 容肆红着脸偏过头去,没有应话。 昨晚会出现那种情况,他是始料未及的。原本只是担心姜酒,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演变成那个样子,若非他自制力惊人,会发生什么事,容肆自己都不敢想。 见他的反应,姜酒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昨晚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发生的,那容肆脖子上的痕迹…… 姜酒忽然就有些囧。 刚才她干了什么? 一个是尴尬,一个是害羞,两个人闹了一番,就这样安静了下来,一路到国子监,姜酒纯粹是觉得没脸见人,一溜烟就跑了。 容肆盯着她的背影,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心里胀胀的,却又空落落的。 坦白了心意,但是容肆却没有半点安心。他跟姜酒之间,横着一道无形的横沟,她隔着重重迷雾朝他伸出手,他在这头,犹犹豫豫要不要伸手,最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前面是沼泽,还是悬崖,一切都未明,她也没有向前一步的打算。 容肆伸手捏了捏眉心,一向运筹帷幄的容世子,此时却有些茫然无措。 “世子。”顾宁低声道:“可要去燃止公子那里?” 放下手,容肆恢复一脸冷漠,放下车帘,“走。” 姜酒一进国子监,迎面就跟贺蓁然撞了满怀,贺蓁然手里的半袋子小笼包都掉了,姜酒眼疾手快地接住,顺手就拿了一个塞进自己嘴里。 这可把贺蓁然气坏了。 “苏九,你干什么?把包子还给我!” 姜酒丢给她,嫌弃道:“吃你一个包子,这么小气!” 贺蓁然气得跺脚,“你是饿死鬼吗?连包子都要抢。” 姜酒摸了摸肚子,“早上出门急,没吃早饭。” 反倒是贺蓁然愣住了,扭扭捏捏地,把半袋子小笼子塞她手里。 “饿不死你!” 说罢,贺蓁然扭头就跑,姜酒拎着小笼子,一脸懵逼。 “搞什么?” 陛下也不嫌弃包子冷了,一口一个,一边想着容肆的事,一边嘀咕着这是哪家的包子,味道还不错。 “阿酒!”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姜酒回过头,便看见邵野朝她小跑而来。 少年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衫,俊朗的面容挂着盈盈浅笑,犹如五月初升的朝阳,明媚而灿烂。一双眸子好似北辰星一样耀眼,揉碎了一池春水,将你的身影纳入其中。 他手中还提着一袋早点,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习惯每日绕很远的路去买姜酒喜欢吃的桂花糯米糕,顺带买几分小吃,全都进了姜酒的肚子。 看着她手里的包子,邵野蹙眉,把那油纸袋抽走,把自己买的还热乎的早点给她。 “你早上没吃饭吗?这包子都冷了,不能吃了。” 姜酒看着邵野把那小半袋包子丢了,顿时有些心疼。 她早上本来打算在路上随便买个大饼对付一下的,跟容肆闹了一场就给忘了,等她反应过来,人都到国子监了。 第163章 都是痴情种 邵野把早饭送到了便走了,毕竟他现在身份尴尬,跟姜酒接触过密,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只是等他欲回去时,却看见邵世明跟苏月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或许是邵野敏感,他知晓苏月跟姜酒素来不对付,邵世明更不用说了,这两个人聚在一起,肯定没干好事。 邵野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隐约听他们提到苏九的名字,嘀嘀咕咕几句,苏月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他,便离开了。 邵野看着那个被邵世明塞进怀里的东西,像是个镯子。 邵野皱紧了眉头,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另一边,顾宁载着容肆去了三秋桂子,白日里三秋桂子大门紧闭,冷冷清清,所有姑娘们都在前院休息。后院的大门敞开,便是为了迎接容肆。 哪怕是来青楼,容肆也能走出来巡查的气势,秋娘侯在一旁,背脊弯了又弯,十分谦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门被推开,一屋子的酒气袭面而来,容肆掩面捂鼻,眉头皱得紧紧的。 瞥见那抹醉死在软塌上的身影,容肆偏头对顾宁道:“去外面等着。” 顾宁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跟门神似的站在门口,秋娘等人也不敢上前去惹。 踢开了散落的酒瓶,也惊醒了那昏醉的某人。 他半睁着眼,懒懒地看着他,须臾便是一笑。 “我不是在做梦吧?容世子大驾光临,是打算接手星云宫了?” 许是宿醉未醒,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狠意。墨发软绵绵地披散着,衣裳凌乱,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睡眼惺忪,面颊微红,看着无害极了。 容肆面色微凉,缓缓道:“燃止,离苏九远点。” 燃止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警告他,离苏九远点。 他稍稍清醒了一下,坐起身来,小腿微曲,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让我调查苏九的是你,不让我接近苏九的也是你。容肆,你耍着我玩呢?” 容肆眸光阴郁,“查归查,谁让你接近苏九了?” 燃止低低一笑,尾音微微上扬,“不接近她,怎么查?” “燃止!”容肆明显恼了。 星云宫上下养了那么多人,为何燃止会亲自出马?不就是对姜酒或者对他感兴趣吗? 容肆现在都有些后悔,他来找星云宫或许就是个错误。 燃止也知晓容肆的脾气,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但真惹恼了他,可不就不太妙了。 收了几分笑意,燃止道:“你自己都清楚,苏九揣着一肚子的秘密,摆明了故意瞒着你。我若是不接近她,帮你查清楚,这几万两银子,我不就成白拿了?” 容肆紧抿着唇,想起早上的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道:“苏九的事,不用查了。” 燃止微微一愣,扯了扯嘴角,道:“怎么?又不感兴趣了?” 容肆冷着脸,重复了一遍,“苏九的事,不用再查了,那些银子你自己留着,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接近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燃止双手撑在身后,微微扯开了衣领,显得懒散而漫不经心。 “这是……动心了?” “与你无关。” 丢下这句话,容肆转身便走。 门被打开,复而又关上,燃止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噗嗤一笑,呢喃道:“容家的男人,原都是痴情种……” 他想起了那个收养自己的男人,出身贵族,却浪荡江湖,可以坐拥莺燕无数,却为一人钟情不渝。 仰脖喝了口酒,燃止薄唇勾起一抹讥笑。 姜酒回到松风苑的时候,便看见紫苏在梳妆台前上下翻找,面带急色。 “找什么呢?” 紫苏慌慌张张道:“小姐,小姐的镯子不见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不就是一个镯子嘛。” “可是那桌子是夫人留给小姐的遗物啊。” 姜酒顿了一下,遗物这玩意儿,事儿就有点大发了。 她仔细想了想,当初被她卖掉的那些东西里,应该没有镯子吧? “昨日打扫的时候,奴婢还见她放在这妆奁里,小姐平日里也不喜欢戴,我便收在最下面的一层,可谁知道下午就找不到了。” 姜酒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没有被她卖掉,不然罪过可就大了。 紫苏瞧见紫兰走进院内,忙叫住了她,问道:“紫兰,今日可有人进了小姐的房间?” 紫兰慌了一下,很快就恢复镇定。 “我不知道啊,今早小姐走后,我就去厨房帮忙了,发生什么事了?” 紫紫苏皱着眉头道:“夫人留给小姐的镯子不见了,明明昨日还放在妆奁内的。” 紫兰面色又一瞬的不自然,故作惊讶道:“镯子不见了?会不会你放在别的地方忘了?” “不可能!小姐的首饰我都收在这里的。” 想到了什么,紫苏迟疑地看着紫兰,当着姜酒的面,又不好说出自己的怀疑。 紫兰却怒了,“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怀疑是我偷的吧?” 紫苏确实怀疑是紫兰偷的,毕竟之前她也没少拿过苏九的东西。只是苏九不计较,紫苏也不好说什么。 紫兰扭过头冲着姜酒喊冤,“小姐,奴婢可没拿小姐东西啊!那镯子是夫人留给小姐的遗物,奴婢更是不敢拿了。” 姜酒慢悠悠地吐出了葡萄皮,目光幽深道:“又没说是你拿的,你那么着急解释做什么?” 紫兰脸色一僵,再三强调自己没有偷镯子。 紫苏把松风苑内的扫地丫鬟全都集合到一起,仔细盘问了一下。 紫苏也清楚,这些丫鬟都是打扫院子的,压根就不能进姜酒房间,当然也不排除她们趁着姜酒不在偷偷溜进来。 只是这一番询问,也没问出个什么,紫苏顿时有些沮丧。 姜酒却看得很开,“算了,不过是一个镯子,就算丢了,舅……我娘也不会说什么的。” 姜酒差点嘴瓢说成“舅母”了。 “可是过几日便是夫人的忌日了,到时候小姐要去兰若寺为夫人上香的。” 第166章 山中暴雨 他记得叶眉衣的恩,也记得柳氏的仇,记得秋氏的温柔,也记得苏易的冷漠。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扮演一个好儿子,好兄长,他一直记得李嬷嬷与他说过的话,没有本事,便只能蛰伏。 对着慈悲的菩萨,对着叶眉衣的长明灯,苏辰再三叩首才起身。 出了佛殿,正对着面前空旷的山野,天边乌云沉沉,日光暗淡,山间狂风大作,只怕今日会有一场大雨。 风卷起青色长衫,温雅俊容,仿佛染了几分风的捉摸不透,墨发拂过肩头,他似这凡尘不归客,心怀敬畏,踽踽独行。 日光昏暗,连苍翠的青山似乎都暗了颜色,而那一抹红色,却依然鲜活而热烈。 “小姐你小心点!” 紫苏站在树下,看着姜酒犹如猴子似的身手利落地上了树,紧张得心都跳出来了。 那是一颗桑葚树,黑色的桑葚果子隐在浓绿茂密的枝叶间,地上有不少掉落的桑葚,染了一地紫红。 姜酒折了一小枝,冲着紫苏喊道:“接着!” 紫苏慌慌张张伸手去接,也顾不得桑葚的汁水染上了她的袖子,急切道:“小姐,你还是下来吧!” “急什么?再等等!” 姜酒灵活地在树枝间穿梭,手攀住了上面的枝干,窜到了旁边的树枝,看得人心惊胆战。 对姜酒来说,上树下水都是小儿科,幼年时为了摘果子,躲避那些所谓的哥哥姐姐的欺负,她练就了一身爬树的好功夫,任凭下面的人怎么晃,她都能稳稳地坐在上面。 到底还是怕把紫苏那小丫头弄哭,姜酒又折了两枝便跳了下来,身姿轻盈如燕,落地稳稳当当,倒是让苏辰微微眯起双眸,心中生疑。 紫苏拍着胸脯,沉着脸道:“小姐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爬树这么伟娴,而且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姜酒摘了个桑葚,胡乱擦了擦就塞进嘴里,不以为意道:“大家闺秀什么模样?你小姐我才不稀罕!” 陛下可是要统一天下的,没兴趣做什么大家闺秀。 苏辰走了过来,伸手拿下姜酒头上的绿叶,脸上挂着无奈的笑,道:“佛门净地,一草一木皆有佛性,你也敢如此放肆。” “这果子长在树上就是让人吃的,难不成这是供奉佛祖的?” 紫苏慌忙双手合十,念着罪过罪过。 苏辰知晓她便是这性子,只是摇头笑了笑,也没有苛责她什么。 “走吧,我瞧着这天估计会下雨,还是赶紧下山吧。” 这话音刚落呢,忽然一阵狂风袭来,豆大的雨点立马就砸了下来,几人站在树下,当头湿得彻底。 姜酒身上的红衣轻薄,被雨水打湿,顿时贴着身躯,苏辰连忙解下自己的外衣将她裹住,饶是如此,两人也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什么鬼天气?” 柳氏跟苏胭等人也未能幸免,但也比姜酒他们好很多了。 因为这场突然降下的暴雨,冒雨走山路十分危险,众人不得不暂时在这兰若寺休息。 寺里的师傅们熬了姜茶,每个香客也都分到了一碗,那冲鼻的怪味,让姜酒分外不适,但还是捏着鼻子仰脖喝了。 柳氏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今天果然不是什么好日子。” 姜酒动作顿了一下,把碗递给紫兰,扯了扯嘴角,应道:“大概是我娘不想看见某人吧。” 原本柳氏还没觉得什么,姜酒这话一说出口,刚好有一阵阴风从后堂吹来,冻得柳氏缩了缩脖子,顿时感到后背一凉。 紫苏匆匆忙忙跑进来,也不顾身上的衣裳湿透,把怀里的包袱递给姜酒。 “还好出门时多带了一件外衣,小姐赶紧去换上吧,小心别着凉了。” 姜酒满意极了,“干得不错,回去奖励你。” 紫苏办事向来妥帖,姜酒想,日后等她回了皇宫,定然要把紫苏带回去。 这后面就有供香客休息的厢房,紫苏陪着姜酒过去,知晓姜酒换衣服不喜欢别人伺候,便在外面帮她守着。 “紫苏。”紫兰急匆匆跑来,面带焦急,“马车翻了,夫人叫我过来喊你去帮忙。” 紫苏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马车会翻了呢?”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马儿受了惊吓,你快些跟我过去吧。” “可是……” 紫苏犹豫地看着身后的门,刚想跟姜酒说一下,就被紫兰拽走了。 噼里啪啦的雨水掩盖住了外面的动静,姜酒丝毫未察觉紫苏已经离开。 脱下湿漉漉的衣裳,姜酒拿干步擦拭了一下,身上就穿着红色的肚兜,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诱人的曲线,美得不可方物。 门小心翼翼地被推开,一道泛着狼光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姜酒的后背,姜酒似有所察,回过头来,便瞧见那人猛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躲避开来,那人扑了个空,转过头时,邵世明那张恶心的脸呈现在她面前。 “怎么是你?” 姜酒皱紧了眉头,随手拽过衣裳裹住了自己,他那淫邪而阴鸷的目光,看得她分外不舒服,恨不得把他的眼睛给挖了。 邵世明冷笑一声,舔了舔嘴唇,面露垂涎。 “苏九,没想到吧!之前那么嚣张,现在不还是落在了我手上?” 姜酒嘴角勾起一抹讥嘲,“邵世明,你是嫌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邵世明的脸微一扭曲,“贱人!都是你把我害成那个样子的!今日就到了你还债的时候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机会,邵世明伸手便想去抓姜酒,姜酒原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他踹开,然而刚提了点力气,浑身却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若非她扶住了桌子,只怕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了。 头疼欲裂,眼前一阵模糊,姜酒咬紧了牙根,恼恨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邵世明得意一笑,见药效发作,反倒不着急了。 “我能对你做什么?这就要去问你那个好三姐了。” 苏月?! 姜酒皱紧了眉头,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但是根本没用。 第167章 好好报答他们 “没用的!早知道你会拳脚功夫,这可是从三秋桂子买来的最烈的迷药。”邵世明看着她脖子上露出的雪肌,咽了咽口水,目光垂涎。 “苏九,只要今日你把我伺候舒服了,从前的账便算了,我还会迎你进门,让你当我的世子妃。” 姜酒双腿发颤,连站都站不住了,但还是咬着牙怒笑道:“你做梦!” 她挣扎着想跑出去,却被邵世明一拽,整个人直接被压倒在桌子上,后背狠狠地撞了桌沿,也不知是疼是怒,那双盈着秋水的眼眸泛着一丝凶狠。 邵世明捏着她的手腕,掌下那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来回磨搓。 他狞笑道:“苏九,我看你今日还怎么逃!” 姜酒咬紧牙根,“邵世明,你敢动我,你就不怕苏家的报复吗?” 邵世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镯子。 “这可不是我强迫你,而是苏四小姐你不甘寂寞,把亲娘留给你的镯子当成定情信物送给了我,约我来此处私会。等事情败露,别说苏家报复我了,只怕你老子都得求着我娶你回去!” 姜酒瞳孔一缩,万万没想到,原来这镯子在邵世明手里。 她想起了前日紫苏与她说过,她看见了紫兰跟苏月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有昨日,紫苏提起这镯子不见的时候,紫兰明显有一瞬的慌张。 若没有人指引,邵世明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还有紫苏,她本应该守在外面的,现在却不见踪影,想必是被紫兰支走了。 那她为何为何会中药? 姜酒仔细想了想,从来了兰若寺,她唯一喝过的,就是那碗姜汤了。 所以,是紫兰或者苏月在姜汤里下了药? 姜酒怒极反笑,真是好,这三个人联起手来给她下套。 邵世明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扯姜酒身上的衣裳了,姜酒浑身无力,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顿时牵起了一阵恶心的麻意。 “邵世明!”姜酒目光阴狠,喘着粗气道:“你敢动我一下,信不信……信不信我杀了你!” 邵世明不以为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不定被我睡了之后,你就舍不得杀我了呢。” 姜酒咬破了下唇,一嘴的血腥味,哪怕这种情况下,她也不甘就这么屈服于他。 她颤抖着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朝邵世明刺去,力道不够,若是以前能要了他的命,而现在,却只是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邵世明顿时感到一阵刺痛,伸手摸到了湿热的血,脸色都变了。 “贱人!” 他狠狠地甩了姜酒一巴掌,姜酒整个人摔到了地上,推倒了一旁的凳子,额头磕在椅子腿上,顿时肿起了一个包。 邵世明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伸手撕碎了她身上那件薄纱,露出了红色的肚兜,那大片雪白的肌肤,看得他呼吸急促,浑身血气上涌,急哄哄地便压了过去。 姜酒正欲反抗,面前的邵世明忽然被人从背后从瓦罐砸中,一脑袋的血,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她看着突然出现的邵野,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酒!” 邵野看见姜酒的模样,心顿时凉了半截,看着邵世明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杀意。 他连忙解下身上的衣衫,将姜酒裹住,既心疼又自责。 “对不起,我来晚了!” 自从那一日,他无意撞见苏月跟邵世明在密谋着什么,唯恐他们对姜酒不利,便一直暗中盯着。只是这几日邵世明都没什么异样,昨日还说今天要来兰若寺上香。 好在他留心打听了一下,知晓苏府女眷也来了兰若寺,知晓怕是邵世明准备要对姜酒动手,所以才急切地赶来。因为这场大雨,路上耽搁了一下,没想到一过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那一瞬间,邵野几乎想将邵世明大卸八块。 邵野的出现,至少让姜酒放下了防备,浑身酸软无力地倒在他怀里。 “你怎么会在这?” “先别说这些了,我先带你去看大夫!” 邵野将她打横抱起来,姜酒却抓住了他的手。 “等一下。” 她让邵野把苏九的镯子从邵世明那里拿了回来,捡起地上的匕首,忍了好久,才忍住一刀捅死邵世明的冲动。 邵野却以为她不敢杀人,握着她的手,目光冷凝。 “我来!” 姜酒却摇头,冷笑道:“不,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苏月跟邵世明联手送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她若是不好好“报答”他们,岂不可惜? 在邵野惊诧的目光下,姜酒拿匕首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用杯子接了小半碗血。 “阿酒?” “喂给他!” 媚蛊在身,她的血,便是最好的催情药。 邵野不知所以,但还是照她的吩咐去做。 邵世明被砸得那一下可不轻,若非邵野手中没有剑,只怕现在邵世明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原本便浑身乏力,刚才那一番折腾,如今又放了小半碗血,姜酒整个人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邵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神色可见的紧张与担忧。 “把这里收拾一下。”姜酒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我等着苏月来‘捉奸’!” 外面大雨未停,电闪雷鸣,整片天地都是一片昏暗。雨雾蒙蒙,山林隐约莫测,好似潜伏的巨兽,隐隐可见山体的轮廓。 马儿被雷惊了,掀翻了整辆马车,那些仆人纷纷冒雨推车,还有几个慌慌张张地去追马,乱作一团。 佛殿内,苏月坐立不安,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紧张得是怕被人发现,激动得是她终于可以解决姜酒这个眼中钉。 “轰隆隆!” 外面一道闪电降下,仿佛撕裂了阴霾的天空一般,伴随着刺眼的光亮,还有震耳欲聋的雷鸣。 苏月被吓得浑身一颤,许是因为在佛门净地做了亏心事,总觉得胆战心惊。 柳氏明显也有些焦急,低声问她道:“苏九那边怎么样了?” 第168章 三姐姐,惊喜吗 苏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邵世明应该已经去了。” 她知晓今日她们会来兰若寺,便与邵世明约好了,让他在兰若寺等着,到时候她会想办法给姜酒下药,再让紫兰引开紫苏。 只是没想到今日会突然下大雨,她也不知道邵世明到底有没有来。 着实有些坐不住了,苏月低声道:“娘,我先过去看看。” 柳氏点点头,“小心一些,别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件事到底不光彩,柳氏也没有声张。 苏月匆匆往后院的厢房跑去,她也不知道姜酒到底在哪一间,寻了个小和尚问了一下,才找到了姜酒暂时休息的厢房。 门紧紧关着,苏月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想透过门缝看看,那道门却突然被拉开,苏月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接被拽了进去。 她张嘴便想尖叫,却被姜酒捂住了嘴,瞪大的双眸中充满了惊恐。 姜酒头发凌乱,墨发微湿,贴着脸颊。额头肿了一个包,脸颊也微微红肿,双眸似藏着冷锐的寒冰,嘴角却挂着笑意。 “三姐姐,惊喜吗?” 苏月浑身发寒,双腿都在打颤。 “放……唔……放开我……” 苏月疯狂挣扎,拽开她的手,下意识地便想跑出去,却直接被邵野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邵野道:“阿酒,现在怎么办?” 姜酒深呼吸一口气,“把邵世明弄醒。” 邵野狠狠地掐了邵世明的人中,邵世明眼珠子动了一下,明显要醒过来了。 “走!” 邵野扶住姜酒离开,还“好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苏月迷迷糊糊醒来,便感觉身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她缓缓睁开眼,顾不上后脑的疼痛,便看见邵世明趴在自己身上,又亲又啃,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被解了大半。 苏月吓得尖叫一声,想推开邵世明,但是喝了姜酒的血的邵世明,哪能这么轻易让她跑了? “邵世明,你滚开!我是苏月!不是苏九啊!” 邵世明双眸猩红,犹如充血一样,满头大汗,额上青筋毕露,浑身更是滚烫如火。 他知道他是苏月,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情欲上头,他也顾不得她是谁,只想排解自己身上的燥热。 “滚开!邵世明你别碰我!” “轰隆隆!” 外面电闪雷鸣,狂风肆虐,骤雨倾盆,淹没了苏月那惊恐而无助的哭声。 柳氏等人在佛殿内迟迟等不到苏月回来,心里越来越不安。 苏辰浑身湿透地走了进来,丫鬟赶紧给他递上干毛巾。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柳氏问道:“阿辰,马车可收拾好了?” 苏辰点点头,“有一辆车的车辙断了,估计走不了,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他的目光转了一圈,疑惑道:“阿九还没回来吗?” 柳氏面容一僵,“她……她在厢房里换衣服呢,我也不知道。” 紫苏跟紫兰也跑了进来,一身湿透,十分狼狈。 “小姐还没好吗?” 紫苏找不到姜酒,连忙向后院跑去。 这里到底不是苏府,苏辰也怕姜酒出什么意外,便跟着紫苏一同过去。 柳氏跟苏胭还记挂着苏月,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有紫苏带路,他们很快就到了那间厢房外,还没走近呢,里面传来的欢爱声,顿时让人变了脸色。 “这……” 紫苏已经吓白了脸色,苏辰的面色亦是一沉,而柳氏与苏胭却是大喜过望。 苏辰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恰好捕捉到了柳氏母女脸上来不及收回的欣喜。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不是柳氏的错觉,那一瞬间,她似乎在苏辰眼里看到了杀意。 柳氏咽了咽口水,佯怒道:“什么怎么回事?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不是说苏九在里面换衣服吗?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佛门清静地,她也敢跟男子厮混!” 苏辰眸色阴沉,也顾不得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伪装的温和假象,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柳氏大怒,“苏辰!你什么意思?我是你母亲,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 苏胭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大哥,虽然我们跟苏九不合,但她好歹也是爹的女儿,我的妹妹,我们还不至于对她做出这种事。” 柳氏冷哼一声,“就是,明明是她自己不甘寂寞,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紫苏哭得眼眶发红,“大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苏辰捏着拳头,第二次感到如此懊悔与无力。 第一次,是他娘去世的时候。 幼小的他,根本没有本事阻止悲剧的发生。 而现在,他面临着同样的情况,眼睁睁地看着柳氏毁了姜酒。 明知道这件事只能是柳氏干的,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控柳氏。 苏辰发现,不管自己多大,他还是当年那个弱小的孩子。 紫苏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都怪我!我若是不离开,小姐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自责,难过,悲痛,愧疚,压得紫苏心头沉重,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她不敢想象,在她走后,姜酒遭遇了什么。 哪怕现在就在门外,她也不敢推门。 柳氏抓住机会,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四小姐被贼人所辱,你们还不赶快把门撞开,把里面的贼人抓起来!” 柳氏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连附近的香客跟和尚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纷纷探出脑袋瞧热闹。 那几个婆子便想上前,苏辰往前面一站,怒色沉沉。 “站住!我看你们谁敢进去?” 哪怕现在事态控制不住了,苏辰也不能让姜酒的丑事暴露于众人面前。 而柳氏,摆明了要将此事闹大。 “苏辰!你让开!那贼人胆敢欺辱苏府小姐,我今日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苏胭也不嫌事大,道:“是啊!大哥,你赶紧让开,万一那贼人伤害了四妹妹可就不好了!” 那几个婆子也是被一身戾气的苏辰吓到了,平日里这位苏大公子见人便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骇人的一面。 第169章 交给我处理 “哟,都堵在这干嘛呢?” 一道低沉含笑的声音传来,众人惊诧回头,看见廊下的姜酒时,一个个瞪大了双眸。 “你怎么在这?”柳氏失声尖叫,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甚至带着几分恐慌与不安。 姜酒眨了眨眼,一袭红衣的衬托下,面色苍白,愈显娇弱无辜。 “姨娘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能在这?方才换好衣服,我便要去寻你们,只是不小心迷了路,在寺里转了一圈。” 柳氏双腿打颤,如果里面的人不是姜酒,那是谁? 苏辰皱着眉头,疾步走上前来,目光带着几分紧张。 “你没事吧?” 姜酒心中一暖,方才苏辰对她的维护,她也看在眼里,倒是没想到,这个便宜大哥对她这么好。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苏辰皱着眉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紫苏愣愣地看着姜酒,确定她无事,才重重松了口气,眼泪也止住了。 “小姐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刚开始以为房内跟男子苟合的人是姜酒,可现在姜酒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既然如此,里面的人是谁? 苏辰的目光转了一圈,拧眉问道:“三妹呢?” 柳氏脸色大变,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蓦然断裂。 之后的事,姜酒没有再管,苏辰也不想让她掺和这些肮脏事,得知里面鬼混的人是苏月跟邵世明,苏辰也只是冷淡地回一句知道了,便带姜酒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挥退了一干侍女,苏辰便急不可耐问道。 柳氏今日这么大的动作,他不相信一切都是巧合。 姜酒自知瞒不住他,也没想瞒他,便主动把今日发生的事都与他说了。 苏辰听罢,脸色顿时阴沉如墨。 “你是说,是苏月跟邵世明还有紫兰联手,给你下的套?” 姜酒扯了扯嘴角,“也是我大意了,若非邵野及时出现,只怕今日,被抓奸的人就是我了。” 苏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邵野一眼,眸色发沉。 “所以,苏月的事,也是你做的?” 姜酒笑意不减,语气轻快,“是啊。” 女皇陛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以德报怨”这四个字,苏月既然有胆子害她,那就别怪她毁了她。 她以为苏辰会问责于她,会同沈玉卿秦砚那些人一样,指责她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但是苏辰的反应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件事,除了你跟邵野,还有谁知道?” 姜酒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答道:“邵世明被阿野砸晕了,他应该没意识,不过苏月倒是知道。” 苏辰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留下证据吧?” 姜酒愣愣地摇头,又不太确定道:“应该……没有吧。” 苏辰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不小心碰到了额头上的肿包,疼得姜酒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 苏辰紧张地掀开她额角的鬓发,看着那块被遮挡住的肿包,顿时就怒了。 “邵世明干的?” 姜酒哼哼,“放心,已经砸回去了。” 苏辰叹了口气,“这件事你就别再插手了,苏月跟柳氏要是来找你,你也别搭理她们,交给我处理就好。” 姜酒一脸好奇,“你要怎么处理?” 苏辰没好气道:“管那么多做什么?” 苏辰走后,邵野才走了过来。 “伤没事吧?” 他原本是想陪姜酒出现的,至少还可以给姜酒作证,但是转念一想,他亦是男子,与姜酒同时出现,难免也会惹人口舌,索性便在外面等着。 再者姜酒也不让他出现,毕竟他现在还是邵家人,若是邵世明知道是邵野动手砸了他,肯定不会放过邵野。 姜酒摇头,额头上那么大个包,她愣是没说一个疼字。 “邵世明那边现在肯定忙着擦屁股,你赶紧回去,别让他发现了。” 邵野面露犹豫,显然不想让姜酒自己面对这些破事。 姜酒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拍拍他的肩膀,轻松笑道:“放心吧,现在还有我扛着,不会有事的。” “你……很信任苏大公子吗?” 姜酒笑,“他是我大哥,我为什么不信他?” 但实际上,让姜酒信任苏辰的,是这一次他对她的维护。 邵野眸光微黯,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 “那我走了。”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姜酒,脸上写满了担忧。 姜酒目送着他撑伞远去,淡灰色的衣衫沾了几滴雨水,仿佛镌刻上一朵朵雨花。雨幕蒙蒙,白雾沉沉,那道清瘦的背影,遗世独立成一道风景。 “阿野。” 姜酒忽然叫住了他,看着他转过头来,淡淡一笑,道:“谢谢。” 邵野愣了一下,雨雾之中,白皙俊秀的脸颊慢慢地浮现一抹绯红。 这场大雨下得突然,散得也突然,像是一瞬间,那雨水便停了,天地仍是一片灰蒙蒙,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山体的薄雾未散,青山隐约,近处的树叶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泛着澄澈透净的碧绿。 午时寺庙里的师傅为大家准备了斋饭,白粥寡淡,小菜简单,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姜酒捧着碗,一口一口嘬着,苏辰坐在她对面,小心地给她抹药。 “一个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爱护自己的脸,也不怕留疤了遭人嫌弃。” 姜酒得意地挑眉,语气颇为骄傲。 “我家肆肆才不会嫌弃呢。” 苏辰的手一抖,戳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不满地哼哼道:“轻点!” 苏辰皱着眉头,“你跟容世子……” 姜酒立马咧嘴一笑,“我争取早日把他娶回家。” 她都这么说了,看来她跟容肆,是真在一起了。 苏辰顿时有些头疼,从前他以为姜酒只是一时兴起,跟容肆闹着玩的,没想到她还真当真了。当真了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容肆也当真了。 倒不是说容肆不好,也不是说姜酒配不上容肆,而是这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苏辰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第170章 非弄死她不可 “什么娶回家?”苏辰没好气道:“你还想把镇国公府的世子招到将军府来当上门女婿呢?” 有些世家大臣家中只有独女,招婿倒是正常。 姜酒一边喝着粥,一边含糊道:“你不懂。” 她已经想好了,等她造反……啊呸!等她夺回江山,到时候她就把重华殿拆了重建,到时候她跟容肆就住在里面,快活似神仙! 苏辰不以为意地附和,“是是是,我不懂,你家容世子懂就行了。” 说起容肆,姜酒的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因为早上的事而升起的那点阴霾也散得一干二净。 她这边心情好了,柳氏那边就不太好了。 她看着跟发疯了一样的苏月,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又是心焦又是心疼。 苏月已经收拾过一番,但仍遮掩不住那一身暧昧的痕迹,她歇斯底里地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又哭又闹,叫嚣着要去杀了姜酒。 “娘!是苏九!是她把我拖进去的!你快去帮我杀了她!快啊!” 柳氏手足无措,眼看着她抓起了一把剪刀,更是差点吓晕了过去。 “月儿听话!你先把剪刀放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还说什么?”苏月双眸通红,脖子上那道掐痕触目惊心,面容狰狞而疯狂,“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苏九害的!苏九不死,难泄我心头之恨!” 说着,她举起了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威胁道:“你要是不杀了她,我死给你看!” “月儿!”柳氏拔高了声音,慌张道:“你别激动!我……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她急忙朝旁边的周嬷嬷等人使眼色,那两个婆子迅速上前,抓住了苏月的手,从她手里夺下了剪刀,不顾苏月大喊大叫,把她架到里屋去了。 柳氏心力交瘁,满面愁容。 虽然今日这事没有闹大,但是它到底还是发生了,苏月日后该怎么办? 苏九…… 柳氏掐着掌心,默念着这个名字,眸中浮现出浓烈的仇恨。 “娘。”苏胭小心翼翼地进来,瞥了内室一眼,“妹妹她没事吧?” 刚才苏月那个样子,着实吓坏了苏胭,她也不敢往前凑。 柳氏揉着眉心,异常烦躁。 “没事?清白都毁了,能没事吗?” 虽然她平日里经常会忽略小女儿,但是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柳氏原本还打算,等苏胭出嫁之后,便让苏月去参加选秀,凭苏府跟姜钰的关系,苏月混个皇妃也不成问题。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别说进宫当娘娘了,苏月连嫁人都难。 除非,嫁给邵世明那个纨绔! 一想到邵世明毁了苏月,柳氏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她更恨的,是姜酒! 苏胭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苏月醒来之后,口口声声说是姜酒害的她,苏胭也不知道姜酒是怎么逃脱邵世明手掌心的,但是这次姜酒反咬这一口,着实让苏胭怕了。 她抓着柳氏的手,目光决绝。 “娘,我们杀了苏九吧。” 就像几个月前,她把苏九推进水池一样。 只可惜那一次,她没有弄死她,而且苏九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她一直就站在岸边,苏胭都要怀疑,如今在苏府的这个人,根本不是苏九。 这段时间来,她们母女三人没少在姜酒手下吃亏,几番设计不成,反而惹了一身骚。 之前在京城,总是不好下手,但是现在,苏胭实在是忍不住了。 今日姜酒对付苏月的手段,着实让苏胭怕了。 柳氏同样也有此想法,杀人,最简单,但也最麻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采用简单粗暴的杀人方式。 就像当年的秋氏跟叶眉衣,都是死得不知不觉。 而现在,不管是为了替苏月报仇,还是解决姜酒这个心腹大患,她都非弄死她不可。 雨过天晴,天色依然阴沉,唯恐再遇大雨,被困山上,苏府众人匆匆忙忙收拾一番,便准备下山去了。 姜酒站在马车旁,看着那母女三人走来,苏月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怨毒与仇恨。 紫苏悄悄地往姜酒面前站了站,似乎是要保护她似的。 众人上了马车,雨天路滑,山路难行,车夫也不敢加快速度,只能慢慢牵着马走着。 姜酒靠在马车内,身上的迷药解了七七八八,但折腾了这大半日,整个人筋疲力尽,浑身乏力。 紫苏一脸担忧地看着姜酒,因为今天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还好今日小姐机敏,若不然,奴婢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紫苏愧疚道:“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离开小姐的。” 姜酒双眸微阖,“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什么往都自己身上揽。” 紫兰坐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分明是邵世子不怀好意,垂涎小姐美貌,三小姐也是被害了。” 姜酒掀了掀眼皮,瞧了她一眼,紫兰冷不防与她对视,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面色十分不自然。 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姜酒也没有当着紫苏的面揭穿紫兰。 紫兰在她眼里,就是个小角色,知晓她不安分,有几分小心思,也看在她是苏九的旧仆的份上饶过她。没想到她身份不高,胆子倒是不小,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正所谓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对待敌人,女皇陛下还从来没心软过。 马车慢慢地超前,姜酒靠在车壁,昏昏欲睡。 紫苏小心地拿了个枕头给她垫着,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紫兰瞥见了,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还在纠结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突然,外面的马儿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尖锐地嘶鸣了一声,整个车厢一阵剧烈的晃动,随着马车冲了出去。 外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而马车内的姜酒等人也是吓了一大跳,若非姜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紫苏,只怕她都要被甩出去了。 紫兰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的头狠狠地磕在了车壁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第171章 命大的女皇陛下 姜酒的手臂也因为紫苏的惯性而被大力拉扯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一白,但还是紧紧抓着不放。 “马惊了!” “快!快抓住绳子!” “四小姐还在上面呢!” “阿九!” 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喊声,马儿却跟疯了一样跑向了山林,车厢晃来晃去,里面的人也是左右颠倒。紫苏勉强能自己撑住,看见姜酒那苍白的脸色,顿时便急了。 “小姐!” 姜酒摇头,示意她抓紧了。 紫兰惊恐地大喊:“救命!救命啊!我还不想死!快来人啊!” 姜酒皱紧了眉头,脑子飞速转动。 马儿不会无缘无故发狂,而且就算马车失控,车夫也会在第一时间内抓住缰绳,不至于让马车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而现在这情况,摆明了是有人对她的马车动了手脚,想置她于死地。 山路难行,尤其是下过一场暴雨,山泥湿软,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滑坡。林间树木茂密,车厢随着马儿的疾驰而来回撞击,里面的人已经被颠得脸色苍白,浑身酸疼难忍。 这种情况下,若是贸然跳出去,很有可能撞到外面的树木或者石头,轻则受伤,重则毙命。但若是不跳,鬼知道这疯马几时才会停下来。 苏辰他们带着人紧追而至,但是因为是在密林内,而且路都十分不好走,哪怕是骑马,也很难跟上。 姜酒必须自救。 透过窗户,她迅速扫了一眼外面的状况,尤其看见前面有一处滑坡时,整个人更是不好了。 紫兰还在那边哭嚎,姜酒紧紧抓着紫苏,低声道:“抓紧了!” 她只能救一个人,况且就算能救两个人,她也不会救紫兰。 心怀二人的仆人,她不需要。 紫苏不明所以,在看见姜酒扯开了帘子,顿时瞪大眼睛。 “小姐!” 惊恐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她抓紧了姜酒,浑身都在打颤。 姜酒没有安慰她的工夫,目光死死盯着前面的路,一只手扶着车厢,准备跳出去。 紫兰似察觉到她们的意图,慌忙喊道:“小姐!你不能丢下我!” 她急哄哄地便想上前去拽她们,姜酒才懒得搭理她,直接拽着紫苏滚了出去,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惨叫,到了滑坡边缘,马失前蹄,整座车厢往前一翻,滚下了山坡。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厢四分五裂,湿软的山坡也滚下了不少岩石,狠狠地朝车厢砸了过去。 “阿九!” “四小姐!” 苏辰骑着马追了过来,看见姜酒跟紫苏倒在地上,慌忙跳下马,奔上前去。 姜酒跟紫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两人已经成泥人了。 紫苏倒是还好,除了手臂被割了几道口子,身上被撞得发疼,基本没受什么重伤。姜酒就惨了,本来额头就带着伤,手臂又被拉扯了一下,刚才那一番大动作,浑身犹如散架了一样,差点要了她半条小命。 “小姐!”紫苏慌张无措,想去扶姜酒,一碰到她的手臂,她便疼得抽气。 “别动。”苏辰眉头紧皱,“你现在能动吗?” 姜酒脸色惨白,哪怕一身是泥,依旧不掩美貌。 “手估计折了,脚崴了,不知道断了没有。” 苏辰深呼吸一口气,“我小心一点。” 他尽量把姜酒放平稳,将她打横抱起来,期间难免还是会牵扯到伤口,姜酒倒也能忍,只是脸色苍白得跟透明似的。 紫苏在一旁看得紧张不已,又不敢伸手去碰姜酒。 想到了什么,苏辰问道:“紫兰呢?” 紫苏脸色一僵,看向那道斜坡。 苏辰微微蹙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姜酒,还是吩咐自己的亲信下去找找。 不过不是去救紫兰,而是去看看她死了没有,若是没死,补上一刀让她死了算了。 就凭紫兰跟苏月他们联手设计姜酒,苏辰也不会放过她。 不过现在看来,姜酒也没有要留下紫兰的意思。 突发此状况,苏辰带着人马追过去,柳氏等人只能在原地心焦地等着。 苏胭低声问道:“娘,苏九这次必死无疑了吧?” 柳氏冷笑,“那马儿都被喂了药,她要么跳下来被撞死,要么掉下山崖摔死!” “大哥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吧?”苏胭还是有些害怕苏辰的。 “怕什么?就算怀疑我们又能怎么样?他有证据吗?” 苏胭也放下心来,心里暗暗得意。 苏九若是死了,那她就是苏府正儿八经的嫡女了,看谁还敢拿身份讽刺她! 还有与魏子安的亲事,因为苏九,她一直被人嘲讽抢了妹妹的未婚夫,以后就不会有人乱嚼舌根了。 苏胭越想越美,以至于在看见苏辰抱着姜酒回来时,喜悦一时没收住,僵在了脸上。 柳氏亦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双眸呆滞,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 姜酒现在浑身疼得厉害,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讥讽道:“看见我没死,姨娘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柳氏咬碎了一口银牙,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怎……怎么会?你没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胭恶狠狠地瞪着姜酒,心里恨得要死。 这贱丫头怎么这么命大!上次掉进水里没被淹死,现在也没被摔死!存心活着来跟她作对的吗? 姜酒冷笑,趴在苏辰怀里,没有再跟她们斗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惜她是个小女子,等不到十年那么久。等她养好伤,就来好好跟她们算算今天的账。 苏辰抱着姜酒上了自己的马车,也不在意她一身的泥土,脏了他的软垫,吩咐车夫赶路慢一些,以免行程颠簸,引发姜酒身上的伤。 “娘,怎么会这样?”苏胭焦急地抓着柳氏的手,“她怎么没死?她是不是知道了是我们做的?” 柳氏现在也是烦躁得不行,“我怎么知道?这死丫头命真大!” 没有弄死姜酒,柳氏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心里暗暗盘算着,下次该怎么找机会,把这个心头大患除去! 第172章 事在人为 一进京城,苏辰立马派人去请大夫,他们前脚刚到苏府,后脚大夫也来了。 姜酒浑身是泥,苏辰让婢女为她换洗一番,难免会动到她的伤,姜酒愣是忍着不吭声,从水里捞出来时,整张脸都惨白如纸。 手臂脱臼,脚骨错位,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撞伤,那一处处淤青,一道道血痕,看得苏辰眉头紧皱,心也不由得揪紧。 他抓紧了姜酒的手,低声道:“疼就喊出来。” 哪怕额头已是冷汗直流,她却还笑得出来,咬着牙说了一句,“还好。” 就连老大夫都忍不住微微侧目,没想到这四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这么能忍。 一番正骨包扎之后,这场折磨总算是结束了。姜酒浑身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动都动不了。 老大夫开了药方,交代了几句,苏辰便让人送他离开。 紫苏身上也受了伤,苏辰另外给她请了大夫,这会在隔间休息。 挥退了所有侍女,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辰倒了杯水,亲手喂她喝。 “今日之事,是柳氏做的?” 虽是问话,但苏辰语气中不乏笃定。 姜酒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 “不是她还有谁?” 苏辰捏了捏拳头,“那个车夫已经不见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很有可能已经被柳氏解决了。” 毕竟这种事,柳氏再得心应手不过。 “一个车夫算什么?只要柳氏还想动手,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姜酒眸中泛着冷意,柳氏要找死,她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你打算怎么做?”苏辰,似有迟疑,但还是道:“或许我可以帮你。” 姜酒艰难地偏头看他,轻笑一声,“不需要。” 苏辰蹙眉,“这些年柳氏在苏府里,可谓是只手遮天,你虽有本事让她几次吃亏,但未必能扳倒她。” 若是将她杀了,那会引来更多的麻烦,苏辰不认为姜酒会这么蠢。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姜酒还真从来没有把柳氏母女放在眼里。 但是今日,她两次在她们手下吃亏,如此挫败,着实太过丢人。 杀人为下策,诛心为上策,让人生不如死,更是上上之策。 没本事弄死她,那就得有本事提着心吊着胆,等着她的报复! 容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今日国子监原是有课,只是他上课之时频频出神,偶尔看着姜酒的空座位,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下午待在栖寒阁内,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容肆的心愈发焦躁。 “顾宁。” 手中的书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容肆忍不住唤来了顾宁。 “去将军府打听一下,苏九回来了没有。” 顾宁站在原地,面露迟疑。 “愣着做什么?” 顾宁拱手道:“世子,不用去了,苏四小姐她……已经回来了。” 容肆微愣,“你怎么知道?” “属下方才听说,苏四小姐她……” “她怎么了?”容肆的语气带着几分焦灼。 顾宁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道:“苏四小姐在回京途中,因为马儿受了惊,马车失控,险些摔下山崖。” 容肆惊得站起,“苏九人呢?” 他忙道:“苏四小姐没事,只是似乎受了不小的伤,苏大公子还派人急急忙忙地去请大夫。” 容肆提步便想出去,但是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顾宁疑惑道:“世子不去看看苏四小姐吗?” 容肆负气地转身回屋,语气颇为气恼,“我以什么身份去看她?” 但是目光总是忍不住看向那一面高墙,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是否伤得很重,否则,为何不来看他? 姜酒这次确实伤得不轻,连饭都要人一口一口地喂。 苏易回府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倒是派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只不过以公务繁忙为由,没有亲自过来看她。 姜酒也不在乎,这亲舅舅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 表面温和,生性凉薄,否则当年她跟她母后被困在未央宫,他也不会跟她们划清界限了。 紫苏一边喂着姜酒吃饭,一边抹着眼泪。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为了保护我,小姐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姜酒被她哭得心烦,“行了!还没死呢,等我死了再哭行不行?” 紫苏连忙呸呸呸,“这么不吉利的话,小姐可不能说!” 见这小丫头不哭了,姜酒才松了口气,示意她接着喂。 谁知,她不自责了,却在感伤紫兰的死,又问姜酒,苏辰的人可将紫兰找到了。 苏辰踏了进来,正好接过了她的话。 “人是找到了,只可惜运气不好,脑袋磕石头上了。” 紫苏脸色苍白,眼睛里又憋着眼泪。 虽然紫兰性子骄纵,爱偷懒,又爱贪小便宜,心思又多,但是好歹也是一起相处了几年,紫兰也把她当成姐妹一样,乍一听到她的死讯,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苏辰接过她手里的碗,让她回去休息,姜酒这边由他来照顾。 “紫兰真摔死了?”姜酒问。 苏辰语气淡淡道:“没,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半截身子埋在土里,还喘着气。得我命令,直接一剑抹脖子了。” 姜酒挑眉,苏辰问道:“怎么?心软了?” “心软倒不至于,只是这死法也太痛快了点吧?” 苏辰忍不住笑了笑,喂了她一口粥,半开玩笑道:“哦?那什么样的死法最残忍?” 姜酒眯了眯眼,语气懒散道:“要是我呢,就把她吊起来,先剁了她的四肢,撒上药粉,吊着她的命,然后在她身上抹上蜜糖,放上鼠蚁,看着它们一点点地啃噬她的身体。” 苏辰的手一颤,那汤勺掉进了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姜酒噗嗤一笑,冷不防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还不忘嘲讽苏辰。 “怎么?害怕了?” 这些不过是暗卫营里逼供奸细和叛徒的常用手段,以前她最喜欢一边品着酒,一边看着子桑行刑,欣赏那些人绝望而愤怒的叫喊声。 第173章 怕丢人的女皇陛下 苏辰笑容僵硬,“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学来的招数?” 姜酒笑得有些诡异,“听表姐说的。” 苏辰也是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说的“表姐”是谁,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赶紧吃吧你!” 两三下把粥喂了,连带着把药也灌了,见她神色略显疲惫,苏辰才起身离开。 熄了灯,松风苑内陷入一片黑暗寂静,守夜的小丫头坐在院子内昏昏欲睡,丝毫没有察觉,一抹白影翻墙而入,奔着主屋去了。 姜酒折腾了一日,早就累坏了,晚上喝了药之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这时候柳氏要是派人来暗杀她,估计陛下只有挨宰的份了。 在容肆印象里,姜酒一直是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对谁都敢刚,好像从来都没有受过伤。 可是现在,看着她被包裹得跟粽子一样,容肆却是有些心疼。 她的手臂跟腿都包裹着蹭蹭白沙,小脸埋在软被里,透着几分苍白,哪怕陷入睡眠,眉头依然紧紧皱着。 他忍不住伸出手,似乎是想去触碰她的脸,还没碰到呢,她忽然哼了一声,神色带着几分痛苦。 容肆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她要醒来了,却发现她双眼仍然紧闭着,只是有些难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容肆这才发现,她的右手被压在下面了。 小心翼翼地拖着她的后颈,姜酒整个人几乎埋在了他的怀里,熟悉的松香,让她分外安心。 为了将她的手挪出来,还不惊醒她,容肆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姜酒浑然未觉,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看着她这副任人摆弄的模样,容肆忍不住微微勾唇,眼角眉梢都泛着温柔。 冰凉的指尖挑开了她鬓角的碎发,目光深沉而专注,像是要将她的脸深深刻在自己脑海里。 外面传来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容肆眸光一凛,悄然将姜酒放下,躲在了帘帐之后。 一道黑影小心地推开了房门,夜色太沉,容肆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昭示了他此行夜探的目的。 狭长的眼眸中闪烁着冷厉的寒光,容肆瞥见一旁的梳妆台上放置着绣棚,上面还插着几根绣花针,伸手将它们拔下,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人射了过去。 那个苦逼的杀手,还在沾沾自喜这钱来得太过容易,然而连床边都没靠近呢,就死在了容肆手中。 容肆冷眼看着地上那具尸体,唤了人来处理。 暗卫们将尸体搬了出去,把血迹清理干净,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顾宁低声道:“世子,看来是这苏府内有人想害四小姐。” 这杀手要么是苏府内的人,要么是外面雇的杀手,但不管是哪一种,能不惊动任何人而潜入松风苑,势必有人打掩护。 容肆面色发冷,“查清楚今日苏九受伤一事!” 如果今日马匹受惊,姜酒险些掉下山崖是巧合,那今夜的杀手又作何解释? 若非是铁了心想弄死姜酒,对方又怎么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出手?而且还是在苏府内。 一旦姜酒死在了松风苑,别说她是苏府的嫡女了,光是为了苏府的安危,苏易都不可能不管不顾。 所以,那个要杀姜酒的人,绝对是狗急跳墙,恨透了姜酒。 有时候容肆都想知道,姜酒到底怎么那么会拉仇恨、 “这几日派人盯着松风苑,务必要确保苏九安全,有什么情况立马汇报。” 顾宁点头称是,暗暗想着,这苏四小姐当他们世子妃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容肆还有些不放心,在这里陪了姜酒一夜。姜酒的睡相着实不太好,翻来覆去的,好几次都压到了胳膊,容肆就在旁边帮她翻回去。 这一觉睡到了天亮,姜酒是被一阵嘈杂声吵起来的。睁着眼睛盯着帐顶,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好长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梦见了什么。 不过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的,手脚也都没有酸痛的感觉。 姜酒扭了扭脖子,紫苏在外面敲了敲房门,得到应答后才进来。 “小姐起了?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挺好的。”姜酒晃了晃手臂,漫不经心道,“外面怎么那么吵?” 紫苏拧了毛巾,帮姜酒擦脸,道:“好像是有个守夜的侍卫不见了,管家正带着人找呢。” “哦。” 姜酒也没放在心上,洗漱之后,准备吃饭的时候,苏辰正好来了。 “今日怎么起这么早?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姜酒嘴里含着事物,含糊不清道。 “国子监那边我已经派人帮你请过假了,这几日在家里好好休息。” 姜酒点了点头,想了想,强调道:“你别说我是受了伤才请假的。” 苏辰噗嗤一笑,“怎么?怕丢人啊?” “是啊!”姜酒不假思索应道。 要是容肆知道她受伤了,该有多担心啊。 女皇陛下还是想在容世子心里留一个完美强大的印象,这么丢人的事,还是别传得满城皆知了。 苏辰遗憾道:“可惜,昨日我抱着你回府,不少人都看到了,估计现在外面都传遍了。” 就因为苏辰这句话,姜酒气得猛灌了三碗米粥。 一个侍卫突然失踪,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苏易公务繁忙,而柳氏也因为苏月的事焦头烂额,没有时间去搭理。 管家没办法,只好去找苏辰。 “昨夜本该是他守夜的,但是早上换班的时候就没瞧见人。” 卖身契还在苏府手上,那侍卫断然是不敢跑,就这么莫名其妙失踪了,着实有些诡异。 苏辰也觉得此事有疑,只是他还要去上朝,没有时间亲自盯着,只能命人在府里再寻一些蛛丝马迹。 只不过刚出苏府,苏辰就被容肆拦下了。 “苏大公子,我家世子等候多时了。” 这还是苏辰第一次坐容肆的马车,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位可能发展成他四妹夫的容世子,今日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苏大公子,我就不与你绕弯子了,昨日在兰若寺,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174章 搜查松风苑 苏辰微微讶异,他还以为容肆找他,是要探讨什么国家大事,结果是为了询问姜酒? 苏辰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为何昨日他说起容肆,姜酒会那么嘚瑟了。 敢情人还真被她拿下了! 苏辰笑了笑,反问道:“容世子指的是哪件事?” 容肆蹙眉,“自然是苏九马惊受伤一事。” 难道还有别的事吗? “看来容世子也听说了。”苏辰道:“不错,昨日马儿受惊,阿九险些被马车带着摔落山崖,所幸她胆子够大,也有几分身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容肆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不用多问,光是昨夜看着姜酒包裹成那样,他也知道她伤得多重。 “可是有人在背后设计?” 他问得如此干脆直白,反倒是让苏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他说,是苏家的主母,容不下嫡女,所以才设计暗害吗? 他不说,容肆也能猜得出来。 “是苏夫人吧?”容肆面无表情。 苏辰轻叹一声,“这些事有些复杂。” 苏月跟邵世明的事,到底不太光彩,苏辰也不会把这些事透漏给容肆。 到最后,容肆还是没能从苏辰嘴里问出昨日的事,哪怕心里有了猜测,但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容肆仍是不甘。 不过苏辰的反应,倒像是在隐瞒什么,这倒是让容肆留了心。 “苏大公子。” 苏辰下马车之时,容肆叫住了他,道:“苏府内失踪的那个侍卫,不必找了,昨夜他潜入松风苑,死在我手里了。” 苏辰大惊,想说什么,然而容肆已经放下了车帘。 容肆的马车走出了好远,苏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这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 那个侍卫为何会半夜潜入松风苑? 容肆又为何半夜出现在松风苑? 青竹院内,柳氏看着一脸死气沉沉的苏月,饭也不肯吃,药也不肯喝。早先她没来的时候,跟疯婆子似的在青竹院内大闹,不得已柳氏只能过来看着她。 “你现在摆出这副死样子有什么用?”柳氏气恼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以为我不生气吗?” 好好的女儿就这样被邵世明糟蹋了,姜酒那个小贱人却还好好的,柳氏别提多堵心了。 “那你去帮我杀了她啊!”苏月双眸猩红,“你不是说她必死无疑吗?为什么昨日她活着回来了?” 苏月现在只要一想到姜酒活得好好的,便控制不住自己杀人的欲望。 柳氏异常烦躁,她又何尝容得下姜酒活着?只是现在在苏府内,她总要再三小心,才能不留把柄。 而苏月显然没有柳氏那么缜密的心思,一心只想弄死姜酒。 “夫人。”周嬷嬷走了进来,道:“管家有事求见。” 柳氏正在气头上呢,不耐烦道:“什么事?” “好像还是因为那个失踪的侍卫,早上苏大公子也插手了,命人在府里大肆寻找。” 柳氏皱紧了眉头,“苏辰这是想造反吗?后宅的事他也敢插手!” 说罢,又摆摆手,道:“他要管让他管去,别来烦我!” 一个侍卫而已,柳氏压根没放在心上。 一旁的苏月却忽然道:“娘,不用找了。” 柳氏疑惑地看着她。 苏月诡异一笑,“那侍卫,是我派去暗杀苏九的,他一夜未归,定然是死在了苏九手上。” 柳氏听得心惊肉跳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 苏月冷笑,“跟你说有用吗?你只想着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想着让我别多生事端,以免影响二姐嫁入魏家。” 要报仇,还是得自己来。 不过就目前来看,那个废物好像失败了。 但是也没关系,他没有成功,说明是死在了姜酒手上。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但是杀人这一罪,也足够姜酒喝一壶了。 柳氏没想到苏月现在有这么大的怨气,甚至连她都记恨上了。 只是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就算柳氏再气恼她瞒着她擅自行动,也不得不帮她收拾烂摊子。 “你让他去杀苏九的事,还有谁知道?” 苏月道:“放心,牵连不到你跟二姐身上。” “你……”柳氏被她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那尸体现在肯定在松风苑,你若是早点去,还能抓个现行!” 柳氏当然知道,临走之前,还不忘咬牙切齿地对苏月道:“我迟早得被你害死!” 柳氏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到松风苑的时候,姜酒正指挥着几个小丫头扶着自己到窗边晒太阳。 昨日一场大雨,今早天气倒是晴朗,阳光刺眼,树影婆娑。窗边正对着走廊,每到夏日,便有微风习习,十分适合休憩。 难得陛下有片刻安宁,却又有不知死活的人找上门来。 “姨娘来看望我,也不必这么大阵仗吧。” 柳氏看着她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冷哼了一声,直接进入主题。 “就不跟你多说废话了,昨夜府里有一个侍卫失踪了,有人瞧见他半夜进了你这松风苑,为了苏府的名声,我身为当家主母,也该来查一查。” 姜酒眨了眨眼,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妖婆又要诬陷她什么呢? 柳氏一声令下,那些婆子立马在屋内翻箱倒柜地搜了起来,连地毯也没放过,似乎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一样。 姜酒觉得有些奇怪,表面不动声色道:“无凭无据,姨娘便带着人来搜查松风苑,这便是当家主母的风范吗?你就不怕我爹知道了,回来责骂你吗?” 柳氏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与其操心我,你还是好好想想,等我把尸体找出来了,你要这么跟老爷交代吧。” 没有苏易在场,两人也懒得装。 姜酒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的屋子内作乱,脸上的笑渐渐褪去,眸中浮现了几分冷意。 “今日这一出,姨娘可要好好记着,改日,我定然会加倍奉还!” 不就是仗着她手脚受伤,不良于行,才敢这么嚣张地带着人上门搜查吗? 姜酒已经多年没有受过这样的气,柳氏有胆子做,可别没胆子承受后果。 第175章 非弄死对方不可 柳氏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根本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紫苏着急上火,看着姜酒的衣裙都被丢了出来,掷在地上,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些人还踩了几脚。 紫苏想去拦着,却被姜酒拦住。 “让她们翻!拿个账簿记着,缺了什么,毁了什么,等完事儿再讨去!” 姜酒现在倒是疑惑,她说的那个侍卫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失忆了吗? 屋内翻完了,没找着人,周嬷嬷便带着人出去把院子都给翻了,末了满头大汗地回来,道:“夫人,没有找到。” 柳氏立马就瞪大了眼睛,“没找到?怎么可能?” 周嬷嬷面色尴尬,她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松风苑,结果毛都没找到,也难怪柳氏反应这么大了。 柳氏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姜酒,“说,你把人藏哪里去了?” 姜酒慢悠悠地喝着茶,满屋狼藉,她却独自悠闲。 “姨娘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今日你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来,翻了我的屋子,还翻了院子,好似就笃定了那侍卫就在我松风苑内,我着实冤枉。” 柳氏咬牙切齿,“苏九,你别否认了,就是你杀了那个侍卫,你若是自己招了,我还能从轻发落!” 姜酒噗嗤一笑,晃了晃自己被包裹得跟粽子似的手。 “姨娘不如瞧瞧,我这手,能握得起刀吗?” 柳氏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姜酒手脚受了伤,动一下都十分艰难,否则也不会任由她们在松风苑作乱,早就动手把她们踹出去了。 她伤得这么重,又怎么能杀了那名侍卫? 姜酒将柳氏的疑惑看在眼里,心里同样疑惑。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她,还是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苏九!你等着!我迟早会抓到你的把柄!” 愤愤地丢下一句狠话,柳氏便带着人走了。 紫苏都被气哭了。 “夫人怎么能这样?小姐好歹也是嫡女,哪由得她带人上门搜房?” 姜酒微笑,“放心,她蹦跶不了多久。” 紫苏要收拾屋子,姜酒让她放着,等苏易回来,她倒要看看,苏易会护着谁。 苏府发生的事,苏辰回来的时候,他的人立马禀告给了他。 苏辰刚想通容肆早上说的话,却没想到柳氏已经迫不及待地上门找麻烦了。 也来不及换下朝服,他便去了松风苑,看到这满院狼藉,姜酒还能悠然自得地吃着饭,苏辰着实是有些佩服。 “柳氏没动手吧?” 姜酒哼哼,“光天化日之下,她还不敢。” 她们之间的仇恨,已经不是动不动手能解决的了,而是已经到了非弄死对方不可的地步了。 苏辰还是有些头疼,“这些东西就这么放着?” “嗯,等着看好戏吧。” 紫苏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很好,我准备的东西呢?” 苏辰心惊肉跳地看着姜酒这一番骚操作,惊得嘴巴老半天没合上。 柳氏跟门人打过招呼,苏易一回来就来告诉她,别让姜酒有机会找苏易告状。 是以苏易一进府,柳氏便迎了上来,又是捏肩又是倒茶的。苏易虽然不见得多么喜欢柳氏,但是夫妻这么多年,亦是有几分感情,对她倒也算是和颜悦色。 “今日礼部的折子下来了,还有秦大人从中周旋,皇上选秀一事是板上钉钉了,估摸着六月就要开始大选了。” 选秀并非只有京城的贵女参加,每年还会从各个县城挑选才貌俱佳的秀女,层层筛选,送入京城。如今这个时候正好,半年的时间让下面的人去准备,等开春了,秀女们会正式进京。 苏易道:“皇上从前在苏府,与月儿和阿九她们倒也玩得来,我想着,等明年便把她们二人送进皇宫。正好皇上跟阿九亲近,未必不能讨个贵妃。” 柳氏的手一抖,僵硬笑道:“月儿她……她就算了吧。” 柳氏可不傻,宫里的嬷嬷都精明着呢,苏月破了身子,怎么可能瞒着过?若是闹开了,坏得还是苏府的名声,苏月的名声,到时候苏月想再嫁人可就难了。 苏易皱着眉头,“为何算了?你之前不也一直很想让月儿进宫吗?” “这……这我不是舍不得她嘛。”柳氏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再过不久胭儿就要出嫁了,月儿要是也进宫了,肯定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 苏易轻哼一声,“妇人之见!以皇上跟苏家的关系,月儿想当贵妃轻而易举,到时候还怕你们没有机会见面?” 苏易是打定主意要把苏月跟姜酒送进皇宫,并且还在做着万一谁有本事当上皇后,那他就是国丈的美梦。 尤其是姜酒,今日姜钰又拦着他问了姜酒的近况,苏易瞧着,若是姜酒进宫,就算不是皇后,估计也是荣宠不衰。 就在这时,紫苏突然跑了进来,头发凌乱,双眸通红,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跪在苏易面前扯着嗓子大哭道:“老爷,求求你救救小姐吧!” 苏易被吓了一跳,茶水倒在他的手上,烫得他眉头狠狠一皱。 “怎么回事?” 柳氏的心里一咯噔,忙呵斥道:“好没规矩的奴婢,周嬷嬷,还不赶紧把她拉下去!” 紫苏反应也快,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早上夫人带着人去松风苑搜查,砸了小姐的房间,翻了小姐的院子,不仅如此,还辱骂小姐。可怜小姐重伤在身,根本无力反抗,夫人这是要逼死小姐啊!” 柳氏眉心狠狠一跳,“贱婢!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易沉着脸看着柳氏,“她说的是真的?” 柳氏慌忙否认,“老爷,这根本是冤枉啊!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平日里对阿九那么好,怎么可能这么对她?肯定是这个贱婢受了指使,满口胡话,老爷你可不能相信啊。” 不管相不相信,苏易还是跑了一趟松风苑。 柳氏急得满头大汗,姜酒这死丫头是要搞死她啊! 第177章 采花贼 雷声大雨点小,从来不是陛下的作风。 苏辰皱眉,“你还想做什么?” 说实话,姜酒的路数,苏辰看不太懂。 或者说,她的目的,从一开始,他便看不懂。 “你就等着瞧好了。” 姜酒刚躺下去,想到了什么,又坐了起来,很是严肃问道:“对了,那个侍卫到底怎么回事?” 苏辰微微讶异,“你不知道?” 姜酒拧眉,“我应该知道?” 这么说,容肆昨晚还是偷偷溜进来的? 苏辰扶额,他在想,是不是要给姜酒换个院子,或者给那道墙再加固加高一下。 “这件事,你还是去问容世子吧。” 容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闹了一天,松风苑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屋内那些损坏的东西全都清空了,只待明日再送新的过来,整间屋子显得空荡荡的,颇为冷清。 下午睡够了,晚上姜酒反而精神了,平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昨晚她迷迷糊糊的,也没有感觉有人闯进来,如果柳氏说的是真的,那她岂不是差点小命都没了? “难道昨晚容肆真的来了?” 姜酒眉毛都拧成了一团,一边想着容肆大半夜的来干嘛,一边又纠结自己的睡相是不是很丑,把人给吓走了。 正想着呢,外面便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动静,姜酒一激灵,立马闭上了眼睛。 隔着纱帘,一抹白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看着她安分的睡姿,容肆悄悄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正打算帮她上药,却忽然被她抓住了手。 “原来真的是你啊……” 姜酒睁着眼睛,黑夜之中,双眸明亮如星,直达容肆心底。 容肆也是被她吓了一跳,见她脸上那狡黠的笑意,便知她是特地等着自己。 容肆顿时无奈,“先把手放开。” “我不放!”姜酒不仅不放,还把他往前扯了扯,容肆的手不得不撑在床沿,以免压到他身上。 “容世子不是最注重礼义廉耻吗?深夜闯入我闺房,又是为哪般啊?” 容肆咬牙切齿,“你还敢说!” 他看着她的手臂,冷笑一声,道:“去上个香都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苏九,真有你的!” 姜酒轻咳两声,干笑道:“意外,这都是意外……” “是么?难道不是四小姐你树敌无数,引人报复吗?” 好嘛,四小姐都出来了,这小老虎毛都炸起来了。 姜酒艰难地抬起手蹭了蹭他的胸膛,很是无辜乖巧道:“别生气嘛,你看我都变成这样了。” 容肆冷哼,他才没有闲工夫跟她生气。 “手放开!” 姜酒乖乖松了手,看着他坐在床边,小心地解开她的纱布,看着上面大块淤青,还有一道道血痕,容肆眉头紧紧皱起,表情瞬间不太好看。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她一样,修长的手指沾了一点药膏,抹在她手臂上。手指温暖,药膏冰凉,两种触感交织,虽牵起了一丝痛感,但姜酒还是觉得十分舒服。 容肆原本害怕弄疼了她,抬眼看了看她的表情,却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气恼道:“你看我做什么?” 姜酒笑嘻嘻的,“肆肆你好看啊!” 容肆没好气道:“受了伤还不安分!” 趁着他上药的功夫,姜酒问道:“昨夜,你是不是也来了?” 容肆头也不抬,“我若是不来,你小命都没了。” 姜酒抿着笑,“所以,那个侍卫真的是你杀的?” 姜酒很难想象,容肆这样的人,也能面不改色地杀人。 容肆不理她,姜酒也不尴尬,自说自话,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其实,就算你不在,我也能解决那些小毛贼的,我是谁啊?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姜……的苏九,别说一个了,再来十个八个,我都能把他们打趴下!” 容肆悄悄用了点力,姜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美眸中都氤氲着几分水光,明明是恼怒的语气,声音却软得不像话,跟撒娇似的。 “你轻点!” 容肆心神一颤,故作镇定道:“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看你现在连下床走动都做不到!” 抹了药,容肆又帮她按了按,把药膏抹开,再把纱布绑回去,以免药效挥发或伤口感染。 “好了。” 这么一番折腾,容肆也是累出了汗,十分不舒服。 正打算找水洗一下手,这才发现整间屋子空荡荡的,除了床跟桌椅,几乎其他东西都没了。 “你屋遭贼了?” 姜酒哼哼,笑得不怀好意,“是呢,不就是你嘛,采花贼?” 容肆:“……” 没心情跟她贫嘴,容肆原本不想惊动她的,但是现在被抓了个现行,他也没有刻意回避,反而主动问起昨日发生的事。姜酒迷迷糊糊地跟他打着哈哈,愣是一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最后还是靠装睡糊弄了过去,等容肆走后,姜酒才睁开眼睛,双眸空洞地望着虚空。 不是她矫情,也不是她不信任容肆,而是这些事,没有必要把容肆拉下水。 她习惯了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作战,不想依靠任何人,更不想让容肆沾染这些肮脏的事。 可是现在来看,就算她不说不做,容肆也会被牵扯进来。 既然如此,有些事,她便不能再拖了。 大概是为了补偿姜酒,第二日苏易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整个松风苑一下子变得华丽起来,跟之前那个小破院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至于柳氏,那日苏易口口声声说要剥夺她的掌家之权,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一来是有苏胭从中周旋,以她要出嫁为由,让苏易给柳氏留几分面子;二来是因为这苏府内,只剩下柳氏一位夫人,苏易总不能让苏胭苏月她们来管家。 大概是上了年纪,苏易对男女之事越来越不热衷,加上公务繁忙,更是没时间去应付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当年叶眉衣病逝,苏易也是难过了好一阵子,一直是柳氏在陪着他,苏易对柳氏,也有几分夫妻之情。 第179章 容世子下凡了 “伤都还没好全呢,国子监那么多人,要是磕着撞着,你可别哭着回来!” 苏辰提着姜酒的书囊,认命地跟在她身后,嘴里还是忍不住念念叨叨的。 姜酒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是表情却不见丝毫不耐。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比紫苏还能念叨!” 苏辰气乐了,“我这是为了谁?” “好好好,大哥你是最好的,成了吧?” 苏辰哼了一声,“总算你还有点良心……” 结果“有良心”的姜酒一出苏府,瞧见了容肆的马车,便把苏辰抛之脑后,兴冲冲地朝容肆跑过去了。 “肆肆,你是来接我的吗?” 容肆斜睨着她,冷淡地应了一声,便没再搭理她,而是对苏辰道:“苏大公子,把书囊交给我吧,我送她去国子监。” 苏辰:“……” 看着马车远去,不知道为什么,苏辰有一种自家的猪跟别人跑了的感觉。 马车上,姜酒调整了一下舒服的坐姿,整个人几乎是半趟半坐,若是从前,容肆肯定皱着眉头,呵斥一句“坐好”,而现在只是瞥了一眼,还默默地递了个靠枕过去,却是不肯跟她说半句话。 姜酒也没察觉不对劲,有些时候,陛下的智商着实有些感人。 “肆肆,你是特地在苏府门口等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国子监?” “我的脚还疼着呢,你说我会不会变成瘸子啊?” “早知道我就把纱布拆了,要是让魏子安跟贺蓁然他们瞧见了,肯定要笑话我!” 容肆看着喋喋不休的姜酒,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姜酒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吵到你了吗?” 容肆张了张嘴,不免觉得有些泄气。 “没有。” 姜酒笑颜如花,似冬日里暖阳下的雪绒花,刹那间盛放。 容肆的心跳忽然就漏了半拍。 马车驶入了繁华的主街,姜酒吵着要吃藕粉跟烧饼,顾宁没办法,只能将马车暂时停在路边。 卖藕粉的老婆婆就随便在天桥下支了个摊子,生意还不错,姜酒过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一个空桌。 “婆婆,来三碗藕粉,三个烧饼!” “好咧!” 那老婆婆看着两鬓斑白,手脚却十分麻利,将面粉团子擀薄,裹上肉馅,包好又擀薄,放进了缸中烙着。 容肆皱紧了眉头,看着老旧的桌子上的油渍,实在没有办法坐下去。 “我不吃,在马车上等你。” 容肆便要走,姜酒立马拉住了他。 “别急嘛,她家的藕粉跟烧饼可好吃了,你试试嘛。” 顾宁没有说话,因为闻着这香味,他也想吃了。 容肆最后到底还是拗不过姜酒,抽出了帕子,十分仔细地擦拭了凳子,才勉强沾了块小地方坐下。那一身的贵气,怎么看都跟这摊子十分不符,但因那张脸过于出众,引得旁边的女子频频侧目。 “顾宁,你也别傻站着,坐啊!” 姜酒拽着顾宁坐下,顾宁看了容肆一眼,后者点头,他才颔首,坐在了一旁。 六月将近,晨风都带着一丝暑热的气息,好在是在湖畔,迎面的风偶有凉意,天桥旁的杨柳投下了一片阴影,倒也不会觉得太过燥热。 藕粉跟烧饼很快就端上来了,藕粉香甜,温度适宜,烧饼外皮酥脆,内里肉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别说姜酒了,顾宁都有些忍不住了。 “我开动咯!” 容肆从未试过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餐,所以哪怕面前的食物让他也有了食欲,他还是不太能放得开。 姜酒察觉出了他的拘谨,主动掰了一小块肉饼,递到他嘴边。 “呐!我喂你!” 容肆的脸腾地就红了。 “不……不用了!” 顾宁捧着碗,默默地看着好戏。 姜酒无视他的话,直接把那小块肉饼塞到他嘴里,动作看着有些无礼,但是却十分温柔。 容肆没有办法,只能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容肆的脸颊更红了。 姜酒浑然未决,还笑眯眯地问他,“好不好吃?” 容肆味同嚼蜡,艰难地点了点头。 姜酒高兴极了,“我也觉得好吃。” 这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喜欢的食物的感觉,别提多令人高兴了。 姜酒这几日要喝药,胃口不好,吃得不是很多,原本便小的脸可见的瘦了下来。她吃东西的时候十分专注,因为手受伤,不能捧着碗,便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舀,乖巧极了。 容肆看着看着,心里的那点不适也渐渐散去,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很淡很淡的笑。 或许是看她吃得很香,容肆也来了些许胃口,小口地尝着藕粉。 很难想象,气质清贵,犹如画中公子的容肆,有一日也会像那些市井小民一样,坐在街道旁,啃着烧饼,喝着藕粉。哪怕那姿态犹如是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吃着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但阮漪仍然觉得十分幻灭。 这几日姜酒没去国子监,阮漪别提过得多舒心了。早上揣着好心情出门,还特地带着要送给容肆的点心,却没想到听到车夫说看见了容世子,更没想到,她会看见容肆跟姜酒坐在路旁吃着低廉的早点。 这一幕,着实给阮小姐弱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阮漪就这样坐在马车上,看着他们吃完了早点,末了姜酒还揣着一块烧饼,跟着容肆上了马车,往国子监而去。 侍女提醒道:“小姐,容世子走了……” 阮漪木然地放下车帘,忽然将手里精致的食盒扔在地上,木盒在马车内滚了一圈,里面的糕点散落一地,吓了侍女一跳。 “走!” 阮漪咬着牙挤出了一个字,眸色阴鸷,脸色差到了极点。 有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姜酒一到国子监,刚下马车呢,迎面就撞上了魏子安跟贺蓁然。 魏子安还是一贯的冷傲清高,看见她时冷笑了一声,讥讽道:“果然是作恶多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怎么没把你摔死!” 第180章 要他的狗命 姜酒慢条斯理地理了一下头发,道:“这说明我有佛祖保佑,不像某人,长得人模狗样,道貌岸然,一看就是众叛亲离的面向!” “你胡说八道什么?” 魏子安怒目而视,似乎是要冲上来,姜酒像是被他吓到了,立马躲到了容肆身后,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快看啊!魏家公子要欺负伤残人士了!” 旁人还没说什么呢,容肆的目光便让魏子安怒不可遏。 怎么说呢?容肆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坨垃圾一样,这让魏公子如何能忍? “苏九!你还说你跟容世子没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姜酒噗嗤一笑,“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眼睛有毛病还是嘴巴长蛆了,眼神不好就算了,还喜欢胡说八道。你几时看见我跟容世子搂搂抱抱了?张口闭口便是成何体统,你跟苏胭倒是成体统!” 论吵架,魏子安怎么比得上女皇陛下?论打架,那更是比不过了。 一个只会捕风捉影,另一个是抓住了他的七寸,铆足了劲往死里踩。 魏子安的脸都憋红了,纯粹是气的。 姜酒怼完了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贺蓁然原本还想嘲讽她几句,瞧见这架势,以免自己跟魏子安一样,默默地消了声。 “阿酒!”邵野没想到姜酒今日会来,一瞧见她,双眸都亮了几分。 姜酒顾着跟邵野说话,没留意容肆原本便不太好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个度。 “我先进去了。” 十分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十分冷漠地离开,谁都看出来容世子心情不佳,唯有姜酒还傻乐着冲他招手。 “肆肆,等会见!” 邵野看着姜酒对容肆笑得那么甜蜜,心里酸得冒泡。 但姜酒一看过来,他又抿出了一抹温和纯良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感叹,好乖巧的少年! “阿野你跟我来!” 无视他人怪异的目光,姜酒拽着邵野离开,去了后园偏僻处。 邵野盯着她攥着自己的手,绯红一点点地爬上耳尖。 “邵世明没有怀疑你吧?” 姜酒的话将邵野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摇了摇头,道:“他不知道是我。” 姜酒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几日她本来也想去找邵野,但是想到若是被邵世明瞧见了,指不定会怀疑邵野。 “阿酒,你身上的伤,是苏夫人干的?” 邵野微微低眸看着她的手臂,是以姜酒没有看到他眸中的狠戾。 “这个啊。”姜酒语气轻松,“放心,我迟早会报复回来的!” 邵野薄唇紧抿,眸中闪动着危险的寒光。 “这些事先别管了,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姜酒低声道:“你能帮我盯着邵世明吗?” 她靠得有些近,邵野能闻到她身上的女儿香,夹杂着一丝冷冽的淡淡药香,甚是好闻。 邵野心神微漾,毫不迟疑道:“可以,不过阿酒,你盯着他做什么?” 邵野没跟姜酒说,他已经在准备要弄死邵世明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姜酒想自己报仇,那他可以暂且留下邵世明的狗命。 只不过,邵野还是小看了姜酒。 “做什么?”姜酒冷笑一声,“自然是要他命啊!” 邵世明是不是以为,当日他没得逞,她便会放过他? 简直就是做梦! 先前他无端来招惹她,她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故而才没有下死手,没想到他贼心不死,还想强占她。那一日的遭遇与屈辱,姜酒可是记得死死的,不千倍百倍地还回去,着实出不了这口恶气。 邵野愣了一下,想说这些事交给他来就好了,姜酒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阿野,你记住了,这些事是我跟邵世明的恩怨,你别插手。” 如果邵世明出事,邵家人说不定会怀疑到邵野头上,姜酒当然不能让邵野帮她背锅,所以邵野不能掺和进来。 邵野知晓姜酒的性子,无奈只能点头。 就算姜酒不让他插手,他也有办法,能够帮到姜酒。 阮漪跟贺蓁然坐在窗边,一个低着头专心练字,一个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转着书。 贺蓁然道:“漪漪你是没看到,她的手都包裹得跟粽子似的,真是笑死我了!听说她从半山腰上摔下去,腿都摔断了,愣是没死,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阮漪忍了一下,没说话。 贺蓁然接着道:“我看也是她倒霉,怎么苏胭跟苏月她们没事,就她出事了!魏子安说得也没错,说不定啊,是她平日里作恶多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所以才给她一个教训。” 阮漪微微捏紧了笔,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我就不明白了,苏九那么坏,容世子怎么还那么照顾她!早上还是容世子送她来国子监的呢,我都看到好几回了,漪漪你说,容世子不会真看上苏九了吧?” “够了!”阮漪重重地一拍桌,手中的墨笔溅出的墨水,脏了贺蓁然的衣襟。后者愣愣地看着她,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阮漪动静不小,周围的人都朝她这边看过来,面带异色。 阮漪深呼吸一口气,烦躁道:“对不起蓁然,我心情不太好。” 贺蓁然性子大大咧咧的,倒也没有真的去怪她,反而还拽了拽她的手,干笑道:“没……没事的。” 阮漪也不想发脾气的,只是从早上在街头看到那一幕,她便忍不住心头的火气。 贺蓁然一过来,便喋喋不休地跟她说着姜酒,阮漪一时怒气上头,才突然发作。 贺蓁然也不知道怎么惹到她了,默默地滚回了自己的座位。 正好姜酒走了进来,瞧见这满堂寂静,噗嗤一笑。 “怎么?这是看我回来了,太惊喜了?” 贺蓁然瞪了她一眼,“你想得可真美!” 姜酒耸耸肩,她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姜酒不期然跟阮漪对视了一眼,后者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样,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姜酒薄唇微翘,不仅没有回避,反而笑道:“阮小姐瞪我做什么?” 第181章 月黑风高夜 周围很安静,是以姜酒的声音,也足以让众人听见了。 阮漪也没想到姜酒会突然说这种话,一时表情没有收住,被周围的人尽收眼底。 看着他们嘲讽的目光,阮漪顿时觉得颜面扫地,脸色更难看了。 “苏九!你故意的!”她咬牙切齿低声道。 姜酒轻嗤一声,一屁股坐下,姿态懒散得不像话。 “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阮漪发誓,她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跋扈之人,那些个世家小姐,便是刁蛮任性,也没有像姜酒这样无法无天,谁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乐平公主姜汐,好歹也会顾及自己的身份。 阮漪就想不明白了,容肆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老夫子走了进来,阮漪也没有再跟姜酒吵下去,暗暗警告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邵世明这几日过得可谓是风流快活。 虽然那一日在兰若寺没有把姜酒弄到手,但好歹还有个苏月,他也不亏。 只是他心里还有不甘,毕竟跟姜酒比起来,苏月简直就是清粥白菜,寡淡无味。 事情最后搞成那样,邵世明也怕苏月找上门来,在家里躲了几日,听说了苏府的事,料想她们也没时间来找自己算账,便又开始了从前游戏花丛的生活。 三秋桂子,邵世明约了几个狐朋狗友,一同寻欢作乐,左拥右抱,好不乐哉。 几杯酒下肚,邵世明就开始吹嘘自己那点风流韵事,口口声声说自己睡了苏大将军府的小姐,在场的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跟着他瞎起哄。 “真的假的?苏大将军若是知道了,可不得把你活剐了!哈哈哈!” 邵世明搂着个美人,仰脖喝了口酒,脸红脖子粗的,笑得十分放肆。 “还能有假?那苏月平日里看得凶巴巴的,还不是被我拿下了!” “这苏大将军府的三小姐,虽然模样脾性都不如其他两位小姐,但好歹也算是个美人,邵兄,你这是赚了啊,哈哈哈……” “要说美人,那苏四小姐,才是个极品啊。”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染了醉意的双眸透着淫邪的光。 “可不是,若是能和那苏九春风一度,死了我也甘愿啊!” “那苏九凶悍着呢,邵兄之前都在她手里吃过亏。” 听着他们的奚落,邵世明愤怒地拍桌,“苏九算什么?老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一个被退了亲的女子,嫁不嫁得出去还不好说呢,你们等着瞧,迟早我得把她拿下!” “来来来,喝酒……” 一抹红影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隐没在人群之中。 三楼的走廊上,燃止倚栏而立,手中的纸扇漫不经心地翘着栏杆,绯色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凉薄勾人的目光,紧紧地跟着人群中那抹红影。 姜酒似有所感,抬起头来,正巧与燃止对视。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姜酒微微讶异,随即勾起唇角,冲着他露出了一抹天真灿烂的笑。 大堂人声鼎沸,丝乐悠扬,舞女身姿曼妙,水袖如风;一个个凡尘俗子,沉醉在这场繁华虚假的梦境当中,浮云遮眼,游戏花丛;人潮涌动,满目华光,像是在瞬间,所有的声音如潮水消退,她似踏月而来,又似乘风归去,忽远忽近。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觉得相隔万里。 燃止眸光微凝,却也只是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他回以一笑,甚至比平时还要勾人万分。那张脸,便是他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然而姜酒却看也不看,扭头就走,燃止甚至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半点迷恋或者惊艳。 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瞥见周围的人投来的惊艳目光,那一个个跃跃欲试,不怀好意,让燃止厌恶万分,脸色都沉了下来。 还是秋娘来得及时,赶紧把这位祖宗请了回去。 “‘踏雪寻梅’里的人是谁?” 秋氏想了想,“好像是惠安侯府的世子,还有那几位公子哥。” 燃止双眸微眯,道:“去,盯着他们。” 姜酒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还故意在“踏雪寻梅”厢房旁逗留。 这个女人,倒是越来越让他感到意外。 只身就敢混入三秋桂子,不是来寻欢作乐,便是来寻仇。 邵野跟子桑他们在外面等着,若不是看见姜酒出来,只怕他就准备要进去找人了。 姜酒是跟着那些姑娘混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邵世明。 原本她不想把邵野牵扯进来的,结果邵野非要跟着,无奈只好把他也带过来了。 “我们先离开这。” 邵世明这一喝,直到半夜才踉踉跄跄地从三秋桂子出来,车夫扶着他上了马车,便准备回惠安侯府了。 姜酒跟邵野他们在旁边的酒楼盯得都快睡着了,知晓邵世明动身回府,这才打起精神,准备动手。 姜酒合计过了,邵世明最常待的地方,不是惠安侯府跟国子监,便是这三秋桂子,最佳的下手地点,也是在三秋桂子。但是上次的事情之后,姜酒也算是看出来了,三秋桂子背后的主人不简单,若是贸然把三秋桂子牵扯进来,搞不好这脏水还会泼到自己身上。 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邵世明,便只能在这月黑风高夜,街巷无人时。早点办完,说不定还能趁着夜市收摊前买一碗豆浆。 惠安侯府的宅院较为偏远,周围没什么人家,这大半夜的,更别说还有什么行人了。 邵世明醉卧在马车内,断断续续地哼着小曲儿,偶尔蹦出几句胡话,浑然不知危险将近。 三人皆换上了黑衣,蒙了脸,又有夜色掩护,亲爹来人都认不出来。 这种级别的小喽啰,子桑自己就能解决,姜酒却说要亲自动手。 瞧见那马车拐了个弯,姜酒还欲跟过去,子桑却忽然将她拦住。 “等等!” 三人停下了脚步,隐隐还能听到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的声音,但仔细去听,还能察觉到一丝异样的动静。 姜酒眸光微眯,明亮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而他们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被黑衣人包围。 第182章 邵世明死了 十几道身影伏在屋顶墙上,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潜伏在夜中的狼,等待着猎物进入他们的狩猎范围。 不过很明显,他们的猎物不是姜酒。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姜酒还没反应过来呢,那十几个黑衣人立马冲了出去,也没听见什么声响,等姜酒他们跑出去的时候,连邵世明的马车都不见了。 姜酒脸色微变,就连子桑也是一脸莫名。 蹲了一晚上,结果啥也没捞到,姜酒别提多郁闷了。 更让她好奇的是,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谁派出去的。子桑说,那些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而且是专职敢坏事的,她竟不知,这京城内几时有了这般强大的势力。 然而第二日,更震惊的消息传来了。 “邵世明死了!” “真的假的?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听说是昨夜喝多了酒,半夜回府的时候,连人带马车栽进湖里了,还是早上才被发现的。” “呸!我看他就是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同情!” “也不能这么说,好歹是条人命啊……” 一大早,国子监便对邵世明的死议论纷纷,虽然邵世明的名声臭得彻底,但是毕竟也是他们同窗,这人突然就没了,众人难免唏嘘。 姜酒呆坐在座位上,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那些人那么大的阵仗,摆明了就是去找邵世明寻仇的,结果没有把他大卸八块,而是用这么“温柔”的方式,到底想搞什么? 邵野早上也没来,姜酒就是想问都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姜酒打算让子桑想办法打探一下那伙人的来历,刚出国子监,便被人堵住了去路。 姚氏一双眼睛已经哭得肿成了核桃,一身缟素,面容苍白,头发凌乱,双眸却阴鸷充血,看着姜酒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仇恨与狠戾,恨不得冲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把她给我抓起来!” 痛失爱子,姚氏已经要疯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得罪将军府,只想为儿子报仇。 她身后的家丁立马冲了上来,然而还没近身呢,便全都被姜酒打趴下了。 姜酒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么大一番动作,还是难免会牵扯到,一时脸色也不太好看。 “邵夫人,你若是犯病了,就好好在家待着,别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姜酒差不多能猜到姚氏为何而来,但是她就不明白了,姚氏怎么就咬定她了? 虽然她也想弄死她儿子来着,但不是没机会嘛。 姚氏捏紧了拳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撑着才没有倒下。 “苏九!你害死了我儿子,我要你为他偿命!” 这么大一场闹剧,那些学子也不着急回家了,纷纷停下了脚步,在一旁观看着,谁也没有上前帮忙。 贺蓁然看见姜酒被他们围着,倒是想过去,却被阮漪拦住了。 “蓁然,这事跟你没关系,别插手。” 贺蓁然拧眉,很是不解,“那疯婆子明显是乱咬人呢!” 阮漪眸光微闪,语气带着一丝冷漠,“苏九若真是清白,有何惧他人诬陷?” 她说的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错,但是贺蓁然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段日子以来,阮漪似乎越来越陌生,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姜酒轻笑一声,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但是她确实也是想杀他的。所以姚氏的话,倒也不算污蔑。 “邵夫人这话说得奇怪,令郎是喝多了酒,摔进水里淹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是说,邵夫人觉得我一个弱女子,有本事把人跟马车推进水里?” 虽然周围的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但是他们还是不太相信,姜酒会杀邵世明。 “你们给我出来!” 姚氏冷喝一声,躲在后面的几个公子哥低着头走出来,他们全都是昨夜跟着邵世明在三秋桂子喝酒的。早上听说邵世明死了,一个个都吓懵了,直到姚氏找上门来,他们才不得不把昨晚的事全都说出来,包括邵世明在兰若寺上干的事。 在姚氏眼里,自己的儿子强迫姜酒,是姜酒的福气,而姜酒因仇生恨,害死了邵世明,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所以现在,姚氏只想找到杀人凶手,为邵世明报仇,而这凶手,便是姜酒! 周围的人已经惊呆了,万万没想到,邵世明竟然这么大胆,敢在兰若寺做出这种龌龊事。更没想到的是,他想睡姜酒不成,最后把苏月给睡了,怪不得这几日苏月都没来国子监。 如此一个大瓜,使众人惊掉了下巴,一个个窃窃私语,不知是在骂邵世明活该,还是在说姜酒心狠手辣。 姚氏听说了此事之后亦是十分震惊,她不知道邵世明竟然背着她去沾染了苏府的小姐,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已经死了,丧子之痛,让姚氏顾不上得罪苏家,也要找苏九偿命。 “苏九!你还想否认吗?” 姜酒倒是丝毫不惧众人异样的目光,反而见他们主动将此事抖露,笑得有些诡异。 “不是我干的事,我要认什么?邵夫人也提醒了我,兰若寺的事,原本我是为了我家三姐姐的名声,不打算追究了,没想到你自己倒是招了。惠安侯府到底有几个胆子,能承担欺辱苏府小姐的后果?” 姚氏眸中闪过一瞬的挣扎,瞬间恢复了狠戾。 “你少跟我扯开话题!现在我儿子都被你害死了,我要你给他陪葬!”姚氏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抓起来!” 姚氏这次带了足够多的人,就是为了把姜酒抓回去,她一声令下,后面又有一拨人冲过去,然而姜酒还没动手呢,顾宁突然跃到了她面前,两三下就把人解决了,甚至还见了血。 姚氏吓得失声尖叫,若非身后的侍女扶着,只怕都要摔在地上了。 “邵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容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目光敬仰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第183章 凶残的容世子 “肆肆,你来做什么?” 姜酒皱着眉头,不自觉地把他护在身后,免得姚氏那个疯婆子攀咬到他身上。 容肆却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无视周围那些震惊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姚氏。 “看在邵夫人刚刚丧子的份上,若是你现在离去,我可以不计较。” 姚氏既然赶来国子监门口大闹,便是连徐清风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容肆一个病弱世子? “你给我滚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我今日非要把这小贱人抓起来,为我儿偿命!” 姜酒眸色一冷,手里的书囊直接朝着她的脸砸了过去。 姚氏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便被姜酒掐住了脖子。 “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她不复方才的笑意,眉眼都染了冰霜,似是被人触及逆鳞,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戾气与杀气。 众人吓得惊呼一声,姚氏下意识地想出声,却被姜酒的目光惊得说不出话,腿肚子都在打颤。 邵家人急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邵庭差点没晕过去。 邵野眸色冷厉,跟在邵庭后面,默不作声,却不着痕迹地站到了姜酒那一边,随时准备保护姜酒。 “你们在做什么?苏四小姐,还不快放了我夫人!” 姜酒冷笑,“惠安侯还知道出现呢?邵夫人平白无故地带着人堵在国子监门口,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了她儿子,还想抓我去给她儿子偿命。不仅如此,还辱骂容世子,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她一个教训?” 邵庭:“……” 众人:“……” 为什么感觉,是因为姚氏骂了容肆,所以姜酒才暴走的? 邵世明再不好,那也是他的嫡子,早上突闻噩耗,惠安侯府上下已经乱作一团,邵庭已是心力交瘁。又闻姚氏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出了惠安侯府,一打听才知道,她是怀疑姜酒是杀害邵世明的凶手,所以找姜酒算账去了。 邵庭去苏府扑了个空,幸亏邵芷嫣提醒,才赶来了国子监。 邵芷嫣可没邵庭那么胆小,直接扑上来跟姜酒开撕。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姜酒刺了过去,新仇旧恨,一并清算好了。 邵野在邵芷嫣动手的时候便有所防备,只是他还是慢了容肆一步。 容肆平日里不常动手,在众人看来,他就是个柔弱书生,却没想到,他的身手也这般好。 邵芷嫣的速度很快,带着必须弄死姜酒的决心,眼看着那剪刀都要刺中她了,却被容肆一脚踢开。众人只看见一道白色的残影,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邵芷嫣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臂,哭嚎不止。 “嫣儿!” 邵庭跟姚氏都吓了一跳,姚氏被姜酒控制着,动弹不得,可表情还是十分焦急担忧。 邵庭赶紧让人扶邵芷嫣起来,稍微动她一下,邵芷嫣便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疼!疼啊!爹!救我!” 不用多说,那手臂明显是断了。 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着容肆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仰与忌惮。 这容世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这么凶残。 这么一看,他跟姜酒竟然还挺般配的。 邵庭赶紧让人抬着邵芷嫣去看大夫,转头看看容肆,似乎是想发作,忌惮他身后的镇国公府,又想起邵芷嫣的下场,故而不敢去惹他。 他只能冲着姜酒撒火,壮着胆子喝道:“苏九,你简直胆大妄为!我夫人好歹也是惠安侯夫人,岂容你这般羞辱?还不赶紧把她放了,不然这事绝对没完!” 姜酒不屑地嗤笑一声,“确实没完,这疯婆子带着这一堆人来堵我,污蔑我,还羞辱大将军府,你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杀我,若非容世子仗义相救,只怕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惠安侯,你倒是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邵庭面色一僵,“你……你不是没事嘛!嫣儿的手还断了呢!” “哦?照你这意思,我还得乖乖站着让你女儿刺死,好给你儿子偿命?” “且不说你儿子不是我杀的,便是我杀的又如何?他意图欺辱我,还玷污了我三姐姐,难道不该死吗?” 邵庭大惊,不可置信地看向姚氏,似乎是在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邵庭并不知道邵世明干的那些事,这么看来,也难怪姚氏会带着人来堵姜酒,明显怀疑她就是杀人凶手。 姚氏却冷笑一声,丧子之痛,让她失去了理智。 “明明是你勾引我儿子,唯恐被人发现,才倒打一耙!还有苏月那个小贱人,是她主动找到我儿子,想利用他教训你,自己居心不良,被睡了也是活该!”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一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没听错吧?苏月跟邵世明联手,想毁了苏九的清白?她们不是姐妹吗?” “切!什么姐妹?苏胭都抢了苏九的未婚夫,你以为苏月跟苏九能有多好?” “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原本还以为苏月只是刁蛮任性,没想到心肠这么歹毒,毁人清白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呸!姚氏这疯婆子有句话说的没错,苏月被睡了也是活该,这就叫害人终害己!” “不过这苏九也是够可怜的,她娘早死,亲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好好的亲事也被抢了,现在还被庶姐这般陷害,要是我,说不定早就抹脖子上吊了。” “怪不得她突然性情大变,我还怀疑过她换了个人呢,原来是被逼的。” 众人对苏月议论纷纷,连带着苏胭也成了他们嘲讽的对象,一个个的,反倒同情起姜酒了。 姜酒心如止水,面无波澜,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我勾引你儿子?你儿子长得很好看吗?很有文采吗?身手很好吗?洁身自好吗?比得过容世子吗?你觉得我眼瞎吗?” 一连串的问句,狠狠地羞辱了邵世明一番,也如同在姚氏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末了还不忘秀一下恩爱,又把她家容世子拿出来炫耀了。 第184章 他又不是你 容肆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上前把姜酒拽了回来。 “邵夫人,且不说这里是国子监,容不得邵夫人在此胡闹。便是邵夫人口口声声说苏九害死了令郎,邵夫人也得拿出证据,否则,便只能报官了!” 别以为这些侯门贵人便不怕官,那些御史可都盯着呢,一旦被他们抓住错处,轻则降职罚俸,重则削爵抄家。以邵家人今日所作所为,足以关进天牢了。 姚氏已经疯魔了,完全听不进去容肆的警告。 “少在这吓唬我!她就是杀人凶手,今日我便是死,也要拉她陪葬!” 姚氏带了不少侍卫过来,看着阵仗,势必要大干一场了。 姜酒把容肆往旁边推了推,“肆肆你离远点,小心脏血溅到你身上。” 容肆皱着眉头,自然不能看着姜酒跟那些人动手,正欲让顾宁上前,外围突然闯入了一队禁军,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邵野本欲冲上前去保护姜酒,却也被那些禁军拦住了脚步。 一辆明黄色的轿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那轿撵内的人,分明是姜钰。 众人慌忙跪下行礼,倒是几个当事人没反应过来,直挺挺地站着。 姜钰掀开了帘子走出来,今日他穿着一身白色绣金龙的锦袍,头戴玉冠,腰间佩玉,脚踩云靴。少年面容俊美,唇红齿白,双眸至清至明,如山泉,如耀星。比素日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故作威严。 “都平身吧。” 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少年的声线也显得格外低沉。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小皇帝这是抽了什么风,但是到底顾忌着什么,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邵庭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姜钰一句话直接让他软了膝盖。 “惠安侯,孤让你起来了吗?” 邵庭脸色苍白,慌忙磕头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姜钰冷哼一声,“惠安侯何罪之有?” “臣……臣不该纵容贱内在国子监门口大闹,还请皇上给臣一个机会,臣一定好好管教!” “还有呢?” 邵庭满头大汗,咬着牙道:“贱内污蔑苏四小姐,臣代她替苏四小姐道歉!” 姜钰这态度这架势,明显就是来给姜酒撑腰的,邵庭也不是不知轻重,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姜钰十分淡定地点了点头,“念在你痛失爱子的份上,今日之事,孤便不与你计较了,带着你夫人滚回去,再敢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好人,孤定斩不饶!” “臣遵旨!” 邵庭忙不迭地地起身,赶紧让人拽着姚氏回去,姚氏还不依不饶,唯恐她冲撞了圣驾,邵庭直接让人把她的嘴巴堵上。 邵野临走前担忧地看了姜酒一眼,后者冲着他暗暗点头,邵野才安心离开。 “行了,都散了!” 有姜钰发话,那些学子也不敢逗留,纷纷向他告辞。 国子监门前立马清净了下来,那些禁军也都被姜钰撤了。 姜酒再一次感慨权力的好处,她跟姚氏掰扯了这么久,也不见得对方被她吓跑,姜钰一来,三言两语的,他们就自己主动跑了。 大侄子啊大侄子,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是想把皇位夺回来! 等人都跑光了,方才还一本正经的姜钰立马变了脸,跟花蝴蝶似的朝姜酒扑过来。 “阿九姐姐!” 姜酒赶紧把他拦住,露出的半截纱布,成功让姜钰停住了脚步。 他心疼地捧着她的手,“阿九姐姐,是不是很疼啊?都怪孤不好,孤听说你受伤了,便想出宫看你,但是秦大哥说,你在府里养伤,让孤别去打扰你。” 姜酒呵呵,秦砚那厮,巴不得她离姜钰越远越好呢。 “阿钰,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钰嘿嘿一笑,“孤本来是去苏府的,但是他们说你还没回来,听说惠安侯府的人还去了苏府找你麻烦,孤猜想你估计被困在国子监了,所以就过来了。” 姜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偷跑出来的?” 姜钰眼珠子转得飞快,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 “怎么可能?孤是皇帝,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得着偷跑吗?” 姜酒把手收回来,淡淡道:“你还是赶紧回宫吧,若是被秦大人发现了……” “不会的!秦大哥最近忙着选秀的事,哪有功夫看着孤?” 姜酒微愣,“你真要选秀了?” 姜钰摊摊手,“虽然孤也不想,但是秦大哥说,选一个是选,选一堆也是选。” 他说得隐晦,但是姜酒也能明白,秦砚这是在提防着张知遥。 张知遥想把魏子晴送进皇宫当皇后,已经不是什么秘事,秦砚自然不可能看着张魏独大,索性来一场大选,分散张知遥的权利。 “不说孤了。”姜钰道:“阿九姐姐,惠安侯府怎么回事?那疯婆子怎么说你害死了邵世明?” 姜钰来晚了一步,没听到姚氏所说的那些话,不过今日她闹这么一场,只怕明日,整个云京都知道了。 姜酒也摊摊手,装傻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姜钰忙道:“那你以后可要离她远点,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不怕,还有肆肆保护我呢。” 容肆低咳一声,打断这“姐弟”俩的谈话。 “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赶紧回宫吧。” 容肆对姜钰的态度,谈不上谄媚,甚至可以说连最基本的尊敬也没有。 姜酒敏锐地察觉出点什么,但是当着姜钰的面,也没有多问。 实际上阿冬早就在催促姜钰了,姜钰身为皇帝,自然不能在外面过夜,只能恋恋不舍地跟姜酒告别。 等姜钰走后,姜酒才问道:“肆肆,你是不是不喜欢阿钰?” 容肆瞥了她一眼,语气凉薄,“他又不是你,我喜欢他做什么?” 姜酒眨了眨眼,艾玛,他这是在告白吗? 大概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容肆咳嗽一声,尴尬地别开眼,故作镇定道:“顾宁,还不快去牵马车!” 顾宁低着头忍着笑,他同样没想到,一贯冷清自持的世子,原来说起情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第186章 迎娶苏月 苏辰皱紧了眉头,低声问道:“所以,是你杀了邵世明吗?” 姜酒勾了勾唇,“我倒是想啊,只可惜慢了一步。” 姜酒的回答,苏辰并不意外。 姜酒睚眦必报,必然不可能放过邵世明,不过让苏辰意外的是,动手的人竟然不是她。 “说来也奇怪,那些人身手非凡,训练有素,很显然不是什么三流杀手。而且昨夜他们也看到我了,但是他们却没有跟我交手,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为了杀邵世明。”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却选择更为复杂的法子,让邵世明死于意外,像是不想让他的死牵扯到其他人一样。 若非姜酒不认识那些人,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来帮她报仇的了。 苏辰正色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惠安侯府那边,你尽量避着点。” 邵庭没那个胆子,但姚氏不一样,她就邵世明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莫名其妙死了,她还怀疑到姜酒头上,势必会找机会报复姜酒。 姜酒扯了扯嘴角,“放心吧,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的。” 惠安侯府着实是流年不利,今年闹了不少笑话,原本名声便臭了,今日还在国子监门前大闹,明日史官弹劾的折子势必堆积如山,不必她动手,他们就能把自己作死。 不过,想让惠安侯府倒下容易,但是如何让惠安侯府为她所用,就比较麻烦了。 姜酒脑海中蓦然浮现了一个人。 或许,邵野是最好的人选。 这边的闹剧刚结束,惠安侯府那边还闹着呢。 迫于姜钰的施压,邵庭根本不敢跟苏家叫板,一回来姚氏当着邵世明的棺材又哭又闹,对邵庭又捶又打,当真是个疯婆子无疑了。 邵芷嫣的手被容肆折断了,这会还在房里嚎着呢,大厅内除了他们夫妻俩,便只剩下邵野。 邵庭的子女不少,但除了邵世明、邵芷嫣跟邵野,其他的年龄都很小。如今邵世明死了,邵野身为庶长子,自然得帮着料理后事。 姚氏还在那边破口大骂,不是骂邵庭孬种,就是骂姜酒毒妇,一句比一句难听。 邵庭今日亦是痛失嫡子,精神恍惚,在国子监前还当众出丑,被姜钰施压,被众人嘲笑,一时脾气也上来了,没忍住甩了姚氏一巴掌。 “闹够了没有?你想让世明走也走得不安心吗?” 姚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眼睛又红又肿,趴在棺材上,哭得肝肠寸断。 “世明!我的儿子,你怎么就去了啊!你让娘怎么办?” 她的哭声感染了邵庭,伸出手似乎是想去安慰姚氏,但是碍于自尊,还是收了回来,重重叹了口气,这一日间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姚氏还在那边哭丧,末了恨意满满道:“我一定不会放过苏九的!她害死了我儿子,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邵庭抱着头,像是认命了一样,“她是苏家嫡女,又有皇上护着,你又能怎样?” 姚氏咬牙切齿,“就算是死,我也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邵庭像是被她的狠劲吓到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邵野却忽然道:“邵世明不是苏九杀的。” 那两人齐齐向他看过来,一个茫然无措,一个满怀恨意。 “你说什么?”姚氏恶狠狠地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苏九私下交好!你大哥都被她害死了,你还在为她说话!” 邵野语气冷淡,“我不是在为她说话,而是觉得,她根本没有必要去杀你儿子。” 邵庭还在状况之外,“为什么?” “有一个人,比苏九还恨他!” “谁?” “苏月。” 姚氏跟邵庭愣了一下,是啊,他们怎么把苏月忘了? 邵世明虽然垂涎姜酒,但到底没有得手,比起姜酒,苏月明显更有杀人动机。 但是姚氏还是认定,邵野就是在为姜酒开脱。 邵野内心冷笑,面无表情道:“大哥之前多次骚扰苏九,苏九虽然跟他动了手,但是都没有闹出人命。但苏月就不一样了,她素来心高气傲,刁蛮任性,被大哥夺了清白,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姚氏脸上已有松动的痕迹。 她不是相信了邵野的话,对姜酒打消了怀疑,而是多了一个怀疑对象,那就是苏月。 邵庭道:“可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 “苏九便不是小姑娘了吗?”邵野似乎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恍惚让人认为是错觉。 “父亲别忘了,苏月背后还有苏夫人,苏夫人那么强势的人,怎么可能看着女儿清白被毁而无动于衷?” 邵野这句话,让姚氏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都是一个圈子的,柳氏什么人,姚氏再清楚不过。 苏家后院的那几个早死的女人,要说柳氏跟她们的死没有关系,姚氏是不信的。 这么一想,苏月的可能性还真的比姜酒大! 邵野见他们二人沉默下来,明显在认真思考到底谁才是害死他们宝贝儿子的凶手,像是不经意似的,低声道:“父亲,我也只是想找到杀害大哥的凶手。虽然我与大哥的关系不好,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大哥,血浓于水,便是我们二人往日不和,对他突逢不幸,我同样感到痛心。” 邵野一番情真意切的话,着实打动了邵庭。 他看着与邵世明年纪相仿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的邵野,眼里开始有了一种名为愧疚的东西。 至于姚氏,她当然不会信邵野的鬼话,但是这不妨碍她怀疑苏月。 邵庭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就算怀疑是谁又能怎么样?苏家的千金,我们惹得起吗?” “苏家身后还有皇上,我们确实惹不起。”邵野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这话一出,对面那两人齐齐愣住。 邵野将纸钱放进了火盆,看似虔诚,实则漫不经心。 “父亲别忘了,苏月已经与大哥苟合,我们把她迎娶进府,为大哥守灵,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夫妻二人犹如醍醐灌顶,眼睛瞪得老大。 第187章 进宫告状 邵野接着道:“再说了,现在人人都知道,苏月是大哥的人了,我们把她接来惠安侯府,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旁人又能说什么?便是皇上想阻止,也是不占理的。” “可,可是苏易能答应吗?” 邵野偏头看他,“如果,苏月怀孕了呢?” “什么?” 邵野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这种药,是宫廷秘药,能让女子陷入假孕状态,连太医都瞧不出问题。只要想办法让苏月吃下,到时候一验,苏家便是不想交人也得交了。” 邵庭还在状况之外,姚氏却已经把药夺了过来。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邵野面色坦荡,“从前跟一个大夫学了点医术,略懂一些,自己看医书琢磨出来的。” 姚氏也就那么随口一问,倒不是那么在意这药的来源。 “吃了这药,真能让人怀孕?” “是假孕,脉象上与孕妇无疑,而且也会出现怀孕的症状,但是药效只有一个月。” 姚氏狞笑,“一个月,足够了!” 搞不死苏月,她也要把人弄进府来,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 至于苏九,现在暂时是动不了,留着日后慢慢收拾! 邵庭还在想,刚才不是还满含怨恨地要把苏九大卸八块吗?现在怎么就要搞苏月了? 他尚在迷茫当中,姚氏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准备什么? 自然是把苏月勾引邵世明并怀孕的事大肆宣扬,他们再趁机把人弄进府啊。 她就不信了,苏易那么好面子的人会不同意。 姚氏跟邵庭出去了,几个侍从也都跪在大厅外面守灵,邵野将手里的纸钱一股脑地丢进火盆,那火星子一点点地灭掉,又点点地燃烧起来。 狭长漂亮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看着那黑漆漆的棺木,无怨无恨,无喜无悲。 “放心吧大哥,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父亲母亲的……” 他勾唇一笑,一阵阴风吹起堂内白幡,白烛光闪烁不止,外面传来了低低的抽气呜咽声,在夜晚中格外渗人。 因为出了这事,苏易晚上吃不下饭,半夜也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憋着一肚子火进宫,怀里还揣着状告惠安侯府的折子,势必要把姓邵的往死里搞。 但是没想到,邵庭竟然比他还早,听宫门口的侍卫说,他从昨天半夜就跪在这里,说要求见姜钰。 那些侍卫当然不会放他进去,直到天快亮了,姜钰不情不愿地起床上早朝,才听阿冬说起。 虽然昨日邵庭跟姚氏在国子监的所作所为让姜钰很生气,但是想起他刚刚痛失嫡子,又不免心软,便让人把邵庭带了进来。 是以苏易来的时候,邵庭已经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与姜钰说了,便是要为亡子求娶苏府三小姐苏月。 姜钰还没说话呢,苏易便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道:“你想得美!苏月再怎么样,也是我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岂能嫁给一个死人?” 跪了半夜,昨日又哭了一天,邵庭面容十分憔悴,整个人看着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跟黑脸苏易比起来更加弱小,也更加引人同情。 “苏大将军,我知道世明跟月儿有些误会,但是现在世明已经去了,月儿她……她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世明的孩子,我这也是为了月儿的名声着想啊。” 苏易惊得后退,差点就抬脚往邵庭脸上招呼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也是这个时候苏易才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柳氏应该不会蠢到连避子汤也不给苏月准备吧? “不管怎么样,月儿是绝对不会嫁去邵府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苏易宁愿把苏月送去庄子,或者送去尼姑庵,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死人,守一辈子寡。 他要是跟把苏月嫁给邵世明配冥婚,苏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邵庭只是哭,抹着眼泪哭,趴在地上哭,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卖惨哭。 姜钰被他吵得头疼,但是想起他死了儿子,又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也不忍去呵斥他。 至于他的提议还有苏易的反对,姜钰表示,这事他解决不了,还是等大佬来吧。 幸好,大佬很快就来了。 姜钰不是日日都上朝,但是他身为皇帝,偶尔也得亲临朝堂。鉴于他对国务还不熟悉,所以早朝之前,秦砚都会来跟他提点一下,免得他等下在朝堂上被人问得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秦砚还没进宫,便已经收到了消息,所以对邵庭跟苏易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甚至还十分有礼貌地跟他们两人打了招呼,虽然他们哭的哭,怒的怒,根本没人理他。 姜钰从来没觉得秦砚这么亲切,他一出现,立马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是发生何事了?”秦砚明知故问。 姜钰正等着他来拿主意呢,三言两语地把事情交代了。 秦砚看着他们二人,那姿态,明显是要替姜钰拿主意了。 邵庭知晓现在只有秦砚能帮他了,哭得涕泪横流,不停地卖惨,希望能打动这位冷血无情的秦大人的心。 然而秦砚却让所有人失望了。 “江南水患告急,无数村庄农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下部各官员都在为江南百姓奔波。苏大将军与惠安侯不为君分忧,为民除害,却还在为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掰扯,你们实在是愧对皇上,愧对九华百姓!” 苏易:“……” 邵庭:“……” 好嘛,拿国事来堵他们,他们这要是还继续纠缠下去,那岂不是不忠君、不爱国、不爱民的乱臣贼子了? 秦砚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场争论,无视苏易跟邵庭那吃人的目光,带着姜钰去了金銮殿。 金銮殿内正热闹着呢,早上那点事早就传遍了,现在这些人,都等着看苏家跟邵家的笑话。 邵庭免朝,但苏易就不行了,一整个早上都在忍受着同僚打探讥讽的目光,让他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金銮殿。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朝,苏易又被那些人围住了。 第189章 孙媳妇来了 “二姐姐的外祖家好像是在徐州吧?” 苏胭面露警惕,“你提这个做什么?” 姜酒勾了勾唇,“没什么,只是给二姐姐提个醒,趁着父亲还没回来,赶紧去你外祖家躲躲吧。” 没拦住姚氏,让她带着人堂而皇之地进了苏府,更是被迫收下了聘礼,这可不就是说,苏府同意把苏月嫁去惠安侯府了? 姜酒已经可以预想到,等苏易回来,又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苏胭也想通了其间的关键,一张脸顿时煞白如纸。 虽然这事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但是姜酒也不想看这个热闹,免得被苏胭泼脏水,遂高高兴兴地去隔壁镇国公府窜门了。 容肆去国子监上课了,许是今日姜酒没来,他早早地便走了。 “邵世明那边处理干净了?” “世子放心,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不会让苏四小姐怀疑到我们头上。” 马车内,容肆手指微曲,漫不经心地叩着桌面。 弄死邵世明,并非容肆意气用事,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尤其这一次,他还不知死活地动到姜酒头上。 “那日那两个人,查清楚是谁了吗?” 容肆知晓以姜酒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邵世明,但是没想到那么巧,刚好跟他的人撞上了。 不过更让容肆在意的是,是那一夜跟在姜酒身边的人。 顾宁摇了摇头,“他们蒙着脸,也看不出是何人。属下探查了两日,也没有发现苏四小姐身边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 “她一贯谨慎,你查不出来也是正常。” 虽然查不出来,但是容肆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一日他在四九楼看到的子桑。 让容肆疑惑的是,姜酒怎么会跟子桑认识?她难道不知道,子桑是凤帝的暗卫吗? “最新消息!惠安侯夫人去苏府下聘了!” 街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容肆眉头微蹙,轻挑车帘,便听见了外面的百姓正在八卦早上发生的事。 容肆让顾宁放缓了车速,这一段距离,也足以让他听个首尾了。 顾宁不可思议道:“惠安侯这是疯了吗?他就真的不怕得罪苏家?” 如果邵世明还活着还好,但是现在人都死了,竟然还想把苏月娶进门。 “是啊,他们是疯了吗?” 容肆喃喃自语,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此事定然不是邵庭的主意,至于姚氏,那个女人满脑子都是要为她儿子报仇,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法子。 那么,是谁在背后故意引导他们,把烧到姜酒身上的火转移到苏月身上? 容肆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 除了邵野,他想,估计也没有其他人了。 回到镇国公府,容肆还在想着是不是去找姜酒问个清楚,结果却听管家说,姜酒早上就来了府里,这会正陪着容厉下棋呢。 自从上次容厉旁敲侧击,知晓了容肆喜欢姜酒,容厉看姜酒的眼神,完全就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孙媳妇。 所以今日听说姜酒来府里找他,容厉别提多高兴了,又是让人准备点心瓜果,又是拉着她下棋钓鱼的。 这会快中午了,外面日头大,两人便坐在阁楼内下棋,双层的小阁楼上,搭建着一个空旷的凉亭,四面通透,倒是十分清凉。旁边摆着几盘瓜果,还有姜酒最爱吃的桂花糕,容厉又特地让人做了几碗绿豆冰粉,十分清爽。 那两人就这样盘腿坐着,相比愁眉苦脸的姜酒,容厉显得老神在在,气定神闲,还很好心道:“要不要我让你一步啊?” 姜酒严词拒绝,“容爷爷,再给我一点时间。” 容厉笑得跟老狐狸似的,容肆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温和的一面。 轻咳一声,容肆走上前去,握着姜酒的手,带着她的棋子放在了一个位置上。 姜酒双眸一亮,“诶?我怎么没想到!肆肆你真厉害!” 当着容厉的面被夸奖,容肆忍不住红了脸,毕竟他的棋艺还是容厉教的。 容厉哼哼两声,随手拿了颗黑子放下,立马就堵住了白子的去路。 “我跟阿九下棋,你来凑什么热闹?” 姜酒挪了挪屁股,拉着容肆坐下,甜甜道:“容爷爷,你实在太厉害了,我肯定赢不了,就让肆肆来帮我嘛。” 容厉看着对面那小孩坐在一起,郎才女貌,内心早就激动得不行了,表面还得克制一下,免得吓跑了孙媳妇。 “那行吧。”容厉故作勉强道。 姜酒悄咪咪地松了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容肆揶揄的视线,心虚地笑了笑。 让她骑马练剑还行,这下棋钓鱼,简直要了陛下的老命。 战场留给那祖孙俩,姜酒就在一旁吃个不停,偶尔给容肆投喂水果,后者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渐渐就习惯了。 容厉双眸眯着笑,照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很快他重孙子都要有了。 伺候容厉的老仆走了过来,行了礼之后,道:“国公爷,方才夫人派人来了,问国公爷几时用饭,她已经派人备下了。” 林氏知道容厉不喜欢自己,但是现在镇国公府当家的还是容厉,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 容厉放下棋子,语气冷淡道:“去回了,便说我今日与阿肆用饭,不必她费心了。” 老仆习以为常,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一走,容厉又恢复了笑容,跟刚才判若两人,语气温和道:“阿九啊,中午不如留在镇国公府用饭,晚些时候我再让阿肆送你回去?” 姜酒欢快应道:“好啊!” 容厉看着十分高兴,又招了人来,让他们去准备丰盛的饭菜,准备招待姜酒。 容肆低咳一声,斜睨着她,“不回去?” “怎么?你不欢迎我来你家蹭饭吗?” 看着她那张傲娇的小脸,少女明媚的笑颜,在六月的炎阳夏风中,如同一缕凉爽的清风,吹散了他心头的燥热。 容肆微微抿唇,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低声道了一句不敢。 午饭是在容厉的院子内用的,容厉让人准备了一桌饭菜,全都是按照姜酒的喜好来的。 第190章 算容肆倒霉 席间姜酒妙语连珠,逗得容厉开怀大笑,连容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这边其乐融融,林氏那边气压就有点低沉了。 “你说苏四小姐留在了老爷子那边用饭?” 林氏看着自己派去打探消息的婆子,眉头紧紧皱着。 那婆子道:“是,国公爷似乎很喜欢那位苏四小姐。” 林氏冷哼一声,“老头子操心那病秧子的婚事不是一日两日了,难得有个眼瞎的,自然是巴不得赶紧把人娶回府了。” 容若坐在林氏对面,问道:“娘,那苏九是苏府的嫡女,跟皇上关系还不错,苏家人应该会把她送进皇宫吧?” 容若怕的,就是姜酒也会参加这次选秀。 她跟姜钰的关系,对容若来说,绝对是非常大的威胁。 林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冷笑一声,道:“放心,我听说那个苏九日日追着那个病秧子,指不定敢在选秀之前,就嫁进镇国公府了呢。” 容若这倒是放心了。 她虽然是庶女,但是也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千金,身份上也压了其他世家千金一截。放眼整个云京城,除了魏子晴,便是苏家那几个小姐对她最有威胁。 苏胭已经与魏子安嫡定下亲事,过不了多久便要成亲。苏九明显跟容肆有一腿,而苏月也被邵世明毁了清白,臭了名声,肯定不能入宫选秀了。 所以,她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魏子晴了。 吃过午饭,容厉便借口要去休息,把姜酒“赶”去容肆那里了。 栖寒阁内,姜酒懒懒地趴在软榻上,午后的夏风穿堂而过,带着寒池的丝丝清凉,让人昏昏欲睡。 “今日怎么想着来镇国公府了?” 姜酒打了个呵欠,“隔壁正闹着呢,来你这躲躲清净。” 容肆想起了今日回府途中听到的事,便也没有多问。 容肆习惯了在午饭后看会书再休息,只是今日,不知是因为心里藏着事,还是因为姜酒在这里,总有些心不在焉。 等他抬头时,姜酒已经睡着了。 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容肆走上前去,将她打横抱起来。 姜酒蓦然睁眼,看见是容肆时,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酒这一觉睡到了傍晚,外头夕阳西沉,暑气未消。她趴在容肆的榻上,脚压着他的被子,把他的床弄得乱七八糟。鼻间尽是好闻的松香,姜酒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心情愉悦极了。 推开门,顾宁就在外面候着,他也不敢去打扰姜酒,见她终于起来了,才走上前去,道:“四小姐,苏大公子来了,等着四小姐呢。” 姜酒随着顾宁去了院内的凉亭,果真看见了苏辰。 说是来找她,苏辰却优哉游哉地跟容肆对坐品茶闲聊,瞧见姜酒来了,也不着急着回去。 “大哥,你怎么来了?” 姜酒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 苏辰轻哼一声,“我再不来,你怕不是要留在镇国公府给人家当媳妇了。” 容肆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不止。 刚缓过一口气呢,又听姜酒道:“可不是嘛,你要是不来,说不定我们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苏九!”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咳嗽,还是被姜酒气的羞的,容肆的脸颊浮现一抹绯红,眸中氤氲着水光,带着几分警告。 姜酒笑嘻嘻的,也没个正形。 “好好好!我不说了。” 容肆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苏辰则是很无良地笑了笑。 摊上姜酒,也算容肆倒霉! “不过,你到底来干什么?” 姜酒看着苏辰,怀疑这家伙不会是跟她一样,来这里躲清静的吧。 苏辰放下茶杯,淡淡道:“父亲回来了,府里正热闹着呢。” 所以苏辰一收到消息,立马聪明地没有进门,听说姜酒来了镇国公府,索性也跟着过来了。 姜酒挑了挑眉,似乎十分感兴趣。 当着容肆的面,苏辰也不便多说苏家的事,只道:“这么感兴趣,不如你自己回去看看?” 时辰也不早了,姜酒确实也该回去了,与苏辰去向容厉辞别,便回了大将军府。 赶早不如赶巧,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苏易发完火了,那些聘礼被毁了不少,而苏胭脸上盯着两巴掌,哭得好不凄惨。 柳氏跟苏月也被放出来了,这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苏月被打得最惨,苏易甚至动了家法。这会那娘仨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就是哭也不敢出声。 苏辰走了进来,面色如常地让人把那些聘礼都收好,苏易一看见那些东西,火气又上来了。 “你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些东西给我砸了!” 苏辰语气温和道:“父亲,这些聘礼不能砸。” 苏易瞪大双眸,抄起桌上的茶盏朝他砸了过去,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角,苏辰也没动一步。 “你什么意思?是要看着苏月嫁去惠安侯府是吗?邵家现在都敢骑到我头上去了,我又何必给他们留脸面?” “父亲息怒。”苏辰道:“父亲若是砸了这些聘礼,那我们拿什么还回去?” 苏易顿时失语。 他也是一时怒火攻心,只想着泄愤,倒是忽略了这一层面。 苏辰让人把东西都抬了下去,破损了什么也全都记在账上,再想办法补上。原本拥挤的大厅立马就被清空出来,许是没有了那些东西碍眼,苏易吐出了一口浊气,顺气了不少。 苏辰无视柳氏求助的目光,上前为苏易添了杯茶,甚是恭顺。 “父亲,此事是二妹妹跟三妹妹做得不对,但是现在已经发生了,父亲再生气,到头来也只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还不如想想办法,如何把这件事解决了。” 苏易冷哼一声,“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今日一大清早,邵庭便进宫面圣,想让皇上赐婚。我好好的女儿,还能嫁给一个死人不成?” 虽然姜钰那边,因为秦砚的介入而不插手此事,但是邵家着实太阴了,竟然把此事闹得人人皆知,便是料定他会为了苏府的名声而认了下来。 第191章 子桑的怀疑 苏辰瞥了苏胭一眼,道:“父亲既是无法可施,为何不找魏家帮忙?” 苏易愣了一下,“魏家?” 是啊,他怎么把魏家忘了? 再过不久,苏胭就要嫁过去了,到时候苏魏两家是亲家,魏家帮个小忙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魏家身后事张知遥,虽然张知遥现在很少露面,但是影响力并不亚于秦砚。 苏胭也明白了苏辰的意思,顿时有些为难。 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她害怕,自己还没嫁过去便给魏子安添麻烦,到时候魏家人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胭儿,明日你便去找子安,让他说服张大人,给惠安侯施压。” 苏易就不信了,张知遥都出面了,邵庭还敢纠缠不休。 “这……” 柳氏明显也想到了,激动地握住苏胭的手,“胭儿,你妹妹的幸福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苏胭被逼无奈,哪怕心里十分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应下。 “我试试吧。” 姜酒看着她那阴沉的脸色便想笑。 好歹苏府是安生下来了,不过姜酒却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临走之前,苏易忽然问了一句,“你可吃了避子药?” 苏月吓得瑟缩了一下,柳氏忙道:“吃了吃了!我亲手喂她吃的。” “那就好!若是弄出个孽种来,休怪我不客气!” 苏易怒然甩袖离去,姜酒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情,跟苏辰一起离开。 “让魏子安出手,大哥,我倒是看不明白,你这是在帮苏月,还是在害苏胭了。” 此事到底是苏家跟邵家的事,魏家虽然跟苏家是亲家,但是魏家主动开口说要帮忙,跟苏胭上门找魏家帮忙是两回事。 这事好歹也是闹了两日了,魏家那边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也没有派人来慰问一句,摆明了也对苏胭跟苏月心存不满。这个时候苏胭还去麻烦魏家,肯定会招来张氏的怨气。 几次接触下来,姜酒可不觉得,那张氏拥有乐于助人这一美好品德。 苏辰淡淡一笑,“我不是帮苏月,也不是害苏胭,我只不过是在为父亲分忧罢了。” 换句话说,苏月跟苏胭怎么样,关他屁事? 姜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忽然有点看不透这个大表哥啊。 吃过晚饭之后,姜酒让紫苏帮她看着门,自己又摸着黑跑出去了。 白日里日头大,天气热,是以百姓们都在晚上才出门逛街,街道上人潮拥挤,彩灯明亮,倒是一点也不冷清。 四九楼此时也正是热闹之际,不少官员们都会在此处小聚。毕竟这里私密性好,不似三秋桂子人多嘴杂,又乌烟瘴气,十分适合谈事。 苏易原本不想出来的,毕竟家里还有一堆破事,但是着实被柳氏母女烦透了,索性便应了同僚的邀约,来了四九楼喝酒。 那些官员们见苏易真的来了,倒是十分意外,毕竟苏易是出了名的难请。 他倒是不像秦砚那样,任何私宴都不去,而是他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想给人留下口舌。 只是今日,他似乎有烦心事一般,一来便一言不发,只管喝酒。 这些人都是以苏易为马首是瞻,见他心情烦闷,便一个劲地劝酒,还有个贴心的,让人去外面找几个姑娘来。 姜酒坐在三楼的房间内,翻看着那些情报记录,满意地点头。 “干得不错。” 上面记录的,可不止是哪一日哪些人来了四九楼,包括他们谈论的内容,事无巨细,全都清清楚楚地写着。 姜酒如今根本无法接触到朝堂,想要掌握朝廷的动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子桑问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姜酒合上书,语气懒散道:“要么叫你多读点书,整日就只知道打打杀杀!” 子桑微怔,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姜酒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道:“我问你,你的敌人是谁?” 子桑沉默片刻,道:“姜钰,秦砚,张知遥,沈……” “他们是什么人?” “皇帝,内阁学士,当朝太师。” “这些人,都是朝堂上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别说你杀不了他们,便是可以,杀了又有什么用?”姜酒抖了抖手中的书,“所以,只要除掉他们的根基,一点点地挖空他们的权利,到时候想要将他们一举拿下,还不是轻而易举?” 子桑一脸迷茫。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打几架就能解决的事,要搞得这么麻烦。 姜酒看着他那憨样,忍不住伸出头,在他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真笨!” 语气简直嫌弃到不行。 子桑懵了,傻愣愣地盯着姜酒,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只是巧合,那这个动作…… 他记得,从前凤帝骂他笨的时候,同样会做一样的动作。 子桑的手微微颤抖着,心里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但是又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白言走了进来,道:“姑娘,你要的人找到了。” 姜酒双眸微亮,“还真能找到啊。” 白言点头,“我跟大哥在黑市找了两日,找到了一个被卖掉的青楼女子,因为得罪了主母,对方才把她卖到黑市里。” 那女子名叫含霜,出身青楼,原也算是花魁一样的人物,受恩客追捧,后来被人赎回去当小妾,但奈何性子不安分,搅得后宅不宁,被主母卖到黑市里去了。 白洛跟白言拿着画像在黑市转了一圈,才找到了她,便立马买回来了。 姜酒满意地点头,苏易应该会喜欢她这份礼物吧。 “姑娘,苏将军正好在楼下。” 姜酒眸色灼灼发亮,“行啊,把人送过去吧,正好给他解解愁。” 含霜被白洛他们从黑市里带出来,便一直被蒙着眼睛,起初她还有些害怕,后来听他们说,要把自己送给一位大人为妾,含霜便明白了。 她换了衣裳,整了妆容,不复在黑市时脏兮兮的模样,虽然身上带着些许伤痕,但是更能勾起男人的怜惜。 含霜知道,跌落谷底的人想要再往上爬,除非有机遇,否则根本不可能。 而现在,她的机遇来了。 第192章 当街滋事 几名女子随着那些大臣的侍从走了进来,一下子场面就活跃了起来,苏易反而皱紧了眉头。 一名大臣笑道:“苏将军,难得出来一趟,不要拘束嘛。” 这里可不比三秋桂子,私密性很好,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苏易面无表情,“不必了,诸位大人玩就好了。” 他放下酒杯,起身便要离开,那些大臣便想挽留他,不想苏易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愣愣地看着对面那名女子。 那些人也是人精,赶紧把含霜招了出来,让她伺候苏易。 含霜从前伺候的,最大的也就是个县官,哪里见识过这些大人物?一时有些胆怯。 但是瞧见苏易时,见他虽年过中年,但相貌堂堂,端正俊朗,眉宇间自有大将之风,倒是让见惯了那些油头粉面的臭男人的含霜,蓦然红了脸颊。 含霜生得不差,模样三分像叶眉衣,尤其是那双眼睛,凝着迷蒙水雾,带着江南女子的婉约羞怯,更是让苏易想起了他与叶眉衣的初见。 那好像,是好多年前了。 含霜被推到了苏易面前,苏易也不急着走了,那些大臣们相视一笑,道:“还不快给苏将军倒酒?” 含霜一听他的身份,心更是猛地一跳,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 虽然含霜不知道是谁把自己买了下来,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要把她送到这里,但是含霜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姜酒听说苏易把含霜留下了,丝毫没有意外。 都说初恋最是难忘,她这个舅舅虽然渣了点,自私了点,但是对叶眉衣还是有几分真情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枉顾苏老夫人的意愿,娶出身小门小户的叶眉衣进门。尤其叶眉衣在二人感情未淡时便病逝,更是成了苏易心头的朱砂痣。 如今柳氏那母女仨捅了不少篓子,苏易正烦着呢,正需要含霜这样的解语花。 姜酒觉得,她真的是天底下最贴心的外甥女了。 以免跟苏易撞上,姜酒没有多待,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杨天雍跟容淮等人从四九楼出来,杨天雍似乎喝醉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外乎是羞辱容淮的。 自从上次容淮拒绝了他妹妹,他跟他爹便看容淮甚是不顺眼,没少明里暗里讽刺他,打压他。这会醉意上头,杨天雍更是无所顾忌。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妹妹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以为你是镇国公府世子呢?不过是一个庶子,能娶到我妹妹,就该烧香拜佛了,竟然还敢拒绝他!” 旁边的人都在劝着他,虽然他们都是混在一起的,但是跟杨天雍相比,很明显他们更偏向容淮。 毕竟杨云珊什么样,他们也都见过,容淮看不上她也是正常。 “阿淮,你别忘心里去,天雍兄就是这样,喝醉了嘴上也没个把门,他不是有心的。” 容淮神色清淡,冲着他颔首,“多谢李兄,我晓得的。” 这种局面,容淮亦是早有想到。 他拒绝了杨云珊,杨家人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他。杨父的打压,杨天雍的辱骂,还有杨云珊的羞辱,容淮都记在心里。 原以为他撒撒酒疯骂骂人就完了,没想到杨天雍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冲了出去。 “贱人!你给我站住!” 街道上人来人往,没有人停住脚步,但周围的人纷纷朝杨天雍看了过来。 “诶!杨兄!” 姜酒听见了后面的喊声,又感觉到有人朝她靠近,下意识地闪避,杨天雍扑了个空,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一声惨叫,杨天雍磕破了额头,磕肿了鼻子,甚是滑稽。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嘲笑。 “杨兄你没事吧?” 那些人紧张地把他扶起来,他们再讨厌杨天雍,也是在杨家手下做事,故而万万得罪不得。 姜酒看着那双腿虚软,鼻青脸肿的人,冷笑一声,道:“我当是哪只狗在叫,原来是落水狗啊!” 那日镇国公府寿宴,杨天雍被她教训了一番,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没想到这会还想借着酒劲来找她报仇呢。 酒壮怂人胆,若是再清醒的状态下,杨天雍还真不敢找姜酒算账。但是这会碰到了,那日的屈辱浮上心头,这口气杨天雍如何能忍得下? “贱……贱人!你竟然还敢躲开!看我……看我不弄死你!” 他作势还想扑过来,那些人紧紧把他拽着,脸色紧张。 “杨兄,我们还是走吧!” 笑话,他们刚从四九楼出来,苏易可是就在他们隔壁的厢房呢。这要是让他知道,他们当街堵截姜酒,那可就不得了了。 杨天雍才不管,也不知道哪来的劲推开了他们,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姜酒面前。 容淮下意识地往前一站,将姜酒护在身后,隔开了他们二人的距离。 “杨兄,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 当街闹起来,确实不太好看,要不然,容淮还真想借姜酒的手教训了一下这个蠢货。 杨天雍推开了他,呸了一声,脸红脖子粗,额头上还蹭破了皮,很是滑稽。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路!” 姜酒还赶着回去睡觉,可没工夫跟他耽搁,直接一脚踹过去,杨天雍连连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狼狈至极。 众人忍不住大笑出声,直骂活该。 人家好好一姑娘走在路上,这醉鬼便拦着路不让人走,这种臭流氓,就该好好教训一下。 大概是疼痛让杨天雍清醒了几分,他不仅没有面露惬意,反而因为姜酒让他当街出丑而愤怒不已。 “贱人!你竟然敢打我!” 杨天雍抄过一旁摊位上的竹伞朝着姜酒砸过去,那竹伞看着轻飘飘的,实际上也是很有重量的,尤其还是一大把砸过来。众人惊呼一声,齐声喊道让姜酒躲开。 姜酒本可以躲开的,奈何有个蠢货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一个华丽的转身,那些竹伞便全都砸在了他后背上。 第194章 我来保护你 姜酒站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张画,正是当日她在课堂上偷画容肆的画像。 “你在做什么?” 姜酒转过身来,容肆看见她手里拿的东西,心蓦然漏了半拍,表面依然镇定。 姜酒抖了抖手中的纸,促狭笑道:“容世子还留着呢?” 容肆面不改色,“不过是忘了扔罢了。” 姜酒也不拆穿他,放下画纸,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书。 她蹲下身捡起来,看见了其中的一本,微微诧异。 “苗疆蛊术?”她扭头看他,疑惑道:“你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容肆从她手中把书夺了过来,随意丢在桌子上,“没什么,随便看看。” 姜酒恍然道:“你不会是为了我才看的吧?” “你想太多了。”容肆死不承认。 姜酒笑了笑,也没有追问,献宝似的拿出了两个小竹筒。 “呐!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藕粉,还热乎着呢。” 容肆看见那竹筒,眸色都沉了下来。 姜酒浑然不知,让顾宁取了碗来,将藕粉倒了出来。 白玉瓷碗内,躺着晶莹的藕粉,不稠不稀,气味香甜,光是闻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容肆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今夜,出去了?” “我不出去,谁给你买藕粉吃啊?”姜酒笑眯眯的,丝毫没有察觉到容肆的不对劲。 她把碗推到容肆面前,道:“快尝尝,虽然味道一样,但是早上吃跟晚上吃感觉不一样。” 容肆看着她像小仓鼠似的,迫不及待地便尝了一口,她似乎格外喜爱甜食,这种闻着便甜腻到发齁的藕粉,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容肆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碰见容淮了。” “哦,然后呢?” “他说,你请他吃藕粉。” 姜酒吸溜了一口,啧,这藕粉怎么这么酸呢? 容肆放下勺子,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苏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离容淮远一点。” 姜酒眨眨眼,稍稍正色,举起了右手,发誓道:“肆肆,我保证,以后绝对会离他远点。” 这火还没发呢,姜酒就主动认错了,不仅态度良好,思想觉悟也很高。 容肆顿时感觉被堵住了一样,不免有些郁闷。 “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姜酒不假思索地点头。 自家男人嘛,不宠着还能咋地? 容肆这会倒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姜酒看似对他言听计从,但实际上她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想法。而且,容肆觉得,自己对姜酒而言,并不是一个可依赖依靠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对他隐瞒那么多秘密。 不过容肆也不会逼着她说出来,她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若是把她逼急了,反倒适得其反。 “过来。” 姜酒乖巧地坐到容肆身边,看着他抓起了自己的手,将袖子拉了上去。 左手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刚沐浴完,掌下的肌肤滑腻生香,乱了容肆的呼吸。 右手小手臂上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的,不是很严重,但是容肆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抽开一旁的抽屉,找到了一瓶药膏,跟上次他给姜酒用的是一样的。 “我看你就是个麻烦精!”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容肆的动作却异常温柔。 姜酒盯着他的眉眼,唇角勾起的笑意,胜似三月的春水,腊月的暖阳。 “我是麻烦精,那你就是收拾麻烦精的!”姜酒笑嘻嘻地凑过去,顺势歪倒在他怀里,嗓音温软,双眸灼灼发亮,“肆肆,除了你,谁也收拾不了我!” 容肆心弦一颤,脸上的镇定淡然险些没维持住。 “怎么弄的?” 不知怎么应对她的情话,容肆只能转移话题。 姜酒语气随意,“这个啊,可能是洗澡的时候撞木桶上了吧。” 容肆稍稍用了点力,挺疼,尚在陛下的忍受范围之内,但她还是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像是在他面前,她不必忍耐,不必伪装,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疼了就哭,开心便笑。 容肆轻哼道:“你家的木桶是尖的?” “是不是尖的,下次我洗澡的时候,喊你去看看?” 容肆:“……” “是杨天雍弄的?” 容肆方才便说他碰见了容淮,想来是容淮那个大嘴巴告诉他的。 “小伤!杨天雍才惨呢,我甩了他一棍子,还踹了他好几下,明天肯定肿成猪头了!” 姜酒语气不掩轻松得意,容肆忍不住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真不知道苏将军是怎么教育你的?整日就知道打架!” 容肆想起了他与她的初见,那时他站在国子监的回廊下,看着她以一敌十,把魏子安跟苏胭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当时他便觉得甚是奇特,从未见过哪位世家千金,像她这般放肆无礼。 “不打架,等着挨打吗?” 姜酒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身功夫,都是在一日又一日的挨打中练出来的。 皇宫是个踩高捧低的地方,从小她便知道,自己虽然身为嫡公主,但是地位比宫女还要卑贱。所有人都说她是灾星,是祸害,好像踩她一脚,他们便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最开始时她不懂得反抗,也没有本事反抗,每次都是带着一身的伤回未央宫。那时候苏菀兮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每次都哭着帮她上药。后来她学聪明了,也有力气了,打得过便往死里打,打不过便跑,反正那些人也不敢捅到她父皇面前。毕竟她还是九华国的嫡公主。 容肆想起顾宁跟燃止他们所查到的那些,从前的苏九受尽欺凌,那日性情大变,想来也是在生死之际徘徊,蓦然醒悟,不免有些心疼。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微俯身,双眸漾着浅浅的星河,泛着莹润温柔的微光。 “以后,我来保护你。” 她身上或许藏着秘密,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逼她。既然认定了她,容肆便会倾尽所有,为她遮风挡雨。 “好呀,那以后,就拜托容世子啦!” 姜酒笑,容肆也跟着笑。 此时的姜酒并不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容肆他,真的是用生命在保护着她。 第195章 含霜进府 苏易在四九楼宿了一夜,第二日醒来,便看见了身边躺着的含霜。 含霜依偎在他怀中,青丝散乱,睡容安宁恬淡,让苏易再次恍惚看见了叶眉衣。 他稍微一动,她便醒了,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将军。” 柔情似水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尾音,让苏易的眸色深了几分。 起身穿衣,身后的含霜仍是不着寸缕,只是用被子遮挡着自己的身躯,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笃笃。”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以及苏易的贴身侍卫苏远的声音,“将军可起了?” “嗯,等我一下!” 苏易收拾妥当,便打算离开,可回头看见含霜,似是不忍,又似是不舍。 含霜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哭着闹着威胁着要跟着他走,只是坐在床上,娇小的身躯甚是可怜。 许久,才听苏易道:“还愣着做什么?” 含霜不可置信地抬头,双眸亮晶晶的,不复方才的低落与委屈。 苏易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语气也温柔了些许。 “穿上衣服,我让人送你回府,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含霜重重点头,唯恐苏易反悔,赶紧下床穿上衣服,跟着苏易走了出去。 苏易的侍卫苏远也算是伺候了苏易三十年了,他知晓苏易的为人,并不是那么沉溺美色的人,但是昨夜竟然招了青楼女子伺候,唯恐旁人发现,他便一直守在门外,也听见了那一场情事之中,苏易不断呢喃的“眉衣”。 这会看见含霜,他才明白,为何苏易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含霜确实像极了已故的夫人叶眉衣。 苏易没有让他跟着他去皇宫,而是让苏远送含霜回府,可见对含霜的重视。 含霜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跟着苏远来到了苏府,门人一看见苏远,十分恭敬地为他开了门。而他身后还跟着含霜,倒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远把含霜交给管家,只说这是苏易的人,管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能让苏易把人带进府,可见苏易十分看重含霜,尤其看见含霜那张酷似叶眉衣的脸,管家更是震惊,一边尽心地为她安排住处以及伺候的丫鬟,一边派人去青竹院给柳氏送信了。 苏易很少夜不归宿,毕竟他身居高位,盯着他的人不少,他也怕被人抓住把柄,所以柳氏一向是不担心苏易在外面乱来的。 但是昨夜她让周嬷嬷在门口等了一夜,苏易都没有回来,搞得柳氏一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管家派了人来传话,柳氏得知苏易竟然带了一个青楼女子回府,而且那女子长得还很像叶眉衣,柳氏气得把桌子都掀了。 她怒气冲冲地想要出去,却被门口的下人拦住。这些下人虽然很怕柳氏,但是他们更怕苏易,所以不管柳氏如何施压撒泼,他们也坚决不让道。 家里住进了一个狐狸精,自己又被禁足在这里,柳氏别提多憋屈了。便派了周嬷嬷赶紧把苏胭叫过来,现在只能靠二女儿来对付那个狐狸精了。 含霜进府的时间还挺早,姜酒起来的时候,便听那几个丫鬟在外面八卦,几乎全府都知道了。 自从叶眉衣去世后,柳氏被扶正,这后院便只有柳氏一位夫人,连个姨娘通房丫头都没有。苏易正值壮年,又相貌堂堂,还是当朝将军,府内不少丫鬟动过心思,但全都被柳氏处理掉了。而苏易似乎对纳妾也不感兴趣,久而久之,那些丫鬟也都歇了心思。 这会含霜进府了,丫鬟们无疑是看到了希望,尤其现在柳氏还被禁足,顿时一个个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姜酒听紫苏在跟她传递从厨房听来的八卦,笑而不语。 把含霜送到苏易身边,让苏易收下含霜简单,但是让他接含霜回府,确实有些难度。 那位含霜姑娘倒也有几分本事,就是不知道,她能在柳氏手下扛多久了。 含霜也算是嫁过人当过妾的,但是那个人不过是个员外,顶多家里有点资产罢了,跟苏府一比,简直就是寒门破户。 含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能住进这样华丽的府苑,红色的砖瓦,雕花的木栏,窗明几净,庭室整洁大气。院内百花争妍,屋内轻纱曼舞,明亮宽敞。身下坐的是真丝软垫,喝的是雨前龙井,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珠玉。外面六个洒扫丫头,屋内还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为她揉肩,一个为她扇风。 含霜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进了苏府。 不管那个买了自己的人有什么目的,现在她倒是要好好感谢她了! 想到了什么,她放下茶杯,抬了抬手,让她们停下。 那两个奴婢跪在她面前,看着甚是乖巧恭顺。 含霜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道:“两位姐姐起来吧,我初来苏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要两位姐姐多指教指教呢。” “奴婢不敢。” 这两人名唤云香和云翠,是苏府的家生子,也是柳氏的人。虽然含霜目前来看是苏易的新宠,但是将来是何结局还未可知,管家自然更偏向柳氏那边,故而才将这两人安插在含霜这里。 含霜从前也是待过后宅的,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摘下了头上的钗子,褪下了腕间的手镯,塞到她们手上。 “在我面前,便不用自称奴婢了,我见两位姐姐似乎年长我一些,私底下不妨以姐妹相称。” 那两人相视一眼,有好处不拿白不拿,便将钗子跟镯子收下了。 “奴婢不敢,含霜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奴婢一定知无不答。” 含霜眸光微闪,笑道:“你们也不必紧张,只是我刚来,对苏府也不了解,怕有哪里做的不好,冲撞了老爷夫人,所以才向两位姐姐讨教讨教。” 含霜的态度很好,始终没有摆架子,甚至还高捧她们二人,倒是让她们稍稍放松了戒备。 虽然她们是柳氏的人,但是只要帮柳氏盯着含霜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就看情况而定了。 第196章 可爱的女孩子 昨日苏易让苏胭去找魏子安,好解决邵家这个大麻烦,纵使苏胭不乐意,也不得不去。 她以为魏子安会立马应下,谁知道他却犹犹豫豫,反倒让苏胭凉了心。 苏胭一脸委屈,却仍端着善解人意,道:“子安哥哥也不必勉强,此事到底是苏家的事……” 魏子安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忙道:“胭儿你误会了,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娘她……” 邵家跟苏家的事闹开之后,魏子安还没想怎么做呢,张氏便拐着弯警告他,不许插手两家的事。 虽然苏胭不日便要嫁过来,魏家即将要去苏家成为亲家,他们管得了苏胭,但是没有必要去管苏月。 说到底,此事也是苏月自己惹出来的,凭什么让他们魏家来帮她擦屁股? 魏子安的话只说了一半,苏胭便明白了。 其实她也不意外,张氏那个人,跟她兄长张知遥一样的性子,唯利是图,这种吃力不讨好,或许还会惹上一身骚的事,自然不想插手。 但知道归知道,苏胭还是不免觉得心寒。 她也不想管苏月,但是到底是她妹妹,她总不能真看着她嫁给一个死人,刚进门就守寡。 而魏子安的态度,更是让苏胭难受。 这个男人之前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她娘一句话,便让他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没有半点担当。 苏胭一脸黯然,语气也低了几分。 “没关系,我明白的,这件事,本来跟子安哥哥也没关系。” 魏子安见她这样,反倒更加愧疚了,一时没过脑子,便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算是月儿未来的姐夫,怎么会没有关系?胭儿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好了,大不了我去求我舅舅。” 苏胭心中大喜,表面上还一脸为难,“真的吗?这样伯母会不会不高兴?” “放心吧,我娘那边我来解决。” 苏胭这才高兴了。 毕竟是盛夏,邵世明的尸体也放不了几天,姚氏早就放了话,明日便去娶苏月回府,所以这件事今日便要解决。魏子安也没有耽搁,直接去了张府。 现在整个国子监可都等着看苏家的笑话,姜酒进来的时候,没少受注目礼。 几个胆大的姑娘凑了过来,小心翼翼问道:“苏九,苏月真的要嫁去惠安侯府吗?” 姜酒斜睨着这几个小丫头,难得好脾气回答道:“是吧,我也不知道,毕竟那聘礼是苏胭收下的。” 刚好路过的苏胭突然被提到,脚下顿时一滑,险些摔下台阶。 听着旁人的嘲笑声,苏胭顿时感觉脸上如同火烧一样,恶狠狠地瞪了姜酒一眼,背影仓惶地跑了。 那些姑娘们甚是惊奇,七嘴八舌的。 “真的啊?苏胭是苏月的姐姐,她怎么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呢?” “苏月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看她们还真不愧是姐妹俩!” “你们小点声!” 那几个人相视一眼,才想起姜酒跟苏胭她们也是姐妹,顿时齐齐闭了嘴,一脸害怕地看着姜酒。 姜酒勾唇一笑,“说啊!接着说,我还挺喜欢听的。” 她的态度出奇的和善,倒是让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这番接触下来,她们发现姜酒也不是那种残暴蛮横之人,她虽然凶悍了点,但是那也是别人招惹她在先,而且她几乎都没有在人前动手过。上课的时候虽然不是睡懒觉就是开小差,但是也没有顶撞师长,当堂闹事。众人对她的印象不由得好了几分。 下节课是骑射课,她们知道姜酒的箭术很好,纷纷鼓起勇气缠着她教她们射箭,姜酒满口应了。 阮漪怕晒,贺蓁然倒是想去玩,但是也怕她自己待着无聊,索性便在一旁陪着她。 见姜酒前前后后簇拥了不少人,贺蓁然拧眉道:“苏九什么时候跟那些人那么好了?” 这些姑娘们几乎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彼此什么性子再清楚不过。真正纯良的没几个,但恶毒的也没几个。总的来说,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彼此之间还是能当塑料姐妹花的。 贺蓁然性子直,也不屑跟她们来往,却没想到姜酒能跟她们玩得来,她还以为,以姜酒的性子,注定交不到朋友呢。 阮漪面色冷淡,“她一向嚣张无度,哪会跟人交朋友?现在也不过是在卖弄自己的本事罢了。” 贺蓁然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有些诧异,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漪漪,我觉得,苏九也不像是那种人吧。” 虽然之前有过不少矛盾,但是上次她跟秦砚告白,当众出丑,姜酒替她解围之后,贺蓁然对她已经有所改观。更别说后来在月华山,还是姜酒救了自己。 姜酒的性子确实桀骜,但是贺蓁然不认为,她是那种会卖弄的人。 阮漪瞥了她一眼,用劝说的语气道:“蓁然,苏九虽然救过你,但是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你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我的吗?” 贺蓁然:“……” 阮漪接着道:“她现在不过是在拉拢人心罢了,毕竟她之前的名声那么差。” 贺蓁然没有说话,不代表她认同阮漪的话,虽然她也没法反驳她的话。 贺蓁然也知道,因为容肆,阮漪对姜酒很有意见。但是这种事,讲的是两情相悦,阮漪这样针对姜酒,好像也不太对。 一堂课的时间,姜酒便跟那些妹子打成一片了,虽然没有到交心的程度,但是至少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不是冷嘲热讽便是恶言相向。 姜酒倒是觉得有些新奇,从前她从未跟女子打交道,皇宫里倒是有不少女人,但是那些全都是豺狼虎豹。现在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心狠手辣、满腹心计嘛。 “哇!苏九,你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怪不得你能吊打魏子安,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就是!不过就是仗着他舅舅是张大人,自命清高,眼睛都快长到鼻孔上去了。” 姜酒微笑着听着她们骂魏子安,觉得这些女孩子更可爱了。 第197章 张知遥 张知遥身为内阁资历最老的大学士,按理说,所住的府邸应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是偏偏,张知遥一直住着几十年前住的宅院,地处偏僻不说,宅院又小又旧。 张知遥的门生不是没想过向皇帝上书,为张知遥换一个新宅院,但都被张知遥拒绝了,理由他是住惯了这老宅子,孤家寡人的,住越大的院子便越觉得冷清。 早些年凤帝在位时,因她有意架空张知遥的权利,故而张知遥行事十分低调。而后来他跟秦砚他们联手,扳倒了凤帝,扶持嘉帝登基,张知遥也没有向众人昭示自己的野心,一直按着从前的风格行事。不早朝,不见客,每日不是钓鱼便是念经,偶尔还会进宫,给姜钰讲讲学,看着当真是无欲无求。 魏子安来的时候,张知遥正在摘妃子笑。南方的官员进攻了不少妃子笑,连着枝叶一路北上,到京城的时候,那果子还红彤彤的,可爱极了。 虽然府内奴仆不少,但是张知遥没有假手于他人的习惯,坐在棚架下,慢条斯理地用剪刀剪下妃子笑,放置在一旁的竹篮里。 “舅舅。” 魏子安走了过来,冲着他恭敬地行礼,没有了在旁人面前的孤傲,面对张知遥,他打心底里害怕与敬佩。 张知遥年逾五十,看着精神尚佳,头发却已是花白,都说他早年为九华国殚精竭虑,耗尽心神,是以才会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受人敬仰。 张知遥面容端正,剑眉浓密,双眸深邃,透着深不可测的幽光。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薄衫,若是不认识他的人,只怕会以为他是府中的管家。 “坐吧。” 大外甥来了,张知遥也没见几分喜色,只是将旁边的竹篮往他面前推了推。 “若是不急着走,帮我剪些妃子笑吧。” 魏子安也不敢一来就跟他提苏家的事,只能坐在他对面,拿起剪刀笨拙地剪枝丫。 张知遥看着他的手法,笑了笑,“错了,你要这样……” 他示范给他看,魏子安心里藏着事,对这些下人做的事也不太感兴趣,是以并没有学得多用心。 张知遥知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也没有主动开口,而是询问了些许日常琐事。 “好些日子没来了,你娘最近可好?” 魏子安点头,“昨日还听她说,等过两日空闲了再来府里看您。” “她啊,就是个操心的命。”张知遥叹道:“从前张家家道中落,你姥姥姥爷都早早地走了,我一心考取功名,家里的琐事都是她在打理,若是没有她,只怕也没有我如今的成就。” 提起旧事,魏子安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只能沉默着听着。 张知遥似乎也没有回忆当年的打算,很快便止住了话题。 “下个月你便要成亲了吧?” “是,到时候还请舅舅前来魏府观礼。” “那是自然。” 张知遥又问了他的学业,魏子安一一回答,不算太差,但是也并不出彩。 东扯西扯的,好几次想开口,都被张知遥转移了话题,魏子安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舅舅,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想找舅舅帮忙的。” 张知遥头也不抬,也并不意外。 “我还以为,你就是单纯地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呢。” 张知遥不仅没生气,反而露出了几分笑意,看着十分亲和。 这位张大学士,之所以声名远播,桃李满天下,不止是因为其才学过人,于社稷有功,也因为其品行高洁,待人随和,名声极佳。所以哪怕他已是天命之年,哪怕他已退隐年余,他在朝堂的影响力丝毫不减。 魏子安有些不好意思道:“舅舅,今日,我也是为了胭儿,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找您……” 他简单地将苏家跟邵家的恩怨说了,张知遥没有半点惊讶,显然早就收到了风声。在他提到苏九的时候,他还多问了一句。 “那个苏九,我记得之前是与你定过亲的吧?” 魏子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苏九,只得点了点头。 “不知道怎么了,几个月前她突然性情大变,这次苏家的祸事,有一半也是她惹出来的!” 张知遥没有说话,目光幽深地盯着虚空,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魏子安道:“舅舅,再怎么说胭儿也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我总不能看着她妹妹跳进火坑,所以还请舅舅帮我这个忙。” “你今日来,你娘不知道吧?” 魏子安脸色一僵,点了点头。 张知遥扯了扯嘴角,“你娘向来雷厉风行,最是不喜欢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魏子安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看出了他的忐忑,张知遥好心松了口。 “行了,你都求到我这里了,我若是不帮忙,这个舅舅也太不称职了。” 魏子安大喜,“谢谢舅舅!” 张知遥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邵家那边,我会让人施压,但是人家毕竟死了儿子,鱼死网破也说不定,到时候我未必还能帮你收场。” 魏子安忙道:“只要舅舅出马,就一定没有问题。” 张知遥在他心里,那是比皇帝还要崇高的存在。 张知遥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意,对这个大外甥,他还是很疼爱的。 想到了什么,他道:“虽然你跟苏胭快成亲了,但是苏九那边,也别做得太绝。” 魏子安皱眉,这是张知遥第二次提到苏九了。 “我知道了。” “她娘好歹救了你跟你娘两条命,日后苏魏两家也是亲家,你与她也要多亲近亲近。” 魏子安眉头皱得更深了。 “去吧,代我向你娘问个好。” 张知遥给他装了一篮妃子笑,让他带回去,魏子安伸手去接,无意瞥见他袖子滑落,露出了小半截手臂,上面遍布几条血红色的丝线。 魏子安微惊,抬头看他时,张知遥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拉了回去,十分和善地让人送管家出去。 魏子安站在张府门口,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府邸,心里升起了一丝怪异。 第200章 不会轻易结束 只是一过来,光是一看,柳氏便知道自己输了。 连日来的禁足,心里又担心着苏月的事,柳氏原本便着急上火,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精神头差,面色自然也就憔悴了。偏偏她还上了浓妆,穿了华服,戴着满头珠翠,有些撑不起来,反衬得面容苍老。 而含霜呢,年轻不说,姿态轻盈,身姿曼妙,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纱裙,往那一站就跟小仙女似的。脸上妆容很淡,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楚楚可怜,最能勾起男人的怜惜了。 尤其是她像极了叶眉衣的眉眼,柳氏这辈子最憎恶的人是叶眉衣,但最忌惮的人也是叶眉衣。 无他,叶眉衣生得太美了,更是苏易心头的白月光,穷其一生,柳氏都比不过那个死人。 而现在,一个很像死去的白月光的人就站在苏易面前,苏易不疼她才怪呢。 苏易虽然不管后宅,但还是一家之主,柳氏也没胆子再挑衅他。哪怕心头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脸上的假笑已经维持不住了,但是还是强撑着主母的风范。 含霜则很有自知之明,站在苏易跟柳氏的中间,伺候他们二人用饭,进退得宜,甚是讨喜。 苏易自以为其乐融融,心情大好,却不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饭桌上进行着。 姜酒乐得看戏,尤其看见柳氏那张老脸,再厚的脂粉都遮不住那阴沉的脸色,一高兴,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酒。 苏辰赶紧拦住她,“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姜酒拍开他的手,“今天高兴嘛!” 含霜成功进府,给柳氏母女添堵来了,可不得高兴高兴? 苏易哈哈大笑,“是该高兴!这还多亏了胭儿。” 苏易看着苏胭的目光都和善了几分。 苏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没有做什么,是子安哥哥的功劳。” 柳氏总算找到了点话题,微笑道:“这说明子安很爱你,也是为了你,他才去请了张大人。” 说这话的时候,柳氏还瞥了含霜一眼,像是讥讽,像是轻蔑。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反倒衬得含霜像个局外人。 含霜也不在意,言行举止都十分小心翼翼。 姜酒原本还担心含霜会不会被柳氏玩死,没几章就下场了,现在来看,她根本就是多虑了。 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受尽了苦难,想往上爬的毅力绝对不容小觑。 就像现在,她很有自知之明。 目前来看苏易好像很宠她,还把她带回府中,但是谁又知道这份宠爱能有多久?所以含霜也没有恃宠而骄,一来就挑衅主母,反而小心谨慎,不让人揪住错处。 这样的人,才能活得久嘛。 苏易没注意到她们之间的火药味,瞥了一眼闷头吃饭的苏月,呵斥道:“我是亏待你了还是怎么?一来就知道吃!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姐姐费尽心力,帮你把这烂摊子收拾了,你一句感谢都没有?” 苏月咬紧牙根不说话。 苏胭忙道:“爹爹,月儿是我妹妹,我帮她是应该的,姐妹之间不用说谢字。” “听到了没有?好好跟你姐姐学学!过两日你去你徐州外祖家住一段时日,等这阵风波过了再回来。” 苏月猛地抬头,一脸不乐意,“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苏易冷哼道:“你听听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苏月被骂得脸色涨红,也不知是羞是怒。 柳氏不想让含霜看了笑话,连忙道:“老爷,月儿她已经知错了,去徐州就算了吧,让她在府内待着便是,我一定好好看着她。” 苏胭也道:“是啊爹爹,再过不久我便要成亲了,我也想让月儿送我出嫁。” 苏易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姜酒,“你觉得呢?” 姜酒眨眨眼,放下酒杯,“去徐州挺好的啊,那儿又没人认识她。” 那母女三人齐齐扭头瞪她。 苏辰轻咳一声,道:“阿九的意思是,徐州远离京城是非,人杰地灵,风气淳朴,很适合月儿散散心,忘掉那些不愉快。” 苏月恶狠狠道:“徐州那么好,你怎么不去?” 苏月从前随柳氏去过徐州,柳家虽然也不是什么破落小户,尤其是在柳氏当上苏家主母之后,便走了大运,但是苏月还是很讨厌柳家的人。一个个阿谀谄媚,每次她们去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她们身上的东西扒拉下来,又贪婪又没见过世面,她才不要去! 姜酒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惜那不是我外祖家啊。” 姜酒这句话,勾起了苏易对叶眉衣的怀念,对苏月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不悦。 “月儿!这是你跟妹妹说话的态度吗?” 叶眉衣早逝,她又是孤女,没有什么家人,所以姜酒也没有外祖,苏月这话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我不吃了!” 苏月气呼呼地摔了筷子,扭头就跑了出去。 苏易被气得捂着胸口,柳氏连忙向着苏月说话,却被苏易打断了。 “你生的好女儿!我现在是管不了她了!谁爱管谁管!” 含霜趁机安抚苏易,赶在柳氏前面,给苏易倒了杯水。 柳氏拿着茶杯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目光犹如利箭,一支支地往含霜身上射。 姜酒跟苏辰默默地离席,出了大厅,走了一段距离,后面的争吵声才渐渐淡去。 苏辰忍不住调侃道:“当着父亲的面,你倒是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没能把苏月嫁出去,把她送走也好啊。”省得哪日她不顺心了,忍不住把她给剁了。 苏辰摇摇头,道:“我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了。” 姜酒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还真是巧了。” 她也有这样的想法。 苏辰笑道:“这次的事,你也有份?” 姜酒摊摊手,“换做是我,苏月早就死透了。” 换句话说,如果是她来办,苏月现在已经在地狱跟邵世明做伴了,岂容她蹦跶到现在? 第203章 惠安侯府的劫难 这两日在苏府待得太过舒心,含霜只想着要怎么对付柳氏,要怎么巩固苏易的宠爱,却忘了自己被送到苏易身边,都是有人在暗中安排。 换句话说,她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而她连背后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含霜不傻,如果她现在就跟那人对着干,那自己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哪怕心里十分忐忑,含霜还是不得不按照姜酒的吩咐去做。 最近如同犯了太岁一样,事事都不顺心,苏易心中烦闷,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含霜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知晓他在借酒浇愁,也没有说少饮酒,多注意身体一类的场面话。 “将军可是在为三小姐的事担忧?” 她没有跟柳氏还有其他下人一样喊他老爷,“将军”二字,从前的叶眉衣,亦是喜欢喊他将军,她说过,那是他身上最高的荣耀。 或许也是因此,苏易对含霜也多了几分温柔,一向不喜与旁人道心事的他,此时也生出了几分孤独。 “那个孽女,简直有辱苏家门风!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等着看苏家的笑话,你说,我能怎么做?” 这句话像是问句,但是含霜也听出了几分决绝与杀气。 她眉心微跳,想起了那封密信,心中更是忌惮警惕。 对方对苏府的事了如指掌,更是对苏易了如指掌。原本她还在疑惑,为何她会让她保住苏月的性命,劝说苏易把苏月嫁出去,现在看来,背后的人当真是心思缜密,可怕至极。 含霜抑制着内心的恐惧,给苏易倒了杯酒,道:“既然如此,将军为何不将三小姐嫁去惠安侯府,不仅能保住苏府的名声,也能为三小姐找一个归宿。” 苏易捏紧了酒杯,面容阴冷地看着她,“你是想让我向邵庭认输吗?” 含霜慌忙跪下,暗道这差事果真是不好办。 “将军恕罪,含霜绝无此意。” “只是如今这种情况,三小姐定然是不能待在苏府,若三小姐她真的怀了一个……一个鬼胎,那也是断断处置不得的,搞不好还会影响将军的运势。” 苏易渐渐冷静下来,他想弄死苏月,不就是怕她怀了苏府的名声,坏了他的前程。但现在细细想来,含霜的话也不无道理。 含霜见苏易没有发怒的征兆,咽了咽口水,接着道:“所以,含霜斗胆,不如将三小姐嫁去惠安侯府,一来,三小姐有了归宿,就算嫁过去守寡,但好歹将来也是侯门夫人,一辈子不愁吃穿;二来,三小姐腹中的孩子也有惠安侯府那边担着,不必将军劳心;三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三小姐嫁了过去,便与将军府没有关系,将军的顾虑便可消了。” 苏易面露迟疑,“可是,之前我跟邵庭闹得那么僵,如今又是这种情况,惠安侯府那边,还会接纳苏月吗?” 含霜想起了那密信中提点她的话,便道:“再怎么说,三小姐腹中的孩子也是惠安侯世子的遗孤,惠安侯府那边总不能看着那孩子流落在外。至于惠安侯那边,相信只要将军拉下架子跟惠安侯好好谈谈,惠安侯一定会答应的。” 苏易想了想,明显已经有些心动了。 他考虑的不是苏月能不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而是苏月要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死了,苏府肯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到时候对他来说局势更加不利。 含霜悄悄瞥了苏易一眼,见他没有像刚才那样杀气沉沉,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日邵庭一直是提心吊胆的,他没想到邵野玩那么大,更没想到张知遥都被拉下水了。邵庭整日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张知遥上门找他麻烦,结果一日过去了,反倒是苏易找上门了。 听了苏易的来意,邵庭顿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哪怕心里虚得很,邵庭还是记得邵野的话,端着架子,阴阳怪气道:“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前两日苏将军刚请了张大人来羞辱惠安侯府,今日便亲自登门,是想看笑话吗?” 苏易一贯傲气,哪里曾向人低头,不过此时,他也不得不忍着这口气,态度亲和道:“侯爷误会了,之前是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这到底是两个孩子的事,如今世明去世了,月儿怀了他的孩子,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惠安侯府的子嗣,让孩子认祖归宗总是好的。” 之前有多憋屈,邵庭现在就有多爽。 虽然他知道苏月怀孕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此时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哼,苏将军倒是好算盘,现在外面都在说你女儿怀了一个鬼胎,怎么,觉得不吉利,就打算扔到我们邵家来了?” 苏易忍着火气,“侯爷只说,这婚事还作不作数?” 若是邵庭再不松口,苏易也不是没有退路,大不了,了结了苏月便是。 邵野提点过邵庭,让他别装得太过了,至少也得给苏易一个台阶下。 长叹了一口气,邵庭道:“也罢,苏将军说的对,这是两个孩子的事,月儿跟世明两情相悦,虽说做出了这般于理不合之事,但是那些都过去了。” 苏易悄悄松了口气,有一种卸下包袱的感觉。 含霜说得对,与其他劳心劳神,还不如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惠安侯府,只要把苏月嫁出去了,这事圆满解决了,名声也保住了。 两人前几天还斗得脸红脖子粗的,现在却能坐下来,好好地商谈这场特殊的婚礼。亲自送苏易离开邵府的时候,邵庭脸上浮现一抹扬眉吐气的笑意。 “看样子,父亲得偿所愿了。” 邵野走了过来,像是真的在为邵庭为邵世明开心一样。 邵庭拍拍他的肩膀,甚是满意。 “阿野,这事你干得不错,你放心,等世明的丧礼过了,我便立马立你为嫡子,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邵野态度恭敬,“能为父亲解忧,已是儿子的福分,至于其他的,儿子不敢肖想。” 邵庭更加满意了,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邵世明也一样,他们都无法扛起惠安侯府这个重担。而现在,邵庭看见希望了。 只是他把邵野当希望,却不知道,他才是惠安侯府最大的劫难。 第204章 来日方长 自从知道自己要被嫁去邵府,苏月就疯了。 整日在院子里又哭又闹,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苏易就是不松口。 柳氏在书房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也没能让苏易收回成命,甚至苏易已经让人准备婚礼的一切事宜,还没有让柳氏插手。 因为苏月,苏易现在看柳氏也分外不喜,又有一个含霜从中插足,柳氏一下子失去了宠爱,也失去了掌家的权利。 柳氏现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整日陷于焦躁之中,人都苍老了十岁不止。 这边水深火热,姜酒却过得十分舒心。 解决了苏月这个大麻烦,让她嫁给一个死人,简直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还有柳氏,从前她有多嚣张多猖狂,现在就有多狼狈,也该让她体会一下,被踩入泥泞的感觉。 苏府这边闹成一团,魏府那边同样不安生。 张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道:“我跟你说过什么?苏府的事我让你别管让你别管,你竟然还背着我偷偷去找你舅舅,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的吗?” 说张知遥仗势欺人,什么两袖清风,什么公正严明,全都是假象。 张氏之前对魏子安耳提面命,就是不想掺和苏府的这些破事,没想到魏子安胆子这么大,敢直接去找张知遥。 别看现在朝堂十分平静,秦砚可是一直咬死了张知遥一党,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会满盘皆输。 让张氏气恼的是,魏子安一点都不懂得顾全大局,不懂得为张家魏家的前程考虑,苏胭说几句话,挤几滴泪,就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怎么会生出这种蠢儿子? 魏子安听着张氏的训斥,头低了再低,自知自己犯了错,也不敢顶嘴。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以为就是请张知遥出个面,给惠安侯府施压,谁知道会发展成这种情况? 张氏愤愤道:“那个苏胭,摆明了是想利用你,你还真为她掏心掏肺的!她妹妹不知检点,关你什么事?关你舅舅什么事?现在可好了,人家苏易眼巴巴地把女儿嫁过去,苏家跟邵家成了亲家,就你舅舅当了个坏人!” 张氏现在看苏胭也是各种不顺眼,先前还以为她温婉可人,乖巧听话,不想苏九那个愚笨的丫头。现在看来,愚笨也有愚笨的好处。 这么一想,张氏倒是有些后悔了。 这还没进门呢,魏子安便这么听苏胭的话,连她这个当娘的话都能当做耳旁风。这要是进门了,岂不是得翻天了?到时候魏家还有清静日子过吗? 反观从前的苏九,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事事以魏子安为先,对她也是十分谦卑恭顺,小心讨好。 后悔也只是一瞬间,张氏倒也没有真的要魏子安换掉苏胭,毕竟现在的苏九,也是强悍得令人发憷,娶她回来,才真是娶了个祖宗。 因为这事,魏子安被张氏禁足在家,苏胭几次找他,都被门人推脱了,气得苏胭这几日也是十分烦闷。 不管苏月乐不乐意,赶在邵世明头七之前,苏易便把她塞进花轿里,送去了惠安侯府。没有三书六礼,没有敲锣打鼓,甚至连嫁妆都没有准备。 惠安侯府更是简单,姚氏恨不得把苏月扒皮拆骨,更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看。把人迎进府后,便强制扒了她的嫁衣,换上了素缟,直接按在棺材面前磕了几个响头。 苏月被百般折辱,偏偏身上被五花大绑,嘴上又被塞了布条,根本反抗不得。 邵野站在大厅外,看着姚氏对苏月又打又骂,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顾忌着苏府,姚氏暂时不会要了苏月的命,但是只要她留在惠安侯府,苏月还有好日子过吗? 来日方长,不着急…… 这场荒诞的婚礼与丧礼,久久地成了云京城的谈资。 自从苏月出嫁之后,柳氏便病了,含霜趁虚而入,日日照顾着苏易的饮食起居,都快变成苏府的女主人了。 柳氏见状,也不敢再懈怠下去,拖着病体,到苏易面前磕头认错,以下个月苏胭要出嫁为由,把掌家之权要了回来。 柳氏也算是陪了他二十多年了,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也把苏府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苏易也不会真的偏宠含霜,而漠视柳氏。只训斥了几句,便解了柳氏的禁足,让她掌家。 六月在一阵兵荒马乱中悄悄地过了,暑期将至,国子监也临近考试,虽然不要求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多么出彩,但是最基本也要合格,这不,混了几个月的姜酒,就被容肆拎着恶补功课了。 瞧着眼前那密密麻麻的书,姜酒顿时头疼不已,整个人懒懒地往桌子一趴,脸颊贴着桌面,偏头看着容肆,一脸哀怨。 容肆一手翻着书,一手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拉了起来。 “不许偷懒。” 姜酒跟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身上,眨巴眨巴眼睛,不乐意地哼哼。 “肆肆……” 容肆不为所动,无情地把她推开,“撒娇也没用,继续看。” 顾宁来时,便瞧见那两人并排而坐,一个气定神闲,坐得笔直端正,一个左扭右扭,跟长了虱子似的,十分不安分。 轻咳一声,顾宁端着茶点走过去,道:“世子,这是国公爷派人送来的。” 每次姜酒来了镇国公府,容厉都会派人送点姜酒爱吃的东西,十分有眼力见地没有来打扰他们。 姜酒一看见那些茶点,双眸都亮了几分。 容肆看着她那副馋样,薄唇微翘,却还故意道:“这本看完了才能吃。” 姜酒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虽然她也不乐意,但是她还是很听容肆的话,只能乖乖地继续看书。只是那些茶点实在诱惑太大,姜酒怕自己忍不住,索性扭过头去,气呼呼地背对着容肆。 容肆没搭理她,净了手,那修长无暇的手,一贯用来写诗作画,这会却用来剥妃子笑。 顾宁忍不住咂嘴,从前多么清醒寡欲的一个人啊! 第206章 看上姜酒了? 上上次在镇国公府初见,他说他是星月商行的老板,京城内确实有个星月商行,做得还不小,但是若只是一个商行的老板,他是怎么跟秦砚认识的? 还有上次在三秋桂子,她无意撞见燃止,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燃止不太像是去三秋桂子寻欢作乐的,倒像是去视察的。 姜酒没有丝毫推辞地接过夜明珠,还端着架子道:“行,看到你这么有诚心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燃止表面笑意不减,心里却忍不住冷笑。 果然,再特别的女人,也是女人,都抵挡不住这珠宝玉石的诱惑。 “我那里还有不少稀罕物件儿,若是哪日阿酒有空,不妨去我那坐坐。” 旁边的女子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姜酒,她们也好想去啊! 姜酒却随意道:“再说吧。” 姜钰雀跃道:“阿九姐姐,燃止大哥可厉害了,他给孤送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你快过来看看!” 姜钰拽着姜酒过去,姜酒正好跟秦砚跟沈玉卿打了个照面。 前者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后者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竟然还对着姜酒微微颔首。 “沈太师,好久不见了。” 姜酒无视秦砚,主动跟沈玉卿打招呼。 在沈玉卿眼里,姜酒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时而狡黠,时而阴暗,脸上终日挂着笑意,可眼里却不见冰雪消融。 看着她,沈玉卿总是能想起凤帝。 从前他对她是万般逃避,或许是出于对凤帝的恐惧与憎恨。而现在,沈玉卿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或许正是因为她像极了凤帝,总是能勾起沈玉卿对凤帝的愧疚与怀念。 “苏四小姐,好久不见。” 像是被磨平了棱角,洗去了一身的戾气与仇恨,沈玉卿难得勾唇微笑,温柔至极。 姜酒眸色微深,也不知是有意有意。 “看样子沈太师是从情伤中走出来了,人生在世嘛,谁没遇上几个人渣,沈太师也不必太过介怀。” 她就是有一种本事,三两句话,便把好好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沈玉卿面色微僵,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秦砚的错觉,姜酒说那“人渣”二字的时候,还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几日不见,苏四小姐愈发牙尖嘴利了。” 秦砚丝毫没有掩饰对姜酒的不喜,姜酒勾唇一笑,反而开心道:“真的吗?大哥还骂我嘴笨呢,看样子还是秦大人了解我。” 无辜躺枪的苏辰:“……” 一点也不想跟姜酒扯上关系的秦砚:“……” 好在今日二人也没有闹起来,姜酒被姜钰拽走了。 秦砚憋着一口气,重重放下茶杯,冷哼一声,道:“简直嚣张至极!” 就是苏易在他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姜酒凭什么敢这么嚣张? 沈玉卿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道:“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我倒是没见过哪个小姑娘跟她一样,这般放肆无礼!” 话音刚落,秦砚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凤帝的脸,盯着茶杯中的茶水,神情微微恍惚。 他与凤帝的初见,是他殿试当日,授封状元之时。本该是荣耀时刻,却成了他一生洗不去的耻辱。 她高高在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点名要他入后宫为侍,那时候他便想,世间怎会有如此嚣张无礼之人。但转念一想,她是女帝,自然是与其他女子不同。 而现在,秦砚却遇到了一个跟凤帝不遑多让的女子,同样能让他恨得牙痒痒。 “她也是小孩心性,我倒是觉得,她这脾性难得。” 至少比起那些阿谀奉承之人,她的嚣张反倒有些可爱。 秦砚狐疑地看着他,“玉卿,你莫不是看上她了吧?” 自从云致死后,秦砚便一直有意为沈玉卿牵红线,给他找个家世清白的好姑娘,好让他忘记过去的那些伤痛。但沈玉卿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或许是经历过这一遭,他看淡了,也看透了,有时候孑然一身也未必不好。 沈玉卿对女子向来是敬而远之,可今日却频频为姜酒说话,倒是让秦砚起了几分疑心。 沈玉卿险些被茶水呛到,一脸无奈道:“阿砚,你想什么呢?” 秦砚轻哼道:“不是最好,谁娶了那丫头进门,至少得短命十年!” 刚走过来的容肆莫名被诅咒,脚步顿了一下,偏头看了秦砚一眼,目光分外不善。 “你来干什么?” 看见姜钰带着姜酒过来,刚才还掐得厉害的魏子晴跟容若立马一致对外,纷纷充满敌意与警惕地看着姜酒。 姜钰不悦道:“孤带阿九姐姐过来,关你们什么事?赶紧让开!” 姜钰十分不耐地把她们赶走,那两人敢怒不敢言,只敢暗暗地瞪着姜酒。 “阿九姐姐,你看这个,孤想了好久都没有解出来。”姜钰把一个九连环塞到姜酒手里,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玩起九连环,完全把魏子晴跟容若当成透明人。 容若气闷不已,瞥见朝这边走来的容肆,双眸顿时一亮。 “大哥!” 容若冲着容肆挤眉弄眼的,想让他赶紧把姜酒带走,容肆蹙着眉头看她,他这妹妹眼睛没毛病吧? “肆肆!”姜酒冲着容肆招手,一脸苦恼,“快帮我把这个解开。” 容肆接过,两三下就把九连环解了。 对面那两小孩激动地拍手,把桌子上那一堆东西全都推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容肆万分无奈,只能坐下,在他们二人惊奇的目光下,将鲁班锁、天眼珠等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挨个解开。 这边不断传来惊叹声,引来众人注目。阮漪走进来时,便瞧见那二人坐在一起,姜酒把玩着一个鲁班锁,怎么都解不开,容肆便手把手地教她。 二人距离极近,从她的角度看,姜酒几乎都贴在他怀里了。 阮漪双眸都在喷火,深呼吸一口气,忍下内心的嫉妒,走上前去,脸上挂着一抹僵硬的笑。 第207章 天差地别 “四小姐不会玩这个吗?不如我来教你吧,正好还是以前容世子教我的呢。” 姜酒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讨厌鬼,又看看一旁的容肆,双眸眯着危险的光。 容肆十分淡定,“我没有教过。” 阮漪当众被戳穿,倒也不尴尬。 “容世子可能是忘了,幼年时我随父亲去了好几次镇国公府,那时候你也正好在玩九连环,我哭着要玩,你便将那九连环送给了我。” 阮漪一脸害羞,不知道的,还以为容肆送她的是定情信物呢。 “你说那个啊,”容肆不徐不缓道:“那个是容若的,你要感谢就感谢容若吧。” 一旁的容若见阮漪这副恨不得往容肆身上扑的模样便想笑。 “我还想我心爱的九连环哪去了呢,原来是被阮小姐抢走的。” 容若讨厌容肆,讨厌姜酒,也讨厌阮漪。 但是现在不一样,为了她的后位,她只能撮合姜酒跟容肆,这阮漪自然也就成了她的绊脚石了。 阮漪僵了一下,没想到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听着周围的人的嘲笑声,阮漪掐着掌心,维持着表面的尊严,僵硬笑道:“原来是若儿的,倒是我误会了。” 容若轻哼一声,道:“阮小姐还是唤我容三小姐吧,我们也没那么熟。” 无人搭理阮漪,阮漪一时十分难堪,只得悻悻离去。 姜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九连环,“容世子倒是怜香惜玉,人家小姑娘哭闹几句,便将九连环送了人。阿钰,你可得多学着点。” 容肆捏了捏眉心,无奈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忘记了。” 姜酒哼哼,“你忘记了,人家可还记得牢牢的!” “好吧,我错了。” 难得她无理取闹,也难得容肆纵容。 姜酒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小得意,“帮我剥个橙子,我就原谅你了。” 沈玉卿看着那二人,一个平日里高傲得谁都不放在眼里,一个清冷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可他们却格外般配。 看着姜酒跟容肆撒娇,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吃醋,沈玉卿忽然就笑了。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姜酒跟凤帝很像呢? 分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凤帝她……从来不会撒娇,更不会吃醋。 可不知何故,沈玉卿的心却有些苦涩。 不知是谁说要投壶,众人附议,索性便来场比赛。姜钰最是喜欢热闹,当即便让阿冬取来了不少宝贝,当作彩头,这下子,原本那些懒得动的姑娘们都有些跃跃欲试,毕竟能赢得御赐之物,也是一种殊荣。 姜酒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宝贝,有八宝琉璃瓶、翡翠玉白菜、文房四宝等等。内务府出品,定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姜酒搓搓手,眼睛都在闪光。 “肆肆,你看上哪个了?我帮你赢回来。” 一旁的姜钰不乐意了,“阿九姐姐,孤才是你弟弟,你怎么不帮孤赢回来?” “你不是有你的秦大哥吗?找他去啊!” 莫名被提及的秦砚:“……” 关他屁事! 最会玩的贺锦朝笑道:“既然要玩,那就加点刺激的,不如蒙着眼如何?” 姜钰率先鼓掌,兴奋到:“好啊!那就蒙着眼,看看谁射得最多最准。” 姜钰都发话了,那些不情愿的小姐们也不得不照做。 宫人们把投壶要用的东西都摆上,为了加大难度,距离也拉远了不少,原本信心十足的人顿时有些犹豫了。 姜钰搓搓手,兴奋道:“你们谁先来?没人上的话,孤……” “我先我先!” 贺蓁然立马举手,把姜钰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她用手指比了一下距离,信心满满地让人帮她蒙上黑布,宫人把箭矢放在她手上,贺蓁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投了出去。 一连三支箭矢,只有一支进了壶内,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贺蓁然扯下黑布一看,脸上可见的失望。 贺锦朝乐得不行,“你不是自称云京城内第一投壶高手吗?怎么就中了一支?” 贺蓁然瞪着他,“有本事你来试试?” 蒙着眼睛确实很难,贺蓁然就不信了,贺锦朝还能比她厉害不成。 贺锦朝站起身,不徐不缓地卷着袖子,脸上挂着自信的笑。 “看哥给你露一手!” 贺锦朝不愧是在玩乐场里混大的,轻轻松松地一扔,三支全中,赢得了满堂喝彩。 贺锦朝扭头冲贺蓁然得意一笑,又问道:“想要什么?” 贺蓁然刚鼓起的气立马消了,甜甜道:“我要那个八宝琉璃瓶!” 贺锦朝伸手一指,在贺蓁然期待的目光下,笑道:“那我就要那个玉白菜了。” 贺蓁然的脸一垮,气得磨牙。 姜酒顿时有些手痒,“我来试试!” 姜钰立马捧场,“阿九姐姐加油!” 宫人为姜酒蒙上眼睛,姜酒就那么随意扔了出来,那箭矢就跟自己长了眼睛似的,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壶内。 “好!” 姜钰激动地鼓掌,“阿九姐姐真厉害!” 姜酒摘下黑布,冲着他摆摆手,“低调低调!” 可脸上骄傲的小表情可丝毫不低调。 “阿九姐姐,选那个琉璃瓶!可漂亮了。” 旁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倒是真怕她把琉璃瓶挑走了,毕竟那琉璃瓶可是这面最值钱了。 姜钰以为她会选那个,结果姜酒却挑了文房四宝。 虽然价值不如琉璃瓶,但是也是上品了。 姜钰不解,“阿九姐姐,你不喜欢琉璃瓶吗?” “喜欢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文房四宝?” “肆肆喜欢啊。” 姜酒献宝似的把文房四宝给容肆,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容肆轻咳一声,这会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问道:“喜欢那个琉璃瓶?” 姜酒点头,又摇头。 “喜欢是喜欢,只不过一人只能玩一次。” 容肆暗暗捏了捏她的手,“交给我。” 见容肆站起身,燃止笑道:“容世子对这游戏也感兴趣?不如你我比试一场?” 不等容肆应答,周围的人便纷纷起哄,似乎很想看他们二人对决。 第208章 稳中求胜 容肆微微蹙眉,似乎不想跟燃止来一场无聊的较量,但燃止已经站起身了。 阮漪忽然出声道:“容世子,我相信你,一定能赢了这位燃止公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朝她看去,除了容肆。 姜酒斜睨着她,这小姑娘的脸皮还挺厚的啊,刚才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现在还敢刷存在感。 不过她也没搭理她,霸气道:“容世子可不是谁都能挑战的,想比试,后面排队去!” 相比阮漪那小家子气的鼓气加油,姜酒这番话可是丝毫没有给燃止留面子。 燃止不怒反笑,语气都温柔了几分,“哦?那如果我想与阿九比试呢?可要排队?” 众人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 这怕不是要比试,而是要追求姜酒吧。 那些对燃止有几分好感的女子纷纷扭头瞪她,有了容世子还不够,还跟她们抢男人! 姜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上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可眼里却沉寂得泛不起一丝波澜。 她相信燃止对她无意,可是偏偏,他像是故意的一样,一直明里暗里给人一种他心悦于她的错觉。 “不是要比试吗?”容肆忽然出声,看着燃止的目光带着几分冷意。 燃止勾唇一笑,狭长的狐狸眼中眯着促狭的笑意。 那二人一白一紫,并肩而立,身形修长,容颜绝世。一个如山涧青松,一个如水中清荷,不一样的气质,一样惹眼。 贺锦朝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揽下了裁判一职,还提高了难度。 在他们对面有六个投壶,交叉着放置,一人一共九支箭矢,每壶各三支。不管是谁投的,只要投到了壶内,便属于那壶上所写的人的。也就是说,万一谁要是手抖投进了另一个人的壶,那就相当于为对方得了分。 贺锦朝还嫌不够热闹,身为裁判,却开了赌局,基本就是一半一半吧,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她们二人到底本事如何。 只是没想到秦砚也来凑热闹,直接丢了一块玉,押燃止赢。 他这一出手,立马就有不少脑残粉跟上。 姜酒更绝,把燃止送她的夜明珠押上去了,惊得姜钰张大了嘴巴。 秦砚斜睨了姜酒一眼,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喜欢跟自己作对。 如果姜酒知道了秦砚的想法,肯定会呵呵一声。 少自作多情了,她押宝在容肆身上,又不是为了要跟他作对。 容肆正欲蒙眼,燃止却忽然道:“等等,若是你我二人平局,哪又该怎么算?” 容肆淡定道:“若是平局,再比便是。” 姜酒盘坐在桌子前,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比赛。 姜钰道:“阿九姐姐,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担心燃止被肆肆虐得从此对人生失去希望吗?” 姜钰:“……” 姜酒知道燃止不简单,但是她对容肆有信心。 而那边,容肆与燃止记清楚了自己的投壶所在的位置。 六个投壶相隔的距离不远,这也就导致了投错壶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们二人站得很近,燃止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 “难得啊难得,一向清心寡欲的容世子也会吃醋,莫不是真栽在苏九手上了?” 容肆偏头看他,“燃止,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别打她的主意。” “我这是在帮你。”燃止低笑一声,“以免你跟义父一样,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见他提起那个人,容肆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那一瞬间,似乎利剑出鞘,冰刃破风,裹着凛凛杀气,直逼燃止。 燃止心中一震,暗想不愧是义父的儿子! 眼里的笑意更浓,燃止举起双手,音量正常,半开玩笑道:“容世子,手下留情啊!” 容肆没有理他,扭头去看那投壶,完了让顾宁为他蒙上双眼。 燃止也收起了几分漫不经心,倒是对这场无聊的比试难得重视。 他从未与容肆交过手,这次倒是可以看看,他到底几斤几两。 容肆可没想那么多,只想狠狠碾压燃止,把那个琉璃瓶赢回来,送给姜酒。 几乎没有任何考虑,他扔出了三支箭矢,全都进了最右边的投壶。而燃止也不甘示弱,明显他也选择从最左边开始,亦是三支全中。 围观的人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这会也不免紧张起来。 只有姜酒,依然懒懒散散地坐着,只是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容肆,不说含情脉脉,但也是目不转睛了。 秦砚就坐在姜酒对面,见她这副模样,薄唇勾起了一抹冷笑。 “苏四小姐是对容世子没信心吗?” 姜酒掀了掀眼皮,难得赏他一个眼神。 “秦大人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容世子没信心了?” “这么说,苏四小姐笃定容世子会赢?” 姜酒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是自然。” 容肆从来不会出风头,他既然站了出来,便说明他有把握,而不是逞一时意气。 秦砚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张脸。 上次她对他百般折辱的时候,咄咄逼人,又凶又虎,转眼在容肆面前,便能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简直可恶至极! 秦砚最是讨厌这种虚伪做作之人! 而那一边,那二人的动作虽然慢吞吞的,但战况却十分激烈。 这不仅要比谁扔得准,也要比谁仍得快,前面几支全都中了,眼瞧着都要快中间了。 中间的投壶是交叉放置的,有一定的难度,万一要是进了对方的壶内,自己失分了不算,还为对方得了分,是以二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燃止的速度比容肆快了一些,他似乎打算以时间取胜。而容肆丝毫不徐不缓,以求稳中取胜。 燃止没有办法判断容肆的成绩如何,倒是他自己,在距离的测算上偏差了一下,那箭矢擦过壶口,掉在了地上,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燃止微微蹙眉,也不着急,这支箭虽然没中,但是也让他确定了投壶所在的位置,最后两支全都中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摘下黑布,容肆还没反应过来呢,姜酒忽然朝他扑了过来。 第209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肆肆你太厉害了!” 容肆被姜酒扑得一趔趄,堪堪将她抱住,脸颊犹如染了晚霞一般。 “咳咳!”苏辰重重咳嗽两声,试图让那二人清醒一些,别忘了这是什么场合。 姜酒就跟没听见似的,趁机抱着他的腰,双眸亮晶晶的,眼里仿佛盈着耀耀星河。 燃止啧啧嘴,忽然就感觉没了乐趣。 姜酒如愿拿到了那个琉璃瓶,还靠着那颗夜明珠,赢了不少赌注回来,可把贺蓁然眼热的。 完了姜酒还不消停,手上晃着秦砚的那块玉佩,嚣张得不行。 “秦大人的眼光似乎不太好啊!” 秦砚冷眼看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不过是一块玉佩,苏四小姐喜欢,送你便是。” “不不不。”姜酒笑眯眯的,“这可不是秦大人送的,而是靠肆肆跟我的本事赢回来的。” 姜酒肆无忌惮地向上抛着玉佩,容肆莫名看得刺眼。 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她突然手一松,那玉佩“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容肆挑了挑眉,薄唇微翘。 对面的秦砚脸骤然一黑,姜酒却夸张地捂嘴,“呀!手滑了!真是抱歉啊秦大人。” 秦砚额头青筋暴跳,咬着牙道:“这玉佩已是四小姐的,何来抱歉?!” 嘴上是这样说,但是秦砚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这玉佩虽然不算是他多喜欢多珍贵的物件,但也是他的东西,被姜酒赢去便罢了,她还当着他的面,故意把它摔了,简直就是把他的脸往地上踩。 姜酒看着秦砚一脸便秘,心情顿时就舒爽了。 似乎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姜酒不经意抬头,正好跟魏子安对视。 魏子安却跟受了惊吓一样,立马移开了目光,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有些局促不安。 姜酒拧眉,暗想这狗男人搞什么名堂呢。 她也没放在心上,把自己赢回来的那堆宝贝塞到容肆怀里,便出去解决三急了。 魏子安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而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魏子安的苏胭,也将他的异样尽收眼底,眼里闪烁着嫉恨的幽光,跟在魏子安身后出去了。 皇宫这地方,姜酒闭着眼睛都能走完,是以也没有让宫人跟着。解决了三急后出来,姜酒正打算回去,不想瞧见了魏子安站在廊下,似乎是在等谁。 姜酒没有精力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角色身上,本来打算直接忽视他的,不想魏子安却叫住了她。 “苏九!你瞎了吗?” 姜酒扭头看着那个面容带怒的人,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他脑子没病吧? 不知何故,从前那个唯唯诺诺,总是对他低声下气的苏九,如今变得对他不屑一顾,魏子安心里总是升起一股怒火。明明他从前,也是巴不得她离他远点的。 自从上次被张氏骂了,魏子安连日来都被禁足在府中,他想的不是苏胭楚楚可怜的眼神,而是从前的苏九对他唯命是从的模样。 这一次他被苏胭拖下水,说不生气是假的。毕竟他好心好意去请张知遥出面,结果苏易自己主动上惠安侯府找邵庭结亲。现在害得张知遥坏了名声,而他也被臭骂一顿。他想,若是苏九,就不会这样让他为难。 可是今日在宴席上,他见她全然没有了过去的胆怯,只是在那坐着,便是光芒万丈。不容忽视的是那张脸,魏子安以前怎么没发现,苏九比苏胭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只是她眼里再也没有他,今日更是当众跟容肆卿卿我我,搂搂抱抱,魏子安胸口内更是燃烧着一股无名火。 魏子安怒道:“你一个姑娘家,还知道廉耻吗?” 姜酒被他逗乐了,“魏子安,犯病了就回去吃药,我没空陪你玩!” “站住!”见她要走,魏子安赶紧拦住了她,“苏九,再怎么说你我一同长大,我也算你半个哥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姜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这家伙不是吃错药了,就是脑袋进水了吧。 几个月前不是还叫嚣着要弄死她,现在又高什么名堂呢? 魏子安道:“你与容世子非亲非故,男女有别,本就该保持距离。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二人竟然还搂搂抱抱,你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这副说教的语气,怎么就那么欠扁呢。 姜酒捏了捏拳头,面带微笑,直接冲着他的嘴角挥了一拳。 魏子安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压根就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苏九,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呢!”姜酒冷嗤一声,“你是我谁啊?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前未婚夫?姐夫?可拉倒吧!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子安双眸都在喷火,“苏九,你别不识好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上镇国公府那个病秧子了!” 姜酒再次露出了死亡微笑,再次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 这下子两边的嘴角都受伤了,十分对称。 “再说一句病秧子试试?” 魏子安目光发憷,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姜酒冷哼,“魏子安,不想死就离我远点,我现在没工夫收拾你,等哪日我想起来了,新仇旧恨一起算,可是要出人命的。” 姜酒转身离开,却没想到会在拐角看见苏胭,她那一脸仇恨的表情分外狰狞。 姜酒扯了扯嘴角,十分潇洒地离开。 阁楼上,已经是歌舞升平,不知是谁自告奋勇,要为姜钰表演才艺,姜钰明显兴致缺缺,秦砚却已经应了下来。 这次赏荷宴,也是有意让姜钰相看几个千金,自然不能让魏子晴一家独大。 那些姑娘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势必要在姜钰面前一鸣惊人。 让姜酒没想到的是,阮漪竟然也来凑热闹,不过看她那含情脉脉地看着容肆的眼神,姜酒便觉得手又有点痒了。 阮漪不愧是才女,琴技虽然不如燃止高超,但是也是自成一派,藏着女儿家那些缠绵的心思,分外勾人。 第210章 诈死的容骁 场上已经有不少公子哥为她痴迷,而容肆却专心致志地解着鲁班锁,连头都不抬一下。 一曲终,阮漪面色不掩失望,却还是鼓起勇气走到容肆面前,道:“听闻容世子琴技高超,不知我方才那一曲如何?可否请容世子指教一番?” 容肆这才抬头,十分淡定道:“抱歉,刚才没注意听,阮小姐还是请别人指教吧。” 阮漪面色一僵,三番两次地被容肆落了脸面,别说是女子了,便是男子都有些受不住。 身后传来噗嗤一笑,阮漪回过头,便看见姜酒正一脸嘲弄地看着她。 “阮小姐坚强不屈的精神,当真值得我学习。” 她这句明是夸赞,暗是嘲讽的话,让阮漪眸色含怒。 她冷笑一声,道:“苏四小姐这是在嘲讽我技不如人?不如苏四小姐给大家弹上一曲如何?” 上次在苏府,她可是亲眼见识过姜酒的琴技,说是魔音都不过分。 姜酒轻哼道:“我怕弹出来吓死你!” 容肆也想起了上次姜酒那震撼人心的琴曲,轻咳一声,把她招了回来,以免她再祸害众人的耳朵。 容肆对姜酒这般光明正大的维护,更是让阮漪妒忌得失去理智。 她实在不清楚,姜酒到底有哪里好,竟然能让容肆为她这般着迷。 越是这样,阮漪便越是不甘。 在她看来,姜酒心狠手辣,小肚鸡肠,又目无法纪,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他?容肆不过是被姜酒蒙蔽了。 瞥见她身后的荷花池,阮漪眸色发沉,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 阁楼内轻歌曼舞,众人谈笑风生,赏歌舞,赏美景,举杯相敬,其乐融融。无人注意到一名侍从悄悄走了进来,绕了一圈,走到了燃止身后,在燃止耳畔低语几句。 燃止眉角一挑,偏头与他低声说了句话,那侍从点了点头,又退了出去。 而不多时,顾宁进来,跟容肆说了句话,容肆抬头看了燃止一眼,后者笑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姜酒正在跟姜钰比赛拆木锁,却听容肆道:“我出去一下,你别乱跑。” “嗯?” 不等姜酒说什么,容肆跟顾宁已经走了。 “搞什么鬼?”姜酒嘀咕了一句,也没太在意。 不过他一走,阮漪那牛皮糖便黏了上来,目光阴郁,道:“苏九,我们谈谈。” “找我做什么?” 另一边,容肆来的时候,燃止已经在亭子内等他了。 “有什么事非要今日说?” 容肆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有几分不乐意。 燃止双眸微眯,似笑非笑道:“好歹你我也算兄弟,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吗?” 容肆眸色一冷,见他真的恼了,燃止才举手投降。 “好好好,我不说了。” “到底找我什么事?”容肆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燃止叹了口气,“不是我有什么事,而是你那位苏四小姐,摊上大事了。” 容肆皱着眉头,方才的不耐一点点散去。 燃止道:“苏家那位夫人,花了高价,买苏九的命。” 容肆瞳孔微缩,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你接了?” “有钱赚,为何不接?那苏九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又不是我的,我操心她做什么?” 燃止笑意风流,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若是你接了这星云宫,那苏九也算是星云宫的宫主夫人,星云宫断然没有刺杀自家宫主夫人的说法。” 容肆冷笑一声,“那只管让你星云宫的人来。” 就算那是他老子打下的江山,他也照屠不误。 燃止唇角的笑渐渐淡去,“容肆,真不想要星云宫?” “啰嗦。” 他站起身,明显想终结这场无聊的谈话。 燃止却道:“你知道他走的时候说什么吗?” 容肆脚步微顿,燃止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说,他这一生,舍了姓名,舍了身份,舍了父亲,唯独舍不下你。如果有一天能活着回来,他希望看到你接手星云宫,因为,那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容肆睫毛轻颤,没有回头,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你倒是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到底有什么事,比他的父亲和儿子还要重要,让他不惜诈死,抛弃镇国公府嫡子的身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杳无音信。 自从燃止找到他,他才知道,哦,原来他父亲容骁根本就没死,甚至还打造了星云宫这一强大的势力。 不恨吗? 怎么可能? 母亲早亡,他甚至从未见过她,记忆之中,唯有祖父与父亲是他最亲近的人。哪怕那个时候容骁整日借酒浇愁,寻花问柳,他仍然渴望他能停下脚步,将他抱在怀中。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镇国公府多了林氏跟容淮他们,所有下人都说,那是容骁养在外面的外室,慕容雪青死了,这镇国公府早就该多一位夫人了。 后来,容骁也死了。 大概是年纪太小,很多记忆都是支离破碎,唯有一件事,他记得最深,那便是容骁要求跟慕容雪青葬在一起。 若不是燃止忽然闯入他的生活,他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当年容骁是诈死。 真是可笑,他还要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的父亲没有死。 燃止听着他的质问,长长叹了口气。 “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也不知道。” 容肆回过头,目光如炬,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燃止摊摊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义父诈死,包括义父离开,都是为了义母。” 容肆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蓦然断裂,面色不掩震惊,“你说什么?” 燃止正欲说什么,却被一道尖锐的惨叫声打断,紧接着便是一道落水声,两人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能看见一道残影,从阁楼上坠入了荷花池内,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容肆看着站在栏杆旁的姜酒,瞳孔一缩,也顾不得燃止,迅速往阁楼那边跑去。 时间倒退回一刻之前。 容肆走后,姜酒便被阮漪叫走了,姜酒本来不想搭理她的,见她这架势,怕是要是不答应,她估计就没完没了了。 第211章 原来是碰瓷 外头热,两人也没出去,便就寻了处人少的角落,站在栏杆旁。 姜酒吹着夏风,懒懒道:“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又是要跟我炫耀你跟容肆那点往事吧?” 没了旁人,阮漪也不装了,一脸阴郁地看着她。 “苏九,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容世子?” 姜酒愣了两秒,忍不住笑出声来。 “阮漪,你脑子没病吧?” “苏九,你觉得你配得上容世子吗?”阮漪讥讽道:“你一个被退了亲事的人,相当于失了清白,你打算让容世子跟你一样,被众人指指点点吗?” 似乎是通过贬低姜酒,给自己找到了一点自信,阮漪微微抬着下巴,骄傲道:“容世子才情卓绝,温文有礼,不像你粗鄙不堪,又目中无人。你若真喜欢容世子,就该离他远远的!” 姜酒目光微凉,“说完了?” 她捏了捏拳头,心想今天的傻逼怎么这么多? 阮漪见她的动作,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在作死的边缘继续试探。 “怎么?我说错了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姜酒也想起来了,今天确实不太方便动手,不是怕了,而是容肆在这儿呢。 见她不动了,阮漪反而急了。 “苏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配不上容世子,强行纠缠他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姜酒啧啧两声,“阮漪,你来找抽的吧?” 揍魏子安那两下,她的手还疼着呢,着实不怎么想再动手。 再说了,要是这小白莲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肯定又要嘤嘤哭个不停。 阮漪可不正是来找抽的吗? 只是姜酒不肯动手,阮漪也只能自己来了。 姜酒打算走,阮漪却突然冲过来拉住了她,姜酒下意识地把她甩开,阮漪借力往后一仰,整个人直接翻过栏杆栽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众人惊呼声中,阮漪坠入了荷花池内。 “漪漪!” 贺蓁然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跑下去救人。 那些宫人们也是慌忙跟了下去,一时场面有些混乱。 姜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挑了挑眉,像是搞明白了。 原来是碰瓷啊! “天啊!苏九怎么这么恶毒,竟然把阮漪给推了下去!” “你们忘了吗?之前她还把苏胭也推下水了呢,连自己的姐姐都能下手,真可怕!” 那些人看她的目光犹如在看什么恐怖分子一样,既是恐惧,又是谴责。 姜钰挤开了人群,站到姜酒身边,“阿九姐姐,你没事吧?” 姜酒诧异地看着他,“我能有什么事?” 姜钰不假思索道:“那个女人陷害你,你不要难过,孤为你做主。” 姜酒眸光深了几分,“你就这么信我?” 她们二人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尤其还有纱帐挡着,姜钰那边是看不到这里的。 “你是孤的姐姐,孤自然信你。” 姜酒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那如果真的是我推的呢?” 姜钰怔了一下,表情讷讷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秦砚冷声道:“来人,把苏九抓起来!” 皇宫宴会上,敢做出如此凶残的事,秦砚没有道理不把她抓起来。 姜钰往姜酒面前一站,一脸凶恶道:“孤看谁敢!” 秦砚不徐不缓道:“皇上,苏九当众残害永乐候嫡女是事实,皇上要包庇她不成?” “事情还没查清楚呢,秦大哥,你怎么就能笃定是阿九姐姐推了阮小姐?” 秦砚瞥了一眼下面,道:“那就等阮小姐上来说个清楚吧。” 两层的阁楼,并不是很高,下面还是荷花池,除非撞死了或者淹死了,否则是绝对不会摔死的。 阮漪没啥事,就是浑身湿透,一身华丽的衣裙沾满了淤泥,头顶还顶着一片残荷,看着甚是滑稽。 贺蓁然拿过宫人递过来的披风,赶紧把阮漪裹上,一脸急色。 “漪漪,你怎么样了?太医呢?还不快去请太医!” 阮漪重重咳嗽,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看着可怜极了。 容肆与燃止匆匆赶来,阮漪一看见他,立马就激动起来。 “容世子……” 那如同猫叫的声音直接被容肆忽略了,他上了阁楼,看见姜酒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燃止瞥了阮漪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没事吧?” 见气氛有些古怪,容肆走了过来,十分自然地站在姜酒身旁。 姜酒委屈道:“有事,秦大人说我是推阮漪下水的凶手,要把我抓起来呢。” 姜酒是真觉得委屈。 当女帝之后,她便没有顾忌自己的脾气,想揍谁就揍谁,想杀谁就杀谁。可偏偏容肆不让她打架斗殴,她这次忍了,没想到阮漪这小白莲还反过头来诬陷她。 容肆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相信姜酒,她看人不爽,顶多揍一顿就算了,要么就是像上次初见那样,以牙还牙,把苏胭也推下水。 “秦大人尚未查清楚,便打算下定论吗?” 秦砚冷眼看着他,“容世子也打算为苏九开脱吗?” 他就想不明白了,容肆这么清冷高傲的人,怎么就看上姜酒了。 在秦砚眼里,姜酒脾气古怪,心机深沉,心肠歹毒,这种女人,跟凤帝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开脱谈不上,只是眼见未必是真相,秦大人总不能不辨是非吧?” 论口才,秦砚不是容肆的对手,只是冷哼一声,道:“把阮小姐请上来!” 阮漪已经简单打理了一下,只是来不及换衣裳,里面还穿着湿衣服,整个人看着又虚弱又可怜。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她落了水,一身狼狈,而姜酒却完好无损,不知真相之前,他们自然会偏向于阮漪那边。 阮漪一上来,眼泪就控制不住了,滚滚落了下来,看着更是我见犹怜。 只听她控诉道:“苏四小姐,我不过是奉劝你跟容世子保持距离,以免影响清誉,为何你要恼羞成怒,推我下水?” 众人哗然,人家受害者都当众指认呢,这事还有跑吗? 第212章 亲口说出真相 秦砚道:“现在,容世子还想包庇她吗?总不会是阮小姐为了陷害苏九,主动跳下去的吧。” “若是有心陷害,也不无可能,不是么?” 阮漪一脸受伤,“容世子,你竟这样想我?你我幼年便已认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容世子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平和,却掷地有声,“我只相信阿酒。” 姜酒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说他相信她,只相信她。 沈玉卿不信她,秦砚不信她,但还有一个人,毫无条件地相信她。 姜酒甚至在想,为何当年她没有早点找到他呢? “少废话,把苏九给我抓起来!” 秦砚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正好挫挫她的锐气。 容肆跟姜钰拦在姜酒面前,就连苏辰似乎也打算维护姜酒,没想到姜酒却站了出来,走到了阮漪面前。 “你说是我推你下去的?” 阮漪咽了咽口水,害怕地往贺蓁然身上靠了靠。 姜酒咧嘴一笑,突然揪着她的衣领,拖着她来到了栏杆旁,掐着她的脖子,阮漪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啊!” 半个身体悬空,阮漪吓得失声尖叫,死死地抓着姜酒的手。 “漪漪!” “阿九!” “苏九,你干什么?” 众人都没料到姜酒的举动,顿时都被她吓了一跳,便想上前拦她。 “想让她死,你们只管过来!”姜酒面露微笑,看在阮漪眼里,如同魔鬼一般。 秦砚怒道:“苏九,还不快把人放了?” “秦大人别急啊。”姜酒散漫道:“你不是咬定了我就是推阮漪下水的凶手,既然如此,不把这罪名落实了,秦大人也难以服众啊。” 秦砚太阳穴突突地跳,那你好歹把人推到有水的地方啊!那下面可是长廊,上面还有木栏杆,这要是掉下去,不摔死也骨折啊! 阮漪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拼命地求救。 她有胆子自己跳下去一次,可没胆子再来一次,更何况下面还不是池塘! 姜酒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阮漪。 “你说是我把你推下去的?嗯?” 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把她往外推了推,吓得阮漪眼泪都流了下来,瞳孔紧缩,抓着她的手不断用力,指甲深深地抠着她的手背。 容肆皱紧了眉头,似乎是想开口,但是这种情况下,他的插手只会让姜酒难做。 “说啊!怎么哑巴了?”姜酒冷笑道:“我若是不把这罪名坐实了,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演技?” “哦,对了,这下面可不是什么池塘呢,这要是摔下去,运气好点,顶多骨折,运气差点,有可能半身不遂啊。” “不过你放心,你若是真半身不遂了,我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姜酒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直接把阮漪往后面一推,阮漪尖叫一声,高喊道:“不是!” 在她快要倒下去之前,姜酒及时拽住了她。 刚才那种失重感与悬空感让阮漪心跳飞快,整个人都犹如吓傻了一样。 姜酒勾了勾唇,“不是什么?” 所有人都被姜酒的举动吓了一跳,见她把人拽了回来,又听见了阮漪那一声高喊,原本想冲上来的人都停住了脚步。 阮漪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明明在七月的骄阳下,她整个人犹置冰窖,面色苍白,瞳孔涣散。 “不是……不是苏四小姐推我下去的……” 阮漪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话,脸上犹如被扇了几巴掌一样,分外难堪。 她甚至不敢去看容肆他们的表情,眼里只有恐惧,对姜酒的恐惧。 她根本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无所顾忌,当着姜钰的面,当着容肆跟秦砚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敢对她做出这种事。 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阮漪才意识到,为何她不是姜酒的对手。 因为她不够狠! 姜酒嗤笑一声,把她拽了回来,如破布一样丢在地上。 这一次,没有人上前去扶阮漪,就连贺蓁然,亦是一脸失望地看着她。 她以为阮漪是被姜酒所害,方才也跟所有人一起声讨姜酒,但是她却欺骗了他们。 这一刻,贺蓁然竟然觉得阮漪有些可怕。 为了诬陷姜酒,她竟然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容肆走上前去,无视阮漪,从怀中掏出了帕子,沾了水,小心地擦拭着她手背上的指甲印,好几处都泛出了血丝,看着容肆连连皱眉。 姜酒抬头看着秦砚,笑道:“秦大人,如何?还打算把我关起来吗?” 秦砚没理她,冷冷地看了阮漪一眼,甩袖离去。 姜钰道:“阿九姐姐,你手都受伤了,孤带你去包扎一下!” 在姜钰的手伸过来之前,容肆直接把姜酒拉走了,姜钰气得一跺脚,赶紧追了过去。 其他人纷纷以嘲弄鄙夷的目光看着阮漪,不过也都没说什么嘲讽的话,这样的漠视,已经足够让阮漪难堪得想死了。 苏辰眸中不含一丝温度,道:“阮小姐,今日之事,苏家一定会追究到底。” 在这种场合伤人,若是姜酒没能洗脱冤屈,下狱定然是免不了的。阮漪敢算计苏家的小姐,便得做好遭报复的打算。 苏辰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敲在阮漪的脑袋上。 她抬头,泫然若泣地看着他,似是哀求,似是悔恨,苏辰只是笑了笑,眼角的凉意蔓延。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贺蓁然还站在原地。 她走上前去,帮阮漪把身上的披风裹紧,阮漪激动地抓着她的手。 “蓁然……” 贺蓁然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语气沉静。 “漪漪,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贺蓁然性子直率,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她不是傻子,最基本的大是大非她还是明白的。 阮漪处处针对姜酒,从前她也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贺蓁然虽然有些不喜,但是也不曾劝她什么,毕竟她也知道,阮漪喜欢容肆,争取一下也未尝不可。 但是今日,她着实让她“大开眼界”,为了陷害姜酒,竟然不惜自己跳进荷花池内,被救起来后,楚楚可怜地质问姜酒,连她都被她骗了过去。 第214章 陈年画卷 “你!”苏易怒得拍桌,“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姜酒笑了笑,“是不是父亲觉得,反正我也没受伤,就没有必要讨个公道了?” 苏易的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 姜酒摊摊手,“既然父亲觉得没有必要,我们也没有麻烦父亲。这件事已经完美解决了,父亲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苏易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他生气,并不是因为姜酒被污蔑,而是因为苏辰跟姜酒无视他,便擅自解决此事吗? 他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苏易猛然惊觉,原来他都长这么大了。 还有姜酒,这个从前被他忽视的四女儿,从被魏子安退亲之后,更是跟变了个人一样。 他们二人,已经不是苏易能控制得住的了。 这种感觉让苏易感觉有些恐慌,就像是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如果他们像苏月一样大吵大闹,那他可以拿出一家之主的地位,好好教训他们。偏偏他们一口一个“父亲”,说着最软绵绵的话,却藏着最利的针。 “苏九!” 刚走出大厅,没想到苏胭就在外面等着她,那一脸阴沉,明显来者不善。 苏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便听姜酒道:“大哥你先回去吧。” 等苏辰走了,苏胭快步上前,直接朝她扇了一巴掌。 姜酒早防着她呢,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苏胭便疼得面容扭曲。 “苏九!你放开我!” 苏胭气急败坏地想挣脱,姜酒忽然松手,结果苏胭一屁股往后面一坐。 “你!” “你什么你?话都说不利索,打架又打不过,不是,你找我到底干嘛?” 苏胭气呼呼地站起身,“苏九!你为什么要勾引魏子安!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 “啥?你说啥?”姜酒掏了掏耳朵,“你脑子没病吧?我勾引魏子安?” 苏胭捏紧了拳头,“今天在皇宫,魏子安为何要找你?” 姜酒嗤笑一声,“这我哪知道,可能他跟你一样,脑子坏掉了吧!” “你敢骂我!” 瞧见她又要暴走,姜酒道:“有这个工夫在我这发疯,还不如看紧了你的未婚夫,让他少在我面前晃悠,丑到我了!” 苏胭说不过她,只能放狠话道:“苏九,月末我就要跟魏子安成亲了,你要是敢捣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只是苏胭没想到,没两日魏子安就找上门来了。 婚礼在即,柳氏也暂时被苏易解了禁,哪怕因为苏月的事劳心劳神,柳氏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把苏胭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听说魏子安来了,苏胭赶紧收拾打扮一番,一脸喜悦地来了前厅,魏子安正在跟柳氏说话。 柳氏满脸笑容,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看见苏胭过来,冲着她招招手,道:“胭儿快来,子安等了好一会儿了呢。” 苏胭面容含羞,踩着小碎步上前,问道:“子安哥哥你怎么来了?” 魏子安道:“今日是七夕,城西有游灯会,我想邀请你一同前去。” 苏胭喜不自胜地点头。 又听魏子安道:“阿九呢?不妨叫她一同前往,也好与你作伴。” 苏胭的脸色顿时一沉,当着魏子安的面又不好发作,道:“她大概有约了吧。” 魏子安皱着眉头,“跟容世子?” 苏胭哪里知道?只能胡乱点点头。 魏子安明显有些不悦,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陪柳氏说了会话,将礼物放下,便走了。 他一走,苏胭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魏子安什么意思?我才是他的未婚妻,他当着我的面邀请苏九做什么?” 柳氏安抚她,“你急什么?可能子安只是随口一问。” 柳氏的安慰并没有什么作用。 苏胭能明显感觉到魏子安这段时日对她的冷淡,想来是因为上次苏月的事,害他被骂了一顿。但是苏胭想不明白,这跟姜酒有什么关系? 那日在皇宫,他主动找姜酒说话便罢了,今日来府中,竟然还指名道姓地要姜酒同他们一起去游灯会。 苏胭愤恨道:“娘,你不是说要解决了苏九吗?” 柳氏道:“之前出了点意外,你放心,我已经重新找人了。” 不知为什么,星云宫不接她的任务,柳氏又花了几日,才找到了一个三流杀手组织。 有胜于无吧,只要能把姜酒解决了,什么都好办。 柳氏对姜酒的恨不比苏胭少,就是姜酒把苏月害得落得如此地步,柳氏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所谓的游灯会,苏胭当然不会去邀请姜酒,不过姜酒这边,也明显对游灯会感兴趣。 “今日是七夕,我听说城西那边的城隍庙便会举办游灯会,还有不少人会在姻缘树下许愿,可热闹了。” “许愿?”姜酒探出个脑袋,趴在窗子上,看着紫苏在那边跟那些小丫头聊天,十分好奇道:“许愿有什么用吗?” “当然啦,七夕这一天,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月老也会牵红线。到时候就在月老庙前的姻缘树许愿,肯定能得偿所愿啊。” 姜酒撑着下巴,“听起来有点意思。” 从前她对这些鬼神之说向来不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一个死人都能活,这世上有神仙存在,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栖寒阁内,往日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的室内,此时乱糟糟的。书架上的书凌乱地散落在地上,容肆还能安稳如山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幅陈旧的画卷。 那一日与燃止聊过之后,容肆久久不能静心,他亦是不敢去询问容厉,只能自己暗中调查蛛丝马迹。 容骁的书房找过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容肆才忽然想起,容骁去世之后,容厉把他的东西都送到了栖寒阁,那时候他年纪虽小,但心里对容骁亦是怀着怨恨,故而不曾细看。今日找了一圈才找到了这一幅。 容肆看着画上的女子,素来平静无波的眸子,汹涌着澎湃的海浪。 那女子看着约莫二十出头,梳着妇人发髻,眉眼清秀,算不上是倾国倾城,也是个绝色美人。身着鹅黄衣衫,小腹微微隆起,正坐在小轩窗前,一手抚着小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第215章 同心结,结同心 哪怕从未见过他的母亲,容肆亦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画上的女子,正是慕容雪青。 更别论在右下角,还有容骁的印章。 容肆小心翼翼地抚着画中女子的脸,清亮的眼眸中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娘亲……” 他一声低语,勾起了儿时的沉痛,勾起了数年来孑然一身的孤独。 二十几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一个人守着栖寒阁,他也曾仰望容骁的背影,也曾羡慕容淮跟容若还有个娘亲。哪怕祖父疼他宠他,终究代替不了骨肉血亲。 容肆从来没有怀疑慕容雪青的死,所有人都说,她是难产而亡,所以哪怕素未谋面,他一直默默地把这个赐予他生命的女人记在心里。至于容骁,若非那一次燃止找到他,只怕他也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没死。 燃止说,容骁的失踪,并非是任性,也并非是逃避责任,而是为了慕容雪青。更多的,他便不知道了。 容肆想知道,到底为了慕容雪青什么,容骁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抛弃身份,抛弃父亲,抛弃幼子,一走便是十多年,杳无音信。 容肆甚至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会不会慕容雪青没有死? 但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瞬间。如果慕容雪青有活命的可能,容骁又为何要等到几年之后才玩失踪? 无数个问题在容肆脑海中盘旋,此时的他心乱如麻。 “肆肆!” 外面传来了姜酒的声音,容肆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将慕容雪青的画卷收起来,姜酒正好踏进了屋内。 看见这一室杂乱,姜酒挑了挑眉,“你这是……遭贼了?” 容肆这才注意到屋内有些乱,喊了顾宁来打扫,容肆便拉着姜酒出去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虽然他掩饰得极好,但是姜酒也能看出来,容肆似乎情绪不太对劲。 姜酒的手撑在桌子上,凑上前去问道:“肆肆,你心情不好吗?” 容肆看着她的脸,漂亮而清明的眼眸中难得多了一丝关心,他轻叹一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事。” “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说没事?” 姜酒捧着他的脸,吧唧一口,笑眯眯道:“好啦,现在不许不开心了。” 饶是容肆再低落的心情,也被她逗笑了。 “坐回去!”他板着脸,“大白天的像什么话!” 只是冒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羞涩。 姜酒啧啧嘴,捏了捏他的耳朵,“怎么还会害羞呢?” 容肆拍开她作乱的手,“你来做什么?” 说到这个,姜酒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同心结,“呐,送给你的!” 女皇陛下说得漫不经心,似乎送出去的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礼物,可谁知道这是她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弄好的。 她就是个粗人,学什么都快,就是学这种细活不行,差点没把紫苏逼疯了。 但是听紫苏说,这种同心结,要自己做的才有诚意,所以她拒绝了紫苏的帮忙,非要自己动手弄出一个。 事实证明,她的手只适合舞刀弄剑,指点江山。那红色同心结歪歪扭扭的,丑得十分有特色。 容肆抿唇轻笑,“送我的?” 姜酒傲娇地嗯哼了一声。 那枚同心结躺在他的掌心,容肆忽然低笑一声,嗓音微磁,“真丑。” 姜酒一瞪眼,“不要还给我!” 在她抢回去之前,容肆合上手掌。 “既是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的道理?” 姜酒不满道:“你不是说它丑吗?既然配不上容世子,那还留着作甚?” 容肆眉眼含笑,“丑是丑了点,但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姜酒被他这句话取悦到了。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她摊开手掌,“我的七夕礼物呢?” 容肆沉默了两秒。 这几日他都在想容骁跟慕容雪青的事,还真想不起来今天是七夕。 就算想起来了,他也根本没有准备礼物这个意识。 姜酒鼓着脸颊,“你不会没准备吧?” 容肆轻咳一声,“怎么会?我这不是想晚点再给你嘛。” 姜酒顿时就笑了,“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容肆这会该头疼了,他要送什么礼物啊? 直到姜酒走了,顾宁收拾好内室走出来,道:“世子,您晚上要跟四小姐一同去城西吗?” 容肆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头看向顾宁,忽然问道:“你说要送什么礼物给她比较合适?” 顾宁:“……” “世子,您问我这个问题,不太适合吧。” 他没媳妇,也没对象,连跟女子亲密接触都不曾,哪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容肆摆摆手,语气带着些许嫌弃,“下去吧。” 顾宁前脚刚走,后脚容厉就来了。 “不是说阿酒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容厉可是一直关注着他们两个,听管家说姜酒来了一会儿就走了,容厉便有些担心,是不是这个臭小子又惹人家不开心了。 “祖父,你怎么来了?”容肆站起身,扶着容厉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她只是约我晚上一同出府游玩。” 容厉顿时乐了,又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得亏阿酒脸皮厚,你身为男子,这些事不该是你主动吗?” 容肆:“……” 这应该是一句夸奖姜酒的话,但他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阿酒是个好姑娘,虽然祖父也知道让你们顺其自然便好,但是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出生了。” 忽然谈到容骁,他们二人都是沉默了一下。 容肆几次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容骁没死,他不知道容厉知不知道,若是他不知道,容肆贸然提起,只会让他生气担心,但若是他知道……那么他们一直瞒着他的目的是什么? 容肆在脑中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方式。 “祖父,下个月父亲的忌日便到了,今年我想去他们的坟前祭拜一下。” 容厉却道:“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就在宗祠里祭拜一下就好了。” 第216章 姻缘树下求姻缘 每年容肆都是在宗祠祭拜,容厉鲜少带他去容骁跟慕容雪青坟前。 从前容肆并未怀疑,现在来看,容厉似乎怕他发现什么。 虽然很不愿意去揣测自己的祖父,但是容肆怀疑,容厉很有可能知道真相。 入夜,城西小巷已是华灯璀璨,人来人往。十里花灯高挂,红色绸带随风而舞,几名少女站在姻缘树下,闭眼含羞,双手合十,祈愿能觅得良婿。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卖脂粉的,卖首饰的,卖吃食的,应有尽有。还有几个杂耍团在街头表演,钻火圈,碎大石,引得周围的人连声较好。 往日姜酒最是喜欢往这些地方钻,今日一来,便拽着容肆直奔城隍庙。 容肆想起了上一次花朝节,她忽然失踪,险些遇害,仍有后怕。这次虽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没有那么多顾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唯恐她走失了一般。 姜酒没有察觉他的紧张,反而不断催促道:“快点!晚了就赶不上了!” 城隍庙前人山人海,举目可见皆是年轻男女,趁着这七夕佳节,祈愿成偶。 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姜酒花了几个铜板买了两个木牌,递给容肆。 容肆看着手里的牌子,一脸迷茫。 “这是做什么?” “写你的名字啊!” 说着,姜酒已经唰唰唰地把自己的名字用匕首刻上去了。 容肆不经意一瞥,疑惑道:“你为何只刻了一个‘酒’字?” 姜酒眨眨眼,不假思索道:“这是我的小名啊。” 容肆不疑有他,想了想,从她手里接过匕首,也只在上面刻了一个“肆”。 姜酒顿时乐了,谁说容肆不懂情调的? “那现在呢?” 容肆从前从未与女子过七夕节,对这些东西既陌生又好奇。 姜酒拿过他的木牌,看着那被重重围住的姻缘树,挤是挤不进去了,就算挤进去了,估计也没地方挂。 紫苏可说了,这姻缘牌挂得越高,便越容易被月老看见。 瞥见一旁的半面高墙,姜酒灵光一动,“有了!” 她纵身一跃,上了高墙,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往姻缘树跃了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树上。 底下一片哗然,纷纷伸长了脖子,一脸震惊地看着姜酒。 姜酒无视他们的注视,将怀中的木牌绑在一起,挂在了最高点。 这颗所谓的姻缘树,不过是百年榕树,只因为长在城隍庙前,便多了几分神气。其他人最多只能扔到树冠的中间,下面一圈全都是红通通的,只有顶上还是一片翠绿。 姜酒这牌子一挂上去,立马变得十分显眼。 确保它不会掉下来,姜酒满意一笑,又十分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她这一番举动引起了不少骚动,尤其众人看见这还是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小姑娘,不少男子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目光,甚至有几个,已经跃跃欲试地想上前了。 容肆皱着眉头,将闹事的某人拽了回来。 “苏九?怎么是你!” 贺蓁然刚才亦是看见了那一幕,正想着是谁那么猖狂呢,结果定睛一看,好嘛,还是个熟人。 在看见她身边的容肆时,贺蓁然更是惊掉了下巴。 在贺蓁然眼里,容肆是那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子,就是那种活在雪山之巅,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是现在,他竟然被姜酒拽下了凡尘,变得贺蓁然都有些不认识了。 往日别说这种场合了,稍微吵闹一点的地方,容肆都是不去的。 而这半年来,贺蓁然发现,这两个人在一起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姜酒斜睨着她,瞥见她手里的木牌,似笑非笑道:“哟,好巧啊,来许愿?” 贺蓁然下意识地把手往后面一躲,表情有些虚。 “关……关你什么事!” 姜酒笑得意味深长,突然指着她的身后,“小心!” 贺蓁然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身后的木牌蓦然被她抽走。 贺蓁然懵了一下,顿时气得跳脚,“苏九!你换给我!” 姜酒故意往容肆身后一躲,看着那木牌上的名字,十分不客气地嘲笑道:“贺蓁然,你脑子装的是泥浆吗?上次秦砚那么羞辱你,你竟然还喜欢她!” 当众被她戳穿心事,饶是贺蓁然再厚的脸皮,此时也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苏九!还给我!” 她作势便要去抢,偏偏容肆挡在她们二人中间,贺蓁然又不敢去扒拉他,看着姜酒躲在他身后冲着她做鬼脸,肺都要气炸了。 贺蓁然跺了跺脚,“容世子,你不管管她吗?” 容肆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揪着姜酒的衣领,把她拖了出来。 “把木牌还给人家。” 姜酒哼哼,丢还给她,“自己没本事抢回去,还要喊人帮忙呢?” 贺蓁然紧紧地把木牌护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姜酒。 “臭丫头,喊着要吃糖葫芦,自己跑这来了!” 贺锦朝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走过来,瞧见容肆跟姜酒时,愣了一下,笑道:“这么巧呢,你们也在这。” 贺锦朝看着这周围,笑得意味深长,“你们这是来许愿?没想到容世子也相信这东西啊。” “关你什么事?” 容肆冷着脸,有黑暗掩护,倒是瞧不见他冒红的耳尖。 贺锦朝笑得很是得意,难得见他也有这般幼稚的时候。 “相请不如偶遇,正好我租了一艘画舫,不如等会一同去游湖?” 容肆对游湖不感兴趣,姜酒却高兴地点头。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游湖了。” 她都这么说了,容肆也只得跟着去。 贺锦朝趁势揽着容肆的肩膀,不怀好意笑道:“还以为你不会动凡心呢,都跟阿九妹妹一同来姻缘树下许愿了。” 容肆瞥了一眼他揽着自己的手,十分无情地甩开。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贺锦朝嗤笑一声,故作伤心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你知道就好。” 贺蓁然拉着姜酒去了旁边,有些拉不下脸面道:“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第217章 平平无奇魏子安 “什么?”姜酒挑了挑眉,这小丫头还会主动找她帮忙? 贺蓁然却忽然红了脸颊,把那个木牌掏了出去,看了看那边的姻缘树,轻咳一声,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挂上去?” 人太多了,她挤不进去,而且下面都被挂满了。刚才看见姜酒爬到那么高,贺蓁然都惊呆了。 姜酒哼哼,“我凭什么帮你啊?别忘了,我们俩还是仇人呢。” 贺蓁然气呼呼的,“那你说,要怎么样你才肯帮我?” 看着姜酒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贺蓁然却有些忐忑。 “帮你也不是不行。”姜酒咧嘴一笑,把她手里的糖葫芦夺了过来,“这个送我,我就帮你。” 贺蓁然愣了一下,“这么简单?” “什么简单?你是没看见那个卖糖葫芦的摊子,都被那群小孩围住了,我刚才就想买来着。” 贺蓁然却乐了,把木牌塞到她手里。 “那你快帮我挂上去!” 这时贺锦朝在那边喊道:“你们俩还愣着干嘛呢?” “来了!” 贺蓁然一边应着,一边催促着姜酒。 姜酒啧啧嘴,单纯无知的少女啊。 “帮我拿着!敢偷吃,我就折了你的牌子。” 贺蓁然低头看着被咬了一颗的糖葫芦,再看看那个已经跃上高墙的某人,气愤喊道:“谁要偷吃啊!” 四人离开了城隍庙,往烟柳湖而去。那烟柳湖沿岸牵着一线彩灯,绵延而去,映得水面波光粼粼,有如湖底的彩珠折射出的光辉。几十艘画舫在平静的湖面上徐徐前行,琉璃窗内人影绰约。几名才子站在画舫上,隔江饮酒赋诗,灵感忽至,偶得佳句,便引得一片叫好。几名歌女牵着婉转的曲调而过,舞姬的水袖,又不知勾走了多少才子的心。 姜酒一行人来到烟柳湖畔,贺锦朝的侍从正让人去准备画舫,却不想正好碰见了魏子安跟苏胭。 那二人似乎也打算去游湖,只是没有租到画舫,脸色有些差。 瞧见姜酒他们,魏子安微微诧异,尤其看见她跟容肆站在一起,眉头更是紧紧皱着。 “容世子,贺世子,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魏子安难得主动打招呼,容肆只是瞥了他一眼,表情十分淡漠。 贺锦朝挂着招牌式的假笑,“是好巧,魏公子也来游湖?” 魏子安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吏部尚书,但是他舅舅是张知遥,所以魏子安在京城也算是横着走。这小子从小就眼高于顶,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贺锦朝虽然不怕他,甚至还看不起他,但是也犯不着跟他作对,跟他背后的张家作对。 魏子安点头,有些惋惜,“只是来晚了,租不到画舫了。” 贺锦朝微笑,“是啊,那魏公子下次可要来早点。” 语气十分客气,却是半点没有要邀请他们一同上船的意思。 魏子安顿时有些尴尬,偏头看见姜酒,轻咳两声,道:“阿九妹妹,胭儿不是说你不出来了吗?为何还会与容世子出现在这里?” 姜酒挑了挑眉,心想这货没病吧? 苏胭唯恐姜酒拆穿自己的谎言,忙道:“子安哥哥,先前我派了人去问阿九妹妹了,听说她跟容世子有约了,所以我才没有邀请她同我们一起的。” 姜酒差不多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拆穿苏胭,懒懒道:“是啊,魏公子跟我二姐姐七夕游街,我跟你们凑什么热闹?哦,好像你们俩的婚期快到了吧,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若是以往,魏子安定然要反讽她几句,但是不知何故,今日他却沉默不语。 魏子安原本是听张知遥的话,打算跟姜酒缓和一下关系,但是却不知何故,见她跟容肆亲近,他反而有些看不顺眼。 总之,他现在对姜酒的态度十分复杂。 正好贺锦朝的画舫来了,贺锦朝招呼容肆他们一同上船,魏子安还是忍不住道:“贺世子,我见这画舫尚有空余,我们能否与你们一起?” 贺锦朝看向容肆,后者面无表情,贺锦朝摊了摊手,只好道:“请便。” 人家都主动开口了,他若是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苏胭却有些不乐意,难得今日她跟魏子安一同出来,为何还要跟姜酒他们凑到一起? 可是魏子安哪管她乐不乐意,率先便上了船,苏胭也不得不跟上去。 贺蓁然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喂,我哥也是碍于面子,你也别生气。” 姜酒奇怪地看她,“我生什么气?” 贺蓁然拍拍她的肩膀,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我为什么要哭?”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虽然你现在已经移情别恋了,但是心里肯定还惦记着魏子安的。从前你老是跟在他屁股后头,满心满眼都是他。他现在被苏胭撬走了,你心里肯定很难过。” 姜酒露出了死亡微笑,“我想不想哭我不知道,但是你再胡说八道下去,我保证,你绝对会哭得很惨。” 她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她对魏子安旧情难忘了? 贺蓁然很识相地缩着脖子溜了。 “苏九。” 贺蓁然一走,苏胭便走了过来,脸色十分难看。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离子安哥哥远一点!为什么你非要在我们面前晃悠?” 姜酒噗嗤一笑,“你搞清楚,现在是你们不要脸地来蹭我们的船。” 苏胭一噎,硬着脖子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那里等着!” 姜酒扯了扯嘴角,掐着她的后脖子,把她往前一推。 “看见没?” 苏胭挣扎不开,愤愤道:“看什么?” 苏胭抬头看过去,那三个男人正在画舫内品茶,魏子安虽然与他们不熟,但是勉强能维持表面的和气。 三人坐在一起,虽然容貌皆十分出色,但高下立见。 容肆一袭白衣出尘,置身炫彩灯下,不仅不减清资,更添几分脱俗。而贺锦朝一身桃红色锦袍,风流无羁,嘴角噙着散漫的笑,令人心醉。而魏子安则逊色许多,论容貌,他不及容肆,论气质,他不如贺锦朝,那张俊秀的脸,在他们二人的对比下,也显得平平无奇。 第218章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苏胭似乎明白了姜酒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所以,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魏子安?” 苏胭恼恨地甩开她,“苏九,你得意什么?你以为容世子就有多好?谁不知道他是个病秧子,指不定能活多久呢?” 姜酒眸色一厉,忽然掐住了她的下巴,把她往栏杆外一推,苏胭想尖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用惊恐的目光瞪着她。 “想体验一下阮漪的感觉吗?”灯火明明灭灭,映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黑暗,那双眼睛仿佛藏纳着漆黑的夜,没有一丝亮光。 苏胭双腿打颤,头发被湖上的夜风吹得凌乱,脸色惨白如纸。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响,姜酒回头看去,便瞧见贺蓁然一脸呆滞地看着她们。 趁着姜酒转头,苏胭死命挣开她的束缚,撒开腿跑了出去,背影仓惶,如同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姜酒不满地看着贺蓁然,“你来干嘛?” 贺蓁然咽了咽口水,悄咪咪往旁边退了一步,“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你别……别掐我。” 贺蓁然是真的被姜酒吓到了,连对她姐姐下手都能这么狠。 她现在才回想起来,她虽然脾气差了点,手段凶了点,但是她也不是见谁就打。 姜酒嗤笑一声,扭头就要走,贺蓁然叫住了她。 “又干嘛?” “那个,我……我想代阮漪跟你道个歉。”贺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日皇宫的事传出去后,她娘也三令五申不许她再跟阮漪走在一起。但是贺蓁然跟阮漪也算是一起长大,就算现在不是朋友了,她也要替她向姜酒道歉。 “这个就不用了。”姜酒道:“你没听说,你那位好朋友那日来苏府跟我道歉,被我羞辱了一番吗?” 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跟名声,阮漪当然是往死里抹黑姜酒,但是这对姜酒压根没什么影响。 贺蓁然沉默了一下,道:“我跟她……不是朋友了。” 姜酒挑眉看了她一眼,淡淡“哦”了一声。 贺蓁然面色有些不自然道:“虽然你这个人脾气挺凶的,而且动不动就打人,但是……但是你也不是那么坏嘛。” “你错了。”姜酒咧嘴一笑,“我就是个坏人。” 贺蓁然拧眉,“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姜酒只是笑了笑,所有人都说她是坏人,那她就当个坏人咯。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贺蓁然也看不上姜酒,但是现在渐渐接触下来,她发现她也不是那么差劲,甚至不知道比苏胭跟苏月好多少倍。 贺蓁然拍拍她的肩膀,抬着下巴道:“看在你帮了我好几次的份上,我贺蓁然认你这个朋友了!” 姜酒斜睨着肩膀,“手不想要了?” 贺蓁然竟也不怕,反而搂着她的肩膀,十分豪气道:“别这么不近人情,我们不是朋友了嘛!” 姜酒呵呵,甩开她的手,“我不需要朋友。” “怎么不需要?”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能帮我做什么?” “我……”贺蓁然一下子被问倒了,脑子飞快旋转,忽然灵光一闪,道:“我可以帮你追容世子啊!” 姜酒微笑,“谢谢,我已经追到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容世子的喜恶、习惯,还有他以前的事吧。” 姜酒心思一动,收回了脚步。 贺蓁然有些得意,贺锦朝跟容肆是好友,她也从贺锦朝那里听了不少关于容肆的事。 “容世子啊,不喜欢吃甜的。” 姜酒蹙眉,胡说,他明明很喜欢喝桂花藕粉。 “还有,他最讨厌吵闹。” 姜酒又蹙眉。虽然他不喜欢,但是也没有到讨厌的地步吧,不然上上次怎么会陪她夜游花朝节,上次怎么会陪她去皇宫,还有这次怎么会答应跟她一起出来? 贺蓁然掰着手指头,细数道:“不吃酸,不吃辣,喜欢白色,讨厌带毛的动物……嗯,还有什么呢?我想想。” 姜酒的目光逐渐危险,“要不是你的姻缘牌上写的人是秦砚,我都要怀疑你喜欢容肆了。” 贺蓁然被她闹了个大红脸,“你瞎说什么?” 好吧她承认,小时候她是有那么一小小会爱慕容肆,毕竟容肆生得那么好看,文采那么好,贺锦朝每次去镇国公府,都会带着她一起。 只是容肆待人太冷漠了,贺蓁然这样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后来也就把他当成跟贺锦朝一样的哥哥了。 “容世子的娘亲生下他就走了,容伯伯也是个不靠谱的,都不怎么管他,尤其后来还带了林氏跟容淮进府。容世子自小就跟着容爷爷,没什么玩伴,可孤单了。” 姜酒从未听过容肆的旧事。 她只知道他父母双亡,久病缠身,料想他是镇国公府世子,不愁吃穿,又有容厉照顾他,也没人敢欺负。 却不想,幼年的他,不仅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有漫长的思念与孤独。 她忽然就有些心疼他。 就算是镇国公府世子又如何?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没有疼他宠他的双亲,人人表面敬他,暗地里却都在嘲讽他,一口一个病秧子,都等着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我听我爹说,本来容伯伯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容世子的娘亲去世之后,他便变了,整日饮酒作乐,连容世子都不管,直接丢给容爷爷。大概在容世子六岁的时候,林氏带着容淮跟刚出生不久的容若进了府,没多久,容伯伯便染病去世了。” 贺蓁然长叹一口气,“容世子真是太可怜了。” “不会。” 姜酒道:“以后,有我疼他。” 贺蓁然似乎有些诧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犹豫道:“苏九,你真的不喜欢魏子安了?” “好端端的你提那个人渣做什么?” “可是你以前不是一直追着他跑吗?” 姜酒淡定道:“年轻的时候谁没碰上几个傻逼?比如你。” “我什么?” 贺蓁然话音刚落,刚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九!你敢骂秦大人!”贺蓁然一脸气急败坏,作势便要上来打她。 姜酒往后一躲,嗤笑道:“那是你眼瞎,看上谁不好,非看上秦砚,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第219章 又得罪了谁 “你胡说!”贺蓁然愤愤道:“你又不了解他,凭什么说他不是好人?” 不了解? 姜酒勾了勾唇,事实上,再也没人比她更了解秦砚,包括秦砚自己。 “反正我跟你说了,你爱信不信。” 这边两人谈得不怎么友好,而那边那三个男人亦是一片修罗场。 自从被张氏教训了一顿之后,魏子安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但是要他像其他人一样对容肆恭恭敬敬的,魏子安委实做不到。 再说了,因为姜酒,魏子安看容肆也越发不顺眼。 贺锦朝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道:“魏公子与苏二小姐月末便要成亲了吧。” 不知何故,当着容肆的面,魏子安不太想提这个话题。 贺锦朝举杯笑道:“魏公子与苏二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想来将来也会是一对恩爱夫妻。” 魏子安回敬,尴尬地笑了笑。 贺锦朝瞥了容肆一眼,见他神色冷淡,隐隐还有几分不耐,现在是不想在这跟魏子安浪费时间。 贺锦朝低笑一声,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道:“阿肆,你什么时候与阿九妹妹成亲啊?我好提前准备好贺礼。” 容肆还没说什么呢,便见魏子安皱紧了眉头。 “容世子与阿九妹妹两情相悦?” 贺锦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 容肆这才勉强抬眼看他,语气冷漠,“跟魏公子有关吗?” 魏子安捏紧了酒杯,僵硬地笑了笑,“阿九就算不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将来的妻妹,我关心她有何不可?” “你离她远一点,就是对她最大的关心了。” 贺锦朝见魏子安满面怒色,手紧紧攥着,想来估计忍的很辛苦。 不过也是活该,从前那么作践苏九,现在又假惺惺地来关心什么呢? 在贺锦朝看来,这就是男人的贱性。 以前苏九满心满眼都是他,魏子安反而厌弃她,后来还因为苏胭,跟苏九闹得十分不愉快。现在见苏九压根就没搭理他,反而觉得不得劲了。 不过贺锦朝可不认为,如今的苏九,还会像过去那样,被屎糊了眼睛。 正想说什么,画舫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桌上的茶杯都倾倒了。 容肆与贺锦朝脸色微变,而魏子安还在状况之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外面传来了苏胭的尖叫声,三人冲了出去,便瞧见十几道黑影泼水而出,攀着绳索上了画舫,不由分说地便朝他们袭击而来。 今日他们出来游玩,并没有带太多的侍卫,只有几个下人,压根就抵挡不住。 容肆与贺锦朝不得不亲自上阵。 “阿酒呢?”容肆面不改色地解决了一名杀手,声音冷厉道。 “肆肆我在这!” 容肆回过头,便瞧见姜酒与几名黑衣人搏斗,容肆正想过去,便有人拦住他的去路。 贺蓁然就是个半吊子,只能勉强保护自己,不过他们的目的似乎也不是她,而是姜酒。 方才她们正打算回舱内,姜酒却忽然拉住她,说水里有动静,没等她反应过来呢,这些人就从水里冒了出来,提着剑就朝着她们砍过来。 “这些人到底是谁啊!”贺蓁然气愤道:“你又得罪了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 姜酒面不改色地划了一人的脖子,血瞬间喷涌而出,整个人被姜酒踹了下去。 姜酒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人。 魏子安,姚氏,杨天雍,柳氏。 她的仇人不少,但是目前来看,柳氏最有可能。 魏子安也在画舫上,如果他处心积虑想弄死她,他自己就不会主动要求想同他们一起游船。邵世明刚死不久,苏月也嫁进了邵府,姚氏现在估计正忙着伤心忙着料理苏月,也不太可能。杨天雍那个废物,虽然与她有仇,但也不至于到闹出人命的地步,所以也不太可能。 只有柳氏那个老太婆了。 姜酒抬眼看将苏胭,见那些人没有去攻击苏胭,更是印证了姜酒的猜测。 姜酒眸光晦暗不明,看样子是含霜还不够有威胁力,所以才让柳氏有这么多精力来对付她啊。 画舫已经行驶到了烟柳湖中央地带,周围也有不少画舫,桥上更是人潮挤挤。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纷纷惊呼,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 姜酒不想引起太大的轰动,尤其还牵扯到容肆,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的身手,十分迅速地解决了几个黑衣人,便朝着容肆那边过去。 以容肆的身手,想要对付这些人不难,但是对方人不在少数,况且又是在画舫上,没有衬手的武器,难免有些麻烦。 身后有人欲袭击他,容肆正欲还手,一把匕首横了过来,生生扛住了那把剑,往下一划拉,割了对方的手腕。那人惨叫一声,手中的剑掉落,姜酒用脚将其抬了起来,反手一握,直接送对方上西天。 二人相视一眼,来不及说太多的话,便又加入了战斗中。 更糟糕的是,陆陆续续有不少黑衣人从水里钻了出来,就像是杀不完一样。如今他们身处烟柳湖中心,就算想逃都无处可逃。想必也是出自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才冒险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魏子安他们身上受了不少伤,虽然不重,但是也延缓了他们的动作。容肆稍有不察,手臂也被划了一刀,伤口不深,鲜血的血渗透了白色的衣袖,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姜酒眸光一厉,收了匕首,脚踩住掉落在地上的剑的剑柄,那把长剑如同活了一样跃了起来,被她握在手中。 长剑在手,姜酒杀得无所顾忌,就连容肆跟贺锦朝他们都惊住了。 一抹黑影站在长桥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汹涌着的,是震惊,是喜悦,是不可置信。 子桑虽不是陪伴姜酒最久的人,却是与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 他就如同影子一样,一直在暗中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她。也就是两年前他的离开,造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悔恨。 第221章 好大的乌龙 容淮眸色微沉,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 他这个大哥,对他还真是防备啊。 正打算走出去,不想姜酒却又拐了回来。 “容二公子,不介意帮我个忙吧?” 听了她的要求后,容淮微微诧异,还是点了点头。 容肆他们已经上了另一艘画舫,看着姜酒跟容淮并肩走了出来,站在容肆身边的贺锦朝忽然觉得有些冷。 一行人上了岸,苏辰正好急急赶来,看见姜酒安然无事,才松了口气。 “我看改天真该带你去拜拜佛祖,去去霉气了。” 苏辰就没见过谁跟姜酒一样这么能招惹是非的。 好好地出来游个湖,都能碰上刺客。 姜酒摊摊手,“大概是流年不利吧。” “世子!”顾宁也匆匆赶来,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来晚了,还请世子降罪!” 姜酒道:“请什么罪啊?是我不让你跟着的,也是我连累你家世子的,要请罪也是我请吧。” 顾宁没有说话。 他受命保护容肆,不管如何,让容肆身处险境,便是他的不对。 容肆道:“起来吧,今夜只是意外,现在没事就好。” 姜酒看着他们二人,“不过,你们知道我们遇刺了?” 苏辰没好气道:“闹得这么大,估计半个云京城都知道了。” 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容肆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好的七夕节闹成这样,是没心情再玩了,众人收拾了一番便各自回府了。 苏府内,柳氏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直到下人来报,苏易晚上留宿含霜那里,柳氏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又砸了一套茶盏。 周嬷嬷小心翼翼地收拾着,道:“夫人,依老奴看,老爷现在也是一时新鲜,老爷与夫人多年的感情,岂是那个贱婢能比的?” 柳氏冷笑不止,“你以为我怕的是那个贱婢?” 她便是争宠争不过含霜,也不是输给她,而是输给了叶眉衣。 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苏易竟然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不管她做再多,都无法取代她的地位。 “要么说男人都是贱骨头,当年他对叶眉衣那么冷漠,等她死了才装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苏九是她的女儿,也没见他对她高看几眼!” “那霜姨娘现下正得宠,若是出了什么事,难免不会牵扯到夫人身上。夫人且忍忍吧,等过段时日,老奴自当替夫人解决了她!” 柳氏捏了捏眉头,十分头疼。 往日这苏府里就她一个女主人,府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来让她烦心,柳氏作威作福,好不威风。从来也不用害怕,苏易会被外面的小妖精勾走。 现在多了一个含霜,简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不想了!”柳氏烦躁道:“苏九那边怎么样了?” 含霜只是个小角色,不足为惧,比起她,姜酒简直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周嬷嬷道:“夫人放心吧,他们拿了钱,定然会尽快将四小姐除去。” “那个小贱人害得月儿落得如此田地,我岂能轻饶了她!”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了下人急切仓惶的喊声,连滚带爬地进了柳氏的屋子。 “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柳氏猛地站起身,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什么叫二小姐出事了?” “魏公子浑身是血地抱着二小姐回来,二小姐她好像……好像没气了……” 柳氏蓦然仰倒,周嬷嬷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了。 “快!快带我去看看!” 柳氏是真的把苏胭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的疼,这会一听到她出事了,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几人匆匆到了苏胭的院子,一眼便瞧见了魏子安站在院子内,那身锦蓝色的衣衫沾满了血,还没走近呢,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柳氏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她疾步上前,哭得悲痛欲绝:“胭儿!我的胭儿!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竟然这么害你!你要是去了,让娘如何是好啊!” 魏子安一脸怪异地看着柳氏,刚想说话,便见苏易跟含霜也急匆匆跑过来,苏易明显是准备要就寝了,身上的衣裳都没有拉好。 “胭儿怎么了?” 柳氏正悲痛焦急着呢,看见那二人走来,顿时怒上心头,冲着苏易骂道:“胭儿都出事了!你竟然还有心情跟这贱婢厮混!你心里是不是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 周围的下人慌忙将头低了又低,魏子安亦是一脸尴尬。 苏易的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直接甩了柳氏一巴掌。 “你胡咧咧什么?” 柳氏捂着脸,哭天抢地,“我的胭儿啊!你要是出什么事,娘也不活了!你爹现在心里都没有我们娘俩了,娘还不如随你去了啊!” 苏易的心顿时一凉,“胭儿她……她真的死了?” 柳氏又哭又嚎,丝毫不顾形象。 魏子安轻咳一声,弱弱道:“那个……伯父伯母,胭儿她没事。” 场面静谧了两秒有余,柳氏的哭声骤然截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魏子安有些头疼,“胭儿她只是吓晕过去了。” 也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那些杀手压根就没去碰苏胭,苏胭身上连道伤口都没有,就是被吓晕过去了。毕竟是他带她出去的,魏子安也不敢耽搁,只能把她送回府中,自己这一身伤都来不及处理呢。 可是没想到一进府,那些下人就跟见了鬼似的,一边跑一边嚎,魏子安拦都拦不住。 柳氏倒好,一来便哭着喊着说苏胭死了,魏子安想插嘴都不行。 听说苏胭没事,柳氏跟苏易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怒气就涌上头了。 “到底是哪个贱婢乱传消息?” 刚才向柳氏通报的奴婢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啊!” 柳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周嬷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贱婢拉下去乱棍打死!” 不顾她的求饶,周嬷嬷直接把人拖下去了。 第222章 最恶毒的报复 苏易皱了皱眉头,对柳氏这般狠辣的手段很是不喜。 不过那婢子不明真相便乱传,确实也该好好处置一下。 苏易问道:“你们这是发生了何事?不是说去城西游玩了吗?” 魏子安将今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苏易一脸震惊。 “遇刺?” “是,我们也没想到,那些贼人竟然那么大胆。” 苏易皱紧了眉头,“你刚才说,阿九也在?” “阿九妹妹跟容世子他们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顿了一下,魏子安道:“不过我感觉,那些刺客像是冲着她去的。” 一旁的柳氏听得心惊胆战的,还未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 该死的,不会那么巧吧,那些人,该不会就是她派去刺杀苏九的吧? 正想着呢,便听见下人来报,大公子跟四小姐回来了。 看见姜酒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还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不知何故,柳氏有一种被她看穿的感觉。 “姨娘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在确认我是人是鬼啊?” 姜酒声音娇软可人,脸上挂着盈盈浅笑,任谁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可唯有柳氏,吓得双腿发软,心虚地躲避着她的目光。 苏易见她身上看着虽然干净,但是还是带着一股血腥味,皱着眉头道:“晚上发生了何事?为何子安说那些刺客是冲着你去的?你最近又得罪了什么人?” 苏易就搞不懂了,这四女儿的脾气到底像谁。 叶眉衣温婉大方,看似绵软,实则性子坚韧。偏偏苏九从前半点也没有遗传到她,胆子又小,智商又低,着实上不得台面。好不容易转了性子,结果却越走越偏,整日惹是生非,浑身跟长满了刺似的,苏易会喜欢她才怪呢。 “父亲这话可就让我伤心了,这几日我都乖乖地待在府中,哪有得罪什么人?” 换句话说,不是得罪外面的人,就是得罪家里的人咯。 苏辰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抬眼看了柳氏一眼。 苏易倒是没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道:“苏府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这几日都给我待在府中,哪里也不许去!” 看着苏易甩袖离去,姜酒眸色愈发薄凉。 他的二女儿只是昏迷了,便迫不及待地赶来,他的四女儿受伤了,却是半句关心都没有。 姜酒现在都在为苏九感到可悲了。 有这样的父亲,也难怪她从前那般怯弱。 因为不受宠的,连多说一句话,多吃一口饭,多呼吸一下,仿佛都是犯了天大的错。 含霜跟着苏易离开,魏子安也告辞了,临走前还看了姜酒一眼,似乎想上前与她说话,不过顾忌柳氏在场,想想还是作罢。 姜酒走上前,一步步靠近柳氏,柳氏吓得踉跄一下。 “苏九!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她一身红衣,又染了血,黑夜中长发飘飘,带着一身血腥味,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样,着实骇人。 姜酒薄唇微翘,双眸明亮如星,闪着点点寒芒,刺得柳氏心里发毛。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姨娘这么慌张做什么?” 柳氏掐着自己的掌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酒靠近了些许,面露微笑,轻声道:“为了杀我,姨娘把棺材本都压上了吧。” 柳氏脸色骤变,张口便想否认,便听她道:“姨娘别急着否认啊,姨娘这份大礼,我收下了,改日收到我的回礼,姨娘可别太惊讶了。” 柳氏双腿发软,牙齿都在打颤。 “苏九,你……你想做什么?” 姜酒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等她一走,柳氏便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她抓紧了周嬷嬷的手,惶恐道:“周嬷嬷,你说她是什么意思?她怎么知道是我?她不会报复我吧?” 周嬷嬷也是被吓到了,忙安慰道:“夫人放心,四小姐没有证据,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 “这个苏九邪乎得很,没想到这样子都弄不死她!” 柳氏是真的怀疑,苏九莫不是哪路妖魔鬼怪转世,所以才这么难对付! 苏辰送姜酒回去,忍不住问道:“你方才与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关好门窗,免得着凉。” 苏辰嘴角微抽,他看着像傻子吗?这么搪塞他。 “所以,你是怀疑那些人是柳氏派去的?” “错!”姜酒扭头看她,笑道:“不是怀疑,是确认。” 柳氏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太行,她随便诈一诈,她就把自己卖了个彻底。 苏辰也并不意外,柳氏那样的人,一旦侵犯到她的利益,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将拦路石清理干净。 比如他娘,比如姜酒。 “这次她没成功,肯定还会再找机会。”苏辰的话语中充满了明示,“为何不一劳永逸,直接解决了她?” 姜酒啧啧嘴,“死是最容易的事,让她痛苦地活着,才是最恶毒的报复。” 苏辰忍不住笑了,“那你想做什么?” 姜酒眨了眨眼,“你等着看便是。” 柳氏在苏胭院子里忙活了大半夜,眼看着天都要亮了,才赶紧回去休息。 夜里屋内似乎有什么动静,不过柳氏睡得十分沉,也没有被惊醒。 第二日,周嬷嬷准时来喊柳氏,一推开门,瞧见这屋内的情况,突然发出了一道凄厉的惨叫。 柳氏被她吓醒了,心跳加快,整个人的脾气十分暴躁,正准备破口大骂,乍一看见吊在床头的人头时,双眸顿时瞪得老大,尖叫声比周嬷嬷的还要惨烈。 一大清早的,苏府便闹得人仰马翻,柳氏房内突然出现了一颗男子的人头,七孔流血,脑浆迸裂,那血珠子脏了整个床榻,柳氏直接被吓病了。 府内人人都在议论,说柳氏这是得罪人了,但到底得罪了谁,众说纷纭,却也没有个确切证据。 苏胭的婚期将近,苏易生怕影响到她嫁入魏家,硬是把这事瞒了下来,也没有兴师动众地查个清楚。 第223章 狗脾气 柳氏就倒霉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没清净过。 第一天床头吊着人头,第二天衣柜里发现了断手,第三天妆奁里发现了头发…… 柳氏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整个疯疯癫癫的,夜晚都不敢闭眼,还强制所有的下人都得死死守着她的屋子,不许离开半步。 苏易也被她搞得神经衰弱了,偏偏又无计可施。这事闹大了,要是魏家那边反悔了不娶苏胭怎么办? 索性苏易直接把柳氏关在府中,那些婆子也不许她们踏出院子一步,有他严令,谁也不敢把这事往外说。 苏胭得知后,一口咬死了是姜酒干的,没有证据,苏易怎么会听她胡说? 苏胭到松风苑闹了几回,撒泼示好威胁服软都用了,也不见姜酒松口。 姜酒实在被她吵得烦了,索性躲到栖寒阁去,几乎一日三餐都赖在这儿了。要不是容肆严词拒绝,只怕姜酒被子都要抱过来了。 “这苏胭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日来几趟,她也不嫌烦。” 姜酒坐在窗户旁,吹着风,啃着苹果,十分惬意。 容肆从书中抬起头,见她嘴角沾了残渣,顿时强迫症发作,掏出帕子小心地帮她擦去。 “所以,柳氏的事,真的是你干的?” 毕竟只有一墙之隔,容肆若是有心打听,苏易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这手法有些凶残,容肆能想到的,也只有姜酒了。 姜酒也不否认,“她派了那么多杀手来刺杀我,还不许我反击了?没要她的命就不错了。” 容肆想,这比要她的命还折磨人,估计柳氏心里都有阴影了。 “那日你找容淮,便是为了此事?” 姜酒点头。 不过是一具尸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所谓,容淮肯给她,还帮她保密,这么说来,她还欠他一个人情呢。 容肆稍微捏紧了她的手掌,眸色微沉,“你是哪里学来的肢解之术?” 越跟姜酒接触,容肆便越发现自己看不透她。 起初以为她只是脾气大,性子烈,手段凶残了点。但是能面不改色地将尸体肢解,分块送给柳氏,这还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吗? 容肆有些害怕,并不是害怕她,而是害怕,有一天她会不会走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连他都拉不住她。 姜酒并未看到他的忧惧,语气轻松道:“也没那么难啊,自己摸索两下就学会了。” 容肆不知她说得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他很怕姜酒一步步踏入深渊,再也难以回头。 “苏九。”他放下书,面色严肃,“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必须要告诉我,不许瞒着,也不许擅自行动。” 姜酒眨眨眼,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容肆明白了她的拒绝,知晓以她的性子,定然不喜欢这样被人束缚,但是他必须要束缚住她。 “我不喜欢你打架,不喜欢你杀人,有些事情,并非打打杀杀就可以解决的。” 容肆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就算是要杀人,也不要自己动手,至少还可以来找他不是吗? 姜酒歪着头,眸色逐渐凉薄,“你是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容肆皱紧了眉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酒笑了笑,摊了摊手,语气轻松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不来惹我,相安无事便好,但一旦惹了我,我就会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苏九!”容肆加重了语气,“我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得咧。”姜酒扯了扯嘴角,站起身,“容世子清正不阿,想必是看不惯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还是别在这碍你的眼了。” 顾宁走进来,正好撞见姜酒欲走出去,他正要喊人,却见她面色冷凝,明显是正在气头上。 再看看容肆,他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手中的书都被他揉皱了。 “世子?”顾宁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容肆烦躁道:“说!” 顾宁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在这里多待,迅速道:“世子让我去追寻那伙刺客的下落,属下已经找到了,只不过晚去了一步,那些人全都被人杀了。” 容肆抬头看他,眉头紧皱。 “灭门?” 顾宁点头,“下手干脆利落,像是老手了,而且手段极其残忍……” 顾宁顿了一下,接着道:“杀人手法很像皇宫暗卫。” 容肆双眸微眯,脑海中立马想起了那一夜救姜酒的那个黑衣人。 是子桑吧。 子桑是皇宫暗卫首领,身手了得,也只有他才有本事赶在顾宁之前将那些全都解决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姜酒会与子桑扯上关系。 之前在月华山,姜酒不惜拿自己的命去护着子桑,而现在,子桑也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救姜酒。 顾宁问:“世子,可要属下去查探一下,是何人动手?” “不必了。”容肆道:“你去帮我另一件事。” “世子明示。” “去查一下四九楼,记住,别惊动了楼里的人。” 顾宁微微诧异,有些搞不懂,明明在说七夕那晚刺客的事,怎么突然扯到四九楼身上了。 不管是姜酒,还是子桑,看着都跟四九楼脱不了干系。容肆不想再去调查姜酒,但是他必须搞明白,子桑跟姜酒到底什么关系。 子桑是凤帝的暗卫,跟他牵扯上,绝对是无尽的麻烦,他不想看着姜酒也踏入这趟浑水之中。 顾宁正要走,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道:“对了世子,方才我来的时候,遇见了国公爷,他说今日是十五,让世子过去陪国公爷一起用饭。” “知道了。” 等顾宁走后,容肆重新拿起书,却猛然想起,今日已经是十五了。 他想让顾宁去提醒一下姜酒,今夜别忘了去寒池,可刚要站起来,才才反应过来,他们俩刚才吵架了,看姜酒那架势,估计今晚是不会过来了。 容肆看着桌子上那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头疼地揉着眉心,低骂一句:“什么狗脾气?” 他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她立马就翻脸,再不管管,将来不得翻天了? 第224章 他就那么好吗 松风苑内,紫苏正在院子里浇花,一抬头便看见姜酒翻墙回来,表情臭臭的,一身低压,让人不敢接近。 紫苏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要是她生气的时候,最好离她远点,省得殃及池鱼。 但偏偏,有些不怕死的又撞了上来。 “啪啪啪!” “苏九!你给我开头!别装死了,我知道你在里面!” 紫苏拍了拍额头,有些头疼。 这二小姐怎么又来了? 姜酒刚踹开房门呢,听到苏胭的喊声,便停住了脚步。 紫苏忙道:“小姐,我立马去把二小姐打发了。” “打发什么啊?” 姜酒眸色阴郁,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森的笑。 “来者是客,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她正愁一腔火气没处撒呢,苏胭这不是来找死吗? 正好她也被她烦透了,索性今日一次性解决了。 苏胭满腔的气势,在看见那扇门缓缓打开的时候,蓦然消散。 尤其姜酒还站在门外,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苏胭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苏九!你想干什么?” 姜酒捏了捏拳头,“这不是该我问你吗?闹了这么多天,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胭看见她靠近,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你别过来!你害了我娘不够,还想害我不成?” 姜酒嗤笑一声,“说我害你娘,你倒是拿出证据啊。” “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就是你干的!也只有你这种残忍恶毒的女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残忍恶毒? 姜酒勾起唇角,“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又残忍又恶毒,是我又如何?你要报复回来吗?” 她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苏胭不仅没有一丝畅快,反而更生出了几分恐惧。 “苏九!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爹爹吗?” “去告啊,你看他信不信。” 苏胭就是怕极了她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因为没有顾忌,所以不知道她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 一想起柳氏屋子里的那些残肢断臂,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头发指甲断指,苏胭便浑身发毛,忍不住尖叫一声。 “魔鬼!你就是个魔鬼!” 看着苏胭吓得落荒而逃,姜酒久久没有动。 明明站在烈日之下,她浑身却泛着冰冷的寒气。 没错,她是魔鬼,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 她可以眼睁睁看着紫兰摔下悬崖,可以伸手把苏月推向邵世明,可以屠杀云致母女,可以面不改色地将尸块一块一块地送给柳氏。 苏胭说得没错,容肆也说得没错。 秦砚,沈玉卿,苏易,他们说得都没错。 她是暴君,是祸害,所以他们要替天下将她除去。 可是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啊,她反击也有错吗? 姜酒素来我行我素,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包括天下众人。可是今日,却因为容肆的话,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以及厌弃。 四九楼,子桑从外回来,带着一身淡淡的血腥味。 那日那些杀手悉数被他屠尽,剩余几个漏网之鱼也没放过。既是要斩草除根,便要除个干净。 只是没想到一回到四九楼,便听白洛说姜酒来了。 三楼,姜酒坐在窗台上,双脚慢悠悠地晃着,对着外面的夜色,无聊地饮着酒。 窗外一轮圆月,极目便是云京城繁华的街道,远眺而望,是点点星火蔓延,直至熄灭。 子桑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像是许久未见,像是隔世相逢。 那抹红影逐渐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一样的清瘦懒散,却带着几分媚蛊风流。 曾经无数次希望祈祷她没死,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子桑反而有些害怕。 害怕这只是梦,害怕去面对她。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酒也没有回头,灌了一口酒,声音沙哑道:“站着干嘛呢?过来。” 她知道是他。 子桑眸光微动,提步走上前去。 她偏过头,明亮的美眸犹如蒙上了一层水雾,泛着星河波澜,就那么撞入他的视线之中。 她的鼻子动了动,娇憨道:“好重一股血腥味,你去干嘛了?” 子桑稍稍后退了一步,垂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没什么,解决了几个宵小。” 姜酒淡淡应了一声,也没有追问,明显不太感兴趣。 子桑小心翼翼问道:“你……心情不好吗?” 姜酒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没有啊,我心情很好。” 子桑看着她一口接着一口灌酒,她的眼神,她的动作,包括她的习惯,都是那样熟悉,又怎么瞒得过他? “别喝了。” 子桑夺下了她的酒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姜酒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伸手贴着他的额头。 “你没病吧?” 那酒香中带着一丝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子桑几近贪婪地深呼吸一口气。 伸手将她的手拽了下来,有些舍不得地放开。 “谁惹你不高兴了?” 姜酒撇撇嘴,把酒壶从他手里夺了回来。 “惹我不高兴的人多了去了,你还能帮我一一都杀了不成?” 子桑十分认真道:“我能。” 姜酒扯了扯嘴角,轻笑道:“还是别了,免得又惹他不高兴。” 他? 子桑皱紧了眉头,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容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说,容世子吗?” 姜酒没有说话,仰脖灌了口酒。 子桑也知道了她的答案。 “容世子他……便那么好吗?” 便是对沈玉卿与秦砚,子桑也未曾发现,姜酒那么在乎他们的想法。 可是容肆,不得不说,姜酒待他,确实与那二人不同。 从前子桑并未在意,可是现在知道了姜酒的真实身份,他不仅在意,更是生出了几分醋意。 说起容肆,哪怕她因为今日他的话而生气,可此时眼里亦是如同星河闪耀一般,一片璀璨。 “他啊,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但她就是喜欢,所以好与不好,都成了最好。 第225章 还不滚回来 子桑低着头,眼里是无尽的失落。 “行了,我该回去了。”姜酒踉跄着跳下窗台,喝了不少酒,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子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姜酒半个身子都歪倒在他怀里。 “我送你。”他低声道。 姜酒哼哼两声,没有拒绝。 阿宁正好端着粥过来,看见子桑搂着姜酒,眸光微闪,神色怔愣。 子桑一手扶着她,一手拽过一旁的披风,小心翼翼地帮她裹上,眉眼温柔到了极致。 阿宁从未看过他这副模样。 平日里在四九楼,除非有人闹事,否则子桑从不露面,她以为他是性子使然,却未想到,原来只是那个能让他温柔的人不是他们,不是她。 “姑娘这是要走了?”敛下心中异样的情绪,阿宁问道。 子桑看都没看她,“跟白洛他们说一声,我送她回去。” 阿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子桑却已经将姜酒打横抱起,越过她走了出去。 马车上,子桑将她放下,看着她靠在车厢上,双眸紧闭,难得乖巧。 子桑坐在她对面,几近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却又怕惊醒了她。 “陛下。”他放轻了声音,喃喃道:“是你对吧……” 睡梦中的姜酒只是动了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并未苏醒过来。 车厢内一片昏暗,外面的光线透过轻薄的纱帘照进来,映在子桑脸上,忽明忽暗。 “陛下,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不知道你为何会变成苏九,但不管你是谁,什么样子,你始终是子桑的陛下。” 放置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握着,他的神色染上了几分偏执,“这一次,子桑再也不会离开你……” 就算当初来到她身边是意外,但是从今以后,他将只属于她。 马车驶过街道,路过长桥时,忽然一阵颠簸,姜酒整个人往前一倾,栽倒在子桑怀里。 子桑慌忙将她扶住,眸色一沉,对外低喝道:“慢一些。” 姜酒迷迷糊糊地哼哼两声,捂着自己的脑袋,睁着眼睛,一片迷蒙。 子桑忽然就有些紧张,想要放开她,却又有些不舍。 “陛……四小姐?” “嗯哼?” 逼仄的空间内,她身上的体香混着酒香,将子桑团团包围。 子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不由得乱了心神。 “我这是在哪?”姜酒明显还不清醒,有些不舒服地哼哼着,脸颊红得发烫。 子桑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才发现她的肌肤热得厉害。 “好热……” 姜酒的呼吸逐渐急促,双手不安地扯着衣领,身体柔弱无骨地在子桑怀中扭动着,衣襟摩擦,添了几分难言的暧昧。 子桑看着她的反应,蓦然反应过来,今日正是十五。 不知是该喜悦还是该焦急,喜悦的是,她确实是凤帝,焦急的是,以往每次十五她发作的时候,好歹还有沈玉卿跟秦砚他们可以泻火,如今这情况,他又该去找谁? 醉意上头,媚蛊又适时发作,姜酒浑身犹如火烧一般,从内到外的难受。子桑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将她团团裹住,那对此时的她来说,无疑是解渴的泉水。 她的不断靠近,让子桑无所适从。既想伸手抱住她,理智又告诉他不可以。 陪伴在她身边六年,子桑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身份,从前他自觉配不上她,不曾有半分妄想,如今更是不敢。 可是心爱之人就在怀中,叫他如何当柳下惠? “陛下……”不知姜酒痛苦,子桑同样难受。 他抓着她的胳膊,强迫她离自己远一些。 姜酒神志不清,哪里听得到他在说什么。 七月十五,正是一年至阴之日,亦是媚蛊发作最厉害之时。若是清醒时候的她,还不至于这般失态。谁知今夜饮了酒,难免失控。 她的娇喘声一声比一声急切,衣衫凌乱,面色潮红,对子桑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折磨。 他见过她君临天下时的风光,见过她杀伐果决时的狠辣,见过她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唯独没有见过她这般柔媚含情。 像是百炼钢成了绕指柔,她的眼神,她的呼吸,她的温度,都如同陈年烈酒一般,烫得他心口发颤。 “肆肆……” 那一声缠绵悱恻的呢喃,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灼热的身躯。 握着她的手不断收紧,黑暗之中,子桑双眸泛着一丝猩红,燃烧着熊熊妒火。 似挣扎,又似自嘲,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果然,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的眼里从来不会有自己。 可是,他不甘心怎么办? 为何沈玉卿可以,秦砚可以,容肆可以,他不可以? “陛下。” 粗粝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姜酒迷迷糊糊之中抬起头,眼里仍是一片迷蒙。 “你看清楚,我是谁。” 深邃的眼眸中,弥漫着一片浓雾,像是深海漩涡,欲将她深深吸进去。 姜酒可不听那些,小脑袋在他怀里拱啊拱的,试图找到一丝清凉。 子桑的拳头紧紧握着,脑海中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吁……公子,苏府到了。” 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及时将子桑涣散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捏了捏眉心,为自己卑劣的犹豫而感到可耻。 是他离开皇宫太久了,离开她太久了,所以才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他是暗卫,他的使命便是保护她,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染指她呢? 出于对姜酒的考虑,马车并没有离苏府太近,只停在拐角处,子桑抱着姜酒下来,正打算送她回府,却不想看见了停在对面的那辆马车。 容肆等不到姜酒过来,唯恐她出事,正打算出去寻她,有时候就是这么巧,他刚出来呢,便瞧见她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容肆攥紧了车帘,眸中涌动着熊熊怒火,却还能面不改色地下了马车,走到子桑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之间火花四溅,谁也不肯让谁。 容肆看着她那般依赖地靠在他怀里,双眸都在喷火。 “苏九,还不滚回来!” 第227章 变色的镯子 容肆嗤笑一声,抬头弹了她的额头一下。 “你还委屈上了?小酒鬼!” 姜酒捂着额头,不满地抗议,“唔……我不是酒鬼。” “都喝成这样了,还不是酒鬼?” “我没醉……”姜酒趴在他肩头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嘴里呢喃个不停。 容肆捏了捏眉心,“苏九,站好!” 姜酒哼哼两声,“渴!” 容肆没办法,只能去给她倒杯水。 姜酒乖巧地盘坐在床上,眯着眼睛,脸颊绯红,墨发微湿,樱唇泛着莹润的粉红。 容肆把水杯递给她,姜酒微微张着嘴吧,等着他来喂。 容肆看着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模样,眸光微闪,轻笑一声,烛光下美颜如画。 姜酒仿佛是入了迷一样,呆呆地看着她。 “想喝?” 她点头。 容肆的语气充满了引诱,“那你告诉我,你跟子桑,到底什么关系?” “子桑?”她愣愣地抬头,“子桑是谁?” 容肆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她糊弄过去,这丫头精着呢,压低声音问道:“别装傻,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啊?子桑啊。”姜酒砸吧砸吧嘴,眼巴巴地盯着那个水杯,“我救了他啊,他就跟着我了。” 姜酒所说的,是几年前她救了子桑,之后子桑便进了皇宫,当了她的暗卫。 而容肆却误以为,她说的是月华山的事。 “你为何要救他?” 姜酒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他长得好看啊!” 容肆:“……” “看来你是不想喝了。”他扯了扯嘴角,当着她的面,十分恶劣地把水喝了。 姜酒顿时急了,直接扑上去,咬住了他的嘴唇,容肆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两人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苏九!”容肆红着脸,低斥道:“还不快起来!” “我不!”姜酒舔了舔嘴唇,盯着他的薄唇,虎视眈眈,“还要……” 容肆简直要疯了。 平日里就够磨人了,没想到喝醉酒更加抓不住。 “肆肆。”她懒懒地喊了一声。 “说!”容肆已经认了。 “我要吃糖葫芦。” “……” 这大半夜的,他上哪给她找糖葫芦? 姜酒拽着他的袖子,“糖葫芦……” 容肆深呼吸一口气,“我让顾宁去买!” 他便欲出去,她却抓住了他的手,“这里不就有一颗吗?” 他疑惑地蹙眉,心想这里哪来的糖葫芦,便见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咬住了他的喉结。 容肆倒吸一口冷气,掐着她的手不断收紧。 “苏九!”低沉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三分怒气,七分情欲,清凉明澈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压抑着疯狂。 姜酒还不自知自己惹了什么,又磨又咬的,还嘀咕道:“这糖葫芦怎么不甜呢?” 容肆气乐了,掐着她的下巴,目光分外危险。 “不甜?我来告诉你,到底甜不甜!” 他俯身噙住她的薄唇,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逼得她连连后退。 身后的纱幔层层落下,掩住了那重叠的身影。 一夜好眠,窗外落了几只鸟儿,在枝头叽喳不停。晨风透过半开的窗户,拂动屋内的纱幔。 姜酒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近在咫尺的胸膛,衣领半开,细白的脖颈上,那喉结处微微发红,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一样。 姜酒脑子一团浆糊,抬起头,便见容肆那光洁的下巴,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了一片阴影,鼻梁挺立,薄唇殷红,看着便让人分外想咬一口。 她趴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一只脚还压在他身上,大半被子都被他抢了过来,容肆只沾了个边,再过去点,都要掉下床了。 姜酒咽了咽口水,表情一言难尽。 她这是……把人睡了? 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姜酒正处于无限懊恼当中,容肆也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一个如狼似虎,一个迷茫不解。 “肆肆。”她握着他的手,激动而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容肆嘴角微抽,伸手掐了她的脸颊,“还没睡醒?” “嘎?” 是她误会了吗?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吗? 容肆已经起身,看着这满屋狼藉,也是有点头疼。 昨晚闹了半宿,后来他也睡过去了,竟是忘了把姜酒送回去。 姜酒正欲起身,身上忽然一凉,这才发现自己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她顿时有些懵,“我衣服呢?” 容肆轻咳一声,面色绯红。 “昨夜你醉了,衣裳也都湿了,我不会换,所以……” 姜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哦……所以,你就把我脱光了?” 容肆直接拿过一旁的干净衣裳丢给她,“赶紧穿上!” 姜酒哼哼唧唧的,背过身去,两三下就把衣服给套上了。 等她收拾好了,这屋内也收拾妥当了。顾宁端着早饭过来,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神分外暧昧。 “还记得你昨晚怎么回来的吗?” 容肆看着那埋头苦吃的某人,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姜酒心虚地眨眨眼,“忘了。” 容肆扯了扯嘴角,嘲讽道:“苏四小姐还真是好记性啊。” 姜酒含糊道:“我记性一向很好。” 容肆轻哼一声,也没有再问下去。 昨日之事,就这样被揭过了,姜酒没有提争吵的事,容肆也没有追问她跟子桑的事。 昨夜喝了不少酒,饭倒是没吃多少,折腾了一夜,姜酒早就饿狠了,这会狼吞虎咽的。 容肆皱着眉头,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吃。” 姜酒伸手接过,那衣袖下滑,露出的半截手臂,手腕上那个血红色的镯子分外惹人注目。 容肆愣了一下,看着她的镯子,“你几时换镯子了?” 前两日戴着的不是绿色的吗? “什么镯子?我没换啊!” 姜酒低头一看,瞬间瞪大双眼。 “它……它咋变色了?” “变色?”容肆也是愣住了,没听过镯子也会变色啊。 姜酒咽下了嘴里的小笼包,仔细端详着这镯子,原本是翠绿色的,那时候还可见里面的小红点,可是现在通体血红,里面像是有液体流动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 第229章 这世间最珍贵的人 况且容肆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如今瞧着倒是好多了,但谁也不知道他还剩几年的活头。 苏月已经当了寡妇,他可不想苏家再出一个寡妇。 苏易沉着脸道:“镇国公府不行。” 姜酒原本没打算掺和的,谁知道苏胭竟然把火引到了容肆身上。 她抬起头来,看她的目光微微泛凉。 她这会也懒得收拾苏胭,冲着苏易笑道:“镇国公府如何不行?” 她没有否认,甚至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质问苏易,苏易顿时有种受到挑衅的感觉,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且不说那镇国公府日渐式微,便是那容肆,看着病恹恹的,估计也活不了几个年头,你想嫁过去当寡妇吗?” 姜酒脸上的笑蓦然凝住。 柳氏母女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而含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苏辰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想阻止姜酒已经来不及了。 “镇国公府怎么了?容世子又怎么了?我看上的人,我乐意宠着哄着,他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人,谁也不许诋毁他半句!” “苏九!”苏易怒得拍桌而起,“你……你还有点羞耻心吗?” 姜酒抿唇而笑,看了苏胭一眼,“这句话,父亲还是去跟二姐姐说吧。” 那父女二人被她气得险些暴走,尤其是苏易,差点就心肌梗塞了。 苏辰叹了口气,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就姜酒这性子,除了容肆,谁还镇得住? 苏易还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容肆,她不反击才怪呢。 柳氏还嫌不够乱,道:“阿九啊,你爹爹也是为了你好,那容世子虽说是个世子,可是连子安都不如,你怎么会看上他啊!” 容肆再怎么样,将来也是要继承镇国公府的,柳氏怎么可能看着姜酒嫁过去享福呢? 姜酒讥讽道:“姨娘这话,是在暗示我去把魏子安抢回来吗?” 柳氏顿时哑口无言,面色如土。 苏胭更是直接跳脚,“苏九!你敢!” 现在知道着急了? 好好当你的新娘子不好吗?非得不知死活地来踩她一脚。 柳氏见势不对,赶紧出面当和事佬。 那厢苏易直接放了狠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容肆的!” 姜酒噗嗤一笑,她几时要他同意了? 好好一场家宴就这么不欢而散,含霜随着苏易走了,柳氏也拉着一双女儿走了,只有姜酒,还在慢悠悠吃着,一旁的苏辰不停叹气。 “你又何必与他们当面作对?给自己找不痛快!” 姜酒哼哼,“我不与他们作对,他们就能放过我了?” 再说了,陛下要护的人,便容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区区一个苏易算什么? 苏辰倒是有些艳羡,低笑道:“倒不知你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苏辰想,他怕是没有办法像姜酒这样,可以无所顾忌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柳氏带着苏月回了主院,没有外人在场,苏月哭哭啼啼地想柳氏诉苦。 “娘,你救救我把,姚氏她不是人!她每日都折磨我,我不服,她便让人打我!” 苏月撸起了袖子,上面遍布青紫色的鞭痕和掐痕,不会伤及苏月性命,但也足以让她痛不欲生了。 柳氏大惊失色,愤怒道:“那个老女人,竟然敢这样对你!” 苏月越说越委屈,大哭道:“不仅如此,她还让我给邵世明守灵,不给我饭吃,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娘,我不想留在邵府了,你救救我吧,我以后都听你的!” 柳氏为难地看向苏胭,苏胭皱着眉头,道:“月儿,虽然我们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现在已经是邵家妇了,而且这亲事,还是父亲上赶着求的,若是我们再将你带回来,那旁人会怎么看待苏家?” “是啊月儿,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你就忍忍吧,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便是邵家的有功之臣,那个老女人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我不管!”苏月顿时跳脚,“娘,你现在不管我的死活了吗?要是哪天我被姚氏折磨死了,你就开心了吗?” “月儿,娘不是……” “苏月!”苏胭呵斥道:“这是你跟娘说话的态度吗?你知道为了你,娘流了多少眼泪,我费了多少心思吗?我连魏夫人跟张大人都得罪了,亲事差点就黄了,你还要怎么样?” 苏月冷笑,“苏胭,你别忘了,我现在走到这个地步,也有你的功劳!” “当初是你们说想解决苏九,可是三番两次地在她手里栽跟头。我要不是为了帮你,我会得罪苏九吗?” “你!”苏胭气得脸都红了,口不择言道:“明明是你自己说能解决的,怎么能赖在我头上?是我让你做的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我坏了你的名声,挡了你嫁给魏子安的路!你也不想想,当初我是怎么帮你跟魏子安打掩护的,现在你要飞上枝头了,就对我不闻不问了是吗?” 姐妹二人互相推责,柳氏被她们吵得头疼,重重地一拍桌。 “别吵了!你们俩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苏胭跟苏月彼此都看不顺眼,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柳氏头疼不已,道:“月儿,你姐姐说的没错,这亲事是你爹主动应下的,除非邵家那边将你休弃,否则苏家是绝对没有办法把你带回来!不过你也放心,姚氏那个老女人如此欺凌你,苏家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等你姐姐嫁去了魏家,到时候让魏夫人从旁施压,料想那姚氏也不敢造次。” 苏月顿时心灰意冷,“所以娘你也不打算救我了吗?” 苏月知道柳氏自小偏心,她也习惯了。苏胭是比她漂亮,比她优秀,还比她聪明,但是她也是柳氏的女儿啊,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邵家欺负而坐视不理? 柳氏沉默了一下,道:“你且忍忍吧,你放心,娘不会不管你的。” 苏月冷笑,“不会不管我,可是你更在意的,是苏胭吧!” 第230章 祝你夫妻恩爱 “你既然不肯救我,那便等着替我收尸吧!” 苏月放下狠话,便气冲冲地出去了,柳氏是又生气又焦急,偏偏无计可施。 苏胭安慰道:“娘,放心吧,月儿的性子向来如此,她迟早会知道娘的苦衷的。” 柳氏摆摆手,面色疲惫。 若是从前便也罢了,她还是这苏府呼风唤雨的当家主母,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糟心人来烦她。然而现在,一个含霜虎视眈眈,一个苏九更是如眼中钉肉中刺,让柳氏举步维艰。 苏月已经毁了,苏胭不能再出事了。 她拍拍她的手,叹道:“胭儿啊,娘这后半生,可就指望你了。” 只要张知遥不倒,魏家的地位便无人能撼动。 上次张知遥的风波还没过去呢,民间还有不少对张知遥的恶评,这种情况下,张氏为了兄长,原本想大办一场的婚宴也不得不低调再低调。 苏家人听说之后,略有不喜,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张知遥也是受苏家连累。 天公不作美,成亲这一日,天空阴沉沉的,好似随时都会下一场瓢泼大雨。但也影响不了苏胭激动的心情。 一大早起来,沐浴,焚香,上妆,好一番折腾,苏胭已然换了个人似的。 为苏胭纳福的夫人瞧见这么个美人,顿时连连惊叹。 “要么说这二小姐才色双绝,瞧瞧这脸蛋,这气度,放眼整个云京,怕是没几个人比得上的。” “可不是,二小姐姿容绝色,魏公子仪表堂堂,二人正如金童玉女,乃是绝配啊!” “什么二小姐啊,日后该改口,叫魏少夫人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夸着,也不必上胭脂了,苏胭的脸便腾得红了。 柳氏又是惆怅又是欢喜,在看见姜酒进来之时,面色蓦然一僵,如临大敌一般,竖起了浑身的戒备。 “你来做什么?” 姜酒含笑道:“自然是来为二姐姐送行啊。” 许是为了不冲撞新人,今日姜酒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罗裙,轻薄的裙摆随风而舞,不施粉黛的小脸,亦是美得不可方物。一双眸子好似碧潭般清澈动人,泛着盈盈水波,倒似瑶台仙子似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房中一众全福夫人是晓得魏子安跟苏九从前有段婚事的,如今看着她的目光也不免多了几分探究与嘲讽。 苏胭不想在自己的婚礼上多生事端,哪怕她恨不得撕了这个小贱人,也不得不忍着一口气,微笑道:“四妹妹有心了。” 姜酒走上前,拿起了桌上那一朵开得正艳的百日红,簪在她的鬓间,原本便娇俏婉约的新娘子,被这朵娇花衬托得愈发明艳动人。 姜酒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铜镜中的苏胭,巧笑嫣然。 “二姐姐得偿所愿了呢。” 苏胭面容微微扭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与她厮打起来,压低了声音,恼恨道:“苏九,你敢坏了我的婚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姜酒眸中的笑意深了几分,“二姐姐怎么会这么想呢?二姐姐能嫁给魏子安,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的手轻轻扫过苏胭头上的那朵百日红,喃喃道:“我祝二姐与魏公子,也能似这百日红一般,恩恩爱爱,花红满堂。” 苏胭看着她的笑容,心底阵阵发毛,推开了姜酒的手,故作镇定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四妹妹还是去前头观礼吧,这里不用你了。” 姜酒像是没看到她的敌意与防备一般,只是淡淡一笑,看在苏胭眼里,说不出的诡异。 天色大明,外面的宾客也差不多都来齐了,虽说婚礼是在魏府举行,但是苏家这般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苏易也请了不少位高权重的同僚来镇场观礼,也算是给足了苏胭场面。 陆陆续续有夫人小姐们前来看新娘子,小孩子在苏府内乱窜,下人们端着喜茶喜糖来来往往,忙得脚不沾地。苏易与苏辰在外招呼宾客,这样的场面,原本含霜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但是柳氏还在苏胭那里,含霜才有机会露个脸。 看着这满堂的贵妇人,一个个满身珠翠,华丽贵气,含霜赔着笑给她们斟茶,也未必讨得到一个谢字,那潜藏的野心渐渐膨胀。 时辰也差不多了,那些吵着来看新娘子的人也都去前院吃喜茶了,下人们也纷纷退了出去,给柳氏跟苏胭留点时间说说体己话。 柳氏仔细叮嘱道:“胭儿,虽说子安心悦于你,张氏对你也甚是满意,但是嫁去了魏府,你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张氏的兄长是张知遥,她又岂非是善类,在她面前,务必要小心伺候。” “还有子安,别看他现在对你一往情深,男人啊,哪有几个靠得住的?看你父亲便知道了。”柳氏讥笑一声,接着道:“所以,只有孩子才是你的立身之本,只要你尽快为魏家生下嫡子,就算日后与子安离了心,与张氏白了脸,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苏胭皱紧了眉头,“娘,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 搞得好像她嫁过去之后,就会被张氏欺负,被魏子安冷落一样。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魏子安对她冷淡了不少,但是她相信,魏子安并非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毕竟之前为了她,他连苏九娘亲的救命之恩都不顾了,也要跟苏九退亲。 柳氏看着她,叹了口气,知晓她未尝人事,就算有几分心计,又岂懂这韶华易逝、人心不在的道理? 苏胭道:“娘,你放心,等我在魏家站稳了脚跟,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苏九除去!” 说起姜酒,柳氏是又恨又怕,不想在这大喜之日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只让丫鬟进来,为苏胭盖好喜帕,等待新郎到来。 只是新郎还没来呢,姜钰便先来了。 小皇帝亲临,尤其秦砚跟沈玉卿也来了,苏易先是大惊,随即又是大喜。 别管秦砚跟张知遥是死对头,光是他们光临苏府,也是给了苏府极大的面子,给了苏胭莫大的体面了。 第231章 忙着抢你的皇位 苏易赶紧将人请到上座,姜钰今日是微服出巡,没有浩浩荡荡的车辇随行。毕竟是苏胭大婚,他也不好抢了她的风头。 姜钰穿着一身奶白色的金丝绣云锦袍,十五岁的少年,英姿挺拔,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先太子便以美貌名动天下,姜钰继承了其父之姿,更是清俊秀气。 只是姜钰虽俊容无双,但到底还带着少年稚气,不必他身侧的秦砚与沈玉卿沉稳雅致。 秦砚惯穿玄色衣袍,身姿修长挺立,宽肩窄腰,气势凛然。墨发半扎,别着一支玉簪。剑眉入鬓,星眸含霜,犹如藏着猎猎风雪,令人不敢直视。他虽威名在外,雷霆手段令人闻而生畏,但也阻挡不住女儿家对他的倾慕。毕竟不是谁都像秦砚这般,年纪轻轻,又重权在握,更别提他生得俊美非常。 若说秦砚是那高山上的雪莲,遥遥不可攀,那沈玉卿便是那瑶池内的青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秦砚是拒人千里的冷漠,而沈玉卿是温文尔雅的疏离。他身上自有江南公子的温雅清润,又有塞北儿郎的逍遥风骨。虽归属秦砚一党,却从来不参与争权夺利,置身红尘,却又看破红尘,让人恍觉,好似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堂下的姑娘们各个面色绯红,含羞带怯地看着他们三人,眼里是藏不住的盈盈爱慕。 不管是姜钰、秦砚或是沈玉卿,入了他们任何一人的眼,日后都是泼天的富贵。 姜钰压根就没注意那些春心荡漾的姑娘们,一进苏府,也不顾那些个诚惶诚恐地行礼的臣子们,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嘴里嘀嘀咕咕的,“怎么不见阿九姐姐!” 秦砚语气淡漠道:“皇上答应了微臣什么?” 听了秦砚的话,原本打算去找姜酒的姜钰只得讪讪地收回脚,瘪了瘪嘴,憋屈道:“知道啦!” 秦砚丝毫没有觉得当众“威胁”皇帝有什么不对,而底下的人似乎也是习以为常。 姜钰登基之时不过十三岁,当时苏易不是没想过以养父的身份,亲近姜钰,把控姜钰。但是姜钰于他原本就不亲,更何况还有秦砚跟张知遥横在中间,姜钰对苏易这个养父,反倒不如对秦砚他们亲近。 姜钰年纪尚小,所有的公务都只能交由秦砚跟张知遥打理,他们二人还轮流教导姜钰,虽然私底下没少争锋相对,但明面上还是维持着虚假的和平。 最初的时候,秦砚几乎日日都宿在皇宫,与姜钰同吃同住,姜钰对他也越发依赖。 苏易着实眼红不已,早知姜钰身份,当时他就不会对这个养子不闻不问,任由柳氏作践他。虽然姜钰登基之后,也没有计较从前的事,但是如今他也只亲近姜酒跟苏辰,对苏家其他人丝毫没有半点感情。 “咳咳,都平身吧。”姜钰背着手,故作沉稳道:“孤就是来送个礼,不必如此拘谨。” 说着,便让阿冬把他准备给苏胭的嫁礼送过来。 皇帝御赐的嫁礼,那可是要放在祠堂里供着,苏易顿时欣喜若狂,连连拜谢。 秦砚跟沈玉卿也象征性地送了礼,苏易也一一受了,将人迎到了上座。 “新郎官来啦!” 这才刚坐下呢,外面便传来了一道欢快的高喊声,紧接着便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喜乐声由远及近传来,定是那迎亲的队伍来了。 苏府一下子沸腾起来,一向不苟言笑的苏易,此时也是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 魏子安穿着大红喜袍,墨发扎成一束,绕着红丝带,愈显俊秀。几个子弟拦在苏府门前,将他好一番为难。 一名蓝衣公子哥转着手中的长箭,笑吟吟道:“魏公子想娶这苏二小姐,哪有这么简单?至少得赢了我们才是!” 魏子安无奈地笑了笑,只得应下。 众人起哄,又是要他吟诗作对,又是要他射箭投壶的,魏子安也是被他们折腾得满头大汗,见时辰差不多了,他们才肯放他进去。 外头越是热闹,里头众人便笑得越是开心。魏子安走进来,瞧见姜钰跟秦砚他们都在,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挨个拜礼。 苏辰背着苏胭出来,将她交到魏子安手上,魏子安拜别了苏易与柳氏,才牵着苏胭的手,送她上了花轿。 魏子安翻身上马,似有所感一般,回头望了一眼,正好与姜酒对视。 后者一袭紫衣,明明不是那么出众的颜色,却也能让魏子安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她。 她见他望过来,竟也不避不让,淡淡勾唇一笑,转身离开。 马儿缓缓朝前,那抹身影逐渐离开他的视线,不知何故,魏子安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看着后方的喜轿,暗暗告诫自己,自己喜欢的人是苏胭,如今她已经成了他的新娘,他也万万不可有二心。 “阿九姐姐!” 这厢姜钰好不容易逃离了秦砚的视线,找到了姜酒,十分不要脸地就蹭了上来。 “阿九姐姐,你好几日没去找孤玩了,是不是都把孤忘了?” 姜钰本就没有玩伴,对苏九这个姐姐也格外亲近,对她的冷落很是失落。 姜酒揉了揉他的脑袋,眸光微深。 “因为阿九姐姐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恩?阿九姐姐要做什么?孤可以帮你啊!” 姜酒笑了笑,做什么? 当然是抢了你的皇位你的江山啊! 你也要帮我吗? “皇上。”沈玉卿走了过来,对姜酒略微颔首,又对姜钰道:“时候不早了,皇上不能在外面久留,也该回宫了。” 姜钰顿时就不乐意了,抱着姜酒不撒手。 “不要!孤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回去你们回去!” 姜钰看了沈玉卿一眼,忽然笑道:“既然阿钰不回去,那与我在一起便是。还劳烦沈大人向秦大人知会一声,晚些时候,我再把阿钰完好无损地送回皇宫。” 沈玉卿微微蹙眉,“只怕不妥。” 姜钰千金之躯,上次花朝节偷偷溜出宫,差点被害,他们这些当臣子的,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再一次发生。 第232章 九凉山 姜钰立马道:“有什么不妥?反正阿九姐姐会保护孤的!” 沈玉卿看着对面那两人,长叹了一口气。 他最后还是同意让姜钰跟着姜酒,不过前提是他也必须跟着。 姜钰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魏府那边正在举办喜宴,姜酒没兴趣去凑热闹,正巧前两日听闻城南外的九凉山上已是漫山野菊,正是游玩的好时节,索性今日便驾着马前往山中赏菊。 沈玉卿瞧着这阴沉的天色,犹豫道:“今日恐会下雨,若是在山中,怕是不便出行。” 姜酒已经翻身上马,笑得恣意。 “下雨又如何?雨中赏菊,岂不更有一番诗意?” 姜钰附和,“就是就是,沈太师,你要是不去,我们可就走了!” 姜钰巴不得沈玉卿不跟着去呢。 沈玉卿与秦砚日日看着他,不是要他练武,便是要他批折子。姜钰正是贪玩的年纪,对他们二人也是避之不及。 沈玉卿还能说什么?只能认命地跟去。 只是临走前,还派了小厮去知会了秦砚一声。 那三人离开了苏府,却没有注意到,一抹身影就站在门口,目光阴郁地盯着她离去。 “阿九姐姐,我们不喊容世子一起去吗?”路过镇国公府时,姜钰忽然问了一句。 姜酒瞥了一眼那府邸,道:“今日是容肆父亲的忌日,他要在府中祭拜,不便出门。” 姜钰懵懵懂懂地点头,倒也没放在心上,很快便跟姜酒天南海北地聊开了。 沈玉卿打马跟着他们身后,在他们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两名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正是皇宫的暗卫,暗中保护着小皇帝。 于苏府而言,今日是嫁女的大喜之日;于普通百姓而言,今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九凉山上的菊花漫山遍野竞相开放,不少人已相约着一同前往。 天光暗淡,乌云层层,更有徐徐微风,这样的天气,山中赏菊再合适不过。 三人骑着马儿上山,从山脚下便可看见那山腰上的野菊花,那一簇簇白的黄的紫的,肆意生长,没有人精心呵护,却也坚韧顽强。顺着山道往上,迎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山间光线昏暗不明,松风阵阵,鸟鸣清幽,最适合修身养性,放松心情。 听山脚下的茶肆小二说,这九凉山内有一处偏幽的花谷,才是这九凉山的美妙之处。只是那山谷十分难寻,每年到这个时候,亦有不少人前来九凉山,想见识一下这奇世美景,皆不可得。 “听说那花谷位处隐蔽,四面山峰林立,山崖又有银瀑,犹如仙人之境。”姜钰坐在马上,与姜酒并排而行,万分激动道:“阿九姐姐,你说我们能找到吗?” 姜酒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什么花谷,不过是噱头罢了,要不然哪能吸引这么多人前来?” 姜钰疑惑了,“可是,不是说有人找到过吗?” “哦,那等我们找到了再说吧。” 沈玉卿忽然出声道:“那花谷未必是假,只是隐匿在山中,山路又曲折难行,故而才不易找到。”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难不成沈太师看过?” 沈玉卿摇头,“只是觉得,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若无迹可寻,又怎么会生出这广为流传的传闻?” 姜酒的眸色凉了几分,“所以,沈太师也是那等信传闻之人吗?” 传闻,凤帝是祸星降世,出生时天降异象,被钦天监定为灾星。 传闻,凤帝克父克母,其母为了她,缠绵病榻,不过三十岁便撒手人寰。 传闻,凤帝心狠手辣,斩皇叔,屠兄弟,逼宫夺位,气死先帝。 传闻,凤帝残暴不仁,杀忠臣,亲奸佞,好色成性,不辨是非。 传闻,凤帝为了得到沈玉卿,杀其父母,曝尸于流放途中…… 那么多传闻,他都信了。唯独不信,重华殿内的耳鬓厮磨;唯独不信,她曾经对他的一腔热情。 说她喜欢沈玉卿,倒也不见得,但说她对沈玉卿无意,倒也未必。 曾经他是江南烟雨里的青烟,双眸藏着是月色下画楼西畔的粼粼波光,于晨光未醒时敲开她阴暗诡诈的世界。直到现在,姜酒还记得,他站在小石桥上那隔世惊鸿的回眸,他泛红的耳尖,眸中的潋滟,都是她未曾在云京看过的风景。 只是到底,他还是背弃了她。 沈玉卿面色微僵,似乎也是想到了从前的事,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白。 姜酒看穿了他脸色的异色,轻笑一声,纵马而去。 那抹淡紫色的身影逐渐模糊,不期然与凤帝的身影重叠。 “陛下……” 一句轻声呢喃,消散在风中。 九凉山的另一边,是一片丛林掩映的密林,这密林之中,修建着一座古刹,此处正是镇国公府的家庙,里面葬的便是历代容家家主及其亲眷。 除非是逢清明、生祭、死祭,容家人倒是鲜少会来此处。但也供养着一些僧人仆人,为镇国公府祈福,照料着先人陵墓。 而此时,容骁与慕容雪青合葬的陵墓大开,守在门前的人,正是顾宁。 燃止捏着鼻子,万分嫌恶地拍开肩膀上的灰,看着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亲自掘了亲爹亲娘的坟墓,这古往今来,怕也只有容世子一人了。” 地道狭窄黑暗,四面又结满了蜘蛛网,对容肆来说,亦是十分难忍的折磨。 只是他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他手中拿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烛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片阴影,那双眸子晦暗不明,薄唇紧闭,显然心绪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今日是容骁的死祭,他曾经跟容厉说过,想来这坟前拜祭父母,容厉没有明言拒绝,却也强硬地表示让他在宗祠祭拜即可,免得惊扰先人。 是以早上他在宗祠祭拜之后,便让人伪装成自己,在宗祠内抄经祈福,往年他也会做,故而容厉并没有怀疑,还让人别去打扰他,所以容肆才会机会偷溜出府,来了这九凉山。 第233章 挖坟掘墓 可谁知道一出府,燃止这厮便在路口等着了。 “一日为父,终生为父。好歹我也唤他义父,也该去他坟前走走看看。” 所以,容肆也不得不带上这狗皮膏药。 两人一路往下,直到前面空间开阔,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香,二人才停住了脚步。 容肆拿着烛灯照了一圈,将这陵墓四周的油灯点燃,周围的景象才明了。 这是一间圆形陵寝,四周围着几盏油灯,中间放置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棺材还是加大的,里面放置着便是容骁与慕容雪青的尸体。 容肆小心地拂去棺材上的落灰,眸色晦暗不明。 哪怕知晓容骁没死,但是燃止对于慕容雪青的生死却是不知。是以盯着那口黑森森的棺材,燃止咽了咽口水,道:“这么多年了,你娘她……会不会已经变成白骨了?” 这要是一打开,是一具腐烂恶臭的尸体…… 那画面,燃止都不敢想象。 容肆将煤油灯放下,淡定道:“放心吧,我母亲下葬的时候,嘴里含着玉凝珠,可保尸身百年不腐。” 燃止见他的手已经放在棺材盖上了,伸手按住,语气难得严肃。 “你可想清楚了。” 挖坟掘墓,掘的还是自家亲爹亲娘的墓,容肆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光线昏暗,是以燃止并未看见容肆苍白的脸色。 只听他声音沉定道:“想与不想,都在这了。” 燃止摊摊手,“也好,你不亲自看看,想来也不会死心的。” 其实燃止也很想知道,容骁的失踪,到底跟哪位素未谋面的义母有没有关系。 容肆深呼吸一口气,抬头与燃止相视一眼,后者冲着他微微颔首,二人合力,用内力将这棺材盖震开。 二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缓缓走上前,看着那可容纳两人的棺材里面。 暗色的绸缎铺底,周围一圈陪葬品,是慕容雪青跟容骁生前最喜欢的物件,而这里面,除了那些陪葬品,再无其他。 容肆的手死死地扣着棺材,烛光明明灭灭,素来沉静无波的眸子,此刻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燃止面色一凝,随即重重舒了口气,甚至还低笑出声。 是了,棺材是空的,容骁没死,慕容雪青也没死。 “这下你……” 燃止回头看容肆,说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容肆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甚至脸色比进来之时还要冷上三分。 他盯着那口棺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才转身走了出去。 “喂!”燃止连忙追了出去。 另一边,姜酒跟姜钰他们在密林中晃悠悠地骑马赏花,姜钰还随身带了弓箭,打算猎几只野物尝尝,当真让他抓了几只觅食的野兔。 沈玉卿跟姜酒都没有打猎的兴致,便招了那两个一直悄悄跟在后头的暗卫跟着姜钰,二人寻了处溪涧休息。 山路难行,到了将近半山腰,也没有办法再骑马。走了大半日,虽一路美景相伴,但姜酒也是腰酸背痛的,乍一看见这溪涧,便迫不及待地脱去了鞋袜,将脚泡在水中,那冰凉的山涧水吻着她的脚底,痒得姜酒咯咯直笑。 沈玉卿站在岸边,瞧见她这模样,连忙转过身去,面颊有些发烫。 “四小姐,此举怕是于理不合。” 姜酒噗嗤一笑,“有什么于理不合的?” “女儿家的脚,怎可……怎可……” “怎可什么?” 那嫩白的脚丫划出了一道水文,她故意扬起水花,溅湿了沈玉卿的衣角,像是恶作剧得逞,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 沈玉卿面色微红,竟也对她这般无礼的举动手足无措。 姜酒扯了扯嘴角,自在地哼起歌来,那调子,竟然隐隐有些熟悉。 沈玉卿微微蹙眉,忍不住道:“四小姐哼的,像是皇宫乐师的调子。” “哦,是么?”姜酒不甚在意,“可能是去皇宫的时候听过几曲,随口哼的。” 沈玉卿却皱紧了眉头。 若是他记得没错,这调子,像是从前凤帝最喜欢的曲子,宫中乐师已经许久没有弹过了。 虽是日中,但瞧着这天色越来越暗,只怕不多时将会有一场大雨,故而也不得不准备打道回府。 姜酒将脚擦干,穿上鞋袜,瞧见沈玉卿站在一旁,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来时故意滑了一跤。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沈玉卿回过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抱住了姜酒。 他的手搂着她的腰,唯恐她摔下溪涧,力道有些大,两人便齐齐倒在一旁的草地上,姜酒正好压在沈玉卿身上。 沈玉卿蓦然怔住,似乎是没想到会这样,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 姜酒眸色深了几分,薄唇微勾,吐气呵兰道:“沈太师还要抱多久?” 沈玉卿像是触电一般,慌忙收回手。 姜酒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看着沈玉卿那局促尴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是抱了一下,我都没慌,沈太师慌什么?” 沈玉卿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四小姐没事吧?” “没事啊。”姜酒含笑道:“还好沈太师及时保住了我。” 沈玉卿不禁逗,却又不知道如何回嘴,只能选择沉默。 姜酒撇撇嘴,暗道一声木讷无趣。 脑海中忍不住想起容肆,最初被她逗得面红耳赤的,现在小绵羊都长成狐狸了,不仅不怕了,还会反“咬”她一口。 “时候不早了,还是去找皇上,快些回去吧。” 然而跟随姜钰的暗卫却匆匆回来,神色慌张道:“沈太师,皇上不见了!” 沈玉卿不复方才的冷静,大惊失色,“什么叫皇上不见了?” 姜酒也是皱了皱眉头,那熊孩子跑哪儿去了? “属下去帮皇上捡猎物,影七还跟在皇上身边,只是待属下回来,只看见影七,影七却以为皇上与属下在一起。” 他们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姜钰,影七还在那里寻人,他这才赶回来报信。 沈玉卿面色冷凝,“我去找皇上,你马上下山去找人!” 不管他能不能找到姜钰,让影六去找人来,总是有备无患。 第234章 神秘山洞 姜酒虽然没打算留着那个倒霉孩子的命,但也没打算现在就让他死了。 姜钰若是现在死了,势必打破如今九华国的平衡,到时候秦砚张知遥苏易等人,必然斗得你死我活,就算她最后夺回了江山,亦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所以在寻找姜钰这事上,姜酒还挺积极。 至于沈玉卿,那可谓是焦急了。 他随姜钰出来,就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否则他也没法跟秦砚交代,跟这天下交代。 难得见沈玉卿这般急色匆匆的模样,姜酒笑道:“沈太师不必着急,或许阿钰只是贪玩了些,不知跑哪里去了,九凉山内没有野兽,他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的话并不能安慰到沈玉卿,对姜钰来说,哪怕是一分的危险,也足以致命。 而他们的职责,就是确保姜钰一分危险都沾不到。 二人在密林内穿梭,马儿不好行走,索性便弃了,只是沿着影六留下的记号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姜钰的身影。 沈玉卿取下那挂在树枝上的布条,看了看这四周,面色沉凝。 “皇上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失踪的,现在影七也没有消息,这该如何是好?” 姜酒蹲在地上,看着那草丛中凝固的血迹,应该是兽血。 “这臭小子,还真是会给我惹事啊……” 此时姜钰又在何处? 已近秋季,这九凉山内野菊盛开,草木葱郁,野果成熟。这般时节,亦有不少野兽出穴觅食,准备储粮过冬。 姜钰没想到此行收获如此之丰,他让影六去帮他捡一只受伤的梅花鹿,影七也帮他收拾猎物去了,正打算回去,恰巧看见了两只兔子,便追了过去。 那两只兔子最后钻进了一片灌木丛中,姜钰料想这便是它们的老窝了,搓了搓手,兴奋道:“这下子看你们往哪跑!” 他猛地扑上前去,不想却扑了个空,那树丛后竟有一个山洞,姜钰惊呼一声,整个人跟滚雪球似的滚了进去。 这山洞深不见底,姜钰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最后跌入了一池深潭,呛了几口水,才艰难地浮上水面。 姜钰哆哆嗦嗦地爬上岸,浑身疼得犹如散架了一般。 周围一片漆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山洞内更是阴风阵阵,姜钰这会才感觉到害怕。 “阿九姐姐!” “沈太师!” “喂!有没有人啊!” 整个山洞回荡着姜钰的喊声,回声过后,便是一片死寂。 姜钰自小也算是娇生惯养,哪里在这种地方待过,顿时都要吓哭了。 “有没有人啊?阿九姐姐!你在哪里?沈太师!” 浑身又疼又冷,周围更是漆黑幽静,只有滴答滴答的流水声,却更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姜钰抱着胳膊缩在角落,欲哭无泪。 身旁传来了细碎的动静,姜钰死死地盯着那处,唯恐突然窜出毒蛇猛兽。 借着头顶上那点微弱的光芒,姜钰才勉强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可不正是他苦苦追寻,却把他害得跌入这山洞的兔子! 姜钰气得磨牙,“不把你们烤了,孤就不姓姜!” 他朝它们扑过去,那兔子倒是机灵,立马就跳开了。 “站住!” 姜钰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么只能等姜酒他们来救自己,要么就等着饿死困死在这里。既然如此,他肯定不能放过这两只罪魁祸首啊! 姜钰身上受了不轻的伤,行动稍微迟缓,一瘸一拐地追着那兔子而去。 只是越往里走,便越觉冷风阵阵,姜钰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他不该这么冲动的,要是姜酒他们发现了自己跌落山洞,肯定也会下来寻找,到时候找不到他怎么办? 正在姜钰打算掉头回去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比起那幽冷黑暗的山洞,这光明对姜钰来说,无疑是希望之光。 他面色大喜,以为是这山洞的另一个出口,便加快脚步朝那边跑去。 只是待他冲破了那掩映的藤蔓,以为自己找到了出路时,面前的景象,却是让姜钰大惊失色。 沈玉卿跟姜酒在九凉山寻找姜钰,姜钰没找到,倒是碰到了影七。 姜钰突然失踪,也是把影七吓了一跳,平日里泰然处之面无表情的暗卫,此时也是不掩惊惶。 影六下山去找人了,从这里到山脚下,一个来回势必要耽搁很多时间,他们等得,姜钰也等不得,是以三人便打算分头寻找。 “这死小孩,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姜酒最烦找人,尤其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双腿又酸又痛,脚底都沾满了污泥。 瞧着这天色似乎都要下雨了,姜酒也不得不加快速度,扩大寻找范围。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姜酒微微蹙眉,神色略松。 “阿钰!再不出来,我们可就回去了!” 那边的树枝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便没了反应。 姜酒双眸微眯,方才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她以为是姜钰发现了她,故意躲着不出来,但现在来看,明显是有猫腻啊。 她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目光冷凝地盯着那处、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忽然朝着自己飞射过来,姜酒眸光一凛,反应极快地掠身躲过。 下一秒,便瞧见十几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各个手中提着利剑,黑巾蒙面,只露出了一双双阴鸷而淫邪的眼。 “哟,那雇主还真没骗人,这么个美人,死了真是可惜了!” “小美人,乖乖把衣服脱了,让爷几个爽一番,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桀桀桀!果然是名门贵女,瞧瞧这脸蛋这身段,玩起来肯定特别带劲!” 他们的污言秽语,一句比一句下流,看着姜酒的目光也愈发放肆。 姜酒不见丝毫怒气,挑了挑眉,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这些人一看就是一些江湖草莽,不比那些正儿八经的杀手。 那为首的大汉淫笑一声,“想知道?你自己主动把衣服脱了,我就告诉你。” 身后众人哄然大笑,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将姜酒围了起来。 第235章 故意受伤 姜酒低笑一声,原本便绝色的容颜更添几分艳丽,那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不如,你们自己来?” 那些人早就忍不住了,平日里靠着打打杀杀攒的银子,全都挥霍在青楼楚馆里了,可那些风尘女子,如何能跟这深闺里养出来的娇花比? 原本接到这单子的时候,听说要对付一个女人,那头子只打算带几个兄弟来就算了。却听那雇主说,她不仅要这女人的命,还要她身败名裂,受尽凌辱。有这等好事,这群兄弟自然是巴不得来分一杯羹。 现在看来,那雇主当真没骗人。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光是看着他们便有些心猿意马了。 “小妹妹,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别怪哥哥们粗鲁了,哈哈哈……” 那些人生猛地朝姜酒扑去,姜酒足尖轻点,退出了他们的攻击范围,甚至在眨眼之间,便割断了两个人的喉咙。 姜酒会武,那些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出手如此狠辣。看着那死去的两个弟兄,那头子面色骤变,眸中的淫邪瞬间被狠戾代替。 “臭丫头,你找死!” 他们是莽夫,但是能在刀尖上讨生活,又岂是什么良善之辈?刀下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不会因为姜酒是个女子而心慈手软。 姜酒勾了勾唇,“哥哥们,这么粗鲁,当真把妹妹吓坏了呢。” 她说着最可怜无辜的话,却操着最利最狠的刀,那把小小的匕首在她手里,宛如死神之镰,所到之处,血花四溅,尸首分离。 沈玉卿听到动静赶来之时,便是瞧见这般光景。 那名女子犹如魔鬼俯身,紫色身影如鬼魅般变幻莫测,游走于十几人之间,挥袖间便夺去了一条性命。 一道道惨叫声响起,沈玉卿亲眼看见,姜酒面不改色地剜去了其中一人的双眼,砍了另一人的手掌。 沈玉卿怔住了,他知晓姜酒不如寻常女子那般温婉柔弱,可这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凶狠放肆地屠杀。人命在她眼中犹如蝼蚁,不知是不是天色昏沉,模糊了他的视线,记忆中的那个人,与姜酒的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小心!” 明显是有人注意到了沈玉卿,这些人可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提着剑便朝他砍过来。 而沈玉卿呢,就跟老僧入定一般,神色恍惚,丝毫未觉,怔怔地看着姜酒。 姜酒一声疾呼,拉回了沈玉卿的注意力,只是他想躲也来不及了。 沈玉卿往后踉跄半步,眼看着那剑朝着自己砍了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之后便听到了铿锵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把匕首,震开了那把剑,而下一秒,沈玉卿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用力拽了一下,两人在这密林内亡命狂奔。 身后那些黑衣人紧追而至,杀气腾腾,惊起了密林内的飞鸟。 沈玉卿被姜酒拽着跑,刚想说话,便瞧见了她后背上的伤,深邃的眼眸蓦然一凝。 就在姜酒出手救下沈玉卿的那一刻,那些人毫不犹豫地朝着她后背砍了一刀,哪怕姜酒稍微躲开了,捡回了一条小命,但是一条血痕从她的左肩蔓延往下,鲜红的血迹浸染淡紫色的纱衣,看着触目惊心。 沈玉卿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眼角逐渐泛上一丝猩红。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往哪里跑,一场大雨逼得他们不得不暂时停下,所幸身后已经不见追兵,毕竟这密林内十分难行,大雨又冲散了他们路过的痕迹,想来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追过来。 但是姜酒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些人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刺客,但是也是混迹江湖的,自然不是什么善类。若是真让他们追过来了,姜酒只怕也抵挡不住。 她瞥了一眼后背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眉眼间带着一丝懊恼。 早知道,就不对自己这么狠了。 看着为她忙前忙后的沈玉卿,姜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不错,她原本是没有必要受伤的,但是为了得到这位沈太师的信任,她也不得不对自己狠一点了。 大雨瓢泼,雷声阵阵,时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都令人胆战心惊。更别说他们被困密林之中,四周没有可躲避的地方。 沈玉卿解下了身上的衣衫,将姜酒包裹住,以免她伤口沾到雨。几乎是将她护在怀中,冒雨前行。姜酒一抬眼,便可看见他的胸膛。 姜酒想起了那一年冬夜,他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心刺得支离破碎。 手悄悄地放在自己腰间的匕首上,只要她稍微一动,便可瞬间夺了他的性命。 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呢? 姜酒冷冷一笑。 沈玉卿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数次,大雨拦路,姜钰不知所踪,姜酒负伤,后有追兵,沈玉卿此时已是心急如焚。 他担心姜钰会不会跟这些黑衣人撞上,担心姜酒会不会流血过多而亡,也担心那些黑衣人追上来。他虽学过几招,但是身手还不如姜酒,只怕难以招架。 怀中的人突然咳嗽两声,大概是体力不支,身体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沈玉卿及时抱住了她,一咬牙,低声道:“四小姐,得罪了!” 他将她拦腰抱起,用衣衫将她罩住,手抱着她的肩膀,尽量不去触碰她的后背。 姜酒“虚弱”道:“沈太师,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你还是把我放下吧,免得受我连累。” 沈玉卿面色沉凝,“四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姜酒抬眸看着他,眸色幽深如雾,藏着诡谲狠戾。 不幸的是,他们根本找不到避雨,更不幸的是,那些黑衣人竟然追着他们过来了。 “他们在那里!” 这些人收了钱,自然不会轻易收手。再说了,姜酒杀了他们那些多弟兄,不拿这小美人来祭刀,只怕他们也不会甘心。 第236章 四小姐,得罪了 沈玉卿听到身后的声音,一回头便看见了那重重雨雾中,那些黑衣人紧追而至。 沈玉卿面色微变,加快了步伐,低声道:“抱紧我。” 姜酒搂着他的脖子,目光阴冷地看着那些逐渐逼近的人,杀气腾腾。 这些人,还真是不怕死啊。 沈玉卿到底比不过他们,很快便被追上了,那些人也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提着剑就杀过来。 姜酒推开了护着自己的沈玉卿,就算身上带着伤,她照样能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雨越下越大,山林内浓雾弥漫,几乎难以视物,那雨水冲刷着鲜血,浸染着周围的土地,一具具尸体倒下,而他们二人也渐渐力竭。 许是看出了他们应付得吃力,那头子奋力挥剑一砍,姜酒正与另一人搏斗,察觉到他的偷袭,本可以躲过,顶多是受点伤,却不想沈玉卿突然冲了过来,挥剑挡了一下。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另一人划了一刀,右手轻轻一颤,几乎握不住剑。 对方还余五六个人,但他们只有两个,而且现在还都受了伤,未必能扛得过去。 姜酒一咬牙,只能找机会拽着沈玉卿逃命,心里不断祈祷,影七能够发现他们,或者影六能找人过来。 那些人穷追不舍,紧咬着他们二人不放。姜酒只顾着别让他们追上,却没留意前面是下坡,脚一踩空,两个人十分狼狈地滚了下去。 被大雨冲刷过的泥土十分松软,被他们这么一踩,整道斜坡都似乎垮了一样,树枝混着泥土也滑落下去,吓退了那些黑衣人。 “老大,我们还追吗?” “这么深的坑,估计他们没被摔死,也要被活埋了。” 那头子盯着那斜坡许久,才道:“走!” 姜酒跟沈玉卿身上还带着伤,从这里滚下去,这么大的雨,也未必有命活。 倒不是他不想去看看,只是这斜坡已经塌了,万一他们也被埋了怎么办? 盛夏一场大雨,将这九凉山洗了个干干净净,原本低沉的天空渐渐放晴,遥望过去一碧如洗。山峰青翠,那簇簇野菊更加鲜明艳丽。 一只红嘴彩羽袖珍鸟从林间飞了出来,停在了一小截树枝上,又细又短的爪子往前走了进步,踩在了一只被埋了半截的手上。那沾满泥土的手微微一动,吓得那鸟儿扑哧飞走了。 沈玉卿缓缓地睁开双眼,稍微动一下,浑身上下便痛得如同散架了一般。 意识恢复了清明,他艰难地爬起来,埋在他身上的湿润土块裂开,掉落在地上。 沈玉卿目光惶惶地看着这四周,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那毛领的丛林,像是被割裂开一样,面前横着空旷的幽谷。 彼时天色清明,三面高峰将山谷团团围住,那山峰上垂落瀑布,撞击着岩石,发出清脆的声响。那谷中犹如百花盛宴,一眼望过去,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一条白练般的溪流在谷中穿梭,几只不知名的白色大鸟立于溪上,慵懒地梳理着羽毛。山风阵阵,吹落几片红枫,飘飘洒洒地落在溪面上,更有几只红嘴彩羽鸟儿飞出,留下了一串空灵悠远的啼鸣。 沈玉卿有些发懵,他这是到了世外桃源吗? 他也无暇顾及其他,看见姜酒就昏迷在他身侧,他慌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四小姐!” 姜酒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她背后的伤口,被雨水浸泡过后,显得十分狰狞。 沈玉卿顿时慌了,忍着疼痛将她抱起,让她靠着一块石头。 姜酒的情况很是不好,背后受了重伤,似乎还发烧了,额头烫得厉害。 沈玉卿看了看这四周,折下了一片大叶子,走到了小溪旁,洗净后对折,做了一个简易的碗,盛了溪水,双手捧着,唯恐洒落一滴。 他将那叶子凑到姜酒嘴边,姜酒却紧紧闭着,任他如何也喂不下去。 沈玉卿直接捏着她的下巴,把水灌了进去,却呛得姜酒连连咳嗽,好歹也是醒了过来。 “四小姐,你没事吧?” 见她醒来,沈玉卿先是一喜,伸手想帮她拍拍后背,只是看到那伤口时,又生生顿住。 姜酒缓过一口气,感觉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脑袋,喉咙,四肢,后背,都像是被拆骨一样。 再看看沈玉卿,他身上也有不少伤,但都是轻伤,而且同是从山坡上摔下来,他倒好,除了身上脏了一点,屁点事都没有。 姜酒顿时不平衡了。 “你看我像没事吗?” 如果沈玉卿细听,定然从她虚弱的声音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 沈玉卿十分愧疚,要不是为了救他,姜酒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她已经疼得麻木了,头发湿哒哒地贴着脸颊,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脆弱,这跟沈玉卿记忆中那个张扬的女子浑然不同。 “我们这是在哪儿?” 她不能靠着,只能趴在石头上,费力地看着这周围。 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姜酒此时也无心观赏。 “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花谷了。”沈玉卿虽相信它的存在,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番感慨。 “四小姐,”沈玉卿道,“你后背必须马上处理,否则只怕会更加严重。” 姜酒疲惫地闭上双眼,沈玉卿想了想,撕下一截白袖,反复清洗干净之后拧干,看着姜酒的后背,深呼吸一口气,道:“四小姐,得罪了。” 他颤抖着手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的外衣褪下,其间难免会蹭到她的伤口,姜酒疼得哼哼,倒是吓得沈玉卿不敢再有动作。等她缓过来,他才屏住呼吸,接着往下拉。 那衣衫自肩膀滑落,露出了白皙的后背,两根细长的红色带子绕过她的脖子,极致的白与极致的红,冲击着他的视觉。沈玉卿呼吸微乱,慌忙移开视线,却控制不住乱了的心跳。 那原本洁白无瑕的后背,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痕,上面站满了细碎的泥土与枝叶,沈玉卿也顾不得其他,小心翼翼地清洗着。 第238章 你叫我什么 容肆摇了摇头,心里担心姜酒,他也没有心情跟秦砚对着干。 秦砚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他们是何人?” 那些黑衣人倒也有骨气,硬着脖子道:“要杀就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容肆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跟脾气一样硬。” 容肆看了顾宁一眼,顾宁点头,直接把那头子拽了起来,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削掉了他手臂上一块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林,那头子倒在地上,疼得浑身抽搐, 其他人面色微变,看着顾宁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恐惧与忌惮。 秦砚面无表情,若是他,只怕早就将他剔骨凌迟了,这不过是吓吓人的小把戏罢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般折磨震慑之下,便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我……我说!” “那个女人,还有一个男的,他们滚下了山坡,那山坡都垮了,就是没摔死,只怕也要被活埋了。” 容肆眸色一沉,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他们在何处?” 容肆带着人去找姜酒,而秦砚问不出姜钰的下落,也只能让人毫无目的地在九凉山内寻找。 夜色沉沉,乌云蔽月,夜幕下点点繁星闪着冷芒。远处山峰朦胧,近处蛙鸣阵阵,花海绵延远去,几只白色大鸟宿于溪边,于昏暗的天地中安然入眠。 沈玉卿却了无睡意,盯着虚无的远方,思绪万千。 身侧的姜酒忽然动了动,嘴里不停呓语,沈玉卿唯恐她动到伤口,上前察看,却发现她浑身发冷打颤,额头却烫得厉害。 沈玉卿暗道不好,他就怕姜酒发烧,所以将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只是她今日淋了雨,受了伤,这一番折腾,发烧也是难免。 沈玉卿取了水来,想喂给她,只是刚将她抱起来,她却突然睁眼,握着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沈玉卿吓了一跳。 姜酒目光如炬,那双眸子如狼般犀利,盯得沈玉卿背脊发凉。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她却忽然勾唇一笑,染了胭脂色的脸颊仿若开出了花一般。 “是玉卿啊。” 那娇软无害的声音,却犹如一把冰冷的利剑,刺入了沈玉卿的心口。 他的手微微一颤,那盛着水叶子掉落,湿了他的衣角。 沈玉卿浑然不知,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里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你叫我什么” 姜酒不舒服地蹭了蹭,“玉卿,你别生气了,孤保证再也不撩拨御史老头的儿子了。” 说着,她又捂着自己的额头,娇气地哼哼,“好痛啊……太医呢?” 沈玉卿犹如见鬼一样,猛地松开了手,狼狈地后退两步,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升头顶,不知是何处吹来的一阵风,风声似恶鬼哭嚎,他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一个冬夜。 “陛……陛下……” 苍白的薄唇颤抖着,那不知是恐惧还是狂喜的情绪将他淹没。 回应他的,除了飒飒风声,便只有山谷内悠远起伏的啼鸣。 而姜酒,早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久久,久到沈玉卿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双腿发麻,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微微疼痛。 一句玉卿,将他拉回了那似乎很久远的回忆。那一年他刚进宫,凤帝素来我行我素,哪怕嘴里说着疼他宠他,却依然游戏花丛,不曾收敛半分。 不过是因为那位御史家的公子喂凤帝喝了杯酒,沈玉卿便十天半个月没搭理她。凤帝倒是使劲浑身解数哄他,什么稀罕玩意儿都往他那里送,每日下了早朝,便眼巴巴地往他那跑。 跟那些生杀大仇、阴谋诡计相比,这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或许根本没几个人记得,包括凤帝,只怕也早就忘了个干净。 可沈玉卿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父母双亡,他身处云京,如无根浮萍,到处都是规矩,都是陷阱,他唯一相信的,只有凤帝。 她的宠爱,她的温情,是他的救赎,也是日后回想起来,痛彻心扉的穿肠毒药。 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他这前半生所有的色彩,都是她赋予他的。 那点点滴滴,他都铭记在心,而苏九又是如何得知? 他双眸猩红地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属于姜酒的痕迹。 那些被他遗忘的,被他忽略的,还有被她刻意隐藏的记忆一点点被勾了起来,脑海中浮现一个疯狂的猜测,疯狂到沈玉卿都觉得自己疯了。 “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凤帝已经死了,是他亲手杀死的,不管是子桑还是苏易,哪怕是亲眼看着他刺死凤帝的秦砚,怀疑凤帝没有死,他都没有资格怀疑。 那一刀,倾注了他毕生的恨意,过去她给了他多少温宠,他便送了她多深的伤口。 所以,她怎么可能是凤帝? 这一夜,花谷之外的人心急如焚,花谷之内的人心乱如麻。 这一夜,唯有姜酒陷入安睡,混混沌沌中,做着那一场名曰过去的梦。 天光乍破,云散日开,金色的霞光从山峰流泻而下,那挂在山壁上的瀑布也镀上了一层金黄。晨风拂过万顷花海,那绵延起伏的浪花尽头,几条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了朵朵水花。黄色的野菊,红色的枫,绿色的山峰,白色的银练,还有彩色的鸟儿,构成了浓墨重彩的一幅画。 沈玉卿靠在石头上,慢慢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去看看姜酒情况如何,一转头,却发现已然没了她的身影。 沈玉卿猛地站起身,神色焦急地四处寻找,从山洞内冲出来,却看见了那浸泡在水中的身影。 那是一汪清泉,泉水清可见底,温柔的水波吻着她白皙的肌肤,墨发撩至胸前,露出了那道狰狞的伤痕。似是怕碰到伤口,她小心地撩起水,擦拭着头发,那抬手之间,风光尽显,雪肤如同一块莹润的白玉,就那么明晃晃地撞入他的视线中。 第239章 怎么没把自己摔死 沈玉卿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慌忙背过身去,身体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一般,热得厉害。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便听姜酒那微微沙哑的声音道:“沈太师,好看吗?” 沈玉卿结结巴巴道:“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姜酒从水中走出,穿上一旁晾干的衣衫,所幸今日没下雨,夏衣轻薄,晒一晒便也就干了。 只是这番动作,难免会牵扯到伤口,不用看姜酒也知道,后背的伤口定然十分严重。 大概是听到她的抽气声,以为她怎么了,沈玉卿回过头来,恰好看见姜酒衣衫不整,那红色的肚兜分外显眼。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呆愣的沈玉卿,道:“怎么?刚才没看过,沈太师要看得仔细一点吗?” 大概已经习惯了她的调戏,沈玉卿虽然还有些尴尬,但是也被心里的担忧盖了过去。 “你的伤……” “放心,还死不了。” 不会出人命,但是不赶紧处理了,再拖下去,只怕会留疤。 她可不要留疤。 “这是什么地方?” 早上醒来的时候,姜酒便发现了,他们似乎被困在这个山谷里,周围的山,不知道哪里有出路。 沈玉卿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花谷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他们来时的那个山坡已经塌了,怕是上不去了,至于其他地方,想要找到出路,估计得有一段时间。 姜酒倒是看得开,“放心吧,都过了一个晚上了,影六跟影七他们应该也会来找我们。” 就是不知道,姜钰那个臭小子找到了没有。 沈玉卿皱着眉头,明显也是在担心姜钰。 草丛那边忽然传来了动静,二人皆是一脸警惕,姜酒更是直接拔出了匕首,目光杀气腾腾。 下一秒,便瞧见一道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若非沈玉卿那一句惊呼,只怕姜酒早就刺过去了。 “皇上!” 那从草丛中滚出来的人,不是姜钰还是谁? 姜酒看着那个头上顶着草,身体滚着泥的人,嘴角微微一抽。 就这副模样沈玉卿都能认出来。 姜钰被困在这山谷里一天一夜了。昨日原是贪玩,没想到却找不到回去的路,在野外风餐露宿,对姜钰来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饿了只能啃野果,渴了只能喝溪水,不小心还摔了一跤,直接跌入泥坑里,姜钰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会乍一看见姜酒跟沈玉卿,姜钰忍不住嚎啕大哭。 “阿九姐姐,沈太师,你们可来了!” 他朝着姜酒扑过去,姜酒看见他一身淤泥,吓得赶紧躲到沈玉卿身后,沈玉卿躲不开,被姜钰扑了个满怀,身躯十分僵硬。 “皇上,你怎么会在这?” 姜钰抽抽噎噎地把昨日的事说了,知晓他是追着两只兔子才掉进了山洞,到了这地方,姜酒更是忍不住赏了他一个爆栗。 “出息了,你怎么没把自己摔死!” 姜钰也是十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孤……孤也没想到嘛。” “那兔子呢?” 姜钰从怀里把那两只兔子抓了出来,献宝似的递给姜酒。 沈玉卿更关心的是他有没有受伤,检查了一番,确定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才放下心来。 “皇上,日后再不可这般莽撞,若是我们今日没有找到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姜钰瘪了瘪嘴,又问道:“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也是摔下来的吗?” 姜酒轻咳一声,“看不出来吗?我们是来找你的啊。” 被几个江湖草莽追杀至这般地步,姜酒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姜钰含糊地点头,还傻乐道:“阿九姐姐,你对孤真好。” 沈玉卿看了姜酒一眼,也没有戳穿。 “我们还是赶紧找路出去吧。” 这山谷不小,他们只怕走着走着,就偏离了方向,所以他们慢慢地摸索着。 姜钰昨天摔得不轻,脚都扭伤了,走路有点慢,稍稍落后一些。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姜酒背后的伤痕,吓得舌头都哆嗦了。 “阿九姐姐,你后背怎么……” 姜酒漫不经心道:“哦,没什么,被划了一下。” “被什么划了一下?”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姜钰抓着姜酒的手,警惕地看了沈玉卿一眼,低声道:“阿九姐姐,是不是沈太师欺负你?要是他,孤就……哎哟!你打孤的头做什么?” “你这脑袋就是个摆设,怎么不能打了?” 姜钰不依不饶,“那你倒是说,你这伤时怎么来的?” 姜酒不耐烦道:“就是被划了一刀,你哪那么多废话?” 姜钰缠着姜酒,非要问个明白。这事儿跟姜钰没多大关系,姜酒也懒得说。 两人身上都带着伤,走路慢悠悠的,却是一边走一边吵,热闹得不行。 沈玉卿走在他们后面,目光停留在姜酒身上,思绪难平。 “皇上!” “沈太师!” “四小姐!” 前面不远处忽然隐约传来了呼声,姜钰面色大喜,“是他们来找我们了!” 他激动地朝那边跑去,边跑边喊:“喂!我们在这儿呢!” 姜酒也被他拽着加快了步伐,却不小心被脚下的土块绊了一下,幸亏沈玉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只怕姜酒要摔个狗吃屎了。 姜钰那倒霉孩子没注意,瞧见秦砚跟容肆他们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一脸喜色。 “秦大哥!容世子!孤跟阿九姐姐在这儿呢!” 姜酒下意识地抬头,便瞧见了那二人站在一起。似乎也没想到容肆竟然也在这,姜酒双眸微亮。 那些人见找到了人,明显松了口气,唯有容肆,面色似乎更冷了。 “肆肆!” 没等他上前呢,姜酒便扑了过去,容肆接住了她,将她抱了个满怀。 怀中的人忽然离去,沈玉卿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空了一块。 他看着那如胶似漆的二人,嘴角忍不住浮上一抹苦笑。 “你怎么来啦?” 姜酒是真的没想到容肆会出现在这里。 容肆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就没有一日消停的!” 第240章 死不了 姜酒连忙举手保证,“这次真不是我的锅!” 唯恐他又生气一般,姜酒的动作有些大,却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怎么了?” 容肆紧张问道,将她背过身来,看着她后背的伤,那狰狞的伤口,就那么大喇喇地呈现在他面前,容肆攥着她的肩膀的手都紧了紧。 “嘶……肆肆,轻点!” 姜酒委屈巴巴,容肆却怒气冲冲。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都不会说的吗?” 旁边正在训斥姜钰的秦砚也被突然发作的容肆吓了一跳,看过来时,也注意到了姜酒的伤。 那道伤确实吓人,哪怕有衣服微微遮挡着,里面露出的血肉也足以让秦砚倒吸一口冷气。 而姜酒却跟没事人似的,刚才竟然还有心情跟容肆撒娇。 容肆也顾不得跟她问个清楚,直接把她背了起来,疾步往山下而去。 沈玉卿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神色微微黯然。 秦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沉思。 姜钰与姜酒他们失踪一天一夜,除了秦砚,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苏易,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四女儿彻夜未归。 苏府嫁女之日,乃是大喜,苏易亦是与几个同僚喝得醉醺醺的,最后搂着含霜回屋去了。 柳氏气得差点跟含霜掐架,当着众宾客的面,也不得不赔着笑脸。 苏辰身为长子,自然是得出面操持,所以等他发现姜酒不在的时候,都快半夜了。 他以为姜酒去了镇国公府,打听一番才知,容肆都不在府中。 这大半夜的,他只怕惊动了苏易,到时候于姜酒的名声有害,所以不得不按捺不发,暗中叫人去找。 还是容肆派了顾宁来苏府知会他一声,苏辰才知道昨夜姜酒跟姜钰他们被困在九凉山,姜酒还受了重伤。 容肆甩开了姜钰他们,马不停蹄地带着姜酒去了最近的医馆。那老大夫瞧着她后背的伤口,见她面色苍白,却是一声不吭,默默地竖了个大拇指。 将伤口处理好后,容肆才把人抱上马车,动作轻得不能再轻,连顾宁都看不下去了。 后背有伤,姜酒不能躺着,只能趴着,只是这马车空间又狭窄,唯恐颠簸会动到伤口,容肆便将她抱在怀中,让她靠着自己。 “还疼么?” 姜酒哼哼,娇气道:“疼。” 容肆既是生气又是心疼,他不会说哄人的话,只是笨拙地将她抱在怀里,取了一旁的纸扇,小心地扇着风,好让她缓解一下疼痛。 姜酒悄悄抬眼看他,似乎鲜少见他这般温柔小意,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般,她在他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肆肆。”她忽然出声问道:“你怎么会去九凉山?” 容肆动作顿了一下,道:“容家的陵墓就在九凉山上,下山之时遇见了影六,才知道皇上失踪了。” “那些黑衣人……” “盘问过了,只说是有人花了高价买你的命,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名女子。” 姜酒眯着双眸,这又是谁看她不顺眼,非得置她于死地? 容肆张了张嘴,想问她怎么会跟沈玉卿被困在哪里,但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伸手挑开她脸上的碎发,容肆嗓音低沉,“睡吧,等到了我再叫你。” 姜酒本是不困的,但此刻窝在他怀中,也难得放松下来,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身处松风苑内,紫苏拧了毛巾小心地擦拭着她的额头,见她睁眼,面色大喜,道:“小姐你醒啦!” 姜酒喉咙干涩得厉害,紫苏也十分体贴,赶紧倒了水。 一杯水下肚,姜酒总算是缓了过来,沙哑着声音道:“我怎么回来的?” “小姐还说呢,昨夜小姐一夜未归,我都快担心死了。大公子派了好些人去找你,后来还是容世子派人来知会了一声。” 早上看见姜酒带着伤回来,紫苏都吓坏了。她感觉这半年来,自家小姐就没一日消停过,跟从前简直大相径庭。 “四小姐。”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老爷派人来请四小姐过去。” 姜酒撑着站起来,紫苏连忙扶住她,道:“小姐身上还带着伤呢,要不然老爷那边回了吧。” “不用,正巧去看看,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在背后来阴的。” 跟她有血海深仇的,也就柳氏母女了,苏胭嫁出去了,剩下柳氏跟苏月,她倒是想看看,到底谁这么不死心。 姜酒姗姗来迟,苏易面色已然不悦。 柳氏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冷嘲热讽道:“阿九好大的架子啊,还让你爹等你这么久。” 两人撕破了脸皮,柳氏也懒得跟姜酒装了。 姜酒温吞道:“父亲恕罪,虽然我与二姐姐误会颇深,但好歹姐妹一场,昨日二姐姐出嫁,女儿着实心里难过,彻夜难眠,故而来起晚了。” 明知道她是装的,柳氏是恨不得撕了她那张伪善的脸,但苏易却是信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你能放下成见,自然是好的,坐吧。” 含霜瞧着柳氏那难看的脸色,抿唇笑道:“可不是呢,都是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 姜酒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味深长。 这含霜倒是有本事了,刚开始进苏府还唯唯诺诺的,现在都敢在苏易面前插嘴了。 至于苏易,也不知是没注意还是不介意,竟然也没有斥责她,甚至还允许她同桌用饭。 苏辰低声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怕被人瞧出不对劲,苏辰早上只去看了一眼,也没敢兴师动众地去找大夫。 “死不了就是了。” 苏辰还想说什么,瞧见苏月走了进来,便没有开口。 苏易呵斥道:“还知道起来呢?派人去请了好几次,是不是要我亲自去请你啊?” 柳氏忙道:“老爷别生气,月儿昨日帮着操持胭儿的婚礼,也是累坏了。” “你就惯着吧!都已经嫁人了,还这么惫懒。” 苏月也由他骂着,默不作声,却在看见姜酒时,蓦然瞪大双眼。 第241章 邵世子到来 姜酒挑了挑眉,“怎么?三姐姐见到我很惊讶?” 苏月咬紧了牙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月的反应有点奇怪啊。 大概是为了躲避她的目光,苏月埋头苦吃,活像饿了几天一样。 苏易皱着眉头,“苏月,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柳氏心疼道:“老爷,月儿也只是饿了嘛,你看她,在惠安侯府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都瘦成这样了。” 苏易哼了一声,“瘦了吗?我瞧着她倒是胖了,就是肚子不见大!” 柳氏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苏月也差不多该显怀了,可那肚子平平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当初找了几个大夫,都说苏月怀孕了,柳氏都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怀孕了。 不过一想到这孩子怎么都弄不掉,柳氏也觉得瘆得慌,连忙打住这个话题。 “月儿难得回府,你就少说两句吧。” “这在府里也住了不少时日了,还没打算回去吗?” 倒不是苏易想赶她走,只是她毕竟是邵家人了,总是留在苏府,传出去也不好听。 谁知道苏月一听这话,反应极大道:“我不回去!” 苏易被她吓了一跳,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话?” “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含霜道:“三小姐已经是惠安侯世子妃了,虽然将军也舍不得你,但是你也不能在苏府久住啊,没得让旁人以为惠安侯府多不好呢。” 苏月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你不过是一个妾,有什么资格同我讲话?” 含霜吓得往苏易身旁躲了躲,也激起了苏易的怒火。 “苏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柳氏暗暗瞪了含霜一眼,又忙着劝道:“老爷,月儿也不是故意顶撞你的。月儿,还不赶紧跟你爹爹道歉!” 那父女二人跟斗鸡似的,谁也不肯让谁。苏月闹得越厉害,苏易对她便越是失望。 一旁的苏辰跟姜酒默默地吃着瓜看着戏,看见那父女俩吵架,他们还挺乐呵。 一顿饭吃得是糟心不已,就在苏易快被苏月气得摔碗的时候,门人来报,说是邵世子来了。 邵世子? 姜酒一脸疑惑,邵世明都死了,哪来的邵世子? 却听苏月咬牙切齿,“邵野那个小杂种……啊!” 两根青菜突然朝她脸上甩过来,苏月尖叫一声,怒目瞪着对面的姜酒,尖声喊道:“你疯了吗?” 姜酒轻嗤一声,“再让我听见你骂一句,下次扔过去的,可就是碗了。” 苏月气得发抖,恨不得把这整桌的饭菜都扣在她头上,却被柳氏死死抓着。 而这时,邵野已经走进来了,刚才那一幕,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被人骂小杂种,邵野也没有任何自卑或失落,似乎压根就不在意这个称呼。 他走进大厅,朝苏易拱手行礼。 “邵野见过苏将军。” 姜酒大概也有一个多月没有看见邵野了。 似乎有些讶异,他的变化还挺大的。往日那个受尽欺凌的少年,对谁都满腹警惕的少年,如今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袍,身形略微瘦削,背直腰窄,墨发半挽,插着一支玉簪,端正雅致。面容俊美绝艳,像极了其母的眉眼,更是漂亮非常。 只是那眸中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也只有在看见姜酒时,才悄悄泛起了波澜。 邵世明死了,惠安侯府内还有几个庶子,要么太小,要么生母还在。所以哪怕姚氏再厌恶邵野,也不得不承认,邵野是最适合继任世子之位的人。 继任仪式十分简单,姚氏也不想在邵世明尸骨未寒之时,便大肆张罗,邵庭更是无心管事。是以只是开了宗祠,让邵野入了族谱,这便算是完成了。 这段时日邵野都没有去国子监,姜酒也不曾见过他。今日一见,竟然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姜酒冲着他眨了眨眼,邵野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耳尖冒了红。 旁人倒是没有怀疑,只当天气太热了。 苏易态度有些冷淡,“邵世子来苏府有事吗?” 虽然他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但是也不过是庶子出身,苏易还是看不上他。 邵野也没有拿架子,只是语气也淡了几分。 “长嫂在苏府已住了数日,家母甚是想念,特地让小辈前来接长嫂回府。” 苏月就跟被刺激了一样,“我不回去!那个老女人肯定又憋着坏想折磨我了!” “咳!”苏易重重咳嗽一声,警告地瞪了苏月一眼,“你给我闭嘴!” 邵野依旧没什么反应,“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呢,还请长嫂移步。” “娘!”苏月慌忙找柳氏,一想到自己要回到惠安侯府那个牢笼,她便感觉天都要塌了。 柳氏也是左右为难,无能为力。她何尝不知道姚氏不会善待苏月,但是苏月已经嫁过去了,便是惠安侯府的人了。她这个亲娘,若是从前,还能警告姚氏几句,但是现在,连苏易都不大管苏月了,她更是没有底气跟姚氏叫板。 之前被派来盯着苏月的那几个婆子也走了出来,瞧那架势,似乎是准备要架着苏月回去了。 苏月这次也确实在苏府待得够久了,尤其苏易被她气得心烦意乱,早就想把她赶走了,这会摆摆手,直接让邵野把人带走。 那些婆子可不是吃素的,不管苏月怎么闹腾,直接把人“扶”出去了。 邵野也没有久待,与苏易告辞。 苏辰道:“我送邵世子出去吧。” 姜酒也跟了过去,苏辰见他们有话要说,便往前走了几步,让人去收拾苏月的行李。 “行啊邵世子,几日不见,身份都变了。。” 邵野看着她的笑颜,眼里的那点思念几乎要溢了出来。 “什么世子?我还喜欢你唤我阿野。”邵野嗓音低沉,“这几日,你过得如何?魏子安他们可有欺负你?” “他们哪敢欺负我啊?我现在好着呢!” 邵野也低声笑道:“是啊,阿九这么厉害,谁能欺负你?” 第242章 惨痛的代价 “别说我了,你呢?姚氏那个老女人可有为难你?” 邵野摇了摇头,“邵世明死了,她现在整日都在琢磨着怎么折磨苏月,没有工夫来刁难我。” “那就好。” 邵野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的侧脸,想说一句他真的很想她,正巧苏辰走了过来。 “苏月的行李都收拾好了,麻烦邵世子了。” 邵野颔首,温声恭敬道:“苏大哥若是不介意,唤我阿野便好。” 苏辰瞥了姜酒一眼,笑得意味深长,“自然。” “行了,赶紧回去吧,等会姚氏又发作了,那女人发起疯来,连命都不要。” 邵野想起了上次姚氏带着人在国子监门口堵截姜酒,眸色深了几分。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也不会再让她伤害你的。 苏月已经被塞进马车里了,两三个婆子抓着她,她就是想跑都跑不了,只能骂骂咧咧的,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不管她怎么骂,邵野也只当没听见,与姜酒他们告别,便翻身上马,带着苏月回了邵府。 苏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当初还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也能当上正儿八经的世子。” 姜酒扯了扯嘴角,“老虎从来不会在意被称为百兽之王或是猫。” 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也不会因为身份的低贱而自甘堕落。 苏辰微怔,大概是感同身受,忍不住轻笑一声。 “那你呢?是百兽之王,还是猫?” 姜酒偏头看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我?我是要当天下之主的人!” 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苏辰明显震惊了。 但见她神色如常,不似开玩笑,苏辰也不由得怀疑,她莫不是说真的吧? 一路往惠安侯府而去,苏月还在骂骂咧咧。 “邵野!你这个小杂种,还不快放了我!别以为你当上世子,就可以骑到我头上!” “姚氏那个老女人,迟早不得好死!” “邵世明是个短命鬼,你们姓邵的全都是短命鬼!” “啊!放开我!我要回去!” 邵野骑着马走在前头,任由苏月辱骂,也不必他动手,跟着苏月的那些婆子,自然会把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事无巨细地告知姚氏。 一名侍从快步打马到了他身侧,低声耳语几句,邵野的眸色骤然一变。 他偏头看着身后的马车,眼里杀气腾腾。 邵野没想到,苏月现在竟然还不死心,昨日还花钱雇了不少杀手,想置姜酒于死地。 如今的惠安侯府已不如从前。邵世明一死,姚氏大受打击,整日如疯魔了一般,以折磨苏月为乐。邵庭本性难改,依旧寻欢作乐。所以哪怕他还不能完全掌控整个邵府,但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包括姚氏派给苏月的那几个婆子,也有他的人在。 苏月自有姚氏收拾,邵野本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没想到反倒让她得以苟延残喘,还有工夫去给姜酒找麻烦。 邵野攥紧了缰绳,既然她自己找死,那他便成全她! 邵野低声与那名侍从吩咐几句,那人面色一变,颔首退下。 姜酒遭遇刺杀的事,并未告知邵野,却不想邵野已经知晓,甚至还为此,让苏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府中养伤两日,转眼就到了苏胭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柳氏便起来张罗,魏子安以新姑爷的身份上门,自然得好好款待一番。 初嫁做人妇,苏胭的气质依然有所不同。一袭软烟海棠色罗裙,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身躯娇贵柔软,面若花色,上了淡淡的胭脂,更显贵气。与魏子安站在一起,倒是般配至极。 魏子安与苏胭相携进了府,拜见了苏易与柳氏,不用说也能看得出来,初嫁作人妇,苏胭过得还不错。 苏胭脸上尽是娇羞可人的笑,偶尔抬头与魏子安对视一眼,水波潋滟,脉脉含情,简直羡煞旁人。 瞥见一旁的姜酒,苏胭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得意,却也不似从前那般轻浮,性子倒是稳重了许多。 “几日不见,四妹妹可还好?” 姜酒嗑着瓜子,“好着呢,就是有点想二姐姐。” 她这胡话张口就来,倒是让苏胭有些招架不住,毕竟撕破了脸皮,她也说不出她也想她的话。 “是么,我还以为,四妹妹见我跟月儿都出嫁了,也迫不及待地想嫁人呢。” 明着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却是在嘲讽姜酒嫁不出去。 寻常人家的女子,只要没有什么疾病,到了年纪,势必也有媒人上门说亲。尤其是她们这些高门贵女,从前求娶苏胭苏月之人也不在少数。 但苏九不一样,以前跟魏子安定了亲,便无人求娶,后来被退了亲,更是无人求娶。 眼珠子一转,苏胭笑道:“不过四妹妹也不用着急,身为姐姐,我也会帮你物色看看的,你说是吧,子安。” 魏子安瞥了一眼姜酒,也不知怎么想的,竟也道:“嗯,确实不用着急,苏家的女儿也不愁嫁,要嫁,也得嫁一个家世清白、身体康健之人。” 他这话,分明是在影射嘲讽容肆。 姜酒嗤笑道:“我的婚事,就不劳二姐姐跟二姐夫操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父母双亡了,轮到姐姐来帮我安排终身大事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苏易的脸都青了,只是当着魏子安的面没有发作。 一旁的苏辰一时没忍住,手一抖,嘴里的茶水都差点喷了出来。 苏胭冷笑一声,讥讽道:“四妹妹怎么说话的?我也不过是关心你而已。就四妹妹如今的名声,只怕也不好说亲,与其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倒不如赶紧找个合适的嫁了。” 苏胭顿了一下,又道:“正巧,子安的堂弟与你年纪相仿,如今也在朝中任职,虽然只是户部的一个小主事,但是也算是前途不可限量,配四妹妹也绰绰有余了。” 苏胭说的人叫魏子铭,在这圈子里倒也挺出名,但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第243章 双双送礼 魏子铭跟杨天雍那些人常年混在一起,什么荒唐事没做过,名声也都坏透了。是以才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娶媳妇。 不是他不想娶,只是那些女子一听到他的名声,都吓得不敢嫁过去。苏胭却给姜酒介绍魏子安,其心昭然若揭。 不过就算姜酒没听说过魏子铭,用脚指头一想也知道,苏胭能给她介绍什么好亲事? 魏子安微微皱眉,似乎不太赞同姜酒嫁给魏子铭,正想开口,却听姜酒笑道:“二姐姐真为我考虑,这份心意,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也不知是嫁人了还是怎么的,苏胭这会反倒有底气了,丝毫不怕姜酒。 “都是自家姐妹,总不能我找了好亲事,妹妹却嫁不出去吧。” 她一副为姜酒考虑,为苏家考虑的样子,倒是博得了苏易的赞赏。 姜酒看着那父女俩,嗤笑一声。 苏辰见苏易向魏子安询问魏子铭,似乎真的有意将姜酒嫁过去,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正欲开口,便有下人走了进来,道:“老爷,皇上派人送东西来了。” 苏易微微诧异,“怎么这个时候送东西过来?” 柳氏笑道:“莫不是皇上知道胭儿今日回门,所以派人送贺礼来了?” 苏胭也是有些惊喜,眉眼间尽是得意。 “我自幼与皇上姐弟情深,今日我回门,他自然是给我送礼来的。” 虽然姜钰如今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是皇帝,这九华国的天子,能得他如此重视,日后苏胭在魏家也能挺直腰杆。 苏易派人将皇宫的侍者迎了进来,没想到竟然是姜钰身边的阿冬亲自送来的,苏胭顿时更加激动了。尤其看见那十几个红箱子,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苏易倒也会做人,赶紧让人给阿冬沏茶。别看阿冬年纪小,但是也是姜钰身边的红人,在皇宫里能爬到这个位置,又岂是什么傻白甜? 笑着婉拒了苏易的好意,阿冬道:“苏将军,您客气了,奴才就是奉皇上的命令,将这些上等药材、珍贵名器,还有一些进贡的胭脂水粉等送过来,等会还要回宫复命呢。” 苏胭脸上挂着端庄大气的微笑,偏头对魏子安道:“皇上真的太用心了,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带得回去啊?” 阿冬一脸奇怪地看着这位苏二小姐,她脑子没病吧?这些东西又不是给她的。 苏易道:“这有什么?晚些时候让府里人一起送去魏府就是了。” “苏将军是不是误会了?”阿冬笑得人畜无害,娃娃脸甚至还有些可爱,“这些东西,是皇上指明了送给四小姐的。” 柳氏的手都摸上那红箱子了,乍一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 苏易跟苏胭也是愣住了,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阿冬没理会那尬出天际的父女俩,走到一脸懵逼的姜酒面前,恭敬道:“四小姐,皇上特地挑了不少名贵药材,给四小姐补身子。还有那些名器古玩,都是从皇上私库里拨出来的,不过内务府,四小姐看看要留着还是卖了,都由您处置。” 姜酒还没说话呢,苏胭便尖声道:“你说这些都是给苏九的?” 阿冬瞥了她一眼,笑意未变,“皇上的命令,还能有假?” “这不可能!”苏胭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要送这些东西给她?” 从前姜钰也没少往苏府送东西,但好歹也会一视同仁。柳氏也暗暗扣下一些,留一些次品给苏九。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堆东西全都是苏九的。 阿冬眸中划过一丝鄙夷,语气也少了几分恭敬。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真是笑话,皇帝想送东西给谁就给谁,轮得到她来过问? 苏胭跟柳氏并不知道九凉山的事,所以她们才自以为这些东西是姜钰送给苏胭的回门礼,没想到竟然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苏胭想起自己方才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姜酒就淡定许多了,“麻烦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阿冬谄媚道:“四小姐这话就见外了,皇上待四小姐如亲姐姐一般,这些俗物能入得了四小姐的眼,便是它们的福分。” 阿冬可不傻,这苏家三位小姐,姜钰与苏九最是亲近,他不得赶紧巴结着。 “四妹妹真是好福气啊!果然我比不上四妹妹会讨好皇上,怕是哪日,四妹妹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苏胭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姜酒抿了口茶,淡淡一笑,“二姐姐直说看上了哪个就好,都是自家姐妹,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苏胭咬牙切齿,“谁稀罕你的东西!” “哦,本来我还想说挑几个送二姐姐,既然如此,紫苏,让人把东西都搬回松风苑吧。” 柳氏看着那一箱箱宝贝往松风苑,眼红得不行。 想张口让苏易把那些好东西扣下,可是刚才苏胭都说了不稀罕,她要是再提,倒像是她眼皮子浅,连嫡女的东西都要惦记。 苏易对那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只是也有些意外,姜钰为何会派人送这些东西给姜酒。 但是姜酒如此得姜钰的青睐,倒是让苏易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如今姜酒名声已经坏了,若是要嫁,估计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尤其姜酒似乎还认准了容肆,苏易断然不可能把她嫁去镇国公府。 倒不如让姜酒进宫,就算不是皇后,也至少能混个贵妃当当。 姜钰这些东西刚送来没多久,沈玉卿也派人来了。 那一箱箱的药材补品往苏府里搬,外边的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来苏府下聘呢。 苏易也是惊住了,毕竟沈玉卿从来不与人相交,跟秦砚的孤傲不同,他是本性如此,除了姜钰跟秦砚,不见得他跟哪个人走得近。 而今日却突然给苏府送礼,送的还是姜酒,粗略看过去,都快超过姜钰了。 苏胭跟魏子安也是十分意外,姜钰跟沈玉卿都吃错药了吗? 苏易忍不住询问姜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44章 姜钰失踪 姜酒也想知道,这沈玉卿是脑子抽风了? “你家太师可传了话?” 那仆人恭敬道:“并未,太师只让属下务必将这些东西亲自送到四小姐手上。” 柳氏跟苏胭母女眼热得不行,真不知道她踩了什么狗屎运了,竟然一个两个的都赶着来送礼。 “紫苏,把东西收下吧。” 东西太多,苏辰也派了人来帮姜酒搬回去,柳氏眼巴巴地看着,恨不得把它们都搬回自己的私库。 但她也清楚,想要在姜酒手中抠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 苏易的语气忽然就温和了许多,“阿九,你跟沈太师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那双深邃的老眸之中,隐隐透着些许算计。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苏易再清楚不过。如今的朝堂,以张知遥跟秦砚两党的竞争最为激烈,苏胭已经嫁去了魏家,张知遥这边,他算是搭上线了。 但是毕竟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而且张知遥已经老了,说不定最后的赢家是秦砚。 秦砚此人十分难搞,沈玉卿亦是,如今这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苏易若是能视而不见,那他也不必在朝堂混了。 姜酒看穿了他的心思,心中冷笑一声,淡淡道:“熟吗?不熟吧!可能沈太师只是看我前两日在九凉山赏花的时候救了阿钰一命,所以才送些东西意思一下。” 苏易微惊,“皇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摔了一跤。” 姜酒说这话的时候,特地看向柳氏跟苏胭,见她们脸上只有嫉妒而无心虚之色,便几乎可以料定,刺杀一事,是苏月一手促成。 姜酒磨搓着手指,双眸眯着几分危险的光芒。 这个苏月,是嫌日子活得太安生了吗? 姜钰跟沈玉卿前后给苏府送礼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姜钰不稀奇,毕竟他从前也经常派人给苏家姐妹送东西,但沈玉卿就不一样了,谁不知道他除了秦砚,谁也不来往。现在却这么大手笔地送礼去苏府,而且还是送给姜酒,外界人人猜测,这沈玉卿莫不是看上姜酒了? 柳氏与苏胭也十分担心,在她们看来,姜酒只配嫁给老头子当续弦,怎么配得上沈玉卿? 更何况苏胭已经嫁去了魏府,要是姜酒嫁给了沈玉卿,那魏家人会怎么看她?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苏胭都不能让姜酒嫁给沈玉卿。 “可是瞧着你爹的意思,似乎有意顺水推舟,把那个小贱人嫁去太师府,我们又怎么阻止?” 苏胭冷笑一声,“怕什么?等姜酒的名声彻底坏了,谁还敢娶她?” “你的意思是……” “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魏子铭吗?” 苏胭与柳氏低声说了几句,柳氏双眸微亮,随即又有些担忧道:“可是,那贱丫头警惕得很,上次在兰若寺里,就让她逃了过去,这事能成吗?” “那是苏月没用!”苏胭道:“娘你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不管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不管柳氏母女在密谋什么阴谋诡计,姜酒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后背的伤用了容肆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八月十五将近,按照惯例,姜钰会在皇宫举办中秋夜宴,邀请几位肱骨大臣及其亲眷进宫,这是天大的荣耀,那些被邀请在列的官员也以此为荣。 姜酒本不想去的,因为八月十五,不仅她的媚蛊会发作,而且这日还是她的生辰。 可苏易却早几日便派人将新衣首饰送过来了,瞧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在意她这个“女儿”呢。 避无可避,姜酒也认命了。 今年的中秋夜宴格外热闹,大概是年逢选秀,不少官员都铆足了劲想为自己的女儿在皇帝面前争个露脸的机会。皇宫御花园内,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一片莺莺燕燕。 姜酒依旧是平日里的打扮,甚至还要素淡几分,苏易十分不满,道:“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我让人给你送去的衣服呢?” 姜酒瞥了柳氏一眼,慢吞吞道:“许是下人不小心,那衣服被撕了好大的口子,没办法,女儿只能穿着常服了。” 姜酒的目光指向意味太强,分明是说柳氏派人动了手脚,撕破了她的衣裳。 苏易回头瞪着柳氏,虽然愤怒于她背着他耍这种把戏,只是碍于这么多人,他也不好因为一件衣服落柳氏的面子。 柳氏顿时委屈得不行,她几时毁了姜酒的衣服了?她就算再看不惯她,也不会使这种小把戏啊! 只是苏易压根就没冲她发难,也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柳氏真的是有口难言。 姜酒勾了勾唇,看在柳氏眼里,变成了挑衅的意味。 “苏九!”柳氏咬牙切齿,低声警告道:“你给我等着!” 阿冬急急跑来,看见姜酒时,双眸顿时一亮。 “四小姐!” 姜酒好奇问道:“找我有事?” 阿冬往她身后瞧了瞧,神色隐隐有些焦急,压低声音问道:“皇上没有与四小姐在一起吗?” “没有啊,我刚来。”姜酒听出了点不对劲,“阿钰不见了?” 阿冬急得跺脚,又怕旁人看出不对劲来,万一惊动了秦砚他们,那可就糟了。 “奴才就是去拿个衣裳的工夫,回来就没看见皇上,奴才以为皇上早一步来御花园了,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阿冬一脸惊慌恐惧,“四小姐,你说皇上他不会出宫了吧?” 上次他跟姜钰偷偷跑出宫,姜钰就被人抓走了,秦砚知晓后,差点没要了他的命。这要是再来一次,他还有命活吗? 姜酒安抚道:“阿钰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可能去皇宫哪里玩了。你带着人暗中去找,别惊动那些人,我去正华殿瞧瞧。” 阿冬捣头如蒜,也不敢久留,赶紧退了出去。 “怎么了?”苏辰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走上前来问道。 “大哥,阿钰不见了。” 苏辰惊了一下,“什么叫不见了?” “我现在去找他,你帮忙盯着这边,别让他们发现了。” 第245章 小姑姑 苏辰想问她对皇宫熟吗,要去哪里找,可姜酒却已经走了。 “阿辰哥哥!” 姜汐眼尖地瞧见了他,小跑过来,笑得十分雀跃。 苏辰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还在担忧着姜钰。 “阿辰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前段时日我回江南我外祖家了,你可有想我?” 苏辰这会心里藏着事,也没有心情应付她,便道:“乐平公主,微臣现在有点事,失陪了。” 宴席上无人知晓姜钰失踪,毕竟他的任性也是出了名的。 却说姜酒来了正华殿,殿内的宫人已经将整个正华殿翻了个遍,也不见姜钰的踪影。 姜酒想了想,转身出了正华殿,去了正华殿隔壁的重华殿。 相比热闹非凡的正华殿,重华殿冷清至极,朱红的宫门褪了色,门把上的锁也生了铜锈,无人打扫,那门槛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注意到上面留下的半截脚印,姜酒眉头轻蹙,手放在了铜锁环上,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一瞬间,那似乎很久远的记忆瞬间浮上心头,红色的纱幔,朱红的雕花窗,明黄的软垫,还有她最爱的贵妃椅……正中央的铜炉上还放置着一个香炉,却是与从前那个据说是姜氏先祖传下来的差远了。 这里的一砖一瓦,茶几摆设,全都是仿造过去的重华殿建造的。但毕竟仿造就是仿造,总还是存在着不少差异。尽管如此,仍是让姜酒恍惚回到了从前,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直到姜钰一声轻唤,将她拉回了现实。 “阿九姐姐……” 她回过头,便看见姜钰站在帘帐旁,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头发微微凌乱,几根发丝落在额前,看着有些颓废。 姜酒隐去眸中的情绪,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阿冬他们都在找你。” 姜钰走过来,姜酒这才发现他赤着脚。 “你……” 没等她说完,他忽然将她抱住,少年虽小她一岁,却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姜酒懵了,正打算将他推开,却听他哑着声音道:“让我抱抱。”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孤”。 见惯了姜钰平日活泼粘人的模样,他这副样子,倒是有些古怪。 “你没事吧?” 姜酒皱紧了眉头,还是有些不习惯,想把他拉开吧,又有些下不了手。 “阿九姐姐,我好想她……” 姜钰的声音闷闷的,伏在她的肩头,姜酒隐隐感觉到了几分潮意。 他不会哭了吧? 姜酒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犹豫了,赶紧把他拉开。 却见姜钰红着眼眶,情绪十分低落。 轻咳一声,姜酒道:“你说的这个她,是谁啊?” 这死小孩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可是不对啊,他平日里就待在皇宫,哪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姑娘? 难道是皇宫里的小宫女? 要是是宫女,他想见不就能见吗? 难道是魏子晴? 不是吧,姜钰之前不是很讨厌她吗? 姜酒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姜钰坐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宫殿,扯了扯嘴角。 “我姑姑。” 姜酒:“……” “你说谁?” “我姑姑,凤帝,姜酒……”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一样。 姜酒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平复,双眸深如幽潭,晦暗莫测。 他没有注意姜酒的反应,自顾说道:“阿九姐姐,你还记得她吗?你应该也忘了吧,也是,自从小姑姑死后,所有人都跟犯忌讳一样,都不再提起她,我怕有一日,我也会把她忘了。” 姜酒盯着他的背影,“为什么要记得?” 所有人都说,凤帝是九华之祸,她克死了父母,弄死了兄弟,活埋了后妃,杀害了忠臣,坏事做尽,这种下场也是报应,不值得同情。 连她的亲舅舅,九华国的苏大将军都大义灭亲,可见她坏得彻底。 两年,他们都在逐渐将她淡忘,包括姜酒自己,有时候一觉醒来,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姜酒还是苏九。 所有关于凤帝的事,于她而言,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阿九姐姐,虽然从前苏将军跟柳氏对你不好,但是你还有你娘亲,你还是苏府的千金。我不一样,从小我就知道,我是姨娘捡回来的,待在苏府是那样格格不入,就算你跟苏大哥把我当成亲弟弟,我还是会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一样。” 明面上是苏府的养子,但其中滋味,也只有姜钰自己清楚。 柳氏的刻薄,苏胭苏月的谩骂,下人的嘲讽,都在提醒着他,他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道:“阿九姐姐,你还记得那一年,我小姑姑十六岁寿辰,我们进宫贺寿发生的事吗?” 姜酒微微蹙眉,关于她的十六岁寿辰,她只记得她把容肆给睡了。 似乎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姜钰说道:“那一年,我才五岁多吧,苏月把我推进了水池里,还说是我自己摔下去的。苏将军因我殿前失仪,不仅不为我主持公道,还打算罚我,以此息事宁人。” 他这么一说,姜酒倒是有些印象了。 “我也被打惯了,不过就是挨几板子,没两日就好了。”姜钰眼里闪着晶莹的光芒,“可是我没想到,却是小姑姑出面帮我,还教训了苏月,把她也扔水池里了。” 姜钰轻笑一声,似乎极为愉悦。 “那时候人人都说,她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但是我却觉得,她爱憎分明,是非在心。” 身后久久沉默,姜钰回过头,便看见姜酒站在远处,微微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 “阿九姐姐?” 久久,才听她呢喃道:“爱憎分明?是非在心?我竟不知,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阿九姐姐,你说什么呢?” 姜酒抬眸看他,脸上又恢复了风轻云淡。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所以,你修这重华殿,就是为了纪念凤帝?” 姜钰抿了抿唇,站起身,拉着姜酒的手走向内殿。 而面前所看到的一切,却是让姜酒呆若木鸡。 第246章 亲手毁掉了什么 内殿与从前亦是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一方灵位。 那灵位上所写之人,可不正是她? 她偏头看着姜钰,姜钰泰然自若地走上前,点燃了一炷香,看似散漫的动作,态度却十分虔诚。 “今日是中秋节,也是她的生辰。” 姜钰将燃着香插入香炉内,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姜酒看着他的侧脸,姜钰生得与太子皇兄很是相似,当年,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你把她的灵位摆在这里,秦砚知道吗?” 姜钰摇了摇头,“他们从来不来这里。” 要不然,这个灵位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摆了两年? 姜酒想想也是,以秦砚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来这重华殿?不再放把火烧了就不错了。 再者,若是让他看见了这灵位,还不得拿斧子劈了烧火? 这么想着,姜酒忍不住笑了笑,眼里却是一片冰凉。 “阿九姐姐,你说小姑姑她会恨我吗?” 虽然不是他亲手杀了姜酒,但是也是因为他的出现,夺走了姜酒的一切。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不是养父养母,也不是亲生父母,而是姜酒,他的小姑姑。 可是,她定然恨极他了吧。 姜酒低低一笑,摸着他的脑袋,语气温柔。 “怎么会呢?阿钰这么好,我想,凤帝一定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姜钰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那是一种名为期待与解脱的喜悦。 “当然。” 姜钰似乎不太相信,但是又很想去相信,总之,情绪十分矛盾。 姜酒笑意不减,有时候,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了,有些结果已经无法挽回了,人们觉得后悔,总想做点什么去弥补,但是这并非是弥补对方,而是弥补自己。 因为愧疚,因为不安,因为怀有亏欠,他们白日如常,却夜夜陷入梦魇。他们才想做点什么,为死去的人,更为活着的自己。 但人死如灯灭,他们那些所谓的弥补与后悔,不过是在感动他们自己罢了。 见天色不早了,姜钰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一堆人在等着他呢,便道:“阿九姐姐,我们走吧。”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待会儿。” 姜钰点点头,“也行,那孤先回去换身衣服。” 他正是怕秦砚他们发现,所以才挑在这个时候过来。 姜钰出去后,也掩上了那扇厚重的门,屋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唯有那香炉上的香,还燃着几点星火。 外面天色昏暗,一道道报时的钟声传遍了整座九华皇宫,惊走了栖与檐角的飞鸟。点点烛光亮起,似黑夜里荡着的星河,御花园人声鼎沸,重华殿死寂沉沉。 姜酒的手抚摸着那冰冷的灵位,这似乎是姜钰亲手做的,上面的字都刻得歪歪扭扭。 当年的她不会想到,那个漂亮又柔弱的小少年,会是秦砚张知遥造反的契机。 有时候她都在想,如果当年姜钰的身份没有被人发现,或者他在身份被揭露之前便死了,秦砚他们还有胆子反了她吗? 姜酒承认,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留着姜钰,毕竟只有他死了,她便是姜氏唯一的继承人。 哪怕是现在,哪怕看见了他亲手为自己立的排位,姜酒也没有丝毫动摇。 所以啊,秦砚他们说得没错,她就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好像要让你失望了呢。”姜酒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我的大侄子……” 原谅? 不存在的! 顶多到时候她看在太子皇兄跟这牌位的份上,留着他的脑袋,让他苟延残喘。 姜酒掐断了那炷香,转身欲离开,外殿却传来了门开的声音,而且听脚步声不似姜钰。 姜酒闪身躲到了帘帐之后,正疑惑来人到底是谁,稍微一抬头,便看清了那道身影。 屋内光线昏暗,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对重华殿的布局了如指掌。 走到灵位前,他拔掉了上面的香,没有察觉到异样,用火折子重新点了香,插了上去。又取出了两个酒杯,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牌位前,一杯握在手中。 “阿酒……”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重华殿,借着微弱的光,姜酒隐隐看见了沈玉卿脸上的低落与惆怅。 她无声勾了勾唇,尽是讽刺。 “许久未来看你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还特地带了你爱喝的酒。” 两个杯子轻轻一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沈玉卿仰脖将杯中的酒饮尽。 烈酒入喉,似乎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低头继续倒酒,他缓声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怎么可能会原谅我?” 沈玉卿笑了笑,又是一口烈酒,呛得他咳嗽不止。 “皇上以为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为你立了个牌位,殊不知,当年他第一次打开这扇门的时候,我跟阿砚便知道了。” “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回避,一直在怨恨,我总觉得,是你害死了我父母,毁了我的一切,殊不知,原来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沈玉卿看着这重华殿,虽然并非与过去一模一样,但亦是还能看见过去的情景。一幕幕犹如活了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放映。 那些令他不堪回首的往昔,如今细细品来,却是蜜糖裹剑,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亲手毁掉了什么。 像是漂浮在茫茫大海,他手握着一颗繁星,却低头寻找着砂砾。到头来,除了掌中的流沙,周围便只剩下黑暗。 他遗失了原本属于他的珍宝。 一声声低沉而压抑的抽泣,充斥着悔恨与痛心。 沈玉卿无力地跪在地上,眼泪一滴滴地砸落,仿佛心口也被烫出了一个窟窿,鲜血淋漓。 久久,才听他哑着声音道:“阿酒,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姜酒面无表情,当然不会! “阿酒,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沈玉卿捏紧了拳头,眼眶猩红,“你知道吗?我遇见了一个人,她真的跟你很像,是你回来了吗?” 第247章 不必如此激我 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一样,他的双眸微微发亮,语气也带着一丝颤抖。 “一定是你对不对?不然不可能这么像的,她还唤我玉卿……” 姜酒听着沈玉卿那近似疯魔的呢喃,皱紧了眉头。 他这说的是谁?该不会脑子坏掉了吧? 站得太久,姜酒的后背有些酸痛,正打算稍微挪一下,松松筋骨,不想却撞到了一旁的瓶子,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却也惊动了对面的沈玉卿。 “谁?” 似乎没想到有人敢闯进来,沈玉卿厉声喝道,顺手抽出了挂在一旁的剑,直指姜酒。 姜酒走了出来,一脸无害的笑意。 “沈太师,是我,刀剑无眼,小心啊!” 沈玉卿微微错愕,神色有些奇怪。 “四小姐,怎么会是你?” 他还偏头看了那灵位一眼,眼里是姜酒看不懂的复杂。 姜酒把问题抛回去,“我也没想到会是沈太师啊,还以为是哪个溜进来偷东西的小宫人呢。” 她明知故问道:“沈太师来祭拜凤帝?” 沈玉卿紧抿着薄唇,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不答。 不知何故,姜酒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沈太师了。” 转身欲走,沈玉卿却叫住了她。 “四小姐留步。” “沈太师还有事?” 明明已经鼓起勇气,想将困扰他多日的疑惑说出口,想亲口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凤帝,可是此时,面前是姜酒的脸,身后是凤帝的灵位,沈玉卿一时竟然有些退却。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四小姐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姜酒语气轻松道:“好了!不过一点小伤,没两日就好了。况且沈太师给我送了那么多名贵药材,它不好也难啊!” “那日之事……还未曾多谢四小姐。” 姜酒勾唇笑道:“沈太师打算怎么谢?以身相许?” 她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红着脸一本正经地劝她自重,却不想,他沉默了。 就在沈玉卿欲开口的时候,姜酒却忽然笑道:“沈太师想什么呢,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再怎么说沈太师也算是我表姐夫,我怎么可能会看上沈太师?再说了,沈太师对凤帝情深义重,凤帝都死了两年了,还不忘来看望她,想来也是用情至深。” 明明她脸上挂着笑,声音娇软无害,可是沈玉卿还是听出了浓浓的讽刺。 姜酒转身,却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压抑的声音。 “阿酒,你不必如此激我……” 姜酒身躯猛然一顿,瞳孔骤缩,却在回头时,一脸的疑惑与茫然。 “沈太师是在叫我吗?” 沈玉卿浅浅一笑,刹那间,仿佛整间宫殿都亮了几分。 “我听容世子与苏大公子他们唤你阿九,我不能这么叫吗?” 姜酒眸光变幻莫测,一时之间,竟不知他所说的是“阿九”,还是“阿酒”。 扯了扯嘴角,姜酒道:“当然可以。” 或许是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太过诡异,或许是今日的沈玉卿不太正常,姜酒逃离似的快步离开,却没有看到,身后的沈玉卿正盯着她的背影,眸中涌动着狂热与思念。 “是你吧……” “一定是你……” 空荡的宫殿中,回荡着他执着而兴奋的呢喃。 从重华殿出来,姜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阴森森黑漆漆的宫殿,搓了搓胳膊,往正华殿走去。 听说姜钰回来了,阿冬也赶紧回来,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唠叨个不停。 姜钰似乎情绪好了一些了,还有心情跟阿冬斗嘴,看见姜酒进来,赶紧把阿冬挥开。 “阿九姐姐,我们一起去御花园吧。” 姜酒看着他,少年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想来也不知道,他自以为捂得很好的秘密,其实早就被人发现了。 “走吧。” 只是没想到,刚走出正华殿,迎面便跟沈玉卿撞上了。 他似乎已经平复了情绪,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唯有眼角微微通红,但有夜色遮挡,倒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姜钰就怕自己去祭拜凤帝的事被沈玉卿他们发现了,连忙道:“沈太师,你莫不是也来找孤的吧?孤没事,就是出去逛了一圈。” 沈玉卿也没有拆穿她,看了姜酒一眼,温声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微臣来请皇上一同前往御花园。” 姜钰眨了眨眼,想想自己应该没漏出什么马脚,便傻愣地点了点头。 姜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见沈玉卿面色平静,不由得钦佩他的心境。 到底也在这云京城待了十年,当年那个纯净如纸的少年,到底也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 姜钰走在前面,沈玉卿与姜酒稍稍落后一步,这也导致了二人几乎并排而行。 夜色昏沉,一轮圆月高挂在夜空,皎若银盘,清辉四溢。周围乌云寂静,秋夜虫鸣,菊香浮动,倒也添了几分醉人的意境。 姜酒却无心赏景,大概是今天晚上在重华殿的时候,沈玉卿给她的感觉太过怪异,导致她对他竟生出了几分戒备,身体也不由得往旁边偏移了一些。 只是这小道狭窄,那鹅卵石又有些打滑,姜酒不小心滑了一下,自己本可以站稳,身侧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她。 “小心。” 沈玉卿那低磁的嗓音萦绕在耳畔,那淡淡的竹香将她包围,姜酒忍着把他推开的冲动,笑得分外明媚。 “多谢沈太师。” 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她没有推开他,他也没有松手。 二人像是在进行心理战一样,一个不断试探,一个装得若无其事。 “秦大人,容世子,苏大哥,你们怎么在这?” 姜钰的话拉回了二人的注意,他们齐齐抬头,看见对面那一群人时,表情有些呆滞。 苏辰原是怕姜钰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带着人暗中寻找,但是正华殿的事哪里瞒得过秦砚?这不两人就撞上了。至于容肆,他正好进宫,与苏辰一同过来,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第248章 像是变了个人 跟上次在九凉山不同,上次姜酒受了重伤,容肆尚可认为,沈玉卿只是怕姜酒摔倒,伤势加重,所以才扶了她一把。而这一次,明明姜酒身后也有宫女,一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沈玉卿,竟然也会主动伸手。 清冷的眸子泛着错落的阴云,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沾染,容肆浑身散发着阴沉不悦的气息。 别说容肆了,就是秦砚都瞧出了不对劲,出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皇上去了何处?可让微臣好找。” 姜钰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孤就是出去散散步。” 明知他在撒谎,秦砚也没有拆穿。 “下次皇上要出去,还是要把阿冬带上,免得出什么意外。” “知道啦知道啦!” 秦砚看了一眼沈玉卿跟姜酒,率先带着姜钰走了。 苏辰走上前来,询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找到皇上的?” “这个晚点再跟你说。” 她现在得去哄哄某个小醋坛子了。 容肆见她朝他走来,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诶,肆肆!” 姜酒连忙追了过去,跟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旁。 少女的身影渐渐退出了他的视线,沈玉卿心中生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苏辰眸光微闪,笑道:“夜宴快开始了,沈太师不过去吗?” 沈玉卿略微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苏大公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沈太师请讲。” “四小姐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苏辰挑了挑眉,“沈太师此话何意?” 沈玉卿换了种说法,“我记得,好像初春的时候,四小姐落了水,自那之后,便性情大变……”苏辰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但随即,又勾起了一抹若无其事的微笑。 “这个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阿九从前被欺负惨了,又遭遇了退婚,大受打击,一时想通也是正常。只是不知道沈太师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四小姐她……不太像变了性子,倒像是变了个人……” 苏辰没有反驳,反而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若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看着她长大,只怕也要以为她被人掉包了。” 沈玉卿眸光微闪,也没有再说什么。 苏辰也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热情地邀他一同入席。 御花园内,众人已经等得有些焦急了,尤其是那些姑娘们,妆容补了又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就是等不到姜钰过来。 “皇上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还没过来?” “秦大人他们也是,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皇上的事,岂是我们能揣测的?还是再等等吧。” 终于,那几人出现在视线中,园内众人不禁骚动起来,起身的起身,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待姜钰与秦砚走过来时,齐拜高呼:“参见皇上!” 姜钰轻咳两声,故作老成,“都平身吧!” 姜钰落座,那些大臣们才纷纷落座。 无视席下对他频送秋波的女子,姜钰伸长了脖子望着外面,想着姜酒他们怎么还没来。 姜酒这会正在哄人呢。 “肆肆,我保证,这次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 容肆神色冷淡,“是么?那沈玉卿送去苏府的礼物也是不小心的?” 他提起这个,姜酒就虚了。 “那个……我也不知道他会送,估计就是看阿钰送了,所以他也跟着送吧。” 容肆斜睨着她,“可我怎么听说,沈太师的礼物跟皇上的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到的?” 姜酒皱了皱鼻子,“肆肆,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酸的味道?” 容肆刚想问是什么味道,一抬眼,便瞧见姜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 容肆既是气恼又是无奈,索性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论不要脸,姜酒自认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沈玉卿看着不远处那二人,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见他们二人举止亲密,姜酒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姿态,晃着容肆的手撒娇。而容肆呢,竟也没有推开她,看似不耐的脸上,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四人几乎是同时进了御花园,众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目光在沈玉卿跟姜酒两人之间徘徊,多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沈太师可是往苏府送了不少礼品,就是当年对云家,沈太师都没这么上心呢。” “这事儿早就传遍了,沈太师向来不喜这些俗礼,想来也是真心喜欢那苏四小姐,要么哪能这般高调?” 那些爱慕沈玉卿的女子顿时听不下去了,各个出言讥讽,义愤填膺。 “切!想什么呢?那苏九一个被退了亲事的破烂货,沈太师会看得上她?” “可不是!再说了,她还跟容世子不清不白的,谁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容世子也是,被那个女人蒙骗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拆穿她的真面目!” 苏辰与沈玉卿他们同坐一起,而姜酒则是入座女席。 还未坐下呢,一旁便传来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苏九,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姜酒偏头看过去,挑了挑眉。 哟呵! 好久不见啊,邵芷嫣。 自从上次在国子监前大闹,邵芷嫣被容肆折了胳膊,她便一直待在府里养伤,但这可不代表她就这么怂了。相反,她对姜酒的仇恨有增无减,几乎到了恨不得吃其骨血拆其骨的地步了。 邵芷嫣原来也算个美人,只是如今,美人面容憔悴,粉嫩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苍白的脸色,双眸阴鸷,犹如恶鬼一般,被她盯着,只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姜酒微微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语气散漫道:“看来邵小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右手被折了还不够,左手也要来一次?” 邵芷嫣面容扭曲,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几乎就要暴走。 姚氏按住了她的手,咬牙道:“别冲动!这贱人就是故意惹我们生气的!” 这段时日,姚氏以折磨苏月为乐,被邵世明的死刺激得疯疯癫癫,但也不代表她脑子也没了。 第249章 狗拿耗子 上次是在国子监,她们娘俩便差点没了命。这次在皇宫,要是闹出点什么,指不定整个惠安侯府都得跟着陪葬! 邵芷嫣到底也是吃了教训,竟然也忍了下来,只是看着姜酒的目光依旧不善。 姜酒熟视无睹,悠闲地享受着晚宴。 苏胭与柳氏对视一眼,笑道:“四妹妹方才去了何处?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她这一说,那些对沈玉卿有想法的姑娘们一个个都警惕地看着她。 容世子她们是不敢肖想了,毕竟之前阮漪跟姜酒抢容肆,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连中秋宴也不敢来了。她们也没那个本事,能让容肆对她们另眼相看。 但沈玉卿就不同了,姜酒都有容肆了,还去招惹沈玉卿,本来机会就少,她再横插一脚,她们还活不活了? “不过是去四处走走,怎么?二姐姐连这个也要过问?” “四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关心你一句,毕竟今日皇宫也来了不少男客,若是冲撞了他人,只怕对四妹妹名声有损。” 姜酒挑了挑眉,看着苏胭的目光多了几分狐疑。 真是奇了怪了,往日宴席上,苏胭不给她找不痛快就不错了,今日竟然还这么假惺惺地跟她示好,这是要玩姐妹情深的戏码吗? 坐在苏胭旁边的张氏就没个好脸色,看着姜酒的目光百般挑剔。 “好歹也是没出阁的姑娘,言行举止注意一些,省得将来嫁不出去,又要赖在我们家头上!” 姜酒瞅着那个老女人,嗤笑一声,懒懒道:“魏夫人放心,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赖你们魏家。” 明明这话正合张氏心意,可她偏偏从姜酒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对魏家的嘲讽,顿时心生闷气,却无处发作。 苏胭安抚了张氏,像是在当和事老一样,道:“四妹妹,我娘也是关心你,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苏家吧。” 姜酒斜睨着她,又来了吗?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可不是都盼着姜酒赶紧嫁了。 柳氏一副慈母的嘴脸,和善道:“胭儿跟月儿都出嫁了,现在我跟老爷也就为阿辰跟阿九的婚事发愁了。” “苏大公子一表人才,又年少有为,苏夫人何必操心?倒是这四小姐……”说话那人瞥了一眼姜酒,眼里的嘲讽甚是明显。 “可不是,被退了亲事,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整日抛头露面的,跟那些公子哥混在一起,这样的女子,可没几个敢娶。” 姜酒咬了一口丸子,笑得阴气森森。 “我嫁不嫁,跟谁在一起,关你们什么事?整日吃饱了没事干,就多抄抄佛经做做善事,要么就闭上你们的嘴,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那说话的夫人顿时大怒,“你简直是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样同我讲话!”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她就是魏家二爷的夫人,魏子铭的母亲周氏。” 魏家二爷也没什么本事,但是谁让他哥哥是吏部尚书,她大嫂是张氏呢。有兄长提拔,他也爬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但气焰可是嚣张得不行。 姜酒了然,哦,原来这就是那个什么魏子铭的娘啊。 苏胭劝道:“二婶,四妹妹也不是有意的,她大概也是心情不好,二婶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她计较了。” 众人纷纷夸赞苏胭识大体,那周氏冷哼一声,“也是看在胭儿的面子上,我才不与你计较!” 那姿态,好似她是宫里的娘娘似的。 张氏虽然不喜欢姜酒,但也不见得多喜欢周氏。 周氏出身小门小户,眼皮子浅,又爱拿乔,平日里没少借她跟魏父的名头私下敛财,张氏也是看在魏父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姜酒最不耐烦的便是跟这些所谓的贵妇贵女聊天,一个个明明瞧不上她,还非得来踩她一脚来显示自己的优越。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那些娇滴滴的女子原来都有两副面孔。 踩完了姜酒,那些人又围着苏胭说个不停,一会夸她嫁得好,一会夸她脸色好,一会又跟她探讨什么生子秘方。女人之间的话题,简直让姜酒这个老司机都面红耳赤。 “张大人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通报,在座众人都惊讶不已,就连张氏也是愣了一下,瞧见来人时,顿时惊得站起。 “老臣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 张知遥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头发花白,身材消瘦,年逾半百,称得上是慈眉善目。 在场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向张知遥见礼。 姜钰惊讶道:“张阁老怎么来了?快请上座!” 别说姜钰了,就是秦砚跟沈玉卿,也是皱着眉头相视一眼,似乎对张知遥突然出现感到意外。 张知遥被安排在姜钰右下方的座位上,正是秦砚的对面,两人的视线对接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没有激起半点火药味。 “中秋团圆,老臣一个孤家寡人,在府里也是无趣,便想着进宫与众人热闹一番。” 张知遥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久不出现,也丝毫没有半分胆怯。 姜钰尴尬地笑笑,“张阁老就该多出来走走,整日闷在府中,对养病也是无益。” “皇上说的是。” 他态度十分恭敬温和,大概是上了年纪,又是衣着简朴,整个人就有一种两袖清风之感。不知道的,还以为张知遥是个难得的好官呢。 “张阁老都能出府了,想必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秦砚忽然出声,场上的气氛顿时一凝。 谁不知道这二人水火不容,在朝廷内的斗争甚是激烈,秦砚这会张口就问他身体好了没,其实是想问,他怎么还没病死吧? 张知遥笑意不减,“多谢秦大人关心,只不过是一些陈年旧疾,早些年协助先皇,东奔西走的,年老了便落下了一身毛病。秦大人虽然还年轻,也得多注意身体才是。” 这话说得有够巧妙,不仅挡了秦砚的试探,还宣扬了自己的功绩。 第250章 让哥哥亲一口 秦砚十分淡定地放下酒杯,“张阁老说的是。只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张阁老也不必再为江山社稷如此操劳了。” 秦砚就差没直白地说,你老了,还是赶紧回家种田吧! 张知遥也不含糊,“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江山自然是需要像秦大人这样的年轻人来守护,我们这些老朽,也确实该退隐了。” 他这话一落,那几位拥护他的臣子连忙道:“张阁老哪里话?若没有张阁老来为我等引路,我们又怎么为皇上分忧?” 听着那些老头子互相吹捧,秦砚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 张知遥却冲着他举杯,笑得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人群之中,一双眼睛一直落在张知遥身上,张知遥似有所感,举目望了一圈,却没有什么发现。 在张知遥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姜酒便移开了目光,假意在看台上的歌舞。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眼里透着几分诡谲难辨的暗芒。 两年多未见,这张知遥似乎老得有些快啊。 魏子安带着苏胭朝着张知遥走去,向他行了礼,苏胭红着脸跟着魏子安唤他一句“舅舅”。 张知遥笑着颔首,给了苏胭一个红封,苏胭在万众羡慕的目光中,回到了座位上。 “天啊胭儿,真的太羡慕你了,嫁进了魏家,夫君这么疼你,公公婆婆也这么好,还有张阁老,也待你如亲外甥一般。” 苏胭掩唇,享受着她们的恭维,嘴里说着哪里哪里,眼里却是也遮不住的得意。 她抬头朝姜酒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她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她身上,不由得心生恼意。 “四妹妹,你在看什么呢?” 瞧着月上中天了,姜酒还惦记着媚蛊,正打算找个理由开溜,苏胭又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了过来。 姜酒面不改色道:“哦,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府了。” 苏胭却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顿时心里更加得意了。 但表面上,苏胭却装作一副关切的模样。 “四妹妹哪里不舒服?不如我让侍女扶你去歇息一会?” “不必了!” 姜酒起身离席,苏胭拦都拦不住。 柳氏见状,忙与苏胭对视一眼,苏胭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姜酒离席,除了容肆跟沈玉卿抬头看了一眼,便只有张知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背影,眼里晦暗不明。 而另一边,苏胭与一名男子对视了一眼,后者点点头,悄悄跟了过去。 姜酒原本只是出来透透气的,正打算等会便告辞出宫,却不想从御花园走出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未央宫外。 未央宫是皇后的住所,当初她与苏菀兮正是住在此处。后来苏菀兮去世,她独自守着这座冷宫,直到她登基,不忍忆起旧事,便让人将这边封锁起来。 至于姜钰,他还未立后,这未央宫也并未重新修葺,就这么放着,久而久之,倒真的像座冷宫了。 犹豫片刻,姜酒还是翻墙进去。 未央宫不小,但是常年无人打理,院子内的杂草都有半个人那么高了。昔日的小路都被杂草掩盖,台阶下是一堆破瓦。庭院内的棚架已经塌了,里面的木椅也被腐蚀得残破不堪,上面盖满了落叶枯枝。唯有那棵桂树,在这般破落萧条的环境下,依旧盛开着满树桂花。 姜酒站在桂花树下,伸手接住了一朵小小的桂花,浓郁的香气将她团团裹住,那属于苏菀兮的气息,在一瞬间勾起了她的回忆。 姜酒并不是一个喜欢悲春伤秋之人,只是见这满院破败,这桂花却依然盛开,难免会有几分岁月变迁,物是人非之感。 尤其苏菀兮,那是姜酒心里唯一的柔软。 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姜酒便准备离去。 眼看着媚蛊发作的时间快到了,她得快些出宫,以免被人瞧出不对。 只是刚从未央宫的宫墙翻出来,一抹黑影突然朝她扑了过来,也亏得姜酒反应快,一脚踹了过去,只听见一声惨叫,那黑影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姜酒冷声道:“哪来的小贼,敢偷袭你姑奶奶! 那人捂着自己的胸口站起身来,借着月色,姜酒也看清了他的脸。 他生得跟魏子安有几分相像,只是容貌稍有逊色,一双眼睛闪着猥琐的精光,被姜酒踹了一脚,疼得面容稍微有些扭曲,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阿九妹妹,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必下这么狠的手吧。” 姜酒瞅着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男人,“你谁?” 阿九妹妹也是你能叫的? 魏子铭站起身,甩了甩衣服上的尘土,故作潇洒道:“我?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子铭哥哥啊!” 魏子铭小的时候倒是常跟在魏子安身后,那个时候也是亲眼见过苏九追着魏子安跑的戏码,对苏九素来不屑,甚至也跟其他人合伙捉弄过她。只是没想到长大之后,苏九越生越好看,从前他也没少调戏她,但是顾忌着她是魏子安的未婚妻,也不敢太过分。 如今的苏九完全大变模样,尤其是那张脸,比从前不知道要艳丽多少,所以这次苏胭找他,魏子铭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么个美人,玩玩也不亏啊。 姜酒瞧着他那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嗤笑了一声。 “是苏胭叫你来的?” 前几日还假惺惺地说要给她跟魏子铭牵线,今夜魏子铭便尾随她出来了,她就不信这里头没有苏胭在搞鬼。 魏子铭搓了搓手,装傻道:“阿九妹妹说什么呢?不是阿九妹妹约我到这里私会的吗?” 姜酒微笑着提醒,“姑奶奶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我劝你还是离我远一点。” 魏子铭哪里听得进去,只当她是害羞了,急哄哄地便扑过去。 “阿九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快点让哥哥亲一口……” 他撅着嘴巴就要凑上来,姜酒冷冷勾唇,一拳头招呼在他脸上,又是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第251章 媚蛊发作 姜酒这会心情正郁闷着呢,魏子铭不怕死地送上门来,可不就成了她出气的对象。 直接捏了一团土塞进他嘴里,以免他叫得太大声,招了人来,姜酒丝毫不手软地把他痛扁了一顿。 魏子铭如同落水狗一样,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呜呜呜地叫个不停,脸上写着“求饶”二字。 “还亲么?” 那阴森幽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姜酒一脚踩在他后背上,魏子铭爬都爬不起来。 魏子铭那张脸都被揍成了猪头,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跟调色盘似的。 他含糊不清地哭喊道:“阿九妹妹饶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魏子铭心里把苏胭骂了不下十遍! 她只让他毁了姜酒的名声,却没有告诉他,姜酒这么凶残啊! “是苏胭让你来的?” 魏子铭捣头如蒜,把苏胭卖了个彻底。 “她还让你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就是让我缠着你……” 想来是上次兰若寺的事长了教训,苏胭这次打算徐徐图之。 先是让魏子铭纠缠姜酒,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只要让旁人瞧见他们二人待在一起,那风言风语,便能坏了她的名声。到时候她跟柳氏再撺掇苏易把姜酒嫁给魏子铭,为了苏府的名声,苏易定然会同意。 姜酒嗤笑一声,嫁了人,苏胭的脑子倒是好使了。 一道脚步声从小路尽头传来,姜酒抬起头,看着来人时,诧异地挑了挑眉。 “阿野?” 邵野看了魏子铭一眼,眸中划过一丝杀气。又看向姜酒,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阿酒,你没事吧?” 姜酒想,她能有什么事? “我没事啊,你怎么出来了?” “方才见你离席,见你久久不归,怕你出什么事,所以就跟过来了。” 邵野目光阴郁地看着魏子铭,语气沉静。 “阿酒,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啊,喝醉了跑我这来撒酒疯了。” 邵野眸中泛着几分冷意,“既是喝醉了,那便该帮他清醒清醒才是。” 姜酒没有注意到邵野的异样,踹了装死的魏子铭一脚。 “嗯呐,我这不是在帮他清醒嘛。” 邵野将姜酒拉开,“阿酒,对付这种人,犯不着你亲自动手。” 在姜酒没有看到的地方,邵野袖袍一晃,魏子铭闻到了一股沁人的幽香。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见姜酒被拉开了,趁机赶紧跑了,背影狼狈至极。 “啧!就找了这么个怂货,苏胭这是看不起我吗?” 邵野却紧张地抓着她的手,“没有受伤吧?” 看着上面的红痕,邵野心疼得不行。 姜酒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啦,这么点痕迹,明天就没了。” 邵野微微红着脸,那双漂亮的眼睛比北辰星还要明亮几分,让姜酒稍稍恍了神。 邵野被她看得也有些害羞,“阿酒?” 姜酒回过神来,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阿野,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真好看。” 邵野抿唇一笑,“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便这样说了。” “哦,是么?” 姜酒的记性一贯不是很好。 “要回御花园吗?”邵野连忙止住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不回去了,我身体不太舒服,等会你帮我跟我大哥说一声。” “不舒服?”邵野神色有些担忧,“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姜酒正打算离开,不想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来人似乎还不少。 “胭儿,你不是说这边有座凉亭更适合赏月吗?凉亭呢?” “应该就在前面吧,我们再往前走走。” 姜酒神色怔了一下,在邵野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拉着他躲进了一旁的草丛。 苏胭跟几位小姐朝这边走了过来,眼睛却无心脚下的路,而是四处转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月色清明,灰白的墙壁上映着婆娑树影。姜酒察觉到自己的影子映在了墙上,便往里挪了挪,不期然拉近了与邵野的距离。 “这是哪儿啊?怎么看着阴森森的!” “这里好像是先皇后的住所,早就变成一座冷宫了。” “胭儿,这边看着怪阴森的,我们还是走吧!” 苏胭找了几圈,都没有看见姜酒跟魏子铭,心里顿时焦急得不行。 与她同行的人却在催促她离开,没有办法,苏胭只能带着她们往前走。 邵野跟姜酒躲在树丛后,树影掩住了他们的影子,二人一面靠着墙,几乎紧贴在一起。 邵野呼吸一窒,一只手被她抓着,另一只手无处安放,几次想落在她腰间,却又不敢落下。 他高出了姜酒一个头,稍微低头,便能嗅到少女身上的芳香。 邵野整个人像是被火点燃了一样,脸颊红得彻底,一双眸子泛着浅浅的水雾,只要姜酒抬头,便能看见他眼里浓郁的情欲。 姜酒同样不好过,月上中天,她体内的媚蛊已经逐渐被唤醒,而此时邵野对她来说,无疑是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眼中的肉。 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身体的不对劲,皮肤上传来的滚烫,让邵野有些焦急。 只是那些人还没走远,邵野也不敢出声。 直到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姜酒才走了出来,月色之下,她的面色可见一片潮红。 邵野急切道:“阿酒,你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太医!” 姜酒却站着不动,整个人十分不舒服,尤其邵野还在她面前晃悠。 “我没事。”她沙哑着声音道:“我先出宫了,阿钰那边,你帮我挡一下。” 她现在这副模样,邵野怎么放心她自己出宫? 刚想说他陪她一起,便瞧见了一道白影朝这边走来,邵野定睛一看,那人可不正是容肆! 在邵野惊诧的目光下,容肆将姜酒拽了过去,便欲带她离开。 邵野眸色一厉,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带她去哪里?” 容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敌意。 姜酒浑身柔弱无骨,几乎大半力量都靠在容肆身上。 “阿野,没事的,等日后再跟你解释。” 第252章 我不会放手了 邵野只能眼睁睁看着容肆带姜酒离开。 更让邵野挫败的,是姜酒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 他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邵野捏了捏拳头,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邵野转身离开,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走后,那长廊暗处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冷月清辉,映在他半边脸上,那深邃的眼眸,藏着一丝嫉妒与伤痛。 沈玉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喜悦,懊悔,愧疚,悲痛,甚至嫉妒。 总之,五味杂陈。 同处十载,他了解她每一个喜好,每一个小动作,那些他在意的不在意的,原来都在不知不觉中刻在了心头。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怀疑,那么,当她在九凉山内,无意识地唤他玉卿时,沈玉卿便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姜酒。更别说今夜,八月十五月圆夜,她媚蛊发作,那副极力忍耐却又掩不住媚态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 沈玉卿低笑一声,那愉悦的笑声中,夹杂着几分疯狂。 “阿酒,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了……” 几乎是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出了皇宫,顾宁已经在马车旁守候。 “世子……” “回去!” 容肆把姜酒塞进了马车,命顾宁迅速驱车回府。 顾宁见姜酒的状态极其不对劲,对姜酒身上的媚蛊,他也略有所知,但是之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唯恐出什么意外,顾宁也不耽搁,赶着马车迅速往镇国公府而去。 一上马车,姜酒便迫不及待地朝容肆扑过去,容肆拽着她的手腕不让她靠近,姜酒急得眼角都红了。 “肆肆……” 那娇软的声音微微沙哑,如同猫儿的叫声一样,勾着他的心弦颤动。 容肆压低了声音,眉宇带着几分隐忍,“坐好!” 姜酒哪能听得进去?此时意识已经模糊,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滩春水,恨不得一头栽进容肆的怀抱。 容肆却不肯让她得逞,低磁的嗓音压抑着不悦。 “今天晚上,你为何会与沈玉卿在一起?” 姜酒不舒服地嘤咛一声,蹭着容肆的手。 “我去找重华殿阿钰……沈玉卿也在……” “重华殿?”容肆双眸微眯,手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她的手腕,“他们去重华殿做什么?” “唔……”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姜酒很是舒服,也恨不得从他那里汲取更多,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张口便道:“他们去祭拜凤帝!” 凤帝二字,无疑是触碰到了容肆内心深处的秘密,一时没忍住,握着姜酒的手腕紧了紧。 “疼……” 姜酒双眸盈着水雾,白皙的肌肤泛着胭脂,在媚蛊的催情作用下,如同化身成人的狐狸精。 容肆的喉结上下滚动,绯色的薄唇紧抿着,下颌线微微紧绷,不难看出,他亦是情动了。 每月十五,难受的不止姜酒。 姜酒再也忍不住,直接朝容肆扑过去,容肆怕折了她的手腕,不得不松手,便也给了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薄唇上传来一阵痛感,让他也无暇顾及后背撞到车厢壁的疼痛。 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得亏顾宁早有准备,抓紧了缰绳。耳力极佳的他,也听到了车厢内传来的低吟,面无表情的脸,也浮上了一层红晕。 “吁……”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前,顾宁等着容肆他们下车,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下来的打算。 顾宁又不敢上前打扰,可是越等越久,唯恐叫人看出不对劲,顾宁只得硬着头皮喊了容肆一声。 “世子,镇国公府到了!” 里面的人安静了一下,接着传出了容肆沙哑低沉的声音,“知道了。” 顾宁立马噤声,打扰了世子的好事,他心里也很慌啊! 不多时,那车帘子被掀开,顾宁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差点惊掉下巴。 容肆抱着姜酒,他身上的外衫也裹在了姜酒身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顾宁也能猜出来,只怕姜酒身上的衣裳已经撕毁了。而容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衣领被拽开了,墨发也微微凌乱,狭长的眸子泛着盈盈水光,薄唇犹如抹了丹朱,脖子上更是刻着一枚可疑的红痕。 容肆那冷厉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扫,顾宁立马低下头去,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皇宫热闹非凡,镇国公府却十分安静。 容厉的身体大不如前,也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宫宴,便让容肆代替他前去。林氏非正室王妃,也没有资格去。容淮最近在朝堂上颇为风光,便带着容若一同进宫,想在姜钰面前露个脸。府内的那些下人们,也都各自回家过节去了,是以今日虽是中秋,镇国公府却冷清得有些过分。 容肆派了顾宁去与容厉说了一声,自己则抱着姜酒加快速度回到了栖寒阁。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夜的姜酒很是不对劲。 刚才在马车上,他好几次没控制住,而姜酒更是热情非常,力道之大,让容肆恍惚以为回到了九年前那一夜。 踹开了房门,姜酒搂住了容肆的脖子,无所顾忌地咬住了他的喉结,容肆倒吸一口冷气,清冷的眸子犹如被点燃了一般,燃烧着压抑的情欲。 “别闹!” 容肆深呼吸一口气,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 姜酒却浑然不知,媚蛊的躁动,牵动着她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身体涌起的热潮,让她发疯一样想找个宣泄口。 双眸逐渐猩红,甚至失了理智,她咬破了容肆的薄唇,舔到了腥甜的血,却更加勾起了她的欲望。 幸好容肆理智尚存,若是换做他人,只怕早就被她勾引得恨不得共赴巫山。 “苏九!” 眸中褪去了克制与情欲,容肆掐着她的腰,眉头紧紧皱着。 不对劲!她的情况很不对劲! 之前她虽亦是难以克制,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失了理智。 他唤着她的名字,但效果甚微,甚至还催得她愈发激烈。 容肆眸色发沉,眼前的人,渐渐地与记忆中那个人重叠,竟让他分不清,她是苏九,还是姜酒。 第253章 再不滚,我杀了你 月色正浓,清辉洒落,秋菊于黑夜之中绽放芳香,无声而漫长。 寒池之内,姜酒浑身不着寸缕,冰冷的池水裹着她火热的躯体,阵阵寒气,却也无法压制。 容肆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那紊乱的躁动令他心惊。 之前媚蛊发作,从未像现在这般凶猛,而且若是让姜酒再这样撑下去,只怕会爆体而亡。 容肆眸中带着一丝挣扎,最后还是抬起手,试图将她打晕。 “没用的。” 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传来,容肆眸色一厉,喝道:“谁?” 栖寒阁不说是铜墙铁壁,但寻常人想躲过暗中的眼线潜进来也绝无可能! 那道黑影从纱帘后走了出来,容肆正打算叫人,在看见来人时,蓦然顿住。 “子桑?” 容肆双眸微眯,眸中暗涌流动。 子桑身着黑色劲衣,剑眉似云,双眸如星,如刀削般的五官俊美凌厉,带着不容接近的冷漠。 然利剑般的目光触及他身后的姜酒时,便如同春风化雪,只剩一汪柔情。 “她中的是媚蛊,每月十五都会发作,尤其是八月十五,更是严重。” 容肆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是姜酒告诉他的? 他跟姜酒到底什么关系? 容肆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醋意。 这几日姜酒都不曾去四九楼,子桑怕给她带来麻烦,也只能忍着不去找她。直到今夜,他知晓她体内的媚蛊发作,定然十分难忍,唯恐她出什么意外,便一直守在宫外。 直到看见容肆带着她回来,她已经神志不清,子桑到底放不下心,所以才闯了进来。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体内的媚蛊会越来越强大,若不得到纾解,最后只会爆体而亡。” 听着他一句句平淡的陈述,像是对姜酒了如指掌,这种感觉,让容肆十分不舒服。 “是么?”他扯了扯嘴角,“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将姜酒紧紧抱在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压制着她作乱的手。 衣衫尽湿,墨发凌乱,那半敞的衣领下,白皙的胸膛上横着几道暧昧的痕迹。 那深邃的眼眸中不掩厉色,只听子桑一字一句道:“你救不了她,就把她交给我!” 容肆心生恼怒,掐着姜酒的腰渐渐收紧,听着她不满的嘤咛,更是勾起了他的火气。 他冷冷一笑,素来清冷的眸中也染上了几分倨傲。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同我讲话?” 该死的! 这女人还真会给他惹桃花! 一个邵野一个沈玉卿还不够,又来了一个子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姜酒与子桑之间关系十分不一般,正是因此,他才难以控制自己的怒火。 子桑亦不是善类,他既然敢闯进来,便势必要带走姜酒。 “我只说一句,把她给我!” 容肆将人牢牢地锁在怀中,面色泛着杀气。 “再不滚,我杀了你!” 子桑没有多说废话,既然如此,打一场便是。 容肆没有叫人,甚至喝住了那些听到动静想闯进来的人,把姜酒裹得跟蚕蛹一样丢进水里,便毫不犹豫地起身应战。 子桑压根就没把容肆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病弱世子,能在他手下过三招便已经不错了。 只是,他还是低估他了。 容肆鲜少动手,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容易伤到元气。但对方抢女人都抢到他家里来了,这还能忍,那他还是男人吗? 对姜酒,他可以忍,可以等。可是对情敌,他忍不了,也等不了! 二人就这样在栖寒阁内打了起来,刀光剑影,身形变幻莫测,一招一式干脆利落,速度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十几名暗卫守在栖寒阁外,没有容肆的命令,他们根本不敢闯进去。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世子不能动用内力,要是伤了怎么办?” “老大,不如属下冲进去吧!” 顾宁站在前面,面色冷凝。 “世子有命,不许我等进去!”他瞥了身后的人一眼,“再说了,连人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你们觉得你们是他的对手吗?” 那些人齐齐低头,面有愧色。 他们确实不知道子桑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如此失职,着实该死! 顾宁心里同样担心,但他并不是担心容肆。 这两年来容肆的身体也渐渐康复,子桑虽然身手过人,但也未必是容肆的对手。 顾宁担心的,是姜酒。 姜酒晚上的情况很不对劲,而子桑不顾泄露行踪,也要带她离开,想必也是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好不容易容肆有个喜欢的人,顾宁实在不想看见他跟姜酒再出什么意外。 外面的人心急如焚,里面的人也是恨不得速战速决。 容肆比子桑想象得还要强,而子桑也比容肆想象得还要难缠。 二人一时决不出高下,倒是寒池内的姜酒,已经挣脱了束缚,浑身犹如火烧一般,白皙的肌肤渐渐泛红。 开始只是无意识的呢喃,后来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呻吟,那媚蛊在她体内叫嚣着,四肢百骸疼得发颤。 还是子桑最先注意到她的情况,面色一变,当即也顾不上容肆,掠身便欲朝她过去。 容肆哪能让他如愿?在子桑碰到姜酒之前,直接将人捞了起来,拽过一旁的外衣裹在她身上,紧紧地护在怀中。 一触碰到容肆,姜酒便如同着了魔一般,疯狂地汲取他身上的凉意。容肆眉头狠狠一皱,根本无计可施。 子桑握紧了拳头,忽然觉得自己今夜前来有点可笑。 不管是曾经的凤帝,还是如今的苏九,都不是他可以沾染的。 不管是几年前,还是现在,他永远是那个,看着她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的人。 “用内力……可以暂时压制媚蛊。” 久久,才听他沙哑着声音道。 容肆惊诧地抬头看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像是失去了所有光亮,漆黑得剩下一片荒芜。 别说姜酒现在不清醒,便是她清醒了,容肆也不会碰她。如果连寒池也不能缓解媚蛊,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第256章 你们可真行 顾宁态度坚决,“可是,总要试试不是吗?” 燃止忽然就笑了,“试什么?拿命去试吗?” 顾宁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且不说他收不收,能不能找到他还不好说呢。” 那个疯子在凤鸣山内建了窝,整座山被他种满了毒花毒草,满山都是毒障,谁入谁死。几个运气好的,在那些毒障之中捡回一条命,见到了沈遇白,他肯不肯还是两说呢。 顾宁面色一片灰败,“难道……我们只能看着世子等死吗?” “我去!”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宁惊诧地转过头,便看见姜酒冷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暗卫。 “老大,我们没拦住四小姐……” 顾宁:“……” 这小祖宗是想拦就能拦的吗? 顾宁本就觉得容肆的命令太过扯淡。 “四小姐,你……” 姜酒扯了扯嘴角,“是不是我不来,你们就打算这样瞒着我?” 顾宁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是世子的意思。” 燃止拍拍顾宁的肩膀,让他到旁边去,省得殃及池鱼。 “来都来了,瞒也瞒不住了。” 燃止领着她到了里面,“他为了你耗尽内力,心神受损,你总得看看。” 姜酒想过,或许昨夜为了助她压制媚蛊,容肆受了伤,但是没想到他伤得这么重,甚至已经危及性命。 看着那躺在床上,呼吸微弱、面容苍白的人,姜酒捏紧了拳头。 “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在外面,她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燃止将一切与她说了,末了道:“他现在暂时是死不了,但是身体如此亏空,也没多久可以活了。若是能找到并说服沈遇白救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姜酒十分平静地点头,“行,我去。” 燃止嗤笑一声,“不是我吓唬你,那家伙,很难搞的,小心连你的小命也搭进去!”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燃止看着她淡定如常,脸上不见丝毫难过或者担忧,也忍不住为容肆抱不平。 “真该让他看看你这副模样,拼死拼活救回来的人,只怕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里。” 姜酒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燃止不了解,顾宁可是知道,姜酒可是容肆心尖上的人,唯恐他再说什么惹了她,顾宁赶紧把人拽了出去。 密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容肆躺在中间的床榻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姜酒捏了捏眉心,压下心里那丝痛感。 须臾,她却忍不住自嘲一笑。 “宁愿耗尽内力,也不肯碰我,容肆,你当真好得很……” 姜酒真不知道该夸他君子还是笑他蠢,这么个大美人送上门来,他却碰也不碰,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挫败。 双手捧着他的脸,姜酒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眉眼,眼里徒生几分戾气,恶狠狠道:“孤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敢就这么死了,孤就……就……就纳三千后宫,气死你!” 然而,身下躺着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姜酒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不就是西府阎王嘛,他若是肯救你便救,若是不肯,绑我也要把他绑来!” “所以啊,你一定要等我……” 起身离开之前,姜酒还是忍不住,在他的唇上狠狠咬了一下,见了血,苍白的面容也有了几分颜色,这才看得顺眼一些。 姜酒转身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容肆那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你真打算去西府?” 燃止堂而皇之地坐在容肆的软榻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看她。 “不然,你有办法?” 燃止摊摊手,随即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把他搞成这样的,我就带你去见沈遇白。” 姜酒斜睨着他,“你跟沈遇白认识?” 燃止顿了一下,嗯哼了一声。 姜酒勾唇一笑,趁他不备,直接把人扑倒,压在软榻上。 燃止根本没反应过来,下巴便被她抬了起来,撞入那双星光潋滟的眸子当中。 “还想知道吗?” 怔愣之际,耳畔传来了轻轻的笑意,燃止那俊美的面容上浮上几分恼怒,却又忍不住气乐了。 只听他咬牙切齿道:“你们可真行!” 姜酒慢条斯理地起身,随他误会,也没有过多解释。 “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吧。” 燃止抚平衣角的褶皱,不见方才的失态,懒洋洋道:“可以,不过,我也只能带你去,但能不能找到沈遇白并说服他,你自己想办法。” “这个沈遇白,当真这么难搞定?” 姜酒从前也隐约听过这家伙的名头,只知道他脾气古怪,隐居深山,想来是个性情暴戾的怪老头。既能救人,又要杀人,这样的人,配为医者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要说燃止是如何得知沈遇白的,还要从容骁说起。 容骁建立星云宫后,便派人四处查探江湖神医,那时候沈遇白还不出名,他们只知道沈遇白的师傅,鬼医谢祝。但谢祝已经多年不面世,无从找起,最后他们才找到沈遇白头上。 凤鸣山那个鬼地方,若是可以,燃止真的不想再踏入第二次。 但是现在为了容肆,他义父的独苗苗,也不得不舍命陪君子了。 容肆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但是若是没有燃止帮他固元,只怕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别说沈遇白了,就是谢祝来了都未必能救回来。所以商量了一番,他们还是决定带容肆一起上路。 容厉那边,是瞒不住的。 姜酒也没打算瞒,毕竟是她把人家宝贝孙子害成这样的。 坐在栖寒阁内,听着姜酒的话,容厉没有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 “肆儿脾气温和,但最是有主见,他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再者说,他也是为了救你,我又能怪他什么?” 姜酒没有把自己体内的邪蛊告诉他,容厉也没有追问。 他只知道,既然能让容肆不要命地救她,对于容肆来说,姜酒便是他认定的人。 第257章 哪有这么巧的事 容厉拍拍她的手,老眸不掩担忧,“此去西府,要小心一些才是。” 姜酒颔首,“容爷爷放心,我不会让肆肆有事的。” 容厉看着这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不知何故,她的镇定,竟也让他悬着心稍稍放了下来。 西府距京城并不是很远,坐马车的话,大概也就两三日。既然要带着容肆,那么顾宁他们也得带上,姜酒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四九楼。 四九楼的生意蒸蒸日上,白洛跟白言又从黑市买了一批人回来,基本上不需要他们俩上下跑腿了,每日不是跟着子桑练功,便是坐在四九楼里发呆。 “唉,好无聊啊。” 白洛躺在长凳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诶,你说,主子这几日怎么都不来啊?” 白言正在一旁练拳,听到白洛的话,动作顿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白洛还在发牢骚,“主子不来,子桑哥又躲在房里不出来,我都快发霉了……” “既然发霉了,就在太阳底下多晒晒。” 白洛一听到这声音,猛地坐起身来,看着那走进来的红衣少女,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主子!” 沉迷于练功的白言也是惊喜万分,没有白洛那么明显,只是一双眼睛像会发光一样,紧紧地黏在她身上。 “好啊大白,小白勤奋练功,你却在这里偷懒!” 白洛笑嘻嘻的,丝毫不怕她,拍着胸脯得意洋洋道:“那是因为我都学会了!” 这兄弟俩本就有些底子,被子桑一打磨,潜力就被激出来了。白洛势猛,白言谨慎,二人性格互补,将来定然能成为她手里的两大杀器。 白言走了过来,俊秀的脸上微微泛红。 “主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有点事。”姜酒的目光转了一圈,“子桑呢?” “不知道,今天早上老大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阿宁姐去叫了几次都没反应。” 姜酒蹙眉,“我去瞧瞧。” 这家伙,不会又背着她去干什么了吧? 子桑的身份敏感,以免被人发现,故而他的房间被安排在她隔壁。 姜酒上前敲了敲门,里面还真没人应,稍微用了点力,才发现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子桑不开门,她总不能直接踹门吧?毕竟这里的一砖一瓦可都是她的财产,她可不舍得。 不过想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姜酒脚步一转,进了自己的房间,直接从窗户外翻了出去,上了屋檐,再攀着檐角从子桑房间的窗户跳了进去。 脚还未沾地,一把剑便横空朝自己刺了过来,姜酒下腰躲过,抓住了子桑的手腕。 “是我。” 子桑微微一愣,手一松,剑掉在了地上,胸口蓦然一痛,喉咙涌上一股腥甜,硬是被他压制下去。 “你怎么来了?” 姜酒来找他,子桑该是欢喜的,但是此刻,他并不希望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很显然,姜酒已经发现了。 虽然子桑极力掩饰,但是他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 “受伤了?” 她皱着眉头,抬手与搭在他的手腕,却被子桑躲过。 “没什么大碍,修养几日便好了。” 姜酒双眸微眯,“大白说你从早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子桑避开她的视线,“没去哪。” “你是不是去找秦砚他们了?”姜酒脸上已浮现了几分怒意。 子桑却是忍不住笑了,然而这一笑,竟是没控制住,猛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姜酒面色一变,上前封住他的穴位,手指压着他的脉搏,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 内力枯竭,心神受损。 他这是跟容肆商量好了一起犯病吗? 不对! 哪有这么巧的事? 姜酒眯着双眸,“昨夜,你也在栖寒阁?” 子桑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但好歹也当了主仆几年,姜酒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为什么会去栖寒阁?”姜酒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还有,是你告诉容肆,用内力可以压制我体内的蛊?” 如果昨夜子桑确实在栖寒阁,想必他也知道她的情况。 莫不是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不可能啊,她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子桑见她到现在还没有半点要跟他挑明身份的意思,心中苦笑,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昨夜见容世子抱你回府,见你情况不太对,我不太放心,所以就跟了过去。”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姜酒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几分。 至于子桑为什么会知道,用内力可以压制媚蛊,姜酒也没有多问。 从前她万分难忍之时,也是子桑帮她。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子桑心神一颤,镇定道:“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姜酒嗤笑一声,忍不住低估,这闷脾气倒是一点也没变。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姜酒也稍稍放心一些。 不是她不放心他,而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姜酒把容肆的情况与他说了,子桑也是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昨夜那个跟他打得不相上下的人,今天却有生命危险。 “他……伤得很重吗?”子桑皱紧了眉头,他离开栖寒阁之前,容肆还清醒着,现在细细想来,他那个时候状态便不太对劲了。 “算是吧。”说起这事,姜酒也万分糟心,毕竟是因她而起,偏偏这媚蛊有另一个办法可以压制,他却选择了最愚蠢的一条路。 “所以,我现在打算去西府找沈遇白,现在也只有他能救他了。” 本来她还想叫子桑跟她一起去,但是看子桑这样子,还是在四九楼养着吧。 子桑也明了了姜酒来的目的,毫不犹豫道:“我跟你一起去。” 别说他现在只是失了内力,就是断了一条腿,他也不能看着姜酒独自去闯那漫山毒障的凤鸣山。 姜酒犹豫了一下,道:“行吧,明日出发,你能扛得住吗?” 子桑点头。 姜酒也没再说什么。一来这家伙脾气倔,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二来,他虽然比容肆好一些,但是也伤得挺重,若是能说动沈遇白,也可以让他帮他治治。 第258章 这特么是朵食人花 “笃笃!” 阿宁敲了敲门,见里面的人又没反应,耐着性子道:“子桑大哥,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多少吃点吧!” 姜酒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子桑。 “行啊,看来都有人照顾你了。” 子桑不仅没有半分羞涩,甚至还有些恼怒。 “我与她,没有关系!” 姜酒啧了啧嘴,“我就是随口说说,你生什么气?” 子桑看着她那张满不在乎的脸,感觉胸口更疼了。 阿宁担心子桑,还想敲门,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拉开,扬起的笑容在看见子桑那张冷脸时蓦然僵住。 “子桑大哥……” “阿宁姑娘。”他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日后我会跟白洛白言他们一起吃饭,不劳阿宁姑娘送饭了。” 阿宁的手微微一颤,顿时有些难过,却又极力掩饰着,艰难地露出一抹笑容。 “嗯,我明白了。” “他不吃我吃!”姜酒忽然冒出个头来,将阿宁手中的饭菜接了过来,阿宁也是被她吓了一跳,忙道:“姑娘几时来的?怎么会……” 怎么会在子桑房里? 姜酒笑眯眯的,“刚来不久,正好赶上饭点了!” “我这就去让厨房多为姑娘备几个菜!” 阿宁刚才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兴冲冲地就要去厨房,姜酒拦都拦不住。 看着她的背影,她摇了摇头,有些遗憾。 “多好的姑娘啊,你真的不考虑?” 子桑斜睨着她,她这喜欢给他牵红线的毛病还没改? 姜酒在自己嘴巴上划了一下,乖乖地闭了嘴。 原本姜酒只打算带子桑的,谁知道白洛跟白言听说了,也非要跟去,四九楼内有人看着,姜酒便也答应了。 说动身就动身,第二日,姜酒便以祭拜叶眉衣为由,诓骗苏易自己要去江南。苏易忍不住想起他跟叶眉衣的过往,沉浸在自己的年少时光,十分好说话地放行了。 苏辰可没那么好糊弄,追到了松风苑问她到底要去干嘛,姜酒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毕竟还需要他来帮她打掩护呢。 苏辰沉默了老半天没说话,最后也只能说一路小心。 马车于黄昏时分从南门离开京城,燃止已经在城外候着呢。 看着这一堆人,燃止嘴角抽了抽。 “你这是……去郊游?” 好家伙,别说顾宁那一伙人,光姜酒自己就带了三人,前前后后十来匹马儿,护送着中间的马车。 姜酒靠在车厢上,手肘横着车窗。 “上不上来?” 燃止捏了捏眉心,认命地走上前去。 马车内被布置得十分舒服,底下垫了好几层厚厚的毯子,好在已经入秋了,倒不会太热。而容肆躺在上面,随着马车的前行,丝毫不见摇晃。 “还没醒?” 燃止坐在姜酒对面,皱着眉头看着他。 “喘着气就行。”姜酒道:“趁现在,你跟我说说那个沈遇白的情况。” “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男是女?” “……男。” “娶媳妇了没?” “不知道。” “年岁几何?” “不知道。” “有何爱好?” “不知道。” “有何弱点?” “不知道。” 姜酒:“……”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燃止分明从她眼里看出了几分鄙夷。 “大姐,我能进凤鸣山就不错了,上次去找沈遇白,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差点就中了他设下的毒障。说来,这世上见过沈遇白的,还真没几个。” “谢祝我听说过,大幽国有名的神医,他怎么会收沈遇白这种禽兽为徒?” 拿活人试药,明明是医者,对生命却没有丝毫敬畏和怜悯,他配当一个医者吗? “所以啊,他不是把他逐出师门了吗?”燃止嘴角的笑添了几分凉意,“异于常人之人,心狠手辣之人,总是遭人唾弃的。” 姜酒看着他的双眸,哪怕他掩藏得很好,姜酒也发现了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姜酒忽然反应过来,她似乎忘了问,燃止怎么会跟容肆这么熟? 燃止轻笑一声,仿佛方才的阴鸷只是她的错觉。 “这个啊,你还是自己去问容肆吧。” 看着容肆这副模样,姜酒面色平静,眼里却带着几分决绝。 “沈遇白若是识相肯救他,千金万两,我也如数奉上。若是他不肯……” 燃止眨眨眼,“你待如何?” 她一字一句道:“我便烧了凤鸣山,砸了他的老窝,砍了他的手!” 一股寒气爬上了他的背脊,燃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小姑娘虽然看着娇娇软软的,但是几次接触下来,燃止发现,这特么是朵食人花啊! 凤鸣山内,一抹黑乎乎的身影站在干草堆上,面前摆着瓶瓶罐罐,中间还有一个药鼎。 他疯狂地往里面倒药水,那原本呈淡绿色的药水,里面被搅得黑乎乎的,升起的紫色烟雾,直接毒死了上方山壁上路过的一只蜘蛛。 看着那黑药水咕噜咕噜地冒泡,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癫狂,猩红的双眸布满血丝,泛白的手指激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对!不对!为什么不对?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他像发疯了一样,抬脚踢翻了那一炉药水,墙角冒出的那几颗小草,被药水浸染,烧了个干干净净。 一路马不停蹄,于第三日凌晨,他们抵达了凤鸣山脚下的凤尾镇。凤尾镇原来不过是一个破落的小村庄,后来还是因为沈遇白在这里扎根,来求医的人多了,这凤尾镇自然也就发达起来了。是以虽然山中住着一位煞神,但是在凤尾镇村民眼里,他也是财神爷。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咯!沈阎王亲手炼的耗子药,品质保证,不好用不要钱咯!” “走过路过别错过!沈阎王亲自种的大白菜,一颗强身健体,两颗四季没病,三颗长命百岁!买三送一,先到先得!” “公子!要不要看看这神石,别看它长得平平无奇,这可是沈阎王府门前的镇邪石,买一颗回去放在府里,保证无病无灾!” “姑娘,算你走运!来瞧瞧我这筷子,这筷子可是用沈阎王亲自种的树做成的,受各种名贵药水浇灌,能治病,能解毒,常年使用,还能容光焕发,让你永葆青春啊!” 第259章 砸场子 姜酒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听着那些小贩们的叫卖,嘴角抽动个不停。 沈遇白会炼耗子药?可别扯了! 沈遇白会种大白菜?种食人花还差不多! 路边随手可捡的大石头能镇邪?用烧火棍子削成的筷子能永葆青春? 凤尾镇这些村民可真是人才!这牛皮吹的,莫不是把人当傻逼了吧? 要命的是,还真有人信了! 别管那些东西好不好,只要跟沈遇白挂了钩,便足以让人趋之若鹜。来凤尾镇的外乡人,几乎都是冲着沈遇白来的,对这些东西自然也感兴趣。 白洛蹦蹦跳跳地跑回来,献宝似的把一个小瓷瓶递给姜酒。 “这是何物?” 白洛激动道:“主子,这是我在神医馆买的‘镇元丹’,那大夫说了,这‘镇元丹’是沈遇白独门秘制的丹药,不仅能固元,还能增强内力。我寻思着这不正好适合容世子吗?所以就买回来了。” 姜酒把那瓷瓶打开,倒了几颗丹药在手上。 一旁的燃止都忍不住凑了过来,捻起一颗放在鼻下闻了闻,忽然笑出声来。 “什么镇元丹?不过是几颗糖丸子混了点药汁,也能把你哄得团团转!” 白洛一脸茫然,“糖丸子?” 姜酒捏了捏眉心,“你花了多少钱?” 白洛再傻也能意识到自己被人骗了,顿时委屈得不行。 “五千两……我把自己的老婆本都划出去了!” 四九楼每日的进项都有上万两,他们虽然是姜酒买回来的,但是姜酒也不曾亏待在银钱上亏待过他们,存着存着,他也存了五千两。 原本一听这镇元丹这么贵,他还有些犹豫的,但是一想到这是要给容肆治病的,白洛咬咬牙,也就把钱拿出去了。谁知道这竟然是假的! 燃止笑得更得肆无忌惮,“五千两买了几颗糖丸,姜酒,你这手下脑子进水了吗?” 姜酒横了他一眼,看着又委屈又愤怒的白洛,亦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言知道自己的兄长很单纯,但是没想到他蠢到这个地步。 “若这真是镇元丹,怎么可能值五千两?” 若真有这种药,只怕上万两都未必买得到。 白洛瘪着嘴,十分沮丧,“我怎么知道?那大夫说得一套一套的。” 叹了口气,姜酒道:“你说的神医馆在哪里?” 白洛往前面指了指,那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燃止颇为意外,“怎么?打算去退货?那神医馆的人可未必答应。” 姜酒摸了摸委屈巴巴的白洛的脑袋,少年最近养得不错,脸颊都生出了几分婴儿肥,很是可爱。 她勾唇一笑,眼里闪烁着几分森森恶意,“不,去砸场子!” 为了跟风,凤尾镇里面的酒楼饭馆茶馆一溜儿全都是挂着“神医”的牌子。这其中最火热的,自然要属这神医馆了。 神医馆坐镇的是一名年约三十来岁的大夫周长生,长得瘦瘦矮矮的,模样不怎么出众,因自称是沈遇白的关门弟子,才在凤尾镇火了起来。 那些慕名而来的病患,见不到沈遇白,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来这神医馆求医,哪怕价格高得吓人。敢来找沈遇白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些身外之物自然不在话下。 话说回来,这周长生也是有两把刷子,两年前治好了一个中了剧毒的人,从此名声大噪。不过他不轻易为人看病,也是赶巧今日正好碰上。 “主子,就是这里!”白洛愤愤地瞪着那神医馆。 姜酒眯着双眸,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道:“保护好他!” 燃止头疼地揉揉眉心,偏头看着子桑,“你不拦着?” 子桑瞥了他一眼,“拦得住吗?” 若不是姜酒不让,子桑都要上前帮着砸。 白洛跟白言在前面帮姜酒开路,顾宁等几个暗卫则是跟在后头,将中间的姜酒围得严严实实。 为了方便,姜酒脸上戴着红色面纱,红衣出尘,身段婀娜,也引来了不少惊艳探究的目光。 “挤什么挤?” 前面有人不爽地回头大吼,一瞧见他们这一帮人,吓得赶紧缩了回去,默默地让出了路。 神医馆的人也瞧出了不对劲,大步走了出来,喝道:“你们干什么?敢在神医馆门前闹事,不想治病了吗?” 姜酒微微一笑,拔出了一旁的暗卫腰间的剑,十分随意地甩了过去,剑锋擦过那人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稳稳地钉在了那人身旁的门框上。 那人浑身一僵,双腿抖如筛糠。 “是你自己把那位周神医请出来,还是我放火烧了这神医馆,再亲自把人请出来?” 那些原本想为神医馆出头的人,在看见姜酒这一手时,都默默地退了回去。 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名矮瘦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高傲的表情中带着几分不悦。 “你们找老夫何事?” 白洛激动道:“主子!就是他!” 周长生看着白洛,眉头微皱,刚才刚刚见过,他自然记得他,眸中不由得划过一丝心虚,但表面依然不动声色。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酒手上拿着一个瓷瓶,“这东西,你卖的?” “那不是神医馆的镇元丹吗?”人群中有人认了出来,肉疼道:“一小瓶要五千两呢!” 周长生好歹也在这凤尾镇混了几年了,也知道姜酒他们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的,十分镇定道:“没错!这是本馆卖的镇元丹,乃是我师父独门秘制,有什么问题吗?” 借着沈遇白的名号,周长生这些钱没少捞钱。从前也有不少像姜酒这样来找神医馆麻烦的,他自然也有办法解决。 姜酒见他还死不悔改,可惜地啧了啧嘴。 “本来还想给你个机会的,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长生怒目而视,“这位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好心卖给你镇元丹,你可知这丹药,旁人想要都没有呢!” 第260章 竟然是骗子 他这话一说出口,人群中便响起了不少的骚动。 “这镇元丹是什么?” “镇元丹你都不知道,那可是能固元气、强内力的灵药!” “真的假的?” “周神医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只不过这镇元丹一瓶就要五千两,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有人激动道:“竟有此等神药?周神医可还有?我愿意出六千两!” “我出七千两!” “都别跟我抢!我出八千两!” 看着他们的反应,周长生脸上划过一丝得意,看着姜酒的目光也充满了挑衅与敌意。 姜酒淡然一笑,声音不大,却也足以让众人听清楚。 “几颗掺了草药汁的糖丸子,也就你们这群傻子争得头破血流!” 白洛:“……” 主子,你骂人就骂人,能不能别把我也骂进去? 话不太好听,别说周长生了,那些人脸上都带着怒火。 “你骂谁傻子呢?” “臭丫头,别以为你人多,就敢如此猖狂,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周神医是谁?他可是西府阎王沈遇白的徒弟,怎么可能卖假药?” “呸!哪里来的疯丫头,还不快滚出去!” 一时人人叫骂,想来神医馆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也是不输沈遇白。 毕竟沈遇白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的,就算见得到,也未必能说动他出手救人。这神医馆就不一样了,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一名光头大汉从神医馆内走了出来,一身的肌肉十分健壮,腰上别着两把大斧,一脸凶神恶煞,沉声喝道:“谁敢找周神医麻烦?” 有人认出了那光头大汉,惊讶道:“那不是李大斧吗?不是说他前阵子死在仇家手里了吗?” 就有人问了,“这李大斧谁啊?” 那人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个三流杀手,也有几分本事。得罪的人多了,想杀他的人也就多了。我还以为他死在了清虚门手中,没想到还活着呢。” “清虚门?”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可是江湖上那个赫赫有名的炼毒世家?李大斧得罪了他们,怎么可能捡回一条小命?” 那清虚门以毒立派,门内弟子各个是制毒高手,江湖中人来往素来都是真刀真枪,最讨厌那些毒药暗器。这李大斧既然落在他们手里,怎么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李大斧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哼了一声,抽出了两把大斧,气势汹汹道:“两个月前我被清虚贼人暗杀,身中剧毒,原本想来凤鸣山找沈遇白解毒,却被周神医所救。我李大斧是杀人如麻,但也知恩图报,周神医医术高明,也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小人试图对他不利,我便留在了神医馆,护周神医周全!” 周长生一看见李大斧出来了,心也安定了不少,表面上还是十分虚伪道:“李公子,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还是别来掺这浑水了。” 他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我知道跟我师父相比,我还有诸多不足,但是我素来以行医济世为己任,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旁人诋毁。” 李大斧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光是外貌便可看出不是个好惹的。更何况他杀人无数,眼里自然而然地透着一股凶气,连那两把斧头在阳光的照耀下也微微泛红,好似人血浇灌的。 “周神医,少跟他们废话!既然他们找死,我成全他们!” 李大斧挥舞了一下斧头,孔武有力的双臂,肌肉分明,看着分外吓人。他大喝一声,朝姜酒他们冲了过去,围观的人吓得齐齐后退,唯恐被误伤。 “这李大斧身手可不赖,那些人虽然人多,可一个个看着跟弱鸡一样,估计要把小命留在这儿了!” “哼!他们也是活该!敢在神医馆闹事,简直就是找死!” “啧啧啧,这么个美人,死了可惜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隔岸观火,有人事不关己,然而下一秒,却让他们惊得瞠目结舌。 只见李大斧扛着斧头朝着姜酒挥过去,白洛跟白言以及顾宁等人拦在她面前,在李大斧靠近之时,顾宁抬脚一踹,那山型大汉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门框上,震天一响,惊呆了众人。 场面一度寂静,只有李大斧的哀嚎。 周长生吓得腿脚一软,脸色苍白,看着姜酒他们的目光犹如见鬼一样。 白洛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丢在姜酒面前。 方才神气的周神医,此时就跟落水狗一样,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姜酒走上前来,手里把玩着那个瓷瓶,似笑非笑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周长生结结巴巴道:“镇……镇元丹……” 姜酒拔出了匕首,贴着他的脸颊,一点点往下,抵着他脆弱的脖子。 “嗯?再说一遍,我听不太清楚!” 周长生吓得肝胆俱裂,急忙道:“不!不是!不是镇元丹!就是我用糖混合草药汁搓出来的丸子!” 一语惊呆众人,方才还吵闹不休的场面一下子安静如鸡。 姜酒勾唇一笑,锋利的匕首轻轻拍了拍他的下巴。 “一瓶糖丸子,就卖了五千两高价,周神医,好买卖啊!” 众人缓缓回过神来,皆是一脸怒色。 “什么?竟然是骗子?” “不可能吧,周神医行医多年,他的医术我们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五千两骗人?” “我早就怀疑他是骗子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沈遇白的弟子,也从来没听说沈遇白亲口承认!” “就是!他除了治一些小病小痛,还会什么?” “可是他治好了李大斧是真的啊!总不能是李大斧帮着他骗人吧!” 李大斧这会也反应了过来,怔怔地看着周长生。 周长生的小命攥着姜酒手里,都快被吓哭了。 “其实我就是个赤脚大夫,几年前冒险上凤鸣山摘草药,在山路上捡了几瓶药丸,我也是靠着这些药丸,救了几个人,所以才鬼迷心窍,谎称自己是沈遇白的弟子……” 第261章 白衣公子 一语引起众怒,人群中不知谁扔了一颗鸡蛋,砸在周长生脑袋上。 “骗子!之前还骗了我三千两,把钱给我还回来!” “还钱!快还钱!” “我早就说他是骗子!上次我大哥就是被他治死的!” 周长生自爆身份,场面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这些人全都是混江湖的,一个比一个凶悍,暴脾气一上来,直接抡着拳头就朝他身上招呼。神医馆那些跑堂的小二也没放过。 姜酒从那些人手中揪出了一个,那小二鼻青脸肿,瑟瑟发抖。 “姑娘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跑堂的!” 姜酒把那瓶药丢给他,“把这位小哥的五千两还回来,我就饶你一命!” 那小二急忙点头,连滚带爬地跑进去,翻出了五千两还给白洛,见姜酒真的放过他,拔腿就跑。 姜酒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周长生跟他收的那几个弟子被按在地上狂揍,神医馆的招牌也被砸了,顿时心情舒适了不少。 燃止原本害怕姜酒闹得太凶,惹来众怒,没想到她只是点了个火星子,那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燃止忍不住失笑,偏头看了一眼容肆,嘀咕了一句,“这么凶悍的媳妇,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的?” 白洛一脸欢喜地跟在姜酒身后,崇拜道:“主子,你真的太厉害了!不仅把钱讨回来了,还砸了那骗子的招牌!” 姜酒语气嫌弃道:“日后出门留个心眼!别傻乎乎地被人骗了!” 白洛赶紧把自己的老婆本收好。 一股香味飘了过来,白洛双眸一亮。 “主子主子!糖炒栗子!” 姜酒把自己的荷包扔过去,“两斤!” 白洛兴冲冲地跑到那摊子上。 “老板,两斤栗子!” “老板,我全要了!” 白洛说话的同时,身旁一名男子于他同时开口,惹得他忍不住偏头。 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衣服洗得泛白发旧,却十分干净。身形偏瘦,细腰窄肩,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别着一支木簪。他的肌肤泛着不健康的白,眼眸愈显漆黑,好似深不见底的幽潭。眉毛颜色偏淡,睫毛浓密,最惹眼的是那张清秀的脸,带着少年的稚气与迷茫,好似误闯人间的小白兔,无辜极了。 白洛拧眉看他,“兄弟,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那白衣男子似乎不太习惯与人搭话,像是被他吓到了一样,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低着头,小声道:“吃得完。” 白洛:“……” 那卖板栗的老板见有这么一大笔生意,顿时乐得不行,赶紧给他装上,还一边对白洛道:“这位公子,对不住了,这位公子先到的!” 白洛瞪着眼!他眼瞎吗? 老板把板栗包好,那白衣公子接过,丢了一锭银子在他面前。 袖子从他的手腕滑落,露出了小半截手臂,上面遍布青紫的血纹,白洛瞧见了,微微愣了一下。 见他抱着那一大袋热乎的板栗就要走,白洛赶紧拦着,白衣公子停住脚步,一脸警惕而害怕地看着他。 “你……你想干嘛?” 白洛有些无语,但为了主子爱吃的糖炒栗子,还是好声好气道:“兄弟,你看你这这么多,分我一点呗,大不了我出两倍的价钱!” 白衣公子连连摇头,脸上带着一抹固执。 “不行!不卖!吃得完!” “不是,你……” “大白!你好了没?磨磨唧唧的!” 姜酒的喊声从后边传来,白洛就回头的功夫,那白衣公子就不见了。 “见鬼了!” 看见白洛两手空空回来,姜酒眉头紧皱着。 “我的栗子呢?” 白洛鼓着脸颊,把刚才碰见的那个怪人与她说了。 姜酒锤了他一脑壳,“半点用都没有!连包栗子都买不到!” 白洛白白挨了顿骂,揉着后脑勺,嘴里泛着嘀咕。 “吃那么多糖炒栗子,甜不死你!” 神医馆的闹剧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凤尾镇,那周长生是外地来的,自称自己是沈遇白的弟子,可没少捞油水,这一下子可算是人人喊打了,整个神医馆都被人砸成了废墟。 姜酒没有去管那些后续,一行人暂时在镇上的“神医客栈”落脚,虽然这里的房钱比别的客栈高,但是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楼下那些人,全都是冲着沈遇白来的,你们是没看见,一个个的,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病入膏肓,一脸衰色,要么毒入心脉,浑身都变紫了,太可怕了!” 姜酒帮容肆擦脸,探了探他的脉息,确定没有严重才稍稍放心。 “我让你去打听沈遇白的消息,你跟我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白洛摸了摸鼻子,扭头就跑,“我再去打听打听!” 白言看着兄长跑出去,对姜酒道:“主子,我听那些人说,几乎从来没有人见过沈遇白的模样,也不曾看见沈遇白下山。而且还有一些胆大的樵夫到凤鸣山砍柴,时常能听到山里传出恐怖的尖叫声。” 燃止抿了口茶,一股苦涩味直冲天灵盖,“噗”的一声,忍不住全都吐了出来。 “这什么玩意儿?” 姜酒跟顾宁等人瞥了他一眼,“深山老林的,有的喝就不错了!” 燃止轻哼一声,重重地放下茶杯。 “好歹也是堂堂镇国大将军的嫡女,这么没品位?” 然后,姜酒就看着“有品位”的燃止招来了侍从,取来了他自带的上好茶叶,连杯子都是白玉做的,气派十足。 燃止这才顺心了一些,慢悠悠地拨弄着茶叶,道:“纵使那些人忌惮他的恶名不敢闯山,沈遇白也绝对不可能在山上一躲就是几年。可能他也经常下山采买,稍作掩盖便可,反正旁人也没见过他的样子。” 姜酒皱着眉头,“难道我们要派人守在凤鸣山脚下?” 那是座山,怎么可能守得住? 燃止眸中泛着冷光,“实在不行,只能闯山了。” 以容肆的情况,拖得越久越危险。 姜酒也有此想法,比起畏畏缩缩地迟疑不前,她更喜欢大胆地去搏一搏,万一有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准。 第262章 恐惧是最没用的 顾宁推门进来,道:“四小姐,燃止公子,方才我的人打听到,楼下那些人打算夜闯凤鸣山。” 姜酒眸光微闪,“他们不怕死吗?” 燃止慢悠悠道:“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把,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让他们找到沈遇白了。” “虽然有点冒险,不过这倒是一个打探的好机会。” 众人商议了一番,便觉得晚上也跟着过去探探情况,能找到沈遇白最好,若是不能,就回来从长计议。 凤鸣山上的毒障可不是吓唬人的,而且因为沈遇白那个变态在山上种满了毒花毒草,山中的那些小虫子也几乎都是在毒罐子里养大的,稍微咬一口就能中毒,燃止去过一次,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危险。 姜酒推门走了出去,燃止正站在走廊上等她。 “我一直没问你,他到底是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的?” 明知道自己内力枯竭会有生命危险,他竟然也如此不计后果。 燃止只听顾宁说隐约跟姜酒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却不清楚。 更让燃止担心的是,姜酒身上的不确定性,是不是将来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他不见得跟容肆的关系多好,但是容肆好歹是他义父的独苗苗,星云宫的少主,燃止总不能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为姜酒伤害自己。 “这个啊。”姜酒勾唇笑了笑,偏头看他,“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燃止挑了挑眉,“这算什么?以一换一吗?” “很公平不是吗?” 容肆从来就没有跟她说过他跟燃止相识,甚至还警告过她,让她离燃止远一点。她以为他们俩之间有仇,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猫腻。 燃止也不急着拒绝,抿唇低笑道:“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还以为,他早就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呢。” 这话说得颇有挑拨的意味。 姜酒面露微笑,语气漫不经心,“哦,可能是不太重要的事,他就没有跟我说。” 燃止嘴角抽了抽,得,这姑娘也不是好惹的。 燃止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以容肆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一身锋芒,城府极深,嚣张放肆,心狠手辣。 燃止还真从未见过有那个女子像她这般出格! 稍微收敛了玩笑,燃止道:“我跟阿肆,严格来说,应该也算是兄弟。他的父亲是我的义父。” 他没有提及星云宫,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容骁诈死的秘密。 姜酒也没有追问,道:“我中了蛊,他是为了帮我压制才会力竭昏迷。” 两人都没有全盘托出,但是也足以解决彼此的疑惑了。 燃止神色惊疑不定,“蛊?” 这玩意儿他不是没听说过,但是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见。 “会有生命危险吗?” 姜酒耸耸肩,“谁知道呢。” 上辈子她死的早,媚蛊对她的影响,顶多是在月圆之夜会发作得格外厉害,尤其是尝过情事之后,她的身体愈发敏感,十分容易情动。 当年那个老女人给她下这么恶毒的蛊,不就是想看堂堂一国嫡公主变成荡妇吗? 只可惜,她还没看到,就被她活埋了! “能治吗?” “应该吧。”姜酒语气有些随意,明显没放在心上,随即又笑道:“不过你放心,至少一年之内,它不会作妖了。” 燃止忍不住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怕?” 燃止只听说过苗疆蛊虫十分神秘恶毒,乃为世人所不容。而姜酒身中媚蛊,竟然也能如此坦然,到底是真不怕死,还是已经习惯了。 姜酒反问,“怕有用吗?恐惧是最没用的东西,吓不到敌人,只能吓死自己。” 燃止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忽然有些佩服她了,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徒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跟那富贵深闺里的小姐们没什么两样,但真的接触下来才发现,她不是依附他人的菟丝花,也不是囚笼中的金丝雀,而是峭壁上的空谷幽兰,旷野的鹰。 好像就是这个时候,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容肆会喜欢她了。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隐还有白洛气愤的声音,姜酒跟燃止对视一眼,走下楼去。 大堂内,白洛把白言护在身后,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的人。 “明明是你们走路不长眼!撞到了我弟弟,还撞倒了我们的饭菜,凭什么动手?” 白洛一直是笑呵呵的,就算被欺负了,也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姜酒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 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一男一女,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衣着统一的男子,像是出自哪个门派,一个个姿态十足,神色高傲,几乎是拿鼻孔看人。 而那一男一女似乎是兄妹,男的身材矮小微胖,挺着个肚腩,样貌一般,真是可以说是普通。尤其下巴上还长了一颗痣,气质十分猥琐。 他身旁的女子,身量纤纤,穿着一袭艳红色的衣裙,不说花容月貌,也算是清丽可人。那一双眸子分外明亮,好似藏了星星一般。只是脸上的怒容太过狰狞,破坏了几分美感。 此时她的衣裙上沾了不少汤渍,瞧这情况,再联想刚才白洛说的话,姜酒也差不多了解前因后果了。 大概是仗着人多,自己的衣服又被泼成这样,那名女子不依不饶,手中还握着短鞭,好像随手都会抽过来一样。 只听她冷哼一声,神情倨傲道:“你弟弟泼了我一身,我不过是让他跪下来擦干净,已经是抬举他了!” 白洛愤怒道:“我们已经道过歉了!这衣服的钱也会赔给你,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了!” 燃止站在姜酒身旁,噗嗤一笑,“这小子身手不行,说话办事还磨磨唧唧的,就这么个人,你也留着?” 姜酒不置可否,白洛确实不及白言,但是难得的,是他的赤诚之心。 当初在黑市看上他们兄弟二人,正是因为他们伸出泥泞,还能守望相助,不离不弃。 白洛脾气软,但白言可就不是了。 见兄长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对方还是不肯松口,白言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来处理。 第263章 四九门是什么门 那矮胖子语气不屑道:“臭小子,弄脏了我妹妹的衣服,还不赶紧跪下来擦干净!要不然,小爷就让你趴下来舔干净!” 如此嚣张的态度,他身旁的女子跟身后的那些弟子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而周围的看客虽然也有人看不过去,但是没人敢上前劝架,甚至有一两个想站起来的,还被拉了回去。 “你不要命了?那是清虚门的人!得罪不起!” “就是那个制毒世家清虚门?”那想为白洛白言出头的人也是被吓得白了脸色,讪讪地缩了回去。 姜酒双眸微眯,“清虚门,很厉害吗?” 她对这些江湖门派一知半解,压根就没听说过。 燃止轻嗤一声,“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世家,靠祖上传来的毒方豪横了几年,如今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在星云宫面前,清虚门压根就不够看的,燃止自然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边的人还在争吵不休,白洛脾气好,但前提是他们讲道理,眼看着他都要被逼急了,白言冷声道:“且不说是你们先撞上来的,我既然弄脏了这位姑娘的衣裳,我也道过歉了,该赔偿的也会赔偿,阁下这般咄咄逼人,若是逼急了,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白言并非怕了他们,而是不想给姜酒添麻烦。 他们此行出来,是为了给容肆看病,现在连沈遇白都还没找到呢。姜酒的烦心事够多了,白言不想连这种小事都惊动她。 只可惜,陛下已经被惊动了。 那矮胖子嚣张惯了,丝毫没有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 “小子,胆子不小啊,我司马麟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么不怕死的!你就不怕得罪了清虚门,死无全尸吗?” 那自称是司马麟的男子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弟子便纷纷围了上来,周围的人见这都快打起来了,皆是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不怕真刀真枪,就烦那些毒药暗器。这要是不小心吸了口毒粉,一命呜呼,那多冤枉! 客栈的老板瞧见这架势,也是见怪不怪,十分淡定地掏出了算盘,准备好好清算一下等会他们要赔偿的银钱。 白洛一见,这还得了,抽出了腰间的剑,气势汹汹。 “死胖子,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 司马麟双眸一瞪,一脸怒容。 他就讨厌别人喊他胖子。 “臭小子,你找死!给我上!” 就在两方人马欲动手之际,一道轻柔含笑的声音传来。 “不过是一件衣裳,也值得你们这般大动干戈,大白小白,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一抹红影从老旧的木楼梯走下,似乎是扫开岁月的尘土,惹眼的鲜红撞入众人的视线,墨发红衣,美得极致。脸上的面纱更为她添了几分朦胧美感,虽看不见脸,但曼妙的身姿,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而她身侧的男子穿着一袭紫色的长袍,明明很高贵神秘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添了几分艳色。俊容绝色无双,漂亮的眸子泛着潋滟水光,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里握着一把纸扇,那微微晃动之时,扇面隐隐有流光倾泻。 满堂的人都看呆了,似乎是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司马麟从姜酒出现的那一刻,双眼都直了,面目呆滞,痴迷地看着姜酒。 而他身旁的司马清兰,第一眼注意到了燃止,眼里升起了一丝惊艳,却在看见姜酒时,那丝惊艳也转为了敌意。 白洛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双眸都亮了几分,十分大声地告状道:“主子!是他们胡搅蛮缠,现在还想动手,简直就是不讲道理!” 白言却微微皱着眉头,道:“主子,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处理好的。” “处理好?”姜酒不屑地轻笑一声,“你说的处理好,就是一再退让吗?” “我……” 燃止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道:“还是让你家主子教教你,什么叫处理吧!” 能为了一瓶假药把神医馆砸了,只怕今天这伙人也逃不过她的摧残了。 “你是何人?”司马清兰目光不善地看着她,绷紧的手中的短鞭,似乎随时都会抽上来一样。 司马麟回过神来,摸了摸嘴角,连忙拦住了司马清兰,一改刚才的态度,笑呵呵道:“诶,清兰,怎么可以对这位姑娘如此无礼?” 说着,他又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露出了迷之自信的微笑,道:“在下是清虚门二公子司马麟,不知姑娘出自何门何派?” 姜酒微笑,“好说,四九门门主。” “四九门?” 别说司马麟了,就是白洛他们都愣了一下。 司马麟还从未听过四九门,想来是那些不入流的小门派。 这么一想,他顿时把背挺得更直了,带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原来是四九门门主,看姑娘年纪轻轻,便已当上一门之主,想必自有过人之处。” 司马清兰不悦道:“二哥,你跟她废话什么?她的人弄脏了大哥送我的云锦,不砍了他的手,难泄我心头之恨!” 姜酒却低笑一声,“弄脏了你的衣裳?可我怎么听说,是你走路不长眼,自己撞上来的?” 司马清兰是清虚门最小的女儿,自小受尽疼爱,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顿时火气一上来,一下子挥起鞭子抽了过去。 “你找死!” 众人也没瞧见姜酒是怎么做到的,那带着劲风的短鞭便被她轻巧地握住。 司马清兰一惊,想抽出来,那短鞭却被她牢牢地攥在掌心。 姜酒眸光微闪,声音幽冷道:“小妹妹,这短鞭可不是这么玩的……” “你……” 司马清兰正欲破口大骂,手腕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整个鞭子被姜酒抽了过去,也把她带得往前一踉跄,栽倒在地上。 “啪”的一声,那短鞭抽在了她的后背,一声惨叫响彻整座客栈。 众人都一脸傻愣地看着姜酒,似乎没想到,她竟然敢夺司马清兰的兵器,还敢对她下手。 第264章 我用毒怎么了 “清兰!”司马麟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上前去扶她。 司马家一溜儿都是儿子,好不容易出了司马清兰一个女儿,别说他爹司马阳了,就是他大哥司马乘风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对司马清兰也是疼爱有加。 司马麟跟司马清兰都不是正室夫人所出,他虽然挂着清虚门二公子的名头,但是也比不过司马清兰这个女儿。 一看见自家小姐挨了鞭子,那些弟子也是纷纷拔出刀,毫不客气地朝姜酒他们砍了过去。 也不必姜酒招呼,白洛跟白言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立马就冲了上去。 而在楼下的顾宁听到楼下的动静,派了几个人守着容肆,也提着剑下来帮忙。 清虚门擅长制毒用毒,但这身手真的废得可以。周围的看客原以为姜酒他们要凉了,不想那几个人就把那七八个人打得落花流水,而且还毫发无损。 有人惊道:“这四九门到底什么来头?门下弟子竟然这般厉害?” “你没瞧见刚才那位红衣门主的身手,那才真的叫出神入化。” “我滴乖乖!连清虚门都敢得罪,这四九门名声不大,胆子不小啊!” “什么四九门,我看就是个不入流的门派。身手再好有什么用,清虚门背景深着呢,等着瞧吧,这四九门指定得倒霉!” 司马麟看见自己的人都倒了,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他平日里就只知道吃喝玩乐,赌博偷懒,养出了一身肥肉,对这些打打杀杀可是丝毫不在行。顶多也就仗着人多,仗着清虚门势大,欺负欺负那些江湖草莽,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司马清兰素来高傲,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作践她,顿时火气一上来,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便朝姜酒刺了过去。 “贱人!看我不杀了你!” “清兰!” 司马麟脸色一变,来不及拦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清兰在距离姜酒三步之时,被狠狠地踹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那桌子被她砸得四分五裂,巨大的声响,伴着她的惨叫,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捂上了眼睛。 司马清兰还清醒着,一时没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怨毒,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清兰!”司马麟虽然浑,但是也不是不懂审时度势,否则他一个庶子,怎么可能在司马家安然活下来? 四九门虽然没听说过,但是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凡人。若是在清虚门的地盘还好说,可是现在在这凤鸣山,要是真把人得罪狠了,凭他们几个,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两说呢。 司马麟赶紧向他们赔罪,“这位姑娘,实在抱歉,我妹妹她不懂事,多有得罪,这样,衣服也不用你们赔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您看……” “什么算了!”司马麟话还没说完,司马清兰就拔高了声音嘶吼道:“司马麟,你就这么看着她欺负我?你信不信我回去之后告诉爹爹跟大哥!” 司马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他虽然平时对这个妹妹又疼又怕,但是也无法否认,司马清兰被宠成傻子了。自以为是清虚门的小公主,谁都得让着她,平时在清虚门欺负那个病秧子司马微澜就算了,在外头还敢这么嚣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酒觉得这小丫头骨头着实硬得很,轻笑一声,目光带着几分轻蔑。 “怎么?你不服气?” 司马清兰被人扶着站起来,灰头土脸的,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光鲜明艳。 她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我自然不服气!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堂堂正正地跟我打一场!” 司马清兰不相信自己打不过姜酒,这女人一看就柔柔弱弱的,就算学了几招,肯定也是花架子!她可不一样,自小司马阳便派了不少武师教她习武,清虚门上下,还没几个弟子是她的对手的! 若是司马麟知晓她在想什么,肯定要骂一句蠢货!那些人都是故意让着她的! 姜酒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上赶着来找打的人。 “行啊,我成全你。” 正好替白言跟白洛出口气,顺便提升一下四九门的知名度。 司马清兰冷笑一声,眼里划过一丝杀气。 白言有些担心,想说要么他替姜酒,但姜酒似乎打算亲自出马。 燃止慢悠悠地晃着扇子,“让她打吧,估计这一路上也憋坏了!” 这女人一天不闹腾就浑身不舒坦,燃止已经能预想到,将来容肆的生活有多么兵荒马乱了。 那边那两个人已经打到一起了,司马清兰是真的想弄死姜酒,招招都下了死手。而姜酒是真的在逗着她玩,只躲不攻,把司马清兰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躲什么?觉得自己打不过我,就不敢出手了?” “笑话!我是怕你输得太难看!” 司马清兰感觉自己被侮辱了,顿时下手更狠了。 但无论她怎么进攻,始终摸不到姜酒的衣角,反而把自己累得半死。 姜酒见玩得差不多了,反退为进,反守为攻,毫不客气地用那条短鞭抽向她的腰。司马清兰察觉到她的意图,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手臂上还是挨了一鞭子,立马浮现了一道血痕。 这彻底激怒了司马清兰,扭曲的面容划过一丝狠毒,右手提着剑挥了过去,姜酒轻轻松松躲过,却没有瞧见她左手射出来的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毒针。 燃止瞳孔骤缩,手中的金乾纸扇破风旋转而过,在姜酒转身之时,将那些毒针悉数拦下。 一阵清脆的响声,那七八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掉落在地上,而金乾扇也回到了燃止手中。 姜酒眸色一冷,看着司马清兰的目光已经隐隐泛着杀气。 “清虚门?就只会这些偷袭下毒的勾当吗?” 众人也不由得议论纷纷,他们亦是厌恶这种背地里下黑手的小人。 司马清兰却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反而冷笑道:“世人皆知我清虚门是炼毒世家,我用毒怎么了?” 第265章 怎么把四九门发扬光大 姜酒不怒反笑,“原来是这个道理。” 司马清兰以为她是惧怕清虚门,顿时有些得意。 然而下一秒,便见姜酒一个回旋踢,直接压着她的脖子,把她打趴在地上,脚狠狠地踩着她的后背,同时一把大刀往下一劈,抵着她的脖子。 众人都惊了一下,司马清兰一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便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败在姜酒手上。 她面目狰狞,怒吼道:“贱人!你竟然敢暗算我!” “暗算?”姜酒轻笑一声,“小妹妹,你也太单纯了。” 那把大刀就抵着她的脖子,好似她一松手,就能让司马清兰尸首分离。 司马麟吓得肝胆俱裂,“姑娘!有话好好说!是我妹妹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许道歉!”司马清兰尖声道:“凭什么我道歉?我是清虚门的嫡小姐,她当真敢杀我不成?” 姜酒低低一笑,笑声却分外阴森,眼角都噙着几分嗜血的冷芒。 “真不巧,我四九门干的就是杀人的勾当,杀你又怎么了?” 她这话,算是还给她了。 你说你家专门用毒的,所以理直气壮地下毒。 我说我家专门杀人的,所以杀了你有什么奇怪? 司马麟算是知道,他们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司马清兰却还没有意识到,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放狠话。 “贱人你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清虚门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姜酒毫不客气地削了她一缕头发,“姑奶奶我就动了,你能怎么滴?” 司马清兰懵了,看着那半截长发,突然尖叫一声,发疯了一样想挣脱姜酒的脚,却像翻身的乌龟一样,丝毫没有战斗力,滑稽至极。 姜酒像踢球似的把司马清兰踹开,她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被司马麟死死抓住。 “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 司马麟叫苦连天,赶紧让人把司马清兰拖走,甚至连算账都不敢了。 笑话,打也打不过,连他们最擅长的毒针暗器也被对方化解了,再不走,等着被团灭吗? 然而司马麟正打算逃命,姜酒却叫住了他。 “等一下!” 一滴冷汗从额头划下,司马麟肥胖的身躯一震,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转过头,有个什么东西朝他丢了过来。 他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挡住,那东西弹到了他的袖子上,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司马麟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一个铜板! “这……这是何意?” 司马麟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恐惧,他虽然好色,但是也惜命啊。 这朵花看着虽然诱人,但是可是会吃人的! 司马麟也不敢对她有什么心思了。 “赔你妹妹的衣服钱啊!” 司马麟:“……” 一个铜板?赔一件价值千金的云锦? 姜酒见他不动,挑了挑眉,“怎么?嫌少?” 说着,她还挥了挥手里的大刀。 “不不不!”司马麟麻溜地把那块铜板捡起来,吹了又吹,十分宝贝地塞进怀里,赶紧遛了。 看着那群人气焰嚣张地进来,又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跑了,在场的人别提多解气了。 “好!老子早就看清虚门不顺眼了!这位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啊!” “可不是?连清虚门的人都不怕,这四九门到底什么来头啊?” 白洛也想问,四九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解决了这场闹剧,众人便回了房间,姜酒可是把白洛白言好生骂了一顿。 “都被人骑到头上了,还畏畏缩缩地不敢动手!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还是你们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舍不得动手?” “平日里在四九楼的那股机灵劲呢?这么缩头缩尾的,怎么把四九门发扬光大?” 白洛跟白言正低着头挨训,乍一听到四九门,齐齐抬起头来。 “那个……主子,我刚才就想问了,四九门……是什么时候有的?” 姜酒轻轻眨了眨眼,“哦,就在刚才。” 白洛跟白言一脸问号。 燃止噗嗤一声,凤眸似眨着流星一般,含笑道:“你莫不是一时兴起吧?” 四九楼是她的产业,这个燃止倒是知道,就是不知道,这女人竟然还想自创门派。 “有何不可?” 原本姜酒对这些江湖门派丝毫不感兴趣,毕竟她的战场在朝廷,在天下,而不是三教九流的江湖。但是此趟出来,她倒是发现了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燃止忍不住泼冷水道:“你以为自创门派是那么简单?” 别说扬名立万了,光是生存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但有人的地方,也多的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多少人野心勃勃地想开宗立派,却连连遭到那些世家的打压,甚至有的落得满门被灭的下场。 就如星云宫,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如此成就。燃止来到星云宫时,星云宫已经建立五六年了,几乎天天都有人跟星云宫作对。燃止是亲眼看着容骁如何将星云宫一步步做起来的,所以就算现在容骁不在了,他也不愿意看着他的心血毁于一旦,容肆是最适合接管星云宫的人。 燃止的嘲讽姜酒明白,只不过,陛下从来不是头脑冲动之人,既然决定要干的事,定然是有把握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从前是她目光局限,只顾着朝廷的明争暗斗,只顾着百姓的吃穿住行。而现在,朝廷的势力已经被秦砚跟张知遥分割玩了,除非她自己拉拢一派,否则压根就没有办法跟他们抗衡。可是姜酒也清楚,朝廷上的那些老狐狸,压根就不可能跟着她混,甚至说不定还会把她卖了,所以她现在谁都信不过。 既然拉拢不来,索性就自立一派。四九楼日进斗金,日渐强大,她有足够的资本来建立一个门派,将来争夺天下之时,也能多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你等着瞧好了,总有一日,我的四九门会是江湖中最强大的门派!” 第266章 能寻路的小畜生 “什么四九门?” 子桑走进来时,正巧听见了姜酒的话。 白洛道:“子桑大哥,你回来啦!” 子桑冷淡地颔首,“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白洛迫不及待地把姜酒要建立四九门的事跟他说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子桑好好劝劝姜酒,毕竟这事儿可不容易。 谁知道子桑听罢,直接问姜酒,“真的想做?” 姜酒挑眉,“怎么?你也想劝我?” 子桑却淡淡一笑,眼里是旁人看不懂的温情,“想做就去做吧。”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无条件赞同。 姜酒这才舒心了。 燃止跟白洛他们一脸见鬼的表情,目光在子桑跟姜酒之间游移,同样身为男人,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四九门的事之后再说,你出去打探得怎么样了?” 子桑暗卫出身,尤其擅长追踪,所以姜酒让他去凤鸣山打探了一下情况。 “凤鸣山离这里不远,大概三四里就到了,我到凤鸣山脚下,发现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山脚等着,似乎打算等天黑后进山。” 毕竟白天目标太大,那些人也怕会引起沈遇白的注意,别还没见到人呢,就死在外头了。 姜酒道:“看来我们也撞上时候了,晚上正好可以趁乱混进去。” 容肆现在还未清醒,只能留在客栈内,除了顾宁,再留下几个暗卫保护他。 直到暮色降临,众人吃饱喝足,踏着夜色往凤鸣山而去。 中秋刚过,凤鸣山这一片的气候又较为湿冷,夜里寒风凛凛,刮得树叶沙沙作响,听起来格外渗人。 而凤鸣山脚下却十分热闹,那些人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烧着火,都在商量着什么时候闯山。 姜酒他们寻了处空地坐下,正好打探一下消息。 那些人明显在这凤鸣山蹲了好几日了,探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别说找到沈遇白了,他们都差点全军覆没了。 姜酒有些奇怪,“按理说,夜里山路难行,更有可能遇险,为什么他们还要选择在夜里闯山?” 燃止道:“你有没有看见他们身上都带着一个笼子?” 燃止这么一提醒,姜酒才注意到,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个木笼子,里面装着小动物,大都是兔子狐狸一类的,而诡异的是,那些动物的眼睛都有些奇怪,泛着一层白色的雾,像是中了毒一样。 “那些小畜生,全都是凤尾镇内不怕死的猎户到山里抓的,再高价卖给那些。它们生长在凤鸣山内,对山里的路的路十分熟悉,知道哪条路能走,哪条路有危险。” 跟人不一样,这些小畜生都是昼伏夜出,在夜里更加机灵。 正说着,一名瘦小的乡下汉子朝他们走过来,脸上挂着市侩的笑,道:“几位也是打算进山的?要不要来只仙兔?保证能带你们避开山里的陷阱。” 姜酒瞅着他篓子里的那些兔子,“你管这东西叫仙兔?” 那汉子嘿嘿一笑,“别看这些小畜生没精打采的,你把它往山里一放,保证活蹦乱跳的。” “一只多少钱?” 那汉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百两,不二价。” 白洛倒吸一口冷气,“一只兔子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小哥儿别生气,我这兔子可不普通,瞧瞧它们的眼睛,这可都是吃着西府阎王种的毒草长大的,老汉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抓到的。” “小白,给钱吧。” 姜酒倒是爽快,既然大家进山都带着这些小畜生,他们也求个稳妥。 虽然,她亦是不信,这小畜生能带她找到沈遇白。 燃止用扇子戳了戳那只兔子,原本死气沉沉的兔子突然蹬了一下,还挺有劲儿。 姜酒正欲说什么,忽然感受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 她偏头看去,正巧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人,可不正是司马清兰? 白洛同样也看到了,顿时警惕起来。 “主子,是白天那些人。” 跟司马清兰坐在一起的司马麟也注意到了姜酒这边,唯恐司马清兰又去闹事,司马麟赶紧把人拽走了。 临走之前,司马清兰还恶狠狠地瞪了姜酒一眼,眼里的杀气跟敌意可丝毫没有掩饰。 子桑皱着眉头,“是白日里与你动手的人?” “啊。”姜酒应得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必理会。” 子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司马麟他们离去的方向,眸色发冷。 风卷着厚厚的乌云,遮蔽了昏黄的月。远处的山峰隐隐可见暗色的轮廓,近处的山林一片漆黑,隐隐传来夜莺的鸣叫。几点萤火虫漂浮移动,往山林深处而去。 几乎所有人一起出动,用布蒙上脸,小心翼翼地踏入凤鸣山。 姜酒与燃止他们亦混入其中,一踏入林间,迎面一股阴风袭来,眼前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几乎无法视物。 燃止低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这些白雾没有毒,要命的是凤鸣山深处的毒障,我带了解毒丹,勉强能扛一阵,不过你们也要小心,不要被那些野花野草划伤了。” 燃止把药分给他们,白洛他们毫不犹豫地吞下,姜酒嗅了嗅,确认没有问题,才吃了下去。 燃止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山中,众人心照不宣地分散开来,谁也不愿意落后他人一步找到沈遇白。 白洛茫然地看着四周,“这凤鸣山这么大,我们该怎么找啊?” 姜酒看向燃止,“你之前不是来过?” “那都多少年前了,我哪里记得路?” 燃止分明能感觉到他们眼里的嫌弃。 轻咳一声,燃止试图证明一下自己的作用,道:“不过,我虽然不记得路,但是也大概记得哪里有陷阱。” 或许是栽过跟头,所以燃止记得还算清楚。 沈遇白那厮十分变态,不止在整座山种满了毒花毒草,还布下了不少陷阱,就是为了不让外人打扰。 有燃止带路,姜酒他们成功避开了一个地陷,看着那底下遍布的花花绿绿的毒蛇,白洛头皮发麻。 第267章 白洛中毒 “这沈遇白也太狠了吧!不是说医者仁心吗?” 燃止轻笑,“他算什么医者?你见过哪个医者拿活人试药?” 白洛咽了咽口水,“主子,让这样的人给容世子治病,会不会太危险了?” “先把人找到再说吧。” 她都跑这来了,自然不可能空手而返。 沈遇白若是乖乖答应还好,若是不肯,她便是烧了这凤鸣山,也要把人拖回去。 “啊!” 一声惨叫声从山林内传来,众人纷纷拔出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大概是哪个倒霉鬼中了他的陷阱。”燃止道:“不必管了,我们继续往前走。” 白言用一根轻便的带子绑在那只兔子的脚下,一落地,那兔子就跟磕了药一样,撒开腿就跑了出去,偏偏脚还被拽着,压根就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乌云蔽月,越往里走,周围便越发阴森。茂密的丛林内,响着各种不知名的声音,混在一起,甚是吓人。 前面的雾气越来越重,几乎无法视物,脚下踩着枯枝,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燃止拉高了脸上的黑布,沉声道:“小心一些,再往里走,就是沈遇白的地盘了。” 沈遇白性情古怪,阴晴不定,更是玩毒高手,这凤鸣山内几乎花花草草都被他祸害了一遍,更别说那些鼠蚁蛇虫了。 白洛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他正欲伸手去抓,却被姜酒喝住。 “别动!” 白洛吓得一激灵,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眼珠子忍不住往旁边一斜,只见一条通体血红细小的蛇正缓缓爬上他的肩膀,滋滋地冲着他吐着蛇信子。 “主……主子……” 白洛的声音都在颤抖,像是噙在嘴里一般,生怕惊动了这只小可爱。 众人皆大惊失色,纷纷把手按在剑把上,准备随时动手。 这蛇虽然又细又小,但那身鲜艳的红色,便让人头皮发麻。 姜酒拔出匕首,屏住呼吸,目光如炬地盯着那条小蛇。 那小蛇似乎有所感应,忽然直起身躯,头顶上竟然生出了如鱼鳃一般的鳞甲,惊得众人瞪大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谁也没看见姜酒是怎么做到的,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那条红蛇被她从七寸切开,蛇头蛇身分离,几滴血溅在白洛的衣服上。 众人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白洛突然惊呼一声“小心”,整个人朝姜酒扑过去。 一道沉重的闷哼声响起,几根银针扎在他的肩膀上,白洛无力地倒了下去。 “大白!” “哥!” 白言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看着他逐渐青紫的唇色,神色前所未有的惊慌。 子桑眸色一厉,追着那银针射来的方向而去。 姜酒看着白洛肩膀上的银针,面色发冷,却还是忍不住骂道:“你脑子进水了吗?” 燃止速度极快地封住他的穴道,勉强是控制住那毒在他体内横行,但白洛的脸色已逐渐转为苍白,嘴唇却泛着黑紫。 这个时候了,他却还笑得出来,虚弱道:“主子没事就好……” 姜酒恼恨地瞪着他,“你给我闭嘴!” 他突然咳嗽了几声,呕出了一口黑血,整个人开始抽搐。 “哥!你别吓我!” 一贯冷静的白言此时也是慌了,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逐渐滋生,抓着他的肩膀的手为微微泛白。 缓过一口气来,白洛没好气道:“我还没死呢……” 燃止用帕子拔出了银针,脸色不太好看。 “是清虚门的血陀罗,中了此毒,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白言瞳孔骤缩,急切问道:“可有解法?” 燃止实在不想骗他,“血陀罗是清虚门秘药,听说只有门主手里有解药。” 见他们一脸绝望,燃止忍不住道:“我现在暂时封住了他的穴道,勉强还能撑一会儿,只是若是没有解药……” “解药来了。” 子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手把司马清兰丢在地上,司马清兰一身狼狈,想站起来,几把剑抵着她的脖子,让她不敢乱动。 司马清兰却丝毫不怕,她是清虚门最受宠的嫡小姐,她就不信这些莽夫还敢动她。 直到她看见安然无恙的姜酒,面色骤然一变,尖声道:“你怎么还没死?” 姜酒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突然走上前,狠狠抬脚踹在她心窝上。 司马清兰惨叫一声,内力低下的她,根本挡不住姜酒这杀气腾腾的一脚,吐出了一口血。 还没缓过劲来,又被姜酒揪着衣领拖起来,一抬头便看见她那冰冷阴鸷的双眸,吓得司马清兰一激灵。 “解药!” 此时的姜酒着实有些吓人,一身红衣,犹如暗夜山鬼一般,一身凛凛杀气,击垮了司马清兰那不堪一击的勇气。 她看见奄奄一息的白洛,像是握住了筹码一样,张狂一笑。 “这可是清虚门的血陀罗,想要解药?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子桑更是干脆,直接拔出了剑,抵着她的脖子。 “想死你直接说。” 凤帝九五之尊,岂是她这等贱民受得起的? 子桑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辱她,哪怕是一句侮辱。 司马清兰微微瑟缩一下,看着子桑的目光带着几分惊恐。 她原本打算偷袭姜酒,完了便转身就走,她知晓姜酒这群人武艺高强,她也并未没有脑子,要跟他们硬碰硬。 可谁知道子桑就跟鬼一样追了过来,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揍了一顿,一路把她拎了过来,司马清兰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姜酒显然没有白日里的耐性,“解药!” 司马清兰骨头倒也硬,“没有!有本事你杀了我!” 清虚门的毒药解药可是从来不外传的,她现在握着白洛的命,她就不信,姜酒还真敢动她。 只可惜,她低估了女皇陛下。 “想死,我成全你!” 她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犹如拖死狗一样把司马清兰拽了出来,直接拔出匕首,在她惊恐的目光下,剁了她的小指。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凤鸣山,也惊动了正在寻找司马清兰的司马麟。 第269章 不要命的女皇陛下 “散开!” 姜酒大喝一声,众人立马分散开来,那巨大而强有力的蛇尾甩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砸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似乎是被惹怒了一样,它疯狂地袭击姜酒一行人,山林内树木茂密,方便躲藏,却不方便逃命。很快便有几个人被蛇尾扫中,重重地砸在树干上,吐出一口鲜血。 姜酒一边狼狈地躲避着那大蛇的袭击,一边冲着燃止吼道:“你怎么没说这凤鸣山里还有大蛇?” 燃止虽然没有受伤,但亦是好不到哪里去。 “我哪里知道?这东西估计是沈遇白那个疯子养的!” 姜酒眸中泛着猩红。 沈遇白沈遇白,她现在迫切地想找到他,不仅是为了容肆跟白洛,更想看看,论疯狂,到底谁更胜一筹! 野兽对于侵入自己领地的外来者从不手软,所以姜酒一行人在它眼里,已经成了死物。 它长着血盆大口,摆动着强劲的蛇尾,所到之处,连树都被它连根拔起。姜酒他们躲避不及,只能出手攻击,只是那大蛇似乎也是变异了,表皮像是生了一层鳞片一样,刀枪不入,十分坚硬。 燃止喊道:“攻击它的腹部!” 大蛇浑身都是坚甲,只有腹部是它的弱点。其他人同样也想到了,只是别说让它受伤了,光是近身便非常难。 姜酒死死地盯着大蛇,她很清楚,若是不将它解决了,今日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况且他们可以拖,白洛不能拖,现在还剩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姜酒握紧了匕首,看着它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攻击着燃止他们。 突然,像是抓到了机会一样,她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踩着它的身躯,在蛇尾扫过来之前,又迅速跳开,匕首从它的腹部划过,留下了一道薄薄的血痕,许是吃疼,那大蛇怒吼一声,变得愈发狂躁。 姜酒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那蛇尾扫过来之时,一道身影忽然冲了过来,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只听见一声闷哼,二人被狠狠地撞了出去,却在摔下去的时候,他还强硬地转身,做她的肉垫。 “子桑!” 姜酒脸色微变,子桑嘴角溢出了鲜血,看见她身后的情形时,瞳孔骤然一缩,直接将姜酒推开,挥剑挡住那大蛇的攻击,却还是被甩出去几米远,五脏六腑如同裂了一般,胸腔灼灼发痛,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姜酒咬牙切齿,握紧了匕首,那一瞬间,双眸都染上了杀气。 “苏九!” 似乎是察觉到她想做什么,燃止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姜酒后脚一蹬,整个人借力跃上树枝,身躯灵活地在树干之间穿梭,躲避着它的攻击。 “苏九!你疯了吗?” 燃止看着与大蛇近身搏斗的姜酒,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她这是不要命了吗?他们十几个人合力都不能伤到它半分,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 论身手,姜酒或许比不上燃止他们,但是她手狠心狠,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从来不计后果。 就如同现在。 力量上她无法与大蛇抗衡,但是她身体灵活,在蛇尾扫过来之前,又狠狠地在它腹部划了几道。匕首很锋利,伤口对于大蛇来说或许不深,但是足以让它吃痛发疯。 姜酒随手捡了一把剑,狠狠地刺进它的腹部,往下一划拉,那裂开的肉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大蛇凄厉的叫声令人肝胆俱裂,心神发颤。 “苏九!” 燃止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快闪开!” 姜酒已经在燃止开口之前快速退开,只是还是晚了。 那条大蛇彻底被激怒,不顾一切地想弄死这个伤害它的人类。仿佛不知疼痛一样,腹部下压,几乎吞噬了那把利剑,长大了嘴朝着姜酒扑了过来。 “苏九!” “主子!” 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褪去,姜酒只感觉身后传来的腥臭味越来越近,几乎要将她包围。 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扑,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像是撞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然而现在姜酒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眼看着那大蛇就要咬下来,却又在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一条涎液滴落,刚才还暴躁狂怒的大蛇,此时却像温顺的绵羊,慢慢地挪动着身躯退了回去,大脑袋趴在地上,乖顺得不像话。 燃止等人脸上的惊恐还来不及收回去,看见大蛇诡异的反应,又是被惊掉了下巴。 姜酒也有些不可置信, 她以为自己要成了这大蛇的腹中之食,结果却是什么事都没有? 莫不是自己的女帝光环起了作用? 姜酒很脑残地想。 “呃……” 一声痛苦的闷哼,姜酒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扑倒了一个人。 身下的少年看着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洗得泛白的衣裳,此刻也有些凌乱。绝色俊容,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薄唇的颜色却分外鲜红。一双眸子似月下清潭,清澈明亮,泛着粼粼波光,让人恍惚见到了山林精灵。 “苏九!” 燃止十分用力地将她扯了起来,怒喝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姜酒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我这不是没事嘛。” 燃止气乐了,“还没事?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就被一口吞了!” 话音刚落,燃止像是才注意到那名少年一样,愣了一下,“你是谁?” 少年揉着手臂站起身来,怯怯地看着他们,声音稚嫩而青涩,“你们又是谁?” 子桑捂着小腹冲过来,见姜酒没有受伤,才稍稍放心。 只是一行人仍是警惕地看着那条大蛇,确认它没有异常的举动,反而越发觉得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 燃止皱着眉头,看看那乖顺的大蛇,再看看姜酒,“你干的?” 姜酒摇了摇头,一头雾水。 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一旁被忽略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一脸茫然,怀里抱着一个被压坏的油纸包,一颗板栗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第270章 我不是坏人 场面一度尴尬,白衣少年心疼地那颗栗子,到底还是有洁癖,没有把它捡回来。 他抬头,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又无辜又弱小。 “我……我只是路过……”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姜酒,白皙的脸颊忽然就浮上了一抹红晕。 姜酒眯着双眸看他,见他衣着整洁,却有些发旧,怀里抱着一堆吃的,手指不安地动着。身形偏瘦,似乎没有内力,整个人看着绵软无害。 但,真的绵软无害吗? 一个没有半点身手的人,大半夜的出现在凤鸣山内,而且那么巧,他一出现,那条大蛇就跟看见克星一样,到现在还趴在地上不敢动呢。 但是姜酒又瞧不出哪里不对劲,他的胆小与警惕不是装的,就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眼里不染纤尘,纯净如一汪碧湖。 众人还是决定先离开这。 且不说那条大蛇还虎视眈眈地在后面趴着,光是白洛就没有太多时间能拖了。 然而他们往山里走,却发现那少年正跟着他们。 姜酒停下脚步,目光凶狠地瞪着他,“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许是她的表情太可怕,少年的身躯微微颤了一下,有些委屈,“我没有。” 他的声音很小,却带着几分认真。眸光流转,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姜酒目光有些怪异,暗想这少年脑子没毛病吧? 那边的白言忽然惊呼一声,“哥!” 原来是白洛突然抽搐,嘴角都溢出了黑色的血,两眼翻白,整个人痛苦地挣扎着,面目十分狰狞。 燃止面色一变,“快按住他!” 白言跟子桑等人将白洛按住,白洛痛苦地嘶叫着,在这样的夜里听着有些恐怖。 姜酒捏紧了拳头,就算白洛不是为了救她而中毒,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沈遇白!” 燃止拦住她,“你疯了吗?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万一你把命也搭进去怎么办?” 姜酒狠狠地捶了一下树干,纤细的手指渗出了血。 “总好过在这等死吧!” 白言却道:“主子!我去!” 他不能看着白洛死,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命早就拴在一起,便是死,若是能救白洛一命,他也愿意。 “够了!”姜酒沉声喝道:“若不是白洛,现在躺在这的人就是我,你们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没有人能拦得住她,所以在那少年伸出手的时候,姜酒连看都没看一眼。 直到他摊开了掌心,一本正经道:“解药。” 刚才还乱糟糟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那颗黑乎乎的小药丸,表情有些怪异。 姜酒皱紧了眉头,十分不耐烦道:“走开!” 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少年,她怎么可能会信? 那少年似乎也急了,眼眶都微微红了。 “他中的是血陀罗,再不吃解药就要死了。” 软软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却因焦急,而染上了几分哭腔,着实惹人怜惜。 姜酒面色惊疑不定,隐隐泛着杀气,“你怎么知道是血陀罗?” 她在想,这傻子该不会是清虚门的漏网之鱼吧? 少年也是愣了一下,面色迷茫,似乎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知道,但是却笃定道:“就是血陀罗。” 燃止同样也想到了,问道:“你是清虚门的人?” “清虚门?”少年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认真道:“我只知道清茗堂,他家的花茶好好喝。” 姜酒:“……” 燃止:“……” 子桑:“……” 这到底是哪来的傻子? 白言紧紧地盯着他掌心里那颗药丸,“这药,真的是解药?” 少年看了姜酒一眼,见她似乎也很想知道,才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是怕姜酒不信,他弱弱地添了一句,“你信我。” 姜酒想说我为什么要信你,瞧见那少年害羞而倾慕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傻子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白言咬咬牙,“主子,我想试试。” 白洛还在他怀里挣扎哀嚎,他不能看着他这么痛苦。 再者,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姜酒在犹豫。 除了自己,从前她从来没有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白洛为她而死,她做不到。 少年似乎也看出了白洛等不了了,面色有些焦急。 “我没骗你,这真的是解药。” 他的额头冒出了点点细汗,双眸中水光流转,澄澈动人。 姜酒终于伸出手接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却在转身之前,又冲着少年恶狠狠道:“敢骗我,你绝对死定了!” 她把那颗药塞进白洛嘴里,白言赶紧喂了一口水,众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看着他脸上的青紫渐渐消了下去,薄唇也渐渐恢复了颜色,身体也不再抽搐了,虽然人还没醒过来,但是状态明显不一样了。 燃止搭在他的脉搏上,能感觉到白洛现在的情况。 “脉息平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确实是没事了。” 话落,众人皆是惊疑地看着那名少年。 姜酒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轻易下定论。 “你到底是谁?” 少年抱紧了自己怀里的油纸包,像是十分害怕,却又忍不住想靠近姜酒,讷讷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不是坏人。” 他不说自己的名字,姜酒也没有直接戳破,而是跟燃止相视一眼。 白洛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们便也不急着赶路,刚才与大蛇打斗了一番,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受伤,正好休整一下。 姜酒坐在树下,瞥了一眼对面那个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的少年,有些头疼。 燃止低声道:“你是不是怀疑他是沈遇白?” 确实很值得怀疑。 深更半夜,孤身出现在凤鸣山,能制服大蛇,能认出毒药,还能拿出解药,好像除了沈遇白,也没有别人了。 但是,他跟传闻中的沈遇白,根本判若两人。这也是姜酒不敢下定论的原因。 第271章 他的身份 众人休息片刻,白洛也悠悠转醒,身体却十分虚弱。 白言惊喜万分,“哥,你感觉怎么样?” 白洛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嗓子也有些沙哑。 “主子呢?” “这呢。”姜酒走了过来,把水壶递给白言,让他喂他喝水。 “还难受吗?” 散漫的语气,却不掩关心。 白洛轻轻摇了摇头,便听燃止道:“臭小子,胆子不小,连命都不要了。” 白洛毫无杀伤力地瞪了燃止一眼,“保护主子,义不容辞。” 燃止噗嗤一笑,“今日要不是你小子命好,现在你还能活着?” 白洛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是有一名少年出手救了他,待看见那名少年时,刚才还有气无力的他,突然就瞪大了眼睛。 “是你!” 白日里跟他抢糖炒栗子的人! 白衣少年一脸茫然,姜酒疑惑道:“你们认识?” 白洛咳嗽了两声,将白日里的事简短地说了。 姜酒瞅着少年怀里的板栗,没想到还有这等缘分在。 大概是他们的目光太过直白危险,少年忍不住将怀里的油纸包抱得更紧了一些。 “所以,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姜酒问道。 少年眸光微闪,躲避着她的追问,闭口不言。 子桑冷着脸,“废那么多话做什么?他不说,直接杀了便是!” 少年吓了一跳,脸颊因为急促而微微泛红,双眸都凝了水光。 “你……你不能……” “不能什么?”燃止冷笑一声,“你是觉得你救了我们的人一命,我们不能杀你吗?谁知道你救人是不是另有目的?” 见他们对自己露出了敌意,少年后退几步,却被后面的人拦住。 如同掉进狼群里的小羔羊,他急得眼眶都红了。 他跑到姜酒面前,小心翼翼地揪着她的袖子,犹如被抛弃的小可怜一样,鼓起勇气道:“你……你刚才抱了我,所以,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得保护我!” 姜酒一脸问号。 燃止呆若木鸡。 子桑杀气腾腾。 别拦着,他现在就要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姜酒一把把他扯开,“少套近乎,离我远点!” 白衣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世间的险恶。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盛满了受伤,眼巴巴地看着姜酒,活脱脱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狗。 姜酒轻咳一声,她得扛住! 虽然这小子长得人畜无害的,但是身份不明,谁知道他有多危险? 倒是燃止,那双狭长的眸子闪烁着蔫坏的光芒。 “喂,你喜欢她?” 在姜酒恶狠狠地瞪着燃止的同时,那少年羞涩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何为喜欢,只是刚才他们拥抱过,似乎指尖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那软乎乎的身躯贴在他怀中,就像……娘亲的感觉。 燃止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既然喜欢她,又不肯告诉她你叫什么,她怎么可能会相信你?” 那少年沉默片刻,才弱弱地开口,“我,我叫阿瑾。” 姜酒跟燃止对视一眼,齐齐皱眉。 不是沈遇白? 燃止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你住在哪里?” 阿瑾十分拘谨,又像是很怕被人知道一样,犹犹豫豫,就是不肯开口。 燃止下了一剂猛药,“看来你也没那么喜欢她嘛。” “这里!”阿瑾鼓着脸颊,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住在这里。”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姜酒,似乎在告诉她,他没有说谎。 众人皆是一惊,虽然他们早有怀疑,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掩不住的诧异。 但是这又说不通了。 他既然不是沈遇白,又怎么会住在凤鸣山? 而且他如果不是沈遇白,又怎么懂血陀罗这种毒药? 燃止眯着双眸,看着他抱着油纸包的手,因为袖子微微被拉开,露出了一小截手臂。那白皙的肌肤上,遍布青紫色的血纹,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犹如盘绕的树根一样,狰狞可怖。 “这是什么?” 姜酒同样也注意到了,而阿瑾像是被发现了秘密一样,惊恐地后退一步。 子桑却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往上一撸,那如老树根一样的手臂令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阿瑾急得眼泪都快滚下来了,急切地想挣脱子桑的桎梏,奈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放开我……” 那如困兽般的抗议,在子桑看来毫无杀伤力。 姜酒走上前一看,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是……中了毒?” 燃止摇摇头,面色凝重,“何止,他体内绝对不止一种毒!” 姜酒想到了一种可能,惊异道:“他该不会是沈遇白的试验品吧?” 这就很好解释了阿瑾的身份。 没有内力,不会武功,性格绵软懦弱,懂得药理,又住在凤鸣山。 不是沈遇白,那就只能是沈遇白用来试药的人了。 不过似乎也不太合理,如果他真的是沈遇白的试验品,沈遇白怎么可能放任他往外面跑?就不怕他趁机逃走吗? 燃止瞅着阿瑾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嘴角抽了抽。 他可不觉得这傻子有本事有智商能从沈遇白那个老怪物手中逃走。 大概是心里的猜测证实了七八分,姜酒摆摆手让子桑放开他,对阿瑾倒是没有那么深的警惕了。 反观阿瑾,似乎是被吓到了,子桑一松手,他立马跳出了几米远,要不是那些暗卫拦住了他的去路,姜酒毫不怀疑,他就立马跑路。 姜酒脸上扯出了一抹自认和蔼的笑容。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方才阿瑾对姜酒的信任与喜欢消失得无影无踪,红着眼眶控诉:“我不是傻子!” 意思是,少骗我了! 姜酒笑容一僵,燃止笑得前俯后仰,被她一瞪,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燃止把她扯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如果他真的是沈遇白养的试验品,他一定知道沈遇白在哪里。” “所以?” 燃止盯着她的脸,笑容意味深长。 子桑正盯着阿瑾,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待她扭过头时,便瞧见姜酒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而燃止扶着树,一只脚微微抬起,神色十分痛苦。 第272章 姜酒失踪了 阿瑾呆呆地看着姜酒,想了好久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去找沈遇白?” 姜酒重重点头,表情严肃,“人命关天。” “可……”阿瑾一脸纠结,“可是我不认识沈遇白啊。” 姜酒差点栽倒。 “你不认识沈遇白?” 阿瑾茫然地摇头。 姜酒捏着拳头,忍了又忍,才忍住了自己的火气,咬牙切齿道:“你不是住在凤鸣山吗?” 阿瑾点头,“可我真的不认识沈遇白。” “你住在凤鸣山却不认识沈遇白?” “沈遇白是谁?很出名吗?” 燃止瞅着那两人毫无意义的对话,啧啧嘴,道:“我让姜酒使一下美人计,我瞧她都快抡拳头了。” 这么凶悍的女人,燃止不得不佩服容肆的勇气。 子桑冷冷看了他一眼,要不是这家伙是容肆的朋友,他一定一刀砍了他! 姜酒气势汹汹地回来,恶狠狠地瞪了燃止一眼。 “那家伙根本不知道沈遇白是谁,更别说知道他住在哪里了。” “不对啊,他不是沈遇白的试验品吗?他既然也住在凤鸣山内,肯定是跟沈遇白住在一起的。” 姜酒皱着眉头,可是她看阿瑾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燃止眼珠子一转,“不如这样……” 阿瑾看着姜酒去而又返,有些沮丧道:“我真的不认识沈遇白……” 沮丧的同时,阿瑾又有些委屈。 姜酒却冲着他露出了一抹和蔼可亲的笑。 “谁跟你说沈遇白了。”姜酒语气温和道:“相逢即是缘,你看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我们这群人也无处落脚,能不能去你家休息一下啊?” 似乎从来没有人提出要去他家,阿瑾微微讶异。 “你们要去我家?” 惊讶之余,更有一丝期待与欢喜。 见这小绵羊上钩了,姜酒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可以么?” 女皇陛下不揍人的时候,那张脸还是挺唬人的。尤其是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把阿瑾迷得七晕八素的,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一群人跟在阿瑾身后,往凤鸣山内而去,燃止稍稍落后了半步,与姜酒同行。 “你就不怕他是装的?” 毕竟阿瑾的身份太可疑了,他们现在也是在冒险。 姜酒扯了扯嘴角。 “装的又如何?只要能找到沈遇白不就行了。” 容肆还在客栈等她,她必须加快速度。 一路往深山而去,大概行了快半个时辰,眼看着越往里走,山路越难行,姜酒都怀疑,他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直到前面隐隐浮现了昏暗的烛光,姜酒的心却不自觉地提起。 大概是到家了,阿瑾脸上浮现一抹松快的笑,雀跃道:“前面就是我家了!” 推开半掩的竹扉,阿瑾把怀里的东西都放在院子内的石桌上,殷勤地邀请他们进来。 姜酒等人跟着走进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件院子看着倒是十分普通,两间简陋的茅草屋,院子内空出了两块地,种了点菜,只是那些菜看着有些营养不良,明显是疏于打理。 阿瑾有些局促道:“有些简陋,你们将就一下。” 燃止看着院子下种的几朵小菊花,实在难以想象,沈遇白会住在这种地方。 “你自己住?”姜酒问道。 阿瑾点头,眸色不由得染上了几分孤单,“一直都是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姜酒拧眉,实在有些搞不清楚,他跟沈遇白到底什么关系。 “我……我去倒水。” 大概是从来没有接待过客人,阿瑾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燃止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打探一下这四周。 水是冷水,姜酒没有嫌弃,但也没有喝。 “阿瑾,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阿瑾脸上略微茫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好像一直都是我住在这里。” “好像?” 姜酒眯了眯眸,“那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阿瑾掰着手指头,“应该……有好多年了吧,我也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似乎存在很大的问题,记不住自己是哪里人,怎么来到这里,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 “你们肚子饿了吗?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阿瑾忽然站起身,走进屋内。 等他走了,燃止才低声道:“就算他不是沈遇白,他也十分可疑。” 一直沉默不言的子桑也道:“他的脑子似乎有点问题。” 燃止摸着下巴,“会不会是被沈遇白用药给毒傻了?” “先看看吧,他也未必是坏人。” 姜酒虽然也怀疑阿瑾,但是这一路下来,他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所以她也不太确定。 已经是凌晨了,看样子今天他们是出不去了,但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姜酒也没打算回去,索性便暂时在这里借宿一晚。 阿瑾倒是好说话,十分殷勤把房间让给她,自己去隔壁房间跟燃止他们打地铺了。 门被关上,姜酒独自站在房间内,茅草屋从外面看着有些破,但是里面还算干净。被子有些陈旧,微微泛着霉味,姜酒瞧着,总感觉像是有一段时日没住人了。 姜酒躺在床上,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药香,这香味并不是很浓重,不知不觉,姜酒也渐渐闭上了双眸。 深夜寂静,山林内传来了咕咕的啼叫,听着有些渗人。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抹金色的浅阳从山峰流泻而下,整座凤鸣山沐浴在阳光下,丝毫不见昨夜的血腥与惊险。 许是奔波了一夜,众人睡得都有些沉,子桑最先睁眼,一脚踹开了贴在他身上的白洛。 白洛滚了一圈,撞到了一旁的燃止,这一番动静,周围的人也都醒得差不多了。 燃止揉着脖子坐起身,“都什么时辰了?” 子桑看了一眼墙角处那空了的位置,那是昨晚阿瑾睡的地方,而现在他却不在,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阿瑾呢?”燃止也注意到了。 子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推开门,奔向姜酒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却没人应答。 子桑毫不犹豫地踹开了房门,屋内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第273章 魂牵 姜酒是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的,浑身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十分沉重,手脚都动弹不得。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个巨大而阴暗的山洞,周围光线昏暗,看不清全貌,只有耳畔传来越来越大的声音。 她转过头,便看见一名男子坐在地上,背影有些熟悉,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依稀看得出来是白色。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疯狂地翻着一个破竹筐里的东西,随手乱丢瓶瓶罐罐,滚落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你……” 姜酒浑身无力,张了张嘴,刚发出声音,那人便猛地扭过头来,那张脸,让姜酒震惊得瞪大眼睛。 “阿瑾?!” 那个坐在地上的男子,竟然是阿瑾! 阿瑾咧嘴一笑,全然不见之前的纯良无辜,双眸充血,布满了血丝,眼眶发红,脸上的笑容狰狞,活脱脱一个疯子。 “醒啦?” 他的手撑在地上,踉跄着站起身,目光如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她,带着一丝兴奋与疯狂。 姜酒眸光发寒,手指不自觉地抓着身下的石板,“你到底是谁?” 阿瑾笑得阴测测的,嗓音低哑,“你不是在找我吗?不知道我是谁?” 姜酒薄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沈遇白……” 沈遇白癫狂一笑,跟之前那个乖顺温善的阿瑾判若两人。 姜酒面色惊疑不定,“你之前一直在演戏?” “演什么戏?”沈遇白歪着脑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可没有演戏,只不过是你们太蠢了!哈哈哈哈……” 姜酒试图运起内力,然而沉重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就像是被下了软骨散一样。 “你对我下药?” 她昨日并未吃他任何东西,也没有乱碰房间怎么会中招? 不对! 姜酒脑中闪过什么,她记得她在他的房间内,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药香,当时她并没有注意,却不想因此中招了! 沈遇白围着她转,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一样,连连惊叹。 “真不敢想象,这世上还真有魂牵蛊存在……” 姜酒震惊地看着他,魂牵蛊? 她中的不是媚蛊吗? 沈遇白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遇白颤抖着手,激动溢于言表,语气急切道:“你告诉我,是谁对你下的魂牵?” 姜酒这会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什么魂牵?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沈遇白瞪大眼睛,像是姜酒怀着宝贝而不自知,令他十分生气。 “魂牵是苗疆最厉害最神秘的蛊!此蛊与媚蛊十分相似,但是又不尽相同。传说中了此蛊的人,灵魂便会与她第一个交合的人绑在一起,生生世世,无止无休!” 姜酒心中大骇。 沈遇白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脸上出现了一抹痴狂。 “我找了它十年!整整十年!苗疆被灭,魂牵已经没了踪迹,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你身上发现了!”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面色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告诉我,是谁对你下的魂牵?那个人在哪里?他能养出一只,定然能养出第二只!” 姜酒还没从这个令她震惊的真相中反应过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中的是媚蛊,当初对她下蛊的皇贵妃,也是把它当成了媚蛊,却没想到,竟然是听都没听过的魂牵!而且听沈遇白所说,这魂牵似乎比媚蛊还要诡异。 她抑制住自己的失态,冷静道:“你看错了,我确实中了蛊,但是并不是魂牵。” 沈遇白瞪大眼睛,拔高了声音,歇斯底里道:“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看错!这就是魂牵!十五月圆夜就会发作!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魂牵发作得就越厉害。” 姜酒扯了扯嘴角,“是啊,这不就是媚蛊吗?” 沈遇白却低低地笑了,语气骄傲道:“魂牵与媚蛊极其相似,你们会错认也不奇怪。魂牵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能把你的命格跟与你第一个有肌肤之亲的人绑在一起,就算是死,也逃脱不了。” 大抵是被他的话惊到了,姜酒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遇白的话不似作假,他也没有必要骗她。 更何况,姜酒一直怀疑自己到底为何会重生,如果用魂牵来解释,好像就说得通了。 但是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一切竟然跟那只折磨了她十几年的小蛊虫有关? 所以,根本不是苏九也中了媚蛊,而是这魂牵死死地跟她的灵魂绑在一起。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姜酒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是转念一想,死过一次的人都能活过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果沈遇白说得是真的,那么,让她重活一次的,是容肆? 姜酒既觉得荒谬,又觉得有些想笑。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她跟容肆就这样绑在一起了。 魂牵的事暂且不提,姜酒现在得想办法,怎么对付这个疯子。 如燃止所说,这沈遇白还真是不太正常,跟昨日那只小白兔判若两人。而且放着好好的茅草屋不住,偏偏住在这阴气森森的山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熏得姜酒想吐。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能寄望子桑跟燃止他们,如果他们没有被沈遇白杀了的话。 所以,姜酒现在只能拖延时间了。 “你怎么知道我体内有蛊?” 沈遇白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察觉到,只是得意洋洋道:“什么蛊都逃不过我的鼻子!” 姜酒:“……” 这家伙是狗吗? “别转移话题!”沈遇白恶狠狠道:“快点告诉我,这魂牵到底是哪来的?要是不说,我直接把你脑袋割了当药罐子!” 姜酒淡定道:“你就是把我大卸八块,我也不知道。你既然能看得出来我中了魂牵,那你看不出来,这魂牵跟了我多久吗?” 沈遇白面露迟疑,他好像,还真不知道。 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沈遇白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没关系,就算找不到对你下魂牵的人,不是还有你吗?” 姜酒心里忽然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275章 阿瑾与沈遇白 神医客栈内,子桑找了个大夫,帮姜酒看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也处理了一下,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放心了一些。 姜酒收拾了一番,整个人精神不济,看着十分疲软。 子桑弄死沈遇白的心都有了。 姜酒面不改色地灌了一口苦药,“那家伙呢?” “还晕着呢。”燃止走了进来,啧了啧嘴,“下手那么狠,你也不怕把他得罪狠了,到时候容肆怎么办?” 姜酒冷笑,“如果没有昨夜之事,我或许还会考虑好好对他,现在嘛……” 不是她把沈遇白得罪狠了,而是沈遇白把她得罪狠了! 他若是能乖乖地帮容肆治病还好,若是不肯,她也不必跟他客气! 顾宁敲了敲门,走进来道:“四小姐可还好?” 虽然此事追根究底是姜酒引起的,但是顾宁也不希望姜酒为了救容肆而出事。 顾宁相信,容肆也不希望。 “我没事,肆肆怎么样了?” “世子一切都好,只是还没醒过来。” 姜酒皱着眉头,“我去看看。” 她便要起身,却被子桑按了回去。 一贯对她无限纵容的子桑难得严厉,低喝道:“躺着!” 姜酒跟燃止皆是一愣,端着午饭进来的白洛也是被子桑吓得手一抖,险些洒了汤。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姜酒亦是怪异地看着子桑,这段时间以来,他会不会对她管得太多了? 要知道,从前虽然她救了他,但是子桑对她也是十分冷淡,最近却跟变了个人一样。 也不对!应该说就像从前在皇宫一样。 依旧是沉默寡言,却无时无刻都守在她身边,时不时地胆大包天,管到她头上来了。 姜酒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会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可是不对啊,他要是知道的话,还能这么淡定? 姜酒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子桑没有提起,她也不会去自爆身份。 一切未明了之前,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信。 “主子。”还是白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面色有些怪异,道:“沈遇白醒了。” 子桑不让姜酒下床,姜酒没办法,只能让人把沈遇白带过来。 只是看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姜酒更加迷惑了。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还插着两根干草。可那双眸子,却像是拂开薄雾的青湖,干净温柔,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俊俏的脸上同姜酒一般,一片茫然。 “姐姐,你为什么要绑我?” 姐,姐姐? 姜酒瞪着眼睛,这货还在跟她装呢? 沈遇白却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仿佛受了惊吓一样。 燃止眯着双眸,忽然问道:“你是谁?” 沈遇白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气呼呼道:“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昨晚我还好心收留你们,没想到你们真的是坏人!” 姜酒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呵呵,到底谁才是坏人? 燃止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是阿瑾?” 阿瑾一脸看坏人的表情看着他,紧闭着嘴,拒绝跟他说话。 白洛哼哼道:“什么阿瑾?燃止公子,你不会还信了他的伪装吧?” “他倒未必是伪装。”燃止扯了扯嘴角,“阿瑾是他,沈遇白也是他。” 燃止道:“我之前听人说过,曾有一名书生,白日里温善谦和,待人有礼,名传乡里。但是自从发现他的妻子与旁人有染,他就仿佛跟变了个人一样,白日如常,但每天夜里,他家里都会传来妻子的惨叫。” 白洛插嘴道:“我好想也听说过,那个书生幼年时曾亲眼目睹其母与旁人私会,被他父亲抓了个正着,其母被其父活活打死,还因此自闭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渐渐好了。” 燃止颔首,“并非是好了,只是他把恐惧与阴影从藏在心里,被妻子的事一刺激,便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 白洛恍然大悟,“所以,这家伙跟那个书生一样,也有双重性格。” 姜酒一脸惊奇,从前她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么玄妙的事,就像是一个人的身体内住着两个灵魂。 可是,那个书生是因为母亲的死而受了刺激,沈遇白又受了什么刺激? 莫不是拿自己试药,把自己给毒傻了? 阿瑾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尝试着挣脱绳索,但是那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的,不仅纹丝不动,反而把他的手勒出了血痕。 阿瑾急得眼眶都红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放开我,我想回家!” 姜酒实在很难把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少年跟早上那个疯子联系在一起。 被吵得有些心烦了,姜酒直接吼道:“闭嘴!” 阿瑾被她吓了一跳,抽抽噎噎的,脏兮兮的小脸着实有些滑稽。 燃止所说之事,子桑从前也是有所耳闻,只是谨慎如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他这会,会不会是装的?” “不是。”姜酒道,“早上我跟沈遇白接触过,跟他完全不一样,就算是装,也不可能像换了个人一样。” 姜酒甚觉新奇,便让白洛扶着她走下床。 阿瑾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大概是昨夜与姜酒接触过,这群人中,他对她尤为信任。 “你告诉我,你是阿瑾还是沈遇白?” 阿瑾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一脸茫然地问,“沈遇白是谁?” 姜酒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还记得这道伤口吗?” 阿瑾神色略微有些紧张,“姐姐你受伤了吗?” 姜酒眸光微闪,道:“是啊,流了好多血,大夫说再不治,估计就要废了。” 他却焦急道:“我!我有药!不会废的!” 姜酒朝燃止使了个眼色,燃止派人将沈遇白那些瓶瓶罐罐全都送了过来。 阿瑾毫不迟疑道:“最左边的那一瓶白色的是止血的,它旁边那瓶红色的是固元的。姐姐流了这么多血,肯定伤了元气。” 燃止如他所说,将那两瓶拿了出来,闻了闻,眉头舒展开来。 他把药丢给姜酒,道:“确实是良药。” 姜酒将那两瓶要握在手上,却没有动。 第276章 她还要点脸吗 子桑皱着眉头,“为什么不吃?你怕有毒?” 他伸手便想接过来试药,谁知姜酒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便听她笑眯眯道:“大白,给阿瑾松绑。” 白洛瞪大眼睛,“主子,这……” “快点!” 白洛不情愿地把阿瑾身上的绳子解开,白言默不作声地站到了姜酒身侧,以确保有危险的时候能够及时护住她。 姜酒却丝毫没有防备,反而十分和蔼可亲道:“饿了吗?我让他们给你准备饭菜。” 阿瑾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原本还是有些委屈生气的,却瞬间被姜酒治愈了。 “嗯嗯嗯!我要吃糖炒栗子!还有烤红薯!还有糖葫芦……” 他一口气念了不少菜名,全都是那些街头小吃,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甜的。 白洛一想起糖炒栗子就来气,嘟囔道:“吃这么多糖!甜不死你!” 众人搞不懂姜酒为何要对阿瑾如此亲和,就像是完全忘记了今早的仇一样,笑眯眯的如同大姐姐一般,而阿瑾也分外依赖她。 要不是这些东西都是白洛他们准备的,他们都要怀疑姜酒在里面下毒了。 不过这家伙是玩毒高手,虽然现在变成了阿瑾,但是估计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光看昨夜他一眼便看出白洛中的是血陀罗就知道了。 阿瑾似乎格外嗜甜,姜酒猜测他估计从未来过酒楼客栈这种地方,毕竟性子那般古怪,想来也不喜欢跟太多人接触。姜酒又让人送了不少饭菜上来,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多吃点,”姜酒给他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和蔼可亲道:“不够还有呢!” 阿瑾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姐姐,你对我真好。”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他独居在山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昏昏沉沉的,醒来之后还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个山洞里。 从前他也尝试着往山下走,但是睡一觉醒来,自己又回到了山上。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他就像是踽踽独行的孤客,不敢踏入热闹的红尘,守着凤鸣山,默默地活着。 白洛瞅着姜酒那副热情的模样,语气酸溜溜的,对子桑道:“主子怎么还亲自给他夹菜?我们都没这个待遇呢。” 别说白洛了,就是子桑看着阿瑾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阿瑾也感受到了他们的恶意,忍不住像姜酒靠近了几分。 姜酒盯着他那张脸,想起今早沈遇白那个变态,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一拳挥过去。 她柔和一笑,“阿瑾,好吃吗?” 阿瑾捣头如蒜,乖巧得不像话。 “那你想以后天天吃吗?” 阿瑾双眸微亮,随即又有些沮丧,“可是,我没钱……” 这么多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要很多钱吧? 从前他也只能拿山上的东西到凤尾镇来换点碎银,顶多买些地瓜土豆什么的。 “你都管我叫姐姐了,我还能找你要钱?” 不同于沈遇白,阿瑾的心性跟十来岁的少年没什么两样,这个年纪的小子,最好哄了。 果不其然,一听姜酒这么说,阿瑾脸上浮现一抹灿烂的笑,吃得更加无所顾忌了。 “不过,既然你都叫我一声姐姐,那现在姐姐有个忙想让你帮一下,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而循序渐进的态度,让阿瑾放松了戒备。 “什么事啊?”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姜酒,眼眶说红就红,声音亦是带着隐忍的悲痛,“姐姐的相公生病了,已经昏迷好多天了,我这次来凤鸣山,就是来求医的。” 阿瑾一惊,肘子也不吃了,面色焦急道:“那你找到了吗?” 姜酒低头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找是找到了,但是那位神医脾气古怪,不仅不肯救人,还想要我的命……” 阿瑾怒然拍桌,“太过分了!” 姜酒握住他的手,一脸殷切道:“昨夜你救了大白,想来也是懂医术的,你能不能帮我治治我相公?只要你能治好他,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阿瑾严肃地点头,“姐姐你放心,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绝对不会推辞!” 一旁的燃止看得是瞠目结舌。 三言两语就把这小子哄住了,是他小看了姜酒啊! 还有,容肆什么时候成她相公了?这女人还要点脸吗? 姜酒就是趁着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人是阿瑾,所以速战速决,赶紧把人忽悠住了。 要是沈遇白那家伙苏醒了,以他的脾气,不仅不肯救人,说不定还会把他们全都毒死。 一想到早上她被沈遇白放的那碗血,姜酒现在手臂还隐隐作痛。 那家伙确实不好对付,若是硬来,指不定还有可能两败俱伤,毕竟玩毒的人确实不好惹。 所以,只能趁着现在,先把阿瑾忽悠了。 隔壁房间内,容肆躺在床上,许是昏迷多日,整个人看着十分虚弱。加之内力消耗过度,浑身虚软,脸色苍白,一看便觉得命不久矣。 阿瑾凑上前去瞧了几眼,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虽然仍是一脸懵懂,但姿势还是挺像回事。 姜酒其实有些紧张,她不确定阿瑾的医术跟沈遇白是不是一样。 不一会儿,阿瑾便放开了手,皱着眉头,面色凝重道:“姐姐,这个哥哥表面看着没怎样,但实际上,他的身体很不好,尤其是内力耗尽更加严重。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他顶多能再活两年。” 姜酒的心猛然一沉,其余人亦是震惊不已。 燃止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倒没有太惊吓,只是问道:“还有救吗?” 阿瑾犹豫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只不过很麻烦。” 姜酒立马道:“只要能让他痊愈,做什么都行!” 阿瑾仔细想了想,让人拿来了纸笔,写了一大串药材。 “两日一次药浴,三日一次针灸,一次都不能断。另外,他每日都要服用固元丹,一日一颗,就是那个绿色的小瓶子。” 姜酒从那堆瓶瓶罐罐里挑出他所说的绿瓶子,里面有不少药丸,也够容肆吃一段时日了。 第279章 含霜怀孕 出了房间,容肆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打算带他回去?他可未必会乖乖听话。” 姜酒自信一笑,“放心吧,我有办法能牵制他。” 姜酒不傻,沈遇白那家伙狡猾着呢,这会跟她装乖,实际上还不知道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 而姜酒敢担这个风险,其实也是考虑到,阿瑾总有清醒的时候,阿瑾总比沈遇白好控制多了。 只不过一路从凤尾镇到京城,阿瑾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倒是沈遇白,一路上没少折腾白洛他们,白洛顶着两个黑眼眶,委屈巴巴地去找姜酒哭诉。 “主子!那家伙就是脑子有病!大半夜的还要吃烤红薯,我上哪儿给他找烤红薯?” “还有,他浑身脏兮兮的,澡也不洗,跟他待在一起,我简直都快被熏吐了!” 别说白洛忍不住了,一向好脾气的白言都想揍人了。 姜酒看着沈遇白,他半躺在白色的软垫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地上到处都是瓜果皮。而他身上脏兮兮的,也不知沾了什么污渍,他却跟习惯了一样,抓了抓头发,又伸手去抓桌子上的烤鸡。 姜酒捏了捏眉心,“把他给我丢进河里!不洗干净不许上来!” 姜酒自认没什么洁癖,但是也受不了这么个邋遢鬼在面前晃悠。 燃止凑了过来,看见沈遇白被子桑跟白言他们按在水里,扑腾个不停,十分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早该收拾他了!两天不洗澡,这味儿闻得我都想吐!” 容肆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遮在姜酒头顶,温声道:“外头热,还是回马车吧,顾宁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姜酒双眸一亮,抱着容肆的手臂,两人腻腻歪歪地走了。 燃止忽然觉得,沈遇白算什么?他看这两家伙才想吐好不好! 因为沈遇白不配合,路上耽搁了一天,第三日众人才回到了京城。 燃止在城门口便与他们分开了,以免太过惹眼,姜酒让子桑带着沈遇白去四九楼,自己则回了苏府。 那个木箱子就在她身上,沈遇白不敢不听。 许是多日未回来,姜酒感觉这苏府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苏易跟苏辰去上朝了,苏胭跟苏月都出嫁了,平日里苏府倒也有些冷清,不过今日一回来,她竟然还瞧见了府内挂着红绸,像是有什么喜事。 大厅内坐着个人,姜酒还以为是柳氏,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含霜。 含霜穿着一身烟粉色的罗裙,层层叠叠,随风飘逸。那料子一看便是极好,跟她从前的衣裳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头上也是戴着满头珠翠,面色红润,嘴角泛着微笑,这般珠光宝气的打扮,也难怪她第一眼会把她错认为柳氏。 尤其见她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腹部,姜酒挑了挑眉,这是有喜了? 看见姜酒突然回来,含霜吓了一跳,随即又热情笑道:“四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差人来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这副女主人的语气…… 姜酒微笑道:“就这么一段路,能出什么事?劳霜姨娘操心了。” 伺候含霜的丫鬟云香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上前来,似乎是故意说给姜酒听的一样。 “姨娘,该喝安胎药了。老爷说您身子虚弱,恐胎儿不稳,这药可是得每天都喝才是。” 云香跟云翠两个丫鬟从前是伺候柳氏的,后来被柳氏拨到了含霜身边,含霜倒是有本事,把她们二人收为己用,如今也算是自己的心腹了。 那两个丫鬟也不笨,府中向来只有苏辰一位公子,若是含霜再生下一位小公子,日后好日子长着呢。至于柳氏,她虽是正室夫人,但只生了两个女儿,而且也都嫁了出去,着实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人嘛,自然是往高处走。 含霜接过了药,并未马上就喝,而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确认无误,才一口饮下。 好歹也是在宅子里待过的,尤其现在到了京城,含霜更是步步小心。 从前她伏低做小,不敢跟柳氏正面宣战,毕竟她也不确定苏易的宠爱到底能维持多久。 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她给苏易生个儿子,这苏府,定然有她的一席之地。甚至,若是她儿子有本事挤下苏辰,当上苏府的继承人,到那时候,她的好日子才真的来了。 姜酒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概是怀了身孕,腰杆也挺直了,架势十足,连她这个嫡小姐也不放在眼里了。 姜酒也无所谓,只是有些为她忧虑,这才有点甜头就迫不及待地展露野心,也不知道能在苏府活多久。 不过,这就不在姜酒的考虑范围内了,只要她能给柳氏添添堵,给苏易闹闹心,那也就没白费她一番“苦心”了。 不过,让姜酒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四小姐离开这段时日,夫人可没少帮你相看亲事。” 她似是无意提起了一句,就等着姜酒主动来问。 谁知就将就勾唇一笑,毫不在意道:“是么?我年纪也差不多了,确实也该出嫁了。” 含霜面色一僵,“四小姐就不怕夫人不安好心吗?” 姜酒故作惊吓,“不会吧?姨娘待人和善,待我更是视如己出,她总不会害我吧?” 含霜被她堵得一噎,看着姜酒的目光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她不是最反感柳氏跟苏易插手她的亲事吗?怎么出去了一趟,心态反倒变了? 还是说,她这是在跟她演戏呢? 含霜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也只是笑了笑,语气亲热道:“夫人自然是为四小姐好的,只是这夫婿嘛,还是得自己喜欢。若是他日夫人为四小姐寻的亲事,入不了四小姐的眼,四小姐也不妨来找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帮。” 纵使她野心勃勃,但现在也不过是个妾,跟柳氏正面硬刚还是嫩了点,所以她只能拉拢姜酒,毕竟她们俩目前没什么冲突,而且还有共同的敌人。 第280章 交出解药 姜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着含霜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正打算回松风苑补个觉,外面突然传来了一片吵闹声。 “苏九呢?把那个小贱人给我叫出来!” “你干什么?这里是大将军府,谁允许你乱闯的?” “瞎了你的狗眼!我是吏部侍郎的夫人!魏尚书的弟妹!我看谁敢拦我?” 将军府的护卫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周氏是魏家的人,魏家跟苏家又是姻亲,他们要是把周氏得罪了,指不定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正当他们准备派人去告知柳氏的时候,一道懒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谁家的狗没拴好,跑到苏府面前乱吠来了?” 周氏乍一看见姜酒,就跟看见了杀父仇人一样,猛地就朝她扑了过去。 “苏九!你这个贱人!把我儿子害成这副模样,我要杀了你!” 周氏还没近身,便被几名护卫拦下了。 姜酒瞥了一眼,那些护卫可不正是苏辰的人? 至于其他人,都站在一旁看热闹,谁也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姜酒眯着双眸,瞅着她身后的轿子,里面隐隐传来了痛苦的哀嚎。 姜酒勾唇一笑,众目睽睽之下,忽然问道:“您哪位?” 周氏蓦然一僵,面容狰狞地尖声道:“贱人!你还在跟我装傻!你敢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姜酒一脸疑惑,还是旁边的人提醒道:“她是吏部侍郎的夫人,魏家二夫人。” 姜酒这才恍然,“哦,原来是魏二夫人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酒不徐不缓,不慌不乱,反倒衬得周氏像疯婆子一样,惹人笑话。 这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对着周氏指指点点的,时不时地发出哂笑。 周氏气得脸又红又白的,咬牙切齿道:“苏九!少跟我贫嘴!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副模样的?” 她让人挑开了轿子的帘子,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吓得人连连后退。 姜酒双眸微微眯起,看着那轿中的魏子铭,他似乎极为痛苦,不断地哀嚎打滚,脸上长满了血疙瘩,坑坑洼洼,血淋淋的。而且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像是腐肉的味道,十分难闻。 姜酒挑了挑眉,“你儿子……这是掉茅坑里了?” 之前的记忆慢慢回拢,姜酒隐隐记得,这家伙叫魏子铭,似乎在中秋夜宴还想调戏她来着,被她揍了一顿灰溜溜地就跑了,现在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 周氏恶狠狠地瞪着她,“苏九,你还不承认?明明就是你对我儿子下毒,解药呢?快把解药拿出来?” 姜酒噗嗤一笑,“魏二夫人,你这是还没睡醒吗?你儿子中毒又关我什么事?苏府人人可以作证,这段时日我并不在京城,又怎么对你儿子下毒?” “你别狡辩了!中秋夜宴上,分明是你勾引子铭未遂,对子铭怀恨在心,对他下了毒手!” 姜酒沉默了一下,讥讽道:“魏二夫人这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本事可不赖!说我对你儿子下了毒,你倒是拿出证据啊。” 周氏尖声道:“我儿子被你害成这样,还不是证据吗?苏九,你怎么有如此歹毒的心肠?我知道你对魏子安跟苏胭怀恨在心,可是关我儿子什么事?你也不能迁怒到我儿子身上啊!” 周氏也不傻,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还是这附近的贵人家眷,便抹着眼泪,哭诉道:“可怜我家子铭,一向恪守本分,循规蹈矩,不曾做过一件坏事,却被这个恶毒的女人害成这样!我告诉你,今日你要是不把解药拿出来,我……我就赖在苏府不走了!” 柳氏正好赶来,也听说了来龙去脉,看着这阵仗,顿时有些头疼,恼恨地剜了姜酒一眼。 这小贱蹄子果然是苏府的灾星!一回来就惹了麻烦! “魏二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苏胭跟魏子铭合计的那些事,柳氏是知道的。但是上次中秋宴魏子铭失手了,之后姜酒就离开京城了,她们也找不到机会再行下手。加上这两日柳氏被含霜突然怀孕的事搞得心烦气躁,也早就忘了这回事,谁知道今日周氏会带着魏子铭前来。 柳氏捂着鼻子,看着魏子铭那副鬼样子,也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周氏又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无非是往姜酒身上泼脏水。 柳氏暗暗心惊,看着姜酒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猜想,这魏子铭不会真的是她下的毒手吧? 想起之前姜酒的手段,柳氏仍然心有余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柳氏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板着张脸,严肃道:“魏二夫人放心,这事若真是苏九干的,我这个当主母的,定然不会包庇她!” 这可是个天降的好机会!柳氏正愁想不到法子对付姜酒呢。 以周氏的性子,她的宝贝儿子被搞成这样,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她只需要隔岸观火就好了。 柳氏义正言辞,倒不像是会包庇姜酒,再想想她跟姜酒的那些恩怨,周氏也稍稍放心了。 她恼恨道:“只要她能把解药交出来,再跟我儿子磕头道歉,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倒不是周氏心善,而是魏子铭已经这副鬼样子好几日了。从中秋那夜之后,身上便无端瘙痒,看了大夫也瞧不出什么,后来越来越严重,甚至还长出了腐肉,恶臭无比,周氏急得嘴巴都冒了泡,找遍了大夫,全都束手无策。就连宫里的太医也是毫无法子。 后来还是有人提点,问她魏子铭是不是最近碰到了什么东西,或者得罪了什么人,不然断不会突然就变成这样。周氏这才想起了姜酒。 也是正好,今日听说姜酒回来了,周氏就赶紧带着人上门来堵了。 其他算账的事可以往后延一延,最要紧的是治好魏子铭的病。 看着周氏咄咄逼人,柳氏道貌岸然,姜酒只是淡淡一笑。 “不是我下的毒,我又何来解药?魏二夫人有时间在这里撒泼,还不如赶紧带你儿子去看大夫,我瞧着他似乎撑不住了呢。” 第281章 可惜,我没有证据 姜酒也很好奇,魏子铭到底得罪了哪路大神,被整成这副模样。 不过就目前来看,周氏似乎咬定了她呢。 “苏九,你别装了!除了你还有谁?要是你再不把解药交出来,我就去皇宫告御状!就算皇上宠信你又如何?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个公道了!” 周氏说得慷慨激昂,周围的人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道?魏子铭为非作歹,名声早就臭了,就他也配提公道? 不过这些人也就来看戏凑热闹的,倒也没有人真的站出来趟这趟浑水。 “发生什么事了?” 苏易与苏辰正好下朝回来,却看见这么些人围在自己家门前,顿时脸色都有些变了。 与苏易同行的,还有一个人,可不正是内阁首辅张知遥? 姜酒颇为意外,有些没想到他怎么会跟苏易走到一起?他不是自诩清流之辈,不愿意与朝臣明面私交吗? 苏易也大概了解了前影后归,这会也是愤怒非常,他好不容易请到了张知遥来府中做客,怎么就碰上了这种事? 苏易恼恨地剜了姜酒一眼,这个四女儿果然是他的灾星,一回来就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好巧不巧地被张知遥撞见了。 苏易也顾不上为姜酒主持公道,先是偏头对张知遥道:“张大人,实在抱歉,家中出了点事,让您看笑话了。” 若是寻常人,此时也识相地告辞了,偏偏张知遥却道:“无妨,正巧来了,不如听听看是怎么一回事。” 苏易脸色一僵,虽然不太乐意张知遥掺和进来,但是也不好把人赶走,只能由他去了。 至于周氏,在看见张知遥时,双眸都亮了几分,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被张知遥身边的侍卫拦下。 她急忙道:“张大人,是我。子铭被苏九这个贱丫头下了毒,眼下性命垂危,还请张大人为子铭做主啊!” 有这么棵大树在,不抱白不抱,从小周氏也舔着脸让魏子铭跟着魏子安喊张知遥“舅舅”。对于晚辈,张知遥倒是亲和,虽然不如待魏子安亲密,但是也算是上心了。 这会张知遥出现在这里,周氏的腰杆一下子就挺直了。 张知遥只是冷淡地看了周氏一眼,淡淡道:“到底出了何事,你细细道来,若真另有隐情,我自当为子铭做主。” 他的公正引来了一片好评,并没有因为和魏家的亲戚关系而有所偏心。 周氏一边哭一边说,又是添油加醋说了好多姜酒的不是,直接把屎盆子往她身上扣。 姜酒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她倒要看看,张知遥要怎么为周氏跟魏子铭主持公道。 周氏说罢,张知遥忽然沉默下来,苏易唯恐他为魏子铭向苏家发难,急忙道:“张大人放心,若真是苏九对魏子铭下毒,我定会让她拿出解药,再好好像魏家赔罪。” 一旁的苏辰皱起了眉头,“父亲,事情还未明了,你怎可听一人之言,便断定是阿九的错?” 苏易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闭嘴!这事你别掺和!” 苏易就苏辰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这苏府也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他把张知遥请来府中,不也是存着为苏辰搭桥牵线的心思吗? 可苏辰压根就不领情。 “张大人,我知道张大人与魏家也算是姻亲,但此事颇有疑点,怎可凭魏二夫人几句话,便把这罪名扣在我妹妹头上?” 张知遥似乎是笑了一下,“哦?那你觉得如何?” 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饶是苏辰心思再重,也不是他的对手。在他的注视下,也不免多了几分慌乱,但仍故作镇定道:“首先,魏二夫人所说,我妹妹勾引魏子铭之事便是无稽之谈。别的不说,就凭魏子铭的名声,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他?其次,我见魏子铭所中的毒并非砒霜一类的常见毒药,我妹妹身处深闺,是如何接触到那些奇毒?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对魏子铭下毒手?” 两条理由都挺站得住脚,张知遥微微颔首, 周氏不甘示弱道:“苏九一个被退了亲事的破鞋,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我家子铭都看不上她,是她死皮赖脸地缠着子铭,求爱不成便下毒手,这种手段我见得多了!” 苏辰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合着她儿子是天上的神子下凡呢? 张知遥看向姜酒,忽然问道:“四小姐觉得呢?” 姜酒眸光微闪,“张大人是信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张知遥似乎格外关注苏九,难道只是因为苏九的娘亲叶眉衣救了张氏母子? 张知遥淡淡一笑,态度比对周氏温和多了。 “既要我信你,你总也得拿出证据。” 姜酒摊摊手,“可惜了,我没有证据。” 她现在是长了一张鞋垫脸吗?人人都要来踩她一脚。 上次姚氏就把邵世明的死赖在她头上,这次周氏又不依不饶,带着人堵上门来。好巧不巧,今日还撞上了张知遥。 不过她也着实好奇,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好事,还别说,看着魏子铭那副模样,还挺解气。 周氏见缝插针,拔高声音道:“大家伙可都听见了!是她自己说没有证据的,我看是拿不出证据吧!因为你就是凶手!” “她是没有物证,可不代表没有人证。” 一道清磁霜冷的声音传来,邵野穿过人群,走到了众人面前。 姜酒蹙眉,“阿野,你来凑什么热闹?” 邵野冲着她柔和一笑,再偏头看向张知遥等人,眼里的春风尽褪,只余生冷的薄冰。 “中秋那一夜,我与苏四小姐同在一处,苏四小姐并未对魏家二公子又任何失礼的举动,更别说对他下毒了。” 人群中有几个不认识他的,偏头问旁边的人。 “这少年是谁?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他啊!惠安侯府的世子爷,别看他出身不高,手段可不低,现在整个惠安侯府几乎都是他在做主。” 邵野容颜着实出色,站在人群之前,丝毫不见慌乱。精致的眉眼,在秋阳下如同乍一盛放的海棠,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第282章 水性杨花的女皇陛下 姜酒没想到邵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 周氏扯着嗓子吼道:“关你什么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不知道你跟苏九不清不楚,自然是向着她说话!” 邵野眸中泛着冷意,勾唇一笑,似是好心提醒,“魏二夫人嘴巴可得放干净点,若是哪一日跟魏子铭一样,可别又随便赖在别人头上。” 邵野现在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下这种慢性毒了,让魏子铭苟延残喘,还让周氏有机会上门来找姜酒麻烦。 周氏背脊一凉,明明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可却让周氏心惊胆寒。 她拔高了声音道:“好啊,苏九害了我儿子还不够,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她的奸夫都来威胁我!肯定我儿子撞破了他们二人的丑事,所以才被下次毒手!张大人,你可得明察秋毫啊!” 周氏拍着大腿号丧着,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既在笑周氏毫无体面,又在议论着姜酒跟邵野那些事。 姜酒冷冷勾唇,“自己想吃屎,便以为别人也想吃,魏二夫人这张嘴,当真让我长见识了!” 邵野眉眼的冷意渐渐褪去,看着姜酒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愫。 姜酒没看见,倒是他身旁的苏辰瞧见了,默不作声地挡在她面前,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邵野也不避让,看在苏辰眼里,便成了挑衅了。 这可把苏辰气的! 苏辰暗戳戳地生气,那边的周氏肺都要气炸了。 “你说什么?小贱蹄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柳氏可是巴不得周氏越闹越大呢,连忙“劝说”道:“阿九,暂且不提你跟惠安侯世子的私情,若真是你对子铭下了毒,还是快把解药拿出来吧,毕竟人命关天啊!” 柳氏明着在帮她说话,话语间的意思却坐实了姜酒跟邵野的私情,顿时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苏易亦是压抑着怒火,道:“苏九!马上把解药拿出来,这件事,我再慢慢地跟你算账!” 邵野皱着眉头,语气冰冷,“苏将军,此话不妥吧,并非是四小姐害了魏子铭,苏将军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罪名安在她头上吗?” 苏易恼恨地瞪了他一眼,顾忌着苏月还在惠安侯府,没有跟邵野撕破脸皮。 “邵世子,这件事是苏家跟魏家的事,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我说了,我可以为四小姐作证,这就跟我有关系!”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张知遥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 魏子铭叫唤得越来越大声,周氏又是火急火燎的,最后还忍不住想跟姜酒动手。 苏辰跟邵野可就拦在前面呢,哪能让她得手?就在两方人马快打起来的时候,容肆与沈玉卿却出现了。 “如果邵世子这个人证不够有分量,那本世子呢?” 容肆跟沈玉卿从人群中走出来,这二人站在一起,同样一袭白衣,却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一个雅致出尘,如清冷霜雪;一个玉质翩翩,如朗月清风。 容肆无视众人打量的目光,看着周氏,道:“魏二夫人既不信邵世子,总不会还觉得,我也会包庇苏四小姐吧?” 便有人道:“谁不知道容世子向来礼正廉明,从来不屑与人为谋,更不屑撒谎,他这样说,那便是真的了!” “你可别忘了,那位苏四小姐跟容世子之间,也是不清不白的,谁知道他会不会被美色所蒙蔽,跟苏九联起手来欺骗众人啊?” 沈玉卿却道:“如果,连我也在现场呢?” 一语落地,着实惊呆了众人。 这又是什么情况? 姜酒当天晚上到底跟谁待在一起? 苏辰也忍不住偏头看向姜酒,姜酒满脸黑线。 容肆便算了,沈玉卿还来横插一脚,这怎么搞得好像她水性杨花似的? 张知遥没想到沈玉卿也掺和了进来,老眸中划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周氏瞠目结舌,张嘴想说这两人也跟姜酒不清不楚,但是话到了嘴边,才想起这两人身份不一般,不是邵野,容不得她胡乱编排。 张知遥淡淡一笑,“哦?容世子跟沈太师也跟这事有关?” 容肆看着张知遥的目光带着几分锐气,声音温吞,“有关谈不上,只是我们可以为苏四小姐作证,并非是她下的毒。” 沈玉卿也道:“没错,当时我不胜酒力,便离开了御花园,出去走走,便看见魏子铭趁醉欲调戏苏四小姐,幸好邵世子跟容世子正好路过。没想到魏二夫人如此不讲道理,自己教不好儿子,还跑到别人家门前撒野,当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众人惊疑不定,看着姜酒的目光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除了秦砚,沈玉卿一向不跟其他人来往,却没想到今日会为姜酒出头,而且还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众人忍不住联想到之前,沈玉卿给姜酒送了不少礼品,不由得猜测,这沈玉卿莫不是真看上姜酒了吧? 周氏被一顿抢白,急得满头大汗。 “不是!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子铭才不会干出这种事!” 便有人忍不住了,讥讽道:“魏子铭什么德行,你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 “就是!平日里仗着张大人当靠山,可没少欺凌弱小!” “我看啊,压根就不是苏四小姐下的毒,指不定是老天看不过去了,惩罚他呢!” 周氏吓得脸色都白了,急忙想跟张知遥解释,却听张知遥:“我竟不知,子铭背着我做了那么多事。” 他的表情依然十分温和,只是眸光泛着冰冷的寒霜,看得周氏双腿发软。 “张大人……” 张知遥打断她的话,“做错了事便要承担责任,魏周氏,还不赶紧向四小姐道歉?” 周氏咬紧牙根,她明白,张知遥是不可能为她做主了。 不仅如此,他似乎还打算站在姜酒那一边。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再不甘心,周氏也不得不向姜酒低头。 姜酒却丝毫没有快感,反而心头蒙上了一层疑虑。 张知遥这是什么意思? 第283章 她还是她 周氏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她不跑也没办法,姜酒不承认,张知遥又明显站在她那边,魏子铭现在这副鬼样子也拖不得。 苏易摸了摸头上的冷汗,赶紧把张知遥跟沈玉卿等人请进府中,路过姜酒时,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姜酒却没在看他,而是走到了容肆面前,拧着眉道:“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还跑出来做什么?” 他身子骨本就弱,这一路奔波早就吃不消了,好不容易回到了府中,不好好在家里睡觉,还跑出来掺和这趟浑水。 不知何故,看着她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容肆很想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 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 温凉的手放在她的头上,容肆的眼眸仿佛春日里融化的清泉,碎了一地的星光。 “我不来,你能解决得了吗?” 姜酒还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她拍开他的手,无视自己漏了半拍的心跳,轻哼一声,道:“不过是小场面,我还搞不定不成?” 容肆轻轻笑了一声,温柔的笑意在他脸上晕开,似秋日的骄阳,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旁的沈玉卿踟蹰不前,目光落在姜酒身上,那样温柔而悲伤。 倒是邵野,丝毫没有眼力见地插了进去,破坏了这难得温情的气氛。 “阿九,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会解决干净的。” 容肆的眸色顿时冷了下来,毫不掩饰敌意地盯着冲着姜酒笑得灿烂的邵野。 邵野也不甘示弱,偏头看了他一眼,彼此之间视线交汇,火花四溅。 “阿野,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插手。” 姜酒搓了搓下巴,“我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好事,怎么没直接下剂猛药毒死算了。” 邵野眸色微黯,是啊,早知道,直接毒死算了,省得魏子铭还来给姜酒添堵。 容肆轻咳一声,“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他去的迟,并不知道魏子铭还骚扰了姜酒,只看见姜酒跟邵野站在一起,分外刺眼。 姜酒眸光微闪,“也没什么,就是那个魏子铭不长眼,被我揍了一顿。” 邵野也点头,没有说话,却让容肆的心堵得慌。 若是他不问,她是不是就没打算告诉他? 深呼吸一口气,容肆告诉自己,别问太多,也别逼得太紧。 “阿九!”那边的苏易忽然叫了她一声,“还不快进来!” 姜酒斜睨了他身边的张知遥跟沈玉卿,撇了撇嘴。 容肆低声道:“去吧,记得,离张知遥远一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张知遥对姜酒的关注似乎有些多了。 虽然看着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但是本身张知遥便不是那种慈祥的长辈,除了魏子安跟魏子晴,也不曾见他对谁有过多的关注。 苏府内,苏易坐在首位,张知遥坐在客首,下人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点,想近身伺候,却被张知遥身后的侍从挡住了。 苏易也知晓张知遥不喜欢旁人靠他太近,便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张知遥跟沈玉卿坐在一边,苏辰跟姜酒则是坐在另一边,一时大厅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苏易好不容易把人请到家里坐坐,哪能就这么干坐着,便出声道:“张大人,方才之事……” “苏将军不必忧虑。”张知遥淡淡一笑,“此事既然与苏四小姐无关,魏家自然不会牵连任何无辜之人。” 也就是说,他也不会拿苏家开涮。 苏易这才稍稍放心,脸上的笑容也放松了一些。 沈玉卿冷冷道:“魏子铭中毒一事跟四小姐无关,但他调戏四小姐是真,苏将军就不打算追究吗?”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苏易,姜酒的舅舅。 从前他待在姜酒身边,跟苏易没什么来往,只知道他每次进宫面圣,都是伏低做小,谨小慎微,唯恐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会像姜酒的那些兄弟姐妹一样,尸首分家。 姜酒跟苏易的关系,沈玉卿也从宫人口中听过一点,只知道当年姜酒出生被断言是妖孽转世,苏莞兮为了保护她被打入冷宫,成了废后,而苏家人迫不及待地想撇清关系,冷眼旁观。 所以沈玉卿对苏易并没有什么好感,哪怕那个时候,他也不喜欢姜酒。 后来便是因为姜钰,秦砚选择跟苏易合作,苏易也暴露了他的野心,不甘只是当一个没有兵权的武侯爷。沈玉卿曾劝过秦砚,苏易此人心术不正,非可信之人,但秦砚无所谓,苏易当时还是姜钰的养父,又是姜酒的亲舅舅,有他带头造反,会事半功倍。 毕竟连亲舅舅都大义灭亲,可见凤帝有多么天怒人怨! 而事实也如沈玉卿所想,姜钰登基之后,苏易成了镇国大将军,一开始他还想控制姜钰,好在姜钰与他不亲,否则现在的局势可说不准了。 他惯会看碟下菜,见风使舵,就像现在,当着张知遥的面,不敢说任何得罪人的话,连为“女儿”讨个公道都不敢。 苏易脸色一僵,心里恼恨极了沈玉卿,可又不敢真的跟他撕破脸皮,只能打着哈哈意味不明地看着道:“这个……可能就是个误会,我想阿九也不会追究的,你说是吧,阿九!” 苏易看了姜酒一眼,眼里带着明显的警告。 沈玉卿皱着眉头,正欲开口,却听她笑道:“当然不会!毕竟我已经揍过他一顿了,他要是再不长眼来惹我,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沈玉卿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双眸似揉碎了的星河,漾着温柔的光芒。 她还是她,一点变化也没有。 从来不愿意受委屈,能动手的事,也绝不动口。 苏易脸色黑如锅底,胸膛起伏不定,怒火中烧,若非顾忌张知遥跟沈玉卿在场,指不定手中的茶杯就砸过去了。 张知遥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姜酒,总感觉,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究竟是谁呢? 张知遥一时也想不起来。 第284章 她的发现 他忽然笑道:“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四小姐如今的性子,倒是跟小时候天差地别。” 因为叶眉衣救了张氏跟魏子安的缘故,从前张氏跟叶眉衣也走得很近,后来苏九出生之后,也时常与魏子安玩到一起,张知遥对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还是有些印象的。 不得不说,比起从前那个小丫头,张知遥更欣赏现在的“苏九”。 从前只觉得苏九过于胆小,年纪尚小尚且不怎么在意,但长大之后仍是如此,难免会撑不起魏家主母这一身份。若是早知她会变成这样,说不定当初张知遥还不会默许魏子安跟苏九退亲,而娶苏胭。 苏胭虽是被当成嫡女养大,端庄有余,气势不足,虽有几分心计,但也不过是女儿家惯用的手段。不如姜酒,睿智果敢,甚至,心狠手辣。 姜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变化会惹来张知遥的怀疑。只是被张知遥这长辈的姿态恶心得直想吐。 沈玉卿的面色也不太好看,隐隐还有些紧张,拨弄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让人看出他的异样。 唯有苏易,大抵也是想起了叶眉衣跟张家的这层救命之恩在,神色都放松了几分。 他打着哈哈道:“毕竟也都长大了,难免会有些变化,这丫头小时候倒挺乖巧,如今长大了越发让人不省心了。” 姜酒反胃的感觉更严重了。 对面这两人,一个端着长辈的架子,一个披着慈父的假皮,演给谁看呢。 “人都是会变的嘛。”姜酒勾唇一笑,毫不避让地对上张知遥高深莫测的目光,“听闻张大人早年也是公正廉明的清官,一心为民请命,为国殚精竭虑,如今却深居简出,不理政事,想来一腔热血,也被这名利场浸冷了。” 张知遥面色微僵,苏易更是大惊失色。 “苏九!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玉卿差点喷了一口茶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似乎想笑,又极力忍住。 苏易忙对张知遥道:“张大人,苏九向来心直口快,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张知遥到底是老狐狸了,失态也只是瞬间,随即像个没事人一样笑道:“无妨,四小姐说得也没错,想来是年纪大了,便越发不喜欢掺和这些事了。” 姜酒跟沈玉卿齐齐沉默,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呸!不要脸! 张知遥却忽然提到,“四小姐此行出门,是去拜祭苏夫人吧。” 不等姜酒说话,他便自顾道:“苏夫人是我妹妹跟子安的救命恩人,说来惭愧,直到苏夫人去世,也没有机会前去拜祭她一下。” 苏易忙道:“亡妻在天之灵,也会感激张大人的一番心意的。” “苏将军不必客气,不若将苏夫人的家乡告知于我,我派人修一座庙宇,为苏夫人供奉香火,也算是尽我一片心意了。” 张知遥如此客气,苏易自是喜不自胜,姜酒却道:“还是别了,我娘不喜欢太多人打扰。” 沈玉卿也道:“既是已亡人,张大人别去打扰她,便已是最大的心意了。” “沈太师此言差矣,救命之恩岂能忘记?不过是修庙,不仅是为苏夫人积福,也是造福百姓,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苏易都有些心动了。 这要是传出去,说是张知遥为了感谢叶眉衣的救命之恩而修的庙宇,他的脸面也有光。 姜酒却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从前也没见张知遥跟苏九这么客气,更别说什么为叶眉衣修庙宇了,今日突然来了苏府,还提及此事,被她拒绝了也不生气,像是铁了心地想做这件事。 他要是真心的,她就把脑袋剁下来! 无利不起早,她才不信张知遥会为了这么点事亲自登门。 可是,她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苏易最后自然是把叶眉衣的老家告知于他,跟张知遥好生客气了一番,才亲自送他出府,还把姜酒跟苏辰拉上了。 沈玉卿临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姜酒一眼,然而后者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只能失望地走进马车。 苏易还在跟张知遥客套,姜酒看着他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的时候,袖子微微滑落,露出了一小节手腕,上面遍布红色的血丝。 姜酒目光一凝,待她欲细看之时,张知遥却已经走进去了。 苏易在她旁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是哪招来的桃花运,邵野便算了,你是没看见沈玉卿,那眼珠子都快黏到你身上了。” 苏辰见她没有反应,偏头看她,疑惑道:“你在看什么呢?” 马车渐渐走远,姜酒收回目光,眉头微微蹙起。 “没什么。” 苏易送走了张知遥,扭头看向姜酒他们,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姜酒懒得听他唠叨,转身就走进去了,无视苏易愤怒的咆哮。 苏辰啧了啧嘴,现在姜酒是越发懒得跟苏易装乖卖巧了。 紫苏原本听说姜酒回来了,兴冲冲欲来接她,却没想到周氏突然上门,更没想到张知遥跟沈玉卿他们也来了,怕冲撞了贵人,紫苏也没敢去大厅,便在松风苑等着。 见姜酒一身风尘仆仆,神色略有疲惫,可把紫苏担心坏了,赶紧端来了参汤,伺候姜酒洗漱之后,便没再打扰,让她休息片刻。 姜酒两日未沾床,这一睡,也睡到了天黑。 “老爷派人来喊两回了,都被大少爷的人回绝了,小姐等下可要过去瞧瞧?” “不用。”养足了精神,她还有事要干。 沈遇白那家伙还在四九楼,也不知道子桑他们能不能镇得住他。 “我出去一趟,若是大哥来了,你只管与他说实话便是。” “说什么实话?”正说着,苏辰便推门进来,看见她这副衣着整齐的模样,哼笑道:“你这是又打算出门?” “不够明显吗?” 苏辰忍不住扶额,“父亲最近可盯着紧呢,你也不怕被他抓到了把柄。” 姜酒面不改色,“我翻个墙从镇国公府出去不就得了!” 苏辰最后还是没让她自己出去,坚定不移地要跟着她去,美其名曰保护她,实际上,也是对那位传说中的“西府阎王”甚是好奇。 第285章 以毒攻毒 四九楼。 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饭,再看看那个优哉游哉地躺在软塌上的沈遇白,姜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白洛愤愤不平,“主子,他也太能吃了!一顿饭就吃掉了五百两银子,这谁养得起?” 沈遇白不聋,声音似鬼魅般飘了过来,“养不起,就赶紧把我的宝贝还给我,送我回凤鸣山,之前的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白洛差点没锤爆他的狗头。 姜酒把他们都叫了出去,独独留下了苏辰。 苏辰盯着沈遇白,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人跟那个只活在传说中的“西府阎王”联系到一起。 沈遇白目光阴郁地看着他,突然龇着牙,凶巴巴道:“看什么看?小心毒死你!” 苏辰:“……” 好像更傻了怎么办? 姜酒一巴掌拍他脑袋上,“行了!在我的地盘上,你还豪横什么?” 沈遇白被打懵了,暴脾气差点没忍住,姜酒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马就蔫了。 姜酒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说说吧,容肆的病,要怎么才能全好?” 之前给容肆看病的是阿瑾,毕竟不是沈遇白,那小子傻乎乎的,姜酒还真有些信不过。 沈遇白嗤笑一声,双手枕在脑后,“那个小傻子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 姜酒蹙眉,“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 就算有,他也不会说。 姜酒眯着双眸,笑道:“原来西府阎王就这点本事?” 沈遇白抖着大腿,“激将法对我没用,没有就是没有!就他那破身子,再来一次,保准马上嗝屁!” “嘭!” 毫无防备的,姜酒突然抬脚一踹,沈遇白连带椅子,直接翻了个边,巨大的声响,惊了一旁的苏辰。 她收回脚,冷笑一声。 “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保证,下次断的可就不是椅子腿了,而是你的腿!” 沈遇白挣扎着爬起来,目光凶狠地瞪着她,咆哮道:“你最好保证你别落在我手上!不然我一定折磨死你!” 她这么一说,姜酒顿时感觉手臂隐隐作痛。 “你不说我都要忘了,那一刀我还没还给你呢……” 她微笑着拔出匕首,从一旁随便抽了个碗。 “放心,我下手很快的,而且保证,绝对跟我那一天流的血一样多!” 沈遇白咬紧牙根,“臭女人!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 他沈遇白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不过是虎落平阳,一时栽了跟头,休想让他屈服! 姜酒嗤笑,直接撸起他的袖子,面不改色地看着那遍布着纵横交错的血纹的手臂。 见她不似说假话,沈遇白嗷了一声,立马躲开,恶狠狠道:“你还真敢下手!你就不怕我弄死你相好的吗?” 姜酒冷酷道:“那就看看谁先把谁弄死了!” 见她举起了匕首,沈遇白瞳孔骤缩,在她落下之前,大声喊道:“等一下!我有办法能快速治愈他!” 匕首就落在距离他的手臂仅仅一掌之厚的地方。 沈遇白额上落下了豆大的汗珠,面色恼怒,双眸猩红地瞪着她,像极了受了极大的委屈。 姜酒也收回匕首,甚至还逼近了几分,挑了挑眉毛,问:“少废话,什么办法?” 沈遇白咬牙切齿,“他这是先天亏损,又遭此重创,要么好好养着,要么,以毒攻毒。” “如何以毒攻毒?” 沈遇白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隐隐还有些不怀好意。 “呵……你不就是吗?” 从厢房里出来,苏辰的脸色不太好看,尤其见姜酒还一脸若有所思,忍不住咬牙道:“你不会真信了那家伙的鬼话吧?” 姜酒颔首,似乎有些雀跃,“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嘛。” “苏九!” 苏辰低声警告,面色微红,“你要是敢做出这种事,我就……就……” “你就好好帮我准备聘礼,让我赶紧把人娶回家就是了!” “苏九!” 苏辰气急败坏地追上她,两人正好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人。 “小心!” 魏子安眼疾手快地欲扶住她,姜酒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苏辰身上。 魏子安错愕地看着她们,“苏辰哥,阿九,你们怎么在这里?” 魏子安身边的那个美人一脸警惕地看着姜酒,柔弱无骨的身躯都贴在了他身上,娇滴滴道:“魏公子,他们是谁呀?” 美人衣着不算暴露,却也是万种风情,眼角上挑,勾人心魄,还当着姜酒的面,冲着苏辰抛了个媚眼。 苏辰不为所动,反而皱着眉头看着他。 魏子安赶紧把人推开,“苏辰哥你别误会,这女子是别人送过来的,我碰都没有碰。” 苏辰冷着脸,“魏公子自己知道便好,不必跟我解释。” 魏子安却有些尴尬地看了姜酒一眼,张口想说什么,身旁的门突然被推开。 “子安,你还怎么还在这里?晚上跟美人有的是时间交流,快点,大家都等着你呢!” 姜酒挑眉看着那说话的人,可不正是好久未见的杨天雍? 杨天雍也看见了姜酒,猛然想起了那天的糗状,脸色都白了。 魏子安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赶紧解释道:“苏辰哥,这女子真的不是……” “我们就不打扰魏公子的雅兴了,大哥,走吧。” 看着姜酒跟苏辰离开,魏子安恼怒不已,那美人还没有眼力见地贴上来,被魏子安大力甩开。 “魏……” “滚!” 杨天雍也是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出来打和场,“子安,这又没什么?你又何必……” 魏子安冷冷地看着他,“杨天雍,你爹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诶!” 眼看着魏子安愤怒地甩袖离去,杨天雍也觉得莫名其妙。 最近他父亲频频出事,被人拿捏住了不少把柄,秦砚那边动作不小,杨家没办法,想要自保,只能去找张知遥。但是张知遥是什么人?岂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所以杨天雍就把主意打到了魏子安身上。 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了,美人美酒都摆上了,他却这么走了,把他的脸面置于何地? 第286章 可能会有一点痛 容淮坐在一楼大堂内,看着魏子安被杨天雍拉进去,又看着苏辰跟姜酒突然出现,也气走了魏子安,原本打算起身,却又不慌不忙地坐了回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最近杨家可算是倒霉至极,谁也不知道,这些事都是他干的! 姜酒说的没错,攀权附贵这条路走不通,那他就另辟蹊径,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杨天雍与杨云珊对他弃如敝履,不就是仗着他们的爹是尚书大人,若是有一日,那老家伙也被拉下马了吗? 容淮狞笑一声,杨天雍自以为找到魏子安,就能求得张知遥的庇佑,只可惜,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一连几日,姜酒都抓着沈遇白到镇国公府给容肆针灸,那蛊皿就在她手里掂着,沈遇白就是想搞鬼都不敢。 虽然这家伙恶毒得很,但还真别说,容肆的气色一日比一日红润起来,精神也较之前好了不少,可把容厉高兴的。 容肆发现最近姜酒有些奇怪,时不时地盯着他看,双眸放光,好似盯着猎物一样。 苏辰偶尔也会来栖寒阁坐坐,好家伙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也是长长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终于,容肆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书,问道:“苏大公子,请问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实在不是他多想,苏辰的目光,总让他感觉好似垂危的病人。 莫不是沈遇白也治不了他? 苏辰又是一脸便秘的表情,犹豫了几番,还是好心提醒道:“最近,你还是离阿九远点吧……” 容肆眼皮一跳,“阿酒她……” 苏辰打断他的话,压低着声音道:“她听了沈遇白那个疯子的蛊惑,相信她体内的什么蛊能救你,正变着法想睡你呢。” 容肆眼皮跳得更严重了。 抬起手指着他的后面,“那个……” 苏辰就跟没听到似的,接着叹了口气,道:“唉,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只不过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偷偷告诉你,回头你可别出卖我。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会扒我一层皮的……”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现在就可以扒你一层皮,你要不要试试啊?” 似乎有一阵阴风吹过,苏辰背脊一凉,僵硬地扭过头,便看见了姜酒那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阿……阿九!” 他吓得直接往后一仰,被姜酒揪了回去。 “若是我不来,还不知道原来大哥背着我说我坏话呢……” 苏辰嘴巴都哆嗦了,“那个……阿九你别冲动,我就是……就是一时没忍住……” 姜酒呵了一声,直接赏了他一拳头,“抱歉,我也一时没忍住。” 苏辰躲开了,但是脸颊还是被擦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趁着这功夫,他赶紧从她手里溜了。 容肆看着瞠目结舌,眼珠子一转,便瞧见姜酒直勾勾地盯着他,容肆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却灿烂一笑,声音温柔道:“肆肆,你别听我大哥瞎说,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 容肆咽了咽口水,你是不会伤害我,你是想睡我! “起风了,外头冷,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 容肆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强撑着微笑道:“不用了,我想在这看会书。” 姜酒才不听他废话,直接把人拖了进去。 顾宁正好路过,收到了容肆求救的目光,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嘭!” 门被关上,容肆被姜酒丢在床榻上,下意识地拢紧自己的衣襟,一向稳如泰山的面色也隐隐有些崩裂。 “脱衣服。” 容肆冷汗连连,“阿酒,你先冷静一下……” “我现在很冷静啊。”姜酒捏了捏他的脸颊,“放心,可能会有一点点痛,不过我能忍住。” 容肆的脸红得都能滴血了。 透过纱窗,他似乎还能看见窗外的竹影阳光,几声清脆的啼鸣,驱散了凉秋的寂寥。 容肆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人堵在床上,青天白日里,行这些于理不合之事。 他捏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滑腻的肌肤在指尖生烫,仿佛也将他点燃了一样,双眸氤氲着水光,薄唇愈发红润,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苏九!” 他几近羞恼地看着她,但那脆弱而无辜的目光,却又不知道是在拒绝,还是在邀约。 姜酒心尖一颤,低头看着他,两人近在咫尺,彼此呼吸交缠,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忽然俯身,噙住了那勾人的薄唇,容肆的脑子似乎轰得一声炸开,所有的感官被屏蔽,只剩下薄唇上的触感与味道。 柔软,而甜美。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他所有的防备几乎土崩瓦解。 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忍不住沉沦,他一只脚在人间,另一只脚几乎踏入极乐天堂。 强大的失重感让他无法思考,手也不由得攀上了她的细腰,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柔软而纤细,一时让容肆失了神智。 就在他沉沦之际,她却突然退离,拔出了匕首,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血一滴滴地落下,没入床边温着的药碗中。 容肆瞬间清醒,脸上带着情动的余温,双眸蓦然清明,怔愣地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 几滴血落下,姜酒胡乱擦了擦,道:“沈遇白说,你这身体本就亏空,想要痊愈,只能细细地养着,不过也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与我交合。” 如果说她体内的蛊虫是魂牵,那么那一夜,她与他骨肉交缠,便在他体内留下了魂牵子蛊。 魂牵将他们二人的命运联结在一起,而她的转世,也得益于魂牵,只是这一世,她未曾与他接触,唯有此法,能让子蛊与母蛊相遇,魂牵也能给容肆提供生生不息的养分。 但是这事儿实在太玄乎,姜酒也信不过沈遇白,所以只能先放血试试。 但对于容肆,她当然不能这么解释,只能说自己体内的蛊虫对他的身体有益。 容肆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似乎也不太相信这么扯的理由。 第287章 岁月静好 姜酒直接把那碗黑乎乎的药推到他面前,“试试不就知道了。” 容肆抿紧了唇,似乎有些抵触,又似乎是无法接受。 他挣扎了大半天,结果却只是这样? 最后容肆还是被强逼着灌了一碗,那苦兮兮的药味,让容肆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姜酒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感觉怎么样?” 缓过一口气来,容肆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 跟他平时喝药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啊。 姜酒神色不掩失望,“失败了吗?” 他听到她在自言自语,“难不成真的要办事?” 容肆身躯一僵,脸上刚下去的红晕再次浮了上来。 不用多问,这个办事,绝对不纯洁! 好在顾宁解救了他,在外面敲了敲门,道:“世子,二公子来了。” 姜酒跟容肆相视一眼,容淮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容肆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容淮坐在他们方才品茶的位置,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红盒子。 “你来做什么?” 容肆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容淮亦是见怪不怪。 他这个嫡兄,除了对姜酒,也不见得对其他人有几分好脸色。 容淮微笑,“大哥似乎不太欢迎我?” “既然知道,又何必来栖寒阁讨人嫌?” 容淮笑脸一僵,“大哥说话还是这么直接。” 他把桌上的红盒子推过去,“听闻大哥近日身体不适,弟弟特地为大哥寻来了这百年人参,希望大哥早日痊愈。” 容肆也没拒绝,“礼物我收下了,若是没事,二弟还是回去吧。” 容淮也不急着走,淡淡一笑,“大哥这么急着赶我走,可是我打扰到你跟阿九妹妹了?” 容肆掀了掀眼皮,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容淮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想来大哥是真心喜欢阿九妹妹,要不然一向恪守礼仪的你,也不会容许她夜半三更三番四次地翻墙进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多日不见阿九妹妹,有些想念。”他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个红色的小礼盒,“大哥既不肯让我见她,那就劳烦你将这盒子转交给她,便说……这是我的谢礼。” 他也没有征求他的同意,把东西放下便离开了。 顾宁站在亭子外,等容淮走了才上前来。 “二公子今日来此,究竟是何用意?” 容肆打开那个小红盒,一根银色的发簪静静地躺在里面,看似普通,实则价值不菲。 容肆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星辰阁的东西。 “啪” 容肆重重地合上盖子,眉眼染上了几分厉色。 “他这是在向我宣战吗?”容肆忽然轻笑出声,“怎么?嫌杨家的事情不够棘手,想给自己再找麻烦吗?” 顾宁想,容肆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他不是一向不管容淮的事吗? “既然他这么嫌,那我们就去帮杨尚书一把,把他的证据截下来,暂时不要动,以后我有用处。” 容肆稍微一用力,便捏碎了那个盒子,连带里面的簪子,一齐被他丢给了顾宁。 “处理掉!” 容肆进屋的时候,便看见姜酒正坐在铜镜前,正摆弄着他的发簪。 看着她将他簪发的玉簪别入发中,容肆心中一动,那一瞬间,竟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温柔的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浅浅的金阳,跳动的浮光,好似秋日下泛着微波的湖泊。侧颜精致绝艳,不似凡人,胜似仙子,甚至让人觉得万分不真实。 她回头,墨发从肩头落下,如散开的海藻,一双眸子漆黑明亮,微微弯起的嘴角,仿佛在他的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经久不息的涟漪。 容肆有一瞬看痴了,也仅仅是一瞬。 回过神来,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伸手捏了捏额角,大概是没想到,有一日,他也会有这般迷心迷神的时候。 他走过去,伸手将那歪了的发簪拔了出来,墨发散落,她还不满地嘟着嘴。 “我弄了好久的。” 方才跟他闹了一场,头发都乱了,虽然她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也不能这样披头散发地回去。 紫苏那丫头一定会被气哭的。 容肆抿唇微笑,声音微哑,“我帮你。” 修长纤细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十分灵巧地帮她挽了发髻,不是太复杂的样式,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姜酒看着头上顶着的发髻,撑着下巴,顿时有些惆怅。 “我好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地被你梳了一个妇人头?” 也算不上是妇人头,只是这发髻过于良家妇女,实在不符合她的人设啊! 容肆抚摸着她的秀发,唇角挂着笑。 “不是挺好看的吗?” 他看着那支玉簪,是他平日里常戴的。 “喜欢这个?” “还行吧。”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容淮送来的那支玉簪,眸色都暗了几分。 容肆的声音压得很低,“若是喜欢,我送你一支。” “你说什么?” 姜酒正在欣赏容肆给她挽的第一个发髻,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容肆却摇摇头,没再多言。 姜酒顶着容肆的簪子回了府,小心地把簪子收了起来,刚梳洗完,便听紫苏说,苏胭带着魏子安回来了。 自从含霜怀孕,柳氏这几日过得分外不顺,就连苏易也格外偏爱含霜,府里的下人也是见风使舵,柳氏可别说多憋屈了。 这会苏胭来了,无疑是来给柳氏撑腰来了,在魏子安面片,苏易也会给柳氏该有的体面,没有让含霜出来。 不过柳氏觉得,要是姜酒没来,她会更加舒心。 魏子安从姜酒出来,虽然还在跟苏易交谈,可注意力却忍不住往她那边飘过去。 苏胭可是一直防着呢,乍一看见,可没把她气死。 不着痕迹地挡了魏子安的视线,苏胭一脸假笑。 “多日不见四妹妹,听说四妹妹去了江南祭祀母亲,四妹妹也不与我说一声,我好陪你一同前去。” 没等姜酒开口,苏易跟柳氏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苏胭有孝心。 姜酒表情冷淡,“还是别了,我怕我娘地下有灵,会不安宁的。” 第288章 你总算看出来了 苏胭面色一僵,苏易跟柳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苏九!”苏易低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姜酒眨了眨眼,“人话啊,父亲听不懂吗?” “噗!” 苏辰一时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一脸倾佩地看着她,这不是在骂苏易不是人吗?这妹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苏易这会也是气得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手微微一抖,似乎想把手边的茶杯扔过去。 魏子安及时站出来打圆场,“岳父大人,阿九妹妹也是无心的,岳父大人还是别跟她计较了。” 苏胭差点没咬破下唇。 魏子安这是在帮姜酒讲话吗? 到底不想让魏子安看笑话,苏易全程没搭理姜酒,姜酒也乐得清闲。 席间,苏胭总算说明了来意。 “爹娘,我这次回来,除了来看望二老,还另有一件事。”她看了姜酒一眼,意有所指,“前几日子安的娘亲因爱子心切,误会了阿九妹妹,一直深感不安,所以想趁着这次我婆婆寿辰,请四妹妹过府,二婶也好向四妹妹赔罪。” 柳氏淡淡道:“都是一家人,赔什么罪啊?这事儿过了就过了。” 虽然说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但是柳氏还是觉得,这肯定跟姜酒脱不了干系! 她自己倒霉就算了,要是连累到苏胭,柳氏可不干! 姜酒扯了扯嘴角,“既是赔罪,她怎么不亲自上门?” 给她脸了不是? 柳氏阴阳怪气道:“好歹也是你的长辈,还想让人亲自登门赔罪?苏四小姐好大的架子啊!” 自从她们撕破脸之后,柳氏也懒得跟她装母慈女孝,没有直接破口大骂,已经是她有涵养了。 姜酒声调懒洋洋的,“长辈?她算哪门子长辈?我姓苏,我娘姓叶,跟她姓魏的什么关系?” 魏子安:“……”感觉有被内涵到。 苏易冷着脸,“不管她赔不赔罪,你魏伯母的寿宴,你也必须去,有什么差别吗?” 姜酒忍不住扑哧一笑,旁人也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她只是发现,她这个舅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废物! 周氏都带着人堵上门来了,苏易不想着为她主持公道,反而为了不得罪张知遥,想逼着她认下罪名,交出解药。现在事情搞定了,他又假惺惺地让她去跟周氏谅解,这不是捧着脸上门去让人踩吗? 这么一想,当初给他个武侯爷的位置,还是高看他了。 苏胭却莫名地有些不爽,心里堵得慌。 姜酒打算出去的时候,不想在门口碰上了魏子安。 他像是特地在这里等她一样,见她出来,还特地支走了身旁的侍从。 “阿九妹妹。” 姜酒停住脚步,表情有些不耐。 魏子安似乎还不太习惯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深呼吸一口气,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怎么?没被揍够?上门找打来了?” 她也不知道这家伙抽什么风,最近不仅不跟她对着干了,还时不时地拿恶心的眼神看着她。 魏子安被她堵得一噎,表情也不太好看,之前他们水火不容的场景历历在目。 只是魏子安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前恨不得甩开她这个牛皮糖,一心向往着白月光苏胭。现在真的甩开了,也娶到苏胭了,他总觉得各种不得劲。 “怎么说你我也是一同长大的,就算你不拿我当半个哥哥,我也是你姐夫吧。” 姜酒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便想离开。 魏子安急忙拦住,“我是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那就别废话!”陛下很忙的好嘛? 魏子安脸色不太好看,“你就这么烦我吗?” 姜酒难得赏了他一个欣慰的目光,“你总算看出来了!” 魏子安顿时气结。 以前苏九又木讷又胆小,说不上两句话眼眶就湿了,魏子安也越来越不耐烦跟她交流。而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魏子安是真的能感受到,他与苏九越走越远。 “阿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目光深情地看着她,也只有这时候,他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 不知何时,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越来越耀眼,也离他越来越远。可是每每她出现的时候,总是能不自觉地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甚至有一次,他怀里抱着苏胭,却是喊着她的名字醒来的。 他大概是魔怔了。 姜酒被他吓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十分冷酷道:“真可怜,年纪轻轻脑子就坏了,有病就赶紧去治,少在这恶心人!” 魏子安被她怼得脸色又青又白,就跟调色盘似的。 “好狗不挡道,赶紧让开!” 她还得去四九楼看看,几日不盯着,也不知道沈遇白那家伙要作什么妖。 魏子安却拽住了她,“那日我二婶上门,邵野跟容肆还有沈太师他们纷纷为你说话,你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酒一脸看脑残的表情,“你拦着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魏子安显然有些动怒了,“苏九,我告诉过你,容肆并非良人,邵野那个庶子更不是!至于沈玉卿,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吗?就算是,秦大人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被退了亲事的女子!” 姜酒甩开他的手,似笑非笑。 “我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我……” “魏子安,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苏胭的夫君,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我这是为你好!”他理直气壮道。 “我谢谢您咧!” 姜酒干脆利落地离开,背影潇洒得不行。 魏子安气恼不已,重重地捶了一下车厢。 他却不知道,苏胭正站在大门内,将刚才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修得精致的指甲死死地抠着大门,那双美眸犹如淬了毒一样。 等魏子安转过头来,苏胭又一脸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 “子安哥哥久等了吧。” 魏子安摇了摇头,“跟你娘说完了?” 苏胭点点头,微微红着脸,“娘说让我们尽快要个孩子。” 魏子安却有些心不在焉,“这事儿急不得,之后再说吧。” 他转身上了马车,也没有看见苏胭那猛地沉下来的脸。 第289章 暗暗较量 姜酒几日没去四九楼,还担心沈遇白会把四九楼闹得天翻地覆,谁知道一去却发现,阿瑾已经苏醒了。 看着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姜酒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许是第一次来云京,阿瑾分外激动,对什么都好奇。他性子绵软,跟沈遇白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是以四九楼内的人个个都喜欢他。 看见姜酒过来,阿瑾格外高兴。 “姐姐,这就是你家吗?比凤鸣山漂亮多了!” 让阿瑾高兴的是,这里还有好多好吃的,果然当初姜酒没有骗他! 姜酒却觉得十分神奇,这才几日不见,怎么阿瑾又冒出来了? 白洛小声道:“昨天沈遇白闹得很,子桑哥一生气,把他从楼梯上扔了下去,估计是磕到了脑袋,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变成阿瑾了。” 姜酒挑了挑眉,“昏迷?” 这么说,以后她要是忍不了那个疯子,岂不是可以直接敲晕了? 阿瑾怯生生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姜酒看他的目光有些危险。 她笑眯眯说道:“阿瑾,姐姐带你出去玩啊!” 自从他醒过来,白洛他们便一直紧紧看着自己,不许他踏出四九楼一步。他原以为四九楼已是顶级热闹,却没想到,这云京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繁华。 一眼望过去,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摩肩擦踵,寸步难行。两侧的高楼林立,遥遥望去,那层层叠叠的屋檐,好似一只只展翅欲飞的大鹏,辽阔深远。绿树成荫,花香满巷。那是阿瑾从未见过的盛世之景。 他拉着姜酒从街头跑到巷尾,见什么都稀奇,见什么都想吃。 姜酒算是明白了,就算是换了个一重人格,这家伙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一点没变,一样的能吃。 想起沈遇白吃了她一桌五百两的佳肴,再看看阿瑾手上那些五文钱就能买到的糖葫芦,姜酒也稍稍被治愈了一下。 “阿九姐姐,那边好热闹……” 阿瑾一瞧见前边一群人围着,立马兴奋地挤过去,姜酒正欲追过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小心!” 他扶住了她的肩膀,姜酒下意识地退开,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忍不住吐槽一句这孽缘不浅。 沈玉卿也没想到会在这闹市中碰到她,从前她可是最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是沈太师啊。” 姜酒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好巧啊,你也来逛街?” “我……” “阿九姐姐!” 姜钰从沈玉卿身后冒了出来,一脸激动,“我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姜酒眉头紧拧,这倒霉孩子又找她干嘛? 沈玉卿看着她的表情,似乎能读懂她心中所想一般,唇角抿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公子说他想你了,央求我带他出来的。”说罢,他还冲着她眨眨眼,凑近了几分,小声道:“阿砚他并不知道。”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一下子把姜酒带回到了两年前,那一幕幕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浮现,姜酒满头黑线。 “阿九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出来玩吗?” 姜钰迫不及待地追问,围着姜酒说了好一堆话,姜酒还惦记着阿瑾,怕他跑丢了,她都没出找去,是以有些心不在焉,连沈玉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没有注意。 好在他不是沈遇白,也就图个新鲜,没有玩得忘乎所以。尤其注意到姜酒不见了,就赶紧从人群中挤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她身边的两个人。 “阿九姐姐……” 阿瑾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怯生生地走到她身边,对沈玉卿跟姜钰有些抵触。 姜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酒,怒气冲冲,“他是谁?” 什么阿九姐姐? 这是他一个人的姐姐! 这家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有,他看着比姜酒还大吧! 沈玉卿同样皱着眉头,尤其看着他抓着姜酒的手,目光带着几分敌意与审视。 阿瑾在凤鸣山生活惯了,也不喜欢与生人接触,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云京,他只认识姜酒,也只依赖姜酒。被他们这么一瞪,便更加往姜酒身后躲了。 “他啊,刚认识的一个朋友。” 她不想让他们知道阿瑾的真实身份,便含糊带了过去。 姜钰还是愤愤不平,“那他为何喊你姐姐?明明他比你还大!” 阿瑾小声地嘟囔,“才不是!” 姜酒一噎,眸光微闪,压低了声音偷偷跟沈玉卿道:“他不会是傻子吧?” 沈玉卿看着那少年双眸清明,不似傻子。 阿瑾也有些恼了,“我不是傻子!” 他不傻,只是性格单纯,又鲜少与人接触,言行举止也像个孩子一样,对生人充满了防备,而对熟人格外依赖。 姜钰还是对他敌意满满,就像是自己的姐姐被人抢了一样,两个“小孩”暗暗较量。 姜酒被他们吵得头疼,沈玉卿见她眉头紧皱,小脸臭臭的,便知道她这已经是在生气的边缘了。 他及时出来打和场,“好了皇上,你不是说还要邀请四小姐去梅园赏菊吗?再不去可就晚了。” 姜钰哼了一声,挽着姜酒另一只手,“阿九姐姐,我让人在梅园备下了菊宴,我带你去瞧瞧。” 姜酒不想去,姜钰非得在阿瑾面前证明他才是姜酒最喜欢的弟弟,硬是把人拽走了。 姜酒要走,阿瑾自然也跟着去,于是一行四人便一起到了梅园。 梅园许久未曾开放,但是每日都有宫人打扫,尤其在这秋季,园中的秋菊正值盛放,满园飘香,美不胜收。 姜钰喋喋不休,“上次去九凉山赏的都是野花,这些都是进贡的名贵品种,每一株都价值千金,阿九姐姐你若是喜欢,任你挑选。” 姜酒对赏花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他说的菊宴十分期待。 沈玉卿到底也陪伴了她六七年,哪里还不懂她的心思?便吩咐人快些准备。 姜酒还以为阿瑾会不喜欢这种地方,没想到他倒是兴致勃勃地研究那些花草。 “这里竟然有九曲草!这可是治蝎毒的解药!” “还有龙兰草、溪草、三生花……” 姜钰看着他念出了一串草药的名字,惊得瞠目结舌。 第290章 不会在酒里下毒吧 他凑到了姜酒身边,神神秘秘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沈玉卿微微偏着头,“大夫?” 看不出来,那少年竟然还懂医术? 不过想想也是,若他没点用处,姜酒怎么可能把他带在身边? 除非她喜欢他。 这么一想,沈玉卿脑海中浮现出容肆的脸,心情都不太好了。 阿瑾怀里抱着一盆细细长长又卷曲的草,一脸期待地看着姜酒。 “姐姐,这盆草我能带回去吗?” 姜酒挑了挑眉,“喜欢?” 阿瑾兴奋地点头,“这是三生花,生长在漠北,中原十分罕见。这种花开的时候,其花粉能入药,漠北蛮子经常把这种花嚼碎了抹在伤口上。” “你喜欢拿去就是,不过先说好,炼出来的药粉,可要分我一瓶。” 阿瑾抱着那盆三生花到一旁研究去了,看着他专心致志、小心翼翼的模样,姜酒忍不住想起那个天杀的沈遇白。 虽然是同一个人,可一个人喜欢救人,一个人喜欢杀人;一个人喜欢医,一个人喜欢毒;一个人心地善良,一个人心狠手辣。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存在在同一个身体里的。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是容易对人产生崇拜的年纪,得知阿瑾竟然会医术,姜钰对他的那点不惜也烟消云散,还主动带他去看其他花草。 阿瑾自然是喜不自胜,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姜酒饿得慌,懒得动,正等着姜钰说的菊宴。 沈玉卿派人催促了两回,总算是送上来了。 正逢时节的菊宴,蟹膏正美,去年的桂花酿正醇,搭配那桂花糕、菊花糕、菊花茶,夏末摘下的莲子炖的银耳汤,格外对姜酒胃口。 沈玉卿略微有些紧张地捧着菊花茶,见她第一口先尝了桂花糕,又合着喝了一口桂花酿。 那忐忑的心似乎在那一瞬间就放了下来。 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她为了讨他欢心,为他建了这座梅园,秋日赏菊品茗,冬日赏梅煮酒。 沈玉卿记得,她最爱桂花糕,每到桂花盛开的季节,必定要叫人去采了新鲜的桂花酿蜜,淋在桂花糕上。 沈玉卿目光几近痴迷地看着她,就算是换了张脸,她还是她,一点都没有变。 “多吃点,这是早上刚送到的螃蟹,正鲜着呢!” 他动作十分娴熟地帮她剥蟹,那满带着蟹膏的蟹肉放在她碗中,惊得姜酒抬起了头。 沈玉卿却未察觉到她那惊疑不定的表情,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剥蟹。 他的手很好看,纤细修长,指尖沾了一点蟹膏,不仅不显得肮脏,反而有一种诱惑的美。 不得不承认,纵使她跟沈玉卿如今形同陌路,水火不容,但是偶尔忘却那些陈年旧仇,她也总是忘不了那一年在江南烟雨中驻足回望的青衫少年。 沈玉卿抬起头,不期然与她视线相撞,没有躲避,也没有脸红,甚至还冲着她温柔一笑:“怎么?吃不下了吗?” 姜酒咬着蟹腿,一脸嫌弃,“沈玉卿,你没病吧?” 被她骂了,沈玉卿也不恼,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你不是喜欢吃吗?我帮你剥,省得你手疼。” 他擦了擦手,还帮她倒了一杯温酒。 “螃蟹性寒,不能多食,喝杯酒暖一暖。” 姜酒防备道:“你不会在酒里下毒了吧?” 想起这厮的黑历史,姜酒觉得这有很大的可能啊! 沈玉卿大概也是想到了不好的事,见她对他一脸防备,也不由得苦笑。 仰脖将那杯酒饮下,那双清水粼粼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看吧,没毒。” 末了,他也只是冲她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姜酒倒也不是真怀疑他下了毒,只是他的反应,着实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往日她为了报复他,对他撩个不停,沈玉卿倒是比几年前还清心寡欲,不曾有半点反应。如今她懒得应付他了,怎么他反倒凑上来了。 “那日中秋夜宴,你当真看见了?” 沈玉卿低笑一声,“怎么?以为我包庇你?” “哼!怎么可能?谁不知道沈太师最公正廉明,从来不屑跟人私相授受?” “那魏子铭心术不正,日后你还需离他远一点。” 姜酒眨眨眼,“那家伙还没死呢?” 沈玉卿摇头,“张知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方士,治好了魏子铭。” 姜酒不屑地笑道:“那日在苏府门前,他倒是义正言辞!” “张魏两家因着姻亲关系十分牢固,就算当日张知遥没有偏心周氏,但是也不可能看着魏子铭去死。” “不过那日,看魏子铭那样子都快嗝屁了,到底是哪个方士这么厉害?” 或者说,张知遥是从哪里找到的方士? 要知道,他自诩读书人,平日里最信奉的就是仁义道德,对这些装神弄鬼、三教九流之人最是抵触,现在却会为了魏子铭却找方士? 姜酒可不认为他有那么多的善心,如果中毒的人是魏子安还差不多。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周氏到处宣扬是张知遥派人治好了魏子铭,现在也有不少人上门想找那个方士,打算趁着魏夫人大寿牵线搭桥。” 姜酒咬了一口糕点,“有点意思。” 原本她没打算去魏家的,但是听沈玉卿这么一说,她倒是想看看,那位被张知遥请回来的方士有多厉害了。 张氏大寿,虽然不是整岁寿辰,但是也是办得十分隆重。这是苏胭嫁进魏家后第一次操办的寿宴,就算有柳氏留给她的嬷嬷从旁协助,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张氏有意锻炼这个新媳妇,是以也没有怎么插手,但是偶尔听下人回报,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子安的新媳妇,虽然言行举止像个大家闺秀,但是到底太小家子气。” 魏父淡淡道:“这不是你跟子安都满意的媳妇吗?现在又在挑什么刺?” 第291章 你就等着吧 张氏阴阳怪气道:“我又没说她不好!只是她整日就会抚琴作画,中馈倒是一点都不会操持!不过也难怪,她娘是妾出身的,自然也不懂得教她这些。” 张氏对苏胭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她这个庶女的身份了。 其他的后天都可以教,但是这身份却是改不了,毕竟苏九一天不死,苏胭就坐不上嫡女之位。 想起苏九,张氏心里更是堵得慌。 “那个苏九,最近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性情大变,疯疯癫癫的,动不动就动手。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没家教!” 魏父听她在那边念叨,皱了皱眉头,总算是放下了书,不悦道:“怎么说苏夫人也救了你跟安儿一命,你嘴巴能不能留点口德?” 张氏一瞪眼,“我说错了吗?叶眉衣是救了我们母子俩,这些年我们帮着照顾苏九还不够吗?要不然,你以为她能在柳氏手中全乎地活下来!” 魏父一脸不耐烦,显然是懒得跟她沟通。 张氏的父母早亡,从前张知遥一心考取功名,她则是操持着张家内外的事,性格强势,也难免会染上些许刻薄之气。魏父虽说是因为娶了张氏而得到张知遥的提携,但是他也是当年的状元郎,自有读书人的傲气,在这方面与张氏也时常意见相左。 张氏酸溜溜道:“怎么?叶眉衣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记挂着她呢?” “啪!” 魏父重重地放下书,狠狠剜了她一眼,到底学不会骂人的话,最后只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便甩袖走了出去。 张氏被他气得心肝都在疼,整张脸黑如锅底。 魏父生得不错,加上性子温吞,容易拿捏,所以才会在一众青年才俊中选中他。 可早年的少女怀春,也被这些生活琐事磨得半点不剩。魏父性格温和是不错,但人也木讷,从来不懂得讨人欢心,有时候说话还气死人,着实让人堵得慌! 张氏一不高兴,折腾不了魏父,舍不得折腾魏子安,便只能去折腾苏胭了。 苏胭这几日累成狗了,又得盯着采买,又得负责宾客名单,府内的布置、菜肴安排,全都要她来。张氏美其名曰让她锻炼,实则她的眼线无处不在,盯得她手忙脚乱,越搞越砸,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如今嫁人了,苏胭自是不必再去国子监了,可魏子安还去。是以这两日他都在准备课业,苏胭就是想找他诉苦都不行。 到张氏寿辰这一日,苏胭整个人憔悴得不行,晨起时面容跟鬼一样,把魏子安吓了一跳。 上了好几层粉,面色才红润了一些。 好歹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忙活,魏府也布置得喜气洋洋,张氏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褙子,三分容貌,也打扮得七分明艳。 张氏满意地点点头,迎面走来了几名与她交好的妇人,连连恭喜。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贯喜欢端着架子的张氏,此时脸上也是挂满了笑意。 “这都是少夫人布置的啊,还真是不错!” “我看啊,是魏夫人教得好,有您这样和善的婆婆,少夫人也是好运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氏被哄得飘飘然,嘴里说着哪里哪里,但心里也是对苏胭满意了不少。 往年她的寿辰,都是得她自己来办,现在有了苏胭,张氏直接当了甩手掌柜,让人从旁协助。所以张氏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当寿星,而苏胭却是忙前忙后,急色匆匆。 苏易与柳氏还有苏辰他们一同前来,苏易跟苏辰被迎去了男席,而柳氏跟姜酒留在了女席。 苏胭亲自来接柳氏,看见她一脸憔悴,柳氏心疼得不行。 苏胭心里倒是委屈,但也不敢在张氏的寿宴上大倒苦水,只能强颜欢笑道:“娘先去花园吧,婆婆她们也都在。” 她抬头看了一眼姜酒,表情一瞬转冷。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姜酒随手顺了杯酒,笑得十分潇洒,“二姐姐诚心邀请,我怎么可能不来?再说了,我还等着魏二夫人的赔礼道歉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苏胭冷笑一声。 “那你就等着吧!” 低声在她耳旁说了一句,苏胭擦过她的肩膀离开。 姜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在憋着什么坏水! 花园热闹非常,还没走近呢,便听到了一阵清脆愉悦的笑声。 大概是在清凉的秋季,连风都十分温柔,桂花飘香,铺满了整座魏府。 草木衰微,秋菊怒放,亭台楼阁,假山错落。那亭子间,池塘畔,小道上,到处都是衣着明艳的女子,一眼望过去,粉红紫绿,彩翠明珠,好不动人。 张氏周氏等人坐在一起,正谈笑着,席间有人拐弯抹角地问起那位方士的来历。 一说起这个,周氏便满脸喜色,“还真是多亏了张大人,费心帮我们找到了这位方士,救了子铭一命,日后啊,我们子铭定会把张大人当成再生父母,救命恩人,好好对张大人尽孝!” 众人表面打着哈哈,实则心里鄙夷不已。 这么不要脸,赶着上去给人当儿子,人家张知遥还不愿意呢! 再说了,救了魏子铭的是那位方士,要尽孝,也是对他尽孝吧! 张氏向来看不起这个妯娌,表情有些淡。 “不必了,也是看在子铭是子安的兄弟这份上,我大哥才出手的!你要谢,就谢子安吧。” 周氏脸色一僵,讪讪地闭了嘴。 周围的人忍不住讥笑出声,周氏顿时有些尴尬。 乍一抬头看见姜酒,周氏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随即想到了什么,周氏暗暗冷笑,表面却已经换上了热情的笑容。 “四小姐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记恨着前几日的事,不肯来魏府呢。” 周氏这话颇有挑食的嫌疑,但又一脸笑意,着实让人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纷纷在谈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胭跟柳氏站在一旁看热闹,姜酒不慌不忙道:“嗯?不是魏二夫人让我二姐姐请我过来的吗?” 第292章 你有面子吗 姜酒叹了口气,十分无奈道:“其实我也不想来的,但是二姐姐说,魏二夫人因为上次误会我的事,感到十分内疚,非得跟我道歉。既然是道歉,那肯定是亲自登门。不过我想着魏二夫人怎么也是长辈,那我 亲自上门来也未尝不可。” 她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可就是让周氏分外不舒服,好像姜酒都亲自上门等她的道歉了,她要是再不当众道歉,就太辜负她的一片心意了。 在苏胭的暗示下,周氏不情不愿道:“四小姐说的是,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没有搞清楚真相就误会了你,我跟你道歉。” 苏胭立马道:“二婶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四妹妹也只是跟二婶开个玩笑,二婶道歉了就好了,想必四妹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张氏语气淡漠道:“行了,来也来了,歉也道了,这事儿就翻篇了。本来也没多大事,非掐着不放。” 这不是拐弯抹角地骂姜酒小心眼吗? 姜酒扯了扯嘴角,目光锐利如刀。 “是没多大的事,既然这样,那也没啥事儿了,我就先回去咯!” 她起身便要走,可把张氏气得鼻子都歪了。 苏胭赶紧将人拦住,“四妹妹何必急着走?这寿宴还没开始呢!” 姜酒挑眉看着她,“你不会以为,我今天是真的来参加寿宴的吧?” 苏胭面色一僵,像姜酒这种油盐不进的刺头,说实话,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想起自己的计划,苏胭咬咬牙,软下声来,低声道:“四妹妹,今天好歹是我婆婆寿辰,就算你不肯原谅二婶,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让我难做。” 姜酒轻笑一声,不掩嘲弄,“二姐姐,你在我这,有面子吗?” “你……” 姜酒看着她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心情十分舒爽。 她就是在赌,赌苏胭费尽心机把她叫来,定然不只是因为周氏想跟她道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她稍微豪横一点,苏胭跟周氏便坐不住了。 高傲如周氏,在接收到苏胭的眼色之后,也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火气,放低身子跟她诚心诚意地道歉。 姜酒十分淡定地受了。 张氏不知道她们在搞什么名堂,她虽然瞧不上周氏,但是周氏也好歹是她的妯娌,姜酒这么羞辱她,不是打她的脸吗? 张氏的脸色一时难看到了极点,更别说看见苏胭对姜酒亲亲热热的,连带着看苏胭也不顺眼了。 苏胭见姜酒不着急走了,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好歹这篇就这样揭过去了,众人又嘻嘻哈哈地笑谈起来,又有人问起了那位方士,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周氏也毫不隐瞒地说了。 “那位寂元道长啊,听说在下丘山避世半百年,一直潜心钻研术道,什么算命啊,炼丹啊,治病救人,全都不在话下!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我们家子铭中的是什么毒,而且仅仅吃了两颗丹药,子铭就好了!” 周氏越说越激动,其他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激动不已。 便有人忍不住恳求道:“魏夫人,魏二夫人,我儿子自小身体不好,太医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了,能不能请这位寂元道长帮我儿子看看?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魏夫人,我家老头子最近频频胸闷气短,头疼不已,看了许多大夫也瞧不出什么,我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他现在才四十岁啊!” “还有我!我儿媳妇嫁进来都快八年了,到现在还没有怀孕,吃了很多药也不见肚子有动静,要是那位道长能让我早日抱上孙子,我绝对奉上千金!” 周氏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大嫂,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这位寂元道长也不会见死不救的,你就帮帮她们吧!” 那些人向周氏投以感激的目光,周氏的腰杆顿时挺直了。 张氏不悦地皱着眉头,虽然有些恼怒,但是也没有在自己的寿辰上给这些宾客脸色看。 “那位寂元道长是我大哥的贵客,别说你们了,就是我想见都未必见得到!” 一旁吃着瓜果的姜酒眸色微动,竟然还真的是张知遥找来的! 而且听张氏这意思,张知遥还把人请进了张府? 众人面色不掩失望,纷纷求救似的看向周氏。 周氏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又装腔作势地装老好人。 “大嫂,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说不定那位道长也想多做好事,多积阴德呢!” 张氏暗暗剜了她一眼,警告她闭嘴。 姜酒却笑眯眯道:“我觉得魏二夫人说的很有道理!既然那位方士潜心修道,想必也是为了济世,没有比救人性命更大的善了!” 似乎是没想到一向不好相处的姜酒也能说出这种话来,周围的人表情都有些怪异。 苏胭拧着眉头,她这个妹妹自从二月那会落水后便性情大变,连她都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这会竟然跟周氏搭腔,肚子里肯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被姜酒这么一说,张氏一时有些骑虎难下,没办法,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不过等会我大哥来了,我会向他提一句的,这还得看那位道长愿不愿意。” 姜酒淡淡一笑,“既然是出家修道之人,自然是愿意的!” 张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姜酒的目光有些冷。 姜酒也不避让,反而冲着她举杯颔首。 人群之中,一双阴毒的眸子一直盯着她,姜酒似有所感,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好巧不巧,正好看好了躲在最外面的阮漪。 姜酒眉脚一挑,这妹妹有勇气出来了? 自从上次坠水的事情暴露,她便躲在了家里,姜酒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敢出来了呢。 从前这种场合,阮漪不说是人群中的焦点,也算是游刃有余,哪里像现在这样,躲在最角落里,还得忍受着旁人的奚落。 阮漪死死地掐着掌心,要不是姜酒,她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第293章 让你死得很难看 一只手突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贺蓁然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姜酒看着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眯了眯眼睛,想想还是把准备泼出去的酒收了回来。 甩开她的手,姜酒淡淡道:“怎么?我不能来?” 贺蓁然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丢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得了吧,我老远就瞧见你了,把魏夫人她们气得够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砸场子呢!” 从前贺蓁然也时常在魏府看见苏九,但那个时候苏九还是魏子安的未婚妻,而不像现在,他们都成了仇人了。 再说了,就算现在她不喜欢魏子安了,看着他跟苏胭浓情蜜意,难道她不会伤心吗? 姜酒勾唇一笑,“差不多吧!” 贺蓁然惊了,压低了声音,着急道:“你不会真的来砸场子的吧!就算你想报复魏子安跟苏胭,你也不能挑在今天啊!” “今天怎么了?” 找麻烦,还要挑日子吗? “我可是听说了,今天张大人会来给魏夫人贺寿,你要是砸了他妹妹的场子,小心他报复你!” 姜酒哦了一声,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跟张知遥抗衡,所以,她还没打算跟他正面刚上。 亲妹妹的寿礼,就是张知遥再不喜欢这种场合,也绝对会出面。 张氏应众人的要求,不情不愿地带着她们去见了张知遥,姜酒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前院正热闹着,搭了戏台,请了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戏子,咿呀咿呀地唱着。台下几名衣着整洁喜庆的婢子端着红托盘走过,觥筹交错,笑谈声盖过了唱戏声。直到张知遥出现,周遭的嘈杂声才淡了下来。 张氏正好出来迎接张知遥,与魏父站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张氏在说,在张知遥面前,他似乎格外沉默。 “舅舅!” 魏子安带着苏胭过来向张知遥见礼,张知遥淡淡颔首,看着魏子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众人艳羡地看着他们,张知遥这么疼爱魏子安,有这么个舅舅帮他铺路,将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张氏还惦记着那位方士的事,便寻了个由头把张知遥请走了。 “唉,也不知道张大人同不同意,听说那位方士可厉害了!” “不过这么个世外高人,怎么会听从张大人的安排?” “还能为什么?为了钱呗!” “别胡说!要是钱就能解决,那位方士怎么会那么难请?” “说的也是!不过那位方士也真是厉害,你是不知道魏子铭当初那个鬼样子,一身烂肉,散发着恶臭,这都能好,简直见鬼了!” “看!那可不就是魏子铭嘛!” 姜酒沿着她们指的方向看过去,人群之中,一身蓝衣的魏子铭甚是显眼,不是因为他那身花枝招展的衣服,而是因为他那张坑坑洼洼、不堪入目的脸。 魏子铭上次被毒烂了脸,那位寂元道长治好了他身上的毒,却没有办法治好他的脸。 魏子铭不同于往日的张扬,低着头,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周围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面露嘲弄。 魏子铭听着他们的嘲笑声,暗暗握紧了拳头。 忽一抬头,他看见了对面的姜酒,眸中迸发出仇恨的冷芒。 他猛地冲过去,在距离她几步的地方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她。 “你想干什么?” 贺蓁然站到了姜酒旁边,似乎是想拦住他。 “是不是你?” 魏子铭没有理她,咬牙切齿对姜酒道。 姜酒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魏子铭敢这么确定是她,只因为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他便感觉浑身不舒服,但是第二天也没有什么异样,第三天第四天也都没有。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身上突然冒起了红点,起初也没太注意,后来越来越痒,被抓破了皮,一道一道的红痕,渐渐溃烂,发臭。 周氏带他去看了很多大夫,谁都看不出来,甚至还请了宫里的太医,他们也束手无措。魏子铭浑身如同火烧一般,疼痛不已,身上的腐肉令他恶心难受,越抓越严重,到最后,周氏不得不把他的双手绑起来。 被那位寂元道人治好之后,他询问起了他发病前的情况,除了姜酒,他找不到其他怀疑对象。 虽然现在毒解了,小命捡回来了,但是他浑身的皮肤都烂了,为此,魏子铭怎么能不恨? “怎么?也想学你娘疯狗乱咬人吗?” 魏子铭目光阴郁,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 “苏九!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低声放了一句狠话,擦过她的肩膀离开。 “这人怎么这样!” 贺蓁然便要发作,却被姜酒拦住。 “狗对你叫了两声,你也要叫回去吗?” 贺蓁然拧眉,没好气道:“你没听见他威胁你吗?这你都能忍?还是说,这事儿真的是你干的,所以你心虚了?” 姜酒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苏胭跟周氏等人的背影上。 “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让我死得很难看!” 张氏的寿宴,来的基本上都是张知遥一党的人,这些人平时也都经常聚在一起,包括他们的子女,也都是平日里狐朋狗友、手帕之交的关系。 自从上次杨天雍在四九楼向魏子安求助失败后,他便一直在找机会,想方设法地想让张知遥保住杨家。但是别说张知遥了,他连魏子安的面都没见到。 但是奇怪的是,这两日,那个躲在暗中对付杨家的人突然没动静了,还有那些足以让他们满门抄斩的罪证,也似乎都不见了。朝廷的人虽查出了不少杨父这些年犯的错,但是也都无伤大雅,花点钱,通融一下,也就罚俸几年。 大概是压在头顶的巨石移开了,杨天雍最近过得也是轻松几许,正打算趁着今日魏府过寿,带着他妹妹来露露脸,攀攀关系。 杨云珊向来心高气傲,但是这几日杨家出事,她也算是饱尝冷暖,不过这两日情况稍有好转,她的大小姐脾气又控制不住了。 第294章 你想当狗,别带上我 “明明爹都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见那些恶心的人?” 杨云珊不满地拽了拽自己的裙子,摆着一张脸,原本便不漂亮的脸蛋更显阴郁。 杨天雍压低了声音警告道:“我劝你收收自己的脾气,你以为现在杨家还安然无恙?要不是我撑着,你早就去坐牢了!” 杨云珊咬着下唇,万分不情愿。 杨天雍又端着酒混入他那群狐朋狗友之中了,纵使那些人现在对他不冷不热,他也毫不在乎,反而舔着脸笑个不停。 杨云珊看不上他这副模样,扭过头去,好巧不巧,正好看见容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姜酒面前。 “阿九妹妹,好巧啊。” 姜酒看了一脸笑意的容淮一眼,目光忍不住落在他身后。 容淮低笑一声,故作玩笑道:“别看啦,大哥没有来,这种场合他不喜欢了!” 姜酒嘟囔了一句,“不来就不来,大不了我回去后再去找他。” 容淮笑意不减,只是眸色暗了几分。 “上次去四九楼碰到了阿九妹妹,还没机会跟你说说话呢,你便跟苏大公子一起走了。” “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偶然得了一支新式的簪子,想着你戴肯定好看,便想送你。”他走近了一步,声音又低了几分,“也算是,回报阿九妹妹对我的开导。” 姜酒眉角一挑,后退了一步,“不必了,我不需要什么簪子,你自己留着吧。” 容淮疑惑道:“嗯?前几日我刚拜托了大哥转交给你,阿九妹妹没收到吗?” 姜酒眨了眨眼,拜托容肆交给她?她确实没有收到啊! 难不成被容肆丢了? 容淮仔细盯着她的反应,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怒气。 毕竟,像她这样桀骜的人,最不喜欢别人干涉控制她了。 容肆背着她把别人送给她的礼物丢了,容淮想,以她的性子,应该会跟容肆闹起来吧。 但是,容淮要失望了。 “哦,你说那个啊,是我自己不喜欢,也不知道随手放哪儿了。不如容二公子说说那东西值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她丝毫没有被男子赠礼的羞涩,也没有被人戳穿的尴尬或歉意,十分坦然地要赔他的钱,反倒是让容淮有些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他若是真心想送姜酒簪子,定然不会借容肆的手。毕竟,他那位大哥看着云淡风轻,实际上心眼小着呢,绝对不会容许这东西出现在姜酒面前。更别说簪子是代表定情之物。 他想做的,不过是让容肆跟姜酒感情出现裂缝,只要有裂缝,哪怕只是一阵微小的震动,也足够了。 不过现在看来,容肆那边行不通,姜酒这边似乎也行不通。 容淮也只能转了个方向,“原来阿九妹妹不喜欢簪子,那你喜欢什么?若是将来我看到了,也好给你送来。” 他以为她会随口糊弄,谁知道她十分认真道:“钱!我喜欢很多很多的钱!” 容淮:“……” 这个答案,还真是……务实! 姜酒这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四九楼现在虽然日进斗金,但是撑死了也就是到这一步了。她要养人马,要培养势力,培养军队,这点钱根本就不够。 她现在也得想办法弄更多的钱来。 一个在思考着钱,一个在思考着她为什么喜欢钱,以至于杨云珊走过来的时候,他们俩都没察觉。 “光天化日之下就忍不住勾搭到一起去了,还真是奸夫淫妇!” 听到这刻薄的声音,两人齐齐转头,看见杨云珊那张愤恨又恶心的脸,顿时失语。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疯狗? 容淮微微蹙着眉头,语气也冷淡了几分。 “光天化日之下,杨小姐也可以随意污蔑人吗?” 姜酒没发现,这容淮还挺会怼人。 大概是不必受制于杨家了,容淮现在也不用去迁就杨云珊。 实际上,他虽为人八面玲珑,但是也不是谁都捧的。 这可把杨云珊气得够呛,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道:“容淮!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我爹对你多番提携,你倒好,现在攀上秦砚这高枝了,便不念昔日旧情!” 这番话吸引了不少目光,容淮眸中划过一丝恼意。 “杨小姐说话一向这么不经大脑的吗?”容淮反而淡淡一笑,“我如今是调到秦大人手下办事了,但是这是朝廷的决定,并非我或者杨大人能左右的。还是说,杨小姐觉得令尊还能凌驾于朝廷之上?” 杨云珊也还没有精神失常,不至于被他激得失了理智。 “你少胡说八道!我几时说过这种话了?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你,从前在我爹爹手下办事,便对我百般殷勤,如今见我爹爹出事了,便迫不及待地找好下家,还舔着脸来巴结这个破烂货!” 杨云珊瞪了姜酒一眼,表情分外不善。 虽然从前她对容淮端着架子,百般挑剔,但是心里还是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的,毕竟他生得不错,人又上进。可谁知道,上次在镇国公府,本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亲事了,容淮却被姜酒勾引走了,杨云珊岂能不气? 姜酒面露微笑,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泼到她脸上。 “嘴巴臭,就别出来熏死人了!” 杨云珊惊呆了,酒水沿着她的头发滴下来,湿了她的衣襟,妆容尽花,分外狼狈。 “你……” “你什么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尊容,倒贴都没人要!容淮是眼瞎了才会对你献殷勤!” “我……” “话都说不利索,还是闭嘴吧!” 杨云珊气得脸都紫了,颤抖着扬起了手,便欲朝她甩过去,却被容淮抓住了。 “杨小姐,还请自重!” 他甩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步,眼里的疏离与淡漠惹恼了杨云珊,只听她气急败坏道:“容淮!苏九!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等着!”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二人一眼,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狼狈地跑了。 感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容淮却忽然低笑了一声,道:“阿九妹妹,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真的像一对狗男女?” 姜酒瞥了他一眼,“你想当狗,别带上我。” 说完,干脆利落地走了。 第295章 你真喜欢她? 容淮盯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也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苏胭跟周氏不知何时站在一起,正盯着他们那边看。 周氏有些心神不宁,“胭儿,这样真的行吗?” 苏胭表情森冷,“怎么?二婶后悔了?” “我……我只是有点害怕,毕竟那苏九可不是好惹的。” “好惹不好惹,二婶也惹了。再说了,子铭的事,你当真能过得去?” 周氏想起魏子铭之前那副鬼样子,更有大夫说他命不久矣,周氏一咬牙,立马坚定了决心。 “好,这事我去办,不过你可得保证,要是这脏水泼到我身上了,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二婶,你就放心吧,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跟子铭出事的。” 看着周氏那一脸害怕又坚定的模样,苏胭缓缓勾唇,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秦大人、沈太师、乐平公主前来为魏大人贺喜!” 外面传来了下人的通传声,苏胭跟周氏对视一眼,周氏心神不宁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怎么来了?” 姜酒跟贺蓁然站在走廊上,看着那多日未见的秦砚,眉头皱得紧紧的。 贺蓁然眸中不掩爱慕,托着下巴,一脸少女怀春。 “秦大人怎么就不能来了?” 姜酒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忘了上次他是怎么对你的?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贺蓁然硬着脖子道:“上次确实是我莽撞了!不过这也改变不了我对秦大人的敬佩之情!” 呸!还敬佩! 姜酒摆摆手,“要看你自己看去。” 看着那两个人糟心的男人,她怕她会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诶!你去哪儿?” “茅厕!” 张知遥跟张氏正在偏厅内谈事。 “大哥,我与你说的事,如何?” 张知遥抿了口茶,似乎是笑了一声,“小妹,你几时这么有善心了?”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那些夫人各个求到我面前,毕竟也是造福的事,我也不好拒绝。” 张知遥神色平淡,“去回了吧,就说那位道长已经离开京城了。” “离开了?昨日他不是还在……” 张氏后面的话,在张知遥那冰冷的目光逐渐消声。 抑制住心里的凉意,张氏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本来就是个云游四方的方士,也是应你所求,我才派人去找来给魏子铭治病,要不然,你当我真的那么闲?” 他话语含着笑意,可眸中却是一片冷漠冰寒。 张氏摸了摸桌上的茶水,已经冷掉了。 心里仿佛空了一块,灌进了冷风,张氏有些不是滋味。 早年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可是如今,却仿佛也有了距离。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张知遥缓了缓,道:“你是我妹妹,当朝户部尚书的夫人,将来还会是内阁大臣的母亲,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算我倒了,还有子安他们。” 张氏急忙道:“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会为那些人说话,也只不过是想为大哥与夫君多拉拢一些势力,毕竟现在秦砚咬得紧,我也只怕他会威胁到大哥。” “这些事不用你管,他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外面有人在通报,“张大人,夫人,秦大人来了。” 张知遥淡淡一笑,“走吧,贵客都在外面等着。” 秦砚跟沈玉卿一出现,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几位跟着秦砚的大臣主动过来与他交谈,秦砚见沈玉卿有些心不在焉,便摆摆手让他们先行离开。 “不是你说要来的,现在怎么心不在焉的?” 沈玉卿抿了抿唇,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姜酒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不由得有一点失望。 “没什么,你聊完了?” 秦砚奇怪地看着他,“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要不是沈玉卿说要来,他也不会接下帖子。毕竟这魏家跟张知遥是姻亲,也算是一家人,他没事来给敌人的家人贺寿?送葬还差不多! “我怎么了?”沈玉卿皱着眉头,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 “上次魏二夫人去苏府门口大闹,我听说你一收到消息,就赶着去为苏四小姐作证。还有前几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带着皇上偷偷溜出宫去,最后还跟苏四小姐一起去了梅园?” 秦砚眯了眯好看的眸子,“玉卿,你该不会喜欢苏九吧?” 出乎意料的,沈玉卿没有否认,甚至还抬头看着他,“有那么明显吗?” 秦砚真的是被惊到了。 “你真喜欢她?” 沈玉卿淡淡勾了勾唇,十分坦然,“是啊!” 秦砚张了张嘴,“什么时候的事?” 之前不是还因为云致的事大受打击,萎靡不振,现在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呸!也不算移情别恋,估计沈玉卿也从来没喜欢过云致,只是他这种转变也太突然了。 秦砚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从那一次,沈玉卿跟苏九被困在九凉山内,他便变得奇奇怪怪的,有时候跟他说话,都是三句离不开苏九。 想了一会儿,秦砚还是道:“你难得有个喜欢的人,我也不是打击你,只是那苏九,并非如传闻那样,性格温和怯弱。你若真是喜欢她,怕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沈玉卿笑得温柔,“我早就准备好了!” 准备好,重新喜欢她。 准备好,一命换一命。 “不过我可是听说,那个苏九喜欢镇国公府的世子爷,那位容世子我也接触过,确实也算是霜雪之姿,绝世之才。” 沈玉卿不太想听到容肆这个名字。 “她喜欢她的,我喜欢我的,有冲突吗?” 难得见他这么硬气,秦砚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心情莫名愉悦。 “行!那我就等着你抱得美人归!” 虽然那个苏九疯疯癫癫,跟沈玉卿一点也不搭,但是能让沈玉卿从凤帝的阴影中走出来,秦砚也不会阻拦。 “秦大人。” 容淮走了过来,似乎有话想跟秦砚说。 “我先离开一会,等会要走了等我。” 沈玉卿点点头,看了容淮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两人去了一旁说话,沈玉卿漫无目的地在魏府逛着。 第296章 暗中的“帮手” “秦大人。”容淮恭敬地向他行礼。 秦砚表情冷淡,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全然没有在沈玉卿面前的温和。 “找我有事?” 容淮压低了声音,目光透着几分急切,“敢问秦大人,杨尚书他……” 秦砚偏头看了他一眼,“想问我为何还没解决杨尚书?” 容淮抿了抿唇,“那些证据,秦大人也全都看过了,并非是作假。像杨尚书这种朝廷的蛀虫,不该早日拔掉吗?” 容淮跟在杨家身边几年,他们做的那些肮脏事儿,不知一千也知八百。杨家必倒无疑,更有杨天雍跟杨云珊的羞辱,容淮是不可能让自己受制于人,处处低人一等。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直接弃了旧主,投了秦砚,将杨家的罪证呈到他面前。 杨家是张知遥的人,秦砚一定非常乐意拔除张知遥的爪牙。 可是容淮左等右等,杨家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 他面露微笑,眸中却泛着杀气,“你所谓的证据,确实不假,但是我派出了不少人马,却搜不到一点有用的东西。所以,你是在耍我,还是背地里联合杨英那个老家伙来算计我?” 容淮脸色大变,慌忙道:“秦大人明察,下关绝无此意!那证据是下关搜罗多年所得,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可事实上,你说杨尚书背地里冶炼兵器,我派人去你说的那个据点看过了,确实是有一个地室,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你说杨尚书杀了不少人,但是我查了许久,也未曾找到蛛丝马迹。另外关于杨英私收贿赂,偷泄考题,涉嫌卖官等事,更是子虚乌有。” 杨家虽然不如魏家强大,也不如魏家深得张知遥信任,但是杨英也是张知遥得力的助手。若能把他绊倒,吏部尚书这块肥肉,定然会落在他的手上。到时候他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容淮,只要他说得确实属实。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太顺利。 容淮皱紧了眉头,压下心里的急切,冷静道:“秦大人,我不知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我既然敢把证据送到您手上,便已经做好了与杨家决裂的打算。也许秦大人会怀疑我别有用心,您可以不用我,但是杨家所犯之事,件件属实。” 正是容淮如此笃定,所以秦砚才怀疑,到底是不是张知遥已经察觉了端倪,所以帮杨英毁尸灭迹,擦干净屁股。 只是以他对张知遥的了解,他绝对不屑于做这种掩人耳目之事。 杨英说得好听点事他的下属,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一条走狗。如果张知遥知道杨英犯了这么多致命的事,也不必秦砚来查,张知遥自己就把他解决了,因为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更何况,还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可以顶替吏部尚书的位置,张知遥犯不着去庇护一个劣迹斑斑、随时都有可能倒台的人。 “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 容淮思索片刻,上次杨天雍去找魏子安求情,似乎根本就行不通,这么看来,也应该不是张知遥救了杨家。 “会不会,他还有其他的帮手?” 秦砚抿了口酒,回头看了一眼沈玉卿,他却已经不在原地。 “什么时候查清楚,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秦砚往沈玉卿刚才的方向走去,却已经看不见沈玉卿的人影。 一名下人走了过来,微微有些害怕道:“秦大人,您……您是在找沈太师吗?” “他人呢?” 那下人颤抖着手指着后园,“我刚才看见沈太师往那边去了。” 秦砚蹙眉,虽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担心沈玉卿的安危,毕竟这里也算是张知遥的地盘,是以还是让那名下人带他过去。 姜汐在苏辰那里受了气,瞧见了正跟人聊天的贺蓁然,便把她叫了出来,臭着一张脸问道:“苏九呢?” 贺蓁然挠挠脑袋,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你刚才不是还跟她在一起吗?” “哦,”贺蓁然想起来了,“她说她要去茅厕!” 姜汐:“……” “不是,公主,你找她干什么?” 贺蓁然怎么没发现,姜汐什么时候跟姜酒那么好了? 姜汐愤恨地跺脚,“我觉得我被她忽悠了!” “忽悠什么了?”贺蓁然一脸八卦。 “她明明跟我说,追男人就要死缠烂打,我都照着她说的去办,可是苏辰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得亏她没喝水,不然估计得喷姜汐一脸。 “她真这么教你?” “啊!所以你说我是不是被她忽悠了?” 贺蓁然忍着笑,“公主,我觉得,这事儿她还真没忽悠你……” “不可能!那苏辰怎么到现在还是对我这个态度?” “我觉得这个得看人。苏九不要脸,天天追着容世子跑,您是公主殿下,还能天天追着苏大公子跑了?” 姜汐认真地想了想,“不能,我要是这么做,那些御史得弹劾死我!” “所以啊,她那个法子根本就不靠谱!再说了,苏大公子也不是容世子那么单纯好骗,我觉得啊,你要是想把苏大公子拿下,就得拿出你的真心。” 姜汐拧眉,“我还不够真心吗?”以前她追秦砚都没这么用心。 呸!怎么又想起那个狗男人了! 贺蓁然仔细想了想,“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那你换个办法不就好了吗?” “你说。” “我觉得这样……” 贺蓁然在她耳旁低语几句,姜汐听着听着,双眸渐渐发亮。 最后她一拍手,激动道:“行!就这么干!” 贺蓁然嘿嘿一笑,“到时候公主殿下要是成了,可别忘了我这个红娘哦。” “那就看你跟苏九比,谁更靠谱了!” 两人也不知在合谋什么,姜汐先行一步离开,而贺蓁然在姜汐离开后不久,往苏辰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姜酒在茅厕解决了人生大事,一走出来,远远地便瞧见了一名丫鬟在走廊口探头探脑。 姜酒眸光微闪,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十分淡定地走了过去。 第297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四小姐!”果不其然,在她靠近之时,那丫鬟主动开口,福了福礼,道:“二夫人有请四小姐。” 姜酒故作迷惑,“你家二夫人找我做什么?” “许是为了之前的误会,二夫人一直有愧于心,特地让奴婢前来请四小姐。” “这样啊,那走吧。” 那丫鬟还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没想到姜酒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酝酿了好久的说辞就这样被截断了。 她干笑道:“四小姐跟我来。” 那丫鬟对府中的路线十分熟悉,领着姜酒去了偏院的客房,这里离前院倒是不远,隐隐还能听到唱戏的声音。 “四小姐,二夫人就在里面。” 姜酒随她进去,她将她领到了,便退了出去。 “四小姐,我在这儿。” 周氏站在园内的凉亭,摆好了酒席,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二夫人方才在席间不是与我赔礼道歉了吗?这事便算过了,怎的又派人请了我来?” 周氏掩面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的事,是我多有得罪,我这左思右想,甚觉不安。想着如今苏家与魏家也算是亲戚,你我闹得这么不愉快,不是影响两家的感情嘛!” 她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姜酒,“四小姐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会跟我这个老婆子计较,不如饮了这杯酒,旧日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姜酒似笑非笑道:“二夫人这话不对吧!” 周氏眉心一跳,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有些忐忑不安道:“何处不对?” “既然是道歉,那又为何要我喝酒?” 周氏忙道:“我自然也是要喝的。” 她接过了酒杯,周氏目光略带着几分急切,却见她拿到了嘴边又拿开。 “四小姐不喝?” “喝自然是要喝的,只是除了这酒,二夫人就没有其他表示吗?” 周氏都快急死了,这会也不得不耐着性子道:“四小姐不妨直言。” 她的目光追随着她手里的酒杯,明显得让姜酒忍不住低笑。 “那日二夫人带着那么多人到苏府门口大闹,一口一个杀人凶手,一口一个蛇蝎毒妇,我的名声都被二夫人毁得差不多了。虽然后来还好有张大人明察秋毫,洗刷了我的冤屈,要不然现在,我不是杀人偿命,就是削发为尼,这可是差点毁了我一生啊。” “那四小姐的意思是……” 姜酒微笑,“二夫人既然舍得下脸面跟我道歉,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想让我原谅可以,喝下你这杯赔礼酒也可以,不过二夫人总得有些表示吧?” 周氏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夫人的诚心到底有多大。” 她慢悠悠地晃着酒杯,周氏的目光便随着那酒杯移动。 想起苏胭的话,周氏一咬牙,褪下了腕间的手镯,“这个够了吗?” “二夫人打发叫花子呢?” 她一狠心,拔下了头上的珠饰品,连带着耳环项链也全都摘了。 这一套头面可是她特地派人打造的,就是为了今日的宴会能好好出出风头,现在也不得不拿出去。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周氏暗暗想着,反正今日之后,姜酒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她又何必在乎这一套首饰? “这下够了吧?” 姜酒拿起一只红色的翠翘,满意地点点头,“够了够了。” 虽然她也不是很懂这东西的行价,不过瞧着这一套,至少也得有三千两了。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也这么有钱,想起她以前因为国库空虚,早膳都从十八道缩到了八道,实在心酸。 周氏偷偷松了口气,“那这酒……” 姜酒主动举起,冲着她微笑,“二夫人请。”周氏看着她喝下酒,差点没笑出声来,脸绷得很辛苦。 姜酒眼前渐渐出现了重影,脸色骤变,“你……你在酒里下药?” 见她中招,周氏也懒得装了,笑得十分猖狂。 “苏九!你也有今天!总算是落在我手上了!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报答你的!’” “你……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周氏狞笑一声,“自然是送你去个好地方!” 说罢,她便看着姜酒晕了过去,毫无动静。 方才领着姜酒前来的丫鬟跟另外一个婆子走了出来,周氏吩咐道:“把她抬过去,记得,别被人瞧见了!” “夫人放心,那边也安排好了,已经把秦大人带过去了。” “去吧。” 那两个奴婢带着姜酒去了隔壁的院子,这是一处赏花的室庐,两面打通了又长又宽的雕花窗,望出去可将园中的美景尽收眼底。室庐内挂着烟白色的纱帐,纱帐内架着屏风,屏风后便是一张供人休憩的床。 魏府人人皆知,这里是魏父的地方,平日里都不让张氏进出,就连魏子安也鲜少过来。 魏父其名魏仲林,虽不是出身名门望族,祖上三辈也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官。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吟诗作画,室庐内也挂了不少他的画作,全都是一些花鸟图。谈不上意境多深,但也别有一番雅致。 此时内室的桌子上放着一盏香炉,旁边的床上趴着一道身影,可不正是秦砚? 那两人把姜酒送了进来,胡乱地扯开了她的衣服,露出了洁白精致的锁骨,把她丢在了秦砚身边。 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动手去扒秦大人的衣服。 “要不,就这样好了,反正等秦大人醒了,一定会觉得是苏九想算计他,到时候他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行!那我们赶紧去向夫人复命!” 那二人关上了门,便匆匆走了。 她们却不知,在她们走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进了这室庐。 门一被关上,姜酒就睁开了眼睛,好死不死,正好跟对面的秦砚对了个视线。 两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往后一仰,拉开了距离,各自的表情都有些变幻莫测。 “你……” 他们异口同声开口,显然是十分惊奇,对方竟然没有晕过去。 第298章 神秘地道 秦砚的脸色有些黑,隐隐还有怒气流动。 方才他担心沈玉卿的安危,随着那名下人前来,也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这里是张知遥的地盘。可谁知道还是不小心中了招,进了这室庐内,吸进了不少迷烟。 好在他内力深厚,不消片刻便恢复了神智,他也没急着走,而是就在这等着背后主使之人过来,却没想到等来了姜酒。 姜酒也没想到,周氏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搞到秦砚头上,而且还这么粗心大意,被秦砚发现了。 她忍不住咋舌,要是秦砚没醒过来,搞不好还真的以为她为了勾引他给他下药,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毕竟秦砚可是最讨厌这种事了。 “好巧啊秦大人。” 姜酒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襟,在秦砚面前包裹得一丝不露,微笑道:“看样子,是有人想算计你跟我呢!” 她没有说“我们”,跟秦砚,谈不上“我们”。 秦砚冷着脸站起身,“不是算计我,是算计你。” 只不过,是借他的手。 秦砚眸中划过一丝杀气。 他想过他来魏府,张知遥可能会对他下手,但没想到的是,迫不及待动手的却是魏周氏那个目光短浅的后宅妇人。 而更让人气恼的是,他竟然还真的差点就让她们得手了。 姜酒摊摊手,“有什么差别吗?你信不信,等一下说不定捉奸的人就来了。” 秦砚刚想说什么,体内忽然升起一股燥热。 他脸色微变,目光落在桌上的香炉,杀气涌动,抬手便想将那香炉打翻,却被姜酒制止。 “你做什么?” 他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屏住呼吸,压制住体内的欲火。 “你急什么?” 实际上,姜酒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只是她体内有魂牵,对这种东西基本免疫。 “我说了,说不定等下捉奸的人就来了,这东西要是打翻了,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秦砚双眸微眯,刚想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姜酒一拽,两个人躲进了床后的纱帐内,有纱帐掩护,倒是发现不了他们的身影。 秦砚面露恼怒,刚想把姜酒推开,外面的门突然被撞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冲了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消声,外面那人似乎转了一圈,没看到半个人,怒道:“人呢?你不是说看见她往这边来了吗?” “奴才绝对没有看错!是二夫人身边的婆子带着她过来的!” “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她肯定没有跑远,赶紧去把人抓回来!” 姜酒双眸微眯,这是魏子铭的声音。 听这意思,魏子铭并不知道周氏的计谋? 那个跟随着魏子铭的下人出去了,魏子铭烦躁地屋内翻找,冷不防掀开了纱帐,正好跟姜酒他们打了个照面。 魏子铭瞪大眼睛,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姜酒一个手刀给敲晕了。 秦砚看着倒下去的魏子铭,默默地把怀中的匕首收了回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秦砚木着一张脸,表情充满了不屑,似乎在说,就凭你也敢吩咐我? 姜酒翻了个白眼,费力地把魏子铭拖出去。 秦砚看着魏子铭犹如死猪一样在地上拖行,皱了皱眉头,终于忍不住了,拽着他的衣领丢了出去。 “你想做什么?” “你等着瞧好了!” 姜酒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魏子铭的衣服,秦砚后退一步,目光带着几分恼怒。 “苏九!” 姜酒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脱得又不是你的衣服,秦大人那么激动做什么?” 秦砚咬了咬牙,怒骂一句,“不知廉耻!” 姜酒就当听见狗叫了。 她好歹还有节操,没让魏子铭露点辣眼睛,把他随意丢在地上,不解气地还踹了两脚。 秦砚默默看着她幼稚的举动,忍不住问道:“现在呢?” “现在?”姜酒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现在当然是走啊!不走你等着被捉奸吗?” 秦砚:“……” 去他的捉奸! 两人刚想离开,姜酒一摸自己怀中,忙道:“等等!我东西掉了!” 她折回床帐后,在地上找了一圈,总算是在床底下找到了从周氏那里抠下来的首饰。 估计是刚才拽着秦砚进来的时候,这东西甩了出去。 姜酒蹲下身正欲去捡,却发现了床柱上有一个圆形的凸点。 “这是什么?” 她嘀咕了一句,伸手一按,那圆块凹了进去,床底下两块砖突然移开,可把姜酒吓了一跳。 “你还在磨蹭什么?” 秦砚不耐烦地走了过来,同样看见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地洞,两人一时相视无言。 姜酒这会忍不住骂自己手贱。 早知道这里藏着个地道,她肯定不当着秦砚的面打开啊! 这里是魏仲林的地方,这地道又这么隐蔽,里面肯定藏着很多宝贝跟机密。要是没有秦砚,这里面的东西全都归她,现在可好,她可不认为秦砚会转头就走。 果不其然,刚才还因为魅香而烦躁不已的秦砚,这会了来了兴趣,直接推开了姜酒,目光幽深地盯着那个地道。 姜酒眼珠子转了转,暗暗思索她这会把秦砚敲晕的几率有多大。 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 里面有什么东西她也不清楚,万一里面没有宝贝,都是机关暗器呢? 到时候要是带秦砚下去,说不定还可以帮她挡挡。 “秦大人不下去?” 见他没动静,姜酒问了一句。 秦砚淡定地看着她,“四小姐不下去?”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秦砚先道:“一起下去可以,四小姐要是耍阴招,我也不介意让你长眠于此。” “那我也要先说好,若有宝贝,五五分,谁也别赖谁。” 秦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虽然不信任姜酒,好在还是有一点绅士风度的,主动先下去探路。 姜酒跟在他身后,盯着他后背上心脏的位置,手顿时有些痒。 恰好秦砚转过头来,姜酒冲着他无辜一笑, 秦砚冷哼一声,大步朝前。 第299章 画中的女子 地室内点着灯,勉强能看清楚周围。空间不是很大,出乎意料的,这里面就像个书房,墙面上放置着两个书架,书架上放着的不是书,而是画卷。 姜酒随意抽出了一卷,漫不经心道:“这魏尚书没毛病吧!打造了这么个密室,就用来放画?” 她打开了画卷,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跃然纸上。 画卷似乎有几个年头了,纸页都有些泛黄,但画卷表面却没有半点灰尘,想来应该是有人时时擦拂。 借着昏黄的光线,姜酒也依稀能看清那女子的面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画上的女子,面容与苏九十分相似,分明就是已故的叶眉衣。 秦砚明显也注意到了,目光时而落在画上,时而落在她身上。 姜酒轻咳一声,“你看我做什么?” “你跟这画上的女子是什么关系?” “哦,应该是我娘。” 也就是苏九的娘。 姜酒又随机抽了两卷,无一例外,全都是叶眉衣。 这是什么情况?魏仲林喜欢叶眉衣? 秦砚目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碰到自己“亲娘”的爱慕者,她就这反应? 姜酒把画放下,注意力被那张简易的书桌吸引。 桌上除了放置着笔墨纸砚和一张未画完的画,另外一侧还放着几本书。姜酒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上面写得几个字。 “苗疆蛊术?” 秦砚自她身后把那本书抽走,皱着眉头,“魏仲林就看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了?” 秦砚随意把书丢给她,“不过是一些无聊的文人散客杜撰的故事,四小姐别告诉我你也信?” 姜酒面露微笑,“秦大人似乎不太相信苗疆的存在。”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秦砚冷酷道,“与我无关的事,我从来不会在意。” 姜酒腹诽,您老人家整天忙着争权夺利,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事。 不过…… 姜酒好奇地翻开书,魏仲林这个位居户部尚书之位的人,好歹也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也喜欢看这种东西? 这苗疆一向十分神秘,有人说它存在,有人说它是虚构的,也有人说,它存在过,又灭亡了。这苗疆蛊术更是邪乎,害人无形,杀人无影,更别提还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姜酒从来也听过一二,这蛊术或许是真的,苗疆也确实是存在着的,但是具体在哪里,是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姜酒粗粗看了两眼,这本书跟她在容肆那里看到的倒是没什么差别,上面的纸页也快被翻烂了,而且还是放在桌面上,可见魏仲林时时翻阅,才没有把它放在书架上。 忽然,姜酒像是看到了什么,目光落在其中一页上,上面被人用朱砂笔圈了起来。 秦砚转了一圈,大失所望。 他还以为这密室是魏仲林用来放什么机密信函,没想到就这一堆破画,连个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回头见姜酒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本书,皱着眉头道:“你还在看什么?” 姜酒立马把书合上,十分淡定。 “没什么。” 秦砚狐疑地看着她,瞥了那本书一眼,本想看看,上面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两人相视一眼,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地室。 二人从地室内出来,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那暧昧的低吟声传入耳朵,两人皆是宠辱不惊,面不改色。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探出脑袋,看着外面那两人亲得难舍难分。 “这是谁?” “那女的?”姜酒伸长了脖子,“哦,杨云珊,吏部尚书的嫡女。” 不过,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砚嫌恶地移开目光,见姜酒还看得津津有味,不耐烦道:“你走不走?” “再看会嘛!” 秦砚没有耐性,直接揪着她的衣领离开。 要不是怕她连累他,秦砚才懒得管。 他们离开这小院的时候,正好瞧见了一群人呼啦啦地涌了进来,为首的人正是魏仲林跟张氏他们。 一出小院,秦砚便甩开了她的手,恶声恶气道:“今日之事,你若是敢泄露半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姜酒扯了扯嘴角,“放心,我还怕说出去,丢我的脸,影响我的名声呢!” 秦砚眯了眯眸,“你什么意思?” 姜酒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冲着他摆了摆手。 “阿砚?” 沈玉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砚回过头,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玉卿,你跑哪里去了?” “我就在这附近随便走走。”沈玉卿也没跟他说自己是在找姜酒,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这不是来找你吗?” 沈玉卿不疑有他,“方才我好像听见你在跟谁说话。” “没有的事,你听错了。” 沈玉卿喜欢姜酒,秦砚并不看好那个女人,所以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 大概是见他脸色有些难看,沈玉卿道:“阿砚,你是不是不想待在这里,要不然……” “不用!”秦砚语速有些快,“我没事,来都来了,晚点再走也可以。” 沈玉卿奇怪地看着他,之前他不是还一脸不耐烦地想回去吗?现在怎么主动想留下了? “走吧,先离开这儿。” 秦砚拉着沈玉卿离开,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小院,眼里划过一丝厉芒。 不管今日这出谁安排的,他绝对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前院依然热闹得很,不过似乎有了点不一样的声音。 “什么啊?真的?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也太不要脸了!” “好歹也是吏部尚书嫡女呢!这么不害臊!” “可不是!要选也不能选魏子铭那种货色啊!那张脸都烂成什么样了?她也下得了嘴?要是我,选秦大人跟沈大人差不多!” 另一人笑骂道:“呸!你想得可真美!还得看看秦大人他们看不看的上你!”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充满了讥讽。 沈玉卿听着有点懵,“发生了什么?” 秦砚看着那个在人群中若无其事地逛着的姜酒,扯了扯嘴角。 “我怎么知道?” 第301章 张知遥有请 魏子安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倒是苏胭,表情黑得有些吓人。 魏子安没有心情搭理庄欣蓉,低声问张氏道:“娘,刚才发生了何事?” 说到这个,张氏的表情不太好看,歉意地跟庄夫人道别,与魏子安还有苏胭去了旁边。 听罢,魏子安皱起了眉头,张氏恶狠狠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在背后搞鬼,若是让我知道,非得扒她一层皮不可!” 苏胭轻微地抖了一下,往魏子安身后躲了躲。 苏辰急色匆匆地走来,看见姜酒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样了?我怎么听说跟秦砚……” 苏辰脚步一停,在看见姜酒身后不远的秦砚时,默默地消了声。 姜酒拽着他的衣袖离开,沈玉卿一脸茫然,“你跟四小姐怎么了?” 秦砚眸色一暗,表情有些冷淡,“没什么。” “你从哪儿听来的?” 姜酒带着苏辰去了一旁,苏辰没好气道:“外面那些人都传遍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姜酒料想,定然是周氏为了把罪名安在她身上,所以才故意传扬出去的,结果没想到,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去了。 “这事儿有点复杂。”姜酒也没瞒着他,简单地说了几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魏子铭跟杨云珊怎么搞到一起去了,但是等着瞧吧,不用我们动手,秦砚也绝对不可能放过魏周氏。” “话说回来,”姜酒抬头看他,“你刚才去哪儿了?” 苏辰的脸可见地一点点涨红,偏偏自己还不自知,极力维持着平静。 “没去哪,就在这附近走了走。” 姜酒狐疑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该不会是去勾搭哪家的姑娘了吧?” “你胡说什么!”苏辰瞪着她,“小丫头年纪不大,说出这种话,你羞不羞?” 现在到底羞的是她,还是他? “对了,刚才乐平公主不是也来了吗?你瞧见她了吗?” 苏辰就像是被踩了痛脚一样,迅速道:“没看见!” 姜酒盯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眸。 这两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九!”贺蓁然兴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兴奋道:“我刚才办成了一件大事!” 姜酒被她拽得一踉跄,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她,“手不想要了?” 谁给她的狗蛋,敢跟陛下勾肩搭背的? 贺蓁然这会倒是不怕她了,得意洋洋道:“你就不想知道吗?” “没兴趣!”她甩开她的手,贺蓁然不死心地缠上来。 “我跟你说,刚才乐平公主来找我问你的下落,看那样子似乎是想找你算账。” “她找我算什么账?”她最近也没惹那位小公主吧。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你大哥嘛?乐平公主久攻不下,失去了耐心,觉得你出的都是馊主意。幸亏我机智,给她支了个招,帮她把你大哥引了过去。” 姜酒脚步一停,斜睨着她,“你做了什么?” 贺蓁然其实也没做啥,就是学着贺锦朝那些红粉知己勾引,呸!吸引贺锦朝的那些招数,教给了姜汐,一开始姜汐还扭扭捏捏,觉得有失风度,但随即也忍不住点头答应。 而贺蓁然呢,就负责把苏辰引过去。姜汐假意落水,湿了衣裳,苏辰英雄救美,又见佳人衣衫不整,难免会起了几分爱怜之心。 贺蓁然觉得,就凭刚才苏辰“害羞”跑掉的身影,这事估摸着就成了。 姜酒听着她的描述,满头黑线。 是贺蓁然吃太饱了,还是姜汐脑子进水了? 一个想得出这种馊主意,一个做得出这种荒唐事,也真是闲得慌! “不过你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下人说,你跟秦大人……” “闭嘴吧!我跟秦砚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些人看错了。” 贺蓁然懵懂地点头,“怪不得,后来我又听说是魏子铭跟杨云珊私会被人发现了,我还纳闷呢,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消息肯定是从周氏那边传出来的,但是现在主角变成了她儿子,周氏定然是不敢再声张,尤其是在秦砚还有可能知道真相的情况下。 今天这一出,姜酒也是早有防备。在喝下周氏给她倒的那杯酒的时候,她也吃下了从沈遇白那里骗来的解毒丹,不说能解百毒,但是对付这小小的迷药还是没有问题的。 要说周氏胆子也不小,敢把主意打到秦砚头上。不过这法子也算是铤而走险,毕竟若是成功了,以秦砚的狗脾气,绝对会一剑把她砍了。 但是现在嘛,倒大霉的就是周氏了。 台上的戏子依旧不知疲惫地唱着,台下的人挂着虚伪的面具应酬个不停。姜酒穿梭在人群中,正打算找个机会离开,却被两个下人拦住。 “苏四小姐,张大人有请。”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姜酒想不通,张知遥找她做什么? 随着那两名下人前来,立马便有人奉上了茶。 张知遥似乎等候多时,桌上的茶也都冷了。 见她前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 “四小姐,请坐。” “张大人找我做什么?” 姜酒现在还不太想跟这个老狐狸打交道,是以也没打算多留。 张知遥也看出了她对自己的防备,倒也不生气,笑了笑,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一块玉佩。 “说来也惭愧,你自小与子安订下亲事,但因为子安心有所属,这亲事便也作罢。这玉佩是当初你娘给子安的信物,一直由我保管着,现在亲事退了,也该物归原主。” 姜酒接过那玉佩,皱了皱眉头。 这老虎搞什么?亲事都退了多久了,现在才把玉佩还给她。 好吧,这事儿姜酒也不记得。 “另外,出于歉意,我也为四小姐备了薄礼,还请四小姐收下。” 话音未落,便见两个人抬着一个红箱子过来,那箱子一打开,满满当当都是金银珠宝。 姜酒挑了挑眉,“薄礼?” “算是我替子安向你赔礼道歉的。” 姜酒随手拿起了一串明珠,漫不经心道:“张大人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第302章 叶氏圣女 张知遥呵呵一笑,语气温和道:“四小姐不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戒心,你娘亲救了我妹妹跟我外甥的命,在我心里,你们便是张家的恩人,我张知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能让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大首辅如此礼待,姜酒想,她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在旁人眼中,他或许淡泊名利、不慕权贵,是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的好官,可在姜酒眼里,他是城府深沉、手段狠辣、六亲不认的奸臣!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若是她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心思百转千回,姜酒“啪”的一声,把盖子合上,脸上露出了一抹亲和的笑。 “瞧张大人这话说的!什么报恩不报恩的,我跟魏子安的婚约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二姐嫁入了魏家,苏家跟魏家也算是亲戚,张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 张知遥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对她忽然的转变,竟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打算说什么,温水煮青蛙,尤其这只还是带刺带毒的。 姜酒心安理得地把那一箱金银珠宝收下了,还十分不要脸地让张知遥派人送到她府中。 这一番操作自然也没瞒过一些有心人,苏易跟柳氏得知后,对姜酒的态度简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苏辰却是忧心不已,只怕这是张知遥的陷阱。 秦砚没什么反应,倒是沈玉卿,若不是他拦着,只怕都要去找姜酒了。 “你急什么?张知遥不过送了些东西给她,这也要管?” 秦砚对于沈玉卿的反应着实疑惑。 沈玉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如果她是苏九,那他当然不会管。但是她是姜酒,是旁人眼中臭名昭著的凤帝,是张知遥的眼中钉肉中刺。唯恐泄露她的身份,沈玉卿连秦砚都没有告诉,更别说若是有一日张知遥知晓了她是凤帝,又会怎么对付她。 现在张知遥无缘无故地对姜酒献殷勤,沈玉卿难免会多想,是不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沈玉卿有些焦虑,可是他却谁也不能说。 相比之下,姜酒就高兴多了。 看着这一箱子财宝,那双漂亮的眼眸都眯成了月牙。 紫苏站在她旁边,好笑道:“小姐几时这么爱财了?” “那就得看看是谁送的财了。” 紫苏不明白她的意思,财宝就是财宝,跟谁送的有关系吗? 姜酒笑眯眯的,当然有关系。 用张知遥送的钱来养兵,到时候再去对付张知遥,想想都很爽。 “小姐,那这些东西要收入库房吗?” “不。”姜酒道:“这些你别管了,我自有用处。” 紫苏懵懂地点点头,感觉现在小姐越来越神秘了。 姜酒把这些东西交给了子桑,让他帮她招一批人马,子桑一句话也没有问,只说知道了。 他明白她想做什么,子桑没有一天不在庆幸,他回来了,她还活着,而他回到了她身边。 “那家伙怎么样了?” 子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沈遇白。 “昨日恢复神智了,差点没把四九楼掀了,被我揍了一顿。” 姜酒勾唇一笑,“嗯,他不听话就往死里揍,不必留情。” 子桑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晚上还要去给肆肆施针,你帮我把人带过来。” 镇国公府,栖寒阁。 容肆赤裸着上半身,泡在药桶内,十几根银针扎在不同的穴位,一阵阵热气升腾,他的脸色也逐渐变红。 沈遇白站在一旁,臭着一张脸,愤恨地抽出银针,看着手下不知轻重,却在落针时,缓了力道,小心地扎进穴位里。 沈遇白想,要不是姜酒那个臭女人手里还攥着他的“命根子”,他肯定一针扎死她相好的。 那边,姜酒正坐在容肆的书桌前,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一本《苗疆蛊术》。 这本书并不是那么罕见,大概是哪个江湖文客所写,真假不知。 传说在西南边陲有一处与世隔绝之处,名曰苗疆,苗疆人数稀少,不与外人相通,守着一方天地,传承着古老而神秘的蛊术。外人眼中的苗疆,是人间与地狱的交界,那里尸横遍野,毒瘴弥漫,到处都是荒山野骨,犹如鬼境。苗疆人与蛊虫为伍,各个面容可怖,手段残忍,他们饮鲜血,食生肉,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而自称去过苗疆的人,却说那里绿树成荫,乃世外仙境。苗疆人心地善良,热情好客,不仅生得不丑,甚至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十岁孩童,各个容貌秀丽,更有人修得长生不老之术,年逾百岁,仍是妙玲少女模样。 总之,这本书内,各有说辞,无法断定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是唯一肯定的是,苗疆一定存在。 之前为了解她体内的媚蛊,容肆无数次翻阅这本书,姜酒偶尔也会看一下,但是也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有那提过一句的“蛊王”,似乎是对付媚蛊的解药。 但昨日,她在那间地室里,无意翻阅到了魏仲林的那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被圈起来的话,十分显眼。 “叶氏圣女以血养蛊,奉为蛊王。” 纤细的食指沿着泛黄的纸页向下,姜酒找到了被魏仲林圈起来的那一句话。指尖正好停在“叶氏圣女”四个字。 之前姜酒没有发现,是因为这几个字错行了,加上这本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的,是以一时没有发觉。 而魏仲林显然是把那本书给翻烂了,划出了这一句话,他是发现了什么? 姜酒更好奇的是,他为何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屏风后传来了动静,沈遇白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十分不客气地往软塌上一趟。 姜酒掀了掀眼皮,“喂,你过来。” 沈遇白应都懒得应,双脚搭上软塌,脏兮兮的也不管。 姜酒轻咳一声,慢悠悠道:“那蛊皿……” 沈遇白就跟抽风了一样,猛地坐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还有完没完?” 第303章 姜酒的把柄 嘴里说到最凶狠的话,可沈遇白还是怂怂地走过去。 “干嘛?” 姜酒把书推到他面前,“你帮我看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遇白瞥了一眼,鄙夷地看着她,“你不识字?” 姜酒目光凉凉,沈遇白识趣道:“这句话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苗疆的圣女叶氏,用自己的血养了一代又一代的蛊王。” “苗疆圣女是什么玩意儿?” 沈遇白翻了个白眼,“就是苗疆的王。” 姜酒隐隐想起,苗疆似乎以女子为尊,只因为苗疆人口稀少,女子肩负着传承香火的责任,甚至有些女子,还拥有多个夫婿。 “叶氏……是说苗疆圣女姓叶吗?” “圣女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而且为了保证血统纯粹,圣女不得以外人通婚。” 姜酒好奇道:“通婚会怎么样?” 沈遇白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冷笑一声,道:“剥皮抽骨,尸首丢进万蛊窟,成为蛊虫的养料。” 姜酒一点也没有被吓到,反问道:“那这样,苗疆不就没有圣女了吗?” 沈遇白不耐烦,快速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苗疆人!” 姜酒若有所思,照这么说,这蛊王应该是在那位姓叶的苗疆圣女手上。 她忽然抬头看他,“你对苗疆蛊虫那么了解,你可知道苗疆在何处?” 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沈遇白眸中迅速划过一丝暗芒,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 “苗疆啊,早就被灭了。” 姜酒蹙眉,“被谁所灭?” 他懒散地坐在地上,手肘撑着桌子,目光深邃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不知道。” 那是大陆西南处的最后一块净土,无意卷入尘世纷争,却还是逃离不了命运的桎梏。 那场火是真大啊,烧得整整一个多月,昔日的世外桃源成了荒野,处处残破不堪,草木尽衰,遍地焦土。过去了整整十八年,他似乎还能听到族人的哀嚎,还能看见那一场大火,不断灼烧着他的记忆,似乎要将其一点点剥离。 容肆走出来时,便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 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静,“你们在说什么?” 姜酒招呼着他坐下,兴冲冲地把自己的发现与他说了。 “肆肆你说,要是找到这个苗疆圣女,是不是就能找到蛊王了?” 容肆双眸微眯,看着这个断句,满头黑线。 他看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 他还没说话呢,沈遇白那家伙十分欠扁道:“嗤!我都说了,你体内那玩意儿是魂牵,又不是媚蛊,蛊虫也拿它没办法。” 他忽然邪恶一笑,阴恻恻道:“不过,你要是那么想把它弄掉,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姜酒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 “把你身上的血都抽干了,那魂牵自然而然地就从你体内剥离。放心,我下手很轻的,绝对不会让你有一丝痛楚。” 他舔了舔嘴角,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姜酒直接抄过一旁的书砸在他脸上,冷酷道:“我谢谢你全家!” 一旁的容肆一脸疑惑,“魂牵?那是什么?” 沈遇白拿下脸上的书,“魂牵啊,就是……” “啪!” 又是一本书砸了过来,姜酒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眯眯道:“没什么,就是媚蛊的别名。” 容肆似懂非懂,乖巧地点点头。 沈遇白恨恨地拽下书本,刚想开口,便接收到姜酒朝他投来的阴森的目光。 如沈遇白所说,她得以转世,正是因为魂牵把她与容肆的命格连在一起,若是让容肆知晓了其中的关联,难保他不会猜到,她就是姜酒。 目前姜酒还没有掉马甲的打算,所以,沈遇白这家伙要是不把自己的嘴巴闭紧了,她不介意帮他缝上几针。 沈遇白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魂牵如此讳莫如深,但是这也不妨碍他,把这个当做是姜酒的把柄。 出了镇国公府,他便迫不及待地缠着她。 “不想我把魂牵的事告诉你相好的,就把蛊皿还我!” 姜酒挑眉,“威胁我?” 沈遇白咧嘴一笑,“彼此彼此。”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怕他知道?” 沈遇白哼了一声,“那不然刚才你为何拦着我?” 姜酒把玩着匕首,笑意温柔,“沈大夫,有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遇白不仅不怕,反而凑近了几分,“不如你告诉我,你体内的魂牵是从哪里来的,我保证我的嘴巴闭得紧紧的。” 姜酒双眸微眯,“魂牵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沈遇白那清俊惨白的脸蓦然阴鸷,“当然重要!” 姜酒轻轻一笑,“为了那个青青?” 沈遇白表情骤变,目光霎时变得凶狠,像是被激怒的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啊。” 那日在山洞里,她意识昏沉,但也记得他说过的话。 沈遇白冷笑一声,“我也不怕你知道,总之,你最好把我的蛊皿收好了,它若是砸了碎了,我绝对会弄死你。” 他走了两步,似乎觉得这狠话不够狠,又回头警告,“我说到做到!” 那清瘦的身影逐渐远离视线,姜酒久久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栖寒阁内,容肆坐在姜酒刚才坐的位置,看着面前的书出神。 顾宁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世子,四小姐已经回去了。” 容肆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沈遇白呢?” “与四小姐说了会话,也走了。” 容肆没再多问,手指翻动着纸页,目光落在那一行被圈出来的字上。 “顾宁。”他忽然出声,“苗疆那边,有下落了吗?” 顾宁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听闻十多年前一场大火把苗疆烧了,就算现在还有后人存活,只怕也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容肆忽然有些头疼,找不到苗疆,意味着没有办法解除姜酒身上的蛊。 他抬头看着外面那一轮将圆未圆的月,转眼十五又要到了,到时候,难道又会像之前那样吗? 第304章 枫叶玉簪 “嘭嘭嘭!” 一大清早,紫苏就把门敲得乒乓响。 “小姐!再不起来都要迟到了!” “今日还有开学礼呢,若是去迟了,杜司业又要罚你了!” “容世子的马车都在门外等着了,小姐你……” “呼……” 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姜酒臭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紫苏悄悄松了口气,好歹是起来了,果然还是搬出容世子比较有用。 容肆在外面等了许久,总算看见姜酒慢吞吞地走出来,头发都乱糟糟的,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 紫苏把书囊交给顾宁,满怀歉意道:“容世子,实在抱歉,小姐昨夜睡得迟,早上起晚了,让您久等了。” 容肆淡淡颔首,把人拎上了马车。 “昨晚又做什么去了?” 容肆低头看着昏昏欲睡的姜酒,有些无奈。 见她头发凌乱,容肆从旁的抽屉内取出了一支木梳,小心地帮她挽发。 简单的发髻成形,又似乎缺了点什么东西。 容肆有些犹豫,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细长的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样式简单的枫玉簪。 他将玉簪戴在她头上。 那素色的簪子与她极配。明明她惯爱红色,可那簪子戴在她头上,一点也不显得小家子气,绝艳与清丽的融合,这才是真实的她。 容肆弯了弯唇角,心情莫名的有些愉悦。 就好像这簪子戴在她身边,便昭告了天下,这是他的人! 姜酒到走进国子监的时候,听贺蓁然说起,才发现自己头上多了支簪子。 “怪好看的,就是有点素,跟你一点也不般配。” 姜酒将簪子摘了下来,看着上面的花纹,眉头拧了拧,随即又舒展开来。 贺蓁然凑近了瞧瞧,“还是枫叶,真是少见。” “枫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贺蓁然暧昧地眨眨眼,“相思呗!我常常看见我哥哥送这东西给那些姑娘。” 姜酒薄唇微翘,心情极好地把簪子插了回去。 看不出来,平时闷不吭声的,连送个礼物也这么含蓄。 贺蓁然一脸八卦,“不会是容世子送给你的吧?” 姜酒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还不够明显吗?” 贺蓁然酸得不行,又十分好奇,“苏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把这朵高岭之花拿下的?” 赶明儿她也去秦砚身上试试。 姜酒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啧了啧嘴,“算了,你学不会的。” “怎么学不会?”贺蓁然急了。 她风情万种地撩开肩膀上的落发,冲着她勾魂一笑。 贺蓁然感觉膝盖中了一箭,麻蛋!她这是在骂她丑吗? 虽然开学对姜酒来说无比痛苦,但是被一支簪子轻轻松松治愈了。 “阿酒!” 一道低沉含笑的声音传来,姜酒回过头,一个竹筒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邵野放下手,冲着她露出了温和灿烂的笑,漂亮的眼眸似藏了星河,一闪一闪的,着实好看。 “你喜欢的桂花藕粉,趁热吃。” 姜酒也没跟他客气,“你赶早去买的?” 邵野坐在她身侧,“你喜欢吃就好。” 早上起得早,早饭也没吃多少,这般凉秋,来一碗温热的桂花藕粉,再舒适不过了。 邵野看着她像只猫儿一样,嘴角也忍不住浮起淡淡的笑。 “多日未曾见你,邵家的人可还有为难你?” 邵野摇了摇头,温顺道:“没有,父亲不常回家,母亲身体不太好,平日里府中的事情比较多,故而才一直不得空。” 他说得轻飘飘的,没有告诉她,他给邵庭找了几个会魅术的西域女子,邵庭被她们迷得终日不着家。也没有告诉她,他在姚氏的饭食中下了慢性毒,只怕姚氏也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姜酒也没在意,想起了苏月,才多问了一句。 邵野眸光微闪,“大嫂一直在母亲的院子里伺候着,我也鲜少见到她。” 这话半真半假。 从苏月嫁进邵府之后,姚氏便以“养胎”之名,让苏月住在她的院子里,每日晨昏定省自然是少不了,更别说还要立规矩,正家法。可怜苏月,从前还有些肉感,如今却被磋磨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她的孩子……” 邵野笑意不减,“大嫂腹中的孩子很好……” 姜酒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那孩子,不是姚氏弄出来的吗?假的就是假的,怎么现在还没弄掉?姚氏就不怕泄露出去嘛? 姜酒也没多想,嘱咐道:“邵庭不管事,姚氏死了儿子,现在是没空对付你,但是你也不能大意。” 邵野乖巧地点头。 姜酒叹了口气,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被邵世明他们按在地上打的那副惨样。 这么弱的少年,该怎么在惠安侯府那个狼窝里生存? 原本一开始还想利用他来帮自己做事,现在来看,好像有点养歪了。 “魏子铭跟杨云珊要成亲了?” “都出了那档子事了还不成亲?魏家跟杨家不要面子的啊?” “说的也是。虽然那魏子铭长得磕碜了点,但是好歹也是魏家人,杨家现在可谓是岌岌可危,好不容易巴上魏家了,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把杨云珊嫁过去。” “嗤!就杨云珊那副尊容,嫁的出去就不错了。之前还肖想过容二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容淮在秦大人手下办事,他日平步青云,要什么女人没有?” 两名女子一脸八卦地站在窗台下聊着,被姜酒跟邵野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姜酒忍不住呢喃一句,“秦砚还没动手?” 邵野疑惑道:“阿酒,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她扯了扯嘴角,似是有些嘲讽,“没想到,魏子铭当初没被毒死,现在还捡了个媳妇!” 邵野眸光微闪,魏子铭啊…… 魏家跟杨家的婚事也算是热闹了一回,虽然也不太乐意这门亲事,但是周氏明显更担心秦砚跟姜酒会找她算账,不过好在,他们像是遗忘了一样,不仅如此,秦砚跟苏家还派人送了贺礼前来,再没有其他动作。 第305章 追杀四九门 周氏这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又赶着去安抚魏子铭。 “我不娶!那个丑八怪,她哪点配得上我?” “我都说了,是她自己摸进来的!谁知道她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我怎么在哪?我不过是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才走错了路,是那个丑八怪趁虚而入!” 大厅内,魏子铭正跟魏仲林他们面红耳赤地争吵着。 他爹不堪大用,在魏子铭心里,魏仲林这个大伯比他亲爹还有威望。平日里他也是怕他的,但是这一次,却为了这桩亲事闹得魏家不宁。 魏仲林还没说话呢,张氏便不冷不热道:“不娶?你当我希望你娶?杨家如今什么光景?你娶了她,反而是拖累了魏家。可是有什么办法?那日那么多人瞧见了,还是在我的寿宴上,你毁了我的寿宴不成,还打算毁了魏家的名声吗?” 周氏走进来,赶紧从中调和。 “大嫂,这话就言重了,子铭不过是说几句气话,当不得真的!” “娘!” 见周氏还不肯帮他说话,魏子铭脾气便又上来了。 魏子安沉声开口,“子铭,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学会自己承担责任了!” 魏子铭阴阳怪气道:“你跟我说责任?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自小与苏九定了亲,苏九便是他的责任,可魏子安说甩就甩,他也配跟他说责任? 魏子安也被他气得不轻,一旁的苏胭帮他顺了顺气。 “子铭,现在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聘礼也送出去了,总不能说不娶就不娶吧?” 苏胭表面笑盈盈,其实心里也怄气得很。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周氏他们没有顺利捉奸秦砚跟姜酒,但是魏子铭这个蠢货突然掺和进来,差点把她都暴露了。 魏仲林却忽然开口问道:“子铭,你怎么会去那里?” 魏子铭愣了一下,含糊其辞,“我……我喝醉了,走错路了。” “是么?那日你身上可没酒气。”魏仲林双眸微眯,“还有,我怎么听说,是秦大人跟苏家的那位四小姐在房中私会,怎么会变成你跟杨家小姐?” 不等魏子铭回答,周氏急忙道:“可能是那些人看错了!把子铭跟杨云珊错认成秦大人跟苏九。” 周氏说这话的时候,牙疼得厉害。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 不仅没能弄死苏九,反而要她儿子来背这个锅。 要是让魏仲林跟张氏知道,她胆敢设计秦砚,她这条小命算是保不住了。 好在秦砚似乎不知道背后搞鬼的人是她,周氏也算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唯恐魏子铭再说漏了嘴,周氏赶紧把人带走了,至于魏仲林这边,就丢给苏胭了。 不管魏家多么不乐意,也不管杨家那边多么欣喜,这亲事是敲定下来了,而且唯恐魏家反悔,杨家人迫不及待地将日子定在了下个月初。 杨家人是高兴了,杨云珊却不乐意了,整天不是摔罐子就是砸窗户,把杨家闹得天翻地覆,甚至还不顾阻拦,偷偷溜出门去。 四九楼内,姜酒站在走廊下,专心致志地看着白言训练那批新招的人马,连子桑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 “这些人都是从黑市买的,底子干净,而且都练过,很快就能成为第一批精兵。” 姜酒语气随意,“有你出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论武学天才,怕是没人比得上子桑。 “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子桑道:“你还记得清虚门吗?” 姜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门?” “就是在凤尾镇,找我们麻烦的那个。” “哦,他们啊,怎么了?” “那日在凤鸣山,逃了一个人,那人是清虚门的二公子司马麟。现在清虚门在江湖上发布了缉杀令,追杀四九门。” 姜酒忍不住扑哧一笑,“追吧追吧,找得到四九门再说。” 她这门派还没办起来呢,清虚门找得到才有鬼呢。 “我的意思是,得罪了清虚门,这四九门,我们还办吗?” “为何不办?清虚门都已经帮我打响名声了。” 她看着那些子弟,道:“你先着手办四九门的事,等这第一批人训练得差不多了,就把他们带过去。” 四九楼场地空旷,但是到底不是练兵的地方,难保会被人察觉不对劲。 “那清虚门……” “他们若是真敢上门,就只管打回去。” “清虚门阴险狡诈,惯会用毒,只怕防不胜防。” “怕什么?”姜酒瞅了一眼旁边那一扇紧闭的房门,神秘一笑,“不是还有这疯子吗?” 子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原本只是个放置杂物的房间,后来被沈遇白强抢了去,改成了炼药房。姜酒也十分好说话,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条件就是他每炼出来的药,都要分她一半,可没把沈遇白气个半死。 安排好了,姜酒正准备离开,路过大堂时,不想正好撞上了一出好戏。 “容淮!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去跟我爹说,说你要娶我,不然我就要嫁给魏子铭那个混球了!” 杨云珊被她爹跟她哥哥禁足,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是来找容淮的。她满心以为,就算现在容淮变了,好歹也会顾着过去的旧情,救她于水火,毕竟从前,他对她比亲哥哥还要好! 杨云珊现在也是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端着架子,最后反而把容淮逼走了。但是现在她也别无选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容淮身上。 周围围了不少人,杨云珊像个疯子一样纠缠着他,着实让容淮生了几分恼意。 只是他也不得不维持表面的风度,微笑道:“杨小姐,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跟杨小姐没有半点关系,杨小姐这样,于理不合。” 跟疯疯癫癫的杨云珊相比,周围的人明显更偏向容淮那边,只是这也不妨碍他们看戏。 杨云珊顿时急了,“没有关系?容淮!你好狠的心!你现在攀上高枝了,便不念昔日旧情了是不是?” 第307章 少年不复 惠安侯府,邵野查了一夜的账,将惠安侯府的家底都清算了当,才一脸疲惫地走出书房。 他的侍从凌书在外面等候多时,见他出来,才趋步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世子爷,魏子铭死了。” 深秋的晨风裹着刺骨的寒意,吹动着他宽大的袖袍,少年眉眼生冷,满园萧索,不及他眸中荒野。 “做得干净吗?”他问。 “世子放心,保证连太医也看不出半点不对劲。” 他这才抿了抿薄唇,似是笑了一下。 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清安院那边最近如何了?” 清安院是姚氏的住所,可邵野觉得,她配不上“清安”二字。 “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夫人最近身体不适,少夫人倒是得以喘息。” “那就让少夫人好好休息几日。”邵野唇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过两日,夫人的弟弟便要入府了吧。” “是,姚家听闻夫人身体不适,特地派了夫人的胞弟前来。” 邵野颔首,“既然夫人折腾不动了,那便让她好好歇息。” 修理苏月,便由他代劳了。 “魏家那边,盯紧一点,别让他们有机会去找阿九麻烦。” 凌书称是,目送他远去,看着少年的背脊停止,却带着生人勿进的孤傲寒冷,很难想象他在苏九面前,仍是那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魏家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魏仲林跟张氏他们收到消息纷纷赶来,周氏已经如同疯婆子一样,叫嚣着要弄死杨云珊。 “就是这个贱人!她就是个扫把星!她克了自己父兄不算,现在还要来克我的子铭!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给子铭陪葬!” 魏家二爷蓦然失子,也是痛哭流涕,看见魏仲林前来,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哥!你一定要为子铭做主啊!子铭他……他是被毒死的啊!” 魏仲林等人皆是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我们也是早上才发现的,子铭就躺在地上,浑身僵硬,满脸都是血,眼睛睁得老大,分明就是被人害了啊!” 魏子安皱着眉头,“子铭死的时候,屋里只有杨家小姐吗?” 周氏现在最听不得这个名字,歇斯底里喊道:“一定就是她!那个毒妇!肯定是她不想嫁给子铭,所以才毒死了她!” 这时仵作走了进来,魏仲林连忙问道:“大人,我侄子他……” 那仵作叹了口气,“魏尚书,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魏二公子的死因。不过初步猜测,魏二公子像是突发疾病身亡。” “不是中毒?” “下官并未在二公子体内发现毒物。” “不可能!”周氏拔高了声音,“怎么可能是突发疾病?我家子铭身体一向很好,不可能……”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魏仲林也想到了,看向张氏,“上次你大哥请来的那位方士,不是说已经治好子铭的病了吗?” “我怎么知道?”张氏有些不满魏仲林把这事牵扯上张知遥,“上次我哥哥好心请了那位方士救了魏子铭的事,谁知道他自己又做了什么孽?” 周氏差点没跟张氏掐起来。 好在张知遥来了,还带了那位寂元道长。 张知遥十分讨厌麻烦,之前也是应张氏所救,也看在魏子铭是魏子安的堂弟份上,才勉强出手救他。没想到现在魏子铭死了,他若是不出面,难保会有人把这脏水泼到他身上。 这也是众人第二次见到那位寂元道长,他的模样十分普通,面色青白,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衫,裸露在外的手背青筋毕露,看着有些狰狞。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话,直接走到了魏子铭身旁,仔细检查。周围的人也不敢出声,就连周氏也停止了哭闹。 片刻之后,寂元才站起身,对张知遥道:“大人,他已气绝,不像中毒,确实像是突发疾病。” “怎么可能?” 周氏忍不住大喊一声,张知遥瞥了她一眼,目光已有不悦。 魏二爷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周氏的嘴,以免她又突然发疯,得罪了张知遥。 “既是突发疾病,也不是旁人能制止得了的,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尽早入土为安吧。” 张知遥便要走,张氏连忙道:“大哥,我送你。” 然而还没走出魏家大门呢,一名下人连滚带爬地进来,神色慌张道:“大人,夫人,秦大人带兵上门了!” 话音未落,众人便看见了秦砚带着人大喇喇地走了进来,身后的铁甲卫将魏府围得水泄不通。 张知遥双眸微眯,身上散发着沉郁的气息。 “秦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秦砚一袭深蓝色长袍,随风而动,冷俊的面容堪比这肃杀的秋风,微微上扬的眼角,又添了几分俊美秀色。曾经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身傲骨,却又被权贵折断傲骨的少年,而是自成权贵,折他人傲骨。 “张大人,好巧。” 低沉的嗓音,徐缓不急,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愉悦。 “有人匿名告密,魏侍郎贪墨灾银,私吞库银,更是强压百姓,多征赋税,中饱私囊。特奉皇上之命,前来捉拿魏侍郎前往大理寺,彻查此案。” 张知遥回头看着魏二爷,后者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哆嗦,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砚没有跟张知遥客气,也没有因为张知遥在这里,而对魏家法外开恩,甚至,他直接下令,当着张知遥的面把人带走,张知遥就是想拦都拦不住。 而实际上,张知遥也不想拦,只是秦砚此举,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 谁不知道他与魏家关系匪浅,秦砚胆敢对魏家下手,就是在向他宣战。 魏侍郎哭天抢地地喊冤枉,魏仲林有意想救胞弟,但是见张知遥没有动静,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秦砚勾了勾唇,吩咐道:“来人!搜查侍郎府,清点财物,全数充入国库!” “秦砚!” 张知遥忍不住了,目光冷厉地看着他,“你当真要做得如此之绝?” 第308章 我也想知道 秦砚故作疑惑,“张大人,我不过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办事,何来绝字一说?还是说,张大人对皇上的命令心怀不满?” 张知遥心中冷哼,他以为把姜钰搬出来他就会怕吗?小皇帝充其量就是个吉祥物,根本没有实权,还不是秦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们俩这两年也没少明争暗斗,但是像现在这样正面对上还是头一回,秦砚也是攒足了证据,才给他这么当头一击。 张知遥知道,魏家二爷,他保不住了。 他走了几步,在秦砚身边停下。 “秦大人,你最好保证,你没有把柄落在我手上……” 他似乎笑了一下,浑浊的老眸中一片生冷。 秦砚也丝毫不惧,反回了一句,“是么?那我也祝愿张大人能活到那个时候。” 也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张知遥,他的面色可见地沉了下来,直接甩袖离开。 秦砚看着他们离开,目光落在了张知遥身后的那位方士身上,狭长的眸子眯着锐利的寒光。 “秦大人……” 魏仲林还想向秦砚求情,后者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魏大人不必多言,是非曲直,大理寺自会审查。” 魏仲林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地上魏子铭的尸体,再看看已经吓傻的周氏,心想,明明昨日还是大喜之日,怎的今天便生了灭顶之灾。难道说,杨云珊真的是灾星? 等到秦砚的人撤了,周氏还傻傻地坐在地上,面目呆滞,嘴里不停呢喃:“他是冲我来的,他这是为了报复我,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就知道……” 她突然抬头,目光紧紧锁住了苏胭,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弓着身子,抓着她的衣角,急切道:“苏胭!是秦砚!他来找我们报仇了!你说过的,你不会不管我的……” 魏子安皱着眉头看向苏胭,“胭儿,怎么回事?” 苏胭也像是被吓坏了一样,紧张道:“我不知道啊!二婶!你先放开我!我根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面容狰狞,疯狂吼道:“苏胭!你装什么傻?秦砚还是你派人引过去的,这事说到底是你惹出来呢!” 苏胭面色焦急,“二婶,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 “够了!” 张氏突然大喝一声,冷厉地瞥了一脸心虚的苏胭一眼,对周氏道:“子铭尸骨未寒,魏府又出了这样的事,你现在有功夫发疯,还不赶快去处理这些烂摊子!” 说起魏子铭,周氏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秦砚如此大的动静,一瞬间震惊了整个云京,不管是张知遥的人,还是秦砚的人,几乎人人自危,不知道秦砚下一步想干什么,会不会把炮火对准自己。 姜酒知道魏子铭身死的消息还颇为意外,该不会被杨云珊在新婚之夜一气之下捅死了吧? “那杨家小姐也是可怜,刚嫁过去呢,娘家就出了事,接着夫君又死了,夫家也倒了,听说那魏二夫人整日发了疯一样折磨她,真是造孽啊。” 紫苏跟个老妈子似的,一边挑拣着桂花,一边呢喃不停。 姜酒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杨云珊毒死了魏子铭?” 紫苏讶异道:“好歹那魏二公子也是她的夫君,她应该不会这么狠心吧?” “谁知道呢。” 女人心狠起来,可是比砒霜还要毒。 “不过我听说,张大人还带着那位很厉害的道长去瞧过了,那魏二公子并非死于中毒,我想,应该只是意外暴毙吧。” 姜酒动作一顿,又是那个叫寂元的方士?张知遥不是说,他早就离开了吗? 以她对他的了解,张知遥绝对不可能放着无用之人在自己身边,上次去魏府,她本来也是想打听一二,可是后来听说那个寂元道长离开了,她便也歇了心思。 现在看来,张知遥是故意瞒着他的下落啊。 姜酒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了。 杨家一夜倒台,魏家也未能幸免,谁都说秦砚是谋划已久,就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给张知遥重重一击。 只有秦砚,盯着桌子上的信函,久久没有说话。 容淮在管家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在靠近书桌前两三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大人。” 他冲着秦砚拱手,后者摆了摆手,“过来。” 容淮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看着秦砚把那封信推到自己面前。 “这是……” “自己打开看看。” 容淮将信打开,看见里面的内容时,面露震惊。 “这是……” 上面细数的,全都是杨尚书跟魏侍郎这些年来所犯之罪,一条条一项项,全都是有凭有据。 “大人这是从何处拿到的?” 容淮发现,这里面还有不少他未曾发现的。 秦砚撑着下颌,姿态慵懒。 “昨天早上自己出现在我的桌子上的。” 原本他是打算在婚礼上送给魏家跟杨家这份“大礼”的,虽然他手上的罪证不是很足,但是也足以让他们吃吃苦头。可谁知道,就是这么巧,这封信就出现了。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派人暗中搜查,结果还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容淮大惊失色,“秦府固若金汤,究竟是谁有本事竟然能不知不觉地潜进来?” 秦砚似是弯了弯唇,只是眸中泛着冷意。 “是啊,我也想知道。” 到底是谁,敢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也要借他的手,对付魏家跟杨家,甚至是,张知遥。 容淮忍不住道:“大人就不怕,这是陷阱吗?” 毕竟这事太巧合了,秦砚正在谋划着要搞死他们,结果这封信就突然出现了。 “能搞垮张知遥,就算这是个陷阱,我也会钻进去。” 只是就这么被人利用了,着实让人心里不爽。 秦砚抬眼看着他,烛光跳动,那张俊脸忽明忽暗。 “杨家的事办得不错,对旧主,你倒是丝毫都不心软。” 容淮恭顺道:“既是旧主,便再无心软的道理。况且,是杨家不仁在前,并非容淮有意背叛。” 第309章 心有灵犀 他这话,也是在向秦砚表忠心。 就算当时嘴硬,容淮也不得不承认,姜酒的话很有道理。 秦砚不是杨尚书那个蠢货,跟他耍心眼,容淮一定会死得很惨。 所以倒不如一开始,就跟他摊开了讲,也绝了他的怀疑。 秦砚眯着双眸看他,忽然道:“容淮,你想当吏部尚书吗?” 容淮蓦然抬头,眼里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容淮脚步轻快地回到镇国公府,正好碰见容肆刚从容厉那里出来。 “大哥。”容淮叫住了他,“早上听管家说祖父咳嗽了,现在可好些了?” 容肆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既关心他,自己去看看便是。” “我倒是想啊。”容淮勾了勾唇,“只不过,我到底不比大哥,什么都不用做,便什么都有了。我想要什么,就得自己拼命去争取。” “就怕心术不正,争取到手的东西,也不属于你。” 容淮眸色微黯,“在大哥眼里,我心术不正,不折手段,可你又怎么知道,若不如此,我又该如何走到今天?” 话锋一转,他忽然笑道:“不过现在,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为秦大人拔出了杨家跟魏家这两根眼中钉,不日秦大人便会提拔我为吏部尚书,总比大哥这国子监夫子的职位有用多了。” 容肆眯了眯眸,“容淮,你自己找死,别拉上镇国公府。” “秦砚是什么人?他手下谋士无数,你以为为他鞍前马后,就能得到他的重用?” “说白了,你不过是他对付张知遥的一把刀罢了,等哪日他弃了你,你两边都讨不到好。” 容淮脸上的笑一点点褪去,目光也变得尖锐起来。 “容肆,你站在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话?你是觉得,我没脑子没本事,只会被人利用吗?” 容肆没有说话,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容淮顿时气得心肝都疼,似乎是想跟他大吵一架,想到了什么,又冷笑了一声,道:“你跟阿九妹妹还真是心有灵犀,你劝我悬崖勒马,她劝我别与虎谋皮。只可惜,我偏要做给你们看看!” 容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死死的。 顾宁以为他是担心容淮会陷入泥沼,便道:“世子,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二公子,他虽然看不清局势,但是也并非无脑之徒。” 容肆瞥了他一眼,“谁担心他了?” 顾宁顿时语结。 他朝着栖寒阁走去,顾宁隐约听他嘟囔了一句,“苏九什么时候跟他碰面了?” 顾宁:“……” 所以,您只是吃醋了? 却说魏家,此时苏胭跪在张氏面前,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明显。 张氏姿态高傲地坐在她面前,凌人气势,让苏胭敢怒不敢言。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苏胭浑身微微颤抖着,拳头紧握,指甲死死地抠着掌心。 “我知道,”她低着头,乖顺道:“我不该跟二婶联手,不自量力地算计秦砚,给魏家招来麻烦……”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苏胭双眸猩红,潋滟水光之下,潜藏着屈辱与恨意。 张氏一声冷哼,语气凝肃,“你错就错在,不该在魏家的地盘上搞事,反让人抓住了把柄!” 苏胭低头抽泣,她是没想到,周氏竟然这么愚蠢,当真咬死了她不放。也没想到,秦砚会这么狠,魏家二房说端就端。 张氏听着她哭哭啼啼就心烦意乱。 “赶紧滚回去,别在这碍眼!” 苏胭冲出房门,委屈跟恼恨涌上心头,更别说看见魏子安跟庄欣蓉站在一起,怨气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魏子安被苏胭这一声尖锐的喊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她的模样,面露关切道:“胭儿,你的脸怎么了……” 苏胭挥开他的手,一脸警惕戒备地看着庄欣蓉。 “这么晚了,你来魏家做什么?” 庄欣蓉像是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样,怯怯地看了魏子安一眼,温顺道:“苏小姐你别生气,是我娘听说魏家出了事,怕伯母着急上火,特地让我做了她最喜欢清心莲子羹。” 魏子安对苏胭突然发疯也有些不悦,拽着她的手腕,沉声道:“胭儿,你胡闹什么?欣蓉也是好心。” “我胡闹?”苏胭气得脸都白了,她在里面被张氏作践,魏子安不维护她便罢了,还在外面跟庄欣蓉眉来眼去。他们以为她刚才没看见吗?庄欣蓉的手都搭在魏子安的手背上了! 庄欣蓉急忙道:“苏小姐,我跟子安哥哥没什么的,汤也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像是真的想跟魏子安撇清关系一样。 但是看着魏子安眼里,难免会对庄欣蓉产生愧疚,对苏胭也多了几分不满。 偏偏苏胭火气上头,失了理智,还一直纠缠着他。 “魏子安,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魏子安烦躁地转身离开,苏胭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说什么对我一心一意,原来都是假的!前几日在寿宴上,你没听见她怎么说的?什么要是没有我,早就跟你成亲了!她把我当成空气吗?到底谁才是魏家的少夫人!” “魏子安!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思,你心虚了?” “还有苏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三番两次背着我去找她,你是不是后悔了,想跟她旧情复燃?只可惜,人家现在喜欢的是容家那个病秧子,看不上你了!” 魏子安脚步猛地顿住,“你有完没完?” 苏胭被他吼得一震,眼泪唰得就掉了下来。 魏子安发完脾气后就后悔了,想跟她道歉,但是苏胭却像是死了夫君一样,哭得肝肠寸断。 魏子安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也只是愤愤地甩袖离去。 苏胭跌坐在长廊下,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几个下人瞧见了,似乎想上前来,却又被她凶狠的目光吓退了。 “苏九,庄欣蓉……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310章 祈福礼 秦砚没有给杨家跟魏家留半条活路,不出三日,便定了那两人的罪。 魏家还好,这是魏二爷搞出来的事,魏仲林他们虽然受到了些许影响,但也未曾动摇到魏家的根基,毕竟后面还有个张知遥顶着。是以只有魏二爷遭罪,被发配边疆,终生不得回京。 杨家就惨了,杨家人全部被下狱,择日处斩,所有奴仆充为官奴,杨云珊嫁去了魏家,看着像是逃过了一劫,但是她在魏家更是生不如死。 周氏一日之间没了丈夫跟儿子,终日撕打杨云珊,杨云珊也不是个软柿子,婆媳俩整日就没消停过。 外面兵荒马乱,苏家这段时日过得倒是安稳。 含霜怀孕之后,苏易对她格外重视,这次还特地请了高僧前来苏府为含霜腹中的孩子祈福。 祈福一事不小,尤其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儿子,苏易也派人将苏胭跟苏月请了回来,苏胭还好,苏月看见这阵仗,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不过是一个妾,她真把自己当成玩意儿了!” 柳氏揉着眉心,比起半年前的光鲜亮丽,如今的她,倒是添了不少皱纹,整个人看着苍老了不少。 她冷笑一声,“她现在金贵着呢,母凭子贵,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要是在惠安候府,早就被姚氏那个老女人折磨死了。” 柳氏这才抬头看着她,“这几日,姚氏可有再为难你?” 苏月撇撇嘴,“那老女人最近病恹恹的,就是想为难我,也得有力气啊!我看她那一副死相,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姚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她再怎么说也是惠安侯府的主母,你的婆婆,再怎么样,有苏府在,她也不敢动你。要是让那个贱奴生的儿子当上了惠安侯府的主人,你的好日子才临头了!” 苏月却一脸无所谓,言语尽是鄙夷,“惠安侯就是个草包,那个邵野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他身份低贱,就算他将来继承了惠安侯府,也没多大建树。至于府中的那些庶子庶女,一个个胆小如鼠,将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到底已经是邵家的人了,日后也只能依靠邵家,邵家好,你才能好。” 苏月态度散漫,敷衍地说了一句,“谁愿意待在那个牢笼里守活寡?” 柳氏想说什么,不经意却瞥见了她脖子上的红点,皱着眉头问:“你脖子上怎么了?” 苏月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自然,稍稍坐直了身体,拉了拉衣领。 “没什么,估计是被蚊子咬的吧。” “这会天气都凉了,怎么还有蚊子?” “秋蚊子最毒了,我住的地方又偏僻得很,蚊子自然就多了。” “是么?” 柳氏将信将疑,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总觉得那痕迹像极了吻痕。 不过她倒也没怀疑苏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嘱咐道:“既然姚氏最近也没有苛待你,那你便安心地在惠安侯府过着,等你的孩子出生了,那就是邵家的长子嫡孙,日后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苏月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疑惑道:“娘,我这都四个月了,这肚子还这么小,这正常吗?” 很多时候,苏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怀孕了,除了最初的时候,会有反胃恶心的反应,但是现在几乎都没有。姚氏虽然没少欺负她,但是吃的也没少她,什么燕窝鲍鱼人参,该补的一样不落。尤其这段时日,她反而圆润了不少。 “正常,有些人五个月了肚子还很小呢,等再过两三个月,你这肚子就会像揣着个球一样。” 说到孩子,柳氏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笑。 只是看见一旁的苏胭一直沉默不语时,柳氏才关切道:“胭儿,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苏胭神情有些恍惚,听了柳氏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柳氏以为她只是累了,便也没有追问,只是嘱咐道:“你跟子安成亲也快两个月了,这孩子得尽早要了。” 苏胭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难得办这样一场大的祈福礼,苏易也请了不少宾客前来。因为魏家出了魏二爷的事,是以魏仲林跟张氏都没有来,只有魏子安陪着苏胭过来。而惠安侯府那边,邵野原本是不必来的,但是难得有机会能见苏九,他自然不会错过。另外陪同邵野前来的还有一名面容清秀的男子,生得倒也算是风流倜傥,儒雅清俊,正是姚氏的亲弟弟,姚清平。 要说这姚家,曾经也算是书香门第,姚家祖上都是读书的,读书人讲究的是风骨,也不屑拉帮结派,故而这姚家也越来越没落。若非姚氏嫁给了邵庭,姚家也不能死灰复燃,如今也勉强在云京城内苟活。 姚清平是姚氏最小的弟弟,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八岁,正是受宠。家中众多孙辈,也不及姚清平的地位。这次姚氏身体不适,姚清平代表姚家前来照顾长姐,已经住了好几日。 姚清平模样生得不错,为人又十分风趣,才来苏府没多久呢,就勾了不少少女的心,引得众人纷纷询问,那到底是谁家的公子。 苏月随着柳氏走出来,看见姚清平跟那些女子谈笑风生,双眸立马冒了火,愤愤地瞪着姚清平。 姚清平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顿时有些尴尬,只能随便找了个由头离开。 姜酒打着呵欠走出了松风苑,迎面一股冷风吹得她一激灵,立马驱散了睡意。 “又不是我儿子的祈福礼,叫我参加干嘛?” 苏易对含霜腹中的孩子有多么重视,从含霜在府中的嚣张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柳氏最近被她膈应得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上次她跟姜酒谈崩了,含霜似乎还打算踩她一脚,前两日刚刚从紫苏手里抢了她的红枣羹,气得紫苏都红了眼睛。 虽然这女人是她送给苏易的,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会容忍她,当天晚上,她便往她房间里送了一只死老鼠,还有一碗掺了剧毒的红枣羹。 第311章 两只野猫在打架 大概是被吓到了,她这才消停了。 紫苏叹了口气,“小姐忍忍吧,现在老爷对霜姨娘十分重视,我听说,老爷把二小姐跟三小姐她们都叫回来了。” 姜酒嗤了一声,“苏胭跟苏月那性子,就不怕她们把祈福礼搞砸了?” “应该不会吧?毕竟这么大的场合……” “谁知道呢。” 两人穿过后园往前院而去,却听到了有人争吵的声音。 后园内,苏月跟姚清平站在假山石后,苏月摆着一张臭脸,姚清平正在哄着她。 “月儿妹妹,我就是跟她们说了两句话,这又没什么?我心里装的人可是你啊!” “少糊弄我了!你以为我没看见,刚才你冲她们笑得那么灿烂。” 姚清平委屈,“我冤枉啊,我本来是来找你的,谁知道那些女人就跟花蝴蝶似的扑了过来,你也知道姚家地位不高,我总不能得罪她们吧。” 他生得油头粉面的,倒也有几分俊俏,这般作态,倒是让苏月舒心不少。 “你说真的?” 姚清平立马举起手,“我可从来没有骗过月儿妹妹的!” 苏月轻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姚清平见她消气了,这才笑嘻嘻地抱住了她,亲了亲她的脸颊,“月儿妹妹,那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跟你爹爹说了吗?” “还没呢,你是没看见我爹那样,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小妾有了身孕,竟然还为她大肆操办什么祈福礼!大夫说她肚子里那孩子是个男的,我爹才这么重视,要是到时候生出个女娃娃来,我看她怎么收场!” 姚清平不关心含霜怀的是男是女,只关心自己的前途。 他的语气又软了几分,“月儿妹妹,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可千万要帮我。现在户部侍郎的位置空着,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你姐姐是魏家的媳妇,只要你跟你爹爹还有你姐姐说一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等我高升了,将来也才能更好地照顾你不是?” 苏月明显被说动了,坚定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等祈福礼结束了,我就去找我爹。” 姚清平这才高兴了,两个人又亲又摸又抱的,若非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怕都要脱了衣服滚床单了。 紫苏看得是瞠目结舌,被姜酒捂住眼睛拖走了。 “小小姐,三……三小姐她……她怎么能……能做这种事?” 瞧瞧,苏月做的荒唐事,把紫苏都吓得结巴了。 不止是她,姜酒自己也很意外,苏月竟然这么不顾脸面,跟自己婆婆的弟弟搞到一起了。虽然那姚清平也十分年轻,但是怎么说苏月也要喊他一声舅舅,这两个人,啧啧…… “大概是寂寞难耐,正好碰到上风流浪子,两人一拍即合,有何不可?” 紫苏支支吾吾地半天都说不出话,这种事,苏月自己不害臊,她都觉得害臊。 姜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这位三姐素来大胆,只是这事要是被苏易或者姚氏知道了,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趣事? 姜酒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苏辰跟邵野迎面走来,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温润如玉,实则腹黑狡诈;一个内敛乖巧,实则满腹心计。同样的是,二人生得十分好看,气质卓绝,犹如雪中青松,凌霜傲雪,一枝独秀。 “没呢,刚才看见了一件趣事。” 苏辰挑了挑眉,“哦?是什么趣事,竟然能让你发笑?” 紫苏有些紧张地看着姜酒,后者弯了弯唇角,“两只野猫在打架。” 苏辰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笑,“这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是太无聊了吧。” 邵野含笑道:“” 正说着,苏月跟姚清平也亲热完了,走出来时看见他们这一群人,苏月脸上的笑顿时没维持住,而姚清平也是被吓得白了脸色。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而苏辰则是奇怪道:“月儿,你们怎么会在这?” 苏月紧张得掌心都冒汗了,呼吸急促,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 姚清平也是被吓得不轻,好歹也是有经验的,立马就稳下心来,若无其事甚至还故作惊喜道:“原来苏大公子在这呢,方才我让月儿领我去寻你,不想却扑了个空。” 苏月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大哥是去哪儿了?” 苏辰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转着,淡淡笑道:“我就在前院,月儿怎么会领姚小舅爷来后园寻我?” “我……” “也许是正好跟大哥错过了呢。”姜酒含笑补充了一句,为苏月解围。 苏月却不领她的情,还瞪了她一眼。 姚清平的目光落在姜酒身上,一下子就瞪直了眼。 “这位姑娘是……” 邵野眸色冷了几分,“这位是苏大将军的嫡女,嘉帝的姐姐。” 他试图警告他,姜酒的身份不是他能觊觎的,谁曾想姚清平听说后眼睛反而亮了几分。 他冲着姜酒露出了一抹自认为十分迷人的笑容,“苏小姐好,我是姚家嫡子姚清平,惠安侯夫人是我姐姐。” 苏辰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悦。至于邵野跟苏月,更是直接黑了脸。 姜酒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笑了笑,“姚公子好啊。” 姚清平见美人肯搭理自己,顿时乐得不行。 “苏家与姚家也是姻亲,我与苏小姐从前却从未见过,如今真是相见恨晚。” 苏辰看着他那副色咪咪的样子就手痒,却听姜酒道:“难道姚公子不知道,我跟你姐姐积怨颇深吗?” 姚清平顿时一噎,磕磕巴巴道:“这个……应该是误会吧。” 姜酒撩了撩鬓角的碎发,“误不误会的我不知道,上次在国子监,你娘带着一帮人要弄死我给你那早的外甥赔命呢!” 姚清平干笑两声,接收到苏月警告的目光,连忙闭了嘴。 苏辰轻咳一声,“刚才姚公子说有事找我?” 姚清平更尴尬了,那只是他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好在柳氏派人过来寻他们,前院的法事快开始了,众人才没有继续聊下去。 第312章 见见世面 虽然柳氏是苏府的女主人,可今日谁都看得出来,主角是含霜。 苏易丝毫不觉得如此重视一个侍妾有多荒唐,满脑子都是她腹中的儿子。 苏府子孙单薄,苏易膝下,也只有苏辰一个儿子。毕竟苏辰也这么大了,从前苏易也没有动过纳妾的念头,但是谁知道阴差阳错地碰了含霜,正是因为她与叶眉衣几分相似的面容,苏易才肯接她过府。 不管众人背地里怎么嘲笑苏易,但是表面上还是笑呵呵地恭喜,含霜也算是在这贵人圈里露了脸,表现得比柳氏还要大方得体,倒也博得了不少好感,认识了不少贵妇人。看着含霜如此游刃有余,柳氏气得鼻子都歪了。 一场法事用不了多久,苏易将几位高僧请到了佛堂用斋,便命人准备斋饭款待宾客。 姜酒跟苏胭他们同席,今日苏胭倒是出奇的安静,反观苏月,叽喳个不停,尤其对姜酒满满敌意。 “我说四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赖在家里呢?莫不是嫁不出去了,要不要姐姐我帮你物色一下?” “唉,不过也是,你一个被退了亲事的,也不好找夫家。要么嫁给寒门为妻,要么嫁入高门为妾,倒也是绰绰有余。” 姜酒听着她鬼话连篇,吃得正香。 苏月唱了一会儿独角戏,见姜酒压根没搭理她,顿时尴尬无比。 想起姚清平对她的奉承,苏月更来气了。 “苏九,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姜酒慢悠悠地抬起头,故作讶异道:“三姐姐是在跟我说话吗?我以为是狗在叫呢!” “你……” “三姐姐别生气啊,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啊!” 苏月看着她一脸虚伪的笑,恨不得把桌子上的饭菜全都甩到她脸上。 气走了苏月,姜酒吃得更香了。 “怎么了?”魏子安走了过来,“月儿怎么走了?” 苏胭瞥了姜酒一眼,语气冷淡道:“没什么,估计是看见某人吃不下饭吧。” 魏子安不由自主地看了姜酒一眼,苏胭察觉到他的目光,胸口里的妒火烧得更旺。 魏子安只是过来跟苏胭交代几句便走了,大概是前两日两人吵了一架,今日二人的态度都有些冷淡。 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姜酒偏头看去,苏胭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二姐姐有事?” 苏胭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眸色阴郁,“苏九,你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什么?” “你本事倒是不小,被子安哥哥甩了,却还有本事让那些男人为你神魂颠倒。” 容肆是,邵野是,魏子安也是。 姜酒目光怪异地看着她,嗤笑一声,“脑子有病就去治。” 苏胭的脸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苏九,我警告你,你最好离魏子安远点,否则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 “放心吧,魏子安那歪瓜裂枣,我还瞧不上。” 她勾唇一笑,潇洒地离去。 “那个女人有病,你以后别跟她说话。” 邵野同姜酒走在园子内,忍不住说了一句。 姜酒噗嗤一笑,“我们阿野也会骂人了啊!” 邵野微微红了脸,“我只是不想你被她伤害。” “放心吧,苏胭的手段我还看不上。” 看着不远处苏月跟姚清平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姜酒好奇问道:“苏月跟那个姓姚的什么情况?” 邵野眸光微闪,疑惑道:“姚舅舅吗?我也不清楚,这次也是姚舅舅主动要跟过来的。” 姜酒啧啧嘴,“一个寂寞难耐,一个花心风流,他们俩暗通曲款,倒也不奇怪。” “暗通曲款?”邵野似是被惊到了。 姜酒被他这副纯情讶异的表情取悦到了,冲着他勾了勾手,笑得忒坏,“走,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邵野顿时被她迷了眼,傻愣愣地被她拉着走了。 姜酒好歹也在苏府住了大半年,对这边的路线了如指掌,七拐八绕地带着邵野到了一片院子,正纳闷呢,东边的那阁楼里便传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他们在里面呢。” 姜酒狡黠一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邵野只觉得胸口热得厉害。 从小他在青楼内,也没少看到这些事儿,可是今日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手腕还被姜酒攥着,明明是冰凉的触感,却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灼热。让他即煎熬难忍,又留恋不舍。 这是一座小小的阁楼,平时都是柳氏他们纳凉歇脚的地方,苏月料想今日那些宾客都在前面,定然没人前来,所以才敢在这里跟姚清平私会。 这附近清幽安静,几乎听不到人声,唯有那小阁楼内,那二人窃窃私语与暧昧的调笑声。 苏月趴在姚清平怀中,眼神娇媚,面色含羞,二人皆是衣衫凌乱,全然忘了人伦。 “方才在席间,我那四妹妹可好看?” 姚清平正把玩着她的头发,闻言连忙讨饶。 “月儿妹妹误会了,我那会可是在看你。” 苏月冷哼一声,从他怀中退了出来,“看我?我看你那眼睛都快黏到苏九身上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天地良心!那苏九就是再好看,也是被退了亲的破鞋,哪里比得上月儿妹妹?” 虽然知晓他这话有假,但是苏月也被哄得高兴了。 “别的我不管,但是那苏九与我可是死对头,你若是敢对她动不该有的心思,我定然不会饶了你!” 姚清平低低哄了几声,两人不知怎么的又滚到了一起。 正好前面一面屏风挡着,姜酒也只能看见隐约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不免有些遗憾。 “这姚清平不行啊,老半天了还不换个姿势。” 邵野的手蓦然一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就跟被煮熟的螃蟹一样。 姜酒没察觉他的异样,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阿酒,我们要不要……” “嘘!有人来了!” 姜酒打断他的话,拽着他躲在窗台下。 含霜怀着身子,有些乏了,便想着回去歇一下,喝一下安胎药,正巧路过这阁楼时,不想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不堪入目的声音。 云翠脸色一变,怒道:“是哪个贱婢竟然这么大胆,敢在这里行苟且之事?” 含霜皱着眉头,“你去看看。” 第313章 撞破奸情 然而还没走近呢,姚清平跟苏月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清平哥,轻一点嘛……” “你不就喜欢我这么粗鲁嘛!” “讨厌!” 含霜跟云翠顿时怔住,云翠一脸震惊,“里……里面的人是三小姐?” 含霜惊疑不定,眸中闪着兴奋而诡异的光芒。 “姨娘,我们……” 含霜打断她的话,压低了声音道:“你快点去前院,就说我动了胎气,赶紧让人来瞧瞧。” 云翠心领神会,迈着小步子快速跑了。 含霜就守在那小阁楼外面,脸上扬起一抹兴奋的笑。 姜酒啧了啧嘴,“苏月要倒大霉了。” 邵野眸光微动,手指搭在窗台,淡白色的粉末从袖中滑落,飘向了屋内。 “我们要走吗?” 虽然很想跟姜酒多独处一会儿,但是听着里面的声音,身边又有姜酒,邵野实在扛不住。 “着什么急?好戏还没开场呢?” 一听说含霜动了胎气,苏易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而柳氏也是巴不得含霜一尸两命,也跟着过来了。其他还有几名夫人,正是逮着机会巴结苏家呢,便也跟了过来。 含霜老远便瞧见他们了,尤其见云翠竟然带了这么多人,顿时更加激动了。 她装模作样地坐在石头上歇息,捂着自己的肚子,眉心紧蹙,那侧脸,让苏易恍惚看见了叶眉衣。 思及此,苏易的脚步更快了,脸上的急切也深了几分。 “霜儿,你没事吧?” 含霜顺势倒在苏易怀中,像是极其不舒服。 “将军……” 柳氏看见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便恨得咬牙切齿,然而脸上还得虚情假意地关心道:“霜姨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动了胎气?” 这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含霜自己不小心,没有保护好胎儿吗? 苏易现在满脑子都是含霜肚子里的孩子,也无暇去责备谁,吩咐道:“大夫呢?还不快过来给霜姨娘看看!” 含霜轻轻摇了摇头,乖顺道:“将军,妾身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去休息片刻便好了……” “好好好,我扶你去休息。” 苏易把她当宝似的捧在手心里,柳氏嫉妒得面目全非。 这边离那座小阁楼最近,苏易也没有多想,便扶着她过去了。 小阁楼内,苏月跟姚清平还在厮混,一个久旱逢甘霖,一个荤素不禁,两人是干柴烈火,连苏易他们靠近都不自知。 情至浓时,苏月问道:“清平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姚清平含糊不清道:“月儿急什么?我还想等功成名就,再风光地把你娶回家呢。” “真的吗?那等会我就去跟我爹爹还有姐姐说,让他们帮忙把你安排到户部侍郎一职。” 姚清平激动道:“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浓情蜜意,彼此纠缠时,外面阁楼的门猛然被踹开。 苏易面色阴沉如墨,如山雨欲来,带着低沉的气压,惊得里面的人尖叫一声。 “孽女!” 他怒喝一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去一般。 苏月跟姚清平顿时慌了神,慌慌张张地去拿衣服。 柳氏看见这一幕,差点没晕过去。 “苏月!” 姚清平连滚带爬地下床,想都没想,蒙着脸就想翻窗逃走,却被姜酒一脚踹了进来。 “哪来的贼人,竟然敢玷污高贵的苏府小姐!” 看见姜酒跟邵野跳窗进来,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柳氏简直恨不得弄死她。 她没出现还好,姚清平走了就走了,至少苏月不用背负勾引长辈的骂名,而现在什么都完了。 姚清平算是她名义上的小舅舅,她竟然如此不知廉耻,跟小舅舅滚到床上去了,这何止不要名声,简直是不要命了! 柳氏气恼,苏易同样气恼,只不过他恼的是苏月。 他颤抖着手指着她,“来人!把这个……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娼妇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 “老爷!” “爹!” 柳氏抓紧了苏易的袖子,泪流满面,“老爷,你饶了月儿这一回吧,她定然是被胁迫的!” 苏月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浑身冷得发颤,脸色苍白,肚子也一阵一阵地抽痛着。 含霜皱着眉头,也帮着说“好话”。 “是啊将军,我想三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她嫁过去便守寡了,难免会禁不住诱惑,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给我闭嘴!”柳氏冲着含霜怒吼,“你以为我女儿跟你一样是不要脸的荡妇吗?” 含霜面色一僵,泫然若泣地看着她,若非云翠扶着,只怕都要倒下去了。 苏易正火大呢,“你自己教不好女儿,还有脸去骂别人?” “老爷,我……” “闭嘴!”苏易怒喝一句,看向苏月,“我问你,你跟他,可是自愿的?” 姚清平被姜酒踹了一脚,到现在还在地上装死呢。 苏月咬着牙,“爹,我跟清平哥是真心相爱的,他说过他会娶我的!” 姚清平听到这话,身躯抖了一下,继续装死。 苏易冷笑,“是么?那你到底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会娶你!” “……” “还有,你已经嫁入邵家,肚子里还怀着邵家的孩子,你是想改嫁吗?到时候,你是叫姚氏婆婆,还是姐姐?” 苏月被骂得无地自容,光是那些人毫不掩饰的嘲讽,便已经让她难堪至极。 姜酒摇头叹气,“三姐姐,你果然还是太年轻啊,这个姚清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你竟然还傻乎乎地信了他的话!就算你是为了追求幸福,也不能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苏月抬头,目光凶狠而怨恨地盯着她。 姜酒凉凉一笑,“三姐姐看我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撮合了三姐姐跟姚小舅舅呢。” “你……” 苏月正要发作,肚子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了一般,面容扭曲,痛苦不堪。 “我的肚子……” “啊!血!” 有人惊呼出声,便见苏月的裙下渐渐染红,浓重的血腥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第314章 苏月“流产” 苏易跟柳氏大惊失色,柳氏急切地扑过去,大声喊着:“大夫!大夫呢?” 场面乱作一团,姚清平打算趁乱溜了,却被苏辰挡下了。 “姚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姚清平看着苏辰那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冷汗直流。 苏月被扶回了床上,那一滩血吓坏了众位女眷,柳氏更是直接倒了下去。 大夫正在里面救治苏月,苏易就算是满腹火气也无处发泄,姚清平被苏辰的人五花大绑,直喊冤枉,奈何压根没人听他的话。 刚才还在喊着不舒服的含霜,这会也稳稳地坐在旁边看戏。 苏辰站在姜酒身旁,低声问道:“什么情况?你跟阿野怎么会在这?” “诶?别扯上我们,我们就是路过而已。” 苏辰目光怀疑地看向邵野,邵野重重点头,一脸严肃,表示跟他们真的没关系。 苏胭突然走到了姜酒面前,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是不是你干的?” 周围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疑惑地看着她们两姐妹。 “二姐姐,说话可要讲证据。” 魏子安拽了拽苏胭,“胭儿,别胡闹了!” “我胡闹?你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眼眶一红,苏胭的眼泪就滚了下来,声音悲怆,“你从前害了月儿便罢了,现在你还想毁了她,苏九,是不是要我们姐妹俩死了你才开心?” 若苏胭不顾形象地大吵大闹,反倒惹来旁人的反感,她这次倒是学乖了,把自己的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楚楚可怜地控诉,引得不少人的心都偏向了她那边。 姜酒不屑地耻笑一声,语气高傲,“你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胭咬着下唇,“苏九,你还有良心吗?从前我们待你如何?你竟然……” 姜酒嘴角的笑顿时凉了几分,眸色森冷,“怎么?要跟我算从前的账?” 那可就有的算了。 苏九从小受了她们多少欺凌,苏胭抢走了她的未婚夫,还夺走了她的性命,这些账,她算得清吗?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目光吓到了,苏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半年前,她将苏九推入水中,不仅没能杀了她,反而激得她性情大变。 那时候她被她按在水里,那一瞬间的窒息感,让她恍惚看见了冰冷的地狱。 以及地狱中,苏九满含怨恨的冤魂。 一缕冷风忽然吹来,苏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姐妹二人之间气氛冷凝,苏易重重拍桌,喝道:“你们俩现在在吵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苏胭不服气地偏过头去,姜酒却跟没事人一样,心理素质强悍得很。 好在大夫出来了,带着一身血腥味,脸色不太好。 “她怎么样了?”苏易这会还在气头上,语气生硬得不行。 大夫叹了口气,“将军节哀,三小姐腹中的孩子,没了……” 众人一咯噔,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大夫这么说,他们还是不免觉得荒唐。 这算什么?邵世明好不容易留下的一个“遗腹子”,就因为苏月跟邵世明的小舅舅偷情,就这么作没了? 里头传来了柳氏哭天抢地的声音,也不知在咒骂谁。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又是鄙夷又是惋惜。苏易的脸黑如锅底,捏紧了拳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邵野站在姜酒身旁,睫毛轻轻一颤,遮住了眸中的暗芒。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那一点细微的粉末随风消散,无人察觉。 姚清平已经吓傻了,跟苏月偷情被发现,对他来说已是灾难,现在又把孩子给弄没了,就算他姐姐再疼他,还能放过他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 姚清平呢喃自语,“明明之前都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苏月的“孩子”强悍得很,苏月说过,之前她就是喝堕胎药,故意摔跤,都没能把这个孩子弄掉,怎么可能现在就没了? 苏易一时没忍住,直接狠狠踹了姚清平一脚,可怜姚清平一个文弱书生,顿时一声惨叫,呕出了一大口血。 哪怕他现在恨不得把苏月跟姚清平掐死,也不得不先顾及颜面,好声请那些宾客离开,并且再三恳求加警告,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那些人自然是点头称是,毕竟他们也不想得罪苏家。 但是苏易漏了一个人。 前脚苏易把人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后脚含霜便派人四处宣扬苏家三小姐的丑事。 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送走了宾客,苏易正打算好好料理家丑,门人又来回报,说是邵家夫人来了。 姚氏一收到消息,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灰头土脸的姚清平一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几分,一句“姐”还未叫出口,便被她甩了一巴掌。 “我等会再找你算账!” 姚氏的目光几乎能杀人了。 她冲进屋内,看着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苏月,没有众人预想中的痛心疾首,只是冰冷地吩咐道:“来人!把少夫人带回邵府!” 苏月根本没有怀孕,姚氏本就知道,所以她才会无所顾忌地折腾她。 而她也知道,这所谓的“孩子”也是迟早要弄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在这个时候,而且还牵扯上了姚清平。 姚氏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邵野,眸中翻涌着浓重的戾气。 “邵野,你给我过来!” 邵野眸光微动,恭敬地走上前去,“母……” “啪!” 毫无预兆的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力道之大,让邵野偏过了头,那白皙的脸颊上立马浮起了红色的巴掌印。 姜酒面色一冷,见姚氏还想打第二巴掌,直接上前攥住了她的手。 “要发疯回你的邵府!” 她语气极差,凶悍地将她一推,若非婢女在身后扶着,只怕姚氏都要摔下去了。 姜酒皱着眉头看着邵野脸上的印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她打你你不会躲吗?” 她手掌下冰凉的触感稍稍缓解了脸上的火辣,让邵野分外贪恋。 薄唇抿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此时他的心情万分愉悦。 “阿酒,我没事。” 第315章 什么叫变态 少年温温软软的声音无害极了,也让姜酒更加生气。 “这就是你说的在邵府很好?” 姜酒就知道,姚氏这个老虞婆肯定不会善待他的! 姚氏怒气冲冲地冲着姜酒吼道:“苏九!这是惠安侯府的家务事,你掺和什么?” 姜酒往邵野面前一站,盛气凌人,“我还就掺和了,你能奈我何?” “你……” 姚氏气得心肝都在疼,扭头恶狠狠对苏易道:“苏将军,你养的好女儿啊!” 苏易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但却不是冲着姜酒去的。 姚氏这大喇喇地闯进来,在苏府无所顾忌地撒野,本身就没有给他留半点面子。 他沉着脸道:“邵夫人,先不管旁的事,苏月跟你弟弟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柳氏听得心都抽了一下。 苏易直接叫苏月的名字,看样子,是没打算保这个女儿了。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哗啦一下又留了下来,可是柳氏根本不敢张口让苏易留下她,毕竟这件事,是苏月有错在先。 姚氏冷笑一声,“怎么?你女儿不知检点,勾引舅舅,害死了我邵家的嫡孙,现在苏将军反倒要来跟我讨公道了?” 苏易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嘴巴动了动,还是别过头去,重重吐出了一口郁气。 苏月被姚氏的人扶了出来,此时尚在昏迷之中,柳氏见状便想上前,被姚氏拦住。 “苏夫人别忘了,现在苏月已经是我邵家的媳妇,出了这等丑事,也该我邵家来处理吧!” 柳氏目光哀求地看向苏易,苏易管都不想管。 虽然这妹妹已经废了,但是苏胭还是顾及几分姐妹之情,开口道:“邵夫人,此事且不论谁对谁错,我妹妹是邵家的媳妇,也是苏府的女儿,邵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怎么着也得知会一声吧。” 别人怕魏家,姚氏可不怕。 她那张几近灰白的脸面无表情,阴鸷可怕。 “当然,等邵家休了苏月,她还是你们苏家的女儿,你们自然管得!” 苏易的脸色一变,“不可!” 比苏月嫁给一个死人为妻更让苏易感到耻辱的,是苏月被休弃。 苏月做出这种事,他尚且还能小小地安慰自己,现在苏月是邵家的人了,要丢脸也是邵家丢脸。但是要是苏月被休弃回苏家,到时候这败坏门风的烙印可就刻在了苏家头上,苏易一个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如何受得了? 姚氏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把人架走了,连同姚清平也被拖走了。 邵野也欲离开,被姜酒蜡烛。 “她若是再打你,你躲不了便跑,怕她作甚?” 哪怕姚氏恨不得弄死邵野,邵野不能对她有半分不敬,谁让她是嫡母? 是以姜酒已经脑补了一出恶毒嫡母欺压弱小庶子的大戏,对邵野也格外不放心。 邵野暖暖一笑,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阿酒你放心,我自己会小心的。” 惠安侯府的人全走了,苏易也揣着一肚子火离开,魏子安告辞回府,苏胭则是留下来陪着柳氏。 苏辰走到姜酒身边,见她还一脸担忧,忍不住道:“你想什么呢?邵野那小子精着呢,他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 姜酒皱了皱眉,“你不懂。” 苏辰虽是庶子,但是他也是苏府的独子,从小自然也没受到多少欺凌。邵野不一样,从他踏进邵家的那一刻,便已是入了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姜酒经历过,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日子,谁都能来踩她一脚,甚至最信任的仆人,也会为了利益出卖背叛她。 她叹了口气,“阿野这么单纯弱小,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苏辰是不懂。 不懂姜酒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邵野很单纯很弱小。 至少在跟他几次接触下来,苏辰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野心与城府。 只不过在姜酒面前,他从来都是最初的那副少年模样。 同是男人,苏辰看得出来邵野对姜酒的心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默默地看着邵野接近姜酒。 毕竟那个少年,可非凡类。 见姜酒要走,苏辰忙问:“你又要去哪?” 姜酒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去找肆肆分享一下八卦。” 苏辰:“……” 这家伙就是闲的! 将军府鸡飞狗跳,热闹非凡,愈发衬得镇国公府冷冷清清。 栖寒阁内,顾宁站在容肆面前,垂着头道:“世子,秦砚那边一直在暗中调查,属下只怕,那封信的事,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 容肆十分淡定,“查到了又如何?秦砚还能拿我怎么样?” 顾宁忍不住抬眼看他,暗暗想着,为了帮姜酒出气,容肆现在是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苏府那边何事吵闹?” “今日苏大将军为其侍妾办祈福礼,听闻苏三小姐跟夫家舅舅的丑事被撞破了,孩子都没了,闹得正凶呢。” 容肆抿了抿唇,“跟苏九没关系?” 顾宁沉默。 这个还真不好说。 “肆肆!” 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眼瞧着那抹红影放肆地冲了进来,顾宁默默地后退离开。 也许容肆自己都没有察觉,对姜酒,他到底有多少偏爱。 姜酒此行前来,就是来跟容肆八卦的。 “也不知道苏月是瞎了哪只眼,姚清平那种货色都看得上,一看就是个腿软肾虚的小白脸,刚才被抓奸的时候,吓得站都站不稳。” 她咬了一口苹果,晃悠着两条腿,姿态像极了小流氓。 “再说了,那小子老半天姿势都不换一个,真不知道苏月是怎么爽到的……” 容肆剥橘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眯着双眸看她,语气有些危险。 “你看了?” 姜酒蓦然一顿,无辜地眨眨眼,撒谎都不打草稿。 “哦,我是听他们说的,你不知道,那些人可变态了。” 容肆似是笑了一下,“过来。” 姜酒咽了咽口水,“那什么,我想起我突然有点事……” 她拔腿就要跑,容肆轻而易举地揪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拖了回去……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苏九,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变态!” 姜酒双腿发软,妈耶!容肆撩我! 第316章 捡了财神爷 邵家,邵野站在清安院外,听着里面的惨叫,面色冷酷。 凌书站在他身后,“姚小舅爷已经被送回去了,夫人没对他怎么样,但是苏家那边未必会放过他。少夫人这边,属下听说,夫人打算把她送到庵子里去。” 姚清平就像是姚氏半个儿子,她当然舍不得动他,但是苏月就不一样了,姚氏不会跟她算弄掉“孩子”的账,只会跟她算勾引姚清平,顺带给邵家抹黑的账。 至于把苏月休掉,让她回到苏家,那太便宜她了。 姚氏要的,是让她永生永世困在邵家,给邵世明守一辈子寡。 邵家同样也有祖庙,姚氏想把苏月送到那儿给邵世明守灵,对苏月来说绝对是无比痛苦的折磨。 邵野弯了弯唇,“是么?那到时候,别忘了找人好好‘伺候’少夫人……” 凌书抿了抿唇,想说该报复的已经报复了,苏月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是不是就这样算了。 可是抬眼瞧见邵野冰冷的侧脸,那到了嘴边的话也被他咽了下去。 “世子,您的脸……” 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了,只是那印子还在,隐隐渗出了血丝,可见姚氏那一巴掌有多重。 他用舌头抵了抵脸颊,眼角微微上挑。 “不亏。” 用一巴掌,换来姜酒的怜惜,亏吗? 凌书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邵野好像病得不轻。 苏月哭着喊着不去祖庙而被姚氏的人塞进轿子里送走的时候,姜酒正趴在四九楼的窗台上,看着那顶轿子淹没在人群。 “啧啧,我这三姐,估计下半辈子都要在尼姑庵度过了……” 如果没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苏月姐妹情深呢。 子桑坐在她对面,表情冷酷。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下黑手,为何不杀了一了百了?” 若换在从前,姜酒早就把人的头给拧了,拧了还不算,还要在正午门挂个十天半个月,杀鸡儆猴,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臭虫们。 姜酒撑着下巴,漂亮的双眸亮晶晶的。 “哦……肆肆不喜欢我打打杀杀的,有辱斯文。” 子桑:“……” 果然美色影响拔剑的速度,古人诚不欺我! “四九门的事有眉目了,我托人找了处不小的庄子,可以作为四九门的据点,也可以安置那些人。” 姜酒建立四九门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培养自己的势力。 云京这地方水深着呢,势力关系错综复杂,若是被人发现一点苗头,很容易被斩草除根。别还没造反成功呢,便被人掐死在摇篮里。 所以子桑把地点放在了云京城外的那几座城池,最后选在了离云京较远又处于要塞的芙蓉城。 唯一不太美妙的是,清虚门也在芙蓉城内。 姜酒轻嗤一声,“我怕他?” 子桑点头,反正他也不会让姜酒出事。 买庄子,买人,买兵器,这一通下来,姜酒又变成穷光蛋了。 “嘭!” 门被踹开,不修边幅的沈遇白大喇喇地走进来,一只手啃着鸡腿,一只手捏着好几个瓶子,十分随意地丢给姜酒。 “伙食费!拿去!” 姜酒接住,拿在手里转了一圈,笑道:“伙食费?听大白说,一天就要吃掉我十几两银子,更别说那些珍贵的药材,哪个不是价值千金?” 沈遇白嫌弃道:“要么说你这个人没见过世面,就那么点小钱,还这么斤斤计较!” 姜酒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 就在她准备拔刀砍死这欠打的家伙的时候,沈遇白的话救了他自己一条狗命。 “这些药,别说一瓶了,一颗都能卖几百两的高价!” 姜酒晃着瓶子的手一抖,为了表示自己真的见过世面,故作淡定道:“你诓谁呢?” “镇元丹,市价一瓶三万两。” “冰玉散,市价一瓶两万两。” “驻颜丹,市价一瓶五万两!” 随着沈遇白淡定的声音,姜酒的双眸越来越亮,紧紧把那些小瓶子抱在怀里,就跟看着财神爷似的。 “这么值钱?” 沈遇白傲娇地哼了一声,“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姜酒笑眯眯的,也不生气,语气都温柔了几分。 “沈神医,还想吃什么?我让大白去准备!” 等沈遇白趾高气昂地走了,姜酒把那几瓶药丢给子桑。 “拿去黑市,全卖了!” 真好,正愁没钱呢,财神爷就送钱来了。 姜酒哼着歌离开四九楼,心情好得不得了。 子桑行动很快,当天晚上便把东西送去了黑市,他倒是有路子,那顶着“西府阎王”亲制名头的丹药,刚摆上了,就被闻风赶来的人抢空了。 得知那几瓶小破药总共卖了十二万两,姜酒大手一挥,全都投入自己的造反大业中。 这几日她可谓是春风得意,以至于得知自己的女儿被送去尼姑庵的柳氏,都三番两次地拿眼刀子戳她。苏辰都忍不住问:“你捡钱了?这么高兴。” “差不多吧!”姜酒得意道:“比捡钱更让人高兴的,是我捡了个财神爷。” 准确来说,是抢了个财神爷。 苏辰蓦然失笑。 天气渐冷,九华国的北边都飘了小雪,云京城虽还未下雪,但人们也都加上了秋衣。 许是天气转凉了,她也愈发惫懒,整日窝在家中,若不是苏辰硬拉着她出去,她估计都要发霉了。 “眼下不过十一月,你便受不了了,若真下雪了,你不得在被窝里生根了!” 姜酒打了个呵欠,被迎面一股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外头这么冷,有什么好玩的?” “又没让你去外面吹冷风,贺世子在望江楼举办了一场诗会,去凑凑热闹也好。” 要不是苏辰那一句“容世子也去”,姜酒估计就跳车了。 所谓的诗会,说它无聊,都是对“无聊”二字的侮辱,不过贺锦朝会玩,他牵头的诗会,每次都招来了不少人。 姜酒跟苏辰到的时候,诗会已经开始了,那边十几名男子已经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了。 姜酒对吟诗作对不感兴趣,毕竟上次斗花宴关于她那盆橘子的传说还在国子监广为流传呢! 第317章 杀上门来 姜酒还没等来容肆,倒是先等来了大白。 四九楼出事了。 姜酒没跟苏辰告辞,便急急地跟着大白离开,苏辰也就离开一小会儿,回来已经看不见她人影了。 “秦大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四九楼窝藏朝廷要犯,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人去了。” 姜酒面色发沉,这几日她没注意秦砚那边的动静,倒是放松了警惕,让他钻了空子。 也是她大意了,忘了子桑可是秦砚通缉榜上第一名。 子桑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估计是不小心被秦砚的人发现了踪迹。 好在望江楼离四九楼不是很远,过了两条街就到了,拐角的那一刻,正好街边停着一辆马车,容肆手中捧着一瓶温热的桂花藕粉,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影消失在灯影阑珊。 姜酒紧赶慢赶到了四九楼,还是迟了一步。 瞧着那灯火通明的大楼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住了,里面的宾客神色仓惶地跑了出来,姜酒差点没气得背过去。 好在她还有一点理智,绕到了四九楼后,趁乱混了进去,换了身衣裳,准备下去跟秦砚开战。 这会秦砚正端坐在四九楼的大堂内,一只手微微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扣着桌面,那有频率的声响宛如敲击在阿宁等人身上的催命符,令人胆战心惊。 楼上楼下,所有的厢房无一幸免,包括在炼丹房里被炉灰抹了一脸的沈遇白也被揪了出来,也亏得阿宁及时制止了他,沈遇白才没有一剂毒粉把秦砚这些渣渣弄死。 这几日都是阿宁在给他投食,阿宁的话,沈遇白这疯子还是听的。 上上下下找了一圈,除了这些人,秦砚的人没有其他发现。 不过在找到姜酒的房间的时候,那门一踹开,那名士兵只瞧见眼前晃过一道红影,整个人便被踹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栏杆上,好险没有掉下去,不然估计小命都没了。 楼上的声响,成功吸引了秦大人的注意。 他掀了掀眼皮,目光冷傲地看着那站在栏杆前,被他的人团团围住的那抹红影。 是名女子,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裙,红纱之下,隐约可见如玉雪肌,身段婀娜。只是美人面带轻纱,遮去了半张脸,只露出了那双勾了眼线的眸子,漂亮凌厉,危险至极。额间一点朱砂,惊艳满堂芳华。 姜酒此时恨不得弄死楼下那个挡了她生路跟财路的狗男人,此时也不得不装模作样地跟他演戏。 薄纱之下红唇轻启,低沉的嗓音传遍了寂静的四九楼。 “秦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我四九楼,可是来吃饭的?” 少女的声音含着一丝笑意,可那双眸子,却淬了冰冷的霜刃。 “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派人‘请’你下来?” 姜酒冷冷勾唇,红袖一甩,杀气腾腾。 等她站在自己面前,秦砚心里那点熟悉感又冒出来了。 “你是四九楼的老板?”他沉沉问道。 “怎么?不像吗?” “把面纱摘下来。” 姜酒为难道:“秦大人恕罪,民女自小被一场大火烧得毁了容,所以才一直拿面纱遮挡。民女曾发过誓,要是谁看了民女的容貌,民女便要以身相许。如果秦大人非要看,那民女……” 她作势便要摘下面纱,秦砚冷了冷脸,迅速道:“把子桑交出来,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姜酒放下手,故作惊讶道:“子桑是何人?” 秦砚拔出了剑,抵着她的脖子,语气冰冷,“我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趁着我还没动怒之前,把人交出来,不然,你这四九楼也别想再开下去了。” 大白跟小白动了一下,在看见姜酒的手势之后,才不甘地退了下去,只是目光仍是警惕地看着秦砚。 姜酒倒是淡定,“秦大人,且不说我不知道子桑是谁,你的人里里外外都找过好几遍了吧,可找到人了?” “窝藏朝廷要犯,可是砍头的大罪,我劝你最好再想想。” 姜酒无辜地眨眨眼,“秦大人,我确实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不过我也正奇怪呢,我这四九楼好好地正常营业,秦大人便带着人冲了进来,吓跑了我的客人,砸了我的生意,断了我的财路,到头来还是因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我也很无辜的。” 秦砚眯了眯眸,“有人看见子桑进了你这四九楼,便再也没出来过,人不是在你这,还能遁地了不成?” 姜酒噗嗤一笑,“秦大人,那你可真是误会了,我这是酒楼,开着大门迎四方客,人家要来,我还能阻止不成?再说了,我要是知道那人是通缉要犯,也不用秦大人登门,我便主动把人押了送到秦大人面前去,说不定还能博个良民的美名,岂不乐哉?” 任他威逼恐吓,姜酒始终从容面对,像是压根就不怕他搜查出什么。 连秦砚都有些不确定了。 “林博远!”他唤了一声,一名官员模样打扮的男子赶紧迈着小步子上前来,“秦大人有何吩咐?” 姜酒瞥了他一眼,林博远,大理寺少卿,也是秦砚手下忠心耿耿的走狗。 “你确定在四九楼内看见了子桑?” 林博远忙道:“回秦大人,几年前子桑侍卫还是皇宫暗卫首领的时候,曾带着侍卫前来大理寺办事,下官见过他几次,绝对不会认错。” 秦砚偏头看着她,“你还有何话说?” 姜酒不慌不忙道:“这位林大人说在四九楼内看见了那人,敢问林大人,可看见了他在这里做什么?” 那林博远仔细想了想,“这个,倒是未曾……他怀里抱着剑,一进来就上了阁楼,像是对这里十分熟悉一样。” 一旁的阿宁眸光转了转,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大……大人……”她那怯弱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听她哆哆嗦嗦道:“大人口中的那个人,民女似乎有些印象。” 姜酒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秦砚冷眼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阿宁咬了咬下唇,“那个人抱着一把剑,寻常人来吃饭,鲜少带着兵器的。而且他一来便要了最贵的厢房,就在三楼,后来还是我给他送菜的。” 第318章 掉马火葬场 秦砚正想开口,姜酒却截住了他的话。 “阿宁,不是我说你,你平时去买菜的时候,就该多看看那些通缉栏!那可是朝廷要犯,很值钱的!要是能帮助朝廷抓住了他,这赏金都够我们大半个月的生计了!” 秦砚嘴角抽了抽,合着子桑在她眼里,就是赏金呢? 还有,她这话诓谁呢?四九楼有多赚钱他会不知道? 阿宁瑟缩了一下,像是在懊恼,又像是在害怕。 “我……我晓得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主仆俩一唱一和,把这窝藏罪犯的罪名摘得干干净净,倒是让秦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 事实上,他找不到证据,也确实不能拿四九楼怎么样。 这四九楼虽然是新开不久,但是在京城内影响力颇深,他一时半会也动不得。 移开了剑,秦砚语气冰冷。 “贵姓?” 姜酒眸光微动,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姜。” 似乎觉得不太够,她笑,尾音甜得发腻,“姜糖的姜。” 秦砚面无表情,“姜老板,这次的事,算是一个警告。你没有窝藏要犯最好,若是让我查出来了,别说你这四九楼了,小心你的命都保不住。” 姜酒笑得从容,“当然,秦大人今日可是给民女上了一课,民女铭记于心。” 秦砚也不知是不是懂了她言外之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走!” 等那些如土匪般的士兵全都撤了出去,整个四九楼也都空了下来。 阿宁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大白跟小白的脸色也不太好,不止因为秦砚这一番操作有可能砸了四九楼的生意,也因为子桑。 他们从前从未去打听过子桑的身份,只知道姜酒带他来的时候,他一身是伤,本身就十分可疑。 可是姜酒既然接纳他了,那子桑也是他们的一份子,他们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有所忌惮或恐惧。 只是这无疑是担上了一层不小的风险。 大门被关上,姜酒摘下了面纱,绝色容颜比这满堂华光还要艳丽三分。 她拍拍阿宁的肩膀,“做得很好。” 阿宁虚虚地扯了扯嘴角,她刚才吓得腿都软了。 白洛张了张嘴,“主子,子桑哥……” 姜酒看了他一眼,大白立马闭上了嘴。 见气氛有些凝重,姜酒噗嗤一笑。 “行了,不必挂着一张丧脸。这次的事也算是给我们一个警示,日后还是得小心才是。” 众人齐齐点头,面色严肃。 他们都是姜酒买回来的,经历了半辈子的欺辱与折磨,好不容易安身立命,早就把四九楼当成自己的家。 子桑虽然平日里不太与他们来往,但是每次四九楼有人闹事,都是他在解决,在他们,他也如同家人一般。 “秦砚来闹了这么一出,这两日估计生意也不太行,正好这几日你们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过几日再重新开张。” 白言抿了抿唇,“那他呢?” 这个他,自然是指子桑。 “放心吧,他那边我来处理。” 四九楼这么大的动静,子桑不会没收到消息,只有可能是在外面躲起来了。 正好这几日让他去芙蓉城避避风头,免得又被秦砚这疯狗嗅到了气味。 没什么事,众人便散了。秦砚这么一通操作,四九楼就跟遭了贼,似的,满地都是残羹冷饭,桌椅东倒西歪。 看着这金碧生辉的大堂,姜酒眸色晦暗不明。 今日的账,她记下了! 姜酒还没忘记苏辰和容肆还在望江楼等她,便打算回房换衣服,只是刚推开门,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姜酒看着那个站在窗台前的人,蓦然僵住。 他回过头,挺拔修长的身影,似是遗落在人间的月光,清清冷冷,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那漂亮的眉眼隐在黑暗之中,藏着她看不到的沉沉暗色。 “过来!” 低磁的嗓音不含一丝温度,姜酒一激灵,思索着自己拔腿就跑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蒙混过关的概率有多大。 显然里面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略微带着一丝烦躁,“苏九,别让我说第二遍!” 姜酒蔫了。 乖巧地走进去,还十分识相地关上房门。 容肆看着垂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胸口中燃着不知名的火气。 像是做了亏心事被长辈发现,姜酒此时无比心虚。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笑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 “苏九,你长本事了!” 姜酒从未见过这样的容肆,生气的时候,眼角都微微冒着红。那双眸子似洗净的琥珀,干净澄澈。明明是雅俊清贵的公子,此刻浑身却散发着一股低沉的戾气。 姜酒微怔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还是决定装傻,“肆肆,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还看不到这么一出好戏呢。”他放开她,薄唇扬着笑,语气却没有一丝笑意,“你说是吧,姜老板?” 姜酒被他叫得双腿发软,立马认怂道:“肆肆我错了!” “是么?错哪儿了?” 她举起了手,乖巧道:“我不该瞒着你,四九楼是我的,等我们成亲了,也是你的!” 容肆眸色深了几分,“还有呢?” “今晚的事,有点突然,我也没想到秦砚这个狗比竟然搞突袭,不过我保证,已经解决了,保证不会惹麻烦!” 他隐隐有些不耐烦,“还有呢?” “还有……” 姜酒咬着下唇,还有什么? 说她建立四九楼其实为了敛财造反? 说她压根不是什么苏家嫡女,而是那个臭名昭著还强暴了他的残暴凤帝? 看着她一脸茫然,容肆胸口的火气烧得更旺。 咬了咬牙,容肆压低了声音,“苏九,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永远不会告诉我,你跟子桑是什么关系?” 上次在九凉山,他亲眼看见她为了救子桑,不惜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上,而现在,顶着窝藏朝廷重犯的危险,她也要维护他,怎能让他不气不恼? 第319章 丑得不敢见人 姜酒微微错愕,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秦砚确实是为了子桑而来,但是她没说,大白他们也没说,容肆怎么会知道? 见她沉默,容肆低低一笑,心却往下沉了沉,“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 姜酒觉得自己还是得解释一下。 “肆肆,这些事,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觉得,没那么重要。” “关于子桑,有点复杂,本来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是既然你知道了……”姜酒摊了摊手,“我也认了,他确实在我这。” 漆黑的眸子凝了雪雾,“所以,你是在保护他?” 姜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容肆浑身的气息冷了几分,“苏九,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她道:“凤帝的暗卫首领。” 他攥紧了拳头,“就算你知道,也不惜要保住他?” “肆肆……” 她欲上前拉他,他却后退一步,眼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落寞。 “苏九,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不逼你,但是子桑的事,牵涉到皇位纷争。秦砚已经盯上你了,就算今日勉强蒙混过关,你能保证以后都相安无事?” 若是往日,容肆稍微生气,姜酒便不管不顾地先把人哄住了。 只是这件事,她不想妥协。 “肆肆,今日只是意外,以后……” “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决定保他?” 他打断她的话,笑得有些凉薄。 容肆走了,桌子上还留着一瓶冷掉的藕粉,姜酒坐在桌前发呆,思绪飘忽,连子桑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如果让你很难做……我可以离开……” 姜酒回过神来,表情也恢复如常。 “说什么呢?我像是那种怕事的人吗?” 子桑微微垂着头,她自然不是,只是他不想让她为难。 姜酒道:“这次是我们大意栽了跟头,虽然现在糊弄过去了,但是秦砚一定会盯紧了四九楼,这段时日你便去芙蓉城处理四九门的事,有什么事就传信给大白他们就好。” 子桑点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等姜酒回到望江楼的时候,诗会都快结束了。 苏辰找她找得都要急疯了,看见她全乎地回来,总算是放下了心。 “你去哪儿了?” 姜酒这会兴致不太高,表情也懒懒的。 “出去走了走,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跟容世子约会去了呢!”苏辰没好气道。 姜酒的目光转了一圈,“他没来?” “没呢,刚才贺世子发了好一会儿的牢骚。” 说曹操曹操到,贺今朝看见了姜酒,立马凑了过来。 “阿九妹妹,阿肆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吗?” 姜酒抿了抿唇,有些烦躁,“不知道!” 贺今朝奇怪道:“你吃炮仗了?” 正巧旁边有人惊呼一声,“真的假的?那四九楼没事吧?” “不知道呢,秦大人带了好多人过去,看那架势,像是要把四九楼拆了似的。” “四九楼犯什么事了?” “好像是私藏朝廷要犯。” “啊?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何止砍头!你们知道那个要犯是谁吗?” 那人神神秘秘道:“是凤帝的贴身暗卫,子桑……”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他还没死呢?” “嘘!不要命了!敢在这里议论凤帝的事。” 有人出言警告,那些人才消了声,话题转回到四九楼身上。 “不过,这四九楼真被封了?” “哪能呢?能在这寸土寸金的云京城开这么大的酒楼,四九楼能没点背景?我听说那四九楼的老板都出来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麻烦。” “这么厉害?那四九楼的老板是何许人物?” “只知道是个女的,听说丑得不敢见人……” 那边的声音渐渐消了,这边的苏辰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 他看着旁边一脸冷然的姜酒,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问四九楼的事,但是到底还有点脑子,没有问出口。 回府的路上,苏辰终于忍不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秦砚怎么会去四九楼?你不会真的窝藏那个叫子桑的暗卫吧?” 车厢的帘子开着,姜酒撑着脑袋,目光落在外面的街道上,散漫道:“放心吧,已经解决了,都是一场误会。” 苏辰将信将疑,“可你的样子,看着不像没事。” 姜酒长叹了一口气,“今晚的事,被肆肆看见了。” 苏辰顿了一下,“所以,他才没来?” 姜酒愁得不行,闷闷道:“他不太高兴。” 苏辰啧了一声,现在反倒不担心了。 “所以,你这苦着一张脸,并不是因为四九楼,而是因为容世子?” 姜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起容肆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她便感觉心里被揣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得厉害。 “容世子脾气好,可若他真的恼了,你不好好哄哄,只怕没那么容易消气。” 姜酒鼓着脸颊,可是,怎么哄呢? 马车驶过街道,姜酒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道:“停车!” 她下了马车,走到了一个卖彩结的摊子前。 “姑娘,买彩结吗?”老板是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妇人,面容和善,手中灵巧地编着彩结,看着姜酒的目光不掩惊艳。 “这是什么?” 她以前也见过那些宫女打结扣,都是用来系玉佩的,这样单独一个结子倒是很少见。 “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一种彩结,男女相赠表示永结同心,若是在彩结中间放到头发,还可象征白首不离。” 也不知哪个字眼触动到了陛下的心,等她回来的时候,苏辰就发现她手里抱着一堆彩线。 苏辰皱紧了眉头,“你买这东西做什么?” “哄肆肆开心啊!” 苏辰:“……” 他怀疑这妹妹被晚上的事刺激傻了。 四九楼一连歇业三天,外界议论纷纷,姜酒却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把自己关在松风苑,也不知在捣鼓什么。 一墙之隔,容肆也把自己关在栖寒阁好几天了,顾宁来叫了几次,都被骂走了。 容厉奇怪道:“阿肆这是怎么了?” 顾宁知道真相,但顾宁不能说。 第320章 委屈的容世子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不出来,是以顾宁跟容厉他们也没看见,昔日整洁干净的栖寒阁被容肆霍霍成什么样了。 沈遇白邋里邋遢地进来,被顾宁拦住了。 “沈神医,主子这两日心情不太好。” 沈遇白皱紧了眉头,不耐烦道:“跟我说这些干嘛?还治不治了?” 顾宁还想说什么,沈遇白已经进去了。 他叹了口气,看了旁边的那堵墙一眼。 其实他是想让沈遇白给姜酒带个话,不过以沈遇白的性子,估计不捣乱就不错了。 那一夜他没有跟着容肆上去,只知道容肆下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他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从前就算是生气,他也不会情绪外露,这次确实是被姜酒气狠了。 容肆浸泡在浴桶中,上半身赤裸着,清瘦的身躯丝毫不显柔弱,线条分明,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着红。 沈遇白一边啃着酥饼,一边动作随意地下针,丝毫不怕自己扎进他的死穴,要了他的命。 “行了!再来几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沈遇白语气随意,但背地里忍不住咋舌,感慨魂牵的厉害之处。 这几次姜酒都偷偷在药里面加自己的血,明显对容肆的身体大有裨益。 思及此,沈遇白问道:“那死丫头呢?” 容肆动作一顿,浑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 沈遇白乐了,“你们俩吵架了?” 容肆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跨入一旁干净的浴桶中。 沈遇白还在喋喋不休,说尽了姜酒的坏话。 “我跟你说,那丫头就是个坏心眼,整天跟那个冰块脸混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一看就没好事!” 容肆眸光微动,抬眸看他。 沈遇白以为他是听进去了,顿时来了兴致。 “你别看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漂亮的女人是老虎,专吃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脸!” 被骂“小白脸”的容肆也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话。 “她跟那个子桑,关系很好吗?” 沈遇白对拆散鸳鸯这种事十分热衷,尤其对方还是姜酒。 “岂止很好!我都不止一次看到他们俩关在一起,说什么秦什么砚,哦,就是那天带着人来四九楼砸场子的那个!” 容肆面色微冷,“还有呢?” 沈遇白夸张道:“多着呢!那丫头还养了一群人,好家伙,一天到晚哼哼哈哈的,吵得我睡不着觉!” 容肆瞳孔一缩,水下的拳头微微攥紧。 姜酒她,这是在养兵? “总之,你千万别被那个女人骗了!整天笑盈盈的,实则心黑着呢!而且一肚子坏水,整天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清虚门你还记得吧,哦抱歉,我忘了,那会儿你晕着呢!那个死丫头眼睛眨都不眨的就把清虚门门主的女儿给砍了,现在清虚门正在追杀她呢!我前两天还听到,她打算把清虚门一锅端了呢!” 容肆沉默不语。 明知沈遇白的话有真有假,但是容肆还是觉得心如被针扎了一样,泛着丝丝疼痛。 他一直都知道的,在他面前的姜酒,并非真正的姜酒,可是当知道她瞒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有一瞬间,他觉得她格外陌生。 沈遇白以为他被说动了,故意又添了把火。 “听我一句劝,世上的好女人千千万,何必在她这棵树上吊死。你还不知道呢,除了你,她身旁还有不少男人。就那个什么沈太师,上次他还请她吃饭,两个人浓情蜜意,别提多恶心了!” “够了!” 容肆低喝一声,苍白的脸色异常难看。 “顾宁!送沈神医出去!” 沈遇白也不恼,临走前还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不就是吵个架嘛,她要是真的喜欢你,早就来哄你了!依我看,她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里,现在指不定跟哪个男人鬼混呢!” 瞧见容肆的脸色,顾宁暗道不好,赶紧把沈遇白这个嘴欠的家伙拽走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容肆坐在浴桶内,热水渐渐变得冰冷,他却丝毫未觉。 湿润的墨发贴着他的后背和脸颊,他垂着头,连卷翘的睫毛都染上了几分湿意。栖寒阁空荡寂寥,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冷风,拂动了屋内的纱帘。 “世子。” 顾宁送走了沈遇白,端着药走了进来。 容肆僵硬地起身,没有擦身子,胡乱套上了一件薄衣。 没等顾宁劝他喝药,他便接过了碗,一饮而尽。 入口的苦味依旧难以忍受,但是不知何故,比起往日又少了一份甘甜。 他也来不及细想,顾宁在一旁道:“世子,沈神医的话做不得真,属下不认为苏四小姐是那种人。”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他是什么人,你知道?” “四小姐待世子如何,属下也都看在眼里。就算她表里不一,但是对世子,确实是上心的。”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她这几日都不来了?这叫上心?” 顾宁沉默,为什么他从容肆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容肆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失态,捏了捏眉心,烦躁道:“出去,我要休息了!” 不管这边沈遇白说尽了她的坏话,导致容肆一夜未睡甚至还受寒了,隔壁的姜酒已经跟那一团彩线斗争三天了。 “不做了!”她烦躁地把线团一推,她脑子有病才会去做这种东西! 明明那天见那妇人做得十分轻松,她也都记住了,怎的自己动手就这么难? 紫苏放下手里的绣活,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语气道:“小姐素来也不喜欢这些东西,若是想要彩结,我帮您打便是。” “你会?” 紫苏点头,“看小姐做了几次就会了。” 姜酒深受打击。 然而紫苏欲帮她,还被她拒绝了! “我就不信我弄不出来!” 她并没有太多耐心,尤其是对这种细活,可是这一次,她倒是难得坚持。 紫苏愣了一会儿,反应了过来,笑道:“小姐是做给容世子的吧,那确实要自己做。” 那只用来批折子砍人的手,此时摆弄着一条黑色的绳线,脸色臭到不行。 “谁说我要送他?” 第321章 悄然滋长的心思 紫苏捂着唇笑,“不送容世子,难道小姐要自己用吗?” 姜酒愤愤地闭了嘴,手下的动作一直没停过。 折腾到天快黑了,那彩结才逐渐成型。一个墨色的双面结,中间留空,花纹细腻,倒是十分适合男子佩戴。 想了想,姜酒剪了一缕头发,小心翼翼放进彩结中,再封口,系上流苏,看着这个勉强能看的彩结,姜酒差点泪流满面。 紫苏凑了过来,笑道:“小姐做得还挺漂亮的,容世子一定会喜欢的。” 姜酒这回没再嘴硬,很认真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姐这么用心,容世子哪还有挑剔的道理?” 苏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把自己关在家里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做这个?” 姜酒下意识地彩结藏起来,面无表情。 “你来干什么?” 苏辰啧啧嘴,在她对面坐下。 “你几日不去国子监,杜司业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不是说了我生病了?” 苏辰瞥了那些彩绳一眼,“相思病吗?” 姜酒瞪着他,别以为他是大哥她就不敢揍他! 苏辰连忙举手投降,“行行行,病了病了,容世子也病了,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的?” 姜酒动作一顿,“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 姜酒抿了抿唇,她好多天没去找他了。 “好像是受寒了吧,杜司业说他也有两三日没去了。” 姜酒下意识地起身想去看他,只是想起那一日,她又蔫了。 “怎么?不去看看?” “他未必肯见我。” “偷偷摸摸去不就行了?” 入夜,姜酒还是没忍住,偷偷翻墙过去,暗卫们又不眼瞎,看见姜酒来的时候,不仅没把人拦住,甚至还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两天容肆的情绪异常低沉,整个栖寒阁都快被冻成冰了。 姜酒偷偷溜进来的时候,容肆正在药浴,一整个屋子都是药味儿。 容肆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是顾宁,便道:“顾宁,帮我把衣裳拿来!” 姜酒脚步一停,拿起了一旁的衣裳,走到屏风后。 容肆回头,再看见姜酒时蓦然一僵,错愕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冷硬。 “你来干什么?” 姜酒原本也有些不自在,毕竟让她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她还从未做过。 只是此时看见容肆,那些不自在似乎也都消失了一样。 她的手撑在浴桶边缘,笑嘻嘻道:“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你啊!” 容肆别过脸,耳尖微微冒红,“出去!”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好吧,衣裳我给你放这儿了!” 她难得乖巧一回,把衣裳放下后就出去了,反倒让容肆有些不习惯。 等他穿戴好走出来时,她正坐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着他的书。 容肆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你还有事吗?” 姜酒撑着下巴,“肆肆,你还在生我气呢?” 容肆面无表情,“苏四小姐言重了,你我是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还不生气呢? 姜酒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朝他扑了过去,容肆一时不察,骤然被她压倒在地上。好在地上还铺着毯子,倒不会太疼,只是看着压着自己的姜酒,容肆十分恼怒。 “苏九!你做什么?” “你不理我,那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起来!” “我不!” 她耍赖似的趴在他身上,容肆也不知气的还是羞的,脸色通红。 “苏……唔……” 后面的话,被她微凉的唇瓣吞没。 容肆瞪大了眼睛,像是呆了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 姜酒使坏一般,轻轻咬了他的唇瓣一下,一股酥麻传来,容肆瞳孔微缩,双眸氤氲着水雾,又可怜又让人想欺负。 姜酒眼里划过一丝得意,也就是这一瞬间,身下的人突然使力,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的位置立马对调。姜酒还没反应过来,他蓦然俯身,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禁锢着她,与她的故意调戏不同,发狠地噙住了她的唇。 他素来温和,鲜少有这般强势的模样,姜酒还没意识到,当初那只小绵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培养成了大灰狼。 此时大灰狼已经失了理智,他的脑子乱糟糟的,身下的人让他又爱又恨,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像风一般,让他难以抓住。 看着她乖巧地躺在身下,收起了一身利爪与锋芒,容肆的眸色深了几分,抓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要是,她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把她绑起来,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这样她就不会乱跑,就不会有那么多讨厌的人围在她身边…… 卷翘的睫毛微微一颤,他闭上了双眸,压抑着内心的黑暗。 他突然抽身,无情得像个渣男。 姜酒还没回过神来,眼前突然罩下一件衣衫,盖住了她的脸。 “顾宁!”她听见他说,“送她回去!” 姜酒把衣服扒拉下来,气咻咻地瞪着他。 “容肆!” 顾宁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容肆横了他一眼,“还愣着干嘛?” “世子……” “不走?那我走!” 见他真打算走出去,姜酒咬咬牙,“算你狠!” 甩下那件长衫,姜酒气呼呼地跑了。 那股熟悉的幽香散去,容肆捏了捏眉心,脸色有些难看。 顾宁轻叹一声,“世子,四小姐舍下脸来看你,你又何必把人赶走?” 容肆捏着拳头,须臾又松开。 “你觉得她来找我,是来认错的吗?”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就算他生气了,她仍然选择一意孤行。 而比起她瞒着他,她做的那些事更让容肆无法轻易松口原谅。 包庇子桑,暗中敛财养兵,她想做什么昭然若揭。 可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她为何要这样做? 顾宁沉默片刻,道:“四小姐也许有自己的苦衷。” 容肆凶巴巴地瞪着他,“你到底是谁的侍卫?” “属下只是就事论事。”顾宁道:“从前四小姐在将军府倍受欺凌,到现在没人敢欺负她,她定然也吃了不少苦,世子又何必要求她跟寻常女子一样?” 第322章 萧沉歌 容肆眸色微黯,“我倒希望,她能像个寻常女子。” 至少,他也不必担心她,终有一日玩火自焚。 容肆格外疲惫,他左右不了她的选择。 伸手接过顾宁端着的药,容肆动作顿了一下。 “怎么有两碗?” 顾宁解释,“这碗是驱寒药,四小姐特地吩咐属下去煎的。” 容肆沉默,她知道他感染风寒,不知道他的风寒已经好了? 顾宁也没有跟姜酒解释,看着容肆的脸色,试探道:“其实四小姐她,还是很关心世子的。” 这也是他没有跟姜酒解释的原因。 容肆将两碗药悉数饮尽,摆摆手让顾宁出去。 地上还躺着他的外衫,容肆俯身去捡,却瞧见了那个陌生的墨色同心结。 容肆将其握在手中,漆黑的眸子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姜酒回到松风苑才发现那个她做了三天的结子没了,她以为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在松风苑内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倒是想去栖寒阁找,但是想到容肆,又气呼呼地不想去了,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这种颓靡的状态持续到秋猎,每年初春和临冬之际,皇宫都会举办狩猎活动,为的就是训练那些贵族子弟,以免被京城的富贵繁华掏空了身体。 不过在秋猎之前,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朝云国使者进京纳贡了。 要说这朝云国,曾经也是能跟九华国还有大幽国并肩的国家,只是十年前败在凤帝手上,割让了不少城池,并且还要向九华国纳贡十年。 如今十年之期明年就满了,这次他们前来,估计也有试探之意。 凤帝在位之时,朝云国还算安分,但是自从姜酒死后,这两年来朝云国动作不小。 当年姜酒的父亲姜阳去世,皇叔姜陵带兵造反,最后是姜酒力挽狂澜,平息了内乱,登基为皇。 然而内乱刚平,外患又起。朝云国毗邻九华国,早就虎视眈眈,好不容易等到九华国皇位更替,朝局动荡不安之际,朝云国君派遣大将萧沉歌进攻九华国,当是时,谁都没想到凤帝姜酒会御驾亲征,不过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穿着银色盔甲,手持银枪,骑在高头大马上,凶得不行。 朝云国笑得前俯后仰,毫不掩饰对她的嘲笑。 “九华国是没男人了吗?要你这么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带兵打仗!” 跟随姜酒的亲兵卫怒斥:“放肆!此乃我九华凤帝,尔等鼠辈休得口出狂言!” 一片寂静之后,便是更加放肆猖狂的笑声。 “果然是没男人了!竟然要女子来当皇帝!” “小丫头长得不赖嘛!断奶了没有啊?哈哈哈!” “这么水灵灵的丫头,若是打坏了多可惜!萧大哥,不若你用美色把那位小凤帝给勾来,也不必打仗了,这整个九华国都是你的!” 彼时萧沉歌嘴里叼着一根野草,俊美刚毅的面容带着一丝嘲弄,明显也没有把姜酒放在眼里。 他嗤笑一声,这位从未有过败绩的萧将军孤傲得不可一世。 “小妹妹,你若是投降,哥哥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后来发生的事,是萧沉歌毕生的噩梦。 那个弱小的、漂亮的、像菟丝花的小凤帝,将他挑落马下,锋利的尖枪抵着他脆弱的脖子逆着光,嚣张而恶劣。 “萧将军,你若是投降,孤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萧将军”三个字,像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提醒他败了,还是败在了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一个小丫头手上。 萧沉歌自然不会投降,他被俘虏了,那一段时间里,他也当真见识了这位凤帝的手段。 仅仅半年,她便逼得朝云国不得不举手投降,签下了屈辱的割城池、纳岁贡的条约,从前有多少人不服她,如今便有多少人崇拜她,她用自己的实力,坐稳了这九华的皇位,至少在那几年,九华国并未出现抵制她的声音。 但是对于萧沉歌来说,这绝对是一生洗不去的屈辱。 她说:“萧将军,你若是投降,孤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听听,堂堂九华凤帝,小小年纪便口出恶言,如何让人不气? 颠簸的马车晃醒了沉睡中的人,萧沉歌睁开双眸,透过半开的车帘看着外面昏沉的天色,意识从梦中抽离,才想起自己已经到了九华国的地界。 “将军?” 外面的人似乎察觉到里面的动静,低声问了一句。 萧沉歌坐起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捏着眉心,声音沉重沙哑。 “到哪儿了?” “已经到云京城外了,天亮之后就能进城了。” 远处,一抹白光渐渐从地平线浮起,似笼罩着天际的幕布被撤去,大地逐渐恢复光明。 萧沉歌远远地看着晨曦中的云京城,很难想象,她就生活在这里,并且死在这里。 俊逸的面容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与张扬,曾经少年成名的萧沉歌,在那一战后被折断了傲骨,情绪愈发内敛,叫人捉摸不透。 尤其,是在两年前,姜酒死后…… 至明年,两国的和平协议就到期了,所以这一次纳贡,两国都十分重视,也都在试探着彼此的底细。朝云国君特地派了自己的儿女傅寒知与傅青笒前来,萧沉歌随行。而九华国也分外重视,从半个月前便着手准备,以免怠慢了朝云使者,再次引起了两国纷争。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沈玉卿,足见九华国对他们的重视。 “驿馆已经打扫干净,正待贵客落榻。傅七皇子与萧将军一路风尘仆仆,今日便好好歇息,晚上皇上在皇宫设宴款待各位,届时我会派人前来迎接。” 傅寒知生得白白净净,温善随和,十分客气地谢过沈玉卿。 沈玉卿也不是第一次接待使者,不过从前来的都是朝云国的大臣,今年不仅来了皇子跟公主,连萧沉歌都来了,自然得更加重视一些。 只不过…… 沈玉卿瞥了一眼旁边那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萧沉歌,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毕竟他的目光着实不太友善。 等他走了,傅寒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笑道:“若非知晓你的喜好,我会以为你看上这位沈太师了!” 第323章 小跟班 萧沉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 “别恶心我。” 傅寒知蓦然失笑。 “是因为凤帝?” 他的脸色骤然一沉,“与你无关!” 丢下一句话,萧沉歌转身就走。 傅寒知勾了勾唇,对他的无礼见怪不怪。 他不过是朝云皇帝十八个儿子中最不受宠最不起眼的那个,而萧沉歌却是朝云皇帝的长姐的遗腹子,又是朝云国最年轻有为、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别说是对他了,就是对太子他也没个好脸色。 不过自从十年前萧沉歌输给了九华凤帝,脾气便越来越古怪,想必是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要不然也不会选在契约结束之前,决定要来九华国一趟。 傅寒知偏头与侍从道:“等会挑几件礼物,给沈太师送去。” 正打算进去,想到了什么,傅寒知又道:“青笒还在外面,派人过去看看,别惹出什么乱子!” “是。” 傅寒知口中的青笒,是朝云国的十三公主,性格蛮横,十分受宠,一早进了京,便脱离了队伍,跑出去玩了。傅寒知管不住她,也知道她身边有侍卫跟着,倒不会太担心她的安危,只怕她得罪了京城的贵人,到时候不好处理。 实际上,傅寒知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侍卫刚出去没多久,便急匆匆地跑回来,说是十三公主跟人打起来了。 过几日便是秋猎,姜酒在家窝了几日,被姜汐跟贺蓁然拖出去了,美其名曰,乐平公主一个月前命人打造的弓弩好了,要过去瞧瞧。事实上,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想看个弓弩,有大把大把的人屁颠屁颠地给她送过去,又何必她亲自跑一趟?还不是为了见苏辰一面? 姜酒不想去,硬是被贺蓁然拖着走了。 “你要是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多尴尬啊!” 姜酒:“……” 堂堂女皇陛下,曾经叱咤风云,统领天下,如今竟然成了小跟班。 姜汐为了制造跟苏辰相处的机会简直绞尽了脑汁,连马车都不坐了,两人走在前头,几个侍卫分散在人群中,默默地保护着姜汐。 无视苏辰频频投过来的求助目光,姜酒道:“她还没放弃呢?上次在魏府不是都搞砸了吗?” 贺蓁然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得意。 “哪里搞砸了?从前苏大哥对乐平公主一直冷冷淡淡的,现在都会躲避她了,明明是很好的开端好不好?” 姜酒有些难以理解,“这叫很好的开端?” 贺蓁然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苏大哥对乐平公主的态度变了,就说明他已经注意到乐平公主了,再加把劲添把火,到时候肯定手到擒来。” 姜酒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这些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贺蓁然得意洋洋道:“我哥那些红粉知己,我见的多了!” 姜酒在心里默默地为苏辰点了蜡。 虽然贺蓁然跟姜汐有些胡闹,但是姜酒也没拦着,甚至一开始,她也有打算为他们俩牵桥搭线。 姜汐这蠢丫头什么都不懂,从前所有人都怕她,她也怕她,但是她却有胆子跟她抢秦砚。后来她死了,她反倒开窍了,对秦砚爱答不理的,转而盯上了苏辰。 她虽刁蛮任性,但是也并非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至于苏辰,虽然略有些心计,但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至少比秦砚好多了。 把这蠢妹妹交给苏辰,姜酒也放心。 不过目前来看,姜汐可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想到了什么,姜酒惆怅地叹了口气。 她自己的事都是一脑门官司,现在竟然还有心情来操心姜汐的事。 她可真是个好姐姐啊! 一行人到了那铁匠铺子前,姜酒还以为以姜汐的性子,会去那些富丽堂皇的兵工坊,却不想只是一个用简易的棚架搭起来的铺子。十一月的天,那铁匠还赤裸着臂膀,一身古铜色的肌肉,十分健康有劲,引得路过的小娘子纷纷红了脸。 姜汐吩咐身旁的侍卫去把她的弓弩取来,转过头来炫耀道:“这佟铁匠这是这条街上最有名的铁匠师傅,他的手艺可比皇宫的师傅强多了!” 姜酒忍不住道:“你的意思,皇宫每年花高价养的铁匠师傅,还比不上这个打铁的?” 没有嘲讽佟铁匠的意思,只是姜汐这话,无疑是在她的膝盖上插了一箭。 姜酒自己上过战场,知道兵器的好坏有多么重要,所以当初一回来,便下令召集全国最好的铁匠师傅,给他们最好的待遇,最丰富的铁矿,让他们为她造出最锋利最精巧的武器。虽然也没有达到她的要求,但是也绝对比那些普通兵器好十倍以上。 姜汐不知姜酒的心酸,轻哼一声,道:“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从前我皇姐在还好,现在一个个的,除了消极怠工还会什么?” 她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苏辰他们也都听见了。 听她提到凤帝,苏辰眉心狠狠一跳,转移话题道:“怎么拿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那铁匠铺子烧着炉子,十分闷热,故而他们也没有靠近,然而那侍卫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也有些不对劲。 正打算派人过去瞧瞧,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我家公主看上这弓弩,便是这弓弩的福气,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公主抢?” 姜酒耳力甚佳,周围虽然有些嘈杂,但也准确地听到了“公主”二字。 好奇心就这么被勾起来了,这整个九华国,如今也就只有姜汐这一位公主,这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公主? 众人拨开人群走上前去,面前的情况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姜汐的侍卫被两名男子打趴下了,手中的弓弩也被抢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奉给了一名红衣女子。 那女子身段纤细,面容姣好,眉眼深邃,带着几分异域风情,她没有穿着九华女子的服饰,一身红色的骑装,腰间是棕色的腰带,腰带上还系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整个人气势张扬十足,如草原上的烈马,野性难驯。 第324章 容不得旁人侮辱 傅青笒接过那柄弓弩,弩身小巧玲珑,十分适合女子使用,而且做工精巧,上面还镶嵌着几颗很小的红宝石,既不会太过花哨,也不会显得太简易。只一眼,她便喜欢上了。 “这东西不错。”她勾了勾唇,傲气道:“多少钱?我买了!” 姜汐的侍卫万分愤怒,正欲开口,便听见姜汐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大的口气,本公主还从未碰见,哪个不要命的敢从我手里抢东西!” 姜汐与姜酒他们走了过来,那名侍卫犹如见了主心骨,差点老泪纵横。 “公主殿下……” 傅青笒皱着眉头看着姜汐,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莫名的就是气场不合。 同样,姜汐也不喜欢傅青笒,但看着她,又总觉得有哪里诡异的熟悉。 “你也是公主?”傅青笒盯着她,忽然笑了,“哦,对了,你是姜酒的妹妹吧,叫什么来着?” 她的语气十分随意,似乎压根就没把姜汐放在眼里,甚至说着“姜酒”两个字的时候,还带着满满嘲讽与恶意。 姜汐脸色一沉,平日里就知道赏花玩乐追男人的废柴公主,这会竟难得发了火。 “放肆!九华国尊贵的女皇陛下,岂容你直呼其名?” 场面一度寂静,突然提起已故的凤帝,百姓们都纷纷后退了一步,生怕惹了忌讳。 正主姜酒就在一旁,此时觉得这蠢妹妹的形象分外高大。 傅青笒似乎一点也不怕,噗嗤一笑,“一个死人罢了,听说还是被她两个男宠弄死的,有何说不得?” 姜汐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口出狂言的贱人拖下去斩了!” 这是姜酒第一次见姜汐失态,包括苏辰跟贺蓁然,他们同样懵了。 好在那些侍卫还没有懵,一个个拔出了剑对准了傅青笒,傅青笒身边的人也不含糊,跟着拔了剑,眼看着就要打起架来了,那些老百姓吓得纷纷跑了。 傅青笒十分淡定,“一口一个贱人,这就是一国公主的教养?我算是领教了!” 姜酒在一旁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妹子是谁了。 朝云国的公主,具体是第几个她也忘了,隐约记得她跟她差不多大,从前一直追在萧沉歌身后,萧沉歌被她俘虏的时候,这位小公主可没少找她的麻烦。 只是瞧着她这副打扮,看来是还没嫁给萧沉歌呢? 姜汐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姜酒,但最依赖的也是姜酒。所有人都说姜酒是暴君,致使奸臣当道,民不聊生,但是在姜汐眼里,她只是她的皇姐,她容不得旁人这般侮辱她。 没有任何犹豫和顾虑,姜汐直接让侍卫把人拿下,傅青笒也不是吃素的,带了不少人来,两方人马激战到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但傅青笒的人,到底比不上跟着姜汐的侍卫,这些人,从前可是姜酒送给她的。 眼看着战局落败,骄傲如傅青笒如何能忍,她拉紧了弓弩,正对着姜汐,眼里划过一丝冷光。 倒是没想过要她的命,但是给她一个教训还是可以的。 姜汐没有注意,但是苏辰跟姜酒注意到了。 几乎是在箭离弦的那一刻,苏辰拉开了姜汐,而姜酒一跃而起,身体十分灵活地抓住了那支箭。 傅青笒瞳孔微缩,看着姜酒的目光带着几分忌惮,几分敌意。 姜酒手里把玩着那支小巧的箭,语气散漫而森冷。 “当街刺杀九华国尊贵的乐平公主,当朝皇上的姑姑,莫不是朝云国打算跟九华单方面宣战了?” 姜汐懵了一下,她们就是抢个弩箭,怎的就牵扯到战争上面了? 傅青笒脸色变了又变,一时无言。 而急忙赶来的傅寒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没摔了。 心里把傅青笒骂了无数遍,傅寒知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冷着脸,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好歹是控制住了场面,傅寒知站在傅青笒跟姜酒中间,顿时头疼得不行。 “你是何人?”姜汐皱着眉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 傅寒知上前一步,拱手道:“朝云国七皇子傅寒知,见过乐平公主。” 别管朝云国如今多么强大,只要这契约一日生效,他便只能对九华皇族俯首称臣。 这也是傅寒知第一次代表朝云国出使,不容许有半点差错,更别提引起两国的战争。 事实上,这十年沉重的纳贡,以及被割出去的那几座城池,都给朝云国带来了不小的打击。朝云自然是想一雪前耻,但是前提是得打探清楚九华的情况。在那之前,朝云还没有得罪九华的打算。 而现在,傅青笒这个蠢货竟然当街刺杀姜汐,傅寒知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引起了两国战争,傅青笒什么事都没有,到头来,罪都落在他头上。 他的态度还算恭敬,姜汐稍微消了一点气,但也只有一点。 “原来是七皇子,正巧你来了,不如随我进宫面圣,让我那皇侄儿评评理,有人在天子脚下刺杀他的姑姑,该当何罪!” 姜酒看着姜汐那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哑然失笑。 平日里也没见姜汐跟姜钰多么亲近,甚至二人几乎从不交流,这会倒是学会借姜钰的势了。 傅寒知慌忙道:“不过是误会,又何必惊扰到嘉帝。青笒,还不快过来,跟乐平公主赔罪?” 傅青笒接收到傅寒知警告的目光,万分不乐意。 “是他们先动的手,凭什么我赔罪?” 傅青笒的性子,说得好听点是直率爽利,说得难听点便是无法无天。在朝云仗着皇帝的宠爱,什么事都敢做,甚至当年还敢追着萧沉歌上战场,若是换做其他公主,早就被废了。 而朝云皇帝正是看中了她这性子,觉得她有傅氏先祖的风骨与傲气,把她宠上了天。 傅寒知双眸犹如淬了霜雪一般,冰冷刺骨。 “傅青笒,要我再说第二遍?” 傅青笒咬着牙,自然不服。 “傅寒知,你当你是谁呢?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第326章 我管她去死 并非她怕了傅青笒,只是姜酒的话,用在她身上同样合理。 若是今日因为她跟傅青笒的矛盾,而导致两个国家再起纷争,那她跟傅青笒一样,同是国家的罪人。 傅青笒同样傻眼了,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却比不及心里的屈辱,让她的眼眶蓦然变红。 “萧沉歌!”她一声怒喝,而他无动于衷。 “可以了么?”他看着姜酒等人,气势丝毫不减。 姜汐烦躁地摆摆手,“起来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萧沉歌颔首,让人放开傅青笒。 傅青笒立马站起身来,因为伤了膝盖,差点没站稳。 满腔怒火,足以烧尽方圆百里。 脸颊火辣辣的,一国公主的尊严,不是被敌国踩在脚下,而是被自家表哥撕下来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傅青笒如何能忍? 傅寒知对她的性子再清楚不过,眼见她便要发作,赶紧让人把傅青笒拉走。 傅青笒跟傅寒知走了,萧沉歌却跟一尊大佛似的杵着一动不动。 姜酒难得生了几分恼意,讥讽道:“萧将军可能不知道,在九华国,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陌生女子看,可是要被剜眼的。” 萧沉歌眯了眯眸,“陌生么?可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熟悉?” 姜酒心里一咯噔。 旁边的贺蓁然忽然噗嗤一笑,“这朝云国的人都这么傻愣的吗?这么土的情话,早就被我哥用烂了。” 虽然刚才跟傅青笒闹得不太愉快,但是对于萧沉歌,姜汐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毕竟他刚才可是说让傅青笒跪下就让她跪下,简直不要太爽。 “萧将军,看在你的面子上,刚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不过也请你看好你家公主,这里是九华国,可不是谁都能撒野的!” 萧沉歌点头,“放心,我会好好教育她。” 这下子姜汐没话说了。 姜汐的侍从将那把弓弩捡了回来,再三擦干净,才递到姜汐手上。 原本姜汐膈应得要死,但是想想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从傅青笒手里抢了回来,姜汐就舒心了。 “我们走吧。” 萧沉歌目送着他们离开,神色莫测。 “那是谁家的小姐?”他忽然偏头问道。 侍从迅速打听了一番,道:“是苏大将军的嫡女,名唤苏九。” “苏易的女儿?”萧沉歌眯了眯眸,“怪不得……” 怪不得,跟她那么相像。 “将军,十三公主那边……” 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这么羞辱她,萧沉歌就不怕朝云皇帝不高兴吗? 萧沉歌冷哼一声,“我管她去死!” 大街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云京,众人一边赞叹乐平公主的魄力,一边八卦萧沉歌,毕竟他跟九华国的恩怨深着呢。 “听说那位萧将军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一副凶恶之相,二十七八了还未娶亲。” “听说那位萧将军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长得跟小白脸似的,当初凤帝就是被他的美色所惑,所以才心软放他回国。” “听说那位萧将军至今未娶,是因为爱慕凤帝,求而不得,痛苦万分,差点就削发为僧了。” “听说……” “停!” 姜酒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紫苏她们的八卦,“你们都是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松风苑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外面的人都这么说,我还听说啊,那位萧将军看上小姐了,今早在街上一直盯着小姐看,好多人都瞧见了。” 姜酒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道:“别瞎想了,那家伙眼睛有疾。” “真的吗?” 小丫鬟们又是惋惜又是惊叹。 于是,关于萧沉歌的流言又多了一条。 年纪轻轻,患有眼疾。 萧沉歌本人对外面的风言风语丝毫没放在心上,傅寒知来的时候,他正在看那张十年前他代表朝云国跟姜酒签下的契约。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就这么薄薄的一张纸,是压在朝云国头上十年的耻辱,谁都不乐意看见,唯有萧沉歌,当成宝贝似的,几乎是随身携带。 傅寒知能理解,这是萧沉歌过不去的坎,尤其是在凤帝死后。 他轻叹一声,“青笒闹得厉害,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萧沉歌将那张纸折了又折,塞进怀里,十分冷酷,“我又不是她爹!” 傅寒知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傅青笒喜欢萧沉歌,这几乎是朝云国人人皆知的事。萧沉歌不喜欢傅青笒,这也是人人皆知的事。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一个是长姐的独子,朝云皇帝也舍不得逼迫哪一个,便顺其自然,让他们自己做选择。所以到现在,傅青笒还没出嫁。 “平日便算了,你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了台,她生气也在所难免。” “所以呢?”萧沉歌语气随意,“当街抢了九华公主的东西,还辱骂九华凤帝,要不是跑得快,她已经被臭鸡蛋砸死了。” 傅寒知怎么感觉,他的重点在第二句。 傅寒知有些心累,这事儿他管不了了,傅青笒爱闹就闹吧,反正也不是他造成的。 “七皇子。” 傅寒知派去给沈玉卿送礼的人扛着那些礼箱又回来了,一脸为难道:“沈太师不收这些东西。” 傅寒知眉脚一挑,“退回来了?” “不是,属下连太师府的门都没进,就被拦在门外了。” 傅寒知磨搓着指腹,低笑一声,“行了,把东西收回去吧。” 看来,沈玉卿这边的路走不通啊。 萧沉歌走了出来,脸色臭臭的。 “你给沈玉卿送礼?” “初来乍到,总得寻个路子打探一下情况。” “以后离沈玉卿跟秦砚远一点!” “有什么问题吗?” 萧沉歌冷着脸,盯着九华皇宫的方向。 “连自己的女人都杀,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果然还是在意那个女人的死。 傅寒知像是发现了某种秘密,笑眯眯的,有些不怀好意。 “打探消息的事,不用你管了。好好看着傅青笒,别让她跑出去胡闹!” 萧沉歌离开了驿馆,甩开了跟踪他的九华探子,一路往三秋桂子而去。 第327章 要被别人叼走了 “跟丢了?” 秦砚看着跪在地上的隐卫,面色不虞。 “大人恕罪!一出驿馆,萧沉歌便发现我们了,他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过了几条街,人就……就没了。” 秦砚冷哼,“你是想告诉我,你们在云京城生活了十几年,还跟丢了一个刚来的?” 众人冷汗连连,好在沈玉卿为他们解围。 “阿砚,那萧沉歌心思缜密,身手了得,要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朝云国的大将军。” 秦砚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他们此行来九华国,定然也是为了打探底细,这几日必须紧盯着,防止哪个不怕死的敢做出叛国之事。” “傅寒知派人给我送了不少礼物,被我拒绝了,说不定他们会另辟蹊径。倒是那萧沉歌……” 沈玉卿刚想说大街上发生的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砚倒是没有注意,“萧沉歌这个人不好惹,如果可以,最好化敌为友。” 哪怕秦砚再不想承认,有姜酒的九华国,强盛富庶。而现在,皇帝弱小,难担大任,朝野动荡,这两年南方多灾,国库又是勉强度日。若真要跟朝云国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再者九华国内无强将,苏易将老,其他人也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不像朝云国,还有个萧沉歌顶着。 那一瞬间,秦砚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皇宫设宴款待朝云来使,为彰显九华大国之威,几乎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来了,而且连镇国公容厉也请出来坐镇,场面可谓是十分壮观。 容厉年轻时,也是跟随姜酒的祖父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上了年纪,才逐渐隐退。奈何新帝多疑,唯恐镇国公府拥兵自重,便明里暗里地收回兵权。尤其是到容骁这一代,姜阳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猜忌,对镇国公府多番打压。 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都还记得,当年的镇国公府何等风光,后来又何等衰败。容氏一族,各个都是人中龙凤,本来应该是满门荣耀,如今却是老的老,死的死,病的病。 容肆坐在容厉旁边,一袭雪白缎袍,袖口宽大,腰身窄细,白袍上绣祥云纹,添了几分仙气。墨发半绾,玉冠整齐,翩翩君子,光是气质这一块,便拿捏得死死的。更别提那张脸,肌肤白皙无暇,五官俊美绝色,足以黯淡这满堂华光。 姜酒一进来,目光便锁在他身上不动了。 自从那一日在栖寒阁不欢而散,她也故意赌气不去见他。他倒是清闲,日日待在府中,不是看书便是弹琴,就像是完全把她忘了一样,气得姜酒心肝都在疼。 去找他吧,拉不下面子。 不去找他吧,又难受得厉害。 这会看见了,连日来的苦闷似乎一扫而空,光是看着,她便觉得心情愉悦。 这种感觉很奇妙,从前对沈玉卿,对秦砚,她的情绪也不曾这般被人操控。 姜酒怀疑,容肆一定对她下了什么蛊。 “收敛着点,你的眼睛都快黏到容世子身上了。” 苏辰在旁边轻咳一声,低声提醒。 姜酒淡定地收回目光,她看自己男人,收敛什么? 倒是容肆,好家伙,她都看了这么久了,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姜酒再靠近一点,就能发现容肆拿着茶杯的手有些发颤。 那道目光生猛得他有些招架不住,让他差点缴械投降。 容厉含笑道:“跟那丫头还没和好呢?” 容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容厉喝了一口酒,道:“听顾宁说,前两日她去找你了,阿酒都舍下面子跟你道歉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斤斤计较什么?” 容肆有些气闷。 他也不想斤斤计较,但是姜酒那臭脾气,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也不怕玩火自焚。他这回要是治不了她,将来她不得上天啊! “阿酒这丫头不错,你若是再不把人看紧一点,估计要被别人叼走了。” 容厉冷不防来了一句,容肆下意识地抬头,便瞧见了刚才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姜酒,这会却跟沈玉卿聊得火热。 容肆差点没捏碎手里的杯子,脸色阴沉如墨。 事实上,不是姜酒与沈玉卿聊得火热,而是沈玉卿单方面跟姜酒聊得火热。 “四小姐,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没有受伤吧?” “没。” “那朝云国的十三公主如此蛮横无理,四小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向朝云国问个清楚。” “不用。” “今日御膳房准备了你爱吃的桂花糕,我让他们多上了一盘,若是不够,你再与我说。” 姜酒斜睨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桂花糕?” 沈玉卿面色不改,淡淡一笑,“上次在梅园,见你吃了不少,料想你应该喜欢吃。” 姜酒撇撇嘴,顿时觉得有些没意思。 好在沈玉卿也没有纠缠她太久,因为萧沉歌他们来了。 看得出来萧沉歌换了一身衣裳,但还是黑不溜秋的,整个人气场十足,到底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一身凶煞之气,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脸,大概他们想象中的萧沉歌,应该是莽夫大汉,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而不是像这般秀气精致,倒像是京城里荣养的公子哥。 一众姑娘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先是被他的凶相吓得不敢对视,接着又一脸含羞地偷偷看去,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甚至默默整理仪容,想端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萧沉歌身边还站着傅寒知跟傅青笒,相比萧沉歌,傅寒知并不出色,也不显眼,倒是傅青笒,许是她今日跟姜汐闹了那么一出,打量她的人也不少。 这一看,众人倒是发现,傅青笒生得不错,姿容冷艳,一袭红衣甚是飒爽,细看之下,竟然还有些熟悉。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你怎么觉得,这位朝云公主,跟凤帝有点像?” “不止你一个人觉得。” 有些相似点,跟样貌无关,而是第一眼给人的感觉。 她的穿衣打扮,她的表情,她走路的姿势,都像极了凤帝。 第328章 容肆醉酒 外面高呼一声皇上驾到,殿内的人才渐渐消了声,纷纷拱手行礼。 姜钰难得端着皇帝的架子,秦砚跟在他身后,倒是颇有几分君臣之意。 “平身吧。” 姜钰落座,其他人才跟着坐下。 他斜着眼频频看向秦砚,秦砚轻咳一声,道:“朝云使者何在?” 傅寒知等人站起身来,拜见姜钰。 姜钰刚才还端着,这会已经有些暴露原形了。 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傅青笒,“就是你当街辱骂我大姑姑,还想打我小姑姑?” 傅寒知笑容一僵,其他人面面相觑。 秦砚脸色微沉,刚想说话,萧沉歌却忽然出声。 “傅青笒的错,今天我已经让她下跪道歉了。” 他这话,看似在缓和气氛,但是又何尝不是再一次把傅青笒的脸往地下踩。 傅青笒的脸都黑了,双拳紧握,难得的是,这般情况下,她也没有失去理智。 姜钰轻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接收到秦砚警告的目光,还是讪讪闭了嘴。 “都是一场误会,既然道过谦了,这件事便也过了,也别影响了两国的友谊。” 萧沉歌目光沉沉地看着秦砚,隔着老远,秦砚都能感受到他的森森恶意。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秦砚也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反而还十分“友好”地冲他举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沉歌也没有落他的面子,回敬了一杯。 姜酒看着他们虚情假意地你来我往,不屑地嗤笑一声。 十年之约还未结束,朝云国还需要向九华国进贡,礼官念着长长的名单,一箱箱的贡礼被抬上来,那些大臣们倒是看得舒心,姜酒却气得磨牙。 “这可都是我赢回来的……” “什么?” 一旁的苏辰听她嘀嘀咕咕的,偏头问了一句。 姜酒气咻咻地扭过头去。 对面的沈玉卿弯了弯唇,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 以他对姜酒的了解,她定然是在惋惜那些贡礼全都进了国库。别看她是一国女帝,实际上十分爱财,说是贪财好色都不为过。 隐隐察觉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玉卿抬眼看去,却只看见了容厉面色淡然,而容肆微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玉卿轻轻蹙眉,料想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别看容世子表面淡定冷漠,实则心里呕得半死。 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结果还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纠缠不清。 尤其为了保护子桑,连命都可以赌。 “见鬼的喜欢!” 他嘟囔了一句,仰脖把杯中的酒饮尽。 容厉诧异地看着他,有些担心道:“这酒的后劲不小,你最近身体刚好,少喝一点。” 容肆眨了眨眼,后劲大吗?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过,他也放下了杯子,没有再动。 那边的秦砚跟傅寒知“相谈甚欢”,似乎朝云国跟九华国真的是友好邻国一般。萧沉歌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一旁,微微垂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青笒冷着脸,频频向对面的姜汐射眼刀子,姜汐也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过两日便是九华一年一度的秋猎,七皇子与萧将军若是不急着走,倒是不妨凑个热闹。” 傅寒知巴不得能找机会多留几日,闻言便笑道:“如此,便多有打扰了。” 秦砚客套地笑了笑。 他们不就是想来打探一下九华的实力吗?那便在秋猎场上让他们看看。 好在宴会上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傅寒知一直怕傅青笒会突然发作,也不知是不是今日被萧沉歌教训了,她倒是识时务,也是让他松了口气。 趁着宴会结束,秦砚送傅寒知他们出去的时候,姜钰凑到了姜酒身边,压低声音道:“阿九姐姐你放心,孤一定会帮你好好教训那个青笒公主的。” 姜酒失笑,伸手揉乱了他的脑袋,“你凑什么热闹?” 姜钰捏了捏拳头,愤愤道:“她骂我姑姑。” 姜酒这下子是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她想起了重华殿内的牌位,这个便宜侄子,倒不像他爹那么心狠手辣。 只可惜…… 姜酒的眸色深了几分。 可惜,若要成皇,他非死不可。 因为,天下容不下两个皇帝! 姜酒回到苏府,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外面却隐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她不耐烦地叫了紫苏一声,紫苏推门进来,一脸犹豫。 “外面什么情况?” 紫苏小声道:“小姐,是顾宁侍卫来了。” 姜酒一脸问号,“他来干嘛?” “好像是容世子喝醉了,情况有点棘手。” 愣了足足三秒,姜酒默默地把衣服穿回去,跟着顾宁去了栖寒阁。 在翻墙进来前,姜酒还在纳闷,不就是醉个酒,情况能有多不好? 再看见一脸鼻青脸肿的沈遇白时,她就明白了。 沈遇白正冲着那些暗卫撒气呢,一看见姜酒过来,立马气冲冲地跑上前来。 “苏九!你能不能管好你男人?老子费心费力地给他治病,他倒好,喝醉了撒酒疯,差点没把我弄死!你知道我的命有多值钱吗?” 姜酒好说歹说总算安抚了这个疯子,让人送他回四九楼。 “怎么回事?”她偏头问顾宁。 顾宁一脸尴尬,“世子从前身体不好,鲜少饮酒,就算饮酒也只是喝一点点。谁知晚上在皇宫里多了两杯,那酒的后劲十足,等回到栖寒阁,世子便醉了。” 姜酒沉默了一下,“你家世子,醉了还打人?” 顾宁唯恐姜酒误会容肆,连忙道:“没有!是沈神医不听劝,非要靠近世子,所以才挨打的。” “啧!这不就是会打人嘛!” “世子只是不喜欢别人靠近。” “那你喊我来干什么?” 姜酒还没忘记,前几日她就是在这里被赶出去的。 “四小姐肯定是不一样的!”顾宁一脸笃定道。 姜酒哼哼,“我才懒得管。” 顾宁急了,“可是世子他还没喝药,也还没有沐浴,也不许别人靠近,他这身体刚好了一点,若是再受凉了,就……” 第329章 都听你的 “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吗?” 看着姜酒的背影,不知为何,顾宁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其他暗卫凑了过来,犹豫道:“老大,这么出卖世子好吗?” 顾宁拧眉,“我什么时候出卖世子了?” “世子喝醉了,四小姐趁人之危怎么办?” 顾宁一激灵,想拦住姜酒已经来不及了。 “嘭”的一声,那扇大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人。 几日不来,这栖寒阁似乎都冷清了几分。桌案上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没多没少,可就是少了几分人气。 姜酒的目光转了一圈,没有看见容肆,屏风外倒是隐约传来了水声。 她提步上前,便看见容肆和衣坐在浴桶内,还未靠近呢,一个水瓢突然朝她砸了过来。 “滚出去!” 沙哑的嗓音,语气凶巴巴的,恶劣得不得了。 姜酒就当没听见,走了两步,容肆却突然回头。 “我让你滚……阿……阿酒?” 那一脸凶悍的表情突然褪去,凝着水雾的眸子骤然放空,模样有些呆萌。 许是喝了酒,上了头,那白皙的肌肤泛着红,软软的,肉肉的,看着十分可口。平日里那个清雅君子,世中谪仙,现在湿着头发,衣裳凌乱不堪,隐约可见那腰腹的肌理,勾得人热血沸腾。偏偏还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无辜又无害。 姜酒悄咪咪地咽了咽口水,这是冷战不成,打算用色诱来逼她认错吗? 说实话,他成功了! 姜酒轻咳一声,刚想开口,却听他道:“阿酒,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你不喜欢我了吗?” 那低磁的声音透着几分委屈,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水珠,脸颊微微鼓起,控诉般看着她。 姜酒双腿一软,乖乖,别人喝酒要钱,容肆喝酒要命啊! 她故作冷漠道:“不是你说不想看见我,把我赶走的吗?” 容肆一口咬定,“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 姜酒是真的被他打败了,难以想象平日里那么高冷的人,现在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 见那水都冷掉了,姜酒皱着眉头,道:“你赶紧起来,别泡了,等下又受风寒了!” 容肆乖巧地点头,直接就站起身来。 衣服都湿透了,贴着他的肌肤,那薄薄的中衣之下,劲瘦的身躯十分明显,饶是姜酒也忍不住红了脸。 容肆却忽然凑了过来,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耳尖,疑惑道:“阿酒,你耳朵红了?是屋内太热了吗?” 姜酒慌慌张张地把他推开,容肆不小心磕到了浴桶的边缘,疼得闷哼了一声。 她又连忙把他扶起来,“撞到哪儿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容肆直接撩开了中衣,指着腰间那一道红痕,拧着眉,“啊,这里撞红了。” 姜酒双眸一瞪,这突如其来的福利让她差点没鼻血飙升。 许是从小养在栖寒阁的缘故,他的肌肤偏白,但又不是那种病态的白,方才泡了水,泛着莹润的光泽。更是让姜酒没想到的是,那窄腰之上,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腰窝。 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忍不住摸上去了。 容肆哼哼几声,“痒……” 姜酒深呼吸一口气,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已经尖叫连连。 镇定镇定! 不就是个腰窝吗?女皇陛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狠狠揉了两下,姜酒才故作淡定地收回手。 容肆一脸天真无邪,“阿酒,你弄疼我了。” “哦,刚才有只蚊子在上面,我帮你赶蚊子呢。” 这么不走心的谎话,容肆这么精明的人竟然还信了! 他迷糊地点了点头,下一秒,突然伸手去扯腰带。 姜酒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她虽然垂涎他已久,但是也没打算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当禽兽啊! 容肆皱了皱鼻子,“衣服湿了,不舒服。” 大哥,谁让你洗澡不脱衣服? 姜酒捏了捏眉心,把外面床榻上的衣服丢了过来,盖在他脸上。 “自己换。” 他的速度倒也快,像是怕姜酒走了一样,腰带也没系就走了出来。 姜酒正在翻着他的药箱,看看有没有解酒药,腰身蓦然一紧,后背贴着他宽厚的胸膛,颈间传来温热的气息,把姜酒吓得一哆嗦。 “容容容容……容肆?” “嘘!”他吻了吻她的耳垂,低沉缱绻的嗓音温柔入骨,“别说话。” 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耳尖拂过,勾得她浑身战栗。 姜酒咬着下唇,微微的疼痛感让她稍稍清醒,才没有失去理智把他吃干抹净。 她故作冷酷道:“容肆,你再不放开我,我可就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了!” 谁知他却低笑一声,胸膛传来轻轻的颤动。 “嗯?你想对我做什么事?” 姜酒:“……” 天神爷爷!这是哪来的狐狸精! 平日里多么正经一个人,怎么喝了点酒,不是卖萌就是勾引? 顾宁不是说容肆会打人吗?见鬼的打人!撩人还差不多! 要不是她定力十足,现在估计已经把他生吞活剥了。 想到了什么,姜酒强硬地转过身,用力地捏着他的脸,咬牙切齿。 “以后不许喝酒,就算喝酒,也只能在我面前喝!” 这得亏是她来啊,要是被哪个小妖精捡走了,容肆估计得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一想到这儿,姜酒便没由来的升起了一股怒火。 不过唇角那一个轻轻的吻,像是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瞬间灭了她的火气。 他说:“好,都听你的。” 他还说:“除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姜酒狠狠地咬了他的薄唇,“以后再找你算账!” 她拽着他在床前坐下,翻出了毛巾,仔细地帮他擦拭头发。 他乖巧地盘坐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盯得姜酒都有些扛不住了。 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姜酒凶巴巴道:“不许看我!” “哦……” 他又软软地趴在她的肩头,被姜酒扶正了。 “也不许撒娇!” “……” 费了老半天劲,才把他的头发擦干了,墨发披散在脑后,乖顺而温柔。 第330章 萧沉歌会怎么做 “好了。”姜酒揉了一把,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大男人发质怎么可以这么好,好到她都有点嫉妒了。 容肆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有些困。 姜酒正打算去叫顾宁进来服侍他歇息,却被容肆猛地拽住,两个人齐齐倒在了床上。 “你去哪儿?” 瞌睡虫像是一下子都跑光了一样,他紧张地看着她。 姜酒无奈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是你说的,不让我在这过夜吗?” “不要。”他埋头在她的脖颈,翻了个身,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闷声道:“你别走……” 姜酒倒是觉得新奇,难得见他如此黏人。 姜酒眼珠子一转,漫不经心道:“之前不是你赶我走吗?现在怎么又让我别走了。” “我只是说气话。”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容肆郁闷道:“谁知道你真的走了。” 姜酒偷笑一声,“那这么说,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容肆呢喃道:“我不想你掺和到子桑跟秦砚的恩怨……” “为什么?” “她死了……我不想你也出事……” “她?是谁?” 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道:“凤帝……” 姜酒一怔,猛地抬头看他,他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面色平静,呼吸平稳。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问不出口。 她从未想过,还会在容肆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她一直以为,他也许早就忘了她,或者,一直恨着她。 “容肆。” “嗯。” “你觉得凤帝如何?” 容肆却没有回答,姜酒抬头看去,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姜酒轻叹一声,随手拽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折腾了一夜,她也早就累了。 栖寒阁内一片安静,没有打斗,也没有异样的声音,外面听墙角的顾宁等人总算松了口气。 一觉睡到天亮,容肆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身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睁开眼睛一瞧,姜酒趴在他的怀中,一条腿还架在他身上,两人的姿势分外亲密。 容肆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稍微一动,姜酒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外面的天色 “啊,天亮了……” 容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 姜酒眨了眨眼,“你不记得了?” 容肆就想,我应该记得什么? 他只记得昨晚去皇宫参加宫宴,后来就回府了,醒来就看见了她。 姜酒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哦,昨天晚上你喝醉了,要死要活地拉着我不让我走,还说我是你的小宝贝,一辈子都离不开我。” 容肆震惊了,脱口而出,“不可能!” 姜酒眯了眯眸,“什么不可能?我不可能是你的小宝贝,还是你不可能离不开我?” 容肆被问晕了,结巴了半天说不出话。 姜酒气呼呼道:“好啊!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昨晚还亲亲热热地对我这样那样,现在清醒了就不认账了!” 容肆手忙脚乱,“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酒故意冷着脸,“那你是什么意思?好几天不理我,我主动来找你,你还不领情,昨晚你喝醉了,我都不计前嫌来照顾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容肆顿时哑口无言。 见他还不开窍,姜酒气冲冲的,作势便想走,容肆立马就拉住了她。 姜酒硬邦邦道:“干什么?” 容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语气软了下来。 “好了,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姜酒心中窃喜,表面却有些委屈。 “一句道歉就完了?” 容肆顿了一下,忽然吻了吻她的脸颊,嗓音低哑温柔,“别生气了。” 姜酒表面淡定如常,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跳舞。 早知道这招有用,她也用不着跟他怄气这么久了。 不过这还得亏他昨晚喝醉了,才让她有机可乘。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 “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姜酒眼睛都不眨一下,随口瞎扯道:“也没什么,就是不停地说你喜欢我,让我别走,还非得蹭上来要亲亲要抱抱。” 姜酒神清气爽地回了松风苑,容肆还坐在床上怀疑人生。 顾宁端着早膳走了进来,见容肆一脸凝重,忍不住问道:“世子怎么了?” 容肆犹豫了一下,问道:“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顾宁点头。 “我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昨晚我扶世子回来后,沈神医便来了,世子死活不让他靠近,还把他揍了一顿。后来我不得已去找四小姐过来,四小姐照顾了世子一晚上,昨晚便留宿在这里了。” 容肆闭了闭眼,要命,姜酒说的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世子。”外面传来了暗卫的通报声,“燃止公子派人送了一封信前来。” 容肆蹙了蹙眉,“呈上来。” 燃止身份敏感,毕竟还牵扯到容骁诈死,故而他也没有堂而皇之地约容肆见面。 暗卫将信呈上,容肆迅速扫了一遍,眉头紧紧皱着。 顾宁疑惑问道:“燃止公子在信上说了什么?” 捏着信的手紧了紧,容肆的脸色不太好看。 “萧沉歌找他,询问当年凤帝之死的真相。” 顾宁惊讶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容肆垂眸,也许他知道,他想做什么。 凤帝之死,是九华百姓不能明说的禁忌。所有人都知道,秦砚沈玉卿与张知遥联手,扶持正统皇孙,逼宫废帝。但是对于凤帝到底是怎么死的,外人其实并不明了。 子桑为了给凤帝报仇,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杀姜钰与秦砚等人,而萧沉歌找上燃止询问真相,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 顾宁道:“听说十年前萧将军败在凤帝手下,便一直苦练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雪前耻,想来如今凤帝身亡,他的心结难解,或许为此有些不甘心吧。” 容肆冷笑,他那哪是不甘心? 容肆起身,将信丢在了炉子内烧了。 “他不是想知道吗?”容肆勾了勾唇,“告诉燃止,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他。” 到时候,他倒是想看看,萧沉歌会怎么做。 是为了朝云国一忍再忍,还是为了姜酒,弃了朝云。 第332章 你们不配 “乐平公主怎么来了?正华殿的宫人们也不通报一声,这般懈怠,怕是也伺候不了皇上。” 那些宫人跪在姜汐身后瑟瑟发抖,不断地向秦砚请饶。 姜汐冷哼道:“我自己要进来的,谁拦得住?秦砚,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刚才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跟萧沉歌成亲?” “有何不可?萧将军也是朝云皇亲,又是大将军,公主若是能嫁给他,倒也算是一段良缘。” “我呸!”姜汐怒气冲冲,“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怕了朝云国,所以才要靠和亲来缓解两国关系?”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姜汐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也难免打了秦砚的脸,打了九华百万将士的脸。 说实话,若真要打起来,九华也未必会输。但是若能和平解决,谁又想开战? 更何况还有一个大幽国虎视眈眈,九华跟朝云若是开战,难免大幽国不会趁虚而入。 这么一想,秦砚脸上的阴沉消散了几分。 “公主此言差矣,公主殿下生在皇家,享尽荣华,自然也该为天下百姓出力。若是九华与朝云开战,届时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边疆流血漂橹,这便是公主殿下想看到的吗?” 他拿天下大义来压她,姜汐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扭头瞪着姜钰。 “皇上,你呢?你也这么认为吗?” 姜钰结结巴巴,一脸为难。 “这个……秦大人,要不然……这件事还是再商量商量吧!” 姜汐也没指望姜钰能做主。 除了留着姜氏太子的血,除了有皇帝这个头衔,姜钰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她想起姜酒在的时候,她从来不会逼她,从来不会拿什么家国大义来压她,在她眼里,她就只是妹妹,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她的羽翼之下。 姜汐忍不住红了眼眶,却故作倔强。 “要是我皇姐还在,她就不会用所谓的和亲来换取和平。她会亲自带着九华的子民,把那些敢侵犯九华国土的人赶出去!” 无论是秦砚还是姜钰,甚至是正华殿内的那些宫人,无一不感觉到脸疼。 而秦砚,在她提到姜酒的时候,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这场交谈不欢而散,秦砚虽然没有再坚持提和亲的事,但是也没有松口。 姜汐也把态度表明了,死活不嫁萧沉歌。 不过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把那日姜汐去正华殿闹事说成了是去请旨,又说秦砚也在,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 萧沉歌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傅青笒,气得差点没把驿馆给拆了。 这事儿没敲定,众人却传得纷纷扬扬,直到秋猎这一日,还有人隐晦地探了探姜汐的口风,差点没被姜汐打死。 “这些人是闲得没事干嘛?没影的事也能传成这样?” 姜汐穿着一身蓝色的骑装,看着英姿飒爽的,颇有几分姜酒的气势。又板着张脸,吓退了不少人。 虽是深秋,但是这两日难得天气正晴,阳光明艳,徐徐微风,吹得恰到好处。 姜酒捧着竹筒,小口抿着容肆赶早给她买的糖水,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温热的气息直抵胸膛,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精致秀气的小脸红扑扑的,脸颊几缕碎发迎风而动,一双眸子似清晨薄雾散去的宝石湖,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只听她语气懒散道:“都是吃饱了撑的,我看要么你赶紧找个人嫁了,以免真被秦砚嫁去了朝云国。” 别看两国现在和和气气的,姜酒敢肯定,朝云国人肯定对九华国恨之入骨,姜汐要是真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姜汐哼了一声,“逼急了我,就直接把苏辰睡了!我就不信他敢不娶我!” 姜酒蓦然被呛了一下,咳嗽个不停。 姜汐嫌弃道:“这么甜不拉几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呛到了吧!” 不过她倒是觉得,姜酒跟凤帝真的很像,爱吃的东西也都一样。 缓过一口气来,姜酒双眸凝着水雾,无语地看着她。 她这是因为太甜了被呛到了吗?明明是被她的话惊到了好不好! 正想说什么,一旁的贺蓁然却拽了拽她们,“那个傅青笒来了。” 傅青笒似乎格外喜欢红色,今日的骑装也是红色的,又是朝云国特有的服饰,那骑装干脆利落,不似姜汐的骑装,还绣着精致的花纹,倒也是这猎场上独特的风景。 “你来干什么?”姜汐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恶意。 傅青笒面带讥笑,“听说乐平公主想嫁给我表哥,我只是来奉劝你一句,大白天的,还是别做梦了。” 姜汐一瞪眼,“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稀罕嫁给萧沉歌了?” “最好是这样,也请乐平公主管管你们九华国那些碎嘴的小人,没得玷污了我表哥的名声!” 这可把姜汐气的,便想动手,却被姜酒一把拽住。 看着嚣张狂妄的傅青笒,姜酒呵呵一声。 “怎么?你自己把萧沉歌当宝,真以为人人都看得上他呢?” 傅青笒冷着脸,“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话?” 上次在大街上的仇还没报呢,真以为她怕了她了? 姜酒忍不住笑出声来,十年前她灰头土脸地被她摔下马的样子仍是历历在目,现在又在她面前横什么? 她微微抬着下巴,眼里的孤傲毫不掩饰。 “傅青笒,你听好了,别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九华从来不需要靠和亲来换取和平。你哥哥也好,萧沉歌也好,我们九华的公主……”她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们不配!” 姜汐跟贺蓁然“唰”地齐齐扭过头看她,一脸敬佩。 场面一度寂静,直到脸色铁青的傅青笒忽然弱弱地喊了一声:“萧表哥……” 姜酒姜汐贺蓁然三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好家伙,齐活了! 姜钰、秦砚、容肆、萧沉歌、傅寒知等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也不知站在那听了多久,姜钰惊得手中的弓都掉地上了。 第333章 比你漂亮 正所谓众生百相,此时在他们几个人中间得到了完美的呈现。 萧沉歌面无表情,就像是她们谈论的不是自己。 傅寒知表情有些僵硬,毕竟被人这么贬低,他能高兴到哪儿去? 秦砚脸上的冰霜都能滋出花来了,看着姜酒的目光分外不善,甚至怀疑她是大幽的间谍,想来挑拨九华跟朝云的关系。 姜钰一脸震惊,却在背地里冲着姜酒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沈玉卿握拳假装咳嗽了两声,遮去了嘴角的笑意。 苏辰嘴角抽搐得厉害,却又像是早就习惯了她语出惊人。 而容肆,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至极,眼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姜酒倒是淡定,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傅青笒给她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蹬蹬蹬”地跑到萧沉歌面前委屈地告状。 “萧表哥,我不过是来问一下,乐平公主与你联姻之事是真是假,谁知这位苏小姐,张口闭口便是我们朝云不配,简直就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傅青笒等着萧沉歌向姜钰问罪,处置姜酒,谁知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姜酒。 姜钰为了缓解一下气氛,连忙道:“萧将军,阿九姐姐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如苏小姐自己来告诉我,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沉歌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侵略,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个透彻一样,引得姜酒皱起了眉头。 容肆淡淡道:“乐平公主乃是凤帝的妹妹,嘉帝的姑姑,别说七皇子与萧将军了,放眼九华,配得上乐平公主的人亦是寥寥无几,是以阿酒的话有何不对?” 众人忍不住纷纷将目光投向容肆,表情甚是微妙。 像是有人撑腰了一样,姜酒立马停止了腰杆,连带着那一点点心虚都无影无踪。 毕竟这么吹姜汐,她也很虚的好不好。 至于姜汐,那更不用说了,刚才姜酒好歹还比较克制,只说了萧沉歌跟傅寒知配不上她,现在可好,容肆更是大放厥词,说整个九华国都没人配得上她,顿时让她感觉有些飘飘然了。 萧沉歌都忍不住看了容肆一眼,连姜钰都没有说话,他却开口维护姜酒,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二人关系不一般。 姜汐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立马站出来道:“没错!本公主身份金贵,皇姐在世时便说了,将来本公主的驸马,一定得是顶天立地、武艺高强的大英雄!” 她这话明显在内涵萧沉歌。 萧沉歌当年输给了姜酒,算什么武艺高强? 傅青笒气恼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你们这分明是在羞辱朝云国!” “人家七皇子跟萧将军都没说什么,十三公主便迫不及待地说我们羞辱朝云,怎么?你这是找借口想找九华国的麻烦呢?” “我……” 傅青笒被她们怼得哑口无言,明明是她们的错,怎么就成了她的锅了? 好在礼官那边已经敲鼓,秋猎前的祭祀即将开始,众人才熄了这一触即发的战火。 萧沉歌走过去,路过姜酒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忽然偏头道:“苏小姐很像我一个故人。” 姜酒背脊一凉,却是面不改色。 “是么?萧将军的那位故人有我漂亮?” 萧沉歌抿了抿唇,似是笑了一下。 “比你漂亮。” 他从未见过,像姜酒那么耀眼的女子。 对,是耀眼,这个不太适合用来形容美貌的词语,用在她身上却是无比合适。 耀眼到十年后的今天,当年那个坐在马上指挥千军万马的身影,仍在苍白模糊的记忆里鲜活着。 姜酒啧啧嘴,“萧将军真不会讲话,难怪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 傅青笒跳了出来,竖起了一身尖刺。 “我萧表哥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傅青笒讨厌她,就像讨厌凤帝一样。 她知道萧沉歌说的是谁,就是她,在看见姜酒的时候,也恍惚以为看到了凤帝。 她们很像,不是容貌上的像,而是骨子里的桀骜与嚣张,无论她怎么模仿都模仿不来。 这些年,她一直在做凤帝的影子,她穿红衣,她习武艺,她故作高冷放肆,临了得不到萧沉歌一道留恋的目光,反倒让她迷失了本来的自己。 看着他们远去,贺蓁然啧啧嘴,“这十三公主说可恶也可恶,说可怜也可怜,我听说她就是为了等萧沉歌,才到现在都没有嫁人的。” 姜汐沉默了一下,“我感觉你在内涵我。” 贺蓁然连忙讨饶。 等那两人走远了,容肆才走过来,伸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 “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姜酒偷偷地勾了勾他的指尖,笑嘻嘻道:“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胡乱贬低他们!” 容肆忍不住低笑一声,秋风拂过肩上的落发,清冷眉眼似一瞬回春,盛满了温柔与笑意。 二人浓情蜜意,落在沈玉卿眼中,变成了穿心的利箭,疼得他呼吸困难。 为了向朝云国展示九华的威武,今年的秋猎变成了比赛制,最后胜出的人,将得到一把价值连城的青月宝剑。这把剑可是当年姜氏先祖开拓疆土时的佩剑,后来代代流传,它的上一个主人,是凤帝。 姜酒老远便看见了那一把放在桌案上的剑,昔日那削铁如泥的青月,如今也成了装饰品一般,只能被悬于高阁,无人敢用。 岁月蒙尘,它也藏起了锋芒,等着它的下一任主人,来为它开封祭血。 姜酒舔了舔薄唇,原本不打算掺和这热闹的,现在她改主意了。 别说姜酒了,其他人看见这把剑也是激动不已。抛开它是曾经几任帝王的佩剑不说,这把剑本身都是十分难得宝贝,传闻其削铁如泥,锋断绸布。就算用不上,放在家里当传家宝也不赖。 至于萧沉歌,在看见那把剑的时候,表情都变了。 当年姜酒就是用它打败他的! 众人各有心思,却也都想夺得这场秋猎的胜利,得到那柄宝剑。 第334章 路痴邵野 “这一次我们换个新玩法。”秦砚让人拿出了一个签筒,道:“这里面放着写着不同数字的签,抽到相同数字的便自成一组。最后哪一组打的猎物最多,便是哪一组获胜。而最后能获得这把宝剑的,便是这获胜组内打的猎物最多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既合作又竞争,这种随机性,也能以防一些人暗箱操作。 姜汐手里握着一根签,嘴里念念有词,“保佑我抽到苏辰……苏辰苏辰苏辰……” 姜酒盯着手里的“九”,态度十分随意。 反正抽到谁都不能阻止她拿第一。 在抽签的同时,也有人同步记录着,防止众人偷偷换签。 姜酒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容肆上台去抽,没想到他抽到的却是三。 “镇国公府容世子,三号签!” 姜酒遗憾地啧了啧嘴。 下一个上台去抽的是傅寒知,好巧不巧,他正好抽到了三号签,姜酒眼热的不行。 傅寒知冲着容肆淡淡一笑,“容世子,讨教了。” 容肆只是微微颔首,看似有礼,实则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现在只关心,谁跟姜酒组队。 傅寒知后面便是萧沉歌,众人都有些紧张地盯着他,毕竟这位朝云大将名声在外,想要赢过他十分有难度。 傅青笒手里攥着四号签,紧紧地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萧沉歌随意抽出了一支签,拿给礼官看。 那厢便有人大声道:“朝云国萧将军,九号签!” 姜酒脸上那懒散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 傅青笒的脸一扭曲,犹如看着杀父仇人一般,恶狠狠地看着姜酒。 萧沉歌本人倒是没什么想法,似乎“队友”是谁都可以。 众人全都抽完了,容肆跟傅寒知一组,姜酒跟萧沉歌一组,姜汐跟邵野一组,苏辰跟贺锦朝一组…… 姜汐一脸哀怨地看着贺今朝,又看看面色冷硬,面无表情的邵野,顿时感觉自己点背得不行。 “诶,你射箭行不行啊?” “回公主,不行。” 姜汐瞪眼,“那你参加什么比赛?” “回公主,凑人数。” 姜汐:“……” 这小子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无论她怎么套近乎,怎么探底细,邵野态度都冷冷淡淡的,偏偏一口一句“回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多恭敬呢。 直到姜酒走了过来,唤了一声“阿野”,姜汐亲眼看见那万年不化的寒冰,像是一瞬间春回大地,绽放出了如春风般的温暖与欢喜。 “阿酒。” “你跟乐平公主一组,麻烦你看着她一下。” 姜汐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虽然是来凑个热闹的,但是也怕她不小心被伤到了。 邵野毫不迟疑地点头,“阿酒你放心吧,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乐平公主的。” 姜汐直接翻了个白眼,拉倒吧,刚才可没听他说过一句保护她的话。 分组完毕,众人也开始准备就绪,姜酒检查好弓箭,放到马上,萧沉歌正好走了过来。 “跟我一组,四小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笑得恣意。 “担心你拖后腿吗?” 萧沉歌眸光微闪,“有四小姐这句话,我也不必担心了。” 他要担心什么? 不也是担心她拖后腿吗? 姜酒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冷哼一声。 十年不见,这家伙嘴皮子倒是更溜了。 一声哨响,几十匹马儿犹如离弦之箭,齐齐冲入了山林。 这里是皇家猎场,周围都被围了起来,里面的野兽都是比较温顺的,不至于会伤人,也为了防止那些贵人们自己偷懒,是以这山林内倒是没有多少侍卫。 既然分到了一组,那两个人便必须得走在一起。入了山林之后,姜酒便跟容肆还有苏辰他们分开了,一路往山林南边走。 萧沉歌像是无所谓一样,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一只鸟儿站在枝头梳理着羽毛,那彩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斑,在绿叶中甚是显眼。 姜酒挽弓搭箭,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啼鸣,那鸟儿从枝头坠落,被姜酒捞入袋中。 萧沉歌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双眸微微一眯。 “四小姐倒是好身手。” 姜酒回头瞥了他一眼,“过奖,比起萧将军差远了。” 萧沉歌没有说话,只是挽起弓箭,射中了草丛中一只野鸡。 姜酒看看自己的袋子,再看看萧沉歌的袋子,他们二人的猎物数量倒是不相上下。 这比赛规则麻烦的是,她要是想赢,首先她跟萧沉歌的猎物数量就得位列第一,然后她的猎物还得比萧沉歌多。所以她就是想抢他的猎物都不行。 “走吧,往里面看看。” 另一边,姜汐一屁股坐在一颗大石头上,捶着腿,一脸绝望。 “你找到路了没有?” 邵野一脸淡定,“回公主,还没有。” 姜汐气得不行,“我就说了跟着苏辰哥走,你非要往这边钻,这下好了,迷路了吧!” 邵野决不承认,他是看姜酒往这边走才过来的。 也决不承认,原来他是路痴。 姜汐猛地站起身,“我等不及了,等下猎物都被他们抢走了,我的袋子还空空的,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邵野抿了抿唇,“你认识路?” 姜汐扯着缰绳,“这山林就这么大,随便走都能走出去!” 于是,带路的人便成了姜汐。 等邵野跟着她七拐八绕的,却越走越偏时,才发现事情不对。 “乐平公主,我们好像走反了。” 姜汐也有这种感觉,出于公主殿下的面子,她还是硬着脖子道:“怎么可能?再往前走走,肯定能走出去!” 邵野劝不动,也只能认命地跟着。 越往山里路越难走,连马儿都骑不了,两人不得不下来走路。 前面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姜汐面色一喜,回头冲邵野得意道:“我就说了!跟着我准没错!” 她兴奋地想往前跑,却被邵野拽住。 “等等!事情不对!” 姜汐一愣,“有什么不对?” 邵野没有说话,拽着她躲在小山坡后,拨开了草丛,便看见了前面那躲在山洞下一伙人。 第335章 丛林追杀 那一群人,并不是姜汐想象中的自己人,他们身穿着黑衣,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兵器,头上也戴着黑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隔着一段距离,邵野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隐约听到了“乐平”、“萧沉歌”等字眼。 姜汐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 “他……他们是谁啊?” 这里可是皇家猎场,不是菜市场,怎么刺客都能混进来? 邵野盯着他们旁边丢弃的衣服,料想这些人应该是扮成九华侍卫混进来的。 他们的目的,是姜汐? 邵野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姜汐,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等会我们兵分三路,暗中寻找乐平公主的下落,最好是一击毙命,别惊动到其他人。” “上面的人说了,务必要除去乐平,断了九华与朝云联姻的苗头,并嫁祸到傅青笒身上。” 姜汐捂紧了嘴巴,浑身抖个不停。 这些人……是来杀她的? 要死了!她当公主这么多年,从前只碰到过刺杀姜酒跟姜钰的,还从未碰到有人来刺杀她的。 她死命拽着邵野的袖子,想让他赶紧走,邵野却死死把她按着,不让她乱动。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走? 那些人已经在收拾兵器了,准备离开时,不想外面的马儿却嘶鸣了一声,那群黑衣人纷纷拔出了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这边。 “你们过去看看。” 两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邵野屏住呼吸,心跳仿佛都停了一般。 姜汐更不用说,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待着,别动。” 眼看着那两人都快走到跟前了,邵野低声吩咐了一句,不给姜汐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那些黑衣人一惊,没有任何犹豫立马追了过去,他们只想迅速弄死邵野,以免他泄露了他们的行踪跟计划,也没有注意到,草丛之内,还躲着一个姜汐。 等那群人跑远了,姜汐才双腿发软地爬了出来。 她眼眶通红地看着邵野离去的方向,咬咬牙,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 好在那两匹马儿还拴在原处,姜汐一身狼狈,颤抖着手去解缰绳,双腿软的不行,试了好几次都摔了下来。 哆哆嗦嗦地爬了上去,她攥紧了缰绳,发疯一样往营地跑。 姜汐不是没有脑子,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她,嫁祸到傅青笒头上,明显就是不想让两国联姻,甚至破坏两国小心翼翼维持的友好关系。有如此心思的,除了虎视眈眈地盯着九华的大幽,也没谁了。 这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恐怖。 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能来皇家猎场的,全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的资格,也就是说,这些人中,定然有大幽的奸细。 还有,她跟萧沉歌要联姻的事又是谁传出去的? 本来这件事就莫名其妙,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哪些人吃饱了撑的,现在来看,说不定这里面都藏着阴谋。 姜汐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 那些人还潜伏在猎场内,说不定姜钰的生命安全都受到了威胁。虽然她不喜欢这个侄子,但是姜钰若是死了,谁当皇帝? 她么? 再者,邵野为了救她引开了那些人,姜汐甚至不敢去想他现在是死是活,只能加快脚步,往营地冲去。 前面隐约有道身影,姜汐面色一喜,猛地冲上前去,才发现那人是傅青笒。 傅青笒也看见了她,原本对准了草丛里的野鸡的箭,立马转了方向对准她,在姜汐惊恐的目光下,那箭破风而出,姜汐吓得滚落下马,狼狈之态,引得傅青笒哈哈大笑。 她跌坐在地上,扭了脚,气急败坏地喊道:“傅青笒!你疯了吗?你竟然想杀我!” 傅青笒却坐在马上,高傲地俯视着她。 “原来是乐平公主啊,抱歉,我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野鸡呢。” “你……” 姜汐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但是眼下情况危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傅青笒!刚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听着,猎场里混进了一群杀手,应该是大幽国的奸细,他们想杀了我,然后嫁祸给你,以此挑起两国的战争!惠安侯世子为了救我引开了他们,你现在快点去营地搬救兵,去晚了可要出大事了!” 傅青笒看着姜汐一脸惊慌焦急的模样,眸光微闪,慢条斯理地收了箭。 “是么?” 真是可惜了,那群人怎么没把姜汐弄死? 这样就没人跟她抢萧沉歌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姜汐心急如焚。 “你怎么自己不去?” 姜汐捏着自己的脚踝,愤恨地瞪着她。 要不是她的脚伤到了,骑不了马,走不了路,她才不会向她低头呢! 傅青笒了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道:“行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帮你跑一趟。” 姜汐大喜,这一刻觉得傅青笒也没那么坏。 傅青笒打马离开,也没去管姜汐,等走出了一段距离,才回头看去,忽而嗤笑一声。 “蠢货!” 她调转马头,慢悠悠地往另一边走去。 让她去搬救兵?呵呵,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至于姜汐跟邵野,还是听天由命吧! 姜汐还在原地,艰难地站起身,靠着大树,看着自己肿了一个大包的脚踝,一边把傅青笒骂了无数遍,一边又默默祈祷着她赶紧回去报信。 这四周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树木茂密,草丛里倒是时不时钻出野兔山鸡。姜汐现在没有打猎的心情,一心祈祷着邵野千万不要出事,要不然她绝对会自责一辈子的! 姜酒并不知道丛林的另一边,姜汐跟邵野危在旦夕,她跟萧沉歌就跟杠上了一样,两人疯狂地抢夺猎物。萧沉歌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相让,那马背上鼓囊囊的一袋,也不知道都猎了多少。 前边的草丛内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举起了弓箭,瞄准了草丛,只待猎物出现。 第336章 大幽奸细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草丛内走出来,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许是受伤太重,直接跪在了地上。 姜酒跟萧沉歌的箭都快射出去了,见状大吃一惊。 姜酒定睛一看,脸色骤变,慌忙跳下马奔了过去,在他摔下去前将他扶住了。 “阿野!” 邵野伏在她怀中,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才渐渐松了下来。 “阿野,你怎么搞成这样?” 萧沉歌也蹲下身来,看着他身上的伤,皱紧了眉头。 邵野抓着她的手,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焦急。 “阿酒,猎场内混进了一批刺客,我跟乐平公主分开了,你快点回去搬救兵……” 姜酒瞳孔一震,“姜汐往哪边跑了?” “我……我不知道。” 萧沉歌道:“你带他回去,我去找乐平公主。” 姜酒却把邵野推给萧沉歌,“回去叫人!” “阿酒……” 姜酒翻身离开,身影迅速没入山林。 容肆与傅寒知就在这边附近,闻声赶来,便看见了这般情况。 “苏九呢?” 傅寒知惊诧道:“怎么搞成这样?” 萧沉歌道:“有刺客混进来了,冲着乐平去的,苏四小姐已经去找她了。” 容肆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追着姜酒而去。 “我……” 傅寒知刚开了个口,萧沉歌便把昏迷过去的邵野塞给他。 “回去叫人!” 说着,也驾马离开,留下一脸迷茫的傅寒知。 人命关天,傅寒知也不敢耽搁,将邵野搬上了马背,带着他往营地的方向而去。 姜酒原本还担心自己跑错了方向,不过在跟那伙黑衣人迎面撞上之时,她才安下心来,毫不犹豫地射了一箭。 那些黑衣人见她只有自己一个,也没心慈手软,提着剑将她团团包围。 姜酒坐在马上,没有兵器,便只能用弓箭抵挡,趁机夺下了其中一人的剑,便如虎添翼,横扫一片。 只是他们人数众多,马儿突然被砍了一刀,疼得高声嘶鸣,发疯似的冲了出去。姜酒被带倒,险些被扎成刺猬,一个利落的翻身,不仅躲过一劫,还解决了一个人。 容肆与萧沉歌赶来时便是看到这一幕,一个吓得心跳都快停了,一个惊得神色大骇。 也是这些人倒霉,没找到姜汐,便撞上了他们三人,尤其还有个叱咤沙场、未逢敌手的萧沉歌,不一会儿就全都被解决了。 满地的尸体,其实也不过十来个人。按照邵野所说,这些人并不是全部,所以危险仍然潜藏在山林内。 容肆拽着她的手,仔细检查了一下,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 “你们怎么来了?阿野呢?” “七皇子带他回去了。”容肆沉着脸,“苏九,你不该自己一个人涉险。” 姜酒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担心姜汐嘛。” “容世子说得没错,你确实不该如此冒险。” 萧沉歌蹲下身来,仔细检查那些黑衣人,扯开了其中一人的衣领,那人的肩膀上刻着一个黑色的幽火烙印。 容肆瞳孔微缩,“这是……大幽国?” 姜酒凑上前来,低估了一句,“还真是……这是打算打入内部吗?” 说来,九华跟大幽的关系其实不太好,但是两国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除了边境偶有摩擦,基本没什么大毛病。当初她跟朝云开战之时,大幽国贱兮兮地还想来凑一脚,后来好像是皇室出了什么事,无暇顾及,所以才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萧沉歌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幽深。 容肆皱着眉头,道:“这些人扮作九华的侍卫混进来,定然是有内鬼相助。” “那他们为何要追杀姜汐?” 要杀,也是杀姜钰吧。 容肆道:“是联姻,估计是大幽国的人收到了消息,以为乐平公主跟萧将军会联姻,到时候九华跟朝云联起手来,大幽如何放心?” 姜酒嘴角抽了抽,那姜汐还真是冤枉。 这件事本身就是捕风捉影,别说还没定呢,就算真定下来了,杀了姜汐有用吗? 死了一个姜汐,也有无数贵女可以跟萧沉歌联姻。 所以,为什么不杀萧沉歌? 姜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微妙。 萧沉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好事就是了。 “如邵野所说,这伙人肯定不止这几个,我看不如我们兵分三路,也好快点找到姜汐。” “不行!” “不行!” 那两人异口同声道,把姜酒吓了一跳。 容肆道:“就算你身手了得,你一个人,也难以抵挡那么多人。” 萧沉歌看了容肆一眼,“要么你跟我一起。” 姜酒刚想拒绝,容肆那眼刀子嗖嗖嗖地就往萧沉歌身上射。 “多谢萧将军美意,她还是跟我一起为好。” “容世子保护得了她?” “自然。” “容世子生在云京,可能不太了解,大幽人最是心狠手辣,可不是几招绣花功夫就能对付的。” “这就不劳萧将军操心了,我既然说得出口,便护得了她。” 两人谁也不肯让谁,萧沉歌忽然对姜酒生起的兴趣,让容肆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那不如让苏小姐自己选,到底要跟谁?” 萧沉歌看向姜酒,淡淡一笑,“苏小姐想清楚了,毕竟乐平公主还不知生死呢。” 容肆没有说话,面色淡定,但目光却带着一丝紧张。 他也有点害怕,姜酒会为了快点找到姜汐而选择萧沉歌,毕竟在侦查追踪这方面的能力,一个年少成名的将军,总比一个病恹恹的世子强。 当姜酒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容肆身边时,容肆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惊喜,看着萧沉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得意。 萧沉歌眸光一暗,却也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萧将军愿意帮忙是最好,我跟肆肆去东边,你去西边,营地在南边,现在只希望你家七皇子能快点带人来了。” 现在对姜酒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姜汐的安危。 她虽然嘴上万分嫌弃她,但是打心底里,是把她当亲妹妹疼的,自然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第338章 意外的吻 等那些人走了,姜汐也打算离开,谁知道脚麻了,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滚下了这小矮坡。 矮坡不高,但是她现在两只脚都伤了,别说走了,爬都爬不动。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姜汐又冷又饿,又委屈又害怕。 “我招谁惹谁了?我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公主,什么破联姻!我又不嫁给萧沉歌,为什么要杀我?” “都怪秦砚!没事干嘛提联姻的事……不对,要怪萧沉歌,好好的来九华干嘛……也不对,应该怪傅青笒那个坏女人!要不是她跟我打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了……” 姜汐一个人念念叨叨的,也不敢太大声,生怕招来了那些黑衣人。 她紧紧抱着双膝,抬头看着夜空,似被黑布笼罩一般,没有一丝光亮。 “皇姐,我是不是要死了……”眼眶蓦然变红,姜汐哽咽道:“都怪你,死那么早做什么?你要是还没死,谁敢让我联姻……” 想起姜酒,姜汐那颗脆弱的心顿时碎成了渣。 起初只是小声抽泣,接着便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你说说你!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秦砚跟沈玉卿那两个狗男人,现在好了吧,死得悄无声息,连重华殿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他们俩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吗?苏辰哥也好看啊!” “不对,苏辰哥是我的!要不你挑容世子也好啊!” “也不行,容世子是苏九的……不过我觉得你要是还活着,肯定要跟苏九抢男人的。” “苏九你还记得吗?那丫头以前胆子可小了,每次进宫都被人欺负,我都看见她哭了好几回了。她现在变化可大了,性子跟你如出一辙,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你转世托生了。” 哭着哭着,姜汐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要真是你,那就好了……那样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了……” 周围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叹,姜汐蓦然一僵,屁股往里面躲了躲,肿着一双眼睛,鼻涕都流出来了也顾不得擦,警惕地看着四周。 “谁?是谁?” 在她颤抖的声音中,一道微弱的光亮忽然出现在头顶。 “乐平公主,是我。”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抚平了姜汐的恐惧,她抬头看着苏辰那张疲倦而放松的脸,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蓦然断裂,愣了一秒之后,她突然嚎啕大哭。 “苏辰哥,你怎么才来啊……” 苏辰下了矮坡,姜汐便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苏辰一只手拿着灯笼,堪堪把她接住。她抱得太紧,以至于他没有办法将她推开。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坏人吗?我跑了好久好久,马也丢了,脚也扭了,还摔了一跤,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他们都想杀我,凭什么啊?就因为那个子虚乌有的传闻!我又不嫁给萧沉歌!我只想嫁给你!” 苏辰原本还有些心疼她,毕竟她一个金枝玉叶,今日也确实是遭了大劫。 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那点心疼也立马跑没影了。 苏辰有些尴尬道:“乐平公主,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不!”姜汐闷声道,反而抱得更紧了,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苏辰叹了口气,“皇上跟阿九他们都很担心你。” 想到了什么,姜汐突然放开了他,紧张问道:“邵野呢?邵野怎么样了?” “我出来的时候,邵世子已经回到营地了,有太医在为他治伤,没有性命之忧。” 姜汐这才放下心来。 “走吧,天色也晚了,我们早点回去,别让他们太担心了。” 苏辰站起身来,见姜汐还坐在地上,有些疑惑。 “怎么了?” “我……我脚扭了……” 苏辰皱了皱眉,复而蹲下来身来,“哪只脚?” “两只都扭了。” 苏辰:“……” 他低声道一句“得罪”,隔着薄薄的袜子,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踝,姜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苏辰感受着掌下的肿包,面色有些凝重。 “估计伤到骨头了。” 苏辰想了想,把灯笼递给了她,背过身对着姜汐。 姜汐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你要背我?” “情况特殊,还请公主见谅。” 姜汐就想,我要见谅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反正他又看不到,姜汐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山路难行,苏辰走得很慢很小心,姜汐趴在他的后背上,一手拿着灯笼,那昏暗的橘光晃啊晃的,好似夜里的萤火虫。 “苏辰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就在附近,正好听到了你的哭声。” 姜汐有些赧然,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公主殿下还在试图挽回自己的颜面。 苏辰忍不住低笑,“嗯,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姜汐杏眸一瞪,“你在笑我?” “没有。” “胡说!你明明就笑了!”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再次逗乐了苏辰。 清俊的脸上弯起温柔的笑意,连眼眸都仿佛盈了浅浅的波光,那暖色的光芒映在他的侧脸,姜汐蓦然看呆了。 “怎么不说话了?” 察觉到她的沉默,苏辰微微偏过了头,脸颊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苏辰身躯一僵,脚步停住,冷风从耳畔吹过,却吹不散脸颊那火烧一般的灼热。 姜汐也僵住了,她原本只是想偷偷凑近,亲一亲他的头发也好,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头。 不过送上门来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姜汐没动,反而是苏辰及时反映过来,立马转了回去,脚步都加快了几分,显得有些慌促。 姜汐伸手碰了碰他紧绷的脸,欲盖弥彰道:“苏辰哥,我不是故意的……” 苏辰没有说话,若非光线太昏暗,姜汐一定能看见,他的耳尖如烧红的烙铁一样。 姜汐以为他生气,便有些焦躁了。 “苏辰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突然转过头来,我只是……” 第339章 傅青笒失踪 “乐平公主!” 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有些冷硬,“方才之事,还请乐平公主不要说出去。” 姜汐沉默好久,才道:“为什么?” 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于乐平公主名胜有损。” 姜汐拔高了声音,“我又不在乎!” “我在乎!”他立马接话道。 沸腾的心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姜汐浑身有些发冷。 许久,才听她语气低落道:“我知道了……” 两人一路无言,等苏辰背着她回到营地,已是半夜。 见他们二人平安回来,立马有人去禀告秦砚,秦砚一脸倦色地从姜钰的营帐内走出来。 姜酒还没睡,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连忙跑了出来,看见姜汐趴在苏辰背上,虽然身上狼狈至极,但是看着好像也没受什么伤,总算是松了口气。 累了一天了,尤其姜汐还受了伤,苏辰把人送到了随行太医那里便走了。 姜酒在营帐内陪着她。 等太医把她的鞋袜脱掉,看见那肿得跟馒头似的两只脚的时候,姜酒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却浑然未觉,一直沉默着盯着帐顶,若不是她的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姜酒都要以为她不怕疼了。 宫女进来帮她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姜汐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地喝药。 喝着喝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如小兽一般的呜咽声,听得人心疼。 姜酒把人都叫出去了,等她哭完了,不停地打着嗝,才把帕子递过去。 “哭完了,就擦擦吧,还是一国公主呢,也不嫌丢人!” 姜汐红着眼眶瞪她,凶巴巴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嘛!” 姜酒气乐了,气势挺足,看来也没受惊吓。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会碰到那伙人?” 说起他们,姜汐仍是心有余悸。 “我跟邵野本来迷路了,误打误撞就碰上了,邵野引开了那些人,我就赶紧骑着马回来搬救兵。谁知道路上碰见了傅青笒,她害我扭了脚,骑不来马,我便拜托她回来报信。后来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我就自己先躲起来了。” 寥寥几句话,但是却不足以宣泄她心里的恐惧。 她是九华的公主,这前半生都没吃过什么苦,也没遭过什么罪,这么突然的一场刺杀,绝对是天降大祸,砸得她眼冒金星。 姜酒眯了眯眸,“你是说,你让傅青笒回来报信?” 姜汐点点头,问道:“她不会没回来找人吧?” 姜酒没有说话,姜汐却也大概知道了。 她气呼呼地捶床,“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安好心,等明日我一定要找她算账!” 傅青笒是没有义务帮她搬救兵,但是是她害她骑不了马,这分明就是想置她于死地! 姜汐越想越生气,感觉要是不出了这口气,她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不行!我忍不了,我现在就去找她……” 姜酒把人按了回去。 “你折腾什么?身上有伤就好好养着,其他的交给我。” 果然今天那顿毒打还是太轻了。 姜汐疑惑道:“你想怎么做?” 傅青笒是朝云公主,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吧。 姜酒勾唇一笑,“放心,我有分寸。” 姜酒走后,姜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一边想着苏辰的话,一边想着姜酒临走前那诡异的笑容,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叫来了自己的丫鬟。 “去看看姜酒在做什么?” 丫鬟很快就回来了,回道:“公主,苏四小姐已经回去休息了。” 姜汐眨巴眨巴眼睛,这什么情况? 不过她没有贸然行动,姜汐也稍微放下心来。 她虽然气愤傅青笒的自私恶毒,但是也没想过要她的命,姜酒别胡来就行。 不过第二日,姜汐尚在睡梦中,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挑帘进来,道:“公主,朝云国的那位十三公主丢了,秦大人正派人去找呢。” 姜汐愣了一秒,刚想仰天大笑天道好轮回,后来隐隐想起,昨晚好像姜酒说要去找她算账来着。 所以,这事儿不会是姜酒干的吧? 姜汐让人抬着轿子急匆匆去找姜酒的时候,她刚刚醒来,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看着似乎睡得不错。 “早啊乐平公主。”晨起的嗓音带着一丝磁性,姜酒笑得温软无害,“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姜汐就想,要是我知道你干了什么,我肯定睡不着。 她挥退了左右,紧张地低声问道:“傅青笒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姜酒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焦急的傅寒知等人,弯了弯唇。 “你猜呢?” 姜汐顿时更急了,“你把她怎么了?”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么失踪了? “唔……我没怎么啊。” 她只不过是用萧沉歌的字迹写了封信,约傅青笒猎场见而已。 傅青笒去不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姜酒没有细说,姜汐也只能干着急。 而秦砚那些人,已经开始他们的阴谋论了。 “乐平公主刚回来,十三公主就不见了,会不会是大幽国的那些刺客干的?” “他们想杀了乐平公主,破坏九华和朝云的联姻,就有可能会杀了十三公主,嫁祸给九华国。” “大幽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是啊,眼下看来,十三公主估计已经遇害了,这事儿一定是大幽国人干的,可千万别影响了九华跟朝云的友谊。” 那些大臣最是精明,把锅全都摔到倒霉的大幽头上,一边说着傅青笒估计死透了,一边又在安慰傅寒知。 傅寒知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昨日姜酒会忍不住揍傅青笒一顿了。 听他们说这些风凉话,他也好想动手。 萧沉歌骑着马回来,手里还攥着一小块布料,正是傅青笒的。 傅寒知眼前阵阵发黑,虽然他也是巴不得这个便宜妹妹赶紧死,但是要真死了,他回去怎么交差? 萧沉歌道:“人应该就在山林里面,这周围都被封住了,对方就算插翅也难逃。” 秦砚也把态度拿了出来,“我已经加派人马,进山寻找十三公主,萧将军不必太过担心。” 第340章 是不是你 不过好在,最后傅青笒还是被找到了。 只是看着那个一身是粪,臭不可闻的傅青笒,姜汐觉得,这比她死了还让人解气。 傅青笒昨夜被姜酒一封信骗了出去,也没让人跟着,谁知进了山林后,她便被人敲晕了,扔进了一个深坑内。要命的是,那坑内还有不少秽物,她爬不上去,也等不到人来,还身处粪坑之中,简直比死还难受。被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半条命都没了。 姜汐昨日的郁闷与恐惧一扫而光,笑得幸灾乐祸。 “你这招也太损了!没想到傅青笒那么蠢,这都信了!” 姜酒哼哼,“学着点!别被人欺负了只会傻乎乎地用身份压人。” 姜汐一脸傻乐,压根就没听她在说什么。 “知道知道,以后要是还有人敢算计我,我就让人把她丢到粪坑里去!” 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不过,你是怎么模仿萧沉歌的笔迹的?” 话音刚落,姜汐便感觉眼前多了一道黑影,她下意识地抬头,萧沉歌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把她吓得一哆嗦。 “萧……萧将军!”姜汐慌慌张张地捂住自己的嘴,看着萧沉歌一脸平静,压低了声音问姜酒,“我刚才说的话,他没听见吧?” 萧沉歌没有回答她,而是道:“乐平公主,我有事与苏四小姐谈,乐平公主能否回避一下?” 姜汐十分没义气地丢下姜酒赶紧遛了。 姜酒淡定问道:“萧将军有事?” “乐平公主刚才的问题,苏小姐不打算回答一下吗?” 回答什么?她怎么知道并模仿萧沉歌的笔迹的吗? 姜酒眨眨眼,避重就轻,“所以,萧将军是来替傅青笒算账的吗?” 她没有说笔迹的事,而是直接承认了傅青笒失踪的事是她干的。 萧沉歌眸光微闪,“我若是要算账,就不会来找你了。” 直接去找姜钰和秦砚不是更好? “那……” 姜酒话刚说出口,萧沉歌却忽然靠近了一步。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腕却被他攥住。 姜酒眸色一厉,一身戾气犹如尖锐的锋芒。 “放手!” 萧沉歌稍微一用力,便把她扯到身前,两人之间尚有两拳之距,可在旁人看来,却仿佛是相拥在一起一般。 她恼怒地抬头,杏眸充斥着怒火,却不期然撞入他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之中。 “是不是你?”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缓声吐出了一个名字,“姜酒……” 姜酒浑身一僵,哪怕她掩饰得再快,萧沉歌也捕捉到了她那一瞬的失态。 “萧将军说错了吧,我姓苏,不姓姜。” “跟我装?”他忽然低笑一声,“或许别人认不出来,但是……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短短的几个月,她在他的世界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是他的对手,是他的耻辱,是他的梦魇。 她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无比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个人再怎么变化,她从骨子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东西,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所以,从第一次见面,他便对她有所怀疑了。 他不认识苏九,但是她却给了他莫大的熟悉感。 除了姜酒,再无旁人。 姜酒噗嗤一笑,揶揄道:“萧将军不会是把我认成凤帝了吧,也是,凤帝是我表姐,表姐妹有些相似也是正常的,只是萧将军要是非得说我是凤帝,那脑子就有点不正常了。” 萧沉歌也不恼,“你不必激我,若非有八成把握,我也不会来找你。剩下的二成,是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瞒天过海活下来的?” 这对话就有点危险了。 姜酒甩开他的手,面色冷凝。 “萧将军有病就赶紧去治,年纪轻轻就得了妄想症,可惜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他唇角含着笑,外界传闻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朝云战神,此时却收敛了一身戾气,如春风拂面,秋水清波,眼角眉梢,尽是愉悦的笑意。 姜酒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转身便想走,不想却看见了容肆站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他走上前来,气质清绝,姿容雅俊,偏偏双眸似染了霜雪一般,一片冰寒。 “肆肆……” 容肆握住了她的手,很紧,语气带着宠溺。 “怎么跑这来了?走吧,收拾一下东西,回去了。” 姜酒咽了咽口水,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时不生气的容肆,比生气的他还要可怕。 萧沉歌看着他们二人牵手离去,眸色逐渐转冷。 回城的马车上,姜酒频频朝他看去,容肆倒是气定神闲,手里捧着一卷策论,看得专心致志。 他越是这样,姜酒越是抓心挠肝。 “肆肆,你是不是生气了?” 容肆淡定地翻过一页,“我生什么气?” 姜酒顿了一下,试探道:“因为我刚才跟萧沉歌说话了?” 容肆勉强赏了她一个眼神,“我有那么小气?” “说的也是。” 姜酒小声嘀咕了一句,竟然还真就没再纠结了,捧着糕点吃得津津有味。 容肆被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堵得气闷。 他故作不经意问道:“方才萧沉歌寻你做什么?” “哦,他怀疑是我对傅青笒下的黑手。”怀疑她是凤帝的事,姜酒很聪明地没有说出口。 容肆诧异地看她,姜酒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没错,还真就是我。” 容肆想起傅青笒那副惨样,那一身的恶臭,隔得老远他都能闻得到,哪怕是现在想起来,容肆仍然有些反胃。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不过是傅青笒写了封信,又找苏辰要了几个人,挖了个坑,抬了几桶粪,等傅青笒到了,把人敲晕了丢进去。 倒也没想要她的命,但这种教训,足以给她留下一辈子阴影了。 容肆无奈地扶额,“哪天你要是把天捅出个窟窿来,我都不觉得奇怪。” 她这性子,就没一日安生的。 只是容肆也没想到,有一日,竟也会一语成谶。 第341章 他都喜欢 猎场的事没有对外宣扬,但京城内也加强了戒备。 那两个刺客被秦砚带走了,最后落得什么下场无人知晓。 苏辰解救姜汐有功,那把青月宝剑自然是他的,不过苏辰没有佩剑的习惯,见姜酒喜欢,征得姜钰同意后,便转赠给她。 不止苏辰,这次邵野也得了不少的封赏,姜钰跟姜汐派人送了不少礼品过来,姜汐还亲自来惠安侯府看望他,邵野倒是没什么感觉,邵庭却上蹿下跳的,激动得到处宣扬。 邵野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喝药,那浓重的苦药,熏得一旁的凌书都有些受不了,他却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皇上跟公主赏赐的那些东西,已经收入了世子的私库,不过有不少东西被夫人截走了。” 邵野放下药碗,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道:“她喜欢,拿去就是。” 姚氏到底是惠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她要点东西,邵野若是不给,没得落一个不孝的名头。 这段时日,许是苏月不在,姚氏没人折腾,便来折腾邵野了。 邵野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吃亏就是了。 反正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几天蹦跶了。 “苏月那边如何了?” “刚去的时候闹得厉害,我按世子的吩咐,给少夫人找了个男人,不过,姚家舅舅似乎比她还要等不及。” 邵野挑了挑眉,“姚清平去了?” 凌书颔首,压低了声音,道:“他去的不勤,不过我们的眼线传回消息,少夫人好像怀孕了。” 邵野双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戾的笑。 “是么?这可是个好消息,找个机会,跟夫人说一下。说不定她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凌书背脊一凉。 若是姚氏知道了,估计这苟延残喘的病体也撑不下去了。 “世子,苏公子与苏四小姐来了。” 外面传来了下人的通报声,凌书瞧着邵野脸上的阴鸷瞬间褪去,浮现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了。 “快请进来。” 少年清磁的嗓音是掩不住的欢喜,他连忙起身穿衣,那二人却已经走了进来。 “苏大哥,阿酒……” 那双漂亮的眸子溢着五彩流光,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生动。 苏辰低笑一声,偏头对姜酒道:“非要我陪你跑这一趟,看他生龙活虎的,总可以放心了吧。” 邵野双眸灼灼地看着姜酒,那颗冰冷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如春风拂过,裂出了一道道冰痕。 姜酒轻哼,“谁担心他了?我是来看他死了没!” 邵野不仅不生气,脸上的笑容甚至深了几分。 如果他有尾巴,估计现在就冲姜酒摇个不停了。 他刚想说自己没事,便见她朝自己丢来了一个药瓶。 “这药早晚各擦一下,省得落下一身的伤疤,将来娶不到媳妇!” 邵野如获珍宝,用力地点点头。 “凌书,去沏茶,再去厨房拿点桂花糕来,阿酒爱吃。对了,还有前几日买的那瓶桂花酿,也一并拿来。” 姜酒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哪来的桂花酿?” 邵野抿唇一笑,语气温柔。 “前几日在街上,正巧碰见一对老夫妇在卖自家酿的桂花酒,我见他们衣着整洁,那桂花酿也醇香可口,料想你定然喜欢。本想多藏着时日,等再冷一些给你送过去。” 凌书端来了不少东西,像是要将邵野这院子掏空一样,邵野却觉得还不够,又打算差他去外面买姜酒爱喝的藕粉,被苏辰拦住。 “够了够了,你当她猪呢?吃这么多,也不怕嫁不出去!” 邵野笑道:“才不会。”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喜欢。 邵野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偷偷藏下自己那点心思。 姜酒轻哼,“肆肆才没有你那么肤浅呢!” 那眼里的光在瞬间暗了下去,邵野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顿时沉默。 姜酒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倒是苏辰,敏锐地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忍不住笑了笑,也没有点破。 “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皇上跟公主有没有赏你啊。” 邵野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正想说什么,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喊声。 “怎么?夫人是惠安侯府的主子,要你们一点人参怎么了?别以为救了公主,就可以飞上枝头了,庶子就是庶子,就算踩了狗屎运,也变不成金凤凰。” 那充满讥诮的笑声传了进来,姜酒面色阴沉地捏碎了手中的糕点。 邵野却似乎已经习惯了,十分平静地让凌书去处理一下。 “她一直这样?” 见姜酒脸色难看,邵野无所谓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我不去招惹她,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姜酒却不能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邵野拦都拦不住。 外面那婆子还在叫嚣,一口一个“不孝”,把邵野贬得一无是处。 凌书倒是想直接架着她的胳膊把她丢出去,奈何对方不要脸,直接坐在了地上,又哭又嚎的,也不知闹给谁看。 姜酒冷眼看着那个婆子,瞥见一旁的花盆,随手抓了把土。 估计是早上刚浇过水,土块还湿哒哒的,姜酒也不嫌脏,在手里团了团,朝她那张嚎个不停的嘴巴砸了过去。 那婆子一声惨叫,一脸的泥土,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嚣张劲儿? 那婆子懵了,凌书也懵了。 耳边总算是清净了,姜酒拍了拍手,冷笑一声,道:“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这就是姚家的家教,这就是惠安侯夫人的气度。纵容一个婆子来世子的院子里大喊大叫,丝毫没有主仆之分,没有礼仪尊卑,也难怪姚家公子会做出勾搭外甥媳妇的事儿,原来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通乱骂,哪怕只有一人,女皇陛下硬是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那婆子怔愣之后,便想破口大骂,“哪来的小贱蹄子,竟然敢辱骂夫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欲冲上来,却被凌书拦住。 笑话,姜酒就是邵野心尖上的人,他要是让姜酒受伤了,他也可以滚蛋了。 第342章 令人发指 邵野与苏辰走了出来,看着那个胡搅蛮缠的婆子,邵野眸色一冷。 平日里她们怎么闹,他都不会在明面上计较,为的就是扮好一个孝子的角色,好让来日姚氏暴毙的时候,这嫌疑不会落在他头上。 可是今日姜酒跟苏辰刚来,姚氏便迫不及待地派人过来,不就是明摆着想给他们找不痛快吗? “凌书。”邵野面无表情道:“放了她。” 凌书手一松,那婆子立马挺直了腰杆,以为邵野是怕了她,怕了姚氏,气焰顿时嚣张起来。 “算你们识相!只要这贱丫头给我磕头认错,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邵野淡淡一笑,“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丢出去?” 凌书得了吩咐,也不含糊,立马揪住了那婆子的衣领,把人扔了出去,“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隔绝了外面的惨叫与辱骂。 姜酒不赞同道:“就这么放过她了?” 邵野一脸歉意,“阿酒,抱歉,刚才那些话……” 姜酒摆摆手,“我不是在意这个,姚氏都跑到你头上拉屎撒尿了,你就不打算反抗?” 邵野捏了捏拳头,沉默下来。 不是他不打算反抗,事实上,他想做的事,他在做的事,每一桩每一件,他都无法宣之于口。 他不想让姜酒觉得,他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见姜酒撸着袖子打算去找姚氏,帮邵野出口恶气,苏辰拦住了她,道:“算了,姚氏也并未做什么,你若是此时去她院子里闹,反而给阿野找麻烦。” 同是庶子出身,这种感受,苏辰再清楚不过。 明明恨极了柳氏,他却仍然得当一个“孝子”,一个“孝”字压死人,在没有本事一飞冲天之前,他只能忍。 苏辰都这样说了,姜酒也没坚持,不过心里暗戳戳地打定主意,一定要给姚氏好看!邵野性子绵软,她既把他当朋友,便不能让他受欺负。 而她不知道的是,“性子绵软”的邵野,已经在思考着,那对姜酒出言不逊的婆子的死法了。 苏辰跟姜酒陪了邵野一下午,凌书从未见过他这样无忧无虑地笑过。 送走了他们二人,邵野脸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 凌书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邵野丢给他一瓶药,“知道怎么办了吗?” 凌书颔首,“世子放心。” “夫人那边,也别拖了。” 原本还打算留她苟延残喘,看着惠安侯府落在他手中而无可奈何,但是邵野现在不想等了。 天光暗淡,最后一息残影消失在天迹,点点烛光渐渐亮起,点缀着墨色的夜。青灰色的檐角上落着一只黑色鸟儿,却被园内那一声尖叫吓得扑翅而飞。 白日里去邵野院子里找茬的那个婆子死了。 死在了姚氏院子内的那口井里,那口井是姚氏特地找人挖的,据说那处是个泉眼,底下的井水清澈可口,姚氏平日里最喜欢用那活泉泡茶。 今天晚上伺候姚氏的婢女前去打水,不想那水桶却撞到了东西,这一看不得了,里头漂浮着一张惨白的死人脸。 那婆子被捞上来的时候,院子内的人都忍不住吐了。 她浑身完好,只有那张嘴,像是被什么利器活生生割裂一样,从嘴角到鬓角,豁了两道长长的口子,又在水里浸泡过了,皮肉外翻发白,厉鬼之相也不过如此。 “听说夫人见了那婆子的死相,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好巧不巧,她晚上刚喝了一杯那井水泡的茶,现在整个人都吓垮了。” 邵野手里握着姜酒带给他的瓷瓶,一打开,一股异香便在屋内蔓延开来。 “这么不经吓吗?” 他还给她准备了更大的“惊喜”呢! “世子,那婆子白日里刚来过,晚上便死了,夫人一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的。到时候……” 邵野看了看天色,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烛光下的俊容半明半暗,幽深难测。 “这不就来了么?” 那婆子惨死,姚氏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邵野,带着一堆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把他的院子砸了个稀巴烂。 邵野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坐在榻上,气定神闲。 姚氏捂着心口,脸色难看至极,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瞪着邵野。 “小贱种,是不是你干的?” 她让人把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丢在邵野面前,邵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再装了!”姚氏气得浑身颤抖,“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这哪是什么温顺的绵羊?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当初他在惠安侯府,谨小慎微,任人打骂,从来不敢反抗。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渐渐露出了一身锋芒,靠着自己的手段跟演技,得到了邵庭的信任,皇帝的嘉奖。 姚氏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所以她才会如此大胆放肆地找他不痛快,尤其今日听说姜酒来了,她还特地派人来闹了一场,为的就是羞辱他们。谁知道他表面若无其事,背地里却痛下毒手,手段之恶毒,简直令人发指。 邵野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一抹很淡的微笑。 “母亲的意思是,这婆子是我害死的?” “除了你还有谁?” “母亲也知道,我为了救公主殿下受了重伤,今日府里又来了客人,我一整日没踏出院子了,又如何害人?” “少跟我狡辩!身为惠安侯世子,你心肠歹毒,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我今日便要替邵家的先祖好好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 她大喝道:“来人!还不快把邵野给我抓起来!请家法!” 然而,外面的护卫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姚氏一怔,拔高了声音,愤怒道:“你们都聋了吗?没听见本夫人的话!” 那些护卫还是没反应,姚氏气得浑身发抖,盯着邵野的目光阴毒而愤怒。 “好啊!我倒是小看了你,这么快就学会收买人心了,再给你些日子,是不是都可以骑到我头上来了!” 第343章 有什么证据 邵野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嘲讽,姚氏怒火中烧,叫不动外面的人,她还叫不动自己的人吗? 姚氏让自己身边的婆子把邵野拖下来,正要扬起巴掌的时候,正好邵庭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姚氏!你在做什么?” 姚氏吓得一震,回头看见邵庭,丝毫没有心虚。 邵庭快步上前,喝道:“你们这些贱婢活得不耐烦了?还不赶紧把世子放开!” 姚氏再大,也大不过邵庭,那些人一哆嗦,纷纷松了手。 邵庭让人把邵野扶起来,一脸心疼。 “阿野啊,有没有哪里摔疼了?你放心,为父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邵野垂着头不说话,像是受极了委屈,实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眼里一片冰寒。 “姚氏,你疯了吗?阿野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要如此辱他?” 若是平日,邵野被姚氏断手断脚,邵庭估计都不会插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邵野救了姜汐,是皇家的大恩人,邵庭还指望着邵野带着惠安侯府重回昔日辉煌呢。 姚氏歇斯底里,“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这个小贱种阴险恶毒,杀了我院子里的婆子,还收买了侯府里的下人,他想做什么昭然若揭!” 邵庭看着地上的尸体,皱紧了眉头,后退了两步。 “你有什么证据?” “还用得着证据吗?我今日刚派了这婆子来他院子里讨要点补品,他不仅不给,还让人把她扔了出去,摆明了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如此阴毒的手段,我都要怀疑,我家世明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 牵扯到邵世明,邵庭的脸色更差了。 “没有证据的事,你别胡说!” 邵世明已经死了,就算是邵野杀的又如何?邵庭之看得到,这段时日邵野把惠安侯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比邵世明不知道好多少倍。 姚氏不依不饶,邵庭不耐烦了,直接让人把她拖了出去。 “阿野啊,你母亲就是这样,她也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你别放在心上。” 都带着人上门来砸他的院子了,还不是故意的? 邵野扯了扯嘴角,乖顺道:“我明白,母亲也是一时心急,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邵庭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人把这屋子收拾干净,缺什么补什么,为了补偿他,又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了不少好东西添置。 这一番安排之后,邵庭心里边舒服多了,感觉自己真是深明大义,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自鸣得意地走了。 他却没有看见,在他转身后,邵野那一脸温顺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厌恶与不屑。 惠安侯府鸡飞狗跳,驿馆亦是闹得不可开交。 傅青笒精神恍惚了两日,现在倒是恢复了,这火气也就上来了,非得说是姜汐跟姜酒算计的她。 “肯定是她们,姜汐为了报复我不给她搬救兵,她们便联起手来给我下套,傅寒知,你要还是个男人,立马去找她们算账!” 傅寒知面无表情,“你说什么?什么搬救兵?” 傅青笒呼吸一窒,目光闪躲,“你管我搬什么救兵!总之就是她们俩干的!” 傅寒知的声音冷了下来,“傅青笒,你喜欢萧沉歌我不管,但是你要是敢挑起九华跟朝云的战事,到时候别说你母后了,你父皇都保不住你。” 傅寒知临走前,皇帝特地嘱咐了他几句,让他探探九华的底,看看他们是否有发动战争的意思,若是九华有意,他们朝云国也不再怕的,但是最好是没有。 十年的朝贡,朝云又何曾恢复元气?更别说还有一个大幽虎视眈眈。 傅青笒被他怼得脸色发白,最后吼了一句“不用你管”,便气冲冲地出去了,差点撞上了准备要出门的萧沉歌。 萧沉歌看都不看她,径直朝驿馆外走了出去。 傅青笒狠狠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咬咬牙,跟了过去。 他似乎对京城的路很熟,也不必人带着,一路慢悠悠地走着。 街上灯火如昼,夜风凉意彻骨,岸边的垂柳如曼妙的舞女,身姿摇曳。桥下的流水,揉碎了一池月光,洒落的清辉,似铺了一层白霜。 萧沉歌站在街角,一眼便看见了那道坐在石桥旁的身影。红色的衣裙十分扎眼,一身素净也掩盖不了她身上的贵气。可她就像个普通女子,与一群孩子坐在一起,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吃食,逗着他们,笑得无忧无虑。 有那么一刻,萧沉歌都在怀疑,自己的猜测应该是错的吧,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嚣张狂傲、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凤帝? 可是看着她的笑容,萧沉歌嘴角也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正欲走上前,一道身影却隔绝了他的视线。 容肆站在姜酒面前,一只手拿着一个油纸包,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温柔地给她擦嘴,脸上的表情又无奈又宠溺。 万千灯火之中,那对璧人成了河岸边的一道风景。 这时候要是有点眼力见的人,估计转身就走了。 可萧沉歌偏不。 “你怎么去那么久?” 姜酒嘴里叼着一个丸子,不满道。 容肆轻笑一声,“人多,多等了会。” “还想吃什么?”他问。 姜酒想了想,“听说西街新开了一家糖水铺,我们过去瞧瞧。” 两人正准备去西街,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萧沉歌,他似乎站那儿有一会儿了。 “好巧啊,苏四小姐。” 他冲着她淡淡一笑,俊容添了几分艳色,引得旁边的女子频频回眸。 “是挺巧的。”姜酒还未开口,容肆便道,语气有些冷淡,“萧将军出来逛街?” 萧沉歌瞥了一眼他们紧握的手,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容世子跟苏四小姐有婚约在身?” 容肆眸光微闪,“与萧将军有关系?” “容世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这姜酒就忍不住了,看着萧沉歌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敌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跟容肆好好出来约个会逛个街,萧沉歌突然跑出来跟他们说男女授受不亲,脑子有病吧! 第344章 做不了主 虽然姜酒没说什么,但是这句不耐烦的话明显取悦到了容肆。 他把玩着她又软又嫩的手掌,薄唇勾起的弧度,似乎是在嘲讽萧沉歌。 萧沉歌眸色一暗,“没什么,只是碰巧看见了四小姐跟容世子,过来打个招呼。” “招呼也打过了,好走不送。” 姜酒还没忘记上次萧沉歌莫名其妙地找她说的那番话,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只是在诈她,姜酒总觉得瘆得慌,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容肆自然是乐意至极,十分礼貌地跟萧沉歌告辞,以强势的姿态拉着姜酒没入了人群中。 萧沉歌久久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转过身来,傅青笒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红着眼眶,狠狠地抹了一下眼泪。 “萧表哥,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了苏九?” 让傅青笒崩溃的是,他没有否认。 傅青笒咬紧了压根,身处在喧闹的街口,她的心却是一片死寂。 比不过姜酒那个死人便算了,如果连苏九也比不过,她也可以去死了。 一场夜风乍起,不知何时已入了冬季,天气渐冷,晨光都透着寒星,照在人身上透着刺骨的冷。 姜酒躲在被窝里,舒服地蹭了蹭,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便是精壮白皙的胸膛,姜酒愣了足足几秒,迷糊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 昨日是十五,魂牵发作,这样的寒冬腊月,容肆怎么可能让她去泡冷水?再说了,栖寒阁内的那一汪寒池,是容厉耗费了不少心力引进来的活泉,冬暖夏凉,这样的季节,已经变成温泉了。 所以容肆硬是摁着她,姜酒哼哼唧唧地闹了他一晚上。 “醒了?” 初醒的声音沙哑低淳,白皙的脸颊透着可疑的红,姜酒盯着他的目光格外热烈。 容肆轻轻蹙了蹙眉,伸手贴着她的额头,“媚蛊又发作了?” 姜酒拽下他的手,偷腥似的咬了一口。 “没,就是看到你忍不住。” 湿漉漉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容肆咬了咬牙,狠狠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苏九,别来招我。” 从前他还能当个苦行僧,可是自从被姜酒带坏之后,容肆自觉自己对她的抵抗力越来越差。 每月十五,难受的不止姜酒一个人。 姜酒笑嘻嘻地趴在他怀里,声音娇媚入骨。 “容世子,我便招你了,你能拿我如何?” 喉结滚动了一圈,容肆眸色渐深,忽然勾唇一笑,风华万千,瞬间迷了姜酒的眼。 他将她往上提了提,按着她的后脑勺压下来,惩罚似的咬破了她的唇。 姜酒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下嘴唇那道明显的伤痕,气呼呼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后者淡定地喝着茶,已经收拾妥当,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那副禽兽模样。 姜酒翻墙回去的时候,正好跟苏辰撞个正着。 苏辰看着她诡异的姿势,忍不住伸手扶额,没好气道:“还不赶紧下来!我看你都要成容家的人了!” 姜酒利落地跳下墙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我巴不得呢!” 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太难受了,尤其她身上还有魂牵作祟,容肆对她来说就是行走的春药。 可偏偏容肆始终不肯越过雷池一步,着实令她伤透了脑筋。 “你嘴巴怎么了?” 苏辰盯着她的嘴唇问了一句,想到了什么,立马就闭嘴了,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你大清早的来找我干嘛?” “傅寒知他们明日便要走了,今晚皇宫设了宴,只有皇上跟秦大人他们,你想办法去一趟。” 姜酒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去?” 今晚设宴的事,姜酒知道。这不同于平日热热闹闹的宴会,傅寒知他们这次来,也是为了那一纸契约之事,估计就要在今晚解决,所以除了皇室,便只有秦砚、张知遥等几个重臣参加。 苏辰轻咳一声,道:“你忘了吗?之前秦大人提过联姻之事……”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忽然明了一般。 “哦,你担心姜汐啊。” 苏辰犹如被踩了痛脚,气急败坏,“你胡说什么?” 姜酒笑眯眯的,“胡说就胡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我……”苏辰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上次因为联姻一事,姜汐差点就死了,姜钰不会这么禽兽,还要再把她推出去吧。” 苏辰眸色沉凝,“正因为上次的事,所以这一次,联姻之事十有八九会成。” 上次还只是姜钰跟秦砚的口头之言,但是经过猎场刺杀一事,不管是九华还是朝云,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幽的狼子野心。对方都有本事混进了九华的皇家猎场,怎么不可能混进朝云的皇宫?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不联起手来,说不定会被大幽逐个击破。 姜酒沉思片刻,平静道:“行,我知道了。” 苏辰意外看着她,“知道什么了?” 姜酒没有明说,下午的时候,苏辰才收到消息,说她进宫了。 要说姜钰对苏家人也没那么亲近,但偏偏对苏九格外照顾,从前隔三差五地派人给她送东西,后来又天天吵着要出宫找她玩,也就是这段时间被秦砚拘在皇宫里,要不然他怎么能待得住? 是以听说姜酒就在宫门外,姜钰没有任何迟疑,立马派人将她接来。 原本还因为秦砚的提议很不高兴的姜钰,看见姜酒时又没心没肺地笑了。 “阿九姐姐,你今天怎么有空进宫了?” 姜酒没跟他废话,直接问:“姜汐跟萧沉歌联姻一事,真定了?” 姜钰的笑容僵了僵,“这个……孤……孤也做不了主。” 是啊,他做不了主。 就算是天下之主,他背后还有秦砚跟张知遥。 姜酒眯了眯眸,站在正华殿内,一身寒凛的气息,竟比姜钰还像个皇帝。 她斜眸看着他,语气不自觉地透漏出几分威严。 “你呢?怎么想的?真打算把你小姑姑嫁去朝云?” 姜钰张了张嘴,那一瞬间,觉得姜酒万分陌生。 第345章 无路可走 她轻笑了一声,语气轻蔑。 “你知道,若是凤帝在位,她会怎么做吗?” 姜钰猛地抬头,听她一字一句道:“九华的江山,从来不需要靠牺牲女人的幸福来维持。若非如此,当初她又何必亲自带兵,将朝云国人驱出境外?” 姜钰的心凉了半截,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失落,难过,甚至是愧疚。 许久,他才懦懦地开口道:“阿九姐姐,孤知道,孤不是一个好皇帝。” 他抬起头,双眸不知何时盈了泪。 “可是当初,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当皇帝!” 少年咬着下唇,眼眶发红,丧得不行。 姜酒的话,犹如一把利剑,扎进了他那颗脆弱的玻璃心,分明地告诉他,他就是个废物,一点也比不上凤帝。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比不过,也不想比。 姜酒不明白,这小孩怎么突然就哭了。 她也就是随口说一句,又没有羞辱他的意思。 眼瞧着他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姜酒烦躁地摆摆手。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姜汐的婚事吗?” 姜钰抽抽噎噎,“孤也不希望小姑姑嫁给萧沉歌,那么远,她那么蠢,肯定会被欺负死的。” 姜酒:“……” 我替姜汐谢谢您咧! “可是……可是孤也没有办法。秦大人跟张大人他们都同意了,今晚还请了不少人来,打算商谈婚事。” “你信我吗?” 姜钰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发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姜酒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目光坚定,“晚上,按我说的办。” 姜钰一脸茫然。 姜酒进宫找姜钰的时候,沈玉卿也找到了秦砚。 “你不能把姜汐嫁给萧沉歌。” 秦砚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姜汐不会愿意的。” 秦砚似是笑了一下,“玉卿,你现在是在可怜她?” 沈玉卿抿了抿唇,“她若是在,也不会同意的。” 这个“她”,不必挑明了,秦砚也知道是谁。 方才还含笑的脸蓦然一沉,秦砚将手中的信件丢在了桌子上。 “玉卿,我知道,因为你父母的死,你对姜酒很是愧疚,但这是两码事。那十年契约即将结束,只有联姻能巩固两国的关系。” 沈玉卿摇头,“阿砚,你想的太简单了,就算姜汐愿意,萧沉歌也未必愿意。” 秦砚扯了扯嘴角,示意了一眼桌上的信件,“看看,傅寒知派人送来的。” 沈玉卿满腹疑虑地打开,他还以为是傅寒知写的,结果没想到却是朝云皇帝的亲笔信。 沈玉卿瞳孔微缩,“这……” “朝云不像九华皇嗣单薄,当今朝云皇帝膝下有八子六女,国内斗得正厉害呢,最不受宠的七皇子傅寒知才被打发来出使九华。事实上,联姻之事,不止我们有此想法,朝云皇帝同样如此。他将老未老,底下的儿子们便斗得你死我活,所以,相比那些儿子,他更喜欢萧沉歌。” 沈玉卿面色凝重,“所以,只能是萧沉歌……” “是。” 把姜汐嫁给萧沉歌,既不会让他的儿子们因为娶了九华的公主而得到九华的支持,又能解决朝云跟九华的那些旧怨,一举两得。 这封信,是在傅寒知试探了九华的态度之后才拿出来的,可想而知,朝云皇帝早有此打算。 秦砚道:“这不是我们单方面决定的事,如果连朝云国那边也点头,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 姜汐跟萧沉歌愿不愿意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九华跟朝云愿不愿意。 沈玉卿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样一来,姜汐也确实是无路可走。 身为九华的公主,她必须担起此事。 只是对姜酒,他始终心中有愧。忍不住去想,若是她,定然不愿意让姜汐联姻。 一群人各怀心思等着天黑,傅寒知与萧沉歌他们也进宫了。 权衡再三,傅寒知还是把那封信的内容告知了萧沉歌,出乎意料的,萧沉歌没什么反应,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傅寒知试探问道:“这件事,父皇与你说过了?” 萧沉歌冷冷道:“没有。” “那你……” 他偏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在夜里闪烁着寒芒。 “不就是联姻吗?与谁不是联?” 傅寒知还在思索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沉歌已经往前走了。 晚宴设在清辉楼,人数倒也不少,毕竟是商谈两国大事,别说镇国公容厉了,就是邵庭这个惠安侯也来了,坐在一群面色严肃的大臣中间瑟瑟发抖。反倒是他身旁的邵野,初次到这种场合,却稳如泰山,淡定非常。 如今镇国公府是容厉在主事,在早晚都要交到容肆手上,容厉也有意培养他,低声与他说着这场上的人的分支派别。 容肆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心里莫名的不安。 直到他看见姜钰走进殿内,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太监身上,瞳孔骤然一缩。 这样的场合,几乎没有人去注意跟着姜钰的公公,可偏偏在姜酒进来的时候,容肆一眼便看见了。 不止容肆,邵野也瞧见了,原本还有些无聊,一下子就精神了。 众人起身向姜钰行礼,姜钰摆了摆手,坐在首座,有些忐忑地看了身旁的姜酒一眼。 姜酒微微低着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姜钰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或许知道姜酒就在他身后,他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了。 舞女们鱼贯而入,宫乐奏起,清辉楼内轻歌曼舞,倒是缓解了冷凝的气氛。 傅寒知率先站起身来,对姜钰举起酒杯。 “多谢皇上特地设宴践行,寒知敬皇上一杯。” 姜钰轻咳一声,举起酒杯装模作样道:“七皇子客气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七皇子见谅。” 秦砚见姜钰能应对,原本握着酒杯的手渐渐松开。 傅寒知笑道:“怎么会?来九华这几日,不管是皇上还有秦大人都对我们格外照顾,之前青笒失踪一事,也是秦大人一直在奔波呢。” 众人隐隐品出了什么,傅寒知这是秦砚勾搭在一起了啊。 第346章 赐婚圣旨 秦砚却十分坦然,“七皇子与十三公主是九华国的贵客,这是应该的。” 傅寒知笑了笑,清俊无害的脸上,迅速划过一丝暗芒。 姜酒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秦砚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无利不起早,更别说会这样跟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此客气。 傅寒知虽然是皇子,但是在朝云国没什么地位,就算秦砚想跟朝云国勾结,怎么说也该找萧沉歌吧。 正思索着秦砚又在憋什么坏水时,外面的侍监高呼一声“张阁老到”,便瞧见张知遥步履沉稳地走进殿内,恭敬地向姜钰行礼。 不同于秦砚的傲慢,张知遥似乎格外注重礼仪法度,至少在明面上,哪怕身居高位,他也会把姿态放得很低,这也是为什么,张知遥年近迟暮,依然有那么多人追随着他,尤其是那些风骨清正的文人。 秦砚一直没有跟张知遥撕破脸,也是有这个原因。 这老东西太会装了! 张知遥一来,刚才还松快和谐的场面便隐隐多了一丝火药味。 秦砚依然端坐着,嘴角勾起一抹轻嘲。 “张大人来得够早的。” 张知遥淡淡一笑,颇为温和。 “老了,腿脚不好,走得慢了一些,不像秦大人,年轻气盛,手脚麻利。” 秦砚冷笑,这不就是在暗讽他心急如焚地想上位吗? 张知遥今日的目标不是秦砚,反讽了一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傅寒知与萧沉歌身上。 “明日七皇子与萧将军便要启程回国,老夫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傅寒知看了秦砚一眼,对着张知遥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回敬一杯。 张知遥像是察觉了什么了,嘴角的笑透着几分高深莫测。 姜钰如坐针毡,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姜酒,总觉得下面的人在憋着什么大招,他却一点主动权都没有。 姜酒垂着眸,没什么反应,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确实不用着急,这场宴会明着是送行,实则是为了两国邦交,总会有人提出来的。 果不其然,寒暄几句之后,便听傅寒知道:“皇上,此行前来九华,除了纳贡,还有一事需与皇上商讨。” 姜钰立马挺直了背,“七皇子有话直说。” “十年前两国开战,朝云输给了九华,签下了十年之约,这十年来,两国一直履行契约,未曾有过逾越。只是如今十年将尽,父皇亦不愿与九华兵戈相向,临行前特地嘱咐我,务必向皇上表示朝云的态度。” 傅寒知说得诚恳,姜酒却忍不住暗暗冷笑。 什么不愿意兵戈相向?同是皇帝,玩什么宫心计呢?要是当初九华败给了朝云,被逼着割让城池,纳贡十年,等十年之期满,她绝对带着兵杀回去啊! 朝云愿意低头,还不是怕大幽趁虚而入,拿朝云开刀? 毕竟现在的朝云不可同日而语,曾经它可与九华并肩,可比大幽强盛。但是这十年的颓废,朝云国内除了一个萧沉歌,还有什么可用之人?而大幽,已经后来居上,别说朝云了,九华都未必是其对手。 眼下三国都在互相观望,若非上次在猎场上,大幽的刺客突然出现,只怕傅寒知还打算跟他们打太极呢? 但不管傅寒知的态度变化是为何,姜酒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定然有秦砚的手笔。 傅寒知话音刚落,秦砚便道:“七皇子的意思我等明白,九华国同朝云皇帝一样,不愿意再起战事。只是十年之约将满,不若两国联姻,巩固邦交如何?” 最后这句话,是对着姜钰说的。 明明是在腊月,姜钰脸上却微微渗出了细汗。 他揪紧了衣角,磕磕巴巴地将姜酒教他的话说了出来。 “秦大人的提议自是甚好,只是如今我国内并未有适龄的公主,恐怕……” 秦砚微笑,“皇上忘了吗?乐平公主至今未嫁,也未曾有婚约在身,再适合不过了。” 秦砚心里却忍不住犯疑,明明前几日还说的好好地,姜钰虽然不太乐意,但也不曾反对,怎么今日却故作糊涂了? 容肆紧皱着眉头,目光幽深地盯着他身侧的姜酒。 这些话,是姜酒教的吧?她到底想干什么?阻止两国联姻吗? 张知遥与秦砚虽然不对付,但是在这一点上,也没有反对。 姜钰看着萧沉歌,似乎想等着他开口拒绝,但是萧沉歌从进来后边一直专心欣赏歌舞,似乎他们在说的联姻对象不是自己一般。 姜钰咬咬牙,道:“乐平公主……不能联姻。” 秦砚眯了眯眸,“皇上这是何意?” “乐平公主已有婚约在身,不可联姻。” 有人笑道:“谁不知乐平公主二十有二,尚未婚配,皇上所说的婚约,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秦砚看了说话之人一眼,并未动怒。 “皇上说乐平公主有婚约在身,有何依据?” 小皇帝今日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也没把他当回事,只当他是舍不得姜汐,胡诌罢了。 只是接下来的事,就有些不受秦大人的控制了。 便见姜钰从怀中取出了一道圣旨,颤颤巍巍道:“这……这是先帝留下的亲笔遗旨,将乐平公主赐婚给苏辰,上面还有先帝的私印。” 满座皆是一惊,秦砚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沈玉卿皱紧了眉头,似是隐隐猜到了什么,在注意到姜钰身旁的人时,一切都明了了。 张知遥神色莫测,抚着花白的胡子,缓缓道:“先帝的遗旨?老臣怎么不知道?” 姜钰咽了咽口水,“这遗旨原来已经被送去了内监司,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这圣旨来不及宣读,孤也是今日才发现的。” 张知遥也不知信了没有,只道:“皇上,可否让老臣看看?” 姜钰的手微微一抖,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姜钰深呼吸一口气,让阿冬传下去给张知遥。 张知遥接过,缓缓打开,那熟悉的字映入眼帘,像是想起了旧事,张知遥猛地将圣旨合上。 第347章 我就要她 秦砚心里隐隐涌起了一阵不安,等到阿冬将那一卷圣旨呈到他面前,那无比熟悉的字,让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秦大人几近失态。 其余人则是窃窃私语,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在他们二人看圣旨的同时,姜钰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姜酒说,别看傅寒知萧沉歌他们现在和和气气的,实际上朝云国早就恨透了九华,把姜汐嫁过去,无疑是把她推入火坑。要是想救姜汐,只能拿已故的凤帝来做文章。 姜钰亲眼看着她写了一道圣旨,又随手拿了块萝卜刻了个印章,在他无比忐忑的目光中,将圣旨交给他。 姜钰见过姜酒的字,但是也没多大印象,所以他也不敢确定,这道“假圣旨”能不能糊弄张知遥跟秦砚这两只老狐狸。 自从登基以来,他便一直被他们二人控制着,这种违背甚至是愚弄他们的感觉,让姜钰又紧张,又刺激。 说到底,他也怕事情败露,最后空亏一篑。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两人看罢圣旨,一脸的不可置信,却没有丝毫怀疑,让姜钰的心放下的同时,又生出了一丝不安。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姜酒一眼,少年稚嫩的眉眼难得多了几分凝重。 等秦砚将圣旨还给阿冬,场面立马安静了下来。 许久,才听他语气沉凝道:“这确实是先帝的亲笔圣旨。” 一语惊人,秦砚亲口承认,可比他们瞎猜更让人震惊了。 而张知遥也没有反对,坐在位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易懵了,“怎……怎么会?”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知道吗? 姜酒眼里从来没有他这个舅舅,虽然对他的那几个儿女比对他还好,但是也没有好到会把姜汐嫁给苏辰的地步。 要知道,三年前,姜酒死之前,苏辰甚至都还没有入仕呢。 满朝的青年才俊任姜汐挑选,姜酒怎么会给她选了苏辰? 还是说,那个时候姜汐就喜欢苏辰了,这道圣旨是她亲自去向姜酒求的? 也不对啊,苏易明明记得,那时候姜汐还疯狂地追求秦砚呢。 苏易的脑子已经乱成了浆糊,不过他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质疑。 毕竟张知遥跟秦砚都证实了,那是姜酒亲笔写的,他再质疑也没用。再者,平白捡了一门婚事,自己的儿子跟姜汐有婚约在身,对苏易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秦砚握了握拳,眼里划过一丝阴鸷。 万万没想到,那个女人死后,竟然还给他添了一道堵。 原本是打算把姜汐嫁去朝云,至少能稳住如今的局势,但是这样一来,他的打算要落空了。 姜汐已有婚约在身,而且这婚约,还是姜酒赐的。死者为大,更别说是先帝。 再抬起头时,秦砚一脸波澜不惊。 “看样子,乐平公主是没有办法与朝云联姻了。” 傅寒知眸光微闪,若非他已经跟秦砚私下做了交易,他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了。 不过既然秦砚都这么说了,想来这件事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傅寒知笑道:“是啊,着实有些可惜,乐平公主有婚约在身,确实不宜与萧将军联姻了。” “既然乐平公主不行,这京城的贵女,亦有不差的。只看萧将军看上哪个,再由皇上认为义姐或义妹,倒也不辱没了萧将军的身份。” 秦砚的提议与态度可以说是很中肯了,傅寒知倒是舒心了。 他偏头看着萧沉歌,“萧将军意下如何?” 萧沉歌还没说话,傅青笒便急了。 “我萧表哥可是朝云国正一品大将军,身份尊贵,岂能随便一个女人就能糊弄?” 原本听说姜汐嫁不了了,傅青笒还没来得及高兴呢,秦砚的提议立马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傅寒知不悦地看了傅青笒一眼,还是将目光放在萧沉歌身上,似乎想等他自己选择。 进宫之前,他已经将朝云皇帝的意思透漏给萧沉歌了,萧沉歌若是聪明,便不会拒绝这次联姻。换言之,不管是不是姜汐,萧沉歌必须在九华挑一个媳妇。 而比起他们各怀鬼胎,萧沉歌却十分淡定。 “意思就是,让我自己来选联姻人选?” 姜钰清了清喉咙,道:“萧将军,为了表示歉意,你可以在京中适龄的女子中挑选一位,不管是谁,孤会赐她郡主的身份。” 萧沉歌似乎是笑了一下,“这可是皇上说的。” 他站起身来,高大挺拔的身躯,无端的让人觉得压迫。 长袖甩风,他抬手一指。 “我要她。”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了姜钰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容肆握着酒杯的手蓦然攥紧,邵野差点就站起来了,姜钰震惊地瞪大双眸,浑身僵硬。 其余不知内情的人笑道:“萧将军,你莫不是指错了吧,那就是个小公公……” “难道萧将军好这一口?” 善意的或者嘲讽的笑意传来,萧沉歌并没有丝毫窘迫,只是问姜钰:“不可吗?” “这……” 姜钰脸色都白了,不可,当然不可。 他总不能留下了一个姜汐,再把姜酒送出去。 而秦砚跟张知遥等人也看出了点不对劲,锐利的目光盯着那个小太监。 沈玉卿的心都揪紧了,还试图掩饰姜酒的身份。 “萧将军,那不过是皇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萧将军若是喜欢,我带您去内务府挑几个。” 萧沉歌笑了笑,“不必了,我就要她。” 容肆差点就站起来了。 而姜酒,原本没打算引起别人的注意,故而一直低着头,但是没想到,萧沉歌会把火引到她身上。意识到他说的人是自己,如此寂静而尴尬的气氛中,姜酒不得不抬起头来。 虽是一身太监装扮,但是也掩盖不住少女精致秀美的容貌,唇红齿白,明眸如珠,白皙无暇的肌肤在殿内的华光中泛着莹润的光泽,香软可口。而她薄唇微弯,勾起了一抹讥笑,犹如雪山之巅的傲枝,俯瞰着众生,高傲而夺目。 第348章 手下败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震惊,惊艳,愤怒,担忧,疑惑。 姜酒却淡定地摘了帽子,一头青丝散落,多了一丝妩媚的风情。 萧沉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同沈玉卿一样,在姜钰拿出那道圣旨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她不肯承认没关系,他总有办法逼她承认。 “阿九!”苏易沉着脸,“你胡闹什么?还不赶紧滚下来!” 姜钰忙道:“是孤让阿九姐姐过来的!” 秦砚眸光微沉,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在怀疑,那道圣旨是不是姜酒搞的鬼。 转念一想,苏九哪有这本事? 姜酒只是淡淡地看了这便宜父亲一眼,对萧沉歌道:“萧将军要娶我?” 萧沉歌勾了勾唇,明显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是秦大人说,除了乐平公主,我可以在云京城内适龄的女子中挑一个,我选择苏四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容肆脸色阴沉如墨,如果眼神能杀人,萧沉歌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后者倒是察觉到了,隔着不远的距离与容肆对视,眉角微微一挑。 “你也说了是适龄女子,萧将军如今二十有六了吧,大了我整整十岁,莫不是萧将军想老牛吃嫩草?” 萧沉歌眉头一皱,他总觉得,姜酒拿年龄说事,并非只是为了拒绝他,更像是在提醒他,她跟凤帝的年纪不相符,她不是凤帝。 可是她给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那分明就是姜酒! “十岁又何妨?苏四小姐是怕我死得比你早吗?”萧沉歌唇角含笑,恶劣至极,“放心,娶了四小姐这么个大美人,我怎么舍得那么早死?” 姜酒暗骂一句变态,表情十分难看。 秦砚看了一旁一脸焦急的沈玉卿,在他欲开口之前,说道:“如此甚好!苏四小姐也算是皇亲,身份上与萧将军倒也匹配,既然萧将军看上了苏四小姐,那这桩亲事……” “我不同意!” “孤不同意!” 姜酒与姜钰同时开口,刚才还稍微缓和的气氛立马又变得有些微妙。 姜酒目光倨傲地看着他,“萧将军大概不知道,我不嫁手下败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萧沉歌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有他知道,她承认了。 承认她就是凤帝,以此逼他收手。 其余人则是一头雾水,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苏易原本因为姜酒的胡闹而盛怒,乍一听到萧沉歌说要娶她,顿时就来了精神。 这会儿板着个脸,故作威严道:“阿九,你胡说什么?萧将军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 苏九自从被魏子安退亲后便性情大变,越来越不服管教,苏易正头疼呢,可放眼京城,也没有人能帮他解决这个麻烦。眼下萧沉歌指名道姓地要她,对苏易来说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姜酒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苏易在打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她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好不容易萧沉歌点头了,秦砚自然也是迫不及待地想促成好事,一来解决九华跟朝云的联姻大事,二来也断了沈玉卿的心思。 “既然萧将军选定苏四小姐了,那这门亲事……” “不必了。”萧沉歌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姜酒,“既然四小姐不嫁手下败将,总有一日,我会赢了四小姐,再来风光大娶。” 众人一脸问号。 这什么情况? 刚才还说就要姜酒,只要姜酒,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耍着他们玩呢? 秦砚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这是萧沉歌的选择,他也不好说什么。 姜酒气得咬牙切齿,萧沉歌却心情极佳,隔着人群,还冲着姜酒举杯相敬。 容肆重重放下酒杯,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傅寒知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想做什么?别忘了父皇的嘱咐。” 萧沉歌瞥了他一眼,“放心,这件事牵连不到你身上。” 傅寒知眸光微黯,抬头时正好与秦砚对视,而后者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叫人难以捉摸。 说好的联姻,就这样以荒唐的结局收场。 秦砚别提多憋屈了,他原本想以联姻来绑住萧沉歌,但是现在来看,萧沉歌铁了心地要姜酒,偏偏他又不能强硬地把姜酒嫁过去。 姜酒趁乱离场,正打算出宫,却被萧沉歌抓了个正着。 男子站在台阶下,夜色沉凝,月色如霜,他的眉眼比夜还要深邃,比月还要清冷。 “我帮了你,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 姜酒怒瞪着他,“萧沉歌,你到底想怎样?” 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又不似从前那样高高在上,只是看着便生出了遥远的距离。 萧沉歌真是爱极了现在的她。 他轻笑一声,喃喃道:“这张脸,可比从前讨喜多了!” 姜酒冷笑,“怎么?萧将军莫不是输了我一次,便对我念念不忘了?” 她没有直白地告诉他她就是姜酒,但是也没有否认,这种感觉让萧沉歌热血澎湃,沉寂了许久的心终于鲜活了起来。 “如果我说是呢?” 他的目光几近痴迷,甚至不知道痴迷的是眼前的她,还是十年前的她。 “人人都说你死了,暴毙身亡,我却听说,是秦砚跟沈玉卿联手杀了你。” 姜酒眸光微闪,“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不重要,我只想问你,到底是不是?” 姜酒抬了抬下巴,“跟你有关系吗?” 萧沉歌冷笑,“玩男人把自己玩死了,姜酒,你真是好样的!” 姜酒废话不多说,直接一脚踹过去,萧沉歌轻轻松松躲过,顺便抓住了她的脚踝。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你不会还以为,我还是十年前的我吧!” 姜酒冷哼,“那就试试!” 她不留情面地出手,萧沉歌唯恐伤了她,不得不放手,两人立马缠斗到一起。 不得不说,萧沉歌的武艺确实大有长进,姜酒应付得十分吃力,但他却像逗猫儿一样,不徐不缓,运筹帷幄。 姜酒心中冷笑,出手攻击扑了个空,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滚下台阶,萧沉歌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拽了回来。 姜酒跌在他怀中,与此同时,一只簪子正抵着他的脖子。 第349章 何为魂牵 她冲着他勾魂一笑,“萧沉歌,你还不明白吗?你输给我,从来不是在武艺上。” 十年前,他输给了他的骄傲。 十年后,他输给了他的心。 萧沉歌沉默许久,忽然低笑一声,搂着她的细腰的手紧了又紧,嗓音低沉。 “你说的没错,可你怎知,这一次,我输的一败涂地?” 至少,他抱得美人了不是吗? 姜酒脸色一沉,挣开了他的怀抱,后退几步。 “听着,别想用任何事来威胁我,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好输的。” 萧沉歌眸光渐沉,“我若是想威胁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 说到底,姜酒身份要是泄露出来,对他来说更有利。 九华一乱,便无暇顾及边关,到时候朝云不就能趁虚而入? 她一声冷笑,“最好是这样。” 萧沉歌气乐了,“你现在能做什么?要兵没兵,要权没权,拿什么跟秦砚张知遥斗?不若嫁给我,随我去朝云,来日我陪你杀回九华,夺回皇位!” 她扯了扯嘴角,“没兴趣!” “是没兴趣,还是舍不下这里的人?”萧沉歌眸中翻涌着黑雾,语气却是那样云淡风轻,“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打算跟镇国公府那个病秧子在一起,要美色不要江山了!” “跟你没关系!” 她将簪子插回发间,一转身,廊下那抹白影蓦然撞入视线。 姜酒浑身一僵,看着不远处的容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将他们的话听去了多少。 “肆肆……” 她轻轻唤了一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夜风呼啸,廊下的宫灯晃着斑驳的光,白色的衣角飞扬,墨发卷入夜色,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他从黑夜中缓缓走出,俊容比月色清冷,眉眼似清霜凛冽。修长的身影如青松翠竹挺拔,步履沉稳,神色平淡,眸色深沉如夜,让人看不清情绪。 姜酒的心犹如打鼓一般,在他走过来时,尝试着想去牵他的手,但又怕刚才的事被他听到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容肆却十分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掌间的冰凉,让她异常不安。 “你……” “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温柔,伸手挑开了她鬓角的碎发,眼里仿佛盛了一池星光。 姜酒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偏头看着萧沉歌,“萧将军也在?方才七皇子正寻你呢。” 萧沉歌盯着他们紧握的手,目光森冷。 姜酒唯恐萧沉歌把自己的事抖露出来,赶紧拽了拽容肆。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出宫吧。” 容肆轻轻应了一声,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苏易还在宫里,容肆送姜酒回府,一路上都十分正常,但就是太正常了,让姜酒隐隐不安。 可到底心虚,姜酒也没敢,一路上极其别扭。 到苏府门前,姜酒下了马车,苏辰就在大门口等着她。 “怎么样了?” 苏辰迫不及待问道:“联姻之事……” 说起这个姜酒就头疼,“回去再跟你说。” 松风苑内,得知了来龙去脉,苏辰一颗心起起伏伏,面目呆滞,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莫名其妙地跟乐平公主有了婚约,你还差点被选为联姻人选?” 姜酒无精打采的,“这不挺好的吗?解决了姜汐的麻烦,顺便给你找了个媳妇。” 苏辰没好气道:“这是你的主意吧?”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 苏辰忍了忍,还是泄气了。 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过,你跟萧沉歌是怎么回事?” “他脑子有病!”姜酒气得牙痒痒,当众逼她自爆身份,她还真是小瞧了他。 苏辰还想细问,不过见她精神不济,想来晚上也是劳心劳力,便告辞回去了。 姜酒洗漱之后,重重地往床上一躺,脑海中不断放映着晚上发生的事,反复推敲容肆的反应,到最后总算说服了自己,才安心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栖寒阁内。 容肆坐在浴桶内,乳白色的烟升腾而起,俊雅的容颜沾了水珠,墨发湿润凌乱地贴在后背,几缕垂在额前,狼狈之中,添了几分魅色。 白皙的肌肤泛着浅浅的红,那双眸子却映着一无边际的黑,似陷入了一片永夜,那一丝清霜也被夜色覆盖,狂风呼啸下,荒野寸草不生。 后背扎着几根银针,而沈遇白坐在他对面的软塌上,一边翘着脚,一边嗑着瓜子。 “再针灸一两次,你也不必受罪了,还真没想到,那疯女人的法子有点管用。” 容肆僵硬地抬起头,嗓音沙哑,“什么法子?” 沈遇白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他看着他,他应该知道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在你的药里加了点血。”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几近痴迷的表情,感慨道:“果然,魂牵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容肆呢喃道:“魂牵?” 沈遇白愣了一下,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想起姜酒的警告,十分识相地闭嘴不谈。 容肆却没打算放过他。 “魂牵是什么?” 沈遇白目光闪躲,“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她不让你说的?”容肆轻笑一声,清俊的容颜堪称绝色,温柔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蛊惑,“她又在不在这,你怕什么?再说,我不告诉她不就好了?” 沈遇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 容肆颔首,表情十分真诚。 沈遇白放下心来,憋了这么久的秘密总算不必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身上那玩意儿,不是什么媚蛊,而是魂牵。魂牵是苗疆最为神秘的一种蛊,比蛊王还要厉害。身中魂牵的人,其命格生生世世与其第一个交合的人绑在一起,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解除。” 容肆瞳孔骤缩,拳头不自觉地紧紧握住。 “若是死了,会怎么样?” 沈遇白邪邪一笑,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转世托生。” 第350章 他做不到 轰! 犹如一道惊雷,震得容肆五识涣散,四肢发软。 沈遇白看着他一脸苍白,顿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那个疯女人要是好声好气跟他说,说不定他嘴巴还会紧一点点,谁让她拿他的宝贝蛊皿来威胁他! “转世托生……”容肆失神一般地呢喃着,那些混乱不清的线,那些模棱两可的语言,那些遮遮掩掩的秘密,全都连到了一起。 比如,年初之时,她落水之后为何会判若两人? 比如,当初在九凉山,她为何要拿命救下子桑,后来又为何不惜得罪秦砚,也要保住他。 比如,那日在南郊,她为何会对云致一家赶尽杀绝。 …… 那些久远的记忆,似乎在这一瞬间如泄洪般涌入脑海,那个月圆之夜,那具火热的身躯,那一声声低喘呢喃……画面陡然一变,是苏九明媚无害的笑颜。 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浑身气血都在沸腾。 沈遇白脸色一变,慌忙抬手撤去了他背上的银针。 “喂,你怎么样了?你可别死啊!” 他要死了,姜酒一定会让他陪葬的。 他正要叫人,却被容肆扣住了手腕。 “我没事。” 压抑不住喉咙涌上的腥甜,容肆又吐出了一口血。 沈遇白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混乱得让他心慌。 偏偏容肆十分淡定地擦去嘴角的血,将他推开,脸色苍白到极致,薄唇却红得滴血。 “出去吧。” “你……” 容肆抬眸看着他,眼里是刺骨的冰冷。 沈遇白一怔,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容肆。 他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待人亲疏有度,从未像现在这样,一个眼神便让人如芒在背。 麻溜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沈遇白灰溜溜地跑了。 屋内恢复了安宁,容肆从容地沐浴穿衣,烟白色的衣衫贴着半湿的肌肤,隐隐可见精瘦诱人的肌理。 那双眸子深沉如墨,似黑火淬炼,又泛着诡异的猩红。 “顾宁。”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去叫苏九,就说我生病了。” 顾宁沉默了得有一会儿,才缓缓道一声“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晚的容肆有些不对劲。 听说容肆身体不适,姜酒也顾不上被吵醒的火气,披上外衣便匆匆去了隔壁。 “你家世子怎么会突然生病了?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宁一头雾水,“我也不清楚,沈神医刚走,世子便说不舒服。” 姜酒拧眉,“那疯子干了什么?” 推门而进,姜酒便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低咳。 她疾步上前,便见容肆靠在床头,身上仅穿着单薄的中衣,被子也不盖。 “肆肆……” 那一抹红影跌入他怀中,温热柔软的小手贴在他的额头。容肆稍微一抬眸,便能看见她朱红的樱唇,软得不可思议。 “也没发烧啊。”姜酒呢喃一句,见他盯着自己看,眨了眨眼,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没有说话,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薄唇,游移到她耳后,再往前一点,就是她脆弱的脖子,稍微一用力,她就没气了。 “肆肆?” 姜酒不舒服地动了动,耳尖传来的酥麻让她倍感不适,脸颊也升起了一抹微红。 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容肆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有些危险。只是对他的信任与喜欢,让她没有躲开。 容肆盯着那细白的脖颈,眸光微黯。 “有。” 沙哑的嗓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欲,深邃如夜的眸子容纳着她的身影,无边的永夜似乎要将她吞噬。 姜酒歪了歪头,须臾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她欲伸手去抓,他却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的脸颊上摩擦了两下。 痒痒的触感让姜酒耳尖微红,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那双眸子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似乎要将她吞没。 “你不是说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沈遇白弄疼你了?我去找他……” 她欲起身离开,却被他拽入怀中。 “肆……唔……” 未说出口的话被他铺天盖地的吻吞没,姜酒瞪大了眼睛,对容肆突然的举动措手不及。 搂着她的手很用力,似乎要将她揉入骨子里,双眸深深地看着她,温柔而执拗,压抑着一丝疯狂。 他将她抱了起来,埋入身下,看着这朵危险的彼岸花在他的床榻开放,容肆心里滋生了一丝黑暗。 不若折了她的羽翼,断了她的希望,乖乖地当她的“苏四小姐”不好吗? 可是一想到她的身份,一想到她的过去,一想到三年前那场宫变,容肆的心便控制不住地发颤,发疼,亦发狠。 从前便罢了,他也只当她是陌生人,甚至是仇人,对她的死,他可以无动于衷。可是对“苏九”,他做不到! 攥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姜酒吃痛,挣扎了两下无果,便忍不住咬了他一下。 她没敢用力,那丝丝刺痛反而激起了容肆的火气,更加无所顾忌地攻城掠地。 那低沉压抑的声音传出,外面的人都听得面红耳赤,悄无声息地退离到院子外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才渐渐安静下来。 姜酒衣衫不整,樱唇微肿,发丝凌乱,如此诱人之色,让容肆险些失控。 他将她搂在怀中,原本躁动的心渐渐安宁,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似要将她牢牢握在手里。 姜酒抬眸看着他,双眸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肆肆,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晚上的他,很反常,反常得让她很不安。 容肆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道:“没事,睡吧。” 姜酒拧眉,“不对,你明明……” 容肆偏头轻轻撕咬着她的耳垂,嗓音低哑,“还要继续?” 姜酒如同被电了一般,浑身都微微颤栗。 “睡……睡觉!” 她蒙过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美色当前,她也很想吃干抹净,但是晚上容肆太不对劲了,她不敢胡来。 第351章 患得患失的容世子 第二天,姜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松风苑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尚未清醒的脑子回想着昨晚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姐?”紫苏在外面唤了她两声,姜酒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紫苏伺候她洗漱穿衣,今日傅寒知他们要走,姜酒原本也不想管,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萧沉歌。 一早去跟姜钰拜别,傅寒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自皇宫离开,两侧自有九华的侍卫为他们开道。 萧沉歌坐在马上,比起来时的沉闷冷漠,现在的他倒是添了几分生气。 傅寒知低笑道:“怎么?舍不得那位苏四小姐?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萧沉歌斜睨了他一眼,不作答。 “那位苏四小姐确实是个美人,只是这样的美人朝云遍地都是,我实在想不通才短短几日,她怎么就入了你的眼了?” 尤其是傅青笒,都追着萧沉歌那么多年了,也不见得他多看她一眼。 “况且她还拒绝你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几时成了她的手下败将了?难道是在猎场上你们动过手了?” 萧沉歌勾了勾唇角,“迟早有一日,我会赢过她的。” 傅寒知怔怔地看着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在他眼里看过这样的光芒。 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的他是天之骄子,是朝云百姓眼中的战神,就连太子皇兄的光辉也被他掩盖,对他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小心拉拢。 一颗橘子不知从何处砸了下来,萧沉歌眼疾手快地接住,抬起头时,便看见了那临街酒楼的窗台上,那一抹红影临窗而立,手里正掂着一颗橘子。 萧沉歌忽然就停住了,整个车队也跟着停了下来。 傅寒知惊讶地看着姜酒,就连马车内的傅青笒也忍不住掀开帘子,恶狠狠地瞪着她。 姜酒直接无视他们的目光,冲着萧沉歌抬了抬下巴。 “上来!” 萧沉歌一声轻笑,云京秋冬的街头,似乎也因为他的笑而春暖花开。 “沉……” “你们先走吧,我很快跟上。” 萧沉歌打马离开,傅青笒叫了他两声,他也没有回头。 傅寒知看着傅青笒那一脸嫉妒不甘,叹了口气。 “走吧。” 依他来看,萧沉歌估计要栽在姜酒手里了,傅青笒这十年的青春算是错付了。 酒楼内,姜酒已经准备了一桌饭菜,萧沉歌刚吃过不久,倒也没多大胃口,不过倒是给面地咬了一口那甜腻的桂花糕。 姜酒靠在椅背上,一脸云淡风轻。 “昨晚我跟你说的事,你没忘吧?” 萧沉歌的手搭在桌子上,之间漫不经心地轻敲着桌面,似笑非笑。 “你找我来,原来不是来送我,是来警告我的?” 她呵呵一声,“我们关系很好吗?” 至少十年前,他们俩还是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的那种关系。 萧沉歌往后一靠,嘴角的笑添了几分凉薄。 “你不就是怕我把你的身份抖露出去,到时候所有的谋划都功亏一篑吗?” “既然知道,便闭紧你的嘴。” “我帮你保守秘密,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也是姜酒找他谈话的目的。 她抽出了一封信,推到萧沉歌面前。 “九华跟朝云积怨已深,不管朝云皇帝怎么想,他若是要开战,九华也不怕,只是那样一来,又是无休无止的战争。今日我便与你承诺,来日我登基为皇,归还当日朝云所割让的城池,算是了结两国的恩怨。” 萧沉歌打开来看,上面的字确实为姜酒亲手所写,末尾落了她的私印。 萧沉歌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桌子旁那半根胡萝卜,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怎么样?这笔生意,你们朝云可不亏。” 她不喜欢留下隐患,要不是杀不了萧沉歌,她早就动手斩草除根了。 “我若是不同意,你是不是会想方设法杀了我?” 虽是问句,可他的语气含笑,眼神亦是十分笃定。 姜酒也不否认,“所以,我若是萧将军,便会点头同意。” 萧沉歌噗嗤一笑,将那信折了几折,握在手中。 “放心,我还巴不得你们九华内斗呢,到时候登基为皇,别忘了发个喜帖!” 他起身便欲离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我说,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回去吗?” “滚!” 一块桂花糕砸了过来,被萧沉歌稳稳握住,丢进嘴里,十分潇洒地冲着她摆摆手走了。 姜酒气呼呼地坐了回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对面的厢房内,一片白色的衣角飘过。 “怕四小姐察觉,属下也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到了什么恩怨,什么生意一类的话。” “萧将军临走前,手里似乎还拿着一封信,看不到那信上写了什么。” 容肆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盖,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遮掩了深邃的眸色。 “走吧。” 许久,才听他缓缓道了一声。 顾宁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跟了容肆这么多年,未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压抑,犹豫,不安,患得患失。 似乎从昨晚,从皇宫里回来,他便如此了。 傅寒知跟萧沉歌他们一走,云京似乎又安静了下来,一场初雪悄然而至,在更深夜浓之时,纷纷扬扬落满了云京。 初阳似乎也带着一丝寒意,裹着柳絮般的碎雪,从枝头摇落,湮没在红色的斗篷之中。 姜酒坐在窗边烤着火,姜汐坐在她对面,一脸苦恼。 “你说我皇姐真的写了那道赐婚圣旨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呢。” “还是说我皇姐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怕我被秦砚那个狗贼远嫁朝云,所以早早地写一道赐婚圣旨藏起来。”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我喜欢苏辰呢?” 姜汐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至今都处于迷糊之中。 姜酒神色淡然,“可能她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吧。” 姜汐撑着脑袋,鼓着脸颊,十分低落。 “可是我看你哥压根就不乐意,你是没看见,我方才过来,他一见我就躲。” 第352章 不留情面 “那是你不知道,让我去皇宫帮你解围的事,还是他提出来的。” 姜汐立马就被治愈了,双眸亮晶晶地盯着姜酒,“真的?” “不管真的假的,你跟我大哥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谁也改变不了,你还怕什么?” 姜汐低估了一句,“你懂什么?我不就是怕他生气嘛。” “有什么可生气的?白送他一个媳妇,他就该偷着乐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样搞得好像我是故意欺骗他一样。” 姜酒掀了掀眼皮,眸光微闪,“欺骗……很严重吗?” “当然啊!”姜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谁喜欢被骗啊?” “那如果,是有苦衷的欺骗呢?” 姜汐撇撇嘴,“那不也是欺骗?” 姜酒的心忽然就闷闷的,要是她的事被容肆知道了…… “嘭!” 门突然被撞开,紫苏冲了进来,一脸急色。 “小姐不好了,三小姐出事了!” 姜酒眉头一皱,姜汐疑惑道:“苏月不是被送去尼姑庵了吗?出什么事了?” 姜酒与姜汐来到大厅,老远就听见了苏易的怒骂,夹杂着柳氏的哭声,周围的下人们也全都不敢上前。 “柳氏!你给我滚开!再拦着我,我让你跟那个孽女一起滚出苏家!” 柳氏跪在地上,发髻都乱了,还死死地攥着苏易的衣角,哭得涕泪横流。 “老爷,我求求你了,你就饶了月儿吧。肯定是姚家那小子纠缠她,月儿可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她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苏易狠狠地抬脚将她踹开,丝毫不留情面。 “正是因为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才容不下她!” 苏易脸上毫不掩饰的狠色,“尚未出阁,便与邵世明有了首尾,还珠胎暗结。嫁去邵府,不好好为丈夫守节,却跟夫家舅舅勾搭在一起。被赶去了尼姑庵反省,她还不知羞耻地跟姚清平私会,现在竟然还有了孽种……柳氏,你告诉我,这样的女儿,我要来何用?” 姜酒脚步顿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苏月胆子这么大。 柳氏哭得肝肠寸断,“月儿纵使有千万个不是,她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老爷,你不能这么对她,要是连苏家都容不下她了,日后她还怎么活啊!” 苏易脸上有过一瞬的挣扎,一旁的含霜适时地抹了抹眼泪,开口道:“姐姐,我知晓你疼爱月儿,可你这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害她啊。月儿之前做错了事,老爷已经念在父女情分上饶了她一次又一次,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怕败坏的就不止苏府的名声了……” 柳氏冲着含霜吼道:“你闭嘴!” 苏易冲着柳氏吼道:“你闭嘴!”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柳氏压抑的抽泣声。 苏辰站在一旁,没有掺和这些事,就连柳氏频频朝他投来求救的目光也熟视无睹。 涉及到苏府家丑,姜汐十分识相地告辞了,姜酒走进来的时候,管家正好从她身侧走过去,手中捧着苏家的族册。 柳氏一看,脸色都变了,声音陡然拔高。 “老爷,你不能这么做!月儿要是被逐出苏家族谱,她还怎么活?” 苏易越听越来气,“滚开!左右这个女儿我也不想认了,她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何干?” “老爷!” 场面乱作一团,苏易的衣裳都被柳氏扯破了,一个气得暴跳如雷,一个哭得撕心裂肺。 姜酒凑到了苏辰身旁,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苏辰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语气冷淡道:“苏月被贬去尼姑庵为邵世明守灵,不甘寂寞跟姚清平偷情,两个人当场被抓住,苏月怀孕被发现了。” 姜酒眨了眨眼,“真怀了?” “都闹成这样了还能有假?” “那苏月呢?” “现在应该在邵家吧。” 当初姚氏没有休了苏月,而是把她赶去了尼姑庵,现在苏月出了这种事,自然是回邵家。 苏家乱作一团,邵家亦是鸡飞狗跳。 知晓苏月怀孕的是尼姑庵里的一个姑子,出家人不敢杀生,更别说那孩子是姚家的嫡孙,下人们亦不敢随意处置,故而只能捅到姚氏面前。姚氏当场就被气得吐了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直接差人把苏月给带过来,打算就地处决。 姚家人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立马赶了过来,姚老太太拼死拼活地护着苏月,气得姚氏又晕了一次。 邵庭压根就不知道怎么管这事,索性直接交给邵野,邵野倒也周到,让人先把苏月关起来,好生伺候,又派人给姚氏请了大夫,表面功夫倒是做得足,却是连她的院子也没踏进一步。 忙得脚不沾地之时,邵野还没忘记差人去苏府传个口信,并悄无声息地把消息传扬出去,把这池水搅得更浑了。 这段时日苏胭一直在魏府里跟着张氏学习打理家务,好不容易修补了婆媳俩的关系,之前魏二爷家的事,也没再跟她计较。不想苏月又出了事,柳氏派人来请她回去,顶着张氏的不满,苏胭也不得不回去一趟。 好说歹说,苏易是没有把苏月逐出苏家了,但是也没打算管苏月的事,甚至苏胭回来,他也避而不见。就剩那母女两人,火急火燎,上蹿下跳。 苏胭静静地听柳氏哭诉,直到她哭累了,才拍着她的手,冷静道:“母亲,月儿的事,我们管不了的。” 柳氏惊诧地抬头看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添了几分愤怒与失望。 “胭儿,你什么意思?” 苏胭狠了狠心,道:“月儿本就是邵家妇,上次出了那样的事,邵家也是看在苏家跟魏家的面子上,没有把月儿休了。但是现在是月儿咎由自取,你若是执意要管,只怕会闹得更加难看。” 张氏对她已有诸多不满,最近又因为她肚子一直没动静而颇有微词。庄欣蓉又一直虎视眈眈,没事就上魏家,苏胭烦得不行,张氏却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若非魏子安没有这个意思,只怕庄欣蓉都要入府做小了。 第353章 起了疑心 是以在这种关头,苏胭是万万不敢再去插手苏月的那些混事,惹得张氏不满。 柳氏却愤怒地将她推开,“你这是什么话?那是你亲妹妹!我一直教你们要守望互助,你现在嫁入了魏家,便不管她死活了吗?” 苏胭跌坐在地上,亦是恼了。 “我若是不管,她早就被姚氏玩死了!”苏胭气愤道:“是我让她跟姚清平私通吗?是我让她怀下孽种的吗?她自己惹了一堆麻烦,为什么要我来给她擦屁股?” 柳氏看着面目狰狞的苏胭,神色微怔。 “胭儿,你……” “你心里只有苏月!”苏胭冷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你知不知道,那个老太婆天天逼着我喝各种药,逼着我生孩子,稍有一点让她不满意,她便给我摆脸色。魏子安更是指望不上,每日忙得不见人影,我自己在魏家好过吗?你问过一句吗?” 柳氏脸色苍白,“我……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打算牺牲一个女儿,去救另一个女儿吗?” 柳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诚然,如今她能仰仗的只有苏胭,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舍得让苏胭为了救苏月而得罪魏家。 见她冷静了下来,苏胭的语气也软了一些。 “娘,不是我不想管,而是管不了。你以为爹就能狠得下心吗?若非失望透顶,他又为何会甩手不管?这件事,是月儿自食恶果,她既然不知悔改,你一次又一次地救她也没用。” 柳氏的眼泪一滴滴地砸落,“可……可是……我能怎么办?月儿该怎么办?” 那是她的骨肉,她怎么舍得她受这些苦? 苏胭冷漠道:“邵家不敢杀人,姚家更不会杀怀着姚家子孙的人,苏月没有性命之忧,顶多吃些苦头,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堕了孩子,被关起来。但我来时的路上听说,姚家老太太去了邵家,应该会保下苏月,所以,你还怕什么?” 苏胭一脸疲惫地走出院子,正打算回去,却在廊下碰见了姜酒。 姜酒亦是多日不曾看见苏胭,瞧见她的模样,眉角不着痕迹地挑了挑。 苏胭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罗群,外面罩着烟粉色的斗篷,头上梳着妇人发髻,许是来得匆忙,并没有时间装扮,看着有些素淡。那张脸不复昔日的明艳,少了一丝娇气,多了几分沉沉死气,不像是新嫁妇,倒像是在后宅里磋磨多年的怨妇。 姜酒忍不住想起了年初之时,在岸边的那张充满怨毒的脸。 为了魏子安,她狠下心杀了苏九,如今抢到手的“幸福”,似乎也不是那么幸福。 她看着她的同时,苏胭也在看着她。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她似乎真的意识到,那个畏畏缩缩的苏九已经死去,犹如脱胎换骨,站在她面前的“苏九”,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狼狈与脆弱,苏胭抬着下巴,目光倨傲。 “许多不见四妹妹,倒是比从前顺眼了几分。” 姜酒勾唇一笑,“许久不见二姐姐,却是比从前老了几分。” 苏胭脸上的淡然从容差点没维持住。 “四妹妹的嘴还是那么利,也难怪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二姐姐三姐姐倒是嫁出去了,嫁得可好?” 这话戳中了苏胭的痛处,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苏九,你得意什么?看见月儿落到这个地步,你是不是很高兴?” “她要是死了,说不定我会更高兴。” 姜酒懒得跟她废话,打算离开,苏胭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九,月儿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姜酒眸光一厉,一指一指地将她的手掰开,嘴角的笑几近森冷。 “我若是动手,你觉得你跟你妹妹现在还有命活?” 苏胭疼得面容扭曲,“苏九,你少得意!等我查出证据,我一定让爹重重地处罚你!” 姜酒语气松快,“我等着!” 转身的那一瞬间,姜酒心里亦是生出了疑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些事背后像是有一只推手一样,一步一步地把苏月推向万丈深渊。 她对苏家那两姐妹亦是没什么好感,但是她若是动手,不会像这样一步三折磨。 从一开始苏月怀孕,嫁入惠安侯府,后来苏月与姚清平苟合被发现,到现在苏月怀了姚清平的孩子,闹得满城风雨。 明明这些事,都是苏月自己咎由自取,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比如这一次,苏月是在邵家的庵子里被人发现与姚清平苟合还珠胎暗结,按理来说,那庵子里的人全都仰仗着邵家生存,应该不敢将这等丑事抖露出去,但是偏偏却闹得人尽皆知,若说没人在背后搞鬼,她是不信的。 但,是谁呢? 苏易这次是真的气急了,加上有含霜吹枕边风,苏月的事他直接撒手不管了。苏胭自保都来不及,生怕惹上一身骚,连苏家也不回去了。柳氏倒是想管,派人去惠安侯府传了几次口信,想见见苏月,但全都被姚氏拒绝了。 邵野面无表情地撕了柳氏的拜帖,丢进火炉之中。 “告诉门人,夫人身体抱恙,日后不管是谁来求见,一律不接。” 凌书颔首,又道:“夫人早上又咳血了,大夫来了一趟,扎了针,吃了药,现下好多了,只是还下不了床。方才派了人来请世子,世子可要过去?” “不去。” 姚氏现在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任她再蹦跶几天,很快也就消停了。 “对了。”邵野道:“把苏月送去姚家,我想,姚老太太一定会高兴的。” 凌书忍不住心惊。 姚氏恨不得弄死苏月,邵野却要把苏月送去姚家,无疑是保住她,这样一来,姚氏跟姚家的仇,也算是结下了。 跟着邵野越久,凌书便越发意识到,眼前的少年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私生子。从邵世明死后,他忍辱负重,一步三算,锋芒毕露。这样的人,完全是为权谋而生。 第354章 容肆你完了 苏家因为苏月的事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苏易上朝之时,都得忍受那些同僚的嘲讽,一回到家便把气都撒在柳氏身上。更有含霜煽风点火,一时苏家鸡飞狗跳。 苏月被接到了姚家,姚老太太宝贝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宝贝她。姚清平更自知惹了祸,对苏月也是不冷不热的,整日躲着不见。她虽然离开了那座尼姑庵,却又怎知,姚家不是另一座尼姑庵呢? 姜酒没工夫理会苏家的那些糟心事,这一日,子桑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芙蓉城那边已经整顿好了,另外月山城的宵水宗向四九门发了英雄帖,邀四九门参加明年二月的武道会,这对四九门来说,是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宵水宗是月山城的“地头蛇”,财力雄厚,连月山城的太守都忌惮几分。这武道会是江湖传统,三年一次,给那些小门派出头的机会,也给那些大门派立威的机会。 而对四九门这么个初出茅庐的门派来说,也算是撞上好时机了。 姜酒亦有几分期待,若能在武道会上一举夺冠,到时候四九门算是打出名声了。 见子桑风尘仆仆,姜酒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这件事不急,你也奔波了许久,这几日便要这好好休息一下吧。” 子桑面露犹豫,“秦砚他们……可还有为难你?” 姜酒摇头,“前段时间朝云使者来了,他忙得很,没时间盯着四九楼。你尽管在这住下,有大白他们在这,我也放心。” 子桑还想说什么,大白在外面敲了敲门,道:“主子,容世子来了。” 姜酒微微诧异,看了子桑一眼,道:“我马上过去。” 上次在四九楼闹了一场,四九楼算是兜不住了,不过姜酒也没真打算瞒着容肆一辈子。只是关于子桑,两人始终达不成共识。所幸现在他们都避而不谈,倒也免了争吵。 贺锦朝倚靠在窗边,冲着外面街道上走过的小姑娘眨了眨眼,惹得对方面红耳赤地匆匆走过,贺锦朝却觉得有些无聊。 “不是说好去望江楼听听小曲儿,那儿新来了几个异域歌姬,琵琶弹得可好了。” 容肆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饮着茶。 “没兴趣。” 贺锦朝看着他这副冷淡模样就觉得好笑。 “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追着阿九妹妹来的吧。” 容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贺锦朝笑得花枝乱颤。 “疑惑我怎么知道的?”贺锦朝啧啧嘴,“瞧瞧你那张怨夫脸,除了阿九妹妹,谁有这本事,能让堂堂镇国公府容世子这般心焦失态?” 容肆放下茶杯,盯着他,语气冷肃。 “叫她苏九!” 贺锦朝愣了一下,忍不住捧腹大笑。 “容肆,你完了!” 容肆脸色不太好看,正想让他闭嘴,姜酒却推门而入。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贺锦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阿九妹妹,你可来了,容肆他……” “贺锦朝!” 容肆咬牙切齿地唤了他一声,眼神里充斥着警告。 贺锦朝笑累了,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揶揄。 姜酒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肆肆,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容肆偏过头来,故作淡定,“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来了,我就过来瞧瞧。”姜酒笑嘻嘻道:“今日怎么有空来四九楼?” 容肆一脸平静,“他叫我来的。” 贺锦朝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你……” 容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过来,贺锦朝识相地闭了嘴。 姜酒也没瞧出不对劲,十分热情地向他推荐这里的饭菜。 阿宁很快就端上了热菜,没敢抬头看姜酒一眼,默默地将饭菜摆上。 子桑站在对面的走廊上,容肆稍微一抬眸,透过半开的房门,视线便与他交汇。 隔着不远的距离,二人之间没有针锋相对,却有无形的寒流席卷,所到之处冰冻三尺。 阿宁退出了厢房,抬眼亦是看见了正好转身离开的子桑,眼里带着一丝复杂。 说是来吃饭的,但容肆也没有吃多少,一桌子美食,倒都进了姜酒跟贺锦朝的肚子。 “还真别说,若论这酒菜,这四九门当属京城一绝。” 姜酒与有荣焉。 那可不是,这四九楼的厨子可都是她花重金挖来的。 “时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贺锦朝看着那两人准备抛下自己离开,忍不住出声。 “喂,那我呢?” “自己走路回去。” 看着容肆握着姜酒的手离开,贺锦朝气乐了。 “可真行!” 走出四九楼,顾宁去牵马车了,两人便站在门口等着。 街道上人潮拥挤,人声鼎沸,这样的热闹也无法驱散寒冬的凛冽。虽是晴天,阳光却没有丝毫暖意,风裹挟着冬季的严寒,吹得人手脚冰凉。 姜酒的身体一向畏寒,这副身躯同样。见她鼻子被冻得微微泛红,容肆微微侧身,挡住了风口。 姜酒似有所觉,抬起头来,明亮的双眸一如雨后的天空,澄澈明净,卷翘的睫毛似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灵动得像只小狐狸。 容肆忽而一笑,抬手按住了她的脑袋,目光温柔到了极致。 两人临街而立,白色如霜,红色似梅,二人容貌非凡,倒是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冰糖葫芦……” 一声绵长的吆喝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那泛着红的鼻子动了动,姜酒双眸都在发亮。 “想吃?”低沉含笑的声音传来,姜酒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点点头。 容肆的目光转了一圈,才看见了站在街对面的小贩。 “在这等着。” 他穿过人群,清雅出尘的气质与这凡尘格格不入,哪怕被人潮淹没,姜酒还是能一瞬间捕捉到他的身影。 一道鞭响声破风传来,街头那边忽然起了阵阵喧闹,夹杂着孩子的哭声还有妇人的求饶声,姜酒循声走了过去,便瞧见了一辆马车停在了街道上,前后的路都堵住了。而马车前,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名妇人抱着他,跪在地上连连向着马车磕头。 第355章 当街耍横 那妇人亦是衣着简陋,双手被冻得通红,寒冬腊月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子。 “贵人饶命,小儿也不是有意的,贵人的衣裳,民妇会赔偿的。” 坐在马车上的是两名女子,一老一少,看着像是母女。那妇人穿着宝蓝色绣金丝的袄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头上戴着几只金钗,富贵逼人。那少女生得娇俏,面容白皙,眉眼秀气,就是那眼角稍稍往上提,显得有些刻薄。 她手里正攥着自己的裙角,小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声音尖锐道:“赔?你赔得起吗?这可是皇家御贡的软金纱,整个九华国都找不出几匹,别说钱了,就拿你跟着小杂种的贱命都不够赔的!” 跪在地上的妇人闻言,脸上血色尽褪。 饶是如此,她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柳茹茵气坏了,扭头冲着她娘吼道:“娘,现在怎么办?这裙子都让那贱民弄坏了,我还怎么进宫见皇上?” 方才马车走得好好的,那小孩突然冲了出来,车夫赶紧拉紧了缰绳,车厢一阵晃动,柳茹茵的裙子一下子就被勾破了。 徐氏还没发话,车厢里头便传来了一道懒懒的声音。 “不就是一件破裙子嘛?回头让姑姑再送你一件得了,赶紧走吧,我都饿死了!” “娘!” 柳茹茵不依不饶,徐氏好声哄着她,扭头冲着跟着的护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小姐都被人欺负了?赶紧把人扭了送官去!真是晦气!” “夫人!夫人饶命啊!可千万别送我们去见官,这裙子我能补,保证跟新的一模一样……” 一听要送官,那妇人吓得浑身都在发抖,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一旦跟官司扯上关系,可是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便想上前去抓他们母子二人,街道上顿时响起了凄厉的哭声与求饶声。 “为了一件破衣裳就抓人,这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贵人,眼皮子这么浅?” 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徐氏跟柳茹茵同时回头,便瞧见了站在人群中的那抹红影。 想不看见也难,那件红色的斗篷当真惹眼,如白雪红梅,艳丽得不可方物,更别说那张脸。 从前柳茹茵只恨自己生错了人家,像她这般姿色的,就该是京城里荣养的大家闺秀。可见了姜酒,她才知何为人间富贵花。 许是出于女子的嫉妒心,许是因为她方才那一句嘲讽,初次见面,柳茹茵便对她心生不喜。 “你是何人?少管闲事!知道我们是谁吗?” 姜酒伸手将那吓傻的妇人搀扶起来,“你们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天子脚下,不是你家!” 柳志安原本是在马车内小憩,忽然听到了一道很好听的声音,就跟那空谷黄鹂似的,勾得他心痒痒。这一掀开帘子一看,柳志安那绿豆小眼都瞪直了。 眼瞧着柳茹茵就要把美人得罪了,柳志安连忙出声道:“茹茵,不得无礼。”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走下马车,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顶多算看得过去,偏偏还自认风流,油腻做作地冲姜酒微微一笑。 “这位姑娘,实在抱歉,是小妹无礼了。” “你又是何人?” 这些人姜酒未曾在京城见过,而且他们的口音有点像是南方那边的人。 柳志安脸上露出了自信且骄傲的笑,“在下柳志安,锦阳城柳家人是也,我姑姑是当今苏大将军的正室夫人。” 姜酒:“……” 呵……敢情是柳氏的亲戚? 是了,柳氏的娘家好像确实在锦阳。 柳志安以为,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后,姜酒起码会对他阿谀奉承,谁知道她却只是抽了抽嘴角,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嫌弃。 莫非对方的身份比苏易还高? 那绿豆眼闪着绿光,柳志安对姜酒的态度愈发热络了。 “不知姑娘是……” 姜酒扯了扯嘴角,语气随意,“我是什么人,跟你有关系吗?倒是这件事,想好怎么处理没?” 柳茹茵迫不及待地嚷嚷,“报官!我要那两个贱民去坐牢!” 这衣裳是柳氏送她的,她珍惜得不行,就等着进宫选秀那一日,好好地出出风头。现在被那母子俩给毁了,这口气柳茹茵如何咽的下去? 姜酒瞥了一眼她那所谓被撕破的衣角,其实也就一道小口子,稍微修补一下便可。柳茹茵不过是借题发挥,耍横罢了。 “报官是么?可以。” 柳茹茵还以为能把姜酒吓退,不想对方却也同意了。 她不由得心里犯嘀咕,莫非她的身份尊贵,连官员也不怕? “怎么跑这儿来了?” 正在此时,容肆拿着一串糖葫芦走了过来,那清雅公子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撞入柳茹茵的视线,柳茹茵一下子就看呆了。 “肆肆,你来的正好。”姜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柳志安等人,“他们要报官,你来处理吧。” 要官,巧了不是,堂堂镇国公世子就在这,倒是报啊! “这位是……” 柳志安同样愣愣地看着容肆,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莫不是这京城的风水养人,一个两个的都这般容貌出色? 三言两语,容肆便知道了来龙去脉。他将糖葫芦递给姜酒,转头看着他们时,一脸淡漠疏离。 “这衣裳虽然不是这孩子直接破坏的,却也是他间接造成的。既然你们也不肯息事宁人,那便一同前去大理寺,把这案子审个清楚,也好给你们一个交代。” 容肆的做法确实也是最公正的,但是柳茹茵一听到自己也要去大理寺,顿时就抗议了。 “我不要!娘,我不要去大理寺!” 笑话,她是来参加选秀的,要是刚来京城就去了大理寺,多丢人啊! 徐氏也有此等考量,面对容肆也不敢造次,好声好气道:“这位……这位公子,此事并非我们的过错,是这两个贱民不长眼,我们就不用去了吧。” 第356章 谁跟你自家人 姜酒嘴里叼着一颗糖葫芦,含糊不清道:“你们不是受害者吗?你们不去伸冤,大理寺卿怎么知道你们受了多大的委屈?这软金纱贵着呢,还是把案子审清楚再说。” 柳茹茵急了,徐氏也唯恐消息传了出去,对柳茹茵选秀有影响,连忙道:“算了算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就当是我们做了善事。” 姜酒眉眼含笑,“不追究了?” 徐氏气得咬牙,“不追究了!” 姜酒看着那吓傻的母子二人,道:“听见没?这位贵人说不追究了,还不赶紧回去?日后可要小心一些。” 她似乎不太相信这事就这么解决了,没要他们的命,也没要他们的赔偿。 反应过来后,她感激地向容肆跟姜酒磕了磕头,抱着孩子赶紧跑了。 柳志安被忽略了彻底,不甘心地咳嗽了两声,舔着笑脸对姜酒道:“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容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握住了姜酒的手,这般举动,吓得柳志安瞪大了双眼。 “那……那是何人?” 看着他们离开,柳志安忍不住呢喃出声。 周围有人提醒道:“那是镇国公府的容世子,跟王公贵族没什么差别。” 柳志安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镇国公府! 就算他们在孤陋寡闻,也听说过镇国公的名号,那可是当年随着九华先皇征战沙场的护国元老啊! 这寒冬腊月,柳志安硬是吓出了满头冷汗。 幸亏他们刚才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要是一来京城就得罪了他,估计之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柳茹茵皱着眉头,神色似乎有些可惜。 虽然他生得好看,但是只不过是个世子,她注定是要进宫的! 马车上,容肆看着姜酒嘴角的糖渣,实在没忍住,拿出帕子帮她擦掉。 “没想到那几个人竟然是柳氏的亲戚,锦阳路途遥远,他们可好些年没来京城了。” 容肆就想,你堂堂一个女皇,管人家多少年没来走亲戚了? “我不过离开一会儿,你便又惹上事了,是不是日后得把你日日拴在身边看牢了,你才会安分点?”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与警告,姜酒却浑然不知,还笑嘻嘻地扎进他怀里。 “那你拴着吧,我保证不反抗。” 他目光幽深地盯着她那纤细白皙的手腕,闪烁着蠢蠢欲动的暗芒。 两人在京城里逛了一圈,容肆才送她回了苏府。 苏府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还未走进大厅呢,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笑声。 “茹茵多年未见姑姑,姑姑倒是比从前年轻多了。” 柳氏一扫之前的悲伤,笑得十分温和。 “你这丫头,几年不见,嘴巴倒是愈发甜了。” 说着,又让婆子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递给她。 柳茹茵盯着那一套华丽的头面,眼睛都亮了几分,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一句一句地往外蹦。 这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她的裙子身上,柳茹茵万分委屈道:“姑姑,这裙子还是年初您送我的,我都舍不得穿。想着进京来见你,特地穿给你看,谁知道路上被两个不长眼的贱民给弄坏了。” 柳氏安抚道:“不就是一件裙子,这软金纱胭儿那边还有,等会我让人给你送去。” 柳茹茵立马就高兴了,“谢谢姑姑。” 许是娘家亲戚来了,柳氏整个人也看着精神了,嘴角的笑在看见姜酒的时候,才消了下去。 “家里来客人了?这么热闹。” 柳茹茵听这声音万分耳熟,回头看见姜酒时,蓦然瞪大眼睛。 “姑姑,就是她!她还帮着那两个贱民欺负我!” 柳氏的脸色微变,拽了拽柳茹茵的手,“好了,茵儿,你先坐下。” 姜酒走了进来,瞥见旁边那一堆大包小包的,冲着柳氏眨了眨眼,表示疑惑。 柳氏压着火气,平静道:“这是我娘家弟媳跟侄子,茹茵选上秀女了,明年三月便进宫了,志安要参加科考,我便让他们提早进京住下,也好适应京城的环境。” 柳志安激动地站起身来,搓着手,直勾勾地盯着姜酒。 “原来姑娘也是苏家人,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姜酒扯了扯嘴角,语气嘲讽,“谁跟你自家人?” 柳氏脸色不太好看,道:“她是苏家的四小姐,苏九。” 柳茹茵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你就是苏九啊。” 看着她脸上的嘲讽,姜酒猜想,估计从前柳氏没少跟娘家人编排她的事。 柳氏沉着脸道:“这段时日茹茵跟志安会住在苏府里,你爹那边我已经说过了。” 姜酒颔首,微笑道:“姨娘这是什么话?姨娘的娘家人,也就是苏府的贵客。只不过,姨娘跟霜姨娘报备了吗?我听说现在管家的好像是她。” 姜酒点了把火,优哉游哉地走了。 柳氏气得心肝都在疼,柳茹茵还想告状,便听她喝道:“日后离那疯子远一点!若是断了胳膊断了腿,可别来找我哭诉!” 柳茹茵被吓到了,怯怯地说了声是。 柳志安却是盯着姜酒远去的方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晚上苏易回来,对柳家人倒也客气,命人准备了一桌酒席,好好款待他们。 席间柳志安倒是一本正经,十分谦卑地向苏易跟苏辰请教,苏易对他也分外和颜悦色。 苏辰就坐在姜酒旁边,而柳家人坐在对面,好几次捕捉到了柳志安飘过来的眼神,嘴角的笑也淡了几分。 “柳公子可会饮酒?” 柳志安忙道:“苏辰哥唤我志安便可,我平日鲜少饮酒,也只有在家中会陪父亲小酌几杯。” 苏易点点头,赞赏道:“酒可助兴,也可麻痹神经,适量便好。” 苏易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害的笑,道:“既是在家中,多饮几杯也无妨。志安远道而来,这杯酒我先敬你。” 柳志安连忙回敬,十多年前他来苏府,苏易还只是不受宠的庶子,如今已成了苏府的长子,极有可能继承苏府,又在朝廷内身居要职,可不能轻慢。 第357章 眠花宿柳 柳志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苏辰立马示意一旁的侍女倒上。 “听闻志安明年要参加科考了,这杯酒,便提前祝贺你金榜题名了了。” 柳志安热血沸腾,一滴不剩地喝了。 接下来的时间,姜酒就这么看着苏辰用各种理由灌柳志安喝酒,看着他双眼眯瞪,面颊潮红,说话都口齿不清,姜酒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干嘛?” 苏辰慢条斯理地小抿一口,“教他做人。” 醉意上头,柳志安便装不下去了,摇摇晃晃地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我柳志安,一定能金榜题名,到时候平步青云,我看谁还敢小瞧我!” 苏易的脸色微变,苏辰跟姜酒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徐氏赶紧把柳志安拽了下来,十分尴尬道:“志安他喝醉了,说胡话呢,我这就带他回去休息。” 柳志安却把她甩开,不复方才的彬彬有礼,口气十分粗鲁。 “你说谁喝醉了?不知道我是眠柳巷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吗?” 徐氏气得脸都白了,冲着他的侍从喝道:“还杵着做什么?赶紧把公子带下去!” 柳志安骂骂咧咧地被架走了,厅内的气氛却有些僵凝。 徐氏干笑两声,“志安就是这样,酒量不行,喝了几杯便耍疯,大姐姐夫千万别放在心上。” 苏易沉着脸问:“眠柳巷是什么地方?” 苏辰转着酒杯,漫不经心道:“眠花宿柳,想来,也是什么风月场所吧……” “简直胡闹!”苏易低斥了一句,对柳志安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徐氏跟柳茹茵吓得噤若寒蝉,柳氏不悦地看了苏辰一眼,道:“不过是酒后几句胡话,老爷何必当真?” 含霜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瞧着,那柳家公子,喝醉了酒,比没喝酒的时候还清醒呢。” 含霜从前就是风月场所出来的,柳志安什么尿性,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从方才入席,眼睛便飘忽不定,时不时地往姜酒这边瞅,更甚者,还好几次偷偷抬眼看她,含霜恶心得都要吐了。 闹了这么一遭,苏易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让柳氏好好招待她们便走了。 柳茹茵眼睛都红了,“姑姑,姑父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柳氏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怎么会?等明日你哥哥酒醒了,让他去你姑父面前认个错,这事儿便过了。” 含霜挺着肚子站起身,一脸娇笑。 “是啊,磕个头认个错,将军也就不生气了。只是这柳公子既然要当君子,可别做出了小人行径,让人揪住了狐狸尾巴。” 柳氏怒道:“贱婢!别以为老爷宠你便可爬到我头上去!” 柳氏掌管苏府内务多年,若真要鱼死网破,含霜可不够她玩的。 含霜面色微沉,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辰揪着还在胡吃海喝的姜酒起身,“母亲,时候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那柳家从前只是京城里某位七品官家的主簿,后来为了巴结苏易,把柳氏送进了苏府。柳家因此鸡犬升天,不多时便被调到了锦阳老乡当官。” 苏辰送她回松风苑,一路将柳家的底细娓娓道来。 “那柳志安是柳氏的弟弟的孩子,具体有几斤几两不知道,但是有柳氏帮扶,想要个科考的名额还不简单?” 九华甄选官员的制度有些迂腐,那些贵族子弟,有的甚至不用参加任何选拔测试便能入朝为官,而那些寒门子弟,十年苦读都未必能博个好前程。 一般来讲,都是各地官员举荐贤能进京赴考,运气好的,碰上几个刚正不阿的考官,就算最后不能金榜题名,但要是被哪个大人看上了,招为幕僚也不失为好去处。运气不好的,有时候这成绩也都成了别人的。 苏辰曾随着徐清风监考过一次,对这些风气也是略有耳闻。 而姜酒听罢,面色却十分难看。 “那些官吏,就是这么选拔人才的?” 她知道官场黑暗,也容许黑暗存在,但是像这样,堂而皇之地收受贿赂,篡改成绩,买官卖官,简直是目无王法! 苏辰淡淡一笑,“要不然,你以为杨尚书是怎么一步步走到那个位置的?” 杨尚书,也就是杨天雍他爹,曾经的吏部尚书。 他虽无才无德,但是每年却能给张知遥找到不少人才,要不然张知遥怎么会重用他? 姜酒捏了捏拳头,一声冷笑,“还真是官官相护啊。” 苏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笑道:“你气什么?该气的不是皇帝、不是那些无出头之日的人吗?” 姜酒凶恶地瞪了他一眼,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了秦砚。 当年的秦砚不过是布衣出身,却能在这边暗箱操作中杀出一条血路,也难怪后来,被她招为男宠后恨不得杀了她。 这么一想,姜酒觉得自己还真是“暴君”。 第二日柳志安酒醒,赶紧去苏易面前磕头认错,好说歹说,才消了苏易的火气。 柳志安灰头土脸地走出来,一改方才的谦卑,一脸的戾气。 “肯定是那个小杂种故意的!竟然还灌我酒,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柳茹茵轻哼一声,“还不是你蠢?两三句就被人糊弄了。” 那苏辰生得也好看,柳茹茵自然也偏向他那边。 “行了,别吵了。”徐氏仔细嘱咐道:“我们还要在苏府住上两三个月,你们俩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结交京城的权贵。” 柳茹茵得意洋洋道:“姑姑说了,改明儿便带我去参加茶会,见见那些贵人们。” 柳茹茵话音刚落,抬头正巧看见了对面走来的姜酒,嘴角隐隐还带着一丝嘲意。 不过姜酒也没停下,越过他们便走出府了。 柳茹茵呸了一声,“她娘都死多久了,还当自己是苏府嫡女呢。” 柳志安痴迷地盯着她的背影,“这美人当真是极品……” 徐氏警告道:“昨日你们姑姑说的话别忘了,少去招惹她。” 昨日在街上,徐氏便瞧出来了,姜酒不是什么善茬。 第358章 留着恶心他们 “所以,那个花枝招展的孔雀是你家的?” 贺蓁然坐在姜酒旁边,惊讶问道。 姜酒的手搭在围栏上,往池子里丢了些许鱼食,看了对面那个笑得一脸娇羞的柳茹茵一眼,语气随意道:“注意你的用词,是柳家的,不是我家的。” 贺蓁然的外祖驻守在北方游族部落,前些日子捎了不少牛乳进京,虽然这天寒地冻的,牛乳不容易坏,但是也放不了多日。索性便办了这茶会,邀请众人入府,也在这严冬之日热闹一番。 柳氏因为苏月,已在家中躲了数日,但是眼下柳茹茵进京,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外甥女谋一份好前程。 贺蓁然揪着衣裳,看着柳茹茵那一脸喜色,烦躁道:“进宫有什么好的?那就是座牢笼!” 很不幸,贺蓁然也在秀女之列,她们这些京城贵女,自然是不必经过选拔,只要身体没什么毛病,都是要进宫的。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万一要是被选上皇后呢?” 贺蓁然冷笑,“拉倒吧!魏子晴对后位虎视眈眈,别说我不想当了,就是我想当,也得有机会啊。” 魏子晴今日也来了,跟着苏胭来的。姑嫂俩打扮得倒是鲜艳,尤其是苏胭,从前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如今嫁入魏家,更是端庄雅重,颇有主母之风范。 那一群莺莺燕燕扎堆在一起,姜酒有些烦躁地别开眼,问贺蓁然:“不是说有新奇玩意儿要给我看,先说好,要是不新奇,我锤爆你的狗头!” “你急什么?”贺蓁然哼唧几句,很快她的侍女便端来了两个玉白色的盅。 姜酒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贺蓁然得意地挑眉,“这东西你肯定没喝过。” 姜酒接过,缓缓打开了盖子,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乳香与茶香,焦糖色的牛乳就在盅内,上面还点缀着几朵深秋的桂花。 贺蓁然得意道:“这是牛乳茶,我研究了好几日呢,别人都没有。” 姜酒抿了一口,甜腻的牛乳在口中蔓延,又因加了些许海盐的缘故,去了牛乳的腥味,再有茶香调和,乌龙茶与牛乳混在一起,温热的口感,在这寒冬之际竟令人分外惊喜。 贺蓁然没像她那样细品,直接一口牛饮,那盅牛乳茶便去了大半。 那双眸子似冬日灼灼,姜酒只听她道:“幼年之时我随母亲去过塞北,那里不像京城这么富贵,到处都是黄土高山,却是余家祖辈世代守护的地方。比起这乌烟瘴气的京城,我更喜欢那里。” 她兴奋地与她道:“你知道吗?我的马术就是我外祖父教给我的,有一次我贪玩,还偷偷骑着马跑出去,结果迷路了,在塞北荒原上待了一晚上。你都不知道那里有多美……” 起伏的山峰,在夕阳的余晖中只剩下暗淡的轮廓,那一轮红日从荒原缓缓落下,霞光万丈,天地都是一片血红。那是一种无以言说的震撼。 贺蓁然说:“京城虽好,但在我心里,始终比不上塞北。可惜我是女儿身,不然我也想像我外祖那样,驻守在塞北……” 很久很久之后,姜酒送她离开京城,少女的容颜不再明艳,眼里的光芒也逐渐暗淡,洗去了一身天真无邪,便只剩下铮铮铁骨,一如余家的男儿。 “你们在偷吃什么好东西?” 姜汐那狗鼻子动了动,钻进了亭子内,立马就盯上了姜酒碗里的牛乳茶。 “好啊贺蓁然,有好吃的你竟然不叫我,亏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 贺蓁然连忙道:“哪能啊?这不是看公主殿下还没来,特地给您热着嘛。” 贺蓁然赶紧叫人去端来,姜汐这才满意了。 姜酒见她急匆匆赶来,衣角都湿了,挑了挑眉,道:“你这是打哪儿来?” 说到这个,姜汐就一脸晦气。 “别提了!秦砚那个狗东西,竟然想把重华殿推了,好歹我跑得快,没让他得逞。” 姜酒神色微怔,贺蓁然好奇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推了?” 姜汐冷笑,“说是重华殿离正华殿近,要建成皇后宫殿。也不想想,那些女人压得住吗?” 重华殿是历代帝王的住所,后来因为一场大火烧了,重建之后,为表示对先帝的尊重,姜钰死活不肯搬过去。秦砚也嫌那地方晦气,索性便不管了。 但是这几日秦砚又动了拆了重华殿的心思,理由是明年皇帝要纳妃立后了,这重华殿正好拿来当皇后寝宫。 侍女端来了牛乳茶,姜汐猛地灌了一口,恶狠狠道:“他敢动重华殿,本公主就跟他拼命!” 姜酒十分感动。 虽然这个妹妹以前蠢得没边了,但好歹还知道维护她。 姜汐咬牙切齿,“我就是要留着重华殿,留着恶心他们,日日提醒他们,别以为我皇姐死了他们就能为所欲为。” 姜酒:“……” 去他的感动! 面无表情地放下茶蛊,姜酒道:“皇上立后是大事,这重华殿今日不推,改日也定然会推。” 如今朝中人人都以秦砚跟张知遥唯马首是瞻,自然对她这个先帝没多少敬意。不就是一座宫殿,推了就推了,反正小皇帝也反抗不了。 姜汐哼哼,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要是皇后不立了呢?” 姜酒跟贺蓁然齐齐抬头看她,姜汐却没再说话,因为苏胭一行人走进来了。 “好香的味道,方才还疑惑怎么没看见四妹妹,原来躲在这里偷吃呢……” 苏胭娇笑一声,似乎跟姜酒的关系格外好,她身旁的魏子晴冷嗤一声,一脸傲气。而柳茹茵则是挂着假笑,看着姜酒的目光也并不友善。 姜汐手上捧着暖炉,神色漠然。 “我竟不知,几时张家都爬到本公主头上去了,见面连行礼都不用。” 苏胭脸色微变,又赔笑着向姜汐行了礼。 “乐平公主恕罪,方才是臣妇眼拙,一时没有看见公主。” 姜汐阴阳怪气,“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本公主身份低贱,入不了你的眼?” 第359章 不想拉姜汐下水 苏胭不知道姜汐为何要发难于她,也顾不得为自己开脱,连忙向她跪下。 柳茹茵也是吓懵了,得知姜汐就是姜钰的姑姑时,态度也十分恭敬。 魏子晴咬咬牙,再不服气,也不得不向她下跪。 姜汐可舒坦了,无视外面的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傲然抬着下巴,将刁蛮娇纵发挥得淋漓尽致。 姜酒抿唇一笑,也没有阻止。 “这样不好吧?”贺蓁然拽了拽姜酒的袖子,倒也不敢真的去劝姜汐。 “怕什么?有事不是有姜汐担着吗?” 从前她烦透了姜汐这性子,现在倒是喜欢得不行。 姜氏公主就该如此,什么贤良淑德,温婉宜家,都是屁话! 贺母听说这边出了事,便赶紧过来解围,姜汐倒也给她面子,摆摆手便让她们起来。 “要不是看在阿九的面子上,本公主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姜汐的本意是给姜酒撑面子,却惊得姜酒一口牛乳茶差点喷出来。 这傻子是在给她拉仇恨吧? 果不其然,对面那三个女人看着她的目光更加阴狠了。 姜汐还不自觉,甚至自觉自己为未来小姑子做了一件好事。 苏胭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听闻乐平公主与兄长订了婚约,臣妇特来恭喜公主。” 总算她说了句能听的话,姜汐神色稍缓,轻咳一声,端着未来长嫂的架子,道:“坐吧,日后也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见外。” 姜酒嘴角一抽,别过脸去,实在不想承认这个蠢货是她妹妹。 她现在都有些担心苏辰了,就这么把姜汐这个坑推给他,会不会不太厚道? 那边的苏辰打了个喷嚏,引得身旁的人几句半真半假的关心调笑。 “阿辰,你可要注意身体啊,乐平公主追了您这么久,可算修成正果了,我们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苏辰脸上的笑比苏胭还要僵硬,似是有些无奈。 “你们就别打趣我了。” 有个公子哥揽着他的肩膀,嬉笑道:“那乐平公主虽然年岁不低,但好歹也是个美人,又是金枝玉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辰没什么不满意的,与其被柳氏随意安排一门亲事,娶姜汐倒也不差,至少姜汐身份高贵,苏易跟柳氏不敢拿她怎么样。 姜汐虽性子刁蛮了一些,但也不坏,苏辰也并非厌恶她。 若是当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并无不可,只是,苏辰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想拉姜汐下水。 “那边那个,是你家亲戚?” 锦衣公子示意苏辰看向对面,柳志安穿得人模狗样的,正跟在魏子安身后,跟个狗腿子似的。 苏辰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注意用词,是苏家,不是我家。” 那是柳氏的亲戚,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人哼哼笑出声来,“这小子本事倒是不小,刚来京城不久,就认识了不少权贵。” 苏辰抿了口茶,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个小角色,蹦跶不了几天。” 但此刻苏辰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个小角色,几乎折了整个魏家。 外面忽然传来几道声音,伴随着嘲笑声,传入苏辰耳中。 “那苏月是多大的脸,竟然还敢出来?” “姚家从前好歹也是出了名的簪缨世族,如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看那个姚清平就知道,昨日我还在春风楼碰见他了,苏月跟了他,也是倒霉。” 苏辰脸上的笑散了几分,循着人声过去,老远便听见了苏月那尖锐刻薄的声音。 “我怎么不能来了?二姐姐,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 如果她不出声,苏辰绝对认不出来那是苏月。 头发倒是梳得整齐,但厚重的头油,也遮盖不住那干枯的发色。脸上上了厚重的脂粉,尽显老态。一双眸子不复从前灵动,深沉死寂,如一潭死水。身上穿着紫罗兰色襦裙,外面罩着乳白色的短袄,也看得出来那肚子微微挺起。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架子摆得比姜汐还足。 说认不出来她,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苏月竟然老了这么多。 那不是面容上的老,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老态,就像那久浸深闺的怨妇,浑身都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苏辰惊讶的同时,姜酒亦是感到诧异。 上次看见苏月是在苏府,她跟姚清平被捉奸在床,那时候她虽狼狈,可也不掩女儿家的傲气。哪像现在,面容狰狞,目光尖锐,活脱脱一个疯子。 这几日苏月的那些丑闻好不容易平息下去,她不好好在姚家躲着,偏偏跑出来抛头露面,苏胭哪能不气?只不过是劝了她几句,苏月却跟被踩了痛脚似的,丝毫不顾及场合就跟苏胭撕破脸皮。 苏胭被她气得双眼通红,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忍下来了。 魏子安从人群中走出来,将苏胭护在怀中,不满地看着苏月。 “苏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胭儿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看着他们二人浓情蜜意,苏月眼里的仇恨更甚。 她冷笑一声,“良心?苏胭要是有良心,她也不会抢苏九的未婚夫了。” 这件事,永远是苏胭的耻辱。 哪怕她极力告诉自己,她跟魏子安是真爱,但是总是有人反复提醒她,魏子安是她从苏九手里抢来的。 莫名被提的姜酒一脸懵,默默地吃了块糕点压压惊。 魏子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着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魏子安便想带苏胭离开。 苏月可没打算放过他们,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魏子安,你当真以为苏胭就温善纯良吗?你知道当初她对苏九做的那些事吗?” “苏月!”苏胭心中警铃拉响,目光带着几分警告。 魏子安却是皱紧了眉头,看了姜酒一眼。 苏月牵了牵嘴角,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眼里带着几分阴狠的快意。 “你以为当初在国子监苏九是怎么落水的?是苏胭推的!苏九不死,她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当上苏府嫡女,名正言顺地嫁给你!” 第360章 撕破脸皮 一语掀起千层浪。 周围原本聚了不少人等着看苏月的笑话,没想到苏月直接将炮火对准了苏胭,炸出了这么个让人震惊的秘密。 苏胭脸色都白了,尤其察觉到魏子安搂着她的手松了松,更是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月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脸上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苏胭的眼眶泛红,“我知道你对我有气,可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啊!” 比起咄咄逼人的苏月,众人明显更偏向苏胭那边。 “就是,这苏月莫不是疯了吧?竟然这样给苏胭泼脏水。” “呵……大概是她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吧。” “那是她自己不知羞耻,做出这种腌臜事儿,怪得了谁?” 苏月知道苏胭惯会做戏,听着那些人不分是非地为苏胭说话,肺都要气炸了。 “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不仅试图杀害苏九,还撺掇我联合邵世明设计让苏九失身,要不然,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满座哗然,众人看着苏胭的目光明显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苏九落水的事是苏月胡诌的,但是邵世明的事总不会有假吧。毕竟苏月总不会撕了自己的遮羞布就为了陷害苏胭吧? 魏子安也是惊得不轻,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胭。 “胭儿,你……” 苏胭神色慌张道:“子安哥哥,你别信她,我没有,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魏子安从前或许清楚,但是现在,他看不明白了。 之前他二婶的事就摆在那儿,他可以说服自己,是苏胭一时糊涂,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是这样居心险恶之人呢? 魏子安忽然觉得背脊发凉,目光明显也变了变。 “子安哥哥……” 苏胭也察觉到他的态度,着急得抓紧了他的手,“真的不是我,我没有……” 那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地砸落,苏胭哭得好不伤心。 “我不知道月儿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但是如果连你也不信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魏子安这才想起,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背弃救命之恩也要娶的女子。 他握住她的手,“我没说不信你。”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心里的怀疑却是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忍不住想起了年初之时,那国子监内发生的事。 苏九落水,紧接着苏胭落水,醒来后的苏九便如同变了个人,好像一切变数,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苏月没想到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魏子安这个蠢货竟然还相信苏胭。 她扭头看向一旁看好戏的姜酒,恶声恶气道:“苏九,你自己说,是不是苏胭害的你?” “还有小时候那些事,苏胭是怎么欺负你的,是她剪坏了你的冬衣,让你只能穿着旧衣过冬;是她让厨房给你准备剩菜剩饭,克扣你的炭火;是她打碎了父亲心爱的古董花瓶,栽赃到你头上,害你寒冬腊月,在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也是她命人打你骂你捉弄你,往你的床上丢蛇,往你的饭菜里扔虫子……” 苏月将陈年往事都抖了出来,就是想拉上苏九一起踩苏胭。 这两姐妹窝里斗,姜酒实属不想掺和。 但是作为她们争吵的中心,姜酒很荣幸地接收到了众人行的注目礼。 姜汐听得义愤填膺,拍桌喝道:“苏九,你尽管说,要是真的是这个毒妇做的,本公主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贺蓁然的眼眶都红了,“苏胭简直不是人!那时候你们才多大啊,她就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姜酒脸上扯出了一抹尴尬的笑。 好吧,虽然经历这些事儿的人不是她,但是在旁人看来,她现在就是苏九。 那她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 但比姜酒更愤怒的,是苏胭。 她不知道苏月时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不顾姐妹情分,要拖她下水,此时此刻,她除了装傻卖惨,倒打一耙,别无他法。 苏胭大受打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月,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面色仓惶,“月儿,这些事明明是你做的,我知道我身为姐姐,没有阻止你还包庇你,是我的过错。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诬陷我啊!” 苏月冷笑,“是,我不否认,昔日我也没少欺负苏九,但是比起你来,至少我还有脸承认。你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是谁都像魏子安这么蠢,会受你的蒙骗?” 柳氏原本正跟其他夫人在另一边聊天,听说了这边的闹剧后赶紧赶了过来,正巧听见了她这样一番话。 别说苏胭了,就是柳氏气得都要晕过去了。 “月儿!”柳氏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忍着扇她一巴掌的冲动,“有你这么污蔑姐姐的吗?别闹了,跟我回去!” 她欲上前拉她,苏月身后的两个奴婢却挡在了她面前。 “苏月!” 苏月无视柳氏的愤怒与警告,眼里一片凄凉。 “姐姐?她算什么姐姐?为了自己能顺利嫁入魏家,她无所不用其极,利用完了苏九利用我;为了保住自己在魏家的地位,她对我不闻不问,甚至还把我推向了深渊。是,这一切是我罪有应得,但是究其根本,是谁造成的?” 柳氏怔住了,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仇恨,对她和苏胭的仇恨。 “月儿……” 苏月看着她脸上的怜悯与心疼便想吐,“苏夫人还是唤我姚小夫人吧,毕竟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苏胭这个女儿,想来我对你来说,也是可有可无。” 柳氏的眼泪滚滚落下。 她知道苏月对她们的怨怼与仇恨,可是不是这样的,她没有不管她,也没有不爱她,她只是……只是忽略了而已。 苏月脸上毫不掩饰恶心,对这所谓的娘亲与姐姐失望透顶。 她走到姜酒面前,冷着一张脸。 “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你,不,是厌恶你,但是,我还是要跟你道歉。” 姜酒就想,苏月脑子不会是被撞傻了吧? “我没疯,也没傻。”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苏月道:“我也知道,我说什么都是枉然,但是这句话,我还是要说。” “对不起。” 第361章 学会仁慈 并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大梦初醒,只是突然间看明白了。 她从前做下了许多错事,嫁入邵府之后,那些她犯过的错,作过的孽,一一报应在她自己身上。 她体验到了跪了一天一夜是什么滋味,她也品尝到了被折辱欺凌是什么滋味,但那个时候她仍然对姜酒满怀恨意,把自己的所有的苦难归咎于她。 后来跟姚清平的私情东窗事发,她被赶到尼姑庵里,那清苦的日子,绝对是她此生最大的噩梦。她以为姚清平会是她的救赎,所以不计前嫌再次投入他的怀抱。但意外怀孕,她被人扭送到姚氏面前,险些见了阎王。 从头至尾,姚清平都不曾露面。 而她最后的指望——柳氏与苏胭,已是不见人影,不闻其声。 若非姚老太太强硬地将她接走,苏月毫不怀疑,自己的下场要么是被毒死,要么是被吊死,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但这也不代表,她就会对姚家感恩戴德。 姚老太太自私自利,跟姚氏不遑多让,姚清平就是个沉迷酒色的混蛋,更别指望他会成为她的依靠。她从邵府到姚府,不过是从一个狼窝进了另一个狼窝。 而在那个时候,她还满怀希望地等着柳氏跟苏胭能来救她。 直到有人告诉她,柳氏唯恐失宠,不敢跟苏易叫板,苏胭唯恐自己在魏家的地位受损,也不想惹上她这个大麻烦。她就这样被丢在姚家不闻不问,苏家的人,像是把她遗忘了一样。 所以,在听说今日,柳氏会带着她的侄子侄女来贺府,苏月便跟姚老太太求了个恩典,带着人来了。 她就是要撕破她们的伪装,撕破她们那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要让她们的后半生都不得安宁,日日活在别人的鄙夷与唾弃之中。 苏月走了,被姚老太太架走的,姚老太太要是知道,苏月出来一趟捅出了这么大篓子,她绝对不会同意她出来的。 虽然因为苏月的离开,这场闹剧得以终止,但是却堵不住众人的八卦之心,以及对苏胭的嘲笑与讽刺。 苏月有什么理由去污蔑苏胭?从前这姐妹二人关系是再好不过。想来是苏月良心发现,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把这些事都抖了出来。 苏月的那些小姐妹对这些事也是有所耳闻,一时间她们倒是成了苏月的证明人了。 于是,关于“苏胭是个表里不一的恶妇”一说,就这么流传开来。 魏子安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临走前看着苏胭的目光无比失望。 人群之中,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漂亮的眼眸闪烁着点点寒星,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凌书走到邵野身后,低声道:“世子,苏三小姐回姚府了,传信之人已经解决了。” 邵野摆摆手让他退下,换了另一副笑容,走向亭中。 姜汐还在气愤,“真没想到,那姐妹俩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你不是一向不肯吃半点亏吗?就这么放过她们了?” 姜酒眯了眯眸,看着哭成了泪人羞愤离开的苏胭,淡淡道:“她们不是得到惩罚了吗?” “惩罚?”姜汐冷笑,“你知道若是我皇姐,她会怎么对待那些冒犯她的人吗?” 姜酒动作一顿。 如果是从前的她,苏胭跟苏月,可能早就死无全尸了吧。 姜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看你就是太仁慈了。” 一口牛乳茶差点就喷了出来。 “我仁慈?” 姜酒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忍不住低笑一声。 是啊,她好像是变得仁慈了。 从前的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取下陵皇叔的人头,可以铁石心肠地处死所有的兄弟姐妹,所有违抗她的人,不是流放便是灭门,所有冒犯她的人,不是斩首便是车裂。 因为体验过被人踩在泥里的滋味,所以一旦握有权利,她便不容有人挑衅。 秦砚他们说她是暴君,倒也没错。 她从来不会对敌人仁慈。 可是姜酒也不得不承认,死过一回,她倒是学会仁慈了。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姜酒嘴角的笑意多了一丝愉悦。 “大概吧,毕竟,人总会变的。” 因为有了所爱之人,有了弱点,学会了柔软。 “无论阿酒变成什么,都是阿酒,那又有何关系?” 姜酒抬眸看着邵野,少年冲她笑着,眉眼似藏纳了春风,温柔得不可思议。 “来得正巧,贺蓁然特制的牛乳茶,分你一盅。” 邵野在她对面坐下,语气有些关心,“我很担心你。” 姜酒挑了挑眉,“担心什么?那些都过去了,再说,我经历过的,比这些可怕千万倍。” 苏月跟苏胭的手段,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后宫争斗,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邵野手中捧着那盅温热的牛乳茶,他没有告诉她,他并不喜欢牛乳的味道,只要是她的,就算是毒药,他也会一饮而尽。 看着他将那牛乳茶喝了,贺蓁然眨着眼睛期待问道:“怎么样?” 邵野难得露出了一丝迷茫,“什么?” “牛乳茶啊!” 邵野:“……” 他不好意思道:“喝太快了,没感觉。” 贺蓁然气得冒火,姜酒跟姜汐却是笑作一团。 邵野看着她笑,忍不住也笑了。 外头飘着细碎的小雪,亭子内的人其乐融融、 “看样子她很好。” 不远处,容肆立于雪中,一袭纯白色斗篷,衣角绣着展翅的青色云鹤,精致华贵。墨发如瀑,肌肤胜雪,双眸却深邃如夜。 贺锦朝靠在一旁的柱子旁,双手环胸,狭长的眼眸藏着一丝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她比你想象得还要坚强。”容肆道。 贺锦朝耸耸肩,“或许吧,不过再坚强,她也是个小姑娘,你确定现在不去安慰安慰?就不怕被别人趁虚而入?” 亭子内,邵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几个姑娘开怀大笑。 姜酒很少大笑,此时嘴角也是噙着愉悦的笑意,红色的衣裳如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双眸。 第362章 承你吉言了 “啪!” 苏府内,苏易一巴掌甩在柳氏脸上,柳氏根本抵挡不住,整个人直接被掀翻在地。 “我的脸都要被你们母女丢尽了!” 苏易怒目圆睁,气得负手来回踱步,蓦地踹翻了一旁的桌椅,吓得柳氏一哆嗦,连一旁看戏的含霜也是忍不住面露惧意。 柳氏这会连求饶认错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易。 苏易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怒火更胜。 他扬起手便欲打下去,柳氏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喊道:“打啊!你除了动手打女人,你还会什么?” 苏易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柳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哪怕发髻歪了,衣裳乱了,嘴角渗血,脸颊高高肿起,她也端着一家主母的气派,不肯在苏易面前低头。 “你怪月儿跟胭儿丢了你的脸,你怎么不想想,昔日她们给你挣了多少脸,你又给了她们多高的荣耀?若不是你无能,她们至于被人指指点点?” “柳氏!”苏易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柳氏吼道:“你就是个懦夫!外面的人辱骂你的女儿,你却只知道在家里殴打女人,有本事你用拳头去堵住他们的嘴啊!” “啪!” 又是一巴掌落下,像是用尽了十成的力道。 柳氏也不哭喊,甚至还笑出声来。 “苏易,你就是个废物!你保不住你妹妹,保不住叶眉衣,保不住任何一个女儿!” “你的眼里只有家族荣辱,为了它,你牺牲了你妹妹,任由她在皇宫自生自灭。也难怪凤帝不肯用你,若不是看在你是她舅舅的份上,你连个废物武侯都当不上!” 苏易愤怒不已,“柳氏!你给我闭嘴!” “叶眉衣早死是对的,她要是知道,当年她看上了这么个孬种,她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 “闭嘴!我让你闭嘴!” “哦对了,还有苏九,那个小贱人,早知道我就应该早早地掐死她,送她去跟她的母亲团圆!” 柳氏无视苏易的滔天怒火,偏头盯着一脸仓惶的含霜,忽然一声冷笑。 “你以为找个与叶眉衣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就代表你对叶眉衣情根深种吗?不,你不过是为了弥补你那点可怜的虚荣心,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对亡妻深爱不悔的男人,伪装到连你自己都信了。” “我让你闭嘴!” 他怒吼一声,掐住了她的脖子,双眼布满血丝,像是随时都会从眼眶里跳出来。 柳氏以往怕极了他,可现在一点也不怕。 “怎么?恼羞成怒了?苏易,你真失败。你背叛了你妹妹,背叛了你的发妻,背叛了敬你爱你的女儿,迟早有一日,你也会遭到千倍百倍的背叛……” 柳氏后面的话被他扼在喉咙中,强烈的窒息感在那一瞬间袭来,她看见了他的疯狂与失态,失去理智的苏易,终于让她感受到了恐惧。 含霜也是吓傻了,苍白着脸色,眼里盛满了惊恐。 “父亲!” 苏辰大步走入大厅中,按住了他的手腕,急切道:“父亲千万不可冲动!” “滚开!”苏易怒骂,“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礼数的贱人不可!” “父亲!”苏辰拔高了声音,“母亲虽然有错,但是这不是您杀妻的理由。” “杀妻”二字,将苏易的理智稍稍拉了回来。 苏辰继续道:“母亲并无大错,她只不过是因为两位妹妹的事冲昏了头脑,才会一时对父亲不敬,父亲此刻若是动手,来日旁人会如何看待父亲?” 若柳氏只是个妾便罢了,但是她是妻,哪怕是继室,也是苏家的正派主母。 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苏易手上,到时候别说苏易了,整个苏家说不定也都会毁在世人的唾沫星子里。 手一松,柳氏应声倒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额上的青筋一点点的消散,剧痛的胸膛却在提醒着她,她刚才就在生死边缘徘徊。 柳氏死里逃生,抖着双腿狼狈地逃离。 含霜也怕极了此刻的苏易,连奚落柳氏的心思都没了,赶紧抱着自己的肚子溜了。 苏辰安抚地拍拍苏易的肩膀,语气沉稳,让人忍不住生出了一丝信服。 “父亲,母亲的话根本当不得真。您是苏家的顶梁柱,只有您才能光耀苏家的门楣,您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为了家族,您是我的榜样。” 确实是榜样。 他在他身上,学会了自私自利,学会了阴谋诡计,学会了审时度势,也学会了背叛与算计。 也不知那句话治愈了苏易,他缓缓抬头,看着自己的长子,颤着声问了一句,“真的?” 苏辰微微一笑,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当然。”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蛊惑人心的本事。” 姜酒坐在走廊上,看着苏辰,唇角挂着凉薄的笑意,显然是将刚才厅中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 “蛊惑人心?”苏辰诧异地眨眨眼,“这算是夸奖吗?” “算是吧。” 刚才苏易还疯狂地想杀人,这会又斗志满满,就是这家伙三言两语就激起来的。 姜酒靠在柱子上,“你不去当将军可惜了,就凭你这本事,绝对能鼓舞人心。” 苏辰噗嗤一笑,“还是算了吧,我不是那块料。” 没错,比起将军,苏辰更适合阴谋诡计。 从前她倒是忽略了这么个人物,每次跟着苏易进宫,他都是谨小慎微地跟在身后,从不出风头,但真正接触了才会发现,他不过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毕竟一个庶长子,能在苏府里存活下来,实属不易。 柳氏有千万个理由与方式解决他,但是苏辰却能安全地活到了现在,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放松了他们的戒心。 “苏辰。”她说,“你将来会有大作为的。” 苏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少女挺拔的身姿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大作为吗?”苏辰勾了勾唇,野心毕露。 “承你吉言了。” 第363章 如果她还没死呢 一夜风雪忽起,整个云京城笼罩在一片苍茫雪色之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满了每一条街道,枯枝逢春,千万梨花于枝头盛放,天地静谧。 大雪之中,有低着头匆匆走过的行人,有蜷缩在墙角等死的乞丐,有支着摊子等待生意的商贩,也有驻守在城门风雨无阻的侍卫。 朱红的皇宫一夜之间被大雪覆盖,红色的宫墙,洁白无瑕的雪,墙上伸出了几只红梅,点缀着这片苍茫的天地。 一抹身影执伞缓步走上台阶,于雪中留下了一串悠长的脚印,那脚印一道道延伸,直至重华殿前,那半开的朱红宫门内,隐约可见一道身影。 沈玉卿站在庭院之中,素白色的长衫单薄得难以御寒,冷风卷起衣袖,猎猎之声平添几分萧索,一如这寂寥无主的宫殿,终日回荡着恶鬼的哀嚎。 “你不该来这。” 秦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墨色的大衣与这白雪茫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利剑出鞘,冰刃破风,刚毅的眉眼,带着少年郎少有的戾气。 有时候身居高位太久,秦砚自己都忘了,他尚未而立之年,却拥有一颗迟暮的心。 沈玉卿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将其握在手中,任由它在手中融化。 他淡笑,回头看他。 “听说秦大人要将重华殿推了重建,我还不能来看看?” 秦砚皱了皱眉,语气冷淡,“玉卿,你在生气?” 他没等他回答,自顾道:“未央宫常年封锁,阴气过重,不适合新后居住。” “除了未央宫与重华殿,这皇宫内还有那么多的寝宫,非要重华殿不可吗?” 秦砚的眸色比冰雪还要冷,缓缓地吐出一个字。 “是。” 沈玉卿不知何故激动起来,“阿砚,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顾昔日情谊吗?” “情谊?”秦砚忽而一笑,冰冰冷冷的,似一根尖刺,扎进他的心里。 “跟姜酒吗?” “玉卿,你天真也要有个度。是,她是不曾害你父母,可是她做的那些事,点点滴滴我都记在心里。” “当初是她说,只要我进宫,便放过流羽,结果呢?” “她死了!连死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你让我原谅她?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我只恨当初没有亲自动手杀了她,更别说留着这令人恶心的重华殿,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过去遭受的屈辱。” 沈玉卿怔了,似乎未曾想到,两年过去了,秦砚对那些事还一直耿耿于怀。 他表面的镇定与平静,不过是他的伪装。 撕开那尖锐的鳞甲,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阿砚,”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留下吧,除了重华殿,她什么都没有了。” 薄唇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微笑,“与其留着祭奠死人,还不如留给活人。” 他转身欲走,身后幽幽飘来了一句话。 “如果她还没死呢?” 秦砚蓦然僵住,呼吸似乎在一瞬间停止,混乱的心跳,让他几乎失控。 他猛地回头看他,一字一句道:“什么意思?” 沈玉卿面色苍白,薄唇紧抿。 “什么叫她没死?谁没死?”秦砚快步走到他面前,面沉如水,语气森冷。 “沈玉卿,你忘了吗?是你亲手杀死她的,是我亲手点了火,是我们亲眼看见,她被大火吞噬,烧得骨灰都不剩!” “也许她的恶灵就在这里,就在重华殿的某个地方盯着我们,哀嚎着要将我们拉入地狱。” “她死了,死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够了!”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不知何时,沈玉卿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我只是……打个比喻而已。” 这样的秦砚,让他感到可怕。 沈玉卿也不敢想象,要是有一日他知道了姜酒没死,他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来。 秦砚冷冷地勾唇,脸上的戾气在一瞬间散去。 “没关系,”他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雪,眸色疯狂,语气却分外温和,“就算她的鬼魂回来了,我也会亲自将她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直到秦砚走远了,沈玉卿还僵在原地。 双腿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能感受到冷风刺骨,却麻木得无法抵抗。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那些想法有多可笑。 偶一得知姜酒未死,他的心便活了,只是独自守着这个秘密,让他对秦砚生出了几分愧疚。又恐泄露姜酒的身份,会为她招来杀身之祸。更别说看着她跟容肆恩恩爱爱,浓情蜜意,嫉妒让他抓心挠肝,日日备受煎熬。 他无数次想向秦砚吐露真相,话到了嘴边又不敢开口。 他无数次想向姜酒请罪,见了她的面又难以启齿。 今日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试探,却惹来秦砚如此大的反应,沈玉卿忧虑不已,有朝一日,若是他们二人争锋相对,他又该如何自处? 看着这座辉煌而寂寥的宫殿,沈玉卿忍不住想,姜酒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阿嚏!” 栖寒阁内,姜酒往容肆怀里躲了躲,揉了揉鼻子,嘟囔一句,“肯定又是谁在背后骂我!” 屋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更别说容肆的怀抱,就跟抱着大暖炉似的,姜酒死乞白赖地不肯走。 容肆只得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翻着那毫无营养的人间话本,另一只手则握着圣贤书,读得甚是缓慢。 “叫你平日多穿点又不肯,若是染了风寒,我可不管你。” 眸光流转,她笑得甚是妩媚,“容世子舍得?” 容肆低笑一声,揽着她将她带近了几分,轻轻吻了吻那柔软的樱唇。 “怎么不舍?反正也是个麻烦精。” 姜酒微微瞪大眼睛,跨坐到他身上,“好啊肆肆,你学坏了!” 懒散清润的笑意在俊容盛开,精致的五官寻不到一丝瑕疵,犹如世中谪仙,风雪雅竹,串串低沉的笑声流泻,虽是深冬,栖寒阁却如沐春风。 姜酒出来之时,正好碰见了顾宁,他手中抱着一堆纸钱元宝,被姜酒揽了下来。 “是谁的祭日吗?” 顾宁不知如何作答,正好容肆唤他,便与姜酒告辞了。 第364章 谁跟你表兄妹 姜酒也没有追问,熟门熟路地翻墙回去了。 容肆坐在屋内,收拾着姜酒留下的残局。 顾宁走进来,道:“世子,祭品备好了。” 容肆回过头,看着他手中那一堆东西,微微蹙眉。 “方才你与苏九在外面说什么?” “四小姐只是问属下,今日是谁的祭日。” 容肆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却十分平静,“你说了?” 顾宁摇头。 垂在身侧的拳头这才松开了。 “拿下去吧。”容肆道:“以后不必备了。” 顾宁抬头,神色有些诧异。 这两年来,容肆在今天都会烧纸,顾宁知道他是为谁所烧,怎的以后就不用了? 容肆没有过多解释,将书放回书架,问道:“风息那边有消息吗?” “数月前他们已经出发前往西南了,但是一直未曾有消息传回来。” “书信一封,想办法送过去,让他们加快速度。” 容肆不想等了,越等心里便越忐忑。 几个月前他便派人去西南寻找苗疆的下落,但是一无所获。如今知晓姜酒的真实身份,亦知晓那魂牵的存在,容肆更加不安。 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从前他是半分都不信,但是如今也不由得他不信。 那魂牵着实诡异,能让一个死人复生,谁又知道,它会不会让姜酒再次消亡? 一想到这个可能,容肆便控制不住心里的烦躁。 比起容世子的忧心忡忡,姜酒倒是心大得很,回来灌了一碗紫苏刚煮好的酒酿圆子,听着她们说着府里的八卦。 不多时,紫苏红着眼眶回来了,衣角沾了一大块脏污,手中提着个食盒,食盒里原本是要给苏辰的酒酿圆子,此刻都洒了。 姜酒皱了皱眉,放下碗,语气有些冲。 “怎么回事?” 紫苏低着头,温顺道:“奴婢不小心,刚才摔了一跤,这甜汤都洒了,等会再重新装一碗给大公子送去。” 跟着紫苏的小丫头快人快语,立马道:“才不是!小姐,刚才我们在路上碰见柳家公子了,他拦着路不让我们过,推搡中把食盒给撞倒了,紫苏姐姐还摔了一跤呢。” 紫苏忙道:“小姐别听这小染这丫头胡说,奴婢是自己摔的。” 那名叫小染的丫头接收到紫苏的目光,一脸不服气。 姜酒眸色泛冷,“紫苏,我要听你亲口说,真的是你自己摔跤的吗?” 对上姜酒的眼神,紫苏有些发憷,苍白的脸色亦是有些为难。 “行,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准备出去,紫苏连忙跟上。 “小姐去哪?” “算账!” 这几日柳氏被禁足,但柳志安等人却没有,左右苏易也没时间管他们,柳志安便跟新结交的几个朋友去外面喝花酒,直到天色昏暗才回来。正巧就在小路上碰见了紫苏,柳志安醉意上头,忍不住调戏了几下,见紫苏被他吓跑了,才心情畅快地回了院子。 只是没想到,他这前脚刚迈进来,后脚姜酒就来了。 “哟,这不是阿九妹妹吗?真是稀客啊。” 喝醉了酒的柳志安,脸颊潮红,一双绿豆眼色眯眯地盯着姜酒看,就跟癞蛤蟆似的,恶心透顶。 冷风拂过,院子内的灯笼晃着昏黄的烛光,姜酒从光影下走出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柳志安打了个酒嗝,痴迷地盯着姜酒的脸。 平心而论,姜酒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京城的姑娘不计其数,但是还没有哪一个,像姜酒这样美得嚣张,美得极具侵略性,让人忍不住生出了征服之心。 柳志安现在脑子不清醒,还以为这月黑风高的,姜酒却主动找上门来,莫不是对他有意?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痴痴一笑,摇摇晃晃地朝她走去。 “阿九妹妹莫不是想我了?你我表兄妹,还没有好好聊过呢……” “小姐……” 紫苏看着姜酒朝他走去,忍不住唤了一声。 柳志安盯着紫苏,嘿笑道:“又来个小美人儿,放心,哥哥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他踉跄着便欲伸手抓住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姜酒,她却轻飘飘躲过,抬脚一踹,柳志安重心不稳,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只脚踩在他脸上,姜酒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语气森凉。 “你跟谁表兄妹呢?” 这么一摔,柳志安的酒就醒了大半。 “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放开我?娘!姑姑!” 姜酒冷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瞅瞅自己是什么货色?敢跟我的人动手动脚的,活腻歪了?” 她脚下稍稍用力,柳志安便疼得大声惨叫。 “紫苏!” 姜酒道:“他刚才碰你哪儿了?” 紫苏咬了咬下唇,面色羞红,小声道:“腰……腰部。” “过来!”姜酒扯了扯嘴角,“照着他的腰部踹下去!” 紫苏吓傻了,连连摆手,想要拒绝,可是对上姜酒的目光,又只得把话咽回去。 柳志安瞪大眼睛,“贱人!你敢碰我,我一定让我姑姑打死你!” 紫苏原本还有些心理障碍,这会一听他的威胁,也不迟疑了,一脚踹了过去。 姜酒拧眉,“你给他挠痒痒吗?” 紫苏咬咬牙,加大了力道,踹向他的腰,剧烈的疼痛让柳志安忍不住惨叫出声,紫苏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不够!” 紫苏又踹了两下。 “还是不够!” 紫苏咬紧牙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跟力气,把柳志安狂扁了一顿。 姜酒这才露出了满意之色。 “记住了,我的人,只有欺负别人的本事,断然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他辱你一分,你便还他十分,尚未有反抗之力时,便隐忍不发,待来日再还百倍千倍!” 紫苏脸上冒出了细汗,目光却是格外明亮,用力地点了点头。 徐氏跟柳茹茵她们并不住在这边,这院子里的下人也不敢去招惹姜酒,在她们上门之时,便赶紧去找徐氏。 而苏辰就住在隔壁,听到动静立马赶了过来,便听见了姜酒正在教紫苏揍人。 苏辰捏了捏眉心,走上前去。 第365章 今天是什么日子 “阿九!你在做什么?” 苏辰走了过来,倒在地上的柳志安如同看见了救星一样,冲着他激动喊道:“表哥救我!” 苏辰忍不住低骂,谁是你表哥? “教训人渣呢,你要加入吗?” 她的语气格外认真,苏辰差点就信了。 徐氏跟柳茹茵匆匆跑过来,看见柳志安的惨状时,柳茹茵吓得尖叫一声,徐氏立马吼道:“苏九,你在做什么?” 姜酒冷哼一声,抬脚将柳志安踹下台阶,惹得那母女俩又是一声尖叫。 姜酒掏了掏耳朵,道:“听着,想在苏府里安安稳稳地住下去,就少来招惹我跟我的人。柳氏要是没有警告过你们,我不介意再警告一次。” 徐氏气得发抖,“苏九,别以为你是苏府嫡女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件事我绝对没完!” 姜酒点头,“当然,你们可以去告状,反正柳志安做的那些事也做不得假。正好最近我爹心情不太好,你们可以试试,是我被他赶出家门,还是你们。” 姜酒的话吓得徐氏一激灵,最近柳氏失宠,被禁足在府中,他们亦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得罪苏易。 可想而知,这事儿要是闹到苏易面前,柳志安跟柳茹茵的前途怎么办? 是以,徐氏他们看着姜酒把柳志安揍得鼻青脸肿之后大摇大摆地离开,愣是不敢吭声。 “你太冲动了。”离开了柳志安的院子,苏辰头疼道:“教训人的方式有千百种,你怎么偏偏选择最蠢的一种?” 苏辰当然不是担心姜酒的安危,也不是担心柳志安趁机报复,而是她如此堂而皇之地殴打柳志安,要是传出去,难免会坏了名声。 姜酒一脸无所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得罪我没好果子吃,省得下次又动手动脚的。” 苏辰自知劝她无用,无奈地笑了笑。 “你这脾气……也不知像谁。” 姜酒的鼻子动了动,“你烧什么东西了?一股烟火味。” 苏辰脸上的笑收了收,弹了弹衣角,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书,正好掉进炭盆里,有了些味道。” 姜酒也没有怀疑,“行了,我回去睡觉了,你帮我盯紧那个人渣。” 苏辰颔首。 姜酒带着紫苏离开,正巧一片纸灰从院子里飘了出来,正好落在她的鞋面上。 是纸钱。 姜酒忍不住回头看向苏辰,他却已经转身回了院子。 “小姐?” 紫苏见她不动,歪着头问了一句。 “紫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紫苏一脸茫然,却见姜酒忽然勾唇一笑。 她望着暗沉的天际,乌云低压,大雪纷飞,那是九华皇宫的方向。 “今天,是凤帝的祭日……” 活得畅快了,她倒是忘了,三年前的今天,她死在了重华殿内。 那些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如黑暗的潮水洗去了她所有的苦乐,只余下无底的深渊,鲜血在蔓延,大火在肆虐。 子桑坐在屋顶上,看着四九楼人来人往,纸醉金迷,这一切繁华景象,倒映在他眼中,都幻作了虚无。 沈遇白费力地爬上来,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灌了一口烈酒,那辛辣的味道,对他似乎毫无作用。 “太淡了。”他嫌弃地丢还给子桑,“这种酒喝着就跟水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要喝就得喝大幽国的神仙醉,一口便能让人飘飘欲仙。” 子桑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喝过?” 沈遇白嘿嘿一笑,“那神仙醉可是个好东西,除了大幽皇室,别处都喝不到。” 子桑动作一顿,仰脖饮了一口,没有说话。 两人坐在屋顶上,一个坐姿挺拔,一个歪歪扭扭,望着满城灯火的云京,眼里是同样的寂寥。 “喂,你是怎么认识那个疯子的?” 子桑冷淡道:“要是再学不会好好说话,你这舌头也不必留着了。” 沈遇白磨着牙,从他手里把酒抢过来,“都是疯子!” “你相信人死可以复生吗?”子桑忽然问。 沈遇白往后一躺,望着暗沉的天际,扯了扯嘴角,“相信啊,有些事你没碰过,不代表不存在。” 子桑攥紧了拳头,明明内心有山崩海啸,表面上却还是平静地问了一句,“是么?” “你听说过苗疆吗?” 子桑睫毛轻颤,偏头看他。 沈遇白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双手枕在脑后,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一片世外仙境,那里的人跟外界的人没什么两样,他们会放牛,也会种地,会打猎,会捕鱼。因为子嗣单薄,所以那里的女子可以有多个夫婿。” 子桑皱着眉头,“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苗疆最为人所知的,便是蛊。其中有一种蛊叫做魂牵,便有起死回生之效。” 子桑神色微惊。 “起死回生?” 沈遇白眸中闪烁着利光,没叫他看见。 “十几年前,大幽先皇听闻南疆有此蛊,便派人潜入苗疆,埋伏多年,最后一把火将苗疆烧个干净,老幼妇孺,一个都不放过。苗疆从此销声匿迹,也有不少躲过一劫的人,隐姓埋名,躲在凡世。” 子桑眯着双眸看他,“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沈遇白抖着双腿,语气懒散,“听说书先生说的!就在天桥底下,两文钱一碗茶,就能听一下午。” 子桑眼里的狂热褪去,神色变得漫不经心。 沈遇白低笑一声,须臾又没了动静。 这一夜,有人虔诚烧纸,有人借酒买醉;有人临窗望月,有人彻夜未眠。 但破晓之后,第一抹天光照在九华皇宫金碧辉煌的檐角,乌云散去,晓光乍现,天边光影错落,从浮云流泻而出。新的一天降临,那些过去的,被铭记的或是被刻意遗忘的,都藏在了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人潮拥挤,人世依旧繁忙。 新年悄然而至,街道上到处可见红灯笼红炮竹,一片喜气洋洋。 其他府门忙着贴对联挂灯笼扫尘的时候,魏府却没有半点生气。 苏胭晨醒之时,身旁的枕头还是冷冰冰的,她睁着眼睛木然地盯着帐顶,委屈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第366章 她怀孕了 自从上次在贺府出丑,魏子安便对她格外冷淡,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羞辱她嘲笑她,但是他失望的眼神,愧疚悔恨的目光,时时出现在她梦中。 她恐惧,恐惧魏子安从此与她离心,甚至后悔娶她为妻。 她也恐惧,自己在魏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后半辈子只能在丈夫的冷眼与婆婆的刻薄中度过。 “少夫人起了吗?”外面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苏胭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句,才发现自己似乎受了寒。 丫鬟为她梳洗,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肌肤,惊讶道:“少夫人发烧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苏胭将她叫住,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发疼的喉咙,问道:“子安呢?” “大公子一早便出去了,说是有公务在身。” 苏胭心里堵得厉害,烦躁道:“帮我梳洗吧,等会还要去给母亲请安。” 丫鬟支支吾吾的,“今早夫人派人来传话,说……说少夫人今日不必去请安了,夫人有客……” 苏胭皱紧眉头,“什么客?” “是……是庄家来人了。” “昔年我与你同在老家,便曾开过玩笑,若是将来你我有了子女,便为他们定下亲事。只可惜我早了几年来京城,安儿又因为一些事意外地与别人定了婚约,后来看见欣蓉,这件事倒是成了我的心病了。” 大厅内,张氏握着庄欣蓉的手,笑得一脸慈爱。 庄母坐在一旁,脸上挂着端庄的笑意。 “得亏当初没定呢,这丫头性子野着呢,子安那么乖巧的孩子,可别糟蹋了。” “娘!”庄欣蓉娇嗔道:“我还是不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这么埋汰我?” 张氏开怀一笑,“女孩子家,性子活泼点好,我就喜欢欣蓉这性子。” 庄欣蓉跟庄母相视一眼,又很有默契地移开视线,唇角的笑也深了几分。 苏胭站在外面,咬紧牙根,手中的帕子都要被她绞碎了。 “少夫人?您站在这做什么?” 端着茶水的丫鬟忽然出声,苏胭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来,向张氏行礼。 “见过母亲。” “起来吧。”张氏淡淡道。 苏胭站起身,又向庄母行了礼。 “庄夫人来了,苏胭有失远迎。” 庄母客气地笑了笑,“少夫人不必多礼,我跟你婆婆是多年好友,犹如一家人一样,不必如此见外。” 苏胭分明看见了她眼里的嘲讽,微微低下头,掩住了脸上的表情。 庄欣蓉上前来,对苏胭福了福礼。 “上次的事一直没来得及跟苏胭姐姐道歉,只是我母亲担心伯母,才特地让我给伯母送了汤来,没想到会引起苏胭姐姐的误会。” 张氏皱眉,“什么误会?” 苏胭都来不及说,庄欣蓉三言两语便将当日之事说了出来,字里行间,无不是在暗讽苏胭小心眼,嫉妒心强。 果不其然,张氏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明明对苏胭十分不满,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也没有发作,也算是给她留了面子。 庄母跟庄欣蓉在府中用了午饭才走,张氏热情款待,苏胭也不得不强撑起精神笑脸相对。 等她们母女俩一走,张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跟我进来!” 苏胭身子一抖,迈着小步子跟在张氏身后。 “跪下!” 大厅之内,张氏一声怒喝,苏胭吓得脸色一白,立马双膝下跪。 “母亲……” “苏胭!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你还有点魏府媳妇的模样吗?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苏胭忍不住流泪,张氏不仅没有半点怜惜,甚至火气更大。 “哭什么哭?是我让你做出那些龌龊事的?你做便做了,却闹得人尽皆知,还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母亲,不是,不是的,那些都是他们胡说的,我没有做过……” 张氏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上次你跟周氏那个蠢货联手,搞垮了老二一家,这件事我已经帮你压下来了,你说,要是老爷知道了,他还容得下你吗?” 苏胭脸上血色尽褪,连连磕头,“母亲,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件事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行了!”张氏低喝一声,神色已有不耐烦,“这些话,在我听来都是废话!与其花尽心思为自己辩驳,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当前的麻烦。” “我告诉你,为了娶你,子安已经背上了背信弃义的名声,若是你再给闹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让子安休妻重娶!” 苏胭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 后者一脸平静,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么伤人。 “方才你也听到了,从一开始,我本是属意庄欣蓉嫁给子安的。子安喜欢你,我也说不得什么。你嫁入魏家已有半年,不仅一无所出,还给我们家惹了不少麻烦。若是想守住你这魏少夫人的位子,便给我安分点,早日给魏家开枝散叶!” 张氏将苏胭里里外外羞辱了个遍,苏胭跪在冰冷的地面,越听心里的怨恨便越浓烈,脑袋也愈发沉重了,终于没忍住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是张氏狂喜的脸,跟之前判若两人。 “胭儿醒了!快,快去把大夫叫来!” 老大夫似乎就在外面等着,听了召唤便匆匆进来,为苏胭把脉,说了一堆急火攻心、寒气入体、胎儿无虞等话,苏胭迷迷糊糊的,却隐约知道了一件事。 她怀孕了! 张氏一脸喜色,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她比亲女儿还亲。 “幸好幸好,幸好你没什么大碍,要不然我都要愧疚死了!你也是,都有了身孕,怎么也不好好养着身体。不过你放心,日后母亲亲自照顾你,一定保证小孙儿平平安安的。” 苏胭张了张嘴,只问道:“子安呢?” “我已经派人去给他们父子俩传话了,有这等喜事,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丫鬟端着药上来,张氏十分热情地亲自喂苏胭喝药。 苏胭抚着自己的肚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毕竟这对她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惊喜。 第367章 容世子怎么这么可爱 魏子安在苏府门前等了许久了。 这几日他一直处在纠结之中,也不知怎么的,总是想起以前的事。那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让他不胜其烦的苏九,时常跑进他的脑海中。 他总是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悔婚,现在会怎么样? 这种念头一旦起来,魏子安便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想起苏九那张脸,每晚都让他魂牵梦绕。 “魏子安?” 犹豫之际,魏子安忽然听到了姜酒的声音,身躯猛地一僵。 回过头时,便瞧见了姜酒站在苏府门口,头上撑着素白色的绢伞,红色的衣裙犹如雪中盛开的红梅,却不及那张脸妖艳明媚。 她似乎精心打扮过,黛眉淡扫,美眸流波,白皙的肌肤红润清透,一点樱唇,泛着莹润的光泽。 魏子安喉结微微滚动,眼神中透着痴迷,久久不言。 姜酒拧眉,心想这家伙不会喝醉了吧? 她也没功夫搭理他,正打算走出去,魏子安却忽然开口拦住了她。 “阿九!” 姜酒浑身鸡皮疙瘩一抖,眉头皱得更深了。 “干嘛?” 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丝毫没有从前的爱慕与羞涩。 魏子安心里堵得慌,吞吞吐吐道:“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姜酒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两个人隔着一段台阶的距离。 魏子安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从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知道胭……苏胭她们会那样欺负你。” 苏胭在魏子安面前一直都是维持着善良美好的形象,自然不可能让他知道她搞的那些小把戏。 姜酒挑了挑眉,“然后呢?” “我很后悔,”起了个头,接下来的话,并没有魏子安想象的那么难以说出口,甚至还有些激动,“本来与我定下婚约的是你,若不是我被苏胭蒙骗了,现在我们早就成亲了。” 姜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要是对苏胭还不离不弃,她说不定还会高看他几分。 现在大晚上的来苏府面前跟她上演浪子回头,还不忘把过错推到苏胭身上,姜酒只会觉得更恶心。 “说完了没?” “说完了就赶紧滚!” 免得脏了她的眼睛,污了她的耳朵。 魏子安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激动,“阿九,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保证以后好好对你,绝对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姜酒晚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魏子安,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我还看得上你?” 魏子安微微错愕,“你以前……” “你也说了是以前,以前是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现在我清醒了,看不上你了,你从哪儿来便滚回哪里去!” 从前魏子安听她的羞辱只会觉得生气,如今除了生气,更多的是莫名的心痛与难过。 “苏九,你就这么狠心吗?我都亲自上门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姜酒气乐了,“怎么?你道歉了我就要原谅你?你以为你是谁?从前苏九对你百般讨好,你厌弃她,纵容别人欺辱她,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我……我可以弥补的!” “弥补?”她冷笑,“杯子碎了可以补,衣裳破了可以缝,可再怎么修补,始终都有抹不去的痕迹。更何况,命没了,你要怎么补?” 魏子安脸色一白,听她一字一句道:“那个任人欺凌的苏九已经死了,就死在你们手里!” 魏子安踉跄了一步,想开口,身后传来了一阵车轱辘的声音。 他回过头,脸色更加难看。 是镇国公府的马车。 姜酒朝着马车走过去,顾宁十分默契地为她掀开了帘子。 “苏九!”魏子安喊道:“你拒绝我,是因为那个病秧子?” 姜酒动作一顿,回头冷冷地看着他,“就算没有容肆,我也看不上你。” “还有,再叫一句病秧子,我弄死你!” “唰!” 车帘落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魏子安依稀可见,那车帘落下之前,容肆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冻僵。 魏子安目送他们离开,气愤得狠狠地捶了一下旁边的石狮子。 “公子!” 他的侍从匆匆跑来,看见魏子安一脸阴沉的神色,吓了一跳。 魏子安烦躁道:“说!” “少夫人她……她怀孕了,夫人派我来请你赶紧回府!” 魏子安蓦然一惊。 “刚才他跟你说什么了?” 马车上,容肆语气平静地问了一句。 姜酒笑眯眯道:“你吃醋啦?” “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便算了。” 说着,容肆将暖炉放在一旁,脸色有些冷凝。 姜酒噗嗤一笑,扑进他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他发疯呢,跑来跟我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我不耐烦,把人赶走了。” 昏暗之中,容肆嘴角微微上扬,但也仅是一瞬。 明明吃醋在意,嘴上还死不承认,这会听了姜酒的话,还十分傲娇道:“我又没问你,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好好好,是我自己想说的。” 姜酒憋着笑,忍不住亲了亲他微凉的唇。 容世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容肆耳尖泛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四小姐,还请你放尊重一点。” 姜酒闷闷笑出声来,勾着他的脖子,凑近了几分,呼吸缠绵。 “我要是不尊重呢?容世子打算怎么做?” 容肆忽然搂住她的腰,那双眸子,比架子上的夜明珠还要亮,莫名的让姜酒有些心慌。 “既然四小姐非我不可,我又怎么能辜负四小姐的一番心意?” 姜酒乐不可支,傲娇地哼了一声,道:“谁说我非你不可了?明明是你才对!” 容肆看着她明媚动人的笑脸,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车轱辘滚过一块凹凸不平的石板,马车晃动了一下,嘈杂声淹没了他那一声低沉的回应。 她为他织了一张网,从一开始的逃离躲避,到如今的甘愿沉沦,容肆已经非她不可了。 第368章 离开云京 一轮冷月横空,如丝如雾的薄云飘过,片片雪花飘落。暗沉的天际下,万家灯火明亮,雪冬也驱不散团圆的喜气。街边的树木凝着白霜,桥面只有少许的行人,桥下湖面结了薄薄的冰,还有几艘画舫悠悠荡着清波。 三秋桂子热闹依旧,楼下纸醉金迷,楼上黯然消寂。 燃止坐在窗台旁,暗紫色的衣袍如盛开的曼陀罗,在他的脚边铺散而开。手中的酒壶漫不经心地晃着,白色的瓶身映着五彩霞光,却不及他眸中光华璀璨。 容肆推门进来,燃止懒懒回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他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旁边,淡淡道:“买吃的耽搁了点时间。” 燃止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笑,“容肆,你真是够了!” 几个月前要是有人告诉他,容肆会为了一个女人逛街买零嘴,他一定骂他有病! 现在看来,有病的是容肆。 容肆就当作没听见他的嘲讽,“不是说有事找我?” 容肆也隐隐知道他找他什么事。 不能派人传话,也不能写信,非要当面跟他说,除了容骁的事,也没别的了。 果不其然,燃止道:“有义父的消息了,星云宫的人传话,有人在西南边陲发现了一个疑似义父的人,原本他们想跟踪的,但是人一转眼就不见了。” 容肆拧眉,“西南?” “原本我也不信,不过他们说,那个人身上还戴着义父的剑,八九不离十,就是他。” “你说的那个弟子,可信吗?” 燃止点头,“若是不可信,我也不会把消息告诉你。” 燃止知道,容肆表面若无其事,满不在乎,其实他比谁都想收到容骁的消息。 “那……那我娘呢?” 燃止轻叹一声,“没看到,不过,肯定跟义父在一起。” 握起的拳头又松开,容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燃止跳下窗台,道:“我打算去西南一趟,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扯了扯嘴角,似是嘲讽,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燃止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你别多想了,义父对我有恩,我不能放任他自己在外面。本来应该由你亲自去找他,但是你的身份不允许,你身后的镇国公府不允许。如果可以不顾身份,义父当年也不会诈死逃生了。” 容肆微微垂眸,“我知道。” 燃止瞥了一眼外面玩得不亦乐乎的姜酒,笑道:“行了,不打扰你们了,赶紧回去吧。” 容肆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抿了抿唇,道:“路上小心!” 燃止嘴角微微上扬,容肆却觉得格外别扭,冷着脸走了。 燃止在新年的前一天离开,云京热闹依旧,炮仗声响彻大街小巷,几个孩子互相追逐打闹,盛世之下喜乐洋洋。 苏胭怀孕的消息在她的有心宣扬下,几乎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昔日那些嘲笑她的人,纷纷闭紧了嘴巴,不敢再提之前贺府发生的事,纷纷虚情假意地上魏府贺喜。而柳氏也挺直了腰杆,解了禁足,仗着苏胭的势,就是苏易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小姐你是没看见,那柳家人可嚣张了,奴婢看现在苏府都快姓柳了!” 丫鬟小染一边给姜酒捶腿,一边抱怨道:“早上我去厨房拿小姐要的桂花糕,那伺候柳小姐的丫鬟非得说那是她们的,还把所有的大公子吩咐给小姐炖的燕窝给抢走了!” 紫苏挑帘走进来,沉声道:“小染!谁让你在小姐面前说这些话的?” 姜酒咬了一口酥饼,给话本翻了个页,头也不抬,道:“就点吃的,随他们去!” 堂堂女皇陛下,哪能为了口吃的去找人算账?那多掉面子! 小染鼓着脸颊,“奴婢就是气不过!你是没瞧见他们那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就连霜姨娘那边都吃了瘪,奴婢听说,原本霜姨娘每日要吃的血燕都被换成了白燕,那好东西全都被柳家人瓜分了!”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可有几日没看见四小姐了,正巧今日做了一些茶点,给四小姐尝尝鲜。” 姜酒盯着那些点心,一眼便能瞧出来是府里的厨娘做的,含霜糊弄谁呢? “霜姨娘坐吧,雪天路滑,也难为霜姨娘了。” 这段时日含霜过得甚是舒坦,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肚子也格外显大。她挺着腰身,活像怕别人不知道她怀孕似的,一只手又紧紧护着,生怕被磕着撞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酒的错觉,如今的含霜身上倒是有七八分叶眉衣的影子。原本二人的容貌便有几分相像,这稍一打扮,便更像了。 含霜笑得很是和善,“今日府里来了几位绣娘,是夫人吩咐来给柳家小姐做衣裳的,四小姐怎么也没过去做两身?” 这是挑事儿来了? “哦,我衣服多,不用了。” 含霜一脸不赞同,“女子哪有嫌衣服多的?再者这新春过了,很快就该准备春衣了。夫人也是,明知四小姐生母早逝,她只顾着给侄女张罗,倒是忽略了四小姐。” 姜酒似笑非笑,“霜姨娘这大雪天的来一趟,莫不是只是想跟我讨论衣裳的事吧?” 含霜脸色微僵,稍稍坐直了一些。 “四小姐聪慧,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姜酒抿了口热茶,准备听她长篇大论。 含霜这次倒是干脆,直接道:“四小姐,你真的甘心看着柳氏在苏府里作威作福吗?” 姜酒装傻,“她是苏府的当家主母,怎么能算是作威作福?” 含霜冷笑,“什么当家主母?说白了就是个继室,只有四小姐是正儿八经的嫡女,身份尊贵,就连皇上都对您另眼相待。这苏府的后院,理应由四小姐做主才是。” 姜酒继续装傻,“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四小姐聪敏过人,手段了得,最重要的,您姓苏。柳氏虽然已经是苏家人,但是您不知道的是,柳氏这些年没少往娘家送银子,拿苏府的钱养柳家人。” 第369章 苏辰的秘密 姜酒惊讶道:“还有这种事?” 含霜哼了一声,“何止这些?夫人还打着将军的名号,用最低价置办了不少田产,走的还是公库的银子。将军素来不管账,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姜酒没想到,柳氏胆子竟然这么大。 含霜趁热打铁道:“四小姐,眼下二小姐怀了身孕,就算之前出了那样的丑闻,魏家也不可能休妻。眼看着柳氏母女一手遮天,连带着柳家那些人也敢作践我们,难道你就甘心吗?” 见姜酒不为所动,含霜顿时有些急了,压低了声音,道:“四小姐还不知道吧,前段时日我知晓了一件事……大公子的娘亲,是被柳氏害死的!” 姜酒眉心一跳,神色微异,“你从何处听来?” “是苏府里的一个婆子,喝醉了酒,便把不住口风,泄露了出来。这件事连大公子都不知道,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大公子被蒙在鼓里,认贼作母。” 含霜此行之意姜酒清楚,无非就是想联合她扳倒柳氏,不过她也没有给她确切的答案,把人糊弄走了,才有时间来思考苏辰的事。 其实含霜不说,姜酒也能隐隐感觉到,苏辰并非像表面那样敬重柳氏,甚至对苏易的态度,也谈不上心口如一的尊敬。 从前姜酒不知道为何,但是今日含霜的话,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而且,她总觉得苏辰可能不像含霜说的,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但不管如何,苏辰不肯说,她也没傻乎乎地去揭人伤疤。 含霜等了几日,眼看着都快到元宵了,姜酒还毫无动静,便知道她这是拒绝她的提议了。 含霜也不肯放弃,这段时日她被柳氏压得厉害,甚至有一次柳氏还妄图弄掉她的孩子,这如同触到了她的逆鳞。趁着十五元宵这一日魏子安带着苏胭回府,含霜决定要搞一件大事。 临行之前,张氏拉着苏胭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又吩咐了丫鬟仔细照看着她。一转头看见魏子安还木讷地站在门口,不满道:“子安,你在想什么呢?” 魏子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这趟你陪着胭儿回去,要小心照顾好她。大夫说了,现在胎儿虽然很健康,但是她体质弱,经不起磕着碰着。去了苏家你可要小心,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靠近胭儿!” 这乱七八糟的人,自然是影射姜酒。 魏子安脸色不太好看,苏胭出声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护孩子的。” 她替自己解围,魏子安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朝马车那边走去。 苏胭面色微僵,张氏尚未察觉到他们小夫妻俩的情况,亲亲热热地送他们离开。 马车上,两人各坐一边,沉闷的气氛蔓延。苏胭几次想开口,可看见魏子安那张神游在外的脸时,心里便堵得慌。 窗外渐渐出现了人声,走过这两条街,很快便到了苏府。 苏胭咬了咬下唇,伸手想握住他的手,魏子安下意识地便想抽开,苏胭反而握得更紧了,脸上也划过一丝狰狞。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魏子安挣扎之时,便听见她语气凄苦道:“从前之事,是我做得不好,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你想多了……” 魏子安唯恐伤了她,也没有再挣扎,扭过头去,不肯看她。 苏胭恨恨地咬牙,脸上却是一片委屈难过。 “子安哥哥,不管怎么说,今日你陪我回苏家,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我怕我娘会担心我……”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魏子安只是稍作犹豫,便点头答应。 苏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但心却冷到了谷底。 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魏子安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甚至他经常会当着她的面出神,至于在想什么,苏胭用脚指头一想都知道。 他后悔了,但是因为她有了孩子,他也没得选了。 苏胭好不容易才嫁给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哪怕心里恨极了,她也不得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跟他假装恩爱夫妻。 为了迎接苏胭,柳氏一大早起来便布置收拾,噼里啪啦的,吵得姜酒睡不着觉。 中午,就是姜酒再不乐意,也被苏易“请”去了前厅。魏子安看见她万分不自在,姜酒却目不斜视,压根没瞧他一眼。 苏胭走上前一步,挡住了魏子安的视线,笑得十分亲切。 “有些日子没看见四妹妹了,这段时日怀孕在家,子安与母亲哪里都不许我去,要不然,我早就想来找四妹妹,好好跟你道个歉。” 她握着她的手,一脸情真意切,“四妹妹,从前的事是我不对,小时候不懂事,做了许多伤害四妹妹的事,希望四妹妹能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 姜酒还没说什么,苏易便开口道:“都是亲姐妹,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苏胭回头看了姜酒一眼,眼里毫不掩饰的挑衅。 姜酒轻笑一声,“父亲说的是,都是亲姐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苏胭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苏易十分满意看到她们“姐妹和睦”的模样,招呼着众人坐下。 含霜盯着苏胭的肚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二小姐这月份还小,还未显形。这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二小姐可要小心了。” 柳氏恶声恶气道:“你这是在咒胭儿吗?不会说话就闭嘴!” 含霜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跟苏易告状,“将军,我也只是好心提醒,夫人误会我了……” 苏易略有不满地看着柳氏,“含霜也是好意,你那么凶做什么?” 柳氏气得肺疼,狠狠地剜了含霜一眼。 苏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抚着自己平坦的肚子,语气冷淡道:“霜姨娘照顾好腹中的孩子便好,早日为苏家诞下麟儿才是要紧。” 几个女人一台戏,明明背地里都恨不得搞死对方,偏偏还得装作十分和善的样子,姜酒看得津津有味的。 第370章 凶手是谁 苏易没察觉到她们之间的针锋麦芒,还以为她们多和睦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午饭过后,魏子安跟苏辰还有苏易有公事要商讨,苏胭则回了原来的住处休息。 她身子骨弱,张氏又对她腹中的孩子格外重视,这次回苏府,也派了几个人盯着她。就算她不想午睡,也不得不在床上躺一会儿。 柳氏听了苏胭的抱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胭儿,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只要你能为魏家生下长子嫡孙,日后的地位便稳了。” 柳氏做苏家主母这么多年,也不曾得苏易半点尊重,不就是因为她膝下无子吗?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留着苏辰,早就让他跟他娘一起死了算了。 苏胭苦笑道:“有孩子又如何?魏子安最近对我格外冷淡,甚至还搬去了书房……” “听娘一句劝,别把赌注押在男人身上,只有你自己活得好了,才能让瞧不起你的人高看。” 她没有儿子又如何?她是继室又如何?外面的人还是得恭敬地称她一句苏夫人,把自己的位置坐稳了才最实在。 苏胭点点头,只道一句知道了。 但个中道理,还得她自己去品,去经历。 “少夫人,该喝药了。” 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安胎药进来,苏胭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 柳氏吩咐丫鬟拿些蜜饯来,道:“这药还是得喝的,你现在月份还浅,胎儿不稳,可得小心了。” 柳氏稍稍让开了一些,丫鬟用勺子拨弄了一下,晾凉一些,那浓重的药味沁入鼻中,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让柳氏脸色一变。 “等一下!” 她按住了丫鬟伸过去的手,苏胭也是一愣。 “娘,怎么了?” 柳氏一言不发,夺过药碗嗅了嗅,脸瞬间沉了下来,一巴掌甩在那个丫鬟脸上,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二小姐的安胎药里加红花!” 苏胭瞳孔骤缩,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那丫鬟被打懵了,随即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冤枉啊夫人!奴婢对少夫人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暗害少夫人?” 张氏派来的那两个婆子也检查了一下安胎药,面色一沉。 “还真是红花!” 柳氏重重地坐下,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 丫鬟红肿着脸,哭得毫不委屈。 “夫人,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跟着少夫人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害她?” 苏胭亦是心有余悸,脸色都吓白了。 “娘,有可能不是她,她还没胆子做这种事。” “查!必须给我查清楚!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肮脏事!” 柳氏在后宅浸淫多年,这些手段都是她玩剩的,区区小把戏,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更让柳氏愤怒的,是对方竟敢动到苏胭头上。一旦苏胭把这碗药喝了,孩子没了,张家能罢休吗? 而她们落到那个地步,对谁最有利,柳氏一想便知。 她一边吩咐人去把厨房的人都叫人,一边又派人去请苏易。 事关苏胭的孩子,柳氏必须闹大了,才能让背后之人伏诛。 苏易跟魏子安收到消息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便赶紧赶过去,场面闹哄哄的。 厨房的人全都被招了过来,柳家一家子也都在这陪着,就连姜酒跟含霜也被叫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听闻有人在苏胭的安胎药里下红花,苏易心惊肉跳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柳氏的目光划过姜酒与含霜,语气冰冷道:“到底是谁干的,自己站出来!” 姜酒没什么表情,她纯粹是来凑热闹的,她纯粹是来凑热闹的。 含霜亦是受了惊吓,苍白着脸,咬着帕子,看见苏易过来,便连忙扑到他怀里。 “将军,二小姐没事吧?真是太可怕了,竟然有人心思如此歹毒,连一个婴儿也不放过。” 苏易拍了拍她的后背,也没心情哄她。 “胭儿呢?” 柳氏冷眼看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心已经麻木了。 “在里面休息,得亏我在这,要不然那碗药她就喝下去了。老爷,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们母女,但是胭儿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您的亲外孙!您会主持公道吧?” 苏易被她讽刺得无地自容,板着一张脸,道:“你这是什么话?敢在苏府使这些肮脏手段,查出来是谁,我绝对不会轻饶!” “有老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看着面前跪着的厨娘下人们,喝道:“说!中午是谁给二小姐熬得安胎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婆子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柳氏怒目圆瞪,“所以是你给二小姐下的药?” 那婆子慌忙否认,“夫人明察!老奴跟二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真的不是老奴干的,况且老奴在熬药的时候,二小姐身边的嬷嬷也都看着呢。” 柳氏看了一眼那张家的两个婆子,她们点了点头。 柳氏意有所指地看了姜酒跟含霜一眼,冷笑道:“这就奇了!难道这红花自己会长脚跑进去?” 苏易问道:“午饭之后,还有谁去了厨房?” 管厨房的总管道:“除了厨房的下人,再有便是这两位嬷嬷,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还有霜姨娘身边的云翠。哦对了,四小姐身边的紫苏姑娘也来了一趟。” 众人纷纷把目光落在姜酒跟紫苏身上,紫苏一惊,张口便想说话,却被姜酒拦在了身后。 她笑了一声,道:“怎么?午饭没吃饱,还不允许我去厨房拿点点心?” 这一点苏辰倒是能作证,半开玩笑道:“这丫头嘴馋,每日下午定然要吃一盘点心。” 这话也得到了厨房总管的印证,“是,紫苏姑娘来拿了桂花糕便走了。” 目前看来姜酒似乎没什么嫌疑,但柳氏偏偏不信。 “谁知道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在柳氏看来,姜酒恨透了她们母女俩,苏胭怀了身孕,她极有可能因为嫉妒对她下手。 第371章 高看一眼 “合着这锅姨娘就是要扣在我头上呗。”姜酒似笑非笑道:“你有证据吗?” 魏子安忍不住出声道:“我觉得应该不是阿九干的。” 柳氏气得肺疼,这个时候魏子安不站在苏胭这边,竟然还在维护姜酒! “娘……”里面的苏胭忽然出声,声音十分虚弱,“我也觉得应该不是阿九妹妹做的,虽然我跟阿九妹妹结下了不少误会,但是我们已经和解了,阿九妹妹没有理由会害我。” 这话听着像是在给姜酒开脱,没啥脑子的魏子安对苏胭的态度也软化了几分。 姜酒面带沉思。 苏胭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也就是说,这红花一事不假,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能够接触到苏府厨房的,只有可能是苏府里面的人。 但,是谁呢? 姜酒的目光转了一圈,在含霜脸上停留片刻。 似乎除了含霜,也没别人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含霜竟然也在为她脱罪。 “将军,我也觉得不是四小姐,四小姐心地善良,被二小姐跟三小姐欺负了那么久,都把她们当成亲姐妹,四小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这下倒好,一个个的都替她说话,明明姜酒觉得这事压根就跟她没关系,她就是来凑个热闹,结果搞得好像她是个炮灰似的。 “不是她,那就是你了。”柳氏冷冷地看着含霜,“你中午派你的丫鬟去厨房做什么?” 含霜微微讶异,一脸受伤道:“夫人莫不是怀疑是我下的毒?” 含霜的丫鬟云翠也赶紧道:“夫人,中午奴婢是去给姨娘熬安胎药的,霜姨娘体弱,最近肚子偶有疼痛,大夫特地开了药方,让姨娘务必按时服用。”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方子,柳氏派人接过,她们不懂药,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倒是证实了,含霜前两日确实是叫了大夫来府中。 张家婆子接过,仔细看了看,忽然皱着眉头,道了一句:“这安胎药怎么跟少夫人的一样?” 含霜眸光微闪,“都是安胎药,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看似也没什么证据指向含霜,柳氏眉头拧得更紧了。 姜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就在这时,厨房总管将她们熬安胎药的炉子呈了过来,苏易找来的大夫也正巧来了。 柳氏沉着脸道:“李大夫,你看看这药渣里,是否有红花?” 李下人们把药渣倒了出来,李大夫观察了一番,冲着苏易与柳氏道:“回将军,这药渣里确实是有红花!定然是有人一早将红花掺了进去,而且量还不少。” 柳氏大惊失色,对苏易道:“老爷!这下你该信了吧,府里就是有人想害胭儿!” 苏易震怒道:“这件事必须彻查清楚!若是没人主动站出来承认,等被我查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底下的下人们瑟瑟发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找凶手。 “不对啊!”那边的李大夫忽然出声道:“这不是少夫人的药!” 众人一惊,就连柳氏也没反应过来。 苏易问道:“李大夫,这是何意?” “少夫人体虚,所以我在开方子的时候,多了一位艾叶,可是这药渣里并没有啊。” 柳氏跟苏易面面相觑,魏子安道:“李大夫,你看看另一个药炉。” 姜酒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与苏辰对视了一眼。 果不其然,含霜的药炉里才有那一味艾叶,而苏胭的药炉里的药材,则是含霜手里的方子一模一样。 柳氏一脸茫然,“所以,是拿错药了?” 含霜忽然惊呼一声,“这么说,那给四小姐的安胎药,原本是要给我的……” 苏易也想到了其中关键,火气一点也没下去,甚至更大了。 苏胭的孩子是外孙,而含霜的孩子可是他亲儿子! “必须查清楚,到底是谁在霜姨娘的安胎药里放了红花!” 苏易怒不可遏,含霜哭哭啼啼的,倒是一开始叫嚣的最凶的柳氏,忽然就没了声。 含霜那边已经隐晦地把火引到柳氏身上了。 “云翠与云香是我的侍婢,她们对我忠心耿耿,不可能害我。定然是厨房哪个恶仆,也不知受了谁的唆使,竟然敢毒害将军的儿子!将军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柳氏怒道:“含霜!你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影射我?” 含霜抖了一下,“妾身……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苏易冷着脸道:“她不过是求我为她做主,怎么?我还不能管事了?” 苏易原本也没有怀疑到柳氏身上,但是这会儿也忍不住起了疑心,毕竟柳氏对含霜心怀怨恨已久,她极有可能对含霜下手。 柳氏气得脸色发青,“我便是想除去她肚子里的孩子,会用这么蠢笨的方法?还差点害死了我的胭儿?” 看到这儿,姜酒几乎就明白了。 柳氏最近沉迷在苏胭怀孕的喜悦之中,压根就没工夫搭理含霜。含霜之前来她这儿碰了壁,便打算自己动手除去苏胭,拉柳氏下马。 但是直接下药太蠢了,而且也太难了,毕竟厨房几乎全都是柳氏的人。所以她就把红花放在自己的安胎药里,再让人悄悄将药包掉包,神不知鬼不觉,谁都查不到。 更阴险的是,如果苏胭喝了,她孩子没了,柳氏崩溃了,含霜就赢了。而且等事情闹大后,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摘掉自己的嫌疑,因为苏胭喝的安胎药,其实是她的。如果苏胭没喝,含霜照样可以阴柳氏一把。 不得不说,含霜这一招,让姜酒高看了。 听说苏胭差点在苏府出了事,张氏赶紧派人把他们叫了回去。柳氏面对这些烂摊子,头疼不已,这个元宵节怕是不能好好过了。 不管府里鸡飞狗跳,华灯初上之时,姜酒还是兴冲冲地出门去赴容肆之约了。 京城的冬夜比白日还要热闹,尤其正逢元宵,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彩色的花灯。一眼望去是一片绚烂的灯海,流光四溢,美不胜收。 第373章 多读点书 姜酒看着他那副怂样,嗤了一声。 “几个人欺负一个,你们还真是有本事啊。” 柳志安硬着脖子道:“这事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她笑了一声,“不好意思,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你们是自己滚,还是要逼我动手?” 柳志安面有退色,但想想他要是就这么跑了,日后这些人会怎么看他。 正当他准备叫人动手时,却见容肆缓缓从她身旁走出,那泛着冷意的双眸,竟叫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走……走……” 瞧见那些人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姜酒啧了啧嘴,偏头得意地看着容肆,“看吧,我多厉害,几句话就把他们吓跑了。” 容肆抿唇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阿酒最厉害。” 姜酒原本就是随口一说,习惯了打嘴炮,没想到容肆竟然接着她的话夸她,让陛下怪不好意思的。 贺蓁然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喂,是不是先看看人死了没有?” “哦,对。” 姜酒这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一个被群殴的可怜少年。 柳志安等人下手可不轻,宋遥感觉身上的骨头都快断了,疼得他浑身动弹不得。 耳畔忽然出现了几道声音,制止了他们的行为,他才得以喘一口气。 看着那几人朝自己走来,宋遥警惕地后退一步。 “你们是谁?” 姜酒眯了眯眸,“你就是那个赢了望江楼灯谜会的人?” 宋遥冷笑道:“怎么?你们不会也要替谁来教训我吧?” 月光之下,看得出来这位小公子的容貌生得不错,唇红齿白,星眸明亮,面容清秀,一身风骨,颇有修竹之姿。只是脸上充满了警惕,更带着一丝讥诮,不管是对柳志安,或者是姜酒,或者是这京城里那些所谓的贵人。 姜酒觉得有点意思。 她看着他一身的脏污,那件白色的薄衣衫都染了脚印,但哪怕这般狼狈,他还是高傲得仰着头颅。 “我跟你无冤无仇,教训你作甚?” 宋遥面露怀疑。 贺蓁然捡起了地上的琉璃宝灯,惋惜道:“好漂亮的灯,可惜碎了。” 贺锦朝接过,瞅了一眼,“还好,只是碎了一面,让工匠修补一下,便可恢复如初了。” 宋遥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 他们追着过来,就是想要这个花灯?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但是宋遥忽略了,这边还有一个“穷人”。 姜酒蹲下身来,双眸亮晶晶的,问道:“兄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赢了魏子安,拿到那一千两赏金的?” 早知道猜猜谜语就能赚一千两,她还累死累活地干嘛? 宋遥抿了抿唇,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心想着姑娘不会是想抢他的钱吧? 花灯碎了便碎了,那东西对他来说也无用,但是这些钱,可是比他的命还重要。 “不能说吗?”姜酒歪着脑袋,压低声音问道:“难道是什么不外传的秘诀?” 宋遥扶了扶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确定她什么意思之后,冷漠地回了一句:“多读点书。” 姜酒还蹲着,仰着头一脸疑惑的表情。 容肆把人拽了起来,听说了少年语气中的嘲讽,目光也冷了下来。 “我以为,至少你该道谢。” 宋遥看着容肆,神色微怔。 他一直以才学自傲,从来不肯与那些沽名钓誉之人为伍。尤其是来了京城之后,这里的人一个个眼高于顶,仗势欺人,更是让宋遥对他们没有半点好感。窃以为他们不过是仗着会投胎才高人一等,在他们面前,宋遥不曾有过半点自卑。 但是此刻面对容肆,他的心里悄悄地滋生了些许自卑与难堪。 他不知他是谁,但是见他衣着不凡,想来也是哪个高门士族的子弟。只是站在那儿,那一身的气质便令人无法忽视,更别说那张如神造的脸,宋遥未曾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而此时,他面色冷凝,锐利的目光压迫着他,没有拿身份压他,却让他无所适从。 见宋遥脸色难看,姜酒拽了拽容肆的手,无所谓道:“算了,我又没要他的道谢,我们走吧。” 还以为能捞到个人才,没想到是个白眼狼,姜酒也没放在心上。 贺蓁然也不高兴了,把琉璃灯还给他,轻哼道:“还给你。” 姜酒拉着容肆转身欲走,身后低低地传来了一声道谢。 “多谢。” 姜酒头也没回地走了。 宋遥站在清冷幽暗的巷子内,只有琉璃灯内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件事姜酒并未放在心上,而此时的她也不知道,有一日宋遥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转眼已是二月,寒冬既过,云京已有春暖花开之迹象,而位于云京东南边的芙蓉城更是满城春色。 姜酒以祈福为由,让紫苏代替她在兰若寺里掩人耳目,自己则带着子桑、沈遇白与白洛白言动身前往芙蓉城。 与此同时,在燃止走了两个月后,容肆也接到了星云宫传来的密函,正是宵水宗的请帖。 燃止不在,这些事自然由容肆代理,他也没有拒绝,妥善安排好京城的事后,托人给姜酒带了口信,自己则带着顾宁去了月山城。 两人十分巧妙地错开,却又十分巧妙地重逢。 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姜酒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芙蓉城,看着眼前这座庄子,姜酒有些不敢相信,这里真的是她的地盘。 庄子很大,比姜酒想象得还要大,甚至这价值都快超过她给子桑的那些钱财了。 这座庄子位于城郊,依山傍水,庄子外面是风景秀美的山林,一条平坦开阔的林道直抵大门,那棕褐色的两扇大门之上,有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九门”三个大字。从大门进来,迎面便是一座巨大的山水石雕,山石、瀑布、清泉、林木,精致得如实景别无二样。再往前走便有一座湖,湖水绕着山庄流淌,湖水碧绿清透,湖上种了青莲,这时节莲花未开,只有一片片碧绿的荷叶亭亭玉立。湖上还建了三座石拱桥,直通厅堂。 第374章 司马微澜 厅堂之前,上百名弟子身着墨红色的劲衣,一个个面色严肃,精神抖擞,沉稳如钟。 在姜酒出现之时,他们齐齐抱拳,喊声如雷。 “恭迎门主大驾!” 姜酒就站在桥上,一身红衣猎猎,美艳夺目。一路风尘仆仆,脸上的疲惫与倦意也被兴奋所代替。 就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她站在金銮殿上,坦然受着百官朝拜,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人神情激荡。 “都起来吧。” 没有怯场,也没有故意试压,她压着心里蓬发的野心,脸上露出了淡然而自信的微笑。 子桑站在她身旁,看着沐浴在春阳下的姜酒,似乎看见了她身上那久违的锋芒,一股热血在体内躁动着,子桑几乎都要忘了,当年陪着她征战天下的感觉。 等子桑带着她将整个庄子都逛了一圈,姜酒两条腿都快废了。 白洛却十分兴奋,现在都还不太敢相信,这里真的是他们的地盘。 “主子,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儿了吗?” 姜酒摇头,“这里只是起点,我们的目标,是云京!” 白洛歪着脑袋,有些不明白。 他们现在就在云京,为什么姜酒不直接把四九门设在云京呢? 只有子桑知道,云京如今几乎是秦砚跟张知遥的地盘,她只是开一个酒楼,就被秦砚盯上了,若是再开个四九门,定然是麻烦不断。 与其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躲躲藏藏,倒不如选个偏远之地,蓄势待发。 子桑道:“宵水宗的武道会在三日后,明日你好好休息一下,后天再出发前往月山城。” 为了照顾姜酒,子桑还找了几个侍女,伺候她饮食起居,姜酒只挑了两个,一个叫月蓉,一个叫云霜,两个姑娘年纪比姜酒大不了几岁,十分稳重。 她们二人都是芙蓉城的人,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将她们拉扯到,劳心劳力,前不久就病死了。家徒四壁,她们不得不卖身葬母。也幸亏被子桑买了回来,不然她们就要被清虚门的司马麟抢走了。 “那清虚门可是芙蓉城的地头蛇,跟官府暗中勾结,在芙蓉城一手遮天。尤其前段时日,清虚门的门主司马阳因痛失爱女,怒急攻心,在炼毒的时候被反噬,被自己养了多年的毒蛇咬死了。” 姜酒趴在浴桶内,懒懒地掀了掀眼皮。 她们不说,她都快忘了这茬,所以之前,清虚门才会来找四九门麻烦,不仅是因为司马清兰,也因为那个司马阳的死。 “你们在芙蓉城多年,可知这清虚门的底细?” 云霜道:“我们姐妹二人从前也就是帮人洗洗衣服绣绣花,赚几个钱而已,清虚门这么大的门派,哪里接触的到?不过倒是有听说,司马阳是神医谢祝的弟子,虽然如今谢神医在大幽国,不曾前来九华,但司马阳逢人便吹嘘自己是谢神医的弟子,搞得几乎人人皆知。” 姜酒撑着额头,“那如今清虚门是谁当家?” “自然是司马阳的长子司马乘风。” 月蓉补充道:“司马乘风未到而立之年,娶的是月山城宵水宗宗主的妹妹,月山城离芙蓉城不远,所以宵水宗跟清虚门关系甚好。” 姜酒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就算她在芙蓉城没跟清虚门碰上,去了月山城也避免不了。 不过她也不怕,正好她也想会一会清虚门。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来到芙蓉城的第二日,司马乘风就派人来了。 姜酒看着眼前的公子,初醒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惊艳。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蓝衣,雅致清润,容貌俊逸,温柔而从容。他坐在轮椅上,无视众人打量的目光,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很淡的笑意,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哪怕低于常人,司马微澜仍然从容不迫地冲着姜酒颔首,语气温和道:“在下司马微澜,乃是清虚门三公子,奉家主之命前来请门主过府一聚。” 姜酒了然,原来是司马乘风的弟弟。 跟他的清风修竹相比,姜酒坐姿懒散,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语气也十分散漫。 “清虚门门主这就不够意思了,想邀我过府做客,为何不亲自前来?” 做客?呸!估摸着司马乘风正筹谋着怎么弄死她呢。 不过她昨日才到四九门,今早清虚门的人就来了,看来这四九门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啊。 哪怕在别人的地盘上,司马微澜也没有丝毫紧张。 “兄长本想亲自前来的,只是无奈事务繁忙,不得不派我走一趟。” 姜酒斜睨着他,“既然如此,那就等他什么时候不忙了,再亲自来请我吧。” 她害死了他妹妹,间接害死了他爹,司马乘风能以礼相待? 见她油盐不进,司马微澜也没有愤怒或者失态,只是微微一笑。 “门主的话,我会转告给兄长的。” 说着,便让人放下了礼物,自己转着轮椅走了。 子桑走了出来,便看见姜酒目不转睛地盯着司马微澜的背影,出声道:“司马微澜,清虚门三公子,乃是司马阳小妾所生,自小体弱多病,不良于行,在清虚门地位极低。” 白言道:“司马乘风派他前来,想来根本没有把主子放在眼里。” 姜酒伸了个懒腰,“管他呢,今日不过是来探个底。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更别提我们跟清虚门还有深仇大恨,司马乘风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来跟我较量较量了。” 月蓉和云霜端着早饭上来,便听云霜道:“门主,等会我们是先去西街还是先去东大街呢?东大街那边酒楼客栈比较多,西街则是人比较多,还有不少芙蓉城的地道小吃。” “那还用说,肯定是西街啊!” 子桑蹙眉,“你要出去?” 姜酒一口吞了一个小笼包,含糊不清道:“去体察民情!” 子桑忍不住低笑。 几年前她每次想出宫玩,用的就是“体察民情”这个借口。 不过还真别说,陛下这会是真的体察芙蓉城的民情来了。 第375章 老相识了 芙蓉城地理位置甚佳,内设几个码头,商贸来往频繁,在这里也能看到不少时兴的小玩意儿。东大街是芙蓉城主街,一溜儿的都是高楼贵堂,来往的也都是一些财大气粗之人。而西街则充满了烟火气息,整条街走过去,卖菜的,卖猪肉的,卖烤鸭的,应有尽有。西街尽头就是芙蓉城的码头之一,故而在这里也能看到许多有趣的东西。 以免太过惹眼,姜酒换下了那身红衣,穿着十分普通的素白衣裙,她鲜少穿白色的,就是她爹驾崩的时候,她都穿着红色的龙袍登基。 顺长的墨发随意扎成了麻花,土气之中又透着俏丽,小脸不施粉黛,也遮掩不住绝色之容,可把那些路过的人给迷的,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 子桑在筹备明日前往宵水宗的事宜,吩咐白洛跟白言跟着姜酒,沈遇白也赖死赖活地跟来了,月蓉跟云霜陪伴在侧,就像是来游山玩水的,除了容貌非凡,倒也没有太惹人注目。 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烧饼,差点没把沈遇白的牙给咯掉了,他呸呸呸地吐了几口,嫌弃地把饼丢掉。 “什么东西?难吃死了!” 那块烧饼在地上滚了两圈,被蹲在墙角的小乞丐抢走了。 姜酒也尝试着咬了一口,没咬动,牙齿酸得厉害。 月蓉笑道:“这烧饼也是芙蓉城的特色小吃,谈不上美味,但是能顶饿。像那些码头搬运货物的人,买一个烧饼就能填饱一天的肚子了。” 姜酒看着那些坐在台阶上就着冷水啃烧饼的人,虽是春季,但一个个穿着单薄陈旧的薄衫,衣袖高高挽起,晒得黝黑的手臂显得孔武有力。 从西街拐个弯,便入了芙蓉城的主街,这条街与方才不同,这里的街道开阔干净,两侧的楼房明亮宽敞,不少高楼还挂着彩带,一眼望过去甚是特别。 东大街没什么好逛的,两侧的酒楼、茶馆、首饰铺子,跟京城也没什么两样。 月蓉带着他们来到了芙蓉城里最著名的倾枫阁,这里也是芙蓉城的古迹之一,阁楼内的墙壁上留下了不少名人的笔墨,看起来倒也颇具风雅。 要了一壶茶,几人便坐在这倾枫阁内,赏着芙蓉江岸的美景,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柳笛,吹着江风,倒也惬意。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停在了隔壁,紧接着,便听见有人道:“司马夫人派人来郑府下帖子,到底有何事?” 原本姜酒也没在意,但那“司马”二字,让她稍微偏了偏头。 接着,一名女子笑道:“多日不见意馨妹妹,还不能邀你来这倾枫阁喝喝茶?” 那女子声音温柔大方,让人听着便十分舒适。 隔壁之人,正是司马乘风的夫人宁秋浓,而坐在她对面的少女,则是芙蓉城知府之女郑意馨。 清虚门跟知府常有往来,郑意馨跟宁秋浓也见过几次面,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实际上谁也看不上谁。 但郑意馨还跟宁秋浓往来,也是有原因的。 “司马夫人有话便直说吧,等会我还要去做衣裳呢。” 宁秋浓掩唇笑道:“莫不是意馨妹妹还在生三弟的气?” 郑意馨一下子就炸毛了,“那个残废!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三言两语,姜酒便明了了。 她们口中的“三弟”“残废”,应该就是早上才来拜访过她的司马微澜。 宁秋浓轻叹一声,“三弟自小体弱多病,不良于行,性子难免有些怪癖,意馨妹妹别与他计较才是。这婚事是我夫君与郑大人定下的,定然不会委屈了意馨妹妹。” 郑意馨轻哼一声,似乎满意了一些。 司马微澜是身体不好,但并非残疾,郑意馨自从去年在司马府见过他一面后,便再难以忘却。毕竟司马微澜生得甚好,说是芙蓉城第一绝色也不为过。 偏偏他一直对她冷冷淡淡,郑意馨一发狠,就跟父亲请求嫁给司马微澜。磨了许久之后,亲事总算是定下了,司马微澜拒绝不得,但是他也没有因此对郑意馨有几分好脸色。 宁秋浓为她斟了一杯茶,缓声道:“这次邀请意馨妹妹前来,是有一事。意馨妹妹可听说过四九门?” 这下子隔壁间的人都不说话了。 沈遇白兴致盎然地看着姜酒,脸上带着些许兴奋。 这是有人想搞事啊! 郑意馨拧眉,“四九门?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不入流的门派罢了。”宁秋浓语气中带着一丝散漫,“刚来芙蓉城建派不久,但早在之前,四九门便与清虚门结下了深仇大恨。” 郑意馨想了想,才会想起来,“是那个害死了清兰的四九门吧!” 宁秋浓颔首。 郑意馨怒得拍桌,“好啊!我正愁找不到人替清兰报仇呢,没想到他们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宁秋浓拨弄着茶叶,温柔的眉眼倒映在茶水中,更显淡漠。 “清虚门与四九门无冤无仇,但四九门却害死了清兰,父亲知晓之后更是怒急攻心,不幸亡故。夫君一人操持清虚门,心力交瘁之余,又惦念着此事。听闻四九门门主昨日来了芙蓉城,今早夫君便派了三弟前往四九门,便欲商讨旧日恩怨。谁知那门主倒也是个眼高于顶的,非得我夫君亲自上门,别说我夫君公务繁忙,便是有时间,也断然没有堂堂一门之主去拜访她一个小小门派的道理。” 郑意馨明显也气得不轻,“好生狂妄!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门派,竟也敢在芙蓉城这般猖狂!司马夫人你放心,这件事我定然会回禀我父亲!” 宁秋浓的目的达到,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向郑意馨道了谢。 等隔壁那两个女人走了,这边的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沈遇白眯了眯眸,关注点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司马阳死了?” 姜酒奇怪地看着他,“你认识他?” 他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意,“认识,老相识了。” 第376章 一万两一颗 但具体什么关系,沈遇白没有明说。 月蓉道:“主子,那女子应该是芙蓉城知府大人的独女,跟清虚门三公子有婚约在身。” “看样子,清虚门是打算联手知府来对付我啊。” 那劳什子知府,姜酒也不怕,但清虚门确实是有些麻烦。 郑意馨行动也快,回去后便立马去找她爹,但是郑则业受邀去了清虚门,郑意馨等不及,便自作主张调了一队兵马,气势汹汹地朝着四九门而去。 姜酒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城内逛着,听闻知府的人包围了四九门,姜酒也不慌,让白洛跟白言他们先回去,自己则带着沈遇白去了清虚门。 清虚门跟四九门距离不远,且都是在城郊,周围人烟稀少,在夜里倒显得有些冷清。 姜酒躲过那些巡逻的弟子,混入了司马府内,沈遇白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被她拽着上蹿下跳的,晚饭差点没吐出来。 司马乘风宴请郑则业,偌大的厅中只有他们二人,似乎是在商谈什么密事。 “你爹走得突然,好在还有你接手司马府,之前我跟你爹怎么算的,你也都清楚,我想世侄不会让我吃亏吧?” 司马乘风笑了笑,为他倒了杯酒,道:“郑叔放心,清虚门在芙蓉城还要仰仗郑叔关照呢,这价格上自然好谈。不过,这人数可能得往上提一提了。” 郑则业皱着眉头,“监狱里的死囚已经全都送过来了,我现在手上确实是没人了。” “城中不是还有不少乞丐吗?随便安个罪名抓进监狱,也不会有人在意。” 郑则业看着他,“世侄,你坦白讲,要这么多人到底做什么?” “不是我要的,是上面的人要的。” 郑则业脸色微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他方才的提议,郑则业也有些为难。 “城中的乞丐是不好,但是远不到你要求的数目。” 司马乘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酷,“乞丐数量不够,再去找找其他人便是,码头上不是也有不少甘愿为了钱卖命的人吗?” “这……若是失踪人口过多,只怕会引起百姓恐慌,引起上面的关注。” 司马乘风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了桌子上。 郑则业瞪大眼睛,“一……一百两?” 他淡淡一笑,“一百两,一个。” 郑则业倒吸一口冷气,拳头松了又紧,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忽然笑道:“世侄放心,这件事,我会办得妥妥的。” 司马乘风还想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脸色骤然一变。 “谁?” 一声怒喝,手中的筷子被注入了内力,破风插入了门框中,一声娇笑出传来,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 “这就是司马家主的待客之道吗?” 司马乘风眯着双眸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女子,面纱遮掩,衣衫素净,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似寒星冷冽,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善意。 “不请自来,算是哪门子客人?”司马乘风冷声道:“你是何人?” 姜酒勾着一缕发丝,眼波流转,“不是司马家主说要见我的吗?” 司马乘风眸光微闪,“四九门门主?” “鄙姓姜。” “姜门主。”得知了对方的来历,司马乘风倒也不着急了,“白日我派三弟去请你,你不肯赏脸,却又深夜造访,到底是何用意?” “我这不是想给司马家主一个惊喜吗?” 司马乘风冷笑一声,是惊吓吧。 司马乘风试探道:“姜门主明知你与清虚门有深仇大恨,却敢只带着一人前来,就不怕命丧于此吗?” 躲在后面的沈遇白被拆穿,姜酒也不慌张,反而笑道:“司马家主不会以为,我既然敢来,就没有半点准备吗?” “额……” 一旁的郑则业突然闷哼一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司马乘风面色大变,立马取出了解毒丸给他服下,但是效果甚微。 “你竟敢下毒?” 司马乘风怒视着姜酒,敢在他的面前玩毒,姜酒是有多大的能耐! 司马乘风自小便尝尽百毒,抗毒性强一些,但是此时也不免感觉到脉象混乱,已有中毒的征兆。 他有些不敢置信,这到底是什么毒?他竟没有丝毫察觉,而他的解毒丸也紧紧只有缓解的效果,并不能解毒。 这只能说明,姜酒背后之人,毒术比他还要高明。 司马乘风眸色一暗,不知是挫败还是嫉妒,眼里闪烁着熊熊怒火。 “司马家主别这么看着我嘛,不过是普通的百花毒,相信以司马家主的本事,很快就能解开了。” “百花毒?” 司马乘风懵了,这是什么毒?为何他从未听过。 “百花毒,顾名思义,就是从千百种毒花中提取出来的,中了此毒的人,脸色会随着百花的颜色变幻,最后气血逆流而死。”姜酒看着他一脸惊异的模样,故作讶异道:“司马家主不知道这种毒吗?” 那语气,竟是说不出的嘲讽。 司马乘风捏紧了拳头,“解药!” 他决不承认,自己不知道百花毒。 姜酒也很大方:“一万两!” 一……一万两? 司马乘风一口老血差点没呕出来。 她怎么不去抢! “姜门主,你就不怕死在这里吗?”司马乘风发狠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以为你们还能逃得出去吗?” 她微笑,“有司马家主跟郑大人陪葬,我一个小女子,也值了。” 郑则业最是惜命,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盯着一张又红又紫的脸,“给……给她……” 司马乘风一咬牙,只能抽出一万两拍在桌子上。 这些钱,原本是要给郑则业,让他帮忙找一些试药人的。 姜酒动作迅速地把钱收了,“司马家主就是爽快!” “解药呢?” 姜酒也不含糊,丢给他们一颗红色的药丸,郑则业迫不及待地吞了。 司马乘风瞪着她,“就一颗?” 姜酒无辜地眨眨眼,“司马家主就给了一万两,当然只有一颗啊。” 第377章 爱情的力量 “你……” 这下子不用等毒性发作了,司马乘风已经被姜酒气得快要吐血了。 但技不如人,小命难保,司马乘风咬碎了一口银牙,也不得不再拿出一万两。 解药到手,司马乘风眼里划过一丝狠意,正要叫人,却听她慢悠悠道:“司马家主就这么相信,我给你解药的同时,不会再给你下毒?还是先看看你的手臂吧。” 那二人同时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一点猩红的血点,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上蔓延成一条血线。 司马乘风怒火攻心,毫不犹豫地划破了手腕,试图将那毒逼出来,但是根本没有效果。 他抬眸,目光阴狠地瞪着姜酒,几乎要被她逼疯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家伙,一连下了两次毒,而且他还都没有察觉到,司马乘风可以确定,姜酒背后之人,定然是个比他还厉害的玩毒高手。 至少司马乘风还沉得住气,那边的郑则业已经慌了。 “这位姑……啊,不,姜门主,我是芙蓉城知府,你到底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姜酒倒了杯酒,跟郑则业的杯子碰了一下,笑道:“还是郑大人上道!” 她瞥了司马乘风一眼,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令爱带着一堆人围攻四九门,我现在也害怕得不敢回去,没办法,只好来找郑大人求求情。” “什……什么?” 郑则业惊了,扭头看着司马乘风,他神色惊异未定,但独独没有诧异。 “这事你早就知道了?”郑则业他怒道。 司马乘风皱紧了眉头,“郑叔,这件事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晚点?”姜酒哈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再晚点,你们身上的千丝毒都要发作了。” 司马乘风已经傻眼了,这又是什么毒? 郑则业颤颤巍巍道:“姜门主,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保证立马让撤兵,并且绝对不找四九门的麻烦。” 郑则业能在知府之位上坐这么久,也是有几分眼力见的。 姜酒敢闯入司马府,还光明正大地给他们下药,不是后台强硬,就是手段高明。而四九门刚来芙蓉城立派不久,自然没什么后台,光看姜酒这行事风格,便知其心狠手辣。 说来,四九门跟清虚门的恩怨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他跟清虚门,其实也不过是合作关系,他犯不着为了清虚门丢了自己的小命。 更甚者,郑则业此时也气愤非常。 司马乘风竟然派人去怂恿他的女儿,这是要他来当这个出头鸟啊! 姜酒满意地点头,“还是郑大人上道!” 说着她便想走,郑则业慌忙道:“姜门主,你是不是把解药忘了!” “等什么时候郑大人履行了承诺,我自然会把解药奉上。” 姜酒大摇大摆地离开,一直没有露面的沈遇白也走了出来,还冲着司马乘风邪气一笑。 司马乘风蓦然瞪大了双眸,直愣愣地看着沈遇白的脸,整个人犹如傻了一样。 “见到我你似乎很惊讶啊,”沈遇白弯了弯唇,露出了一抹阴森邪气的笑容,“大侄子!” 司马乘风惊恐地跌坐在椅子上,“师……师叔……” 他凑近了几分,揪着他的衣领,一点白霜悄无声息地抹了上去,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腾腾杀气。 “去告诉谢祝,我回来了……”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司马乘风仍然僵在原地,浑身汗毛倒立。 “你磨磨蹭蹭地干嘛?” 姜酒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沈遇白一改方才的阴冷严肃,嘿嘿一笑,手里还拎着一根鸡腿。 “陪你奔波了大半天,吃根鸡腿不过分吧!” 姜酒嫌弃地看着他那油腻腻的手,十分随意地往衣服上一擦,忍不住想起阿瑾,他就非常爱干净。 “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性子差别这么大?” 沈遇白眸色微黯,随即又恢复正常,凶巴巴地瞪着她。 “还说我呢,你在容肆面前跟在我们面前不还是判若两人?” 姜酒轻哼一声,“这是爱情的力量!” “爱情的力量?”沈遇白愣了一下,突然神经质似的抽抽一笑,“神他么爱情!”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像是在啃噬着谁的肉。 郑则业惜命,在她到达四九门时,场面已经控制住了。 子桑带着四九门的弟子严防以待,不是他们怕了对方,只是那些是官兵,自古门派从来不与官府为伍,但也尽量不交恶。 子桑原本还打算,若是对方不肯撤,真动起手来,他们也不怕。 可谁知道,一道急令传来,阻止了郑意馨,她现在正在庄子门口撒泼呢。 “小妹妹,再不听你爹的话,可有苦头吃了。” 郑意馨正发火呢,乍一见有人敢打断自己,更是无所顾忌地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嘲讽本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郑意馨看着姜酒,见她一身素衣打扮,脸上还蒙着纱巾,料想是哪个毁了容的乡野村姑,眼神更加鄙夷。 姜酒不以为意,只是笑道:“郑知府的千金嘛,这么大的阵仗,谁不认识?” 郑意馨冷哼道:“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滚开!小心我让我爹砍了你的脑袋!” “你爹?”姜酒瞥见了急匆匆跑来的郑则业,勾了勾唇,“你爹都要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功夫来砍我的脑袋?” 郑则业紧赶慢赶,不想还是落后了姜酒一步,方才听见郑意馨的话,差点没晕过去。 “逆女!”他怒喝一声,大步走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甩了郑意馨一巴掌。 郑意馨懵了,郑则业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赶紧让人把她拖走,扭头冲着姜酒赔笑道:“姜门主,实在对不住,是小女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个歉。我保证,日后绝对不会来找四九门的麻烦,那您看着解药……” 姜酒微笑,十分客气道:“郑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们还要仰仗郑大人呢,今日之事不过是个误会,解开了就好。” 郑则业连忙点头,目光万分殷切。 第378章 拖着司马家一起死 姜酒让沈遇白把解药给他,郑则业一口吞下,掀开袖子一看,那红血丝却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这……” “郑大人放心,这千丝毒没那么容易解,解药一个月吃一颗,吃上半年也就好了。” 郑则业脸色铁青,这不就是在牵制着他吗? 奈何小命被人拿捏着,郑则业也不敢跟姜酒撕破脸,只能客客气气地道别,一转过头,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 官府的人气势汹汹地来,浩浩荡荡地走了,庄子门口才恢复了安宁。 子桑道:“郑则业此人唯利是图,狡猾奸诈,若不一次性解决了,只怕后患无穷。” “不过是一个芝麻小官,”姜酒扯了扯嘴角,“大不了换个人做就是。” 郑则业就算要死,也不应该死在她手里。 况且,她还有一事待查。 “子桑,想办法查清楚,郑则业跟清虚门到底暗中进行着什么勾当。” 那会在清虚门,她隐约只听到司马乘风向郑则业买人,死囚犯,乞丐,甚至是平民百姓,而且一条人命一百两,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姜酒方才没有贸然胁迫他们,就是不想打草惊蛇,但这件事,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另一边,清虚门内。 司马乘风自沈遇白走后,便如同灵魂出窍一样,连宁秋浓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夫君……” 她怯弱地叫了一声,司马乘风如梦初醒,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啪!” 桌上的酒杯被他狠狠扫落,湿了宁秋浓的衣角,惊得她后退一步。 司马乘风蓦然转头,目光带着几分狠厉。 “去拿笔墨!” 宁秋浓提着裙角赶紧跑了,司马乘风看着手腕上的红点,黑雾一点点地浸染他的双眸。 上次派了司马麟那个蠢货去西府,还以为能解决了沈遇白,没想到却害死了司马清兰。他以为沈遇白会老死在凤鸣山内,今日相见,倒还真是“惊喜”! 十年前沈遇白疯疯癫癫地从大幽国逃了出来,他们都以为他没命活了,谁曾想,他不仅占山为王,还养了一条巨蟒,清虚门几次派人剿杀无果。原本打算让司马麟假装求医问药的人,逼出沈遇白,不想还是失败了。 沈遇白没死,还跟四九门混在了一起,想来姜酒所使的毒药,就是沈遇白所炼。 不管他们跟沈遇白的恩怨,司马乘风不得不承认,沈遇白在毒术上的天赋,可能他们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他中了这所谓的千丝毒,以其毒性来看,应该暂时要不了他的性命。他必须马上书信一封,告诉师祖谢祝,一方面求得解药,另一方面,也好告知他沈遇白的行踪。 夜色渐沉,一匹送信的马儿快速从清虚门离开。 司马乘风为今晚发生的事焦头烂额,司马麟沉浸在美人膝上无法自拔,唯有司马微澜,坐在院子内静静地赏月。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女仆,一半清秀的面容,一半坑洼不平,布满了陈年旧疤,一道道一坑坑,丑陋至极。其名玉瑟,乃是司马微澜的侍婢。 “明日我要随大哥前往月山城,你便留在府中吧。” 玉瑟神情木然,“公子去哪,我便去哪。” 司马微澜似乎是笑了一下,俊容在月色之下略显清冷。 “小妹惨死,父亲走火入魔,不慎身亡,如今这清虚门落在我大哥手里,怕是日后,会更加不得安宁吧……” 玉瑟没有回答,而司马微澜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也罢,若是把你留在府中,只怕也免不了麻烦,左不过两条贱命,一同上黄泉路也有个照应。” 玉瑟那尚未坏死的左脸微微一动。 “公子会长命百岁的。” 她嗓音沙哑,如枯枝划过石头一般难听,平静的语气,像是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司马微澜低笑一声,撩开了手臂,上面的肌肤不似手掌一般细嫩白皙,而是布满了青紫色的痕迹,还有一些长年累月的伤口,十分狰狞。 “长命百岁?”司马微澜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恨意,几分绝望,“自小被父亲当做试药人,身中千百种剧毒,连血液都弥漫着一股恶臭……你告诉我,我会长命百岁?” 玉瑟将头低了更低,“只要找到沈遇白,公子就能好了。” 司马微澜轻笑一声,“沈遇白与司马家不共戴天,你觉得他会救我?” 这些年他派去凤鸣山的人还少吗?可哪一个活着回来了? 那清俊雅致的面容逐渐褪去了伪装的温和善意,他渐渐握紧了拳头,杀气腾腾。 “可就算是要死,我也绝对要拖着司马家一起死!” 玉瑟盯着他的背影,不言不语,寒星般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执着。 四九门尚有不少事宜待完善,另外还得盯着知府跟清虚门那边,故而姜酒并没有让子桑跟着,自己带着沈遇白他们跟一队兄弟,便踏上了前往月山城的旅程。 白洛跟白言在子桑的调教之下,身手大有长进,虽然跟江湖高手还有些差距,但是也比从前那三脚猫功夫强多了。 沈遇白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原本他也懒得来,硬是被姜酒拽去充数,说打架不行,好歹也能帮人疗疗伤嘛。 为此沈遇白愤怒不已,摆出了自己一家当的毒药,认真地一再强调,他是毒师,不是大夫! 然后,他的宝贝家当就被姜酒没收了,气得沈遇白当天连饭都没吃。 月蓉留在了四九门,跟着姜酒出来的是云霜,见状有些担忧地问:“主子,沈大夫一天没吃饭了,这样能行吗?” 隔壁的门一下子被拉开,沈遇白黑着脸,怒气冲冲道:“再说一句,我是毒师,不是大夫!” 说完,“啪”的一声,那门又被狠狠地甩上。 云霜吓傻了,姜酒给她夹了个鸡腿,哼哼道:“别管他,饿死了活该!” 芙蓉城到月山城倒不是很远,赶了一天的路,他们才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破旧的客栈。 这客栈是破了点旧了点,但好歹还有地儿睡觉,姜酒也不挑了。 第379章 半夜滋事 这一路走来,也碰到了不少赶着去月山城参加武道会的门派,但彼此都不认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平和。 事情是发生在这天夜里,姜酒一行人来得早,把剩下的十个房间都给包了。她正准备入睡,掌柜的便来敲门,说是下面来了一队人,这荒郊野岭的也不好找其他地方住,便想着让姜酒他们让些厢房出来。姜酒原本不想让的,但听闻这些人里有两个姑娘,总不能跟着一群大老爷们挤在一起,便同意让出一间房来。 谁知道不一会儿掌柜的又上来了,十分为难地想让姜酒再让一间出来,姜酒不干了,没有这么得寸进尺的。 她不肯让,掌柜的也没办法,只得下去跟那些人说了。 可谁知道,掌柜的刚走不久,便有人气势汹汹地来敲她的门,隔壁的白洛跟白言等人都被惊动了,一群人哗啦啦地冲出来,各个手里抱着剑,一脸凶相。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在外面也不知争执了什么,眼看着都要打起来了,姜酒的房门蓦然被拉开。 “吵什么?” 赶了一天的路,姜酒早就累了,更别说明日还有大事要办,她就想好好睡个觉,谁知道这些人没完没了的,当她是泥人吗? 她一出现,外面的人便纷纷安静了下来,而对面那伙人,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掩不住的惊艳。 人群之中,一名面容秀美的女子走了出来,见她身量纤纤,柔弱无骨,妆容素淡,眉眼亦是难掩疲惫,却也透着一股娇弱怜人的味道。 她姜酒柔和一笑,声音轻柔道:“这位姑娘,这么晚打扰到您了,实在抱歉。只是夜色已深,我与兄长奔波一日,十分疲惫。好不容易碰见了一间客栈,却被告知没了房间,故而想请姑娘让出几间来。” 姜酒看着她的作态,忍不住想起了苏胭。 啊,也不是,至少苏胭是骨子里的娇柔,那是高门名府里养出来的,这位就……有点一言难尽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做作。 姜酒皱了皱鼻子,不耐烦道:“不是让了你们一间了吗?” 那姑娘为难道:“只有一间,怕是不便,还望姑娘多让出几间,我们会出双倍的价钱的!” 一名男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样貌普通,浓眉大眼,看着倒还蛮顺眼,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 “我乃六鳌庄少庄主敖庆,我劝你们识相一点,拿着钱赶紧滚,得罪了六鳌庄,怕是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方才还彬彬有礼的女子这会倒是不开口了,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甚至已经吩咐丫鬟去收拾行李,准备住进来了。 姜酒见他们这番操作,顿时笑了。 她倚在门框上,抱着胸,虽然比敖庆矮了一些,但身上的气势却不经意间让敖庆有些招架不住。 “什么六鳌庄,没听过。我只知道先来后到,我看着你们有两个妹子的份上已经答应了让出一间房,现在老娘不乐意了,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敖庆被她的美貌惊住的同时,心里又生起了一股怒气。 从来都是旁人给他开道让路,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识相的。 他上前一步,怒道:“你这是不把我六鳌庄放在眼里!” 他一动,姜酒身旁的人也纷纷拔出了剑,对方也不甘示弱,唰唰唰地亮出了兵器。 一时气氛剑拔弩张,楼下看热闹的人不仅没被吓跑,反而饶有兴致地抓了把瓜子要了二两酒,准备看一出免费的戏码。更有好事者还开了赌局,赌他们到底谁赢。 就连老板,不仅不劝架,还抽出了算盘,准备算算损失,等会好要账去。 行走江湖,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了,他们这些莽夫脾气急,性子直,不讲究那套弯弯绕绕,不服就干一架,简单粗暴。 敖莺莺站在一旁,压根就没有劝架的打算,在她看来,还没有人是敖庆的对手,这些人迟早得屁滚尿流地滚出去。 敖庆确实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敖家以镖局为生,敖家子弟一个个孔武有力,尤其是敖庆,自小便显露出了非凡的天赋,在江湖上名气不小。 大堂那些人几乎都将赌注压在了敖庆身上,压根就不看好姜酒一行人。 但是也有几个看不惯六鳌庄的,押在了四九门身上。 旁边的人见了,嘲笑道:“你这是钱多得没处花,给小爷添菜下酒呢?那四九门就是个野鸡门派,听都没听过,能跟六鳌庄比?” 那人呸了一声,“我就是看不惯六鳌庄,输了老子也认!” 除了跟六鳌庄有仇的,还有一些明事理的,也押了姜酒。 “六鳌庄好歹也是个名门正派,干的事却是一件比一件缺德。明明是那姑娘一行人先到的,他们都答应让出一间房了,六鳌庄还不依不饶,简直无耻至极!” 身后那些辱骂声,敖庆也听见了,不过他一点也没在意。他爹说了,行走江湖,拳头才是硬道理。 “怎么?你们不敢跟我比?”他看着姜酒,继续挑衅道。 白洛正要上前,姜酒先他一步开口道:“好啊!不过这里不方便,不如去前院?” 这客栈前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供吃饭的客人拴马的,至于住店的客人,车马则都停在后面,有专人看管着。这个点,前院正空着呢。 敖庆将衣袖卷起,一脸狂妄道:“现在跟我妹妹道歉,再乖乖把房间让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敖莹莹淡淡一笑,十分从容,看着姜酒的目光也透着几分轻慢与不屑。 姜酒懒懒打了个呵欠,“要打就打,少废话,快点结束,我还要回去睡觉。” 敖庆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怒喝一声,裹着一股劲风冲上前去。 围观的人惊呼一声,还有些不忍看姜酒被他拍成肉泥,别看眼去。 谁知下一秒,一声惨叫声突然响起,敖庆整个人直接被踹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掀起了好大的尘土。 第380章 完美错过 场面一度寂静,一众吃瓜群众风中凌乱。 还是敖莹莹最快反应过来,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大哥”,朝着敖庆扑了过去。 姜酒抖了抖发麻的腿,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敖庆果然是个莽夫,都把她的腿弄疼了。 敖庆力气大,身子壮,身手了得,体力上姜酒根本赢不过他,所以只能想办法一击必中。 刚才敖庆冲上来时,一心只想着把她打趴下,自然也就暴露了他的下盘,姜酒踹在他的穴位上,瞬间卸了他的力气,只有挨宰的份。 众人怔愣之后,便是一阵拍手叫好。 敖庆挣开了敖莹莹的手,挣扎着站起来,怒道:“刚才不算!是你先暗算我!我们重来!” 有人嗤了一声,“自己技不如人便耍赖,这就是堂堂六鳌庄少庄主的风度?” 众人眼睛可没瞎,一时间纷纷出言讥讽敖庆。 敖莹莹一直都是被人捧着的,哪里曾受过这样的羞辱?顿时对姜酒的记恨也深了几分。 敖庆就是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冲着姜酒放狠话道:“你给我等着!” 六鳌庄大摇大摆地进来,灰溜溜地离开,接下来几日,这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有了。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姜酒早就累了,摆摆手回房了,众人也都散了。 就在姜酒上去后不久,一队人马停在了客栈之外。其中有一辆马车,上面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刻着六芒星,六芒星上不知用了何种材质,哪怕是在夜里,也闪烁着点点寒星。 敖庆跟敖莹莹带着人怒气冲冲地出来,差点跟他们撞上,敖庆正愁没处发火呢,直接就吼道:“眼瞎啊!挡什么道?还不赶紧滚开!” 对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退,也没有说话,气焰竟然比六鳌庄还要嚣张。 还是敖庆身边的护卫有眼力见,注意到了六芒星木牌,当时吓得腿肚子都打哆嗦。 “少……少庄主,是……是星云宫……” 敖庆一愣,脸上亦是带上一抹惊慌。 “星云宫?” 六鳌庄之所以在江湖上地位非比寻常,正是因为其底蕴颇深,与各大世家门派都交好。说到底就是沾了老祖宗的光。而星云宫不一样,星云宫乃是十几年前出现的,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门派,却在短短几年内,便一跃成为江湖主流门派,让众人不敢小觑。 那时候星云宫当真是风光无限,江湖处处是他们的耳目,情报网堪比皇宫暗卫。更别说星云宫涉及的产业极广,实力日渐强大,如今在江湖上也有不轻的地位。 只是自从几年前,星云宫不知何故低调了下来,宫主不常出面,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其义子管理,人称“燃止公子”。但哪怕如此,江湖中人对他们还是又敬又畏。 敖庆后退一步,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敖莹莹有些害怕地躲在敖庆后面,眼睛却好奇地盯着那辆马车。 她听说,星云宫的燃止公子生得俊美非凡,比她的未婚夫,宵水宗的宗主宁牧云好看多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就在敖庆以为自己要跟大干一场的时候,对方却像压根就没看见他们一样,停在了大门口,其中一人下了马,走进了客栈内。 敖庆吐出一口浊气,赶紧拽着敖莹莹离开,路过那辆马车时,一阵夜风吹气了帘子,那一晃而过的容颜,竟是勾走了敖莹莹的魂魄。 那入了客栈的弟子很快就回来了,抱着剑冲着马车内的人拱手道:“少宫主,客栈已经满了。” 一只纤长的手挑开了帘子,露出了那张俊雅出尘的脸,不是容肆又是谁? “那便算了,继续赶路吧。” 马车外面一名黑衣女子有些关切道:“少宫主体弱,怕是不方便与我们一同赶夜路,不若属下想办法让人腾出一间,好让少宫主休息?” “不必了。” 他放下了帘子,语气有些淡。 那女子还想说什么,旁边一名男子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不甘心地闭了嘴。 睡梦中的姜酒,还不知道容肆正好从客栈外面路过。 一夜无梦。 第二日,众人收拾了一番,便继续赶路,在中午时分,总算是抵达了月山城。 月山城靠山而建,不像芙蓉城水利发达,商贸便利,但这座城占地不小,街道开阔,百姓众多,还有不少穿着异族服饰的人,名曰汜水族,据说跟苗疆族还是亲戚关系。 月蓉看着两名汜水姑娘走过,穿着淡绿色的上衣,蓝色的罗裙,腰间还挂着一圈珠饰,随着走动叮铃作响,格外有趣。 “主子,她们的衣裳真好看。” 姜酒坐在马车内瞅了一眼,点头附和。 她好奇问道:“这汜水族当真跟苗疆有关系?” 沈遇白嗤了一声,“几百年前的事了,不过是一些不服管教的族人叛离苗疆,到外面自立门户罢了。” 苗疆有人喜爱与世隔绝,有人也向往俗世烟火,很多关于苗疆的传闻,也都是从那些人口中传出来的。不过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如今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 姜酒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她发现,每次碰到苗疆的事,沈遇白都格外有“激情”。 “走吧,天色不早了,直接去宵水宗。” 姜酒放下了帘子,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穿街而过,往宵水宗而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名穿着汜水族衣裳的妇人站在街角,看着姜酒离去的方向,惊得手里的篮子都掉了。 她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控制不住地想冲上去时,却被一名少女拉住。 “阿娘,你做什么?” 那妇人扭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紧紧抓着她的手,激动道:“绾儿,我看见圣女了!” 那名唤绾儿的少女懵了一下,抬手覆在她额头。 “阿娘,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让修竹哥哥给你看看?” “阿娘没病!”那妇人神情狂喜,“我没有看错,那就是圣女!绾儿,我们可以回家了!” 第381章 我看见仙女了 宵水宗位于月山城西,这里比四九门还要大,还要阔绰。姜酒进门的时候,盯着那门框上的圆环,十分好奇这到底是纯金的还是镶金的,就差没上手摸了。 他们来得比较晚,基本其他门派都来了,今日也有一场比试会,姜酒他们来得晚,只能等明天了。 宵水宗内自有安置弟子的地方,其他人都跟着白洛去了厢房休息,唯有姜酒被请到了大厅,与诸位老大见面。 原本四九门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但是谁让四九门之前杀了司马清兰,跟清虚门结了仇还能屹立不倒,宵水宗主宁牧云觉得或许四九门有什么厉害之处,便亲自下帖邀请她前来参加武道会。 她进来的时候,原本叽叽喳喳的大厅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无他,只因姜酒容貌实在出众,尤其在这一群糙老爷们中间,就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惹眼得不行。 宁牧云今年二十有八,继承这宵水宗也有四五年了,他为人圆滑,处事有道,在江湖上威信颇高。他唯一的妹妹宁秋浓嫁给了司马乘风后,宵水宗跟清虚门便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彼此之间相互帮助,日渐强大。 宁牧云人高马大,生得十分俊朗,也难怪不少江湖女子倾心于他,只可惜他已有未婚妻,正是六鳌庄庄主的女儿敖莹莹。 饶是如此,在看见姜酒时,宁牧云眼里亦是划过一丝惊艳。 他淡笑一声,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这满座的人目光各异地盯着她看,姜酒却淡定非常,回了一句:“四九门门主,姜酒。”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爆笑出声。 “四九门门主?就她?” “就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们,糊弄谁呢?” “你们四九门是不是没人了,才派你这么个小娘子来撑场面!” 姜酒的目光淡淡扫了一圈,或嘲讽,或鄙夷,或不怀好意,众生百态,而她只是微微一笑。 “爱信不信!” 众人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冲,一时都有些讪讪。 宁牧云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四九门门主,有失远迎。” 说着,他还冲着姜酒拱了拱手,给足了她面子。 姜酒来时也听说了这位宁宗主的行事作风,一句话,八面玲珑的老狐狸。 不得罪谁,也不站队,虽然跟清虚门有姻亲关系,但鲜少来往,在江湖上名气颇盛,广结善缘,好评居多,各路英雄基本都敬他三分。 姜酒滴水不漏地回礼,顺着宁牧云的话找了个地方坐下。 巧的是,她对面就是敖庆,这家伙一看见她就把头缩了起来,这会跟她对上眼了,更是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去。 宁牧云将他们之间的异样看在眼里,对于昨夜发生的事也有所耳闻,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提及。 察觉到另一道不善的目光,姜酒抬起头去,便看见了坐在宁牧云下手的司马乘风。 司马乘风可不是敖庆那个孬种,被她发现了,也不回避,阴鸷地盯着她。 姜酒勾了勾唇,冲着他举了举杯,挑衅意味十足。 司马乘风捏紧了拳头,若非现在场合不对,他真想掐死她。 一名宵水宗弟子匆匆走入,在宁牧云身旁耳语几句,宁牧云脸上的笑有一瞬的僵凝。 底下有人道:“不是说星云宫也来了吗?咋没看见燃止人呢?” 另一人恼恨道:“去年那小子伤了我,这笔账我还没找他算呢!” “噗……胡老四,你是说你抢了人家的货被星云宫围殴的事儿?” “呸!老子才没抢!”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明显带着心虚的语气,出卖了他自己。 姜酒眸光微闪,星云宫会来?那燃止在这儿?她之前没听说啊。 宁牧云道:“少宫主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说是等晚宴再过来,那便我们先开始吧。” 众人略有不满,他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就他一人没来,架子比皇帝还大。 宁牧云把大家召集在这,也是为了商讨一下明日武道会的事,这一说就说了一下午,姜酒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早知道这么无聊,她就让白言来听了。 好在这场会也没有持续多久,外面天色渐暗,宁牧云便让众人回去歇息片刻,再来参加晚宴。 出了大厅,自有下人带着姜酒去她住的地方,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并没有跟其他门派老大挤在一块儿,而是安排在女眷居住的地方。 这一路过后院,便听见了几名少女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人的声音还格外耳熟。 “你们是没看见,那星云宫少宫主生得当真好看!比宁宗主还要好看!” “不可能!怎么会有比我哥哥还要好看的男子?” “是真的!我就远远地瞧了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神仙下凡呢?” “反正在我心里我哥哥最好看,莹莹你说对不对?” “啊?是,宁大哥最好看……”只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勉强。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谢家庄的谢紫鸢已经过去了,你们等下要不要一起过去瞧瞧?”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病恹恹的,还是我哥比较好!” 姜酒皱了皱眉,燃止病了? 姜酒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其中还有姜酒的熟人,六鳌庄的敖莹莹。她身旁有一名紫衣姑娘,生得圆润可爱,正是宁牧云的妹妹宁冬儿。 敖莹莹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见姜酒,只是发生了昨晚不愉快的事,敖莹莹看她不太顺眼。 宁冬儿则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酒看,喃喃道:“娘耶,我看见仙女了!” 敖莹莹不高兴了,拽了拽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宁冬儿反应过来,“啥?你说她就是那个不让房间给你们还把你哥打得满地找牙的人?” 敖莹莹:“……” 姜酒:“……” 众人:“噗……” 听到周围的闷笑声,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暴露了敖庆的丑事,宁冬儿故意咳嗽两声,以作掩饰。 第382章 不好的预感 “那啥……你叫什么名字?”宁冬儿的语气有些冲。 虽然仙女长得好看,但是她还是站在未来嫂子这边的。 姜酒弯了弯唇,“姜酒。” 宁冬儿嘀咕了一句,“这名字还怪好听的。” 敖莹莹脸都黑了。 宁冬儿没注意到她,反而兴致勃勃问道:“听说你打败了敖庆,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上次我哥都差点输给了他。” 姜酒瞥了快被气哭了的敖莹莹,无所谓道:“哦,没什么,就是随便踹了一脚,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打。” 敖莹莹简直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但是她还没忘记自己温柔小仙女的人设,硬是忍了下来。 宁冬儿忘性大,现在对姜酒如何敖庆十分感兴趣,以帮她带路为由,屁颠屁颠地跟她走了。 敖莹莹恼恨地扭着帕子,一回过头,便看见了一身狼狈的谢紫鸢。 谢紫鸢自从白日里见了容肆一面,便跟丢了魂似的,要便假借着送汤药接近容肆,谁知道她连面都没见到,反而被泼了一身的汤药,丢脸都丢到家了。 听着谢紫鸢的哭诉,敖莹莹一边假意安慰她,一边心里有了主意。 好不容易送走了叽喳个不停的宁冬儿,姜酒叫来了白言。 “你去星云宫那边瞧瞧,燃止到底怎么了。” 好歹也是拼过命的交情,姜酒觉得自己还是得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 白言很快就回来了,只道:“燃止公子身边戒备森严,属下根本无法靠近,就是自报家门,他们也不肯让属下过去。” 姜酒蹙眉,随即又舒展开。 想来是星云宫的人并不认识白言,反正晚上她就可以看见燃止了,到时候再问问便是。 另一边,沉香阁内。 叶愔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被门前的顾宁拦住。 叶愔冷冰冰的脸上浮现一抹柔和,道:“顾侍卫,属下是来给少宫主送药的。” “交给我就可以了。” 顾宁接过药碗,转身便向走去,见叶愔想跟进来,他冷声道:“在外面等着!” 门开了又关,站在台阶上的叶愔进退皆是难堪。 “噗嗤!” 墙头传来一声低笑,叶愔抬起头,看着那夜色中的男子,叶愔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叶情,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作聪明,自以为是。”那男子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坐在墙头依然能稳稳当当的,两条腿悠悠地晃着,“那少宫主是什么人?也是你能肖想的?” “与你无关!” “要不是你是我姐,我才懒得管你!” 他嗤了一声,看着她脸上的难堪与愤怒,没有丝毫心软。 “叶愔,放弃吧,活着不好吗?”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的事情少管!” 叶情盯着她的背影,一向玩世不恭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担忧。 屋外的吵闹,并没有影响到屋内的人。 容肆拉上衣襟,转身接过顾宁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世子,今日宁牧云差人来问了两回,下午还有人来找世子,应该都被叶愔姐弟打发走了。” 容肆点点头,烛光之下神色略显苍白。 一路南下,许是水土不服,一到月山城他就病了。睡了大半日,精神总算好了一些。 他心里惦记着晚宴的事,顾宁说了什么也没在意。 “走吧,等会迟了!” 穿上墨色的长袍,一身清冷的气质被掩盖,戴上银制面具后,更显危险神秘。墨发悉数高高挽起,佩之发冠,插着一只玉簪。额前几缕垂下,削了几分锋芒,却也生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他走出大门,带着叶愔与叶情前往宴厅。 他们姐弟二人是星云宫的分堂堂主,叶愔狠辣无情,叶情浪荡不羁,在江湖上也是颇负盛名。 顾宁不方便露面,便留守在这里。 叶愔自从他出来,眼睛都快黏到他身上去了。 她快步上前,缩短了自己与容肆的距离,跟在他侧后方,道:“少宫主,今日下午谢家庄的人来拜访少宫主,属下见她不怀好意,便将她打发走了。还有一个什么四九门的弟子前来,说是要见燃止公子,以免他打扰到少宫主,属下也将他赶走了。” 叶愔有意无意地向容肆邀功,在容肆面前刷存在感,叶情拦都拦不住。 只是没想到,容肆会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疑惑,“四九门?” 叶愔克制住内心的欢喜,语气平静道:“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门派,竟大言不惭地说认识燃止公子。属下跟在燃止公子身边多年,从未曾听说过。” 容肆心里却是一咯噔,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的预感。 叶愔等着容肆继续追问,但容肆却像是出神了一样,不仅没再搭理她,还险些走错了路。 前面不远处灯火如昼,隐隐传来了丝乐声与朗朗笑声,容肆忽然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想去验证自己心中所想。 坐在宴厅内淡定自如地跟着一群莽夫们拼酒的姜酒,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宁牧云眼睁睁看着姜酒一口将那大海碗中的酒饮尽,忍不住随着众人鼓掌叫好。 其他人也没想到,姜酒看着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酒量竟然这么大,而且性格不拘小节,爽朗大方,言语得体。这才不过一会儿,便与众人打成一片了。 一名穿着虎皮马甲,赤着胳膊,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拍了拍她的肩膀,爽朗笑道:“阿酒妹子好酒量!老牛我好久没喝这么痛快了!” 这要是从前,有人敢这么拍陛下的肩膀,胳膊早就被卸了。 姜酒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笑眯眯道:“客气了牛大哥,听闻当年您仗着这酒量,喝遍江湖无敌手,将这世间美酒都尝了个遍,您才是真英雄!” 好话谁不爱听?那自称老牛的汉子笑得更高兴了,借着几分酒劲,非得跟姜酒拜把子。 宁牧云看着如鱼得水的姜酒,嘴角的笑有些僵硬。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通传,说是星云宫少宫主来了。 那抹墨色的身影走进宴厅内,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宴席立马安静如鸡。 第383章 简直欺人太甚 姜酒一口酒刚灌下去,随着众人一起转头,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时,蓦然怔了一下。 也不知是烛光过于明亮,还是醉意涌了上来,她竟然在他身上看见了容肆的影子。 微微晃了晃脑袋,姜酒的目光清明了几分,才见那人带着银色面具,无论是身高还是体态气质,都与容肆不同,这才褪去了眼里的惊诧与火热。 她在打量他的同时,容肆也在看着她。 见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红衣,在一群大男人中间,喝得双眼迷蒙,眸染水波,一股邪火蹭蹭蹭地往上涨。 离他最近的叶愔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姜酒时,眉头狠狠一皱,心里也竖起了防备。 宁牧云站起身来,大步朝他走去,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道:“少宫主可来了,快请上座。” 姜酒眨了眨眼睛,少宫主?这家伙不是燃止啊,怪不得白言那会吃了闭门羹。 不过燃止跑去哪儿了? 这少宫主又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姜酒直勾勾地盯着容肆看,容肆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眼里的怒火瞬间褪去,看着宁牧云的眼神只余淡漠与孤傲。 “身子不适,来晚了,还请宁宗主见谅。” 低沉的嗓音,不同于容肆的圆润温柔,冷硬得能掉冰渣子。 宁牧云笑着说客气,迎他入座。 能让宁牧云如此礼待,也只有星云宫了。 其余人倒是有些看不惯星云宫的做派,但实力在前,他们也不敢多言。 不过也有几个胆子肥的,阴阳怪气道:“少宫主可是让我们好等啊,等会须得自罚三杯才是!” 容肆连看都不看他,直接把人当成了空气,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歌舞,实则心早就飞到对面的姜酒身上了。 那人被忽略了彻底,听到周围的嘲笑声,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蓦然站起身,踢翻了面前的酒壶,惊得那乐声骤然停住。 便听他怒气冲冲道:“好狂妄的小子!莫不是看不起我胡老四?” 姜酒瞥了他一眼,那男子就是白日里说跟星云宫结仇的那位,这是要找事啊? 容肆这才抬眸看着那气急败坏的胡老四,面具之下,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 “你是何人?” 周围泛起了低低的闷笑声,胡老四的脸憋得通红。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叶情扯了扯嘴角,对容肆恭敬道:“少宫主,这位是齐州柳安堂的堂主胡勇,因在家中排行老四,人称胡老四。去年有一次不讲道义,非得说我们星云宫抢了他的生意,截了我们的货物,被燃止公子揍了一顿之后就老实了。” 叶情言语之轻佻随意,明显就没把胡老四放在眼里。 容肆也大致了解了他的身份,这下子连看都懒得看他了。 胡老四气得不轻,差点就动起手来了。 这是宁牧云的场子,宁牧云怎么会让胡老四砸了自己的宴会? 他笑道:“少宫主身体不适,不若我替他喝了这杯酒,胡大哥别生气。” 胡老四还真不敢跟容肆动手,柳安堂跟星云宫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这会也就是耍耍威风罢了。 有人给他台阶下,胡老四只是愤愤道:“我不与这等小辈计较!” 姜酒噗嗤出声,“是不计较,还是不敢计较?” 早些时候这位胡老四也是对她十分不客气,姜酒才不会给他留面子呢。 胡老四打不过星云宫,还治不了四九门吗?当即便站起身怒道:“你什么意思?” “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非得逞口头英雄。” “你……” 胡老四正要发作,刚才跟姜酒斗酒斗得正欢的牛大汉站起身来,鼓了鼓一身的肌肉,不满道:“老四,你不会还想欺负人家一个女娃娃吧?” 胡老四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老牛是瞎了吗?现在到底是谁欺负谁? 容肆瞧着那汉子当众维护姜酒,脸都沉了下来。 好在这场小风波是过去了,众人的目光被场中的歌舞所吸引。 一名穿着鹅黄罗裙的少女踩着小碎步进来,长袖飘舞,衣角轻拂,墨发绾成了飞天髻,瞧见那张娇俏柔美的脸,不是敖莹莹又是谁? 宁牧云看着频频向自己暗送秋波的敖莹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眼里却是波澜不兴。 敖莹莹与他的婚约,是父辈们定下的,宁牧云对她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感情,反正就等婚期一到,把她娶回家就是。对宁牧云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把宵水宗发扬光大。六鳌庄底蕴深厚,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至于清虚门…… 宁牧云瞥了一眼一旁的司马乘风。 司马阳去世后,清虚门便由司马乘风接手,他确实跟他父亲一样,心思缜密,唯利是图。如果不知道那些事,也许宁牧云也会在看在宁秋浓的份上,与清虚门多多往来。 司马乘风的注意力都在姜酒身上,并未察觉到宁牧云的视线。 与此同时,姜酒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有司马乘风的,有胡老四的,有敖庆的,还有……那位星云宫少宫主。 姜酒忍不住偏头去看他,而对方却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专心致志地看着歌舞,那样自然而漫不经心的态度,倒是让姜酒有些怀疑,难道是她的错觉? 不过姜酒也没在意,既然燃止不在,那她也没有必要去招惹星云宫,而是转头跟那位牛大哥聊得火热。 那位大汉本名大牛,父母死于洪涝,他被村里的人养大,什么活都干,养了一身健硕的体魄。后来机缘巧合,自己捣鼓了点押送货物的生意,不小心就给做大了。后来自立门户,取名荣远镖局,信誉极好。 酒过三巡,大牛便有些大舌头了,结结巴巴道:“不是牛大哥我吹牛!经我手的货物,就没有一样送不到的!那些道上的劫匪,一听我老牛的名号,各个都吓跑了,没有一个敢劫老牛的镖!” 第384章 非君不嫁 姜酒来了个兴趣,“哦?那牛大哥你们都押送些什么?” “什么都有!兵器,私盐,酒,贡品等等……” 各地方每年都会向朝廷进贡,有些地方兵力不足,便只能将货物交给镖局的人,安全且省心。而镖局的人也是因为跟朝廷有点关系,也算是给自己找了靠山。 大牛哼哧哼哧道:“老牛做生意讲良心!不像六鳌庄,好好的名声都被敖家那个老头给使坏了!净干伤天害理的事!” 姜酒挑了挑眉,好奇道:“什么事?” 大牛见她一脸疑惑,嘿嘿一笑,凑近了一些,在她耳畔道:“我们啊,送货,他们啊,还送人……” 姜酒眉头狠狠一皱,还想再问,他却抱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去找别人喝酒了。 “嘭!” “少宫主!” 就在此时,对面传来了一小声惊呼,姜酒随着众人看过去,却见不知何时,那位少宫主捏碎了酒杯,掌心都微微渗出了血。 他身后的叶愔紧张地想帮他包扎,却被他躲开,自己随意抽出了一方墨色的帕子,卷一卷了事。 姜酒不由得蹙眉,心想这位少宫主真是奇怪。 被这么一打岔,姜酒倒是没有继续思索刚才大牛说的事。 一名紫衣女子忽然站起身来,朝着容肆走过去,脸上含羞带怯,眉目含情地看着容肆,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少宫主,你还记得我吗?白日里我们见过的,就在宵水宗门口……” 视线蓦然被挡住,容肆略微不悦,抬起头来,便看见一张陌生的脸,顿时更加不悦了。 “姑娘有事?” 良好的教养,让容肆做不到恶语相向,只是疏离的态度,还是让谢紫鸢的心凉了半截。 被这么多人看着,谢紫鸢明显也有些胆怯,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鼓起勇气,一脸豁出去的表情,道:“我是谢家庄的三小姐谢紫鸢,白日里偶一看见少宫主真容,便对少宫主一见倾心,发誓非君不嫁!” 容肆愣了,姜酒惊了,叶愔怒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却纷纷鼓掌叫好。 姜酒艰难地咽下一口酒,万万没想到这江湖女子比她还要大胆,这第一次见面就非君不嫁,姜酒不由得有些佩服。 她见过那谢紫鸢,生得也算貌美,至少看起来比敖莹莹顺眼。 那位少宫主她倒是没看过,戴着面具,不是见不得人就是毁了容,不过这谢紫鸢竟说见过他真容,到底是多么丰神俊逸的俊容,才能让谢紫鸢当众表白? 容肆还没什么反应呢,其他人便起哄道:“少宫主,这可是美事啊!谢家姑娘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好,娶回去不亏!” “就是,难得这小姑娘对你一片痴心,你也别端着了,赶紧点头啊。” “哈哈,什么时候喝喜酒了,可别忘了给我送个请柬啊!” 叶愔愤怒不已,杀气腾腾的目光瞪着谢紫鸢。 谢紫鸢也不害怕,反而瞪了回去。 下午就是叶愔拦着不让她去见容肆,还把药泼了她一身。 等她成了少宫主夫人,第一个拿她开刀! 容肆语气冷淡道:“谢小姐的心意,本座心领,只是本座已有妻子,恐怕要让谢小姐失望了。” 容肆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瞥了姜酒一眼,见她一脸兴致勃勃,心里已经在酝酿着几十种“折磨”她的法子了。 谢紫鸢一怔,其余人也皆是一愣。 “你……你有妻子了?” 谢紫鸢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脸受伤,却还是不甘心问道:“她是何人?生得可有我好看?” 容肆薄唇微翘,带着森森恶意。 “她啊,其貌不扬,性子泼辣,成天就爱惹是生非,睚眦必报,不肯吃半点亏。偏偏又娇气得不行,要死要活地要嫁给我,我不答应,她便要上吊。没办法,我也只好把她娶回家了。” 众人面色怪异,一时想不通这容肆对他的“妻子”是夸是贬。 说是夸吧,方才那番话可没一句好的。 说是贬吧,听他的语气,又充满了愉悦与温柔。 谢紫鸢就是再厚的脸皮,也待不下去了。 江湖儿女向来信奉一世一双人,她自然也不会没脸没皮地赶着去给人家当妾。 姜酒瞅着这神转折的剧情,对他口中的那位“妻子”却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哪位奇女子,能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这不要脸的程度,简直令她顶礼膜拜啊。 好不容易这出热闹散了,舞池中的敖莹莹一舞也跳完了。 她脸色难看地退下去,却还得强撑着笑脸跟宁牧云打招呼。 宁牧云淡淡一笑,只是客气地夸了一句,“莹莹的舞姿愈发出色了。” 敖莹莹根本高兴不起来。 她跟宁牧云自小有婚约在身,宁牧云容貌极佳,手段又高,父亲跟兄长们都说,他是不可多得的良婿,须得好好把握。从小敖莹莹便对宁牧云情根深种,但是宁牧云对她,总是客气有余,却从来没有与她多说一句话。尤其是跟宁冬儿比起来,敖莹莹觉得自己无比多余。 宁冬儿是宁牧云的幼妹,自小被宵水宗保护得很好,古灵精怪,天真单纯,撒娇耍泼样样精通,偏偏宁牧云宠着她,这性子也越来越张扬。 是以这会宁冬儿吵着要跟在场的人比试,宁牧云只是假意呵斥了一句,便随她去了。 有人笑道:“三小姐,我们这些大老粗就算了,免得伤了三小姐,宁宗主心疼,反倒要来拿我们开刀了。” 宁冬儿也傲气,抬着下巴,道:“我也不与你们比,你们太厉害了,要挑,我也要挑个旗鼓相当的。” 说着,她便将目光指向了白言,咧嘴一笑,“就你了!” 白言面不改色,拱手道:“三小姐,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从,与三小姐比试,怕是辱没了三小姐的身份。” 宁冬儿无所谓地摆摆手,“什么侍从不侍从的,我说选你就选你,怎么?莫不是你不敢?” 白言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姜酒。 姜酒勾唇一笑,“既然三小姐要比,你去便是,记得,可别让四九门丢人了。” 第385章 吃太饱了吗 白言收到姜酒的眼神,心下了然。 他们来参加这武道会,就是想打响四九门的名声,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着,不抓住可惜了。 “既如此,那便得罪了。” 白言走了出来,向宁冬儿抱了抱拳,宁冬儿二话不说,便朝他冲了过来。白言十分克制地躲过,没有主动攻击。宁冬儿见他只退不进,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下手愈发狠了。 宁牧云虽然宠她,但宁冬儿绝对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在过了几招之后,白言便发现了。 白言也不慌张,让了十招,甚至在被宁冬儿划伤了胳膊之后,他才如蛰伏的猎豹,迅猛地发出了攻击。 宁牧云原本也想杀杀四九门的锐气,所以才没有叫停这一场比试,刚开始见宁冬儿步步紧逼,还伤到了白言时,他是松一口气的。但是下一秒,便见白言势如破竹,几乎一招就破了宁冬儿的招数,直接将她撂翻在地,宁冬儿手中的短剑对着他的脖子,仅有一拳之距,而白言的手却已经扣在了她的脖子上,稍微一用力,便能要了她的命。 这一场谁胜谁负,已有定论。 “好!” 也不知是谁率先鼓掌,其余人才热烈地鼓起掌来。 宁牧云虽有不悦,自觉颜面扫地,但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也拍了拍手掌。 白言放开了宁冬儿,向众人拱手抱拳,回到了姜酒身后,继续当透明人。 宁冬儿甩了甩头发,累得满头大汗,但双眸却如夜星一般明亮。 她双目灼灼地看着白言,“你身手不错,什么时候我们再来比过!” 白言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姜酒笑道:“三小姐眼光不错,挑了我四九门里的高手之一,若有机会再切磋便是。” 这话既夸了白言,又捧了宁冬儿,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敖庆昨夜才被吊打过,自然是不敢去招惹姜酒,但司马乘风已经忍很久了。 “四九门人才辈出,想来姜门主也不介意跟我这侍卫过过招了。” 司马乘风开口,他身后走出了一名黑衣男子,他的脸上遍布了丑陋的刀疤,但依稀可见五官英俊,一双眸子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感情,手里抱着剑,光是往那一站,便能让人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 就连宁牧云都微微惊诧,不知司马乘风身边几时有了这一号人。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司马乘风也只是淡淡一笑,道:“十七是我无意中救的,他当时几乎奄奄一息,我将他带回清虚门,治好了他的病,才发现他记忆尽失,他便留在了我身边。那日正好是十七,索性便给他取名为十七了。” 司马乘风平淡地解释了十七的来历,其余人恍然大悟之后,对他也没那么好奇了。 姜酒盯着十七看,总觉得十七有些眼熟。 这种眼熟不是因为他的容貌,而是他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曾经在哪里也曾碰过这样的人。 姜酒也没有多想,只是冲着司马乘风勾了勾唇,道:“司马门主可能得失望了,我还真就介意了。” 司马乘风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顿时有一种被下了面子的感觉。 “姜门主这是不给我面子?” 语气中已有威胁。 姜酒挑了挑眉,甚是张狂道:“宁宗主是东道主,我才给他这个面子,答应宁三小姐的挑战。” 意思就是,四九门可不是什么人都应战的。 司马乘风的脸都黑了,恨不得掐死姜酒。 姜酒一边抽出了帕子递给白言,一边道:“再说了,我这手下手还伤着呢,司马门主总不至于跟一个伤患过不去吧。” 容肆忍着把那个女人摁死在怀里的冲动,在司马乘风开口前道:“武道会都还没开始呢,一个个的都吃太饱了吗?” 不止司马乘风跟姜酒,场上的人,包括叶愔跟叶情,齐齐看向了容肆,目光略微有些怪异。 姜酒就想,这家伙是看上她了吗?不然为什么帮她解围? 不止姜酒,其余人几乎也是同样的想法,一时眼神都有些暧昧不清。 但好歹这茬是揭过去了,只是司马乘风看着姜酒的眼神愈发恶毒了。 隐隐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司马乘风回头看去,却只见星云宫那位少宫主正专心致志地欣赏着歌舞,司马乘风皱了皱眉,难道是他的错觉? 一场晚宴好歹是“平静”地过去了,姜酒喝了不少酒,唇色娇艳欲滴,脸颊染了红霞,就算事先就吃了解酒药,也抵挡不住几分醉意。 宴厅里不少人已经喝趴下了,宁牧云不得不一一安置,空闲时间抬头看了姜酒一眼,见她跟白言走了出去,也没有在意。 敖莹莹换下了一身舞衣,妆容素淡,温婉可人。 她手里端着解酒汤,递给宁牧云,语气温柔道:“宁大哥,喝点解酒汤吧,免得明日头痛。” “莹莹有心了。” 宁牧云笑着接过,却没有喝。 敖莹莹也没有注意,道:“厨房还有不少,我已经让人给各位宗主送过去了。” 宁牧云点点头,夸了她一句,又道:“还有姜门主那边,你也差人送一碗过去吧。” 敖莹莹眸光微闪,“已经送过去了,宁大哥放心吧。” 姜酒前脚刚到厢房,后脚解酒汤就送来了,知晓是宁牧云派人送的,其余宗主也有,姜酒也没怀疑,让月蓉放在桌子上,却没有去动。 “沈遇白呢?” 月蓉帮她放了热水,道:“好像跟着白洛他们在一起呢。” 姜酒懒懒应了一声,沈遇白身份特殊,江湖上要找他的人还不少,尽量还是不要暴露身份。 姜酒没让月蓉伺候,自己脱光了泡在浴桶内,泡着泡着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将姜酒惊醒,桶内的水都已经冷了。 “月蓉?” 她迷糊地唤了一声,随手抓过一旁的衣裳披在身上,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走出去,手刚想掀开帘子,便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抓住。 第386章 窃玉偷香的容世子 姜酒大惊失色,几乎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攻击,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来人好似对她的招数了如指掌,轻轻松松地就化解了,顺势还把她按在了怀中,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揉入骨血一样。 姜酒瞪大眼睛,好家伙,这还是个采花贼! 她抬起膝盖,直接顶向对方脐下三寸之地,大概没想到她这么阴损,容肆虽然在她动的时候已有察觉,但还是不免被她伤到。 顿时一声闷哼,箍着她的手紧了紧,容肆差点死在她手上。 她似乎还想反抗,容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按在了床榻上。 “你……唔……” 一个狂热的吻,堵住了姜酒即将骂出口的话。 杏眸蓦然睁大,姜酒也看清了来人,眼里闪烁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将他淹没。 容肆本是气急了的,来的时候还想着要怎么教训她,是打她一顿,还是冷她几日。但是一看见她,他便如同失控了一样,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 姜酒挣扎不休,甚至还咬破了容肆的唇,但是他却好像不知疼痛一样,继续攻城略地,吻得姜酒头脑发昏,四肢发麻,浑身的力气都被他抽了过去。 空档的房间内只剩下暧昧的喘息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姜酒感觉自己又要去见阎王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 没有任何犹豫,姜酒一巴掌甩过去,被他稳稳抓住。 “还来?” 低沉的嗓音,性感而沙哑,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情欲,火热的双眸,勾得姜酒浑身发烫。 “你……” 从来是姜酒强迫别人,还从来没有被强迫的。 女皇陛下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她冷笑一声,盯着他那个银色面具,“真没想到,星云宫少宫主竟然是个无耻狂徒!” 容肆还穿着晚宴上的那身衣裳,戴着面具,是以姜酒并未认出他来。 容肆也不急着向她挑明身份,把玩着她柔弱无骨的手,低笑一声:“姜门主谬赞了!” 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泛起了阵阵恶寒,姜酒用力抽了回来,容肆也怕伤了她,并未坚持。 得了自由,姜酒迅速后撤,青丝凌乱,衣带松垮,衣领微微下滑,露出了那圆润的肩膀,莹润的肌肤冲击着他的视线,容肆呼吸都微微乱了几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酒自觉不是他的对手,哪怕现在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她也没有动手。 她一向识时务,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唯有蛰伏,养精蓄锐,等待机会一击毙命。 容肆也看出了她的厌恶,排斥,与恼恨,但此时他的心情却十分愉悦。 “深夜私会,姜门主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姜酒呵呵,“少宫主当我是谢紫鸢那种无知的小姑娘吗?” 据说这位少宫主生得天资绝色,让谢紫鸢一见钟情,不惜在晚宴上表明心迹。 但在姜酒看来,就算这家伙生得再好看,心肝都是黑的,又有什么用? “再说,少宫主不是自称有一位爱妻了吗?这样招惹外面的女子,就不怕你妻子知道?” 容肆勾了勾唇,含笑应了一声。 “嗯,我那位妻子,小气善妒,若是让她知道了可不得了。” “……” “不过……”他凑近了几分,语气暧昧,“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姜酒眯了眯眸,忽然冲着他勾唇一笑,声音千娇百媚。 “少宫主说得极是,不瞒少宫主,其实今日在宴席上,我便心悦于少宫主,正想着该怎么制造机会与你认识认识,没想到少宫主便来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瞧这小丫头眼波流转,嗓音勾人,容肆的喉结滚动了一圈,克制难忍。 “哦?姜门主这意思,是答应了?” 不知是不是姜酒的错觉,隐隐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火气。 她正要开口,他却忽然压下身来,二人正面相对,贴合的胸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 面具下那双眸子无端的有些熟悉,此刻却只看得到浓重无边的暗色。 “既然姜门主迫不及待地想献身于我,我又怎么好拒绝?” 他似乎笑了一声,俯身恼恨地咬住了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袭来,耳后传来的酥麻遍布全身,姜酒忍不住低呼,却又被他悉数吞没。 容肆原本只是想惩罚一下她,但多日来的思念令他失控。尤其刚才姜酒竟然还胆大妄为地想“勾引”他,更是让容肆火冒三丈。 姜酒被他咬得唇上生疼,却生生忍了下来,见他意乱情迷,悄悄地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后颈。 这一招,当真是想要他的命的! 容肆虽有所防,但是没想到她这么狠。 挡住她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往后撤,那匕首削了他几缕墨发,也割了别着面具的绸带。 一击不中,姜酒也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转,刺向他的太阳穴。 他却忽然抬起头来,姜酒瞪大了双眸,匕首的尖端险险地停在离太阳穴只有一指宽度之距。 “啪嗒!” 那把匕首掉落在被子上,姜酒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容……容肆?” 陛下已经傻眼了! 她这是在做梦吗?容肆怎么会出现在这?还变成了星云宫的少宫主? 容肆长臂一揽,直接把人拥入怀中,她的乖巧与顺从让他放松地喟叹一声。 “怎么?才几日不见,便不认得我了?” 瞧见她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容肆抬头捏了捏她的鼻子,心情极佳。 姜酒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在做梦?” 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她凶巴巴道:“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恶人先告状,容肆顿时哭笑不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容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四九门门主?嗯?” 姜酒一点都不心虚,“你之前不是知道嘛。” “但我可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做了这么多事,还瞒着我跑到月山城来了。” 第388章 我玩不死他 她的到来,对容肆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原本提不起什么兴趣的容肆,这会倒是有些期待了。 宁牧云正好走了过来,看见容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姜酒的方向,深邃的眼眸划过一缕暗芒。 “少宫主。”他微笑道:“武道会也快开始了,不知少宫主这第一局抽到的对手是谁?” 叶情拿着抽签牌走了过来,容肆瞥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宁牧云看见上面“六鳌庄”三个大字,沉默了一下,心想这敖庆算是踢到铁板了。 落座后,叶情还在那跟容肆邀功。 “少宫主,这回你看我怎么教训敖家那小子,敢对少宫主夫人不敬,我玩不死他!” 叶愔听着有些不对劲,“少宫主夫人?” 叶情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眼里透漏的警告,让叶愔心里堵得慌。 昨夜容肆与叶情不知去了何处,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男人,叶情审了他一晚上,叶愔打听了一番,也只知道那男子是六鳌庄的人,其余的一概不知。 姜酒准备上场的时候就看见容肆了,十分含蓄地冲着他抛了个媚眼,这大庭广众的,容肆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轻咳一声,示意她正经点。 站在容肆身后的叶愔也看见了姜酒的举动,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敖庆走了过来,精神气十足,对容肆道:“容少主,敢不敢与我比一场!” 从昨日敖庆便看容肆不顺眼了,今日这么巧互为敌手,敖庆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杀杀他的锐气。 容肆没有说话,叶情笑嘻嘻道:“敖少主,对不住了,这一场由我来跟敖少主比,等会若是不小心下手太重了,敖少主可千万见谅。” 敖庆不甘心地瞪了容肆一眼,愤然离去。 这第一局不允许用兵器,且点到为止,不许伤人性命,若有违者,取消参加武道会的资格,而且日后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臭了。 为了节约时间,一般是几组比试同时进行,反正场地够大,一声锣响,这上面的人便纷纷动了。 这第一把就碰到了如此强劲的对手,姜酒确实有些压力,这真交上手了,姜酒才了解到大牛憨厚的外表下有多么深厚的爆发力。 只听他一声怒喝,便如蛮牛一般冲了过来,那比姜酒的腿还粗的手臂,肌肉膨胀,青筋凸起,底下的看客纷纷屏息凝气,心都不由得揪到了一起,唯恐姜酒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他拍成肉饼。 就连容肆都是绷紧了心,目光紧紧盯着姜酒,纤长的手握紧了扶手,泛白的骨节透漏着他的紧张与担忧。 二月的月山城气候宜人,春风凉爽,阳光不烈,饶是如此,姜酒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汗珠。反观大牛,从开局到现在,一直都是轻轻松松,也没有半点松懈。 赛场上有不少比试的队伍,但是众人就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姜酒与大牛,毕竟这一组有些特别,他们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只见大牛步步紧逼,试图攻击姜酒,而姜酒只能接连后退,眼瞧着都要掉下去了,一个错身又绕到了大牛身后,那矫健利落的身手,让众人忍不住鼓掌叫好。 宁牧云对姜酒也颇为意外,眼里也带着几分欣赏。 方才姜酒那一招着实漂亮,墨发红衣飞舞,简直帅到了极点。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差一点,她就败了。 不管她优势还是劣势,只要她掉下了比武场,那也算她输。 另一边,叶情跟敖庆也对上手了,敖庆从前只听过叶情的名声,但从未与他交过手。自从上次被姜酒一招给灭了威风,敖庆这会谨慎多了,两人你来我往,亦是十分精彩。 这边的大牛迟迟无法攻击到姜酒,原本想着把她逼下比武场,以赢得比赛,却没想到姜酒如此灵活。见一招不成,他也只能继续向姜酒进攻。 而姜酒呢,这一次竟是不退反进,直接正面跟大牛对上。 男女体力悬殊,就算她一躲再躲,最后力竭,可能连大牛一招都挡不住。 所以她必须保存体力,寻找机会一击必中。 谁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姜酒反而会选择正面迎击,果不其然,第一次交手,姜酒便被大牛制住,幸亏她反应迅速,跃身而起,才躲过了骨折的危险。 单膝跪下,姜酒腾跃而起,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上去,二人交战激烈,那如碗大的拳头砸在她的手臂上,她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一个扫腰,竟直接把大牛给压下了。 大牛惊得瞳孔放大,想要反抗,但腰部却软绵绵的,一直使不上力。 直到又一声锣响,宣判姜酒赢得了这第一局的比赛。 姜酒放开了大牛,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大牛满头大汗,一脸惊讶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他隐约能感觉到是姜酒动了手脚,但是此时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却又没有什么毛病。 姜酒眨了眨眼,“秘密。” 这穴道之秒,还是她缠着沈遇白教给她的,哪里能致命,哪里能让人昏厥,哪里能让人短暂卸力,她学了个七七八八,方才不过是用了点巧劲让大牛动弹不得,才赢了这场比试。 大牛倒也坦荡,不仅没有不悦,还高兴地拍着她的肩膀,说日后有空再比。 姜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不用看都知道,她这手臂肩膀估计都是一片淤青了。 隔壁的叶情也赢了敖庆,叶情还好,敖庆就惨了,鼻青脸肿的,身上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暗伤,被人一瘸一拐地扶了下去,临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叶情一眼。 下场之后,众人又是一阵关心,姜酒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不过是一些轻伤,她也没那么娇气。 这半日下来,几十个门派便只剩下一半了,下午便开始第二场对决。 厢房内,沈遇白盯着她手臂上的淤青,十分粗鲁地抹上药,用力地推了又推,疼得姜酒龇牙咧嘴的。 “杀猪呢?能不能轻点?” 第389章 鬼鬼祟祟的少女 沈遇白公报私仇,嘴角勾起了一抹恶意满满的笑。 “你懂什么?不用点力把里面的淤血化开,你这手臂就别想要了。” 姜酒哼哼几句,渐渐习惯了之后,也就不怎么痛了。 “还有哪儿?” 姜酒拽了拽衣领,“这儿也疼……” 容肆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沈遇白的手正往姜酒的后背摸去,一声轻咳,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来吧。” 容世子十分淡定自然地接过沈遇白手里药,不着痕迹地把人挤开。 沈遇白看在眼里,嗤笑了一声,“行,我还省事了呢。” 等沈遇白出去了,容肆才小心地解开她的衣襟,看着被白皙的后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容肆心疼得不行。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让她别参加了一类的话,如果是从前的苏九,或许受不了这份苦。 但谁让,她是姜酒呢。 他往伤处涂了一点药酒,小心地推开,力道清缓,却是正好,姜酒舒服地眯上了双眸。 “还疼吗?” “不疼。”姜酒哼哼唧唧,“比沈遇白那家伙温柔多了,我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容肆扯了扯嘴角,低磁的嗓音带着一丝蛊惑,“那以后,我帮你上药如何?” 姜酒迷糊地点了点头,丝毫不知道已经被他套路了。 “昨晚那个人,审出来了,是六鳌庄的。” 姜酒疑惑地抬起头来,“敖庆?” 容肆轻轻摇了摇头,“敖庆的妹妹。” 姜酒拧眉,敖莹莹?她想干嘛? 说到这个,容肆低笑了一声,“那人说,敖莹莹在你的解酒汤里下了药,派他将你掳走,丢到我床上。” 姜酒:“……” 容肆顿了一下,颇为遗憾道:“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急着来了。” 姜酒沉默片刻,忍不住道:“肆肆,你变坏了!” “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姜酒想了想,“送去宁牧云那儿吧。” 怎么说她也是宵水宗的客人,宁牧云的未婚妻给她下药,还派人来掳她,人证物证俱在,她倒要看看宁牧云会怎么做。 “说得对,交给宁牧云处理就是。” 容肆将她搂入怀中,拢好她的衣襟,姜酒顺势抱住他,狡黠地笑笑。 “早上你抽到了敖庆,是不是故意的?” 容肆面不改色,“那是叶情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这么巧吗?”她一脸怀疑。 容肆斜睨着她,“与其好奇这个,不如想一下,万一下一场星云宫跟四九门对上了,该怎么办?” 姜酒眨了眨眼,“嗯?这还用想吗?难道你要跟我动手?” “那可不一定。” 两人嬉闹作一团,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喝声。 “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姜酒狐疑地看过去,让容肆在屋内等着,自己出去瞧了瞧。 院子里,月蓉端着午饭,而她面前站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那少女穿着宵水宗下人的衣裳,脸蛋圆圆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滴溜溜地转着光。此时却是一副委屈无辜的表情,一个劲地跟月蓉解释。 “姐姐,我就是路过,真的没想做什么。” 月蓉板着脸,“方才我便瞧见你在这鬼鬼祟祟地探头,还说没想做什么?” “月蓉。”姜酒叫住了她,走上前来。 林绾绾下意识地扭过头,看见姜酒时,蓦然瞪大了眼睛,又怕别人瞧出异样,立马低下头去。 月蓉没看见,姜酒可是看得真真的。 她走上前,不动声色问道:“发生何事了?” 月蓉刚方才的事情说了,那小姑娘吓坏了,眼眶里转着泪花,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姜酒,又像是怕极了她异样,立马低下头去。 “这位……姑娘,我……我是宵水宗的下人,只是正巧路过这儿,我不是坏人的……” 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低,委委屈屈,娇娇软软的,叫人听了都忍不住心生好感。 姜酒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材娇小,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说自己是下人,但双手细腻干净,指甲都修建得整整齐齐,小脸圆圆的,泛着红润的光泽。虽是穿着下人的服饰,低着头,但后背挺得直直的,从头到脚,哪里像个下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不是宵水宗的人,这是姜酒得出的结论。 宁牧云治下有方,宵水宗内的弟子和侍从,都十分规矩,哪个像她这样? 听她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敌意,林绾绾才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 “林绾绾。” 四目相对,姜酒吃惊于她那双纯净透亮的眸子,而她却惊艳于姜酒那张绝色而亲切的脸。 “圣女……” 她不由自主地呢喃一声,被姜酒捕捉到了。 “圣女?那是什么?” 林绾绾慌慌张张摆手,“没……没什么。” 小姑娘紧张得手都在颤抖,时不时地抬头看姜酒一眼,也不知是慌张还是害怕,整个人不安极了。 姜酒笑了一声,“回去吧,没事就不要在这边乱逛了,很危险的。” 林绾绾讶异道:“你要放我走?” “不然,留下来吃个午饭?”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行,我阿娘还在家里等着我。” 姜酒被她的一本正经逗乐了。 月蓉看着林绾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疑惑道:“主子,这女子一看便不怀好意,主子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过是个小丫头,还能翻天了不成?再说了,她也没伤到我。” 这件事姜酒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林绾绾在溜出宵水宗后,立马就钻进了巷子里。 “阿朝!” “喂,这儿呢!”一名少年跳下墙头,消瘦挺拔的身姿,让他轻轻松松地就揪住了林绾绾头上的小揪揪。 “林绾绾,你怎么去那么久?我都想着再等不到你,就自己回去吃饭了!” 林绾绾拍开他的手,激动道:“阿朝,我看见她了,真的跟圣女一模一样!” 谢朝顿了一下,表情也严肃起来,“没看错?” 林绾绾撑着自己的眼皮,“这么大一双眼睛呢,怎么可能看错?” 第390章 沈遇白的秘密 谢朝看了一眼宵水宗,握紧了林绾绾的手。 “我们先回去。” 如果那真的是圣女,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下午的比试,姜酒运气好,抽到了一个小门派,轻轻松松就被白言打败了,接下来就等其他人决出胜者,再开始下一轮的比试。 虽然比武精彩,但是看久了也会觉得有些困乏,直到清虚门上场,看着那个名叫“十七”的男子三招之内就把对方打趴下,干脆利落的身手,让姜酒立马来了精神。 身后的白洛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他刚才的招数跟子桑哥有些像啊?” 姜酒皱紧了眉头,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从昨日看见十七,她便总觉得他跟谁很像,现在想来,可不就是跟子桑嘛。 两人的容貌天差地别,但是他们的言行举止,几乎如出一辙。 姜酒忍不住想起了子桑当年的不告而别,还有消失的那两年,心头犹如蒙上了一层薄雾。 一下午的比试,最后便只剩下九个门派,角逐最后的赢家。 宁牧云坐在书房内,听着司马乘风说明来意,嘴角的笑始终没有变过。 “乘风,这件事,恕我不能帮你。” 司马乘风皱着眉头,“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难。”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信誉问题。”宁牧云语气平静,“如果让人知道,我为了私欲做这种小动作,只怕宵水宗日后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见司马乘风脸色有些难看,宁牧云语气缓了一些,道:“乘风,你跟四九门的那些恩怨,我也知晓。你想对四九门做什么,我不拦着,但是,不能在宵水宗的地盘上。” 宁牧云不是怕事,而是不想惹上跟自己没有关系的麻烦。 “你知道什么?”司马乘风捏紧了拳头,“那个贱丫头,竟然敢对我下毒!这口气我如何咽的下去?” 司马乘风今夜来,就是想让宁牧云帮他困住姜酒。 他以为,以他跟宁牧云多年的交情,他不会拒绝才是。 可是宁牧云却拒绝了,司马乘风也不得不将实情说出来。 宁牧云微微讶异,“她对你下毒?什么时候的事?” 他倒是觉得稀奇,清虚门就是以毒立世,司马乘风这个家主,竟然还会中了别人的毒。 “你自己都解不了吗?” 司马乘风咬牙切齿,“你可知,对我下毒的人是谁?” 宁牧云眸光微闪,听他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西府阎王,沈遇白。” 这下子,宁牧云确实是惊到了。 “沈遇白?你是说,凤鸣山那位……” “没错!就是他!虽然不知道那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本事,竟然能让沈遇白为她卖命,但是你想想,有这么强劲的助手,将来四九门会在江湖上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宁牧云没有说话,只是眸色深了又深。 一个姜酒,他并不放在眼里,但是多了一个沈遇白,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沈遇白医术过人,但心术不正,这些年求着他救命的人很多,但是想杀他的人更多。 知晓沈遇白跟着姜酒,宁牧云明显也动了心思。 司马乘风也看得出来,宁牧云动摇了。 他暗暗冷笑,宁牧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其中利弊,跟那不值钱的名声相比,他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走出宁牧云的书房,司马微澜正在院子内等他。 “你怎么来了?” 司马乘风收拾了一下神情,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态度十分冷漠。 司马微澜坐在轮椅上,微微低着头,道:“大哥,大幽国来信了。” 他将手中的信件递上去,司马乘风接过,确定那封章没有被拆开,才摆摆手让他离开。 玉瑟推着司马微澜出了院子,外面天色暗沉,宵水宗内灯火如昼,处处都燃着灯火。 他停住,忽然问道:“四九门门主住在何处?” 姜酒刚洗漱完,便听月蓉说司马微澜来了。 “稀客啊。”姜酒看着对面的少年,倒了杯茶,递过去,“这么晚了,阁下找我有事?” 司马微澜没有接,虽是坐在轮椅上,却没有半点屈居人下的自卑。 “姜门主是个聪明人,我便不与你兜圈子了,此行前来,是有事想跟姜门主合作。” 姜酒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合作?只怕清虚门看不上我这小小的四九门吧。” 司马微澜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清虚门,是我。” 姜酒抿了口茶,果然如此。 “方才我从宁宗主那边回来,无意间听到了一件事,也许对姜门主有帮助。” 他毫无保留地将宁牧云跟司马乘风的对话透漏给姜酒,看着她平静的反应,司马微澜道:“看来姜门主并不意外。” 姜酒笑了一声,“非也。” 她确实不意外司马乘风会找上宁牧云来对付她,但是她意外司马微澜会把这些告诉她。 “三公子不会想拿这个消息当筹码,来跟我合作吧?” 司马微澜平静地回了一句,“非也。” “这事只是个提醒,也是我的诚意,我相信就算我没说,姜门主也会有所察觉。” 他唤了一声玉瑟,从她手里接过一块玉牌,递给姜酒。 姜酒狐疑地看着这玉牌,上面写着一个“谢”字。 “这是何物?” “姜门主可听说过神医谢祝?” 姜酒眸光微闪,大名鼎鼎的神医谢祝,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我父亲司马阳是谢祝的大弟子,而姜门主身边的沈遇白,则是谢祝的二弟子。世人只知沈遇白因拿活人炼药被逐出师门,却不知道,沈遇白是自己叛逃的!” 姜酒双眸微眯,事关沈遇白,她也来了几分兴致。 司马微澜仔细观察她的反应,才继续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且发生在大幽国,具体如何,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后来偶然一次机会,听到了父亲与大哥的对话才知道。” 司马微澜口中的关于沈遇白的过去,姜酒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司马微澜所说的版本,比姜酒以往听说的任何一个,都要骇人听闻。 第391章 得偿所愿 “当年,我父亲与沈遇白尚且追随谢祝,在大幽国为大幽皇帝炼药,谢祝拿活人为试验品,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那时候的沈遇白,表面上是谢祝的二弟子,实际上不过是他的活体试验品之一。他跟司马阳从小就给沈遇白灌各种毒药,练就了他的万毒之体。沈遇白的抗毒能力越强,谢祝给他下的毒就越猛烈。” “这种事根本为常人所不容,所以在后来,谢祝拿活人试药的事情暴露之后,便栽赃给沈遇白。沈遇白成了替罪羊,一时间人人喊打,他被逼着逃离了大幽国,才到了凤鸣山。” 司马微澜说:“你绝对想象不到,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日三餐,他吃的喝的,都被掺了剧毒,每日要忍受毒发的痛楚,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便只能靠自残来转移痛楚。那些毒液,甚至是活体毒物钻进他的体内,蚕食着他的血肉,逼得他恨不得开膛破肚,将它们撕碎。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想死都死不了。 “沈遇白是百年不遇的奇才,若非如此,当年谢祝也不会把他带回去,还收他做弟子。他的身体异于常人,谢祝发现无论他服什么毒都死不了的时候,等待他的,就是更加残酷的折磨。” 司马微澜娓娓道来,那些仿佛是他的亲生经历,姜酒甚至在他眼里看见了恨意。 姜酒的手微微一颤,所以,沈遇白就是这样被逼疯的? 司马微澜平静下来,克制住内心汹涌的仇恨,道:“我大哥已经沈遇白的事,如今谢祝也知道了,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想办法抓他回去,或者杀了他,但是因为他躲在凤鸣山内,根本没有办法。如今他的行踪泄露,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酒不得不承认,司马微澜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司马乘风跟宁牧云不足为惧,再不济,她还有容肆呢。 但是沈遇白面临的危险,比她还要重千百倍。 平日里见他疯疯癫癫的,只当他是炼药走火入魔,不想他还背负着这般痛苦的过去。 “所以,之前我无意间听到司马乘风跟芙蓉城的知府在商量的事,是找活人供谢祝炼药?” 司马微澜颔首,“大幽皇帝沉迷于长生之药,重用谢祝,但大幽国也有不少人反对谢祝。给谢祝几百个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大幽国抓人,一旦被发现,他的名声与前程将毁于一旦。所以他便让清虚门帮他找人,再通过六鳌庄偷偷地送过去,无人察觉。” 原来是这样…… 姜酒捏紧了拳头,眼里都冒着火。 好个司马阳,好个郑则业,竟然拿她九华国的子民,送去大幽国供人糟践! 司马微澜能感受到她的愤怒,他只当她是因为沈遇白的遭遇而愤怒。 “或许对姜门主来说,宁牧云与司马乘风不足为惧,但是谢祝,非你一人之力能抵抗。” 谢祝最成功的,不是他的医术,而是他的伪装。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被吹嘘成了神仙,甚至还有人说他早就练出了长生不老药,所以年过半百了,他还保持着年轻的容貌。 大幽国内有人推崇他,但也有人看他不顺眼,认为他蛊惑皇帝,迷惑人心,但是他们也拿他没办法。帝心、民心都在他那里,若是与谢祝开战,便是与皇帝为敌,与天下为敌。 姜酒亦知其中道理,如果是她或者四九门,确实对抗不了谢祝,但是,谁让她还是九华的女帝呢?她会怕一个招摇撞骗、心狠手辣、心术不正的老头子? 姜酒冷静下来,“三公子说罢,你想要什么?” 司马微澜跟她说这些,总不可能是无欲无求。 司马微澜攥紧了轮椅的扶手,眼里闪烁着熊熊野心与恨意。 “我要司马乘风死!” 姜酒笑了,“再送你个清虚门如何?” 司马微澜走出来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姜酒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玉瑟,我不是在做梦吧?” 玉瑟看着他迷茫的神情,低声道:“恭喜三公子得偿所愿。” 他忍不住笑了,“得偿所愿?” 司马微澜回头看着姜酒的院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活着的希望与渴盼。 “等司马乘风死了,你再祝我吧。” 司马微澜所说之事,姜酒并没有瞒着容肆,容肆听罢,也只是问一句,“你信他?” “不怎么信。”姜酒趴在容肆怀里撒娇,“所以,只能请少宫主帮我查清楚咯。” 容肆勾了勾唇,低低应了一声,“十万两。” 姜酒立马惊了,“这么贵?” 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还跟我算钱?” 容肆眉眼含笑,“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何况你我又没什么关系。” 姜酒委屈极了,“亲都亲了,睡也睡了,还说没关系?” 容肆眸光暗了暗,语气却随意道:“没有一纸婚书,自然是没关系。” 姜酒轻哼一声,“你不帮我,我便找燃止去!燃止人可比你好多了,上次他还送我一颗夜明珠呢……” 这下子容世子的脸都黑了,直接吻住了那张巴拉个不停的小嘴,省得她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最后的最后,容世子还是妥协了,答应帮她调查沈遇白的事,也会留意大幽国那边的动向。 最后一场武道会如约而至,一共九个门派,一对一,一组幸运轮空,直接晋级下一轮。大概是上天眷顾,姜酒抽到了轮空签,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稳坐在高台。 宁牧云笑道:“姜门主倒是好运气。” 姜酒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运气也是实力。” 宁牧云动作顿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姜酒对他似乎有了些许敌意。 姜酒专心致志地看着比武场上,此时正是叶愔与柳安堂的胡老四在比试,那胡老四握着两个大锤,虎虎生风,叶愔一个女子,应付得丝毫不吃力,最后直接一脚把他踹飞了,引来了一阵喝彩声。 姜酒也忍不住鼓掌,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到,容肆身边还有这等人才。 第392章 找机会杀了她 最后的最后,就只剩下星云宫、宵水宗、清虚门、四九门,以及一个谢家庄。 谢家庄还好,其他三个门派,对姜酒来说无疑都是挑战。星云宫的叶愔叶情两兄弟,强悍非常,而宵水宗派出的,也是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从无败绩;清虚门的十七,那身手连姜酒看了都有些吃惊。总之,没一个善茬。 最后五个门派的对决,这一局可用兵器,仍是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对手,一个轮空,姜酒这把抽到的是清虚门,轮空的反而是星云宫。 白言看到那支与清虚门一样的签,便有些担忧。 “主子,这把要不……” “我来吧。” 他们谁都看得出来,那个十七不一般,就是叶愔叶情,都未必能赢得了他。 白洛白言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想赢得这场比试,只有她上场,才有一线希望。 姜酒也很好奇,他到底跟子桑有何联系,两人的招式竟然如此相似。 这边姜酒心事重重,而那边的司马乘风差点就没笑出声了。 他微微偏头,压低了声音,毫不掩饰腾腾杀气。 “等会找机会,杀了她!” 十七一脸冷漠地点头。 他就像一把利剑,主人指哪儿就打哪儿,没有思想,没有情感。 没有记忆的他,只知道是司马乘风救了自己,他要报答,哪怕付出自己的命。 宵水宗这局跟谢家庄对战,这一场也是宁牧云亲自出马。 谢家庄出战的是谢紫鸢的兄长,也就是庄主谢凡,谢凡本事不差,但是跟宁牧云相比还是差了一点,几十招之后,谢凡败在宁牧云的剑下。 点到即止,谢凡输得心服口服。 很快便轮到了姜酒跟十七,底下已有好事的人在下注了。 “我押清虚门!那个丑八怪的身手你们也都看了,一招就把对手给打倒了,四九门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我也押清虚门!” “还有我……” 大牛推开了前面的人,扔了一百两在四九门上,豪气冲天道:“我押四九门!我妹子最厉害!那清虚门算个鸟!” 那开盘的人笑道:“哟,老牛,一百两,手笔不小啊,你莫不是看上了姜门主?” “放你的狗屁!”大牛喷了一句,“老子这是欣赏她!” 众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直到一张轻飘飘的银票押在了四九门上。 “星云宫,一千两,赌四九门赢。”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叶情,有人“好心”提醒道:“叶堂主,这四九门赢面可不大……” 叶情抱着胸,似笑非笑道:“哦,我们乐意。” 众人心里齐齐呸了一声。 万恶的有钱人! 高台上,容肆的目光落在比武场上的姜酒身上,不由得浮上几分担心。 他见识过十七的身手,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而且招式古怪刁钻,也不知习的是哪门的功法,招招狠厉,杀气毕露。 这一局,其实容肆也不太确信姜酒能赢,但是自家媳妇,还是得支持一下。 台下的热闹姜酒并不知晓,她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小巧锋利,适合女子使用。而对面的十七则是带着长剑,剑鞘是黑色的,上面没有多余的花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雕刻,但剑身锋利无比,上面还隐隐泛着红色的冷光,也不知是不是染了太多鲜血的缘故。 没有过多的废话,那鼓声一响,十七便已冲向了姜酒,目标很明确,就是她的心脏。 姜酒脸色微变,自知定然是司马乘风想要她的性命,当即也不敢松懈,虽然被他逼得节节败退,但是并未被他伤到。 台上凶险万分,台下的看客表情各异。 白洛兄弟神色紧绷,而敖庆跟敖莹莹隐隐兴奋,就等着十七打败姜酒,让她颜面扫地。司马乘风神色带着几分得意,似乎已经预见姜酒血溅三尺。司马微澜坐在司马乘风身后,面无表情,但泛白的指尖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容肆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是反复地磨搓着扶手,暴露了他的焦躁不安。 而本该与司马乘风站在统一战线的宁牧云,此时脸色却有些难看。 他哪里看不出来十七是想杀了姜酒,出于谁的指使可想而知。 他之前确实因为沈遇白而有意与司马乘风合作,姜酒死不死他不在乎,但是绝对不能死在宵水宗,死在武道会上。 历年来不是没有人在武道会上闹出人命,杀人的门派被永久禁止参加武道会,而举办武道会的门派也从此失去举办资格。 宁牧云此时对司马乘风已有了意见,只是现在比试已经开始,他也无法改变,只能期盼姜酒别那么容易就死了。 “这姜门主似乎要输了啊。” “从一开始她就接不住对方的招数,男女体力本就悬殊,再拖下去,结果也一样。” 有人笑道:“大牛,看来你那一百两银子就要输了。” 大牛皱紧了眉头,嗓门极大,“比赛还没结束,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虽然他心里也不太觉得姜酒能赢。 宁牧云听着众人的对话,笑道:“看来这一局,姜门主的赢面不大啊。” 司马乘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与其苦苦支撑,倒不如赶紧投降,免得输得太难看。” 这把姜酒死了最好,一个没了主子的四九门,成不了什么气候。失去了四九门庇护的沈遇白,不还是任他搓圆捏扁,乖乖交出解药? 宁牧云看向容肆,“少宫主认为呢?” 容肆语气冷淡,言简意赅。 “四九门必赢。”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笃定的话,宁牧云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司马乘风讥笑道:“少宫主就这么相信四九门?听闻少宫主在四九门身上押了一千两,莫不是钱多了没处花,来做善事了?” “做善事,总好过把钱浪费在无耻小人身上。” 容肆这句话,就是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在内涵司马乘风。 司马乘风的脸立马就黑了,若非宁牧云拦着,都要发飙了。 他冷笑一声,道:“那少宫主便等着瞧吧!” 第393章 高手云集的四九门 姜酒确实处在劣势之中,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在过了半炷香之后,原本躲得狼狈兮兮的她,突然接住了十七的一招,在十七与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反攻而起。 十七眸光一暗,也没有半点懈怠或紧张,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招式也愈发刁钻。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姜酒像是早就知道他的招数一般,不仅能悉数挡下,还能立马找到他的弱点攻击他。 场上的战局一下子扭转了过来,姜酒势如破竹,十七却失了方寸。 只听铿锵一声,那短剑截住了十七的长剑,剑光一闪,锋利的剑尖抵着他的喉咙。 一滴汗自他的下巴滑落,十七震惊地看着姜酒,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咚!” 一声鼓响,有人高喝:“这一局,四九门胜!” 一阵短暂的沉寂之后,四九门的弟子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其余人也纷纷起身鼓掌,看着姜酒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佩服与欣赏。 “你输了。” 姜酒勾唇一笑,碎发凌乱地贴在脸颊,那双眸子熠熠生辉,倒映着他冷漠丑陋的脸。 她收了剑,转身看着众人,风拂起红衣,脸上的笑恣意而狂妄。 容肆的手缓缓松开,心也渐渐平静下来,面具之下,眉眼都微微弯起。 司马乘风捏紧了拳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的桌子,愤然离席。 十七沉默着跟了过去。 宁牧云也是稍稍松了口气,对姜酒的祝贺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最后一场比试,以两两对战的形式,两局都输的一方率先出局,另外两队则再行比试,赢的一方,才是武道会的最后赢家。 这最后的角逐,气氛也是空前高涨。上一次武道会的赢家是星云宫,但是宵水宗亦是不差,现在还多了四九门这一匹黑马,这最后的结果便有些扑朔迷离了。 都走到这里了,姜酒的目标自然是第一。但是如何战胜星云宫跟宵水宗,这个问题可难多了。 星云宫暂且不论,光是宵水宗,宁牧云很有可能亲自上场,跟他比试,姜酒还是觉得有些悬。 正在此时,白洛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子桑来了。 姜酒正愁没人能上场呢,子桑来得正是时候。 容肆在看见子桑出现的那一刻,脸就黑了。 从前他不知道为何“苏九”要一再维护子桑,自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容肆便能理解了。但同时,他心里的醋意也越重。 子桑于姜酒而言,意义非凡,曾经他是姜酒的贴身侍卫,如今还对姜酒不离不弃,他要是没半点心思,容肆是不信的。 而子桑现在还跟在她身边,莫不是姜酒早就告诉了他她的身份? 却说子桑在芙蓉城待了几日,心里实在放不下姜酒,便连夜赶了过来,正好赶上了最后一场比试。 白洛有些高兴,道:“子桑哥,幸好你来得及时,刚才主子跟清虚门比试,差点就输了。你是没看见,那个人的招数跟你简直一模一样!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你的师兄弟了。” 子桑愣了一下,“是何人?” 姜酒也正狐疑呢,“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人叫十七,似乎失去了记忆,被司马乘风救了。” 子桑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懵了,脸上浮现一抹不可置信。 只听他喃喃道:“是他……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在这……” “子桑?”姜酒唤了他一声,见他有些失神,关切问道:“你没事吧?要是你太累了,我……” “我没事。”子桑收拾好心情,压下心里的情绪,逼迫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事。 “今日的比试交给我就是。” 姜酒往容肆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帮我赢了宁牧云就行,星云宫那边我来。” 子桑疑惑地蹙眉,不过也没有多问。 这一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宁牧云已经跟叶情打得不可开交了。 按理说,宁牧云上场,出于尊重,这一场也应该是容肆亲自来比。但是叶情说了,少宫主“身娇体弱”,不适合这些打打杀杀的,这种抛头露面的活还是交给他来。 宁牧云表面笑呵呵的,心里已经把星云宫唾弃了无数遍。 比试归比试,宁牧云还是拿出了十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松懈。 而叶情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表情甚至有些凝重。 宁牧云是江湖少见的高手,叶情想要赢他有些难度,但是比起宁牧云,叶情更加狡诈,就算正面打不过,他的花招之多,也足以扰乱宁牧云的视线。最后趁着宁牧云不备,一拳击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直接把人按在了地上。 这第一场比试就输了,宁牧云气得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 叶情也累得不行,还是贱兮兮地冲着宁牧云拱手:“宁宗主承让了!” 这一场输了,下一场宁牧云必须保证要赢回来,否则他就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不敢马虎,这一场宁牧云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弟子对抗四九门,他以为就算姜酒赢得了他的弟子,也未必还有力气。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场上来的竟然是个生面孔。 原本宁牧云还抱着一丝期待,不想子桑更绝,招式前所未见,一开始就将他的弟子压得狼狈不堪,最后一击绝杀,连人都被踹下台了。 宁牧云差点就骂娘了! 这么个大杀器竟放在后面,这四九门还真是好样的! 围观群众亦是惊了,这星云宫便算了,叶情确实不好对付。 怎么这四九门也是高手云集? 不过也有人瞧出不对,“你们不觉得这个人跟清虚门的那个丑八怪招式很像吗?” 这样的声音也只是少数,并未激起太大的浪花。 容肆倒是发现了,疑惑之余,他也明白了为何姜酒能逆风翻盘。 两场比试,宁牧云直接被淘汰了,剩下星云宫跟四九门,其实悬念也不是很大了。 “还用说吗?肯定是星云宫赢啊!送什么礼我都想好了。” “这把星云宫估计上场的是叶愔,这四九门没人了吧。” 第394章 断情 这最后一场,姜酒会亲自上场毋庸置疑。而星云宫那边,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竟是容肆亲自上场。 叶愔一脸担忧,“少宫主,还是让属下……” 叶情把她拉住,笑眯眯道:“少宫主尽管去,属下会为少宫主夫人准备好庆祝礼的。” 叶愔大惊失色。 姜酒挑眉看着容肆,故作挑衅道:“少宫主亲自上场,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容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下,双眸盈着笑意。 “姜门主要小心了。” 众人无比期待这一场比试,甚至已经在热火朝天地开注了。 一个是从无败绩的四九门门主,一个是深藏不露的星云宫宫主,两方看着都不是善茬,但是相比之下,众人还是偏向容肆这边。 “这还用说,星云宫什么段位?四九门能比?”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位姜门主也不赖,赢了这么多场。” “那是她没碰到真正的高手,星云宫的叶愔姐弟俩就不好惹,燃止更是个变态。这个少宫主说不定手段更加残暴,等着瞧吧,那四九门肯定会‘死’得很惨。” 台上的比试终于开始了,众人满怀激动地期待着这一场充斥着腥风血雨的比试,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差点没惊掉他们的下巴。 只见姜酒毫不犹豫地向容肆攻击,而容肆也不知怎的,她的手都还没碰到他呢,他就倒下去了。姜酒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容肆趁势歪倒在她怀里。 底下一片哗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容肆眸含笑意道:“姜门主好身手。” 姜酒“咝”了一声,心里那头小鹿活蹦乱跳的。 “肆肆,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吗?”她低声道。 容肆微微歪着头,略显疑惑。 她附在他耳边,擦过他泛红的耳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吻你。” 容肆看着那个威风凛凛地迎接四方祝贺的姜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 躺在浴桶内,姜酒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月蓉往里头加了热水,一脸喜气。 “这下可好了,主子赢得了武道会魁首,日后四九门也算是扬名立万了!” 姜酒懒懒道:“傻月蓉,还早呢,你要知道,比荣耀更早来的,是麻烦。” 月蓉疑惑道:“主子的意思是,会有人找四九门的麻烦?” “清虚门,六鳌庄,包括宵水宗,哪个是省油的灯?” 姜酒勾了勾唇,“等着瞧吧,出了这宵水宗,有的是热闹。” 晚宴上司马乘风并不在,宁牧云等人有意无意地灌了她不少酒,还打听她跟星云宫的关系。 姜酒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透漏,而容肆那边,似乎因为星云宫出了点事,先行一步离开了,所以宁牧云自然也套不出消息来。 关于四九门赢得了武道会胜利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月山城,这场盛会就此落幕,当初四九门默不作声地来,如今却是万众瞩目地离开。 宁牧云站在阁楼上,目送着姜酒一行人出了宵水宗,眸色渐沉。 他的大弟子站在他身后,道:“宗主,司马门主差人来传话,询问宗主何时动手。” 宁牧云的手搭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点着,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暗芒。 “去吧,记得,下手干净点。” 大弟子刚走不久,一名侍女便急匆匆跑了过来,慌慌张张道:“宗主,不好了,三小姐不见了!” 宁牧云脸色一变,沉声喝道:“说清楚点!什么叫不见了?” 侍女被宁牧云吓得不轻,手里颤颤巍巍地攥着一张纸条。 “小姐她……她说她想去四九门拜师,已经跟着四九门的人走了!” 宁牧云夺了过来,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甩袖大步离开。 这次回芙蓉城,姜酒并没有骑马,怎么说现在也是个名人了,太多人关注到他们,要是被人认出来了就不太好了。 所以姜酒与月蓉坐在马车内,百无聊赖地看着沈遇白捣鼓他的药。 那青色的黄色的红色的药汁混在一起,那股浓重的药味呛得姜酒跟月蓉齐齐捂鼻。 “这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沈遇白嘿嘿一笑,那张俊美的脸上,表情十分猥琐。 “我在宁牧云那老狐狸的后花园里找到的,这可是千金难买的七叶草、步蛇花、玉雪枝,是炼制‘断情’的重要药材。” 姜酒好奇问道:“断情是什么?” 沈遇白笑得奸诈,“断情啊,就是断情绝爱,饮下断情的人,从此斩断所有的情感,不懂情,不会爱,就跟一具空壳一样。” 月蓉一脸讶异,“这世间还有这种毒药?断情绝爱,那多可怜!” 沈遇白把那瓶药往她面前一推,“试试?” 姜酒嫌弃地推开:“你能不能整点人用的东西?” “这不是给人用的,难道给畜生用的啊?” 沈遇白白了她一眼,嗅了嗅那股药味,顿时神清气爽。 姜酒被他这副走火入魔的模样恶心到了,下意识地想损他几句,冷不防想起了司马微澜曾经跟她说的话,顿时看着沈遇白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悯。 沈遇白恶声恶气道:“你能不能别用那么恶心的目光看着我?” 姜酒叹了口气,“遇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 “呕呕呕!” 沈遇白差点吐她一脸。 “死女人,你能正常点吗?” “唉,我这也是关心你啊,毕竟你现在也算我的手下,我也得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啊。” “呵呵,谢谢了,不劳您老操心。” 月蓉掩唇笑道:“沈神医莫不是受了情伤,才对成亲如此抗拒?” 谁知道沈遇白突然暴走,吼道:“你才受了情伤!老子很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月蓉吓了一跳,表情有些讪讪。 姜酒皱眉,“你吃火药了?月蓉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沈遇白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姜酒让月蓉出去,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问道:“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跟那个青青有关?” 第396章 司马乘风之死 司马乘风也是吓了一跳,但又见他们二人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并未在意,而是默默地散了毒,猩红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毒辣。 还是林绾绾最先察觉出不对劲,娇喝一声:“快捂住口鼻,小心毒气!” 但是已经晚了,不少弟子纷纷中了毒,更让人惊讶的是,连宵水宗的那些弟子都未能幸免。 司马乘风跟姜酒有不共戴天之仇,对方害死了他妹妹,间接又害死了他父亲,还对他下了毒,他如何能容忍她活着?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沈遇白,司马乘风已经收到了谢祝的信,他让他务必把沈遇白带回去,司马乘风也必须办到。 所以今日这一出不容有失,就算害死了宵水宗那些弟子,到时候他只需要说是姜酒杀的,宁牧云也不会怀疑什么。 姜酒明显感觉到了有些乏力,哪怕她迅速捂住了口鼻,但是还是免不了吸入一点毒气。 她还撑得住,但是她的弟子就撑不住了。 林绾绾快速冲到她身边,喂她吃了一颗药丸,那药丸入口即化,姜酒感觉到发昏的脑袋一点点变得清明。 “圣女,你没事吧?” 姜酒来不及询问她为何要唤她圣女,司马乘风已经杀过来了。 他亲自加入战局,白洛跟白言都抵挡不住,不出几招便被打成了重伤。 谢朝掠身上前,与司马乘风对战,看不出他年纪轻轻,竟然能与司马乘风打成平手。 外面乱成一团,马车内的沈遇白跟宁冬儿也坐不住了。 他们二人走了出来,沈遇白见这般惨状,也没有任何犹豫,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几根银针,直接朝着司马乘风射了过去。 司马乘风躲过了银针,但是没有躲过谢朝的攻击,手臂上就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 宁冬儿在人群中意外看见了宁牧云的大弟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出声喊道:“阿辕,你怎么在这里?” 阿辕也没想到宁冬儿会出现在这里,瞧见一支箭向着她射过去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三小姐小心!” 他大喝一声,想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便见此刻,就在那支箭离宁冬儿只有三米之距时,被白言横刀挡下。 宁冬儿杏眸圆瞪,傻愣着看着白言。 阿辕见宁冬儿没事,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看着那个朝宁冬儿射箭的清虚门弟子,火气便冒上来了。 “司马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宗主帮你,你竟然还想杀了我家小姐!” 宁冬儿在宵水宗完全就是团宠的存在,阿辕方才见宁冬儿命悬一线,心脏都快停了。 司马乘风这会正跟谢朝打架呢,压根就没空搭理阿辕。 就算他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宁冬儿是死是活,跟他都没有关系。 反正到时候全都栽赃在姜酒身上好了。 这可把宵水宗的人给惹怒了,一个个撒手不干了,退回去护在了宁冬儿左右,冷眼看着这场混乱。 宵水宗的人一退出,四九门这边的压力便减了大半,但毕竟清虚门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对方还不讲武德,打架的时候下毒,四九门应付得十分狼狈。 宁冬儿焦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帮忙?” 阿辕一脸为难,他们退出清虚门跟四九门的争斗,不代表他们就要帮四九门。 叫不动他们,宁冬儿气得一跺脚,拔出剑去杀了出去。 阿辕没办法,只能跟着宁冬儿,反水跟清虚门打成一团。 而那边,谢朝与司马乘风斗得两败俱伤,谢朝被打中了肩膀,连连后退,溢出了一口鲜血。 姜酒眉头一皱,掠身上前挡住了欲偷袭谢朝的敌人,回头与谢朝对视了一眼,分明在他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光芒。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一支利箭破风朝着司马乘风射去,司马乘风一时不察,手臂中箭。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抬起头来,便看见叶情带着一队人马赶来,惊得司马乘风脸色大变。 他就是想撤退也来不及了,星云宫的人不由分说地加了进来,将清虚门的人团团包围,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清除了清虚门的弟子。 眼看着他的人接连倒下,司马乘风心急如焚。 “十七!”他高喝一声,十七听到后,立马甩开子桑,前往护送司马乘风撤退。 “快走!” 十七帮司马乘风挡住了追兵,司马乘风毫不犹豫地转身撤退。 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司马微澜已经搭上了袖箭,对准了他的心脏。 “咻!” “噗嗤!” 那细短的袖箭刺入他的胸膛,司马乘风的身子一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对面的司马微澜。 剧烈的疼痛抽去了司马乘风一身的力气,他蓦然跪在地上,倒了下去,抽搐不止。 他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去抓他,眼里充斥着仇恨、不甘与震惊。 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司马微澜抚着袖箭,对着他微微一笑。 十七回过头,便看见了司马乘风倒在了地上,他疯狂地杀出重围,想去杀了司马微澜为他报仇,一根细长的针扎入他的后颈,十七摇晃了一下,闭眼晕了过去。 子桑迅速接住了他,十分感激地看了沈遇白一眼。 最后一个人死在了叶情剑下,他回头看向姜酒,抱拳单膝跪下,一脸严肃道:“属下来迟,还请少宫主夫人恕罪!” 姜酒摆摆手,“起来吧,你们怎么来了?” 叶情道:“少宫主担心少宫主夫人,便命我等前来护送,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肆肆呢?” “星云宫有急事,少宫主先回去了。” 姜酒颔首,也没有追问。 司马微澜转着轮椅走过来,叶情欲挡在姜酒面前,却被姜酒拦住。 “三公子方才那一箭,当真是毫不留情啊。” 司马微澜费力地站起身,冲着姜酒弯腰拱手。 “谢过姜门主。” 他如此郑重,反倒让姜酒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帮你也只是顺便,我跟司马乘风的账也是迟早都要算的。” 第397章 庶妹而已 是这样没错,但是为了解决司马乘风,姜酒也折损了不少人马,这份情,司马微澜还是记下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姜酒问道。 司马微澜看着这一地的尸体,眸色发冷。 “家主回府途中,遭遇了仇家追杀,不幸身亡。” 姜酒笑了笑,这位三公子,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玉瑟揪着脸色苍白的宁秋浓,把她丢在了众人面前。 宁秋浓吓得尖叫了一声,挣扎着便想后退。 “公子,这个女人怎么处理?” 宁秋冬浑身颤抖,目光紧锁在宁冬儿身上,犹如看见了救星一般,急切喊道:“冬儿!你救救我!冬儿!” 宁冬儿捂着受伤的手臂走过来,皱紧了眉头。 她跟宁秋浓并不亲,宁秋浓是她爹的姨娘生的,顶多也就是表面姐妹。 但是宁冬儿还是不希望宁秋浓死。 “姜姐姐,可不可以……” “放了她?”姜酒笑了笑,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宁冬儿艰难地点头。 她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司马乘风带着人截杀姜酒,方才几乎命悬一线,她现在有什么理由让姜酒放了司马乘风的妻子? 只是没想到,姜酒答应得这么爽快。 “行啊!”她道:“就当是还了你的恩情了。” 明知道宵水宗的弟子帮着清虚门埋伏他们,但是宁冬儿还是挺身而出,带着他们反水,这份恩情姜酒得还。 但是,宁冬儿归宁冬儿,宵水宗跟清虚门联手的事,她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司马微澜皱了皱眉,看着姜酒欲言又止。 他并不打算放过宁秋浓的。 不管是四九门还是星云宫,他们都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口,但是宁秋浓不一样,她是司马乘风的妻子,若是她将这些事抖了出去…… 只是司马微澜也清楚,他没有立场去要求姜酒。 宁冬儿没想那么多,大喜道:“姜姐姐,谢……” “先别急着谢我,”姜酒道:“她想活命,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 姜酒叫来了沈遇白,道:“给你找了个试药的,试试你的断情?” 沈遇白挑了挑眉,眸色发亮。 宁秋浓被逼着灌下了断情,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哭得肝肠寸断,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口,骂完了姜酒心狠手辣,又骂司马微澜狼子野心,完了还宁冬儿袖手旁观,冷血无情。 宁冬儿的脸色不太好,姜酒解释道:“放心吧,这种药只会让她失去记忆,忘记七情六欲,断绝感情,不会伤及她的性命的。” 听完之后,宁冬儿的脸色更不好了。 那她岂不是白被骂了? 宁秋浓叫着叫着就晕了过去,宁冬儿直接让阿辕把人拖走。 宁牧云赶来之时,叶情他们已经在收拾尸体了。 他目光急切地转了一圈,待看见宁冬儿时,才狠狠松了口气。 “大哥!” 宁冬儿冲着他兴奋地招手,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小脸都皱了起来。 宁牧云跳下马,快步上前,抓着她受伤的手臂,面色沉怒。 “宁冬儿!你胆子肥了!现在都学会离家出走了!” 宁冬儿还从来没有被他凶过,顿时有些吓住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路赶来,宁牧云的心几乎悬在嗓子眼。 司马乘风必杀姜酒,他只怕他良心泯灭,连宁冬儿都不放过。 不过看现在这种状况,司马乘风是败了。 宁牧云将宁冬儿拉到了自己身后,看着这混乱的场地,突然出现的星云宫众人,心思愈发沉重。 姜酒勾唇一笑,眸色发凉。 “宁宗主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怎么?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宁冬儿也探出了脑袋,疑惑问道:“大哥,为什么二姐夫要杀姜姐姐?还有阿辕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问题,宁牧云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让阿辕把宁冬儿带走,没有了宁冬儿在一旁,宁牧云也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 “看来姜门主是早有所防啊。” 见他不打算装了,姜酒也没跟他拐弯抹角。 “早有所防谈不上,只是没想到,宁宗主与我四九门无冤无仇,竟然也来趟这趟浑水,怎么?太平日子过够了,想给自己找点麻烦?” 她语气含笑,眸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那柄短剑,而她身后的叶情、子桑等人,则是握紧了剑,面露杀气地看着宁牧云。 宁牧云身后的弟子欲上前护他,被他拦住。 如果今日只有四九门,他或许会选择斩草除根,毕竟对方也死伤不少。 但是星云宫的人也在,尤其是叶情。 宁牧云不得不承认,他得罪不起星云宫。 虽然不知道星云宫与四九门是什么关系,但是能让叶情亲自出手相护,定然也不是泛泛之交。 生平一向眼高于顶、孤傲凌人的宁宗主,此时竟冲着姜酒抱拳,主动道歉。 “姜门主,此事是我的过错。司马乘风与我说,西府阎王沈遇白在姜门主身边,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答应与司马乘风合作。” “宁宗主倒是实诚。” 宁牧云一脸诚意道:“今日之事是我有错在先,不讲江湖道义。只要能与四九门化干戈为玉帛,姜门主提的任何条件,宵水宗都会尽力满足。” 姜酒现在倒是有些佩服宁牧云了。 “宁宗主还真是舍得下脸面。” 话虽这么说,但她却没有松口的意思。 宁牧云道:“方才我听大弟子说,冬儿追随着姜门主而来,更是在两方混战之时出手相救,我并非以此携恩逼迫,只是也请姜门主看在冬儿的面子上,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宁宗主怕是不知道,令妹的恩情,已经换了她姐姐一条命。” 宁牧云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昏迷的宁秋浓,面色冷酷无情,不带一丝犹豫。 “宁秋浓的命,任姜门主处置便是。” 姜酒笑了,“她可是你妹妹。” 宁牧云平静道:“庶妹而已。” 姜酒杏眸微眯,目光渐深。 “既已答应了宁冬儿,我便不会食言。至于我与宁宗主的仇,绝不可能一笔勾销!” 第398章 诡异图案 宁牧云皱紧了眉头,明显也没了耐性。 叶情扯了扯嘴角,邪气一笑。 “少宫主夫人,少宫主吩咐了,以后星云宫任您差遣,您想让我们杀人就杀人,放火就放火,管他清虚门还是宵水宗,只要是您看不顺眼的,都在星云宫的生死簿上!” 宁牧云闻言神色大骇。 “少宫主夫人?” 他早有预料姜酒与容肆的关系不一般,但万万没想到竟然到如此亲密的程度。 也难怪昨日武道会,容肆一招便输给了姜酒,明显是让着媳妇啊! 但叶情的表态,也让宁牧云那点犹豫烟消云散。 他不怕四九门,但是星云宫不得不重视。 星云宫在江湖上存在了十余年,哪怕宫主常年不露面,哪怕少宫主是个病秧子,但星云宫的实力,绝对称得上江湖第一。 宁牧云态度明显软了几分,也多了一丝尊重与小心翼翼。 “姜门主,宵水宗并不想与四九门为敌,还请姜门主明示,如何才能让姜门主消气。” 还别说,宁牧云从来没有这般低声下气过。 但是此事确实是他的错,姜酒并未惹到他,跟宵水宗也并无仇怨,只是因为他一时鬼迷心窍,想得到西府阎王,才卷入了这场争端之中。 如今技不如人,该低头的还是得低头。 姜酒扯了扯嘴角,“那就看宁宗主的诚意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没有给宁牧云废话的机会。 宁牧云还想开口,叶情挡在了姜酒前面,笑得讽意十足。 “宁宗主,您还是请回吧,再待下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的剑,到时候害宁三小姐没了兄长就不好了。” 宁牧云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先告辞离开。 司马微澜问道:“你就不怕宁牧云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吗?” 姜酒笑了笑,“谁都可能泄露出去,但宁牧云绝不可能。” 宵水宗能有今日的成就,正是因为宁家行事光明磊落,公正诚信,江湖人人都要敬他们三分。宁牧云绝对不会为了泄一时之愤,而毁了宁家声誉。 “宵水宗跟清虚门已没了关系,清虚门的事,他也不会再插手了。” 司马微澜颔首,“谢过姜门主。” 他清楚,没有姜酒,宁牧云那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 姜酒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司马乘风之前做的事,我不希望再一次发生!” 司马微澜笑了,柔和而从容。 “不用姜门主说,我也会将那些肮脏的东西清理干净。” “但愿如此。” 司马微澜与玉瑟并没有多待,主仆二人带着司马乘风的尸体离开。 叶情与白言他们清理场地的时候,姜酒走到了谢朝跟林绾绾面前。 谢朝受了不轻的伤,林绾绾似乎格外精通医术,正在帮他包扎伤口。 看将姜酒过来,林绾绾高兴地站起身来,却忘了手上还攥着布条,一下子扯得谢朝倒吸一口冷气。 “圣女!” 姜酒被她逗乐了,问出了那个令她疑惑的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圣女?” 林绾绾眨巴眨巴眼睛,“因为你就是圣女啊。” “圣女是什么东西?” “圣女就是圣女,不是什么东西。” 谢朝见林绾绾看见姜酒就完全把自己忘了,十分无奈地咬着布条自己把伤口绑好,站起身来。 姜酒看向谢朝,语气稍微疏离了一些。 “还未请教你们二人身份。” “谢朝,道谢的谢,朝阳的朝。”他指了指林绾绾,酷酷道:“林绾绾,绾发的绾。” 林绾绾冲着姜酒眨眨眼,小圆脸可爱极了。 “圣女可以叫我绾绾,也可以叫我绾儿,阿娘就叫我绾儿。” 姜酒忍住去捏她的脸的冲动,道:“你们二人为何跟着我?又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是圣女啊!”林绾绾不假思索道。 谢朝把这个蠢货拽到自己身后,神色难得正经。 “圣……咳,这位姑娘,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说是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是谢朝似乎根本没有要说的打算,因为他看见沈遇白走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几根银针,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林绾绾看。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沈遇白的目光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凶狠了。 林绾绾似乎被他吓到了,往谢朝身后躲了躲,有些不服气道:“又不是你家的东西,我怎么不能有了?” 沈遇白冷笑,“巧了,这还真就是我家的东西!” 谢朝拧眉看着沈遇白,“阁下是何人?” “关你屁事!”沈遇白的语气可以说是恶劣了,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神如同看着贼一样。 “说!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谢朝也不高兴了,少年原本苍白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与你有关吗?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 “废话!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再不从实招来,信不信老子毒死你们!” 林绾绾一下子就炸毛了,躲在谢朝身后,伸长了脖子叫嚣道:“来啊!我还怕你不成?” 眼看着他们就要打起来了,姜酒赶紧把发疯的沈遇白拉住。 “你闹什么?不就是几根银针,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沈遇白急得面红耳赤,拔高了声音激动道:“什么几根银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苗疆叶氏一族自创的追魂针,工艺之精妙,非苗疆人无法做到,只有圣门弟子才有。这些人一定是偷了苗疆的独门暗器,据为己有,简直不可饶恕!” 沈遇白巴拉巴拉一大堆,语速快得姜酒有些茫然。 而谢朝跟林绾绾则是齐齐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盯着沈遇白。 “你……是苗疆人?” 林绾绾一句不太确定又带着不可置信的话说出口,姜酒怔住了。 沈遇白冷着一张脸,“关你屁事!小贼!” 谢朝眯了眯眸,忽然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上面纹着一道暗青色的诡异图案。 图案不大,是水纹构成的圆形,有些普通,但又十分眼熟。 沈遇白瞪大了眼睛,也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上面有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图案。 第399章 她不是圣女 谢朝跟沈遇白齐齐抬头对视,方才的戾气与敌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 “你……” “这图案,怎么跟我的玉佩一样?” 两人异口同声的话,被姜酒打断。 只见她拿出了一块玉佩,与他们手上的图形比对,可不正是一模一样? 林绾绾惊呼一声,“是圣玉!” 沈遇白的手一抖,直呼一声:“不可能!” 谢朝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激动与尊敬,他突然跪下身来,恭敬道:“圣门二十三弟子谢朝,见过圣女!” 林绾绾也跪了下来,用娇憨的声音严肃道:“圣门三十八弟子林绾绾,见过圣女!” 姜酒懵了,什么圣门?什么弟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沈遇白已经哆嗦了,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你……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姜酒眨了眨眼,“我娘的。” 这玉佩是苏九跟魏子安退婚后,张知遥还给她的。 她只是见这玉佩漂亮,便随身带着,谁知道这玉佩竟然还大有来头。 “你们能不能先起来?” 看着那一脸激动的二人,姜酒把他们叫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玉佩是叶眉衣的东西,叶眉衣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女,怎么会跟苗疆牵扯上关系? 谢朝压制着喜悦,道:“圣女若是想知道,不如跟我们去一趟汜水族!” 汜水族就在月山城外,离此地并不远。 姜酒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不止是因为她好奇这其中的秘密,还有就是他们伤患过多,也需要个地方休息一下。 听姜酒说要去汜水族,叶情等人并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马车上,姜酒把玩着那枚玉佩,十分普通,样式材质都瞧不出特别之处,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这枚玉佩怎么会跟苗疆有关? “圣女?” 她呢喃着这两个字,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在魏府暗室里,看到魏子安的父亲魏仲林圈出来的那一句话。 “叶氏圣女以血养蛊,奉为蛊王。” “叶氏圣女……叶眉衣……” 姜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其中到底有何联系? 天色未黑之时,他们便抵达了汜水族。 这是一座十分普通的村落,但村民们都穿着汜水族的服饰,倒也是一道十分与众不同的风景。 如此大的阵仗,立马就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一个个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们,大有要干架的趋势。 还是林绾绾跳了下来,向众人解释,他们才渐渐散去。 林绾绾不好意思道:“圣女,汜水族的人都不怎么与外人来往,您别在意。” 姜酒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问道:“听闻汜水族是从苗疆分出去的一支,可是真的?” 林绾绾点头,对姜酒没有丝毫隐瞒。 “百年前苗疆有一批人不满常年避世的生活,便一起离开了苗疆,在此地定居。当年阿娘从苗疆逃出来的时候,无处可去,是汜水族人收留了我们。” 姜酒颔首,对汜水族的来历有所耳闻。 他们人数众多,姜酒并没有带着他们进去,而是让他们在村口找了处农家休息,给的银子不少,对方也十分乐意。 子桑安置好十七,便看见姜酒欲跟着谢朝他们离开,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有跟过去。 十七的事,他尚且不知道该如何跟姜酒解释。 沈遇白跟着过去,叶情也非得跟着,说是奉了容肆的命令,必须寸步不离,姜酒也随他去了。 林绾绾扶着谢朝,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了一间半山坡上的竹楼。竹楼有两层,下面一层放置着木材草料,上面则是搭了一个台子,就当做是院子。周围视野开阔,风景宜人,村落里升起了袅袅炊烟,隐隐还能听到几声鸡鸣,倒是十分闲适宜居。 一名妇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在看见姜酒一行人时,吓得手中的木勺都掉在了地上。 “圣女!”略显苍老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她猛地冲上前来,老泪纵横,正欲跪下,却被姜酒拉住。 “大娘,不必多礼。” 虽然大概猜到了叶眉衣的来历,但是姜酒还是承受不住他们的跪礼。 毕竟她并非叶眉衣,也并非叶眉衣的女儿苏九。 “大娘?”林月娘怔了一下,看着姜酒年轻的眉眼,忽然有些恍惚。 林绾绾道:“娘,阿朝受伤了,你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其他的等一下再说吧。” 姜酒跟林绾绾好说歹说,林月娘才没有拉着姜酒不松手,麻利地先去帮谢朝治伤。 林绾绾领着姜酒走进了屋内,迎面便是一张十分陈旧的画作,上面的人,跟姜酒简直一模一样。 姜酒微怔。 她知道,那不是她,不是苏九,而是叶眉衣。 林绾绾照例给画像上了香,虔诚地拜了拜,回头看着姜酒,疑惑道:“圣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保持年轻不老的?难道我们苗疆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术?” 姜酒:“……” 沈遇白怔怔地看着那幅画,脑海中迅速划过了几个画面。 那画中的人似乎活了一般,坐在神圣的圣殿,眉眼温柔,似藏纳了星河一般,连她脸上的面纱似乎都消失不见,那样鲜活地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 “她不是。”沈遇白跪在了桌案前,双手合十,双眸紧闭。 “她不是圣女。”他重复了一遍。 林绾绾气呼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就是圣女!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为什么身上会有圣门的印记?” 沈遇白勾了勾唇,偏头看着她,俊美冷白的脸晦暗不明。 “圣门十一弟子,阿瑾。” 姜酒眉心一跳,阿瑾…… 林绾绾拧眉,“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沈遇白站起身来,“我进入圣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哦,还有你那个阿朝哥哥,那时候估计也刚断奶呢。” “那你为什么说她不是圣女?” “因为,圣女已经死了。” “你胡说!”林绾绾眼眶都红了,抱着姜酒不撒手,“她是!她就是!” 第400章 你只能是苏九 姜酒没想到林绾绾的反应这么大,正想安慰她,身后传来林月娘的声音。 “绾儿!不许对圣女无礼!” “阿娘……” 林绾绾委屈极了,他们等了圣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希望,沈遇白却告诉她姜酒不是,她岂能忍得了? 林月娘走过来,拍拍她的手,“娘帮阿朝煎了药,你去外面看着,别过头了。” 林绾绾依依不舍地看着姜酒,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比起方才的失态,林月娘现在显得十分冷静。 “林姨,还记得我吗?” 还是沈遇白率先开口,嘴角竟泛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林月娘也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瑾,好久不见,我以为,你跟小七小八他们一样,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沈遇白笑不出来了,袖中的拳头紧紧捏起,一字一句道:“当年之仇,我铭记于心!” 林月娘看向姜酒,沈遇白道:“林姨,她不是……” “不,她是。” 林月娘打断他,几近痴迷地盯着姜酒的脸。 沈遇白皱紧了眉头,“不可能,当年圣女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 “你亲眼看见,她葬身火海是吗?” 林月娘缓声道:“当年谁都以为,圣女死了,所以那些人,在将圣殿烧个干净之后,将苗疆屠尽之后,便没有再搜查下去。殊不知,当年死的,是圣女的另一个侍婢,也就是我的妹妹,林芜。真正的圣女,早就逃出了苗疆。” 沈遇白大惊,“这么说,圣女没死?” 林月娘双眸盈泪,看着姜酒的目光,如同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也许她那时候没死,但是现在,应该已经去世了。” 沈遇白似有所感,同样将视线投向姜酒。 姜酒捋清了这关系后,有些不确定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舅……我娘是苗疆的圣女?” “她叫叶眉衣,你与当年的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酒嘶了一声,猜测归猜测,得到证实后,真相仍是令人震惊。 沈遇白摸着手上的印记,惊诧之余,表情亦有些古怪。 “这怎么可能呢?” 姜酒忍不住呢喃。 “陈年旧事,说来话长。”林月娘的神色有些恍惚,思绪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 “苗疆一族,以叶氏为尊,叶氏之中,又以圣女为尊。当年,叶氏双姝争夺圣女之位,长姐叶眉衣胜出,妹妹叶静姝心怀不甘,处处针对圣女。后来更是不服管教,偷偷溜了出去,不多时,又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回来。” “那男子自称是商贩,遭强盗截杀,叶静姝心悦于他,逼着圣女将他留下,圣女心善,便答应了。”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那男子其实是大幽国的七皇子,混入苗疆,正是为了那所谓的长生不老之术。他哄骗叶静姝,也骗了苗疆所有人。他盯上圣女,几次纠缠不得,却惹来了叶静姝的妒意与仇恨。圣女看穿了那男子的伪装,欲将他赶出苗疆,叶静姝不惜与圣女决裂,离开苗疆。” “后来没多久,那个男人回来了,还带着上万兵马,他们放了一把火,将苗疆烧成了灰烬,圣殿被毁,族人被屠,处处都是尸横遍野,孤魂哀嚎……” 说到这里,林月娘已经泪流满面。 “他们的目标是圣女,为了护送圣女离开,圣门的弟子悉数殒命,我妹妹伪装成圣女,自焚于圣殿前,而我护送圣女逃离,却在半路上意外分开。等我再回去时,圣女已经不见了。” 林月娘看着姜酒,脑海中想起了那一段惨痛的回忆,双眸是压抑不住的苦楚与悲凉。 “这些年来,我带着阿朝东躲西藏,一边寻找圣女的踪迹,一路颠沛流离。后来有了绾绾,才不得不暂时安置下来,正好到了汜水族,便一直在这边住着。” 林月娘自己尚可,但是带着两个孩子,她根本无力保护他们,只能将自己匆忙带出来的一些秘籍与兵器交给他们,让他们好好修习,叮嘱他们不可忘记苗疆大仇,待来日寻到圣女之后,助她重建苗疆。 只是等啊等,这一等就将近二十年。 谢朝与林绾绾长大了,她也老了,圣女却迟迟不出现。 直到那一日,她在街头看见了姜酒,那张脸,她做梦都不会忘记。 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让林绾绾去查探姜酒的踪迹,世上不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如今就算证实了她并非叶眉衣,但是她是叶眉衣的女儿,亦是苗疆的下一任圣女。 故事并不长,但是姜酒却不难感受到其中的酸楚与悲痛。 被亲妹妹背叛,族人被灭,家园被毁,当年的叶眉衣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而林月娘带着两个孩子,日复一日地等待着,日复一日地失望着。 到底是多深的信仰与仇恨,才能让她至今未忘苗疆,至今未忘旧事。 姜酒张了张嘴,想告诉她,自己并非叶眉衣的女儿,手却被沈遇白握住。 “林姨,虽然圣女已故,但是她的血缘没有断,苗疆的希望没有灭。迟早有一日,我们还会回去的!” 林月娘掩面而泣,“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将近二十年了!” 林月娘似乎还不能接受叶眉衣已死的消息,自己留在里面缅怀故人。 姜酒随着沈遇白走出,心头犹如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雾。 “你明知道,我不是苏九。” 她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沈遇白。 沈遇白知道她身上有魂牵,不过是因为魂牵,她才跟苏九绑在了一起。 沈遇白却是笑了。 “重要吗?” 他说:“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是你吗?过去你是谁无所谓,但是现在,你只能是苏九。” 姜酒皱着眉头,听他接着道:“你以为魂牵是谁都绑的吗?若非你与苏九命格息息相关,又如何能借尸还魂?换句话说,你曾经是你,但如今,你是苏九。” 姜酒听得有些头晕。 总之就一句话,如今的她,是姜酒,亦是苏九。她不可能占着别人的身体,还想撇开她的责任。 而她的责任,用沈遇白的话说,就是带领他们,重建苗疆! 第401章 坦白身份 入夜的汜水族,安宁静谧,姜酒站在竹台前,看着在夜风中闪烁着的几点灯火,神色莫名。 林绾绾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好奇问道:“圣女,你在看什么呢?” 她偏头看她,“绾绾,你想回苗疆吗?” “当然想啊!”林绾绾不假思索道。 姜酒不解,“为什么?” “苗疆是我家,我当然想回去。” “可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当年阿娘带着阿朝哥哥到这里后,便嫁给了我爹,不久之后就有了我。我虽没有见过圣女,没有见过苗疆,但是阿娘一直告诉我,我真正的家在苗疆。既是故土,哪有不想回去的道理?” 姜酒兵不明白他们口中的故土对他们的意义,她知道,她即将要背负一份原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林绾绾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小心翼翼问道:“圣女,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我能理解的,就像汜水族的人,他们的祖先也是苗疆人,但是离开苗疆后,他们看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就不想回去了。” 林绾绾深呼吸一口气,稚嫩的脸蛋格外认真。 “我也想住在这里,但是我更想回家。阿娘说,苗疆与世隔绝,从来不轻易招惹外人,但是他们却为了一己私欲,灭了苗疆全族。这个仇,不能不报,就算是为了那些惨死的亡魂,也不能轻易忘记。” 姜酒轻叹一声。 是啊,如今她吃穿不愁,每日并无琐事翻身,不必忧虑国家大事,不必忍受繁忙公务,有何不好?但为什么她非得执着于夺回皇位? 不仅是因为她的野心,更因为她不甘心。 不甘心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强占,不甘心看着昔日仇人富贵加身,活得潇洒畅快,不甘心让那些为她而死的烈士,白白牺牲,却换不回子孙荣耀。 一夜辗转难眠,隔壁房间的灯亦是亮了一夜,姜酒盯着帐顶,慢慢地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姜酒欲去找林月娘,她却先带着谢朝跟林绾绾来寻她。 “圣女,我知道,一时半会让您接受还有些难,我也不会逼您,但我只有一个请求,让阿朝跟绾绾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当年我未能护住圣女,如今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姜酒抿了抿唇,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您呢?” 林月娘略微苍老的面容带着释然的笑意。 “我已经老了,帮不到圣女什么,惟愿来日圣女重回苗疆,再侍奉圣殿,此生足矣。” 姜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信仰,只能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阿朝跟绾绾的。” 沈遇白说的没错,这是苏九的责任,也是她的责任,她逃避不了。 谢朝跟林绾绾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林绾绾眼眶通红,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临走前还抱着林月娘不撒手。 林月娘拍拍她的肩膀,道:“好好跟着圣女,务必要护她周全。” 林绾绾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阿娘,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接你回家。” 林月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看向谢朝。 “阿朝,别忘了你的使命。” 谢朝的脸色有一瞬的僵凝,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看着姜酒的目光有些闪躲。 姜酒心生疑惑,什么使命? 离开了林月娘家,姜酒找了机会问林绾绾:“你娘方才说的,阿朝的使命是什么?” 林绾绾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圣门弟子,都是为服侍圣女而存在的,阿朝从小便被刻上了烙印,等他长大之后,就是圣女的男人了。” 姜酒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到水沟里去。 再看看后面的谢朝,俊俏的脸已经红得彻底,还摆出一副酷酷的模样,简直又纯情又可爱。 姜酒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她继承苏九的责任,可没想过继承她的男人啊! 等等! 姜酒像是想到了什么,见鬼似的盯着沈遇白。 沈遇白咧嘴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 “没错,老子也是你的男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姜酒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从前听说苗疆人一妻多夫,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子桑听到动静后走出来,便看见姜酒神色怪异地走了回来,脚步凌乱,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你……” “收拾好了吗?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 “对了,林绾绾跟谢朝要跟着我们,你帮我安置一下。” 说着,姜酒便一头扎进马车内,把子桑那酝酿了一晚上的话堵了回去。 车马浩浩荡荡地回了四九门,姜酒被苗疆的事搞得心乱如麻,如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才想起了被她忽略的十七。 “说说吧,他是怎么回事?” 趁着途中休息的功夫,姜酒才走过来,看着昏迷不醒的十七,眸色晦暗不明。 沈遇白的迷药能让一头牛昏迷三天三夜,更别说是人了。十七武艺非凡,又对司马乘风忠心耿耿,偏偏他身上还揣着秘密,所以姜酒暂时没有要他的命,但是也没有要解开他身上的迷药的意思。 子桑喂他喝了点水,知晓这一日迟早是要面对的。 他站起身来,足足比姜酒高出一个头,但在她面前,不知何故气势却弱了下来。 “这件事,不太方便在这里说。” 姜酒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跟叶情交代了一句,率先走了出去。 子桑跟了过去,二人停在了小河边,姜酒刚回过头,便看见子桑突然朝她跪了下来。 姜酒双眸微眯,不动声色道:“这是何意?” 子桑双手抱拳,语气沉重道:“暗卫子桑,拜见陛下!” 他终于还是向姜酒坦白了。 姜酒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没有否认,或者说,之前她便有些怀疑,子桑是否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如此安分地留在她身边,任她差遣。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陛下的身手,属下还是认得的。” 姜酒勾了勾唇,“既知道是我,为何不说?” 第404章 别跟我提他 好在姜酒似乎也忘了十七这号人,休整之后便带着队伍继续出发。 行了一日后,他们便抵达了四九门。叶情完成了任务,便与姜酒告辞,回去复命了。 也是在这天晚上,十七醒了,准确来说,是被沈遇白扎针扎醒的。 十七一睁眼就看见了姜酒,下意识地便想拔剑,谁知道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跟他们干瞪眼。 沈遇白捏着他的下巴灌了一碗黑乎乎的药,嘴里念念有词。 “别白费力气了,你现在的药力还没散,当然还不能动。不过就算药力散了,我也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乖乖听话,所以以免多吃苦头,你还是乖乖待着吧。” 十七那双冷厉的眸子泛着凶狠的狼光,似乎要将他们撕碎。 姜酒走上前来,盯着他那张脸。 “生得不错,只可惜毁容了。” 沈遇白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没关系,男人嘛,吹了灯,不都是一个样?” 姜酒瞥了他一眼,“你不说我还忘了,听说你是我的男宠?” 沈遇白的脸一僵,随即又笑了。 “怎么?要我侍寝?可以啊,就怕容世子不乐意。” 提到容肆,姜酒那双寒凉的眸子总算有了些许温度。 沈遇白也悄咪咪地松了口气,果然也只有容肆才能治得了这家伙。 十七见他们一言一语地聊了起来,完全把自己忽略了,顿时气得脸色都红了。 “他这是怎么了?被煮熟了?” 十七这才发现自己身置在一个药桶里。 沈遇白道:“没事儿,药物反应,我正在帮他逼出体内的毒。谢祝那龟孙子阴毒得很,这小子现在还有命活,简直就是奇迹。不过听说他们大幽死侍的体魄都是十分强劲的,看你家子桑就知道……” 姜酒恶狠狠地瞪着他,“别跟我提他!” 沈遇白举手求饶,“好好好,我不提……果然是个暴君……” 沈遇白知晓她身上的魂牵,自然也知道她并非苏九。只是她的真实身份,沈遇白在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想起她平日的行事作风,沈遇白又觉得正常了。 而对面的十七,在听到子桑的名字时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戾气也渐渐散去。 沈遇白注意到他的反应,试探问道:“子桑你认识吗?听说是你的好兄弟,你为了救他命都不要了,这份感情简直感天动地……” 十七现在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犹如陷入了一场迷雾中,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 一阵刺痛突然席卷他的大脑,十七疼得闷哼一声,浑身颤抖不止。 姜酒拧眉,“他怎么了?” “应该是药物反应,不用担心。他体内的毒十分顽固,说不定也是导致他失忆的原因,所以我也下了一剂猛药,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作用。” 姜酒奇怪道:“他失不失忆,跟我有关系吗?”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子桑的过去吗?” 姜酒万分暴躁地警告道:“我说了,别跟我提他!” 大概是不想看见十七,或者怕被沈遇白气死,姜酒愤怒地摔门离去。 沈遇白摊摊手,冲着一脸茫然的十七道:“看吧,女人就是这么可怕……” 林绾绾跟谢朝还从未离开过月山城,这会来了四九门,看什么都稀奇。 月蓉跟云霜也十分喜欢她,林绾绾年纪小,生得又十分讨喜,姐妹俩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打扮起来。 林绾绾换了一身裙子,连发型也变了,要是不说话,就跟画上的仙女似的,一张嘴,什么都破灭了。 “阿朝哥哥,看我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谢朝揉乱了她的头发,笑得十分恶劣。 “丑死了,你长得这么胖,我还以为是一颗雪球呢。” 林绾绾气呼呼地便想去打他,谢朝装模作样地“哎哟”直叫,害林绾绾还以为自己弄到了他的伤口,又是关心得不行。 谢朝低头看着小心检查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的林绾绾,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溢了出来。 “咳咳。” 姜酒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玩呢?” 林绾绾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是,圣女,我不小心弄伤到阿朝了。” 姜酒将目光投向谢朝,后者悄悄把手臂往后移了移。 林绾绾就是个小傻子,他说什么都信,这位圣女可精明着呢。 再者就是他跟圣女的那些事,总是让谢朝又是纠结又是尴尬。 “圣女深夜过来,可是有要事?” 在姜酒面前,谢朝倒是十分稳重,且不论他对姜酒心思如何,对苗疆对圣女,他都不曾有过半点不敬与逾越。 这让姜酒很是满意。 “我之前听林姨说过,只有经过圣殿的洗礼与授封才能成为圣女,所以现在我还不是,你们还是唤我名字吧。” 林绾绾从善如流,“好的,阿九姐姐。” 谢朝却是跟白言他们一样,唤她“主子”。 姜酒也没再纠正他们的称呼,道:“我并不住在这里,明日我便要启程回京,你们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一同前去?” 林绾绾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跟着阿九姐姐。” 谢朝也点头。 “好吧,那晚上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赶路。” 算来,姜酒离开京城不过半个月,可是再回来之时,竟然有一种过了许久的感觉。 许是这一趟出去,遇到了不少人,知道了不少往事,让这十几日的旅程也变得格外漫长。 嗅着早点摊子的烟火气息,姜酒长长舒了一口气,因为子桑而压抑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点。 姜酒没有着急回府,而是先送白言他们回了四九楼。 一路上他们商议了一下,谢朝跟白言他们留在四九楼内,而林绾绾则是跟在她身边,对此,林绾绾跟谢朝也没有任何异议。 京城比月山城还要大,还要繁华,对于谢朝跟林绾绾来说,这里完全就是一场新奇的旅途。 阿宁知晓姜酒他们回来了,高兴坏了,亲自准备了一桌饭菜。不过在看见人群中没有子桑时,那明亮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第405章 回京 沈遇白灌了一口温热的豆浆,舒服得眯了起眸,瞧见阿宁那副眼巴巴的模样,哼了一声。 “咋地?子桑没回来,我们就吃不得你的饭菜了?” 阿宁知晓沈遇白嘴巴毒,但是当着姜酒的面被他这么调侃,阿宁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但也借由这个话头,阿宁忐忑地问起了子桑的去向。 沈遇白瞥了一眼漠不关心的姜酒,道:“子桑啊,他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宁明显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十分识相地没有追问,只是退出去时,脸色毫不掩饰的失落与黯然。 “你说你是何必?”沈遇白道:“赶跑了子桑,你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忠心又厉害的侍卫?” 一旁被汤包烫得不停吐舌头的林绾绾立马举起了手,“我我我!我很忠心,也很厉害!” 说着,她还觉得有些不够,把谢朝的手也举了起来。 “还有阿朝!” 谢朝没有说话,但是看着姜酒的目光也充满了坚定。 姜酒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是沈遇白却从她的眼里看见了些许寂寥。 他也忍不住笑了。 心想这子桑也是好本事,都这样了,竟然还能让姜酒记挂在心上。 沈遇白扒拉了一些餐点,道:“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去研究我的药罐子了!” 沈遇白说的“药罐子”,正是十七。 十七的记忆没有恢复的迹象,但是他体内的毒正在一点点地清理出去,这个时候更不能懈怠,以免被反噬。 时辰尚早,姜酒也不急着回去,让人去给兰若寺的紫苏传了话,自己则慢悠悠地在四九楼用了早点。 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紫苏代替她在兰若寺祈福,那里还有人盯着,这段时日都没有收到消息,应该没发生什么事。 不多时,紫苏便回来了,多日不见姜酒,她亦是十分担心。 姜酒向她介绍了林绾绾,表示她日后也会跟在她身边,紫苏也十分热情地跟林绾绾认识了。 一行人正准备打道回府,下楼梯时,姜酒却听见了楼下大堂的谈话。 “这苏家可真是好福气啊!曾经出了一位皇后,如今只怕又要出一位了!” “你开什么玩笑?那柳茹茵是谁?能跟当年的皇后娘娘相比?再说了,你们可别忘了,魏家那边还虎视眈眈呢。” 姜酒疑惑地偏头看紫苏,紫苏道:“小姐离京多日,还不知晓,前两日选秀开始了,有老爷夫人打点,柳家小姐同样入选了。” 姜酒笑道:“只是入选,怎么搞得好像就要当皇后了?” 紫苏压低了声音道:“当今皇上曾是老爷的养子,便是有这份恩情在,若是老爷开口,只怕皇上也不会不应承。” 姜酒了然,原来这是打算拿着过去的旧恩来给柳茹茵铺路啊。 “这几日还发生了何事,你与我说道说道。” 三人上了马车,姜酒听着紫苏说着京城的事。 如选秀的,不止柳茹茵入选了,魏子晴、贺蓁然、阮漪等人也全都进宫了。 如科考的,这段时日京城涌入了不少学子,都是为了三月的春闱而来。 如皇宫的,秦砚原本铁了心要拆了重华殿,但是不知何故至今仍然没有动手,反而命人修缮了未央宫,打算做未来皇后的寝殿。 如苏府的,自从上次的藏花红事件后,柳氏被禁足,含霜又是作威作福了一把,直到柳茹茵被选上才稍微收敛。不过现在苏府那两个女人已经撕破了脸皮,斗得不可开交,估计府里已是一团乌烟瘴气。 马车停在了大门口,马夫牵着去了马厩。姜酒带着紫苏跟林绾绾进府,迎面就撞见了柳茹茵。 要不是紫苏出言提醒,姜酒还真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是柳茹茵。 柳茹茵生得并不差,眉眼酷似柳氏,但她这一番打扮,那三分的姿容,也被七分的珠光宝气覆盖,变得俗不可耐。一身宝蓝色的裙子,不仅未曾衬托出她的富贵,反而显得老气。偏偏她还不自知,自以为雍容华贵,看人都不用正眼。 跟她一比,为了方便赶路而衣着朴素的姜酒倒是显得有些素淡,也难怪柳茹茵一看见她,那鼻孔都快朝天了。 “这不是四小姐嘛,祈福回来了?看来这寺庙里伙食都不怎么样,四小姐都清减了不少呢。” 姜酒微笑道:“想来苏府的伙食不错,我瞧着柳小姐倒是圆润了不少。” 柳茹茵面色一僵,这是拐着弯骂她胖呢! “多日不见,四小姐的嘴还是这么利。”柳茹茵哼了一声,“不过我也没功夫跟四小姐计较,明日我便要进宫了,等会还要去置办几分行头呢!” 瞧着那花孔雀一扭一扭地走了,姜酒忍不住笑了。 柳氏这是把宝都押在了柳茹茵身上啊。 让紫苏安置好林绾绾,姜酒一头栽进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路赶来,马车颠得她浑身的骨架都快散了,这一觉睡得甚是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日头都偏西了。 林绾绾正蹲在园子里研究那些花花草草,一抬头便瞧见姜酒撑着手趴在窗台前,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阿九姐姐你醒啦!”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身上穿着苏府丫鬟的衣裳,头上扎着两个发髻,肉呼呼的脸蛋可爱极了。 姜酒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盯着她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林绾绾高兴道:“这是木苏草,可以做十分好吃的饼子,阿娘做的可好吃了!” 想到了什么,林绾绾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失落。 “阿九姐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才离开月山城没几天,林绾绾便疯狂思念林月娘。 姜酒牵了牵嘴角,“放心,很快。” 或许是受了子桑的刺激,姜酒现在也迫切地想要夺回皇位。 四九门如今已经稳固,足够支撑她走下一步了。 “早些时候便听门人说你回来了,来了两趟你都在睡觉,我还以为得明天才能见到你了。” 苏辰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他给姜酒准备的点心。 第407章 他脑子坏了? 姜钰这一招不见得多么高明,但是他的胆量,着实令姜酒高看一眼。 姜汐轻叹一声,道:“皇姐已经驾崩三年,整个九华国也都快把她忘得差不多了。留下一座重华殿,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但是皇上执意如此。只不过我听说,似乎沈太师也帮着皇上说话,要不然秦砚才不会这么容易松口呢。” “沈玉卿?”姜酒拧眉,“他脑子坏了?” 姜汐嘲讽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愧疚吧。” 对沈玉卿,姜汐也没什么好感。 一名宫人将一本册子呈到姜钰面前,姜钰随意翻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丢开了,正好落在姜酒脚下。 那宫人诚惶诚恐地便想去捡,姜酒已先他一步捡了起来。 这册子正是那些秀女的花名册,十分有趣的,一些秀女的名字旁,印了一朵小小的桃花,一些秀女则是没有。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宫人,对方吓得冷汗直流。 “公公可拿稳了。” “多……多谢四小姐……” 他也顾不得抹汗,赶紧接过,再次送到姜钰面前。 姜钰这回连翻也不翻,就那么搁着,可把那公公急坏了。 姜酒觉得这事儿新鲜了。 这皇家选秀,从来都是层层筛选,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想走后门很正常,那些费尽心机想把自己女儿送进宫的人,其实说白了就是争取一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说到底最后要谁不要谁,还是皇帝自己拍板。但是这走后门走到皇帝面前来了,连选妃都标了记号让皇帝看着选的,姜酒还是头一回见,也难怪刚才姜钰如此生气了。 很快,第一批秀女便进来了,二人也停止了私语。 好巧不巧,姜酒一抬头,就看见了阮漪。 阮漪明显也看见了她,除了惊异,便是尴尬,索性低下头去不看她。 姜汐道:“永乐侯为了把她塞进来也费了一番力气,永乐侯如今没权没势,就是一个闲散王爷,就指望着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平心而论,阮漪生得不错,年纪也正适合,只是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的名声可毁了不少,还能走到这最后的甄选,也确实不容易。 阮漪也在刚才那花名册上,名字旁也正好印了朵花,想来是他父亲托人办的,但到底是托谁办的,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大约是逆反心理,又或者姜钰本身也瞧不上阮漪,面前这四人全都让他撤了。 阮漪惊异地抬起头,一时间竟不知是悲是喜。 姜汐在一旁道:“我瞧她那样子,似乎也不想进宫选妃,指不定还惦念着容世子呢。” 姜酒动作一顿,顿时觉得有些牙酸。 早知道让姜钰把她收了算了。 很快第二批秀女便进来了,这里面不止有魏子晴和柳茹茵,还有贺蓁然,大概是没想到她们在这,贺蓁然还挺惊喜的,不停地冲她们眨眼。 姜酒失笑,暗想这贺蓁然倒是心大。 跟她相比,一旁的魏子晴高傲得跟花孔雀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钰,对后位势在必得。 柳茹茵则显得有些局促,眼神不安地瞟向姜酒那边,隐隐带着几分威胁,几分恳求。 虽然此次选秀,姜钰无论如何也必须留下几个,才“对得起”这几个月的劳民伤财。 只是面前这四个人,一个魏子晴,张知遥强塞的,一个柳茹茵,苏易安排的,一个贺蓁然,过来凑人数的,还有一个忽略不计的路人甲,姜钰一个都不想要。 魏子晴上前,向姜钰恭恭敬敬地行礼,“户部尚书之女魏子晴,参见皇上!” 她的礼仪让人挑不到一丝错处,平心而论,魏子晴生得亦不差,自小又由张知遥从旁栽培,虽性子刁蛮,但才情也不输旁人。 若非她是魏家女,又向来以未来皇后自居,盛气凌人,只怕也不会那么招惹姜钰厌恶。 一旁的宫人拼命地朝着姜钰使眼色,姜钰熟视无睹,直接摆摆手,道:“太丑了,撤掉!” 魏子晴震惊地抬起头来,“皇上!” 那急切而不可置信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宫人也急坏了,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这魏家姑娘可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好样貌,还有张阁老他……” 姜钰斜睨着他,“是孤选妃还是你选妃?你既觉得魏家姑娘样貌好,那就赐给你如何?” 那宫人脸色苍白,慌忙跪下。 “皇上恕罪!” 姜钰轻哼一声,道:“还有你说什么张阁老,你是不是存心想给张阁老抹黑?张阁老乃文人清流之楷模,怎么会为了给他外甥女开后门而滥用职权?再敢污蔑张阁老,小心你的脑袋!” 这一顿明夸暗贬,指桑骂槐,姜钰玩得精彩极了,而魏子晴的脸色也精彩极了。 姜钰身边的宫人,可不只有张知遥的眼线,另一旁一个年级稍微年轻一些的公公,见状立马让人把魏子晴带下去。 饶是魏子晴再不甘,她一个大臣之女,也不能在大殿上跟姜钰闹起来。 姜钰心里暗爽,却还一本正经道:“继续吧。” 贺蓁然看了一出好戏,脸上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直到姜汐咳嗽了两声提醒她,贺蓁然才反应过来到她了。 她大大方方地跪下,“平阳伯之女贺蓁然,参见皇上。” 姜钰眼皮都不抬,“撤了。” 贺蓁然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十分高兴地道:“好咧!” 轮到柳茹茵了,她有些忐忑地上前,不比魏子晴自信,也不比贺蓁然落落大方,她倒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紧张得头都不敢抬。 “护国大将军侄女柳茹茵,参见皇上。” 姜汐忍不住扑哧一笑,“是本宫听错了吗?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不报自己家门,反报姑丈家门的。” 柳茹茵的脸羞得通红,柳家就是个无名小族,若非背靠着苏家,只怕压根没有出头之日。 姜钰与其说不喜柳茹茵,不如说不喜苏易把她强塞进来,还旁敲侧击地让他把她留下。 正打算开口让她走人,姜酒却忽然出声道:“这柳家妹妹倒是不错,皇上不多看看?” 第408章 打破平衡 姜钰疑惑地看向姜酒,后者抿了口茶,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姜汐也愣住了,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莫不是你爹逼你的?” 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大殿里,也足以让姜钰听见了。 只听她笑道:“公主说什么呢,只是我见这柳小姐面容和善,想必也是个有福之人,日后待在皇上身边,指不定会为皇上带来什么大福分呢。” 姜汐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而那边的姜钰若有所思,似勉强道:“既然阿九姐姐都这么说了,那便留下吧。” 柳茹茵惊喜地抬起头来,重重地向姜钰磕头。 姜汐问道:“那皇上打算给她封个什么样的嫔位?” 姜钰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姜酒。 姜酒语气淡淡,“苏大将军的侄女,若是封个贵人,也太委屈她了。” 姜钰有些不确定,“那……封个嫔?” 柳茹茵已经要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 魏子晴虽然被刷了下去,但是她就在殿外等着,其余的倒是没听清,倒是那宫人高喊的“柳嫔”二字,听的是清清楚楚。 她恼恨地握紧了拳头,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之后的秀女,姜酒也没怎么在意,倒是姜汐帮姜钰挑得热火朝天的,竟然还真找到了一点做长辈的感觉。 “皇嫂怀他的时候,我就摸过一次,后来太子皇兄出事,皇嫂也死了,我以为他也活不下来了,不想造化弄人,他竟然被苏大将军收养了。” 姜酒陪着姜汐在皇宫里闲逛着,听她感慨道:“虽然我与他不亲,但是好歹他也唤我一声姑姑,如今看他成家,我想太子皇兄他们应该也可以瞑目了。” 姜酒嘴角抽了抽。 太子皇兄要是在地下看见姜汐为姜钰挑的那些姑娘,确实可以气得瞑目了。 剩下的那些秀女,凡是那些被标记的,姜钰一个都不选,反倒是那些出身平凡,只靠着几分姿色入选的,悉数被选了进来。 姜汐自以为这是为了姜钰好,而姜钰也生了反骨,不想再受张知遥和秦砚控制,所以一通乱选。到最后,那些重臣之女,一个都没选上。 这姑侄俩还在沾沾自喜,却不考虑一下,这会给朝堂埋下多大的危机。 自古帝王之道,讲究的就是平衡。如今的朝堂能风平浪静,正是因为张知遥跟秦砚二人互相抵抗,底下的大兵小将也是明争暗斗,但哪怕如此,也从未闹出什么大事。一旦有一股新势力横空拔出,如今朝堂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到时候可就复杂多了。 而就目前来说,姜钰的后宫,很有可能就是那即将破土而出的新势力。 不过这一些,姜酒也没打算对姜钰说。 相反,朝堂越乱,对姜酒越是有利。 魏子晴回去如何向张知遥告状,姜酒尚且不知。只知苏府里因为柳茹茵被选为柳嫔,大宴三天。同样的,隔壁的镇国公府的容若也当选为容贵人,只是镇国公府却格外平静。 林氏有些不满,“柳茹茵不过是柳氏的侄女,苏家便能为她操办喜宴,若儿还是我的亲生女儿呢,我凭什么不能办喜宴?” 容淮淡定地看着公文,有些漫不经心道:“等什么时候若儿当了皇后,娘再庆祝也不迟。” 林氏那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一抹惊喜,随即又有些忐忑道:“是不是秦大人他……” 容淮笑了笑,“秦大人?娘觉得秦砚真的会帮若儿当皇后吗?” 他现在是在为秦砚做事没错,但是秦砚手下可不止他一个人,在秦砚眼中,不管是他还是容若,都是制衡张氏魏氏的棋子罢了。 这一次容若去参加选秀,容淮并没有开口让秦砚帮忙,或许也正是如此,容若才被留了下来。 至于容淮为何没有求助于秦砚,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林氏想不通容淮的想法,或者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容淮便离她越来越远了。 从前她时常教育他,要发奋读书,出人头地,比容肆更加优秀,最好能把镇国公府世子之位夺过来。但是随着容淮长大,他的言行举止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林氏一脸茫然地听他说道:“不管是世子之位,还是皇后之位,靠别人,就算得到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只有靠自己,才能万无一失。” 这些,是死去的杨天雍父子教他的,也是姜酒教他的。 内务府将此次选秀的嫔妃名单拟定,一份送到皇帝面前,一份送到了秦砚面前。 秦砚随意翻了翻,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我们这位皇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秦砚隐隐感觉到了不安,姜钰日渐长大,越来越脱离他们的掌控,只怕他再长大一些,他跟张知遥最后都落不得好下场。 沈玉卿温声道:“皇上今年也有十六了,自有思量与喜好。左右魏家那边希望也落空了,至于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损失。” 沈玉卿是不太赞同把前朝跟后宫牵扯在一起的,但是张知遥那边都在搞小动作,秦砚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秦砚盯着第一页,上面是柳茹茵的画像,“这女子,是苏易的侄女?” 在这里面,就属柳茹茵的嫔位最高,也难怪秦砚会注意到她。 选秀当日发生的事,早有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包括姜钰是在姜酒的暗示劝阻下,才留下了柳茹茵,封了嫔。 秦砚也让人打探了一番,姜酒跟柳茹茵关系并不好,但是还在帮着柳茹茵说话,除了苏易指使,只怕也没别的原因了。 秦砚冷冷一笑,“这位苏将军,我倒是小瞧了啊。” 沈玉卿默不作声。 姜酒会听苏易的话吗? 如果是以前的苏九或许会,但是现在,沈玉卿知晓,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被人利用,受人掣肘的。 至于姜酒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玉卿也隐隐猜到原因了。 魏子晴被撤掉,而柳茹茵却授封嫔位,苏易是高兴了,但是张知遥高兴吗?秦砚高兴吗?而且既已封嫔,苏易难道就没有野心,暗箱操作,让柳茹茵当上皇后吗? 第409章 再遇宋遥 一个小小的柳茹茵,犯不着姜酒亲自为她说话,她要的,是勾起苏易的野心,打破如今的平衡,让九华朝堂不复平静。 这些还不是最严重的。 更让沈玉卿担忧的,是姜酒已经开始在谋划江山了。 沈玉卿的眸中浮现了迷茫。 他是该为了天下劝阻她收手,还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助她一臂之力? 不,或许,他连助她的资格都没有。 容肆于清晨时分回到了镇国公府,一路风尘仆仆,他的眉眼不掩倦色。 这次匆匆离开,是因为星云宫出了点事,燃止又不在,他不得不回去处理。 等回到京城,听说了苏府的事,容肆沉思片刻,只道一句知道了。 而姜酒睡醒之后,兴冲冲地往栖寒阁跑,正巧碰见容肆刚刚出浴。 这可把姜酒后悔的,早知道就不睡懒觉了。 容肆见她一脸懊恼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冲着她招招手,嗓音低磁,“过来。” 姜酒乐呵呵地凑过去,随即想到了好像哪里不对。 “你招狗呢?”姜酒气乐了。 容肆直接把她按进怀里,失笑道:“那你不还是过来了?” 姜酒轻哼一声,问道:“叶情说星云宫出事了,你可办好了?” 容肆低沉应道:“好了,不过是几个不复管教的手下,趁着燃止不在造反,已经压下去了。” 容肆忽然以少宫主的身份出现,有人信服,自然也有人不服。不过经过这一番打压,不止是那些造反的人,也能敲打敲打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见姜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容肆低笑道:“听说你带了两个人回来?” 姜酒点头,也并未与容肆说明苗疆的事,只道他们二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将他们带在身边。 容肆也不知信了没有,也并没有追问下去。 他这次匆匆赶回京城,也是因为下个月科考的事。是以休息不到两日,容肆又得忙着国子监那边的事,姜酒反倒是闲了下来。 许是一场热热闹闹的选秀刚过,京城里气氛犹足,百花似呼应着那千娇百媚的秀女们,一夜之间开满了云京,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处处暗香浮动。 又是一年花朝节,许是因为科考,今年的花朝节比往年还要热闹,街头随处可见文人墨客,咏花咏月咏美人,那绮丽的诗篇,引起了一阵叫好。 姜酒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看着堂下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子们,对着那几盆花绞尽脑汁,吟诗作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林绾绾坐在她旁边,一脸好奇道:“这些人都不用温习功课的吗?不是快考试了?” 姜酒回道:“科考只取前三甲,剩下的人想为自己谋出路,便只能靠给那些大臣当幕僚门生,这些人不过也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引人注意吧。” 不止学子们在谋划前程,那些大臣也在暗戳戳地寻找可用之才,没什么不对。 趁着花朝节,四九门也举办了一场斗花宴,胜者不仅可获得一株名花,还有五百两银子。这还是受到上次望江楼的启发,果不其然,立马就吸引了一大批学子。 姜酒今日原本也是来看热闹的,但是除了听那些学子吟着文绉绉的诗句,也没什么看点,正准备回去,不想楼下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你小子竟然还敢来这里,上次还没被揍够吗?” “酒楼迎四方宾客,我为何不能来?”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给我打!” 堂下的人似乎要闹起来了,好在白洛他们及时出现,拦住了他们。 “几位客人,四九楼内禁止斗殴。” “呸!你算什么东西?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姜酒听这声音还有些耳熟,探头看去,还真是柳志安这个蠢货。 而那个即将挨打的人,可不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宋遥! 柳志安身边还有几个人,唯他马首是瞻,一听他的吩咐便要动手,轻轻松松地便被白洛跟白言制服了。 柳志安火冒三丈,怒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姑父是九华国镇国大将军,我妹妹是当今皇上亲封的柳嫔,敢拦我,小心你们的脑袋!” 白洛跟白言听罢,脸上毫无波动。 “我不管你是谁,来了四九楼,就得遵守四九楼的规矩!” 柳志安低骂一句,更是无所顾忌,直接就把桌子给掀了。 姜酒眸色泛冷,出声道:“柳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她走下楼来,柳志安明显也没想到她在这里,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浮现一抹惧意,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 “原来是四妹妹啊,我在这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子,这你不会也要管吧?” 上次就是被姜酒搅和了,不然他早把宋遥这家伙揍死了。 柳志安跟宋遥有过节,不仅因为他上次得罪了魏子安,也因为宋遥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柳志安能看他顺眼才怪呢。 “我与这四九楼的掌柜有几分私交,你说我是管还是不管?” 柳志安恼恨地咬牙,倒也真不敢跟姜酒作对。 “既然如此,我出去便是。” “好走不送,不过,你得把人留下。” 姜酒笑吟吟地指着宋遥,柳志安一瞪眼,阴阳怪气道:“四妹妹再三护着这小子,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许是有了个当宫妃的妹妹做后盾,柳志安现在倒是硬气了不少,连带着之前对姜酒的惧意也减弱了几分。 白洛跟白言一听他抹黑姜酒,便欲动手,被姜酒拦下。 “你这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志安看着姜酒明显不悦的脸,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让人放了宋遥。 他们现在还在苏家住着,跟姜酒闹翻了没好处。 等来日他高中了,再好好收拾这些人! 那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去了,周围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散了。 姜酒走到宋遥面前,啧了啧嘴。 “我说你是跟柳志安多大的仇,这一次两次的都被他撞上了?” 第410章 你会有大作为的 宋遥认得她,这么漂亮的富贵花,见过一次,怕是终生难忘。 他手里还抱着一盆花,姜酒认得,那是白言从黑市里淘来的,为了当这次斗花宴的噱头。 据说是生在深山的幽兰,比寻常兰花味道浓郁一些,可观赏,可入药,有个很俗但是很容易记的名字,美人兰。 宋遥这次倒是学乖了,主动把那株美人兰递了过去。 “两次得姑娘出手解围,宋遥无以为报,这美人兰算是宋遥的心意。” 他在京城这段时日,也差不多清楚了元宵那日他遇到的是什么样的贵人。 他以为姜酒跟柳志安他们是一伙的,当时出言不逊,事后想起来也颇为后悔。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女,与她同行的人,一个是镇国公府的容世子,另外两个则是平阳侯家的世子小姐。 这些人的身份,宋遥可望不可及,但他也从未想过攀权富贵。 只是没想到今日再见姜酒,仍是这番情境。 “原来你是这斗花宴的赢家啊。”姜酒笑了笑,也没拒绝,接过那株美人兰,转头递给林绾绾。 “宋公子似乎很缺钱?” 上次是为了望江楼那一千两奖金,不惜得罪魏子安柳志安一流,现在又为了这五百两,差点跟柳志安打起来了。 姜酒欣赏他的才气,但也欣赏他的勇气。 宋遥神色清淡,丝毫没有窘迫。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姜酒点了点头,看着宋遥的目光更加满意了。 “宋公子,你会有大作为的。” 这少年跟她以往见过的书生都不一样,他虽穷,却不自卑,虽受制于人,却不怨恨。 看着他,姜酒总是忍不住想起秦砚。 如今的宋遥,像极了当年的秦砚,只是他比秦砚少了几分戾气和野心。 却说那边的柳志安离开了四九楼,这口气如何也咽不下去,索性转道去了魏府。 魏府里正是一片乌烟瘴气的。 魏子晴落选,被遣回家中,正是不是砸东西就是绝食,闹得不可开交。无非就是想逼着张氏去求张知遥,帮她把皇后之位多回来。 张知遥是来了,但是却不是来帮她的。 “从前是我狭隘了,子晴样貌才情虽好,但见识短薄,性情骄纵,根本不适合当一国之母。” 这句话,不仅魏仲林夫妇听见了,听说张知遥来了魏府便匆匆赶来的魏子晴也听见了。 她还以为舅舅是来帮她的,不想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所有的欢喜全都被打得粉碎,眼眶立马就红了。 若是旁人,魏子晴便不管不顾地骂回去了,但是对于张知遥,魏子晴根本不敢。 张氏也知晓魏子晴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当皇后,但是眼看着女儿的愿望落空,魏府一飞冲天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张氏也有些不甘心。 “大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也知道子晴她……” 张知遥凉凉地看着她,“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蠢,我把路都给她铺平了,她自己作天作地,恨不得九华上下都知道,有我这个舅舅在背后扶持,皇后之位就是她的!” 早知道魏子晴这般蠢,张知遥绝对不费这个力气。 他专门让宫里的嬷嬷来教她,还把她送进皇宫陪伴姜钰,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抓住,怪得了谁? 更别说她四处宣扬,为他招来了不少麻烦,也惹得秦砚那边防备重重,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张氏这下也不说话了,只是心理还是有些可惜。 魏仲林道:“子晴不进宫也好,她年纪也差不多了,这段时日你便帮她物色一下,女儿家总要出嫁的。” 魏仲林是不赞成魏子晴进宫的,但是在张知遥跟张氏面前,他向来没什么话语权。 张氏咬咬牙,“那皇宫那边呢?难道就这么算了?凭什么我女儿落选,柳氏那个乡下来的侄女能当嫔?” 说是乡下来的就有点过分了,但是张氏就是不服气。 她如今与柳氏成了亲家,难免处处对比。柳茹茵都成了嫔,而魏子晴却被遣散出宫,日后她还如何在那些夫人们面前抬起头? 提起这事,张知遥眸色也深了几分。 “跟秦砚斗久了,我倒是忘了,还有苏大将军这号人物……” 虽然当日是姜酒为柳茹茵说话,姜钰才将她留下,但是谁都知道,姜酒跟柳氏不对付,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还帮柳氏的侄女?所以这一切只能是苏易授意,姜酒不得不做。 苏易这个人空有野心,没什么本事,是以张知遥从前也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却忘了,他是姜钰的养父,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养恩大于生恩,姜钰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弃苏易的。 如今柳茹茵进了宫,又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日后再怀了龙嗣,这麻烦可就多了。 但是眼下并不是跟苏易结仇的好时机,就算最后终会撕破脸皮,他现在也得办法笼络苏易。 张知遥离开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见了柳志安,对方畏畏缩缩地往旁边让道,头都不敢抬起来。 等上了马车,张知遥才问道:“方才那是何人?” 有人答:“正是苏大将军夫人的侄子,柳嫔的兄长。” 张知遥眯了眯眸,“他来魏府做什么?” “许是来找大公子的吧,柳志安今年也要参加科考,平常跟大公子来往甚密。” 张知遥眸光微闪,心里隐隐有了思量。 却说柳志安战战兢兢地目送张知遥离开,才进了魏府,便直奔魏子安的书房,找他告状去了。 魏子安近日都在家中苦读,他的课业一贯出色,但是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人一步。 “子安你是不知道,那个宋遥简直没把你放在眼里。上次元宵节的事也就算了,这次当着那么多学子的面,还大言不惭,说你根本比不过他。我也是气不过,跟他理论了几句,也不知道他跟苏九什么关系,这么巧就撞上了,苏九那死丫头又帮他说话……” 柳志安颠倒黑白,一通胡说,魏子安原本不想理会的,听他提起苏九,神色微怔。 第411章 流言四起 “你说谁?” “宋遥啊!你不记得了?” 魏子安偏头看他,“苏九为何要帮他?” 柳志安后知后觉,他这问的是苏九啊。 “我怎么知道?”柳志安嫉恨道:“可能是看上宋遥那个小白脸了吧。” “不可能!”魏子安明显动怒了,“那宋遥什么身份,配得上她吗?” 柳志安咽了咽口水,试探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苏九啊?” 柳志安曾经是垂涎她的美色,但是被她揍了几回,那点心思就歇了。 他心里也犯嘀咕,魏子安都跟苏九退婚了,还娶了苏胭,这么现在反倒对苏九念念不忘了? 许是被戳中了心事,魏子安的脸色有些难看,柳志安也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讪讪闭了嘴。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沉着声音道:“去警告宋遥,离苏九远一点,要不然,他也别想参加这次科考了。” 不过一个寒门子弟,他有几百种方式毁了他。 柳志安一喜,这可不正中了他此行的目的。 “子安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办得妥妥的。” 有魏子安在后面兜着,他就不信搞不死宋遥! 他兴冲冲地跑出去,不想却看见苏胭站在廊下,也不知站了多久,端着托盘的手都微微泛白。 “表妹?”柳志安试探叫了她一声,苏胭恍若初醒,冲着他淡淡一笑。 “表哥,我来给子安送参汤。” “哦哦,那你进去吧,子安娶了你真是有福气。” 柳志安奉承了几句,便要离开,苏胭却叫住了他。 “表哥,方才听你说什么宋遥,那是何人?” 柳志安不屑道:“就是个寒门书生,仗着有几分才学,天天招摇过市,还把苏九迷得七晕八素的。” 苏胭眸光微闪,“不可能吧,四妹妹怎么会与他认识?” 柳志安便将元宵夜跟今日发生的事与她说了。 “若非看上了那个小白脸,苏九怎么会两次出手相护?” 苏胭漫不经心道:“事关四妹妹的清白,表哥还是别再往外传了。” 柳志安一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只说自己知道了,便哼着小曲儿走了。 苏胭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又移到了那扇半开的房门,眼里划过一丝怨毒。 苏九既不让她好过,那她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许是初春犯懒,姜酒这几日都待在家中,看着林绾绾捣鼓她那些草药,有些无聊。 一名下人来传,苏易喊姜酒过去大厅,路过园子时,正巧听见了几名丫鬟一边修剪花枝一边窃窃私语。 “好多人都看见了,那还能有假?” “想想也是,以四小姐的性子,若不是真喜欢那个书生,怎么会出手帮他?” “之前不是四小姐喜欢容世子吗?怎么又跑出个穷酸书生了?” “谁知道呢,可能容世子看不上四小姐吧……” 那人话音未落,身旁的人便使劲地撞着她的胳膊,她回过头,正巧看见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吓得手中的剪刀都掉了,慌忙跪了下来。 “四小姐恕罪……” 姜酒还没生气呢,紫苏便气得不轻。 “你们是哪个院子的?敢这么编排主子,不想活了?” 那几个人不说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行了紫苏。”姜酒道:“走吧,父亲还等着我呢。” 不过是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姜酒倒还不至于生气。 只是她没想到,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大厅内,苏易一脸愤怒地质问道:“外面人人都说你看上了一个穷酸书生,可有此事?” 姜酒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柳氏,问苏易道:“你听谁说的?” “我还用得着听谁说?”苏易怒不可遏,“下朝回来,整条街都在传,说你当众跟一个书生有说有笑,眉来眼去,就差抱在一起了,苏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柳氏扶着头上的朱钗,慢悠悠道:“怕是阿九年纪到了,也想着当新娘子了。老爷,依我看不如你就成全了她,不过是个寒门子弟,老爷帮着扶持一下,当个小官也不是问题,也不算辱没了苏家的身份。” “简直胡闹!”苏易拍桌而起,“苏九,我不管你跟那小子什么关系,马上给我断了!你别忘了,你可是萧沉歌亲口指定的联姻人选,你想成为九华国的罪人吗?” 姜酒眸色泛冷,“要靠女人联姻才能稳固江山,到底谁才是九华的罪人?” 她没有明说,但苏易偏偏就知道,她是在嘲讽他这个镇国大将军。 一时间苏易的老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你竟然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姜酒面无表情,“是我大逆不道,还是你是非不明?这种事一听便知是捕风捉影,你却为此大动肝火,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你知道为何当初凤帝登基后只封你为侯吗?若让你像现在这样,掌管着云京城的兵马,只怕不出几年,这云京的壁垒便如纸一般不堪一击!” “你……” 苏易两眼一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柳氏急忙帮苏易顺气,内心窃喜,表面却怒气腾腾。 “阿九!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你以前不这样的,果然是长大了管不住了!” 姜酒听着柳氏不怕事大地挑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姨娘,我劝你一句,你侄女还在皇宫呢,不想让你柳家的荣耀如过眼云烟,你最好还是别来招惹我。” 无端地被人污蔑,还被训了一顿,姜酒的心情能好才怪呢! 目送她离开,柳氏又惧又怒。 “老爷!你再不管管,她可就要翻天了!” 苏易也是被姜酒气昏了头,等他反应过来时,姜酒已经没影了。 听着柳氏的话,苏易颤抖着手,咬牙切齿道:“管?你让我怎么管?她现在是越发能耐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难道就放任她这么放肆无礼?” 苏易头疼得厉害,显然是对姜酒束手无策。 自从去年落水之后,她便性情大变,现在越发不服管教,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412章 什么都不记得 姜酒憋着一肚子火离开了苏府,本想去四九楼,结果就买个点心的功夫,便听见了外面有不少人在宣扬自己跟宋遥那点事。 林绾绾气得不轻,“主子,他们怎么胡说八道呢?你什么时候跟那位公子抱在一起了?” 这才多久,都已经传到她跟宋遥当众亲密接触,还自发编出了一个“高门千金跟寒门书生”的话本,说得那是有鼻子有眼,精彩至极,连姜酒都差点信了。 她心下越发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出现了这些没影的传言? 姜酒掀开帘子,盯着那墙角下面几个卖菜的婆子,其中一人挎着个篮子,穿得倒是整洁干净,那张嘴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大将军府的嫡女知道不?那可是当今皇上的表姐!虽然没有封号,但也是郡主级别的。曾经被魏家退了亲,现在整天追着男人跑,疯疯癫癫的,忒不要脸了!” 那些婆子出身市井,平日里也最喜欢听这些贵人们的风流韵事,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莫不是那魏家公子发现了她就是个狐狸精,所以才退婚的?” “那可说不准……” 几个人笑作一团,那买菜的婆子见说得差不多了,随便挑了点菜,付了钱便走了。 只见她七拐八拐地往一条巷子里走去,却在转角处被人截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红衣,一脚踩着巷子旁边的石墩,手中上下晃着一根细长的竹竿,似乎是随手在巷子里捡的。小脸不施粉黛,亦不掩绝色。就算她身穿粗衣麻布,她也认得出来,这是苏家的四小姐。 那婆子吓了一跳,转身便想走,林绾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后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双腿都在哆嗦,明知故问,“你……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姜酒勾了勾唇,“大婶,别紧张啊,这不是刚才看你故事说得不错,想来听听续集……” “什么续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要回去了!再不让开我就喊人了!” 她想冲过去,姜酒直接拔出了匕首,朝她的身旁射了过去,钉在了她身后的木板上。 “啊!” 她忍不住尖叫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 姜酒逼近了几分,拔出了那把匕首,看着那锋利的刀尖,那婆子哆哆嗦嗦道:“你……你想干嘛?你别过来……” 姜酒不废话,直接抵着她的脖子。 “说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 冰凉的匕首贴着她的脖子,那婆子连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动了,当场血溅三尺。 “我……我说!”她脸色惨白,毫不犹豫道:“是少夫人!是少夫人让我们这么做的。” “少夫人?” “就……就是四小姐您的二姐。” 姜酒恍然,“你是魏府的下人?” 那婆子傻愣地点了点头。 苏胭给了她们不少银两,让她们把姜酒跟宋遥的事宣扬出去,她们这些人平日里游走于市井,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还不是轻轻松松?所以她们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可谁知道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一下子就被姜酒抓到了,小命要紧,她也毫无负担地把苏胭给出卖了。 把背后搞鬼的人问出来了,姜酒也没为难她,吓唬一顿便放她走了。 林绾绾一脸疑惑,“主子,你二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林绾绾未曾见过苏胭,也没听过姜酒跟苏胭的那些恩怨。 姜酒漫不经心道:“可能是日子过得太闲了,想给自己找点麻烦吧。” 林绾绾更疑惑了,“不是她给主子找麻烦吗?” 姜酒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意味深长。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四九楼,十七坐在药桶内,双眸紧闭,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眉头紧紧皱着。冷汗不断地从额头滑落,唇色苍白,一张脸亦是惨白惨白的,愈发衬得脸上的疤痕狰狞恐怖。 姜酒站在药桶旁,好奇问道:“他体内的毒还没清掉吗?” 后面传来沈遇白闷闷的声音,“快了,我这几日不眠不休,可就为了把他体内的毒去掉。” 他撅着屁股在他的宝箱里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出了一个小药罐子,丢给姜酒,长舒一口气。 “你要的药。” 姜酒瞥了一眼,勾了勾唇,“谢了。” 沈遇白嫌弃道:“媚药这东西,我几百年前就不用了,你要这东西干嘛?” “给人送份礼物。”姜酒将药瓶收起来,苏胭不遗余力地在背后给她泼脏水,她怎么也要回一份大礼啊! 沈遇白轻哼,用膝盖一想都知道没干好事。 帘子后的十七突然闷哼一声,呕出了一口血,沈遇白急忙封住他的穴道。 原本抽搐的十七渐渐冷静下来,他缓缓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姜酒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这是怎么了?傻了?” 沈遇白走到她身旁,道:“之前谢祝给他用了药,导致他失去了记忆,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让他恢复,就下了点猛药。” 十七听着他们的话,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看了看沈遇白,又看了看姜酒,苍白的薄唇动了动,声音沙哑问:“你们是谁?” 姜酒跟沈遇白相视无言。 沈遇白试探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十七歪了歪头,似乎是想回想什么,但是脑海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针扎般的痛感,让他的脸色骤变,表情都有些扭曲。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我怎么感觉,他现在失忆得更彻底了……” 之前还把她当仇人,一见面就要砍死她,现在连这些事都不记得了。 沈遇白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 估计药用得太重了,不过还好,只是失忆,没有变成傻子。 姜酒叫了个小厮来帮十七收拾妥当,穿上衣服,虽然脸颊上的疤痕丑了点,但是眼神清澈,神情平静,比之前那副冷冰冰阴沉沉的样子顺眼多了。 沈遇白十分高兴地宣布:“从今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明白吗?” 第413章 男人都是贱骨头 十七傻愣地点头。 沈遇白更高兴了,兴冲冲地便拉着他去试他新研制的毒药。 姜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拿着自己的药走了。 那个被姜酒威胁了的婆子,根本不敢告诉苏胭,她把她给出卖了。所以苏胭现在还不知道,姜酒已经磨刀霍霍地准备给她挖坑了。 魏府,苏胭坐在屋子里绣花,她的侍女端着补汤进来,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苏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老爷为了四小姐的事大动肝火,四小姐还顶撞了老爷夫人。” 苏胭冷笑一声,“我这个四妹现在胆子大着呢。” 她又道:“让他们继续传,等苏九的名声烂了臭了,我就不信,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嚣张。” “是……” “嘭!” 半掩的门突然被撞开,苏胭吓了一跳,待看见门口的魏子安时,更是脸色大变。 她艰难地扬起笑脸,“子安哥哥,你怎么来了?” 苏胭给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下去,却被魏子安拦住。 “站住!”魏子安道:“她让你去传什么?” 苏胭看着他一脸阴沉,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子安哥哥,你误会了,我……” “你闭嘴!”魏子安冷冷地看了苏胭一眼,又盯着那个慌张无措的侍女,喝道:“说!” “大公子饶命!”那侍女吓坏了,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她既不敢得罪魏子安,也不敢得罪苏胭,只能选择装傻。 “子安哥哥……” 苏胭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下去了,心里也猜到,估计魏子安刚才将她们的对话都听去了。 魏子安没有看她,语气冰冷道:“再不说,我就让管家把你发卖了!” 那侍女吓得一哆嗦,一咬牙,只得道:“是……是少夫人让奴婢去找几个婆子,散播苏四小姐跟一个书生的流言,说……说是要毁了四小姐的名声。” “你胡说什么?” 苏胭拔高了声音,矢口否认,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子安哥哥,你信我,我没有,我跟四妹妹已经和解了,我为什么还要害她?” 魏子安没说什么,只是把那个侍女赶出去。 侍女一脸灰败,她知道,就算自己没有被发卖,也不可能再留在魏府了,苏胭不会放过她的。 门被关上,魏子安目光厌恶地看着她。 “苏胭,我也以为你真的变好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恶毒……” 苏胭一怔,“你说什么?” “苏九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现在还咬着她不放!” 苏胭气乐了,心冷得厉害,“魏子安,你现在是在帮苏九说话吗?” “我不是在帮谁说话,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真让人恶心!” 明明她还是她,可是身上却找不到半点过去的影子。 不,或许她一直是这样,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张氏说他这几日闭门苦读,也别忽略了苏胭,毕竟她还怀着身孕,这话到底也让他生出了几分愧疚。只是没想到他一来,便听到了这些话。 他倒宁愿他没来,也不必踏入这充满了肮脏的地方。 “魏子安!”苏胭惊怒不已,尖锐喊道:“我恶心?你就不恶心吗?你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可你心里还惦记着苏九!你说,到底谁比较恶心?” “苏胭!你给我闭嘴!” 苏胭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以前她追在你后面跑,你对她百般嫌恶,现在人家不搭理你了,你便对她念念不忘,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 “啪!” 魏子安毫无预兆地打了她一巴掌,苏胭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魏子安也被自己吓到了,手微微颤抖着。 “魏子安!你竟然打我!”苏胭发疯似的扑过去厮打他,“你怎么敢打我?你怎么能为了苏九那个贱人打我?” 魏子安心里生出的愧疚立马烟消云散,他将她推开,苏胭尖叫一声,摔在床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地砸落。 他似乎格外头痛苦恼,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甩袖离开。 “魏子安!你给我回来!” 无论苏胭怎么叫,魏子安头也不回地走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失去理智。 三秋桂子内,柳志安与其他人一同把酒言欢,寻欢作乐,唯独魏子安自己坐在一旁,闷不做声地饮酒。 柳志安瞧见了,端着酒杯走过来,道:“子安,你心情不好?” “别烦我。”魏子安冷冷道。 柳志安也不生气,哥俩好地勾着他的肩膀。 “别啊,出来玩就得玩得尽兴点,你这几日憋在府里也憋坏了吧,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柳志安招招手,一名身着白纱的清秀女子走了过来,依偎在魏子安身旁。 魏子安冷漠地将人推开,“滚!” 那女子跌坐在地,万分委屈地看向柳志安。 柳志安也赶紧把人赶走了,“你不喜欢这个,那我再给你挑几个。” 说着,他又让人叫来了几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那些公子哥们都看直了眼,魏子安却是看也不看,只顾着喝自己的酒。 不知何时,他的身旁坐着一名女子,一直默默地在给他斟酒。 魏子安微微偏头看她,她却冲着他温柔一笑。 眼前忽然出现了重影,面前的人的脸也渐渐模糊,到最后,两眼一黑,魏子安便晕了过去。 松风苑内,姜酒听着林绾绾的传话,嘴角微勾。 她让人盯着魏子安有些时日了,相信这份礼物,苏胭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却说魏子安第二日醒来,便发觉了身边的异样,待看见那个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时,他神色微怔,脑子却昏昏沉沉的,对昨晚的事竟是有些记不清了。 那女子名唤惜芷,倒也十分体贴,给他倒了杯水。 “魏公子昨夜喝了不少酒,等会我让人送醒酒汤来,免得公子头痛。” 魏子安捏了捏眉心,“你下去吧……” 惜芷面色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多作纠缠,穿好衣裳便出去了。 第414章 如至冰窖 等他回到魏府,已经快到午时了。 张氏迟迟等不到他一同用午饭,问了才知道,魏子安昨天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正打算叫人出去找找,便瞧见他走了进来。 张氏连忙迎上去,“子安,你去哪里了?” 魏子安摆摆手,看着似乎有些疲惫,“昨夜喝醉了,在外面睡下了。” 张氏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心下了然,也没多说什么,让人扶着他回去休息。 魏仲林走了进来,“子安回来了?他人呢?” 张氏拉住了他,道:“回去休息了,他这几日也一直待在家里看书,估计压力不小。现在苏胭又怀着身孕,我想着是不是给子安纳个妾,方便照顾他。” 魏仲林皱着眉头,“胭儿刚进门不久,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多个人帮她照顾子安,她也可以安心待产啊。” “你自己看着办吧。” 后宅之事,他向来不过问。 苏胭站在长廊下,听着他们的谈话,一颗心如至冰窖。 她的脸颊还有未消散的红痕,昨夜魏子安一夜未归,她就算气极了他,但是心里仍然忍不住担心。方才听说他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过来看看,不想却听到了这一番话。 看着这座宅子,苏胭感觉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笑话,她费尽心思从苏九手里抢来的,便是这样的结局吗? 那双盈盈美眸透着几分狠厉与不甘,苏胭握紧了拳头,她绝不会就这么认了。 那日在三秋桂子的事魏子安并未放在心上,而苏胭也似乎完全忘了那一场争吵,每日照旧给他送汤,两人虽然不似从前那般如胶似漆,但是也没有再起争执。 三日后,便是科考。 此次考点设置在国子监内,国子监祭酒徐清风为主考官,太师沈玉卿、镇国公世子容肆、镇国大将军长子苏辰从旁协助监考,镇国公府二公子容淮与惠安侯府世子邵野负责监察。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暗线将各位学子们的信息传递给各自的主子,其中引起秦砚注意的,是一个名叫宋遥的少年。 与他从前一样,宋遥出身寒门,一无家财万贯,二无双亲父母,平日里靠着给人写信赚点银两,不过是穷苦书生一个。不过宋遥天赋甚佳,小小年纪便考过了秀才,若非银两不够,他也不会拖到今年才上京赶考。 秦砚命人盯紧了宋遥,就算最后没有中状元,此人也可用。 一天的时间,对于学子来说分外漫长,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却是转瞬即过。 最后一场考试的钟声一响,宋遥刚好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将笔放下,等着人来收卷子。 那人一张张地叠起来,在看见宋遥的名字时,默不作声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他的卷子放在了最下面。 宋遥并未在意,同其他学子离开了考场。 国子监外已经有不少人等着,看学子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姜酒也伸长了脖子看去。 “阿酒!”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姜酒偏头,便看见邵野朝她走了过来。 “咦?阿野,你怎么在这?” 邵野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不过是挂了闲职,协同监察。你呢?” “哦,我来等肆肆。” 三月的黄昏日光昏暗,春风清冷,似吹灭了他眼里的寒星,邵野的双眸略显黯淡。 容肆走出了国子监,一眼便看见那坐在马车上的姜酒,也看见了她身旁的邵野。 “肆肆!”姜酒冲他招手,容肆走上前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姜酒道:“这几日你忙着监考的事,肯定累坏了吧,我让人在四九楼准备了一桌酒菜,贺锦朝他们也在呢!” 容肆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里那点郁气散去,也不顾周围有这么多人,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旁人是看不见,但是邵野就站在他们面前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容肆这是在做给他看呢。 眼里的暖意褪去,邵野笑得有些凉薄。 “阿酒,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姜酒道:“别啊,你要是没什么事,不如一同前去?” 邵野脸上浮现一抹惊喜,随即又看了容肆一眼,似乎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反正酒菜多着呢,你说是吧肆肆。” 容肆捕捉到了他眼里的挑衅,薄唇微微勾起。 “邵世子若想去,便一起去吧。” 姜酒没有注意到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火光四溅,平和的表面,实则已经是暗涛汹涌。 “老远便看见你们了,在说什么呢?” 苏辰笑着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容淮。 容淮淡淡一笑,道:“听阿辰说阿九妹妹要请客吃饭,我便舔着脸跟来了。” 姜酒无所谓,反正有的是地方。 沈玉卿站在台阶上,目送着他们离开,神色微微黯然。 四九楼今夜宾客爆满,大堂一片嘈杂。而姜酒身为四九楼的主人,早就让阿宁他们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安静的厢房,摆满了一桌子酒菜,就等着容肆跟苏辰他们前来。 贺锦朝跟贺蓁然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姜酒他们才姗姗来迟。 “你们这该不会是绕着云京城走了一圈才来的吧,乌龟爬得都比你们快!” 姜酒摊手,“路上堵满了人,马车过不去,只得用走着。” 容淮走进厢房内,看着这厢房的布置以及窗外的风景,笑道:“可以啊阿九妹妹,你是怎么占到这间厢房的,我之前几次来,他们都说这里不开放。” 姜酒面不改色道:“哦,我跟他们老板熟。” 苏辰噗嗤一笑,“嗯,可熟了。” 容淮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也没有追问下去。 众人落座,容肆十分自然地坐在姜酒身边,而邵野也不堪落后,坐在了姜酒另一侧。 苏辰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一幕,举起酒杯遮掩住翘起的嘴角。 一顿饭吃得慢吞吞的,众人也不着急,阿宁又送了她自己酿的青梅酒,香味浓郁,立马就勾起了他们的酒虫。 第415章 容世子在害怕什么 容淮倒了一杯青梅酒,笑道:“这青梅酒虽然比不上皇宫佳酿,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贺蓁然抿了一口,好像没品出什么味儿,直接将整杯酒喝光了。 “这酒一点都不烈。”贺蓁然嫌弃道:“可惜你们没去过塞北,小时候我偷偷喝过我外祖父的酒,只喝了一口,就睡了一整天,把他们都吓坏了。” 贺锦朝敲了她的脑壳一下,恼恨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醉了倒是一了百了,我被外祖父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他们都以为是我带你偷喝的……” 众人嘻嘻哈哈成一团,说起幼时的趣事,倒是有些停不下来了。 “你们不知道,我哥小时候可怂了,从马上摔了一次之后,便再也不敢骑马。后来还是被我大舅舅绑着马上,逼着他学的。” 众人笑,贺锦朝气呼呼地夹了个鸡腿堵住贺蓁然的嘴。 有这两人在,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明亮的烛灯之下,容淮也跟着众人笑,目光有些幽深,心里那点寒冰似乎也在一点点地融化。 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这青梅酒虽然不烈,后劲还是有点大,姜酒的酒量虽好,但是喝多了,脸颊也是红扑扑的。 邵野给她夹了青菜,关心道:“阿酒,你别光顾着喝酒,吃点菜压一压。” 姜酒还没说什么呢,容肆便给她舀了一碗热汤递过去。 “喝点汤暖一暖。” 姜酒乖巧地接过汤,一口一口地喝着。 邵野看了容肆一眼,后者十分淡定地继续给姜酒夹菜。 邵野也不甘示弱,很快姜酒的碗里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对面的贺蓁然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继续抱着她的酒瓶子。 酒过三巡,苏辰跟容淮却因为公务突然被叫走,临走之前苏辰还有些担心地看向姜酒,容肆道:“苏公子放心,我会把阿酒平安送回去的。” 苏辰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容肆,其实他比较担心他。 平日里姜酒便对容肆穷追不舍,这要是喝醉了,保不齐会趁机欺负人家啊。 送走了他们几人,容肆转身看去,见姜酒明显已经醉了,正抓着邵野的衣袖,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哪家的小公子,这般俊俏……” 邵野的脸红了,容肆的脸黑了。 他走上前去把姜酒揪了起来,她双眸迷蒙地看着容肆,眨巴眨巴眼睛,“啊,这个更俊俏……” 说着便想伸手去摸他的脸,被容肆按下。 “邵世子还不回去?” 容肆目光清凉地看向邵野,对于情敌,容肆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敌意。 邵野站起身来,也不复在姜酒面前的纯良,薄唇勾起的笑带着几分挑衅。 “容世子这是在害怕吗?” 容肆眸光微动,语气徐缓,“我害怕什么?” “怕我把阿酒抢走啊,”邵野道:“不过也不叫抢,我知道阿酒喜欢你,不过你与她尚未定亲,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容肆的眸光冷了下来,“若你还拿她当朋友,便歇了你这些不该有的心思。” 邵野嘴角的笑渐渐消散,眼睁睁地看着他带姜酒离开。 顾宁牵着马车在外面等着,看着容肆扶着姜酒出来,直接把她丢进去,脸色臭得不行。 “回府!” 顾宁顿了一下,“不先送四小姐回去吗?” “她喝成这副鬼样子,回去挨骂?” 天色昏暗,一轮圆月挂在柳梢,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越靠近镇国公府,那些人声也渐渐散去。 容肆抱着她进了栖寒阁,将人放在床榻上,她倒是安分,蹭了蹭被子,翻了个身便打起了呼噜。 顾宁让人去熬解酒汤了,容肆忍受不了自己一身的酒气,就去换个衣裳的工夫,一回来便见床榻上的人不见了。 容肆的心急速跳了一下,正想喊人,却听见了屏风后传来了水声。 一地都是散落的衣物,而姜酒趴在寒池边上,脸颊通红,呼吸有些急促。 容肆皱紧了眉头,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十五。 她似乎格外不舒服,人也昏昏沉沉的,眼看着就要滑进去了,容肆赶紧把人抱了起来。 一被他拥入怀中,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姜酒体内的魂牵便躁动了。 一声嘤咛,她揪着容肆的衣领,咬住了他微凉的唇瓣,小手不安分地四处游移。 容肆按住她作乱的手,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解开了外衫将她包裹起来,塞进被窝里。 姜酒难受地哼哼个不停,容肆没办法,只得再把她抱在怀里。 顾宁敲门进来,瞧见这一幕,立马低下头去,将醒酒汤放下,便麻溜地滚了。 “张嘴。” 容肆试图喂她,姜酒哼哧哼哧地不肯喝,容肆索性自己喝了一口,再俯身去吻她。 这一番折腾下来,两人身上皆是出了汗,衣裳都白换了。 隔着衣衫,容肆也能感受到她异于常人的体温,好看的眉毛紧紧皱着。 如果姜酒中的是媚蛊还好办,只要找到蛊王就行,但是沈遇白说了,这是魂牵,不好解,也不可解。 尤其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容肆更是不曾想过将魂牵解掉。但是不解,姜酒每逢十五便要忍受这种痛苦。 容肆想起了沈遇白说的另一个办法,以及晚上邵野说的话,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姜酒尚且不知,为了名正言顺地帮她缓解魂牵带来的痛苦,也为了让情敌死心,容肆已经暗戳戳地在准备求亲了。 宿醉醒来,她却没有半点头痛,昨晚发生的事还隐隐记得,不免又觉得有些可惜。 “主子你起了吗?” 林绾绾推开了门,伸出了个脑袋,笑嘻嘻道:“刚才来了一个婆婆,说是什么老爷派来的,叫主子一同去前厅吃饭呢。” 姜酒顿了一下,又不过年不过节的,吃什么饭? 等她到了前厅,方才那愉快的笑谈声戛然而止,苏易盯着她,似乎还是记着前几日的事,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呢,索性移开了目光,眼不见为净。 倒是柳氏,还跟没事儿似的,招呼着姜酒坐下。 第416章 心生疑虑 柳志安坐在姜酒对面,一脸傲气。 “四妹妹可是好大的架子啊,还要我们等这么久。” 姜酒就当狗在叫,坐在苏辰身边,让人给自己盛了碗饭。 苏易压抑着怒火,道:“哑巴了?都不会叫人了?” 姜酒抬头看他,似笑非笑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易一噎,愤怒地哼了一声。 徐氏阴阳怪气道:“这没娘管教的孩子啊,就是没教养。这要是在我们柳家,可是要挨板子的。” 姜酒轻笑一声,“哟,您也知道这里不是柳家啊?” 徐氏被怼得脸色一僵,也只得讪讪闭了嘴。 柳氏打着和场,“好了,大家都别吵了,这顿饭也是为了给志安庆功的,大家都少说两句。” “庆功?庆什么功?” 徐氏挺直了腰杆,道:“科考结束了,我们志安肯定会中榜,这不是提前庆祝一下嘛。” 姜酒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乐不可支道:“你们这是哪来的自信?” 徐氏沉着脸,怒气腾腾道:“你是什么意思?” “就柳志安这点才学,他要是能中,九华也差不多快倒了吧。” “苏九!” “阿九!” 一听这话,不止苏易,就连苏辰都有些惊愕了。 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会出大事。 苏易怒目而视,“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是不是?竟然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你想害死苏家吗?” 姜酒一脸无辜,“我怎么会想害死苏家呢?我也是苏家的人啊。不过与其担心我这话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倒不如担心担心,要是柳志安真的中榜了,会不会牵连到父亲。” 苏易一怔,明明她说得没头没尾的,但他莫名的就是明白了。 柳志安到底有几斤几两,苏易也不清楚,只是他这次信心满满地告诉他们,自己肯定能中榜的,所以苏易也十分高兴地为他庆功。经姜酒这么一提醒,苏易也忍不住猜测,柳志安该不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吧? 察觉到苏易投来怀疑的目光,柳志安顿时心虚得不行,故意拔高了声音,怒道:“苏九,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作弊吗?昨日监考的人可是徐祭酒容世子他们,我要是作弊了,他们能没看出来?” 姜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又没说你作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柳志安这副样子,就像是被人踩了痛脚一样,一时众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他顿时慌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不就是怀疑我作弊吗?” “你也说了是怀疑,要是你自己没做,你又何必恼羞成怒?” “你……” 柳志安说不过她,冒了一头的冷汗,神色不安。 柳氏把柳志安拉着坐在座位上,笑道:“好了志安,阿九是在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冤枉,阿九也不是故意的。” 姜酒斜睨着她,学乖了,知道避重就轻了。 柳氏又道:“阿九也是,虽然现在考也考了,不过这种事,也是有忌讳的。我也不指望你能为志安祈祷他能高中,但也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惹人厌烦。” 姜酒颔首,微微一笑,“姨娘说得极是,我真是太不懂事了,那我在这里就以茶代酒,祝柳公子高中状元了!” 柳志安冷哼了一声,架子摆得十足。 姜酒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喝了口茶,继续享受美食。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苏易虽怀疑柳志安是否作弊,但是转念一想,他估计没这个本事在徐清风他们面前搞鬼。 这种事一旦查出来,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苏辰私下找到了姜酒,“柳志安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酒奇怪道:“我又不是百事通,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那你……” “不过是吓唬他们的,再说了,就柳志安那货色,根本不可能中榜的。” 苏辰蹙眉,随即又舒展开。 “这次的科考,一间考场便有十名监考官,绝无作弊的可能。” 姜酒勾唇,“嗯,除非他提前知道了试题。” 苏辰笑了笑,“这更不可能了,这些试题全都是徐祭酒亲自出的,也是他亲自保管的,徐祭酒为人正直,也绝对不可能漏题的。” “哦,那当我放屁好了。” 苏辰:“……” 四九楼,魏子安坐在酒桌前频频出神,柳志安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有人笑道:“子安,你莫不是这几日太累了,怎么看你都无精打采的?” 柳志安摆摆手,“去去去!子安可是未来的状元郎,你会不会说话?” 魏子安皱着眉头,不悦道:“这种话别再说了!” 柳志安连忙讨饶,自罚三杯。 不一会儿,几名女子嬉嬉笑笑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坐在了魏子安身侧,为他倒满了酒。 魏子安偏头,见是惜芷,眉头微微一皱。 柳志安笑得不怀好意,道:“这不是终于解放了,叫几个姑娘来放松一下。你又不肯去三秋桂子,我只好把人叫来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胭儿的。” 魏子安从前也不是没去过三秋桂子,如今不想去,正是因为惜芷。 但是没想到柳志安竟然把人给叫来了,着实叫他头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魏子安也没有发怒,惜芷倒也十分识相,乖巧地坐在他身边,没有过分的举动,倒是让魏子安渐渐放下了戒备。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魏子安便要起身告辞,走出了房门,不曾想迎面便撞见了姜酒。 魏子安怔了一下,身后的惜芷追了过来,却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摔在了魏子安怀里。 魏子安下意识将她扶住,肩头蹭了她的胭脂还不自知。 惜芷红着脸后退了一步,恭敬地把他的玉佩递过去,柔声道:“公子的玉佩落下了。” 魏子安接过,再回过头时,已经不见姜酒的身影了,脸上浮现了一抹懊恼。 四九楼外,姜酒站在大门口,看着走廊上那两道身影,嘴角微微勾起。 第417章 不必留着 且不论待魏子安回府,苏胭看见他肩膀上的胭脂时如何大闹,这几日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春雨,四月将近,放榜的日子也到了。 苏易一大早便派了人去蹲守着,焦急地在府中等待。 柳志安却显得格外随散,似乎信心满满,姿态也颇为高傲。 很快,去看榜的人回来了,一脸喜色地高声喊道:“中了中了!柳公子中了第七名!” 苏易大喜过望,而柳志安不知何故,脸上竟略显不悦。 “第七名?” 这也太低了吧,那人不是说至少能前三吗? 苏易连忙安慰道:“第七名也不错了,有资格参加殿试了,若是你表现好一点,未必不能中榜眼探花。” 听着他的话,柳志安不仅没有觉得宽慰,反而更紧张了。 柳氏问道:“姑爷呢?他第几名?” 下人道:“姑爷是这次科考的第一名!” “真的?”柳氏面露狂喜,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 听到女婿第一名,苏易也觉得脸上有光,连忙吩咐人去准备礼物,准备亲自登门道喜。 “第七名?”姜酒放下书,一脸诧异,“还真让他中了啊。” 紫苏点头,“不止柳公子,二姑爷也中了,还是第一名呢,老爷现在正忙着准备贺礼呢。” 姜酒微微蹙眉,总觉得这里面哪里不对劲。 她派人去打听了一番,知晓宋遥这次第九时,更是觉得奇怪了。 宋遥的才学确实不赖,无论是作诗还是写文章,都颇具特色,言语犀利,她以为这一次科考,他至少也能前三的,现在却有点离谱。 若说他发挥失常还好,但柳志安这个酒囊饭袋都能排在他前面,可见这里面定有猫腻。 “绾绾。” “诶,主子!” 院子里的林绾绾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跑进来。 姜酒吩咐道:“你去四九楼一趟,告诉阿朝跟小白他们……” 林绾绾听罢,点了点头,一脸郑重道:“好,我马上就去。” 等林绾绾走后,姜酒越想越不得劲,起身道:“紫苏,帮我更衣。” 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姜酒想要在这里找到宋遥,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今日放榜,几乎所有人都过去瞧了,进了的,自然是一脸喜气洋洋的,没进的,皆是垂头丧气,简直对人生失去了希望。 宋遥站在榜前,看着自己的名字,久久没有动,连姜酒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都不知道。 “你似乎很失望?” 宋遥偏头看了她一眼,“苏小姐怎么来了?” “怕你寻死,过来看看。” 宋遥笑了,十分客气地冲着她辑礼。 “虽然在下不会寻死,但是还是要多谢苏小姐挂念。” 姜酒问道:“对于这成绩,你就没什么想法?” “有。”宋遥微笑,“技不如人,还需努力。” 姜酒这下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她指着柳志安的名字,“这家伙你知道吧,就他那点墨水,还能排到你前面去,你就不生气?” “或许是他发挥超常?”宋遥眨了眨眼,“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题目还挺难的,听说是徐祭酒亲自出的,只可惜我未能拜徐祭酒为师。” 之前姜酒还觉得宋遥挺精明的,这会子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傻。 宋遥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姜酒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苏小姐,您是唯一一个向我道喜的人。” 姜酒就想,她道喜了吗?她是来道喜的吗?她明明是来问他考试的事,结果他比她还平和。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榜单也算是定了下来,就得朝廷通知,择日参加殿试。 张府内,张知遥看着手中的卷子,叹道:“此子心有城府,文采斐然,他日定有一番作为,只可惜……” 管家站在旁边,道:“能为大公子铺路,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张知遥笑了笑,将卷子放下,“找个机会,去跟他谈谈吧,若是不肯,也不必留着了。” 若能为他所用,他或许可以饶他一命。 这几日天气晴朗,十分适合去郊外踏青,姜酒愣是被姜汐和贺蓁然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说是要去踏青放松放松心情,倒是没想到,会在兰若寺碰见柳氏一群人。 柳志安跟魏子安中榜,对柳氏她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便寻了个日子,去兰若寺烧香拜佛。 苏胭跟张氏也来了,多日不见苏胭,她似乎清减了不少,脸色有些颓靡,跟对面的姜酒等人比起来,简直就是深闺怨妇。 贺蓁然凑到了姜酒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怎么感觉苏胭在盯着你呢。” 姜酒抬眼看去,苏胭的目光仍然锁在她身上,阴沉沉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姜酒扯了扯嘴角,丢了一句“别管她”,便拎着贺蓁然走了。 姜汐进去上香了,姜酒跟贺蓁然在外面等着,不想苏胭会主动找上来。 “苏九,我们谈谈。” 姜酒支开了贺蓁然,道:“说吧,想谈什么?” 苏胭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离魏子安远点?” 她愣了一下,噗嗤一笑,“你说什么?” 苏胭的目光几近哀求,“我都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就不能看在我腹中的孩子的份上,放过我,放过魏子安?” 姜酒的眸色也冷了下来,“若我没记错,一直是你在主动招惹我吧。包括之前我跟宋遥的那些流言,也是你让人传出来的吧。” 苏胭脸色一僵,方才的祈求与悲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知道了?”平静如死水的脸上浮现一抹恶意森森的笑。 “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酒自认,她对苏胭已经够仁慈了。 “你问我为什么?”苏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有些疯狂,“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勾引魏子安,让他至今对你念念不忘!明明我才是他的妻子!” 姜酒语气冷淡,“当初是你要死要活地要嫁给他,现在守不住他,又来怪我?” 苏胭情绪激动,“我跟魏子安本来很好的!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他不会这么对我的……苏九,你怎么不去死?” 第418章 杀一个是一个 “这就受不住了?我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你送我的这份大礼,我也正在准备给你回礼呢,到时候希望你别崩溃得太早,不然就没意思了。” 苏胭面露警惕,“你什么意思?” “听说魏子安最近都很晚回去啊……” 苏胭脸色大变,联想起每天晚上魏子安身上的脂粉香味,憎恨地瞪着姜酒。 “是你?” “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再说了,就魏子安那货色,也只有你还当他是宝。” 苏胭低吼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姜酒勾了勾唇,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身侧道:“别来招惹我,你才有好日子过。” 苏胭浑身一冷,转过身时,却见姜酒已经走远了。 “你跟她在那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呢?” 姜汐跟贺蓁然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的苏胭,见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没什么,不是说要去踏青吗?走吧。” 难得出来一次,姜酒也不想被苏胭坏了心情。 四月,兰若寺后山的桃花开得正艳,这个季节又不少人上山赏花,一路上倒是见到了不少文质彬彬的书生与三五成群的姑娘们。 她们一行三人没有带侍卫,反正也在天子脚下,总不至于会出现山贼刺客什么的。 山体平缓,沿路铺就了石板阶,前几日一场春雨,润湿了泥土,两旁的小草青青,一簇簇野花娇艳欲滴,亦不输那养在御花园的牡丹。林间绿树成荫,四月的阳光洒落了一地的斑驳,沿路上了山顶,那漫山的桃花映入眼帘,好一幅绝世佳景。 不曾想这一上来,倒是碰到了不少熟人,那些公子姑娘们一看见姜汐,便如蜜蜂似的涌了过来,姜汐笑得脸都僵硬了,频频向旁边的两人递眼色。 她此行出来,就是不想太高调,所以才没有带侍卫,不想还是被熟人撞见了。 姜酒跟贺蓁然笑得幸灾乐祸,自顾赏花去了,气得姜汐暗暗给她们记了一笔。 姜酒独自走到了边上,心想这美景容肆没瞧见可惜了,早知道就把他也带过来了。 赏够了,姜酒也准备回去找姜汐她们,不经意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那不是宋遥吗? 姜酒心生狐疑,殿试在即,宋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遥并非独自一人出现,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名中年男子,姜酒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宋遥便随着他走了,姜酒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姜酒跟着跟着,越走越偏僻,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心里的疑虑更重。 直到前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她欲靠近几步,突然听见一声惊呼,一道黑影冲了出来,直逼宋遥,宋遥狼狈躲闪,肩膀还是被刺了一剑。 那名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神情冷漠,眼里毫不掩饰的嘲讽。 突然一颗石子砸了过来,打偏了那即将刺中宋遥的剑。宋遥惊诧地抬头,看见姜酒时,脸上不掩惊诧。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厉声吩咐道:“杀了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宋遥。 只是没等黑衣男子行动,姜酒便已冲上前来,与他缠斗到一起。 黑衣人身手不赖,而且招招致命,摆明了要连同姜酒一起解决掉。只是他明显低估了姜酒的实力,竟是直接被她抹了脖子,一击毙命。 他一死,那个中年男子一下子就吓尿了,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浑然不见方才的嚣张与高傲。 “你别……别过来……” 他盯着她手中那滴血的短剑,神色惊恐万分。 姜酒眯着眸看着他,还是觉得他十分眼熟。 “不能放过他。”一旁宋遥忍着剧痛,声音急促而沙哑,“他是张知遥的门生,若是让他活着回去,我们都得死。” 姜酒恍然大悟,她就说他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张知遥的人。 那男子咬紧牙根,道:“我是张阁老的人,你们敢杀我不成?” 姜酒轻哼一声,“如果你不是,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张知遥的走狗,杀一个是一个。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便已经死在姜酒的剑下了。 宋遥费力地站起身来,手捂着肩膀,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一滴滴地砸落在地上。 他身躯微微一晃,姜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她问:“张知遥为何要杀你?” 宋遥迷茫地摇了摇头,“他只说自己是张知遥派来的,有事与我商谈,问我愿不愿意当张知遥的门生。我拒绝了,他们便突然动手了。” 以姜酒对张知遥的了解,如果宋遥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一般不会随便动手的。 宋遥盯着那两具尸体,忽然讥讽一笑。 “人人都在传张阁老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不慕权贵,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姜酒赞赏道:“嗯,你能看清那个老东西的真面目,我很欣慰。” 宋遥偏头看她,苦笑道:“貌似在下又欠了苏小姐一个人情……不过苏小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与乐平公主她们来赏花,无意间看见你跟他在一起,便跟过来了。” 想起方才的事,宋遥仍然心有余悸。 那中年男子原本与他也是相谈甚欢,二人从文理哲学谈到诗词歌赋,但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不曾想下一秒他便化身为魔,要夺他性命,只差一点,他便会命丧于此,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不过是一个穷苦书生,到底哪里碍了张知遥的眼,竟要他这般费心思除掉他? “张知遥若要杀你,这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你打算怎么办?离开京城吗?” 宋遥却摇头,一脸坚毅。 “殿试在即,我如何能离开?” 他苦读多年,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若是在这个时候跑了,那么他绝对会抱憾终身的。 姜酒眸光微闪,“你若是信得过我,我便给你指个去处。” “何处?” “四九楼。” 宋遥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苏小姐是四九楼的主人吧。” 第419章 行刺后遗症 姜酒挑眉,“如何得知?” “上次花朝节,柳志安他们寻我麻烦,苏小姐替我解围。我见四九楼内的人对你都十分恭敬,你现在又与我提起四九楼,想必与四九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姜酒笑了,“你只说去与不去。” 宋遥反问,“我只是好奇,我对苏小姐来说,到底有何用处,值得苏小姐这般费工夫?” “我一向惜才,只是不忍心看宋公子就这么栽了。” 宋遥也不知信了没有,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很淡的笑。 “苏小姐,你曾说过,我会有大作为的。” “你救了宋遥三次,他日若宋遥一朝得势,赴汤蹈火,也会报答苏小姐的恩情。” 姜酒耸耸肩,无所谓道:“别死的太早就行。” 宋遥到底是个书生,就算体质比其他人好一些,也扛不住这一剑。 姜酒是出来玩的,身上也没有那些伤药,只能帮他简单地包扎一下,扶着他离开了这里。 而那边的姜汐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却发现姜酒不见了。她跟贺蓁然找了半天,才见姜酒从桃林深处走了出来。 “你去哪里了?”姜汐脸上不掩担忧。 姜酒看了看四周围,道:“乐平公主,能不能找一辆马车来接个人?” 姜汐愣了一下,待听姜酒说起宋遥的事,也没有耽搁,立马就装崴脚了,指挥人去山下找一辆马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宋遥塞上马车,姜酒没有管后山的那两具尸体,坐着马车回了京城。 宋遥浑身是血,且昏迷不醒,把姜汐跟贺蓁然吓得够呛。 姜酒把宋遥送到了四九楼,让谢朝把人抬了进去,交给沈遇白。 沈遇白最近新研制了一种吃了能改变肤色的药,正在观察十七的药效反应,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喂,我说,你该不会把我这当医馆了吧?” 搞清楚,他是“西府阎王”,专门收命的,不是救命的! 姜酒无所谓道:“你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有什么差别?” 沈遇白看了一旁脸色发红的十七一眼,道:“那能一样吗?十七能帮我试药,这家伙能干嘛?” 长着一副弱鸡相,简直比容肆那个病秧子还弱! 迫于姜酒的淫威,沈遇白还是把宋遥拖进去了。 姜酒转身便想走,转头看见十七那张逐渐由红变绿的脸,吓得一踉跄,差点没跌坐下去。 十七还傻愣着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沈遇白进去了。 姜酒气乐了,忍不住期待着,等哪天十七清醒了,想起沈遇白是怎么折腾他的,估计会气得把他大卸八块吧? 却说张知遥那边迟迟等不到消息,派人去查探时,却发现了那两人的尸体。 张知遥知晓,定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宋遥,只待他命人去寻找宋遥的下落时,却是一无所获。 宋遥身上的伤口还挺深的,在四九楼修养了两日,明日便是殿试了,便是伤口还没好,他也强撑着去了。 姜酒也没拦着,让谢朝跟十七护送他去国子监。 刚出四九楼,十七便发现有人跟着了,只是没等他们甩开后面的人,前面又有一辆马车疯狂地冲了过来,车夫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把匕首,死死地盯着宋遥。 十七跃身飞起,落在马车上,在那马夫来不及动手之前,将他踹了下去。那马夫在地上利落地滚了几圈,恼恨地瞪了十七一眼,不甘心地扭头就跑。 宋遥已经吓傻了,不想余悸未平,又一人混在人群中,得亏谢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不然他手里的匕首就划破了他的脖子。 谢朝将人打趴下,对方不死不休,还试图攻击宋遥,直接被十七踩断了手臂。 宋遥正对着十七,分明看见了他脸上的腾腾杀气。 这两日在四九楼,除了沈遇白,他相处最多的就是十七。平日里见他呆呆傻傻的,也不说话,一直默默地跟着沈遇白身后,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却没想到动起手来,他能这么狠。 那人疼得惨叫出声,唯恐丢了性命,忍着疼痛跑了。 十七跟谢朝也没有追过去,姜酒说了,从四九楼到国子监,这一路肯定不太平,但最好还是不要闹出人命。 周围的人见这阵仗,早就被吓跑了,十七跟谢朝也不敢耽搁,一人拽着宋遥一只手,带着他飞速往国子监而去。 两次刺杀失败,立马就有人回禀了张知遥。 张知遥站在大殿内,听罢,哪怕心里已是怒火滔天,脸上也毫无异色。 秦砚站在他对面,察觉到这异样,勾唇一笑。 “张阁老若是有事,不妨先去办,殿试这边,我会看着的。” “有劳秦大人关心了,不过是些私事,哪里比得上国家大事重要?” 两人明明已经恨不得弄死对方了,却还能心平气和地打着马虎眼,倒是让众臣们佩服万分。 谢朝跟十七平安地将宋遥送到了国子监,但是他们没有办法进去,接下来,也只能靠宋遥自己了。 宋遥亦是惧的,但是越发恐惧,他便越是平静。 客气地向他们二人拱手道谢,宋遥走进国子监内,险些与一人相撞。 许是行刺后遗症,宋遥猛地退开,而对面的柳志安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你有病啊?”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宋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捏了捏眉心,也没有心情跟柳志安争执。 时辰未到,国子监内已经有不少学子等着了。 宋遥寻了个少人的地方坐下,立马有人给他倒了茶。 他下意识地想喝口茶压压惊,但想到了什么,还是放下了手,正襟危坐,耳听八方。 姜酒说了,张知遥不敢在国子监内杀人,毕竟国子监内都是德高望重的夫子与被给予厚望的学子,其中不乏贵族子弟。要是国子监出了命案,一定会受众人关注,张知遥不会担这么大的风险。 所以,对宋遥来说,最危险的,是在皇宫。 第420章 非魏子安所写 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众人起身行礼,齐呼:“见过容世子”。 许是今日场合不同,容肆也穿得格外正式,一袭霜白色的长衫,宽大的袖口处绣了细密的花纹,随风摆动,那仙鹤似乎也欲乘风而起。腰间别着银白色的腰带,佩戴着环形禁步。墨发半挽,玉冠雅正,如清风劲竹,林中谪仙。 宋遥随众人起身,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容肆似乎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徐清风很快也来了,清点了一下人数,便领着他们一同进宫。 柳志安跟在魏子安身后,正低声与他说着话。 “子安,凭你的本事,肯定能中状元。我已经在四九楼订好厢房,就等着给你庆祝呢。” 魏子安语气冷淡,“尚未定论,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你就是太谦虚了,我都听说了,连徐祭酒都说你的文章写得好,就凭你的才学,这些人哪个比得上?” 宋遥抬头看了魏子安一眼,才认出来他就是张知遥的外甥。 国子监到皇宫并不远,所幸一路都平安无事,宋遥的戒心稍微放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要进宫,还要经过几道“关口。”宫门前的侍卫对照名单清点人数,确认无误后才可放行。接着又进内庭,检查是否携带危险之物,以防有刺客混入皇宫。接着才有人领着他们去金銮殿,皇帝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宋遥跟着众人进了内庭,已有不少太监等着了。 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宋遥深呼吸一口气,跟着一名太监进了屋内。 “请公子宽衣。”那太监弓着身,看不清脸,宋遥故作平静,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解开了腰带,那太监便走上前来搜身,一把匕首悄悄地从袖口滑落,正欲动手,他却突然闷哼一声,应声而倒。 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宋遥脸色一白,猛地后退两步。 而那太监的太阳穴正扎着一根银针,肌肤发黑,明显是中毒之相。 宋遥看着走进来的顾宁,一脸惊愕。 “你……” 顾宁把腰带丢到他身上,冷漠道:“穿好衣服,马上出去,这里会有人收拾。” 顾宁是容肆的人,而容肆似乎与姜酒交好。 宋遥算是明白了,为何姜酒说让他万事放心。 一直悬浮着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宋遥只道了一句“多谢”,便匆匆穿好衣服出去了。 死了一个太监,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而事实上,皇宫里藏的污纳的垢多了去了,张知遥会选择在这里动手才是最保险的。 或许张知遥都没想到,宋遥有贵人相助。原本以为他只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文弱书生,想弄死他还不简单,却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手。 真不知道是他手下的人无能,还是宋遥命不该绝。 太监身死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因此张知遥原本淡定的神情,在看见宋遥安然无恙地走进来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钰坐在上面,受着学子们的拜礼,象征性地问候了几句,以示帝王的惜才之心。 众学子们自然是受宠若惊,一个个要么欣喜,要么紧张,要么惶恐,各有姿态。 魏子安见惯了这种场合,倒还算淡定,宋遥性子如此,亦是不显山漏水。 面对姜钰与张知遥秦砚等大臣的提问,魏子安勉强能答得上,柳志安磕磕绊绊,左顾右盼,急得满头大汗。宋遥却能宠辱不惊,淡定如斯,对答如流,倒是引得众人点头赞赏。 听着众人的夸赞声,宋遥倒是没有表现出骄傲自满,直到他听见了姜钰提起的那篇文章,点名表扬一脸茫然的魏子安时,宋遥猛地抬起头来,瞳孔骤缩,神色震惊到了极致。 “魏子安这篇文章写得甚好,连徐祭酒都多次夸赞,条理清晰,对为政之道分析得十分透彻……故此,孤宣布,此次殿试大选,头等状元是魏……” “皇上!” 宋遥突然站了出来,情绪激动,“这篇文章非魏子安所写!” 一时间众人将目光都投在他身上,有怀疑的,有不悦的,有看好戏的。 “放肆!”有人喝了一声,“皇上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宋遥跪下身来,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冷汗直流,却还是不肯低头。 “求皇上恕罪!只是这篇文章确实非魏子安所写,乃是草民之笔!” 张知遥眸色深沉,“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证据呢?” 宋遥与他对视,那一瞬间,如福至心灵,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张知遥要三番四次地追杀他! 那些什么廉洁奉公、忠心为国、正直无私,全都成了笑话! 姜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顺着张知遥的话问下去。 “是啊,证据呢?” 宋遥咬紧牙根,“草民所写的文章,草民可倒背如流。若是不信,草民现在便可以背。” 张知遥淡淡一笑,“这篇文章从收上来后,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若是你买通了哪个官员,想拿到复抄本还不是轻而易举?” 宋遥目光冰冷,“敢问张大人,草民又如何会得知,这篇文章会得榜首?” 张知遥不疾不徐,“这个问题,应该问被你收买的那个官员吧?” 他堵得宋遥无话可说。 一旁的秦砚忽然出声,“既然不能证明这篇文章是否由宋遥所写,那总可以证明,是否是魏子安所写吧?” 魏子安一怔,顶着众人的目光,神色惊惶地看向张知遥。 后者冲着他颔首,魏子安颤着声音,磕磕绊绊地将那篇文章背了下来。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前两日张知遥让人拿着这篇文章给他,还务必要他背下来。 他以为这是殿试的题目,虽然觉得有些不公平,但是他同样想得状元,便背了。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是宋遥所写的文章,也不知张知遥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们的文章对调了。 一时间,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羞愧,魏子安的脸色有些难看。 第421章 宋遥入狱 宋遥已经急了,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众人先入为主,自然不会认为这文章是他的。 秦砚虽觉有疑,但是他也找不到证据能够证明宋遥是清白的。 张知遥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语气冷漠道:“真相已明,换卷一事乃是你凭空捏造。今日是殿试大选,你无故扰乱朝堂秩序,诬陷他人,按律当取消成绩,关入大牢!” 姜钰张了张嘴,想说这会不会太重了,但是张知遥已经吩咐人把宋遥带下去了。 宋遥急切道:“求皇上明察!草民是冤枉的……” 根本没有人听他说什么,魏子安是张知遥的外甥,而宋遥不过是一个寂寂无名的书生,该向着谁,众人心知肚明。 没有确凿的证据,秦砚也不会强出风头。而姜钰更不用说了,他就是个挂名皇帝而已。 徐清风跟容肆到底觉得此事有蹊跷,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证据来证明宋遥的清白。 不过今日这一出,倒是让容肆隐隐明白了什么。 宋遥被带走,但殿试还在继续,魏子安顺理成章地被钦点为状元,另外两位榜眼探花,也是京中贵族子弟。柳志安虽然落选,但是也没来,至少在金銮殿走了这么一遭,又有苏家在背后撑腰,日后定然也是仕途坦荡。 也是在同一时间,在苏府的姜酒也收到了林绾绾带回来的消息。 上次张榜之后,她便怀疑成绩有假,但怀疑的对象并非魏子安,而是柳志安。以他的本事,不可能居于宋遥之上。但是那时候,她也只是猜测是否有考官泄露题目,故而让白言他们去查探一番。可谁知道,查出来的结果,竟是调换卷子! 也不知道柳志安到底收买了谁,他的卷子被换成了另一个人的,而那个人自知落榜,如今已经黯然回乡了,如今更是下落不明。此事操作得不知不觉,若非一位阅卷的官员醉后说漏了嘴,只怕也很难查出来。 此事也让姜酒起了疑心,张知遥三番两次地想杀宋遥,莫不是也与调换试卷有关? 很快她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皇宫传来消息,宋遥于金銮殿内指认魏子安的卷子是他的,因拿不出证据,被张知遥下狱了。 这种罪名,顶多也就是关几天,但是就是这几天,在牢房里会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 姜酒没有耽搁,立马让人备车。 皇宫现在情况不明,她就算去了也于事无补,反而还有可能惊动张知遥,更快对宋遥下死手。 所以,姜酒要去找的人,是姜汐。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对宋遥产生兴趣,但是如今牵扯到科考作弊一事,尤其张知遥为了魏子安,竟然不惜担着风险做出这种事,姜酒便不得不管了。 这不仅关系到九华社稷,也关系到如何扳倒张知遥。 就算扳不倒,至少也要咬掉他一块肉! 公主府,听闻了姜酒的来意,姜汐看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苏九,你该不会真看上宋遥了吧?虽然那个书生长得挺俊俏的,但是也俊不过容世子啊,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姜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三心二意的人吗?” 姜汐不假思索地点头,还添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皇姐吗?她也是跟你一个样,后来就被那些狗男人玩死了……” 姜酒:“……” 怎么办?好想掐死她!这蠢妹妹要来何用? “你就说帮不帮吧?” 姜汐再点头,“小事儿,我去说一声就好了,让人盯着牢房点。不过宋遥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十有八九还真是,所以我现在得去找找证据,不给张知遥点颜色瞧瞧,他真当他能翻天不成!” 姜汐看着她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佩。 “苏九,我觉得你越来越像我皇姐了!” 姜酒:“……” 滚! 魏子安荣获状元,不出半日便在京城传开了,魏府门庭若市,张氏喜不自胜,又张罗着给魏子安办一场喜宴。 而这边的魏子安却处在焦灼不安之中。 张知遥坐在他对面,拍着他的肩膀,轻笑道:“怎么了?当上了状元郎,还不高兴?” 魏子安几次欲言又止,看着张知遥若无其事、淡然自如的神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舅舅,那篇文章……” “子安。”张知遥打断他的话,脸上的笑略显凉薄,“有舅舅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管是那篇文章,还是宋遥,都不会成为阻挡你仕途的绊脚石。” “可是……” “舅舅老了,你父亲什么样你也清楚,不管是魏家还是张家,日后都要靠你撑起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子安艰难地点点头。 他从小就知道,就算不靠自己,只要张知遥跟魏仲林不倒,他将来也绝对不会碌碌无为。 但是如今的功成名就,却像是偷来的一样,让一向高傲的魏子安十分不安与自卑。 “舅舅,那宋遥他……会怎么样?” 张知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遥刚刚入狱,张知遥不会动他,虽然他有本事不留下蛛丝马迹,但是也难保不会被有心人诸如秦砚怀疑。这三年来他一直闭府不出,却还能掌控朝堂局势,在文人学子心中地位颇高,正是他苦心经营名声的结果。 所以他不会让人有机会能够毁掉他的名声,但是也不会让宋遥活着离开牢房就是。 魏府跟苏府正忙着庆祝的时候,宋遥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牢狱内,盯着那扇小小的铁窗,苍白的脸色尽是不甘。 他想起了这十几年来的苦读,想起了来京城后收到的羞辱,想起了那几次惊心动魄的刺杀,想起了金銮殿上那一张张虚假伪善的嘴脸…… 所有的努力全都化成了泡影,原本属于他的荣耀被人剥夺,他自以为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飞黄腾达,不想还是逃不过权贵的压制。 宋遥恼恨地捶了一下墙,肩膀上的伤口已有渗血的迹象。 第422章 暗处的人 宋遥被关在这里整整两日,这两日来,没有人来提审,也没有人来看望,宋遥自知自己人微言轻,但是只要一想到他的仇人正春风得意,而他却只能被困在这里无能为力,宋遥内心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恨意。 送饭的狱卒准时到了,将饭菜往宋遥面前一放就走了。 宋遥转头看着那冷冰冰的饭菜,捏紧了拳头,就算身陷囹圄,只要活着,便还有机会翻盘。 他伸手便想去那冷馒头,却被对面一颗飞射过来的石子给打掉了。 宋遥惊诧地抬头看去,许是光线原因,对面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便见一名眼生的狱卒走来,放下了一份热乎的饭菜,又换走了那一份残羹冷饭。 “宋公子,除了我,不管是谁给你的东西,都不要吃。” 宋遥瞳孔微缩,声音急切而低沉,“你是谁?” “宋公子只需要知道,是乐平公主受苏四小姐所托,派我前来。” 做好事不留名?这当然不是姜酒的风格。 而提到了姜酒,宋遥便也了然了。 待那人走后,他才捧起了那晚饭,温热的触感从他的手掌蔓延到了心里。 他忍不住再一次看向对面的牢房,一片黑暗,察觉不到半点人气。 那颗石子还停在他的脚边,刚才那一下,不可能是他的错觉。 如果刚才那个狱卒是姜汐派来的,那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呢?又是谁? 比起宋遥的凄惨,魏子安这几日可谓是风光无两,魏府门庭若市,每日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而魏子安也在众人的恭维与奉承之中,渐渐将宋遥抛之脑后。 苏胭荣升状元夫人,一时腰杆也挺直了不少,趁着回苏府的工夫,便忍不住来姜酒面前炫耀了。 姜酒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嗤笑了一声。 “二姐姐确实该好好享受这稍纵即逝的富贵,不知那日就化作泡影了。” 苏胭的脸蓦然一沉,“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诅咒我?” “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姜酒瞥见了往这边走来的魏子安,道:“毕竟偷来的东西,就算装得再真,也不可能属于自己。” 魏子安犹如脸上被打了一巴掌,让人把苏胭强行带走,院子里便只剩下他跟姜酒。 姜酒面露讥笑,“魏状元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魏子安忍着火气,“苏九,你就这么恨我?” 姜酒奇怪道:“何以见得?” “不然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魏子安眸色阴郁,“你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这状元郎名不副实?” 姜酒愈发觉得奇怪了。 “魏子安,你当真敢对天发誓,你这状元郎的名号,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他的脸上划过一丝羞恼,便听姜酒接着道:“若你还有点良知,便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否则闹到最后,难堪的还是你。” 魏子安反而冷静了下来,“真相?与宋遥换卷的真相吗?” 姜酒唇角的笑渐渐隐去,听他讥讽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敢发誓。我也不怕告诉你,那张卷子确实是宋遥的!不过你不会以为,就算宋遥能得榜首,也能在殿试中获得状元吧?” 不知是得意还是逞强,魏子安情绪略显激动。 “宋遥算什么?一个穷书生罢了,有什么资格跟我争?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命令,别说他永无出头之日,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牢狱里都是小事。” 姜酒很少动怒,也很少为他人动怒,但此刻,她确实是怒了。 “魏子安,你是不是觉得,这九华是你们张魏两家的天下?” 少女面无表情,双眸似凝了寒冰,低沉的嗓音,透着上位者才有的气势,那一瞬间,竟压得魏子安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想起了一年前,那个从冰冷的池子里爬起来的苏九,一如现在,那不可一世的目光,简直要粉碎他那可怜的骄傲。 魏子安几乎是落荒而逃,心里的恐慌与自卑被无限放大,犹如身处浮云,浑浑噩噩,不知何时会坠入深渊。 姜酒不想再拖了。 白言他们那边已有眉目,只要顺藤摸瓜,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终于,在四九楼情报小组的努力下,挖出了替柳志安换卷的人,姜酒跟沈遇白借了十七和一点毒药,带着那个小吏收受贿赂的证据,连夜带着人上门去了。可怜那个小吏正跟新纳的小妾翻云覆雨,愣是被人从温柔乡里拽了下来,硬是被逼着灌了毒,痛得他死去活来。尤其是眼睁睁看着他的独苗被这伙贼人塞了一颗红色的“毒丸”,这位小吏便崩溃了。 姜酒蒙着脸,用匕首轻轻拍了拍他发白的脸。 “想要活命,想要你儿子活命,明天上朝就主动跟皇帝请罪,要不然,你们就一起下黄泉当父子吧……” 熬过了艰难的一夜,第二天他上朝的时候,几乎是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突然站出来,主动坦露换卷的真相。 不过他也不傻,他只说了自己受了柳志安的贿赂,帮他调了卷子,并未牵扯出张知遥。 作弊一事非同小可,姜钰还没动怒了,底下的人便纷纷沸腾了。 以秦砚一党的人闹得最欢,一个个扬言要皇帝彻查此事。 张知遥沉默了,魏子安慌了。 这件事表面上没有把他牵连进来,但是秦砚他们又不傻,立马就联想到了几天前殿试上发生的事。敏锐如秦砚,也察觉到了这里面非同小可,主动跟姜钰请命要彻查此事。 姜钰没什么意见,还下令让徐清风容肆等人一同查案,这句话说出口时,秦砚倒是忍不住看了姜钰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段时日小皇帝似乎聪明了不少。 谁不知道徐清风油盐不进,容肆更是光风霁月,有这二人插手,他便是想捏造证据陷害张知遥也不行了。 这一个早朝势必乱作一团,那个小吏被关进了大理寺,秦砚也第一时间派人去苏府捉拿柳志安,苏易已经被吓傻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唯恐这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第423章 他的生路 等他回到府中,柳志安已经被抓走了,迎接他的是徐氏的凄凄惨惨的哭声,还有柳氏急切的追问。 苏易脸色铁青,怒道:“你们那好儿子好侄子自己犯了错,你们还有脸来问我?自己找死就算了,还差点把我也拖下了水!” 徐氏哭声一噎,柳氏也是面色讪讪。 她也没想到柳志安竟然胆大包天,敢在科考上搞这些旁门左道。 凤帝早有立法,科考作弊者,一经发现,将会被剥夺功名,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一想到柳志安的结局,柳氏眼前阵阵发昏。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劲地求苏易。 “老爷,志安可能只是一时糊涂,你想想办法救救他吧!他可是我弟弟的独子,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让我们柳家绝后嘛!” 如今苏易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情搭理柳志安? “让他要死死远一点,别拖累苏家!早知道当初我就该听阿九的话,好好查查这件事,我自己向皇上举报,也好过别人举报,再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苏易气冲冲地离开了,柳氏身躯一晃,被苏易的自私自利刺得身心发冷。 徐氏六神无主,抓着柳氏的手哭个不停。 “大姐,现在该怎么办?我就志安这么一个儿子,他不能有事啊!” 柳氏也是心烦意乱,“他自己做出这种事,怪谁?” 苏易不肯帮忙,柳氏思来想去,只能进宫去找柳茹茵了。 说起柳茹茵,自从她被选为柳嫔之后,甚是风光,尤其后宫的妃嫔以她的位份最高,柳嫔几乎把自己当皇后了。每日不是绞尽脑汁地勾引姜钰,就是磋磨位份比她低的妃嫔,日子过得还算充实。 唯一不满的是,姜钰从来没有进过她的宫殿,让她舒心的是,姜钰谁都没有宠幸。 这件事,也引起了诸多不满,不少臣子在早朝直言进谏,让姜钰要雨露均沾,早日为皇族开枝散叶,被姜钰一句“你连孤跟谁睡觉都要管”给堵了回去。 虽然目前坐着“冷板凳”,不过柳茹茵也不急。姜钰迟早要宠幸她们,而且有苏家做后盾,她哥哥柳志安又在科考中得了不差的成绩,日后定然是前程似锦,柳茹茵不觉得自己比那些世家小姐差。 只是她的美梦,在柳志安被查出科考作弊的时候,便碎成了泡沫。 柳氏跟徐氏当日便递了牌子进宫,恳求柳茹茵一定要在姜钰面前帮柳志安求求情,柳茹茵一口应下,但是她却是连姜钰的面都见不到。 且不论苏家,整个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小吏是张知遥的人,他虽然没有把张知遥招供出来,但是这件事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好不容易抓到了张知遥的小辫子,秦砚怎么可能放过? 一时间,官兵在街上四处抓人,抓的都是那些参加过科考的学子。魏子安身为状元也未能幸免,在张氏和苏胭泪眼婆娑中,佯装镇定地跟着官兵去了大理寺。 这几日地牢可谓十分热闹,宋遥艰难地在这里度过了几日,突然便见有不少熟人被送了进来,一打听才知道,柳志安作弊的事暴露了,皇帝震怒,要秦砚徐清风等人彻查此案。 那双灰败的眼眸逐渐升起了一丝光亮,宋遥知道,他的生路来了。 柳志安跟魏子安也被送了进来,一个哭爹喊娘,一个面无表情。魏子安还跟宋遥打了照面,又被狱卒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对狱卒来说,别管魏子安有没有作弊,只要他还是魏家的儿子,张知遥的外甥,他们就得对他恭恭敬敬的。 秦砚的速度很快,或者说,是容肆早有准备。 从殿试那一日,姜酒拜托他照看一下宋遥的时候,他便有所怀疑。后来金銮殿内更是发生了宋遥指认文章的事,他便让人暗中查探,他手中的证据未全,却没想到姜酒先他一步,已经逼得那个小吏不得不主动认罪。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是姜酒干的,这个用膝盖想想都知道。 容肆没有强出头,而是让人“不经意间”把证据透漏给秦砚,让秦砚来当这个出头鸟。 别说秦砚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能给张知遥添堵,他绝对冲在最前面。 秦砚这边紧锣密鼓,张知遥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解决了那个自爆的小吏,张知遥原本没想过放过他们一家子的,但是他们倒是聪明,连夜收拾行李跑路了,而他派去的杀手一个都没回来,张知遥便知道自己失败了。 不,是又失败了。 宋遥至今未死,而那名小吏无故认罪,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跟他作对。 肯定不是秦砚,这不符合秦砚的风格。 可绞尽脑汁,张知遥还是毫无头绪。 找不到幕后主使,他就只能釜底抽薪了。 当天夜里,张知遥便派了几名死士,潜入了地牢,杀了守夜的狱卒,直奔牢房。 这个点,那些囚犯们都在睡觉,宋遥是因为即将沉冤得雪,激动得有些睡不着,却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 一声闷哼,惊得他转过了头,便见几名黑衣人摸了进来,干脆利落地杀了狱卒,从他们怀中摸出了钥匙,朝他们走来。 宋遥浑身僵冷,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开了几个牢笼,捂住了那些人的嘴,握着匕首直接刺入对方的胸膛。 很快,血腥味便在牢房里弥漫开来。 宋遥惊恐地瞪大双眸,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他试图喊出声,对方却搭着弩箭,对准了他。 “噗嗤!” 一支箭从对面的牢房射了出来,直中那人的心脏,如此变故,惊得其他黑衣人纷纷拔出了剑。 外面传来了一道急切的惊呼,想来是换班的人发现了不对劲,黑衣人见状,也没有拖延下去,下手极快地抹了最后一人的脖子,迅速撤退。 宋遥看着他们目不斜视地路过魏子安,丢下柳志安的尸体,已经大概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了。 第424章 当殿重考 一股冷意油然而生,宋遥方才在鬼门关徘徊了一圈,此刻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如此大的变故,不仅大理寺骚动了起来,连皇宫都惊动了。 一伙刺客深夜潜入大理寺,杀了十二名狱卒,八名学子,行为之恶劣,引得朝堂人心惶惶。 而张知遥在得知宋遥没死时,没忍住甩了吴总管一巴掌。 吴总管跪在地上,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张知遥胸膛起伏不定,从未如此大动肝火,手臂上的血丝线犹如活了一样,不安地躁动着。 张知遥狠狠地按住,一向温和清淡的面孔显得格外狰狞。 这蛊虫埋伏在他体内三年有余,这三年来他想尽了各种办法,找遍了天下方士,却没有一个能将其除掉。唯有保持平和,戒急戒躁,才能将它稳住,避免受其折磨。 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接二连三地失手,张知遥如何不动怒? 他双眸冷冽,于烛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寒芒,语气阴沉道:“其余人死便死了,子安的命务必保住!” 魏子安要活,就注定有很多人要死。 “还有,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大理寺的惨案根本压不住,死了不少人,还都是京城权贵之子。在听见柳志安惨死的噩耗时,徐氏立马就晕了过去,柳氏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比徐氏撑得住,立马就去找苏易。 这两日苏易也正烦心呢,一直躲着柳氏,留在含霜这里,冷不防柳氏找上门来,哭着让他为柳志安报仇。 苏易明哲保身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掺和这趟浑水。 而皇宫那边,柳茹茵听说哥哥死了,在正华殿外又哭又闹,被关了禁闭。 但这并不是最糟的。 秦砚将一堆证人证据呈到了姜钰面前,直指柳志安等学子作弊,但偏偏,就在欲查到魏子安头上的时候,有几名小吏离奇失踪或死亡,线索也就此中断。 魏子安无罪释放,宋遥也活着走出了牢狱,他们二人与其他学子一同到了皇帝面前,接受最后的审问。 姜钰手中还拿着那一篇颇具争议的文章,看着他们二人,想起了姜酒与他说的话。 清了清嗓子,姜钰问道:“宋遥,你可认罪?” 宋遥跪在地上,背脊依然挺直。 若说从前他是那光芒四溢的少年,经此一难,与黄泉几度徘徊,他也懂了收敛自己的锋芒。 “回皇上,宋遥不认。” 张知遥眉眼冷淡,活着又如何?不认又如何?该处理的他都处理了,他就不信宋遥的运气那么好,次次都有回转的余地。 姜钰问魏子安,“状元郎,你可认罪?” 魏子安一怔,下意识地看了张知遥一眼,讷讷道:“臣……臣不知何罪之有。” “你可想清楚了,自己招认,跟被查出来,可是两回事。” 姜钰的话轻飘飘的,看着没什么分量,但确实是让魏子安的心沉了三分。 到底是做了亏心事,这几日他都是寝食难安,一时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额头都冒了汗,支支吾吾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知遥出声道:“皇上,你问错人了吧?魏状元的功名乃是他自己多年苦读获得的,皇上该审问的,不应该是宋遥之流吗?” 姜钰点头,“张阁老说的极是,眼下没有证据证明魏状元作弊,也没有证据证明宋遥撒谎,所以孤决定,当堂再测一次,孤与众位大人一同监考,这样总不会有错了吧?” 张知遥的手微微握紧,抬头看着姜钰,眼里晦暗不明。 姜钰龇牙一笑,傻里傻气的,根本看不出半点心机。 秦砚第一个表示同意,沈玉卿等人也纷纷附和。 张知遥自知骑虎难下,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魏子安身上了。 这次的题目还是徐清风出的,许是为了使结果更加分明,这次的题目只有一道,而且难度翻了一倍,魏子安拿到卷子的时候,脑子都空了。 反观宋遥,自知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屏息凝气之后,他便摒除了四周探究的目光,专心审题。 不过半炷香时间,宋遥便落笔答题,一旁的魏子安瞧见了,也不甘示弱,只是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脸色十分苍白。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魏子安来说,犹如过了一个世纪。 直到一声太监高喝一声“收笔”,魏子安表情浑噩地看着他们把自己的卷子抽走,似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神色一片灰败。 两张卷子先是呈到了皇帝面前,姜钰自己都搞不懂,随便扫了两眼,便让人交给徐清风。 徐清风先是看了魏子安的卷子,眉头轻轻一蹙,又看了宋遥的卷子,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两张卷子在朝堂穿了个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宋遥答得有多完美。而魏子安的文章不说错漏百出,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漏洞颇多,丝毫没有逻辑。 这局宋遥胜出,毫无异议。 徐清风看着宋遥的目光分外和善,“宋公子,你看过《为政论》?” 宋遥拱手,“《为政论》乃是凤帝所著,观点与其他史论不同,学生却十分赞同。” 徐清风满意地点点头,想起英年早逝的姜酒,又忍不住遗憾地叹气。 他又看向魏子安,道:“这道题目,是我当年用来考凤帝的,凤帝答得十分出彩,其中‘君为民民’一句,更是让老夫印象深刻。魏公子这一篇稍微逊色,逻辑混乱,观点不明,这一场,老夫判定宋遥胜出。” 明明是十分公正的评价,却让魏子安无地自容。 张知遥道:“就算这一场考试宋遥赢了,也不能证明魏子安在这次科考中作弊吧。” 魏子安强撑着精神,道:“多谢祭酒指点,只是学生未曾看过凤帝的《为政论》,故而才答得不如宋公子……” 闻言徐清风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没看过《为政论》?” 这篇文章并不出名,毕竟姜酒把君主比作了老百姓的百姓,引起了不少史官的非议,鲜少人看过。 第425章 永世不得回京 但是魏子安,不应该啊。 魏子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十分谦虚道:“是,今日一场比试,也让学生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待回去后,定会好好研习凤帝的文章。” 魏子安一番言论倒无毛病,反倒有不少人夸赞他不骄不馁,谦虚求学,就连张知遥也微微颔首,眉间的郁气散去了些许。 不想徐清风却冷笑一声,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你没看过《为政论》,那你那篇文章又是怎么写出来的?” 魏子安一惊,抬头看着徐清风,分明在这位温和从容的老夫子身上看到了愤怒。 “祭酒……” 宋遥似有所察,嘴角甚至牵出了一丝笑意,浑身都松快了些许。 一旁的容肆缓声道:“你说你没看过《为政论》,但是那篇自称是你自己写的文章,其中引用了不少《为政论》的观点和句子,魏公子莫不是要说,那些句子也是你自己写的?” 魏子安一激灵,宛若被寒冰穿心,冷得浑身发颤。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慌慌张张地看向张知遥。 大概张知遥也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坑在等着他们,此刻的表情十分精彩。 姜钰看着魏子安那一脸绝望,顿时神清气爽,拍板道:“看来这件事已经明了了,魏子安,你私换他人试卷,将宋遥的功名占为己有,你可知该当何罪?” 魏子安满头大汗,似乎是想辩解,却又找不到借口。 秦砚道:“魏子安,你若能指认是谁帮你调换卷子,或许皇上还能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这不就是变相地要他出卖张知遥吗? 魏子安看了张知遥一眼,低下头去,像是被折了所有的骄傲,心却出奇的平静。 “没有别人。”他哑着声音道:“是我自己鬼迷心窍,见宋遥才学卓越,才买通了一名考官,让他帮我把宋遥的卷子换出来。” 魏子安胡乱说了一人的名字,可巧了,那位大人昨晚自缢了。 姜钰站起身来,道:“魏子安对科考作弊一事供认不讳,所有证据指明宋遥是被冤枉的,这状元之位,理应是宋遥的。至于魏子安,科考作弊,诬陷他人,鉴于其行为之恶劣,故判处流放之刑,永世不得回京!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秦砚拱手:“臣无异议。” 他的跟屁虫们也纷纷道:“臣无异议。” 魏子安的罪名就这么被定下来了,当众被剥了那身状元服,被侍卫押了出去。 魏仲林直接就晕了过去,张知遥闭了闭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解决了魏子安,姜钰当众宣布宋遥无罪,并且将状元印给了他,宋遥手中捧着状元印,百感交集。 周围是接连不断的祝贺声,宋遥应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反胃。 尘埃落地,消息传到魏府的时候,张氏立马崩溃了,而苏胭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这件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哪怕张氏跪在张府外面,张知遥也未曾出面。 张知遥又何尝不痛心,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外甥,几乎是把他当成亲儿子来养育,这辈子就这么毁了,让他如何不难过? 魏家愁云惨淡,张氏成天以泪洗面,苏胭也大受打击,甚至还见了红。 宋遥得以正名,为了弥补他,姜钰还赐了一座宅子给他,亲自提名“状元府”。 而宋遥也在入住状元府的第一天,便迎来了他的第一位客人。 “徐祭酒。”宋遥听闻徐清风来访,匆匆赶来,还险些摔了一跤。 徐清风轻笑道:“宋状元慢一些,不着急。” 宋遥有些羞涩,郑重其事地向徐清风拜礼。 “不知祭酒前来,宋遥有失远迎。” 徐清风一向是众学子心中的神,宋遥亦不例外,只是面前的徐清风,比他想象中的徐清风还要温和许多。 “宋状元不必紧张,我这次来,也是奉皇上之命,来慰问你一下。” 宋遥不好意思道:“还未曾谢过徐祭酒,在金銮殿前为宋遥主持公道。” 徐清风笑得意味深长,“你该谢的,不是我。” 见他面露疑惑,徐清风道:“你可知,我为何会出那道题目来考你们?” 宋遥摇头,难不成这里面还另有文章? “若要说来,你该谢的人,是苏家四小姐。是她向皇上提议重考,并且用这道题目。起初我也不明白,后来看你跟魏子安所写的文章便明了了。” “苏小姐?”宋遥略显震惊,但又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讶。 “你与苏四小姐认识?” 宋遥点头,“苏小姐对宋遥有大恩。” “这位苏四小姐……”徐清风笑了笑,“也是个妙人儿!倒难得她会管这些事。” 二人闲聊了一下午,日暮时分,宋遥才送徐清风离开。 眼见夕阳西沉,宋遥想了想,让人备车,回去换了衣裳,前往四九楼。 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谈论魏子安的丑事,言语之间不掩鄙夷,宋遥也是当事人之一,虽然并没有听到有人在辱骂自己,但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舒坦。 阿宁认得宋遥,他一过来,便将他请到了楼上的厢房。 宋遥等了许久,茶都喝了一壶,才隐隐在外面听见了姜酒的声音。 她推门进来,宋遥正好站起身,两两对视,宋遥尚未红了脸,姜酒便已笑出了声。 “宋状元这是打算出来迎接我?” 宋遥也忍不住笑了,将姜酒请了进来,又吩咐人准备一桌酒菜来。 姜酒看着他这一身简单素朴的衣裳,精神尚足,看来在大理寺里也没受太大折磨。 “宋状元看着还不错。” 宋遥为她倒了杯酒,举起酒杯,言语诚恳,“宋遥能有今日成就,全仰仗苏小姐大恩。” 不管是桃林的那一场刺杀,还是之后沿途护送他去参加殿试,亦或是地牢里那个时常给他送饭的狱卒,若非姜酒,宋遥未必能全乎地站在这里,也可能早就死在了桃林。 姜酒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礼,才道:“也是宋状元命不该绝,若非如此,我就算救你千次万次也没用。” 第426章 凭什么救他 宋遥淡淡一笑,“苏小姐唤我宋遥即可。” 她笑眯眯道:“阿遥如何?” 宋遥忍不住红了脸。 姜酒啧啧嘴,这宋遥生得当真好看,唇红齿白,清风翩翩,他身上没有世家子弟的油腻与贵气,若用一种植物来形容,姜酒想,那一定是苍山劲竹。 二人不过浅酌几杯,临走之前,宋遥道:“宋遥的命是苏小姐救的,他日苏小姐有任何困难,宋遥义不容辞。” 与宋遥告别后,带着一身酒气,姜酒去了镇国公府。 时隔两个月,容肆总算收到了燃止的来信,他在西南寻了许久,并未找到容骁的踪迹。不过沿路打听,确实是有听说有一个男子带着他的妻子一直在寻找苗疆,极有可能就是容骁。 虽然没有找到容骁,但是好歹也有了点消息,容肆也稍稍宽心。 “肆肆……” 容肆尚未反应过来,一抹身影便栽进了他怀里。 容肆环住了她的腰,皱着眉头道:“喝酒了?” 姜酒伸出了小拇指,“就一点点。” “跟谁喝了?” “宋遥啊。”姜酒趴在他的肩头,想到了什么,她直起了腰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肆肆,你是不是派人去地牢保护宋遥了?” 容肆动作一顿,不着痕迹道:“你怎么知道?” “我都听宋遥说了,地牢里暗中有人护着他,既不是我派去的,也不是姜汐的人,思来想去,我觉得应该是你。” 姜酒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鼻尖,笑声愉悦。 “肆肆,你为什么要帮宋遥啊?” 容肆轻哼一声,将她的手拽下来,“你说呢?” 姜酒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帮宋遥?” 容肆漫不经心道:“总不会是看上他了。” “嗯?那可说不准哦……” 容肆的双眸眯起了一抹危险的光芒,嗓音温磁,“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他俯身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姜酒痒得浑身发颤,不停求饶。 第二日,姜酒正在吃早饭,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嘈杂。 “二小姐,你不能进去……” “二小姐……” “让开!” 苏胭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紫苏她们根本拦不住,林绾绾往大门口一站,明明年纪又小,个头又矮,气势却十分唬人。 “主子正在吃早饭,你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吧。” 苏胭脸色阴沉,“哪来的贱婢?给我滚开!” 她身后两个婆子便想上前拉她,苏胭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林绾绾踹开。 苏胭怒不可遏,“反了天了!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那欲冲上来的奴婢,在看见姜酒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颇为忌惮地往后退了退。 姜酒揉了揉气呼呼的林绾绾一下,偏头看着苏胭,“这一大清早的,二姐姐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苏胭上前一步,倒是不似刚才那般愤怒失态,只是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九,我们谈谈。” 姜酒淡淡一笑,“我跟你可没什么好谈的。” “苏九!”苏胭咬紧牙根,“算我求你了行吗?” 姜酒挑了挑眉。 二人到了内室,屏退了所有的丫鬟。 “说吧,二姐姐想谈什么?”顿了一下,姜酒又道:“要是像上次说一堆废话,我可没兴趣听。” 苏胭上前两步,突然朝她跪下。 姜酒面色波澜不惊,听她颤着声音道:“苏九,我求你,救救魏子安吧。” 姜酒歪着脑袋,“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苏胭咬着下唇,双眸通红,嗓音沙哑。 “张知遥不肯帮子安,魏家人也是束手无策,我想去求父亲,父亲也不肯见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就求到我这里了?”姜酒笑了,“别说我没有办法,就算有,你觉得我凭什么救他?” 苏胭跪着上前,抓紧了她的手,急切而疯狂。 “苏九,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没办法了!魏子安不能走,他走了我怎么办?我腹中的孩子不能还没出生就没了爹啊!你去求求皇上,他那么听你的话,一定会答应你的。” 姜酒唇角的笑渐渐抹平,也没有推开她的手。 “苏胭,你知道为什么张知遥不插手,苏易也不插手吗?” 苏胭精神恍惚,甚至连她直呼苏易的名字都没注意。 “因为这件事,不是张知遥或者秦砚能左右的,也不是嘉帝能左右的,这是律法,律法你懂吗?” 秦砚跟张知遥斗得再大胆,也不会傻乎乎地在明面上触犯律法。如果律法可以随意更改,那它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可苏胭听不进去。 “不!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只要你能救魏子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说了我救不了。”姜酒语气淡漠,“既然你说你离不开他,那便随着他一起去边疆好了,反正他只是去边疆服劳役,又不是要他的命。” 苏胭脸色一僵,这怎么可能? 姜酒看到了她的迟疑与抵触,嘴角勾起了一抹讥嘲。 “来人,把二小姐送回去。” 两名婆子走了进来,一脸犹豫地看着苏胭。 苏胭站起身来,语气格外的冷。 “苏九,你当真不愿意帮我?” “与其在我这里耗着,不如赶紧回去,帮魏子安准备银两干粮,毕竟路远地偏,路上若是不好好打点,很有可能没到边疆就死了。” 她的劝告,也不知苏胭有没有听进去。 这次魏子安出事,张知遥以“教子无方”之名,主动要求关禁闭三个月,魏仲林也被罚了俸禄,张魏家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魏子安于五月初离开京城,相比其他人,他的情绪倒是显得有些平和。 到底是亲儿子,这一去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魏仲林跟张氏一大清早便在城外亭子里等着,看着消瘦的魏子安,二老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押送他们的官兵到底还是给魏仲林几分面子的,让他得以与魏家人说几句话。 魏子安重重地向他们磕了头,张氏一时没忍住,眼泪就砸落下来。 第427章 苏霁 “儿子不孝,日后不能陪伴在爹娘左右,还请爹娘恕罪。” 张氏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子安,我的儿,是娘没用,娘护不住你……” 魏子安深呼吸一口气,反而笑道:“娘,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也挺好的。” 这几日在牢狱里,他一直回想着自己过去这二十多年,骄傲,自满,盛气凌人,而这些,也不过是为了掩饰他骨子里的自卑。 出生在魏家,他衣食不愁,进出都有人伺候。所有人都说他是富贵命,父亲是户部尚书,舅舅是内阁大学士,但是从来没有人说,他是魏子安。 张知遥让人拿着宋遥的卷子给他的时候,他虽犹豫过,但是最后还是没扛得住自己的自卑。 他也想功成名就,也想扬名立万,也想告诉所有人,就算没有张知遥跟魏仲林,他也能干出一番成绩。 所以,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他自己造成的。 而那日在金銮殿他被拆穿之后,虽然有恐惧,有愧疚,有难堪,但是更多的,是松快。 他终于不用再背负这些沉重的枷锁,从此只做魏子安。 “娘,胭儿呢?” 张氏脸色一僵,“她,她说身体不舒服……” 魏子安扯了扯嘴角,“娘,日后我不在京城,就麻烦你帮我照顾胭儿了,我对她,亦是亏欠良多。” 张氏心酸道:“子安,此去边关,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京城这边,我跟你舅舅还会继续为你求情的。” 魏子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拜别了他们二老,踏上了前往边关的路。 苏胭站在城墙之上,目送着他远去,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一滴泪自眼角滑落,眼里只剩下一片空洞洞的森冷。 五月波澜不惊地过了,今年的夏来得有些早,池塘里的荷花早早地就开了,这般盛夏美景,远离京城的魏子安是看不见了,久病缠身的惠安侯夫人也看不见了。 曾被太医诊断活不过年初的姚氏,愣是坚强地活到了夏天,她亲眼看着邵庭娶了一个接一个的妾侍,亲眼看着邵野一个个送走了她院子里的人,她想着干脆死了算了,却怎么也死不了,如同烂泥一样,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地腐烂下去。 她最后到底还是没撑过去,姚家人听闻姚氏于清晨病逝,只派了人来问候一声。到底夫妻一场,邵庭伤心过度,借酒浇愁,又腻在了温柔乡里。 姚氏的后事,是邵野一手操办的,这位年纪轻轻的惠安侯世子,倒是出奇的稳重,加上俊俏的样貌,一时间竟也有不少赞誉。 不过也有一些夫人,平日里跟姚氏走得近的,阴阳怪气道:“什么邵世子?不过是一个娼妓生的儿子,身份低贱得很!” “我听说当初邵世明就是被他害死的,要不然他怎么当上世子啊?” “那可说不准!有可能啊,惠安侯夫人也是他害死的……” “嘭!” “呀!谁呀!” 一颗石子砸了过来,溅起了池子里的水花,湿了那些夫人的衣裳,一个个急眼赤脸的,一腔火气,在扭头看见姜酒时,蓦然消散。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姜酒环着胸,“嘴巴这么碎,说得跟真的一样,你们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怎么样?还自称是名门世家,一个个跟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那些人面面相觑,灰溜溜地走了。 姜酒轻哼一声,扭头看着身后的邵野,“不必理会,不过是一些长舌妇,胡言乱语罢了。” 邵野穿着一身孝衣,连日的操劳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下巴也尖了些许,眼下有着明显青黑,可一双眸子却亮得如一汪清泉。 他淡淡一笑,语气平静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姜酒没由来的有了些火气。 “这种事哪能习惯?若是旁人打了你骂了你,找机会骂回去便是,又不是欠他们的,何苦自己忍着?” 有仇必报,这是姜酒一贯的行为准则。 从前在皇宫里,她的日子用“凄惨”两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可是她也没让自己吃半点亏,明着不行就来暗的,别人欺她三分,她必还人十分。 邵野看着她,眉眼温柔地弯起,应道:“好。” 姜酒丝毫不觉得这样教他有什么不对,也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前的邵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小绵羊,或许说,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匹蛰伏的狼。 魏子安的事给了张魏两家不小的打击,张知遥似乎病了,终日闭府不出,而秦砚无疑是捡了个大便宜,趁着这机会,大刀阔斧,清理了不少张知遥的党羽,提拔了不少新贵,以此拉拢人心,而宋遥亦在其中。 秦砚向宋遥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宋遥有些犹豫,不过姜酒却让他应下。一番思量过后,宋遥也确实接了。 一来他跟张知遥结了仇,唯有投靠秦砚才能自保。二来官场水深火热,他想独善其身断然不可能,与其战战兢兢,不知何时会栽入坑里,倒不如给自己找个靠山,借力打力。 苏家因为柳志安的死,柳茹茵的失宠,最近也十分低调,苏易恨不得不认识柳家人,连带着对柳氏也格外冷淡。 好在含霜平安诞下了一个儿子,驱散了苏家的愁云惨淡,这可把苏易高兴坏了,整日抱着小儿子不撒手。 小公子取名苏霁,意指他的到来,给苏家带来了希望,或者说,给苏易带来了希望。 子嗣单薄,这一直是苏易的心病。 当然,也有人不欢迎苏霁。 比如柳氏,比如苏辰。 姜酒提着从阿宁那里坑来的两瓶青梅酒,摇摇晃晃地往苏辰的院子去,却瞧见苏辰正在院子里烧纸。 苏辰的侍从偷偷告诉她,今日是苏辰的生母的忌日。 一个妾,是没有资格入祠堂受香火的,苏辰也只能偷偷地在自己院子里烧烧纸。 姜酒就在旁边等他烧完,丢了一瓶酒给他。 苏辰也没拒绝,打开了封口布,仰脖饮了一口,情绪如常。 第428章 含霜的野心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找我什么事?” “没事还不能找你了?” 两人坐在凉亭里,听着池塘中的蛙鸣,还有前院隐隐传来的婴儿哭声,姜酒噗嗤一笑。 苏易扭头看她,“你笑什么?” “笑我费尽心力,平白为他人做嫁衣。” 当初把含霜弄进府,是为了对付柳氏,倒也确实做到了。却没想到,送了苏易一个小老婆,还送了他一个儿子。当真是笔亏本买卖! 苏辰也难得玩笑,冲着她眨了眨眼,道:“那你猜猜,我这些年为苏府劳心劳力,会不会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苏辰能感受得到,苏易也并非那么疼他,只不过是因为他是苏家长子,还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才对他另眼相待。如今多了一个苏霁,只怕这苏易心中的天平也要偏一偏了。 “不过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你也会怕?” 苏辰只是笑了笑,忽然转移了话题,道:“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姜酒动作一顿,她之前听含霜提起过,苏辰的生母,似乎是被柳氏所害。 “柳氏善妒,不容我娘,便命人将她毒死。我该恨柳氏的,可是我更恨的,是苏易。” 恨他睁眼瞎,恨他不作为,恨他假仁假义,眼里心里只有前程利益。 他明明爱着叶眉衣,却还是纳了妾,是为了传承子嗣。他明明靠着皇后妹妹才飞黄腾达,可是却在苏菀兮出事的时候,选择明哲保身,唯恐备受牵连。凤帝登基,他仗着自己是凤帝的亲舅舅,狐假虎威;人人讨伐凤帝时,他却“大义灭亲”,大开宫门为叛军让路。 这样的人,如何配当一国之将?如何配当一个丈夫,一个兄长,一个父亲? “我只是觉得凭什么,”苏辰冷笑,“凭什么他这样的人,还能官运亨通,位高权重?凭什么他这样的人,妻妾双全,老来得子?” 两人不知不觉便喝光了两瓶酒,青梅酒后劲挺足,苏辰竟也难得有了几分醉意,晃晃荡荡地回了房间。 姜酒还坐在院子里,吹着盛夏的晚风,一双眸子清明灼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喜得贵子,含霜这段时日可谓是受尽宠爱,而且她还隐约听苏易提起,打算把她抬为侧室,虽然还是在柳氏之下,但是含霜也十分满意。反正她有儿子,柳氏没有,日后谁是苏府的女主人,还说不准呢。 苏易老来得子,宝贝得不行,孩子的满月宴更是办得轰轰烈烈的,唯恐别人不知道。姜钰象征性地派人送了礼,更是让含霜受宠若惊,恨不得昭告天下。 “瞧瞧这孩子,天庭饱满,脸色红润,一看就是好福气的。” “苏将军的儿子,能没有福气吗?他脖子上的长命锁都还是皇上亲赐的。” 含霜坐在一旁,听着她们夸着苏霁,连带着夸她,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我就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什么福气不福气的,随缘就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看似是无欲无求,实则亦是在影射柳氏。 一旁的柳氏气得脸色都青了。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立马打着哈哈,开了几句玩笑混过去。 也有一两个平时跟柳氏关系不好的,便忍不住出声了。 “你们是没看见,刚才苏将军抱着他在我家老爷面前那个炫耀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的嫡长子呢。” 柳氏横了那人一眼,那人不仅没有收敛,还轻哼了一声,表情十分不屑。 含霜抿了抿唇,压住上扬的嘴角,假意道:“你们还是别说了,这种话让人听去了不好。夫人您别见怪,霁儿年纪还小,是不会跟大公子抢家业的。” 这意思不就是,等他年纪再大一点,那就不一定了? 柳氏冷笑一声,“我怎么会见怪?这话我听见了便算了,若是让阿辰听见了,那才是麻烦。” 柳氏方才生气,并未是为了维护苏辰,苏辰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连她也管不了了,早知道就该跟当年对付他娘那样,直接毒死算了。 不过她现在倒是很乐意看含霜这个蠢货去挑衅苏辰。 不管怎么说,她就是苏辰名义上的母亲,将来苏辰继承苏府,也得尊着她敬着她。那小子现在可不是好惹的,含霜若有这个胆子去对付他,她还真要对她另眼相待了。 柳氏的话让含霜的脸色有一瞬的僵凝,旁人也听出了几分不对,连忙跳过了这个话题。 在其他人眼里,苏霁一个乳臭未干的婴儿,就算再得苏易的宠爱,也绝对不可能越过苏辰去。苏辰已经成年,又是长子,且不说他跟姜汐还有婚约在身,便是他自己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将来在朝堂上势必有一番作为。 苏易不可能这么蠢,放弃一个已经成年且成材的儿子,选择一个未知数。 但含霜就不这么想了。 她觉得苏辰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苏易的提拔?若没有苏易,苏辰算什么?所以说到底,还是得看苏易重视谁。 之前因为姜酒的事,苏辰也屡次顶撞苏易,她常常听苏易谈起苏辰,言语间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她若是再加把劲添把火,苏易最后未必不会放弃苏辰。 等真到了那时,苏辰被废,她儿子就是苏易的独子,她也可以母凭子贵,想把柳氏这个老女人挤下来还不容易? 但是所有的好心情,在收到姜酒的信的时候荡然无存。 这封信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幻想,也把她拉回了现实,逼她面对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没有这封信,她或许都要忘了,她曾经嫁过人,当过妾,还被发卖到黑市为奴为婢,受尽折辱。是有人把她从火坑里拉出来,送到了苏易身边,条件只是为她所用。 可能是那背后的人并未太注意她这个小角色,平时也很少跟她联系,导致含霜也都忘了自己进府的目的原本就不纯粹。 这信中的内容,是让她劝说苏易,将苏辰寄到已故的叶眉衣膝下,这无疑是要送给苏辰嫡子之位。 第429章 苏胭的道歉 且不说这背后之人为何要这么做,光是这个要求,含霜就没办法答应。 她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生个儿子,不就是指望他能继承将军府,好让她后半生富贵无忧吗? 苏辰是长子没错,但是他也只是个庶子,哪怕名义上是柳氏养大的,柳氏也不过是个继室,名不正言不顺的。 她儿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以苏易对他的重视程度,将来未必不会废长立幼。 只是一番思索,含霜便冷着脸将那封信烧了。 姜酒迟迟等不到含霜那边的动作,便知晓了她的选择。 事实上,她写这封信给她,并不是真的指望她能说动苏易,不过是试探而已。 含霜也没让她失望,苏家的生活,苏易的宠爱,还有苏霁的到来,已经养大了她的野心,只怕之后也不会受她控制。 姜酒也没想过要对她怎么样,狗不听话,丢了便是,但若是哪天掉过头来反咬她一口,也不能怪她不客气了。 苏家喜气洋洋,魏家却愁云惨淡。 魏子安离开之后,张氏便大病一场,魏父亦是大受打击,但也不得不强撑着精神,支撑着整个魏家。 苏胭挥退了所有的下人,独自坐在屋中,桌上还放着一碗冷掉的药。 她的小腹已经隆起,胎儿一日日长大,张氏对这个孩子十分重视,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仍旧是每日派人来询问。 可越是这样,苏胭便越不想留。 魏子安已经走了,不出意外,他不可能再回来了,难道要她守着这个孩子,守着这死气沉沉的魏家过一辈子吗? 苍白的面容透着几分决绝与不甘,这个孩子,她不想留了。 但就算是不想要了,她也要用它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正值夏季,今年的雨迟迟不下,云京暑热非常。在姜钰强烈要求下,秦砚总算答应让他去郊外的皇家园林避暑。 姜酒一听就来了兴致,兴冲冲地拉着容肆去了。 容肆身体原本便寒凉,这样的暑热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像。但是见姜酒兴致正浓,便也随她去了。 皇家园林就在猎场附近,倒不会很远,行了约莫半日便到了。 园林位于山阴处,背靠着山腰,后面还有一片湖,湖上建了几座亭子,远远望过去,碧绿的湖面平静无波,如一面光滑的镜子,映着碧蓝的天。 一路上林绾绾随着姜酒坐在马车上,颠得浑身都快散架了。一下了马车,看见那坐卧在山间的园林,顿时疲惫一扫而空,犹如鸟儿归林,兴奋地不行。 “主子,这里好美啊!”林绾绾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姜酒从前也在这里待惯了看腻了,倒也不觉得这风景与别处有何不同,不过见她如此喜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一座园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林绾绾年纪小,但她也知道不能给姜酒惹事,虽然气不过,但还是忍住了。 姜酒看着魏子晴,语气散漫道:“想来魏家的园子比这好千倍万倍,才让魏小姐有底气说出‘不过一座园子’这种话来。改明儿得空了我可得带皇上好好去参观参观。” 魏子晴气冲冲道:“苏九,你别胡说八道,我几时说魏家的园子比这好了?” 姜酒故作无辜,“没想到魏小姐不仅眼光高,忘性还大,刚刚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小小年纪,脑子便不太好使,这日后可怎么办?” “你……” 魏子晴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当即便咬牙切齿地想扑过来挠花她的脸,却被身后的人抓住。 “四妹妹,你误会了,子晴并非这个意思。不过子晴也确实说错话了,我这就让她向你的侍女道歉。” 魏子晴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苏胭拽了拽她的衣袖,温声道:“子晴,我四妹妹一向是把侍女当姐妹一样,你这样说确实不对,还是跟她道个歉,这事便算了吧。” 魏子晴愤愤地甩开她的手,“要道歉你自己去道歉!让我跟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道歉,她配吗?” 魏子晴傲气地走了,苏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姜酒她们。 “实在不好意思,子晴被宠坏了,四妹妹,你别见怪。” 姜酒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目送着她离开,身旁的贺蓁然一脸见鬼的表情。 “我没听错吧,她跟你道歉?” 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道歉,瞧苏胭刚才的样子,倒像是真心实意的。 “你说她该不会是经过了魏子安的事,大受打击吧?” 姜酒扯了扯嘴角,眸光深沉。 “谁知道呢?” 那日苏胭像个疯婆子一样来松风苑求她帮忙,今日却跟没事人一样,真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开了,还是另有算计。 不过姜酒也没有把心思放在苏胭身上,很快就把苏胭抛之脑后,带着林绾绾她们去后山烤鱼了。 姜钰跟容肆他们的车马稍微落后了一步,等他们来时,直接就循着烤鱼香味来了。 姜酒跟林绾绾坐在亭子里,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鱼竿,贺蓁然蹲在树荫下,已经架上了火,眼巴巴地盯着那泛着焦香的烤鱼。 姜钰气鼓鼓地喊道:“好啊!阿九姐姐,有好玩的你不叫我!” “嘘!” 姜酒见他冲过来,立马把他叫住。 “别出声……” 姜钰见那水面上的浮标动了一下,连忙捂上了嘴,动都不敢动。 鱼线被拽了一下,姜酒赶紧拉了起来,一时后心不稳,眼看着人都要往后倒了,容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姜酒嘿嘿一笑,只听他无奈道:“小心点。” 一条大鱼掉在了岸边,姜钰惊呼道:“阿九姐姐你快来!好大的鱼!” 这条鱼的分量不轻,个大肉肥,姜钰看得直流口水,赶紧让人去叫御厨过来。 “啧!不用这么麻烦。” 姜酒按住鱼头,拿一旁的石头砸了两下,把鱼砸晕了,直接掏出匕首开膛破肚,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吓呆了对面一群人。 第430章 食不知味 姜钰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苏辰,艰难道:“阿九姐姐是不是在苏府的日子不太好过?” 实在是太惨了!看这技术,这手法,都熟练到这个程度了,莫不是以前经常挨饿,所以才要自己动手? 苏辰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他也想知道。 柳氏对苏九再刻薄,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堂堂将军府嫡女去杀鱼啊。 只有容肆见怪不怪,甚至还十分自觉地过去帮忙,却没想到还遭到了拒绝。 “肆肆你离远一点,等下这血水溅到你身上就不好了。贺蓁然,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容肆:“……”未来媳妇这么彪悍怎么办? 贺蓁然:“……”所以容世子是块宝,我就是根草? 秦砚跟沈玉卿刚将事务安排好,才想起姜钰到现在还没过来,一打听才知道,他跟姜酒他们跑到后山烤鱼去了。 秦砚万分不悦,“堂堂一国之君,还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沈玉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皇上到底也是小孩心性,难得出来玩,不必这么拘着他。” 姜钰正跟姜酒学如何烤鱼,瞧见秦砚跟沈玉卿来了,立马乖乖地站在了旁边,干笑道:“秦爱卿怎么来了?” 秦砚看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姜钰身上,道:“皇上来了此处,应先去落榻之处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微臣好让人更换。” 姜钰摆摆手,“没什么不满意的,爱卿看着办就好了!” 沈玉卿走过来,若无其事笑道:“四小姐,不知我可有荣幸,能尝一口四小姐亲手烤的鱼?” 语出,周围的人纷纷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容肆双眸眯起,隐隐蹿着小火苗。 姜酒倒没察觉出什么,随口道:“沈太师想吃自己烤就是了。” 说着,把她手里烤好的鱼递给了容肆。 “肆肆你吃,小心烫。” 容肆接过,似炫耀似的看了沈玉卿一眼,嘴角克制不住地扬起。 沈玉卿神色微黯,显得有些失落。 贺蓁然最看不得美人难过,连忙把自己手里焦糊糊的烤鱼递过去。 “沈太师,要不你吃我的吧……” 沈玉卿冲着她微微一笑,疏离道:“多谢贺小姐,不用了,不过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烤架吗?” 贺蓁然看着平日里清冷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沈玉卿,此时一手拿着那油腻腻的叉子,动作生疏地翻动着鱼,顿时感觉自己在做梦。 姜钰也直愣愣地盯着他,想说那是他的鱼,但是他又觉得这个时候计较这些好像不太对。 很快,沈玉卿也将那鱼烤好了,虽然也焦了一些,但是比贺蓁然烤的好看多了。 秦砚以为他想吃烤鱼,下一秒却看见他将烤鱼递给了姜酒。 “四小姐,尝尝?” 别说姜钰贺蓁然他们了,就是秦砚都惊掉了下巴。 不过他现在倒是越发确认,沈玉卿喜欢姜酒了。 姜酒看了一眼烤鱼,又看了一眼沈玉卿,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中毫不掩饰的期待与小心翼翼。 不等她开口,一旁的容肆语气冷淡道:“阿酒她不吃鱼。” 沈玉卿愣了一下。 他从前并没有听说姜酒不吃鱼啊。 姜酒也愣了一下,随即附和着笑道:“是,我不吃鱼。” 沈玉卿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勉强,一股浓烈的酸涩在心里蔓延开来。 他忽然意识到,并不是姜酒的口味变了,而是她的心变了,或者说,是她终于有心了。 她对一个人好,就是给他自以为他想要的,但自己从不肯让出一步。而她爱上一个人,却是无条件地退让,无条件地顺从。 直到今天沈玉卿才明白,原来当年,姜酒对他的感情,不是爱啊。 一顿不太愉快的烤鱼宴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大概也只有姜钰吃得最没心没肺,末了还打了个嗝。 “阿九姐姐,孤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烤鱼啊!” 姜酒漫不经心,“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以前在皇宫里没饭吃,她只能去御膳房偷,一来二去就被发现了,严防死守着不让她进。若非她跑得快,指不定还得遭一顿打。后来她发现了御花园池子里的鱼,趁着半夜摸了几只,也够她吃两顿了。 后来才知道,那鱼是皇贵妃养的,姜酒吃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从前沈玉卿在皇宫时,偶尔她来了兴致,也会带着他去烤鱼。可惜他似乎不太喜欢吃,每次都板着张脸,后来姜酒也不做了。 不过今日看沈玉卿虽然吃得慢吞吞的,但也把一整条烤鱼吃完了,弄脏了衣裳也不在意,姜酒才明白,原来不是他不喜欢吃,只是不喜欢吃她亲手烤的。 姜酒也没多想什么,很快又粘乎乎地蹭到容肆身边去了。 姜钰被秦砚他们带走之后,贺蓁然才凑到姜酒身边,一脸兴奋道:“苏九,可以啊!连沈太师都被你拿下了!” 姜酒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瞎?” 贺蓁然轻哼一声,“我瞎不瞎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瞎!” 沈玉卿那眼珠子都快黏到她身上去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吧? 姜汐拽了拽贺蓁然,“那沈玉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瞎掺和。” 贺蓁然嘀咕了一句,“我看沈太师就挺好的……” 容肆坐在亭间,看着手中冷掉的烤鱼,有些食不知味。 入夜,山间清凉的晚风吹散了盛夏的暑热,姜酒沐浴完后,左右也睡不着,便抱着棋盘去找容肆了。可谁知道屋子空荡荡的,连顾宁都不见人影。 “去哪儿了?” 姜酒正犯嘀咕呢,正好瞧见容肆的一名侍卫偷偷摸摸地跑过去,连忙叫住了他。 一片漆黑的后山,一点火光甚是引人注意,再走进些,才发现那火光旁还站着两个人,可不正是“失踪”的容肆和顾宁。 顾宁看着蹲在地上的容肆,有些无奈,“世子,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你都弄了这么久了。” 容肆低着头,火光映着他半边脸,神情认真而执拗。 “你要是不帮忙,就滚回去!” 第431章 深夜烤鸡 顾宁望着天叹了口气。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他,以后的容肆会为了一个女子大半夜的上山烤鸡,他打死都不会信。 没错!这主仆二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烤鸡来了。 顾宁也不知道容肆受了什么刺激,从下午回去后就有点不对劲,等他反应过来容肆想做什么时,他身上已经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了。 容肆也有些烦躁,“阿衡怎么还不回来?拿个盘子还这么慢!” 身后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世子……” “你怎么这么……” 容肆的话,在看见阿衡身边的姜酒时戛然而止。 顾宁也是吓了一跳,心里既松了口气,又忍不住为阿衡祈祷。 容肆这么费心费力,就是想给姜酒一个惊喜,结果却被阿衡给搅和了。 而出乎顾宁意料的,容肆显得有些慌张。 他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强装镇定。 “阿酒,你怎么来了?”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微微歪着脑袋,调侃道:“容世子在做什么?” 容肆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赏月。” 姜酒抬头看着夜空,黑漆漆的,别说月亮了,连星星都没有。 她上前几步,瞥见了他背在身后的手。 “后面藏着什么?” 容肆侧身挡了一下,“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没什么?”姜酒轻笑一声,嗓音透着几分缠绵的温柔,似撒娇一般,“肆肆都学会跟我说谎了?” “我没有!”容肆立马回道,脸颊迅速通红。 “阿衡都跟我说了,你还藏什么?” 容肆恶狠狠地瞪了阿衡一眼,一不留神,手中的东西就被姜酒抢了过去。 “还真是烤鸡!”姜酒双眸一亮,小心地撕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好吃吗?”容肆问。 姜酒顿了一下,看着他略微有些紧张的神情,扑哧一笑:“容世子亲手烤的,能不好吃吗?” “真的?”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瞬间明亮,好似乌云散去,那深浓的夜空中点缀的繁星。 只是容肆还有些不确定,“我尝尝。” 姜酒躲开了他的手,有些不满道:“不是给我做的吗?那它便是我的,谁也不许吃!” 容肆见她一口一口吃得正欢,白日里的那点醋意顿时烟消云散。浓烈的满足与欢喜充斥着他的心间,容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二人就坐在山林里,容肆眼睁睁地看着姜酒将一只烤鸡全吃了,直到深夜才各回各处。 紫苏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推开门时,正瞧见姜酒风一样跑了进来。 “紫苏!快!拿水来!” 姜酒急得不停地扇着风,迅速接过紫苏递过来的水壶,猛地灌了几口,清凉的水入喉,冲散了那又咸又辣的味道,姜酒才觉得缓过了一口气。 紫苏被她吓到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姜酒呼出一口气,有气无力道:“别提了。” 也不知道容肆到底放了多少盐和辣椒,姜酒差点没被咸死。 听姜酒说明了情况,紫苏忍不住笑道:“容世子这是吃醋了呢。” “吃醋?” 姜酒忍不住拧眉,“他吃什么醋?” “白日里沈太师对小姐献殷勤,容世子当然吃醋了!” 想起晚上阿衡说,容肆带着顾宁去后山烤鸡,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姜酒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如今听紫苏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估计容肆是白天被沈玉卿刺激到了。 虽然那只烤鸡咸得可怕,但是能让容肆这般吃醋,姜酒顿时觉得也不亏嘛。 一夜好眠,等第二日姜酒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姜钰派人来喊了好几回,全都被林绾绾拦下了,最后还是苏辰出马,硬是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平常在家赖床便算了,出来玩还这么惫懒,估计容世子也被你传染了,早上都起晚了。” 姜酒打了个呵欠,昨晚容肆硬是陪着她吃完了那只烤鸡,回去睡觉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能不起晚吗? 今日难得有风,姜钰一大早便吵着要去游湖,这附近有一条绕山而行的碧湖,两岸风景优美,正值夏季,湖面还长着一片莲花,若能泛舟赏花,亦有一番滋味。 姜汐站在甲板上,看着姗姗来迟的姜酒,忍不住调侃道;‘苏九,你昨晚是不是跟容世子干什么坏事去了,一个两个的,都睡迟了!” 容肆脚下一趔趄,险些没摔一跤。 他神色如常,但是冒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姜酒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怎么?还没当我嫂嫂呢,就要过问我的事了?” 姜汐被她闹了个大红脸,看了苏辰一眼,红着脸扭头走了。 魏子晴从她身侧走过去,低骂了一句,“不要脸!” 姜酒脚步顿了一下,脚尖一点,一颗小石子飞了过去,打中了魏子晴的小腿。 魏子晴只觉得脚上抽筋似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只听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直接趴在了船板上,模样狼狈,引得周围的人低声哂笑。 “魏二小姐,走路可要当心啊。”姜酒含笑着从她身旁走了过去,魏子晴气得捶了一下船板。 这天气热得厉害,但这山间却有丝丝凉风,从湖面上吹过去,一圈圈碧绿的水波荡漾开来,隐约可见几条鱼儿被惊得摇曳而过,消失在湖水深处。 姜酒趴在船沿上,伸手折下了一朵白莲,献宝似的呈到了容肆面前。 “鲜花赠美人,绝配!” 容肆看着那朵白莲,表情颇为微妙。 贺锦朝一口冷茶喷了出来,冲着姜酒竖起了大拇指。 “这世上敢称容世子一句美人的,也只有阿九妹妹你了。” 姜酒笑眯眯的,“漂亮的姑娘是美人,好看的男子怎么就不能是美人了?放眼这云京城,你敢说出哪个比肆肆生得更好看的?” 贺锦朝看着容肆的脸,忍不住咂舌。 还真别说,他这位好友,俊逸雅致,如清霜白雪,更难得的,是他不似旁人的浮躁心机,就如这湖中的白莲。 第432章 一身是血 “阿九姐姐,我们来推牌九吧!” 姜钰兴冲冲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匣子。 姜酒兴致缺缺,“小孩子玩的东西,我不玩。” 苏辰抿唇笑,“你是不会玩吧?” 姜酒硬着脖子道:“谁说我不会?来就来!” 容肆一脸狐疑地看着姜酒,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他见证到了一贯骄傲的姜酒被姜钰跟贺蓁然他们血虐的全过程。 贺蓁然往姜酒脸上贴了一张纸条,笑得前俯后仰。 “苏九,你又输了!你要是不会玩就算了,我都快找不到地方贴了!” 姜酒的脸上被贴满了纸条,模样着实狼狈,不止贺蓁然跟姜钰,就连苏辰跟容肆唇角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姜汐却像是找到了打败姜酒的乐趣一样,连忙招呼道:“再来再来,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姜酒气愤地咬牙,女皇陛下的骄傲绝对不容许被打败。 “再来就再来!我还怕你们不成!” 容肆按住了姜酒的手,姜酒撸着袖子道:“肆肆你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扳回一局!” “我帮你。” 对面的姜汐等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喂喂喂,容世子,不带这样的!” 姜酒却狐疑道:“你会?” 容肆摇头,“不会。” 姜汐他们立马改了口风,“那行吧,那你来替她吧!” 想想要是能在容肆身上贴几张纸条,那画面一定很好看。 容肆接过姜酒手里的牌,动作不疾不徐。 对面几个摩拳擦掌的,准备给容肆“好看”。 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处在自我怀疑的状态中。 在被贴了两个纸条之后,姜汐终于忍不住拍桌怒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容肆气定神闲,“看你们玩了两把就会了。” 贺蓁然郁闷地揪了揪额头上的纸条,“让容世子帮你玩算什么?有本事你自己上啊!” 姜酒笑眯眯地躲在容肆身后,“有人帮我报仇,我还傻乎乎地自己上什么?” 容肆忍不住勾唇,轻轻应了一声,“嗯,我帮你报仇。” 姜钰他们着实被容肆虐得心疼肝疼,最后索性一摊牌,愤愤道:“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姜酒如愿地往他们脸上贴纸条,笑得甚是猖狂。 船舫内笑声弥漫,船板上的沈玉卿也忍不住面露微笑。 他鲜少听她笑得如此开怀,从前便是笑,也是戴着面具,如今的姜酒,倒是变了不少。 秦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你若真的喜欢她,直接上门提亲便是,我想苏易一定举双手同意。” 沈玉卿苦笑一声,“若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秦砚神色有些奇怪,“要不然呢?” 这其中的缘由,沈玉卿无法与秦砚言说。 上次在重华殿,他不过试探了一句,秦砚便生出了巨大的反应,沈玉卿不敢想象,若是他知道姜酒没死,会怎么对付她。 苏胭端着托盘走过来,打破了船舫内热闹的气氛。 “皇上,我做了一些点心,您玩了一日,用一些吧。” 魏子晴跟在苏胭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姜酒,却是难得没有出声闹事。 姜钰正巧也有些饿了,便让苏胭呈上来。 阿冬接过,每个都尝了一遍,才递到了姜钰面前。 姜酒看着反常的苏胭,笑道:“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口福,能尝尝魏夫人做的点心?” 一句“魏夫人,让苏胭神色稍僵,语气却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 “四妹妹想吃,一起用便是。” 姜酒拿了一块点心,贺蓁然压低声音道:“你还真吃啊,你就不怕她下毒?” 贺蓁然可不觉得苏胭真的转性了,指不定肚子里正憋着什么坏水呢。 “苏胭可没你那么蠢。” 姜酒咬了一口,众目睽睽,苏胭要是真的有胆在点心里下毒,她反倒要高看她了。 或许是感受到苏胭的转变,姜钰对她的态度虽然仍不热络,但是也没有厌恶,就让她在旁边待着。不止苏胭,就连魏子晴也像是学乖了一样,话都少了许多。 一路相安无事,船舫在路过峡谷时,两侧茂密的林木郁郁葱葱,倒映在湖面上,一片片阴影挡住了湖水中的异响。 “嘭!” “嘭嘭嘭!” 剧烈的声响突然传来,几道身影破水而出,平静的湖面水花四溅,船体一阵猛烈的摇晃,惊得船上的人尖叫出声。 秦砚与沈玉卿就在船板上,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脸色大变。 “有刺客!保护好皇上!” 苏辰等人闻声而动,立马将姜钰保护得严严实实。 自从上次在猎场遭遇刺杀,这次秦砚也学乖了,强制要求姜钰带着侍卫,没想到还真防范上了。 对方人数不少,粗粗数了一下,竟有四五十人,想来埋伏在此处许久,就等着寻找机会出手。 秦砚跟苏辰他们已经跟那些刺客动起手来了,虽然他们亦不落下风,但是在船上多有不便,晃动的船体让他们行动受阻,明显十分吃力。 反观那些刺客,像是习惯了在船上作战,下手狠厉干脆,一身的戾气,不似寻常的刺客,倒有点像江湖盗匪。 姜酒与姜汐等人躲在船舱内,姜汐他们已经吓傻了,但是也没有出声捣乱。贺蓁然握着剑就要冲出去,被姜酒拽了回来。 “保护好他们!” “阿九姐姐!” 姜酒加入了战局,分走了秦砚他们的压力,但是水底下涌出越来越多的刺客,让众人也乱了阵脚。 直到船舱被袭,后方失手,贺蓁然一声惊呼,姜酒抬脚踹开缠住她的人返回船舱之时,便看见苏胭一身是血地倒在姜钰怀里,姜钰已经吓傻了,一脸茫然无措。 接连不断的刺客涌了进来,姜酒不得不先对付刺客,贺蓁然也被吓到了,但是还是咬着牙拼死对抗。 好在外面的人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剩余的几个刺客不得不跃水逃遁。 秦砚进来之时,便瞧见姜钰抱着苏胭,哭得伤心无措。 “秦大哥!快!回去!苏胭姐姐为了保护孤受了重伤,快回去找太医……” 第433章 自责的姜钰 不止是秦砚,包括姜酒他们,看着苏胭身上的伤,皆是静默不语。 苏胭已经怀孕七月有余,那一剑,正好刺在了她的腹部。 “马上调转船头,回园林!” 秦砚一声吩咐,侍卫们立马动手,连船上的尸体都来不及处理。 林绾绾懂医术,但是她身上就带了寻常的药,只能简单帮苏胭止血,不过在探查她的脉搏时,能明显感受到,胎儿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魏子晴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动弹不得,眼里竟是惊恐。 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皇家园林,把苏胭交给太医的时候,姜钰险些没摔下去。 他哭丧着脸,一脸自责与担忧。 “阿九姐姐,苏胭姐姐不会有事吧?她肚子里的孩子……” 姜酒安慰不了他,只能让人先把姜钰带回去。 姜钰却执意不走,就守在外面,穿着一身血衣,眉头紧锁,整个人十分焦躁。 姜酒再清楚不过,这小孩的心软得根本不像姜家人,苏胭为了救他而受伤,甚至还失去了孩子,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懊悔呢。 如林绾绾所料,苏胭的伤并不重,但是孩子确实保不住了。 姜钰闻言直接痛哭流涕,“都怪孤!是孤害死了苏胭姐姐的孩子……” 姜钰不敢想象,那个快要出世的孩子因他而半路夭折,苏胭会多么恨他,而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姜钰甚至愿意受伤的是他,而不是苏胭。 好不容易才把姜钰哄回去了,贺蓁然看着远去的姜钰,欲言又止。 苏辰处理好外面的事才回来,问道:“苏胭如何了?” 虽然他与苏胭也不亲近,但是苏胭为了救姜钰失去了孩子,他确实也是有些遗憾。 姜酒道:“伤得不重,不过孩子保不住了。” 苏辰沉默片刻,“这件事,还是得传个口信给魏家。” 说到魏家,姜酒的目光转了一圈,“魏子晴呢?” 林绾绾道:“回去了吧,下船之后她就不见人影了。” 姜酒皱起了眉头。 苏胭第二日才醒了过来,据说知道自己孩子没的时候,还痛哭了一场。 姜钰已经过去了,待在苏胭身边寸步不离,自责不已。 姜酒他们没有过去,询问了一下太医苏胭的情况,倒是比想象中严重许多。 “魏夫人的伤虽然不重,但是她的孩子就这么夭折了,到底也伤了根骨,只怕日后想怀孕都难了。” 太医唉声叹气,想起那个孩子,总觉得有些惋惜。 跟其他人不一样,姜酒却觉得有些奇怪。 苏胭最重利不过,她对这个孩子视若珍宝,怎么可能为了救姜钰而不顾孩子? 再说了,她可不觉得苏胭会那么在意姜钰的死活。 贺蓁然神神秘秘地把她拽到了旁边,压低声音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一下。” 她说:“昨日在船上,我亲眼看见苏胭主动扑过去的,其实就是她不去,姜钰也是能躲开的。昨晚我想了一晚,总觉得哪里不对。” 姜酒眯了眯眸,“你的意思是说,苏胭是故意的?” “这个……”贺蓁然的语气多了几分不确定,“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那可是她的孩子……” 这件事姜酒没有声张,她也很想知道,苏胭到底想干什么。 原本只打算来这里待几日的,但是因为苏胭的伤,姜钰愣是在这里陪了她半个月。 魏仲林与张氏听闻噩耗,急匆匆赶来之时,张氏哭得肝肠寸断,魏仲林还好,只是刚失去了儿子,现在又失去了孙儿,他整个人似乎被击垮了一样,倒是让人生出了几分不忍。 姜钰愧疚极了,就差没跪在他们面前了。 最后还是秦砚看不上姜钰这副娘们唧唧的模样,直接对他说:“臣救君,别说她没死,就是她死了也是她的荣幸。皇上如今为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儿如此丧气,若真是于心有愧,便直接嘉奖苏胭便是。” 待姜钰去问苏胭想要何物时,却不想撞见了一出“大戏”。 “贱人!你是不是看子安走了,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想甩掉这个孩子?你害死了我的孙儿,我要你偿命!” 张氏像疯了一样掐着苏胭的脖子,面容扭曲,脸色涨红,眼里充斥着恨意。 苏胭重伤未愈,正是虚弱的时候,竟是挣脱不开张氏的魔掌。 屋内的丫鬟都被支出去了,只有吓坏的魏子晴,畏畏缩缩地躲在旁边,压根不敢出声。 “住手!魏张氏!你在做什么?” 姜钰怒喝一声,直接抬脚将张氏踹开。 张氏惨叫着摔在地上,苏胭猛烈地咳嗽出声,被赶来的姜钰扶住。 张氏还想造次,看见姜钰与秦砚他们都走进来时,虽面色仍有不甘,但也没有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苏胭下手。 姜钰盯着苏胭脖子上的青紫,怒不可遏。 “张氏!你有什么怨恨冲孤来!谁给你的胆子敢杀孤的救命恩人!” 秦砚冷眼看着她,“魏夫人莫不是责怪魏少夫人为了保护皇上而丢了孩子?表面上是恨魏少夫人,实际却是在影射皇上!魏夫人可治罪?” 张氏吓傻了,“我没……” 魏仲林急匆匆赶来,赶紧拉着她向姜钰请罪。 “皇上,是内子糊涂,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姜钰愤然道:“她该道歉的不是孤!” 张氏怒瞪着苏胭,难道她还想要她的道歉不成? 苏胭恰到好处地往姜钰怀里缩了缩,像是怕极了她。 这操作果然点燃了姜钰的怒火,“张氏!你还想干什么?” 魏仲林连忙拽了拽张氏,低声下气道:“皇上恕罪!内子只是伤心过度,一时情绪过激。失去了孩子,她比谁都要难过。” 提到那个孩子,姜钰的心又软了。 但是想到苏胭,姜钰硬着心肠道:“苏胭姐姐是为了救孤,孤不允许你们这么欺负她!孤已经想好了,苏胭姐姐这段时日就先跟孤回宫修养,宫里有太医,孤也比较放心。” 姜钰都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反对。 第434章 疑点重重 张氏却不肯,还想大闹,这回不止魏仲林,连魏子晴都拦住了她。 “娘,算了吧,大嫂现在还病着,让她去皇宫也好。” 姜酒跟贺蓁然奇怪地看了魏子晴一眼,显然是十分诧异,她竟然会为苏胭说话。 张氏不依不饶,但好歹还是被魏仲林和魏子晴拉走了。 姜钰安慰了苏胭几句,也被秦砚叫出去了。 屋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苏胭一抬头,却看见姜酒还站在门口。 她似乎是想笑,却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动作有些迟钝地将被子盖上。 “四妹妹是来嘲笑我的吗?” 她很虚弱,声音也是中气不足,但是眉眼间却没有半分疲惫,甚至是悲伤。 姜酒似笑非笑,“怎么就不能是来关心你的?” “关心我?”苏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语气略带嘲讽,“那我倒还要多谢四妹妹了。”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姜酒笑了一声,“但我还是祝二姐姐得偿所愿。” 苏胭的眸色瞬间冷凝,心跳突突乱了一下,不太确定姜酒是否知道了什么。 姜酒走出来时,正好碰见了苏易跟柳氏,柳氏看都不看姜酒一眼,便急匆匆越过她去看苏胭了。 苏易停在外面,神色有些复杂。 “胭儿没事吧?” “有事没事,父亲不会自己去看看?” 苏易脸色一沉,刚想开口骂她两句,姜酒已经十分聪明地溜了。 苏辰在外面等着,姜酒道:“他们俩怎么现在才来?” 苏辰嘴角勾起一抹轻嘲,“苏霁咳了两声,父亲非得亲自照看一夜,确定他没事了才过来。” “……” “还真是个好父亲啊。”姜酒也笑,眸中却不含笑意。 或许对苏霁,对苏胭乃至苏月,苏易是个好父亲,但是对苏辰和苏九,苏易连“父亲”这两字都配不上。 “对了,”或许是不想提这些事,苏辰转移了话题,“那些人的身份查出来了,是大幽国的人。” 姜酒眉头一皱,看那些人的身手,确实像大幽国的。 “能确定吗?” 苏辰颔首,“他们身上都有罪奴的印记,就算被剜掉了,还是能看得出来。” “上次大幽为了破坏九华和朝云的联姻而刺杀,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就不清楚了。” 大幽强盛,而且对两国虎视眈眈,不过是上次还是这次,他们就算抓到了活口,也没有办法声讨大幽。换句话说,这种下作的手段,根本不足以成为两国开战的借口,这也是让人最憋屈的地方。 刺客的事不了了之,活的都跑了,剩下那些死的,也查不出什么。到底不是在京城,唯恐敌方再次来袭,秦砚便让人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苏胭果真被接进了皇宫,魏家人似乎是心灰意冷了,倒也没有继续闹了。反倒魏子晴,时常进宫陪伴苏胭,在外人眼里,这姑嫂俩关系倒是好。 “嗤!什么关系好?我看那魏子晴分明是冲着皇上去的!谁不知道她做梦都想当皇后,眼下有这么个近水楼台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 “那苏胭也是惨,魏子安才走不久,指不定以后都回不来了,她腹中的孩子可就是魏家的独子了,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出来了,结果就这么没了。” “我倒不觉得!苏胭如今也算是守活寡,这孩子对她来说就是个累赘,如今掉就掉了,她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指不定以后还要跟魏子安和离另嫁呢!” 便听有人猜测道:“你们说,这孩子会不会就是苏胭故意弄掉的?” 一群女子笑作一团,其他话语也渐渐淹没在笑声中,听不真切。 姜酒穿过长廊,将那些话抛到了身后。 十七站在门口,就像一尊雕像,动也不动一下。 姜酒站定,“沈遇白呢?” 十七斜睨着她,语气生硬,“在忙。” 她欲上前,十七却拦住了她的路。 姜酒气乐了,“眼瞎?” “老大说了,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进。” “老大?” 姜酒掏掏耳朵,“你再说一句,你叫谁老大?” 好家伙!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还敢自称老大! 十七还是油盐不进,抱着剑目视前方,压根就没把姜酒放在眼里。 正当姜酒打算撸袖子干架时,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沈遇白一脸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看见姜酒时,还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 姜酒拧着眉头,“你在里面搞什么鬼?” 沈遇白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我正在研究,能不能造出蛊王。” 姜酒挑了挑眉,“怎么研究?” 谢朝从屋内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姜酒意识到了什么,狠狠地掐住了沈遇白的胳膊,“你不会放了阿朝的血吧?” 沈遇白疼得嗷嗷直叫,十七都差点拔刀了。 谢朝道:“圣女,就一点血,没事的。” “听见没?”沈遇白拍开她的魔掌,不满道:“就一点血,能把他怎么样?” 姜酒呵呵一声,“一点血?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放?” “我的血要是能用,我早就自己练了。” 他与谢朝皆是圣殿弟子,加入圣殿之时,便被喂了饲养蛊王的药液,所以他们的血,对蛊王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并非他怕疼,或是舍不得自己的血,而是这么多年来,他被谢祝喂了各种毒,如今体内的血已经混杂了,根本不起作用。 “那你练出来了吗?” 沈遇白摇头,倒也不失望。 “当年最后一条蛊王跟着圣女失踪了,这么多年,失去了圣女鲜血的滋养,只怕早就死了。既是蛊王,哪有那么容易练?” 况且他也缺了好几味药材,正打算去黑市碰碰运气。 等沈遇白他们走了,谢朝才问道:“圣女,您找我有事?” “前几日皇上遇到了刺客,是大幽国的人,除了死了的,还有几个活口逃了。你跟白言他们一起去查查,最近京城里有没有陌生的面孔出现,或者是一些行踪诡异的人,重点注意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大幽罪犯的烙印。” 第435章 沈遇白失踪 只是没等到谢朝传回消息,沈遇白却出事了。 林绾绾翻墙过来,栖寒阁的暗卫早就见怪不怪了。 “主子!十七他们出事了!” 魂牵的后劲儿刚过,姜酒浑身无力地趴在寒池内,脸色有些苍白。 八月将近,她体内的魂牵躁动得也越来越厉害了,容肆也不得不用内力来帮她压制。 待清醒过来,便听见了林绾绾急切的声音,姜酒费力地想爬起来,被容肆按了回去。 “进来。” 低沉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绾绾随着顾宁走了进来,姜酒有气无力道:“怎么了?十七出什么事了?” 姜酒倒是想象不到,十七那个傻大个能出什么事。 林绾绾道:“今日十七跟着遇白哥去地下黑市,到了晚上都没回来,原本也没人在意,只是阿朝他们今日也去黑市了,不想碰见了重伤昏迷的十七,而遇白哥却不见踪影!” 姜酒立马清醒过来,“重伤昏迷?被谁所伤?” 以十七的身手,连她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些杂碎如何伤得了他? 林绾绾摇头,“不知道,十七到现在都还没醒。” 姜酒便想起身,容肆拦住了她。 “你想做什么?” “对方来历不明,肯定是为了沈遇白,我必须马上去找他……” “你这副模样,能去做什么?” 容肆吩咐道:“顾宁,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对沈遇白动手。” 顾宁颔首领命。 林绾绾跟着顾宁出去了,容肆安抚着姜酒,“别担心,既然是把人抓走了,那他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沈遇白精得很,他能够保护好自己的。 姜酒头疼不已,“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出去逛个街都能把自己给逛丢了。” 等了一夜,姜酒还是没有沈遇白的消息,好在十七醒了,姜酒过去的时候,他正挣扎着要起来。 “你伤得很重,现在还不能动。” 林绾绾跟阿宁死命按住了十七,可她们俩哪里是十七的对手?眼看着十七盯着一身的纱布要出去,姜酒突然推门而进。 “不要命了?” 姜酒冷着脸看着他,“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能干什么?” 十七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老大还在他们手里。” “哪又怎么样?你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在哪?你有本事能把他救回来?” 十七不假思索,“我能!” “省省吧!”姜酒嗤了一声,“昨晚你打不过他们,凭什么觉得现在重伤的你就有办法?”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姜酒的话还是戳到十七的自尊心了。 他一向自诩身手了得,从未失手,昨晚眼睁睁看着沈遇白被他们抓走,无疑是他的耻辱。 “我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你好好想想,昨天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又为什么要对你们下手?” 十七紧拧着眉头,想起昨晚的事,脑袋混乱成一团。 “昨晚,我跟老大到了黑市,他便四处打听炼制蛊虫的药材。没多久,我便察觉我们被人盯上了,只是没等我们防备,那些人便突然动手,十几个人缠住我,老大就被他们带走了。” “可看清了是何人?” 十七摇头,姜酒才反应过来,他并非九华国人,对那些世家贵族们养的暗卫自然是不了解。 “不过,我隐约听他们说了一句,蛊王。” 姜酒一怔,“蛊王?” 难不成,对方是为了蛊王? 想到了什么,姜酒问道:“你们可有暴露沈遇白的身份?” 十七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沈遇白虽然平时疯疯癫癫的,但是再惜命不过,况且谢祝已经知晓了他的下落,沈遇白行事低调得很,更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的身份。 “这么说,他们是冲着‘蛊王’去的了。” 沈遇白此次去黑市就是为了寻找能炼制蛊王的药材,估计就是被有心人盯上了。 “现在只能希望沈遇白那家伙机灵点,别这么快就嗝屁了。” 却说沈遇白,如果他知道自己逛个街也能遭到飞来横祸,打死他都不出门。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被人抓到了这不知名的地方,途中他还打算把那些人都毒死,不想还没下手,便被对方识破了,身上的药全都被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整整两日,他被关在这个地方,对方倒是没虐待他,吃的喝的一样不落,就是这样的方式被“请”过来,对“西府阎王”来说,实在是太憋屈了。 门再一次被打开,沈遇白以为又是来送饭的,不想对方是来请他过去的。 沈遇白按捺不动,眼睛再次被他们蒙上,跟着他们出了这间屋子。 周围的环境似乎明亮了起来,隐隐还能听见几声鸟叫,风中裹着花香,似乎是一处清幽小院。 眼前的黑布被拿开,沈遇白不适地眨了眨眼,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如他所想,这里确实是一处小院,就一座亭子,一个葡萄架,葡萄架下一方石桌,石桌旁还坐着一个老者,苍老的面容略带着几分憔悴。 张知遥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勾起。 “坐。” 沈遇白眯了眯眸,他未曾跟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接触过,是以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不过见他的气度,想来在朝中的官职也不低。 “说吧,到底抓我来想做什么?” 沈遇白现在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为何而抓他,他思来想去,自己的身份应该没有暴露才对啊。 “实在是事出有因,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切勿见怪。” 张知遥端起茶,慢条斯理地品着,“只因前两日在黑市,偶然听到公子提到了蛊王,而且所买之药,也是与炼制蛊王有关。实不相瞒,老夫寻找蛊王多年,若是公子当真能炼出蛊王,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只要公子开的了口,老夫自当双手奉上。”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府中,不仅是因为魏子安的事让他元气大伤,也因为体内的蛊虫,愈发控制不住了,以免叫人察觉,他只能跟从前一样,闭府不出。 第436章 你确实该死 沈遇白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蛊王?什么东西?没听过。” 张知遥也不生气,“你所寻的橛子草、三茴香、燕丝草,都是炼制蛊王的药材。总不可能只是巧合吧。” 对方还真是为了蛊王而来,沈遇白不免懊恼。他没有想到,这京城里还有人一直在寻找蛊王。 自从苗疆被灭,流传出来的,便只有那些似真似假的传言,蛊王一说更是真假难辨。张知遥如此笃定,只怕他也知晓苗疆蛊王的事,甚至他跟苗疆,可能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遇白问道:“你要蛊王做什么?” 张知遥撩开了外衫,露出了半截手臂。那苍老如树皮般的肌肤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血丝,隐隐还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皮下钻动。 沈遇白怔了一下,喃喃道:“月华……” “月华?”张知遥轻笑道:“是它的名字吗?还挺好听的。” 沈遇白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这蛊虫,是从何处来的?” 月华蛊也是苗疆不传的秘蛊,同魂牵一样,十分难养。他也只在书上见过,却未曾想过今日还能亲眼所见。 张知遥没有明说,只道:“你只说能不能治。” 沈遇白摊摊手,“你也知道,只有蛊王才能解,但是我没有。” 张知遥朝身旁的老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取出了一个木箱,呈在沈遇白面前。 “你没有没关系,只要你能帮我炼出来,想要什么尽管提。” 沈遇白撇了一眼,那里面是橛子草等药材,而且量还不小。 要知道,一株橛子草便价值百金,看张知遥这架势,还真是不差钱。 他现在越来越好奇他的身份了。 “不知大人是……” 对于他的打探,张知遥也没有回避,淡淡笑道:“内阁首辅,张知遥。” 这个名字,沈遇白听过,但也仅限于听过。 好像还是姜酒那个死女人的仇家吧。 张知遥会如此坦诚,就是有自信,沈遇白绝对逃不出去。 而沈遇白也聪明,表面不动声色,跟着张知遥打太极,尽量拖延时间。 “那日跟着我的人呢?” 张知遥面露疑惑,管家在他耳畔低语几句,才听他笑道:“是你的护卫吗?可能已经死了吧,不过你放心,等你帮我办成了,你想要几个,我就送你几个。” 沈遇白捏着拳头,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当真不好受啊。 不过,姜酒那个死女人怎么回事?他都失踪两天了,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还有十七,也不知道他到底死了还是活着,以他的身手,如果能敌得了张知遥的人,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被抓过来。 把希望寄托在姜酒身上是不靠谱的,沈遇白清楚,在姜酒找到他的尸体之前,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而另一边,顾宁也不是全无所获。 “属下暗访了黑市,虽然查不到那些人的下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跟朝廷有关。” 容肆蹙眉,“可知道是谁的人?” 顾宁摇头,“听黑市的人说,那些人一直在黑市游走,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姜酒道:“沈遇白被他们盯上,是因为苗疆蛊王。” 容肆微怔,听她细讲,隐隐有了猜测。 “这么说来,那个抓走沈遇白的人,很有可能身中蛊毒。” “既是朝廷中人,又身中蛊毒,至少范围缩小了。” “不。”姜酒道:“还有一点,对方既然养了这么多高手,不是王侯将相,也是身居要职。” 顾宁点头,“属下立马叫人去查一查京城中的王公贵族。” 姜酒满腹心事地回到苏府,不想苏府却乱成了一团。 紫苏急匆匆跑来,满头大汗,道:“小姐不好了!大公子他被老爷打了!” 姜酒怔了一下,“什么情况?” “具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好像听说是大公子把小公子摔了。” 姜酒一脸问号。 她还没走到大厅呢,便听见里面传来苏易的怒吼声。 “苏辰!你长本事了是吗?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么心狠手辣的儿子?霁儿才几岁?你竟然对他下如此毒手!” 苏辰跪在地上,目光冷漠地看着苏易,“我说了,不是我。” “你还敢狡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是说他们都在冤枉你?” 苏辰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外面的下人,似乎要一一记住他们的脸。 含霜在一旁哭得伤心欲绝,“将军,大公子既容不下我们母子俩,我带着霁儿搬出去便是,别影响了你与大公子的父子关系……” “搬什么搬?要搬也是这个不孝子搬出去!” 苏辰冷笑,“搬就搬,当我真稀罕你这镇国将军府不成?” “你……”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苏家的嫡长子,怎么可以搬出去?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姜酒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目光落在含霜身上,划过一丝冷意。 苏易皱着眉头看她,“你来干什么?” 苏易现在看到姜酒都有阴影了,被气得半死了,打又打不了,骂又骂不动,在她面前,他没有半点身为父亲的威信,让苏易挫败之余,又生出了几分厌恶。 “自然是来骂大哥的啊!”姜酒扭头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水,语气却十分恶劣,“身为将军府嫡长子,竟然做出这种事,你还对得起苏家的祖宗吗?” 这话骂得苏辰愣了一下,苏易则是万分舒心。 含霜心生狐疑,姜酒这是在替她说话? 戏还是得接着往下演的。 含霜擦着眼泪,既感激又小心翼翼道:“四小姐,你还是别骂大公子了,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有看顾好霁儿……” “你确实该死。” 姜酒冷凝沉着的声音,让含霜蓦然僵凝。 不仅含霜,就连苏易苏辰他们都没反应过来,便听她接着道:“身为妾室,你胆敢陷害主子,身为母亲,你却唆使人伤害自己的儿子,以苏府的家法来算,这可是死罪。” 含霜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却又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语气激动道:“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第437章 苏胭的打算 苏易怒道:“苏九,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酒没理他,转头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下人,“是谁亲眼看见,大公子把小公子摔了的?” 下人们面面相觑,皆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苏九,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 “这么多人啊。”姜酒打断苏易的话,回头看着他,“父亲你觉得,大哥若是想对苏霁下手,犯得着这么光明正大?” 苏易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含霜却率先哭了出来。 “四小姐,我知道你跟大公子关系好,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偏心啊!霁儿他也是你弟弟,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这么对霁儿,他也是将军的亲生骨肉啊!” 一边是嘴硬心硬的长子和咄咄逼人的嫡女,一边是哭得伤心欲绝的爱妾和可怜无害的幼子,苏易的心明显偏向了后者。 “苏九!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吗?” 姜酒扑哧一笑,“这话您说出来自己不心虚吗?” 苏易被她堵得无话可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苏辰拽了拽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她牵扯进来。 姜酒反而将他拽了起来,“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摔了苏霁?” 苏辰沉默片刻,摇头。 “看见没有?苏大将军,您不信您的长子,却信一群不知被谁收买了的下人,这就是您的公正?” 含霜红着眼眶怒道:“四小姐的话,莫不是在说是我收买了他们?”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姜酒的眸色已然染上了几分冷意。 她信苏辰,苏辰不可能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儿动手,要么是含霜自导自演,要么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这背后使坏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柳氏。但是柳氏这两日跟着苏胭去皇宫了,她操心苏胭都来不及,怎么有心思来算计苏府的事?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含霜自导自演,想陷害苏辰了。 含霜有一群下人指证苏辰,而苏辰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以他的性子,他未必会据理力争,反而还会因为苏易的态度而撕破脸皮,岂不是正中含霜的下怀? 含霜眼睁睁地看着姜酒拽着苏辰离开,完全忽视苏易的怒喝声,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她草率了,低估了姜酒跟苏辰的魄力,果然想要扳倒他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你是不是傻?” 出了大厅,姜酒便忍不住骂道:“被人冤枉了一声不吭,赶你出门你倒是迫不及待,你这是打算滚出去好给那母子俩腾地儿是吗?” 苏辰失笑,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红润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揪了揪。 “放心,我没那么傻。” 姜酒拧眉,拍开他的手,冷笑道:“拉倒吧,我要是不去,再晚一点,我估计就会听到苏大公子迫害幼弟被赶出家门的传闻了。” 苏辰倒是淡定,“放心吧,苏易不会真的把我赶出去的。” 到底来说,他还是苏家的长子,苏易丢不起这个脸。 “你对他倒是了解。”这话也不知是夸是讽。 “不过,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会被含霜算计了?” 提起此事,苏辰眸色微微泛着冷意。 说来也是他蠢,他刚回府,因听说了沈遇白的事,所以才打算去找姜酒问问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路过花园的时候,便听见了苏霁的哭声,照顾苏霁的婆子一脸痛苦,说是肚子疼痛难忍,拜托苏辰照顾一下苏霁。没等他说话,那婆子便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苏霁还没到他手里就摔了下去。那婆子倒是眼疾手快接住了,但苏霁还是磕到了手臂,疼得嗷嗷直哭。那婆子张口便指责苏辰,为何要摔了小公子。紧接着又冒出了一堆所谓的证人,苏辰才知道自己中套了。 姜酒嗤了一声,“我倒是小看了那个女人的野心,苏霁还未长大成人,她便迫不及待地对你动手了。” “不过是跳梁小丑,我还没放在眼里。” 换言之,苏辰若真的想对付含霜母子俩,岂容他们蹦跶到今日? 不过今日,含霜也确实得罪他了。 姜酒看着他眼里闪动的冷光,心里默默为含霜点了一炷香。 柳氏听闻了苏府的事,冷笑了一声,“闹吧,那个蠢货,竟然不知死地去算计苏辰,我等着看她跟那个小贱种滚出苏府!” 苏胭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金丝被,手边放置着各地上贡的瓜果,身后还有两个宫女为她轻轻扇着风。 一改之前的苍白虚弱,这几日在皇宫里,姜钰时不时地便来看她,又责令宫人们小心照料,没人敢轻慢了苏胭。许是卸下了包袱,如今的她,倒是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明艳,偏生又带着锋芒,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母亲何必在意?以苏辰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那对母子,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好了。” 柳氏却忧虑地看着她,“那你呢?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魏子安走了,苏胭的孩子也没了,魏家人未必会善待苏胭。况且苏胭再回去,无异于事守活寡,柳氏实在不忍。 苏胭却气定神闲道:“放心吧娘,我自有打算。” 外面有宫人来报,说是魏子晴来了,柳氏奇怪问道:“我听说这段时日魏子晴时常来看你,她可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娘你多虑了。” 苏胭便让人先送柳氏回去,柳氏一走,魏子晴便大步走了进来。 “苏胭,你骗我不是?你明明说过,只要我帮你挡住我爹娘,你就会让我得偿所愿的!” 苏胭抬抬手,对那两名宫人道:“外头炎热,去叫厨娘给魏小姐带一碗甜汤。” 等她们退下,苏胭才缓声道:“你急什么?我既然答应会帮你,就一定会实现诺言。再说了,我想要的,你还没帮我得到呢。” 魏子晴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不就是和离书嘛,只要我开口,我娘一定会同意的。” 第438章 征北侯姜羡 如今张氏恨死了苏胭,自然是巴不得赶紧赶她走。 魏子晴又道:“我娘那边好解决,倒是你,到底什么时候让皇上立我为后?” 苏胭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急什么?为了救皇上,我可是连孩子都牺牲了,不过是立你为后这个要求,皇上肯定会答应的。” 魏子晴冷笑,“是啊,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心狠,为了达到目的,连孩子都不要了。” 苏胭不怒反笑,清秀的容貌添了几分狠魅,“对你我都有利,不是吗?” 跟魏子晴合作,苏胭也是在赌,赌她的自私,赌她的野心。一来,魏子晴可以帮她解决魏家人,免得受张氏他们纠缠。二来,她助她当上皇后,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日后她们二人便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姜钰刚下了早朝,便过来看苏胭,魏子晴坐在一旁,十分努力地想搭话,奈何姜钰对她不冷不热的,魏子晴倒也不气馁,对他愈发热情。 苏胭看在眼里,不仅没有半点担忧,反而无声地勾了勾唇。 姜钰对魏子晴越冷淡,魏子晴便越需要依靠她。 果不其然,没出几日,魏子晴便迫不及待地向张氏提出和离一事。张氏哪里肯?在她眼里,苏胭再怎么样,也是魏家的媳妇,再说了,她好歹也是为了救姜钰而失去了孩子,日后姜钰对她定会另眼相待,指不定这是他们魏家重夺盛宠的好机会。 但魏子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个劲地要张氏写和离书。自己的女儿什么尿性,张氏再清楚不过,最后挨不过她的追问,魏子晴只得道:“苏胭说了,只要能拿到和离书,她就会帮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张氏可不是魏子晴这种蠢货,当即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眼神万分犀利。 “苏胭不会是故意把孩子弄掉的吧?” 魏子晴心跳都漏了半截,连忙否认,“娘,你想什么呢?苏胭有多么爱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对那个孩子也万分重视,孩子没了她比谁都伤心。” 张氏冷笑,“谁知道呢?指不定她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脱离魏家!” 不得不说,张氏真相了。 但是魏子晴现在眼里只有后位,不停地磨着张氏,张氏虽然还有怀疑,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 无他,魏子晴当皇后,比起苏胭,能给他们魏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苏胭拿到和离书的时候,八月的秋菊正在园中怒放着,满园的菊花香,多一分浓郁,减一分寡淡,恬淡的香味恰到好处,令人心情愉悦。 苏胭身着一袭淡紫色的纱裙,墨发随意披散着,与瓷白色的肌肤相衬,头上只簪着两支珠钗,素净淡雅,与这满园颜色浓艳的秋菊相比,无疑是一株遗世独立的玉兰。 征北侯姜羡来时,便是看见了这么个美人,当即犹如被夺了魂,怔在了原地。 只听他问道:“那女子是何人?” 出现在皇宫里,莫不是姜钰的后妃? 便有人道:“那是苏大将军府的二小姐,听说皇上要封她为郡主。” 姜羡眼里的爱慕无论如何再也掩饰不住。 他没有上前去惊扰美人,让宫人带着自己去上书房见姜钰。 倒是苏胭注意到了他,询问了一句,宫人们皆摇头表示不知。 却说征北侯姜羡,他的父亲是姜阳的堂弟,在姜羡三岁之时,便被封为征北侯,协助余家戍守漠北。也正因为常年不回京,所以姜羡才躲过了当年姜陵造反时的那一场屠杀。 而姜酒登记后,也压根没有把这个远在边关的堂兄放在眼里,征北侯一家也算安分,一直守在北关不曾进京。 姜羡的父亲去世后,他便继承了征北侯的爵位,统领北关十万士兵。这次进京,也是因为他的父亲亡故,思念故土,半年前便派人送了一封御书回来,希望能带父亲回到京城。 亡者之愿,姜钰哪能不同意?于是姜羡便于八月初,抵达了阔别多年的云京。 他离开时不过三岁,对京城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也很难想象,如今的太平盛世,已经换过了两任皇帝。 面对称得上乳臭未干的姜钰,姜羡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敬,哪怕是常年生活在北关,他的行礼姿势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姜钰十分亲热地将他扶起来,笑得甚是无害。 “皇叔不必客气!您一路从北关赶来,想必也是累积了,阿冬,快上茶!” 姜钰的亲热在姜羡的意料之外,他也没有以“君臣之道”拒绝姜钰,反而十分大方地受下了。 “多谢皇上体谅,来时已经休息过了,多年不曾回京,这里与我幼时的记忆仍是一模一样。” 父母早亡,他自小寄人篱下,除了苏易的钟姨娘,未曾感受到所谓的亲情。曾经的姜酒待他极好,但是那也已经过去了。姜汐虽是他姑姑,但是她对他总带着几分冷淡,姜钰也知道原因。 姜羡的到来,无疑是唤起了姜钰对亲情的眷恋,拉着他说个不停,姜羡始终没有半点不耐烦,他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漠北大吗?” “很大,比两个京城还要大。” “漠北有狼吗?” “有,黑狼,它们凶猛无比,而且成群结队,漠北巡逻的士兵都会小心地避开它们。” 姜钰惊奇道:“它们真的吃人吗?” 姜羡微笑,轻描淡写道:“饿极了,什么都吃,尤其在冬季。” 漠北的雪,可不是京城这种秀气的小雪,那厚厚的积雪,几乎能把一个人掩埋。那遥遥无际的冰原上,不知潜藏着多少泛着绿光的黑狼,等着过路的商旅,或者巡逻的士兵,可以饱餐一顿。 姜钰惊呼一声,刚想说什么,却被门口传来的咳嗽声打断。 秦砚跟沈玉卿走了进来,姜羡站起身来,打量着他们二人,对他们的身份也有了猜测。 “见过皇上,征北侯。” 二人只是简单行礼,姜钰摆摆手,没有在意,姜羡的眸色却是深了几分。 第439章 南遗天珠 压着内心的想法,姜羡爽朗一笑,“想必这两位,便是鼎鼎有名的秦砚秦大人,还有沈太师吧?” 姜羡生得不错,或者说,姜家人就没有一个难看的。多年来在漠北风吹日晒,他的肌肤不似京城里的公子哥那样白皙,但也不显黝黑,一身的阳刚正气,倒是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秦砚。 “征北侯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了。” 姜羡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笑道:“秦大人这话便见外了,我虽然在漠北长大,但是我还记得,我是姜家人,我的根在京城,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不远千里送亡父回京。” 提起亡故的堂叔公,姜钰的心情低落了下来。 “叔公的遗体可安置了?明日孤再去祭拜一下。” 姜羡温声道:“山高水远,又是夏季,遗体不易保存,我便也遵循他老人家的意愿,带着他的骨灰回来。” 姜钰“嘶”了一声。 漠北地处九华与大幽的交界,周围还有不少骚动不安的游牧部落,常有战事发生,打仗的时候,那尸体都能堆积成山了。若是在冬季还好,夏季最是难忍,不仅味道难闻,还容易引发瘟疫。后来渐渐的,漠北一带便形成了火葬的习俗,听说漠北的每一片沙漠,都混着战死沙场的士兵的骨灰,遥遥望着故乡。 姜钰敬重道:“叔公为九华戍守北关多年,劳苦功高,乃是九华烈英,孤这就让内务府着手准备,亲自前往皇庙祭拜叔公!” 姜羡一脸感激。 “父亲在天有灵,若是知道皇上如此记挂他,定然会瞑目的。” 姜钰神色略有伤感,“只可惜孤与叔公未曾谋面,没能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秦砚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叔侄俩,脸上挂着十分得体的笑。 “皇上,征北侯远道而来,是否准备晚宴,为征北侯接风洗尘?” 姜酒连声称是,赶紧派人去准备。 姜钰拉着姜羡去逛逛皇宫,姜羡笑着跟秦砚他们作别。 秦砚眯着双眸,听身旁的沈玉卿道:“这个姜羡不简单。” “当年因为姜阳猜忌,他和征北侯姜陌被遣往北关,只留下长子姜严在云京当人质。几年后姜严病故,消息传到北关,姜陌却没有什么动作,只听说病了大半年,连事务都交给了余家老将军处理。” 秦砚声音平缓,“姜严到底是真的病故,还是被人所害,你说,姜陌父子会怎么想?” 沈玉卿道:“这么多年,姜陌父子一直待在北关,也未曾听说有过不臣之心。正因如此,才更加可疑。” “派人多盯着皇上,姜羡未必是个善类。” 皇宫为迎接姜羡而操办晚宴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苏府里的姜酒也收到了消息。 “姜羡?” 姜酒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苏辰道:“你应该没听说过他,他三岁就离开京城了,跟着他父亲驻守北关。这次回京,也是为了送征北侯的骨灰回来的。” 姜酒听说,但还真没见过。 她出生前姜陌就带着姜羡走了,后来姜严病逝,他们也没有回来。姜陵造反,他们还是没有赶回来。再到后来她登基,屠尽了那些对她有不臣之心的兄弟姐妹,某一天倒是想起了北关还有这么一个堂兄,只不过太远了,懒得折腾,加上他们父子俩也安分,就随他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北关还有余家人,也就是贺蓁然的外祖父一家,他们对九华国忠心耿耿,世世代代守护着北关。由他们在,就算姜陌他们有什么心思,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虽然时间很赶,但是姜钰还是让人把晚宴操办得十分隆重,他对亲情的渴慕,让他对姜羡十分亲近,也没什么架子,亲亲热热地唤他“皇叔”,不知得了姜汐几个白眼。 “别说他了,就是我都没跟姜羡见过面。他倒是亲热,一口一个皇叔,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姜汐恨恨地咬了一口水果,对姜钰这副狗腿子模样十分看不上眼。 另外,还有一点她不愿意承认的,姜钰这臭小子对她这个姑姑都没这么好呢! “他自幼父母双亡,突然冒出来一个长辈,自然是稀罕。” 姜酒的手撑着下巴,笑得有些散漫,目光不经意撇了姜羡一眼,跟印象中他那个病秧子兄长姜严相比,姜羡无疑就是那沙漠上的红日,灿烂耀眼。 贺蓁然道:“你们别这么说,姜羡哥人挺好的,以前我去漠北的时候,他经常带我出去玩。” 姜汐斜睨着她,语气说不出的酸,“看不出来,你跟他关系还挺好。” 正说着,姜羡忽然走上前来,俊容挂着大方得体的笑。 “这位,便是汐妹妹吧。” 姜汐再不情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唤了他一句。 “见过堂兄。” 姜羡笑道:“也是天意弄人,你我堂兄妹,今日竟是第一次见面。回来的匆忙,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随便让人带了一份,希望汐妹妹喜欢。” 他将礼物呈给姜汐,姜汐看着那个古朴的匣子,眸色不掩好奇。 待她打开来看,一股淡淡的香气忽然弥散开来,殿内的人纷纷被吸引过来,一脸惊奇地看着那匣子中的项链。 那项链的样式并不复杂,但那穿着的几颗冰蓝色的珠子,散发着奇异的芳香,也让这普通的项链变得不再普通。 姜羡解释道:“这是我从一位客商手里买的,名为“南遗天珠”,不知何故自带异香,甚是特别。” 姜汐原本也只是嫉妒姜羡,如今收到了如此特别的礼物,顿时也跟着姜钰一样,一口一个“堂哥”叫个不停。 姜酒看着她那副傻样,实在不愿意承认这货是她妹妹。 姜羡又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贺蓁然。 “好久不见啊蓁然,这是长初托我给你带的。” 贺蓁然惊奇道:“我表哥?” 余家长子余长初,如今也是北关赫赫有名的少将,对贺蓁然极好,平日里若是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定然要派人送到京城来。 第443章 嫁给姜羡 “一点点?”容肆脸上挂着凉薄的笑,目光极度危险。 “是一次一点点,还是每次都一点点?” “这个……” 看着姜酒闪躲的眼神,容肆差不多就知道了,脸立马沉了下来。 “苏九!马上让他回来!” 别误会,容肆才不是担心沈遇白那个疯子! 姜酒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全都出去,就他们两个人,才方便哄哄容肆。 “别啊,好不容易打入了敌人内部,现在知道了张知遥这么多秘密,要是不再查下去多可惜!” 容肆面无表情,“有什么可惜的?” “这可是把张知遥连根拔起的一个大好机会啊!” 容肆眯着双眸,明知故问,“你与张知遥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付他?” 姜酒丝毫不露痕迹,“无冤无仇,就不能有备无患了?” 容肆眸色微黯,“那如果,我想让你别招惹张知遥呢?” “肆肆,你放心好啦!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让张知遥发现的。” 死过一次,姜酒比谁都珍惜这条命。 她的故作玩笑,并没有让容肆开心起来,一颗心反而下坠到了谷底。 明知道她会怎么选,但是容肆还是忍不住问她。 他不想看着她重蹈覆辙,不想看着她变成凤帝,不想看着她游走在悬崖边缘。 可是他拉不住,这个认知让容肆十分沮丧。 对她来说,他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张府,张知遥沉着脸坐在院子内,手中攥着沈遇白给的药囊,那淡淡的药香勉强能压制他体内的月华,让他不至于失控。 饶是如此,他身上的气压也低得让旁人不敢靠近。 很快,几名护卫快步走了进来,轻快的脚步带着一丝急切。 “大人,地室入口有被打开的痕迹,只怕有人进去过了!” 张知遥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眸泛着冰冷的光。 “查!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这一夜张府注定不太平,沈遇白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张知遥来传唤他,猜想估计他没有怀疑到他身上,才稍稍放心。 只是想起日后的如履薄冰,沈遇白又不免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忙活了大半夜,找到了沈遇白,也发现了张知遥的底牌,姜酒别提多轻松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第二日,姜钰要去皇庙祭拜姜陌,然而车马在宫门口等了许久,姜钰才姗姗来迟,而且脸色还有些难看。 姜羡觉得有些古怪,不过秦砚就跟门神似的挡在姜钰面前,姜羡倒是不好上前询问。 苏胭被封为嘉和郡主,最高兴的莫过于柳氏了,一下子腰杆都停止了,连含霜都不敢去招惹她。 但是随即柳氏又有些发愁了,苏胭虽然已经和离了,又是郡主,但是她总不能自己过一辈子吧。 与苏易提起此事时,苏易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女儿在皇宫养着呢。 “京城里那么多青年才俊,还怕胭儿嫁不出去吗?” 话虽如此,但是柳氏还是很不高兴。 “那些个公子哥哪个配得上我的胭儿?” 苏易满不在乎,“胭儿都嫁过人怀过孕了,你还想给她配个皇亲贵胄不成?” 苏易现在一心都扑在了小儿子身上,对苏胭倒是无所谓了。 倒是柳氏,接着他的话头道:“有何不可?你看平阳侯世子如何?” “平阳侯世子?”苏易皱眉,“贺锦朝名声太差了,还是算了。” 贺锦朝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而且他爹是平阳侯,他外祖又是镇守北关的大将军,将来绝对是花团锦簇,荣华无忧。 但是偏偏贺锦朝就是个混不吝的,二十有四了,不成家不立业,整日就知道饮酒作乐,斗鸡走马,有这么个女婿,苏易都觉得丢人! 他道:“倒不如选姜羡,姜羡已经是个侯了,而且他是皇上的堂叔,胭儿嫁给他也不吃亏。” 柳氏不乐意了,“姜羡迟早要回北关去的,胭儿还能跟着他去不成?” “有何不可?”苏易道:“反正她在京城也就这样了,去了北关,也没人知道。再说了,姜羡好歹也是一方侯爷,就是余家也低了他一级,山高皇帝远的,胭儿在北关又能差到哪里去?” 柳氏刚想说什么,抬头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胭,顿时被吓了一跳。 “胭儿,你怎么来了?” 苏易也没想到苏胭会这个时候来苏府,想起自己刚说的话,神色莫名的有些尴尬。 苏胭却恍若未见,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今日皇上去皇庙了,我自己在皇宫也无聊,便想着回来看看爹娘。” “你快坐下,你这身体还没大好,可不能瞎跑!” 苏胭微笑着,也没有推辞。 “爹娘刚才在聊什么呢?” 苏易与柳氏面面相觑,柳氏干笑道:“没,没什么,我跟你爹瞎聊呢。” 苏易却没有回避,直白道:“胭儿,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苏胭神色黯然,“我已经与魏家和离了,就算没有和离,我害死了魏家的孩子,张氏定然不会善待我。” 柳氏心疼道:“胭儿,别想那些了,以后你回到家里,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 柳氏只字不提苏易刚才说的话,苏易却道:“你年纪尚轻,若要嫁人还不晚,征北侯姜羡虽然大你几岁,但是他也是个侯爷,又掌管着北关,你若是嫁给他,随他去北关,远离京城的纷争不说,后半生的日子也可荣华无忧。” 柳氏不满地看向苏易,“胭儿刚回来,你说这些做什么?” 苏胭睫毛轻颤,遮住了眼里的嘲弄与寒冰。 “父亲说的极是。” 苏易十分满意,“你自己能相通便好,孩子嘛,以后还会有的。” 不痛不痒地安慰了苏胭几句,苏易便去看他的宝贝儿子了。 柳氏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都应下?要是跟了姜羡,就要跟着他去北关吃苦!” 苏胭苦笑,“我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下柳氏不说话了。 “反正嫁给谁都一样,若是嫁给姜羡,还能为父亲巩固北关的政权不是吗?” 第445章 我不喜欢她 那姑娘却是快被他气哭了,“我不管!你坏了我的名声,就必须娶我!” “别说我现在还在服孝,就算没有,我也绝不可能娶你!” 邵野已经十分不耐烦了,语气也十分恶劣。 阮灵犹如被踩了痛脚,尖声道:“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 “对我来说,你哪里都不好!” 邵野便要走,阮灵却急切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邵野,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邵野丝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她,俊容冷酷,“与你何干?” “是苏九吧?”阮灵语气恶劣道:“我就知道,从前你天天追着苏九身后,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只可惜啊,人家喜欢的人是容世子,根本看不上你!” 这边的姜酒震惊了,她就是路过,顺便吃个瓜,怎么还吃到自己身上了? “那又怎么样?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邵野!” 阮灵气急败坏地大喊,邵野头也不回,却在转角处碰见了姜酒,顿时一僵。 “阿酒……” 邵野的神色可见的慌张,似乎是没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她将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阮灵也是愣住了,看着姜酒的目光仇视中带着一丝惧意,大概是不想让她看自己的笑话,咬咬牙,不甘心地走了。 姜酒略显尴尬,“打扰你们了?” 邵野更尴尬。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更想问的是,她都听到了什么。 “随便走走。”姜酒脸皮也够厚,很快会平复了。 “那姑娘有些眼生,是谁啊?” “永乐侯府的三小姐。” “阮漪的妹妹?”姜酒诧异道,“你怎么会与她认识?” 这事说来也是狗血,那日阮灵的马受惊了,眼看着就要撞上一个瘸腿的小乞丐,正好被邵野看见了,便砍了那匹马,车厢承受不住,阮灵便摔了出来,邵野拉了她一把,谁知道扯破了她的袖子,就这么被她赖上了。 姜酒听罢,忍不住噗嗤一笑。 “英雄救美啊,那阮灵生得尚可,大不了收了就是。” 邵野的脸却沉了下来,语气认真道:“我不喜欢她!” “所以拿我当挡箭牌?” 邵野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内心挣扎着,压抑着,最后也只能轻轻道一句,“嗯。” 姜酒爽朗一笑,“行了!我又没怪你,别板着一张脸了!” 邵野深呼吸一口气,撇去心里的低落。 有邵野在,姜酒倒是不好行动了,只得半路上与他一同折返。 不想才过来,就瞧见贺蓁然在跟人吵架,而且那人,好巧不巧,正是阮灵。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阮灵这个人,跟她的名字一点都不相符。她是永乐侯的庶女,只因她生母颇受永乐侯的宠爱,所以连带着对阮灵也格外不同,隐隐越过了嫡女阮漪。 但因阮漪处处压她一头,阮灵虽然憋闷非常,但是也不敢造次。自从上次阮漪出丑之后,她就低调了下来,平时也鲜少露面,阮灵自知机会来了,这段时间可没少在外头蹦哒。 贺蓁然曾经是阮漪的闺中密友,虽然两人现在已经闹掰了,但是阮灵可没忘了,以前她是怎么帮着阮漪那个白莲花欺负她的!这不一碰见了她,便忍不住出言嘲讽了。 贺蓁然十分气愤,“阮灵!你再敢造我哥的谣,我就撕了你的嘴!” 阮灵也不怕,那小嘴也是利得很。 “我造谣什么?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别人,是不是也都听说了?说嘉和郡主要在京城的公子哥们挑一个当夫婿,这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哥了。” “闭嘴!”贺蓁然冲上去推她,“我哥才不会娶苏胭!” 阮灵冷不防地被推倒在地,脾气一上来,直接跟贺蓁然扭打成一团。 贺蓁然习武,但阮灵也不是吃素的,手劲大得很,而且惯会使阴招,那修长的指甲直接冲着贺蓁然的脸蛋挠过去,猛地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她嗷嗷直叫。 “啊!痛!放开我!” 贺蓁然发型凌乱,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姜酒。 姜酒甩开阮灵的爪子,冷飕飕道:“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毒的。” 阮灵捂着自己的手腕,目光仇恨地瞪着姜酒。 “怎么又是你?不关你的事!滚开!” 她就是个庶女,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搭上邵野,却被姜酒给搅和了,她不恨才怪呢! 贺蓁然也把她拽开,“苏九你别管,不撕了她的嘴,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胭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担忧。 “贺小姐,阮小姐,你们怎么打起来了?衣裳都脏了,还是先下去整理一下吧!” 贺蓁然刚想张口,没想到阮灵一转刚才的凶悍模样,眼眶蓦然就红了,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嘉和郡主,都怪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搅了你的宴会。只是刚才贺蓁然说的话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说你配不上平阳伯世子呢?” 贺蓁然震惊了,失声道:“阮灵!我几时说过这种话?” 阮灵像是被她吓了一跳一样,往苏胭身旁躲了躲。 “你是没说过,但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 贺蓁然着实被她这操作惊呆了。 身为被议论的主角,苏胭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也不知是冲着谁的。 不过她还是极力保持平和,温声道:“好了,我跟平阳伯世子清清白白,也未曾想过再行婚嫁,不劳阮小姐操心了。” 不管贺蓁然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相比之下,苏胭更厌恶阮灵。 别说她看不上贺锦朝,就算她真的想跟贺锦朝有什么,阮灵今日这番话,也只是让她出丑罢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提起她与贺锦朝的事,表面上是在捧她维护她,实际上也不过是借机羞辱她罢了。 阮灵并没有感觉到苏胭对她的厌恶,还亲亲热热地跟在她身后。 贺蓁然气愤地甩了甩头发,姜酒嗤了一声,嘲笑道:“打架都打不过别人,笨死了!” 第446章 姜羡为人 贺蓁然气呼呼道:“要不是她耍阴招,我早就把她打趴下了!” “行了,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吓唬谁呢?”姜酒问:“到底怎么回事?苏胭怎么跟你哥扯上关系了?”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在外面四处乱传,说苏胭要嫁给我哥,搞得现在大家都这么说!” “放心吧,这事不可能的。” 贺蓁然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姜酒十分直白道:“苏胭看不上你哥。” 身后飘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阿九妹妹,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你也不用说出来吧……” 容肆与贺锦朝走了过来,贺今朝一脸幽怨地看着姜酒。 “你自己差劲,还不让说了?” 贺锦朝用胳膊肘撞了容肆一下,“喂!你就这么看着你未来媳妇欺负你兄弟?” 容肆弯了弯唇,温磁的嗓音带着几分愉悦。 “她说错了吗?” 贺锦朝愤愤不平,“重色轻友!” 容肆与姜酒噗嗤一笑,贺锦朝也笑,倒是只剩贺蓁然一脸茫然。 “你们都不生气的吗?” 尤其是贺锦朝,就这么被人造谣,却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贺锦朝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好不容易理顺的发髻又弄乱了。 “你也说了,不过是谣言,当不得真,有什么可生气的?” “就是。”姜酒赞赏地看着贺锦朝,“年纪不大,觉悟还挺高。” 贺锦朝:“……” 贺蓁然:“如果我没记错,我哥的年纪比你还大吧……” 说这种话,她不虚吗? 容肆揉了揉眉心,又来了! 若非她时不时地“抽风”,只怕容肆都要忘了,她的年纪甚至比他还大上一岁。 邵野看着他们嬉笑玩闹,眼里划过一丝落寞。 贺锦朝道:“邵世子也在,怎么今日也有心情来参加这无聊的宴会?” 邵野看了姜酒一眼,语气冷淡,“在家无事,来凑个热闹。” 他才不会说他是为了姜酒而来的。 而就算他不说,容肆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听他缓声道:“看邵世子独自一人,不如与我们一同玩赏?” 姜酒附和道:“是啊,虽然这里不咋样,但是那菊花确实开得不错,我刚才看过了,连菊花酒都格外香醇。” 贺蓁然哼哼道:“酒鬼!” “你不喝?等下可别找我要!” “我才没你那么贪杯呢!” 两人吵吵闹闹地往前走,容肆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偏头看着邵野。 “邵世子不一起吗?” 邵野暗暗咬牙,跟了上去。 阮灵看着他们一群人离开,盯着姜酒的背影,恼恨地跺了跺脚。 “这个苏九,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阮漪都栽在她手里!” 阮灵瞥见几名侍女端着酒走过去,忽然心生一计。 姜羡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郡主府内却正是热闹的时辰。 苏胭办了一场灯会,日暮降临,那满园的明灯如遗落人间的流星,点缀在秋菊丛中,此等美景,让不少人连声惊叹。 “听说皇上把宫里的夜明珠都赐给了嘉和郡主,这般宠爱,只怕日后这嘉和郡主都要赶上乐平公主了。” 有人阴阳怪气道:“毕竟她为了救皇上,可是连孩子都没了,靠孩子换来的荣华富贵,再多她都受得!” “既然这么嫉妒,怎么不见你为了救皇上甘愿赴死?” 一道冷厉的声音插了进来,那闲聊的二人吓得猛一回头,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姜羡,慌忙下跪。 “见过征北侯!” 姜羡微微俯下身,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 是名年轻女子,生得也算清秀,在姜羡眼里,却是过于寡淡了。 那女子却已经羞红了脸,从未与男子如此接触的她,在触及姜羡的视线时,心犹如被击中了一样,猛地跳了一下,霞云慢慢爬上了她的脸颊。 “征……征北侯……” 那细腻娇柔的声音,令姜羡阵阵发腻。 他冷冷勾唇,一字一句道:“我当是何等妙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不如先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再来对别人评头论足?” 姜羡走出了老远,后面隐隐传来女子崩溃的哭声。 侍从不解,问道:“侯爷莫不是真看上了嘉和郡主?” 姜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觉得呢?” 侍从摇头,他看不懂。 姜羡有不少姬妾,但是那些人,对姜羡来说也不过都是玩物罢了,他从未见过姜羡对谁上心过。 对苏胭倒是格外不同,但是这点不同,倒是不足以证明他喜欢苏胭。 或许是因为,他从未看过姜羡喜欢一个人吧。 姜羡的到来,也掀起了一股热潮,毕竟他久居北关,时隔多年回到京城,对京城的这些人来说,就是行走的话题。这才不过几日,他倒是结交了不少好友,而且丝毫没有侯爷的架子,爽朗的性格为他拉了不少好感。 贺锦朝凑了过来,“喂,你们说,这个姜羡到底想干什么?” 容肆忙着剥蟹,姜酒忙着吃蟹,邵野忙得倒酒找存在感,压根没人理他。 只有贺蓁然不满道:“姜羡哥人很好,你别瞎说!” 贺锦朝嗤了一声,“臭丫头,不懂就别瞎说!” 贺蓁然急了,“你不能因为小时候射箭输给了他就对他有敌意!再说了,连外祖父都夸他呢。” 贺锦朝眯了眯眸,“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胡说八道什么?” 贺蓁然气得踹了他一脚。 贺蓁然轻轻松松躲过,还冲她摆了个鬼脸,压根没半点哥哥的样。 姜酒好奇问道:“你跟姜羡很熟?” “谈不上很熟,”贺锦朝拿了个葡萄丢进嘴里,“就是那家伙装得很,小时候在我外祖父面前装,在我舅舅面前装,搞得他们都把他当亲孙子似的,我和长初都得往后站。” 长初就是余家的长子余长初,大贺锦朝一岁,如今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少将了。 “他很厉害?” “也不能这么说。”贺锦朝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词,“阴险!他这个人特阴险!” 第448章 张府地室 她把皮球踢回去给苏胭,只见苏胭脸色一僵,将杯中的酒饮尽后,又从桌子上拿起酒壶倒了一杯。 “既然四妹妹觉得一杯酒不够,那我喝两杯便是。” 她如此爽快,倒是让姜酒刮目相看了。 “二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也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阮灵收拾完衣裳回来,便看见姜酒喝了那杯中的酒,神色掩不住的激动。 姐妹二人“亲亲热热”地讲和,倒是有不少人夸赞苏胭温善大气,赢得了不少好感。 姜酒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 贺蓁然道:“你笑什么?你不会真的打算跟她和解吧?”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 还以为苏胭不过是有几分心机,没想到,她也有如此深厚的忍耐力。 姜酒有预感,她会活得很久,走得很远的。 收回目光,姜酒把酒杯放下,转身便想离开。 贺蓁然连忙道:“你去茅厕吗?等等我!” 姜酒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出去走走!” 等贺蓁然跟过来,姜酒已经跑没影了。 容肆就是一偏头跟贺锦朝说话的功夫,抬头再看,姜酒的席位已经空无一人了。 姜酒晃晃悠悠地在郡主府内游荡,等拐过了一道墙角,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加快了速度,一路往西,直到面前撞上了一堵高强。 姜酒利落地翻身过去,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好巧不巧,这座宅子,就是之前她和十七一起来过的。 来过一次,姜酒比之前熟门熟路,但是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走过院子的时候,一只野猫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追着一只老鼠跳进了那口井。 没有预想中的水声,引得姜酒眉头一皱。 她想起上次十七说过,这口井内隐约有声音,当时她并未在意,如今倒是起了疑心。 姜酒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整座荒院,这口枯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荒凉。她掂了掂一颗小石子,扔进了井内,只引起了一道轻轻的响声。 姜酒思索片刻,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地室内,沈遇白站在地室门口,看着这宏大的道场,整个人还处在状态之外。 管家领着他往前走,一边介绍道:“沈公子,这里是京城最大的炼丹室,里面一共有药鼎十八个,药材上万种,药师上百人,以后全都归沈公子吩咐了。” 嗅着空气中的药味与焦炭味,沈遇白眼里浮现了一抹狂热。 此时他想的不是该怎么脱身,而是姜酒再不来把他带回去,他都有可能要投靠张知遥了。 没办法!这老家伙也太有钱了! 药鼎已经十分难求,毕竟世间最大的工匠烧出的丹鼎,也要经手多年才能熬成药鼎,而张知遥这里,光是药鼎就有十八个。更别说那些药材,甚至有些是他寻找多年而不可得的宝贝。 管家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依旧恭敬地迎接他进去。 里面的药师看见他们二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 “管家,昨日张大人可用了我的药?效果如何?” “管家,我研制的那颗药丸,对抑制蛊毒有奇效,但是还是缺一味药材……” 老管家抬起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诸位,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公子,大人亲自请来的世外神医。” 对面那几位药师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乍一看见沈遇白这个小白脸,一个个都是一脸不屑。 “就他?你确定不是江湖骗子?” 沈遇白这个人最忍不了别人看轻自己,随手把他手里的药丸拿了过来,嗅了嗅,轻蔑道:“就这玩意儿?还能抑制蛊毒?” 那人怒道:“好狂妄的小儿!我这药丸不成,你便成吗?” 沈遇白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我要是不能,你觉得我能到这里来?” 那人被气得不轻,想找老管家主持公道,老管家却像个和事佬似的笑了笑,道:“大人吩咐了,以后这里就归沈公子管了。” 沈遇白舒舒服服地躺在软榻上,无视众人那不满甚至是敌视的目光。 “茶呢?这么大的地方,连茶都没有?” 老管家便让人去给他倒茶了。 一名与他交好的药师低声问道:“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大人竟对他这么客气?” 老管家笑了笑,“不管他什么来头,只要对大人有用就行。” 那人神色讪讪,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们不起半点作用吗? 老管家安排好一切便走了,丝毫不担心沈遇白会把这里搞得一团糟。 沈遇白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看到这里这么多珍贵的药材,顿时有些手痒了。 正在沈遇白霍霍那些价值千金的药材时,姜酒也摸进了地道里面。 这里的入口像是已经废弃了的,前方半道上还有堵了一般的石块。姜酒扫开那些路阻,沿着地道往前。这里面的路一片黑暗,连烛光都没有,姜酒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壁往前走。 好在过了个拐角,前面便浮现了点点昏暗的光亮,隐隐还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那批货准备好了吗?” “统领放心,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嗯,再检查一下,大人吩咐了,一定要如期送到大幽国。” “是!” 姜酒侧过身去,看见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离开,她屏住呼吸跟了过去,随着他们在这地室内逛了一圈,越走下去越心惊。 谢朝他们的估算还是出现了偏差,这里的地室错综复杂,每一个地室至少有四个出口,每个出口又衔接着下一间,就像是环环相扣的迷宫,不过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姜酒便已经有些忘了来时的路。 而另一方面,她又为张知遥的野心感到心惊。此等地室,绝非一日就能建成,可想而知,张知遥在多少年前就有了不臣之心。 循着浓重的药味,姜酒也寻到了谢朝他们说的药室。 这里人来人往,比刚才的石室热闹不少,而且好巧不巧,姜酒还在这里看见了一个熟人。 第449章 旧年故事 姜酒还以为沈遇白要很久才能取得张知遥的信任,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触到了张知遥的机密地盘,倒是让姜酒刮目相看了。 周围都是人,姜酒躲在角落里,不敢招摇。一队巡逻的侍卫从另一头走来,无处可藏,姜酒不得不闪身进了地室。 沈遇白正在研究他的蛊皿,所有的药材都丢下去后,却怎么也不对,看着那浑浊的药液,才想起自己缺少了谢朝的血。 正当他想着是不是叫姜酒给他送一些过来的时候,一颗小药丸弹了过来,击中了他的小腿。 沈遇白扭头正想破口大骂,看见了那冲他招手的姜酒,双腿一软,险些栽进丹鼎里。 “沈公子,你没事吧?” 旁边的人虚情假意地关心了一句。 沈遇白摆摆手,好好一张俊容,愣是被他摆成了面瘫脸。 哪怕他极力控制着,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着。 他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对众人道:“那什么,我现在有了点灵感,你们马上出去,别在这里打扰我!” 便有人不爽了,怒道:“凭什么?” 沈遇白也惯会狗仗人势,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你是聋了吗?没听见刚才管家怎么说的?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听我差遣,现在一个小小的命令,你们都不服从吗?” 旁边的人拽了拽那个出声的人,示意他不要惹事。 说得好听点,他们是张知遥请回来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是替张知遥办事的,事办得好了,就算不能加官进爵,后半生荣华富贵也不必愁了,但要是办得不好,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一群人鱼贯而出,整个药室也空了下来。 沈遇白的拽脸在回头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那个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沈遇白气得想骂娘。 “苏九!你疯了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哪怕确定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沈遇白也不敢大声说话。 “你紧张什么?又不会牵连你。” 姜酒无所顾忌地打量着这四周,一面陈列着几排药架,一面就是炼药的地方,这药室的大小,都快比得上重华殿主殿了。可想而知,加上其他的地室,这里到底有多大。 沈遇白气急败坏,“容肆呢?他怎么没把你看好?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他怎么没把我看好?我要是想进来,谁拦的住?” 沈遇白都快晕过去了,“也就是说,你自己来的?” “啊,在隔壁郡主府参加劳什子赏菊宴,吃饱喝足,怕你在张府挨饿受冻,所以溜出来看看你,怎么样?够仗义吧!” “嗤!我听你放屁!”沈遇白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分明就是自己混进来打探消息的!” 他毫不怀疑,估计这段时间,姜酒都把他给忘了。 说到这个,姜酒立马道:“你还别说,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这么快就能取得张知遥的信任,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遇白不屑道:“什么信任?还不是那个老家伙快死了,不得不冒险赌一把。” “快死了?” 姜酒双眸都亮了几分。 “那月华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他体内埋伏了这么多年,他估计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压制。但是若真的有那么容易,月华也不会被列为禁蛊了。” 姜酒问道:“月华蛊到底是什么来历?” 虽然如今占据着苏九的身躯,当上了苗疆族的挂名圣女,但是姜酒对苗疆蛊虫一事还是一知半解。 “这事说来,跟你祖宗也有点关系。” “我祖宗?”姜酒疑惑了一下,“姜氏先帝?” 沈遇白点头,“具体是哪个皇帝我也记不清了。若要算起来,应该是你爷爷那一辈。大概是皇帝都舍不得天下,各个都追求长生不老,你爷爷也不例外。他遍寻了九华国界,找到了苗疆,逼迫圣女交出魂牵,否则就灭了苗疆全族。圣女为了族人离开了苗疆,跟他回了皇宫,大概过了几年吧,圣女带着一个女婴回来,也就是苏九的娘亲……” 这个秘密,震得姜酒愣在了原地。 “你在逗我呢?” 沈遇白撇撇嘴,“这些秘事,在苗疆也不是什么秘密,我逗你做什么?不信你去问林月娘!” 姜酒被这关系搞晕了,“所以,叶眉衣还是姜氏的公主?”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应该是,反正当初圣女带着先圣女带着圣女回来的时候,圣女刚出生不久。还有就是,先圣女手中的月华和魂牵全都失踪了。” “这件事,你怎么没早点跟我说?” 沈遇白无辜地眨眨眼,“你也没问啊!” 姜酒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她现在越来越感觉,她,苏九,还有那所谓的魂牵,就像是被命运串在了一根线上,最后又重合在一起。 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世,姜酒问道:“所以,张知遥中的月华蛊,很有可能是在皇宫是吗?” 沈遇白颔首,“极有可能。” 先圣女回到苗疆不久,将叶眉衣和蛊王交给了族内的长老后便去世了,月华和魂牵的下落也没了。 姜酒眯了眯眸,这么说来,她还得找机会去皇宫查探一番。 到底她死的那一晚,张知遥去了何处,又为何会身中月华。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沈遇白掏出了匕首,“正好你来了,给我点血。” 姜酒还没反应过来,手掌就被他划了一口子,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沈遇白赶紧拿瓶子来接。 剩下的也不浪费,拽着她走到了丹鼎旁,手腕却不小心磕到了丹鼎的边缘,随着那一滴滴血砸落下去的,还有她手腕上的镯子。 “喂!” 姜酒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捞,被沈遇白抓住了。 “你手不要啦?” “镯子!”姜酒皱紧了眉头,这毕竟是叶眉衣的遗物。 “不就是个镯子,”沈遇白不耐烦,“等着,我给你捞!” 丹鼎并不深,沈遇白轻轻松松地就把镯子捞上来了,只是看着那两半翠绿色的玉镯,沈遇白有些懵。 第450章 蛊王现世 “苏九,你这镯子是假货吧?” 见鬼了!他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看见会变色的镯子! 沈遇白还仔细端详了两眼,心想着不会很贵吧?他可没钱赔啊! 姜酒也懵了,这镯子怎么又变回去了? “咦……” 沈遇白盯着那药液,面色惊悚,“这什么玩意儿?” 只见那滚烫的药汁中,一条小小的红丝上下浮现,硬是翻涌出巨龙的气势。 两个人将脑袋凑近了一些,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丹鼎。 那条红丝在药液中游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逐渐长成了“蝉蛹”,红彤彤的,逐渐浮了上来。 是一条蛊虫。 而且还是一条幼虫。 沈遇白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小蛊虫头上那微不可见的小触角,颤抖着声音呢喃了一句:“蛊王……” “你说啥?” 姜酒同是一脸震惊。 “这小东西是蛊王?” 沈遇白目光死盯着那条小蛊虫,散发着狂热的光芒,语速极快道:“蛊虫是由世代圣女的血喂养长大的,所以它们天生对叶氏圣女有依赖感和亲近感。南疆古书曾记载,每一任圣女死去,她的蛊王也会随之而去,但是仍会留下幼崽,交给下一任的圣女。” “十几年前我曾在圣殿看过圣女的蛊王,那是一只成年的蛊王,通体血红,头上也长着两根触角,我绝对不可能看错,这就是蛊王……” 姜酒沉默着看着自己手中的碎镯子。 所以,当年叶眉衣去世后,是把蛊王藏在了这里面,而她那时候看到的红点,也不是眼花。她一直在寻找的蛊王,竟然就在她身边。 “可是,我这镯子当初分明是绿色的,又突然变成了红色,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遇白想了想,“你仔细想想,这镯子变成红色前,可有碰到你的血?” 姜酒想了一下,点头。 “那就是了,一定是沉睡中的蛊虫被你的血唤醒了。” 姜酒盯着那个小家伙,语气很惊异道:“它这是在干什么?” “泡澡呢!别吵!” 沈遇白不耐烦地应了姜酒一句,盯着蛊王的目光温柔得有些变态,就像是在看自己亲儿子一样。 这药液就是沈遇白用来养蛊王的,只是没想到,他只是想加一点姜酒的血,却意外撞出了这么个惊喜。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是的。 所谓的蛊王,就是一条红色的小虫子,这个认知让姜酒有些懵圈。 很快,小蛊王吃饱了,晃悠悠地朝着姜酒游了过来,它似乎一点也不惧怕那滚烫的药水,顺着丹鼎爬了上去,停在了姜酒面前,扭动着肥胖的身躯。 “它在干嘛?”姜酒嘴角抽动了一下。 “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它是在撒娇……” 姜酒满头黑线。 这蠢东西扭得实在太伤眼了,姜酒试探着伸出了手,小蛊王当真顺着她的手指爬了过来,又肥又胖,动作十分笨拙。 姜酒忍不住戳了戳,它在她的掌心里滚了两圈,明明它不会说话也没有思想,但是姜酒就是能感觉到,它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它突然弓下了身子,咬住了她的手掌,吸食着她的血。 那细微的刺痛感让姜酒眉头一皱,差点没把它捏死。 与此同时,体内的魂牵突然躁动起来,姜酒脸色一变,浑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不好!”见姜酒脸色潮红,沈遇白大惊失色,“我都忘了你体内有魂牵!” 蛊王可以克制月华没错,但是与魂牵,却是相知相克的。 定是她体内的魂牵感受到了蛊王的存在,所以才有此反应。 姜酒把那条小蛊王扯开,差点没把它捏死。 “就这么个小东西,不仅不能压制魂牵,还把它勾了出来,我要它何用?” 沈遇白赶紧把小蛊王抢了回来,胡乱翻找出了一个小盒子,将吃饱喝足的小蛊王放在里面。 回过头来看见姜酒脸色不对,沈遇白皱着眉头,道:“你别小看蛊王,它可以号令任何蛊虫,包括月华。” 姜酒还没细想沈遇白的话,阵阵燥热由内向外席卷而开,姜酒险些站不住脚。 更糟糕的是,外面隐隐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那些药师们说话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沈遇白脸色大变,哀呼屋漏偏逢连夜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喂!你撑着点啊!” 沈遇白都快哭出来了。 姜酒紧咬着牙根,“放心,还死不了……” 她拿过沈遇白手里的盒子,咬牙切齿道:“等我回去就弄死它!” “先躲起来!” 沈遇白扶着她刚走出另一个出口,外面的石门就被推开了,管家和那几位药师走了进来,正好看见沈遇白的举动,甚是怀疑。 “沈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遇白动作一僵,胡乱地把姜酒塞了出去,回过头来动了动手脚,若无其事笑道:“哦,忙了太久了,累了,活动活动筋骨!“ 以免被他们察觉,沈遇白只得走了过来,将他们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响,沈遇白的脸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那是什么?”管家眯了眯眸,立马就叫人上前查看,如此谨慎而强硬的态度,让沈遇白乱了阵脚。 “喂……等等……” 就在两名药师欲靠近时,一只野猫突然窜了出来,惊慌地叫了一声,又跑没影了。 “猫?” 管家微微蹙眉,又舒展开来。 地室不小,而且入口居多,有野猫出没也正常。 但是他还是吩咐道:“去找人把那只猫抓起来,直接弄死。” 立马有人领命下去办事了,沈遇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管家问道:“方才我听周大夫说您有进展了?” 沈遇白瞥了一眼管家后面的那个中年男子,方才就是他跟他叫嚣得最凶。 “哦,这个啊,”沈遇白丝毫不虚地回道:“是啊!我正要拿去给你看看呢。” 管家将信将疑,注意力也被沈遇白那一锅浑浊的药液吸引过去。 第451章 什么都没感觉到 姜酒靠在石壁上,尽量放缓了呼吸,身体却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一样,又痒又热。 她偏头看了一眼那条黑暗的长廊,咬咬牙,走了进去。 蛊虫在盒子内躁动,被她死死按着,姜酒的眼神渐渐迷蒙,魂牵引起的反应越来越大,甚至连对外界的感知都渐渐屏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她走到了哪里,眼前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光,还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姜酒下意识地想收住脚步,但是身躯却控制不住地栽了下去。 她低骂一句,来不及悼念自己短暂而悲催的命运,腰部却被一只强有劲的手揽了回去,整个人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姜酒艰难地睁眼,看着容肆那张雅俊出尘的脸,熠熠生辉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担忧与怒火,却在姜酒急促而温热的吻中散了一干二净。 姜酒是怎么离开地室的,她已经忘了,容肆又是什么时候带她回栖寒阁的,也忘了,她是怎么跟容肆滚到床上去的。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今夜便已圆月,原本就有些躁动的魂牵,被蛊王这么一刺激,便如泄洪一般不可收拾。 姜酒只隐约记得,她将人按在身下时,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九,你不后悔?” 她的手拽开了那条银白色的腰带,像是解开了某种封印,容肆反客为主,二人十指相扣,轻纱散落,遮掩了一室旖旎。 等她第二日醒来,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跟盒子里的蛊虫大眼瞪小眼时,容肆已经穿好衣裳走了进来。 似乎已经是辰时,窗外的阳光清凌凌的洒落了一地,纯白色的衣袍被秋风拂动,似神山上飘渺的雾纱,随着他的走动,隐隐还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醒了?” 容肆走过来,坐在床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旁边,“感觉怎么样?” 姜酒懵了一下,她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身体传来的感觉告诉了她,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情况,不对啊! “昨晚我们……” 容肆的耳尖微微冒红,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姜酒瞪大眼睛,“我们真发生了?” 容肆的脸一黑,什么意思?想赖账? 然而姜酒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容肆气得把她赶了出去。 “那什么,昨晚什么都没感觉到,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嘭”的一声,她一手拎着鞋子,一手拿着盒子,直接被关在了门外。 顾宁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四小姐,您这是……” 姜酒回过头来,呵呵两声,蹦着跳着穿上了鞋子。 “哦,我赏花呢……” 顾宁看了一圈院中的绿植,清一色的绿,哪来的花? 好不容易吃到肉了,结果就这么被赶出来了,对女皇陛下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是好歹也不是没有收获,这样一来,姜酒看着小蛊王倒是顺眼了几分。 林绾绾推门进来,看见那盒子里冲着姜酒扭腰摇头的小蛊王,双眸都亮了。 “哪来的小蛊虫?好可爱啊!” 她忍不住伸手去逗它,许是她身上带着苗疆的血脉,小蛊王对她并没有多么排斥,当然也没有多么亲昵。 林绾绾喜欢极了,兴奋地问姜酒道:“主子,这是什么蛊啊?你从哪里找来的?” 姜酒十分淡定道:“哦,这是蛊王。” “蛊……蛊王?” 林绾绾浑身一僵,犹如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可置信道:“你说这是蛊王?” 林绾绾这才仔细地端量它,在确定它就是蛊王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萌萌哒的小家伙,林绾绾一点都不感觉萌,反而觉得它异常凶猛。 “罪过罪过,蛊王大人,刚才是我多有得罪……” 林绾绾虔诚地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小蛊王没啥反应,只知道冲着姜酒撒娇求喂。 姜酒直接把盒子盖上,一点也不怕把这个小东西压扁了。 林绾绾心疼道:“主子,怎么能让蛊王大人待在这里面?” “不然?放它出来吸我的血?” 林绾绾天真道:“它这么小,也吃不了多少啊!” 姜酒冷笑,“你信不信,它能把我的血吸干?” 林绾绾不说话了。 蛊王历代都是由圣女亲自养的,她也只在书里看过,对这种生物是又敬畏又陌生。 “不过主子,这蛊王,你是怎么找到的?” 蛊王的出现,对林绾绾来说无疑是一觉睡醒,突然一座金山砸在了自己面前。 姜酒将昨夜之事言简意赅地跟她说了,期间林绾绾还听说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你跟容世子睡了?” 林绾绾的声音不小,刚刚走过来的苏辰正好听见了。 原本轻快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苏辰走进来,脸色有些臭。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林绾绾见势不对赶紧溜了,独留下姜酒承受苏辰的质问。 姜酒无辜地眨眨眼,“昨晚?哦,你是说昨晚在宴席上啊,我就是觉得太闷了,出去走了走。”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苏辰气乐了,“昨晚你突然失踪,我跟容世子还以为你遇害了,差点没把整个郡主府羡掀过来。” “唔……这么小题大做做什么?” 不过现在想想,昨晚还真的是她太莽撞了。 她原本只是去打探消息的,暂时没想拿张知遥怎么样,谁知道蛊虫突然现世,谁知道魂牵突然发作,之后的一切,就有点不受控制地发展了。 不过还好容肆赶到了,要不然她现在只怕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我小题大做?”苏辰敲了敲她的脑袋,逼问道:“说吧,刚才绾绾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酒闪烁其词,“什么话?我不知道。” 苏辰瞪着眼睛,“苏九!你该不会真的把容世子怎么样了吧?” 姜酒黑着脸,“什么叫我把容肆怎么样?你问的不应该是他把我怎么样了吗?” 苏辰嗤了一声,“算了吧!你什么人,容世子什么人,我心里一清二楚!指定就是你色欲熏心,贪图人家的美色!” 第453章 九龙玺 蛊王顶了顶盖子,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话。 姜酒将这小东西藏进怀里,驾轻就熟地往后宫走去。 在皇宫生活了二十多年,哪怕换了一任皇帝,这里的布局姜酒还是一清二楚。 却说三年前的那个冬夜,秦砚与沈玉卿负责在皇宫牵制他,苏易则是撤掉了皇宫的守卫,而张知遥则是带兵护送姜钰进宫。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张知遥去了金銮殿。 这个时辰已经下了早朝,金銮殿已经上锁了,偏偏姜酒还真知道有一条暗道能通往金銮殿。 自古帝王怕死,为了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可没少在皇宫里挖地道。 虽然已经许久未来,但是姜酒也能隐约记得地道的位置,很快便到了金銮殿。 从窄小的地道出来,姜酒将那瓷砖盖上,盖上垫子,又将矮桌挪了过去,恢复原样。 处理完这些,姜酒才吐出了一口浊气,拍拍身上的灰尘,打量着这座大殿,寻找着蛛丝马迹。 毕竟已经过了将近三年,这里也未必会有痕迹留下,再者说张知遥也未必就是在这里中了月华蛊。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线索,也许还能抓到掣肘张知遥的把柄。 金銮殿一如往常,所有的桌椅陈列,并未有何改变。她清楚地知道这里有几根柱子,几根房梁,清楚地知道那盘柱的金龙哪里掉了漆。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龙椅设在高台,两排殿阶,中间还盘着一条石雕龙。再往上就是桌案与龙椅,姜酒一一看过,并未有何问题。 她沿着殿阶走下去,一边思索着是否自己猜测有误,一边手抚着殿阶上的石雕。 忽然,那莲花模样的石柱动了一下,姜酒一愣,俯身头端详着那块莲花石。 皇宫的工匠收益精巧,别说每个莲花柱大小高度都一样,连上面的雕刻,也都是细致入微。而偏偏她掌下的这朵石莲,像是被人从中间断开了一样,留下了一道细细的划痕,若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姜酒尝试着转动了一下,那石莲果真动了,与此同时,殿阶下传来了响动,姜酒俯视着那道石门,神色惊愕。 这殿阶除了皇帝之后,也只有打扫金銮殿的内务总管走过。皇帝为了端庄威严,从来不会伸手去扶石柱,故而她从前也从未发现这机关。 但是负责打扫的内务总管,这么多年来不可能没有发现。 姜酒按耐住去找内务总管问个清楚的冲动,快步走下了殿阶,盯着那扇低矮的石门,没有半点犹豫,拿走了一旁的烛台,俯下身子走了进去。 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点燃的蜡烛,勉强能照着这一方天地。 周围是石板铺就的地道,地势平坦,而且无论是上面还是四周,都铺着砖块,明显是有人精心打造。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眼前的视野便开阔了起来,若不是亲眼所见,姜酒还真的不敢相信,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下,竟然别有洞天。 地室内没有烛光,但是那无数颗泛着蓝光的夜明珠,足以让姜酒将四周清楚地纳入眼底。 是财宝,这数量,甚至比国库还要多。 左边一堆的宝箱,放着黄金白银,珍珠玛瑙夜明珠如石块一般堆积成一座小山,右边是一堆字画书籍,姜酒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深的研究,但是随手拿起一本,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在外面,仅仅是一幅八成似的仿品,就被炒成了天价。而谁又能想到,真迹就在九华皇宫内,金銮殿下蒙尘。 但更让姜酒移不开眼的,是那端放于中央的盒子。 盒子是很普通的四方盒,也不知是何材质,上面刻着九华皇室的龙纹,明显就是姜氏之物。 姜酒的心跳如打鼓一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动。 怀中的蛊王开始躁动,自己挣开了盒子,爬了出来,顺着姜酒的手落在了盒子上面,气势莫名的有些凶。 姜酒打开盒子,看着静静躺在里面的九龙玺时,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瞳孔骤然一缩。 “九龙玺……” 这个只存在于文献记载的玉玺,竟然就这么呈现在自己面前。 蛊王趴在盒子边沿,冲着姜酒扭来扭去,异常焦躁。 姜酒动作顿了一下,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能理解它的意思。 “你是说,这九龙玺上有月华的痕迹?” 蛊王不会说话,只会扭着小肥腰。 姜酒料想它的意思也是八九不离十。 蛊虫之间会相互感应,蛊王是万蛊之王,对这些更是敏感。 这么说来,那日张知遥很有可能也发现了这里,发现了九龙玺? 姜酒眯着双眸,把九龙玺取了出来,把盒子合上,迅速离开。 金銮殿内没有人,姜酒沿路返回,九龙玺虽然被包成一团,但是也挺扎眼的。 正当她思考着要怎么混出去的时候,内务府的人抬着一个个箱子走了过去。 姜酒只听那个带头的总管道:“手脚麻利点!这些可是乐平公主的嫁妆,要是摔了磕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姜酒眼珠子一转,悄悄跟了过去。 等她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心里蓦然松了口气,才有闲情逸致地看看她那个傻侄子。 苏胭已经走了,姜钰还在上书房内,听说最近格外勤政,姜酒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担忧。 欣慰的是这个傻侄子总算知道干正事了,担忧的是,他再这样发展下去,要是敢在她造反之前就深得民心,那可就不太秒了。 怀着矛盾的心情去了上书房,姜酒碰见了站在外面的容若。 “苏四小姐。”容若对她倒是客气,姜酒也只是淡淡点头,压根没有跟她交谈的打算。 “四小姐!”容若却叫住了她,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她。 “四小姐要去见皇上,可否帮我将这个交给皇上?” 姜酒好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我为何要帮你?” 容若一噎,“四小姐与我大哥情投意合……” “容肆是容肆,你是你,我喜欢容肆,连带着还得喜欢你不成?” 第454章 他的选择 容若脸色一僵,盯着姜酒的背影,恼恨地捏了捏拳头。 她身旁的侍女不满道:“不就是一个大臣之女,她怎敢对贵人如此无礼?” 容若烦躁道:“够了!回去!” 柳茹茵被关入冷宫后,她以为她的机会终于来了,但是姜钰始终不踏足后宫。她几次来拜见,姜钰也不肯让她进去。 原以为姜酒能看在容肆的面子上帮她一把,到底是她天真了。 姜酒进来的时候,姜钰正坐在桌案前发呆。 “想什么呢?” 姜酒瞥了一眼桌上的奏折,看到上面的批文,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也不知道沈玉卿他们是怎么教的,就姜钰这字写在奏折上,就跟闹着玩似的。 “阿九姐姐!”姜钰回过神来,目光闪躲,“没,没什么。” 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姜酒奇怪道:“身体不舒服?” 姜钰摇头,心里藏着事,神色也略显沉重。 “这几日天气不错,明日要不要去打猎?” 姜钰双眸亮了几分,可是看见桌上的折子,又蔫了下来。 “还是算了吧,这么多折子都没批完呢,秦大哥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姜酒勾了勾唇,“不如,我帮你?” 姜钰歪了歪头,“你会?” 姜酒身体力行地告诉姜钰她会不会。 阿冬端着茶上来的时候,就看见姜酒懒散地靠在软榻上,嘴里啃着个桃子,而姜钰认真地念着折子,一本完了,才听姜酒念着批文,姜钰唰唰唰地写下去。 这才一会儿功夫,那折子就全都处理完了。 姜钰简直不敢相信,目光崇拜地看着姜酒。 “阿九姐姐,这就完了?” 好家伙,他平日一下午才能批完两三本,还得各种翻书,绞尽脑汁地想对策,现在可好,一下午他就把所有的折子都改完了。 姜酒啧啧嘴,“明天可以去打猎了吧?” 姜钰疯狂点头。 “皇上,宋大人求见!” 宋遥走了进来,一身茶白色的长衫,俊雅秀气的脸,令殿外伺候的宫女频频红了脸。他却目不斜视,清正挺拔的身姿,在姜钰面前微微弯下了腰。 “参见皇上!” 姜钰轻咳两声,故作正经道:“爱卿请起。” 宋遥瞥见姜酒,讶异之余又带了几分不着痕迹的欣喜。 “四小姐也在。” 姜酒笑眯眯的,“说你们的,不必管我。” 见姜钰也没有让姜酒回避的意思,宋遥道:“皇上,内务府已经将乐平公主的嫁妆准备好了,皇上可要过目?” 姜酒心思一动,看了宋遥一眼。 姜钰摆摆手,“你处理就好了!” 宋遥颔首,对姜钰这副态度也是见怪不怪。 等他出了上书房,姜酒却跟了上来。 “宋大人。” 宋遥回头,微微诧异道:“四小姐有事?” “有件事,想请宋大人帮个忙。” 姜酒正愁她找不到机会把九龙玺塞进姜汐的嫁妆,宋遥就来了。 离开了上书房,宋遥便去了内务府,如今他在秦砚手下办事,内务府的人也不因为他的出身而对他有半点不敬。 内务府的总管梁公公毕恭毕敬道:“宋大人,所有的嫁妆都已经清点完毕,这是礼单,请宋大人过目。” 宋遥只是随意翻看了两眼,道:“我自己对一对吧,你们先下去。” “是。” 等库房没人了,宋遥才打开了一口箱子,将手中的包裹放了进去,复而用旁边的布料盖住,只露出了那青灰色的一脚。 犹豫了一下,宋遥才将盖子合上,神色略显凝重。 姜酒将包裹交给他,宋遥并未打开来看,若是从前或许他不知道,但是见过了姜钰的玉玺,他如何能猜不到,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宋遥也知道,这不是姜钰的玉玺,一国之玺要是丢了,皇宫早就翻天了。那么姜酒这玉玺是从哪里来的,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也许这里面的东西,只是跟玉玺很像罢了。 姜酒救过他的命,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宋遥无法拒绝。 甚至他也不敢想,姜酒到底想干什么。 经过了他这最后一道检查,九龙玺随着姜汐的嫁妆出了皇宫,姜酒站在城墙上,目送着那车队伍顺利离宫,勾唇笑了笑。 “谢了!” 宋遥站在她身旁,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眼里得逞的笑意,看见了那笑意下的雄雄野心。 似乎所有问题都没必要追求答案了,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姜酒救他,本就是抱着不纯的目的。 而现在,其实选择在他罢了。 他可以拦下那辆车,把那个包裹取出来,交给秦砚,或者姜钰,他可以因此立下大功,加官进爵不说,说不定还可以为九华除去一个祸害。 但是,他还是目送着嫁妆离开,目送着姜酒离开,什么都没有做。 入夜,秦砚看着那一堆批完的折子,再看看一眼期待地看着他的姜钰,将信将疑道:“这些,都是皇上今日批的?” “那还能有假?你看看上面的字,都是孤自己写的!” 正是因为是他自己写的,秦砚才有所怀疑。 姜钰现在也开始在摸索着政务,秦砚也不可能管着他一辈子。但是现在的姜钰有几斤几两,秦砚还是清楚的,所以这要说是他自己改的,秦砚确实不怎么信。 “秦大哥,那孤明日能去打猎吗?” 该干的活都干完了,秦砚也确实没什么理由拘着他了。 只是出了上书房,秦砚便招来了今日当值的公公,问道:“今日可有谁来了?” “早上秦大人和沈太师离开后,便只有午后那会嘉和郡主来了,待了一会便走了,后来容贵人也来了一趟,皇上没让她进去。再后来就是苏四小姐和宋大人,四小姐在里面停留了许久。” 秦砚眯了眯眸,这么说来,最可疑的就是姜酒了。 但是他就算知道是她,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是嘱咐了一句:“日后苏九再来,盯着点!” 第二日,姜酒站在城门口,看着姜钰身后的这一堆人,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第455章 下手干净点 姜钰还兴冲冲地喊道:“阿九姐姐!我还带了一堆人来,等我们打完猎还可以去野炊!” 野炊你个头! 苏胭挑开了帘子,微笑道:“这几日在京城待得闷,四妹妹可别嫌我不请自来。” 一旁的姜羡爽朗大笑,“既是打猎,岂能少得了我?阿钰你等着,待我给你猎一头黑熊!” “只怕征北侯要失望了,这九凉山内可没有熊。” 贺锦朝那含笑的声音传来,毫无顾忌地拆了姜羡的台。 姜羡也不生气,“没有黑熊,有山鹿也行,待会儿阿钰可要尝尝我烤的山鹿。” 贺锦朝最看不惯他这副什么都运筹帷幄的模样,嗤了一声,对容肆道:“阿肆,你看我给你抓几只山鸡烤,那味道才是一绝!” 容肆坐在马车上,没有搭理他,目光不善地盯着姜酒,及其身旁的邵野。 邵野与容肆对视了一眼,偏头对姜酒道:“阿酒,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姜酒颔首,冲着容肆眨了眨眼,“肆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猎来!” 容肆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车帘,姜酒自讨了个没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贺蓁然好奇问道:“你是哪里又得罪容世子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好着呢!” “切!你要是没惹容世子生气,容世子会不理你?” 得知“内情”的苏辰叹了口气,看样子,还真是姜酒强迫容肆的,简直造孽啊! 一行人皆是便装出行,很快就到了九凉山,姜钰如同脱笼的兔子,一撒腿就跑没影了。姜羡倒也尽职尽责地跟着他,一群人分成几路,往九凉山的深山而去。 与此同时,九凉山深处,几个人躲藏在山洞内,围在一起啃着馒头,手边皆放着兵器,光是看面相,便知不是善类。 其中一人恼恨地将手中的馒头扔了,愤愤道:“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老三,坐下!” 其中一个刀疤脸沉声喝道:“你想把别人引来吗?” “大哥!我们现在都这样了,还怕什么?早知道那伙人的身份,这单子就不接了!现在一堆人在找我们,连黑市那边都躲不住了,要我说,干脆直接去找那个女人就好了!” 刀疤脸重重咬了一口馒头,“不是打听清楚了吗?人家现在可是嘉和郡主,皇亲贵胄,你想去找死?” “难道就这么憋屈地躲在这里?” 刀疤脸现在也是十分后悔,他们就是大幽国的死刑犯,杀了看守他们的官兵逃了出来,就靠着杀人营生。接了苏胭这一单后,原以为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却惹来了更多的麻烦。 苏胭要让他们刺杀的,是九华国的小皇帝,虽然是为了演一场戏,并未伤及姜钰的性命,但是他们损失了不少兄弟,而且还引起了秦砚他们的注意。 除了官府的人,还有一伙人,也一直在暗中查探他们,逼不得已,他们只能躲进深山里。 “行了!这几日小心点,等风声过了,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秦砚这个老狗在每道城门都设了防卫,他们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根本不可能。 “大哥!” 一名小弟匆匆跑来,神色略显惊慌,“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伙人,马上就要到这里了!” 刀疤脸惊得站起身来,“可知道是何人?” “一男一女,像是来打猎的。” 刀疤脸皱了皱眉,老三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老大,可要……” 刀疤脸思索片刻,才道:“下手干净点。” 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杀一两个无辜的人,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多的罪恶感。 老三带着几个兄弟出去了,刀疤脸心里头突突地跳,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肆肆……” 姜酒追上他的脚步,“你还在生那天的气啊?我就是胡说八道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再来一次,我……” “苏九!”容肆气得捂住了她的嘴,耳尖红得能滴血,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闭嘴?” 姜酒无辜地眨了眨眼,很轻很轻的,碰了碰他的掌心,容肆犹如被火灼烧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既是恼恨又是无奈。 “你别生气了!” 姜酒讨好地晃了晃他的手,“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哪知道一睁眼我就得手了……” 容肆微微瞪着她,姜酒立马闭了嘴。 “那日在地室内,你到底怎么了?” 姜酒献宝似的拿出了怀中的小盒子,“你看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一条红色的蛊虫安静地躺在里面,似乎是在睡觉。 “这是……” “蛊王。” 姜酒的回答让容肆愣了一下,听她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容肆更是不掩惊奇。 “你是说,这蛊王一直待在你的镯子里?” “很神奇对吧,而且就是它唤起了我体内的蛊虫,所以那一夜才会提前发作。” 提起那一夜,容肆神色略微带着几分不自然,又问道:“是不是有蛊王,你体内的……媚蛊,就可以控制了?” 姜酒摇头,“相反,蛊王与我体内的蛊虫相克,不过……” “不过什么?” 姜酒笑眯眯道:“我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容肆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后,神色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脸颊浮现一抹红霞。 姜酒忍不住扑哧一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这么容易害羞。 “肆肆,该害羞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你害羞什么?” 她将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唇角挂着愉悦的笑意。 容肆斜睨着她,“你也知道?” “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害羞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容肆便气闷得不行。 “你从前……”对沈玉卿他们也是这样吗? 后半句话,容肆问不出口。 “嗯?什么?” “没什么!” 容肆很生气,却又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正想说什么,却见一支利箭从草丛处射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向姜酒,容肆惊呼一声,反应极快地揽着姜酒的腰躲了过去。 第456章 杀人灭口 见一击不中,对方也不拖沓,立马杀了出来。 姜酒暗骂一句,她是厄运体质吗?怎么每次出来玩都能碰到这种破事! 对方人数不多,就五个,而且身手一般,至少就他们俩,就可以轻松解决。 只是交手的时候,姜酒却意外发现,对方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他们!”姜酒灵机一闪,“上次在皇家园林袭击我们的人!” 容肆眉头一皱,他的人在京城里寻了许久,未曾想到这些人竟然躲到九凉山来了。 老三见他们竟然认出了自己,看着他们二人,才想起他们也是那日在船上的人! 老三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喝道:“杀了他们!” 这两人也是官府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姜酒也不含糊,两三招便夺了对方的刀,干脆利落地杀了另外几人。 老三见状暗道不好,立马就想拔腿逃跑,容肆挽弓搭箭,射中了他的小腿,只听他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哀嚎不止。 姜酒用那滴血的剑抵着他的脖子,俯视着他。 “正找你们呢,没想到藏到这里来了!” 老三咬紧牙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装了!我记性还没那么差!” 容肆走上前,看着他被划伤的肩膀,露出了一点凹凸不平的伤疤。 “那是大幽罪奴的烙印吧!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 老三硬着脖子,“要杀就杀,少废话!” “呦呵!骨头还挺硬!” 姜酒将刀逼近了几分,紧紧贴着他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既然你宁死也要维护你的雇主,那我就成全你……” 见姜酒真准备动手,老三惊得双眼一瞪,连忙喊道:“慢着!我说!是……” “咻!” “噗嗤!” 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心口,老三那即将说出口的话也戛然而止。 姜酒猛地回头,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姜羡和苏胭,目光凶狠,吓得手中的弓都掉在了地上。 哪怕如此,苏胭还是小跑着过来,神色不掩担忧。 “四妹妹!你没事吧!” 姜酒盯着她抓着自己的手,目光冰冷。 “谁让你杀他的?” 苏胭愣了一下,顿时慌了,“我……我只是看他想伤害你……”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想伤我?” 姜酒眯着双眸,语气充满了质问。 那豆大的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苏胭百口莫辩的样子,姜羡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苏四小姐,你这是何意?嘉和郡主也只是在保护你……” 容肆往前一步,微微侧身,将姜酒挡在身后。 “那征北侯又知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不就是刺客吗?” 容肆道:“这些人,是上个月在皇家园林刺杀皇上的刺客!皇家园林守卫森严,这些人却能埋伏在那里,定然是有内鬼。我们今日好不容易抓住了他们,正打算盘问,你们却出现了,还将这活口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掩饰什么……” 姜酒诧异地看了容肆一眼,这还真是她听过的容肆说的最多的话了。 姜羡眉脚一挑,容肆这是在维护姜酒吗? 苏胭抹着眼泪,看着愧疚急了。 “四妹妹,我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这些人是刺客,我绝对不会动手的。” 姜酒看她哭哭啼啼的就心烦。 容肆攥着姜酒的手,对他们道:“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正好征北侯带了不少人,这里就由你们收拾了。” 说着,便带着姜酒走了。 “肆肆,你拽我做什么?我看那苏胭分明是故意的!” “眼看着那个人就要说出口了,苏胭一箭把人射死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的箭法这么好!” “指不定就是苏胭指使的他们,所以她还迫不及待地想灭口呢!” 容肆听着姜酒碎碎念,无奈道:“你也知道她想灭口,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姜酒双眸一亮,“你也觉得是苏胭是背后主使?” 容肆轻轻摇头,“没有证据。” 苏胭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那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男子的小腿中箭,姜酒手里的刀也横在他脖子上,他根本逃不了。苏胭却直接下了死手,动机十分可疑。 但是,哪怕他们有所怀疑,没有证据,也不能拿苏胭怎么样。 “你刚才要是不拽着我,我早就拿她开刀了!” 容肆捏了捏她肉肉的掌心,“姜羡还在,麻烦。” 姜酒哼了一声,“说到姜羡,他对美人倒是殷勤。刚才出来的时候还跟着姜钰,现在又跟苏胭厮混在一起了。” 姜酒偷偷地跟他说:“昨天我在皇宫都听见了,这两人有奸情,似乎就在赏菊宴那一晚,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就滚到一起了……” 容肆斜睨着她,“你昨天去皇宫做什么?”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我们现在不是在说苏胭的事吗?” “可是我更关心,你又背着我搞什么鬼了!” “哪能啊!我最近可乖了!” 容肆轻哼,“最好是。”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生怕容肆追问,姜酒赶紧转移话题。 “找人!” “找人?贺锦朝他们吗?他们能帮什么忙?” “你也知道他们帮不上忙。”容肆扫开前面的草丛,“那些人出现在这里,明显就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说明他们的老巢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姜酒双眸一亮,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嘬了一下。 “肆肆你真聪明!” 容肆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微微红着脸颊,低声斥道:“看路!” 姜酒借机吃了豆腐,心里美得不行。 “不过,既然要找人,我们为什么不去喊人?” “不是怀疑,那些人是苏胭指使的吗?你说姜羡跟苏胭关系不一般,若是苏胭开口,姜羡很有可能会帮忙灭口,到时候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所以,容肆刚才才会把姜酒拉走,就是要赶在苏胭跟姜羡之前,找到那些人。 他们这边行动的时候,苏胭也焦急万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人会躲在这里,之前明明说好,钱到手后就离开京城,这段时日她过得太安逸,竟然也把他们给忘了。 第457章 杀了他们 当初为了让戏更逼真一点,她找的这些人,全都是大幽国的逃犯。这种人可不讲什么道义,为了保命,说不定都可以把自己卖了。 所以,苏胭不能让他们活着出现在姜钰他们面前。 “征北侯,我妹妹跟容世子这样在山林里乱跑,肯定会遇到危险的,能不能请征北侯帮帮忙,找一找这山林里还有没有这些人的同伙。” 姜羡似笑非笑,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伸手挑开了她脸颊的碎发,语气意味深长。 “是让我帮你找人,还是帮你……杀人……” 苏胭的心突的一跳,脸上的伪装褪得一干二净。 却说刀疤脸等人一直等不到老三他们回来,派了兄弟出去打听才知道,他们全都死了。 刀疤脸火冒三丈,恨不得将容肆等人碎尸万段,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冲动行事。 火速收拾好东西,刀疤脸便带着众人离开了这猫了半个多月的山洞,准备去找苏胭算个明白。 苏胭站在树下,九月的秋风裹着几分冷意,吹得她微微颤抖。 姜羡带着人已经去了,苏胭不知道,今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阿胭姐姐!” 姜钰小跑过来,额上冒着细密的汗。 “你怎么自己在这?皇叔呢?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苏胭吓了一跳,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皇上,我……” “哦我知道了!该不会是皇叔丢下你自己去找猎物了吧?” 苏胭笑得有些勉强,并没有作答。 姜钰兴冲冲地把自己的猎物拿给她看,“阿胭姐姐你看,这是我抓到的兔子!它的皮毛可舒服了,等回去后我让司制房做两个暖手套,正好你和阿九姐姐一人一个。” 苏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姜钰关切道:“阿胭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先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苏胭勉强打起精神,“我没什么事,可能是跑得太急了,有些喘。” “那你休息一下,我再去抓几只猎物,等会让阿九姐姐烤给我吃!” 姜钰便要走,却没想到一伙人突然冲了出来,手中提着刀,与他们面面相觑。 刀疤脸认出了苏胭,双眸一瞪,脸上的横肉都抖了抖。 苏胭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姜钰连忙将她拉到身后,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你们是谁?” 刀疤脸狞笑一声,“好啊,我们正愁找不到你呢!” 这句话,是对苏胭说的。 苏胭吓得瑟缩一下,眼里尽是恐惧。 姜钰却误会了,以为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少废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姜钰这会也害怕,对方那么多人,而他就一个人,心里也是虚得不行。 刀疤脸还记得姜钰,而上次他们蒙着脸,姜钰也认不出他们。 虽然上次姜钰也杀了他们不少人,但是他也怨不得姜钰,说到底也是无仇无怨。况且姜钰是皇帝,他们要是真杀了他,定然会惹来无限麻烦。 他今日想找的,就是苏胭而已。 所以刀疤脸毫不犹豫地打晕了姜钰,虎视眈眈地看着苏胭。 姜钰晕过去了,苏胭反倒不害怕了。 “你们想干什么?” “嘉和郡主,这句话,该我们兄弟几个问你吧?” 苏胭咬咬牙,“银货两讫,我给了钱,你们办了事,我们互不相欠,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 “理是这个理,可是你害得我折了几个兄弟,现在东躲西藏,被人追杀,又折了几个兄弟,这笔账,是不是得另外算一算?” 苏胭一脸震惊,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无赖!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无力跟他们抵抗。 “说吧,你们到底还要多少钱?” “钱?”刀疤脸冷哼一声,“现在给我们再多的钱,我们也得有命花!官府的人到处追杀我们,我们被逼得不得不躲在这里。今日就算没碰见你,我们兄弟几个也打算去找你呢!” 苏胭小脸煞白,连忙道:“我可以想办法送你们离开京城。” 刀疤脸旁边的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盯着苏胭的脸,笑容不怀好意。 “老大,贵女寡妇青楼女子我们都尝过了,郡主的滋味我们还没尝过呢!是不是……” 刀疤脸没有说话,眼下这情况,他无心女色,但要是底下兄弟有兴致,他也不会拦着,就当是补偿他们了。 “你们想干嘛?”苏胭看着他们的表情,哪里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吓得连连后退,又惊又怒。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答应送你们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不能不讲规矩!” 那尖嘴男子冷笑一声,“郡主跟我们讲规矩?可是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他们是逃犯!连官兵大臣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他这几日正憋着火呢,苏胭就送上门来了,要是不好好犒劳自己,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苏胭见势不妙,扭头就想跑,几个人冲上去,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扯破了她的衣领,露出了白皙的肌肤,晃得那几人眼神迷离。 “哈哈哈!嘉和郡主,你就别挣扎了!” “就是!兄弟几个绝对会轻一点的……”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苏胭急得尖叫,“救命!救命啊!” “捂住她的嘴!免得她把人招来了!” 姜羡听到声音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苏胭被几个男子按在地上,衣领都被扯开了,那淡粉色的肚兜都露了出来。 狭长的眸子眯着凶光,姜羡毫不犹豫地挽弓搭箭,三箭齐发,射死了其中三人。 “谁!” 其余人一惊,立马放开苏胭,拿起了兵器。 苏胭捂着衣裳躲到树下,看着姜羡以一敌十,下手丝毫不拖泥带水,眨眼间便解决了六七个。 刀疤脸等人没想到姜羡还是个狠角色,也立马加入了战局。 对付这么多人,姜羡确实有些吃力,但好在他的人很快就赶到了,姜羡也有了喘息的功夫,退到了苏胭身边,解下身上的外袍将她裹住。 苏胭抓住了他的手,目眦欲裂。 “姜羡,杀了他们!” 第458章 魏子晴怀孕 姜羡目光幽深,“嘉和,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苏胭语气冰冷,疲惫的眼里透着凛凛杀气。 “杀了他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姜羡勾了勾唇,偏头吩咐道:“一个不留!” 容肆与姜酒赶来时,姜羡的手下解决了最后一个人。 姜酒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知晓自己是来迟了一步。 隔着一段距离,苏胭双眸冰冷地看着姜酒,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钰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四周,待看见衣衫凌乱,被姜羡抱在怀中的苏胭时,惊得脸色大变。 “阿胭姐姐!” 苏胭勉强笑了笑,“我没事,还好征北侯及时赶到。” 姜钰这才松了一口气,气愤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敢如此猖獗!” 苏胭抬头看着姜羡,眸色带着几分紧张。 姜羡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道:“刚才盘问过了,不过是一伙江湖草莽,躲在这山里,伺机找人下手罢了。” 姜酒忽然开口,“征北侯确定,他们真的是江湖草莽?” 姜钰也反应了过来,“不对啊,这些人好像认识我。” “是么?那这么看来,他们还对我说谎了。” 姜羡的镇定让姜酒高看了一眼。 容肆挑开那些人的肩膀,确实都有烙印的痕迹。 姜钰伸长了脖子,“这是……” 姜酒问,“皇上还记得上次在皇家园林刺杀的那伙人吗?” 姜钰震惊,“是他们?” “没错!”姜酒看向姜羡,“我们刚才也碰见了几个人,却不巧,唯一的活口被二姐姐杀了。而现在,剩下的人也全都被征北侯解决了,就是不知道,二姐姐和征北侯在掩盖着什么。” 姜钰脑子不灵光,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但其余四人,目光交汇处电光火石,杀气四溅。 苏辰与贺锦朝他们原本在另一边,收到消息时立马火速赶来,姜羡的人已经将尸体都处理好了,但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还是久久不散。 姜钰的心倒是大得很,尤其知晓这些刺客全都死了,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然而回到了京城,姜钰才迎来他最大的麻烦。 魏子晴怀孕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姜酒等人也只是八卦了几句,而姜钰却瞬间白了脸色。 贺蓁然道:“真的假的?她连未婚夫都没有,怎么会怀孕?” 姜酒不以为意,“说不定是哪个庸医误诊吧!” 但来传信的是皇宫里的太医,还真不太可能是误诊。 “那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贺蓁然十分好奇,魏子晴素来心高气傲,若是寻常人只怕也看不上吧! 姜钰颤着声音,“可能……可能是孤的……” 姜酒跟贺蓁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你在开玩笑?” 姜钰脸色苍白,“孤也希望,是他们在开玩笑……” 事情还要从姜羡的洗尘宴那天说起,那一夜他喝多了,因为正华殿偏远,所以阿冬就扶他去偏殿休息。迷迷糊糊之中隐约感觉有人上了床,后来的记忆一团乱,不过第二日醒来时看见身边的魏子晴,以及身体的异样,姜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时候魏子晴红着眼眶,只道自己是喝醉了酒,无意闯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她也不会借此纠缠,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姜钰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当时就懵了,直到魏子晴匆匆走了,他还没反应过来。 后来阿冬来的时候,姜钰也不敢把此事告诉他。到底没有经验,如果阿冬知道,定然会第一时间赐给魏子晴一碗避子汤,以绝后患。 但是哪怕到了现在,姜钰也没想起这事,只怪自己犯下错事,害了魏子晴。 姜酒听他将缘由道来,双眸微微眯起。 姜钰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一听说这个消息,立马就转道去了魏府,亲自向魏仲林请罪,并接魏子晴进宫。 姜酒和苏辰回到了苏府,苏易立马走出来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外面都在传魏子晴怀了皇上的骨肉?” 苏易都快急死了,他费尽心机把柳茹茵送进皇宫,就等着她能得圣宠,早日诞下嫡皇子。结果柳茹茵被关进冷宫,到现在连姜钰的边都没挨着,反倒让魏子晴捷足先登了。 姜酒道:“这事父亲还是自己去问皇上吧。” 姜酒现在脑子也乱着呢,魏子晴搞了这么一出,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搅乱了她的计划。 一个最近开始勤政的皇帝就有够她头疼的,现在他还有了子嗣,不管是男是女,都足以稳固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到时候她要造反就难了。 但是此时更头疼的,是秦砚。 姜羡拖着一堆尸体回来,告诉他这是上次刺杀姜钰的刺客,他还没忙过来呢,又听说魏子晴怀了姜钰的孩子。 这下子秦砚也没空去管那些尸体了,直接就杀进了皇宫。 魏子晴已经被安置在皇宫内,苏胭在一旁陪着她,之前苏胭出事,魏子晴也时常来看她,至少在外人眼里,这两人关系还挺好,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秦砚带着一群太医闯进来,把二人吓了一跳。 苏胭立马站起身来,斥道:“秦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砚眯着冷眸,“例行公事!” 说着,便让人拽开了苏胭,让太医上前为魏子晴把脉。 一群太医一拥而上,吓得魏子晴失声尖叫。 正好姜钰赶来,急忙道:“秦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砚神色冷漠,“皇嗣并非儿戏,微臣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魏子晴惊慌失措,“皇上!救我!” “秦大哥!” “皇上还是别阻拦为好,不然不小心伤到了皇嗣,那就不太好了!” 姜钰知道,秦砚决定的事,他也改变不了,今日若是不让他验了,只怕来日他也会寻机会对魏子晴下手。 魏子晴被人按在床上,太医们围着她,又是把脉又是询问,非得把怀孕的事问个清楚,魏子晴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第459章 一碗安胎药 片刻之后,所有的太医都走了出来,恭敬地对秦砚道:“大人,魏小姐确实怀有身孕,按日子来算,的确可能是洗尘宴那日怀上的。” 一旁的苏胭终于忍不住了,怒道:“秦大人!子晴怀孕已经受了不小的打击,你今日所为,无异于是对她的羞辱!” 秦砚面无表情,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懒得,扭头对皇上道:“既然确定魏小姐确实怀孕了,皇上不如先封她个贵人,让她在皇宫里安心养胎。” 姜钰手足无措,“那就……就听秦大哥的吧……” 说着,秦砚又责令太医院的人每日务必来此诊脉,又吩咐内务府为魏子晴准备好赏赐与宫殿,至于封妃仪式,一切从简。 秦砚走后,姜钰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魏子晴,只叫人好好照顾着她,便借口政务繁忙,离开了。 苏胭驱散了殿外的宫人,里面的魏子晴终于忍不住了,愤然摔了椅子。 “苏胭!你就这么看着他们羞辱我?” 苏胭眸色一暗,语气温和道:“子晴,你着什么急?现在才刚刚开始,若是得罪了秦砚,你我未必有好果子吃。” “秦砚!”魏子晴咬牙切齿,“等来日我当上了皇后,第一次除了他!” 苏胭暗暗冷笑,就她这个蠢货,还想对付秦砚? “秦砚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皇嗣,就是你舅舅来了,也阻拦不了。当务之急,你要借着这个机会,在后宫站稳脚跟。” 魏子晴稍稍恢复了理智,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盛放着野心勃勃的光芒。 芳芸宫,是容若的住所,虽然没有帝王的宠爱,但是姜钰也给足了她尊重,不仅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平日里一些后宫琐事也都是由她打理。但是突然杀出来的魏子晴,着实让容若乱了阵脚。 侍女端上了茶,温声道:“贵人不必介怀,这摆明了就是魏子晴设计皇上,皇上不见得多么喜欢她。” “皇上喜不喜欢她不要紧,要是真让她生个儿子,那才麻烦。” “这个,贵人更不用担心了,后宫女人众多,多的是看不惯魏子晴的人,自然有人会帮贵人将她除去。” 容若勾了勾唇,想了想,道:“你去库房里挑几件好东西,送去她那儿。” 容若给魏子晴送礼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其他妃嫔纷纷跟风,把自己宫里的东西送了出去。有的是要巴结魏子晴的,有的是不怀好意的,但不管是谁送的,都要经过太医们的检查,确认无误后才送进魏子晴宫中。 张知遥这几日因为沈遇白研究出的药液,效果很好地抑制月华蛊,心情正好着呢,没想到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魏子晴怀孕了。 递了帖子进宫去看望她的时候,宫女正劝着魏子晴喝药呢。 “舅舅!” 魏子晴看见他很高兴,顿时就感觉靠山来了,腰杆都挺直了。 张知遥笑呵呵地揉了揉她的头,“身体还好吗?” 一旁的宫女道:“张大人,太医嘱咐过了,这安胎药早晚都得喝,可是贵人说苦,不想喝,大人还是劝劝贵人吧!” 张知遥温声道:“子晴,听话!为了孩子好,药务必要按时喝。” 张知遥都发话了,魏子晴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给我吧。” 张知遥接过了药碗,正打算吹凉一些,突然身体传来了一股异样,心口骤然绞痛,正是月华蛊发作的征兆。 “舅舅!” 魏子晴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他,张知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段时日月华一直很安分,怎么这会突然会发作?张知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舅舅,你怎么样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太医来……” “不用了。” 张知遥缓过一口气,看着手中的药碗,心里渐渐升起了狐疑。 “这药,是谁准备的?” 魏子晴愣了一下,“舅舅,可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宫女连忙道:“张大人,这些药都是太医院开的,也是有太医专门盯着,不可能有问题的。” “可能只是我多虑吧。”张知遥将药碗放在旁边的食盒里,“这药今日你先别喝了。” 魏子晴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她巴不得不喝呢。 听闻张知遥去看魏子晴,还带了魏子晴的安胎药,秦砚疑惑问道:“他为何要带走安胎药?” 太医院院首颤着声音,“张大人怀疑那安胎药中有异物,秦大人,老臣等绝不会谋害皇嗣啊!” 秦砚放下公文,眸色晦暗不明。 “此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太医院院首抬头看了秦砚一眼,脑海中隐隐升起了一个猜测,但是也没胆子问出口。 沈玉卿就在外面,直到他离开了,才走进来。 “看样子,周太医是怀疑是你派人动的手。” 秦砚冷笑一声,“我便是要除去这个孩子,也犯不着用这么愚蠢的办法。” 魏子晴怀孕,虽然对他极其不利,但是秦砚还没有想过弄死这个孩子。 且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就算是男的,等他出生,长大,还有好些年头。那时候,别说姜钰已经成熟到能够独当一面,就是张知遥,估计都老得走不动路了。 而目前来看,这个孩子的出现,对他来说还是有利的。 一来姜钰的后宫稳定,子嗣有望,就算姜钰不成气候,他照样有退路可选。二来,张知遥为了这个孩子,势必会有所谋划,他有了软肋,秦砚也就有了攻破张知遥的机会。 所以,这安胎药一事,别说张知遥了,他也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张知遥带着那碗药回来,直接交给了沈遇白,沈遇白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这药里,被下了蛊。” 月华乃是毒蛊,所以在张知遥靠近那碗药的时候,月华才会如此躁动。 “只是普通的蛊,但对孕妇也是大忌。蛊毒不像毒,容易被发现,也难怪太医院瞧不出什么。” 张知遥怒不可遏,立马就派人去彻查此事。 第460章 倒掉安胎药 “蛊?”姜酒收到沈遇白传来的密信,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 一旁的苏辰听的有点懵,“什么蛊?” “没什么。”一时解释不清楚,姜酒三言两语糊弄过去,顺便转移了话题,“听说乐平公主的嫁妆都准备好了,你们二人的婚期定了吗?” 说到这个苏辰就头疼,“不知道。” “这婚事是凤帝定下的,你总该不会要抗旨吧?” 苏辰没好气道:“我抗旨,再等着看乐平公主嫁去朝云吗?” “算你还有点觉悟!” “对了!”想到了什么,姜酒道:“刺客一事如何了?” 苏辰道:“所有尸体都已送去了大理寺,确定是大幽国的逃犯,不知怎么的流窜到九华国来。不过他们都死了,也查不出背后的主使。” 姜酒漫不经心道:“苏胭呢?” “苏胭?那日后她便受了惊吓,看着也没什么问题,你该不会是怀疑她吧?” “多盯着她点吧,还有姜羡,这两人不简单。” 苏辰皱着眉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日他们也是看见了,苏胭险些受辱,而姜羡也是奋勇杀敌。再往前点,就是这伙贼人害死了苏胭的孩子,苏胭怎么会与他们勾结?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却说皇宫里,有张知遥和秦砚两人并查,背后之人很快就揪出来了,不过是一个姜钰的一个小小妃嫔,买通了煎药的人,想通过这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魏子晴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惊动任何人,那位小妃嫔当晚便被绞死在宫中,连带她身边伺候的宫人,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至于那位妃嫔的父亲,也是随便寻了由头,被贬了官,全家死于流放途中。 虽然不想把此事闹大,但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宫中的人自然是议论纷纷。 容若一早便收到了消息,顿时心生余悸。 得亏她没有那么愚蠢对魏子晴下手,否则今日死无全尸的,就是她了。 只是这样一来,容若反倒起了警惕心,魏子晴的孩子还没出生,便有如此优待,若是等她生个儿子,那岂不是得当皇后了? “贵人!” 容若正在想事情,冷不防侍女突然叫了一声,吓得她一激灵,手中的茶水都泼了。 “叫嚷什么?”容若喝道。 侍女连忙跪下,“贵人恕罪!” 容若拿出了帕子擦拭裙子,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快说!” “是芙蓉阁那边,柳贵人又在闹了,这次还磕破了头,血流不止,芙蓉阁的宫人正在问问该怎么办。” 容若皱着眉头,低骂一句,“晦气!” 想了想,容若道:“给她找个太医,别让她死了。” 姜钰没有说要她的命,她现在暂管后宫,就不能让柳茹茵闹出人命。 “是。” “等一下!” 侍女正要出去,容若却叫住了她。 “我亲自去看看。” 柳茹茵被关了几个月,每日定然要闹上一闹,芙蓉阁里的宫人都不耐烦了,照顾她也不见得多么尽心。 容若看着躺在床上的柳茹茵,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头上包着纱布,已经渗了血,头发凌乱,就跟疯婆子似的。 容若掩着鼻子,嫌恶道:“她是多少天没洗澡了,这么臭!” 柳茹茵听见容若的声音,挣扎着便想起来。 容若换了副笑脸,走上前几步,关切道:“茹茵姐姐,你没事吧?” 柳茹茵目光凶狠地瞪着她,伸长了脖子看向她身后,“皇上呢?皇上怎么没来看我?” 容若眸中划过一丝讥诮,不着痕迹道:“魏贵人怀孕了,皇上这会应该正在照顾她。” “魏贵人?!”柳茹茵拔高了声音,“她们说的是真的?魏子晴真的怀孕了?” “那还能有假?连秦大人都亲自带着太医过去看过了,我听说,似乎等魏贵人诞下皇子,张大人便欲劝说皇上立魏贵人为后。” “什么!”柳茹茵彻底暴走了,“那个女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怀上龙嗣,皇上还要立她为后?” 容若轻轻叹了一声,“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谁让魏贵人运气这么好呢……” 柳茹茵越想越不甘心,抓着容若的手,急切道:“容贵人,你帮帮我,我不能被关在这里,你帮我送信去苏府,求我姑姑姑父帮忙,让皇上放我出去……要不然,你就送信去给我表姐苏胭,她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容若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用帕子擦了擦,神色略有为难,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茹茵姐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若是苏大将军和嘉和郡主不肯,我也没办法了。” 出了芙蓉阁,容若扔了那方帕子,吩咐道:“去苏府送个信。” “贵人,还真要帮她啊?” 容若冷哼一声,“不把她捞出来,拿谁来当挡箭牌?” 柳茹茵虽然娘家无权无势,但奈何她姑姑是将军夫人,姑父是苏易。上次苏易是因为柳志安的事,不想惹上麻烦,所以没有管柳茹茵,但是有柳氏在,定然会劝说苏易将柳茹茵救出来,好让苏家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 信很快就送到了柳氏手中,柳氏心疼外甥女,立马就去找苏易。 苏易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第二日便趁着早朝,向姜钰求情。 姜钰见他情恳意切,最后也只得松口,答应放柳茹茵出冷宫。 柳茹茵乐坏了,正准备杀气腾腾地去找魏子晴,却被容若拦住。 “魏子晴正得圣宠,又有秦大人和张大人护航,你若是败露了,只怕小命都没了。” 容若帮过她大忙,柳茹茵倒是对她格外信任,当即便同意了。 柳茹茵在后宫渐渐活跃起来,还时不时地去魏子晴的宫里走走,有苏胭在,倒也不至于太过刻意。 这一来二去,还真让柳茹茵发现了个情况。 “那日我亲眼看见了魏子晴偷偷把安胎药倒了,一口都没喝。” 容若奇怪道:“不是有太医盯着吗?” “我表姐故意挡住了视线。” 第461章 杀人灭口 容若微微蹙眉,上次在安胎药中下毒的人已经解决了,而且经此一事,伺候魏子晴的宫人和太医也更加谨慎,有秦砚和张知遥盯着,底下的人再不敢出任何差错。 既如此,为何魏子晴还要倒了安胎药,而苏胭还要帮忙打掩护? 容若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容若让柳茹茵多盯着那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情况立马告诉她。 柳茹茵表面应是,心里却不以为意。 若是真发现了苏胭和魏子晴之间的猫腻,柳茹茵不自己去邀功,还让给容若?她又不傻! 柳茹茵没有声张,每日照样去看魏子晴,偶尔还能碰见姜钰。 姜钰对魏子晴责任多于爱,每日也是像“例行公事”一样,来看一看就走了,柳茹茵就是想跟他说说话都没机会。 魏子晴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在将人赶走后,对苏胭道:“你这个表妹,心思倒是挺多的。” 苏胭神色冷淡,“不必管她,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趁机抓住皇上的心。” 魏子晴没好气道:“我倒是想,可是皇上每次来,待都没待一会儿,更别提进一步发展了。” 苏胭盯着她的肚子,“这颗假孕药,顶多帮你三个月,眼看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不想办法真怀上孩子,我也帮不了你了。” 魏子晴咬着下唇,那夜他们发生了关系确实没错,但是她就是怀不上。苏胭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假孕药,能够让她的脉象显孕,但是月份大了,肯定行不通的。 苏胭道:“实在不行,就继续下药!上次我将药放在酒里,皇上也未察觉出来,反正他现在经常来看你,多的是机会。” 魏子晴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 “柳贵人,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砰!”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苏胭脸色一变,她迅速冲出门去,就看见了仓皇逃走的柳茹茵。 “拦住她!”苏胭厉声喝道,周围的宫人纷纷冲上前拦住了柳茹茵,柳茹茵想跑都跑不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 宫人压根不听,转头请示苏胭。 “嘉和郡主,柳贵人她……” 苏胭走上前,目光冷厉。 “你刚才听见了什么?” 柳茹茵神色慌乱,“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看她的反应,苏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贵人在魏贵人的安神香内下毒,意图谋害皇嗣,你们几个,把她的嘴巴堵了,绑起来,我要亲自带着她去见皇上。” “是!” “苏……唔……” 柳茹茵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嘴巴被帕子堵住,双手被五花大绑,丢进了魏子晴的寝室。 大门关上,苏胭冷眼看着她。 柳茹茵费力地吐出了帕子,歇斯底里道:“表姐!表姐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晚了!” 魏子晴急匆匆从内殿跑出来,就看见了苏胭面无表情地抄起一旁的水果刀,狠狠刺进了她的胸膛。 柳茹茵瞪大眼睛,来不及惨叫,嘴巴便被苏胭捂住。 苏胭用了力,将水果刀往前推了推。 鲜血犹如泄洪般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 魏子晴捂着嘴巴,脸色苍白,双腿虚软地瘫倒在地上。 直到柳茹茵没了声息,苏胭才放开了她。 柳茹茵瞪大了双眼,死前眼里只余仇恨与不甘。 苏胭抹了抹脸上的血,面容如鬼魅般狰狞。 扭头看着吓傻的魏子晴,苏胭不屑,声音低沉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我把尸体清理了!” 魏子晴颤着声音,“你……你杀了她……” “不杀她,等着她把我们的秘密暴露出去吗?” “你杀人了……” 魏子晴已经傻眼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作呕,连带着看苏胭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 苏胭攥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杀人了,而是我们杀人了!” “魏子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想当皇后,就得听我的!” 魏子晴傻愣愣地点头,颤抖着站起身来,跟她一起毁尸灭迹。 解了柳茹茵身上的绳子,苏胭她们也换了一身衣裙,确保殿内没有其他异样,苏胭深呼吸一口气,推开门,看着外面的宫人,语气沉重道:“去告诉皇上,柳贵人意图谋害魏贵人,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 姜钰惊得站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听闻消息赶来的苏府众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柳氏已经哭成了泪人,“皇上,茹茵不可能做出这种是的!” 姜酒也觉得不太可能,柳茹茵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怎么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随着姜钰等人去了魏子晴的宫殿,里面传来了魏子晴的哭声。 “见过皇上!” 苏胭站在殿外,脸色惨白,单薄的身躯略显可怜之态。 “发生了何事?” 苏胭抹着眼泪,“柳贵人今早来看魏贵人,趁我们不注意,在安胎药里下了毒,幸亏我及时发现。念在柳贵人是我表妹的情份上,我本想带她去魏贵人面前求情,谁知道柳贵人竟直接畏罪自杀……” 苏胭声泪俱下,似仍有余悸,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时候柳茹茵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柳氏惊呼一声,差点没哭断气了。 姜酒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着柳氏哭,看着苏胭哭,内心波澜不惊。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身影,姜酒转过头去,正好和躲在外面的容若对视一眼,容若吓了一跳,扭头就跑。 姜酒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容若听说柳茹茵死了,原本是不信的,派了丫鬟出去打听消息,却证实了这一传闻。后来连姜钰都惊动了,容若便忍不住过来瞧瞧,正好看见了柳茹茵的尸体。 想起之前柳茹茵对她说的话,容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反反复复在想,柳茹茵莫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被灭口的? 第462章 如出一辙 容若越想越害怕,手都不由得有些颤抖,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更是吓得失声尖叫。 姜酒掏了掏耳朵,“容贵人鬼叫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容若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拍着狂跳的胸脯,容若怒道:“苏四小姐!吓我很好玩吗?” 姜酒眨眨眼,“我就是过来跟容贵人打个招呼,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懒得跟你说!” 容若愤然离去,却被姜酒拦住。 “容贵人别急着走啊!” “你还想干什么?” “刚才你明明去了,为何躲着不出来?” 容若面露警惕,“我就是去看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谁?魏子晴,还是柳茹茵?” “我……” “应该是柳茹茵吧,毕竟你之前还帮了她,想必跟她关系不错吧?” “一派胡言!”容若惊慌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略显愤怒,“我几时跟柳茹茵关系好了?” 柳茹茵死于非命,她这样的人,在冷宫里受尽折磨都没有寻死,又怎么会自杀?定然是被苏胭她们灭口的! 容若现在就怕,继柳茹茵之后,下一个就是自己。 “我只是过去凑个热闹,转念一想,死人又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才走的。” 她闪躲的眼神逃不过姜酒的眼睛。 “容贵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别胡说!”容若显得十分慌张。 “柳茹茵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 “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再好好想想,她一定跟你说过什么,跟魏子晴或者苏胭有关的……”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酒半威胁道:“容若,你现在不告诉我,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这无疑是戳中了容若的痛处,内心挣扎了片刻,咬咬牙,道:“我告诉你,你别出卖我。” “昨天魏子晴刚和我说,她亲眼看见魏子晴倒了安胎药,苏胭还帮忙打掩护,我让她小心一些,别轻举妄动,谁曾想……” 容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柳茹茵又是失望又是遗憾。 “安胎药?” 姜酒若有所思,她和容若猜测得一样,明显就是安胎药有问题,而且这次连苏胭也掺和进去了,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容若突然抓住了姜酒的手,情绪有些激动,“柳茹茵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被苏胭杀掉的!她那样的人,是不会畏罪自杀的。苏九,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不能出卖我!不,你得保护我,要是她们知道了,肯定也不会放过我的。” 她说的好听是镇国公府小姐,但实际上就是妾生的,容厉对她不闻不问,姨娘又帮不上忙,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兄长容淮。但是容淮最近也正忙着升官的事,压根就没有时间搭理她,容若很害怕自己也会像柳茹茵一样,死得悄无声息。 姜酒甩开她的手,有些不耐烦。 “行了!如果是苏胭她们干的,她们现在善后还来不及,没功夫收拾你的。再说了,她们也未必知道你跟柳茹茵的关系。” 容若立马否认,“我跟她没关系!” 跟容若分开后,姜酒满脑子都是她说的那碗安胎药,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碗安胎药,就要了柳茹茵的命,她到底知道了什么,让苏胭如此迫不及待地下死手。 她现在基本猜测,当初皇家园林的刺杀跟苏胭有关,苏胭腹中孩子的死,也有可能是她精心设计的阴谋。但是这些猜测,随着那些刺客的死,也失去了支撑的证据,她奈何不了苏胭。 而这一次,连魏子晴也搅和了进来,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姜酒想着想着,不由得有些出神,拐角处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对方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没事吧?” 那温和清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姜酒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玉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沈太师啊。” 姜酒拍了拍衣角,态度有些冷淡。 “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没看路。” 沈玉卿的手微微一动,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遮住了眼底的失落。 “没关系,四小姐这是打算去正华殿吗?既然同道,不妨同行?” “随便。” 姜酒快他一步,沈玉卿也追了过去。 故意加快速度也太过刻意,不符合陛下的性格,所以她也随他去了。 沈玉卿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他跟姜酒会无话可说。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木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从前二人相处,都是姜酒在说他在听,偶尔应一两句。而姜酒呢,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甚至有时候他都觉得烦躁。 而现在,他们并肩而行,同从前一样,少了身边的聒噪,平静得让他有些心慌,迫不及待地想说什么来缓解一下。 “四小姐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 “苏大公子还好吗?” “也挺好的。” “……” “苏……”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酒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他,再这样问下去,他是不是把苏家的祖宗十八代问个遍? 沈玉卿轻轻抿着薄唇,这种滋味,真不好受,真不知道以前姜酒是怎么忍受他的。 “我……我只是许久未见四小姐……” “是么?”姜酒继续往前走,“我还以为沈太师巴不得看不见我呢。” “怎么会?”沈玉卿的语气有些急切,“我没……我没有……” 他的慌张让姜酒噗嗤一笑,“没有就没有,沈太师慌什么?” 苏九与姜酒并不是很相似。姜酒貌美,是英气的美,锐利的美。苏九的美,是柔美,而如今这份柔美中,也添了几分锐气,让她的眉眼与姜酒越来越像。 都说样貌是天生的,但是当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举手投足,都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另一个人的影子,变得与她越来越像。 尤其是这一笑,淡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侧脸,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白皙的肌肤,泛着莹润的粉色,樱唇勾起的弧度,与旧人如出一辙。 第463章 见见世面 “沈太师,我好看么?” 她忽然偏头,脸上盛放一抹灿烂的笑,沈玉卿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渐渐浮上红霞的脸颊,传递着主人的害羞。 如果沈玉卿细看,就会发现,她那双因为微笑而眼角微微弯起的笑眸中,映着漫天霞光的表面下,是一片冷寒。 “阿九!” 姜汐站在不远处,冲着她招了招手,姜酒与沈玉卿收了情绪,走了过来。 姜汐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一起?” “路上碰见的。”姜酒说得轻描淡写。 沈玉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姜汐把姜酒拉了过来,对沈玉卿视而不见。 “内务府给我定了几个适合成亲的大喜之日,我正要去问问皇上,你随我一起去。” 姜酒颔首。 正华殿,柳氏跟苏易已经离开了,柳氏是伤心过度,而苏易是不想跟柳茹茵扯上关系。他现在愈发觉得,柳家人就是灾星,柳志安科考作弊,而柳茹茵谋害皇嗣,姜钰要是真追究起来,他也逃不了。 所以把这些烂摊子丢给苏辰,苏易便走了。 柳茹茵的尸体已经送去大理寺了,此等大事也惊动了秦砚和张知遥,姜酒来时,里面二人正在商量着如何严惩锦州柳家。 上次柳志安科考作弊,因为牵扯人数众多,又有苏易周旋,所以没有牵连到柳家。但是这次不一样了,皇嗣乃是国之大事,死一个柳茹茵怎么够? 苏辰站在旁边,听他们讨论是要把柳家全员流放,还是抄家下狱,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想提个建议,要不满门抄斩吧? 直到姜汐进来,里面的人才停止了交谈。 姜汐看了苏辰一眼,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这是内务府拟订的吉日,您看看哪个比较合适。” 苏辰接过,扫了一眼,道:“正好苏大哥在这里,你不如一起看看?” 姜汐瞥了苏辰一眼,耳尖冒红。 苏辰拱手道:“皇上做主便是。” 姜钰颔首,便定了最近的日子。 “那就十一月初二吧,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够准备了。” 柳茹茵的死一时引起了不小的恐慌,皇宫中人议论纷纷,既觉得柳茹茵死得蹊跷,又深刻认识到了魏子晴的地位,一时间对魏子晴又敬又怕,唯恐惹祸上身。 不过这些事倒也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很快云京城又因为姜汐的婚事热闹了起来。 姜汐和苏辰成亲,最担心的就是含霜了。 苏辰原本就是长子,现在又尚了公主,日后肯定前程似锦,她的儿子还怎么跟他比? 含霜绞尽脑计,终于憋出了一条毒计。 离婚期越来越近,姜汐越来越紧张,每日都处在焦虑中,从他们会不会举案齐眉,思考到她最近胖了喜服能不能穿的下,姜酒跟贺蓁然被她烦得不行,索性直接架着人出去玩乐。 三秋桂子大门前,姜汐面目呆滞,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来这里不太好吧?他们会让我们进去吗?” 贺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最近三秋桂子招了一批美男子,正好让你在成亲前放松一下,等成亲之后,可就没这么自由了。” 姜酒更是干脆,直接勾着她的脖子,笑容倾城。 “走!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喂!” 姜汐就这么被她们拖进去了,三个容貌出色的女子前来三秋桂子,倒是惹来了不少人的视线。 姜酒直接掏出银票,要一间最好的厢房,还包了所有的乐倌,出手十分阔绰。 待她们上楼之后,苏辰也被容淮等人拽了过来。 “以前便算了,你这都要成亲了,还这么墨守陈规,等婚后岂不是更加无趣?” “就是!正好也看看,这乐平公主,和三秋桂子里的姑娘到底有何不同!哈哈哈……” 谁曾想苏辰直接黑了脸,“那些女子,配和乐平公主比吗?” 那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讨饶。 容淮道:“好了阿辰,他们也是无心的,这几日我看你也是为了婚事忙得晕头转向的,我们也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 苏辰面色稍霁,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他们拉着自己进了三秋桂子。 从前苏辰偶尔也来此处喝酒,也仅限于喝酒。他非重色之人,否则也不会到今日连一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几人要了厢房,正好跟几个抱着古琴琵琶的男倌擦肩而过。 有人笑道:“这三秋桂子里的男倌,个个生得比女子还要美,只可惜卖身不卖艺,也不知道谁这么大的手笔,一口气点了这么多个……” 苏辰看着他们走进一间厢房,大门打开又关上的瞬间,姜汐的脸一晃而过,苏辰怔了一下。 “阿辰,愣着做什么?走啊!” 容淮他们在催促,苏辰也只得歇了去瞧瞧的心思。 转念一想,姜汐身为皇家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是姜酒那个死丫头还差不多! 厢房内,姜酒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被那些男倌身上的香味熏得发痒的鼻子。 对面几位美少年,还以为今日要伺候的是肥头大耳、人老珠黄的富婆,没想到是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一时间个个双眸发亮,争着表现。 姜酒环视了一圈,嗯,生得尚可,有秀美清俊,有俊朗明烈,有清雅出尘,也有妖冶魅然。各有千秋,各有姿色。 “不过还是比肆肆差了一点……” 姜酒嘟囔了一句。 贺蓁然满头黑线,没好气道:“你那双眼睛都被容世子蒙住了!” “难道不是吗?”姜酒反问,“这云京城里,还有谁生得比肆肆好看?” 贺蓁然丝毫不虚,“秦大人就很好看。” 姜汐也不甘示弱,“苏大哥最好看!” “秦砚道貌岸然,骗骗你这种小姑娘还差不多。苏辰尚可,但还是比不上容肆!” 另外两个人齐齐冲着她“呸”了一句。 一名白衣少年抱着琴走上前,低沉的嗓音分外温柔。 “几位贵人,想听什么曲子?” 姜酒喝了杯酒,十分随意地摆手,“你们会什么就弹什么。” 她这副姿态,跟另外两个人比起来,像极了这里的常客。 第464章 抓包现场 不多时,悠扬的丝乐声传了出来,姜汐开始有些拘谨,被姜酒灌了几口酒后,就彻底放开了。 三人原也不是性格拘泥之人,很快便闹成了一片,又是喝酒又是划拳的,惊呆了一众少年。 就在她们的厢房之上,容肆正在处理星云宫的事。 燃止走后,虽说小事都有各自的人负责,但是身为少宫主,有些事还是没有办法避开。 就比如对账。 不止三秋桂子,星云宫底下的产业众多,涉及珠宝、布庄、米铺,甚至是钱庄。 没有检查这些的账本之前,容肆都不知道他爹竟然还有个钱庄! 要知道,九华国对钱庄的把控十分严格,也不知道容骁哪来的本事,在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同时,还能避过朝廷的耳目开钱庄。 而这些账本,几乎每三个月就有专人收集起来,交给容肆。 镇国公府里毕竟不太保险,这么多账本,要是被人发现了,只怕后患无穷,索性容肆直接让人送到三秋桂子,一次性对个干净。 顾宁送了茶进来,容肆正好合上最后一本,头疼地揉揉眉心。 “燃止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顾宁摇头,“没有收到燃止公子的信。” 容肆皱眉,燃止去了快一年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容骁,有时候容肆都在怀疑,也许容骁早就死了。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道剧烈的声响,震得容肆惊了一下。 “怎么回事?” 秋娘连忙敲门进来,恭敬道:“世子,不过是几个客人胡闹,属下这就去处理。” 然而秋娘去了之后,底下的动静不仅没消停下来,反而更闹腾了。 容肆道:“顾宁,去瞧瞧。” 顾宁去了之后就回来了,神色有些怪异。 “世子,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容肆疑惑地蹙了蹙眉,他随着顾宁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便可见楼下的混战,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让容肆脸色微微一变。 “阿酒?” 不错,这场混战的主角,正是姜酒。 故事要从一刻钟前说起,姜酒跟姜汐还有贺蓁然在厢房内玩得好好的,一个挺着水桶腰的肥婆带着人冲了进来,指名道姓地要跟她们抢那几位少年。 这些人看着眼生,估计是谁家的暴发户,也不认得姜汐等人,上来就动手。 姜酒这暴脾气如何能忍?直接一脚把人踹了出去,一场混战就开始了。 姜汐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想扛起椅子砸人,结果反倒被椅子压倒了,幸亏一名蓝衣公子扶住了她,不然只怕得摔个四脚朝天。 姜酒跟贺蓁然打翻了那肥婆的奴仆,一屁股坐在她身上,左右开弓,把她揍得连声惨叫。 秋娘来的时候,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尤其看见动手打架的几位,更是差点没晕过去。 三秋桂子里的护院都冲了过来,打算把人都丢出去时,却被秋娘赶了出去。 这别说姜汐身为九华公主,过几日又要去大将军府的长子苏辰成亲,就是那位闹得最欢的姜酒,也是他们的少宫主夫人,如何得罪得起? 秋娘站在一旁,急得跺脚。 “四小姐!快别打了!这儿都要被拆了!” 姜酒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揍。一旁的贺蓁然也没闲着,踉跄着踹了那肥婆一脚。 姜酒揪着肥婆的衣领,脸颊熏红。 “敢跟我们抢男人,知道我们是谁吗?” 容肆急促的脚步顿了一下,黑着脸走了进来,一把揪住了姜酒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谁啊!” 姜酒凶狠地吼了一句,扭头看见容肆那张面无表情地脸,感觉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顿时清醒过来。 “肆肆?你怎么在这?”惊喜过后,似想到了什么,姜酒凶巴巴道:“你不会是来喝花酒的吧!” 容肆扫了一眼那些已经吓傻了的美少年,忍不住冷笑。 到底谁才是来喝花酒的? 苏辰从刚才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忐忑,对面的动静更是让他一激灵,过来时看见这场面,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容世子?阿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容肆直接把姜酒打横抱起来,偏头吩咐道:“顾宁,带贺蓁然回去!秋娘,把这里收拾干净。” 至于姜汐,她未婚夫都在这儿了,也不必他操心。 等他们都走了,苏辰才看见已经醉倒的姜汐,抱着酒瓶子打着呼噜。 苏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只得把人带回去。 “大哥?” 容淮远远地看见容肆,还有些不敢认,待走上前来,见他怀里抱着姜酒,才笑道:“还真的是你啊,你跟阿九妹妹怎么会在这?” 这可真稀奇,一向洁身自好的容世子竟然会来逛花楼,还是跟姜酒一起。 不过看这样子,倒像是姜酒出来风流,容肆来捉奸的。 容肆皱了皱眉,闻着他身上的酒气,稍微后退了一步。 “既想在祖父面前留个好印象,就少来这种地方!” 容淮目送着他们离开,眸色深了几分。 顾宁送贺蓁然回去,今日驾车的是一名暗卫,没有顾宁那么强大的承受力,里面的声音听得他面红耳赤的。 马车内,姜酒跪在坐垫上,低着头,十分诚恳地认错。 “对不起肆肆!我知道错了!” “错哪里了?” “我不该逛花楼,不该喝酒,不该叫男倌,不该打架……” 容肆轻哼一声,“你倒是自觉。” 姜酒拽了拽他的袖子,讨好笑道:“肆肆,你别生气了,我保证,绝对没有第二次!” 今日失误了,没想到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正好碰见容肆。 容肆板着脸,“你的保证,几时起过作用?” 姜酒急哄哄道:“有用有用!这次绝对有用!” 容肆别过头去,姜酒唯恐他真的生她的气,连忙扑了过去,又亲又咬的。 浓重的酒香熏得容肆也有了几分醉意,他想将她拽开,奈何姜酒就跟牛皮糖似的,死死地抱住了他不撒手。 渐渐的,容肆的火气褪去,手也不自觉地抚上她的细腰,刚才的急切与抗拒全都化作了温柔缠绵。 第465章 怜香惜玉 “完了!” “嘭!” 姜酒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往后一仰,却忘了自己在马车内,后脑勺一下子磕在了车厢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刚才的旖旎跑得一干二净,容肆捏了捏眉心,一边暗暗懊悔,自己的自制力几时这么差了,一边又无奈地把人拽过来,揉着她的脑袋。 “没事吧?” 姜酒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我把姜汐和贺蓁然落在三秋桂子了。” 说着身子一歪就想出去,被容肆拽了回来。 “别操心了,我让苏大公子和顾宁带她们回去了。” 姜酒懵了一下,“我大哥也去喝花酒了?” 容肆:“……” 这种话听着实在伤耳。 另一边,苏辰跟几位公子哥告辞,带着姜汐回去。 其他人冲他笑得一脸暧昧,摆摆手送他们离开。 苏辰花了点银子,叫了辆马车,送姜汐回公主府。 一开始姜汐还算安分,被一阵颠簸吵醒之后,就闹着要下车,苏辰没办法,只得带她下去。 “你别拉我……” 姜汐打了个酒嗝,走得歪歪扭扭的,眼看着她都要跌进路边的水沟里了,苏辰赶紧把人打横抱起来。 姜汐还不肯让他抱,捶着他的胸膛嚷嚷道:“放开我!哪来的登徒子!竟然敢吃我豆腐,你知道本公主是谁吗?” 得亏这附近没什么人,不然苏辰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闭嘴!” 实在被她吵得烦了,苏辰低喝一句,姜汐嘴巴一瘪,突然哇哇大哭。 “你凶我!你怎么敢凶我!只有我皇姐凶过我!” 苏辰哄她又是哄了一路。 渐渐的,姜汐安静了下来,搂着他的脖子,嘟囔个不停。 “我不回家,我还要喝酒,阿九,蓁然,我们继续……” “哪来的疯婆子?竟然敢跟我们抢男人,信不信……嗝……信不信我把你打到满地找牙!” 苏辰听着她的呓语,忍不住噗嗤一笑。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被人打就不错了。” 她哼哼了两声,声音很低,“大坏蛋!” 苏辰没听清,“什么?” “苏辰,你这个大坏蛋,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苏辰微微一怔,停下脚步,看着她。 姜汐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大坏蛋!” 苏辰轻轻叹了一声,“我到底哪里好,让你这么喜欢?” 苏辰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姜汐就非他不可了。 “因为你是苏辰啊!”姜汐搂紧了他的脖子,闷声道:“苏辰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苏辰低笑一声,喃喃道:“大概也只有你觉得我是好人了……” 姜汐久久不说话,他以为她睡着了,低下头一看,她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怎……” 后面的话,淹没在她浅尝即止的吻中。 凉夜起了一阵秋风,温柔而缠绵地吹起她的发丝,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似方才的吻,令他心悸。 而搅乱他心湖的人,早就睡得昏天暗地。 松风苑,姜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蓦然撞见了姜汐那张幽怨的脸,顿时吓得一拳头挥过去。 一声惨叫,姜汐捂着自己的脸颊,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 “苏九!” 姜酒一激灵,瞌睡虫都跑光了,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一大清早干嘛呢?” 姜汐咬牙切齿,“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你打我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你趴在我床边干嘛?” 姜汐揉着脸颊,目光有些闪躲。 姜酒翻身坐起来,昨晚的事情渐渐浮上脑海,一幕幕快速闪过,总算让她理清了思路。 “诶不是,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吗?我大哥送你回去的?” 姜汐低着头,媚眼含羞,手指绞着衣角不说话。 姜酒一惊,“你们俩不会酒后乱性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汐气愤地跺脚,脸红得就跟煮熟的虾一样,“我就是不小心亲了他一下!” “啥?”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满意道:“行啊姜汐,真不愧是我妹妹!” “呸!谁是你妹妹!你姐姐还差不多。” 姜汐急切道:“现在怎么办?你哥他肯定生气了!我听公主府的丫鬟说,昨晚你哥送我回去之后就走了,明显是生气了!你说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不成亲了啊?” 看着她那副急躁恨嫁的模样,姜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他不走,还留在你家睡觉吗?再说了,别说你只是亲他一下,你就是睡了他,他都不会抗旨拒婚。” “真的吗?”姜汐有些不安,“可是,他会不会因此就讨厌我啊?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会不会……” “你要是这么担心,自己去问他咯!” 姜汐秒怂,“那还是算了!” 姜汐没有待久,就是一觉醒来心太慌了,来姜酒这里求个心安。 姜汐走后,姜酒还是抽空去找了一下苏辰。 毕竟这妹妹虽然蠢了点,但也是她妹妹,目前来看苏辰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婚期将近,苏府最近也是忙着筹备婚事,苏辰也告假在家,准备当新郎。 姜酒去找他的时候,苏辰正在拟订宾客名单,一名婢女先她一步走了进去,将茶水放在苏辰的桌案旁,声音腻得能掐出水来。 “大公子,您都写了这么久了,喝杯茶歇歇吧。” “放着吧。” 苏辰头也不抬,也看不见婢女那刻意露出来的白花花的胸脯。 “大公子……” 她撒娇似的想往苏辰的身上靠,浓烈的脂粉味让苏辰偏头打了个喷嚏,正巧就看见了姜酒。 “阿九?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姜酒环着胸靠在门前,似笑非笑道:“苏大公子,艳福不浅啊!” 苏辰蹙眉,“有什么话直说,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顺着姜酒的目光,苏辰也看到了身旁的婢女的异样,立马冷下脸来。 “出去!” 看着那婢女吓得连滚带爬,姜酒道:“苏大公子,这么不怜香惜玉啊?” “少废话!”苏辰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一边心里想着是谁安排她来送茶的,一边问道:“你来找我干嘛?酒醒了?” 第466章 大喜之日 姜酒摸了摸鼻子,“本来也没喝多少。” 苏辰嗤了一声,“没喝多少?苏四小姐怕是忘了昨晚的丰功伟绩了。没喝多少就闹得那么欢,要是真喝多了,岂不是要把三秋桂子掀了?” “不对!”苏辰回味过来,瞪着她,“你还带乐平公主她们去寻欢作乐?” “什么寻欢作乐?这叫放松身心!省得姜汐嫁给你之后日日要独守空房,一天快活日子都没有。” 苏辰被她的逻辑气得说不出话来。 “再说了,我们就是去喝酒的,也没闹出什么事来,你怕什么?” “还没闹?昨晚要不是容世子去了,你还不肯罢手呢。” 想到这,苏辰顿了一下,略微有些警惕道:“容世子怎么也在那儿?是不是你把人带过去的?苏九,我跟你说,容……” “诶行了行了!”姜酒不耐烦道:“真不知道你向着哪边的,天天张口闭口容世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向外的哥哥。”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胡闹的妹妹!” 兄妹俩谈得不欢而散,姜酒扭头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姜汐说昨晚她喝多了强吻了你,我来问问你感觉怎么样?” 苏辰的耳尖都红透了,怒吼了一句:“滚!” 婚期如约而至,苏府上下也是忙得不行,柳氏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把这婚事操办得妥当。因为柳茹茵的事,苏易最近对她意见不小,又有含霜挑唆,苏易都很久都来她房里了。 男人靠不住,但苏府的当家权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柳氏为了苏辰的婚事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含霜也正准备着给苏辰一份“大礼”。 一名婢女跪在地上,甚是委屈道:“夫人,不是奴婢不尽心办事,实在是大公子他油盐不进,现在更不许奴婢近身,奴婢就是想勾引大公子也没有机会。” “废物!”含霜骂了一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夫人恕罪!” “行了,苏辰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还有苏九那个小贱人,不得不防,不过,幸好我早有准备。” 含霜打开一旁的匣子,拿出了一瓶药。 “这是……” “此药名唤催情散,等大婚那一日,我会让人将药下在苏辰的酒中。这药反应慢,但后劲足,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她接过药瓶,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 “多谢夫人!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含霜冷笑一声,“成亲当日,夫君便与别人行鱼水之欢,我就不信了,堂堂一国公主还能忍得下去!” 到时候她想办法让姜汐亲眼看看,说不定盛怒之下,姜汐还会跟苏辰和离。 一个得罪了皇家的儿子,苏易还会喜欢吗? 苏家大公子与当朝公主的大婚,着实办得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几乎满朝文武都齐聚苏府,连姜钰也忍不住过来凑凑热闹。 魏子晴大概是迫不及待地想占着皇后的身份,也随着姜钰来到了苏府,前前后后十几个人伺候着,场面比今日的新人还大。 今日不仅是她哥的娶妻之日,也是她妹妹出嫁的大喜之日,姜酒难得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裙子,既喜庆又不会太过招摇。 婚宴上下布置得都让人挑不出错处,姜酒可不觉得是柳氏良心发现,对苏辰多好,只不过不想落人口舌罢了。 只是一来到大厅,看着众星拱月的魏子晴,姜酒眉头便是一皱。 苏胭陪在魏子晴身旁,眼尖地看见了姜酒,冲着她笑道:“四妹妹来了,我正要派人去请呢。” 魏子晴对姜酒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眼睛一斜,颇为不悦道:“四小姐好大的架子,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等着。” 魏子晴身旁的侍女优先发难道:“大胆!见了贵人还不行礼!” 魏子晴抬着下巴,目光讥诮地看着她。 姜酒一声轻笑,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一个小小的贵人,便如此威风,若是哪日你当了皇后,岂不是更加嚣张了?” “你……” “好了。”苏胭按住了要发怒的魏子晴,目光带着几分警告,温声道:“今日是我大哥的大喜之日,还请魏贵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四妹妹计较了。” 魏子晴收回手,冷哼一声,“姑且饶她一命!” 苏胭眼里划过一丝不悦,这个蠢货,今日让她来,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立威立信,不是让她来闹事的。 上次那些刺客的事,姜酒一直对她心存怀疑,苏胭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她。 姜酒的目光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心里隐隐有了底。 她偏头与林绾绾说了一句,林绾绾看了魏子晴一眼,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外面突然响起了鞭炮声,这便是苏辰迎着新娘子来了,一时间众宾客纷纷走了出去,看着那携手走进来的新人。 苏辰今日穿着大红喜服,头发扎成了一束,红色的绸带更显喜气,原本俊朗的五官,似乎也叫这喜服衬得更加明艳。 站在姜酒前面的两个少女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苏大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啊,就是可惜了,娶了乐平公主这么个老女人。” 另一人绞着帕子,面色不甘,“就是,姜汐有什么好?年纪大,脾气又差。要不是凤帝那一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赐婚圣旨,她早就嫁去朝云了。” 姜酒双眸一眯,毫不犹豫地往她们二人的小腿一踹,两人惨叫一声,齐齐往前一跪。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嘲笑声,二人愤然扭头,便看见了姜酒那张高傲的脸。 意识到是自己刚才那番话被她听见了,两人也不敢发作,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灰溜溜地跑了。 苏胭就在旁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勾唇一笑。 “四妹妹跟乐平公主的关系倒是极好。” 这话就差没说她巴结姜汐了。 “是么?不过也比不过你跟你跟前小姑子。” 苏胭冷眸一暗,姜酒就是存心提起过去的事来恶心她的! “我出事的时候,魏贵人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如今我不过是还她的恩情,有什么问题吗?” 第467章 镯子内的蛊虫 姜酒看着坐在上面趾高气昂的魏子晴,目光饶有深意。 “但愿她出事的时候,不会拉你下水……” 苏胭心里咯噔一跳,明显慌了一下。 “吉时到!” 司仪一声高呼,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看着堂中的一对新人。 姜汐攥紧了手中的红绸带,紧张得手都有些发抖。 苏辰离她最近,将她的窘态看在眼里,忍不住抿唇微笑。 “别怕。” 一声很低很低的声音,就这样落在了她耳中,似穿过人海的风声,抚平了她心里的不安与躁动。 整场婚礼下来,姜汐都迷迷糊糊的,直到被人送到了新房,才如梦初醒。 趁着丫鬟们不注意,姜汐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红盖头,隔着竹帘,打量着这间喜气洋洋的屋子,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嫁给苏辰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姜汐赶紧把盖头放下,便听见前面传来了两道笑声。 “行了!人都被我们赶出去了,还不掀开盖头看看。” “就是就是,正好也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是姜酒和贺蓁然。 姜汐放松下来,却没有如她们所说掀开盖头,反而侧过身去,嘟囔了一句:“我不,新娘不等新郎来掀盖头,不吉利,会影响婚后生活。” 两人相视一眼,噗嗤一笑。 “行吧行吧,既然如此,那这猪肘子和八宝粥我们自己吃好了。” 姜酒从食盒里拿出大猪肘子,色泽鲜红,香气扑鼻,八宝粥温热浓稠,颜色分明,姜汐光是闻着,空了一早上的肚子就先忍不住抗议了。 “给我留点!” 姜汐急切地把盖头掀起来,姜酒挑了挑眉,啃了一口猪肘子,含糊不清道:“不是怕掀盖头不吉利吗?” “饿都饿死了,等我吃饱再说。” 姜汐撸高了袖子,徒手抓起一个猪肘子,学着她们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 姜酒啧啧嘴,“瞅瞅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叫我大哥看见了,指不定就后悔娶你了。” 姜汐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回过头瞪着姜酒。 “少吓唬我!” 贺蓁然冲着她暧昧地眨眨眼,“以后是要叫你乐平公主,还是苏少夫人?” 姜汐的脸微微泛红,也不知是研制的缘故,还是因为害羞。 姜酒没有打趣她,直接问道:“你打算搬出去住,还是住在苏府?” 姜汐一愣,“有什么区别吗?” 她是公主,皇帝的姑姑,苏易柳氏等人定然也是不敢欺负她,这个问题姜汐倒还真没想过。 就知道她那直脑筋想不到这些事,姜酒将苏府的情况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姜汐懵懵懂懂地点头。 “所以,你要是要住在这里,你就得小心点。别看苏辰是长子,盯着他的人也不少。更何况他娶了你,无疑是如虎添翼,那些人虽然不敢算计你的性命,但是想要离间你跟苏辰的感情轻而易举。” 姜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跟苏辰,有感情吗?” 姜酒扶额,“总之你小心就是,我大哥的为人你也清楚,就怕一些小人使见不得光的手段,到时候你别瞎信就行。” 说实话,姜汐跟苏辰,一个她亲妹妹,一个她表哥,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相信苏辰。 姜汐这么大个人了,实在不怎么靠谱,说得好听点是单纯,实际上就是蠢。 她被她保护得太好了,这一路成长,都是顺风顺水的,不曾受到什么阴谋诡计,虽然有时候刁蛮了一些,但是本性纯得跟一张白纸似的。 姜汐啃了一口油汪汪的肘子,含糊道:“我住哪里都可以,还是等晚上再问你大哥吧。” 姜酒还没忘了正事,让贺蓁然陪着姜汐,便离开了新房。 林绾绾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主子。” “她们人在哪儿?” “后花园,几位贵人都在那儿。” “东西准备好了吗?” 林绾绾点头,微微拉开了自己腰间的小布袋子。 姜酒瞥了一眼,勾了勾唇,眸中闪动着精锐的光。 “走吧。” 一群女人坐在后花园内聊得好不热闹,下人们来来回回,端着各种瓜果点心,摆放在魏子晴面前。 魏子晴瞧着那山楂又红又圆,口中忍不住生出了津液,伸手便想去拿,一旁一名夫人瞧见了,连忙阻止道:“魏贵人,这怀孕之人可吃不得山楂。” 魏子晴讪讪地收回手,“是么?我就是嘴馋了。” “嘴馋也不行啊,你这会月份还浅,十分危险,可得小心才是。”说着,便让人把山楂端下去了。 魏子晴眼巴巴地看着那碟山楂,冷不防跟走来的姜酒对视了一眼,立马收回了视线。 “魏贵人腹中可是怀着皇嗣,金贵得很,可别因为一时贪嘴而出事。” 魏子晴不屑地撇了撇嘴,嘟囔道:“关你什么事!” 苏胭给她使了个眼色,魏子晴不情不愿道:“多谢苏四小姐关心。” 姜酒笑眯眯道:“说来,魏贵人怀孕之后,我一直没有机会向你道喜,这镯子是我命人特地为你打造的,希望魏贵人别嫌弃。” 魏子晴原本不屑的目光,在看见镯子的那一瞬间立马蹭的一亮。 只见那镯子玉色清润,又细又圆的主体上,还盘着一圈镂空银纹,那银纹样式新颖,一下子就抓住了魏子晴的眼球。 姜酒让人递给魏子晴,魏子晴忍不住拿起来看了几眼,在看见那木盒中玉石斋的标示,顿时更加惊喜了。 “竟然是玉石斋的镯子!” 玉石斋也是星云宫的铺子,专门做玉石这一块的生意,不过更多的是直接送往其他的首饰阁打磨再造,鲜少自己制成首饰,但每一件玉石斋出品的首饰,都是千金难求。 “这镯子你哪来的?”魏子晴忍不住拿起来,那镯子通体晶莹,在阳光下,竟还能隐隐看见里面流动的荧光,犹如星河一般,璀璨夺目。 魏子晴的喜欢溢于言表,也没有注意到,一条白色的小蛊虫从镯子的缝隙中爬了出来,钻到了她的袖子里。 第468章 验子蛊 见魏子晴迫不及待地想把镯子戴在手上,苏胭拦住了她。 “想必这镯子也是四妹妹费了一番工夫才得来的,既是宝贝,魏贵人不妨回去之后再戴。今日苏府人多事杂,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苏胭可不觉得姜酒这么好心会送给魏子晴镯子,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魏子晴也反应过来,将镯子放回了盒子内,目光还十分不舍。 手腕上突然传来了一点小小的痒痛,魏子晴眉头一皱,掀开来看,那白皙的手腕上不知怎的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苏胭问道:“怎么了?” 魏子晴胡乱抓了抓,“没什么,被蚊子叮了一下。” 魏子晴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看见,那条小蛊虫顺着她的袖子掉落在草丛里,往林绾绾的方向爬过去。 林绾绾俯身将蛊虫收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切进行得无声无息,魏子晴与苏胭等人仍在谈笑风生,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前院热闹非凡,苏易花了重金,请了云京城的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欢快的调子。苏辰身为今天的新郎官,在一众宾客中推杯交盏,进退得宜,引得不少人纷纷赞誉。 “苏大公子本事过人,年纪轻轻便居要职,得皇上看重,只怕将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今日有与乐平公主喜结连理,我在此先祝苏大公子夫妻美满,前程似锦。” 苏辰微笑地回敬,“各位大人抬爱了。” 有人笑着对苏易道:“苏大将军,你可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可不是?之前我还有意与苏大将军结为亲家,不曾想苏大公子却已经被赐婚了,真是可惜啊。” 苏易被他们吹捧得心花怒放,随意地摆了摆手,眉眼间不掩得意。 “阿辰从来就没有让我操过心,将来这苏府交到他手里我也放心。” 苏辰喝了杯酒,酒杯遮住了嘴角弯起的讥笑。 确实,苏易几时操过心了?对他,对苏九,他甚至连心都没有。 含霜与几位夫人坐在另一桌,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待听到苏易的话时,手中的帕子都揪紧了,脸色也有些许难看。 果然,苏易还是中意苏辰,尤其现在苏辰跟姜汐成亲,那可就是跟皇家沾亲带故了。 含霜盯着苏辰手中的酒杯,眼里闪烁着胜券在握的光芒。 这场婚宴持续到晚上,宾客才渐渐散去。 苏辰捏着眉心,撑了一日的笑容也有些疲倦。 苏易拍着他的肩膀,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回房吧,别让乐平公主等太久了,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苏辰颔首,先行一步去了新房。 而松风苑内,姜酒和林绾绾凑在一起,盯着白茶杯内的蛊虫,表情十分严肃。 “这是苗疆的验子蛊,有时候怀孕的妇人月份尚浅,巫医也看不出来,就用这种验子蛊。只要喂给验子蛊一点血,若是验子蛊逐渐变红,就说明那妇人怀孕了。” 姜酒盯着那白色的小蛊虫,只见它在茶杯内慢吞吞地扭动着,等了许久也没有异样。 “这样看来,魏子晴根本没有怀孕。” 林绾绾点头,“我已经看了一日了,验子蛊没有任何反应。” 姜酒眯着眸,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清楚了。 柳茹茵死得蹊跷,而容若的话,也让她产生了怀疑。后来见苏胭与魏子晴形影不离,姜酒便更是好奇。 苏胭这个人,唯利是图,断然不可能因为那所谓的姐妹情谊而对魏子晴照顾有加。而那样的高傲的魏子晴,却像是苏胭手中的提线木偶,明显是听苏胭摆布。 是什么能让魏子晴如此听话,又是什么让苏胭对魏子晴如此上心,也只有魏子晴腹中的孩子了。 但是如果她们二人真的这么重视这个孩子,苏胭就不可能掩护魏子晴倒掉安胎药。 如今证实了魏子晴根本没有怀孕,一切也都明了了。 这个消息对姜酒来说,还真是个惊喜。 这假怀孕一事,明显就是苏胭与魏子晴合谋,只怕秦砚张知遥等人都不知道。若是找个机会,把这的事捅出去,不仅会影响张知遥和魏家的地位,还会引起百姓对皇家的质疑。 姜酒觉得,苏胭还真是给她帮了大忙。 但要怎么把利益最大化,她还得找个好时机。 外面传来了开门声,姜酒让林绾绾把蛊虫收起来,正准备出去瞧瞧是谁来了,不想就看见苏辰穿着一身喜服迷茫地站在院子里赏月。 姜酒懵了一下,走上前去。 “我说,你走错院子了吧?” 苏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对着月亮叹了口气。 “阿九,我晚上能不能在你这将就一晚。” 姜酒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下台阶去。 “大哥,你喝醉了?”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乐平公主。” 苏辰从未想过婚嫁之事,也很难想象,要如何与一个不爱之人共度余生。仅仅是躺在同一张床上,什么也不干,对他来说都是煎熬无比。 兄妹俩对面而坐,一个满腹愁思,一个呵欠连连。 “我越想越不对,你说凤帝怎么会在几年前就给我和乐平公主赐婚呢?那时候乐平公主还在江南没回来,我跟她都没见过几次面。不对,我连凤帝的面都没见过几回。” “还是说,凤帝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乐平公主逃不了和亲的结局,所以早早地给她定下亲事?”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满朝青年才俊那么多,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 姜酒听他碎碎念个不停,几乎可以确定,苏辰就是喝醉了。 没办法,只能亲自把他送回新房。 半路上,一名婢女急匆匆跑了过来,看见苏辰时双眸顿时一亮,又看见了他身旁的姜酒,吓得脸色都白了,想起自己的任务,她握紧了拳头,还是走了上去。 “四小姐,”她冲着姜酒行了礼,低着头,“大公子可让奴婢好找,公主还在新房等着公子呢。” 第469章 想毁了他 姜酒见她身后还跟着几名苏府的下人,也没有怀疑,便把苏辰交给了他们。 “好好看好大公子,务必把他带到新房去。” 新婚之夜,新郎不在新房算怎么回事? 那婢女应下了,让人扶着苏辰便走了。 姜酒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往回走,刚下台阶时,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了一幅画面。 她回头看着走廊,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方才光线昏暗,她一时没注意那婢女的模样,但如此细想起来,可不就是那一日在苏辰房中娇滴滴地欲勾引他的人? 姜酒眉头一皱,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想了想,还是调头跟了过去。 却说那名婢女从姜酒那里带走了苏辰,便让他们赶紧把人带去了后花园。这个时辰人都在前院,后花园偶有人影闪动,但也十分安静。而且这里离苏辰的院子不远,为了确保让姜汐亲眼看见她与苏辰欢好,也为了让苏辰不得不娶她为妾,她也顾不得羞耻了。 那些下人都被含霜买通了,把人放下在草丛后的石凳上便匆匆走了。 苏辰趴在石桌上,丝毫不知危险来临。 那婢女盯着他,又是紧张又是害羞,哆哆嗦嗦地伸手解了自己的腰带,又将手伸向了苏辰的胸膛。 姜汐在新房迟迟等不到苏辰,从一开始的害羞,渐渐的变成了担忧。 “你们去看看,驸马爷怎么还没来。” 她带来的宫女应声出去后不久,苏府的一名婢女走了进来,急切对姜汐道:“公主,大公子喝醉了,正在后花园里撒酒疯呢,老爷夫人他们忙着招待宾客,还请公主过去瞧瞧吧。” 姜汐立马起身,“前面带路!” 姜汐随着她来到了后花园,疑惑地看着四周。 “你不是说大公子在这里吗?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呢,奴婢去那边找找。” 她有意把姜汐往她们原定的地方引,待听到那低沉的呻吟声时,那婢女神色便是一喜。 姜汐拧眉,走上前去一看,顿时愣住。 站在她身后的婢女正等着她看到苏辰与人偷情的一幕大发雷霆,却听姜汐惊诧道:“阿九?你在这里做什么?” 四小姐? 那名婢女惊了一下,探头看去,还真的是姜酒! 不,不只有姜酒,还有一个人,那个意图勾引苏辰的奴婢,名叫阿桃。 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而阿桃躺在地上,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十分不雅地扭动着身躯,明显是中了催情药。 “这……这是怎么回事?” 姜汐傻眼了,这苏府的婢女这么大胆的吗? 姜酒那幽深的目光在她身后的婢女身上停了一下,对姜汐道:“方才大哥喝醉了酒,我送他回去,不想在这里听见了异常的声音,便过来瞧瞧。想来是府中的下人偷情,便让大哥先回去,我留下来处理。” 姜汐的脑子晕乎乎的,“可是,我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苏辰啊。” “阿九,乐平公主。” 正说着,苏辰忽然现身,衣衫整齐,双眸也恢复了清明,只是身上还带着浓烈的酒气。 姜汐看着他,不知何故,总觉得他的眼神分外冷漠。 “你没事吧?” 苏辰摇了摇头,十分抱歉道:“让公主久等了,今日多喝了几杯,脑子不太清醒,怕冲撞了公主,所以才出来吹吹风解酒。” 姜汐这才放下心来,笑容十分干净。 “没事,我就是等不到你,有点担心。” 苏辰看着她的笑颜,想起姜酒来之前的事,心里涌起了一股怒火。 他虽然对姜汐无意,但是这不代表他会肆意践踏伤害姜汐。今日设计陷害他的人,摆明了就是为了让他与姜汐分崩离析,若是让姜汐亲眼看见他与一个婢女欢好,就算姜汐能原谅他,姜钰能原谅他吗?满朝文武能原谅他吗? 与公主成亲当日,便先行宠幸婢女,这分明就是在践踏皇家的颜面! 这背后之人,是想毁了他啊! 姜汐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十分担忧阿桃。 “那她这样……没事吗?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姜酒冷冷一笑,语气平和。 “不用了,你跟大哥先回房吧,这里我来处理就好了。” 今日是她妹妹的大喜之日,她不想让她留下不愉快的回忆。 苏辰揽着姜汐的肩膀,温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他与从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或许是身份变了,姜汐却害羞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那名带着姜汐来的婢女便也想溜,一颗石子横空打了过来,击中了她的小腿,她疼得惊呼一声。 “是等我把你的主子‘请’出来,还是你自己供出来?” 那婢女连忙哭冤,“四小姐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姜酒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跟我一起去见我爹吧。” 苏易忙活了一日,早就累坏了,此时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奴婢,脸色十分阴沉。 听姜酒说完前因后果,苏易更是直接气得摔了杯子。 “来人!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绑起来,先重打三十大板!” 今日是难得的大喜之日,苏易原本不想见血。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况且还是这种得罪皇家的肮脏事。 苏易一发话,下人们丝毫没有手软,直接就把她们二人拖了出去。 另一个婢女还好,阿桃已经吓傻了,哭着喊道:“老爷饶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姜酒道:“你既说你是冤枉的,难道我亲眼看到的是假的?还是说,其实这根本不是你的本意,而是有人指使你做的?” “我……” 柳氏冷哼一声,“废那么多话做什么?直接打!重重地打!敢算计大公子,怕是不想活了!” 柳氏的话倒是让姜酒挑了挑眉,她似乎一点也不慌,是她掩饰得太好,还是这件事根本不是她做的? 姜酒更倾向后者,柳氏根本没有理由陷害苏辰,她膝下无子,比起含霜生的儿子苏霁,明显她更偏向苏辰。 第470章 东窗事发 阿桃一听就慌了,急切喊道:“我说!我说!是霜姨娘,是她让我干的!” 含霜原本听说两个婢女被抓了送到苏易面前,唯恐自己暴露了,匆匆赶来之时正好听到了阿桃的话,吓得差点没昏过去,当即便怒斥道:“一派胡言!你这贱婢是受了谁的唆使,竟然这样污蔑我!” 含霜快步冲了过来,跪在苏易面前,声泪俱下。 “将军,您可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苏易眯着双眸,没有回应。 柳氏抿了口茶,冷冷一笑,道:“莫不是霜姨娘的意思是说,是这丫鬟污蔑你的?那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含霜语气笃定,“肯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阿桃狼狈地爬过来,揪着她的衣角,“霜姨娘,您不能不管我!是你给我的催情药,要我下在大公子的酒里,也是你让我去勾引大公子的……” “闭嘴!”含霜怒喝一句,目光阴森地盯着她,盯得阿桃心肝发颤。 “我连你是谁都不认识,更不会让你去做这种肮脏事!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大公子?” “奴婢……” “够了!” 苏易愤怒地拍桌,二人皆是吓得浑身一颤,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苏易冷声道:“你既然说是霜姨娘唆使你设计大公子,可有证据?” 苏易心里还是相信含霜的。 阿桃连忙道:“有的有的,我枕头下还有不少首饰,全都是霜姨娘送我的。” 含霜身后的丫鬟云香道:“这算什么证据?姨娘为人和善,平时也赏了我们不少首饰,就奴婢头上的簪子,也是姨娘赏的。” 含霜抹着眼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将军,妾身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平时妾身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霁儿出生之后,更是整日吃斋念佛,只求佛祖保佑将军长命百岁,霁儿一生无虞,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含霜提起苏霁,苏易的心便几乎偏到她那边去了。 “行了,起来吧,我也没说是你做的。” 柳氏看着她被苏易扶起来,还“娇弱”地倒在苏易怀中,顿时气得牙痒痒。 “老爷,虽然我也相信霜姨娘,但是此事事关苏府名声,事关皇家尊严,必须查个清楚!” 苏易沉默了一下,道:“你觉得该怎么查?” 柳氏盯着阿桃和另一个从未出声的奴婢,“既然是这两个贱婢搞出来的,便先赏她们二人各三十大板,若是她们还不肯说,便拔了她们的指甲,剜了她们的眼睛,一寸一寸剥皮,我就不信她们还不开口……” 那两人已经吓傻了,直到板子落在自己的腰上,那剧烈的疼痛令她们二人忍不住惨叫出声。 阿桃一个劲地哭着求饶,不断地向含霜求救,另一个奴婢也撑不住,高喊道:“老爷夫人饶命啊!我有……我有证据!” “停!”苏易叫停,道:“你有什么证据?” 含霜顿时慌了,拉着苏易的手,“将军,你可千万不要信她们……” 那婢女脸色苍白,声音虚弱道:“我怀里有一张单子,是霜姨娘让我去买催情药的证明,上面写着药堂的名字,还有花的银两,足足有二十两,都是霜姨娘给的。” 柳氏身边的婆子立马从她身上将那单子取了下来,交给了苏易。 苏易看罢,扭头看向含霜,眼里已然是一片阴沉。 “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假的?” 含霜结结巴巴道:“这……这当然是假的……” 那婢女忙道:“老爷,奴婢就是怕来日姨娘杀人灭口,所以才让药堂的人给我开的。你若是不信,大可去药堂问问。再说了,上面还有药堂的印章,做不得假的!” “将军你听我说……” 苏易没有理她,而是问那婢女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阿桃颤着声音道:“霜姨娘说,只要让乐平公主亲眼看见,大婚之夜他宠幸奴婢,一怒之下,定然会回禀皇上,说不定还会砍了大公子的脑袋,到时候小公子就是苏府唯一的继承人……” “胡说!都是胡说!将军,你千万别信……啊!” 含霜话未说完,就被苏易甩了一巴掌。 “贱人!” 苏易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含霜如此算计,摆明了就是要葬送苏家啊! 含霜直接被他掀翻在地,往日对她柔情蜜意的男人,此刻一脸愤怒憎恶地瞪着她。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苏家长子,还差点害了苏府上下,来人!请家法!” 含霜脸色唰的一白,知晓自己辩解也无用了,抓着苏易的衣角,哭得好不凄楚。 “将军!将军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求将军看在霁儿的份上饶了我吧!” 一旁的柳氏看见她这副模样,也坐不住了,立马站起身来,准备踩她一脚。 只见她故作心痛之状,道:“霜姨娘,你到现在还想拿霁儿来博同情吧,霁儿什么都不知道,却因为你这个姨娘而一辈子蒙羞,你这副模样,还配当霁儿的娘吗?” 含霜目光怨恨地盯着她,恨不得扑上来把她撕了。 “老爷!”下人双手捧着苏家的藤鞭,那鞭子上凹凸不平,乃是鳞甲所缝制,若是挨一鞭子,只怕那鞭伤没有半个月也好不了。 苏易怒然道:“打!十鞭子!一鞭子都不能少!” 含霜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柳氏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那藤鞭毫不留情地打在含霜身上,含霜也装不下去了,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苏府。 苏易这次动了怒,不仅赏了含霜十鞭子,还把她关了禁闭,苏霁也交给了柳氏养。 至于那两个丫鬟,直接被乱棍打死,含霜身边的那些下人也全都被发卖了,还是柳氏亲自办的,可想而知她们会是什么下场。 姜汐迟迟才醒来,梳妆打扮之后与苏辰一同去见苏易和柳氏,丝毫没有察觉到府里的异样。 第471章 含霜求救 “这次霜姨娘还真是自掘坟墓,为了对付大公子,竟然把主意打到乐平公主头上,也难怪老爷如此生气。”侍女一边为柳氏捏肩,一边道。 柳氏微微阖眸,神色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哪是自掘坟墓?分明是急功近利,在大喜之日闹出这种事来,差点让苏家丢尽了颜面。” “夫人这一次可以放心了,霜姨娘被关了禁闭,经此一事,老爷定然会厌恶她。” “不。”柳氏睁开眸子,“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现在是动了怒,但是改明儿含霜那个小贱人掉几滴眼泪,他就把这些事忘光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斩草除根?” 柳氏勾了勾唇,“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奴婢领命!”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柳氏眉头一皱,烦躁道:“去把那小畜生的嘴巴捂上!一天到晚哭个不停,吵死了!” 乳娘抱着苏霁走了出来,神色惊慌道:“夫人恕罪!小公子怕是饿了,奴婢这就带下去喂奶。” “赶紧带走!看着就烦!” 要不是苏易要把苏霁送到她这里,柳氏还真不想养他,这不是存心来给她添堵的嘛! 柳氏倒是想掐死他,但是这样实在太明显了,所以她只能等苏易对苏霁渐渐对他失去关注,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一场意外,要了苏霁的命。 松风苑,姜酒正躲在房内,仔细打量着那一枚九龙玺。 姜汐的嫁妆抬进府后,她就找机会把九龙玺拿了回来,一直藏在床底下,现在才有时间好好看看。 小蛊王在九龙玺上爬来爬去,似乎在嗅着月华蛊的气息,显得有些激动。 姜酒一巴掌把它拍开,将九龙玺拿起来。 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九龙玺,姜氏帝王的象征。当年她爹姜阳非长子嫡子,也是一路杀上了皇位,那时候她爷爷也嗝屁了,无人知晓九龙玺的下落,所以才仿造九龙玺而制作了新的玉玺。 姜酒想起沈遇白所说的,关于月华蛊跟她爷爷的那些故事,便觉得格外玄幻。 如果说,当年叶眉衣的娘亲真的带着蛊王和月华随她爷爷到了九华,最后又为何没有用月华夺去她爷爷的性命? 是没有机会,还是她舍不得? “苏九!你躲在里面干嘛呢?” 外面传来了姜汐的声音,姜酒麻利地把九龙玺用布一卷,丢进了床底下。 “你又来找我干嘛?”姜酒显得有些不耐烦。 作为苏府的新嫁妇,姜汐一点也没有害臊或者扭捏,况且还有姜酒这个老朋友,每日她待在松风苑的时间比待在新房里还长。 “找你聊天啊,我都快闷死了。” 林绾绾端着茶过来,摆在姜汐面前,很好奇地询问,“乐平公主,你与大公子洞房了吗?” 姜汐那一口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就这样喷了出来,羞斥道:“你这小丫头,跟你家姑娘都学坏了!” 姜酒无辜地眨眨眼,“关我什么事?” 林绾绾道:“不是姑娘教我的,我听村里人说,只要新郎新娘洞房之后,就会有小宝宝,乐平公主,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了吗?” 林绾绾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个不停,姜汐的脸红得煮熟的虾一样,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好姜酒给她解了围,让林绾绾去端点点心来。 姜汐还未松一口气,又听姜酒道:“话说回来,你跟我大哥到底洞房了没有?” 姜汐这回没茶水可喷,瞪着姜酒。 “还有完没完了?” 姜酒饶有深意一笑,“看这样子,就是没有咯?” 要不然姜汐才不是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姜汐像泄了气的皮球,“那天晚上回去后,喝了交杯酒就睡了,我也不好意思说要……” 姜酒啧了啧嘴,“你怕什么?当初追苏辰的勇气呢?更何况现在你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姜汐叹了口气,道:“他不喜欢我,就算变成了夫妻,又有什么用?” 姜酒嘀咕了一句,“要知道就不帮他解媚药了。”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姜酒含糊应过去,差点说漏嘴了。 那日她追过去后,看见阿桃都快把苏辰的衣服扒了,便把人打晕了。苏辰苏醒后,见他中了药,姜酒便让他去找林绾绾,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现在想想,还不如不给苏辰解毒,反倒阴差阳错地能让他们成事。 正想着,林绾绾走了进来,看着姜汐的目光有些闪躲。 姜汐一看见她,唯恐她又追问,没等林绾绾开口呢,便站起身来急切道:“苏辰应该快回来了,我先走了,晚点再来找你!” 林绾绾看着姜汐跑出了老远,迷茫道:“乐平公主怎么怪怪的?” 姜酒忍着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林绾绾稍稍正色,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阿朝哥哥刚才送来的。” 姜酒接过,扫了几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阿朝还有说什么吗?” “他说,那个人告诉他,只要能救霜姨娘出来,她什么条件都答应。” “现在知道服软了,晚了!” 这封信,正是含霜写的。她现在被软禁了,身边的婢女也都被发卖了,还能把信送出来,着实也费了一番功夫。 可惜啊,这棋子不听话,她已经打算弃了,现在想回头找她,她当她是什么? 看着姜酒把那封信烧了,林绾绾道:“主子,那霜姨娘那边我们便不管了吗?” “如果她这次动的不是苏辰和姜汐,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她那个蠢妹妹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眼看着幸福生活在向她招手,却差点因为含霜的算计而毁于一旦。 别看姜汐迷迷糊糊的,实则性子傲得很,若是那一日,苏辰与那名婢女发生了什么,她肯定会直接和离回宫的。 再者经此一事,苏辰的名声毁了,苏易动怒是小事,还有可能影响他的仕途。 第472章 再生毒计 三日回门,苏辰陪姜汐去了皇宫。 姜钰格外重视,特地命人摆了回门宴,为这对新人庆贺。 魏子晴一大早起来盛装打扮,服侍她穿衣的嬷嬷无意说了一句:“魏夫人的肚子似乎一点也不显。” 正巧苏胭走了进来,脚步顿了一下,道:“嬷嬷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等她出去了,魏子晴紧张道:“苏胭,怎么办?好像瞒不住了。”苏胭漫不经心地帮她整理腰带,尽量把腰带扯松一点。 “急什么?我上次让你做的事呢?” “根本不行!皇上从来不在我这里过夜,就连我舅舅他们也说,为了皇嗣着想,不宜同房。我想对皇上下药都行不通。” 苏胭早有料到,漠然道:“既然如此,这‘孩子’,就不要了。” “什么?” “既然无法靠假怀孕当上皇后,就利用它铲除你的敌人。” 魏子晴顿时急了,“什么无法当上皇后?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要帮我当皇后的!” 苏胭眸中划过一丝讥诮,语气随意:“我不是已经帮你和皇上圆房了吗?你无法怀上孩子,我不也帮你找了假孕药了吗?如今眼看着就要暴露了,我也给你支了招,让你给皇上下药,但是你又无法做到,我还能怎么办?” “我不管!我一定要当皇后!这是你答应我的!要是你不能做到,我就把你的事情全都抖出去!” 苏胭攥着她的腰带的手默然攥紧,僵硬地笑了笑,“看你说的,我又没说不帮了?这不是得慢慢来嘛。” 魏子晴暴躁道:“慢慢来慢慢来!再慢我的肚子就瞒不住了!” 苏胭帮她整理好衣服,“既然瞒不住了,就不要这个孩子了!反正它也不存在,利用它得到皇上的同情与愧疚,才能保住你的荣华富贵。” 魏子晴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跟你一样……可是这里是皇宫啊,怎么可能有刺客?” 苏胭好想抽死这个蠢货! 要知道,当初就不该为了摆脱魏家,也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跟魏子晴合作。苏胭有预感,她一定会拖累她的。 美眸中划过一道厉色,苏胭不着痕迹道:“谁说一定要刺客的?替皇上挡下一杯毒酒不就行了?” 魏子晴有些心动,这样一来,她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掉这个孩子,也算是护驾有功。 但是她又有些犹豫。 “那万一我被毒死了呢?” 苏胭笑得十分温柔,“事先服下解药不就可以了?” 魏子晴这才放心了。 “不过这毒要栽赃到谁身上?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吧?” “你觉得呢?” 魏子晴想了想,“姜羡吧。” 苏胭抬眸看了她一眼,“为何?” “很简单啊,他最有刺杀皇上的动机啊!皇上一死,他就是姜氏最后的继承人了。” 苏胭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家伙还不至于那么蠢嘛。 不过…… “行,那就姜羡吧。” 苏胭唇角的笑带着几分冷意,魏子晴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身为姜钰的皇叔,姜汐的堂哥,姜羡今日自然也要出席这场回门宴。正要去见姜钰时,却先遇见了苏胭。 “嘉和郡主这是在等我?” 姜羡目光放肆地打量着苏胭,带着几分兴味与危险。 苏胭转过身来,盈盈动人的小脸带着几分纠结,几分担忧。 “征北侯,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姜酒一大早被姜汐从被窝拽出来,这会还打着呵欠。 “从来没听说过,长嫂回门,还要小姑子跟着的。” 姜汐拽了拽她的衣角,瞥了一眼后面的苏辰,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不是紧张嘛!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总觉得有点虚。” 姜酒好笑道:“我大哥不是在嘛,你怕什么?” “你大哥在我才虚……” 姜汐现在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真的成了苏辰的妻子。前两日便算了,都是待在苏府里,也没见什么外人。今天就不一样了,那么多人,肯定都盯着她和苏辰,姜汐想想都觉得十分慌。 姜酒看着她这副模样,在心里轻轻叹了声气。 她这哪里是害羞?分明是不自信。 苏辰与姜汐先去拜见姜钰,姜酒懒得去,直接去了设宴的地方。 姜钰将回门宴设在了香枫水榭,一边可品美食,一边可赏风景。 临近冬季,香枫水榭四周的枫叶也全都红了,一片片如同燃烧的金蝶,映在碧绿的水面上,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姜酒来时,魏子晴跟苏胭已经到了,魏子晴摆着后宫之主的架势,指挥着那些宫人摆放糕点。容若坐在一旁,压根插不上手,气得牙痒痒。 “苏九?”魏子晴一看见她,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来干什么?今日是乐平公主的回门宴,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姜酒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乐平公主请我来的,没问题吧?” 魏子晴冷哼一声,“上次在苏府便算了,本宫看在乐平公主的大喜之日不跟你计较。今日在皇宫,你见了我竟然也不行礼,苏九,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苏胭低头拨弄着茶水,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反倒等着魏子晴这个蠢货激怒姜酒,到时候不必她出手,说不定姜酒都能把她弄死。 但出乎意料的,姜酒却乖乖地向魏子晴行礼了。 “魏贵人说的是,臣女之前实在是太不知礼数了。等魏贵人诞下了皇子,那可就是皇宫理最尊贵的女人了,臣女在这先给魏贵人赔个不是。” 她拱手而立,笑眯眯地向魏子晴“赔罪”,如果忽略手里那个被啃了一个缺口的苹果,还真让人挑不出错处。 魏子晴也不稀罕她的行礼,就是想看她吃瘪罢了,见状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你知道就好,本宫今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起身吧!” 姜酒眉角轻挑,唇角的笑透着几分高深莫测。 趁着苏胭带魏子晴出去了,容若才开口道:“你没病吧?平日里不是挺横的吗?怎的今日倒是心甘情愿地向她低头了?” 第473章 迟早要去的 姜酒咔嚓咔嚓地咬着苹果,丝毫不在意。 “她是妃,我是民,我向她行礼不是很正常吗?” 容若嗤了一声,“也没见过你向我行礼!” “那要不我给你行一个?” 容若白了她一眼,“算了!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 苏胭与魏子晴没多久就回来了,魏子晴神色有异,看着出来有些紧张。 姜酒的目光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若有所思。 姜钰他们很快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姜羡,他与姜钰走在前面,二人有说有笑,关系极好。 “阿九姐姐!”姜钰看见姜酒时双眸一亮,随即又不满道:“孤听姑姑说你也来了,结果你自己跑这里来了。” 姜酒看着魏子晴,似笑非笑道:“这不是先来给魏贵人请安嘛。” 魏子晴脸色一僵,正要辩解什么,姜钰却道:“孤不是说过了吗?阿九姐姐不用向谁请安,快来!今日孤让他们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苏胭看着姜钰对姜酒如此亲近,垂在身侧的手略微攥紧。 不管她怎么努力,姜钰对她,似乎从来都是客气。 阿冬走了过来,道:“皇上,宴席已经摆好了,可要现在开始?” 姜钰点点头,对众人道:“大家都坐吧,都是一家人,不用拘束。” 姜羡倒满了一杯酒,对着苏辰举杯笑道:“虽然我与乐平也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与她也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妹,姜氏一族的长辈都不在了,我便托大当当乐平的长辈。这杯酒敬苏大公子,希望你与乐平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苏辰举杯回敬,“多谢征北侯。” 姜羡道:“不日我便要回漠北了,下次见面可能你们孩子都会跑会跳了。” 姜钰惊诧道:“皇叔,你要回去了?不多住几日吗?” “不了,漠北的事务不少,总不能一直丢给余老将军他们处理。” 姜酒忽然出声,声音清俏,眉飞色舞,“漠北毗邻大幽,料想有漠北大军护境,大幽贼子也不敢进犯吧?” 似乎有些诧异她会如此发问,但姜羡还是笑道:“虽然边关偶有摩擦,但是有余老将军坐镇,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充满了好奇,“我没去过漠北,漠北一定很大吧?” 许是谈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姜羡语气也沉敛柔和了几分,“漠北与大幽接壤,东西山脉连绵千里,光是巡逻,每日便要上千人你说大不大?” “那漠北与京城相比如何?” “自然是不可比的,漠北虽然比京城大,但是比不上京城的富贵荣华。” “军中生活清苦,征北侯是如何受的住的?要是我的话,肯定没两日就忍不了了。” “习惯了就好,从小我就跟着父亲在军营处理军务,父亲走后,这些事也都落在了我身上。幸亏有余老将军帮忙,不然我自己也是搞不定。” “怎么会?我常听父亲说,征北侯年纪轻轻,便能将漠北管理得井井有条,实乃大将之才。”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姜羡表面还是很矜持的笑,但眼里灼灼的光芒也出卖了他的情绪与野心。 一旁的苏胭眉头一皱,心想苏易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而那边的两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姜羡恨不得把姜酒引为知己,而姜酒呢,不知不觉中也套出了很多信息。 姜汐小声道:“喂,差不多得了,再说下去,我看你都要跟着他回漠北了。” 姜酒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迟早要去的。” 姜汐一头雾水,姜酒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姜汐偏过头跟苏辰道:“你妹妹该不会看上姜羡了吧?那容世子怎么办?” 苏辰被呛了一下,往她碗里加了个丸子,道:“你吃你的,别理她!估计又抽风了!” 想起姜酒都把容肆的豆腐吃尽了,她要是真对容肆始乱终弃,那也太不是人了。 “阿嚏!” 远在栖寒阁的容肆和姜酒同时打了个喷嚏。 苏胭忽然道:“大哥与公主还真是恩爱啊,才成亲几日,便如胶似漆,看得人好生羡慕。” 容若一脸漫不经心,“嘉和郡主何须羡慕?赶明儿让皇上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不也有良人可琴瑟和鸣?” 容若是巴不得苏胭赶紧出嫁,省得整天往宫里跑,跟魏子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是啊阿胭姐姐,你若是看上了谁,孤一定为你赐婚!” 苏胭神色黯然,“多谢皇上,只是嘉和如今已经别无所求,只希望皇上身体康健,魏贵人能平安诞下皇子。” 容若翻了个白眼,装!接着装! 姜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来,这段时日都是嘉和郡主在照顾魏贵人,似乎都清减了不少。” 苏胭垂着眸,“多谢征北侯关心,嘉和很好。魏贵人怀着身孕,更加辛苦。” 魏子晴含情脉脉地看着姜羡,道:“臣妾不敢说辛苦,能为皇上诞下龙嗣,是臣妾的福分。” 姜钰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宫女们端来的酒,连忙道:“我们一起来敬杯酒吧,祝姑姑和苏大哥百年好合。” 姜酒揶揄道:“该叫姑父了吧?” 苏辰瞪了她一眼,无奈道:“还是叫苏大哥吧。” 姜汐也疯狂点头,“姑父”什么的,太奇怪了。 宫女正要帮姜钰倒酒,一旁的魏子晴接了过去,道:“我来吧。” 说着,便往姜钰的酒杯里添了酒,自己则以茶代酒,与众人一同祝贺。 宫女端上了银耳粥,一人一碗,苏胭与魏子晴对了个眼色。 姜钰嫌弃道:“撤了吧,孤不吃。” 魏子晴笑道:“皇上不吃的话,不如给臣妾吧,臣妾正嫌一碗吃不够呢。” 姜钰也没多想,点了点头,让阿冬端给魏子晴。 容若以为她在邀宠,气得咬牙切齿,早知道她先一步开口了! 姜酒一直关注着她们的举动,见魏子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姜钰那碗银耳粥,手还隐隐有些颤抖,顿时心生狐疑。 第474章 死马当活马医 姜钰对这一场冲他而来的阴谋毫无察觉,与姜羡苏辰等人痛饮过罢,便相邀要去马场比赛骑射,而就在这时,他身旁的魏子晴脸色骤然一变,捂着自己的小腹,蓦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容若吓得尖叫了一声,其余人也是大惊失色。 姜钰扶住了魏子晴,惊慌喊道:“太医!快叫太医!”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把魏子晴扶到了最近的宫殿内,姜酒瞥了一眼,只见魏子晴的脸都青紫了。 姜汐往她身边躲了躲,不可思议道:“她这是怎么了?” “中毒吧。”姜酒说得轻描淡写。 姜汐倒吸一口冷气,紧张道:“这些饭菜都是御膳房准备的,每一道都检查过了才敢呈到桌上,怎么可能会中毒?” 姜酒看着哭成泪人的苏胭,“这个,就要问她了……” 太医很快就赶来了,同来的还有秦砚、沈玉卿、张知遥和魏家夫妇。 张知遥率先跨入了殿内,脸色阴沉,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子晴会中毒?” 说话间,他将目光往容若、姜酒、姜羡等人身上扫了一圈。 魏仲林夫妇向姜钰行了礼,急切问道:“皇上,魏贵人她如何了?” 姜钰一脸灰败,想起魏子晴刚才的模样,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 “孤也不知道,明明还好好的,她突然就吐血了……” 太医很快就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皇上,魏贵人她是中了毒,此毒凶悍无比,微臣现在也无法断定是何种毒。” 姜钰正要开口,张知遥率先一步道:“那她腹中的孩子呢?” “孩子……怕是留不住了。” 张知遥大受打击,其余人也是各有异色。 阿冬忽然急急跑来,手里还端着半碗银耳粥,脸色惨白道:“皇上,今日所有的饭菜全都检查了一遍,这银耳粥……有剧毒……” 姜汐大惊,“可是银耳粥我们每个人都吃了,我们怎么没事?” 秦砚接过那碗粥,双眸微眯,“这是皇上的碗?” 阿冬颤抖着点点头。 正因如此,他才害怕。 如果说,这场阴谋是冲着魏子晴来的,顶多可能是后宫争风吃醋,但是现在牵涉到皇帝,事情就大发了。 秦砚重重地放下碗,喝道:“把御膳房的人全都抓起来!还有今日当值的宫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秦砚立马调出了皇家御林军,全面戒严,不许任何人离开皇宫。 魏子晴情况不容乐观,频频吐血,已经陷入了昏迷,太医们束手无策,姜钰与秦砚他们又催得狠,不得已,只能铤而走险,施针封住魏子晴的经脉。 “微臣才疏学浅,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毒,只能暂时封住魏贵人的经脉,以免毒入心脉,但是这也维持不了多久。” 张知遥想到了什么,对姜钰道:“皇上,老臣府中有一名神医,老臣恳请皇上允他进宫一试。” 姜酒心念一动,看了张知遥一眼。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姜钰点点头,显然也不抱什么希望。 张氏看着脸色惨白的魏子晴,突然就跪在了姜钰面前,声泪俱下,“皇上,臣妇就这么一个女儿了,求您一定要找出幕后凶手,为子晴与腹中的小皇子报仇……” 姜钰面色有愧,“那碗银耳粥,原本是给孤的,魏夫人放心,若是查出是何人所为,孤一定不会姑息。” 禁卫军统领来报:“回皇上,皇宫已全部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宫。” 内务府总管也匆匆赶来,顾不得抹头上的汗珠,道:“回皇上,御膳房的所有人还有今日当值的宫人全都审问过一遍了,无人承认下毒一事。” 秦砚漠然道:“既不肯承认,上刑便是。” 禁宫内多的是能让人痛不欲生的刑罚,来两三个,就能让他们知无不言了。 姜钰想说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但见其他人都没有反应,也不好多说了。 很快,张知遥的人便带着沈遇白来了,大概是在张府过得不错,沈遇白明显发福了,那张俊俏清秀的脸都圆了一圈,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比从前更加嚣张。 张知遥对他格外客气,“沈神医,我的外甥女中了剧毒,还请沈神医保住她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沈遇白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在殿内转了一圈,在姜酒身上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这个,还得我先看看病人。” 秦砚微微蹙眉,“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神医?他能行吗?” 秦砚不是信不过张知遥,他估计比谁都想要魏子晴活着。 他只是信不过这些江湖郎中,大多数都是骗子。 “行与不行,秦大人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 张知遥担心魏子晴,也没心情跟秦砚拌嘴,直接让人带沈遇白进去。 苏胭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神色有些紧张,似乎是在担心魏子晴。 她忍不住出声道:“张大人,这位沈神医,他的医术信得过吗?” 张知遥语气淡漠,“若是信不过,我也不会带他过来。” 苏胭僵硬地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她低下头,闪躲的目光没叫旁人瞧见。 姜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事不关己地旁观着这场闹剧。 姜汐却是有些担心的,虽然她也不喜欢魏子晴,但是她腹中的孩子是姜钰的,也要叫她一声姑奶奶的,她如何不心疼? “你说孩子能保得住吗?”她问姜酒。 姜酒看着那层层纱幔,隐约可见沈遇白的身影,不假思索道:“保不住。” 姜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但还是不甘心问道:“你怎么知道?” 姜酒勾唇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因为,魏子晴根本没有怀孕。” “什么?” 姜汐吓得突然拔高了声音,引得众人纷纷向她投向了目光。 姜汐捂住嘴巴,没有把姜酒这一句毫无根据的话说出来,但是震惊的神色一览无遗。 “不信,你瞧着便是。”姜酒如是道。 沈遇白能被称为“西府阎王”,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很快便在万众瞩目之中走了出来。 第475章 主动认罪 张知遥上前一步,“怎么样了?” 沈遇白拍拍手,似乎对这项“紧急任务”十分不屑。 “毒已经解了,一种比较罕见的毒草,生长在深山里,也难怪那些叫什么太医的老头儿不知道。” 被叫成“老头儿”的太医们纷纷瞪着沈遇白。 众人蓦然松了口气,而苏胭却是揪紧了心。 “那孩子没事吧?” “孩子?什么孩子?”沈遇白一脸迷茫,“她没怀孕啊。” 张知遥皱紧了眉头,“子晴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一旁的太医也忍不住出声了,语气带着几分讥讽,“魏贵人怀孕两个月二十三天,是我们太医院几个太医一同确诊的,这位沈神医莫不是看错了?” 沈遇白嗤笑,“在下才疏学浅,也分得清假孕和真孕之脉象。” “假孕?” “是啊,”沈遇白吊儿郎当道:“她这种情况,要么是月事不调,要么是吃了什么药,等再过一段时间,脉象就恢复正常了。” 众人神色惊疑,就连张氏都顾不上哭了。 “怎么可能……”姜钰喃喃自语,“她明明怀孕了,太医都看过了,安胎药也一碗不落地喝了,太医还告诉孤,脉象很平稳,孩子很健康……” 姜钰虽然不喜欢魏子晴,但是对这个孩子,从一开始的慌张,到现在已经渐渐接受,甚至还在期待他的到来,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 现在沈遇白却告诉他,魏子晴没怀孕,那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秦砚看向苏胭,目光锐利,“魏贵人每日都是由你照料,你就没发现异常?” 苏胭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小心地后退了两步,“我……我不知道……” 苏易皱着眉头,不悦道:“秦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我女儿跟魏贵人合谋?你倒是说说,胭儿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张氏突然道:“子晴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大哥,你是从何处请来的庸医,竟然连脉象都诊断错了。” 就算张氏心里也怀疑魏子晴怀孕的真假,但是当着姜钰的面,张氏还是咬死了魏子晴怀孕,欺君之罪,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不想沈遇白还没说什么,张知遥便低喝道:“闭嘴!沈神医医术高明,休得污蔑了沈神医的名声!” “大哥!” 张知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张氏不甘地闭了嘴。 沈遇白都这么说了,魏子晴假怀孕欺君的事就几乎是真的了。被当众这么说出来,张知遥虽然气恼,却也是气恼魏子晴。 要是她早点把事情告诉他们,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苏胭看着那纱幔内的人影,她并没有给魏子晴吃解药,那所谓的解药,不过就是一颗普通的药丸。而且她在那晚银耳粥里下了剂量很重的毒,魏子晴没有理由还有命活着。 她悄悄打量着沈遇白,有些吃不准,这位容貌出色但言行举止粗鄙的“神医”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沈神医,魏贵人她……真的没事了吗?” 沈遇白斜睨着她,大概也认得这位,不就是姜酒她姐嘛。 正要张口,一旁的姜酒突然咳嗽了两声,悄悄地给他比了一个手势。 沈遇白拧着眉,有些搞不清楚她想干什么,不过还是转了话头,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个……她体内的毒是已经解了,但是她什么时候醒来就不知道了,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说话间,沈遇白还瞥了姜酒一眼,见她满意地轻轻颔首,沈遇白如同受到了鼓励,把魏子晴的病情描述地更加严重。 而对面的苏胭听了这番话,那颗悬着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 她就说嘛,没道理魏子晴还能全乎地活下来。如今这种情况,对她反倒有利。 思及此,苏胭突然朝姜钰跪下,神色悲痛道:“求皇上恕罪!” 姜钰还沉浸在魏子晴假孕的消息带来的震惊中,被苏胭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阿胭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不,嘉和有罪!嘉和不应该明知道魏贵人假孕欺君而不多加劝阻,也不应该在魏贵人在皇上的银耳粥中下毒后而不告知皇上,将皇上置于险地!” 姜钰傻了,“你说什么?” 张氏疯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其余人皆是一脸看戏的表情,似乎没有预料到故事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苏胭似乎愧疚极了,跪在地上,低着头,抽泣个不停。 “之前魏贵人时常来宫中照顾我,我对她感激在心,所以在后来,魏贵人提出要以假怀孕进后宫时,我没有及时阻止她,反而帮她打掩护。后来,魏贵人见假孕快瞒不住了,就想了一个办法,帮皇上挡毒药。这样一来,她既可以弄掉这个不存在的孩子,也可以得到皇上的怜惜。我已经劝过她了!真的!可是魏贵人不肯听我的,还勒令我不许说出去,否则……否则我的下场就和柳贵人一样……” 姜钰倒吸一口冷气,被魏子晴的恶毒深深震撼到了。 “柳贵人,是魏子晴所杀?” 苏胭含泪点头,“柳贵人是我的表妹,我怎么会伤害她?我当时拼命地求魏贵人放过她,但是还是没能救下柳贵人……” “这个毒妇!”姜钰咬牙切齿。 容若却皱紧了眉头,看着苏胭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张氏拔高了声音,目光狠毒地瞪着苏胭,“贱人!你想陷害子晴对不对?子晴是我的女儿,我再清楚不过,她根本没有胆子做这些事!” 苏胭往后挪了几步,似乎怕极了张氏,声音也弱了几分。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贱人!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她便欲扑上来,却被魏仲林拦住。 “够了!你当这里是什么?”魏仲林低喝道。 张氏如梦初醒,想起这里是皇宫,她面前的人是姜钰,顿时就收敛了脾气,但是一腔怒火仍是烧得热烈。 第476章 她在撒谎 苏胭哭泣不止,对着张氏磕头道:“魏夫人,您打我骂我都可以,都怪我,是我没能劝住魏贵人,都是我的错……” 张知遥目光冷厉地看着她,“子晴为了进宫假怀孕,又为了争宠不惜给自己下毒,你有什么证据?” “我……”苏胭苦笑一声,“我没有证据,子晴说此事事关重大,她也不让我插手。” 她若是一口咬定自己有证据,其他人反而不信了。 而这副既悔恨又无辜的模样,让人轻易地就向她那边偏了心。 “既是为了争宠,你倒是说说,子晴为何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险些连命都丢了。” 姜羡却忽然出声了,“方才这位沈神医不是也说了吗?这种毒十分罕见,魏贵人或许控制不好量,或许解药不管用,都有可能。” 苏胭一闭眼,重重地磕在地上。 “皇上!不管魏贵人如何,此事嘉禾也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责罚?你与魏子晴犯的可不止是欺君之罪!”秦砚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张知遥,“凭空捏造皇嗣,杀害后妃,毒害皇上,种种罪名,足以连坐家族!” 苏易顿时慌了,连忙向姜钰求情道:“皇上,虽然胭儿有错,但是她也并非主犯,况且她还是被逼的,又主动坦白了罪行,还请皇上看着这份上,饶了她吧!” 嘴上是在为苏胭开脱,苏易又何尝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姜钰一脸为难,他心里是偏心苏胭的,但是作为皇帝,他也无法恕苏胭无罪。 “撒谎……” 一声虚弱的声音自纱帐后传来,苏胭瞳孔骤缩,猛地跌坐在地上。 “子晴?!”张氏又惊又喜,连忙冲了进去。 纱帐被掀开,魏子晴趴在床边,脸色惨白如纸,唇瓣毫无血色,一双黑眸却死死地盯着苏胭。 “子晴!”魏仲林激动道:“你没事了?” “这……这怎么回事?”姜钰傻眼了,看向沈遇白,“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沈遇白眨眨眼,“是啊,我说的是有可能,那她也有可能会醒过来吧。” 姜酒抿了抿唇,掩去了唇角弯起的弧度。 张知遥道:“子晴,你既然醒了,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魏子晴面色狰狞,怨毒地瞪着苏胭,咬牙切齿道:“假怀孕我认,柳茹茵的死我认,下毒我也认,但是这一切,全都是苏胭指使我做的!” “什么?” 苏胭感受到周围的人投来的惊诧的目光,一瞬间如至冰窖。顿时泪如雨下,抓着姜钰的衣角连声否认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皇上,你相信我,我没有理由这么做,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姜钰现在对魏子晴已然没了半点好感,冷声道:“魏子晴!你别以为把罪责推到别人头上就可以逃脱罪名!” 魏子晴凄惨地冷笑,“逃脱罪名?皇上,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必要这么做吗?” 她看着苏胭,一字一句道:“你说你没有理由这么做,我来告诉你,你的理由。” “皇上,你还记得上次在皇家园林的那场刺杀吗?” 苏胭心中警铃大作,蓦然拔高了声音,“魏子晴!” “不让我说?我偏要说!”魏子晴见她慌了,顿时心生快意。 “那些刺客,全都是被苏胭收买的!我大哥被发配边疆,苏胭不甘心守一辈子活寡,也不甘心拖着腹中的孩子这么个累赘。于是她就策划了一出‘救君大戏’,就是为了既能光明正常地除掉这个孩子,也能得到皇上的愧疚与偏爱!”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苏胭的目光皆是带着几分惊寒。 “你闭嘴!”苏胭歇斯底里,“不是这样的!她说的都是假的!”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苏胭她跟我做了一个交易……” “魏子晴!”苏胭不管不顾地冲上来,目光凶狠,想让她永远闭嘴,只可惜还没到魏子晴跟前,便被殿内的宫人制住了,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姜钰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继续说!” 魏子晴讥讽地看着她,“她想让我劝服我娘签下和离书,条件就是可以帮我当上皇后,我答应了。后来,她在皇上的酒里下了药,让我与皇上发生关系,只可惜我怀不上孩子,苏胭便找来了假孕药,让我服下。” “柳茹茵无意听见了我们的秘密,被苏胭刺死了,还伪装成她畏罪自杀。后来见月份瞒不住了,她便想出了今日的毒计。我骗我服下了所谓的解药,让我以为我可以安全无虞,殊不知,今日这一场局,只是她想将我灭口……” 哪怕劫后余生,魏子晴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那种痛感,那种濒死时灵魂被剥离的感觉,魏子晴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也幸亏沈遇白救治及时,她留下了一条小命,迷迷糊糊之中,能听到苏胭的话。她多想站起来冲出去告诉他们,她说的都是假的,可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苏胭想要她的命,那她也一定不能放过她啊! 魏子晴毫无保留地将一切真相说出来,苏胭已经疯了。 姜钰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似乎这一切阴谋算计都不是冲着他来的,似乎只是在看一场可笑的闹剧。 他走到苏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苏胭,语气冷到了极致。 “阿胭姐姐,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宫人们放开捂着她的手,苏胭急切地辩驳:“不是的!她在撒谎!皇上你相信我,她是为了逃脱罪责而撒谎的!” 姜钰无动于衷,“你若是现在认罪,孤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苏胭还在否认,“我没罪!这些事不是我做的!” 姜钰喃喃道:“这是你自己选的……” “来人!”姜钰沉声道:“把嘉禾郡主身边的宫人全都抓起来!仔细审问!若不肯配合的,直接上刑!” 秦砚从未见过姜钰如此强硬的一面,颇为诧异。 姜酒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担忧。 这孩子,长大了呢。 第477章 活在她的影子下 重刑之下,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过。苏胭与魏子晴的谋划虽然死守严密,但是又哪能真的密不透风?受了几道刑,那些宫人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串联起来,也足以让姜钰了解真相。 苏胭面如死灰,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明明一切都计划得很好的,一开始只要帮助魏子晴当上皇后,从此这九华后宫就握在了她手上。但无奈魏子晴烂泥扶不上墙,还意图威胁她,她只能出此下策,要了她的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魏子晴没死?她应该死的,她早就该死了! “魏贵人假孕欺君,为了一己私利杀害后妃,又在孤的膳食中下毒,虽本意不是为了毒害孤,但也难辞其咎。废其贵人之位,贬为奴籍,永生禁闭皇陵。”姜钰深呼吸一口气,道:“嘉禾郡主为一切幕后主使,其心机歹毒,心狠手辣,令人发指。剥除其郡主之位,收回郡主府,择日……问斩!” 苏胭猛地抬头,歇斯底里喊道:“不!皇上!我没罪!你不能杀我!” 姜钰冷漠地别开目光,无视苏胭的叫喊,让人把她拖走,关进了大理寺。 似乎是累极了,年轻的帝王眉眼间也显现出了几分沧桑。 他对姜汐道:“姑姑,抱歉,搞砸了你的回门宴。” 姜汐摇了摇头。 姜钰转头对秦砚道:“秦卿,这里就交给你了。” 姜钰这话,也表示了对秦砚的信任。 等他出去了,秦砚看着这殿中的人,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如。 “来人!把魏子晴送去内务府,择日送往皇陵。” “子晴!子晴!”张氏眼睁睁地看着魏子晴被拖走,泪流不止。 “至于魏大人嘛,虽然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是教女无方,也脱不了干系。罚俸三年,贬至丰州。” “苏大将军降为苏武侯,收回兵权,罚俸三年!” 魏仲林跪在地上,没有出声,似乎接受了这样的处罚。而苏易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了过去。 张知遥脸色冷厉,目视着秦砚。 “秦大人,这些处罚未免过于重了?” 张知遥不开心了,秦砚就开心了。 “重吗?若是凤帝在位,只怕魏氏一族都得抄家处斩吧?” 张知遥上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秦砚,做人留一线,今日你卖我这个人情,来日我定会还你。” 秦砚薄唇微翘,故作惊讶道:“张大人,您这是在收买我吗?只可惜,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皇上将这些事交由我处理,虽然我与张大人同僚数年,很想帮你的忙,但是我也不好违背君意,以权谋私啊。” 张知遥感觉体内的月华蛊蠢蠢欲动。 纯属被气的! 姜酒找到姜钰的时候,他躲在了重华殿内。 没有进殿,就坐在殿前院的大石阶上,盯着院中那几株桂树。 这个季节桂花已经快开完了,树上还有几多淡黄色的花,散发着沁雅的芳香,也为这座冷清的宫殿添了几分生气。 “皇上为何一人躲在这里?” 她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着这昔盛今衰的宫殿。 十一月的凉风穿过,扫落了一树落叶,纷纷扬扬洒落在宫殿各处,长廊,檐角,台阶。 姜钰伸手抓住了一片,年轻俊逸的容颜,却带着往日不见的深沉。 “阿九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失败?” “为何这样问?” “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懂,轻易就被人耍得团团转,像个傻子一样。” 他低着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 姜酒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你做得很好了。” 至少,比她刚登基那头两年好。 从来没有什么天生的帝王,每一任太子,都是从小培养。她与姜钰都是“半道出家”,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前摸索。 姜钰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难过了。 “不,姑姑做得比我好。”他闷声道。 姜酒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姜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察觉。 “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是姑姑,她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不止刚刚,每当我上早朝的时候,处理政务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是姑姑,她会怎么说,会怎么做。” 姜钰苦笑一声,“我知道自己像个废物一样,我也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嘲笑我,我也想成为像姑姑那样厉害的人,可是我做不到……” “没有人问过我要不要当这个皇帝,我不想,真的不想……” 若是可以重新选择,他宁愿自己还是苏府那个像小透明一样的养子。虽然苏易不喜欢他,柳氏厌恶他,苏胭与苏月经常欺负他,但是苏辰对他很好,会带他出去玩,苏九也会偷偷给他送吃的,会带他一起放风筝,摘莲蓬。 还有姜酒,那个高高在上的凤帝,姜钰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怕她,但是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对她生出亲近之意。到后来他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 姜酒目视着前方,眼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 “不要活在凤帝的影子下,凤帝残暴不仁,重刑罚而轻人情,所以有了众叛亲离的下场。” 姜钰懵了一下,“阿九姐姐……” “你跟凤帝不同,她是孤军作战,而你,还有秦砚和张知遥。虽然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有他们在,至少你暂时不必担心有谁会窜出来跟你抢皇位。” 姜钰皱紧了眉头,竟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姜酒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唇角勾起的笑带着几分蛊惑。 “听话,趁着你还是皇帝,该玩就玩,该杀就杀,不要有任何顾虑,也不要有任何负担。身为帝王,首先该做的,就是断情绝爱。” “断情绝爱?”姜钰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我不懂。” 他少亲情,而不懂爱,至今尚且不知,何为断情绝爱。 “以后你就懂了。” 姜酒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姜钰却问道:“阿九姐姐,今日之事,你可是早就知情?” 第479章 苏胭之死 “啪嗒!” 一道轻微的响声传来,那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渐渐清晰,直到停在了她的牢房前。 借着昏暗的烛光,苏胭也看清了这深夜造访的人。 “姜羡……”沙哑的声音,犹如锯子划过木桩,粗粝而低沉。 隔着一扇木栏门,姜羡手持着一盏灯,那橘红的光芒映在他的侧脸,愈显五官深邃立体,半明半暗,更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只听他轻笑一声,“嘉和郡主的模样,似乎有些狼狈啊。” 苏胭是美的,但是如今这份美也被这世俗玷污,倒是叫姜羡有些可惜。 苏胭急切地爬过去,手穿过木栏抓住了他的袖子,“姜羡!救我出去!你能进大理寺,一定有办法带我出去的!” 姜羡勾了勾唇,“我是能带你出去,可是,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苏胭愣了一下,语气也变了。 “姜羡!你别忘了,今日之事,若非我改变计划,对付魏子晴,她要陷害的人就是你!现在待在这里的人就是你!” 如果魏子晴没有威胁她,苏胭或许还会留着她的命。而今日在魏子晴提出要拿姜羡来当替死鬼的时候,苏胭便毫不犹豫地透漏给姜羡了,不为别的,就是要姜羡欠她一个人情。 今日在姜钰面前,姜羡没有为她说一句话,苏胭便知道,这个男人靠不住。她原也对他不抱希望了,不想他却出现在这里,苏胭拼了命地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也说了是陷害,清者自清,不是我做的,自然也查不到我头上来。” 事实上,苏胭的心思,姜羡一清二楚。 他没有点破,是想看看她还能做到什么地步,不想她这么快就暴露了。 不过这也让姜羡发现了她更深的那一面,苏胭比他想象中还要狠。 姜羡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这张仓惶恐惧的小脸,语气轻松自如。 “不如胭儿想想,还有什么能让我心动的好处?” 苏胭的心骤然冷了下来。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姜羡根本不是她能招惹的。 从前的种种,不过是他在跟她演戏罢了。 “你想要什么?” “这就要看你有什么了。” 苏胭冷笑,“如今的我,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郡主头衔被夺了,苏家那边估计也放弃她了,苏易什么尿性,她再清楚不过。 “你怎么就确定,我要的不是你呢?” 苏胭更看不懂姜羡了。 他之前对她百般撩拨,却又在她身陷囹圄时冷眼旁观,如今等她被关进大理寺,被判处死刑,他才大半夜地潜了进来,说他要的是她。 “姜羡,耍着我好玩吗?” 哪怕姜羡极有可能是唯一能救她出去的救命稻草,苏胭也没了奉承他的心思。 她那可见的怒火,并不能激怒他,反而令他心情愉悦。 “苏胭,想跟我回漠北吗?” 她惊愕地看着他。 姜羡拂开她脸颊的头发,露出了那张清瘦的小脸,美丽柔弱,而长满了尖锐危险的刺。 “京城你是待不下去了,只有死路一条,跟我回漠北,我可保你无虞。” 苏胭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你可想好了,漠北,可不比京城富贵繁荣,很有可能,还没到漠北,你在半路上就没命了。” 苏胭讥笑,“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吗?” 外面传来了一道敲击声,姜羡看了一眼,将一颗药丸塞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 “蛊。” 苏胭差点吓得把这药丸扔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蛊?” 姜羡轻笑,“怕了?放心,这蛊名为闭气蛊,能够让你陷入死亡状态,比假死药还管用。” “会有什么危险吗?” “有我在,你怕什么?” 苏胭重重地点头,目送姜羡离去,最后一句轻轻的“等我”也变得有些飘忽。 苏胭握紧了手中的药,黑眸中浮现一点细碎的光亮。 一大清早,姜酒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紫苏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有些惨白。 “小姐,二小姐死了。” 苏胭死了,死在了牢狱里,听说是撞死的,额头上好大的伤口,太医到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 姜钰只派人去看了一眼,确定苏胭死了,便没再过问。 就算她不自尽,过几日也是要斩首的,想来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所以选择在狱中自尽。 柳氏已经疯了,在府中大哭大闹,想要给苏胭收个全尸,苏易因为降职之事已经心烦意乱,直接下令把柳氏关起来。 “原本苏胭的尸体是要送回来的,但是爹不肯接,随便让人卷了草席葬了。” 姜汐叹了口气,“因为苏胭的事,爹已经降职了,不想再被苏胭牵连,但是这般冷酷无情,倒也没谁了。” “习惯就好。”姜酒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问道:“苏胭葬在哪里?” “在城北外的坟地,那里就是一片乱葬岗,到处都是无主的尸体,很多也都是死刑犯。” 姜汐神色有些黯然,“你说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姜酒动作一顿。 是啊,身为苏易最得意的女儿,她原本该是荣宠无尽,却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从她跟魏子安勾搭在一起,为了嫡女之位谋杀苏九开始,就错了。 姜酒惋惜,但并不可怜她,如今的下场,也只是她自作自受。 姚府,苏月正逗着自己的儿子,褪去了年少的尖锐张扬,又是初为人母,相较从前,倒是柔和了不少。 姚母坐在一旁,苍老的容颜略显疲惫,可看着孩子的目光却是熠熠生辉。 “这孩子越长越大了,倒是跟你很像。” 苏月抿唇微笑,转着拨浪鼓,空灵的鼓声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听说你姐姐出事了,不去看看她吗?” 苏月动作一顿,语气冷淡道:“我跟苏家已经断绝关系了,没什么好看的。” 姚母轻叹道:“都是孽债啊!” 下人匆匆跑来,回禀道:“老夫人,夫人,苏府二小姐,于狱中自尽了。“ “咚!” 苏月一惊,手中的拨浪鼓砸在了地上。 姚母不忍道:“要回去看看吗?” 苏月僵硬地转过身来,摇了摇头。 姚母叹了口气,让人扶着自己回去休息了。 “夫人……” 丫鬟小声地唤了她一声,苏月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第481章 张知遥有请 秦府,难得今日休沐,秦砚还是起了个大早,褪去了朝服的他,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墨发随意用发带系着,松松散散地披在脑后。白色的袖袍挽起,露出了半截精瘦的手臂,那只寻常用来批改公文的手,此刻沾满了泥土。 一场秋雨过后,已步入寒冬,今年的雪迟迟不下,倒也给这满院的海棠花留了绽放的时间。 海棠无香,艳丽的色彩却为冷清的秦府添了几分生气,连带着一贯高傲沉冷的秦砚,似乎也为这海棠生出了几分柔情。 管家拿着披风过来,“大人,天冷,还是披上吧。” “放着吧。” 秦砚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浇水。 海棠耐寒,但也不能过度浇水,以免冻伤了根部。这些海棠全都是秦砚亲手伺养,未曾假于他人之手。 秦砚放下水壶,喃喃道:“怕是再过不久,这些花也会凋谢了。” 管家笑道:“花谢了,明年还会开,大人不必伤怀。” 秦砚伸手轻轻捻着花瓣,是啊,可这花谢了开了,从始至终,赏花的也只有他自己。 这是流羽最喜欢的花。 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秦砚站起身,神色如常。 将一身的泥污清洗罢,下人正好送了一封信过来,秦砚疑惑接过,打开信封,取出信件,粗略扫了几眼,秦砚眉头微微皱起。 管家见他神色有异,好奇问道:“大人,这信是何人写的?” 秦砚眸色晦暗不明,“张知遥邀我过府一聚。” 管家愣了一下,“张大人还从未邀请过人去张府。” “是啊,正因如此,我才好奇,张知遥到底想干什么。” 听他这样说,管家便明白了,秦砚想去一探究竟。 “可要老奴安排几个暗卫随行?” 秦砚想了想,“不必了,他既然将信送到了这里,想必是有事要与我商量。” 如果张知遥想杀他,才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还正儿八经地给他写了封信。 时间约的是晚上,秦砚也不着急,晚上还特地在家吃了饭,才慢悠悠地去了张府。 与此同时,十七那边也有了消息。 “那一辆马车是张府的,而那名女子,进了张府之后便没有再出来,我去了张府一趟,只听见他们唤那名女子为‘姜姑娘’,但未曾见过她的样貌。” 单单一个“姜”字,姜酒便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女人,就是姜流羽! 但并未亲眼看见她的全貌,姜酒也怀疑,那个女人是真的姜流羽,还是个冒牌货。 所以,姜酒打算夜探张府。 秦砚的马车与她同时抵达张府,姜酒躲在墙角后,看着他带着两个人堂而皇之地走进张府,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来做什么?” 这是秦砚第一次来张府,但是他的属下却光顾过无数回了。眼前这座朴素无华的宅院,着实令他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张知遥这么怕死的人,会把张府布置成铜墙铁壁。 但除了这些,这暗中的哨岗也不少,秦砚暗暗点头,这才像点样子。 张知遥已经在院子内等他了,跟他一起的,还有沈遇白。 张知遥对沈遇白格外信任,这还是得益于他上次进献给他的药,十分有效地克制住了月华蛊。 而他又哪里知道,那药液之所以有如此功效,是姜酒的血和蛊王起的作用,沈遇白也是误打误撞,博得了张知遥的信任。 “秦大人可让我好等。” 秦砚施施然落座,微笑道:“秦府与张府相隔甚远,路上耽搁了一些。” 他说话客气,语气却没有丝毫歉意。 张知遥也不恼,命人给秦砚奉上了茶,看在他身后那两名侍卫,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语气散漫道:“秦大人就带了着两个人,也不怕命丧张府?” 秦砚淡定自如,还有胆子拿起桌上的茶品了品。 “张大人若是有本事,尽管来。” 张知遥眸色渐深,忽然笑道:“秦大人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我。” 一样无畏,一样自信,一样不怕死。 秦砚放下茶杯,“行了,我来也不是跟你客套的,有事说事。” 他们俩早就撕破脸皮了,没必要假惺惺地说这些场面话。 “魏子晴的事,连累了魏家上下,魏仲林与我妹妹远赴丰州,还请秦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秦砚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也是手底下的人没用,让张大人见笑了。” 这话,就是承认他派人追杀魏仲林夫妇了。 其实也不难猜,魏仲林贬官丰州,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但是有张知遥在,想升迁还不难?秦砚现在还动不了张知遥,就只能一点点拔去他的羽毛。 只可惜,张知遥早有防备,派人沿路护送他们,秦砚的人几次都失手了。 “他们对秦大人已无威胁,又何必赶尽杀绝?” 秦砚双眸微眯,“不如张大人自行了断,我就放了他们。” 张知遥还没开口呢,他身后的那些侍卫纷纷泛了杀气,手都握在了剑柄上。 沈遇白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继续埋头啃猪蹄。 张知遥已经习惯了,倒也没被秦砚气死。 “今日邀秦大人前来,除了方才的事,还有一件事,我想与秦大人化干戈为玉帛。” 秦砚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张大人,在开玩笑吗?” 他们俩斗了这么多年,争着抢着要当这九华国地位最高的权臣,现在他要来跟他握手言和? 要不是张知遥疯了,就是他聋了。 “不如秦大人先看看一个人,再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张知遥朝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秦砚看着那位管家离开,眉头微皱。 张知遥到底在搞什么鬼? 很快,管家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名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身形消瘦,穿着一身白衣,更显娇弱,第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细看之下,给秦砚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这是……” “一别多年,阿砚似乎一点都没变……” 第482章 帮我杀了她 那低沉而温柔的嗓音,令秦砚浑身一震。 这位在百官之前都能喜怒不形于色的秦大人,在此时此刻乱了方寸,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你……你是谁……” 她缓缓地摘下斗笠,露出了那张令秦砚魂牵梦绕的脸。 “流羽……”秦砚蓦然失声,那个镌刻在心头的名字,此刻也如千斤重,如白羽轻,竟在齿间流连,既怕惊了那月下之人,又怕留不住那梦中倩影。 姜流羽淡淡一笑,一如初见。 “阿砚,好久不见。” 惊得不止秦砚,伏在屋檐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姜酒,亦是险些失态。 是她!真的是她! 晋安侯姜陵之女姜流羽! 她怎么还没死?怎么可能还没死? 秦砚冲上前,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脸,眼眶微微泛红。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流羽反握住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阿砚,是我,我还活着……” 还活着,但却是死过一次了。 姜流羽生得并不像姜家人,她更像她的母亲,被姜陵宠幸的一个歌姬。 她的美,是温柔的,是淡雅的,就像林间的山茶花,亦成了秦砚心头的朱砂痣。 只是如今这一份美,却叫丑陋的疤痕破坏了几分。那一道伤疤,犹如蜈蚣一样紧紧贴着她白皙的脸颊。还有她的声音,也如老妪般低沉粗粝。 秦砚心如刀割,“流羽,你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还有你的脸,你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 “很丑是吗?”姜流羽睫毛轻颤,却极力地冲着他勾起了一抹笑,语气淡漠。 “当年凤帝抓了我之后,对我百般折辱,用烧红了木炭,毁了我的嗓子。而后又将我送往军营,贬我为妓,半途中几名士兵欲欺辱于我,我不堪受辱,用刀毁了自己的脸,跳下了悬崖。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幸得张大人救命,前后花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才将我治好。” 她云淡风轻地将那些泣血的经历说来,犹如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他的心。 秦砚猛地将她揽入怀中,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的错!是他不该进京,是他没有保护好她,竟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若非姜酒已经被烧成了灰,秦砚真想刨了她的坟,鞭尸三百下,以泄心头之恨! 姜流羽抱着他,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目光沉冷寂寂,波澜不惊。 秦砚放开了她,泛红的双眸闪着坚毅的光。 “流羽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秦砚了,只要我活着一日,定会护你周全一日!至于你的脸,还有你的嗓子,我也会遍寻名医,让你恢复如初。” 张知遥站起身,“要求名医,秦大人又何必舍远求近?我身边不正好有一位吗?” 背景板沈遇白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猪蹄,对秦砚咧嘴一笑。 秦砚不动声色地将姜流羽护在身后,看着张知遥的目光格外警惕。 “张大人,您对流羽的救命之恩,秦砚铭记于心,有什么要求,张大人提吧。” 秦砚可不认为张知遥救了姜流羽是为了行善积德,只怕几年前,他便已存了牵制他的心思。 姜流羽拉了拉秦砚的袖子,有些不满道:“阿砚,张大人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那时候我面目全非,口不能言,双腿尽断,也是张大人寻遍了名医,才将我治好。” 秦砚看着她,眸色暖了几分。 “放心,我有分寸。”他看向张知遥,语气也不如方才强硬,“张大人,您方才说的条件,我应了!” 张知遥淡淡一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姜姑娘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唯有脸上的疤痕,还有她的嗓子。不过秦大人放心,沈神医说了,要除掉疤痕并不难,至于嗓子,也需要仔细调理。” 秦砚眉头微蹙,最后也只道了声谢。 他无法拒绝张知遥的提议。 伤疤难除,尤其是脸上的疤,他是无所谓,但是流羽一个姑娘家,不能顶着这么丑陋的疤痕。 姜酒看着那二人相对而坐,姜流羽的出现,明显缓和了秦砚和张知遥的关系,但这对她来说,有弊无利。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张府,姜酒心事重重。 十七跟在她身后,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不是很好。 夜很冷,路边卖面的摊贩掀开了锅盖,那浓烈的香气让十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正打算说什么,却见姜酒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十七,帮我杀一个人……” 姜流羽,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留不得她! 秦砚带着姜流羽回到了秦府,管家看着她惊得说不出话,他是见过姜流羽的,就在秦砚的书房,那里有她的画像。但是那个死去多年,只活在画中的人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着实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秦府下人不多,但秦砚几乎调动了所有的奴仆,命令他们照顾好姜流羽,还连夜给姜流羽布置了一间院子,离他的院子很近,布置得十分豪华舒适。 明知姜流羽就睡在隔壁,但秦砚还是彻夜难眠,不敢闭眼,生怕这只是他做的一场美梦。于是第二日天色未亮,秦砚便迫不及待地去看她,得知她还在睡,秦砚就在院子外等着,一直到天亮。 伺候姜流羽的婢女,除了秦砚的人,还有一名,是她从张知遥那里带出来的,名唤青琐。 比起其他人,姜流羽更信任青琐,让她贴身伺候着。 青琐为姜流羽梳着头发,一边道:“秦大人一早便在外面等着了,姑娘可以放心了,过去了这么多年,秦大人对您还是初心不改。” 姜流羽眸光流转,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伸手抚着自己脸颊上的疤痕。 “初心不改又如何?他的初心,能抵得过我这些年受的折磨吗?” 青琐微微低着头,“至少,姑娘有足够的筹码可以利用他。” 姜流羽捏紧了簪子,“只恨姜酒那个贱人死得太早了!如若不然,我定要她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第483章 秦砚旧事 青琐唯恐她被过去的仇恨蒙蔽了双眼,低声提醒道:“姑娘,您别忘了主人的吩咐。” 姜流羽眸中划过一丝惊惧与恼怒。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她似乎对青琐口中的主人讳莫如深。 梳洗过罢,姜流羽收拾好情绪,走出了房门。 秦砚一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姜流羽站在门前,一身素白色的衣裙,飘然若仙,墨发半挽成髻,简单地插着两支玉簪,素净淡雅。肌肤白皙,一双眸子沉静温和,淡粉的薄唇轻抿,脸颊上的疤痕尤为突出。 秦砚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天气寒冷,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习惯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秦砚心疼不已。 “管家,立马去皇宫把司织房的绣娘请出来,为流羽缝制几件冬衣。” “是!” “阿砚,”姜流羽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不用麻烦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那怎么可以?”秦砚面色严肃,“从前是我没照顾好你,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从今以后,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为你找来!” 姜流羽眸光微闪,依偎在他怀中。 “阿砚,你对我真好……” 沈玉卿是秦府的常客了,也不必通报,下人便直接将他迎了进来。 “你家大人呢?” “大人在后院,陪姜姑娘用早饭呢!” 沈玉卿眉头一皱,“姜姑娘?” 待他随下人前去,远远地看见了那个与秦砚一同坐在亭中的女子,那熟悉的轮廓,让沈玉卿微微失神。 “玉卿!”秦砚看见他来了,十分高兴地向他介绍姜流羽,“这是流羽,我同你说过的。” 沈玉卿定定地看着姜流羽,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她不是……不是死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 秦砚没有细说,但是沈玉卿与他这么多年的好友了,哪里看不出来他的欢喜? 姜流羽站起身来,善解人意道:“阿砚,你与这位大人定然有事要说,我便先出去了。” 秦砚连忙道:“我让管家带你在秦府逛一逛。” 姜流羽颔首,冲着沈玉卿行了礼,便退下了。 沈玉卿看着秦砚的目光追着她离开,忍不住出声道:“阿砚,你说她是流羽?” “没想到是吧?”秦砚愉悦地笑了笑,“我也没想到,她还没死,我觉得这就是上天眷顾,让我还有弥补我的罪过的机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砚将昨夜之事与他说了,包括姜流羽的经历,包括张知遥提出的条件。 越听下去,沈玉卿眉头皱得越深。 “阿砚,这分明就是张知遥的计谋!” 秦砚喝了口茶,情绪稍稍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 “那你还……” “就算是计谋又如何?”秦砚抬头看着他,“他救了流羽是事实,若非他的计谋,也许流羽早就死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真的流羽吗?” 秦砚自信道:“这点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将她错认。” 沈玉卿忽然有些无力,“好,就当作是张知遥救了她,就当作她是真的流羽,张知遥在这个时候才将她带到你面前,明显是居心叵测。我知道你对流羽心怀愧疚,但是也不得不防。” 秦砚蹙眉,“你什么意思?” “张知遥斗不过你,他只能用你在乎的人牵制你,我只怕流羽会受他的威胁,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谁知听了这话,秦砚却是一笑。 “玉卿,这世上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唯有流羽不会。” “你知道我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吗?” 秦砚的思绪渐渐飘远,“那时候我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那一年我身患重疾,浑身皮肤溃烂,村里人以为我得了传染病,要将我扔到山崖下喂狼。是流羽力排众议,将我保了下来,又为我寻医问药,治好了我的病。” 他自小父母双亡,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犹如无根的浮萍。是姜流羽第一次给了他温暖,他至今都记得,那个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的背影,娇小,而光芒四溢。 那时候姜流羽是到乡下养病,身边只带着几个婆子,他知姜流羽家世不一般,便愈加发奋读书,进京赶考,不负十年寒窗,他最后高中状元,原本打算风光回乡迎娶流羽为妻,不想却被姜酒那个毒妇看上。 更让他绝望的,是她还抓了姜流羽,逼他就范。 为了保住姜流羽的性命,秦砚不得不委身姜酒,她却食言而肥,将流羽发配边关。 彼时的秦砚,根本无力抵抗,若早知姜流羽会有如此惨烈的结局,当时他就该寻机会,一剑刺死姜酒! 那些灰暗的记忆让秦砚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只恨三年前我让她死得太痛快了!那杯毒酒,那场大火,着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沈玉卿眉心一跳,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 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沈玉卿转而问道:“你说她姓姜?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 “不过是一个姓氏,又怎么了?” 沈玉卿想说,你没发现她跟姜酒一个姓吗? 但是转念一想,天下姓姜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止姜氏皇族。 “没什么,只是以前听你唤她流羽,还以为她姓流。” “她爹是个富商,她娘只是一个歌姬,她是家中庶女,自小在家中便过得不好。那时候我满心想出人头地,让她后半生富贵无忧,谁知道,却是将她推入了火坑……” 沈玉卿拍拍他的肩膀,自然也知道他这些年为姜流羽的事悔恨不已,一直深受折磨。 “阿砚,不是我多心,只是眼下这境地,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流羽姑娘,你都得小心才是。”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沈玉卿也没有再多说,秦砚并不是那种容易受骗之人,他只怕他会被愧疚与爱蒙蔽了双眼,不过就目前来看,似乎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想到了什么,沈玉卿忽然道:“阿砚,若非情不得已,还是让流羽姑娘少些出门为好。” 第484章 准备动手 秦砚不解,“为何?” 沈玉卿顿了一下,找了个理由。 “京城中盯着你的大有人在,他们伤不了你,但难免会盯上流羽姑娘。” 秦砚笑了笑,“这个啊,放心吧,我会派人保护着流羽。若是从前便罢了,如今在云京城内,我若是还保不了一个人,也不必坐在这个位置了。” 没错,若是旁人,也伤不了她,但是姜酒呢? 沈玉卿知道,如果她知道姜流羽还活着,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这一些,他无法告诉他。 一边是多年扶持走来的兄弟,一边是背负着血债的心上人,沈玉卿不知该如何取舍。 沈玉卿不知道的是,姜酒已经盯上姜流羽了。 容肆发现姜酒最近很忙,以前再忙,每逢十五还是会来找他,现在可好,魂牵蛊暂时得解,她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不见人影。 尤其想起她床底下的九龙玺,容肆的心总是惴惴不安。 可是等他到松风苑的时候,却扑了个空,一问紫苏才知道,姜酒天色刚黑就带着林绾绾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容肆思索片刻,往四九楼去了。 四九楼里人声鼎沸,白洛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听说容肆来了,白洛磨磨蹭蹭地才过来。 “容世子,您怎么来了?主子没在这儿啊!” 容肆还什么都没说呢,看见白洛这副闪躲的模样,顿时就起了疑心。 “她人呢?” “谁?主子吗?我也不……” “别跟我装傻!” 容肆眸色渐沉,“苏九人呢?” 秦砚带着姜流羽去流音阁买首饰,这还是十七蹲了好几天才打探到的消息。 流音阁离四九楼不是很远,隔着两条街,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时辰尚早,流音阁内便迎来了不少客人,其中当属秦砚最为惹眼。 流音阁也是京中有名的“贵妇阁”,专卖胭脂水粉、珠钗首饰、绫罗绸缎,品质上乘,且价格昂贵,平日里来这儿的,都是京中的官夫人和世家小姐,是以秦砚这么个大男人站在那儿,十分惹人注目。 秦砚也非无名之辈,来这儿的客人几乎都认识他,但是他身边的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可就不认识了。 众人探究的目光,秦砚自然也感受到了,只是他全都视而不见,专心为姜流羽挑选首饰。 “流羽,这个如何?” 秦砚选中了一只步摇,别在姜流羽发间,满意极了。 “这支也要了!” 流音阁的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从刚才到现在,秦砚已经选了不下五千两的物品,这可是个大单!况且秦砚身份不一般,流音阁要是能搭上他,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这步摇与这位姑娘绝配!秦大人真是好眼光!” 秦砚严肃惯了,但此时脸上也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姜流羽却有些不赞同道:“阿砚,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又用不完。” “没关系,用不完慢慢用,时间还长着……” 贺蓁然跟同行的女子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就看见秦砚与姜流羽有说有笑,两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 脸上的笑蓦然凝住,贺蓁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咦?那不是秦大人吗?他怎么会在这?他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贺蓁然恨不得没进来过。 掌柜的把东西都打包好了,十分贴心道:“秦大人,东西有些多,不妨等下小的再派人送去您府上?” 秦砚颔首,低头温声询问:“流羽,你还想买什么?” “不用了,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去叫人牵马车来。” 贺蓁然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现,秦砚原来不是天生冷漠,只是能让他温柔相待的人不是她而已。 姜酒与十七坐在流音阁对面的面摊,两人皆乔装打扮,十七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头发也散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而姜酒女扮男装,一身黑色的劲衣,又飒又酷。 盯了好一会儿,姜酒便瞧见那两人走了出来,停在大门口等下人牵马车来。 她微微偏头,低声道:“准备动手!” 后边传来十七含糊的回应声,姜酒扭头看去,那高高叠起的空碗把她吓得往后一仰。 姜酒惊了,“你饿死鬼投胎吗?” 十七放下最后一个碗,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巴。 “走吧!” 姜酒瞪着他,气愤地在桌上扔了一锭银子,把布往脸上一裹,混入人群中。 秦砚带着姜流羽出了流音阁,马车还未牵来,正等候之时,一道寒光晃了秦砚的眼,他下意识地闭眼,一把剑穿过了人群朝着姜流羽刺了过去。 “小心!” 贺蓁然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失声尖叫,伸手便欲去拉姜流羽。秦砚的速度比她还快,立马揽着姜流羽一个利落的转身,避开了那一剑。 “啊!” 突然的情况让周围的人吓得四散逃窜,混乱的人群冲散了秦砚的人马,根本无法靠近。 一击不中,十七也毫不犹豫地继续进攻。 秦砚将姜流羽推开,打算专心对付十七,不想十七却调转方向,朝姜流羽逼近。 秦砚大惊,跃身上前拦住了他,二人缠斗在一起。 秦砚虽然学了不少防身功夫,但是跟十七这个职业杀手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几十招后便落于下风。 十七乘胜追击,逼得秦砚退无可退。 姜酒看着姜流羽,拔出了匕首,寒光映在她的眼角,透着锋利的冷芒。 姜流羽正为秦砚担心之时,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阵杀气,姜流羽下意识地躲过,但是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渗了出来,立马染红了白衣。 “流羽!” 秦砚一看见姜流羽受伤,焦急地便想上前,但是十七缠着他,根本没办法脱身。 姜酒知道时间有限,也不拖拉,招招致命,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姜流羽的身手比几年前强劲了不少,不过姜酒今日铁了心要弄死她,下手毫不客气。 姜流羽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脸上的面纱也被割断了。 第486章 好自为之 容肆气乐了。 “我若是怕你,你觉得我还会等到这个时候吗?” 他若是怕她,他大可向世人揭穿她的身份,尤其是秦砚与张知遥。别管她怎么否认,只要能让秦砚他们怀疑,姜酒便是死路一条。 那些人,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 姜酒更震惊了。 “我死过一次了……” “那又如何?” “我现在,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那又如何?” “你真的不怕我?” 容肆皱着眉头,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脸颊。 “你看我怕不怕你?” 姜酒疼得嘶了一声,眼里却渐渐浮现淡淡的星光。 “肆肆,你真好……” 容肆却冷笑一声,“少来!我们的帐还没算呢!” 姜酒无辜地眨了眨眼,讨好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 她哪次犯了错被他揪住了,不是盯着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说着同样的话? 今日容肆实在是恼极了,从前便罢了,她还只敢在背地里动手,今日倒好,当街刺杀秦砚与姜流羽,而且就带着十七! 若是他晚来了一步,是不是该给她收尸了? 越想越气,这口气堵在心里,着实令容世子憋闷至极。 他甩开她的手,语气中不掩讥讽,“只怕容某人微言轻,入不了陛下的眼!这段时日也为难陛下了,在我面前还要委屈讨饶。” 姜酒瞪大眼睛,“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几时委屈了?” “既要掩藏身份,又要暗中谋反,不是委屈又如何?” 姜酒眉头一皱,一时竟说不上话。 她不知道容肆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容肆知道了多少她暗中做的事。 看他这架势,摆明了今晚就是来堵她的。 姜酒索性也不装了,“没错,你既知我身份,便知晓我心有不甘,不过是为了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何错之有?” 她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容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姜酒,”他唤她的名字,“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姜酒不怒反笑,“不过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她眼里的无畏,让容肆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如何跟整个天下斗?” 姜酒抬眸看他,“你不信我?” “嘉帝虽年幼,但这两年来成长不少,秦砚与张知遥把持内政,四方百姓,不说安居乐业,也无病无灾,无匪无患,如此盛世之下,你告诉我,你拿什么造反?” 她笑得残忍,“若是嘉帝死了呢?” 没了皇帝,她如何不能造反? 容肆呢喃,“你要杀他……” “有何不可?”姜酒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那锋利的寒光晃得容肆双眸生疼。 “我的手里,有我奶娘的命,有我叔叔的命,有我一群兄弟姐妹的命,如今再多一个侄子,正好让他们一家团圆了。” “姜酒!”容肆捏着她的双肩,咬牙切齿道:“你非要杀尽天下人才甘愿吗?” 姜酒却笑了笑,伸手抚着他的脸。 “怎么会?”她温柔的呢喃就在耳畔,“我便是杀谁,也舍不得杀你。” 纵使容肆知晓了她的身份,她也不会杀他。 她爱这个男人,不管有没有魂牵作祟。 说来也可笑,姜流羽曾经问过她,是否爱上秦砚了,那时候她回答,情爱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但是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这颗疯狂残破的心,当真住进了一个人。 容肆握住了她的手,深情而执着,“如果我让你收手呢?” 姜酒微微愣了一下,虽然知晓他的立场,但是此时听他说出来,心还是难免会生出阵阵刺痛。 她笑着挣脱他的手,“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 “正因为站在你这边,所以才想让你收手!你现在无异于在刀锋上行走,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最烂的后果不过一个死字,有什么可怕的?” “那我呢?”容肆声音发颤,“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姜酒眉头紧皱,语气却故作轻松。 “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还想等我登基,便迎娶你为皇夫!到时候你喜欢红色的嫁袍还是白色的嫁袍?我觉得红色的比较喜庆,可是好像白色的更适合……” 一个“你”字未说出口,被容肆的轻笑声打断。 他说:“我拦不住你,也说不动你,你好自为之吧……” 凉风拂面,从她的皮肤冷到了骨子里。 她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仿佛被挖空了一块,寒风呼啸,耳畔空鸣。 “四小姐。” 顾宁不知何时出现,手中的剑还沾着未干的血。 她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宁道:“顾宁非有意偷听世子与四小姐的谈话,也非有意知晓四小姐的身份。只是见四小姐与世子如此境地,顾宁也不得不多嘴几句。” “昔年四小姐与人半路截杀云家母女,若非世子善后,只怕秦大人他们早就察觉端倪。” “还有邵世子的死,杨家覆灭,包括今晚的截杀,也全都是世子在暗中协助。” “顾宁知晓四小姐聪慧勇猛,但也并非事事都能滴水不漏。顾宁今日所言,并非是为世子邀功,也并非为了劝阻四小姐,只是还请四小姐体谅世子一腔情意,切莫令他寒了心。” 顾宁言尽于此,也没有去看姜酒的脸色,收了刀刃,追着容肆离开。 姜酒站在空巷里,如同被抽去了浑身的精气,疲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 回到府中,姜酒草草地洗了个澡,头发都没擦,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很累,可是却毫无睡意。 她趴在枕头上,盯着地面被窗棂画出来的月光,脑子乱成一团。 她想了很多事,前世的,今生的,未来的。 也想了很多人,沈玉卿,秦砚,子桑,姜钰,还有容肆。 不知何时,睡意袭来,姜酒脑袋昏沉沉的,闭了闭眼,却又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了起来。 艰难地睁开眸子,就看见姜汐闯了进来,一脸喜色。 第487章 到底支持谁 “阿九!我跟你说个好消息,秦砚昨晚被刺杀了!” “哈哈哈哈!你是没看见他那副模样,我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险些被砍死。” “真是活该!那个狗贼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也不知昨晚那位壮士怎么下手不狠一点,或者干脆在剑上涂毒,毒死他算了!” “阿九!你快别睡了,我带你去秦府探望探望他,好好嘲笑他一番!” 姜汐小嘴巴拉个不停,却见姜酒丝毫没有反应,上前便想拽她,只是手一触碰到她的肌肤,便惊得瞪大双眼。 “怎么这么烫?” 姜酒眉头紧紧皱着,小脸苍白,浑身虚软,喉咙更是干得发疼。 姜汐吓了一大跳,赶紧取了自己的牌子,派人去皇宫请太医过来。 苏辰下了早朝回来,便听说姜酒病了,病得还不轻。他去松风苑探望时,姜汐也在,神色略显焦急。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苏辰往里头瞧了一眼,太医正在为姜酒开药。 “谁知道呢,这丫头平时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早上我来的时候,她都快烧傻了。” 紫苏眼眶发红,“都怪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姐。” 林绾绾也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辰知晓姜酒爱睡懒觉,平日里若是没事,紫苏她们也是不会去打扰她的,没及时发现姜酒病了也是正常,故而也没有怪罪她们。 太医走了出来,将药房交给了紫苏。 紫苏急切问道:“大人,小姐她的病可严重?” “只是感染了风寒,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四小姐素来体寒,如今又寒气入体,这病来势凶猛,还隐隐有引起咳疾之势,这段时日需得小心照顾,最好是别出门吹风。” 太医嘱咐了一通,苏辰跟姜汐听得认真,才让紫苏将人送了出去。 姜酒昏昏沉沉的,隐约听见了姜汐和苏辰的说话声,还有不少人在屋里来来回回,最后归于清净。 等她清醒过来,天色已晚。 林绾绾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忧心忡忡,瞧见姜酒醒了,顿时一激灵,眼巴巴地凑到了床边。 “主子你醒啦!” “什么时辰了?” 姜酒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吓人。 林绾绾苦着一张脸,“已经酉时了,主子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扶我起来……” 姜酒动了动四肢,浑身无力,没办法只好让林绾绾搀扶着她。 脑袋很重,浑身又酸又软,就像被车轮碾过一样,喉咙干得冒火,直到灌了一杯水才缓解了一些。 正好紫苏端着晚饭进来,看见姜酒醒了,自然是喜不自胜,放下饭菜,又赶紧出去熬药了。 尚在病中,她也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喝了半碗淡出鸟的白粥,姜酒便摆摆手不想吃了。 林绾绾笨拙地擦着她嘴角的米汤,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事。 “上午乐平公主和大公子来了一趟,午后乐平公主又来了一趟,主子都昏睡着,乐平公主也没吵你,只嘱咐了你醒了就派人知会她一声。要不是乐平公主,我们都没发现主子生病了……” 看着小丫头脸上的沮丧,姜酒费力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行了,别哭丧着个脸了,我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呸呸呸!”林绾绾忌讳得很,“不许说那个字,主子能长命百岁的。” 姜酒牵了牵嘴角。 姜汐与紫苏一同进来,看见她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顿时就来了气。 “我看你就是自己作的!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天气,天这么冷,头发没擦干就去睡,不生病才怪呢!” 姜酒接过紫苏手里的药,她嫌苦,直接一口气喝了,紫苏赶紧拿了糖让她含着。 “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来教训我呢?” 姜酒笑得有气无力的,看着着实伤眼。 等丫鬟们都退下去了,姜汐才问道:“你跟容世子吵架了?” 混沌的脑袋总算牵出了一丝记忆,昨日种种浮上心头,姜酒神色显得有些恍惚。 “你怎么知道?” 姜汐撇撇嘴,“早上你病了,我就立马让人去通知容世子了,想着我们管不住你,容世子还管不住你吗?结果容世子什么反应都没有,这都一天了,也没见他过来看一下。” 姜酒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爱来不来。” 姜汐盯着她,“虽然我是你嫂子,但是啊,我这个人一向是帮理不帮亲,容世子多好一个人啊,是不是你又干了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姜酒轻哼,“要么说你跟苏辰真是天生一对,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姜汐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可不饶人。 “本来就是!容世子学富五车,性情温和,待人谦恭,肯定是你做错了事,所以他才不理你的。” “何止不理我,有可能啊,都要跟我决裂了。” 姜汐吃惊,“这么严重?” 姜酒想了想,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凤帝没死,而且还想夺回皇位,你是支持凤帝还是嘉帝?” 姜汐一愣,“这算什么问题?跟你和容世子吵架有关吗?” “你回答就是了。” 姜汐不假思索道:“我支持我皇姐!” 姜酒眸光为闪,“为何?” 这回姜汐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其实我觉得这不是我皇姐和姜钰的斗争,而是我皇姐和秦砚他们的斗争。说得难听一点,现在的姜钰充其量就是个小屁孩,他根本不懂得帝王之道,朝野也一直被秦砚他们把控着。要是我皇姐还活着,肯定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姜汐说得还挺有道理,惹得姜酒多看了她两眼。 “没发现,你脑子其实还没生锈嘛。” “去你的!”姜汐虚打了她一下,吐了吐舌头,“刚才我说的话,你听听就好,可别传出去了,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虽然她恨秦砚,但是时间会消磨很多东西,也会给予人很多东西。就像现在,姜汐如愿以偿,成为苏辰的妻子,哪怕他们如今有名无实,对姜汐来说,也是十分安稳的依靠。 第488章 凤帝绝世无双 “不过你还没告诉我,这跟你和容世子吵架有什么关系?” 姜酒胡说八道,“哦,我说我支持凤帝,他说他支持嘉帝,我们就闹翻了。” 姜汐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就这?” “骗你的!”姜酒翻了个白眼。 姜汐气得想掐死她,生病了还不安分,那张嘴简直恨不得让人把它缝起来。 “不过你说得没错,如果凤帝还活着,她的敌人,不是姜钰。”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对姜钰动手的原因。 现在的姜钰构不成威胁,况且,姜酒也不得不承认,她时常会对姜钰动恻隐之心。 “你想这些做什么?”姜汐眸色黯然,语气却十分自然随意,“我皇姐早就死透了,也不可能活过来了,你这不是庸人自扰嘛。” 姜酒薄唇微弯,“哦?你怎么就知道她已经死透了?” “那还能有假?那一晚重华殿的大火好多人都看到了!”姜汐忍不住红了眼眶,恼恨地捶了一下床板,“迟早有一天,我要把秦砚和沈玉卿他们大卸八块!” 姜酒摸摸她的脑袋,“你皇姐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么为她挂念,肯定会非常欣慰的。” 至少姜汐,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爱着姜酒的人。 姜汐拍开她的手,表情有些不自然。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我皇姐还挺像的。” 姜酒笑,“是么?可能是因为我们都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少自恋了!”姜汐啐了她一口,“虽然你长得也不赖,但是在我心里,再也没有比我皇姐更美的人了!” 姜酒眸中噙着笑意,“嗯,没错,凤帝绝世无双,此等美貌非我凡人可比。” “算你有自知之明!”姜汐与有荣焉,又叹了一声,“就是眼光不咋样,看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差!早知道,还不如孤独终老呢。” “是啊。”姜酒仰头看着帐顶,“她这一生,就是看人的眼光太差了。” 两人皆静默无言,还是姜汐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算了,说那些事做什么?太医交代了,这几天你都得在府中静养,不能出门吹风,要是加重了病情,我可不管你。” 姜酒笑着应下。 “对了,我今日隐约听你说到秦砚,他怎么了?” 说到这个,姜汐突然亢奋起来。 “秦砚昨晚被刺杀了!命都差点没了!我听说他调动了京城的守卫搜寻刺客,却一无所获。白日里我本来打算跟皇上一起去探望秦砚的,好好去嘲笑他一下,正打算叫上你一起,谁知道你病了,我就没去了……” 姜汐的语气不无遗憾。 姜酒更遗憾。 “可惜,竟然没弄死他。”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可祈祷他别被秦砚抓住了!” 姜汐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昨晚跟秦砚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子,似乎是秦砚的旧情人。” 姜酒兴致缺缺,“是么?” “真是奇怪!那个女人好像已经死了,还是被我皇姐弄死的,谁知道这个时候竟然跑出来了。” 姜汐嘀咕了几句,见姜酒昏昏欲睡,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给她盖好被子便出去了。 姜酒确实睡着了,平日里不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就跟泄洪似的,挡都挡不住。方才又喝了药,那药里还添了一味安眠散,是以姜酒睡得更熟了,连容肆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他就站在床边,外头清冷的月辉洒在他的衣角,泛着银色的波纹。三千墨发如愁丝,垂在他脑后,落在他肩头,将他重重裹住,精致的眉眼都染了几分沉重的愁绪。 他俯身,看着她的睡容,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都紧紧皱着。 伸出去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还是收了回来,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气声,被窗外的风雪淹没。 云京城下雪了,气温骤降,乌云低压,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姜酒这一病便有半个月,苏辰不许她出府,便整日待在松风苑里跟姜汐还有林绾绾她们推牌九,没想到输得最惨的竟然是姜汐。 脸上又被姜酒画了一笔,姜汐气得把牌一推,“不玩了不玩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姜酒和林绾绾她们笑得前俯后仰,连一向恪守规矩的紫苏,此时也忍不住笑意。 丫鬟抱着啼哭不止的苏霁过来,一脸为难。 “四小姐,小少爷好像发热了。” 姜酒瞥了那孩子一眼,漫不经心地转着木牌。 “发热了就去找大夫,送我这里来做什么?” “现下都是公主在管家务,要请大夫,还需公主同意。” 正巧姜汐去洗脸了,姜酒皱着眉头,道:“抱过来吧。” 外头冷,这么个小不点,再冻一会儿可不得傻了? 进了内屋,苏霁还在哭,姜酒将那小不点接过来,虽然哭得脸又红又丑,但是也可以看得出来,这段时日被姜汐养得不错,脸上的肉都多了一圈。 “绾绾,拿了我的牌子去皇宫请太医。” 苏易被贬官夺权,最近时常酗酒,像是赌气一样,连早朝都不大去上了。自从苏胭死后,柳氏就大病一场,现在还搁她院子里躺着,含霜更不用说了,听丫鬟说,她都快疯了。 眼下撑起这苏府的,就苏辰姜汐和姜酒。 姜汐回来的时候看见苏霁,头都要大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小孩子竟然这么爱哭,每个晚上非得哭几个来回才罢休,瞧瞧,我这黑眼圈都是他害的!” 姜汐抱怨不已,但还是把苏霁接了过去,细心地哄着。 姜酒扑哧一笑,“正好给你练手了,等以后你自己有孩子了,可不就有经验了?” 姜汐表情更哀怨了。 她跟苏辰的相处现在是越来越自然了,但是始终没有行夫妻之实,这种事,姜汐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便一拖再拖。 太医很快就来了,在里头给苏霁看病。 丫鬟匆匆走出来,一脸急色。 “公主,四小姐,不好了!霜姨娘跑出来了,正在夫人院子里闹呢!” 第491章 不为所动 苏辰与姜汐在苏府门外等着,频频看向府内,实在没耐心等了,偏头吩咐道:“去看看四小姐来了没有,可别误了时辰。” 下人正要进去,姜酒正好走了出来,打着呵欠。 苏辰无奈道:“我看你是越来越懒了,平日便算了,这等重要日子也能睡迟。” 姜酒看了看时辰,无所谓道:“不是还早嘛,着什么急?” “是还早,但是你也不想想,今日多少人去菩提寺?路上肯定堵得不成样。” 苏辰也不与她多说,催促她赶紧上车。 镇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容淮骑着马走在前面,而顾宁驾着马车稍稍落后半步。 容淮十分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苏大哥,乐平公主,阿九妹妹,好巧啊,你们也是去菩提寺吧?” 苏辰笑着点了点头,扫了容肆的马车一眼,问道:“容世子也在?”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了容肆那张清冷出尘的脸,淡漠地冲着苏辰颔首。 苏辰下意识地瞥了姜酒一眼,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容肆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将近半个月没有看见容肆,乍一见面,姜酒竟觉得想念得紧。 而容肆却始终没有将目光投向她那边,就跟没看见姜酒似的。 他们俩之间诡异的气氛也引起了容淮和苏辰的注意。 容淮笑道:“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动身,只怕要晚了。” 苏辰正要开口,姜酒却突然道:“大哥,我们家的马车好像坐不下了吧?” 苏辰一脸懵,一辆马车,就她和姜汐,怎么就坐不下了? 姜酒转过头来,笑眯眯道:“赶早不如赶巧,想必容世子也不会介意送我一程吧?” 容肆冷着脸,“我介……” 没等他说完,姜酒已经把林绾绾赶去和姜汐一起乘坐马车,十分自觉地爬上去了容肆的马车。 容肆和苏辰被她这不要脸的操作惊呆了,等回过神来,姜酒已经稳坐在容肆的马车上了。 顾宁也是一脸为难,不是他不想拦,而是他不知道容肆到底想不想拦。 这几天外面天寒地冻,栖寒阁更是腊月寒冬。顾宁知晓容肆因何如此,所以今日看见姜酒,顾宁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她能哄哄容肆,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人放进来了。 容肆眉头一皱,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与她的距离,知晓阻拦不了她,索性别过脸去,不与她说话。 偏偏姜酒是个厚脸皮的,就跟没事人似的。 “肆肆,我病了这么些日子,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袖中的手微微蜷缩着,容肆神色如常。 “四小姐生病了自当看大夫,我去看你又有何用?” 姜酒撇撇嘴,好嘛,都称呼她“四小姐”了,可见现在还没消气呢。 “可是你不来看我,我心里惦记,病也一直好不了。”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眼角的余光瞥见容肆看了过来,忍不住勾了勾唇。 只是她想岔了,容肆仍是不为所动。 “还有力气去参加佛法会,想必四小姐的病也大好了。” 姜酒看着他这副无欲无求、无悲无息、无动于衷的模样就来气。 张口正想说什么,车轮子突然轧过路边的一个小坑,猛地晃动了一下,姜酒重心不稳,往前一扑,容肆下意识地接住,好巧不巧,姜酒正好趴在了他的腿上。 容肆犹如被火烫了一般,立马把她推开,脸颊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 “咚!” “哎呦!” 容肆用力过猛,姜酒的后脑勺一下子磕在了车厢壁上,疼得她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容肆眼里浮现了一丝担忧,但又很快抑制下去,神色极其不自然。 姜酒揉着脑袋,娇嗔道:“你弄疼我了!” 容肆的耳尖冒红,脸颊发烫,浑身不自在。 “谁让你……谁让你碰我的?” 姜酒不满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明明是顾宁驾车不小心,你怎么不去怪他?” “反正就是你!” 容肆别过头去,心跳如打鼓,侧脸红得能滴血。 姜酒盯着他,忍不住偷笑,心想他还是这么不禁逗。 方才她就是故意摔在他身上的,还以为能占点便宜,顺便顺顺毛,没想到容肆反应这么大,那么迅速,直接就把她推开了。 姜酒还想想法子哄哄他,容肆却不肯与她说话了,偏头看着窗外,又当聋子又当哑巴的。 姜酒自觉无趣,渐渐的也安静下来了。 马车出了城,一路往菩提寺而去,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道路也显得有些拥挤。 今日菩提寺举办佛法会,姜钰虽然也是大张旗鼓地前去,但是并未阻拦百姓,否则便失了参加佛法会的意义。 沿途都是上香的百姓,还有官家的车马,整条道路都堵得满满的。马车走走停停,姜酒原本昏昏欲睡,也被晃得心烦意乱。 姜酒掀开车帘,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忍不住抱怨道:“堵成这样,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容淮坐在马上,笑道:“马车肯定是难过,阿九妹妹会骑马?” 姜酒双眸一亮,“正有此意!” 容淮瞥见容肆那皱起的眉头,勾唇一笑,立马让身后的侍卫让出马来。 见姜酒准备下马车,顾宁忍不住道:“四小姐要骑马?” 姜酒头也不回,“这马车颠得我头疼,我先行一步,去菩提寺等你们。” 那世子呢? 顾宁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姜酒利落地翻身上马,容淮道:“不如你我来比试一下,看看谁先到菩提寺?” 冬阳之下,姜酒美目灼烈,微微抬起的下巴,自信高傲。 “没有彩头,我可不比。” 容淮笑了,“正巧我前日得了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给阿九妹妹当彩头了。” “那就说定了!”姜酒一扬鞭,清脆地娇喝一声,“驾!” 容肆目送她远去,那红色的身影如同一团烈焰,渐渐淹没在人群。 心似乎也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容肆的眉眼蒙上了落寞的阴影。 “世子?”顾宁低声道:“可要属下给您备马?” 容肆扯了扯嘴角,自嘲道:“算了,留不住她,追也是枉然……” 第492章 君子如兰 顾宁都忍不住腹诽,姜酒也太过分了。 明明是她死皮赖脸地纠缠容肆,还以为她今日能好好哄哄容肆,两人重归于好,结果才一会让就待不住,还跟容淮策马去了。 姜酒的骑术堪称一绝,连容淮都险些追不上她。两人一前一后,奔于道路旁的草原,那凹凸不平的草地不适合马车前行,对马儿却是毫无阻碍。 如此张扬的二人,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旁人还在议论着这是谁家的公子小姐,苏辰已经气得牙痒痒。 “这丫头就没一天让人省心的!” 姜汐坐在马车里,眼巴巴地看着,她也好想骑马。 姜酒与容淮很快便将那大批的人马甩在身后,眼看着他都快跟不上姜酒了,她却突然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容淮笑道:“菩提寺就在前面了,阿九妹妹这是不想要夜明珠了?” 姜酒勾了勾唇,看着那树丛中的一处。 “再亮的夜明珠,也比不上这空谷幽兰。” 容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株玉白色的兰花静静地立在山涧中,清泉细流,绿丛郁郁,幽兰孤芳独放,静待知音。 她下了马,将那兰花小心地挖了出来,唯恐伤了根,还用匕首割了衣角裹着,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捧在怀中,也不怕弄脏了衣裙。 见她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地往回奔走,容淮却没有追上去。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放不下他啊。” 山道疏通了,马车也渐渐流动了起来。顾宁依然不紧不慢地赶着车,饶是容肆不言不语,他也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定然差到了极点。 只是顾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 直到前面传来了一阵轻快的马蹄声,顾宁看着姜酒抱着一团东西跑了过来,双眸都亮了几分。 “世子,是四小姐!” 容肆掀开了车帘,姜酒正好到了眼前。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红色的衣裙,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她捧着一株幽兰,双眸灼灼发亮,笑容明媚,像极了话本里,那为美人痴迷若狂的书生。 容肆面色沉沉,冷淡道:“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实际上,心里的粉红小泡泡冒了一个又一个。 姜酒讨好道:“我就是有些闷,哪能真的丢下你不管?” 她献宝似的把兰花展示给他看,“幽兰赠君子!” 容肆盯着那一株被布包裹着根部的兰花,那布料看着眼熟,果真见姜酒的衣角缺了一块。 “你这是哪里摘的?” “山谷里啊。” “人家好好在那生长着,你把它摘了做什么?” “这么美的花,要是生在山谷里无人问津多可惜?倒不如摘来哄肆肆高兴,也算它有点用处了。” 容肆哼了一声,“歪理!” 在她看不见的另一侧,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起。 容肆坐在马车上,手里捧着那株兰花,湿润的泥土弄脏了他白色的衣袖,一贯爱干净的容肆也丝毫未觉。 冰凉的冬风从半开的车窗吹了进来,他一偏头,就能看见姜酒骑着马儿走在身侧,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转过头来,冲着他莞尔一笑。 冷风,花香,还有她的笑。 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冬季早晨,却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记忆之中。 一路磨磨蹭蹭,到了菩提寺,其他人几乎全都到了,就他们俩最晚。 马车停在了外面,容肆把那株兰花交给了顾宁,虽没有明说,但是顾宁知道,他要是把这株兰花弄死了,容肆绝对会弄死他。 菩提寺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虽说在佛祖面前君民平等,但是秦砚还不会蠢到把姜钰跟那些百姓放在一起。 所有的百姓都被拦在了大雄宝殿之外,而姜钰跪在殿内,专心聆听佛法,他身旁都是亲臣贵胄,将姜钰护得严严实实。 菩提寺的高僧讲了一上午的佛法,底下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放眼望去,还是有不少人昏昏欲睡。 姜酒跪坐在容肆身边,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都要栽下去了,容肆及时把她拽了回来。 旁边的贺蓁然忍不住噗嗤一笑,被贺锦朝捏住了脖子,按下头去。 这边的小状况倒是没有太引起众人的注意,唯有沈玉卿,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连,神色莫测。 好不容易佛法会结束了,又要准备给百姓布施贡品,宫人们端着上百碟糕点,每一碟都是御膳房出品,又是在佛前供奉过的,自然意义非凡。 姜钰继续跟高僧讲经论道去了,姜酒等人坐在寺内后院的凉亭,品尝着菩提寺做的糕点,虽然没有御膳房做得精致,味道也过于淡了,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贺锦朝捏着一块糕点,尝了一口就放回去,精细惯了的贺世子,自然是不喜欢这般寡淡的味道。 偏头看着吃个不停的贺蓁然,贺锦朝嫌弃道:“这么能吃,嫁的出去才怪呢!” 贺蓁然瞪着他,“总好过你浪费粮食!” “我这是喜恶分明,比那些心口不一,口蜜腹剑的人好多了!” “歪理!” 两兄妹每次都能怼得六亲不认,一旁众人倒是看得乐呵呵的。 一名女子带着丫鬟走了过去,姜汐看着她,皱起了眉头。 “那是何人?” 贺蓁然撇撇嘴,“那就是秦大人的心上人!好像叫流羽。” 姜汐偏头问道:“你怎么认识她?” 姜汐只听说秦砚身边多了一个女子,好像是叫流羽,但是秦砚把她保护得很好,不曾露面,不曾想今天却一起来菩提寺了。 贺蓁然啃着饼子,含糊不清道:“前段时日他们在街头遭遇刺杀,正好我在那,帮着拦了一下。” 姜酒幽怨的目光飘了过来,贺蓁然以为她没吃饱,把手里啃得惨不忍睹的饼子递过去,一脸无辜道:“你吃不吃?” 姜酒气得磨牙,“不吃!” 要不是这个蠢货,她早弄死姜流羽了,还容得了她在这里蹦哒? 容肆看了姜酒一眼,微微低眉,遮住了眼里的异样。 第493章 杀了苏九 “秦砚不是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吗?怎么舍得让她出来,就不怕跟上次一样被人追杀吗?” 姜汐阴阳怪气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喜欢姜流羽。 贺蓁然不假思索道:“这里到处都是皇宫侍卫,哪个刺客会这么傻,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姜酒笑了笑,不巧了,她还真就准备动手。 上次刺杀失败,她以为秦砚会严加防范,只怕她很难找到机会下手,不曾想姜流羽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就算秦砚把外面把守得密不透风又怎样?他大概也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其实在里面。 姜流羽吩咐所有人在外面等着,只带了青琐进了观音殿。 姜酒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丢下一句“尿急”便遛了,容肆拦都拦不住。 观音殿内,姜流羽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求佛。一名小沙弥在旁边敲着木鱼,檀香袅袅,白烟升起,模糊了小沙弥的脸。 木鱼声忽然停下,小沙弥走上前去,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纸条,交给姜流羽。 姜流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伸手接过,粗粗看了几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苏九?这是何人?” 小沙弥的声音有些低,“苏大将军的嫡女,与朝云国的萧沉歌订了婚约,萧沉歌非她不可,甚至不惜延长婚期。” 姜流羽讥讽道:“萧沉歌不是对姜酒念念不忘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沙弥提醒道:“主人说了,苏九必须死!” “放心吧!”姜流羽烧了信,“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罢了,能多难解决?” “那苏九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据说连萧沉歌都自认不是她的对手,你……” 姜流羽不以为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哪是打不过?分明是舍不得下重手!” “我言尽于此,你小心行事便是。” 说着,小沙弥取出了一个小瓷瓶给她。 “这是何物?” “国师研制出的蚀骨粉,用上千种毒蛊的尸体磨成的粉末,你每日放一点在秦砚的膳食中,太医也瞧不出来。” 姜流羽的手顿了一下,神色有些犹豫。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异样,小沙弥警告道:“姜流羽,你莫不是对秦砚动心了?” 姜流羽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姜酒曾对她说的话——情爱是这世间最虚无最不靠谱的东西。 姜流羽攥紧了那个瓷瓶,冷笑道:“怎么可能?从他屈服于姜酒的那一日起,我与他便再无可能。” “那是最好!别忘了,你的命是主人救的,也是主人把你送去张知遥那里的,你身上的毒,还需要解药,可别为了男人,耽误了自己的性命,也耽误了主人的大计。” 姜流羽低着头,遮住了眼里的不甘,“我知道了。” 一阵风吹了进来,伴随着一阵淡淡的香气,小沙弥脸色一变,袖中的银针蓦然朝着窗台的方向射了出去,怒喝一声:“谁?” 其余两人皆是一惊,偏头看去,只有那扇半开的窗户,外面便是一片竹林,什么人也没有。 “怎么了?”姜流羽略微有些紧张。 她好不容易才脱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来到这里,展开她的复仇大计,可不想这么快就暴露了。 小沙弥脸色有些凝重。 “刚才好像有人来过。” 他疾步上前,推开了窗户,外面只有竹叶飒飒声,绿影重重,却不闻一丝人气。 “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若是有人,我和青琐怎么发现不了?” 小沙弥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戒备,“只怕这个人的实力在你我之上。” 姜流羽想了想,“秦砚他们都在大雄宝殿,其余人也都陪着小皇帝,应该不会有人来这。” 小沙弥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竹林,鹰眼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的痕迹,才转身回去。 而他们都没有看到,就在窗户的坐上方,那木柱撑起了房梁上,容肆搂着姜酒的腰,捂着她的嘴巴,两人的姿势十分亲密暧昧。 直到里面渐渐没了动静,容肆才渐渐放松呼吸,看着怀里的人,脸上带着几分怒色。 “肆肆!” 离开了观音殿,容肆无视身后的姜酒,面色冷厉地走在前面,而姜酒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抓着他的衣袖不撒手。 “放手!” 容肆咬牙低喝了一声。 “我不!”姜酒鼓着脸颊,“你生气啦?” 容肆偏头,看都不看她。 “我知道,今天是我鲁莽了,可我也没动手啊,谁知道那个小和尚这么敏锐,一下就发现我了。再说了,若不是我今日来了,还发现不了她的秘密呢!” 容肆皱着眉头,他自然也听见了姜流羽她们的对话。 “那还不是你自己惹来的桃花?” 想到萧沉歌,容肆就气得磨牙。 姜酒立马撇个干净,“跟我没关系!是萧沉歌自己脑子有坑,你放心,回头我立马跟他说清楚,什么婚约,我可不认!” 容肆似轻哼了一声,脸色倒也没有方才那般难看了。 “不过,你为什么非得杀她不可?”容肆抿了抿唇,“就因为她是秦砚的心上人?” “什么?”姜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姜流羽必死不可,不只是因为她是联结张知遥和秦砚的纽带,还因为她是姜陵的女儿!” 容肆瞳孔微缩,“晋安候?” “没错!姜流羽是他的庶女,姜陵虽为我所杀,但他旗下旧部无数,我能杀一百,却不能杀一万,只能将他们遣散但是谁又知道,他们不会跟着姜流羽卷土重来?” “可是姜流羽只是庶女,又能做的了什么?” 姜酒笑了笑,“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要将她流放?” “旁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尤其秦砚。姜流羽进宫刺杀我,我识破了她的身份,原本想取她性命,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让秦砚知道了,秦砚以为我要拿她来要挟他,便求我放过姜流羽。” 容肆的脸一黑,“所以你就放过她了?” 第494章 权慎 他差点忘了,当初姜酒可是被那两个男人迷得团团转,连命都葬送在他们手里。 “那当然没有!虽然那时候我答应了秦砚,不会处决姜流羽,改为流放,让人秘密在途中弄死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姜流羽竟然没死。” 容肆想起那观音殿内的对话,神色凝重道:“只怕是被人救了,而且救她的人,还不是张知遥!” “那个小沙弥说,要破坏九华国与朝云国的关系,让姜流羽除了我,除了大幽国,还有谁闲得蛋疼搞这种小动作?” “大幽国内政分离,几个皇子斗得你死我活,太子权怀软弱无能,如今呼声最高的,是三皇子权慎。”容肆道:“你方才可听他提到了一个人?” 姜酒想了想,“国师?” 容肆颔首,“大幽国的国师,也就是那位神医谢祝。权慎与谢祝相交甚密,极有可能是权慎在背后谋划一切。” 姜酒调侃道:“你对大幽国这么了解?该不会是打算……” 容肆弹了她的脑壳一下,低斥一句:“想什么呢?大幽国对九华国虎视眈眈,别说是我了,你当秦砚他们没在大幽国安插眼线?” 姜酒皱了皱鼻子,“那你的意思是说,姜流羽有可能被权慎利用,她口中的主人,就是权慎?” 容肆反问,“你觉得呢?” “我看极有可能,你没听他们说吗?还要在秦砚的饭菜里下慢性毒,摆明了是想控制秦砚。” 姜酒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秦砚倒霉了。 “你好像很高兴?” “我不应该高兴吗?我这还没对秦砚动手呢,他的心上人就代劳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看他们自相残杀了!” 容肆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不对付姜流羽了?” 姜酒摇头,“把她杀了,谁来帮我弄死秦砚?” “可她要杀你……” “那也得她有这个本事!” 姜酒暂时歇了追杀姜流羽的心思,容肆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容肆还是招来了顾宁,吩咐道:“让人盯着姜流羽,有什么异动立马汇报,若是发现她意图伤害苏九……格杀勿论!” 他不想姜酒手上担上姜流羽的命,并不是他心善,而是不想看姜酒越陷越深,更不想让她与秦砚他们对上,将自己陷于险境。 但是如果姜流羽意图除掉姜酒,容肆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大雪忽至,云京城一片苍茫,处于九华西北部的大幽国,更是万里银装。 幽京,位处大幽腹心之地,众多城池如众星拱月,环绕着幽京。而幽京之心,正是大幽皇宫。 雪不知下了几日,昭和殿前的青松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几名宫人不知疲惫地扫着殿阶上的霜雪,双手被这寒风冻得发红发紫。 一名男子撑着伞缓缓走来,玄青色的长袍,犹如雪地里晕开的墨,那样显眼,那样深沉。黑发如瀑,肌肤胜雪,狭长的眼眸,藏匿着目空一切的孤傲,挺拔的身姿,犹如雪中的青松,巍巍气势,令殿阶下跪着的宫人瑟瑟发抖。 昭和殿门口,一名公公出来迎接,一扫拂尘,向他行礼。 “参见三皇子。” 权慎将伞递给了身后的宫人,薄唇轻启:“我来看看父皇。” “叶贵妃也在里面呢,三皇子请。” 外面风雪肆虐,殿内温暖如春。 大幽皇帝权斯尧半躺在床上,已近天命之年,他的容颜略显苍老,亦是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丰神俊逸。他的眉骨很深,许是身体病弱的缘故,整个人有些瘦削,也愈发显得眉眼深邃。 权慎并不像他,他更像他的母妃,叶静姝。 叶静姝坐在床前,十分熟练地喂他喝药,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虽不是叶眉衣的亲妹妹,但是她的眉眼也有几分像叶眉衣,如今这份相像,也传到了权慎身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权慎格外受宠,甚至超过了太子权怀。 权慎向他行了礼,温声问道:“父皇今日如何了?” 权斯尧咳嗽了两声,随意地摆摆手,“还死不了。” 叶静姝不悦道:“皇上是真命天子,自当长命百岁,不过是小小的风寒,怎的就牵扯到了那不吉利的字?” 权斯尧笑了笑,眸中却并无笑意。 他冲着权慎招了招手,这位在朝堂上杀伐果决的三皇子,在他面前却如同孩童一般,弓着腰,任由他摸着自己的头,听他轻叹道:“慎儿长高了,孤都快够不到了。” 权慎淡淡一笑,“在父皇面前,儿臣永远是个孩子。” 权慎很懂他的心思,果真将权斯尧哄得很高兴。 “孩子也会长大,你今年也二十有四了,该准备成家了。” 权慎没有拒绝,只道:“那父皇可要快点好起来,好为儿臣挑一位慧质兰心的皇子妃。”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权斯尧有些困了,权慎才跟母妃叶静姝走了出去。 一出昭和殿,权慎的表情便冷漠了下来。 宫人为他披上斗篷,冰凉的手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脖颈,权慎眉头一皱,那宫人吓得跪地,连连磕头。 “三皇子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 权慎没有说话,自己将斗篷系上,冷声吩咐道:“来人!” 那宫人吓得脸色惨白如纸,磕得额头都破皮渗血了,却还是改变不了被拖下去杖毙的结局。 叶静姝走过来,略微有些不满。 “这里是昭和殿,你也不收敛一点。” 权慎看着叶静姝的目光不含一丝温度,轻嘲道:“儿臣已经装了十几年了,莫不是母妃还不满意?” 叶静姝眉头轻蹙,语气也重了几分。 “权慎!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权慎偏头,望着面前的苍茫大雪。 叶静姝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缓和了几分,道:“慎儿,母妃也是为了你好,虽然朝野中支持你的人不胜其数,但是太子毕竟是太子,想要扳倒他,就容不得你出半点差错。” 第495章 各怀心思的团圆宴 权慎眸色一暗,“放心,权怀那个蠢货,不是我的对手。” 看着优秀的儿子,叶静姝也是十分欣慰与骄傲。 “虽是如此,但你也不能放松警惕,除了太子,还有四皇子五皇子他们虎视眈眈。” 权慎不屑道:“权恒那群蠢货,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下去陪老七。” 叶静姝道:“只怪母妃出身不高,若非如此,东宫太子之位,非我儿莫属!” “母妃何必妄自菲薄?太子之位,谁稀罕谁拿去!我要的,是这九五至尊!权怀虽投了个好胎,可惜他脑子不行,手段不行,放眼朝堂,除了皇后一族支持他,还有谁真的尊敬这个太子?再说了,国师也站在我这边,日后天下,不还是我说了算?” 大幽江山对他来说,已犹如掌中之物,他现在要的,是当天下霸主! “阿嚏!” 姜酒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忍不住犯嘀咕,又是谁在背后憋着坏水惦记她呢? 姜汐好心提醒道:“多穿点,可别病刚好,就又受寒了。” 苏辰冷哼一声,“她能听话才怪呢,也不知道容世子怎么看上她的?” 姜酒瞪了他一眼,自信道:“容肆才是真正的慧眼识珠,霁儿你说对吧?” 一旁被奶娘抱着的苏霁咿呀地叫了两声,口水直流,像是在附和四姐的话。 苏辰气乐了,“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苏易与柳氏走了进来,才打断了兄妹二人的斗嘴。 今日是团圆宴,但苏府却显得格外冷清,苏易已经告假好一段时间了,死了一个女儿,又被降职夺权,苏易自觉老脸都丢尽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向姜钰告假了。 柳氏也病了有一段日子,眼看着苏府都快苏辰这小崽子把控了,她才强撑精力出来。不管怎么样,她是苏府主母,有她在一日,谁也不能动摇她的地位。 “都坐吧。” 苏易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寥寥几人,令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苏府,是越来越冷清了,大过年的也没个年味。” 苏辰笑道:“父亲,不是还有我们吗?儿子与阿九还有霁儿,会一直陪着父亲的。” 苏易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有阿辰在,为父自然是安心的。” 说着,他又看向姜酒,目光有些复杂。 对这个女儿,他的心里是矛盾的,一边他不喜她的性格,从前的苏九太过懦弱,如今的苏九又太过锋利,另一边,她又是亡妻所生,每每看着她,总能让他想起故去多年的叶眉衣。 从前他以为,以她的性子会给他给苏府惹来大祸,不曾想,最是乖戾的苏九,却最是安生,不曾给他带来麻烦。反倒是从小乖巧听话的苏月与苏胭,一个败坏了名声,一个葬送了性命,还拖累了他。 撇开那些糟心事,苏易看着旁边的苏霁,脸上难得有了几分笑意。 “抱过来让我看看。” 苏霁已经长大了,五官与他很像,姜汐让人好生照看着,因此苏霁也长得肉嘟嘟的,很是讨喜。 苏易忍不住把他抱了过来,喜道:“这小子,也不知吃了多少,竟然这么大了。” “这段时日都是汐儿在照顾着,霁儿长得很快。” 苏易笑呵呵道:“你们俩也得尽快要个孩子了,多个孩子,府里也更加热闹。” 姜汐红着脸,苏辰微笑着称是。 苏易看着苏霁,又忍不住想起了含霜,询问了一句。 “霜姨娘最近如何了?” 苏辰与姜酒相识一眼,姜酒道:“霜姨娘疯了,上次还差点杀了姨娘,所以我便擅自做主,把她送到庄子上去了。” 苏辰怔了一下,看向柳氏,“可有此事?” 柳氏原被忽略个彻底,脸色正不好呢,听苏易问起含霜的事,顿时更加难看了。 “父亲也不必问母亲。”苏辰道:“母亲前段时日也在养病,谁知道霜姨娘突然跑了出去,意图伤害母亲,大夫看过了,说是霜姨娘似乎误食了某种能让人精神混乱的药,如今神智也不清醒了,我想着霜姨娘虽有大错,但是好歹她也生下了霁儿,总不好将她处决。又恐她疯病发作,所以便让阿九把她安排到庄子上,派人照看着。” 苏辰只字不提是柳氏给含霜下药,但是“误食”这两个字,本身就很有指向性。 含霜被关起来后,一直是柳氏派人看守着,苏霁也是交给她管,偏偏含霜跑出来就要杀了柳氏,这里头的猫腻,苏易如何不怀疑? “柳氏,这是怎么回事?” 柳氏表面镇定,心里已经恨不得把苏辰给扒皮抽筋了。 “老爷,我也没想到霜姨娘突然就疯了,她被禁足之后,我都派人好好照看着。至于阿辰说的什么药,跟我可没有关系。” 苏易把苏霁交给了奶娘,“行了,我又没说是你,先吃饭吧。” 苏易这副态度,倒是让柳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苏辰微微垂眸,薄唇勾起了一抹冷笑。 看样子,苏易这是打算放过柳氏了。 对他而言,一个是苏府主母,一个是已经疯了的小妾,他没有必要为了后者,去追责前者,毕竟柳氏还是代表着苏府的脸面。 一顿团圆饭,吃得是各怀心思,众人散去之后,柳氏看着这一桌残羹冷饭,脸上的僵笑散去,阴沉如墨。 “苏辰这个小崽子,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让他跟着他娘一块死!省得如今给我添堵!” 从前柳氏的那些丫鬟婆子,全都被苏辰发卖了,如今伺候她的,只是一个刚入府不久的小丫鬟,底细干净,但是笨嘴笨手的,也不懂得安慰她,为她出谋划策。 柳氏看她傻站着就来气,忍不住掐了她的手臂一下,“还愣着干什么?扶我回去!” 她也不敢吭声,低着头,双眸噙着泪,扶柳氏回房。 柳氏心里十分焦急,再这样下去,这苏府里还有她的位置吗? 她必须得想想办法,不能让苏辰把她的权利都架空了! 第497章 姜酒受伤 姜酒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笑,笑颜如黑暗之中盛放的花朵,灿烂了整个天际。 前面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突然躁动起来,原来是举着火把的人不小心点燃了街边卖草编的摊子,那干草最是容易起火,加上夜晚风大,火势顿时就控制不住了。 前面的人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冲散了傩舞队伍,一时间,惊慌的叫喊声,孩童的哭声,女子的尖叫声,混成一团,整条街道混乱嘈杂。 容肆脸色微变,伸手便想将姜酒护在怀中。 而姜酒看见了被人撞倒在地啼哭不止的孩童,连忙冲过去将他抱了起来还给了孩子的母亲,因此也错过了容肆伸过来的手。 她回过头去,肩膀蓦然被人一撞,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九!” 她听见容肆在焦急地唤着她,姜酒环视了一圈,隔着人群看见了他的脸。 “肆肆!” 她冲着他挥手,正欲跑过去,人群中一把匕首忽然向她刺来。 “苏九!”容肆脸色大变,急切地大喝一声,“快闪开!” 他进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从后面将匕首刺向她。 容肆目眦欲裂,眼前几道人影晃过,再看时,却已经不见了姜酒的身影。 “苏九!” 容肆发疯似的冲过去,全然不顾风度体面,方才那一幕深深刺进了他的眼里,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般,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只是等他狼狈地来到姜酒方才所站的地方,这里已然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跑着,目光惊惶,遍寻姜酒而不得。 “不会的,不会的……”容肆自言自语,颤抖着手也拿不住面具,失魂落魄地呢喃,“她不会出事的……” “世子!” 顾宁站在桥下,看见了石桥上的容肆,欣喜跑上前去。 不等他开口,容肆便急切道:“顾宁!立马派人去找苏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宁脸色一变,连忙称是。 早知道姜流羽有所行动,顾宁已经调派了不少人手在附近准备待命,这会正好用上了。 而容肆还站在原地,迷茫地看着桥下人来人往,脑海中不断回映着姜酒被刺的那一幕,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身体里剥离开来,容肆几乎站不住脚。 他盯着水中的倒影,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然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一座四层高的阁楼上。 沈玉卿坐在阁楼的窗台前,看着底下人来人往,单薄的背影略显孤寂。 一名侍从敲了敲门走进来,道:“大人,秦大人正在陪姜姑娘逛街,晚些时候才到。” 沈玉卿颔首,“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每逢新年,他与秦砚都是孤家寡人,几乎都是在家待着,这些热闹也不想凑合。今年秦砚有了姜流羽,却怕他自己一个人孤单,便也将他叫了出来。 沈玉卿原是不想的,但是也不想秦砚为他担忧,便答应了。 相比去人挤人的街道上散步,沈玉卿更喜欢独处,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沈玉卿下意识地回头,只感觉一阵阴风刮过,一把匕首贴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不然要你死!” 那刻意压低的嗓音杀气腾腾,沈玉卿微微一愣,竟然不顾自己的小命在别人手里,蓦然回头看去,果真看见了姜酒的脸。 “四小姐?” 姜酒发丝凌乱,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攥着匕首,那匕首上还滴着血,低落在他的衣领上。因为他方才的动作,锋利的刀刃还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沈玉卿却如同不知疼痛一般,丝毫未觉,只是震惊地看着她。 姜酒皱紧了眉头,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被人追杀至如此狼狈的地步,还能撞见老熟人。 “你……”沈玉卿张口正要询问,却见她捂着腹部的手渗出了鲜血,顿时脸色大变,惊呼道:“你受伤了?” 姜酒没有说话,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叩叩叩!” “大人!您没事吧?” 许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外面的侍卫便要闯进来,沈玉卿急忙喊道:“别进来!我想自己待一会!” 等外面没了声音,姜酒才放松下来,体力不支,幸好撑着桌子,否则只怕要摔下去。 沈玉卿看着她腹部的伤口,紧张得不行,却又不敢询问,伸手便想去扶她,却被姜酒躲开。 “别碰我!” 姜酒眼里杀气很重,双眸如恶狼一般泛着凶光。 沈玉卿脸上的表情既担忧又胆怯。 “我……我只是想帮你……” 姜酒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若非她看见了姜流羽身边的那个丫鬟青琐,她还真没猜到,今晚夜袭她的人是姜流羽。 她果然还是小看她了。 那会在大街上,周围环境嘈杂,导致她没有及时发现身边的危险,背后被刺了一剑,幸好衣服比较厚,伤口不会很深,至少还不到致命的地步。 对方有备而来,姜酒完全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容肆又与她分开了,而且对方还拖着她,姜酒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伤跑了。 也不知道姜流羽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她几乎是一路被追堵,腹部也不小心被那个青琐划了一刀,不过对方也没讨到好,直接被她割了喉咙,现在估计见阎王去了。 他们一路追杀她至此,姜酒不得已只能躲起来,等容肆来救,不曾想却先遇见了沈玉卿。 想到他跟秦砚的关系,再想到秦砚跟姜流羽的关系,姜酒这会还真把沈玉卿当成姜流羽的同伙了。 沈玉卿哪里看不出来她眼里的防备与敌意?忍不住苦笑一声,道:“四小姐,不管怎么样,你身上的伤要紧,四小姐若是信得过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姜酒不假思索道:“可惜,我信不过你。” 那些人已经追到这里来了,姜酒若是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只能躲,只能拖,等容肆来救她。 姜酒就是莫名地相信,容肆不会丢下她的。 第498章 如果她还没死呢 “叩叩叩!” “玉卿?”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以及秦砚的声音,姜酒眸光蓦然一凝,转身便想跳窗,却被沈玉卿拉住。 他冲着外面高声道:“阿砚,我衣裳湿了,等一下。” 说着,他又转过头,低声道:“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姜酒拧眉看他,心想她这旧情人没毛病吧? 沈玉卿让她躲在屏风后,立马开门出去,看着一脸狐疑的秦砚与姜流羽,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刚才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弄湿了袖子。” 秦砚瞥了一眼他的衣袖,沈玉卿不自然地将手被到身后。 “那我们进去吧,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糕点。” 沈玉卿连忙将人拦住,“里面都被我弄脏了,我们还是换一间吧。” 姜流羽跟沈玉卿不熟,心里也装着事,并未察觉到沈玉卿的异常。 但秦砚何等精明?他与沈玉卿多年至交,对他也是了如指掌,见他的模样,明显是心中有鬼。 鹰眸闪着锐利的寒光,在他身后的厢房里转了一圈,门开得不大,他也看不到什么,却注意到了桌子旁的地板上,那几点暗色的痕迹。 秦砚双眸微眯,那是血? 这么多人在,秦砚也没有把事情闹大,便听从沈玉卿的话,换到另一间厢房。 只是趁着沈玉卿不注意,秦砚转身吩咐了侍从一句。 姜酒坐在地上,背靠着屏风,腹部的伤口还未止住,血腥味令人作呕。 她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声音,挣扎着站起身来。 门突然被推开,一道脚步声逼近,紧接着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姜酒一惊,隔着屏风看见了一道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在那人靠近时,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却被对方拦住。 “阿酒,是我。” 看着容肆的脸,姜酒顿时撑不住了,卸了浑身的力道,歪倒在他怀中。 “你怎么才来?” 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容肆神色愧疚,那双冷眸中却又泛着狠厉。 “对不起,我来晚了。” 昏迷之前,她只听见了他这一句在耳边的呢喃。 那样自责,而深情。 容肆将她抱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还有腹部的伤口,眼里的杀气无论如何再也掩盖不住。 “世子。” 顾宁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道:“刺客已经全都解决了,请世子示下。” 容肆语气冰冷地吩咐道:“顾宁,杀了姜流羽。” 谁曾想已经昏过去的姜酒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眼睛还闭着,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小声道:“别动她,我自己来……” 顾宁迟疑道:“世子,那还杀吗?” “没听见她说的吗?” 容肆那不耐烦而气恼的语气,震惊了顾宁。 他这是,在拿他撒气吗? 另一边的厢房内,三个人各怀心事,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 姜流羽惦记着去刺杀姜酒的青琐,沈玉卿惦记着厢房里受伤的姜酒,秦砚则惦记着去替他一探究竟的侍卫。 最后还是秦砚的人先发现了异样,跑到他身旁耳语几句,秦砚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摆摆手让他下去。 沈玉卿注意到他的举动,握着茶杯的手都紧了紧。 “阿砚,怎么了?” 秦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沈玉卿却道:“你们先走吧,我想在这多待一会儿。” 令他惊讶的是,秦砚也没有追问,十分好说话地先带姜流羽走了。 而沈玉卿则绕道回到了原来的厢房,里面已经没了姜酒的身影,甚至地上的血迹都被擦干了。 “那个人是谁?” 秦砚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出现,把沈玉卿吓了一跳。 “阿砚?你怎么回来了?” “玉卿,回答我的问题。” 沈玉卿避而不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玉卿目光闪躲,“我……我东西落下了。” “方才我便发现了,这屋子里有血迹,你藏起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沈玉卿一惊,没想到秦砚到底还是发现了。 秦砚逼近一步,“玉卿,你以前从来不会瞒着我的。” 沈玉卿进退两难,“阿砚,你别逼我。” “我只问你,那个人是谁?万一你被有心人利用了吗?” “不会的,她……” 沈玉卿想起姜酒的身份,蓦然顿住。 “说不上来了?”秦砚道:“你可知道,刚才我就派人过来了,可是人刚进门就被打晕了,那个人分明有同伙,你是不是被人要挟了?” 沈玉卿吃了一惊,随即想起可能是姜酒的人来救她了,又松了口气。 “阿砚,我没有被人要挟,刚才确实有人在屋内,我把她藏起来,是因为她不想让人发现。至于其他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如果说之前秦砚只是疑惑,现在他真的是怀疑了。 沈玉卿对他从来没有秘密,而现在,却为了维护别人而选择对他隐瞒,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有可能跟他有仇,所以沈玉卿才不让他与她见面。 秦砚退让一步,“好,你只告诉我,这个人我认不认识。” 沈玉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砚当真没有再逼问。 沈玉卿却没有放松的感觉,反而觉得眼前的情况十分糟糕。 见秦砚要走,沈玉卿忽然叫住了他,“阿砚!” 秦砚回过头来,听他小心翼翼道:“如今姜姑娘已经活着回来了,过去的仇恨,你能放下了吗?” 秦砚愣了一下,“怎么说起这个?放不放下,有区别吗?反正姜酒已经死了。” 沈玉卿深呼吸一口气,“如果……她还没死呢?” 秦砚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那双眸子犹如深渊一般,黑暗弥漫。 “若她没死,我不介意再亲手送她下地狱!” 沈玉卿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却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为什么?姜姑娘没有死,你与凤帝之间的仇恨,难道就不能就这样算了嘛?” “算了?”秦砚气乐了,“沈玉卿,你在跟我开玩笑嘛?” 第499章 容肆的愧疚 “是,她没陷害你父亲,也没有派人杀了他们。但她要杀了流羽是事实,也幸亏流羽命大,才能活着来见我。可是这不代表,她做的孽就能一笔勾销!” 秦砚发狠道:“她给我的屈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曾经他是一无所有的布衣,他自以为凭着自己的才学,从此一步登天,却不想仍要受姜酒牵制。 秦砚不是没想过辞官,可是她拿姜流羽的性命逼他,逼他继续当他的状元郎,逼他继续当她的裙下臣,秦砚何等骄傲之人,如何能忘? 沈玉卿以为,至少姜流羽还活着,能冲散秦砚对姜酒的仇恨,不想他根本放不下。 看着情绪如此过激的秦砚,沈玉卿如何敢将姜酒的身份告诉他? 秦砚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如常:“玉卿,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陷在仇恨里,反正姜酒已经死了,纠结这些事也没有必要了。” 沈玉卿扯了扯嘴角,有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这么多年来,我们二人相互扶持,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我只希望,你能永远站在我这边。” 他的信任与赤城,再一次击溃了沈玉卿心里的防线,愧疚与潮水般向他涌来。 秦砚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他走下了楼,昏暗的楼道中,外面灿烂的灯火透过窗花映在他半边脸上,忽明忽暗,显得那样阴鸷与沉重。 走到一楼时,他看见姜流羽坐在马车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侧脸略显凝重,眉毛也微微蹙着,似乎正在为什么事忧心。 秦砚忽然对身后的侍卫道:“派人盯着沈玉卿,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都不许放过。” “还有,去查一下重华殿,我要知道,凤帝到底死了没有。” 按理说,他是亲眼看见沈玉卿杀了姜酒的,那把火也是他放的,姜酒的死,最不该怀疑的人就是他。 但是沈玉卿今日的异常,着实让秦砚起了疑心。 不,不只是今日,从前沈玉卿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如果姜酒没死,他会怎么做? 那时候他只当他是在假设,并未有任何猜疑,但是现在秦砚忽然开窍了。 哪怕这种怀疑十分荒谬,秦砚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可能性。 另一边,松风苑内。 容肆抱着一身是血的姜酒回来时,苏辰的心脏差点骤停,好在姜酒只是昏了过去,只是一身的伤实在有些严重。 林绾绾在屋内帮姜酒治伤,他们这些人也不懂医术,帮不上忙,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容肆站在外室,还穿着那身沾血的衣袍,僵直着不动,目光透过纱帘看着里面的人,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 苏辰犹豫了一下,道:“容世子,婠婠说了,阿九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等她明日醒了,我再……” “不必。” 一向温和知礼的容肆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沉凝如雾。 “我在这里陪她。” 遇见姜酒之前,容肆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 他母亲早亡,与父亲关系十分冷淡,他们的死,对年幼的容肆来说,更多的是伤感。这些年来,他独居栖寒阁,受病痛折磨,痛着痛着,竟也成了习惯,甚至有时候都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还有几年活头。 他不怕痛,也不怕死,可是今晚,看着姜酒在自己眼前消失,看着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中,容肆是真的怕了。 那种恐惧,到现在都残留在他心里,刺得他又麻又痛,鲜血淋漓。 容肆忽然在责怪自己,为何要与她置气?为何要对她百般要求?为何要劝阻她除去姜流羽?他没有参与过她的前半生,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放下仇恨? 若是他没有阻拦她杀姜流羽,是不是今晚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险些就失去她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容肆的心脏便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感席卷全身,脸色也欲显苍白。 一直到了后半夜,林绾绾才走了出来,双手都是血。 “怎么样了?” 苏辰正欲张口询问,却被容肆抢了先。 “主子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后背两道,腹部一道,右手上还有一道,腹部那道伤最是严重,再偏一些,可能主子都没命了。” 林绾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着容肆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责怪,责怪他没有保护好姜酒。 容肆低垂着眼眸,便想进去看看她,却被苏辰拦住。 “阿九现在睡着了,先别去打扰她,不如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我派人在这里看着她。” 容肆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的血迹和血腥味,这回没有坚持,转身走了。 苏辰留了人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再通知他。姜酒受伤的事不宜外传,虽然现在苏府里基本都是落入他的掌控之中了,但是也以防万一。 林绾绾和紫苏就在屋内守着,林绾绾年纪小,撑不住,渐渐的脑袋就往下点了。 紫苏压低了声音道:“婠婠,你去隔壁睡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林绾绾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好,紫苏姐姐,你要注意一下,要是主子发热了,你就叫我。” 林绾绾刚走,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紫苏以为是她又回来了,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容肆。 她张口正欲说话,容肆伸出手压在薄唇上,示意她安静。 紫苏悄悄地走了出来,“容世子,您……” “你去睡吧,我来照顾她。” 紫苏皱了皱眉,容肆却不是在跟他商量,径直走了进去。 紫苏自知拦不住他,也只好由他去了。 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容肆站在床头看着她,刚刚沐浴之后,他的头发带着几分湿气,玉簪也取了下来,如瀑的墨发随意披散着,一身烟白色的衣袍,如月光织就而成,少了平日的端正清雅,更添了几分慵懒随意。 第500章 紫苏打抱不平 屋内烧着炭火,点着安神香,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容肆脱了外袍,躺在她身侧,小心地将她抱在怀中,唯恐弄疼了她。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她周围,姜酒也下意识地向他贴近,蹭了蹭温暖宽厚的胸膛,沉沉睡着。 这一夜兵荒马乱,心乱如麻,也只有在此刻,将她拥在怀中,感受着她的呼吸与温度,容肆那颗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闭上眼,二人相拥而眠。窗外一弯新月,朦胧的月光,洒了一地的清霜, 姜汐昨天睡得早,苏辰也怕她担心,所以到早上才将姜酒受伤的消息告诉她。 她匆匆赶来松风苑的时候,紫苏和林绾绾待在门外,神色有异。 姜汐张口便道:“你们在这做什么?苏九呢?她的伤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紫苏赶紧将她拦住,表情有些羞涩道:“公主,容世子他……在里面。” 姜汐一瞪眼,“你的意思是,容肆昨晚就睡在这儿的?” 紫苏点头。 这可把姜汐气坏了,“这算什么?我苏府的姑娘跟他镇国公府还没关系呢,他这是向耍流氓吗?” 说着姜汐便想踹门,门却率先从里面被拉开,容肆那清润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无端地让姜汐感到了压力。 姜汐那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尴尬地站在一旁。 平心而论,她虽然没有见过容肆生气,但是光是看着他,便不会觉得他是好惹的。 一向横行霸道的乐平公主,这会面对容世子却怂了。 容肆没有搭理她,对紫苏道:“她出了汗,注意别开窗,免得冷到了,等她醒后记得叫她喝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她。” 姜酒迷迷糊糊醒来,容肆已经走了,紫苏和林绾绾伺候在旁,姜汐坐在软塌上,臭着一张脸,好似谁惹了她似的。 还是林绾绾最先发现姜酒醒了,惊喜道:“主子你醒啦!” 姜酒动了动,想翻个身,腹部却传来了一阵剧痛。 林绾绾连忙把她按着,“主子身上的伤都包扎好了,千万别乱动。” 紫苏端了杯水,小心地喂给她喝,姜酒才感觉精神了一些。 姜汐一脸不爽地凑过来,“喂,死了没?” 姜酒斜了一眼,有气无力道:“托您的福,还喘着气呢。” 她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戳着她的额头。 “你哥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惹祸精!出去逛个街,也能带着一身伤回来!” 姜酒哼哼两声,“被人阴了,等我好了,一定要把这口恶气出了!” “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在天子脚下行刺?”想到了什么,姜汐惊道:“不会是之前刺杀秦砚的那伙人吧?” 姜酒没有说话。 昨晚青琐带着人一路追杀,青琐死在她手中,其他人还紧追着不放,且不管还能不能找到那伙人,着幕后主使姜流羽是跑不了的。 “喂!苏九,我跟你讲话呢,你听见没有?” 姜汐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迷茫地看着她,“什么?” “我是说,昨晚容肆为什么睡在你这里?” 姜酒更迷茫了,昨晚容肆有来吗? 紫苏在后边悄悄地冲她点点头。 “他可能是为了照顾我吧。”姜酒就纳闷呢,昨晚就感觉身边躺了一个人,一整晚都暖烘烘的,可早上一睁眼就没了,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姜汐耳提面命道:“苏九,我可跟你讲,你跟容肆还未谈婚论嫁,可别擦枪走火做出什么事来!容世子我是信得过,至于你嘛……” 姜酒心里嘀咕,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她还能咋样?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与其在这里操心我,还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跟我大哥都成亲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肚子有动静。” 姜汐又羞又恼,不过好歹也被姜酒糊弄过去了。 赶走了聒噪的姜汐,紫苏也正好端了药来,看着姜酒咕噜噜一口喝了,紫苏满脸愁容。 “小姐前段时间病刚好呢,这会又伤了……” 姜酒被呛了一下,顿时那又苦又涩的药汁从喉咙里涌了回来,姜酒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缓过这口劲了,姜酒看着小脸皱得比她还难看的紫苏,嘻嘻哈哈道:“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家小姐我是要成大事的人,你该恭喜我呢!” 紫苏忍不住扑哧一笑,哼了一声道:“小姐就会说笑!要是容世子在这,小姐还敢跟他贫吗?” 姜酒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只怕他要生我气咯……” “怎么会?容世子那么关心小姐。” “那是你不了解他,这男人啊,有时候生起气来,比女人还麻烦。” 紫苏捂着嘴偷笑,“小姐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容世子抱着小姐回来,一身是血,脸色阴得吓人。大公子想请他先回去,容世子非得等着。后来绾绾帮小姐把伤口处理好之后,容世子回去换了身衣裳,又来陪小姐了。” 姜酒昨晚一直昏迷着,也不知道这些事,这会听紫苏说起来,顿时开心得不行。 “真的?” “容世子对小姐是真的好,就算他生气,应该也是生气小姐鲁莽行事。” 姜酒惊异地看着她,“你是容肆肚子里的蛔虫吧?” 这都能猜到! “不是我猜的,而是亲眼看到的。”紫苏都忍不住抱怨,“有时候我都觉得小姐太神秘了,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想来容世子也有此苦恼,对小姐有气也是应该的。” 姜酒蔫蔫的,连紫苏都这么说了,好像她真的有点过分了。 她一直瞒着容肆,就是不想把他拉进这趟浑水中,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容肆瞒着她,指不定她更生气呢。容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妥协、让步,这么一想,确实是她的错。 嗯,等她好了,就给容肆备一份礼物赔罪,并且义正言辞地向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乱来了。 可是,容肆喜欢什么呢? 抱着这个问题,姜酒渐渐睡了过去。 第501章 容肆的礼物 栖寒阁内,容肆沐浴更衣完毕,推开了房门,便看见了一夜未归的顾宁。 顾宁仍然穿着昨晚那身衣裳,清晨的冷风,也吹不散他那一身血腥味。 “姜流羽的礼物,送到了吗?” 顾宁拱手道:“已经按世子吩咐的办好了,只是……真的要留下她的性命吗?” 容肆眸中划过一道杀气,顷刻间又消隐下去。 “阿酒不让杀,便留着。” 今日这份大礼,定然会让姜流羽与秦砚十分惊喜。 却说姜流羽昨夜回去之后,迟迟等不到青琐回来,她背着秦砚暗杀姜酒,也不敢四处宣扬,便只能憋在心里,焦急地过了一夜。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知晓青琐的本事,若是已经解决了姜酒,她早就回来了,而苏府那边,她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姜流羽只怕青琐出事了。 故而第二天一大早,姜流羽就醒了,想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结果一推开门,眼前悬着的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让她吓得失声尖叫。 姜流羽跌坐在地上,这才注意到,她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死尸。 横着的,躺着的,甚至还有站着的,一个个皆是被一刀毙命,死相并不惨烈,但是绝对给姜流羽巨大的冲击。 更让她惊恐的是挂在门上的人头,那正是青琐。 这边的异动也吸引了秦府的下人,秦砚正准备去上朝,听说姜流羽这边出事了,匆匆便赶了回来,看到这般景象,脸色也变了变。 “流羽!” 秦砚冲过去将姜流羽抱在怀中,姜流羽吓坏了,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止。 秦砚转头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脏东西清出去!” 姜流羽瑟缩在秦砚怀中,抬眼去看青琐,那张脸正好转了过来,与她对视,姜流羽又是一声尖叫。 秦砚连忙把她打横抱带出去,这里只怕也住不了了。 安抚好姜流羽,秦砚才走了出去,门外跪了一堆侍从,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秦砚脸色阴沉,重重地抄起茶杯摔在了地上。 “查清楚!不把背后搞鬼之人揪出来,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秦砚鲜少动怒,但是今日这一出,着实触犯到他的逆鳞了。 昨夜当值的侍卫无人发现异样,姜流羽院子中的下人也全都被迷晕了,对于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竟是无人知晓。 秦砚捏紧了拳头,到底是谁,竟然能入秦府如无人之境,这样的高手,只怕要取他性命,也是轻而易举吧? 屋内,姜流羽坐在床上,全然没有了刚才在秦砚面前的恐惧与慌张,那张被毁的脸上,只有愤怒与不甘。 青琐竟然失败了! 苏九底什么来历,她派了那么多人都解决不了她。 还有,她怎么会知道背后的人是她?她与苏九,似乎也还没见过面吧?她怎么可能知道是她? 姜流羽心乱如麻,猛然想起了菩提寺内的观音殿,会不会是那个时候被苏九偷听到了? 姜流羽的心骤然一紧,这么说来,苏九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门被推开,姜流羽吓了一跳,待看见是秦砚时,脸上的表情迅速转变。 “阿砚。” 她唤了他一声,秦砚走过来,握紧了她的手,语气愧疚道:“流羽,那些人八成是冲我来的,抱歉,让你受惊了。” 姜流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青琐她……” “你放心,我会派人好好安葬青琐的。” 姜流羽点头,至于秦砚说的话,也听得心不在焉的。 秦砚压根就没把事情往姜流羽身上想,她刚来云京城,又没人结仇,故而只能是他的仇人,对付不了他,便只能对付姜流羽。 联想到上次的刺杀,秦砚越来越怀疑,一定有人在与他暗中作对。 有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让秦砚既觉得荒谬,又忍不住去想。 会不会是姜酒还没死,来找他报仇了? 这个猜想一浮现,便被秦砚否定了,只是心里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便会生根发芽。 秦府的事被秦砚捂得严严实实,没有外传,秦砚处理好后,早朝毫无意外地迟到了,这对一向勤政的秦大人来说,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上早朝的时候,连姜钰都看得出来秦砚有些心不在焉,故而多问了一遍。 “秦爱卿,孤方才的提议如何?” 秦砚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姜钰道:“今年元宵节,孤想在梅园办一场赏灯会,热闹一番。” 秦砚颔首,“全凭皇上做主。”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玉卿站在秦砚身侧,低声问道:“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秦砚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姜钰要办赏灯会的消息一传出来,倒是让这冷清的新年一下热闹了起来。 各世家纷纷忙着为赏灯会做准备,未出阁的姑娘们,又挑衣服又挑首饰,未婚配的公子们,又是背诗又是练武的,纷纷打算在赏灯会上出尽风头。 苏府便显得有些冷清了,苏辰已娶,姜酒带伤,两人懒懒散散的,像条咸鱼似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林绾绾正在给姜酒换药,一边叽叽咕咕地说着赏灯会的趣事。 “我听说这次灯会办得可大了,而且皇上还派人制作了一盏玉琉璃灯,只有拔得头筹才能拿下它。” 姜酒不感兴趣地哼哼,“内务府做的,能是什么好东西?骗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罢了。” 林绾绾语气娇憨道:“我看小姐是自己没得玩,所以才嫌弃吧。” 姜酒拽了拽她的小辫子,“臭丫头,都学坏了!” 林绾绾冲她吐了吐舌头,听她道:“不就是灯会嘛,想赢还不简单。” “到时候参加的人可多了,京中那么多博学多才的人,小姐有把握能赢?” “若论博学多才,谁比得上容肆?” 姜酒一脸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林绾绾偷笑道:“我还以为小姐打算自己出马呢,没想到还得靠容世子。”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不靠白不靠!” 第502章 巨大的隐患 “咳咳!” 外面传来了一道轻咳声,只见容肆掀开了帘子,目光漾着浅浅的星河,薄唇微弯,眉眼温柔到了极致,说出的话却是气死人。 “谁跟你一家人?你也不害臊。” 见他一来,林绾绾便识趣地退下了。 姜酒双眸一亮,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了回去。 “躺着!伤口还没好,乱动什么?” 姜酒被他凶了,还乐滋滋的。 “肆肆,你是来看我的吗?” 容肆轻哼,“来看你死了没。”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哪那么容易死?” 容肆看着她那张明媚的笑脸,阴郁的心情也稍稍变好。 “对了,后来追杀我的那些人呢?” 容肆顿了一下,语气淡漠,“死了。” “全都死了?”姜酒语气不掩惋惜,“我还想自己报仇呢。” “不是还有一个姜流羽吗?”容肆伸手挑开她脸颊的碎发,嗓音低沉,“听你的,我没动她。” 只不过拿尸体去吓了吓她。 “虽然我也巴不得姜流羽死,但是转念一想不划算。倒不如让她日日处在恐慌之中,再利用她来牵制秦砚,等到最后秦砚发现了她的身份,一定会非常有趣。” 看着她眼里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容肆握住了她的手,“我帮你。” 姜酒微微错愕,“你……要帮我?你不觉得我胡闹了?” “若不是你拦着,我早要了她的命了!” 容肆没有久待,他走后,林绾绾便进来了,看见姜酒坐在床上发呆,问道:“主子,紫苏姐姐让我问你,中午你想吃什么?” 姜酒没有回答,喃喃自语道:“我好像把容肆教坏了。” 以前他可是无欲无求,恨不得天下太平,现在都跟着她喊打喊杀了。 元宵节前一日,姜酒揣着还没好的伤,跟着姜汐出了趟门。 姜汐一路心惊胆战的,吩咐赶车的马夫慢一点,就怕姜酒的伤口裂了。 姜酒却十分无所谓,“哪那么娇贵?我皮厚着呢。” “伤口还没好呢,就出来瞎跑,我跟你哥的话是一句不听,我看啊,也只有容世子才能治得了你。” 姜酒但笑不语。 把姜酒送到四九楼,姜汐就去皇宫了,这次赏灯会姜钰交给了她来操持,眼看着明日便开始了,她今日还得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纰漏。 姜酒目送姜汐离开,正准备进去,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四小姐!” 沈玉卿刚刚下朝,不想会在这里看见姜酒,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 他连忙下了马车,关切问道:“四小姐,你的伤可大好了?” “是沈太师啊。”姜酒神色懒散,“不过是小伤,已经好了。”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这几日我原本想去看你的,但是又怕打扰到你静养。苏大公子倒是与我说了,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我一直放心不下。”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沈太师这是在关心我?” 一改之前的羞恼,反而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下反倒是姜酒怔了一下,嘴角扯出了一抹讥笑。 “那还真是难得啊。” 沈玉卿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表情有些不自然,连忙转移话题道:“四小姐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出来吃个饭,沈太师也要管?” “我只是担心你的伤……” “放心,还死不了。”姜酒作势便要走,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道:“对了,沈太师的救命之恩,我会记着的。” 日后算账的时候,勉强少算一笔。 沈玉卿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一声,喃喃道:“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啊。” 就在离他不远的卖雨伞的摊子前,一名男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悄无声息地离开。 秦府,秦砚听着暗卫的汇报,双眸微眯。 “距离有些远,属下只依稀听到受伤、救命之恩等字眼。” “苏九……”秦砚呢喃着这个名字,“这么说来,那天晚上被玉卿藏起来的人是她?” “大人,可要属下跟踪苏四小姐?” “不必了。”秦砚道:“苏九身手不凡,指不定你还未靠近就被她发现了,到时候打草惊蛇更不方便了。” 如果说那一晚沈玉卿是为了保护苏九,倒也情有可原,他记得沈玉卿似乎对苏九颇有好感。 但是转念一想又有颇多疑点。 一来沈玉卿明明对姜酒情根深种,为何如此之快就移情别恋?以他对沈玉卿的了解,这不像他。二来,苏九此人给他的感觉十分诡异,从前他也在皇宫见过她,跟现在的苏九完全判若两人,那一晚更是受了重伤,也不知是在干什么勾当。 想了想,秦砚道:“去查一下苏九,她从小到大的事,我全都要知道。” 秦砚隐隐觉得,这个苏九,很有可能是个巨大的隐患。 暗卫退出去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见了姜流羽,也不知道将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秦砚对姜流羽从不设防,他的侍卫也曾隐晦地提了一句,反倒被秦砚骂了。 “流羽,你怎么来了?” 见姜流羽走进来,秦砚很是欢喜。 姜流羽淡淡一笑,道:“最近天冷,我炖了汤,想让你尝尝。” 秦砚万分惊喜,接过她手里的碗,毫不犹豫地喝光了。 姜流羽目光幽深地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手里的碗。 “好喝吗?” 秦砚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流羽,以后你还是别为我做这些事了,交给下人就好了。” 姜流羽抿了抿唇,“可是,我想亲自做。” 秦砚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握住了她的手,郑重道:“流羽,我们成亲吧。” 这句话,在几年前他就该跟她说了。 姜流羽脸色一僵,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整理着食盒。 “阿砚,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为什么?”秦砚不解,“当年若不是凤帝从中作梗,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儿女成群了。” 姜流羽摸着自己的脸,“我这个样子,如何配得上你?” 秦砚顿时急了,“我不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姜流羽道:“这些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我根本没办法放下。” 第503章 烟花盛宴 姜流羽的话,犹如一根根绵软的针,刺得秦砚心口发疼。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中没有厌恶与嫌弃,只有化不开的愧疚与自责。 “这些伤疤我会想办法帮你去掉。过去你受的苦,未来我也会加倍弥补。” 姜流羽依偎在他怀中,“阿砚,我能活着回来,还能和你在一起,已经很知足了,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求。” 她越是这样说,秦砚便越是难受,对姜酒的恨也深了几分。 他现在倒是巴不得姜酒没死,这样他就可以亲自将她千刀万剐,给姜流羽出气。 这么想着,秦砚道:“流羽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会让你再受丁点委屈。” 他的承诺,有那么一瞬间,让姜流羽心动了。 她在外面漂泊了那么多年,受尽了欺凌与冷眼,若是留在秦砚身边,以他对她的心意,定然能在九华国呼风唤雨。 但是她不能。 她身上背着的仇恨与任务,还有悬着的小命,让她无法背叛背后的主人! 是他给了她第二条命,也是他逼着她回到九华国,利用秦砚达到他们的目的。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如何能放弃? 元宵赏灯会如期而至,昔日冷清的梅园,如今已布置得十分喜庆。红梅于枝头盛放,一盏盏形状各异的灯笼犹如汇聚成一片星海,远远望去好似遗落人间的仙境,美不胜收。 天色未晚,众人便陆陆续续地来了,有三两成群的千金小姐们,也有谈笑风生的世家公子,清俊儒雅的文臣,携着娇妻美眷,彩衣叠翠,笑语如莺。 贺蓁然看着这满园华光,惊叹道:“这灯笼可真好看!” 姜汐自豪地挺了挺胸,“那可不!这些全是皇宫里最精巧的工匠制作的,里面用夜明珠替换蜡烛,光彩四溢,每一盏都各有特色。不过要属最珍贵的,还是那盏玉琉璃灯,那是当年内务府为我皇姐打造的,后来一直放在仓库里积灰,我便拿出来了。” “你说的是那盏吗?”贺蓁然指着高台上的那盏琉璃灯道。 众人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层层花灯之上,一盏琉璃灯于高处悬挂,碧蓝色的琉璃刻成莲瓣模样,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层层叠叠,工艺之精巧,让人都不免为之惊叹。 姜汐道:“只有夺得这次灯谜会的头筹,才能得到那盏琉璃灯。” 贺蓁然喜欢极了,拽着贺锦朝迫不及待道:“哥哥,你一定要帮我赢回来啊!” 贺锦朝似笑非笑,“算了吧,你哥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 可巧了,他爹是文采卓绝的平阳伯,偏偏他跟贺蓁然在文学上都没多大天赋,反而醉心于武学,为此平阳伯从小到大没少发脾气。 “容世子呢?他肯定能赢下来。” “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呢。” 贺蓁然的目光转了一圈,“姜酒怎么也不见了?” 贺锦朝噗嗤一笑,“那肯定是两个人约会去了呗!” 讲真的,贺锦朝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容肆。 以前身体虚弱,每日只能待在府中,就跟苦行僧死的,天天摆着个死人脸,算着还有几天活头,任由林氏母子在府中作威作福也不争不抢,他说破了嘴皮子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就不一样了,至少贺锦朝在他身上看到了人气,看到了欲望,总好过那个无欲无求的病秧子。 贺锦朝还真猜对了,容肆此时跟着姜酒来到了梅园的西南角,这里没什么人,连灯光也弱了几分,周围梅影稀疏,景色一般,姜酒却拉着他往前走,神神秘秘的。 姜酒带他上了西南角的一处阁楼,阁楼并不是很高,但是站在阳台上望过去,正好将梅园的灯景尽收眼底。 容肆失笑道:“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看这个?” “别急啊。”姜酒探过头冲着某个方向挥手,容肆还怕她掉下去了,连忙把人拉着。 “到底要做什么?”他蹙着眉问道。 “给你一份礼物啊!”她龇牙一笑。 还想问什么,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便见对面不远处突然起了一道火光,冲天直上,在容肆惊愕的目光中,绽放成璀璨的烟花。 紧接着,一朵,两朵,三朵,不知道有多少朵齐声而鸣,争先恐后地在夜空中争妍斗艳。红的,蓝的,黄的,绿的,七彩的光芒映成了他眼中褪不去的颜色。 而梅园内的众人也被这场烟花惊喜到了,一个个神色激动,赞叹不已,甚至还感慨姜汐别出心裁,殊不知这其实是姜酒为了讨容肆欢心。 今夜月圆如玉,夜空无星,却叫这烟花点缀成星光万丈,这并非是罕见之景,但容肆只要一想到,这是姜酒送给他的星海,心底里便涌出了浓浓的欢喜。 “喜欢吗?我让大白他们跑遍了京城,把烟花全都买回来了!” 这副财大气粗的口气,让容肆忍不住失笑。 风中裹着他低沉的声音,那“喜欢”二字,温柔粘腻,连目光都变得那样无所顾忌。 他忍不住靠近她,俯身在她耳畔道:“可是有个礼物,我更喜欢……” “什……唔……” 后面的话,被堵在他缠绵极致的吻中。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容肆看着站在阁楼下,神情落寞而悲伤地看着他们的沈玉卿,搂着姜酒的手一紧,二人调换了方向,他的身影将姜酒挡得严严实实。 姜酒自是不知,等容肆将她放开后,沈玉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阴霾的心情稍稍回暖,容肆看着她脸颊熏红的模样,乖巧得不像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走吧。” 姜酒还没反应过来,神色迷茫,“去哪儿?” “给你赢琉璃灯去!” 去年望江楼的花灯被宋遥赢了去,容肆想,他怎么也得补偿姜酒一盏。 姜酒对那盏灯没什么感觉,但是这要是容肆替她赢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而这边,烟花宴结束后,灯谜大会也准备开始了。 第504章 容肆秦砚交手 姜钰死皮赖脸地也想争夺这次的魁首,所以姜汐不得不站出来主持这场灯谜会。 她站在木台上,底下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只听姜汐道:“这次的灯谜会,规则跟之前不太一样。这一次我们分为文试和武试,所谓文试,便是猜谜,一人要猜中三十个,才有参加武试的资格。而武试就是争夺那高台上的那盏琉璃灯,最后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此话一出,下面立马一片唉声叹气。 也有人不满道:“这灯谜会历来都是比文,怎么还要比武?” “就是,这对文人根本就不公平!” 姜酒走了过来,看着那几个颇有怨言的人,语气讥讽,“我倒觉得这规则甚好,九华国重文尚武,从来没有轻重之分。每年国子监的学子除了学习文史,在骑射剑术方面也从不落后,身为九华男儿,自当文武双全,怎么你们自己落后于人,反倒怪起规则不公平了?” 那几个人被她训得敢怒不敢言,只得消声。 姜汐满意地点头,又道:“既分文试与武试,为避免有些人无法参加,故而这次灯谜会可两两组队,至于如何组队,你们自己选择。”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又热火朝天地去找同伴了。 贺蓁然第一个冲到了姜酒面前,不想有个人比她还快。 “阿酒,我们组一队吧。” 邵野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姜酒,眼里盛满了殷切的光。 贺蓁然皱了皱鼻子,不满道:“喂,你没看见是我先来的吗?” 邵野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姜酒身上。 容肆把姜酒往自己身边一拽,冷冰冰道:“她跟我一队。” 邵野眼里的光可见的黯淡了下来,姜酒连忙道:“你可以跟蓁然组队啊。” 贺蓁然嫌弃道:“我才不跟他一队!” 邵野低声嘀咕了一句,“我还怕你拖我后腿呢。” 好巧不巧被贺蓁然听到了,气得就要去打他。 姜酒乐得不行,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秦砚与姜流羽,嘴角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似有所感,姜流羽也转过头来,与姜酒正好对上眼了。 她戴着面纱,遮住了脸上的疤痕,也掩盖住了她一闪而过的慌乱。 姜流羽移开了目光,却隐约还能感觉到姜酒的视线。 之前观音殿的事再次浮上心头,姜流羽犹如被架上火上烤一样,心跳都快停止了。 “怎么了?”秦砚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关切地询问。 姜流羽轻轻摇了摇头。 贺蓁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二人,语气酸溜溜道:“还真是秦大人的心上人啊,都带到这里来了。” 姜酒瞥了她一眼,“你不会还惦记秦砚吧?” 贺蓁然不说话。 姜酒啧了啧嘴,“别想了,他的心肠硬得跟石头似的,没结果的。” “我知道……”贺蓁然嘟囔了一句,情绪莫名低落了下来。 “四小姐。” 宋遥走了过来,含笑道:“四小姐也要参加这次比赛吗?不知可组队了?不如我……” 容肆轻轻咬了咬牙根,语气又冷了几分,重复了一句,“她跟我一队。” 宋遥尴尬地笑了笑,“这样啊。” 姜酒把贺蓁然往他那边一推,“正好了,你们俩一队,一文一武,正好互补。” 贺蓁然跟宋遥对视一眼,这次竟没有拒绝,斜睨了邵野一眼,轻哼道:“宋状元,你可别拖我后腿啊!” 贺锦朝揽着他邵野的肩膀,颇为遗憾道:“看来我们俩只能凑成一组了,先说好,文你来,武我来。” 姜酒将参赛的木牌递上去,身旁伸出了一只手,正好与她同时递牌。 姜酒偏头一看,忽然就笑了。 “秦大人也来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从前他可是最不屑这些宫廷世家的玩乐了。 秦砚连看都未曾看她,将木牌交给了宫人后便向姜流羽走去。 姜流羽颇为警惕地看着姜酒,唯恐她跟秦砚揭露自己的秘密,见秦砚对她爱答不理,顿时放心了一些。 姜酒却冲着她咧嘴一笑,恶意森森,让姜流羽乱了方寸。 等众人分组完毕,随着一声鼓响,众人纷纷钻入了灯海,若猜中了才可将悬挂在灯笼下的灯谜拿下,交由随行的宫人验证。 姜酒拉着容肆四处跑,容肆负责猜,姜酒负责抢,毕竟灯谜就这么多,不抢都不够猜了。 容肆也不愧为博学之才,这才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猜中了十几个。 贺蓁然和宋遥离他们不远,看见姜酒手里的牌子,急忙拽着宋遥的袖子催促道:“状元郎,你倒是快点啊。” 宋遥无可奈何,只能加快了速度,但是还是没办法赶超容肆。 三十道题,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容肆很快就答完了二十九道,然而场上的灯谜已经所剩无几。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与秦砚一起拿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道,两人谁也不肯退让,目光交汇处电光火石。 姜酒却突然冲着秦砚身后唤了一声“姜姑娘”,秦砚还以为姜流羽出事了,下意识地回头,也就是这一瞬间,手里的木牌就被容肆抽了过去。 “秦大人,承让了。” 姜酒笑得贱兮兮的,十分欠打,秦砚吃了瘪,火气别提多大了。 不过这会也不是跟她算账的时候,秦砚迅速找到下一道灯谜,猜中之后,立马往高台而去。 高台是用竹子搭成的架子,一层一层的,呈椎体往上叠加,而那盏莲花琉璃灯就挂在最高处。 秦砚与容肆同一时间上了高架台,速度之快,令底下众人忍不住惊叹,连猜谜都忘了。 陆陆续续的也有人猜中了三十个,爬上高架,而那两个人已经到中间的位置了。 越是往上,空间便越小,直到容肆快要拿到那盏灯笼时,秦砚突然伸手一挡,逼得容肆不得不松开手,向外转身,险险地拽着栏杆。 姜酒的心差点停了,看着容肆利落地跃身而起,这次直接向秦砚发起攻击,秦砚也不得不与他交手,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在高架台上打起来了。 姜汐吓傻眼了,喃喃道:“不就是一盏灯嘛,至于这么拼吗?” 第505章 陛下娶我吧 对容肆来说,秦砚就是他的旧情敌,在姜酒面前,怎么能输给他? 对秦砚来说,这一盏灯他无所谓要不要,但是面子一定得要。 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又是在半空中争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摔落下来,底下众人看得心惊胆战的,却又激动不已。 “四小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容世子。” 姜流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姜酒笑了笑,沙哑的嗓音也显得格外温柔亲切。 姜酒忍着弄死她的冲动,目不斜视。 “那是自然,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姜流羽不知道她这是在说秦砚,还是在说她,总之,心里十分不舒服。 周围的人很多,姜流羽也不便试探姜酒,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姜酒勾了勾唇,哪里感受不到她的焦躁? 她越是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姜流羽便越是慌张,越容易露出马脚。 就像一把刀悬在她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而高台上,战局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容肆似乎也懒得再与秦砚周旋,虚晃一招,夺下了琉璃灯,在秦砚攻击过来的时候,利落地跃身下了台。 身后烛灯如星,不如那白衣翩翩若仙,飘摇若流云,一瞬间不知迷了多少姑娘的眼。 容肆恍若未见,在万众瞩目之中,提着灯向姜酒走了过去。 “肆肆你真厉害!” 姜酒直白的夸奖让容肆的脸颊微微发烫,却还得故作淡定地把琉璃灯给她。 “礼物。” 姜酒笑嘻嘻地接过,挑衅似的看了脸色不太好的秦砚和姜流羽一眼。 除了这盏琉璃灯,姜汐还准备了不少彩头,虽是容肆赢得了这场灯谜会,但最后都落入了姜酒手里。 贺蓁然盯着里头一把黑不溜秋的匕首,眼热得不行。 “苏九,你要这么多有什么用?我看这匕首倒是挺衬我的……” 姜酒拍掉她伸过来的手,理直气壮道:“这些是肆肆帮我赢的,有本事你自己赢去啊!” 贺蓁然撇撇嘴,嘀咕了一句小气。 就在姜酒把所有宝贝都收起来后,扭头却看见一名女子扭扭捏捏地站在容肆面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贺蓁然一脸幸灾乐祸,“容世子可真招人稀罕啊。” 姜酒将肩膀的头发往后面一甩,自信而张扬。 “有我在,你确定容肆能看得上其他人?” 说着,她就朝他那边走了过去。 贺蓁然啧啧嘴,“要我说也是,还从来没见过像苏九这么嚣张霸道的人,难怪容世子会栽在他手里。” 身旁忽然散发出一股冷气,贺蓁然转头看见了邵野,少年俊逸的脸庞如凝了腊月寒冰,目光盯着姜酒的背影,眼里是掩不住的爱慕与执着。 贺蓁然瞅瞅他,再瞅瞅姜酒,伸出胳膊肘戳了戳他的手臂。 “喂,你不会喜欢苏九吧?” 邵野不说话。 贺蓁然遗憾地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吧弟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九喜欢的是容世子,你是没戏咯。” 贺蓁然以为邵野会像刚才那样沉默,正准备离开,却听他说了一句:“他们还未成亲不是么?” 邵野执拗而坚定,“只要他们还未成亲,我便有机会。” 还有一句话,邵野没有说出来。 就算他们成亲了,他也会想方设法,把姜酒从容肆身边夺过来。 贺蓁然语结。 组织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骂了一句:“有病。” 邵野有病,他自己也知道。 生在泥沼里,自私,冷漠,阴狠,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越是认知自己的卑劣,他便越是渴望被关心被保护。只有姜酒在他深陷囹圄时拉他一把,只有她看他的目光永远那样平和。 只是现在,她似乎连目光,都不愿意落在他身上。 “喂,你难道不知道,容世子是我的人吗?” 姜酒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看着那位姑娘的目光十分不善。 大概是哪个大臣的女儿,有些面熟,姜酒又记不起来是谁。但不管是谁,跟她抢人,就是她的敌人。 那姑娘也是被她吓了一跳,随即又因为姜酒的话有些恼火。 “苏四小姐,你怎可当众说出这种话?也不怕辱了容世子的名声!” 她与邵野是同样的想法,虽然知道容肆与姜酒走得近,但是两人又还没成亲,她如何不能为自己争一争了? 以前虽然仰慕容肆的才华,但是也仅仅是仰慕。容肆深居简出,从前鲜少在这云京城里活动,她对他并不了解。但是今日有幸近距离看他,一颗心完全为他沉沦,忍不住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虽然容肆从刚才就对她爱答不理的,但是只要没有明确地拒绝,她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不曾想姜酒会窜出来,打搅她的好事,还大言不惭地说容肆是她的人! 姜酒不怒反笑,“那不如你问问他,到底是不是。” 在那名姑娘期待的目光中,容肆忍不住轻笑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姑娘如遭雷击,身子都晃了晃。 不知是震惊姜酒的大话成真,还是震惊容肆的纵容配合。 等她捂着脸抹着眼泪跑了,姜酒磨了磨牙,轻哼一声,“算她识相!不然我总不好对姑娘家动手的!” 容肆低沉笑了笑,“不好对姑娘家动手?三年前是谁把苏二小姐和魏家公子踹下水塘的?” “那能一样吗?他们要我死,我不得掼死他们啊!” 唇角的笑消了几分,想想那个时候沉郁阴狠的姜酒,再看看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容肆只道一句幸好。 “不过,你方才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姜酒一脸迷茫。 容肆靠近了一步,目光幽深,“你方才说,谁是你的人……” 姜酒不假思索,“你啊!” 容肆忽然笑了,“其实我觉得那位姑娘说得没错,你这样红口白牙,就说我是你的人,确实于我名声有损。”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那……那你要怎样?” 容肆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不如,陛下娶我吧。” 第506章 留不得你 直到赏灯会结束,姜酒坐在回苏府的马车上,脑海中还萦绕着容肆的话。 姜汐正和林绾绾她们商量着等下回去路上要买些什么点心,回头就看见一向对吃最热情的姜酒正在发呆出神。 “想什么呢?你不饿吗?忙了一晚上,我都快饿坏了。” 姜酒神色严肃,“容肆说让我娶他。” “容肆让你娶他也不能耽误我们吃宵夜啊……” 姜汐脱口而出的话,在脑子里如流水般溜过去,又如洪水般涌了回来。 “你刚才说什么?” 她震惊地抬头看着她,整个人如同被吓傻了一样。 “容世子让你娶他?”姜汐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尾音都在颤抖。 是她听错了还是姜酒说错了?容肆要表白,也是说他娶姜酒吧。 见姜酒一脸认真的模样,姜汐抓着她的手,急忙道:“苏九啊,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要是真把容肆娶回苏家了,容老头会砍死你的!” 容厉的儿子儿媳没了,就剩这么一个独苗苗,要是被姜酒拐回苏家了,那老头不得把苏家掀了! 姜酒啧了啧嘴,“瞧你慌的,我又没说真要娶。” 好吧,她还真动过这个念头,不够,那是等她回到皇宫后,再立容肆为皇夫。 姜汐这才放下心来,严肃地探讨她和容肆的事。 “不过,你也确实老大不小了,跟容世子这么不清不楚地混在一起也不好,早日成亲也不错,婚事的话,就由我来给你操办。” 姜酒却含糊其辞,“这个再说吧。” 姜汐一拍她的大腿,谴责道:“你该不会不想嫁给容世子吧?” 不等她说话,姜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教训。 “容世子多好啊,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要家世有家世,重要的是对你还死心塌地,多少世家小姐眼巴巴地盯着他呢,你要是不早点把人绑在手里,以后有你哭的!” 姜酒哭笑不得,“我又没说不嫁,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现在的处境太复杂了,她不想把容肆卷进来,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了。而且容肆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没有动摇过要与她同进退的念头,她如何能退缩? 得加快脚步了,姜酒想。这样才能安心地把容肆娶回家。 却说容肆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立马就派人去库房里把他娘亲慕容雪青的嫁妆拿出来,他记得容厉曾说过,慕容雪青留了一个镯子,是要给未来的儿媳妇的。 容厉知晓后,顿时激动得没了睡意。 “肆儿这是开窍了?” 老管家呵呵笑道:“怕是要送给苏四小姐的。” 猜测自己可能很快就有孙媳妇了,大半夜的,容厉愣是吩咐管家开始着手准备婚礼的事。 姜酒自那日被容肆那么一撩拨,再被姜汐这么一激,想把容肆据为己有的心思再也遏制不住。 但是姜酒也没有被美色迷昏了头,她现在还有不少麻烦要解决。 张知遥最近低调了不少,大概是跟秦砚达成了什么协议,他没有跟秦砚作对,但是私底下动作也不少。之前好几次交手,他的手下死的死,走的走,而这段时间他明显又提拔了不少爪牙,有跟秦砚分庭抗礼的趋势。 张知遥身上有月华蛊,对她来说,是能制服他的软肋。而一向无坚不摧的秦砚,如今也有了软肋,那就是姜流羽。 姜流羽没想到,姜酒会约她见面。 她一直想找机会接近她,但是秦砚不让她出门,就算出门,她身边也有一堆人明里暗里跟着。 而这一次,姜酒是以邀请姜流羽参加斗花宴为由约她出来的。斗花宴在四九楼举办,除了姜流羽,还有不少人参加,所以秦砚才没有怀疑。 姜流羽一走进来,阿宁便引她上了二楼,姜酒等她有一会儿了。 门被关上,屋内就只剩下她们二人,姜酒慢吞吞地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坐吧,这里就我们,不用拘束。” 姜流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围,向她走去,语气如常:“四小姐邀我前来,不知有何事?” 姜酒抬眸看她,莹莹如雪的肌肤泛着红润的光泽,一双眸子玲珑晶莹,好似能照见她的心思一般,令姜流羽莫名心慌。 “我都说了,这里没别人,姜姑娘还打算跟我装我吗?” 姜流羽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装傻,“我不明白四小姐的意思。” 姜酒噗嗤一笑,“姜姑娘这演技还真是不错,也难怪能把秦砚和张知遥骗得团团转。” 秦砚便罢了,听她还提起张知遥,姜流羽眼里划过一丝杀意。 “你到底知道什么?” “哟,沉不住气了?”姜酒抿了口茶,笑眯眯道:“怎么不继续装了?” 姜流羽目光阴沉地盯着她,“那日在观音殿外的人是你?” “是啊。”姜酒大大方方地承认,“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要杀我呢?” 姜流羽的手已经按在腰上了,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杀了青琐,把那些刺客的尸体都丢到我面前的人也是你?” 姜酒顿了一下,继续点头。 “怎么?就允许你派人追杀我,不允许我回击?” 姜酒倒是没想到,上次容肆跟她说处理好了,就是这么处理的。 他听她的话没有动姜流羽,却用那些尸体狠狠地把她恶心了一顿,别说,这做法还真对她胃口。 姜流羽站起身来,杀气腾腾。 “既然如此,我也留不得你了!” 姜酒见她亮了刀刃,依然气定神闲。 “姜姑娘,刀剑无眼,可要小心才是,万一伤到自个儿就不好了。” 不知何故,姜流羽看见她这副模样便心生厌恶。 她与苏九无冤无仇,今日也不过才第二次见面,却是让她没由来的憎恶。 大概是,她跟姜酒那个疯子很像。 可要说像,姜流羽又说不出是哪里像。 姜酒继续喝茶,“那天那个小和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可不是好惹的,逼急了我,会在秦砚面前说什么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第507章 控心蛊 姜流羽瞳孔微缩,“你威胁我!” “还算你不太笨,”姜酒笑眯眯的,“这样我们才好谈条件嘛。” 姜流羽知道,今日她约她来这里,定是有话要跟她说,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了。 只是这种受人掣肘的感觉,让姜流羽十分不爽。 “苏四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流羽收了匕首,不是她怕了姜酒,而是她不想将事情闹大。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要是被姜酒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绊住了脚,那才是真不值。 “别紧张,算来,我跟姜姑娘,还是盟友呢。” 姜流羽眸中划过一丝狐疑,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姑娘的来历,我不过问,我只知道,姜姑娘要对付秦砚,可巧了,我跟秦砚也有仇,你我可不正是盟友吗?” 姜流羽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跟秦砚有仇?” 姜酒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悲伤。 “姜姑娘知道凤帝吧?哦我差点忘了,姜姑娘就是被凤帝害成这副模样的。” 姜流羽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姜酒自顾说道:“凤帝是我表姐,纵使她在旁人眼里有万般不好,但是她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位勤政爱民、一心为国的好皇帝,更是一位温柔体贴、善良大方的好姐姐……” 姜流羽嘴角抽了抽,你确定你说的是那个暴君? 姜酒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自己夸了一顿,末了又痛心疾首道:“就是被秦砚与沈玉卿这两个狗男人蒙骗了,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我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为我表姐报仇!”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是因为她的演技,姜流羽竟然也有几分相信。 她之前打听过,姜酒跟秦砚确实不太对付,包括姜汐,对秦砚和沈玉卿也是一直冷嘲热讽的。 说来也是可笑,同是妹妹,姜酒对苏九与姜汐视若珍宝,对她确实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姜流羽没有半点失落或难过,只有憎恨。 “你想怎么做?” 姜流羽根本没有把姜酒放在眼里,她或许有几分本事,几分智谋,但是在她面前还不够看的。 姜酒取出了两个瓷瓶,一红一蓝。 “姜姑娘听过控心蛊吗?红色的这瓶是母蛊,蓝色的是子蛊。服下子蛊的人,会无条件听从母蛊的话,若有反抗,必受噬心之苦。” 姜流羽眉心一跳,面露警惕,“你哪儿来的?” 她以前待在权慎身边,权慎跟谢祝关系不一般,自然也听过控心蛊,权慎曾经还打算跟谢祝要控心蛊,把子蛊下在大幽皇帝身上。 但是谢祝说了,控心蛊十分难炼,他实验了无数次还是没成功,最后只好作罢。 她没想到姜酒随意拿出的瓶子就是控心蛊,不由得怀疑这蛊虫的真实性。 姜酒道:“这个,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凤鸣山那位西府阎王手里买的,要不是秦砚太难对付了,我也不会把这东西拿出来。” “沈遇白?”姜流羽声音微微拔高,语气尽是不可置信。 姜酒眨了眨眼,“就是他,花了我十万两呢!” 姜酒胡诌了一个数字。 姜流羽眸色沉凝,看着那两个小瓶子,心里在犹豫,该不该信姜酒。 这小丫头看着简单,但姜流羽也知道,不能小看了她。她现在有把柄在她手里,若是拒绝,只怕她会以此胁迫她,杀了她倒是省事,但是也得她能杀得了。 只是思索片刻,姜流羽便选择接受。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怎么跟我保证,你不是在诓我?” 万一她把子蛊下在了秦砚身上,姜酒却食言了呢。 姜酒勾唇一笑,把两个瓶子都推给她。 “简单,你把母蛊吃了不就完了?到时候就算我反悔了,告诉了秦砚,你也有了控制秦砚的办法。” 姜流羽这回是真惊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控制秦砚?” 这个提议。姜流羽不能说不心动。 秦砚虽然对她没有防备,但是很多核心的东西她都接触不到,她也不好询问秦砚,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但是也只是心动了一下,姜流羽对这控心蛊还存在着怀疑。 万一没能制住秦砚,反而把自己搭上了呢? “让我控制,你也不放心不是吗?”姜酒似笑非笑,“再说了,我有自知之明,单凭我自己一个人,根本成不了事,与其自己劳心劳力,还讨不到半点好处,还不如交给你,反正你也有同样的目的。” “你倒是聪明。” 姜流羽冷笑一声,拿起那两个瓶子,道:“我答应帮你这个忙,你也必须答应我,对秦砚守口如瓶!” 姜酒笑眯眯地把茶杯推过去,对她举杯道:“只要姜姑娘能饶我一条小命,我保证不会向秦砚透漏姜姑娘的身份。” 姜流羽拿起茶杯与她一碰,“一言为定!” 一饮而尽罢,姜流羽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谢朝就推门走了进来。 “人送走了?” 谢朝颔首,道:“主子为何不干脆除了她?” 听闻姜酒差点死在姜流羽手上,谢朝跟大白他们差点擅自行动杀了姜流羽。在他们眼里,绝不容许威胁到姜酒的存在。 姜酒笑了笑,“杀了她有什么难?不如利用她,来对付更难对付的秦砚。” 借力打力,总好过自己劳心劳力。 这就是帝王之术,也难怪谢朝他们不懂。 “可是那控心蛊,她真的会用吗?” “不会。”姜酒道。 “那主子为何还……” “谁说控心蛊是为了控制秦砚?”姜酒转着姜流羽的茶杯,眼里划过一丝幽光。 “从一开始,这控心蛊就是为姜流羽准备的。” 控心蛊是她找沈遇白要的,她给姜流羽的瓶子,里面就是两条普通的蛊虫,而真正的控心蛊,母蛊在她身上,子蛊,就在刚才姜流羽所喝的那杯茶里。 姜流羽会不会用控心蛊,会不会发现她骗了她,这对姜酒来说根本无所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些所谓的权利、机密,根本伤不到秦砚根本,打蛇还需打七寸,秦砚的七寸就是姜流羽。 第508章 你怎知她真的死了 如姜酒所料,姜流羽出了四九楼,便将那两个瓶子扔进了湖里。 她从前待在权慎身边,看多了无数个被蛊虫迷了心智的人,又怎么会把蛊虫用在自己身上? 她确实需要秦砚对她言听计从,但是目前也不必操之过急。以秦砚对她的心思,想要控制他还不容易? 至于苏九,她怎么可能真的放过她? 既然确定了她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那她更留她不得了。 解决了姜流羽这边,姜酒就磨刀霍霍地朝堂而去。 四九楼生意火爆,每日人来人往,白洛与白言他们穿梭于客人之中,还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张知遥的远房亲戚打着张知遥的旗号强占了田地,逼死了农户一家。 比如秦砚的门生收受贿赂,足足五万两银子。 不止这些,哪个大人宠妻灭妾,哪个大人强抢民女,哪个大人纵奴行凶……有的是被人用权力压了下去,有的是压根就闹不到奏折里去,全都被姜酒捅到了姜钰面前。 以前所有的奏折都有人过滤了一遍,再呈给姜钰,但是现在姜钰渐渐掌权,秦砚便也没有再刻意压制他,以免传出风言风语。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有人借着这漏洞,把他和张知遥的底子抽了个干净。 朝堂一时间乱了套了,今天不是这个被流放,明天就是那个被抄家,而且人证物证确凿,秦砚和张知遥想再挽救一下都不行。 秦砚本来怀疑是张知遥在背后搞鬼,但是见他那边也是损兵折将的,顿时就起了疑心。 在折损了三员大将之后,秦砚便警惕了起来,特地敲打了手底下的人,好歹是暂时平歇了风波。 张知遥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跟秦砚已经暂时言和,而且他也是元气大伤,故而也没有怀疑他。 他特地找了个机会,以为姜流羽治病为由,把秦砚和姜流羽请到了张府。 沈遇白在屋内为姜流羽调养嗓子,外面隐隐传来了那二人谈话的声音。 “朝堂最近可不太平啊,秦大人可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秦砚语气不悦,“张大人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自然不是,只是向皇上揭发的那几封折子我都看过了,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还有那些信件、账簿,对方像是有备而来,明显就是冲着你我的。” 秦砚脸色阴沉,“我已经派人在查了,现在还毫无头绪。” 张知遥抚着胡子,“放眼这云京城,还没有几个人有能力与你我抗衡,更别说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设局让你我吃亏。只怕对方早就蓄谋已久,只是你我都未曾发现罢了。” 这段时日,不止秦砚,他也把朝堂查了个透彻。 朝中大臣无非就三类,他的,秦砚的,还有一类中立的,这些人佛得很,保命为上,压根就没兴趣也没胆量对付他们。 当然也有例外,几个激进的一直向着姜钰,但是他们也都查过了,没什么问题,顶多在上朝的时候膈应秦砚和张知遥几句。 秦砚眯着双眸,漫不经心地扣着桌面。 “不,只怕是对方有能力了,所以才敢如此嚣张。” 张知遥挑眉,“你知道是谁?” 秦砚摇头,“但是我怀疑一个人。” “谁?” “姜酒。”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不止张知遥,里头的沈遇白和姜流羽都愣了一下。 张知遥笑了笑,眼里丝毫没有笑意。 “秦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凤帝已经死了三年了。” 秦砚目光冷静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真的死了?” 这话问得张知遥心里一咯噔,“可是,当初不是你跟沈大人……” “没错,我是亲眼看见玉卿杀了姜酒,也是我亲手放的火,看着重华殿被烧成了灰烬,照理说,她不可能活着才是……” “那你的意思……” “要么,当初姜酒根本没死,死的另有其人。要么,是她的旧部在背后对付你我。” 秦砚所说的这两个可能性,都跟姜酒有关。 说实话,要不是他突然提起,张知遥还真没想到姜酒头上。 聪明如张知遥,如何不明白秦砚的想法? 姜钰年幼,羽翼未丰,他们二人在九华独大,谁敢以一挑二?若不是为了权力,又怎么会如此精心布局,就为了一点点拔掉他们的爪牙? 张知遥原本猜测会不会是姜羡,毕竟他也是姜家人。但是转念一想,姜羡的势力在漠北,压根就伸不到这边来。而背后的人像是时时刻刻在盯着他们,等着寻找机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如此一想,死去多年的姜酒,竟然成了最大的嫌疑。 “你有何证据?”张知遥问道,心绪竟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秦砚还是摇头,“若有证据,便不只是猜测了。” 若有证据证明姜酒没死,秦砚便能确定,她就是幕后主使。 他再清楚不过,那个女人睚眦必报,他们夺了她的权,要了她的命,她怎么可能放下恩怨立地成佛? 若是她活着…… 秦砚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便也如张知遥般沉重。 二人的谈话在沈遇白和姜流羽出来的时候戛然而止,秦砚立马起身走过去。 “流羽,怎么样了?” 姜流羽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沈遇白道:“我给她用了药,药性有点烈,这两日尽量不要开口,吃的也别吃得太辛辣,不出意外应该会好一点。只是姜姑娘伤得太重了,需要慢慢调理,一时半会没办法恢复如初。” 秦砚很高兴,握紧了姜流羽的手。 “没关系,慢慢来。” 沈遇白又给了他一瓶药,“这是治疤的,姜姑娘的伤疤太久了,这药也只能淡化一点。” 当然不是! 沈遇白手里多的药能去掉姜流羽脸上的疤,只是他舍不得罢了。 秦砚接过,郑重地道了一句谢。 沈遇白很不要脸地受了。 张知遥道:“方才所说之事,我也会派人留意,秦大人那边若有异动,还望不吝告知。” 秦砚没有拒绝,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与张知遥联手是最好的选择。 第509章 帮忙杀个人 等他们走后,吴管家从房中取出了一张字条,交给了张知遥。 沈遇白就站在旁边,眉心狠狠一跳。 这是姜流羽留下的? 他不着痕迹地凑过去想瞄一眼,但是张知遥很快就把字条合上了,交给了吴管家。 “去办吧。” 沈遇白的心里就像被一只小猫挠了一样,痒得很,好奇得不行。 张知遥却突然问他道:“沈神医,姜流羽的伤如何了?” 沈遇白如实道:“应该很快就好了。” 张知遥笑了笑,对沈遇白格外尊重。 “沈神医的医术我自然相信,只是还请沈神医帮我个忙,别那么快治好姜流羽。” 沈遇白即将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在脑子转了弯之后就咽回去了。 还能为什么?为了拖住秦砚呗。 “知道了。”他道。 听他又问道:“蛊王可有进展?” “蛊王的培育非一朝一夕,若有消息,我会告知张大人的。” 张知遥点头,倒也不失望。 他遍寻蛊王多年而不得,沈遇白能够研制出暂时克制月华的药,对张知遥来说已是十分难得,因此对他也格外信任。 “说来,一直都不知道沈神医师从何处?” 他也派人打听过沈遇白的身份,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云京城一样,根本没有半点痕迹。 沈遇白扯了扯嘴角,语气随意。 “我师父就是个江湖游医,无名小卒,说出来恐污了张大人的耳朵。” 寻常人基本都不会追问下去,偏偏张知遥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哦?不如沈神医说说看?说不定是哪位隐士高人?” 沈遇白似笑非笑,薄唇轻启,“张、狗、蛋。” 张知遥:“……” 这是在骂他,还是在骂他师傅? 关于他的来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只是沈遇白想起张知遥给吴管家的那张字条,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张大人,刚才那字条,是姜姑娘留的?” 张知遥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遇白小心翼翼问道:“那字条上写了什么?” 他偏头看着他,看得沈遇白心慌得一批。 张知遥笑了笑,语气淡漠,“没什么,就是让我帮忙杀一个人。” 沈遇白咽了咽口水,“谁啊?” “苏九。” 沈遇白心肝一颤,差点没站稳。 张知遥那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沈神医认识她?” 沈遇白僵笑一声,“上次在皇宫见过一次,不认识。” 沈遇白找了个借口溜回房间,心跳得都快窜出来了。 他焦急地来回踱步,思索着要如何将消息传给姜酒。 可是每次都是姜酒有事才来找他,他被困在张府,压根就没有办法去找他们。 姜酒把朝堂搅得一团糟,确定没有留下线索,便心安理得地跟容肆他们去踏青了。 四月初,九凉山上芳菲正浓,春寒料峭消散,趁着春光未远,几人便迫不及待地寻芳踏青,一览山景。 姜钰听说姜酒他们要出去玩,下了早朝便迫不及待地溜出宫去,容淮也笑眯眯地跟着去了,还拉上了宋遥一起。 九凉山中,苏辰和容肆等人坐在亭子内垂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朝中的事。姜钰跟贺蓁然上蹿下跳地捡柴火,姜酒和姜汐则挽着袖子搭土灶,衣袖都弄脏了也不自知。 容淮和邵野他们打猎去了,宋遥站在一旁,这边也帮不了忙,那边也下不了手。 没办法,他打小虽然贫苦,但是也未曾有闲情逸致做这些事。 想了想,他还是走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姜酒道:“四小姐,我来帮你吧。” 姜酒抬头,“你会搭土灶?” 宋遥红了脸,“我可以帮忙扶着。” 姜汐嫌弃地把他挥开,“去去去,你搁别处待去,别打扰我们!” 宋遥只得又站了回去。 “喂!”贺蓁然站在树下,喊了他一声,“呆子!你要是闲得慌,就来帮忙捡柴火!” 宋遥见自己总算有了用处,兴高采烈地冲贺蓁然去了。 宋遥话少,但贺蓁然那小嘴吧啦个不停,姜酒看着那两人,突然噗嗤一笑,道:“这两人还挺般配的,说不定还真能成!” 姜汐看了一眼,拧眉道:“你可放过宋状元吧,他能扛得住贺蓁然一拳头?” 宋遥虽然不是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但是看着那样子也是弱不禁风的,哪里跟贺蓁然般配了? 容淮和邵野还有贺锦朝一人提着两三只猎物回来,贺锦朝往地上一丢,嫌弃地拍了拍手。 “我说,这玩意儿城里买不就完了,还非得去山里打。” 姜酒拎着兔子的耳朵,笑眯眯道:“这野味和家禽能一样吗?” 邵野殷勤地把手里的两只山鸡拿给她看,“阿酒你看!等下我烤山鸡给你吃!” 姜酒不吝夸奖,“阿野真棒!” 容肆瞧见了那说话的两人,差点没把鱼钩丢了。 容淮往他们中间一挡,不着痕迹地挤开了邵野,冲着姜酒笑得十分灿烂。 “嫂子,你不是说你喜欢吃烤兔子呢,我还特地带了香料,等会亲自烤给你吃!” 姜酒就想自己什么时候说喜欢吃烤兔子了? 邵野就想她什么时候成了容淮的嫂子了? “柴火来了!” 贺蓁然和姜钰兴冲冲地抱着一堆干柴跑回来,宋遥跟在他后面,气喘吁吁的。 贺蓁然还得转过头酸他两句,“你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 宋遥:“……” 贺锦朝拎着她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能温柔点?就你这样还嫁得出去呢?” 宋遥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关系的。” 贺蓁然冲着贺锦朝摆了个鬼脸,“你先娶得到媳妇再说吧。” 苏辰和容肆走过来,手里还拎着几条鱼。 几个人又忙活了起来,杀鱼的杀鱼,去皮的去皮,烧火的烧火,不一会儿,这香味就蔓延开来了。 姜酒坐在容肆身边,灌了一口水,容肆忽然道:“我渴了。” 姜酒下意识地把水壶递过去,想起这是自己喝过的,刚想给他换一个,容肆却已经接过去,神色自然地喝了一口。 第510章 我只喜欢你 邵野差点没捏碎了手里的水壶。 容肆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接下来的时间里,邵野亲眼见证了容肆的恶劣。 他特地给姜酒带的点心,被容肆吃了,他好不容易给姜酒烤的山鸡,也被容肆吃了,偏偏他还十分体贴地把他手里烤焦的兔子递给他,一脸真诚地说:“还望邵世子别嫌弃。” 邵野所有的伪装和那少得可怜的涵养,愣是让容肆给磨没了。好在还有一丝理智,没有在姜酒面前爆发,却也咽不下这口气,趁着容肆去洗手的工夫,追了过去。 “容世子的厚脸皮,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容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擦拭着。 “邵世子这话,我不明白。” 邵野冷哼一声,“你不就是怕苏九会被我抢过来吗?” 容肆面无表情,眼里已然染上了一层冰霜。 “你有这个本事吗?” 带着嘲弄的语气,激怒了邵野。 容肆以为他会发怒,不想邵野却是笑了笑。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你看着便是。” 对姜酒,他不会使那些下作的手段,但是对容肆,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容肆也不恼,云淡风轻道:“哦,对了,等我跟苏九成亲的时候,我会亲自把请帖送去惠安侯府的。” 邵野盯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肆肆,你跟阿野说什么呢?” 看见容肆走回来,姜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专注手里的烤兔肉。 容肆坐在她身边,看着走过来的邵野,淡淡一笑,语气甚是感激。 “邵世子说,等你我成亲,会给我们准备一份厚礼。” 邵野一僵,似乎听见一支利箭“唰”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心脏。 姜酒笑眯眯对他道:“阿野,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成亲还早呢,不过等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亲自给你送请帖的。” “唰唰唰!” 邵野感觉万箭齐发,自己的心被扎得千疮百孔。 哪怕如此,他还得僵笑着道:“阿酒,你真的……要跟容世子成亲?” 姜酒毫不犹豫地点头。 看着邵野失魂落魄地离开,容肆垂着眸,语气不明,忽然道:“他喜欢你。” 姜酒偏眸,眸中眯着细碎的笑意。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可我只喜欢你啊。” 前半句话带来的阴霾,立马就被后半句话的阳光驱散了。 脸颊泛起了浅淡的绯红,唇角控制不住的弧度,也带着几分愉悦与自得。 回到京城,天色已经擦黑了,姜钰玩得筋疲力尽的,一上马车就睡着了。苏辰和容淮他们送姜钰回宫,贺家兄妹中途与他们分开了,就只剩下容肆姜酒和邵野。 邵野主动道:“阿酒,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不等姜酒回答,容肆便道:“惠安侯府与苏府不顺路,天色也不早了,邵世子还是先回去吧。” 姜酒也道:“是啊阿野,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跟肆肆回去就好了。” 邵野坚持,姜酒也没办法,夹在两人中间,眼观鼻鼻观心,只希望他们别又怼起来。 好在容肆和邵野也心照不宣,在她面前倒是处得十分和平,偶尔几句讥讽也是绵里藏针,你来我往,谁也不肯想让。 姜酒把头缩成了鹌鹑,心想这苏府怎么还没到啊。 拐进了一条街,后面的喧嚣渐渐远去了,四月的夜晚还透着几分凉意,马儿踢踏踢踏的声音回响着,遮盖了那若有若无的动静。 方才还在斗嘴的两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连马儿都哼哧哼哧不安地叫着,姜酒安抚着身下的马,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腰间。 “咻!” 一支利箭破风而来,直逼姜酒的后背,在咫尺之距时被容肆蓦然握住。 锋利的箭尖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一滴滴地砸落,而周围的墙头与屋顶上,不知何时埋伏了一伙黑衣人,一个个黑衣黑面,手持利剑,没有丝毫犹豫地杀了过去。 风卷起一阵肃杀,几支箭接连射了出来,直逼他们的马,只听见几声尖锐的嘶鸣,姜酒等人不得不弃马而下,而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那些人如黑潮般涌了过来。 退无可退,三人也选择正面迎战。 姜酒猛地冲过去,在即将于对方交手时蓦然下腰,匕首在手掌转了一圈,干脆利落地捅进了对方的腰。 一声闷哼,那把剑掉落,正好被姜酒接住。没有丝毫停顿,那长剑一挥,又取了一人的性命。 再看容肆与邵野,二人白日里斗得厉害,这会却心照不宣地护在姜酒左右,让那些人突破不得。 只是过了几招,容肆便看出来了,他们像是拖着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姜酒。 这里离苏府与镇国公府尚有一段距离,更别说惠安侯府了。而且此处较为偏僻,鲜有人来往,就算有人来,看到这阵仗,估计也都被吓跑了。 对方人数众多,而且各个都是高手,姜酒一时不慎,手臂就挂了彩。 容肆瞳孔一缩,一剑解决了前面的人,准备带姜酒离开,邵野也十分默契地为他们断后。 不想那些人紧追而至,压根就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邵野一人如何能抵抗得住他们几十人,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姜酒一咬牙,也不退了,跟他们正面硬干。 她最近得罪的人不少,但是能查到她头上的估计也没有,到底是谁这么不择手段地要她的命? 姜酒想到了姜流羽。 但是转念一想,姜流羽如今就是丧家之犬,她在秦砚面前都得小心翼翼地捂紧狐狸尾巴,她哪来这么多人对付她? 在与这些人交手的过程中,姜酒却隐隐感觉到一丝熟悉,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才想起来,这些人可不就是张知遥养在地室里的死侍? 这老匹夫! 姜酒咬紧牙根,她都还没跟他清算,他倒是先动手了。 等今晚过后,看她不烧了他的张府,炸了他的地室! 不过,也得熬得过这一劫。 三人身手不错,但是在人数众多的死侍手里,也讨不到上风,姜酒瞻前还需顾后,应付得渐渐吃力。 第511章 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饶是容肆,身上也被伤了几道,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对方却越杀越猛,除非一击毙命,否则他们便越缠越紧,就像是不知疼痛一样,一心只想取他们性命。 三人负伤甚重,好几次都差点丧命于剑下,偏偏撑着一口气。 而对方明显知道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攻势愈发猛烈。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朝姜酒射了一箭,被容肆挥开,又是接连几箭,虽躲开了,但是容肆的肩膀还是被射中了。 姜酒一见,眼睛都红了,奋力弄死了两个人,一只手扶着容肆。 “肆肆,你撑着点。” 容肆拔了箭,脸色苍白,“放心,我没……” 后面的话,在看见那只直逼姜酒的箭时戛然而止,他猛地将她推开,姜酒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没入他的胸口。 姜酒瞪大了双眸,撕心裂肺喊道:“容肆!” 邵野回过头来,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怔了。 子桑赶来的时候,姜酒杀红了眼。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冲上前去,将她护在身后。姜酒看见他时,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将注意力集中在战局中。 有子桑加入,对方纵使还有十几个人,但皆负伤在身,根本不是子桑的对手。 他横扫一片,最后一个人死于姜酒剑下,她的手已经抖得握不住剑了。 姜酒扑过去,抱着已经昏迷的容肆,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时,来不及松一口气,便费力地想将他抱起来。 子桑握住她的手,嗓音低沉,“我来。” 他轻松地将他抱起来,不敢去碰他胸口的箭。 姜酒深呼吸一口气,此时此刻,反倒冷静了下来。 “带他去松风苑,交给绾绾。” 子桑抬眼看她,“那你呢?” “我去找沈遇白!” 沈遇白在张府里,消息闭塞,他不知道张知遥今夜就派人去暗杀姜酒,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消息传出去,一边又忍不住咒骂姜酒,把他丢在这里,却不给他人手,他现在是真的憋屈得不行。 就在此时,窗户突然被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沈遇白惊恐地看见她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他面前,表情都有些梦幻。 “你……” “跟我走!” 姜酒没有给他说话的工夫,直接上前把人拽走。 张府已经乱套了,似乎有人夜袭,老远都能听见喊打喊杀声。 沈遇白脸色一白,颤抖着声音道:“张府是怎么了?” 姜酒站在墙头,眯着双眸看着下面的战局。 “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沈遇白忍不住回头,在张府的一众暗卫中,看见了十七和大白他们。 张知遥被人紧紧护着,自然也看见了被姜酒带走的沈遇白,一张老脸略显震惊。 没有管后面的人,姜酒带着沈遇白直奔苏府,苏辰已经回来了,和姜汐站在门口,拦着怒气冲冲的苏易和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柳氏。 看见姜酒回来,苏辰先是松了口气,又怕她把事情闹大,心又提了起来。 子桑抱着容肆去了松风苑,原本是没有惊动苏易的,但正巧被柳氏的丫鬟看见了,柳氏听说有个野男人去了姜酒的院子,顿时就来精神了,连忙跑去跟苏易告密,才有了这么一幕。 苏易见姜酒手里还拉着沈遇白,原本阴沉的脸更是怒气冲冲。 “苏九!你到底在搞什么?里面的人到底是谁?身为女儿家,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苏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若是平常,姜酒还有心情跟他斗两句嘴,但是此刻,她只回了他一句“滚开”,便拽着沈遇白冲进去。 苏易也想跟进去,被苏辰一拦。 “父亲,这些事交给儿子处理就好,天色不早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苏易盛怒,“苏辰!我是你爹!” 苏辰面无表情,“把老爷请回房去。” 几个下人得了他的命令,齐齐走到了苏易面前。 苏易气得浑身发抖,“好!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苏易甩袖离去,苏辰将目光放在柳氏身上,柳氏唯恐他找她算账,也赶紧遛了。 苏辰现在也没心情去应付他们,吩咐人看紧了松风苑,便走了进去。 院子内的情况着实不大好。 邵野没有走,他伤得也不轻,苏辰已经请了大夫给他治伤。顾宁也得到了消息赶来,此时站在门外,脸色凝重。 林绾绾双手都是血,抽抽噎噎的,也不敢哭出声来,以免加重大家沉重的心情。 “如何了?”苏辰低声问道。 林绾绾断断续续道:“容世子他……他伤得太重了……尤其是胸口的箭,我……我医术不行,不敢下手……” 姜酒带着沈遇白进去了,看着浑身是血的容肆,姜酒整个人像是浸泡在冰水里一样,刺骨的冷令她瑟瑟发抖。 昔日鲜活的人,如今就这样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血流不止,像是随时都会断了声息。 是她害的! 一想到这个事实,姜酒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苏九!” 沈遇白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沈遇白轻叹一声,“你过来,帮我按着他。” 姜酒木然地走上前,手足无措。 “我该怎么做?” “我要拔箭了!你按着不许他乱动!” 姜酒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唰得一下就掉了下来。 沈遇白恼怒道:“苏九!你想他死吗?” 姜酒咬着牙,加重了力道。 沈遇白握紧了那支箭,另一只手拿着止血药粉,用牙齿咬开了盖子,准备随时下手。 “噗嗤!” “快!按住他!” 鲜血溅了姜酒一脸,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感受到容肆在颤抖,她明明害怕到脱力,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眼泪混着血滴落,恐慌,无助,自责,犹如一只只无形的手,一下下捏紧了她的心,疼得她透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酒的膝盖都跪麻了,她才听沈遇白疲惫地说一声好了。 “还好他命大,那箭距离他的心脏只差那么一点,要是真刺进了心脏,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姜酒昏迷前,听沈遇白如是道。 第512章 老臣容厉,拜见凤帝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姜酒盯着帐顶,昨夜种种浮上心头,她下意识便想起身,然而浑身却被包裹得像粽子一样,压根动弹不得。 紫苏守在她身边,哭了一夜的眼睛又红又肿,见姜酒醒来,眼泪又绷不住了。 “小姐!小姐你可醒了!我还以为……” 姜酒浑身疼得厉害,哑着声音问道:“容肆呢?” “今早镇国公把容世子接回去了。” 姜酒动了两下,起不来,直接伸手去扯身上的纱布。 紫苏慌忙把她按住,“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放开!我要去找他!” 紫苏拗不过姜酒,只能看着她把渗血的纱布拆了,顶着一身的伤,踉跄着出了松风苑。 “苏九!” 出了这样的事,苏辰特地跟姜钰告假,正打算来看看她,谁知道一过来就瞧见她要出去。 苏辰怒气冲冲道:“你不要命了!赶紧回去躺着!” 姜酒现在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头发也不梳,昨晚她昏迷后,林绾绾和紫苏忙活了大半日,总算是把她弄得像个人样,结果现在一看,浑身血淋淋的,比昨晚还要糟糕。 苏辰不敢碰她,唯恐碰到她身上的伤口,吩咐赶来的紫苏和绾绾道:“还不快把她扶回去!” “小姐……” 姜酒抓住苏辰的袖子,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又黑又亮,执拗道:“大哥,我求你,带我去看容肆。” “你!” 苏辰气得不行,“容肆已经被接回去了,沈遇白也在那里看着,你怕他跑了不成?” 无论他说什么,姜酒就是不松口,执着地要出去,他不带她出去,她就自己出去。 “苏辰,让她去吧。” 姜汐走了过来,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是心疼得不行。 “你不让她去看看,她怎么安心养伤?” 平心而论,要是苏辰伤得那么重,生死未卜,她剩一口气,爬也要爬过去。 到底还是拗不过她们两人,苏辰怕姜酒身上的伤势加重,小心地把人打横抱起来,带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大门紧闭,姜酒执意要下来,苏辰也只好将她放下,派人去敲门。 容厉坐在栖寒阁内,这才一夜,便好似老了十岁一样,曾经意气风发,老当益壮,如今却如同垂老的朽木,浑浊的目光盯着昏迷不醒的容肆,迫切地想抓住一点希望。 管家走了进来,神色犹豫,压低了声音道:“国公爷,苏大公子、乐平公主和苏四小姐来了。” 容厉抬起头来,疲惫的双眸中划过一丝厉色。 “让他们回去!” 管家脸色不太好看,“林姨娘已经把他们放进来了。” 容厉捏紧了拳头,“林氏……” 容肆重伤,生死不明,要说谁最高兴,那自然是非林氏莫属。 只是容厉把容肆接回来后,就命人死守着栖寒阁,连只苍蝇都进不去,林氏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可巧了,苏辰和姜酒来了,林氏可是听说了,容肆是为了保护姜酒才受伤的,料想容厉肯定不待见她,所以林氏特地把人放进来,还亲自带他们去栖寒阁,恶心恶心容厉。 才到门口,就被人拦下来了。 是容肆手下的暗卫,这些人全都是容厉送给他的,眼下容肆昏迷,他们自然听从容厉的命令。 “苏四小姐,国公爷说了,现在不便让您见世子,四小姐还是请回去吧。” 姜酒不肯走,“顾宁呢?” 他声音冷硬,“顾宁身为世子的暗卫之首,没有尽到保护世子的责任,连同昨夜当值的暗卫,全都要受十二道刑罚,现在应该在刑房。” 顾宁没在,更没人能帮得了她。 姜酒摇摇欲坠,身体的疼痛,不及心上分毫。 她可以硬闯,但是她没有这个资格,只能守在栖寒阁外,等着容厉松口。 苏辰看她这模样,又生气又心疼,她那么骄傲的人,现在拖着一身伤,非在这等着,苏辰就怕她加重伤势。 思及此,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还请大人通传一声,望国公爷接见!” “苏大公子,国公爷说了,请各位回去。” 姜汐恼了,上前一步,拔高了声音道:“本公主在此,你也要拦吗?” “若公主要硬闯,属下等也只好得罪了。” 对方油盐不进,几人又不能真在这里闹起来。 好在沈遇白出来了,瞧见了门口的动静,便让人把他们放进来。 他这回倒没硬气了,毕竟容肆还得靠沈遇白救命呢,只说回去请示一下容厉,沈遇白摆摆手,自己去找容厉了。 没多久,管家便出来了,恭敬地把人请进去。 姜酒第一个冲进去,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容肆,呼吸骤然一窒。 容厉站起身,看着浑身狼狈的姜酒,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姜酒不敢上前,只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遇白。 沈遇白道:“放心吧,他还没死。” 他忙了一晚上,要是还没能把容肆的小命从阎王手里拽回来,他这个“西府阎王”的称号也可以让给别人了。 容厉站起身,往旁边移了一步,姜酒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前。 她不敢碰他,光是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便让她无比安心。姜酒想,只要他活着,其他都无所谓了。 到底这样擅自上门来有失礼数,苏辰和姜汐就在外面,容厉将沈遇白也请了出去,关上了门,除了昏睡的容肆,屋内就只剩他们两个。 姜酒知道容厉有话要跟她说,本以为他是来问责的,正准备向他道歉,谁曾想容厉突然冲着她跪了下来。 “老臣容厉,拜见凤帝!” 姜酒蓦然一震,脸色僵硬。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可是看着容厉那沉静的脸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似乎一切解释都显得有些苍白。 见她发愣,容厉主动道:“陛下是不是好奇,老臣是怎么知道的?” 姜酒看向了容肆。 容厉看着她的动作,双眸微眯,“这么看来,肆儿早就知道了?” 这下子姜酒更诧异了,不是容肆告诉他的? 第513章 放过容肆 容厉不怒反笑,“老臣是真没想到,这么大的事,肆儿也能瞒着我。” 他脸上虽带着笑,可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姜酒的心往下沉了沉。 “国公爷先起来吧,你跪得我心慌。” 她没有唤他“容爷爷”,也算是承认了。 容厉却没有动,“昨夜听闻肆儿出事了,我赶去苏府,看见了守在陛下身边的子桑。” 姜酒眸光微闪,她怎么把子桑忽略了? 不过单凭一个子桑,容厉如何就断定她是凤帝? “陛下不必惊讶,虽然镇国公府这么些年没落了,但是手底下还是有一批人,想要查点什么并不难。” 比如,昨夜的幕后主使是谁,姜酒最近做了什么,又得罪了什么人。 暗卫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他震惊,他甚至不惜审问容肆的人,也从他们口中得出了更加惊人的秘密。 把这些串联起来,容厉猜到她的身份并不难,难的是接受。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死去了三年多的人,竟然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又或许,她当初根本就没死。 姜酒睫毛轻轻一颤,遮住了眼里的情绪,沙哑的声音不起波澜。 “倒是我小看国公爷了。” 是了,要是没有两把刷子,镇国公府何以在历代姜氏皇帝的眼皮底下苟活至今?她爷爷对容家十分忌惮,她父亲亦是,直到她登基,容家也十分安分,故而她也没有过多施压。更别说她重生以来,容厉在她面前一直是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对他也放松了戒备。 “昨夜动手的人,是张知遥?” 连她的身份都查出来了,姜酒并不意外容厉会知道这些。 她低着头,“是我连累他了。” “既知连累,老臣可否请陛下,放我这可怜的孙儿一命?” 姜酒紧抿着唇,“昨夜之事非我所愿,我……” 容肆目光幽深,“非陛下所愿,但是陛下敢保证,以后就能安然无恙?” “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姜酒目光如炬,郑重道:“我比任何人都不想他受伤。” “陛下若是不想他受伤,该离他远远的才是。” 姜酒抬眸与他对视,听他一字一句道:“你夺你的皇位,报你的仇,但这一切,跟肆儿无关,跟镇国公府无关。” 容厉苟了大半辈子,不是为了什么荣耀,只是为了能护住容家最后的血脉。 “陛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镇国公府也没有兴趣参与皇位的争夺,若是你还顾念昔日旧情,就请你放过容肆,放过镇国公府。” 姜酒失魂落魄地走出栖寒阁,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容厉的话。 沈遇白就在门口等着,看见她出来连忙走上前去,扶住了险些摔倒的姜酒。 “喂,你还好吧?” 姜酒就是双腿软了一下,推开了他,摇摇头,镇定道:“我没事。” “都这副鬼样子了还没事,走!我给你包扎一下。” 沈遇白欲带她回去,容厉的暗卫却把人一拦。 “沈神医,国公爷说了,在世子醒来之前,您不能离开栖寒阁半步。” 从昨晚到早上,容厉也请了不少太医来看过,就是他们也不敢把握能救回容肆,沈遇白却有本事把容肆从鬼门关拉回来,容厉又怎么会放任沈遇白离开镇国公府? 沈遇白一下就恼了,气急败坏喊道:“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犯人,你们还想禁我足不成?” 姜酒按住他的手,“你留在这。” 沈遇白走,她也不放心。 沈遇白顿时更生气了,嚷嚷道:“你的伤不治了?” “我让婠婠帮我处理就好,肆肆伤得很重,你照顾好他,有什么消息再告知我。” “你自己过来看不就得了。” 姜酒没有说话,容厉未必肯让他来。 “需要什么药,派人知会一声,我让人去找。”姜酒握紧了他的手,“沈遇白,容肆的命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沈遇白不耐烦道:“真是欠你们的!” 姜酒踉跄着出了栖寒阁,苏辰和姜汐在外面等着。 林氏和容淮也在。 “哟,四小姐!”林氏赶紧吩咐丫鬟去扶着她,“瞧瞧你这一身的伤,这老爷子也真是的,怎么就让你在外头站了那么久?也不让大夫给你瞧瞧。” 姜酒对林氏没什么好感,对苏辰道:“大哥,我们回去吧。” 苏辰欲言又止,也只能颔首。 容淮问道:“阿九妹妹,我大哥他怎么样了?” 一旁的林氏也竖起了耳朵。 “死不了。” 姜酒没有心情应付他们,疲惫地靠在苏辰怀里,让苏辰抱她回去。 她伤得也不轻,能撑到现在,已是尽力。 还未出镇国公府,姜酒便晕了过去,苏辰和姜汐又是好一顿折腾。 姜酒和容肆遇袭的事没有瞒住,听闻姜酒与邵野重伤,容肆险些丧命,一时京城人心惶惶,唯恐刺客降临到自家头上。 姜钰震怒不已,下令大理寺彻查,但是那些刺客全都查无来历。 除了姜酒和容厉,以及幕后主使张知遥和姜流羽,无人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 也是在刺杀当夜,张府也遭遇夜袭,但是张知遥瞒得死死的,一边派人死守张府,一边派人去追回沈遇白。 只是不管是苏府还是容府,如今更是固若金汤,尤其是容府。沈遇白是目前唯一能救容肆的,容厉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出去?更是加强了栖寒阁的守卫,挡了好几波刺客。 张知遥的人无功而返,气得他又砸了几个茶杯。 若是早知这次的事走到这个地步,张知遥绝对不会对苏九动手。 一个苏九,一个沈遇白,对他来说,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但是偏偏眼下这种情况,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付镇国公府,这不就是在向众人自爆,刺杀姜酒和容肆的人就是他吗? 张知遥不好过,姜流羽同样不好过。 她没想到姜酒命这么大,张知遥派出了那么多人都没能弄死她。又忍不住咒骂容肆,他是得有多蠢,连命都不要,还要帮姜酒挡箭。 第514章 夜袭张府 但是他们俩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林绾绾帮姜酒重新包扎后,姜酒也乖乖地没有再动伤口,只是吩咐人把自己抬到了四九楼,歇业一天,准备干件大事。 楼上,十七、谢朝、白洛白言等人排排站,脸色凝重地听着姜酒的吩咐。 “找司马微澜要一批毒药,越毒越好,价格随他开。另外把四九门所有的兄弟都调入京城,先别轻举妄动,听我吩咐。” 谢朝迟疑道:“主子这是想对张府动手?” 姜酒眸中杀意涌动,“不弄死张知遥,这口恶气我咽不下!” 林绾绾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姜酒眼睛都不眨地灌了下去,末了才想到什么,问林绾绾道:“子桑呢?” 那晚他突然出现,救了他们之后,姜酒满眼只有容肆,根本顾不上他。等她醒来后,他人已经不见了。 林绾绾眸光微闪,“子桑哥他……” “他既然出现了,应该就在京城内,让他来见我。” 子桑很快就来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那日他与姜酒在道上分开后,他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能回四九门,姜酒是不大管这些的,门里的人对他的出现也没有任何怀疑,也就阴差阳错地瞒了下来。后来子桑担心姜酒,还是决定去京城,一直默默守着她。 两人相见,一个波澜不惊,一个忐忑不安。 他瘦了不少,眉眼也越发显得凌厉。姜酒想起初见他时,他倒在肮脏的泥泞里,便是这双桀骜的双眼吸引了她。 她一字一句道:“子桑,你可愿追随于我,用你的生命起誓,永不背叛?” 子桑瞳孔微缩,蓦然下跪,郑重道:“暗卫子桑,誓死守护陛下!若有不臣之心,不必陛下动手,子桑自当自行了断!” 他怎么也没想到,姜酒还愿意接受他。 她是多么骄傲的人,眼里从来容不得一粒沙子,也正是如此,他才一直不敢向她透漏自己的真实身份,哪怕他已经背叛了旧主。 姜酒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于子桑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姜酒站起身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冰冷。 “听着,你今日发了誓,若是来日你摇摆不定,我一定会杀了你。” 子桑抬眸,与她对视,眼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忠诚与热切。 “子桑的命,是陛下给的,陛下若要,随时可以拿去。” 白洛他们已经吓呆了,从他们的字里行间,总算听出了点苗头。 他们这位主子,似乎身份不一般啊。 容肆昏迷了整整七日,而这七日里,张知遥将张府布置得如铜墙铁壁,姜流羽照样每日给秦砚送掺了毒药的汤,姜钰派出的人马仍然在京城大肆寻找刺客,四九门的人连夜不歇,带着司马微澜友情赠送的毒药赶到了京城。 要么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几日姜酒就在府里养伤,迷惑张知遥的眼线,而她的手下已经姜一切布置完毕,随时准备动手给张知遥致命一击。 这一夜,有风无月,厚重的乌云将天际层层掩盖,几十道黑影如鬼魅般向张府摸进。 夜虫悠鸣,张府内一片平静。 西院忽然起了火光,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走水了”,原本安静的张府,陡然间沸腾了起来。 张知遥拉开了房门走出来,脸色阴沉,“怎么回事?” 守在门口的侍卫连忙道:“大人,厨房那边不知怎么的走水了,已经派人去灭火了。” 张知遥眉心一跳,不知何故,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一会儿,东边又冒起了火光,下人们又呼啦啦地涌了过去,紧接着,南边,北边,西南遍,西北边,到处都冒了火。 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张府,张知遥暗道不好,只怕是有人在暗中准备动手了。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半点准备,立马调派了张府的所有守卫,严防死守。 灭了火的张府,处处升着浓烟,几只鸟儿被惊得飞起,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张知遥被几十个人重重护着,眉头紧锁。 难道是他猜错了? 风中裹着一股清淡的花香传来,外面的侍卫稍有不察,嗅了一口,立马倒地。 “这花香有毒,快捂住口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众人手忙脚乱,还是不免吸入了几口,顿时又是倒了一片。 几十道黑影破空而出,与张府的侍卫交起手来,前院乱了,后院也没闲着。 白洛蒙着脸,带着一批人在张府里四处放火,可巧了今夜有风,那火星子一燃,立马就烧了一片。 谢朝与十七他们各带一队人马,分处袭击张府,刀剑相击的铿锵声,喊打喊杀声,惨叫声,交织成了张知遥的噩梦。 他的脸色比这夜色还要阴沉,没有丝毫犹豫,立马调派了地室里的死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了一阵巨响,整座张府摇晃个不停,西边的一座木楼甚至都倒塌了。 张知遥脸色大变,手紧紧扶着门框,震怒道:“怎么回事?” 一名暗卫踉跄着跑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 “大人,不好了!地室被炸了。” 张知遥一个仰倒,幸亏管家及时扶住了他。 “谁……谁干的?” 张知遥慌了,那地室的入口,只有他们的人才知道,张知遥有这个自信,他的人不会背叛他,其他人又怎么有本事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炸了他的地室? “轰!” “轰轰轰!” 又是接连好几道爆炸声,张府又塌了几座院子,张知遥面如土色,整个人已如落水狗一般狼狈不堪。 外面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张知遥双手颤抖,抬起头时,正巧看见了站在屋顶上的人。 “是你……” 他双眸圆瞪,既恼恨,又不可置信。 姜酒穿着夜行衣,甚至连脸都懒得遮,就这么与他对视着,目光平静得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保护大人!” 张知遥被重重护着,所有人都拔出了剑,对着姜酒。 她嘲弄一笑,冲着他,举起了手,在脖子上隔空划了一下。 第515章 容肆苏醒 张知遥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他厉声喊道:“给我抓住她!” 他怎么也没想到,姜酒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原来是今晚的主谋。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他不客气! 姜酒不退反进,与子桑一同杀向前去。子桑蒙着脸,护在姜酒左右,与此同时,十七谢朝他们也带着人马从各处杀出重围,像这边逼近。 张知遥是个书生,他只懂得舞文弄墨,玩弄权术,也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他手底下那么多死侍,他如何看不出姜酒身手了得?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 谢朝最快杀了过来,那大批的人马冲了进来,一个个侍卫死在他们刀下,张知遥浑身抖得厉害,不是怕的,而是气的。 “一群废物!给我杀了他们!”他怒喝道。 地室内的死侍足足有三千之多,除了之前死在姜酒手中的,还有被张知遥派出去的,只剩下两千多人,又被炸死了一小半,死了一小半,如今剩的,也不过一千多人。 这个损失,让张知遥终是忍不住呕出了一口血,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仇恨,恨不得扒其皮,拆其骨,饮其血。 他养的那些死侍,不知耗费了他多少精力与财力,以一敌十都不是问题。也正因如此,姜酒没有选择正面对抗,而是花了高价买了火药,把地室给炸了,又用司马微澜友情提供的毒粉弄死了大半,如今才勉强能与之对抗。 整座张府火光冲天,血腥弥漫,到处都是残尸断刃,地狱也不过如此。 姜酒身上还有伤,被他们护着,倒是丁点血腥都没沾上,反观子桑和十七他们,身上皆不同程度地带着伤,不过也并不严重。 这一战,也只能说是杀敌一千,损兵八百,张知遥的人死了不少,姜酒这边亦然。 她丝毫未觉,只觉得不取了张知遥的命,难消她心头之恨。 但是只怕她的愿望要落空了。 大理寺的人受圣命调查刺客一事,又有禁军巡逻,张府又是起火又是爆炸的,很快就招来了大批人马。负责望风的林绾绾老远就看见了他们向这边奔来,慌忙拉开了信号弹。 子桑见状,立马拉住了杀急了眼的姜酒。 “人来了,马上撤!” 姜酒目光不甘地看着张知遥,也没有恋战,吩咐所有人撤退。 在撤退之前,她还朝张知遥扔了一颗火雷。 “保护大人!” “轰!” 一声巨响,浓烟滚滚,惨叫连连,刺鼻的硝烟弥散开来,张知遥被人护在身下,虽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也被这火雷炸得灰头土脸,两耳轰鸣。 等烟雾散去,哪里还有姜酒他们的身影? 那颗火雷在张府内炸开的时候,远在镇国公府的容肆蓦然惊醒,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发出呻吟。 容厉的人不分昼夜地看着他,连沈遇白也在容肆醒来的那一瞬间被人从被窝里揪了过来。 容厉听闻容肆醒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披了一件外皮,便匆匆来了栖寒阁。 容肆躺在床上,沈遇白喂他喝了点水,苍白依旧苍白,好歹那双眸子睁开了,一声虚弱的“祖父”,让容厉老泪纵横。 原本寂静的栖寒阁,因为容肆的苏醒而热闹了起来,端水的端水,熬药的熬药。明亮的烛光和来来往往的身影让容肆略感不适。 “我昏睡几日了?”他问。 容厉握紧了他的手,“整整七天了。” 容肆的目光转了一圈,轻声问道:“阿酒呢?” 容厉身躯微僵,语气平静如常,“这么晚了,四小姐应该在休息。” “她来看过我吗?” 他眼里的殷切令容厉忍不住心疼,“自然是看过的。” 姜酒只来了一次,他命人守着栖寒阁,就算知道她经常坐在墙头上盯着栖寒阁,知道沈遇白经常向她传递消息,容厉也没有让她进来。 从前便算了,但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容厉就绝对不可能让她再染指容肆。 而听了他的话的容肆,嘴角浅浅地勾起了一抹笑。 容厉心酸非常,他这个孙儿,跟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是一样的,若不用情还好,一旦用情,至死不渝。 “顾宁呢?” 确定姜酒没事,容肆也就放心了不少,这会才注意到,自己一屋子都是眼生的人,平日里照顾他起居的侍卫都不见了,连顾宁也不见踪影。 容厉沉着脸,“顾宁身为你的贴身侍卫,却没有保护好你,我已经罚他去刑房受刑了。” 容肆眉头微蹙,“祖父,那日之事是个意外,与顾宁无关。顾宁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对我忠心耿耿,若要因此责罚于他,着实不妥。” 容肆极力要保顾宁,容厉也不好说什么,也只好答应了。 容肆说了两句话,又喝了药,精神便有些疲倦了,胸口的伤还不能动,他也只能躺着继续休息。 容厉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沈遇捏着张纸,里头包裹着一块石头,鬼鬼祟祟地往墙角摸了过去,正打算把石头往墙外一扔,容厉突然出声。 “沈神医,你在做什么?” 沈遇白吓得一激灵,转过身来,将那个纸团背在身后,若无其事笑道:“国公爷,您还不去睡呢。” 容厉走了过来,语气倒还算客气。 “沈神医,您不必藏了,这段时日,若不是我让他们不必管你,你觉得你真的有本事给苏九传递消息吗?” 沈遇白脸色一僵,合着这老家伙什么都知道啊。 “沈神医是苏九带来的,向着她也是正常,只是容肆是我的孙子,我也希望沈神医能够体谅我这个当祖父的心情,他刚醒来,我不希望苏九来打扰他。” 他说得如此客气而直白,沈遇白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他要走的时候,他才张口问道:“国公爷,您拦得了一时,拦得了一世吗?” 容厉身躯一顿,头也不回,“至少我还活着,就决不允许她接近容肆。” 第516章 让她进来 姜酒是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容肆已经苏醒的消息。 紫苏在墙角下捡到了沈遇白扔过来的那张字条,便迫不及待地送去给姜酒。 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姜酒,双眸红肿,脸色阴沉,却在看到这消息时,蓦然阴转晴朗。 她迫切地想去看看容肆,但也知道,容厉肯定不会让她进去的。 好在机会马上就来了。 昨晚张知遥的府邸遇袭,惊动了大理寺与禁军,如此恶劣的事件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位大臣人人自危,唯恐如此恐怖的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天色未亮便赶紧写好了折子进宫。 就算他们不来,姜钰也要把他们召进宫来,出了这等大事,容厉自然也得进宫一趟。 临走前他吩咐了暗卫看好栖寒阁,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姜酒连张府都闯得,还会怕这小小的守卫? 只是等她翻过墙头,看着齐刷刷把她包围起来的暗卫们,那只要跨过去的脚默默地收了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 顾宁走了过来,穿着一身黑衣的他,背脊挺直,脸色却十分苍白,眉眼也越发显得内敛深邃。 这些人虽然是容厉派的,但是顾宁身为暗卫首领,他们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首领,国公爷吩咐属下等守住栖寒阁,不许放人进来。” 顾宁接收到姜酒投来的祈求的目光,对他们道:“世子想见四小姐,让她进来吧。” “可……” “有什么事我担着!” 顾宁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退下。 姜酒差点老泪纵横,跳下了墙头,冷不防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的,还冲着顾宁笑得灿烂非常。 “谢谢你啊顾宁。” 顾宁没有说什么,带她去了主院。 “肆肆他怎么样了?我听说他昨晚醒过来了?沈遇白有没有说什么?” “四小姐有什么话,自己去问沈神医吧。” 顾宁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姜酒刚才的嘻笑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遇白在里面打盹,听到动静醒了过来,看见姜酒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 生怕吵醒了容肆,沈遇白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紧张。 “容老头放你进来的?” 沈遇白在这住的几天,对容厉的称呼从“国公爷”到“容老头”,可见他对他“深恶痛绝”。 姜酒摇头,“他怎么样了?” “睡着呢。” “我去看看他。” 容肆正躺在床上安睡,他昏迷的这几日,侍卫都有帮他擦身子,身上干干净净的,也显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原本清瘦的五官,也被连日来的病痛折磨得消减了几分,被子下的身躯十分单薄,连呼吸都是轻的。 姜酒握紧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也只有这微热的温度能让他安心。 “怎么我一来你就在睡觉啊。”她轻轻地娇嗔道,“再不醒来,你爷爷回来了,我就得走了。” 容肆的睫毛轻轻一颤,姜酒没有注意,心疼地看着他消瘦的脸颊。 “明明才几天,就瘦脱相了,容老头肯定没好好照顾你。” 她的手划过他的下巴,停留在他的薄唇上。 姜酒心神一动,瞥了一眼外面的沈遇白和顾宁,见他们没有朝这边看来,才忍不住俯身亲了他一口。 大概是觉得触感不错,忍不住又舔了一下。 那双紧闭的眸子蓦然睁开,清凌凌的眼眸蒙着一层雾气,泛着细碎的光,就这样直直撞入她的眼中。 姜酒一怔,猛地直起身子,一时间不知是惊是喜,脸颊红得跟火烧似的。 “你……你装睡!”她气急败坏地指责,眸子都凝了一层水汽。 容肆想笑,伤口却疼得厉害,只能若无其事地弯了弯唇,哑着嗓音道:“你偷亲我。” 那不知是得意还是控诉的语气,让姜酒的心怦怦直跳。 顾宁听到容肆的声音,急忙冲了进来,这么个大男人,眼眶蓦然就红了。 “世子。” 容肆不能动,也动不得,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让你受累了。”他道。 顾宁摇头,声音沉抑,“我去给世子端药。” 沈遇白也识相地滚了,屋内又剩他们两个。 容肆目光缱绻地看着她,浓稠细密,似乎要将她团团裹住。 姜酒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故意凶巴巴道:“看什么呢?” 容肆抿唇,握紧了她的手,“你昨晚没来看我。” 那委屈的语气,让姜酒忍不住扑哧一笑。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她只字不提容厉的事,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天。 “你的伤还好吗?” “都是小伤,早好了。” 容肆认真问道:“那这几天,你有来看我吗?” 姜酒眸光微闪,不假思索道:“有啊,我日日都来看你,你爷爷都烦了。” 容肆微笑,眼里闪烁着点点星芒,乖巧得不像样。 顾宁端着药进来,总算终止了这个让姜酒心慌的话题。 她一口一口喂着他,动作略显笨拙,顾宁看不下去了,想接过去,姜酒不肯,容肆也不肯。 半碗药喝完,容肆的衣襟都脏了,姜酒有些懊悔,“我应该给你垫块方巾的。” 容肆安慰她,“没事,脏了再洗就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无聊的话题,却怎么也聊不够。 直到沈遇白匆匆走进来,欲言又止,姜酒心下了然,握了握容肆的手,又松开,语气轻松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吃饭了,你好好休息,好好喝药,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容肆眉头轻蹙,一脸不乐意,但是还是没有开口挽留。 天知道她有多不舍。 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她比谁都不舍。 想陪着他,想跟他一起吃饭,想喂他喝药,想跟他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说说话,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呼吸,如此简单。 但是姜酒也知道,这么简单的愿望,她现在也得不到。 容厉就站在栖寒阁外面,一个是没想到他会回来得这么早,一个是早有预料她会过来。 第517章 可以留他一命 容厉那锐利的眸子在院子内转了一圈,似乎在找罪魁祸首。 顾宁站了出来,正要开口,姜酒却道:“国公爷,您不必看了,是我自己逼迫他们的。” 顾宁还是跪了下来,“顾宁擅作主张,还请国公爷降罪。” 容厉眸色深邃,“四小姐好手段啊。”连顾宁都被她收买了。 顾宁是他送给容肆的,从小就跟在容肆身边,他对容肆的忠心自不必说,现在还学会了违抗他的命令,放姜酒进来。 顾宁低着头,“属下只是觉得,世子想见四小姐。” 容厉语结。 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个痴心的孙儿,为了姜酒差点命都没了,可还对她心心念念。 “世子呢?” “喝了药,已经睡了。”顾宁道。 容厉点点头,看向姜酒。 “四小姐不介意跟我谈谈吧。” 姜酒眸光微闪,“乐意之至。” 容厉没有在众人面前道明他的身份,不是为了帮她保守秘密,而是为了不牵连镇国公府。 他太清楚容肆对姜酒的执念,以前他还觉得容肆性子过于清冷,害怕他将来孤独终老,为此知晓他和姜酒两情相悦时,还激动地去告知了容家祖宗。 而现在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姜酒,容厉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乖巧的孙媳妇?分明是招回了一位祖宗! “国公爷有什么话直说吧。” 姜酒在他面前丝毫不露怯,甚至隐隐有凌人之势。 从前容厉在她面前都需要俯首称臣,她自然不会怕他。只是因为他是容肆的祖父,她敬他三分。 “昨夜张府的事,是陛下干的吧?” 姜酒从早上起来,一口水都没喝过,正巧下人送来了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张知遥死了没?” 容厉知晓她这便是承认了。 “没有。” “哦。”姜酒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可惜。 “昨夜张府的动静惊动了大理寺和禁军,等他们去的时候,那伙贼人已经跑了,但是张府满院的尸体,却牵扯出了张知遥捂了很久的秘密。” 私养暗卫没什么,但是数量像张府那么多的,容厉还真没见过。 他这回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不过张知遥却一口咬定不知是何人所为,容厉一下就想到了姜酒。 姜酒昨晚敢大张旗鼓地在他面前露脸,是因为她没打算留活口,而且她也根本不怕张知遥去揭发她。一来张知遥没有证据,就算张府上下一口咬定是她,拿不出证据也白瞎;二来,张知遥不敢。他要是敢指认她,势必会牵出七日前的那场刺杀,无疑是自爆秘密。 姜酒扯了扯嘴角,“便宜他了。” 容厉眸光深邃地看着她,“陛下的本事,倒是出乎老臣的意料。” “国公爷想说什么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 容厉也不跟她兜圈子,“这次是张知遥,下一次,陛下是不是要对付秦砚了?” 姜酒掀了掀眼皮,语气孤傲,“跟你有关系吗?” 容厉不怒反笑,这脾性,真不愧是凤帝。 “我说过了,陛下想做什么,我拦不住,也不想管,但只有一点,别再把镇国公府和容肆牵连进去!” 姜酒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不以为然道:“国公爷的意思不就是,等我把这些障碍都扫平了,就可以和容肆在一起了?” 容厉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做梦!” “我容厉的孙儿,岂能入后宫当你的宠臣!” 姜酒嗤笑一声,真到了那时候,她倒要看看这老头怎么拦得住。 起身便想离开,容厉出声道:“你若真喜欢他,就离他远一点,难道还想让他再死一次吗?” 姜酒浑身一僵,脚步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 所以,她也没有跟容厉对抗的意思。 容厉看着她离开,长叹了口气。 他担心的不是姜酒,而是容肆。 他若是知道,定然不会答应。 有时候看着他,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容骁,为了慕容雪青,不惜丢下年迈的父亲,懵懂病弱的幼子,抛弃镇国公世子的身份,诈死逃离京城。 容厉总有预感,有一天,容肆或许也会为了姜酒,离经叛道,爱成疯魔。 张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张知遥因为私养暗卫,数量之大,已足以问罪,但奈何张知遥门生众多,一溜儿地跪在金銮殿外,求姜钰体谅张知遥为九华国殚精竭虑几十年,劳苦功高,免去他的罪责。 秦砚没有动静,相反,他还暗戳戳地派人打压张知遥。 若不是这次意外,秦砚也不会知道,原来张知遥野心这么大,秦砚确信,若不是这一次误打误撞,伤了张知遥的根本,日后他定然斗不过他。 他现在倒是十分好奇,到底张知遥得罪了谁,对方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炸了他的老窝。 秦砚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他之前的猜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姜流羽何时来了都不知道。 “阿砚,你在想什么呢?” 姜流羽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秦砚笑了笑,没有与她说朝堂的事,“外头这么热,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送甜汤啊,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喝我嬷嬷做的甜汤,我试了一下,看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秦砚接过,姜流羽瞥见桌子上的折子,忍不住拿起来。 “阿砚,这是什么?” 秦砚也没阻拦,任由她看。 “弹劾张知遥的折子。” 姜流羽的手顿了一下,扫了几眼,心愈发往下沉了沉,却还故作慌张道:“阿砚,张大人出事了吗?” 消息早上才传出来,姜流羽并不知道。 秦砚冷淡地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对姜流羽道:“如果,我要对付张知遥呢?” 姜流羽显得有些焦急,“可是张大人救过我的命!” “我可以留他一命。” 恩归恩,怨归怨。秦砚很清楚,这一次张知遥元气大伤,如果不趁机下手,日后他未必有此机会。 至于他对姜流羽的救命之恩,秦砚也可以放过他一条老命。 第518章 把沈遇白带回来 姜流羽不说话了,秦砚以为她生气了,握着她的肩膀好声哄道:“流羽,朝堂的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今日若是我出事,我敢肯定,张知遥绝对不会给我留半点活路。权谋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你也不希望我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吧?” 姜流羽脸上浮现犹豫、无奈、挣扎、愧疚等等神色,最后像是妥协了一样,轻叹一声,“我明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在意我。” 她的懂事,让秦砚更加心软。 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秦砚沙哑着声音到:“你放心,我会留他一条命,也算是还了他对你的恩情了。” 姜流羽出了书房,方才的苦闷之色蓦然消失,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她想救张知遥? 笑话,她巴不得张知遥死呢。 九华国在姜钰的治理下还不乱,不就是因为有秦砚和张知遥这两个肱股之臣,张知遥野心勃勃,但是不得不说,他侍奉三朝天子,本领过人,而秦砚年轻气盛,手段果决狠辣,这两人相互牵制,也稳固住了九华朝堂。 如今张知遥出事,秦砚定然蠢蠢欲动,等他完全掌控了九华内政,到时候姜流羽想要控制他还不简单? 张知遥必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苏九。 说来这次张知遥的劫难,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姜流羽不敢保证张知遥会不会把自己捅出去,所以她得赶在他告知秦砚前,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 侍卫敲了敲门,走进来恭敬道:“大人,姜姑娘说想去菩提寺拜佛。” 秦砚头也不抬,“派些人跟着,保护好她的安全,她若是出事,全都提头来见。” 姜流羽说要去菩提寺,秦砚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想去佛祖面前求个心安。 浸淫朝野多年,秦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会信神佛? 张知遥被禁足在张府内,没有把他下狱,这是姜钰给他最后的体面。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走到这个地步,不就是要杀一个人吗? 张知遥望着窗外那昏暗的光,干枯瘦弱的手漫不经心地磨搓着扶手,浑浊的目光晦暗不明,沉得像窗外的暮色。 从前死在他手中的人也不少,他养的那些死侍,各个不输皇宫暗卫,每一次都能完成任务,不留痕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气运开始走下坡路了? 任张知遥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苏家那个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原以为派出了几十号人已是抬举她了,不曾想被悉数灭口不算,连他的老窝也被端了。 张府内的尸体已经都被清理干净了,但是那洗不掉的血迹,那倒塌的房屋和树木,满地狼藉,都在提醒着他昨晚输得有多么惨烈。 张知遥的手不由得收紧,他反复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姜流羽害他惹上了麻烦,还是他识人不清,没有探清楚姜酒的底细? 那个小丫头,张知遥对她最固有的印象,就是从前唯唯诺诺地跟在苏家姐妹身后,好像多说一句话就会哭出来一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凌厉狠绝,竟连他都栽了跟头? 一股剧烈的痛感自胸口袭来,张知遥苍白的脸蓦然拧成了一团,他捂紧胸口,疼痛传遍四肢,张知遥倒地,蜷缩成一团,额上冷汗连连。 窗外,一轮昏黄的圆月升空,冰冷地照着大地。 他颤抖着手去拿腰间的香囊,放下鼻下深嗅一口,那淡淡的药香暂时缓解了他的疼痛,但是对于作用甚微。 张知遥脸色阴沉,面容扭曲,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推倒了椅子,才惊动了外面的人。 “大人!” 那人见张知遥摔倒在地,便想上前去扶。 张知遥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召集所有人,去镇国公府,把沈神医带回来!” 刚给容肆诊完脉的沈遇白忽然背脊一凉。 容厉见他神色恍惚,紧张道:“沈神医,阿肆他……” 沈遇白僵笑道:“哦,没什么事,他这几天会很虚弱,睡得多,清醒得少,不必紧张。” 容肆今天醒了几次,实在虚弱得很,喝了药又睡了过去。 容厉恨不得在栖寒阁住下来,看着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心疼得不行。 伴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门被撞开,外面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国公爷,有人夜袭!” 沈遇白惊了一下,容厉脸色未变,镇定自若地吩咐顾宁和沈遇白照看好容肆,大步走了出去。 说是夜袭,对方更像是打算先礼后兵。 一群黑衣人,站在了栖寒阁内,已经动过手了,各有伤亡,不过在容厉出来的时候,领头的人举起了剑,暂时停战。 “住手!”容厉的声音不大,栖寒阁的守卫纷纷停手,仍然面色警惕地盯着这伙不速之客。 “诸位深夜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容厉不认得他们,脑子转了几圈,也隐隐有了点猜测。 领头人冲着容厉拱手,沙哑着声音道:“容老国公,我们只要沈神医,并非有意擅闯国公府。” 容厉笑了,直截了当道:“不可能。” 沈遇白是容肆的救命稻草,容厉怎么可能把他交出去? “那便只好得罪了。” 对方也不含糊,谈判失败,就直接动手。 栖寒阁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两方人马一交战,立马就惊动了隔壁的姜酒。 姜酒刚洗完澡,林婠婠正在给她换药,结果听到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姜酒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张知遥还要靠着沈遇白救命,这次可算是派出了他所有的底牌,连容淮和林氏都惊动了。 林氏吓得瑟瑟发抖,联想起张府的惨案,以为是同一伙贼人来镇国公府作乱,还拉住了打算出去帮忙的容淮。 容淮没心情安抚林氏,吩咐人保护好她,便直奔栖寒阁。 栖寒阁已经乱成一团,前院一场恶战吸引了容厉的注意,而房内突然传来的动静,也惊得他一激灵。 原来有几人趁乱潜入房中,打算抓走沈遇白,若是平常,这些人对顾宁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受了十几道刑罚,顾宁也应付得十分勉强。 第519章 张知遥之死 那些人目的明确,就是要带走沈遇白,顾宁也不得不护着沈遇白,由此也暴露了容肆。 为了转移顾宁的注意,有人甚至直接提着剑朝着床上的容肆砍去,顾宁果然中计,猛地扑过去为容肆挡了一剑,伤口不深,但是沈遇白也由此失去了保护,被人抓住了。 好在沈遇白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一把毒粉毒瞎了抓住他的人,另外两个黑衣人无视同伴的惨状,将沈遇白反绑起来,冲出了房门,撞上了正好赶来的姜酒。 “放开他!” 姜酒手上没有兵器,只能与对方肉搏,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要对付这么几个人也是十分困难。 好在容淮很快就过来了,容厉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分出了几个人前来协助。 黑衣人很快就被解决了,沈遇白解开双手,惊魂不定地抱着姜酒,又是恼怒又是庆幸。 “你可算来了!我要是再被抓回去,还有好果子吃吗?” 姜酒伤口疼得厉害,被他这么一撞,血都渗出来了。 容淮把他给拽开了,目光十分不善。 一个邵野就算了,这家伙又是哪来的?容肆也太废物了吧,竟然就这么任由这些小白脸在姜酒身边晃悠! 沈遇白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前院的战局仍然没有多好,事关自己的性命,张知遥下了最后的通缉,必须带回沈遇白,否则也不必回去了。这些人铆足了劲,杀红了眼,容厉的人明显已经居于弱势。 但是谁也没想到,另一伙人会横空出现,容厉还以为他们也是敌人,握紧了剑准备动手,不想他们却拦在了前面,迅速利落地收割人头。 姜酒瞧他们有些眼熟,果真看见了那个吊儿郎当的叶情。 叶情还冲着她邪魅一笑,骚包得不行。 容淮却皱紧了眉头,想不明白这些人又是谁。 叶情带着人不少,就算不用那么多人,就他自己一个,就能横扫一片。 就连容厉看他的目光也微微有了变化,另外还有一名女子叶愔,与叶情几分相似的容貌,在这一群男子之中毫不逊色。 似乎想到了什么,容厉的眸色沉了沉,握在手中的剑却松开了。 最后一个人被叶情抹了脖子,他擦了擦剑,带着一众弟子单膝下跪。 “拜见国公爷。” 容厉没有躲,也没有应。 叶愔和叶情也没有动,就这么跪在一堆尸体中。 “起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与孤寂。 他知道容骁没死,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有一日他也有机会和星云宫的人见面。 看着这些人,容厉是既欣慰,又觉得难过。 容骁把他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慕容雪青身上,不曾分给容肆分毫,但是却也为容肆创立了星云宫,也算是对这些儿子的补偿。 今夜若无他们,容厉还真的不敢保证,能够全乎地守住容肆与沈遇白。 姜酒和容淮走了出来,容厉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走进了内室,没有再管他们。 叶愔目光不善地盯着姜酒,敌意甚至比上一次还要重。 叶情却跟没事人似的,依旧笑嘻嘻的。 “少宫主夫人,近来可好?” 姜酒身上的伤口裂了,很疼,也没有心情和精力跟叶情开玩笑。 “你们来了就好,守好容肆。” “得咧!” 容淮送姜酒出去,不着痕迹地打探道:“阿九妹妹与那些人认识?他们是什么人?以前怎么都没见过?还有,他们为何称你为少宫主夫人?” 姜酒捂着伤口,忍着剧痛,咬着后槽牙道:“容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 容淮笑了笑,竟也没再追问下去。 反正,他问了姜酒也不会说,还不如他自己去查。 容肆没有受伤,倒是顾宁,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挨了一剑,容厉也有些不忍,让他先下去处理伤口。 叶情他们没有走,他剩余的人马把栖寒阁围得严严实实,还调派了不少人,正朝这边赶来。 有他们在,容厉放心了许多,没有时间追问星云宫和容骁的事,容厉吩咐人抬着这一地的尸体,连夜进宫面圣。 张知遥从天黑等到了天亮,天边的那一抹乌云染了朝阳的霞光,月华蛊从躁动到沉睡,他的人迟迟未归。 张知遥知道,他们失败了。 犹如行将就木,张知遥浑身散发着枯朽的气息,一夜未睡的他,双眸干涩,眼窝深凹,花白的发丝凌乱,哪里还是那个从容深沉、令人敬畏的张阁老? 褪去了一切光环,他也不过是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老人。 一向沉着冷静的管家,此刻也如丧家之犬一般,连滚带爬地进来,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外面来了好多禁军,请……请大人进宫。” 张知遥望着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了老旧的高墙照射进来,淡金色的光辉,也未能点亮那双沉寂如死水的眸子。 干裂的薄唇微微一动,他喃喃道:“天亮了……” 容厉连夜带着刺客的尸体进宫,惊扰得众人无法安睡。不知内情的人,只当是那伙刺客搞完了张府,又来搞镇国公府,唯恐下一个就降临到自己头上,众人纷纷请求姜钰严惩幕后凶手。 直到容厉把矛头指向了张知遥,又有秦砚推波助澜,证实这些人正是张知遥的死侍,这下子,连那些叫嚣着要为张知遥请命的人都渐渐消了声。 天色未亮,禁军便从皇宫出发,去了张府。 所有人都在皇宫等着,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禁军最后带回来的,竟然是张知遥的尸首。 张知遥是被射杀的,身上插着三支箭,是最后一支箭要了他的命。 临死之前,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瞪大了双眼,不甘地望着金銮殿的房梁。 秦砚站在金銮殿外,看着天边那昏暗的光亮,没有丝毫欢喜。 沈玉卿走到了他身边,秦砚忽然出声道:“玉卿,我有预感,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 第520章 命大的姜流羽 沈玉卿的心也升起了一股恐慌。 并不是害怕秦砚出事,他也逃不过,而是他也能感觉到,这九华的天,变了。 听闻张知遥在被押送往皇宫的路上被乱箭射死了,姜酒惊得一口粥都没咽下去,差点被呛死。 姜汐翻了个白眼,“你是打算呛死自己,再去地府找张知遥算账吗?” “不是,谁干的?” 姜酒重重放下碗,气恼得不行。 她这仇还没报完呢,怎么那老家伙就死了? “你都把人家搞成那样了,还惦记着报仇呢?”姜汐道:“不过张知遥死得蹊跷,皇上派了不少人去查,一无所获。” 姜酒咬牙切齿,不是秦砚,就是姜流羽,除了他们俩还有谁? 不过张知遥死了也好,现在她才有精力专心对付秦砚。但是在那之前,她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楚。 姜流羽知道,只要权慎那边的人一动手,势必能成,所以她也不担心。果不其然,第二日便收到了张知遥的死讯。 外面的人正为了张知遥的死匆忙奔波时,她佯装难过,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做给秦砚看。实则每日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赏着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在乡下时的惬意。 姜酒并不知道张知遥对付她是她主使的,现在张知遥也死了,更没有人知道了,所以姜流羽并不担心姜酒会找到自己头上。 大祸就是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两颗火雷扔进了她的院子中,青天白日的,愣是把她的屋子给炸塌了。 秦府的侍卫大惊失色,齐齐往这边赶来时,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不知是谁嘶声吼了一句,众人想起了住在这里的姜流羽,脸色都变了,一锅蜂似的涌了进去。 继张府之后,秦府出事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原本因为张知遥的死而稍微有些凝重的气氛四下消散,只余畏惧与恐慌。 而秦府,秦砚看着被包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姜流羽,气得踹翻了一把椅子,摔碎了两盏茶杯,外加一个价值千金的古董花瓶。 秦府的暗卫倾巢而出,然而查了几日,竟是一无所获。 秦砚确定袭击张府的人和秦府的人是同一批人,但是那一晚张府的侍卫几乎全军覆没,压根就没有人知晓到底是谁动的手。 秦砚焦躁不已,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滋味真不好受。 好在姜流羽并没什么大碍,火雷炸塌了房屋,压倒了房梁,得亏正好有桌子盯着,姜流羽只断了两根肋骨,小腿也被砸了,其余的都是轻伤。 姜酒听说罢,甚为感慨。 当初在北关让姜流羽逃了,捡了一条命回来,现在被火雷炸了都不死,命还真大啊。 不过她也暂时没有工夫再给对付他们,为了日后大计,姜酒也只能忍着这笔账,日后再跟姜流羽算。 容肆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精神也渐渐好了,只是还不能下床。张知遥一死,沈遇白也没了后顾之忧,基本就在镇国公府住了下来,反正这里吃好喝好,还不限制自由,别提多舒坦了。 唯一不足的就是,姜酒这死女人又来烦他了! 但令沈遇白更加崩溃的是,容肆也不放过他。 因为上次的夜袭事件,容厉为了保护容肆,也被迫卷入了朝廷的是非之中,他不愿意接受秦砚抛来的橄榄枝,也不愿意接手张知遥留下的残局。容厉的出现,勾起了人们对这位镇国公的回忆,也勾起了那些被压制多年的保守派蠢蠢欲动的野心。 容厉的忙碌,并没有减弱栖寒阁的守卫,他铁了心不让姜酒见容肆,姜酒不是进不去,而是怕她硬闯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所以也只能忍着。 而容肆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在询问顾宁几次,得到他飘忽不定的回答后,容肆终于恼了。 “苏九呢?我要见她!” 除了那一天他醒来,与她见了一面,姜酒便再也没来,一次两次便罢了,容肆不相信姜酒次次都忙,次次都没时间过来。 他并不觉得姜酒变心了,只是担心她是否出了什么事,又或者背着他做了什么事。 顾宁不知该怎么说,好在沈遇白替他解了围。 “你祖父知道了她的身份,逼着她跟你断开,现在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守卫,你真当是防刺客呢?” 容厉回来的时候,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永乐侯阮文浩。 “世叔,您也清楚,这些年来我们这些人被姜氏压制得多憋屈,如今您因世侄不得不出面,又为何不趁此机会,振兴镇国公府呢?” 阮文浩是来当说客的。 他爹跟容厉也算是故交,曾经他与容骁又是同窗,来往自然亲密。但是自从容骁失踪后,镇国公府逐渐低调下来,与各大宗族的来往也少了,为了避免麻烦,阮文浩也鲜少上门。这一次也是被他逮住了机会,希望能靠着镇国公府这棵大树好乘凉。 别看现在镇国公府只剩那零星几人,曾经它的辉煌直逼姜氏。更何况当年容骁死后,他留下的兵也不曾解散,依然驻守在西蜀,阮文浩相信,若是容厉或容肆振臂一呼,那些士兵定然会不遗余力地效忠容氏。 没错,是容氏,而不是姜氏! 当年容厉跟着姜酒的祖父打江山,后来隐退下来,他手底下的兵也都交给了容骁。容骁年轻气盛,当年带着兵打了不少胜仗,后来也是姜氏察觉容氏已经有盖过皇家风头的趋势,所以几乎毫不犹豫地把兵权收了回去。容家虽然失去了领兵的资格,但是西蜀的兵却没有解散,姜氏没那么傻,放着忠心耿耿、骁勇善战的士兵不要,他们不要的,只是能威胁到天威的容氏。 而如今姜氏的掌权人是姜钰那个草包,一旦容厉决定复出,想要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并不难,甚至还有可能压过秦砚。 但是只可惜,容厉没有这个想法。 “世侄,你不必劝我了,我都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又何必再去折腾一遭?” 第521章 自请除名 阮文浩急了,“这怎么是折腾呢?世叔,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阿肆想一想。容兄夫妇亡故,阿肆身体又不好,日后若是您不在了,谁来帮他撑起这整个镇国公府。” 无论他说什么,容厉都不为所动。 不是他没胆子和精力了,而是他很清楚,目前九华国的麻烦,不是那个无能的小皇帝,不是位高权重一枝独大的秦砚,不是远在天边却又对九华虎视眈眈的大幽,而是在镇国公府隔壁,那个隐藏了很久的姜酒。 她就像是蛰伏在迷雾中的狼,靠着迷雾掩盖自己的真实面目,伪装成一只无害的猫,降低人们的警惕。 但终有一日,迷雾散去,恶狼会露出爪牙,伸向那令人垂涎的权力盛宴。 到那时,九华内政一乱,他定然无法袖手旁观,而容肆势必站在姜酒那边,难道要他和容肆反目成仇吗? 总而言之,现在接手这堆烂摊子,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见说不动容厉,阮文浩无奈只得暂时放弃,又让人奉上了几个盒子,道:“听闻世侄受了伤,临行前漪漪特别嘱托我给世侄带了些补品,希望能帮到世侄恢复身体。” 容厉眸光微闪,语气和缓了一些。 “漪漪最近还好吧?” 听他问起阮漪,阮文浩压下心里的欢喜,故作愁苦道:“别提了,这一年来每日都待在府中,跟着她母亲诵经念佛,性子也比从前沉闷了不少,也不爱出去玩,我也十分替她担忧。” “若是无事,不妨让她来镇国公府走走。” 阮文浩忙不迭的地点头,有与容厉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阮文浩一走,便有下人来禀告,说是容肆想见他。 容厉并没有刻意吩咐顾宁或者沈遇白瞒着容肆,所以此刻面对容肆的质问,容厉也丝毫不慌。 “祖父,我想见阿酒!” 他固执的模样,像极了容骁,令容厉有一丝恍惚。 “阿肆,你好好养伤便是,其他的先不要管。” 他急切道:“明明祖父也喜欢阿酒不是吗?为何要阻拦我?” 到底年少,他的喜欢与慌张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容厉沉声道:“若是早知她是凤帝,别说阻拦了,便是杀了她都有可能!” 容肆脸色一白,他靠在床头,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颤着声道:“祖父……” “阿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性格便比容淮沉稳,我一直以为你能担起镇国公世子的责任,将来我也可以放心地把镇国公府交到你手上。可是这一次,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其实他们都清楚,姜酒的身份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容厉承认,她确实有治国之才,身为女子,当年能以一己之力战胜姜陵,又能在短短几年中将九华国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虽然她重刑罚,轻人情,但是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处在姜酒的境地,他也不可能以“仁”治国,毕竟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人不在少数,她若是不让天下畏惧,造反的人早就于各地起义了。 而现在的嘉帝,年纪尚轻,虽不如姜酒,但是他胜在仁慈,而且如今的九华国泰民安,若是姜酒再掺和进来,势必会将这一池平静的水搅乱。 容厉可以不管谁当皇帝,但是不能拿镇国公府来冒险。 容肆选择隐瞒他,就是选择和姜酒站在一起。将来若是姜酒胜了,镇国公府在史书上就会被冠上乱臣贼子,若是姜酒输了,那镇国公府定然是荡然无存。 容肆眼角泛红,语气却十分坚毅,“祖父,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孙儿心悦阿酒,不管她是谁。我已经决定与她站在一起,若是祖父生怕连累镇国公府,大可将孙儿除名。” “荒唐!” 容厉怒得站起,火冒三丈,“容肆,你竟为了一个女子要自请除名?” 他说:“祖父,我不能看着她独自冒险。” “那你就狠心让祖父失去唯一的依靠吗?” 他抬眸看着他,许是连日来的操劳,容厉的头上似乎又多了不少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几分,透着疲惫与失望。 苍白的薄唇动了动,容肆闭了闭眼,也只能道一句对不起。 容厉忽然就想起了容骁。 那一年他跪在台阶下,重重地冲他磕了头,道一句对不起。 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他从一个不惑之年到满头华发,当年那个病弱幼子,也成长到要步入他爹的后尘。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孙子了。 收起了所有的孤独,容厉冷硬的脸庞向容肆表明了他的态度。 “容肆,你听着,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子,无论如何,你的命运都跟镇国公府绑在一起。我不会将你除名,也不会允许你与她在一起。如果你非要忤逆我,可以,等我死了,你想做什么没人拦着你。” “祖父,我不是……” “看好世子!不许他踏出栖寒阁半步!没有我的命令,也不许任何人进来!若有违抗,一律杖毙!” 容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下了死命令,便愤然甩袖离去。 “祖父!” 容肆想追过去,伤口的疼痛令他浑身颤抖不已,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是伤口痛,还是心痛。 容肆不肯吃饭,也不肯吃药,他用幼稚而拙劣的方式和容厉反抗。容厉也丝毫不慌,让人把粥熬烂了,直接硬灌进去。 他被逼得眼角通红,胸口更是渗出了血迹,容厉也没有心软,仗着容肆现在无力反抗,换药,灌药,一气呵成。 栖寒阁加了一倍的守卫,姜酒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就连她传递给沈遇白的消息,也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她心急如焚,但又无计可施,思来想去,便找上了容淮。 “阿久妹妹还不知道?”容淮的心情似乎不错,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意,“大哥好像跟祖父吵架了,为了见你,不惜绝食断药,祖父气急了,便直接用灌的,听说早上伤口又裂开了。” 第522章 我很想你 镇国公府,下人匆匆从门外走入,语气有些凝重。 “国公爷,皇上来了!” 准确来说,是姜钰姜汐连带姜酒一起来了。 容厉看着大厅内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脸上的沉稳差点没忍住。 姜钰十分担忧道:“国公爷,容世子的伤如何了?这几日公务繁忙,孤现在才有时间来看看他。” “劳皇上挂念,阿肆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怕国公爷有需要,孤还带了不少太医前来,等会让他们去给容世子看看。” “多谢皇上!不过镇国公府已经请了一位神医,阿肆也是他救回来的。” “是哪位神医啊?”姜钰好奇问道。 “就是当初张大……张知遥身边的那一位。” 提起张知遥,姜钰的脸色并没有太好,只是干笑两声,扯开了这个话题。 姜酒让人奉上了一堆补品,一本正经地对容厉道:“国公爷,怎么说容世子也是因我而受伤,苏九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当着容世子的面,亲自跟他道谢。” 容厉眸色一暗,正要说话,却听姜钰道:“是啊国公爷,阿九姐姐这几日十分愧疚,几乎夜不能寐,所以她求到孤面前,希望孤能帮忙跟国公爷说说情。” 容厉恨得咬牙切齿。 简直无耻至极! 姜酒这是明知道他不会允许她和容肆见面,所以搬出了姜钰,大张旗鼓地上门来。他能把她拒之门外,还能把姜钰和姜汐拒之门外吗? 姜汐也帮腔道:“国公爷,您就看在阿九一片真心的份上,给她一个忏悔的机会吧。” 容厉木然地看着姜汐,他不知道,原来这位乐平公主也这么无耻。 只是想到了什么,容厉竟然也答应了。 “既如此,那便一同去栖寒阁吧。” 姜酒内心涌起一阵欢喜,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容厉看着她,想起了初见时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是她不是凤帝,那该有多好。 容肆性子沉稳,对任何事都没有多少兴趣,但是自从遇见她之后,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但是现在不管容肆多喜欢她,容厉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进镇国公府的门。 还未走进栖寒阁,姜钰老远就看见了外面的守卫,忍不住赞叹道:“有这么多守卫在,容世子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姜酒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这些守卫哪是防着刺客的?分明是防着她的。 有容厉带路,姜酒畅通无阻、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还惹来了不少侍卫探究的目光。 这几天他们与她几乎斗智斗勇,几乎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本来还想着这两天姜酒怎么消停了,原来是憋着大招呢。 这会她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进去,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巴掌甩在了他们脸上,疼得厉害。 姜酒这会也顾不得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盯着那扇开着的门,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 不过满心的欢喜,在听到里面的声音时蓦然沉入了谷底。 “容世子,药要趁热喝,怕您觉得苦,我给您备了些蜜饯。” “我不吃,叫顾宁过来!” 娇滴滴、温柔似水的声音,听着分外耳熟。 姜汐也忍不住皱眉,瞥见姜酒的脸色,平静如水,似乎没什么反应。 容厉带着他们走进来,阮漪下意识转过头,看见他们一群人时,着实收到了惊吓,差点连药碗都端不稳。 容肆的目光从姜酒出现的时候,便紧锁在她身上,沉寂的眼眸中升起了一丝光亮,那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欢喜与藏不住的爱意。 “阮漪?” 姜汐拧眉看着跪在地上行礼的阮漪,又看向容厉,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她怎么会在这里?” 容厉微微一笑,语气也和缓了很多。 “漪漪与阿肆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她知道阿肆受伤后,每日都来陪他。” 姜酒的拳头痒得厉害。 容老头这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啊。 阮漪站起身来,面对姜钰等人,还是有些怕的,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容肆唯恐姜酒误会,连忙道:“阿酒,阮小姐今日刚来的,顾宁不知道哪里去了,我……” “我知道。”姜酒抿唇笑了笑,压根就没把阮漪放在心上。 她走上前去,看着他比之前还要苍白消瘦的脸,心疼得不行。 “我听容淮说你不肯吃饭喝药。” 容肆看了容厉一眼,并没有将他们祖孙二人的矛盾说出去,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深邃的眼眸是压抑不住的思念。 “我想见你。” 姜酒扑哧一笑,语气轻松道:“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 容肆没有回话,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她是来了,但是容肆也知道,她无法像从前那样久待。 姜钰十分贴心道:“国公爷,孤想他们俩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容厉能拒绝吗? 等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容肆再也抑制不住,将姜酒楼入怀中,力道之大,似乎要刻入骨髓。 “阿酒,”他低声唤道,声音中压抑着疯狂与害怕,“我很想你。” 他想她,又怕她离开他。 容厉以为,是姜酒看中了镇国公府的势力,才对他穷追猛打,实际上,离不开对方的人,是他。 他身上有伤,姜酒没有挣扎,也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看着还好,但一触碰到那清瘦的身躯,姜酒都忍不住鼻子发酸。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先吃药,等下药都凉了。” 她表现得若无其事,丝毫没有因为当前的困境而迷茫或恐慌,反而十分自然平静地喂他喝药。 “这药是沈遇白开的吧?会不会很苦?你要不要吃蜜饯?” 听着她喋喋不休,容肆咽下了最后一口药,忍不住吻住了她的唇。 谁开始的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在凌乱的呼吸中彼此交缠,舍不得闭上的双眸视线交汇,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意乱情迷的自己,一点点地为对方沉沦,沉沦。 一吻罢,容肆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姜酒双眸凝雾,呼吸微乱,轻轻的娇喘声,跟羽毛似的划过他心尖。 第523章 我们成亲吧 “你不要跟你祖父闹了好不好?”姜酒抵着他的额头,“这样以后我还怎么做他的孙媳妇?” 容肆握紧了她的手,“孙媳妇”三个字,如同灼热的烙铁,烫在他心口。 “好。”他嘶哑着声音回道,“我答应你。” 想到了什么,容肆让她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镯子。 他将镯子套入她的手腕,那镯子与她雪白的肌肤格外相衬,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 “这是我娘的镯子,如果没有这次的事,可能早就戴在你手上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姜酒的手摩搓着那个镯子,与她原来的镯子颜色相近,两个镯子套在一起,并不显赘余,反而有一种圆满的感觉。 姜酒看着他,忽然道:“肆肆,我们成亲吧。” 容肆蓦然抬头,那一瞬间,眼里仿佛绽开了绚烂的烟花。 姜酒走出栖寒阁,阮漪已经等她很久了。 “苏四小姐。” 她朝她走来,与初见一般,绵里藏针。 “四小姐若是真的关心容世子,便请你离他远一点。” 姜酒目不斜视,“跟你有关系吗?” 她的尖锐毒嘴阮漪早就领教过了,也不知是不是修身养性的一年多,她倒是没有被激怒。 “我喜欢容世子。不怕告诉你,容爷爷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了,容世子被你害成这副模样,你还有什么资格跟他在一起?” 姜酒这才勉强赏了她一道目光,“我有没有资格,你管得着吗?” 懒得跟她废话,姜酒直接提步离开。 阮漪在后面喊道:“容爷爷说了,等容世子身体好了,便派人来永乐侯府提亲!” 姜酒头也不回,嗤了一声。 “做梦!” 容厉想过了,断绝容肆和姜酒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容肆成亲。 容厉虽然跟尚是凤帝的姜酒接触不深,但也了解,她是眼里揉不得半颗沙子的人,若是容肆成亲了,她或许就不会纠缠他了。 但是他没想到,他还没跟姜酒提呢,她便主动来找他了。 “你说什么?”容厉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要跟容肆成亲?” 容厉忍不住笑了,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你觉得我有可能答应吗?” 姜酒难得没有嘲讽回去,“国公爷想让容肆和阮漪成亲,你是不了解自己的孙子,想要他的命吗?” 容厉嘴角的笑渐渐消失。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把容肆卷进来,但事实上,我发现我规避不了。” 从前她自己一个人在泥沼里挣扎,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她可以用自己的命去博一切她想要的,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因为她除了这条命,没什么可失去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只要容肆在她身边,她虽有了依靠,有了助力,但是同时也有了牵挂,有了顾虑。她不是觉得容肆会给她拖后腿,而是害怕别人会为了对付她而伤害他。关心则乱,大抵便是如此。 她说:“趁我现在还是苏九,趁我现在还活着,国公爷便成全了我和容肆吧。” 容厉没有回话,盯着她手腕上的镯子,神色晦暗不明。 “他连这镯子都给你了……” 容厉抬头看她,忽然问道:“他跟你说过他爹娘的事吗?” 姜酒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容肆与她说过,容骁可能没有死,而是带着他娘慕容雪青,去寻找复活之术。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容厉的目光有些怅惘,“那个不孝子,为慕容雪青打造了一座冰棺,又不知从何处寻了灵草,可保慕容雪青尸身不腐。在寻了八年苗疆的消息后,毅然决然选择诈死,丢下我和阿肆,带着慕容雪青离开京城,这一走,都快二十年了。” 姜酒道:“容肆和他父亲很像。” 容厉笑了笑,“何止很像,简直如出一辙。” 他也毫不怀疑,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逼容肆跟阮漪成亲,说不定他也会学他的父亲,抛弃镇国公府。 话音一转,容厉语气徒然变得严肃。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同意你们成亲!” 没有人知道那天他们两人聊了什么,出来的时候,沈遇白在外面等她,欲言又止。 姜酒只是微微一笑,语气一贯轻松。 “还愣着什么?赶紧准备贺礼啊!” 容肆要和姜酒的成亲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并不意外,反而有一种早知如此的淡定。 “从前我看他们俩就不对劲,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容世子雅正端方,听说是禁不住苏九的纠缠,烈女怕缠郎,古人诚不欺我!” “那苏九都被退过亲了,怎么配得上容世子?” “退过亲又怎么样?谁让人家是武侯嫡女?” “不过话说回来,苏九不是要和朝云国的萧沉歌联姻吗?怎么能嫁给容世子?”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指不定朝云国早把这事忘了。” 这一桩喜事,也算是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和恐慌,京城又陷入了狂欢之中。 容肆尚在病中,他听从姜酒的话,没有再任性行事,但在容厉面前的态度还是身份坚决。 “祖父,不管您怎么逼我,我是绝对不会娶阮小姐的。我爱的人,只有苏九。” “我知道您因为她的身份对她颇有意见,但是对我来说,不管她是谁,我都不在乎。若您害怕她连累镇国公府,我可以放弃世子的身份。” 容厉漫不经心地晾着药,听着他的话。 “说完了?说完了就赶紧把药喝了。” 容肆紧抿着唇,固执得不像话。 容厉叹了口气,“不把身体养好,怎么当新郎官啊?” 容肆咬紧牙根,“祖父,我不娶阮漪!” “谁告诉你要娶阮漪了?” 容厉失笑,将药碗放下,拍拍他的肩膀,“快点好起来吧,你的聘礼我已经派人准备好了,别让阿九久等了。” 容肆懵了,“祖父,你……你什么意思?” 容厉摸摸他的头,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怜爱。 第524章 我知道是你 姜酒要和容肆成亲,苏易这个当爹的反而成了最后知道的那个,还是柳氏告诉他的。 自从被降为武侯之后,苏易便一蹶不振,公务也不大管了,基本都交给了苏辰,每日都陷入颓靡之中,听说了此事之后,也没多大反应,只是讥讽道:“成亲便成亲了,从前我便管不了那丫头,现在更管不了了。” 苏易现在也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境,苏辰日益成长,而他日益衰老,很多事情也已经力不从心了。 苏易不堪大用,柳氏仍不甘心。 她的女儿,死了一个,走了一个,凭什么叶眉衣的女儿能风风光光地嫁去镇国公府当世子妃? 要她说,至少也要把姜酒送去和亲,让她在异国他乡受尽虐待,才能解了她的怨气。 这场亲事,姜钰主动揽下,让内务府为姜酒操办。要知道,只有公主郡主才有这个规格,以姜钰对姜酒的态度,自然不在意这些虚礼。 姜酒随着姜汐进宫,看着姜汐忙前忙后的,懒懒打了个呵欠。 姜钰都快把自己的私裤搬完了,就为了给姜酒添嫁妆。还有内务府拟定的几个吉日,姜汐自己拿不定主意,还得送去镇国公府让容厉过目一下。 姜酒随意道:“六月十八吧。” “还有半个多月,太急了!” 姜酒笑得没个正形,“这天挺好。” 姜汐瞪眼,笑骂道:“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想嫁过去了吧。” 姜汐最后还是选定了六月十八,容肆已经能下地了,沈遇白说他恢复得不错,只要不要有太大的动作,基本没什么事。姜汐也怕容厉反悔,所以还是早点定下比较好。 “你忙着,我出去透透气。” 姜酒出了门,正打算去御花园透透气,却看见了站在树下的沈遇白。 他不知等了多久了,五月微凉的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一片嫩叶落在他苍青色的衣衫,深邃的目光透着多情而复杂,似要一眼望入她的内心。 姜酒目不斜视,并不打算理他,谁知沈玉卿却叫住了她。 “四小姐,谈谈吗?” 两人站在凉亭内,湖面吹来的风泛着一丝凉意,姜酒舒服得眯上了双眼。 “你……真的要和容世子成亲了吗?” 姜酒奇怪地看着他,“要不然我今天进宫干嘛?” 沈玉卿心中的苦涩逐渐蔓延,但是不死心想问:“是因为你要报答容世子的救命之恩吗?” 姜酒眯了眯眸,“这跟沈太师有关系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 姜酒笑了,语气微凉,“那不如沈太师告诉我,什么选择才不违背本心?” 沈玉卿薄唇微动,竟是说不上话。 姜酒转身欲走,却听身后的沈玉卿道:“阿酒,你能收手吗?” 姜酒蓦然僵住,回过头来,目光闪烁着锐利的寒芒。 “你说什么?” 平静如水的语气,透着彻骨的寒冷。 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碎裂,沈玉卿的心轻松了不少,但又空荡荡的,冷风灌得他发疼。 “我……” 他说不上话来,姜酒那陌生而蕴含着杀气的眼神,犹如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姜酒逼近一步,双眸幽深如夜,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渊。 “沈太师,你刚才唤我什么?” 沈玉卿脸色发白,袖中的拳头渐渐握紧,像是下定了决定,一咬牙,道:“阿酒,我知道是你!” 蓦然,姜酒伸出了手,迅速掐住了他的脖子,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沈玉卿瞪大双眸,眼里只有痛苦,没有惊恐。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姜酒用了点力,看着他的脸憋得发红,冷冰冰的脸不含一丝温度。 这一瞬间,沈玉卿想的竟然是,这样的姜酒,在与容肆面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害怕,沈玉卿竟然伸出了手,颤抖着抚摸着她的脸颊。 “你还记得九凉山谷内的那一夜吗?” 或许是更早之前,她的言行举止,总能让沈玉卿找到姜酒的影子。而真正确认的,是在那时候,她高烧昏迷,梦中呓语,一句“玉卿”,便暴露了她的身份。 沈玉卿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去相信这件事,痛苦之余,便只剩庆幸。 姜酒瞳孔微缩,似乎没想到,原来那么早他就发现了。不过也不是很奇怪,沈玉卿与她同床共枕数载,认出她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让她更没想到的是,沈玉卿竟然会瞒到现在。 以目前的情况看,秦砚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要不然早就弄死她了,沈玉卿跟他关系那么好,竟然没有告诉他? 姜酒松了手,扯了扯嘴角,目光冰冷刺骨,“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呢。” 还以为能给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没想到沈玉卿先破坏了游戏规则。 沈玉卿捂着喉咙,重重咳嗽两声,眼角都泛了红。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姜酒说。 沈玉卿苦笑,“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欠你的。” 姜酒嗤笑,“若能一命抵一命,你觉得,我还会留你到现在?” “我知道,我欠你的,不止这条命,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想做什么。我一直瞒着,并不是我怕死,相反,我怕你出事。” 他的深情与悔恨令姜酒几欲作呕。 “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你要告诉秦砚我也不怕,正愁没有机会跟他宣战呢。” 沈玉卿急切地抓着她的手,“阿酒,你就不能放下吗?现在不好吗?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活了下来,如今你是武侯嫡女,不必再像从前那样每日活在明争暗斗之中,为何……” 姜酒甩开他,讥笑道:“哦,原来是打算来当说客的。是不是看张知遥死了,你就急了?生怕下一个死的是你或者秦砚?” 沈玉卿摇头,只道:“你斗不过阿砚的。” 他在秦砚身边这么多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太清楚不过他的实力。如果说张知遥是老奸巨猾的狐狸,秦砚便是那心狠手辣的狼,张知遥有诸多顾虑,名声,利益,地位,而秦砚没有,他要的,会拼了命去争取,所以他才能以布衣的身份,在一众权贵中杀出一条血路。 第525章 凤帝未死 “张知遥都倒了,我还会怕他?” “不一样的,阿酒,收手吧,趁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姜酒微微一笑,“谁都有资格劝我放弃,唯独你,沈玉卿,你没有。” 那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仿佛被她的话撕裂了一道口子。 沈玉卿疼得无法呼吸,目光哀戚。 “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那容世子呢?难道你要把他牵连进来吗?”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喜欢他对吗?”低沉的声音中藏匿着一丝脆弱,“所以,你是为了他,才用那样的方法对付张知遥吗?” 沈玉卿太了解她了。 说她爱恨分明,不如说她疯狂极致。 她若是想杀一个人,追杀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她若是恨一个人,会用尽各种手段折磨,直到泄气或者对方断气。她若是爱一个人,会把这世间所有的珍宝捧到他面前,死缠烂打,缠绵不歇。 沈玉卿知道,迟早有一天姜酒会撕掉伪装,公然与秦砚和姜钰对抗。与其等到箭在弦上,不如现在劝她回头。 他以为,至少容世子能够牵制住她,但是不曾想,在姜酒心里,容肆也无法成为阻止她复仇的理由。 “阿酒,你想过吗?你这样做,迟早有一天会把容世子拉下水的。” 姜酒讥笑,“跟你有关系吗?” “沈玉卿,别以为你帮我瞒着,我就会感激你或者原谅你,不管是你,还是秦砚,迟早有一天,我会跟你们算清楚的!” “阿九!” 那边的姜汐在唤她,姜酒也没了跟他交谈的心思,干脆利落地离开。 沈玉卿苍白着脸,脖子上两道浅浅的淤痕,可见姜酒方才用了多大力气。 一抹黑影悄然消失,没有叫人察觉。 阿冬匆匆走来,看见沈玉卿坐在亭子里发呆,连忙上前道:“沈太师,您有看见皇上吗?” 沈玉卿如梦初醒,摇摇头,显得有些精神不济,“怎么了?” “皇上说要来看看苏四小姐,奴才们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您没看见他吗?” 沈玉卿心里一咯噔,神色略带紧张,往四周瞧了瞧。 “我随你们去找找。” 沈玉卿刚起身,就看见姜钰拍着衣袖,白色的衣角沾着一块明显的污渍,脸色臭得不行。 “皇上哟!”阿冬急匆匆跑过去,“您去哪儿了?可让奴才们好找!” 姜钰皱了皱鼻子,“别提了!刚才跑太快了,摔了一跤,孤在凉亭那边等你们,准备回去换身衣裳,谁知道你们迟迟不来!” 阿冬疑惑道:“哪个凉亭?奴才们过来的时候没瞧见您啊!” “那可能是正好错过了吧。” 沈玉卿目光幽深地看着姜钰,“皇上可摔疼了?” 姜钰笑嘻嘻的,“不就是摔一跤,孤哪有那么娇气?” “皇上还去看苏四小姐吗?这会她应该和乐平公主在挑嫁衣。” 姜钰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己脏掉的衣裳。 “孤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吧,阿冬,你去帮孤传话,让她们等孤一下,阿九姐姐的嫁衣,孤可要亲自瞧瞧。” 阿冬称是,目送姜钰离开。 沈玉卿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钰走出了好远,脸上的笑渐渐褪去,似乎连走路也没了力气,跌坐在走廊上,脸色惨白如纸。 “皇上?”侍监们神色慌张,“皇上可是身体不舒服?” “孤没事。” 姜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袖子,那里还有一块惹眼的污渍,就这么贴在皇帝身上,实在是有失威严。而他的手,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内心的恐惧如山崩地裂,一瞬间像他倾倒而来。 “我们走吧。” 姜钰缓过了一口气,扶着柱子站起身,自言自语道:“阿九姐姐还等着孤给她挑嫁衣呢。” 秦府书房,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跪在地上,向秦砚汇报消息,姜流羽提着食盒走过来,就听见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你说什么?” 秦砚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案,目眦欲裂。 “属下不敢欺瞒大人!属下确实是亲耳听到沈太师与苏……苏四小姐这样说的。” 秦砚怒然扫落桌上的东西,那厚重的砚台被砸得四分五裂,墨汁脏了他的袖袍,秦砚浑然不知,双眸充血,透着恼恨与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秦砚设想过姜酒没死的可能,所以他一直派人跟着沈玉卿,但是没想到,他一直在找的人,竟然就是苏九! “沈玉卿还说了什么?” “沈太师劝苏四小姐放下仇恨,还说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砚冷笑,“难怪,他一直对姜酒心怀愧疚,会瞒着我也不奇怪。” “大人,可要找沈太师问个明白?” 秦砚按下内心的疯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要是去找他问清楚,苏九是不是姜酒,你猜,他是会跟我承认,还是会拦着我?” 沈玉卿都能藏着这个秘密这么久,说明在他心里,姜酒的分量还是重于他的。 秦砚能理解,但同时也感受到了背叛。 他对沈玉卿不说是掏心掏肺,但也是信任有加。他曾以为,这世上除了姜流羽,谁都有可能背叛他,唯独沈玉卿不可能,却没想到,还是他错付了。 “这件事不许声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了三年的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秦砚眸中眯着冷光,“这一次,我要亲手送她下地狱!” 姜流羽走在僻静的长廊上,秦府下人不多,这一路也没遇到几个人。 她手中紧紧提着食盒,路过拐角时,食盒不小心撞到了墙角,倒在地上,参汤洒了一地,姜流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脸色如纸惨白。 她颤抖着身躯贴在墙上,目光闪烁着惊惶,又夹杂着一丝仇恨。 想到了什么,她快步冲回房间,取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 “计划突变,凤帝未死,乃为苏府嫡女。” 第527章 变故突生 姜酒扑哧一笑,“行了,搞得这么伤感做什么?苏府和镇国公府就一墙之隔,指不定哪天我和容肆吵架了就翻墙回来了,到时候还怕你烦了呢!” “呸呸呸!”姜汐瞪着她,“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容世子怎么会跟你吵架?就算是吵架,我看也是你胡搅蛮缠,怨不得容世子!” 两人这么一打岔,伤感的气氛倒是散了。 姜酒只是小睡片刻便被拉了起来,沐浴,梳妆,换喜袍,一顿折腾下来,天色都亮了。 六月骄阳明媚,尚不及七月炎热,晨风舒爽,喜笛一吹,敲开了苏府的大门。 容肆穿着红色的喜袍,俊雅的面容不复苍白虚弱,清冷的眉眼,也被这抹红色衬得温柔几分。星眸漾着碎光,似揉碎了的星河,眼角眉梢尽是欢喜。 苏辰背着姜酒出了苏府,送到了容肆手中,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若是忽略那暗中隐藏的人的话。 按照习俗,迎亲队伍需绕城游行,意欲是让众人沾沾喜气,也见证这对新人的喜事。 叶情和星云宫的弟子全都换上了墨红色的衣袍,神采奕奕,喜气洋洋,沿途散发喜糖铜板,还十分好心地扶起了一个被拥挤的人群撞倒的小孩。任谁也想象不到,他们会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星云宫杀手。 一路吹吹打打,沿街欢声笑语,有人由衷祝福,有人伤心失落。 镇国公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连一贯严肃的容厉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笑。这场婚事定得仓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安排成这般模样,着实令好些人眼红。 “到底是镇国公府,底蕴深厚,换作其他人,估计可没这么大的场面。” “你是没看见那些聘礼,那才是真豪气呢!” “还真是让苏九捡了个大便宜,早知道镇国公府家底这么厚,我就把我女儿嫁过来了!” “可拉倒吧!也得容世子瞧得上你女儿啊!别的不说,苏九那模样,啧啧啧,就跟天仙下凡似的,也难怪能把容世子迷得命都不要。” 有人呸了一声,恶声恶气道:“什么天仙下凡?我看分明是狐狸精!” 一道锐利的目光向她投来,那人抬头,正好与邵野对视,被他那恶狼般阴鸷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 贺锦朝拍拍他的肩膀,把人拽了回来。 “行了,大喜日子,摆出这副死人脸做什么?” 邵野盯着那高堂上的红花,也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自己。 “你说我今天抢亲的几率有多大?” 贺锦朝语结,瞪大了眼睛,“兄弟,你来真的?” 邵野抿唇不说话。 别人是来参加婚礼的,他就跟来参加葬礼似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一直觉得,肯定是容肆那个卑鄙小人用救命之恩逼迫姜酒,输得着实不甘。 “抢什么亲?”一旁的贺蓁然听到了,一巴掌拍在邵野肩膀上,愤怒道:“苏九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想破坏她的婚礼?” 邵野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对她更好。” “那能一样吗?苏九又不喜欢你!” 邵野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贺蓁然自己说了不算,还要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宋遥,“你说是吧书呆子?” “书呆子”宋遥低头看着她,在贺蓁然凶巴巴的目光下,叹了口气,无奈道:“是,四小姐喜欢的是容世子。” 邵野感觉胸口又中了一箭。 宋遥看着邵野那不甘示弱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姜酒那样的女子,宋遥想,应该没有人不喜欢。 就像是云端上的明月,遥遥光辉看似触手可及,却又无人能摘。 明月之所以可望不可得,那是因为它高高地悬挂在天上。若是有一天,有人妄图将明月拉下凡尘,最后也只是辱没了明月。 除非明月自己甘愿陷入凡尘。 而妄图摘明月的,又何止邵野一人? 沈玉卿原本是不想来的,来了,他会后悔,可是不来,他也许会更后悔。 他没有勇气说出像邵野那样说的话,但谁又知道他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一片嘈杂声中,只听见门口高喊一声“新人进门了”,众人立马消声下来,期待地翘首以盼。 只见那对新人跨入大门,大红色的喜袍像是从一块布上裁剪下来的,万分般配,一个华贵优雅,眉间温柔,一个婀娜多丽,身影曼妙。论谁看了,不说这二人如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容厉坐在高堂,看着满脸欢喜的容肆,一时百感交集。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难过,年过半百的人了,眼眶都微微湿润。 有那么一瞬间,容厉都在想,要是这是真的就好了。 礼官站在一旁,高喝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容肆携着姜酒走进,听着那一声“一拜天地”,面向花堂外鞠躬行礼。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来,对着容厉鞠躬,红盖头之下,姜酒微微偏眸,正好撞入容肆温柔的视线中。 “夫妻……” “等一下!” 一道突然插进的声音,打断了这场神圣而庄重的拜礼。 与此同时,一队禁军蓦然冲入了镇国公府,而中间走出来的人,正是秦砚。 容肆皱紧了眉头,不着痕迹地将姜酒护在身后,冷眼看着秦砚。 叶情与顾宁等人神色稍凝,冲着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遍布在容府的星云宫弟子们纷纷升起了警惕,准备随时动手。 容厉的心蓦然沉到了谷底,站起身来看着秦砚,沉声道:“今日是镇国公府娶亲的大好之日,秦大人若是来观礼,老夫自然欢迎,如此兴师动众,又是何意?” 沈玉卿眉心一跳,心里突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疾步上前,拦在了秦砚面前,语气带着一丝恳求,“阿砚,今日是容世子与苏四小姐成亲的大喜之日,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吧。” 秦砚冷眼看着他,全然没有旧日的温和与信任。 “沈玉卿,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沈玉卿心惊肉跳,莫名地直觉,秦砚可能知道了,知道了那个他藏了很多的秘密。 第530章 断情 “秦砚!孤命令你,立马带着所有禁军撤离镇国公府!” “如果微臣抗旨呢?” 姜钰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少年微微扬着下巴,孤傲而霸道。 “那孤就只能以抗旨之罪命人捉拿你了!” 秦砚紧咬牙根,怒发冲冠,一双鹰眸凝着滔天风暴,直逼姜钰。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发飙之时,秦砚却躬身抱拳,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臣,遵旨!” 禁军悉数撤出了镇国公府,叶情与子桑等人也全都撤退,只余这乱糟糟的场面,着实令人唏嘘。 阿冬小声地在姜钰身边道:“皇上,我们可要回宫?” 姜钰抬起头看着姜酒,她似乎也一直在看着他,看不出是何表情。 “回去吧。”姜钰道。 目送姜钰离开,姜酒始终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这一场婚礼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但对容肆来说,拜礼已成,他与姜酒已是夫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外面的纷扰喧闹,都被隔离在栖寒阁外。昔日冷清的院子,此时已经挂满了红绸喜带,月色昏暗,栖寒阁内红烛明亮,照着这一方温情。 容肆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她的红盖头,明明今日已经见过,但此时此刻,仍然忍不住心神激荡。 这是他的新娘,他的世子妃,他余生要保护的人。 除了欢喜与满足,心里更塞着一份甜蜜的责任。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适应了一下屋内的明亮,抬头看着容肆。 “他们都走了吗?” 容肆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句,“嗯,走了。” 叶情和沈遇白他们闹着要闹洞房,全都被顾宁赶走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一次成亲,两人都没什么经验。 容肆轻咳一声,故作平静道:“喝交杯酒。” 酒已经都倒好了,两人一人一杯,动作笨拙地相交而饮。 待欲放下之时,容肆的袖子却勾到了姜酒头上的凤冠,姜酒疼得哼唧了一声。 “你别动。” 容肆小心地将衣袖从那流苏上解下,又帮她除去了那厚重的凤冠,姜酒动了动脖子,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顶着这东西一天了,可累死我了。” 容肆忍不住笑了,这尴尬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肚子饿了吗?我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先用一些吧。” 容肆领着她走到外间,姜酒双眸一亮,欢喜道:“桂花糕!” 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饿了一天的肚子,又吃到了喜欢吃的东西,美味得双眸都眯了起来。 容肆失笑,给她倒了水,“慢点吃,别噎着了。” 总算是喂饱了五脏庙,姜酒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两人只字不提白日里的糟心事,吃饱喝足,洗了澡换了衣裳,齐齐躺在了床上。 姜酒翻了个身,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彼此。 “你不睡吗?” 容肆握着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平静的眸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安。 “不想睡,怕睡醒了,就看不见你了。” 姜酒眸光微闪,笑道:“你瞎说什么呢?我们都成亲了,我还怕你以后看我都看烦了呢。” 容肆闷声笑了笑,“怎么会?” “那要是明天你一觉醒来,发现我真的不见了呢?”她抬头问他。 “不管你跑到哪儿,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他执拗而坚定的目光,一如当初在容厉面前,不顾一切地想要和她在一起。 姜酒突然重重地吻住了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的是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 国子监初见之时,他不近人情,她死缠烂打;花朝节日,她被人所俘,他苦心寻找;月圆之夜,她蛊毒发作,他满脸羞红……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衣衫滑落,散落床头,轻纱薄幔,也遮不住一室春光。 容肆不知在梦中沉沦几回,迷迷糊糊之中,隐隐听到耳畔有人对他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费力地想睁开眼睛,也只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姜酒坐在床前,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为什么你爷爷同意我们成亲吗?” “我告诉他,沈遇白有一种药,名为‘断情’,只要服下它,你就会忘记我们的过往。” 容肆使不出一丝力气,眼皮沉重如千斤,一颗心阵阵抽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远离。 “阿酒……”他闭着眼,不停地呢喃着:“不要……不要……” 伴随着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滴滚烫的眼泪砸落在他的脸颊。 “容肆,你爷爷说得没错,若是你执意选择跟我在一起,只会给你给镇国公府带来无尽的麻烦。我不想放开你,但是我也不想再看着你为我陷入险境。” 姜酒双眸模糊,抵着他的额头,万般不舍,缠绵入骨,最终也只是化作一个吻,轻轻地印在他的额头。 “等着我,等我扫清一些障碍,就算你不记得我,我也会把你抢到我身边!” 她干脆利落地离开,容肆那抬起的手只来得及擦过她的衣角,眼泪没入发间,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夜风卷入室,桌上的红烛被吹灭,红纱飘拂,容肆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孤寂而无力。 姜酒走出栖寒阁,顾宁与叶愔叶情都在外面,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这场婚礼背后的真相,神色各异。 叶情最直接,道:“少宫主夫人,不是我说,你这法子虽然能让少宫主不再为了你和老国公对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少宫主要是想起来了,恨死你了怎么办?” 沈遇白轻哼一声,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你当我的‘断情’是大白菜呢?经过我的改良,服用断情的人,会忘记七情六欲,忘记过往的一切,就像是回归到婴儿的形态,一切都重新开始。” 叶情瞪大了眼睛,“这么毒?那要是少宫主再也想不起少宫主夫人,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没有以后了。”容厉走了出来,苍老的面容带着几分坚毅与疲惫。 “我答应陛下的办到了,也希望陛下能遵守诺言,以后离阿肆越远越好。” 第531章 曦华大长公主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交易。 容厉就容肆这么一个孙儿,他不可能让他脱离镇国公府,也不可能看着他为了姜酒毁了镇国公府。而姜酒同样也不想连累容肆,所以她恳求容厉,成全他们的婚事,条件就是她会让容肆永远忘了她。 服下断情的容肆会变成什么样,容厉已经顾不得了。今日姜酒的身份已经暴露,只会给镇国公府带来无尽的麻烦,虽然与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有些偏差,但是这个时候快刀斩乱麻,才是最正确的抉择。 姜酒面色平静,身上还穿着那身红色的嫁衣,头发悉数散在脑后,孤傲冷清的模样,似乎又变成了从前的凤帝。 “容老国公放心,这是和离书,等天亮后我就会派人放出消息,跟镇国公府撇清关系。” 容厉接过那一张薄薄的纸,不再言语。 目送那道红影离开,叶情叹了口气,“少宫主太可怜了。” 一旁的顾宁忽然道:“其实最可怜的,是世子妃。” 忘记的人忘记一切,记得的人独自承受,偏偏横在他们中间的,是不可跨越的世俗。 等容肆醒来,他要面对的,是陌生的世界,而从现在开始,姜酒要面对的,是布满荆棘的险途。 子桑和谢朝等人都在镇国公府外面守着,看着那扇朱红的大门打开,姜酒独自走了出来,各个站直了身躯。 “阿九妹妹!” 容淮追了出来,似乎是一夜未睡,眼窝微微下凹,神色略显疲惫。 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道:“不对,现在应该唤你女皇陛下了吧。” “容二公子有事吗?” 她的疏离与冷傲让容淮微微失神,一时间脑海中浮现的,竟是从前那个张扬顽劣的苏九。 容淮收了几分情绪,笑了笑,“我听祖父说了,你要跟我大哥和离,以我大哥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个就不劳二公子操心了。” 天色微明,天边不知何时浮现了一道银线,像是撕裂的缝隙一般,晨光透亮,容淮站在台阶上,看着她朝着晨光走去。 这一瞬间,容淮才意识到,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与他们一同赛马打猎的苏九,而是死而复生、心狠绝情的凤帝姜酒! 这两年来的相处,竟像是一场梦一样。 容淮想,就连他都无法接受,那容肆呢?等他醒来之后,又该如何接受呢? 天光破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朱红的宫门,宫门口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各个面色严肃,严阵以待。 宫门被打开,一夜未睡的大臣们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满面愁容,神情凝重。 秦砚走在最前面,比起其他人的惧怕与慌张,他显得淡定许多。 姜钰今日难得来早了,似乎也是彻夜未眠,眼下带着些许青黑。 众臣参拜,秦砚第一个站了出来,掷地有声道:“微臣恳请皇上,处死凤帝!” 几乎是所有人齐齐跪拜,“微臣等恳请皇上,处死凤帝!” 姜钰看着跪了一片的人,再看看站着的苏辰与邵野、沈玉卿等人,一言不发。 昨天对众人来说,都十分难熬,苏辰也是想了一夜,到现在还是难以接受,他好好的妹妹,竟然变成了凤帝! 若论辈分,姜酒其实也算是苏辰的表妹,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叫她一句表妹。他从前鲜少入宫,与姜酒不过见过寥寥数面,印象中的姜酒,霸道狠绝,状元郎说抢就抢,三朝老臣说砍就砍,世人唾弃她,但是世人同样畏惧她。 有一天,那个站在神坛的人跌落地狱,众人欢欣鼓舞,普天同庆,苏辰只觉得唏嘘。 不论她的行事作风,姜酒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好帝王。当年姜阳手中的江山,已经因几个皇子的争斗而残破衰零,而后姜陵造反,四方百姓更是民不聊生,在这种境地下,姜酒登基,大刀阔斧,诏令下了一道又一道,该赏的赏,该斩的斩,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在百姓心中立起了威信,哪怕这威信是以人命堆积起来的,但是她杀的,又有几个是无辜之人? 只不过是她的手段残忍了一些,不留情面了一些,便被冠上了暴君之称。 没有人追随姜酒吗?自然是有的。当时的朝堂一片混乱,有人提出以仁治国,如张知遥,自然也有人倡导以法立信,这部分人对姜酒忠心耿耿,只可惜在姜酒死后,就被秦砚和张知遥他们用各种理由斩了。 所以如今的姜酒,只能孤身面对着满朝文武,就如同现在。 秦砚抬起头来,背挺得笔直。 “当年凤帝为君不仁,残害无辜,臣民怨声载道,如今她活着回来,只怕会变本加厉,皇上不应该顾念亲缘,而放任此等为祸江山百姓之人!” 秦砚身后的一名老臣颤着声音,激动喊道:“恳请皇上赐死凤帝!否则老臣便撞死在这金銮殿上!” 后面又是一阵附和,“求皇上赐死凤帝!” 从进来后一句话都没说的姜钰,抬起了手,声音平静,“宣旨。” 那老太监取出了圣旨,这下子连苏辰等人也跪了下来。 “宣皇上谕旨!特封凤帝姜酒为曦华大长公主,赐宫重华殿,钦此!” 秦砚猛然抬头,不顾礼法,蓦然站起身来。 “请皇上收回圣旨!” 不杀姜酒,还要封她为大长公主? 曦华曦华,曦为光,华为光,姜酒有什么资格担起“曦华”二字? “秦卿对孤的圣旨有意见,不如秦卿来当这个皇帝?” 小皇帝的回答令秦砚忍不住一怔,随即不甘地拱手俯身:“微臣不敢。” 姜钰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若有人反对的,想以性命相逼的,可以,去年的科举正好选拔了一批青年才俊,正好替补上众卿的位置,为国效力。” “皇上!”方才那位老臣失声道:“皇上就不怕寒了众臣的心吗?” 说罢,他站起身来,骤然脱下了身上的官袍,决然道:“若是皇上执迷不悟,老臣宁愿告老还乡,也不想看着这九华朝堂被那妖女搅得不得安生!” 第532章 肃清朝野 有一就有二,其余众臣纷纷解了官袍,以此明志。 “求皇上收回成命!” 姜钰怒然起身,“放肆!你们当这身官袍是什么?想穿就穿,想脱就脱吗?” “皇上被妖女蒙蔽,臣等劝告无效,不配为臣,也只好脱了这身官袍!” 他们一个个说得正义凛然,一口一个“妖女”,全然没有把姜酒和姜钰放在眼里。 并非他们不怕姜酒,相反,正是因为他们惧怕姜酒,所以才不得不孤注一掷。 秦砚说了,只要他们拧成一根绳,阻止姜酒回宫,就算不能一举将其歼灭,至少也要困住她,总能找到机会悄无声息地弄死她。 朝中众臣,多数都是当年姜酒在位时就任职的,姜酒的暴政之下,他们每日战战兢兢,唯恐行错一步便人头落地。尤其现在,姜酒若是回来了,叫她得了势,他们还有活路可走吗? “周大人确实不配为臣,趁早脱了这身官袍,免得脏了皇室对你的信任!”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姜酒大步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的,是属于大长公主的礼制服,暗红色的云纹领口,宽大的袖袍上,几朵牡丹怒放着,头上戴着的是流苏金冠,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晃动,贵气逼人。她妆容浓重,眼角扫了丹红的胭脂,愈发衬得其眉眼冷冽,朱红的唇脂,与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似雪地红梅,怒然盛放,叫人移不开眼。 子桑一如既往地跟在她后面,一身黑衣,不怒自威。冷傲的面容没有一丝人气,也不负凤帝手下“第一刽子手”这一盛名。 那一瞬间,面前苏九那张脸,不自觉地替换成了姜酒那张令人生畏的容颜。 哪怕二人的样貌并不一样,但是这一身的气度,除了姜酒又有谁? 沈玉卿心绪复杂,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眼里是化不开的爱恋与悔恨。 苏辰轻叹一声,这般像凤帝,他以前日日与她相处,怎么就没察觉到不对劲? 秦砚眯着双眸,压制着内心的仇恨。 “这里是朝堂重地,岂是你一介女流之辈可以来的?来人!” “是孤让她进来的!” “秦大人急什么?” 姜钰与姜汐同时开口,比起姜钰的紧张,姜酒显得气定神闲许多。 曾经她就坐在上面,俯视着众生,如今就算站在下面,她亦不惧。 “身为九华国的大长公主,我自然有责任为皇上分忧解难,为九华拔除蛀虫。” 她看向冷汗连连的周大人,从身后的子桑手中的盒子中拿出了一封奏折。 “这东西,周大人还认识吗?” 周子平目光一凝,没有说话,心里突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是前任御史所写的奏折,里面细数了周大人的罪状,要我给周大人念念吗?” 她一提到“前任御史”,周子平如遭雷击,神色惊惶不定。 “嘉帝元年十月十二日,臣以此奏,告发侍郎周子平为迎娶工部尚书之女,毒害乡下发妻,又将其子女发卖,自称尚未娶妻生子。在被工部尚书发现后,恼羞成怒,以收受贿赂之罪陷害李尚书,如此不仁不义之人,不配为臣,还请皇上不吝降罪!” 姜酒最后一个字落下,满堂哗然。 周子平慌张大喊:“荒谬!这简直是荒谬之言!” 姜酒把奏折交给了侍监,让其呈给姜钰。 “这奏折上,还有前任御史的私印,这一封折子,他尚未送到皇上面前,便死在了周大人派出去的刺客手中。周大人守住了秘密,安稳地走到了今天,不知午夜梦回的时候,周大人的发妻还有岳丈,可有来看看你?” 周子平脸色僵硬,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姜钰看罢,重重地将折子甩在周子平身上,怒道:“周子平,你还有何话说?” 周子平慌忙下跪,“皇上明察!这折子来历不明,上面所记录之事更是子虚乌有。” “子虚乌有?”姜酒笑了笑,“正巧我找到了当初被周大人卖掉的那两个孩子,周大人要不要见见?” “怎么可能?”周子平瞪大眼睛,“他们早就死了,怎么会……”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死了?” 周子平脱口而出,“我亲眼看见他们摔下悬崖的,怎么可能没死?” “摔下悬崖?”姜酒挑眉一笑,“可我怎么记得,之前周大人说你的长子长女是病死的?” 周子平心中一紧,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秦砚。 不等秦砚为他开脱,姜酒已然拿出了证据。 “这是周大人的亲笔信,上面是周大人买凶杀人的证据,还有这张单据,是那个杀手取钱后留下的,就是怕有朝一日会被周大人灭口,所以才留下来保命。这些全都是刘御史找到的,只可惜还没呈到皇上面前,就死在周大人手里了。” 周子平面如死灰,一个接一个的证据,已足以判他死刑。 姜钰道:“周子平,你还有何话说?” “老臣……” 秦砚突然出声,“周子平罪无可赦,但是现在更重要的,不是凤帝吗?” 秦砚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各位大臣如梦初醒。 是啊,他们刚才明明还在反对凤帝,现在怎么就变成了审判周子平了? 另一位与周子平交好的大臣站了出来,道:“皇上,周大人的事暂且不论,还请皇上先行处置凤帝!” 姜酒低笑一声,泛红的眼角透着几分妖气与凌厉。 “我这还没把枪口对准吴御史呢,吴御史就迫不及待地站出来了。说来,我这里也有一份文书,想必吴御史会感兴趣的……” 吴御史直面姜酒,被她支配的恐惧仍残留于心中,只是这般境地下,容不得他有丝毫胆怯。 “本官行得正坐得正!凤帝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惜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孙,给你惹了不少祸事。你儿子去年与人赛马,输掉了万两白银,心有不甘,不惜杀人夺财;你那出嫁的女儿仗着你的名头,强占商铺田地无数,告状的折子堆积如山,却全都被县令压了下来……” 第533章 正式宣战 吴御史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连这些事她都能查得出来! “你……” 另一名大臣看不惯,便欲站出来,姜酒打断他的话,道:“于大人别急啊,你奉命督查皇商贸易,却中饱私囊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哦,对了,还有萧侍郎,差点忘了这里面你也有份呢。” 别说被她点名的那几个了,剩下的人无不诚惶诚恐,生怕姜酒下一个就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在朝为官多年,谁手里面是干净的? 见他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姜酒乍然一笑。 “诸位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九华殚精竭虑,更是以辞官逼迫皇上将我处死,我看你们也不必辞了,这一道道罪状,就足以让你们抄家问斩了!” 姜钰以雷霆之势将姜酒刚才点名的几个抓了起来,其他人更是不敢说话了,纷纷向秦砚投去求救的目光。 秦砚眸色冷凝,姜酒这一招声东击西、釜底抽薪,着实打了个他一个措手不及。 先把众人的注意转移到她手中的罪证上,引起了众臣恐慌,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情有胆子跟她死磕? “军心”涣散,秦砚知道,他输了大半了。 姜酒轻轻拍了拍子桑手中的匣子,神情慵懒,嗓音低沉。 “还有谁打算辞官的?我这仔细找找,总能找到几条罪状,就算不能送你们去见阎王,也保管能送你们全家去北境开荒。” 看着噤若寒蝉的诸臣,姜钰别提心里多痛快了。 他宣布道:“曦华大长公主是孤的姑姑,也是九华上一任皇帝,孤特赐她听政之权,诸位大臣若是还有异议的,大可提出来。” 秦砚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一个个缩着脑袋,跟鹌鹑似的,气得他憋了一肚子火。 邵野率先站了出来,“臣无异议。” 苏辰与宋遥也紧接着道:“臣无异议。” 姜钰点头,在秦砚开口之前,大手一挥。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退朝!” 来的时候有多么胆战心惊,走的时候就有多么垂头丧气。 尤其看见秦砚那张冰冻三尺的脸,一个个更是不敢吱声。 有人鼓起勇气道:“秦大人,实在不是我等没用,只是那凤……那曦华大长公主有备而来,这要是再嗑下去,只怕会全军覆没啊。” 秦砚冷笑,“你们一个个屁股都没擦干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倒不如真如姜酒说的,索性直接告老还乡算了!” 年过半百的他们,被小他们两轮的秦砚骂得狗血淋头,偏偏一个也不敢还嘴。 “秦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姜酒走了出来,嘴角噙着一丝讥笑,眼里的挑衅与嘲讽毫不掩饰。 秦砚眯着双眸看她,他总算知道,为何当初她会对他有那么深的敌意,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隐藏了身份。秦砚想,如果不过他通过沈玉卿,阴差阳错地发现了,也许他被她搞死了都想不到是谁。 其余人如惊弓之鸟四散而逃,秦砚站在她面前,目光冷凝地看着她。 “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派人去看过了,如今的重华殿是当年着火后重建的,也看不出什么。而当年姜酒被沈玉卿重伤,就算有密道,以那个时候的她,根本逃不出去。 所以,这么多年来,秦砚对她的死毫不怀疑。直到之前,他察觉到一直有人在暗中与他们作对,这才有所怀疑。 姜酒淡淡一笑,“你就当,是阎王爷说我命不该绝,把我从鬼门关踢回了人间。” 见她不肯明说,秦砚也没有追问。 她怎么活过来的,其实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了。 秦砚逼近一步,眼里杀气腾腾。 “你活了也没关系,五年前我没能亲手杀了你,这一次,我一定会亲自送你下地狱。” “姜酒,你最好保证别落在我手里。” 那刻意压着的嗓音很好听,那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催命咒,恶毒而阴鸷。 “否则,我绝对会让你,连同给你卖命的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转身欲走,姜酒却叫住了他。 “阿砚,这一次,你可要好好保护你的流羽了……” 他身躯一僵,扭过头来,怒海翻涌。 “你敢!” “我都能杀她一次,怎么不敢杀第二次?” “你……” “哦对了,”姜酒笑眯眯的,“等再过一段时日,我会为你送上一份大礼,希望你会喜欢。”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却被沈玉卿悉数听去。 “阿酒,你不该激怒阿砚的。” 姜酒连假笑都懒得伪装了,“哦?那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他来杀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玉卿眼里盛着浓浓的忧虑,“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向他透漏你的身份,是他派人跟踪我,所以才……” “然后呢?你想说,这一切跟你没关系,你是无辜的是吗?” 姜酒抬起了手,贴在了他的心口。 “沈玉卿,是不是你告诉秦砚的,我一点都不在乎。就算他现在不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宣战。而我们俩,也有一笔账还没有清算。” “你尝试过被刀刺入心口的滋味吗?” “总有机会的……” 她勾魂一笑,牵着万种风情,却叫沈玉卿心如刀绞。 重华殿,门前的大锁被卸下,厚重的大门推开,里面的一草一木皆如当年。 姜钰命人在一晚上的时间将整间宫殿清理完毕,如今这里已然焕然一新。院子里的树清瘦翠绿,台阶上摆放着淡雅的茉莉花,朱红木柱,长廊干净雅致,大殿门窗皆开,摆设如故,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宽敞亮堂。流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洒在薄纱上,随风而动,犹如星光荡漾。 姜酒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脑海中划过是过去的场景。那些记忆,并不能给她带来一丝放松或慰藉,只有兵荒马乱,沉闷荒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门被撞开,姜酒回过头,一道身影便如疾风般朝她冲来,一把抱住了她。 第534章 始乱终弃 姜酒被姜汐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堪堪停住,就听见了她呜咽的哭声。 那即将要落下的巴掌停在了半空中,姜酒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姜酒把她拉开,看见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神色微僵,嫌弃地后退了一步,警告道:“姜汐,你要是敢擦我身上你就死定了!” 从前她打不过她,就只会恶心她。要么是故意把鼻涕甩在她衣服上,要么是故意朝她丢泥巴,差点没把她气死。 姜汐胡乱地擦了擦脸,愤怒地控诉道:“你还敢说?你没死怎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你掉了多少眼泪吗?” 姜酒想起之前,她每每在她面前提起姜酒,总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心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要是告诉了你,以你这大嘴巴,说不定早就闹得天下皆知了?” 姜汐这么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你怎么会变成苏九?原来的苏九呢?” 姜酒胡乱编了个理由。 “当初秦砚防火烧了重华殿,我从密道里逃了出去,身受重伤,脸也毁了,躲着养了两年。后来遇到了苏九,她被人追杀,不幸身亡,索性我就易容成她的模样,回到京城。” 说是借尸还魂?到时候她可真成秦砚口中的“妖女”了。 姜酒所说的这个故事其实错漏百出,但是姜汐脑子直,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怪不得,我说苏九怎么会性情大变,原来那个是你……” 想到了什么,姜汐忽然安静了下来,看着姜酒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复杂与迟疑。 “怎么了?” “皇姐,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要跟阿钰抢皇位啊?” 姜酒沉默片刻,看着她紧张的脸色,突然扑哧一笑。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问的人。” 不管是秦砚还是那些满嘴仁义的朝臣,他们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口口声声地要拿她下狱,取她性命,但是谁也不敢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姜汐咽了咽口水,“你不会真的想杀了阿钰吧?” 虽然她跟那个小子也不见得多么亲近,但是想想他好歹也是自己的侄子,要是就这么死了,姜汐还挺不舍的。 姜酒脸上的笑渐渐褪去,语气淡定,“放心吧,暂时还不杀他。” 姜汐的心提了起来,暂时还不杀,意思就是以后就有可能会杀了。 不过姜汐现在也没有跟姜酒说什么姑侄情谊,求姜酒放过姜钰,一切都还未成定局,说这些还太早了。 姜汐故意放松语气,道:“我方才来的时候,听人说你现在是什么曦华大长公主了,而且还能上朝听政,秦砚都快气死了,皇上还接连处置了不少大臣,看样子皇上还是很维护你嘛。” 姜汐故意提起姜钰的好,想让姜酒和他的感情深厚一些,以免将来两人斗得你死我活。 姜酒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姜汐等不到她的回答,见她神色散漫,又兴致勃勃道:“对了,容世子怎么没跟你一起进宫?以后你要住重华殿还是镇国公府?容世子也跟你一起吗?” “和离了。” “什么?”姜汐没听清楚,待反应过来后,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你跟容世子不是感情很好吗?” 姜酒讥嘲一笑,把始乱终弃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不是最了解我的吗?男人嘛,没得手的时候是个宝,得到了,也就那样吧。” 姜汐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薄情。 但是仔细想一想,以前的姜酒可不就是这样吗? 想当初,她为了沈玉卿,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插手那些无足轻重的斗争,甚至还得罪了朝臣。虽然她也不怕他们,但是那个时候她根基未稳,着实有些冒险。姜汐以为姜酒遇到了真爱,还偷偷替她高兴了一阵,后来姜酒把沈玉卿接回了皇宫,也确实把他宠上了天。结果没过多久,她又看上了秦砚,把沈玉卿抛之脑后了。 这两人还只是典型范例,那些人被姜酒抛弃过的世家公子不计其数,不负薄情之名。 以前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是帝王,最忌付出真感情。但是这一次,姜汐却有些生气了。 “皇姐,容世子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姜酒失笑道:“照你这么说,这世间为我死的人多了去了,我是不是各个都得嫁?” 姜汐皱紧了眉头,眼前的人,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会毫无顾忌地追着容肆,脸皮都比谁都厚,为了容肆,她可以摔了阮漪的昌州海棠;为了容肆,她可以放下她的好胜心,只为了折一株幽兰;为了容肆,她可以准备满城烟花,只为他一人盛放;为了容肆,她可以屠了张府,炸了秦府,嚣张乖戾,不掩分毫。 她那些蛮横笨拙甚至谈得上俗气的举动,却让姜汐深信不疑她对容肆的感情。 那是与对沈玉卿还有秦砚不一样的。 可是她现在却轻飘飘一句“和离了”,便抹杀了他们的过去。 姜酒却抬眸看她,微微歪着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姜汐说不上话了。 她心里谴责姜酒,但是以她的身份和立场,却无法说她半句不对。 这一刻,她才醒悟过来,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和他们赛马游船踏青玩笑的苏九了。 她是人人畏惧的凤帝,她是死而复生的姜酒,是人人口中,那个祸乱九华的妖女! 姜汐走后,姜酒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殿内,窗外的暖风裹着茉莉花香吹了进来,姜酒抬眼看着外面那一片翠绿上的茉莉花,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她送给容肆的那一株幽兰。 一声悠长的轻叹,在重华殿内回荡着。 第535章 紫苏的去向 苏府,看着一下子空了的松风苑,苏易还没回过神来。 到现在他还是难以接受,他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变成了姜酒那个大魔头了? 柳氏同样无法接受,想起她之前对姜酒的态度,她顿时自杀的心都有了。 苏辰下朝回来,一夜未睡,精神状态显得有些差。 苏易赶紧把人叫住,逼问道:“苏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九呢?她怎么就成了姜酒了?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苏辰将他的慌张急切看在眼里,讥讽一笑。 “她啊,现在已经是曦华大长公主了,父亲是担心她会回来报复您吗?” 苏易瞪大眼睛,被他说中了心事,怒道:“苏辰!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苏辰很累,脑子也很乱,没心情应付他们。 “父亲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妨直接去皇宫问她吧,不过我觉得,她未必会见你,说不定还会杀了你。” 苏易心肝一颤,看着苏辰离开没有吱声。 他就是怕姜酒会杀了他! 他是她的舅舅,亲舅舅,但是在那场叛变之中,他却是冲在最前面的。 苏易胆战心惊,想起张府的惨案,十有八九就是她干的。 他现在去跟姜酒请罪还来得及吗? 姜酒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城甚至比昨日围观婚礼时还要热闹三分。京城的百姓们皆陷入了恐慌之中,大概是想起了五年前姜酒为政时压迫,甚至有人高举旗帜,要求姜钰赐死姜酒。 “现在城里已经闹翻到处都有人在煽风点火,阿朝哥哥他们抓了几个,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全都是有人指使的。” 姜酒百无聊赖地剪着花枝,她不擅花艺,那一盆好好的绿植被她剪得乱七八糟。 “吩咐阿朝,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扒光了衣服吊在城门口。” 林绾绾唯恐天下不乱,立马应下。 门外有人在徘徊,林绾绾偏头一看,咦了一声。 “紫苏姐姐,你怎么不进来?” 姜酒抬眼看去,紫苏端着茶点走进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奴……奴婢是来给小……给长公主殿下送膳食的。” 林绾绾心大,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上手便去掀开了盖子,惊喜道:“是绿豆糕!这种天气吃绿豆糕最舒服了。” 紫苏向她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又立马低下头去。 “放着吧。”姜酒道。 紫苏将茶点全都摆在了姜酒面前,全然没有从前的从容与稳重,端着茶杯的手甚至有些抖。 姜酒吩咐道:“绾绾,你去办吧。” “是!” 林绾绾要走,紫苏也要跟着走,却被姜酒叫住。 屋内就剩她们两个,紫苏显得更加不安了。 姜酒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捻了一点点糕点碎屑,放进旁边的小木盒里。 小蛊虫探出了个脑袋,似乎是闻到味儿了,激动地扭个不停。 她不说话,紫苏却受不了这样的沉默,鼓起勇气道:“敢问……长公主殿下有……有何吩咐?” 她听见姜酒笑了一声,“怎么不唤我小姐了?” 紫苏的眼眶一红,跪在了地上。 “殿下身份尊贵,奴婢……不敢!” “抬起头来。” 她平静而熟悉的声音,带着她陌生的威严,叫紫苏不敢违抗。 看着她红了的眼眶,紧咬的唇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叫姜酒忍不住笑了。 “紫苏,你很怕我?还是说,你在怪我?” 紫苏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殿下威严,奴婢……自然是惧的。” 她只回答了她的前半句话,默认了后半句。 姜酒目光幽深,“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杀了苏九?” 她的理由,骗得了姜汐,骗得了不知情的外人,但是唯独骗不了紫苏。 紫苏与苏九自小一起长大,她照顾她,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她身上的异样,或许紫苏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也没有怀疑,她的小姐已经换了个人。如今一切水落石出,紫苏才是那个最难以接受的人。 “奴婢只是不明白……如果您是凤帝,那奴婢的小姐呢?” 紫苏那恐惧中带着倔强的双眸滚着泪花,倒是让姜酒都忍不住羡慕起苏九了。 能得这一忠仆,能在她死后还惦记着她,实属难得。 “你只需知道,我没有杀她。”姜酒停顿了一下,道:“或者说,如今的她,就是我,没有我,她可能连这副身躯都没了。” 紫苏跌坐在地上,姜酒寥寥几句,却透露出巨大的秘密。 “不过,以后都不会有苏家四小姐这个人了,你可以选择留在我身边,也可以选择回苏府,松风苑留给你住,没人敢赶你离开。当然,若是你选择留在我身边,就有可能面临无数危险,时时都有丧命的可能,所以,我更希望你回苏府。” 姜酒鲜少有这么有耐心的时候,紫苏是去是留,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是她尊重她的选择,毕竟在她复活之后,一直陪伴她照顾她的人是她,她可以成全她的心愿。 紫苏沉默了许久,姜酒也不着急,她觉得以她的性子,可能会选择回苏府。 不曾想紫苏却站起身来,又跪了下去,郑重地向她磕头行礼,“奴婢紫苏,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她直起身来,目光无惧地与她直视。 “奴婢此生所愿,只唯能照顾小姐一辈子,奴婢不管殿下是何身份,就如殿下所说,没有殿下,可能小姐连这副身躯都没了,奴婢想留在皇宫,以微薄之力照顾殿下!” 她想留下的理由,不是姜酒,而是苏九。 姜酒久久未言,薄唇轻启,道一句:“准了。” 苏九能得此忠仆,此生足矣。 内务府总管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还带着十几个宫人,将这重华殿塞得满满当当的。 姜酒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怀着目的来的,也没把人赶走,就这么放着,但贴身之事全都交给了林绾绾和紫苏。 从她入住重华殿后,沈遇白便很不要脸地挑选了除了主殿外最大的宫殿,还让人把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全都拔光了,种了一堆毒花毒草。 姜酒不仅没管,还特地让人搜罗了不少奇花异草送他,可把沈遇白乐坏了。 第536章 容肆苏醒 姜酒如此纵容他的目的,在当晚就显现出来了。 夜半一声惨叫,惊醒了众人,姜酒披着外衣走出来,子桑和沈遇白他们已经都围在旁边了。 一名宫人倒在了那堆花草中翻滚,浑身冒出了红点,惨叫不已,她不惜用手去抓挠,整张脸顿时血肉模糊。也许是不堪这毒粉的折磨,她直接咬舌自尽了。 沈遇白甚为惋惜,“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要命了?我有解药啊!” 他泰然自若地走过去,脚上却踢到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沈遇白俯身拿了起来,是一把精巧的小弩。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沈遇白看看地上那具尸体,再看看丝毫没有意外之色的姜酒与子桑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怒道:“我说你怎么同意我霍霍你的院子呢,原来是出于这目的呢。” 除了他们,没人知道这园子里的花草有毒。沈遇白也从不假手于人,那些宫人自然也接触不到。但是今夜那个倒霉鬼明显是打算刺杀姜酒,又得避开守在正殿门口的子桑,所以才误打误撞冲进了这园子,被沈遇白的毒花毒草给算计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沈遇白都不知道是该气愤这倒霉鬼毁了他的花草,还是该可怜她死得莫名其妙。 子桑道:“可要属下去查一查背后主使之人?” “不必了。”姜酒打了个呵欠,“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姜酒很清楚,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有今晚才有。 她才住进重华殿,便有人迫不及待了。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她杀得了一个,也总会有下一个,但是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一下,要不然每天晚上都来这么一遭,她还睡不睡了? 第二天,那名宫人就被吊了起来,前殿的宫人只要一路过,就能看见那具尸体,披头散发,血肉模糊。众人也只是匆匆看一眼,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 天气热,尸体放了一天,味道就出来了,姜钰来的时候都快吐了,姜酒却还能泰然自若地喝着冰汤。 “姑姑,这尸体你还要放多久啊?臭死了!” 姜酒斜睨了他一眼,“这点味道就忍不了了?” “这谁忍得了啊?除了大理寺的那些人。谁会跟尸体待在一块?” 姜酒勾了勾唇,“是么?” 这个味道,对姜酒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苏莞兮死之后,她跟她的尸体一起待了十几天,直到送饭的宫人来了才发现。 那个时候,她们母女俩就像是宫里的杂草,谁都能来踩一脚,就连御膳房的人,送饭的频率也从一天三次到三天一次,最后索性就不来了。 苏莞兮的死,姜酒没有告诉任何人,守着她一天又一天,那个时候天气还不是很热,尸体的味道也确实不好闻,但是那是她的母妃啊,她又怎么会怕? 或许是这样,她对尸体并不恐惧,世人说她疯狂,大概也没说错。 “还是赶紧撤了吧,免得生了虫子,怪恶心的!” 姜酒没有反对,听从姜钰的提议,让人把尸体处理了。 姜钰这才松了口气,他是真怕姜酒疯魔起来,到时候皇宫都成了炼狱。 “对了,幕后凶手找到了吗?” “找什么?不就那几个人?” “姑姑的意思是说……秦砚?” “未必,不过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朝野上下,想让她死的不计其数,这人未必是秦砚派来的。 秦砚从来不会搞这种无用的把戏,他更喜欢韬光养晦,然后一击毙命。 这个话题就有点沉重了,姜钰连忙转了话头,“对了姑姑,你知不知道,容世子已经醒了?” 姜酒动作一顿,漫不经心的脸上划过一丝异样,很快又归于平静。 “与我何干?” 姜钰迟疑道:“姑姑,你真的和容世子和离了吗?你以前那么喜欢他……” 姜酒笑了笑,“阿钰,姑姑教你一招,身为帝王,永远不要让人看出你的喜恶。” 无论是喜是恶,都是致命的弱点。 姜钰懵懵懂懂,“那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容世子?” 姜酒眨了眨眼,“你猜。” 容肆醒了,在昏迷了两天之后。 容厉守在他床边守了两天,见他醒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阿肆……” 容肆睁着迷茫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容肆果真忘了一切,这个事实,让容厉悲喜交加。 喜的是从此他不必再受姜酒的蛊惑,可以安心地当他的容世子。悲的是他忘记了一切,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学识,乃至一切最简单的技能。 他就像是一个婴儿,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又充满了好奇。 容厉用了一个时辰,才跟他解释清楚。 “阿肆,你不要怕,你只是生病了,所以才会忘了这一切。你放心,祖父会永远陪着你的。” 容肆乖巧地点头,努力消化着容厉与他说的信息。 他是镇国公府世子,父母双亡,被容厉养大。他有一名侍卫,名唤顾宁,对他忠心耿耿,是可信之人。他还有一个庶弟容淮,笑面虎,满肚子坏水,需远离。 容肆只是忘了这一切,不代表他的脑子也迟钝了,这些信息,很快就记住了。 他昏迷的这两日,容府里的红带红烛红灯笼全都被撤掉了,容厉再三吩咐,谁也不许向容肆提起姜酒,否则严惩不贷。 贺锦朝来的时候,容肆盯着他看了好久。好像要将他印在脑海里一样。 贺锦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正想说话,容肆却张口道:“我知道你,平阳伯世子贺锦朝,是我多年挚友,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跟你做朋友。” 贺锦朝被“挚友”这个称呼治愈了,但随即又问道:“你怎么就不会跟我做朋友了?” 容肆迟疑了一下,道:“祖父说你虽心思澄澈,但好玩成性,纨绔散漫,叫我不许跟你去风月场所。” 贺锦朝:“……” 第537章 苏九是谁 “容爷爷……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贺锦朝嘴角抽动着。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 “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才把所有事情都忘了?” 他认真而执着的眼神,让贺锦朝顿时心生罪恶。 容肆接着道:“既然你是我的挚友,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贺锦朝头疼地扶额,他确实知道一点点内幕消息,但是他不能说啊。 “你也不知道吗?”容肆神色不掩失落,“还是说,你也不能告诉我?” 他问过容厉,问过顾宁,问过叶情,他们都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明显是不想多说。断情只是清除了他的记忆,并没有降低他的智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 贺锦朝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忘记了一切,他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或许是从小身体就不好的缘故,他对待任何事情都十分认真。贺锦朝清除地记得,那次在国子监内,徐祭酒谈到了军事策略,最后留了一个问题,谁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包括容肆。别人都走了,容肆硬是留在国子监里想到了天黑,容厉派人来接还不肯回去。 有时候贺锦朝都在想,现在的容肆看着是单纯乖巧,但是他又何尝不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一旦有一天,断情失效,容肆想起了所有,他会恨死姜酒和容厉吧? 贺锦朝不敢深想,之前容肆险些丧命,也是把他吓得不轻。容厉说得没错,以姜酒现在的处境,容肆和她在一起,只会面临着无数防不胜防的危险。为了他的安全,贺锦朝也不得不帮着将这一切隐瞒到底。 贺锦朝走后,容肆还坐在凉亭里,看着某处发着呆。 已是六月末,日落西头,金色的夕阳透过翠绿的竹叶洒落了一地碎光,天边是橘红色的云彩,慢悠悠地自墙头飘过。 顾宁走了过来,询问道:“世子,天色不早了,今晚您可要过去陪国公爷用晚饭?” 容肆没有回答,目光落在那面再普通不过的墙上,忽然问道:“顾宁,那面墙后是什么?” 顾宁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语气平静道:“那是武侯府。” “武侯府?”这个名称让容肆找不到一点熟悉感,但是冥冥之中,又感觉里面藏着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我想过去看看。” 顾宁不敢阻拦,或者说,他也阻拦不了。 自从他醒来后,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姜酒,而他也从来不会想起任何跟姜酒有关的事。只是经常对着窗台的那一株野兰花发呆,顾宁不敢告诉容厉,那是姜酒送给容肆的,容厉还以为他喜欢兰花,派了送了许多名贵的兰花过来,但容肆独独钟情于那一株。 就像现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容肆说想去武侯府拜访一下。 顾宁只能派人告知容厉,在容肆即将出门的时候将人拦住。 “阿肆。” 容厉平静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你要去哪儿?” “祖父。”容肆恭敬地行礼,语气温和,“近日时常待在栖寒阁内,除了祖父与我所说的,其余的再也想不起来。我听顾宁提起武侯府,故而想去拜访一番,看看是否能找回一些记忆。” 容厉笑了笑,“阿肆的心情,我能明白。只是镇国公府与武侯府的关系并不是太亲近,你若是这样贸然前去,只怕会失了礼数。” 容肆明显迟疑了,“祖父说得也是。” “你看,现在天色也晚了,不如等改日,阿肆若是还想去拜访,祖父便派人准备厚礼,再陪你一同前去?” 容厉如此顺从温和的态度,倒是让容肆觉得自己有些任性。 “祖父,不必麻烦了,可能是我自己在府中待得闷,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要么说容肆是他带大的,容厉对他再了解不过。 若是他委婉或强硬地不许他去,容肆反而会生出心结,非去不可了。 “也是祖父近日事务繁忙,忽略了你。等过两日天气不热了,祖父带你出去散散心。” 容肆越发愧疚了,因为他的“病”,容厉已经够劳心劳神了,却还要这样迁就着他。 陪着容厉吃了晚饭,席间容厉谈起了他少年时的趣事,倒是驱散了容肆对武侯府的惦念。 那些事虽然他已经忘了,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是曾经的他,容肆便倍感亲切,出来的时候,心情都好了许多。 走到半路的时候,容肆想起容厉送他的书落下了,便派了顾宁回去取,正坐在亭子内等他的时候,林氏来了。 “林姨娘好。” 容肆知道林氏,容厉说了,他不必理会林氏,但到底是长辈,容肆在礼数上,从来不会含糊。 林氏笑道:“这段时日世子爷都在栖寒阁内,妾身想去探望,都被国公爷的人拦了下来,世子爷身子可好了?” “有劳林姨娘挂念了。” 他的态度一如从前疏离,林氏眸光微闪,试探道:“世子爷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容肆眉头轻蹙,又听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连苏九也不记得了?” 那个名字,就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划过他平静的心湖,却泛起了惊涛骇浪。 那一瞬间,就像是山地崩塌,海啸忽至,混杂在其中的记忆,犹如烟尘水花,数不胜数,却又叫人难以抓住。 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等容肆再细想之时,又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迷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苏九是谁?” 林氏喃喃自语,“还真是忘得干净啊。” 顾宁放心不下容肆,很快就跑回来了,看见林氏和容肆待在一起,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世子!” 他疾步走来,脸色阴沉,林氏忙不迭的地告辞离去。 “你怎么这么快?”容肆轻轻笑了笑。 顾宁略微显得有些紧张,“方才林姨娘与你说了什么?” 容肆眨了眨眼,“没什么啊。” 顾宁的心尚未放下,又被他接下来的话揪了起来。 “她问我记不记得苏九,”容肆认真问道:“顾宁,苏九是谁啊?” 第538章 烂入污泥 林氏被禁足了,容厉亲自下的命令,容淮去求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 自那天起,容肆再也没有提起苏九这个名字,就好像苏九于他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他每日不是读书便是练剑,像是要把那些遗忘的东西找回来。闲时便陪容厉下下棋钓钓鱼,倒也过得安宁。 栖寒阁内岁月悠长,重华殿里风起云涌。 姜酒看着那个被子桑按在地上,被强喂了一嘴的膳食的宫人不停抽搐着,神色平静。 起初只是她的唇部发紫,后来双眼充血,剧烈的毒性让她双眸失明,皮肤一点点地溃烂,宛如一具腐尸,惨叫声渐渐停止,殿内又归于平静。 紫苏瘫坐在地上,着实被这一景象吓得不轻。 再看看子桑林绾绾等人,似乎早就习惯了。 林绾绾胆大,还拿着银针去试了一下。 “是九虫花毒,传闻有一种花,生得极美,但是里面藏着毒虫,很多被花迷惑的人,最后都死于毒虫的剧毒之中。” 姜酒抿了口茶,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几日来,无论是膳食,还是衣服、香料,甚至是胭脂,全都被人动了手脚,她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吗?还是说,那些人以为这些小把戏就能弄死她了? 愚蠢至极! “子桑,”姜酒放下茶杯,“查得怎么样了?” “全都查清楚了,就等殿下处置了。” 姜酒勾了勾唇,“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都是扯淡!他们既然有胆子做,想必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叫上阿朝和大白他们,挨个给他们送份大礼!” 别人送她一分,她必十倍奉还! 紫苏目光惊颤地看着她,这一刻才意识到,传闻中的凤帝,到底有多么心狠手辣。 不过一夜的时间,东阁学士李尚忠上吊自尽;兵部侍郎赵敬恩死于乱刀之下;光禄寺卿、光禄寺少卿等五六人,以及内务府总管,皆中毒而亡…… 这还只是表面,那些安排在各处的暗桩也全都被拔除,这一场无声的战争,在秦砚不知道的地方拉开,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结束,等他知道后,一切都迟了。 “一群废物!” 秦砚冷冷地骂道:“去告诉剩下那些蠢货,没有我的命令别轻举妄动,不然李学士、赵侍郎的结局就是他们的下场!” 姜流羽走了进来,正好和出去办事的暗卫擦肩而过。 “什么事这么生气啊?” 秦砚的怒火散了几分,只是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没什么,只是几个缺心眼的蠢货,差点坏了我的计划。” “不要为一些不值当的人生气了,最近天热,我给你熬了一些下火的莲子百合汤。” 秦砚还有不少公文没有处理,只道:“嗯,放着吧,我等会儿再用。” 姜流羽的目光落在桌案未合上的公文上,神色一僵。 “皇上要给曦华大长公主办封典礼?” 秦砚想把公文合上也来不及了,看着姜流羽失落的神色,连忙道:“流羽,你放心,这封典礼,我不会让它办成的。” 姜流羽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阿砚,我没关系。” 只是一想到,姜酒没有死,甚至还如此风光地回到了皇宫,她心里好恨啊! 凭什么她就可以高高在上,而她却只能烂入污泥? 九年前她所受的耻辱历历在目,曾经她死了,她遗憾她未能亲手报仇。如今她活了,她又憎恨她还能如此风光。 “姜酒没有死,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要为了我冒险,只要你好好的,我都没关系的。” 她的委曲求全,让秦砚愧疚之余,也对姜酒生出了几分恨。 “怎么会是冒险?这是她欠我的,也欠你的,我一定会让她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姜流羽道:“阿砚,我想去菩提寺上一下香,可以吗?” 秦砚迟疑了一下,道:“流羽,现在外面很不安全,我派人去菩提寺请一尊佛像,在秦府内为你建个佛堂,你看这样好吗?” 秦砚不确定姜酒知不知道姜流羽还活着,在秦府里,他可以保姜流羽无虞,但是若是在外面就不一定了。 秦砚的坚持,让姜流羽心急如焚,又不得不憋屈地应下。 那日在金銮殿上,姜钰当众拍板要封姜酒为曦华大长公主,并赐听政之权,但是毕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流程,所以姜钰决定要大办一场封典,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姜酒没有反对,甚至还十分积极地参与到封典的筹划中。 朝中自然也有不少人反对,但是自从几日前那几位大人的离奇死亡至今还未找出凶手的事情传开后,众人对姜酒的忌惮也深了几分。 “我看,这封典礼,她要办酒办吧,只要别再生事,就万事大吉了。” “哼,你说的好听,你忘了老李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老李他们做了什么,要我说,曦华大长公主现在也确实不太一样了,她杀的那几个,哪个不是犯了事或者想找她麻烦的。” 有人愤然道:“孙大人!曦华大长公主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替她说话?” 那人也恼了,“胡大人!你说话要讲求证据!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哪句话有失偏颇了?” “我看不见得吧!说不定你是看曦华大长公主风头正盛,赶着上前巴结呢!” “你……你休要胡言!” “怎么?被我说中了?只可惜,人家大长公主殿下只喜欢年轻俊俏的,她连容世子都不要了,还会看得上你?” 那孙大人也不见得多老,三十几岁的年纪,曾经也是名动一时的俊俏状元。他一直是中间派,谁也不站,如今被同僚这样讥讽,顿时火气上头。 “孙闫峰!你闭嘴!” “我说这一大清早的哪来的臭味,原来是有人在满嘴喷粪……” 姜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大红色的裙摆拖在地上,细长的脖颈白到发光,微微仰着,盛气凌人。 第539章 我怪你什么 众人一惊,皆后退了一步,惶恐而不甘地向她行礼。 “见过曦华大长公主殿下!” 红唇勾起一抹淡淡的讥笑,她走到了胡闫峰面前,“胡大人,你闻到了吗?” 她没让他们起来,胡闫峰也只能低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咬牙切齿,恼恨至极,偏偏说出来的话,又不得不恭敬有加。 “回殿下,臣……臣没有。” 姜酒扑哧一笑,偏头和那位孙大人道:“本宫以前听人说了一个故事,一个挑粪郎每日挑着两担粪从一条街经过,那条街上的百姓每日都被这臭味熏得透不过气来,唯独那挑粪郎神色自如,甚至还洋洋自得地与人有说有笑……” 胡大人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一道轻笑声传来,邵野抬起头,目光无惧地与她对视,嗓音清朗,“这个故事我也听过,许是那挑粪郎长年累月地和粪待在一起,所以也把自己当成粪了。” 人群中有人憋不住笑,姜酒也抚掌大笑,“阿野,你说得对极了!诶?胡大人,我们在说挑粪郎,又不是在说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苏辰看着一唱一和的姜酒和邵野,再看看已经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的胡大人,无奈地扶额。 一个好歹是前任皇帝,现任大长公主,一个是惠安侯府世子,一口一句“粪”,好歹顾及点身份啊。 “金銮殿前喧哗不止,成何体统!” 秦砚大步走上前来,墨色滚金长袍,在阳光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威严逼人。俊美的容颜带着一丝凌厉,狭长的眼眸更如苍鹰锐利,直逼姜酒而来。 姜酒笑意不减,与他直视。 “听见没有?胡大人,秦大人在说你呢。” 胡闫峰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缝上。 他不就是多嘴了几句,赶巧给姜酒听见了,被她和邵野损了一顿不说,现在又撞秦砚枪口上了。 不管是不是在说他,胡闫峰还是惶恐地向秦砚拱手赔礼了。 秦砚没有搭理她,冷冷地看着姜酒,“曦华殿下的厚脸皮程度,微臣佩服。” “好说好说!比起秦大人的不要脸,本宫甘拜下风!” 秦砚冷笑,“牙尖嘴利。” 姜酒微笑,“多谢夸奖。” 一轮较量,秦砚气绝。 若换做从前,姜酒才不会跟他们废这么多话,过了五年,倒是学会泼皮耍赖那一套了。 金銮殿大门敞开,身为拥有听政之权的姜酒和职位最高的秦砚并排而行。 他目不斜视,压低了声音道:“姜酒,你想办封典礼,我偏不让你如意!” “是么?那就拭目以待了!” 今日的早朝,所谈不过琐碎之事,最要紧的,还是一个月后的封典礼。 出乎姜酒意料的,秦砚并没有反对,导致他的那些跟屁虫一个个频频看他脸色,最后也没有出声。 姜酒倒是觉得稀奇,方才进殿之前还跟她放狠话,现在怎么歇菜了? 不过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现在没有动静,定然是憋着大招呢。 “曦华殿下。” 出了金銮殿,苏易叫住了她,脸上带着可见的忐忑和不安。 姜酒眸光微闪,语气疏离,“武侯爷有事?” 苏易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方便谈谈吗?” 金銮殿前人来人往,纷纷向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跟我来吧。” 辰时已过,七月的暑气着实令人透不过气来,好在紫苏已经在重华殿内放了冰,一进屋,冰凉的气息扑鼻而来,姜酒舒服地喟叹一声,连带着被苏易勾起的那一丝烦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是因为这里曾经是历代姜氏帝王的住所,又或许是因为他面前的姜酒,苏易显得有些局促。 紫苏端了茶来,向他行礼,“参见武侯爷。” 苏易愣了一下,“紫苏,你怎么在这?” “奴婢现在是曦华殿下的侍女。” 苏易想到了什么,干笑道:“阿九也走了,你在这里也好。” 紫苏握着托盘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将茶点摆上桌便退下来。 “坐吧。” 姜酒随手取了扇子,漫不经心地扇着风。 “武侯爷想跟我说什么?” “阿酒……” “停一下,武侯爷还是叫我曦华殿下吧。” 苏易神色哀戚,“阿酒,你还在怪我吗?” 姜酒眸色泛冷,“我怪你什么?” 苏易没有说话,姜酒接着道:“怪你二十多年前抛弃我母后,还是怪你五年前背叛我?” “我……我那是有苦衷的。” “是么?愿闻其详。” “当年你和菀兮被关进冷宫,我又何尝不着急?可是那是皇上下的命令,我如何敢违抗圣命?” 姜酒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这套说辞,我登基的时候你已经用过了,还有吗?” 苏易咬牙,忍着怒火和屈辱。 “五年前的事,也非我本义,是秦砚他们挑起的,我只是……” “你想说,你只是被逼的是吗?” 她一双眸子幽深似海,一眼望不到底。 “苏大将军,你确定不是因为不满武侯之位,而起兵造反,开了宫门,放了叛军,做了贼臣?” 苏易语结,想要解释,却找不到借口。 “你看,就算不是因为我,你也从大将军降为武侯了。我早就说过了,你根本没有领兵之能,这些年九华都城的兵权在你手里,虽无过,但也无功。” 这一刻的姜酒,让苏易恍惚回到了五年前,她每次都是高高在上地在俯视着他,从来不曾叫他一句舅舅,也从来没有半点尊敬和亲和。 苏易目光阴郁,声音了低沉了几分。 “你和你母后一样,从来不肯给我机会,从来不肯帮我一把,我自己去争取,又有什么错?” 姜酒眯起双眸,“你说什么?” “当年你母后成为后宫之主,我不过是想让她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将禁军统领之位交给我,她竟然拒绝了!”苏易目眦欲裂,“不仅如此,她还劝皇上提拔了我的下属,前禁卫军统领盛御,这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脸!” 姜酒的目光逐渐危险,“所以,当年你为了打开宫门,便是杀了盛御?” 第540章 她曾是我的妻子 盛御是难得的对她忠心耿耿之臣,如果那个时候不是他暗中协助,她不可能于万敌之中取姜陵首级,为此盛御还留了暗伤,很多年都没好。 后来她登基,盛御也是第一个支持她的,她以为他识时务,不曾想还有这一层渊源在。 苏易冷笑,“我给过他机会了,但是他誓死也要效忠你,不就是对你母后念念不忘?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姜酒眸色阴沉,冷冷喝道:“闭嘴!” 这些旧事,姜酒无意去深究,她只知道,至少那个时候,盛御身为外人,比苏易这个亲舅舅还要有情有义。 姜酒站起身来,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与冷漠。 “苏易,你今日来找我,无非就是怕我会找你算账,想把自己的罪行撇个干净。这些年以苏九的身份生活在苏家,我也算是清楚了你的为人,所以,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看在我母后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但是,我绝对会让你的后半辈子,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 苏易踉跄了两步,仓皇而逃。 一声轻叹,苏辰走了进来。 “你这性子,也难怪以前那么招人恨了。” 姜酒沉着脸,语气凶巴巴的,“你来干什么?子桑呢?干什么吃的?” 子桑默默地抱着剑站在旁边,幽怨地看了苏辰一眼。 苏辰轻咳一声,“是我让他别出声的。” 姜酒被苏易气得不轻,忍不住把火气撒到他们身上。 “这么听他的话,不如你去给他当侍卫?” 子桑委屈极了。 苏辰赶紧把人拽进去,“你这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姜酒瞪他,“放肆!” 苏辰可不怕她,“整天阴阳怪气的,我看放眼这九华国,也只有容世子才治得了你了!” 提到容肆,姜酒的脸色更难看了。 “找我干嘛?有屁快放!” 苏辰啧了啧嘴,“我本来以为,你和容世子和离只是做戏,听姜汐说你腻了,我特地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绝情。” 姜酒呵笑一声,“看完了,然后呢?” 苏辰扯了扯嘴角,“阿酒,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虽然你一直不肯避而不谈,看似对容世子已然失去了兴趣,但是恰恰相反,你对他还念念不忘。” “所以呢?”姜酒语气冷淡,“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我只是很好奇,明明之前你们俩感情那么好,怎么说和离就和离了。” “有什么可奇怪的?苏易当初非叶眉衣不娶,不也照样纳了几房妾?人心易变,这不是很正常吗?” 苏辰笑了笑,“容世子失忆了你知道吗?” 姜酒神色平静,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苏辰低笑一声,“看来我猜得没错,或许从那场婚礼开始,就是有预谋的。只是阿酒,你就不怕容世子恢复记忆后,恨你吗?” “他不会恢复记忆的。”姜酒道。 苏辰低眉看她,“那你就打算跟他形同陌路吗?” “我现在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又何必拖累他?” 苏辰沉默下来,“既知这条路不好走,你又何必重蹈覆辙?” “这不是重蹈覆辙。”姜酒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今天一切的发生,只不过提前了一些。” 苏辰也明白了,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始终改变不了她的决心,哪怕是容肆。 只是这对容肆来说,何其残忍! 苏辰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道:“今日皇上在殿上提起封典礼,已经将这件事交给我负责,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姜酒淡淡笑了笑,“交给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兄妹二人并没有因为姜酒身份的转变而跟从前有何不同,姜酒也能感觉到,苏辰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们过去的关系,姜酒也没有点破,反而颇为暖心。 至少在知道了她是人人喊打的凤帝后,苏辰没有疏远她,没有与她撇清关系,这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姜酒的封典礼在京城内也掀起了一股热潮,众人议论纷纷,无不是在谈论此事,只是或许是没有秦砚从中作梗,竟然也还算太平。 容肆今日和容厉去国子监看望徐清风,中途容厉去取了几个月前便预订好要送给徐清风的字画,便让容肆在马车上等着。 旁边便是一个茶亭,容肆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这场封典礼一办,无疑是把曦华大长公主的身份敲定了,肯定就跟皇位无缘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若是想篡位,一个大长公主的身份如何满足得了她?我看她现在不过是养精蓄锐,等着一雪前耻呢!” “我看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别忘了她以前什么样!她都高调地把镇国公世子给休了,指不定还像几年前那样荒唐!” “这镇国公世子也是可怜,好好的谦谦君子,被这么个女魔头缠上,我听说他大病了一场,过去的事都忘了。” 容厉回来的时候,明显察觉到容肆的情绪不太对。 “肆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容肆转过头,目光迷茫地看着他。 “祖父,曦华是谁?” 容厉一怔,脸色可见的阴沉了下来,语气如常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肆儿不必放在心上。” “她曾是我的妻子?” 容厉眉心一跳,容肆逼问道:“我跟她成亲了又和离了?为什么你都没跟我说起过?为什么我也从没有听顾宁他们说起过?” 他显得有些焦灼,似乎十分在意这份被人刻意隐瞒的记忆。 容厉眸光微闪,安抚道:“肆儿,我不跟你说,只是不想你记起那个女人。曾经她对你穷追不舍,成亲当日,却又弃你而去,她眼里只有权利,这样的女人,记得又有什么用?” 容肆神色恍惚,“是这样吗?” “祖父几时骗过你?” 容肆也不是怀疑容厉,只是有些接受不了,他成过亲,又和离了,到现在,他也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这件被容厉刻意隐瞒的事。 第541章 二人相见 国子监内,徐清风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容肆,双眸澄澈,面色平静,似乎与从前无异,但是身上还是少了几分烟火气。 就好像,回到了遇见姜酒之前的样子。 “最近身子可好?” 他和蔼的笑容让容肆略微有些放松,“多谢徐祭酒挂念,一切都好,只是仍是想不起半分从前的事。” 徐清风摸了摸他的头,“强求不得的事,便不要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在徐清风的开导下,容肆明显比之前好很多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容厉倍感欣慰,带他来见徐清风是对的。 容厉还有事要跟徐清风谈,便让顾宁陪容肆在国子监内走走,又特地强调了要寸步不离。 顾宁明白容厉的意思,拱手称是。 看着他们二人离去,徐清风轻叹一声,“容老哥啊,你这又是何必?” 曾经的容肆,满腹经纶,雅致谦谦,却对一切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拖着一副病体,就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人世。直到他遇见了姜酒,许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徐清风反而不觉得奇怪,她能够把容肆变得那般模样。 至少那个时候的他,有血有肉,有喜有恶,而不是像现在,如同提线木偶一样。 容厉沉声道:“可能你都不信,这是她的主意。” 徐清风眸色一动,“自她回宫以后,我便没有见过她,不是我替她说话,她本性并不坏,只是被情势所逼,她不得不做出那样的选择。” “她是姜酒,只这一点,我便不会允许她和容肆在一起。” 徐清风偏头看他,忽然笑道:“所以,其实你也很满意这个儿媳妇吧。” 只除了她的身份。 容厉没有说话。 曾几何时,他也期盼着容肆能娶姜酒进门,那个小丫头行事嚣张有度,性格张扬而不刁蛮,聪慧而不耍心机,最重要的,容肆喜欢她。 容厉长叹一声,可是,一切都变了。 容厉的本意是想让容肆在国子监内走走,多接触一下从前的事物,只是他大概没想到,容肆会撞上前来拜访徐清风的姜酒。 彼时他站在长廊下,而她站在院子中,七月的骄阳刺得人睁不开眼,池塘的水泛着粼粼波光,深绿色的树叶,折射着盛夏的生机,而她一袭红衣,雪白的肌肤令人目光流连,精致美艳的脸上,最让容肆出身的,是那双深邃而藏着光芒的眸子。 他在看她的同时,姜酒同样看着他。 记不清多久未见,似乎只有半个月,又似乎过去了好久好久。墨发仍是梳得一丝不苟,衣裳也不曾凌乱半分,他总是这样,端方雅正,文雅谦谦。 只不过,他看她的眼神陌生了,好看秀气的眉头微微拧着,似乎是在疑惑,她是谁,又怎么会在这里。 他把她忘了,彻彻底底地忘了。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袭来,令她脸色都变了变。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 子桑低声问道:“你不过去吗?” 姜酒沉默许久,才道:“算了……” 现在的结局,不正是她和容厉都乐意看到的?又何必去打破它。 “那是何人?” 目送她离开,容肆问顾宁道。 方才顾宁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怕姜酒忍不住走过来,好在她也只是看了两眼就走了,顾宁也放下心来。 但是容肆的问题,又让他忐忑不安。 “她……她就是曦华大长公主。” 容肆偏头,“我的前妻?” 顾宁:“……”这么说也对! “她长得很好看。”容肆歪了歪头,“可是,我为什么会和她成亲?” 顾宁满头冷汗,“这个……这是因为她对世子死缠烂打,所以世子才心软的。” 容肆微微蹙眉,摇摇头,“我没印象。” 顾宁忙道:“世子,这些事都过去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容肆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明明只有一眼,但是在那之后的很多天,容肆总是时不时地会想起那张冷艳的脸。 “见过他了?” 徐清风送走了容厉,也迎来了姜酒。 “徐祭酒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见他一面?” “你费尽了心思,总要让你看看,最后是怎么个结果。” 姜酒思绪万千,“如今这样挺好的,跟我在一起,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危险。” “别怪我老头多嘴,若是让他选择,他定然不肯。” 姜酒笑了笑,“所以啊,才更要这样做。” 徐清风目光深沉,“就算是为了容世子,你也不肯放弃你的大业吗?陛下。” 姜酒反问,“当年发生了何事,徐祭酒不清楚吗?” “我只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只知道,有仇必报!” 二人对视,他眼里是悲悯,她眼里是戾气。 “那皇上呢?在这场斗争里,他最无辜不是吗?陛下会放过他吗?” 姜酒薄唇微翘,“徐祭酒是在替姜钰求情吗?” “比起皇上,你确实更适合当皇帝!但是,纵使皇上没有陛下的杀伐果断,他也不失为一位仁君。” “只可惜,您口中的仁君,早晚有一日会沦为秦砚的傀儡,到时候,江山易姓,朝野动荡,那便是徐祭酒想看到的?” 徐清风沉默片刻,笑了笑。 “到底老了,看事情也不似从前了。只是,老夫还是有一句话要奉劝陛下,这条路,注定血流成河,但不管是为了天下黎民还是陛下自己,都希望陛下能心存善念,切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不可挽回的事?”姜酒笑了,“除了死亡,什么事不可挽回?” 徐清风双眸幽深,“陛下不会伤害皇上吧?” 姜酒的脸冷了下来,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 “怎么?徐祭酒和姜汐一样,认为我会杀了姜钰?”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可二主。陛下若有此想法,老夫也能理解。” “放心吧,至少现在,我不会杀他。” 第542章 茶楼生乱 一个月转瞬即过,封典礼的准备非常顺利,顺利得让苏辰毫无察觉,顺利得让姜酒的戒心越来越重。 秦砚始终没有动静,朝堂也平静得十分诡异,内务府那边有条不紊地筹备着,也没听说闹出什么事来。 直到大白带回来一个消息,姜酒才明白了秦砚的意图。 “这几日京城里突然出现了不少自称是半仙的江湖骗子,听说算命算得特别准,周围的百姓都被他们骗得团团转。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说主子是妖星转世,死而复生,会给九华带来巨大的灾祸,好多百姓都深信不疑,甚至还有人去官府抗议,不过都被压了下去。” 姜酒冷笑,“妖星转世?也亏得秦砚想得出来!” 白洛发愁道:“主子,现在传得可凶了,再不想办法制止,只怕会有大麻烦。” 世人自古最忌讳神鬼之事,秦砚给她扣了这么大的帽子,就是想用民心逼她就范。 “老夫夜观天象,见这紫微星光芒暗淡,周围乌云重重,明显预示着皇上身边有妖人作祟!长此以往,不仅皇上性命堪忧,九华的命数都会受到影响!” “当年凤帝于重华殿自缢,却又在五年后突然现世,魂魄夺舍,死而复生,不是妖女是什么?” 姜酒坐在茶楼上,看着楼下的那个道士长篇大论,说至激动处唾沫横飞,青筋毕露,如此一番慷慨恳切的言论,都让姜酒忍不住鼓掌了。 “道长说得没错!妖女必须死!” “烧死她!烧死她!” 林绾绾重重地放下茶杯,气愤道:“这群愚民!怎么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姜酒慢悠悠地品茶,“这不就是秦砚的目的吗?” 利用那些江湖骗子,在百姓面前散布她是妖星的言论,如果说之前他们还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惧怕她,现在则是把恐惧转为愤怒,各个恨不得把她扒皮拆骨,烧成灰烬。 “走吧。” 姜酒站起身,林绾绾不解道:“主子,您不管管吗?” “管他们做什么?”姜酒好笑道:“狮子,是不会在意蚂蚁的反抗的。” 她的敌人不是百姓,而是利用百姓对付她的秦砚等人。 “可是就这么放任他胡说八道吗?” 姜酒随意道:“打一顿,扔出城外吧。” 姜酒走了出去,没有注意到,容肆就坐在她的隔壁。 “狮子不会在意蚂蚁的反抗吗?”容肆喃喃自语,忽然更加不解了。 “顾宁,你说,这位曦华殿下,到底是怎样的人?” 顾宁冷汗直流,从刚才听到林绾绾的声音的时候,他便暗道不妙。好在姜酒并没有发现他们,但是容肆的反应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容肆也没有要他回答,不管是顾宁还是容厉,每次只要提到姜酒,他们的反应便变得十分奇怪,刻意避而不谈,就好像这个名字是个禁忌。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容肆微微蹙眉,起身走了出去。 姜酒正欲离开,不曾想会撞见阮漪。 阮漪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似乎是与谁有约,脸上洋溢着羞涩的笑,正偏头与侍女说话,没有看路,就这样撞上了姜酒,摔在了地上。 阮漪的侍女顿时急了,愤怒道:“你瞎了吗?走路都不看路的!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姜酒伸出去的手,在看见阮漪的脸时立马收了回来。 阮漪也抬起了头,见是姜酒,脸色都变了变。 心思百转千回,阮漪拽了拽侍女,慌慌张张地跪在了地上,高声呼道:“臣女参见曦华大长公主殿下!” 姜酒发誓,这绝对是阮漪对她最恭敬的一次。 茶楼里原本便有不少人,一听阮漪的话顿时就炸了。 “是她!那个妖女!” 众人神色惊惶,但更多的是愤怒与惧怕,像是恨不得把姜酒大卸八块,又害怕她的妖法。 “妖女!”不知道是谁高喝了一声,突然抄起桌上的碟子朝她砸了过来。 林绾绾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衣袖都弄脏了,姜酒眸色一冷,看着人群中那个老太太,冰冷刺骨的目光吓得她抖了抖。 有人把那位道士拽了进来,激动道:“道长!就是她!你快把她收了!” 那瘦小的老道看见姜酒,双眸都瞪大了,被姜酒冷眼一扫,双腿抖得厉害,恨不得扭头就跑。 “妖女!快除了这个妖女!” 人群一下子混乱了起来,一群人涌了上来,目光像是要把他撕碎了一样。姜酒身边就带着林绾绾,无意跟他们发生冲突,想要离开,偏偏阮漪死死地拽着她,却假惺惺喊道:“殿下!您快走!臣女帮您拦着!” 姜酒拽不动,恼恨地踹开了她。 “滚开!” 阮漪摔在地上,手被涌上来的人踩了好几几脚,痛得她连连尖叫。 “抓住这个妖女!” 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率先冲过来,想要抓住姜酒,被林绾绾拦住。 “主子您先走!” 姜酒没有犹豫,扭头上了楼梯,二楼的人也朝她冲来,姜酒想也不想往一个方向跑去,却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跟我走!” 姜酒那即将挥过去的拳头在听见容肆的声音时蓦然刹住,她惊愕地抬头看他,容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顾宁拦住他们,带着姜酒迅速离开。 阮漪费力地站起来,正巧看见了容肆拉着姜酒离开,面容一瞬扭曲。 身后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姜酒的心跳如鼓点,掌上传来熟悉的温热,她看着他的背影,扬起的发丝都夹杂着温柔。 出了茶楼,只恐后面的人追过来,容肆也不敢停下,直到拽着她到了河廊旁,两人才狼狈地喘着气。 “你没事吧?” 容肆关切的声音传来,姜酒抬起头,撞入他深邃纯净的眼眸中,心房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容肆微微蹙眉,看见了她的手,顿时一惊。 “你受伤了!” 姜酒看了一眼,手掌不知怎的被划了一道,伤口还挺深。 “哦,小伤。” 她随意甩了甩手,一脸无所谓。 第543章 借力打力 容肆眉头紧皱,从怀中取出了帕子递给她。 “包扎一下吧。” 姜酒没有拒绝,胡乱地卷了卷。 “方才……” “方才……”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同时顿住。 姜酒轻咳一声,后退了一步。 “方才的事,多谢容世子了。” 她的疏离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方才事出紧急,得罪了。” 他说的是拉姜酒的手的事。 姜酒抬眼看他,看着他红透的耳尖,忍不住薄唇微弯。 想到了什么,姜酒抿平了嘴角的弧度,语气冷淡,“我的侍女应该在找我了,先行一步。”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容肆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叫住她。 “曦华殿下。” 这个陌生的名字,用他熟悉的声音说出来,还是让姜酒忍不住悸动。 “还有什么事吗?” 容肆犹豫了一下,道:“他们说,你是我的前世子妃……” 姜酒睫毛轻轻一颤,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你的事,祖父也不肯告诉我,你能不能……和我说一说?” “容老国公是怎么跟你说的?” 容肆吞吞吐吐道:“他们说……说你始乱终弃……” 姜酒:“……” 她就知道!容厉绝对不可能在容肆面前说她好话! 他想听到她的否认,不曾想姜酒直接道:“那就当我始乱终弃吧!今日之事我很感激容世子,你我之间已断绝关系,日后容世子还是离我远点吧!” 顾宁匆匆来时,就看见容肆站在河廊上,双眸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您没事吧?” 容肆听到顾宁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顾宁看了看周围,小心问道:“曦华大长公主呢?” “走了。” “她……”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回去吧!” 顾宁的话还未说出口,容肆便走了。 顾宁无奈只得跟上。 姜酒站在拐角处,看着他跟顾宁离开,眼里凝聚着暗沉失落的光。 “主子!” 林绾绾站在桥上喊她,姜酒扭头,朝着与容肆相反的方向离开。 姜酒回到皇宫,正好和姜钰撞上。 姜钰神情慌张,“姑姑,你没事吧?孤听说有刁民受人蛊惑,试图伤害姑姑,正打算出宫去找你呢!” “我没事,有绾绾拦着,那些人没伤到我。” 姜钰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姑姑你放心,孤已经派了大理寺的人过去,把那些人全都抓起来!” “大理寺的人已经过去了?” “应该过去了吧,怎么了?” “皇上把人都召回来吧。” 姜钰瞪大眼睛,“为何?” “那些不过是无知的百姓,顶多就是受人蒙骗,若真论起来,也是受害者。皇上若是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了,势必会激起民愤。” “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姜酒眸光微闪,“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阿钰,姑姑教你一招——借力打力!” 秦砚想用神鬼之名来打压她,给她冠上妖女之称,那她便利用这点,反击秦砚! 姜酒被围攻的消息传了出来,有人担忧不已,有人坐壁旁观,有人幸灾乐祸,恨不得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但与此同时,不知是谁提起了当年姜酒诞生时的奇景,久旱逢霖,天光灿烂,喜鹊高歌,百花齐放,高僧断言其乃天命之子,有其庇护,九华将生生不灭,世代繁荣。 这跟“妖女”之言不同,这可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也不必姜酒特地派人宣扬,不少老人想起当年的奇景,都忍不住对着皇宫俯首跪拜,嘴里念着“天佑九华”。 一时间,“妖女”之言不攻自破,反而对姜酒的拥护者多了不少。 林绾绾端上了瓜果,笑嘻嘻道:“主子这招可真是高明!早上我看见那秦大人气得脸色都黑了。” 姜酒慢条斯理地剥着橙子,“他那哪是生气啊?分明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等着报复回来呢。” 林绾绾洋洋得意道:“子桑大哥和阿朝哥哥他们已经把那些臭道士全都赶出去了,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 “不过,那日在茶楼里,带主子离开的,是容世子吗?” 那时场面混乱,林绾绾只看见了顾宁,没有看见容肆。=,但是顾宁都是跟容肆在一起的。 姜酒动作顿了一下,淡淡地应了一声。 “容世子他……当真记不得主子了?” 姜酒笑了笑,“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记得,就不会接近她,也就不会受她牵连。 转眼便是封典礼这一日,天色未亮,重华殿里的人便忙碌了起来,林绾绾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手捧着寇丹,林月娘偷偷掐了她一下,林绾绾一激灵,才清醒过来。 林月娘低着头帮姜酒涂寇丹,“这丫头年纪小,平时照顾殿下难免会怠慢,殿下也不必留情,尽管教训便是。” 姜酒笑道:“绾绾虽然不如紫苏稳妥,但办事麻利,人也激灵,挺好的。” “殿下如今身在皇宫,万事都需小心行事,尤其是身边的人……” 林绾绾咋咋呼呼,“哎呀娘,殿下身边就我和紫苏姐姐还有子桑大哥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月娘刚想说什么,紫苏突然抱着姜酒的礼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殿下!不好了!礼服……礼服……” 林月娘接过,翻看了几眼,看着领口和后摆的裂痕,眉头紧紧皱起。 林绾绾怒道:“这是用剪刀绞的!到底是谁那么恶毒!” 林月娘语气冷淡,“礼服是内务府送来的,除了他们还有谁?” 这礼服被毁成这样,别说没时间修补,就算有时间,也修补不了,更别说重新绣制一件了。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姜酒坐起身来,墨发自肩头垂下,修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拉起了衣领,唤了一句,“子桑。” 子桑捧着锦盒走了进来,里面是另一件完好的礼服,只是样式略显古朴,像是很多年前的。 姜酒解释道:“这是我的姑奶奶,孝贤大长公主授封时的礼服。” 第545章 九龙玺现世 苏辰蹙眉,“只怕是香受潮了,再取来便是,这跟上天有什么关系?” “祭祖之时,断香乃是不敬!这分明是先祖反对这场封典,皇上要逆天而行吗?” 姜钰气得发抖,正想说话,姜酒却按住了他的手。 “诸位大人说得没错。”姜酒缓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香断一次是意外,断两次便是有古怪了!若非人为,定然是上天预警,想来也是不认可这曦华大长公主之位。” 秦砚眸光微闪,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却听她话锋一转,目光犀利,“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当这劳什子大长公主了,正好我皇帝还没当够呢!” 话音刚落,子桑便带着人冲进宣武殿,裹着浓重的血腥味,杀气凛凛。 姜钰愕然,其余人也皆是一惊。 有人站起身来怒道:“姜酒!你这是想造反吗?” 姜酒居高临下,目不斜视。 子桑朝前走去,一脸漠然地抹了他的脖子。 “啊!” 起伏不断的尖叫声中,子桑面不改色地擦拭着染血的剑刃,语气森冷道:“对陛下直呼其名,该死!” 他说的是“陛下”,而不是“殿下”。 姜钰脸色发白地看着姜酒,薄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其余人吓得一脸菜色,众人是敢怒不敢言,看着子桑的目光畏惧多于愤怒。 姜酒轻笑一声,扔了手里的断香,语气懒散轻慢,“造反?我本就是九华之主,何来造反一说?若我要这皇位,你们拦得住吗?” 秦砚捏紧了拳头,冷眼与她对视着,讥讽道:“殿下莫不是忘了?如今的九华之主是嘉帝,而您本来就是已死之人,您如今的殊荣,是嘉帝给的,您要恩将仇报吗?” 姜酒看了姜钰一眼,勾唇道:“阿钰,你说呢?” 姜钰颓丧道:“不是的,是姑姑……是姑姑不想要皇位的。” “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震惊地看着姜钰。 姜酒成亲的那一日,姜钰彻夜未睡,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想不通为什么他的阿九姐姐会变成姑姑。直到第二日天色未亮,阿冬前来传话,说姜酒进宫了,那时候,姜钰便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把皇位还给姜酒! 姜钰很清楚,他没有治国之才,九华能维持现在的稳定,不过是秦砚等人的功劳。他也不喜欢当皇帝,尤其是当一个废物皇帝。 如今姜酒回来,她势必会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与其到时候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倒不如他趁早放弃,也算是全了他们二人的情分。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姜酒拒绝了。 她说:“阿钰,这皇位我要,但是不是要你让给我,而是我自己去夺回来!” 姜酒很清楚,若是她坐上了姜钰让出来的皇位,到时候朝野不服,民众不服,她只能重蹈覆辙,像十几年前那样,用最残暴的方式治国。 若是以前,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与评价,但是现在,为了容肆,她也会尽力去当一位好君主。 姜钰深呼吸一口气,道:“所以,若是姑姑真想要这皇位了,姜钰随时奉上!” “皇上!万万不可啊!” 有人极力劝阻,“皇位并非儿戏,岂能相让?” “臣只效忠皇上!在臣的心里,只有皇上才配这帝位!” “臣亦是!” 场上哗啦啦地跪了一片,皆是向姜钰表忠心的。 对他们来说,强势的凤帝和容易掌控的嘉帝,他们肯定选择后者。 但其中也有与他们不和谐的声音。 邵野站了出来,躬身道:“臣愿效忠凤帝!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容肆看了他一眼,眼里划过了异样的情绪。 秦砚突然轻笑一声,“皇上把这皇位当什么了?说让就让?便是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也不会同意!” “是么?” 姜酒勾了勾唇,“沈遇白呢?” “来了!” 随着一道懒散的声音传来,沈遇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把一个布包丢给了子桑。 “这么个玩意儿,藏在床底下很难找的!” 子桑将外面包裹着的布打开,里面是一个方形的锦盒。 不知何故,看着那个锦盒,秦砚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打开吧!” 子桑颔首,将锦盒打开,那一枚九龙玺,时隔一个甲子,终于重见天日! “这是……” 满座震惊,众人纷纷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枚玉玺。 “九龙玺?” 不知是谁颤声喊了一句,掀起了一阵巨浪。 “九龙玺!真的是九龙玺!” “九龙玺乃姜氏先祖开国所持之印,拥有此玺,方为九华之主!” “这怎么可能?九龙玺已经失踪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有人高喊道:“这一定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不如请徐祭酒检验一番?” 众人没有反对,甚至还催促着徐清风上前验证。 他们根本不相信,姜酒会有消失了这么多年的九龙玺,要不然当年她登基的时候怎么不把它拿出来。 徐清风身为国子监祭酒,博学多闻,而且他从来不参与政事,人品也是信得过的,他们等着他揭穿姜酒的谎言。 徐清风无奈地看了姜酒一眼,只得上前检验。 结果也并不意外,这一枚玉玺,确实是当年皇室遗失的九龙玺。 这回换秦砚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姜酒,目光如箭,犀利而暗含杀气。 “这枚九龙玺,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姜酒眼睛眨也不眨地瞎扯道:“哦,是我爷爷托梦告诉我的,就藏在重华殿内,他说我是天命之子,这九龙玺唯有交到我手上,才能保九华国泰民安。” 秦砚信她才有鬼了! 只怕是她早就找到了九龙玺,一直藏着,就等着在合适的时机拿出来。 他们可以反抗凤帝,却反抗不了九龙玺。 这九龙玺是九华皇室的象征,一直以来,正因为九龙玺的存在,姜氏皇族的地位才不曾被撼动,江山也得以稳固。 如果姜酒手持真正的九龙玺登基,他们还真无法抵抗。 第546章 好戏刚刚开场 “秦大人,如何?” 她笑眯眯地问他,却是在逼他做出选择。 尊她为曦华大长公主,或者,眼睁睁看着她拿着九龙玺登基。 秦砚咬紧牙根,万分不甘地俯首弯腰。 “臣……拜见曦华殿下!” 有秦砚做头,其他人也明白,这场所谓的抗议,他们输了。 “臣等拜见曦华殿下!” 宣武殿前乌泱泱地跪了一片,这其中不管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姜酒全都坦然接受了。 苏辰偏头吩咐道:“再取香来。” 这一次,香没有再断。 这场封典礼顺利地结束,看似平静的表象,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是血雨腥风。 “查得到那些人的身份吗?” 姜酒坐在轿辇上,撑着手看着前方。 “只知道不是皇宫的人。” “我还真是小看了秦砚。”姜酒嗓音有些沙哑,“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秦砚能如此轻松地把人安插到皇宫里来,谁知道这皇宫里还有多少是他的眼线。这些人,还得一一清理干净才是。 姜酒回到重华殿,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紫苏。 她没有伤到要害,伤口也不大,就是有点深,太医已经处理好了,这会她趴在床上,病态恹恹,小脸苍白,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林月娘在照顾她,看见姜酒过来,连忙起身。 “她怎么样了?” 林月娘道:“殿下不必担心,伤口都处理好了,修养几日便可。” “嗯,照顾好她。” 紫苏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姜酒的声音,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有千斤重,不多时又陷入了沉睡。 等她醒来,天色已经黑了。 “林姨……” 她虚弱地喊了一声,林月娘放下手里的秀棚,关切道:“感觉怎么样了?” 紫苏稍微动了一下,背后疼得厉害。 “我还好。”她抬头看着她,紧张问道:“殿下呢?封典礼结束了吗?她没事吧?” 林月娘喂她喝了杯水,道:“放心吧,她没事,封典礼已经顺利结束了,没闹出什么事来。早先殿下来看你了,你在休息,她便没有打扰,现在去参加晚宴了。” 紫苏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林月娘又喂她吃了点东西,喝了药,紫苏的伤在背上,唯恐伤口渗血,也不得动弹,被她这么照顾着,倒是有些局促。 林月娘笑道:“你与绾绾也是差不多年纪,就跟我的女儿一样,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紫苏看着林月娘温柔和善的脸,心里却涌起了一股酸涩与羡慕。 这场晚宴比白日里的封典礼还要热闹,不止白天那些被姜酒虐了一遍的朝臣,还有各自的家眷,整个宴楼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莺歌燕舞,言笑晏晏,可不正是盛世之景? 姜酒斜倚在姜钰下首的座位上,妆容清淡,眼尾嫣红上扬,微微勾起的唇角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那目空一切的眼眸透着淡漠与冷傲,似乎与堂下这场荒唐隔离开来。 姜钰已然醉了,拉着苏辰胡话连连,苏辰唯恐他闹出什么笑话,赶紧让阿冬带他回正华殿。 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姜酒抬眸,看着秦砚,神色慵懒。 “秦大人有事?” 秦砚端着酒,“敬曦华殿下一杯。” 姜酒忍不住低笑一声,举起了酒杯,与他相碰。 秦砚俯身,低沉的嗓音在耳畔盘旋。 “姜酒,我们才刚开始呢,你便迫不及待地暴露你的底牌吗?” 姜酒微微偏头,朱唇微翘,“哦?你觉得九龙玺是我的底牌?” “今日一战,是我输了,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他后退了一步,犀利的双眸如寒冰凛冽,嘴角勾起的讥笑,愈发衬得其邪气森森。 “皇姐,秦狗跟你说什么了?” 姜汐一脸紧张地走过来,防备地看了秦砚的背影一眼。 姜酒饮下杯中的酒,“不就是放两句狠话,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能干什么?” 姜酒丝毫不担心秦砚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什么,他是恨不得她死,但是还不想堵上自己的前程。 姜汐却不放心,“你以后可得离他远点才是!要是像五年前那样……” 姜酒掀了掀眼皮,冰冷的目光,令姜汐住了嘴。 姜酒缓和了一下语气,“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秦砚奈何不了我。” 姜汐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不是担心你嘛。” “行了,我累了,回去休息了,你们好好玩。” 姜酒起身离开,子桑和林绾绾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容肆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眼里透着一丝迷茫。 “阿肆?” 容厉唤了他一声,有些警惕道:“你在看什么?” 容肆好奇问道:“祖父,她便是我的前世子妃吗?为何我对她也没有半点印象?” 容厉顿时拉响了警铃,沉声道:“阿肆,想不起来的事就不要想了,她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容肆睫毛轻颤,“知道了祖父。” 容厉不可能把他拘在镇国公府一辈子,只要姜酒还活着,他们就有见面的可能。所以这一次封典礼,容厉也冒险带他进宫了。 很显然,容肆已经完全忘了姜酒,但是容厉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姜酒食言而肥,背着他接近容肆怎么办? 他得想办法,让他们二人再无可能! 容厉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同时,却不知道,容肆与姜酒早就见过面了。 封典礼结束后,姜酒处置了内务府不少人,当日所有参与封典礼的宫人,全都被抓起来审问,借机也拔除了不少有异心之人。朝堂也是小整了一番,那日子桑杀了一名督察院御史,姜酒便直接提拔了宋遥替上他的位置。 秦砚也没闲着,派了不少探子安插在各处,首当其冲便是重华殿。但是重华殿被子桑等人守得固若金汤,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之前那些宫人也全都换了一遍,任秦砚的人如何努力都无法混进去。 邵野与宋遥等人当众站队,已然与秦砚成了死敌。在张知遥死后,被秦砚掌管的朝堂已经重新洗牌。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各国也纷纷派了使者前来九华一探究竟。 第547章 权慎的目的 顾宁拿着一封信站在栖寒阁外,神色略显犹豫。 叶情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把抢了过去,贱兮兮道:“哪个小娘子给你的信啊?” 他看见上面的名字时,顿时欣喜道:“是燃止公子!” 顾宁把信抢了回来,“别胡闹!这是给世子的。” “燃止公子都走了好久了,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顾宁烦躁道:“不知道。” 叶情目光怪异地看着他,“这信你不拿给世子吗?” 顾宁就是在犹豫这个。 容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的父亲容骁和慕容雪青生死不明,要是燃止这次带回来的是坏消息,容肆该有多难过。 “顾宁。” 不曾想容肆就站在不远处,早就把他们的话给听进去了。 “这是谁的信?” 顾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把信递过去。 容肆接过,奇怪问道:“谁是燃止?” 叶情和顾宁花了一点时间跟容肆介绍了燃止,他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拆开了信件。 信上只有四个字:“不日将回。” 顾宁看了一眼,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容肆却是一头雾水,“他去哪里了?” 叶情正要解释,顾宁拽住了他的手,道:“燃止公子出了趟远门,想必是快回来了,所以才给世子传信,等他回来,世子不妨让燃止公子与您细说。” 出了栖寒阁,叶情才阴阳怪气道:“好啊顾宁,你现在都学会瞒着少宫主了!是不是国公爷授意的?” 顾宁白了他一眼,道:“燃止公子是去找世子的父亲的,万一他带回了不好的消息,岂不是让世子白白伤心?” “说的也是。”叶情没有顾宁那么那么细心,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事瞒不了容肆多久的。 “我也没想瞒着。”顾宁道:“现在也只能等燃止公子回来再亲口告诉他。” 叶情忧愁地叹了口气,“不过说来,燃止公子也去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宫主。” 北关,是九华国与朝云国的交界口。 这里有漫天黄沙,也有青草茵茵,有歌舞升平,也有战火连天。恢弘磅礴的北关,面对着一望无垠的荒漠,九华国的九龙团锦旗帜于烈日风沙中摇摇鼓动,守城的士兵站得笔直,古铜色的肌肤上是一道道陈年旧疤,握着刀枪的手已布满了厚重的老茧,饱经风霜的脸上,不变的是坚毅与决心。 一队车马从关外缓缓行来,马车上还挂着大幽国的烈火旗,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一如大幽国,嚣张而乖戾。 中间一辆白色的宝马香车,四面罩着白色软烟纱,马车上放置着两炉冰块,冰块上还放置着瓜果酒壶,可见其主人也是及其会享受的。 权慎斜倚在软垫上,云杉绿色的长衫穿得歪歪扭扭,衣领微微翻出,露出了半截精瘦的肩胛,墨色的长发随意散着,玉簪将掉不掉,散漫而随性。剑眉斜飞入鬓,星眸深邃如墨,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纸书信,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俊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兴趣盎然的笑,令跪在他脚边的侍女忍不住红了脸。 “三皇子……” 侍女文烟喂他吃了颗葡萄,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三皇子在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权慎一把把美人搂入怀中,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嘴角挂着邪气的笑。 “凤帝和秦砚狗咬狗,你说我开不开心?” 文烟娇笑一声,“那九华内政岂不是要乱了?” “不。”权慎眸中眯着幸灾乐祸的笑,“是已经乱了。” 收到姜流羽的信时,权慎气得一天没吃饭。 原本张知遥死了,秦砚一枝独大,姜流羽可以逐步控制秦砚,进而控制住九华朝堂。不曾想姜酒却突然死而复生,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好在姜酒也不是吃素的,五年后归来,竟然也能与秦砚分庭抗礼,甚至好几次让秦砚吃瘪。 权慎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他们俩斗得你死我活,大幽国可以趁机进攻,一举拿下九华! 文烟轻轻倚靠在他胸膛上,又不敢太贴近。 “既然九华已经乱了,那三皇子有何苦亲自走这一遭,白白受罪。” 权慎眸光阴郁,“萧沉歌那疯子听说凤帝没死,便迫不及待地赶去九华。要是为了凤帝,萧沉歌鼓动朝云皇帝和九华国联手,那我这么久以来计划岂不是全泡汤了?” 文烟了然,“所以,三皇子是打算去阻止朝云国和九华国联手的?” “算是吧。” 不止如此,他还要借机再添一把火,让姜酒和秦砚斗得更凶一点,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权慎的侍卫松青在外头道:“三皇子,姜羡派来迎接您的人到了!” 权慎把文烟推开,薄唇一扬。 “九华国,老子来了……” 余长初带着几名侍卫站在城门口迎接权慎,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许是常年生活在北关,他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小麦色,俊俏的五官与贺锦朝有几分相似,比起贺锦朝的风流,他更显刚毅。 身为余老将军余怀靖的长孙,余长初从小便熟读兵法,几乎可以说是在兵营长大的,他身上的伤疤,不比每一个士兵少,所有的功勋,都是他用一场又一场的胜仗赢回来的。虽是余老将军的长孙,但是他从来不以此自傲,甚至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在军中威望颇高。 文烟为权慎整理好仪容,权慎才让人掀开了帘子,却没有下马车的打算。 余长初拱手向其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恭迎大幽三皇子,侯爷已经在征北侯府设下宴席款待三皇子,还请三皇子移驾。” 权慎还算客气,“余小将军多礼了,还请前面带路。” 九华国和大幽国的关系算不上多好,边境冲突是时常发生的事。但是权慎以大幽使者的身份来到九华国,就算他们再怎么不喜,表面功夫也得做到位。 而权慎也没有因为余长初这些人杀了他们众多士兵而对他们多有刁难,说白了,战场上兵戎相见,但战场之外,还需笑脸相迎。 第548章 你想回京城吗 余长初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权慎则稳稳地坐在马车内,随着他一同去征北侯府。 关内街道开阔,百姓被这队车马分隔到两侧,都好奇地盯着那辆马车看。 文烟为权慎扇着风,不满道:“三皇子身份尊贵,征北侯也不亲自来迎接您,竟然只派了一个小小的将军。” 权慎笑了笑,“你口中的小小将军,是余怀靖的长孙,也是斩杀了我方三名将领的罪魁祸首。” 文烟惊讶道:“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竟这般厉害?” 权慎眯了眯眸,“余家的人,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权慎盯着余长初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杀气。 他想要攻下北关,这余家人就是最大的麻烦。 迟早有一天,他会把这个麻烦连根拔起! 人群之中,一抹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权慎只是匆匆一瞥,却惊得直起了身子。 文烟被吓了一跳,“三皇子?” 权慎面色冷凝,瞳孔紧缩,盯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喃喃道:“这不可能!” “三皇子,怎么了?什么不可能?” 权慎没有说话,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价值千金的锦缎。 是权忬吗? 他的七弟! 不,不可能,权忬早就死了,他亲手看着他被野狗咬死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权慎松了手,慢慢地坐回去,后背却不知不觉地出了冷汗。 燃止缓缓地从巷口走出,目送着那辆马车远去,眼里凝聚着浓烈的仇恨与不甘,手不自觉地掐紧了一旁的木柱,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征北侯府,姜羡站在府门前,看着权慎下了马车,笑着迎上前去。 “三皇子舟车劳顿,我已经命人备下了酒菜,还请三皇子移步。” 权慎也还算客气,“有劳征北侯了。” 权慎众星拱月般被迎进府,无意间却瞥见了一名紫衣女子,眉角轻轻一挑,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苏胭站在府门内右侧的走廊上,看着权慎走过去,眼里不掩惊艳。 “他便是大幽三皇子?” 酒席散后,姜羡邀请权慎去了书房,门外重兵把守,杜绝了偷听的可能。 权慎看着墙上挂的字画,微微赞许。 “征北侯虽然在这蛮荒之地长大,但品味还是不错的。” 姜羡眼里划过一丝异样,戴上了熟悉的假笑面具。 “三皇子此行前来九华,是为了凤帝吧。” “不错!”权慎大大方方地坐在主位,把玩着姜羡桌子上的白玉杯,略带嘲讽道:“说来,凤帝好歹也是你妹妹,怎么你这个当哥哥的都不知道她没死?” 姜羡唇边挂着讥笑,“三皇子不是说了吗?姜羡是在这蛮荒之地长大的,云京的事,如何得知?” 权慎冷嗤一声,“你的手连大幽国都伸得进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云京?” 姜羡笑而不语。 权慎站起身来,道:“朝云国那边也收到了消息,萧沉歌也带着人赶往九华,我不会再此地多留。” 姜羡颔首,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你送流羽去了云京?” “谁?”听他说起这个名字,权慎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哦,姜流羽啊,她好像也是你妹妹吧,怎么?怕我玩死她?” 姜羡面带微笑,“请便。” 权慎纵声大笑,“还真不愧是姜家人!一样薄情寡义!” 姜羡面不改色,“三皇子别忘了您答应我的事就好,成事之后,这北关,是我的!” “放心。”权慎拍了拍他的肩膀,“区区北关,我还不放在眼里,送你又何妨?” 权慎走出书房,文烟立马迎了上去,为他撑伞扇风,抱怨道:“这外面热死了,三皇子还是赶紧回房歇息,文烟已经把冰备下了。” 苏胭端着茶走过来,向他行了礼,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权慎好奇地盯着她的背影,“她是何人?” 看这身打扮,不像是侯府里的奴婢,他也没听说姜羡娶妻了。 文烟早就打听清楚了,“听说姜羡最宠爱的姬妾,好像不是北关人。” 权慎双眸微眯,似乎颇感兴趣,“看那身细皮嫩肉的,确实不像北关人。” 文烟语气酸溜溜道:“三皇子莫不是看上她了吧?” 权慎似笑非笑,“看上她又如何?” 文烟眸色一凛,娇笑着贴着权慎,“三皇子想要,想必征北侯会双手奉上。” 权慎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 文烟撑着伞送他离开,回头看着苏胭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狠戾。 苏胭得了许可才推门而进,姜羡正在写信,准备送到京城。 “你怎么来了?” 姜羡看了苏胭一眼,放下了笔,把信装进了信封里,交给了侍从。 苏胭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这几日你忙得不见人影,我还不能来找你了?” 姜羡勾了勾唇,搂着她的腰坐下。 “生气了?你不是看见了吗?权慎来了,我得提前准备,免得落人口舌。” 苏胭目光冰冷,“权慎也是为了凤帝来的?” 听说姜酒没死,而且还以苏九的身份藏在京城时,苏胭完全被吓傻了。但她也并不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当初苏九突然性情大变,这样一来也有了解释。 “我那位好妹妹没死,大幽国和朝云国自然坐不住了。”姜羡勾着她的下巴,“不过,之前你不是和她生活在一起吗?竟然都没看出来?” “凤帝陛下高高在上,我怎么可能认得出她?” 姜羡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嫉妒与不甘,不着痕迹地试探道:“你想回京城吗?” 苏胭眸光微闪,“你什么意思?” “这北关确实不比京城繁华,你若是想回去,我可以拜托权慎送你一程。” 苏胭与他直视,笑道:“侯爷莫不是忘了,我是个死人,还如何回得去?” “有一种药水,能够改变容貌,保证谁也认不出你。” 苏胭微微垂眸,语气轻松道:“还是算了吧,比起京城的尔虞我诈,我还是喜欢北关。至少,北关还有你在,不是吗?” 姜羡眯着双眸,搂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 “你真这么想?” 苏胭低头吻住了他,姜羡反客为主,扫落了桌上的东西,将她压在了桌案上。 第549章 御书房相见 北关茶楼内,燃止站在窗前,盯着下面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侍从推门而进,拱手恭敬道:“燃止公子,那些人确实是大幽国人,而这次出使九华的人,是大幽国三皇子。” 燃止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是他……可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大幽与九华水火不容,从前几乎不与九华来往,这次权慎竟然舍下了大幽朝政,远赴九华,定然别有用心。 “似乎是为了凤帝而来。” 燃止微微一愣,想到姜酒,也不免头疼。 他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外面,与容肆的通信也未曾断过,自然知道他要与苏九成亲的消息。但是不曾想没过多久,便传出苏九是已故的凤帝姜酒,他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此事。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她在新婚第二天,便甩了一张和离书,与镇国公府和容肆断绝关系。 至少在燃止看来,姜酒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她此举说不定有隐情。而奇怪的是,容肆竟然也毫无动静,像是默认了和离一样。 燃止也曾猜测,是不是他们在演戏,反正他也要回去了,到时候找容肆问个清楚就是。 只是权慎此人,到底还是让燃止乱了心神。 姜钰收到姜羡的信,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他坐在御书房内,撑着下巴,忧愁地望着窗外茂密的树叶。 “大幽国也就在我登基那年派人送来了礼物,这么几来,孤也只在北关的信件中听到大幽的事,眼下大幽三皇子要来,谁知道他揣着什么目的呢!” 姜酒斜卧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手里慢悠悠地晃着一条教鞭。 “你管他干什么?在九华的地盘,他还能翻天不成?” “我就是好奇嘛!听说这大幽国已经立了太子,但是三皇子权慎的呼声也很高,姑姑,你觉得他们俩谁会是大幽国的下一任皇帝啊?” “大幽太子权怀优柔寡断,外强中干,三皇子权慎心狠手辣,城府极深,而且还跟受皇帝宠信的国师谢祝勾结,看似权慎胜算最大,但不到最后时刻,谁又知道呢?” 姜钰似懂非懂,“那大幽国其他皇子呢?他们也很厉害吗?” 姜酒掀开了眼皮,目光懒散地看着他。 “《治国策》背完了吗?《为君》抄了吗?今日的折子批了吗?” 姜钰缩了缩脖子,不满地嘀咕道:“那么多,我怎么可能看得完?” “不许找借口!”姜酒拿过一旁的荔枝,丢进他怀里,“一边背,一边剥。” “哦。”姜钰委屈地应了一句。 沈玉卿抱着书走进来,便看见姜钰坐在桌案前,眼睛盯着面前的书,口中念念有词,手也没闲着,利落地剥着荔枝。而姜酒翘着二郎腿半卧在一旁,一边看着话本,一边伸手去拿姜钰剥的荔枝,好不快哉。 沈玉卿忽然就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姜酒也是这样懒散地躺在他怀里,霸道地要他给她剥核桃。他不肯,她便磨到他肯。 思及往事,再看如今,沈玉卿已经无力后悔。 他也不知道,他与姜酒,为何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沈玉卿深呼吸一口气,隐去脸上的情绪,大步走了进去。 姜钰抬起头,诧异道:“沈太师,你怎么来了?” 沈玉卿瞥了一眼目不转睛的姜酒一眼,语气温和地对姜钰道:“各国使臣不日将抵达云京,以免皇上到时候摸不着头绪,微臣特地来跟皇上讲一讲各国的情况。” 姜钰懵懂地点点头,“这些孤问姑姑就可以了。” 似乎也只有在姜酒面前,姜钰才会自称“我”。 沈玉卿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浓烈的欢喜与深情。 “曦华殿下对这些事向来见解独当,只是五年过去了,难免会有一些偏差。不如微臣与曦华殿下一起,为皇上分忧解难。” “这……” 姜钰看向姜酒,不敢自己做决定。 姜酒看都不看他一眼,翻过了一页,,丢出了两个字:“随便。” 像是金色的曦光照进了黑暗的幽潭,直达心底的欢喜,让沈玉卿脸上也忍不住盛放灿烂的笑意。 一连好几日,沈玉卿一下朝就来了御书房,虽是与姜钰讲论各国史记,但目光却频频看向大门。若是姜酒来了,他便待到与她一同离开,若是她哪日犯懒不想来,他也兴致缺缺,早早就结束。 这一日姜酒难得没睡迟,正巧紫苏做了糕点,便挑了一些,陪姜酒送去御书房。只是不曾想,今日除了沈玉卿,还多了两个意外之客。 “曦华殿下来啦!”阿冬看到她很高兴,“刚才皇上还在问您呢。” 紫苏递了一碟点心给他,笑道:“多做了一些,殿下让我带来分给你们。” 阿冬顿时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打趣道:“多谢曦华殿下!每次殿下和紫苏姐姐来,奴才们便有口福。只是不知道紫苏姐姐今日准备得够不够,徐祭酒和容世子也在里面呢!” 姜酒的脚步顿了一下,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里面的人正好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那人临窗而立,一袭玉簪绿色长衫,清淡雅致,犹如夏日林间翠竹,清冷的香气裹着山风,令人沉醉。如墨缎般的长发自肩头垂落,陌生中多了一丝温柔。只是那双泛着微光的眸子,再也不见她熟悉的专注与深情,那淡漠的视线,令姜酒疼得心口发麻。 姜钰在心里把阿冬骂了好几遍,这个没眼力见的奴才,明知道容肆还这里,还不拦着姜酒。 他方才一直担心姜酒突然过来,与容肆撞见,不曾想还是碰上面了。 姜钰连忙站起身,“姑姑,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不是说明日要约小姑姑她们去打猎,今日要准备打猎的东西吗?” 姜钰的话,拉回了姜酒直勾勾的视线,她若无其事地转移了目光,扯了扯嘴角,道:“过来给你送些点心,这就走了。” 姜钰的意思,她明白。 她自己也清楚,眼下这种情况,最好是与容肆少见面。 第550章 为容肆寻一门亲事 让紫苏将东西放下,姜酒便要离开,沈玉卿却站起身来。 “曦华殿下,微臣送您出去吧。” 说着,沈玉卿也没有征得姜酒的同意,便随她走了出去。 姜酒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阿冬看见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出来,还在状况之外,疑惑地问道:“殿下这就要走了吗?” 姜钰瞪着他,“还不快送姑姑回去!” 自始至终,容肆没有说一句话。 姜钰有些心虚地斜睨着他,“容世子,我们继续?” 容肆颔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姜钰这才松了口气。 徐清风坐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笑着摇了摇头。 容肆现在还是想不起过去的事,但是他对周围的事物已然接受,容厉也不想将他禁锢在容府,思来想去,还是让他回到国子监。 容肆写得一手好字,徐清风便打算让他教教姜钰,毕竟身为一国之君,那奏折上的批文可不能像鬼画符。 会遇见姜酒,徐清风也是早有预料。二人生活在同一座城里,相见是避免不了的。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容肆的反应。 他看似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但是姜酒一走,指导姜钰写字时明显不比方才专心。 “阿肆,你觉得曦华殿下如何?” 从御书房出来,徐清风忽然问道。 容肆神色略带诧异,“祭酒为何有此一问?” “想必你也知道,她与你成过亲又和离的事吧?” 容肆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神情迷茫。 “你还记得曦华殿下吗?” 容肆摇了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会奇怪,为什么他会与她成亲,又为什么她会与他和离,这似乎是他失忆的导火索。 “那你喜欢曦华殿下吗?” 徐清风的问题让容肆愣了一下,他没有害羞或厌恶,而是认真地思索片刻,才摇头。 这回换徐清风为姜酒惋惜叹气了。 容肆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情爱,他对姜酒生出的那点特别关注,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和他的过去息息相关。 终有一天,容肆不再执着于他遗忘的记忆,那么姜酒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风吹过的尘埃。 他会娶妻,生子,老去。这一切,与姜酒再无关系。 徐清风不知道姜酒和容厉交易了什么,但是容肆的失忆,对过去的他残忍,对未来的姜酒更残忍。 姜酒站在亭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容肆离开。 沈玉卿道:“既然舍不下他,当初又为何要和他和离?” 姜酒偏头看他,轻笑道:“谁告诉你我舍不下他?” “阿酒,你的眼神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因为,那与他无数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如出一辙。 想靠近,又逼着自己的止步,酝酿了很多久的话到了嘴边,最后也只能无奈咽下。 “沈玉卿,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姜酒嘴角的笑充满了讥讽,“还是你忘了,以前的我,是怎么为了秦砚而抛弃你的?” 沈玉卿心口被扎了一箭,苍白着脸色,声音中压抑着痛苦,“阿酒,你别说了!” “哦,我忘了,你现在跟秦砚都是好兄弟了,说来你还得感谢我呢,要不是我把你带回京城,要不是我强逼着秦砚留在宫中,你们俩说不定都还不认识呢。” “阿酒!”沈玉卿低喝了一句,面色痛楚,“能不能别再说了?” 沈玉卿不想承认,他妒忌秦砚可以让姜酒为他不择手段,也妒忌容肆可以让姜酒为他改变自己。 而到头来,他却是什么都没有。 姜酒嗤笑一声,“沈玉卿,别自以为是地揣测我,我跟你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 沈玉卿跌坐在石椅上,看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开,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的姜酒,一如现在绝情。 容肆回到了镇国公府,管家正好送阮文浩离开。 容厉坐在大厅内喝茶,看见容肆回来,笑道:“阿肆,这么快就回来了,徐祭酒呢?” “皇上今日公务繁忙,我与徐祭酒陪他练了半个时辰便走了。”容肆问道:“祖父,方才永乐伯来过了?” 容厉笑意不减,“是啊,有些公事与我商谈。” 容肆颔首,没有多问。 “祖父,那我便先回房了。” 容厉忽然道:“阿肆,明日陪祖父去菩提寺上上香吧。” 容肆应了声好。 等他走了,管家才走进来,道:“国公爷,我看世子并不喜欢阮家小姐,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容厉放下了茶杯,目光深邃,“沈玉卿虽然口口声声说他绝对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但是也保不齐姜酒从中使坏,思来想去,还是得赶紧为容肆寻一门亲事,断了二人的可能才是。” “只怕容世子未必愿意。” 容厉轻哼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父母都不在了,便只能由我这个当祖父的来操持,他还能拒绝不成?” 这两日天气甚凉,贺蓁然在家待得没劲,便约了姜汐和姜酒出来打猎散心。姜汐早就闷死了,这段时间因为姜酒的回归,姜汐每日都心惊胆战的,就怕她和秦砚正面干起来,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机会,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会两人坐在城门口的茶棚里,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她该不会又睡迟了吧?” 姜汐倒是显得十分淡定,“这还用说吗?” 贺蓁然愤愤道:“等会我非得让她赔我两只兔子不可!” 一辆马车驶了过去,贺蓁然正巧看见了马车内坐着的人,嘀咕了一句:“她这是要去哪儿?” “谁啊?”姜汐好奇地问了一句。 “阮漪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你管她做什么?” 姜汐转过头,瞧见了姜酒骑着马过来,连忙站起身来,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等会都没时间打猎了!” 姜酒丝毫没有歉意地说道:“起晚了,我们现在走吧。” 姜汐看着她后面跟着的子桑和十七、谢朝等人,顿时就怒了。 “不是说好不带其他人吗?”连苏辰她都不让他跟。 第551章 姻缘签 贺蓁然也点头,“对啊!我哥说要来,我也没让他跟!” 姜酒无奈道:“那你们倒是帮我把他们赶走啊。” 不是姜酒要带的,是子桑他们非要跟的,说是什么保护姜酒的安全。 姜汐也意识到了什么,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那既然都到了,我们就赶紧走吧。” “阿肆,你还记得阮漪吗?” 马车上,容厉忽然问道。 “是永乐伯府的小姐吧?” 阮文浩来了容府几次,阮漪也曾跟着他来过,容肆也见过几回。 “没错!”容厉看着有些欣喜和期待,“你觉得阮漪如何?” 容肆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 或者说,没什么感觉。 容厉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两句,他的态度至少没有从前那般抗拒,容厉便放心了。 “阮漪与你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你还说长大了要娶她为妻呢。” 容肆皱着眉头,“我说过这种话吗?” 容厉脸不红心不跳道:“祖父还能骗你不成?你跟阮漪青梅竹马,要不是后来发生了点意外,你们现在早就成亲了。” 他说的意外是姜酒,容厉不愿意提,容肆也隐隐能猜到。 似乎姜酒这个人,在容厉面前是个忌讳,容肆也不会去提起。 他正色道:“祖父,这种话日后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污了阮小姐的清白。” 容厉干脆下了一道猛剂,“你不喜欢阮漪吗?” 容肆毫不犹豫地摇头,还添了一句,“不喜欢。” 容厉差点就要问“那你喜欢谁”了。 “祖父,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自己活着便觉得甚是迷惘,又何必去拖累别人?” 容厉微怔,握紧了他的手,“阿肆,这怎么会是拖累呢?” 容肆微微低着头,侧颜明显可见的失落。 “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您告诉我的。您说我喜欢翠竹,栖寒阁内竹子是您陪我一起种的,可是我发现,我并不喜欢翠竹,反而喜欢那盆叫不上名字的兰花。” “您说我和阮小姐是青梅竹马,想必我们二人自小感情便很好,可是我对阮小姐也毫无印象,她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还有顾宁和叶情、贺锦朝,他们对我很好,可是我就是找不到和他们相处时的自在。就像是,他们只是属于过去的容肆……” 而他,像是一缕寄居在这副身躯里的幽魂,没有记忆,没有过往,明明对一切都陌生无比,却还得努力地去融入。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容厉没想到容肆竟然会这么想,他握着他的肩膀,逼着他抬起头来,严肃道:“阿肆,别这么想!也不要怀疑!你只是失去了记忆,你还是你自己!” 容肆睫毛轻轻一颤,“祖父,我的记忆还能回来吗?” 从醒来那一刻,他都在努力地扮演好镇国公世子这个身份,别人只会告诉他过去的事,却不会告诉他,他的记忆还能不能恢复。 “别想太多了!不管你的记忆有没有恢复,你都是我的孙子,镇国公府的世子。” 容肆偏着头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世人百态,他却找不到心安之处。 此刻,容肆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容厉,而是那个乖戾冷傲的曦华大长公主。 “咻!” 一支利箭离弦射出,穿透了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草丛中的野兔。 姜酒坐在马背上,看着猎物被捕,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贺蓁然快气死了,“那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姜酒眼角一挑,“你看到就是你的了?那兔子身上插着的,可是我的箭!” 贺蓁然说不过她,扭头看向姜汐,气愤地跺脚,“你能不能管管她?” 姜汐耸耸肩,“我可管不了。” 笑话!曾经大杀四方的凤帝,她怎么管? 贺蓁然气得磨牙,“要是容世子在这,看他治不治得了你!” 话音未落,气氛便是一凝。 姜汐看着姜酒脸上消散的笑意,连忙转移话题。 “皇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刚才那边好像有一头鹿跑过去。” 姜汐赶紧把她拽走了,还不忘回头瞪了贺蓁然一眼。 贺蓁然捂着嘴巴,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一旁的子桑。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子桑拔了剑,捡起了那只兔子,丢进袋子里,面无表情道:“贺小姐知道就好。” 子桑知道,虽然姜酒看似也忘了容肆,但是在重华殿内,他时常能看见她失神地看着手上的镯子,那是容肆送给她的。 现在的姜酒很好,子桑也不希望容肆再搅乱她的计划。 贺蓁然呸呸几声,自骂道:“叫你嘴贱!” 说着,又赶紧跑了过去。 “你们等等我啊!” 菩提寺,容厉随着容肆去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容厉还为容肆求了一支姻缘签。 “师傅,您看我这孙儿的姻缘如何?” 那和尚看了看签文,对容厉打了个佛号。 “阿弥陀佛!容老国公,贫僧便直说了,这签是上上签,预示容世子将有一段绝世佳缘,但容世子命运多舛,只怕未来还会面对不少麻烦,甚至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容厉一怔,看了一眼佛殿外的容肆。 “祖父。” 容肆看着容厉走出来,好奇问道:“签文如何?” 方才容厉把他支了出去,容肆也不知道那位解签的师傅和他说了什么。 容厉笑了笑,道:“说我们阿肆会有一段好姻缘,可能近日就会成亲了。” 容肆蹙眉,“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容厉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温和,“阿肆年纪也不小了,早日娶妻生子,祖父才能放心啊。” 容厉不是很相信这些求签问道,但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再三谨慎。 若那和尚说的是真的,那这签文分明指向姜酒!因为姜酒,容肆已经数次深陷险境,他又怎么可能让他重蹈覆辙? 容厉眸中泛着冷厉的光,如果说之前还有犹豫,现在容厉几乎是下定决心了。 第553章 万毒克星 然而十七像是突然定住了一样,姜酒眼睁睁看着他被刺了一剑,竟是躲也不躲。 “十七!” 姜酒惊呼一声,十七浑身僵硬,骤然倒下,握着剑的右手掌心被方才那支短箭划破了一道口子,泛着青紫,而那滴落的血呈黑红色,明显是中毒了。 姜酒一咬牙,不得不迅速逃离。 这些人的目标是她,现在十七倒下了,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撑不住。 而那些人也没有管十七,追着姜酒而去。 远去的姜酒却没有注意,自己随身戴着的小香囊掉在了地上,小蛊王探出了个脑袋,像是闻到了什么香甜的食物,朝着十七的掌心爬了过去,疯狂地吮吸着他的毒血。 与此同时,容肆也看见了那一发信号弹,疑惑地与顾宁对视一眼。 山林之内,杀机重重。 姜酒拼命奔跑,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前面蹿出了几个,挡住了姜酒的去路,姜酒前路被拦,后贼追至,几乎是无路可逃。 “姜酒!束手就擒,或许我们还可以留你全尸!” 姜酒挽弓朝他射出了一箭,“留你妹!” 那人怒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杀!” 一群人一拥而上,姜酒退无可退,不得不正面迎敌。 但是她一个人,对方几十个人,根本不可能赢得了,在杀了五六个人之后,姜酒身上也负了伤,明显有些力竭了。 对方显然也不想给她任何机会,越杀越猛。姜酒长剑一挥,小腹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卸了她几分力道,挡不住那朝她砍来的刀,手臂处被划了一道,肩膀也受了一掌。 姜酒嘴角溢出了一口鲜血,连连后退,却被脚下的树枝绊倒,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一只手伸了过来,及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接连旋转了几圈,避开了那刺过来的剑。 姜酒看着突然出现的容肆,神色呆滞,仿佛在做梦一样。 顾宁也随着姜酒出现,干脆利落的杀招,直接横扫一片。与此同时,子桑他们也赶来了,那些刺客见势不妙,又无法解决姜酒,不得不赶紧撤退。 子桑欲追,姜酒却道:“不必追了!” 反正,她也知道是谁派来的。 子桑冲着姜酒下跪,“属下来迟了!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这事也怪不得你。” 她也没想到秦砚竟然这么阴险,派人事先守在这里,等着瓮中捉鳖。 她也很好奇,秦砚是怎么知道她今天出来打猎的。 “殿下受伤了吗?”子桑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顿时紧张了起来。 “一点小伤,不碍事。” 子桑又看向容肆,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 “容世子怎么在这?” 姜酒也看向容肆,顾宁拱手道:“曦华殿下,世子随国公爷来菩提寺上香,国公爷还有事,世子便打算来后山走走,看见有人发出的信号弹,故而前来看看,不想竟是曦华殿下。” 顾宁也觉得万幸,方才那种情况下,姜酒只怕都撑不到子桑他们过来。 容肆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帕子,“曦华殿下,你的手臂在流血,先包扎一下吧。” 姜酒盯着那帕子,手微微抬起,又放了下去。 “多谢容世子好意,不必了。” 容肆没有失落或者尴尬,十分平静地收了回去。 反倒是姜酒,心里难受得不行,偏偏又不敢表露半分。 姜汐和贺蓁然带着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焦急地大喊:“皇姐!你没事吧?” “你们怎么也来了?” 姜汐喘着粗气,“我们看到你发的信号弹,便和子桑一起过来了。不过我们只看见了昏迷的十七,谢朝已经带他去看大夫了。” 想起十七,姜酒也紧张起来,“我们马上回去!” 走了两步,想到了身后的容肆,姜酒脚步一停。 子桑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对着容肆拱手道:“今日多谢容世子了,晚些时候属下会派人备些薄礼送去镇国公府。” 容肆却道:“不必了。” 子桑冲着他微微颔首,跟着姜酒远去。 姜汐赶紧追上姜酒,压低了声音道:“皇姐,你怎么会跟容世子碰上啊?” 姜汐还在猜测他们俩会不会旧情复燃呢,不过看容肆似乎真的不记得姜酒了,而且姜酒对容肆也丝毫没有留恋,这事儿估计有点悬。 “偶然碰上的,有什么问题吗?” 姜汐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追问。 回到皇宫已经是午时了,姜酒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赶紧去看十七。 沈遇白正在洗手,看见姜酒这一身狼狈,忍不住嘲笑道:“活该了吧!叫你打猎不带我!” “少废话!十七怎么样了?” “放心吧,他没事。” 姜酒错愕道:“怎么可能没事?他身上的毒……” “说到这个,还真是多亏了小蛊王,要不是它及时把毒血吸了出来,只怕他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蛊王?” 姜酒一头雾水,再看自己的腰间,那装着蛊虫的香囊何时没了她都不知道。 谢朝把香囊递给她,姜酒把蛊王倒了出来,那小小的一条蛊虫挺着胖乎乎的肚子正在睡大觉呢。 “蛊王是用万毒养出来的,乃是世间一切毒物的克星,这次十七也算是误打误撞,捡回了一条小命。” 姜酒也庆幸万分,看这小东西也顺眼了很多。 “行了,别发呆了,看你这一身伤就碍眼,赶紧叫林绾绾那小丫头帮你包扎!” 紫苏她们已经烧好了水,姜酒简单清洗了一下,坐在软塌上让林绾绾帮她处理伤口。 林绾绾还生着气呢,鼓着胖乎乎的小脸,像个老妈子似的念叨个不停。 “主子就不该贪玩跑出去!还不许我们跟着,看吧,又受伤了!” 姜酒好笑道:“行行行,下次都让你们跟着!话说回来,我的那些猎物呢?” “阿朝哥哥都带回来了吗,说主子晚上要烤兔肉吃,哪能给您弄丢了?” 紫苏抱着姜酒的脏衣服走出来,道:“殿下来葵水了吗?” “没有啊。”姜酒眨了眨眼。 第554章 要或不要 紫苏翻开了衣角,疑惑道:“可是这裙子上怎么会有血迹?” 林绾绾歪着头,“会不会是被手臂上的伤口沾到的?” 紫苏也搞不明白。 按理说,伤口在手臂上,怎么着也沾不到裙子上啊。 姜酒却沉默了下来,表情有些凝重。 “绾绾,去把沈遇白喊来。” 沈遇白一头雾水地被拽了进来,林绾绾跟紫苏也是毫无头绪。 “怎么了?该不会这点小伤还要我帮你处理吧?” 姜酒伸出了细白的手腕,神情隐隐带着些许紧张,“你帮我看看。” 沈遇白拧眉,听从她的指示把手搭上去,把着她的脉搏,片刻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姜酒屏住了呼吸,看着他的脸色一变再变,不敢出声打扰。 紫苏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捂着自己的嘴。 “怎么样了?” 见沈遇白放开了手,姜酒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遇白目光复杂,“恭喜你,怀孕了。” 屋内的紫苏和林绾绾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姜酒浑身僵硬,脑瓜子嗡嗡的,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这段时日忙内忙外,她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葵水未至。也是今日一场剧烈的打斗,腹部隐隐不适,当时她也并未察觉什么,而后见紫苏拿出了带血的衣物,才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有了身孕。 结果这一查还真是! 紫苏颤声道:“是……是容世子的?” 沈遇白点头,“按月份看,应该是。” 姜酒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也不知该喜该忧。 林绾绾却激动道:“这可是大喜事啊!” “喜么?”沈遇白扯了扯嘴角,“那可未必。” 姜酒现在危机重重,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之地,自己活着尚且受累,更别说再拖着个孩子。 再者容肆没了记忆,忘了姜酒,难不成这孩子生下来,就让他没了父亲吗? 沈遇白慢条斯理道:“现在月份尚浅,要流掉这个孩子不是什么问题,以你的体质,修养几日就可以了。是留是流,你自己看着办。” 姜酒还没说话呢,林绾绾便急道:“沈大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那可是主子和容世子的孩子!” 沈遇白一针见血,“容肆都忘了她了,还留着他的孩子干嘛?当念想吗?” “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你身为医者,怎么可能这么无情?” “那姜酒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也不想想,要是让人知道她怀孕了,到时候想对付她岂不是更容易了?尤其是知道这是她和容肆的孩子,不止这个孩子,容肆也会有危险。” 不得不说沈遇白还真是人间清醒。 林绾绾说不过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见姜酒一直沉默不语,不禁有些焦急。 “主子的决定呢?” 姜酒抬起头,十分平静道:“这孩子,不要了吧。” 她的话,令紫苏和林绾绾震惊不已,但沈玉卿却一点都不意外。 他点点头,道:“我准备一下,明天就帮你拿掉。” 等沈遇白走了,林绾绾一脸哭相,“主子,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紫苏也想劝她留下,但是自己又没有什么立场。 姜酒淡淡笑了笑,“沈遇白说得没错,我现在每日尚且都活得小心谨慎,再拖着个孩子,只怕会更加艰难。再者,前途难测,我是死是活尚且不知,若是活着还好,若是死了,岂不是让这孩子孤苦伶仃受尽欺凌?” 见姜酒心意已定,林绾绾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姜酒遇刺的事没有传扬出去,她怀孕的事更是捂得密不透风,除了重华殿的几个人知道,外界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也是因为这件突然的事,姜酒暂时没有心力去报复秦砚。 与此同时,逃走的那几个杀手也向秦砚禀告了今日之事,忐忑不安地等着秦砚责罚。 “你是说,容肆救了她?” “正是,本来属下等可以解决曦华殿下,但是容世子不知从哪里出现,连同他身边的侍卫救了她。” “容肆……”秦砚摩搓着玉扳指,双眸微眯,“你说,容肆会不会是假装失忆,伙同姜酒演戏骗我?” “这……属下不知。” 秦砚也没有要他的回答,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今日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要姜酒的命,任务失败也在情理之中。姜酒现在越发谨慎,出入都有人跟着,重华殿更是如铜墙铁壁,压根就钻不进去。 不过,倒是让他发现了突破口。 或许,可以利用容肆来对付她。 “轰隆隆!” 夜幕降临,一场雷雨忽至,暗沉的天际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密集地落下,冲刷着青灰的屋檐,红色的砖瓦。墙角下的芭蕉叶绿得发亮,院内积水成池,透着明亮的光波。 朱红色的帷帐内,姜酒睡得并不踏实,双手置于小腹前,额上冷汗连连,嘴里不停呓语。 突然一声雷响,她蓦然睁开了双眸,茫然地盯着帐顶,喘着粗气。 天亮时分,雨还在下,整座皇宫雾气蒙蒙,添了几分诗意。 沈遇白打着呵欠来到主殿,姜酒已经在吃早饭了。 紫苏在一旁布菜,林绾绾拿眼刀子狠戳沈遇白,林月娘也是满面愁容,子桑和谢朝、白洛白言他们都在,表情都有些凝重。 这殿里头,大概也只有姜酒和沈遇白最自在闲适了。 沈遇白咬了一口包子,扫了一眼众人,哼了一声,道:“你们瞪着我也没用,是姜酒自己不要孩子的,我……” “这孩子,我想留下!” 姜酒打断了他的话,沈遇白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放下了筷子,神色难得认真,“沈遇白,帮我保住它!” 沈遇白手里的包子掉在了地上,“你决定了?” 姜酒微微一笑,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决定了。” “就算以后你死了也没关系吗?”沈遇白尖锐道。 “不是还有你们吗?”姜酒看着屋内众人,“你们会保护好它的吧。” 白洛与白言率先跪下,“属下誓死保护小主子!” 林绾绾也迫不及待道:“还有我,我也会保护好它!” 子桑沉默片刻,却道:“我不会让你死。” 第555章 十七离开 姜酒下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沈遇白也只得默默地把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也收起来了。 早饭过后,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过来,不情不愿地递给她。 “喝了吧,你昨日见血了,虽然脉象还算平稳,但是保险起见,还得小心一些。” “谢了。” 姜酒接过,一饮而尽。 林绾绾和紫苏她们都在外间,沈遇白搬了把凳子做过来,试探问道:“你没打算告诉容世子?” 姜酒神色平静,“告诉他,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可是你的肚子瞒不住的!等月份大了,迟早会露出端倪,到时候旁人也能猜到的。” 姜酒随口道:“能瞒得了一时是一时吧,实在不行,到时候随便给它找个爹就是了。” 沈遇白瞪大眼睛,嘀咕了一句:“我要是容肆,肯定忍不住把你掐死!” 沈遇白一走,殿内也恢复了清净。自从早上她说要留下这个孩子,紫苏、林绾绾和林月娘她们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唯恐惊扰了她。子桑也带着谢朝他们把重华殿重新整顿了一顿,加强防御。 姜酒盯着自己的肚子,手轻轻地放下去,表情有些怪异而玄妙。 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就像是巨大的惊吓,她以前身体不易受孕,自己也早已接受了不会有孩子的事实,可是现在,这孩子就这么出现了,在她的身体里,与她血脉相连。 血脉啊! 姜酒忽然就热泪盈眶。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夜里还未停歇。 谢朝他们轮流照看着十七,今晚正好轮到白洛。他坐在外间打盹,而房间内,十七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三天一早,沈遇白打着呵欠走出房门,打算去看看十七,想想主殿里一个孕妇,偏殿里一个伤患,沈遇白的精神都萎靡了。 果然当初被姜酒那家伙骗了,他在凤鸣山上没日没夜地炼药都没这么累过。 推开门,里头的白洛被吓得一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睡得挺香啊!”沈遇白阴阳怪气道。 白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冲着他嘿嘿一笑。 “十七昨晚没动静吧?” “没呢,我都在外间,他要是醒了我肯定知道。” 沈遇白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滚回房吧,这里我来就行。” 说着,他掀开了帘子,看着空荡荡的床上,双眸一瞪。 “人呢?” 大白正要走,听到沈遇白的声音回过头来,也看见了那空无一人的床铺。 也不知是不是沈遇白的那碗药起了作用,或许是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定让姜酒心情愉悦,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今日也起得有些晚。 刚洗漱完,白洛便匆匆跑进来,急切道:“主子,十七不见了!” 姜酒愣了一下,“什么叫十七不见了?他醒了吗?” 白洛哭丧着脸,“我不知道,昨晚我一直在屋里的,早上起来他就不见了。我和子桑大哥他们找遍了重华殿都没找到人!” “小厨房呢?” 十七最喜欢吃,他会不会跑厨房去了? “厨房也没有。”子桑沉着脸走进来道。 林绾绾惊了,“好好一个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子桑捏着拳头,“十七不可能乱跑的。” 姜酒皱眉,“你是说,他是被人掳走的?” 谢朝道:“不对啊,昨晚我守夜,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进来,况且对方抓十七做什么?” 姜酒发话道:“不管怎么说,先去找人!宫里找不到就去宫外,联系四九楼,让他们也注意一下。” 整整一天,都没找到十七的踪影,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最焦急的莫过于子桑。 而这时,阿宁匆匆送了封信过来,是十七所留,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已走,勿找。” 笔锋苍劲凌厉,暗藏杀机。 子桑失神,疲惫的脸上透着几分震惊与愧疚。 “不必找了。”他道:“十七自己走了。” 沈遇白急得跳脚,“什么叫他自己走了?他可是我的试验品!哪又试验品说走就走的?” 子桑平静道:“他恢复记忆了。” 众人沉默。 姜酒道:“走了就走了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沈遇白还是不甘心,“没良心的白眼狼!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拼死拼活给他救回来的!还有,要不是你的小蛊王,他那一身毒一身病,早就把他的小命折腾没了。” 林绾绾拽了拽沈遇白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沈遇白抬头看着姜酒时,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只得憋屈地闭了嘴。 等众人都出去了,子桑还不肯走,明显有话想跟她说。 “你想说什么?” 子桑突然跪下,“殿下,十七的事……” “起来吧,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十七也不欠我什么。” “十七于我有恩,要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后来,我不是帮你把恩情还完了吗?” 说到底,十七跟她没关系,当初他失忆,跟着司马乘风对付她,后来她也让沈遇白为他治伤,这段时间她供十七吃穿,十七则替她办事,说到底,也都只不过是你来我往的交易罢了。 “去把月蓉和云霜她们叫进宫来,四九楼就交给阿宁和周叔他们,另外吩咐四九门的弟子随时待命!” 十七的突然离开,对姜酒来说并不是没有影响。眼下她怀着身孕,身边危险重重,必须一再小心。至于秦砚那边,该算的账也得算了。 几场暴雨之后,天气陡然转凉,不知不觉已入八月,御花园内的菊花开得格外娇艳,中秋节也如期而至。 去年的中秋佳宴是容若着手办的,但是今年宫里多了一位祖宗,容若还真不太敢越过她去,只是一连几日去重华殿,都见不到姜酒人影,饶是谨小慎微的容若也不免怒了。 容若的婢女为她打抱不平,“她当自己是什么呢?娘娘亲自去见她,她竟然还摆架子!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凤帝吗?” 容若脸色难看,明知她这是出言不逊,但也没有制止。 第556章 出口恶气 但坏就坏在,姜酒正好坐着轿辇拐过弯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容若惊得后退一步,慌忙向她行礼。 按辈分,姜酒是姜钰的姑姑,她理应行礼;按位份,姜酒是前任皇帝,更是姜钰亲封的大长公主,她更应该行礼。 “嫔妾见过曦华殿下!” 姜酒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扇着风。 “是容贵人啊,本宫还以为是哪来的狗在乱叫,扰了本宫的耳朵。” 容若咬着牙,反手便甩了方才说话的宫女一巴掌。 “曦华殿下恕罪!是嫔妾治下无方!这贱婢任凭殿下处置!” 那宫女也慌了,一个劲地向姜酒磕头认错。 “求殿下饶命!奴婢知道错了!殿下饶命!”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扇着自己的嘴,周围来往的宫女也不少,忍不住朝这边投来目光。 姜酒坐着,容若跪着,她的婢女还如此卑微地乞求原谅,这对容若来说,无疑是在狠狠地打她的脸。 姜酒不叫她起来,也不叫那宫女停下,直接道:“走吧!” 林氏和容淮进宫看望容若时,容若便忍不住向他们抱怨起此事。 “那姜酒也太嚣张了!竟然当众落我的面子!迟早有一天,我非得……” “你非得如何?”容淮放下茶杯,看着她愤怒不甘的脸,淡淡道:“以你现在的位份,又能奈她如何?” “哥!”容若气急败坏,“到底谁才是你妹妹!” “正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好心奉劝你,没事别去招惹她。” 他跟着秦砚办事,知道得自然比容若多。前两日秦府遇刺了,幸亏秦砚早有防备,否则说不定秦府也像张府一样,被一把火烧了。 这件事秦砚没有声张,容淮也是从秦府的下人口中得知的。秦砚和姜酒斗得正凶,他们这些小人物,也只是当炮灰的命。 “我看你就是怕了!”容若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林氏拍了拍她的手,好声道:“若儿,你哥也是为了你好,你也不看看她如今是什么身份?连你祖父都对她敬而远之,你又何苦去招惹她?” “我几次三番与她示好,她都视而不见,我能不气吗?我的宫女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她便如此羞辱我,叫我日后如何在皇宫立足?” “她没杀了你已经够仁慈了。” 姜酒在位时,容淮尚未入仕,却也听过这位凤帝的威名。她连昔日欺辱于她的兄弟姐妹都能狠心地弄死,更别说与她毫无关系的容若。 容若却不以为然,“她以为她现在还是凤帝吗?别忘了,现在当政的可是皇上!” 容淮看了她一眼,“你自己要作死,别拉我下水。” 说着,他便起身离开了。 容若气得摔杯,“娘!你看他!” “若儿,你哥说得也有道理。况且曦华殿下和秦砚对立,你哥又在秦大人的阵营,你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可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副得意模样!”容若咬紧牙根,她得想个办法,把这口恶气出了。 别人正筹谋着要算计姜酒的时候,她正瘫倒在软塌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林月娘正在给她揉脚,嘴里念叨个不停。 “我怀着婠婠那会,小腿浮肿,每晚上都会抽筋。后来还是村里的医婆给我按了按才缓解了一些。” “这段时日正是关键时期,主子既不肯让紫苏她们把重华殿内的尖交锐器包裹起来,平时走路可得小心一些,万一磕着碰着了,可不是小事!” 姜酒好笑道:“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娇弱。” 说实话,要不是沈遇白把脉出来她怀孕了,姜酒自己还真没什么感觉。从前她也见过后宫的妃子怀孕,一个个又是孕吐又是肚子疼的,太医一天得跑两三回。不曾想轮到自己,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主子现在月份尚浅,反应自然不大。”林月娘笑道:“说不定也是这小主子省心,将来出生后定然跟容世子一般温文尔雅,谦谦有礼。” 林月娘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抬头看去,姜酒却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反而唇角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目光带着些许憧憬。 她在想,要是她真的生出个小容肆,那可真是好玩极了。 “对了。”想到了什么,姜酒问道:“白日里容若来过了?” “容贵妃吗?来过一趟,说是要办中秋夜宴,想问问主子,不过您没在,我便也没让她进来。” “中秋啊。”姜酒若有所思,眼里闪烁着狡黠的精光。 这是姜酒回宫后的第一个中秋夜,姜钰格外重视,特地吩咐了内务府要着手大办。姜钰尚未立后,容若代掌后宫之权,这事儿自然是责无旁贷。上次在重华殿和姜酒面前吃了瘪,容若也学乖了,尽量避着姜酒,两人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天色将晚,秦砚整装完毕,正准备进宫,姜流羽正好来寻他。 秦砚抱歉道:“流羽,您在府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陪你一起过中秋夜。” 姜流羽微笑道:“没关系的阿砚,你去吧。” 她的通情达理更让秦砚愧疚,他也很想光明正大地带着她出去,但是现在姜酒虎视眈眈,他更不能将姜流羽带到她面前,给她下手的机会。 秦砚与她说了两句便匆匆离开,姜流羽的笑也慢慢褪去。 她回到了房中,取出了自己尚未来得及看的信。 是权慎写的,再有半个月,他就抵达云京了。 姜流羽眼里划过一丝寒意,这一次,她要姜酒死无葬身之地! 皇宫内,在姜钰邀请之列的人几乎全都到了。 圆月当空,御花园内挂了一排排灯笼,照得夜如白昼。满园金菊,花香四溢,来往笑语不断。男子们正襟而坐,高谈阔论,兴致高时更是忍不住赋诗一首。女子们三五成群,或观菊,或品茶,或赏鱼,或私语。粉衣叠翠,珠光翠明,笑语如莺,引得男子们频频侧目。 姜酒的到来便打破了这般和气热闹的氛围,众人慌慌张张地向她行礼,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酒瓶,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第557章 容肆定亲 姜酒嫣然一笑,素唇弯起一道弧度,不似众人这般浓妆艳抹,今晚的她身着红裙,却素面朝天,月下美人,纯净得恰似仙子。 “都起来吧,不必拘谨。” 她落座,众人也不敢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话都不敢说。 姜酒很满意他们的态度,慢悠悠地摇着扇子。 还是苏辰和姜汐看不下去,主动站出来活络气氛。 姜酒背靠着座椅,笑得好不灿烂。 “瞧他们一个个的,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 沈遇白嘴贱地来了一句,“你可不就是鬼嘛!” 姜酒眼珠子一斜,阴森森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得!我喝酒去还不行嘛!” “皇姐!”姜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这段时日她几日要去重华殿看她,姜酒却不肯见,搞得姜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早就好了,瞎操心什么?” 姜汐看她这脸色,倒也不像没好的样子。 “那十七呢?”她又问道。 姜酒语气冷淡,“死了。” “你说什么?”姜汐震惊不已,“沈遇白也救不了他吗?” “嗯。” 姜酒的反应平静得有些过了,姜汐震惊之后又忍不住猜测,她该不会是诓她的吧。 姜酒嗤笑一声,“死了就是死了,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自己去重华殿看看。” 姜汐有些难过,“十七虽然傻了点,但是他人很善良,怎么就……唉……” 善良? 姜酒笑了笑,这蠢货,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善良? 她偏过头,一道身影不期然撞入她的视线中,隔着人群,姜酒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容肆。 今日他穿着茶白色的长衫,俊逸非凡的容貌,清雅卓绝的气质,让他显得格外瞩目。周围有人向他问号,他也只是淡然颔首回礼,如世中谪仙,温柔如风。 姜酒唇角扬起的笑意,在看见他身侧的阮漪时蓦然消失。 “你们听说了吗?容世子与阮漪要定亲了!” “你也听说了?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镇国公府与阮家也算是世代交好,会结亲也不足为奇。” 旁边两名夫人窃窃私语,却不知道这些话悉数进了姜酒的耳朵。 她眸色生冷,不由自主地捏碎了手里装模作样的酒杯,把姜汐吓了一跳。 “皇姐,你怎么了?” 姜酒没有说话,阴冷的目光看着容肆身旁的阮漪,以及容厉。 容厉正好与她对视,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视线,也不知他与容肆说了什么,只见容肆颔首,转身走了出去,而阮漪也随后跟了过去。 姜酒的手搭在了座椅上,似乎立刻就会站起来追过去。 “咳!” 沈遇白咳嗽一声,拉回了姜酒的理智。 等姜汐走了,她才迫不及待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会传出容肆要与阮漪定亲的消息?” 沈遇白略微显得有些心虚,“都是外面那些人在瞎说,你不必理会!” 姜酒双眸微眯,“你早就知道了?” “也……也没有多早。” 她一声冷笑,“合着就瞒着我呢?” “哎呀你着急什么?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 姜酒平日里忙着跟秦砚较劲,如今又得顾着腹中的孩子,这些事也没有传到她耳朵里。沈遇白在外面溜达惯了,难免会听到一些传言。只不过是不想影响她的心情,所以才没有告诉她。 “照你这么说,我得等他们定亲了,请帖发到我手上了才能知道是吗?” 沈遇白咋咋呼呼道:“反正现在容肆也忘了你了,你管他跟谁成亲呢?” 姜酒突然沉默,沈遇白才神经大条地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 他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什么,要不然,我给那阮什么一一的抹点毒粉,让她毁容?瘫痪也行!还是……直接毒死算了?” “算了!” 光线明暗不定,一如姜酒的表情。 “杀了她又如何?容厉还可以再找下一个阮漪。” 姜酒不相信,容肆是因为喜欢而跟阮漪定亲,只能是容厉在背后搞鬼,存心要断了她和容肆的任何可能。 沈遇白看着她握紧的手,心想嘴上是说算了,但是只怕心里这口恶气还是咽不下去。 沈遇白给出了个建议,“要不然,你跟那老头说,你肚子里揣着他的曾孙子,说不定他就妥协了呢?” 姜酒冷笑,“什么他的曾孙子?这是姜氏皇族的孩子!” 姜酒就没有想过,用这个孩子当筹码,来逼迫容厉做出让步。 “曦华殿下。” 眼前出现了两道身影,姜酒抬起头,看着容若和阮漪,目光在阮漪身上顿了一下,双眸微眯。 “有事?” 容若笑颜如花,“这中秋夜宴曦华殿下觉得如何?” 姜酒漫不经心道:“嗯,挺好的。” “曦华殿下觉得好便好。”容若看着有些高兴,“这还多亏了阮小姐,要不是她特地进宫来帮嫔妾,只怕嫔妾也不能办得尽善尽美。” 姜酒斜着眼风,她想说什么? 寒暄了几句,容若便进入了主题。 “说来,曦华殿下还不知道吧,阮小姐要跟嫔妾的大哥定亲了,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现在正在合日子呢。” 阮漪脸颊微红,“容贵人,别说了。” 容若大方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祖父原本便属意阮小姐,只可惜……不过现在也不晚,你日日陪着我大哥,我大哥对你心生情意也是正常,日后等你们成亲了,我还得唤你一声大嫂呢!” 容若跟阮漪相谈甚欢,却频频朝姜酒看去。 她就是故意的!从前姜酒跟容肆的感情多好,就算现在二人和离了,容肆也忘了姜酒,但是她就不信了,以姜酒霸道嚣张的性子还能忍得住! 她是得罪不起姜酒,但是给她添添堵还是可以的。姜酒总不能因为妒忌,而打骂于她吧? 只可惜,容若并未在姜酒脸上看出任何异样,她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恭喜了,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发喜帖。” 容若愣了一下,阮漪大概也有存心炫耀的心思,道:“多谢曦华殿下,等到时候我与容世子成亲了,曦华殿下可得腾出时间来喝杯喜酒。” 第558章 秦砚的终身大事 沈遇白斜睨了阮漪一眼,你这是多大的心,邀请姜酒去你的婚礼,是去砸场子还是抢新郎啊! 但是刚才还气得捏碎了酒杯的姜酒,这会却十分淡定,没有丝毫吃醋嫉妒动怒的迹象,这反倒让容若有些吃瘪了。 就好像她费尽心思准备了一场戏,结果台下的人根本不捧场,她也只得收起锣鼓,退了下去。 沈遇白试探问道:“你真要去喝他们的喜酒?” “你说呢?” 姜酒冷笑一声,“他们要是真敢成亲,我就炸了镇国公府!” 与徐清风一起走进来的容肆忽然背脊一凉,眉心狠狠跳了一下,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容厉问道:“方才漪漪不是跟你一起去接徐祭酒吗?” 容厉方才让容肆去接一下徐清风,看着阮漪跟他一起走出去的,结果不多时阮漪就自己回来了,只怕是容肆又说了什么话,赶走了阮漪。 容厉也是愁得不行,明明现在容肆都不记得过去了,却还是不肯与阮漪亲近。 偏偏容肆道:“祖父,我与阮小姐男女有别,走在一起有失礼数。” 容厉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姜钰很快就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沈玉卿宋遥等人,明显是刚谈完政事。 秦砚也姗姗来迟,“礼貌”地问候了姜酒一眼,施施然落座,与旁边的官员交谈起来。 姜酒忽然道:“秦大人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位夫人了,不然这中秋夜宴,别人都成双成对,携妻带子的,只有秦大人孤身一人,岂不可怜?” 秦砚心生警惕,语气冷淡道:“有劳曦华殿下操心,微臣好得很!” “话也不能这么说,秦大人为九华国殚精竭虑,始终把政务放在第一位,但是秦大人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啊,要不然让皇上如何安心?” “额……” 姜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硬着头皮跟着姜酒的话道:“是啊秦卿,孤也觉得你也该早日成家,有个贤内助照顾秦卿,孤也才能放心一些。” 在场的适龄女子纷纷双眸一亮,悄悄地整理衣裙,挺直了身躯,目光期待地瞥向秦砚。 “我看不如这样吧。”姜酒兴致勃勃道:“难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就由皇上主持,在场上的适龄女子之中挑选一位,为秦大人赐婚!” 秦砚的酒杯都快被他捏碎了,正想开口说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姜酒又立马道:“众位小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有没有想自荐的?” 秦砚重重地放下酒杯,沉声道:“我说了不用!” 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千金被他吓得缩了回去。 姜酒笑意不减,“秦大人不肯接受皇上赐婚,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秦砚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有没有隐疾,跟殿下也没有关系吧!” 姜酒故作讶异道:“这么说来秦大人还真有啊!” 秦砚咬牙切齿,没有接姜酒的话,若论口舌,他还真赢不了她! 只可惜,姜酒还没打算放过他。 “还是说,秦大人早就心有所属,所以才看不上在座诸位千金?” 被她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想到了上次跟在秦砚身边的女子姜流羽。 秦砚听他们提起姜流羽,顿时就明白了姜酒的险恶用心。 姜酒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对了,那位姜小姐呢?秦大人怎么没把她也带进皇宫,让她孤零零地在秦府过中秋,实在是太可怜了。” 秦砚眸色冷凝,“曦华殿下未免管得太宽了。” “诶,这怎么是我管得宽呢?秦大人身为皇上的肱骨之臣,我代替皇上关心关心您也是应该的。” 秦砚转过头去,不肯再与她交谈姜流羽的事。 但是他不说,众人的心里也各自有了计较。 姜酒笑意不减,目光却透着刺骨的冰冷。 秦砚想保护姜流羽,她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说来,有些账也差不多该算算了。 直到歌舞入场,这僵硬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姜酒品着装在酒杯中的水,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歌舞,却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观赏的对象。 容肆就坐在秦砚对面,将刚才二人的明争暗斗看在眼里,清澈的眼眸中逐渐浮现了一抹迷茫。 他发现,越接触下去,他对姜酒的感觉也越陌生。 就好像,他以前认识的她并不是这样的。 可也只是感觉,他找不到一丝关于她的记忆,明明就在他眼前的人,却是离她好远好远。 阿冬为姜钰剥了蟹,那满满的黄色蟹膏让姜钰口水直流,但他还是递给了姜酒,兴冲冲道:“姑姑,你尝尝这进贡的螃蟹,味道可鲜美了!” 姜酒伸手便想拿,沈遇白却率先抢了过去。 “皇上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螃蟹?”说着,沈遇白笑嘻嘻地吸了一口蟹膏,满手留了蟹黄。 姜钰气愤道:“那是给姑姑的!” 姜酒收回了手,十分善解人意道:“给他吧,我也不喜欢吃。” 她差点忘了,螃蟹性凉,她不能吃。 这一幕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只除了沈遇白,诧异地看着姜酒。 他明明记得,姜酒很喜欢吃螃蟹的,尤其是带蟹膏的螃蟹。 这一场夜宴到很晚才结束,众人皆有几分醉意,唯恐失态,纷纷向姜钰请辞。 姜钰也偷喝了不少酒,这会神志也不太清醒,一名容貌温婉清丽的女子扶着姜钰离开,等容若回过神来,已不见了姜钰的身影。 “皇上呢?” “好像……好像林婕妤扶皇上走了。” 容若气急败坏地便想追过去,姜酒慢悠悠地叫住了她。 “容贵人,这儿还没结束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容若僵笑着道:“曦华殿下,嫔妾……嫔妾现在有点事……” “有点事也不能把这烂摊子丢给我啊!”姜酒懒散地站起身,“容贵人把这中秋宴办得尽善尽美,总不能最后出了差错吧?” 容若捏紧了拳头,不甘道:“嫔妾知道了!” 姜酒从她身侧走过去,薄唇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讥笑。 第559章 去见姜酒 那晚之后,姜钰宠幸林婕妤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容若一边咒骂着林婕妤趁虚而入,一边咒骂着姜酒心思险恶。 姜酒可没精力和时间陪容若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中秋之后,她突然忙了起来,却是忙着给秦砚挑选妻子。 这消息一传出去,众人都懵了。姜酒和秦砚不仅是死对头,而且还是旧情人,姜酒此举,到底是在关心秦砚,还是在恶心秦砚。 偏偏姜酒以皇上圣喻为由,在京中大肆寻找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不论出身,不论家世,听着倒还挺像回事的。 她坐在亭子内,看着外面的莺莺燕燕,所有长得漂亮的,才华横溢的,全都被她送了回去,只剩下那些相貌不佳,或略有缺陷的女子。 “就这些人?” 林绾绾帮她扇着风,道:“还有呢,这只是第一批,听说主子要为秦大人选妻,她们一个个的塞红包走后门,听主子的话,全都收了。”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她跟秦砚水火不容,她送过去的秦砚怎么会收?或者说又怎么会好好对待? 姜酒满意地点头,“我就喜欢这种心术不正的。” 太善良的太单纯的,怎么配得上城府深沉的秦大人呢? 眼睛转了一圈,姜酒看到人群中的阮灵时,挑了挑眉。 “她怎么在这?” “阮家小姐啊!她塞得红包最多,就勉强让她留下咯。” 姜酒勾了勾唇,“绾绾,学坏了!” 林绾绾吐了吐舌头,“明明是她自己要来的!” “那就把这些全部送到秦府吧,记住了,让内务府的总管带过去!” 上次封典礼上的断香事件,她虽然只打杀了那些负责燃香的宫人,但是这背后要是没有总管授意,那些人哪来的胆子? 让内务府总管带人去秦府,一来代表着皇上的旨意,二来,也可以让他们窝里斗一斗。 可想而知,秦砚看见这些人的时候,是忍着多辛苦才没有发作。 内务府总管也是颤颤巍巍地转达姜酒的话。 “秦大人,曦华殿下说,这些还……还只是第一批,若秦大人不满意,她还会不……不辞辛苦,再为秦大人挑选……” 秦砚冷笑,“那我还真是得好好谢谢她了!” 总管不敢应话,只道:“那这些人……” 秦砚深呼吸一口气,“既然是曦华殿下的好意,岂有拒绝的道理?把人带进去!” 最后一句话,杀气凛凛。 这些沉醉于秦砚的俊颜和权力的女子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秦砚甩袖进了秦府,冷声道:“把她们全都安置在北院!不许她们踏出房门一步,至于怎么做,不用我吩咐了吧?” “属下遵命!” 怎么做?无非就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再挨个弄死,让人怀疑不到他头上来。 “阿砚。” 姜流羽忽然出现,令秦砚慌了一下。 “流羽,你怎么过来了?” 秦砚试图挡住她的视线,但是姜流羽就是为了此事来的。 “阿砚,你不用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秦砚简直恨不得掐死姜酒,“流羽你放心,这些女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姜流羽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阿砚,冤有头债有主,她们都是无辜的,能不能放了她们?” 秦砚皱眉,“这些人,都是姜酒送来羞辱我的!我又岂能让她如意?” “我知道,只是这些事跟她们都没有关系,不如找了由头再放她们回家吧。” 秦砚轻叹一声,“流羽,你还是这么善良。” 姜流羽眸色一暗,“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逼我现身。” “不行!”秦砚握紧了她的肩膀,“你不能去见她!” “可是我若是不去,她只会无休无止地逼你,再说……我也很想见她一面,问问她,当年到底为何要那般狠心!” 听她提起当年的事,秦砚对姜酒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说什么都不行,姜酒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若是你……” “阿砚多派几个人保护我不就可以了吗?再说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秦府里不见人吧?还是说……”姜流羽抚着脸上的伤疤,语气小心翼翼,“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怎么会?”秦砚郑重道:“流羽,我说了,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 “那你便答应我好不好?” 秦砚到底还是拗不过她,只得同意让她去,却也派了几十个人随身护卫,这阵仗倒像是去干架的。 姜流羽主动约姜酒见面,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见面的地方不是皇宫,秦砚还没有放心到把姜流羽送去姜酒的地盘。 城西的一间茶楼内,姜流羽等了一个时辰,姜酒才姗姗来迟。 “曦华殿下难道不知,赴约守时是最基本的尊重吗?” 姜酒身边也跟着一堆人,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把整座茶楼清空了。 她慢悠悠地扶着头上的钗子,淡淡道:“抱歉啊,午睡起晚了。” 姜流羽等得着实有些不耐烦,这会火气也不小,但是也不是发作的时候。 “曦华殿下不会还打算让他们跟着你进来吧?” 姜酒偏头吩咐道:“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和一壶冷掉的茶。 姜酒抱怨道:“流羽姑娘不行啊,约本宫见面,却连一杯热茶都没有。” 姜流羽也懒得伪装了,“这里没有外人了,你装得不累吗?皇姐?” 姜酒抬眸看她,突然连声低笑,笑声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姜流羽脸色阴沉。 姜酒止住了笑意,眼角都泛着水光。 “笑你啊!装了这么多年,不累吗?说来,秦砚应该还不知道,你是姜陵的女儿吧?” “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他会因此就跟我决裂吗?”姜流羽讥讽道:“看着昔日你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如此对我,皇姐是不是很生气啊?” 姜酒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不过是我用过的垃圾,你喜欢就拿去咯。” 姜流羽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 “也是!谁不知道凤帝生性放荡,今日喜欢一个,明日便能喜欢另一个。” 第560章 石桥巧遇 “那也好过妹妹你,只有秦砚这个蠢货喜欢吧。” 她的侮辱对她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是她的话却是让姜流羽几度失态。 “姜酒!我今日约你出来,不是听你逞口舌之强的!” “巧了!我今日赏脸来见你,也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她们俩早就撕破脸皮了,实在没有必要假惺惺地你来我往,玩文字游戏。 “你往秦府里送了那么多女子,不就是想逼我出面吗?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咦?你怎么会这么想?”姜酒无辜道:“我是真心要给秦砚找个妻子的。” “呵……你也有真心?” 姜酒从容一笑,“总好过妹妹你,表面上对秦砚深情不悔,背地里却在向他投毒。” 姜流羽冷哼一声,道:“你这么久没拆穿我,不就是乐见其成吗?” 姜流羽并不担心姜酒会把她的秘密告诉秦砚,她所做的,对姜酒来说也十分有利,只是,她还真不想就这么遂了姜酒的愿。 “可不是?也不知道秦大人这段时日吃得怎么样了,我可等着他暴毙而亡呢。” 姜流羽眸色阴郁,“姜酒,你少得意!在秦砚死之前,我绝对会先弄死你。” “你靠什么弄死我?”姜酒眨了眨眼,“权慎吗?” 姜酒叹了口气,“我说流羽妹妹啊,当初你好好地死了不就好了吗?偏偏还要当卖国贼?你父王虽然是个反贼,但是他始终姓姜。要是他知道他的女儿背叛了九华国,估计他都得气得从地底下爬上来!” “闭嘴!”姜流羽喝道:“姜酒!你配提我父王吗?” 姜酒突然扑哧一笑,颇为嚣张道:“怎么?想杀了我替你父王报仇吗?” 她捏紧了拳头,“迟早有一天……” “七年前你便不是我的对手,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如今你便能赢我?” “不靠秦砚,不靠权慎,我照样能赢你!不信,你走着瞧便是!” 姜流羽起身离开,姜酒忽然问道:“流羽妹妹,那控心蛊用得如何?” 姜流羽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便离开了。 茶楼里的人都被撤了出去,子桑他们也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殿下没事吧?” “她能把我怎么样?”姜酒笑了笑,“只不过,云京城只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姜流羽今日约她见面,无非就是不想再躲躲藏藏了。 正好,她要是窝在秦府,她还找不到机会下手呢。 离开了茶楼,正是傍晚,晚风清凉,姜酒便舍了马车,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子桑和谢朝林绾绾随身护在她左右,白洛和白言他们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确保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又能保护好姜酒。 空气中飘来了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味,姜酒看见了石桥下卖桂花糖水的摊子,双眸都亮了几分。 “一碗桂花糖水!” “一碗桂花糖水!”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姜酒身躯一僵,转过头时,撞入了容肆的视线。 夕阳落下了最后的一道余晖,万家灯火燃起,晚风拂柳,石桥下河水波光粼粼,一如他眼里的星光倒影。 “曦华殿下,好巧。” 容肆诧异之后,十分礼貌地向她问好。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见了多少次,他眼里的陌生,还是如一把利剑,一次又一次地刺穿她的心口。 而她却也只能咽下自己选择的苦果,平静地回一句:“好巧。” 卖糖水的大娘手脚已经不似从前麻利,正慢吞吞地搅着糖水,两人并肩而立,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没有多余的话,显得有些尴尬。 姜酒几度想走,却又舍不得这难得的偶遇。 容肆几度想回头,却又恐唐突了姜酒。 仅仅是站着,便已成了石桥下的一道风景。 “糖水好了,你们谁先要?”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姜酒却是最先忍不住扑哧一笑,似月光下盛开的花,清冷而灿烂。 许是受了她的感染,容肆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扬起。 “曦华殿下喜欢桂花糖水吗?” 容肆到底还是先把那一碗让给了她,姜酒也没有推辞。 两人坐在了简陋的木桌旁,桌椅擦得还算干净,但仍然与他们一身华服格格不入。 姜酒却闲适自然地拿起了勺子,丝毫没有半分嫌弃之意。 听了容肆的问话,她点了点头,“算是吧。” 容肆却道:“我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走过这里,总是忍不住想买一碗。” 姜酒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去,没有叫他看见她眼里的水光。 大娘很快就把另一碗糖水也端过来了,容肆看着姜酒低着头沉默着吃着,也舀了一勺尝了一下。 甜腻的桂花香味在口中蔓延,容肆却品出了几分苦涩。 “我先走了!容世子慢用!” 姜酒匆匆站起身,背影仓惶地逃离。 容肆看着她离开,再看看那剩下的半碗糖水,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世子。” 顾宁方才没有打扰他们,等姜酒走了才上前。 “我们该回去了。” 容厉对容肆的行踪掌控得十分严格,方才已是顾宁顶着压力破例,要是被容厉知道了,定然又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容肆却微微失神,喃喃道:“顾宁,她是因为不喜欢我了,所以才要跟我和离吗?” 不然,为什么每次看见他都避如蛇蝎呢? 顾宁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半句为姜酒辩解的话。 “世子,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所以,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 容肆没有回话,也没有走,慢吞吞地将一碗糖水喝完,望着河畔发呆。 如果他回头,一定能看见,姜酒就站在桥边的木廊下,隔着人群,默默地望着他。 直到他起身,姜酒也背过身去,两人再一次交错分离。 自那日后,姜酒再也没有见到容肆,但是外界对容肆和阮漪的婚事传得越来越火热,姜酒却无暇顾及,只因她的孕期反应突然变大。 第561章 永嘉大郡主 “呕……” 姜酒扶着痰盂,将刚刚吃下去的虾饺吐了个干净。 紫苏慌慌张张地端了水过来,姜酒喝了半口,又忍不住吐了出来,小脸煞白得令人心疼。 林月娘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道:“别着急,这都是正常的,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姜酒倒在软塌上,有气无力道:“没想到怀孕这么痛苦!简直比治国还难!” 林月娘笑道:“十月怀胎的辛苦,非亲身不能体会。不过等小主子诞生的时候,主子就会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姜酒抚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 “这么不省心,只怕将来也是个混世魔王!” 姜酒有预感,她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她未必会生一个小容肆,生个小姜酒更有可能! 林绾绾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高声喊道:“主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林月娘正要呵斥,见林绾绾神色慌张,似乎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 “怎么了?”姜酒嘴里含着梅子,含糊问道。 “秦砚……秦砚带着那个姜流羽进宫了!” 姜酒掀了掀眼皮,“就这?” 那日姜流羽放了狠话,明显就是想跟她正面对抗,姜酒也早有准备。 “不是!”林绾绾急得跺脚,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说得颠三倒四的。 “那个姜流羽,她是晋安王姜陵的女儿,秦砚带着她和晋安王的信物来见皇上,要为姜流羽认祖归宗!” 姜酒眯着双眸,她竟没想到,姜流羽会跟秦砚自曝自己的身份。 “现在不仅皇上,还有很多大臣都在御书房里,全都是支持封姜流羽为大郡主的。” 姜酒拿了几颗梅子塞进帕子里,“走吧,过去瞧瞧。” 姜流羽有此举,姜酒确实是没意料到。 姜陵当年造反是不争的事实,反贼的名头冠在他头上,谁都怕跟他扯上关系。包括七年前的姜流羽,也没有以姜陵之女的身份大张旗鼓地回来。 而现在,她竟然如此大胆,明显是有秦砚撑腰,所以才不怕世人诟病。 等她到御书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姜汐比她快了一步赶来,怒气冲冲喊道:“她说是就是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晋安王还有这么个女儿!什么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女人都能说是郡主,怎么不说是公主啊!” 姜酒忍着笑意走进来,姜汐一看见她,立马冲了过来。 “皇姐!你来得正好!快点把这个骗子抓起来!秦大人为了权力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样的谎言都能捏造!” 姜钰也正是为难之际,见姜酒到了,才偷偷松了口气。 姜酒象征性地向姜钰行了礼,再转头看向一脸防备地盯着她的秦砚和略显得意之色的姜流羽,淡淡一笑。 “流羽姑娘,确实是晋安王的女儿。” 姜汐脸色一僵,“皇姐,你说什么呢?” 就算她是,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说不是吗? 苏辰把姜汐拉了回来,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姜酒走到了秦砚面前,又看了看他旁边的那些老臣。 “看样子她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秦砚攥紧了姜流羽的手,目光冰冷。 “那又如何?流羽的郡主身份,是不争的事实,我不过是在为她讨回她该得的殊荣。” 姜酒纵声大笑,“好一个‘殊荣’!我竟不知,身为叛贼姜陵的后代也是个殊荣!” 秦砚似乎早有所料她会拿此事来做文章,从容道:“姜陵是姜陵,流羽自小便没有养在晋安王府,与姜陵关系浅薄。姜陵死后,她才得知自己的身世,姜陵造反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姜酒挑了挑眉,“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啊?” “不然呢?” 姜酒这会倒有些同情秦砚了。 他确实才华横溢,谋略深远,手段绝辣。但是偏偏,他被姜流羽这个女人蒙蔽了双眼。 姜流羽,势必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不过,姜酒才没有那么好心告诉他真相呢。 “秦大人说,想为姜流羽正名是吗?” 秦砚道:“她身体里留着姜家的血不假,这大郡主之位,原本就属于她!” 姜酒不怒反笑,“秦大人确定要这大郡主?” 秦砚看了姜流羽一眼,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属于她的,谁也无法夺去!” “好!”姜酒抚掌大笑,“既然如此,皇上便把封位给她吧。” “皇姐!” “姑姑?” 姜钰看不懂了,姜汐怒了。 “你怎么能答应?她明显是不坏好心,你……” “乐平,不得无礼。”姜酒笑得温柔,“流羽比你大一岁,以后你也要叫她一声堂姐。” 姜汐恶声恶气道:“我的堂姐都死光了!我才没有这个堂姐!” “姑姑……”姜钰有些为难,他确实也不太想给姜流羽这个封号。 姜酒却命人取了圣旨来,让姜钰当堂拟旨。 秦砚狐疑地看着她,一边看着姜钰写下圣旨,一边又怀疑着姜酒在搞什么鬼。 姜酒趁着喝茶的工夫,偷偷吃了颗梅子,压下胃里泛起的恶心。 “好了!” 姜钰盖上了玉玺,将圣旨呈给了姜酒。 姜酒扫了几眼,满意地点点头。 “给秦大人看看吧。” 秦砚警惕地接过,然而看了两三遍,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难道姜酒真这么好心? 秦砚真信她才有鬼呢! 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姜酒要搞什么鬼,只得把圣旨还给了姜钰。 姜酒撑着脑袋,“没什么问题的话,宣旨吧。” “姜流羽接旨!” 姜流羽忐忑地看了秦砚一眼,后者冲着她点了点头,她才走上前去,跪在了堂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氏流羽乃为晋安王遗女,特封为永嘉大郡主,钦此!” 姜流羽接过圣旨,恭顺地俯首:“永嘉接旨!” 她站起身来,欢喜地看向秦砚。 秦砚也淡淡一笑,握紧了她的手。 他正想说什么,对面的姜酒突然鼓掌,一下,两下,三下。 “恭喜流羽妹妹了。” 第562章 叛贼之女 姜流羽恨她恨得不行,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秦砚的面,还得假惺惺地回一句。 “日后,还请曦华姐姐多多关照。” 她已经受够了被秦砚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秦府里,她要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以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秦夫人的身份到底还是少了一些分量,所以,姜流羽选择跟秦砚坦白自己的身世。 秦砚虽然诧异,但是也没有因此怀疑她或者厌恶她,反而主动提出要为她讨回郡主之位。 “好说好说。” 姜酒站起身,方才还笑吟吟的脸上突然一变,冷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叛贼之女抓起来!” 殿内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子桑和谢朝已经冲了进来,向姜流羽袭去。 秦砚愣了一下,脑子还没转过来,但身体已经动了。 他怒道:“曦华殿下这是何意?” 姜钰和姜汐也懵了,被姜酒这阴晴不定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 姜酒全然没了方才那和善的模样,脸色冷凝,正义凛然道:“姜流羽乃为反贼姜陵之女,按律当斩,秦大人要包庇她吗?” 秦砚捏紧了拳头,“我不是说了,姜陵的事跟她无关……” 姜酒讥笑道:“哦?姜陵的事跟她无关?那她现在为何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姜陵带给她的荣誉?” “什么荣……” 那一瞬间,秦砚脑海中电光火石地划过了什么,突然如醍醐灌顶,明白了姜酒的意图。 “姜流羽接了圣旨,那她便是名正言顺的永嘉郡主。当年姜陵造反,姜陵的儿女悉数被斩,凭什么姜流羽能例外?” 姜酒看着秦砚那铁青的脸色,甚觉爽快。 想当郡主?可以啊,先把姜陵欠下的债还了吧! 姜流羽若是不要这郡主之位便罢了,她既然敢收,就得料到,她是避不开姜陵的罪的。 当年姜陵造反,一族的人全都被斩首示众,姜流羽身为他的亲生女儿,如何幸免? “还愣着干什么?把姜流羽带去大理寺,本宫要亲自审问!” “你们敢!” 秦砚拦在她面前,姜酒慢悠悠道:“秦大人这是要和九华律法对抗吗?” 姜流羽攥紧了手中的圣旨,恨不得砸到她脸上去,却还得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楚楚可怜道:“曦华姐姐,你非要这么对我吗?” “呸!谁是你姐姐!”姜汐毫不留情道:“不是你要死要活地要当这个永嘉郡主的吗?既然想享受这个名号带来的荣誉,也得承受这个身份应得的罪责不是吗?” 姜酒似笑非笑,“还是说,永嘉郡主只是贪慕荣华富贵?” 姜流羽掐破了掌心,恨不得把那姐妹俩的脸挠花了。 “皇姐!你跟她废话什么?直接让禁卫军抓起来就是了!” 秦砚还想阻拦,姜流羽却拽住了他。 她凄楚地笑了笑,道:“曦华姐姐说得对,纵使父王造反一事与我无关,但我身为他的女儿,自当为他恕罪。” 说着,她跪在了姜钰面前,正义凛然道:“皇上,流羽愿意入大理寺!若是能消解了大家的仇恨,流羽便是死也值了。” 姜酒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死?秦砚怎么可能让她死? 果不其然,姜流羽话音刚落,秦砚便道:“皇上,流羽自小便没有养在晋安王身边,晋安王的过错,本与流羽无关。但流羽心里过意不去,故而才主动请罪,如此大义,理应得到宽恕。” 秦砚也很清楚,眼下这种情况,他就算能顶着压力保住流羽,保不齐明日关于姜流羽贪慕虚荣、贪生怕死的流言就会席卷整座云京。更别说姜酒还有可能会泼脏水,到处宣扬姜流羽与姜陵一样有不臣之心。 秦砚固然舍不得姜流羽受苦,但是也不能让她置于那些子虚乌有的侮辱与猜忌中。 姜钰看了姜酒一眼,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姜酒淡淡笑道:“子桑,把永嘉郡主带去大理寺,以防她与姜陵余孽有接触,必须严加看管。” “是!” 秦砚握住了姜流羽的手,低声道一句:“别怕。” 大理寺里有不少是他的人,他想保住姜流羽还不难。 眼睁睁看着姜流羽被带走,秦砚转过头来,目光阴鸷地盯着姜酒,犹如毒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曦华殿下,我们走着瞧!” 姜酒胃里突然涌起一股恶心,当着秦砚的面,却又不得不忍着,脸色一瞬有些难看。 姜汐关切地看着她,“皇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姜酒眉头紧皱,摇了摇头,也没有行礼告辞便出去了。 等到了僻静之处,姜酒才忍不住恶心,扶着木柱干呕起来。 林绾绾帮她顺着背,又赶紧把水递过去。 一口水下肚,并没有好很多,姜酒反而全都吐出来了。 林绾绾被她吓坏了,“主子,要不要叫沈大哥给你开一下药啊?” 她以前看汜水族里的女人们怀孕也没有这么难过的啊! 姜酒说不上话,只能摇头。 林月娘说这是正常反应,无法用药物控制。而且怀孕之人,还是少吃药为妙。 “没事儿,我还撑得住。” 姜酒抬起头来,小脸煞白,声音虚弱,正想说些什么,不曾想一抬眼便看见容肆站在了廊下,吓得姜酒一激灵。 林绾绾转头也看见了容肆,顿时吓得不轻。 “容……容世子……” 姜酒心虚得不行,也不知道容肆将她们的话听去了多少,又是否起了怀疑。 看着容肆越走越近,姜酒心里生出了一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曦华殿下,身体不舒服吗?” 姜酒额上冷汗连连,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林绾绾连忙道:“最近天气转凉了,殿下受了风寒,胃口不好,早上都没有用早膳,所以胃不太舒服,有劳容世子关心。” 容肆蹙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道:“若是身体不适,切莫讳疾忌医。” “嗯,多谢容世子。” 她回应得有些敷衍,容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与她告别了。 第563章 我劝你别挑衅我 等他走了,林绾绾才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容世子知道了!不过主子,你真打算瞒着容世子吗?” 姜酒轻叹一声,“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若是容肆知道她怀孕了,纵使她可以想法子让这个孩子和容肆没有关系,但是定然也是会把容肆卷进来,那么所有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不过一日,姜流羽被封为郡主又被打入地牢的消息便瞒不住了。秦砚忙着安排大理寺的人照顾好姜流羽,姜酒则忙着到处抹黑姜流羽,把她和姜陵捆绑到一起。 自古以来,叛贼最是为人唾弃。姜陵若赢了还好,偏偏他还输了,史书自然不会吝啬于往他身上泼脏水。 朝中不乏经历过当年内乱的老臣,甚至有些还是秦砚一党的人,一听说这个消息便坐不住了,纷纷递了帖子求见秦砚,试图阻止他和姜流羽扯上关系。 秦砚一边得保住姜流羽,一边得跟这些迂腐的老臣周旋,着实分身乏术,也让姜酒钻了空子。 姜流羽被关在大理寺内,这一层里,就住着她一个人,牢房湿冷阴暗,但秦砚特地交代了人,在牢房内铺了暖和的毯子,水壶茶杯、瓜果糕点亦是不缺,若不是自由受到了限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家呢。 “看样子你过得不错啊。” 姜酒含笑的声音传来,姜流羽抬起头,目光阴冷地看着她。 “把房门打开吧。” 狱卒点头哈腰的,赶紧把木门上的锁开了。 姜酒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子桑和沈遇白。 姜流羽冷笑道:“怎么?来看我笑话的?” “对啊,来看看你死了没?不过看这情况,秦砚倒是把你照顾得挺好的。” 姜流羽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姜酒!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姜酒扑哧一笑,“这句话,好像上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了吧?你能不能换句别的?” “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想把我关进地牢,不就是想弄死我吗?只可惜,秦砚不会让你如意的!”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可怜的。”姜酒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遗憾,“你说说你,好好地在乡下待着不好吗?至少还有命活着,非得搅进来,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姜流羽怒吼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拜谁所赐?” 姜酒微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跟秦砚说的,但是你确定,你这脸和喉咙,是我弄的?” 姜流羽目光一凝,想起了当年的事。 那时候她进京寻秦砚,才听说他已被姜酒招入后宫。她对姜酒恨之入骨,而秦砚竟然成了姜酒的宠臣,哪怕是被胁迫的,她对他亦是恨的。她寻了机会进宫刺杀姜酒,却被她所擒获,秦砚误以为姜酒发现了他们俩的关系,所以才要对她痛下杀手,故而苦苦哀求姜酒饶她一命。 姜酒表面答应,改为流放之刑,当时秦砚人微言轻,根本无从抵抗,只能看着她被送离京城。 但是姜酒着实卑鄙!到了边关,消息闭塞,连秦砚的手都伸不到的地方,姜酒便命人了结了她的性命。若非她早有防备,现在早已是一缕亡魂。 好在她命大,摔下悬崖后也没有死,而后辗转为权慎所救。她感念权慎的恩德,将一切和盘托出,权慎却没有将她留下,而是把她送到了张知遥身边,包括她的脸和喉咙,都是权慎弄的。 张知遥至死都不知道,她是姜陵之女,也是权慎的人。 他本以为他能利用她牵制秦砚,进而利用秦砚对付姜酒,不曾想自己也是一枚棋子。 张知遥远在京城,自然不能时时看顾到她。而那些照顾她的人,也全都换成了权慎安插的棋子。那些年来,姜流羽不知吃了多少苦,好几次都险些没了性命。 支撑姜流羽活着回到京城的,是对秦砚和姜酒的仇恨! “不是你还有谁?”许是想到了权慎,姜流羽脸上反而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害的,你觉得秦砚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还是说,你觉得你有本事在秦砚眼皮子底下弄死我?” 姜酒微笑,“我劝你别挑衅我。” 她怀着身子,不代表她忌讳杀生。 姜流羽却更加猖狂,“挑衅你又如何?姜酒,你真的敢杀我吗?现在的秦砚,可不是当年那个任你玩弄的废物,更别说我背后还有权慎……哦对了,估计就这两日,权慎也该到了。” 姜酒目光可怜地看着她,懒散道:“怎么就不听劝呢?来人……” 几名狱卒走了过来,姜流羽脸色一变,面色警惕,“姜酒,你想干什么?” “把她抓起来,带到刑室。” “姜酒你敢!” 敢不敢,姜酒已经用行动向她证明了。 姜流羽身手不错,这些狱卒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将他们打趴下后,姜流羽目光阴鸷地瞪着姜酒,便欲冲过来袭击姜酒时,子桑却率先一步拦住了她,直接就拧断了她的手。 “啊!!!” 一声惨叫,被这空荡荡的一层牢房吞没。 沈遇白连忙道:“轻点轻点!可别把人弄晕了!要不然我等下怎么拿她试药?” 姜流羽冷汗连连,满脸苍白如纸,憎恨而愤怒地看着她。 “姜酒,你敢……啊!” 姜酒一脚踩住了她的断手,姜流羽疼得浑身发抖。 “我敢不敢,妹妹不是试过了吗?”她勾唇一笑,“把她拖去刑室,要是晕了,就用滚烫的热水泼醒!” 这下子,姜流羽是连晕都不敢晕了。 姜流羽被人五花大绑地捆在刑架上,看着姜酒拿起了那带着倒刺的皮鞭,又拿起了烧红的烙铁,瞧见那一排夹板,又颇感兴趣地拿起来研究。 如此过程,尽管没有在她身上试验,却已经一次次地冲击着姜流羽的心理防线。 “姜酒……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最后还是拿起了烙铁,那三角形状的铁块烧得红彤彤的,看着便令人心底生寒。 第564章 以下犯上 “简单,”姜酒露出了一抹无害的笑,语气也格外温柔,“只要妹妹把权慎的目的和计划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一下放了你。” 姜流羽的头靠在刑架上,听了她的话,冷冷一笑。 “就为了这个?” “要不然呢?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对付秦砚而折磨你吧?” 她留着姜流羽的狗命,一开始确实是为了牵制秦砚,但是现在,外头有狼虎视眈眈,姜酒还得先处理了外面的麻烦再来清君侧。 “姜酒,你干脆直接杀了我吧,反正秦砚和权慎不会放过你,黄泉路上,有你作伴,倒也值了!” “那就看看你这身骨头有多硬了。” 她手中的烙铁,一点点地逼近姜流羽,烧红的铁块,在她的衣服上烫出了焦黑的洞。姜流羽神色惊惶,哪怕那烙铁没有触及皮肤,但是那灼热的感觉还是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闭着眼,咬紧了牙根,不肯向姜酒求饶,心里却已经想了千万种报复她的方法。 姜酒却突然纵声一笑,嘲讽地看着惊愣的她。 “沈遇白!”她说:“还愣着干什么?不是想试试你的药吗?” 沈遇白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早就准备好了,还以为你要先玩玩呢。” “我怕我下手太重,把人玩死了,一具尸体,可没什么价值。” 她悠哉地坐在了椅子上品着茶,吩咐子桑把刑架放下来,姜流羽躺在了刑架上,挣扎不动,又急又怒。 “姜酒!你还想耍什么把戏?” “别急嘛,等会你就知道了。”她美眸含笑,“几日前秦砚派人追杀我,杀了我一个侍卫,害得我们的沈神医没了药罐子,正好拿你来补上了。” “你不……唔……” 沈遇白捏紧了她的下巴,把那一瓶绿色的药汁灌了进去,神色兴奋激动,嘴里念叨道:“这可是我花了两天才研制出来的新药,还没取名字,不过,应该顶多让你痛苦一会儿,不会要你的命的。” 姜流羽眼里的恐惧无限放大,感受那又苦又涩的药汁从嘴里流进去,哪怕她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末了沈遇白才放开了她,姜流羽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似乎是想把那药水吐出来。但随之而来的疼痛席卷五脏六腑,面容痛苦而扭曲。 姜酒命子桑把她放开,冷漠地看着姜流羽在地上打滚。 “姜酒……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啊……” 秦砚匆匆赶来之时,姜流羽已经疼晕了过去,一盆水泼在了她身上,那消瘦的身躯微微抖了抖,苍白的小脸令人心疼至极。 “流羽!” 秦砚怒吼一声,大步冲上前将她抱了起来,看见她一身的伤,秦砚痛得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他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眸子裹着寒冰烈焰,恨不得将姜酒碎尸万段。 “姜酒,我要你死……” 他一声令下,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袭击姜酒。 这些都是皇宫的禁卫军,子桑对付他们绰绰有余,这里是大理寺,姜酒丝毫不担心秦砚会对她怎么样,毕竟要是她明面上死在秦砚手里,那他这官也当到头了。 据她对秦砚的了解,秦砚还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爱”而放弃前途的人。 “秦大人,你这是想以下犯上吗?” 秦砚抱紧了姜流羽,愤怒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姜酒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在审问犯人,毕竟姜流羽是姜陵之女,极有可能跟姜陵的余孽有关联,为了九华社稷,我做的有错吗?” 秦砚已经失去了理智,“审问犯人?我看你容不得流羽,要置她于死地!” 姜酒唇角的笑渐渐消失,“秦大人当真是‘国之栋梁’啊,为了心爱的女人,连国政都可以置之不顾。” “我说了,流羽跟姜陵没有任何关系!这些年来她在外面吃尽了苦头,她若是跟姜陵一党有联系,又岂会如此狼狈?” “是么?那她可有告诉你,这些年来,她在外面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 “自然是……” “阿砚……” 姜流羽虚弱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秦砚的话,她揪着他的衣袖,看着凄惨而可怜。 “流羽,你怎么样了?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看太医……” 姜流羽轻轻摇了摇头,“阿砚,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我相信!流羽你别说话了,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秦砚抱着她离开,姜酒没有阻拦,那些侍卫也全都随着秦砚退了出去。 只是看着窝在秦砚怀里的姜流羽,冲着她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时,姜酒也忍不住笑了。 “这就让他们走啦?”沈遇白遗憾道:“我还没玩够呢。” “急什么?有的是机会。” “诶,你去哪儿啊……”见姜酒要走,沈遇白赶紧跟上。 姜酒头也不回,“本宫在大理寺遇刺,自然是去找皇上讨个公道!” “皇上!大事不好了!” 御书房内,姜钰正认真地研究史书,阿冬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急切道:“秦……秦大人带人去大理寺……刺杀曦华殿下!殿下她……” “你说什么?” 姜钰惊得站起身来,手中的书都掉在了地上。 “姑姑她现在在哪?” “在……在重华……诶皇上……” 没等阿冬把话说完,姜钰就跑出去了,阿冬想追过去,回头又看着失神的容肆,为难道:“容世子,您……” 容肆放下了书,“重华殿,带路吧。” “姑姑!” 姜钰一只脚刚踏进重华殿,便迫不及待地高声喊道。 林绾绾赶紧拉住了他,“皇上,小点声,殿下受了不小的惊吓,沈大哥正在给她看呢。” 姜钰慌张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听阿冬说秦砚刺杀姑姑,他怎么敢……” “殿下本来想去大理寺看看永嘉郡主,谁知她出言挑衅,更是拿晋安王说事。殿下唯恐永嘉郡主与晋安王的余党有染,逼问不成,便打算用刑罚吓吓她。谁知道秦大人会突然带着兵冲进来,扬言要殿下的命!幸亏有子桑大哥在,不然只怕殿下……” 第565章 问责秦砚 林绾绾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眼角的余光瞥见走进来的容肆,顿时吓得一激灵,要哭不哭的表情格外诡异。 “容……容世子……您怎么……怎么来了?” 林绾绾结结巴巴的,声音还拔高了几分,里边不知怎的,发出了一道清脆的破碎声。 容肆颔首道:“听闻殿下遇刺,容肆特来看望。” “这……” 由不得林绾绾犹豫,姜钰已经冲进去了。 “姑姑!” 帘子被掀开,容肆只匆匆看到了姜酒手忙脚乱地躺上了床,眼里划过一丝狐疑。 姜钰却没有注意,注意力全都在姜酒那苍白的脸色上。 姜酒“虚弱”地抬起头,克制自己的目光不瞥向容肆。 “阿钰……” 姜钰急得不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砚他当真派人在大理寺刺杀姑姑吗?沈大哥,姑姑她现在怎么样了?” 沈遇白长叹了一口气,道:“曦华殿下一直操劳于政事,原本身体就不太好。今日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受了惊吓,内息失调,长此以往,只怕会缩减寿命啊……” “什么?”姜钰瞪大了眼睛,“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治吗?” 沈遇白摇头,“这是心病,如何用药医治?” 容肆忽然走了过来,道:“容某略懂医术,曦华殿下可介意让容某看看?” 沈遇白和姜酒对视一眼,姜酒赶紧咳嗽了两声,别过头去。 沈遇白看向容肆,狂妄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 被子下,姜酒死命地掐了沈遇白一下。 要死!谁让他这么跟容肆说话的?能不能客气点? 沈遇白疼得龇牙咧嘴,扭头狠狠地瞪着她。 不是你要我帮你赶走容肆的吗? 容肆也不生气,反而十分有礼貌地向他拱手道:“西府阎王的名号,容某略有耳闻。只是连沈大夫都没有办法医治,不妨让别人试试,或许略有转机。” 沈遇白抬着下巴,“我说不用就不用了!连我都治不好的人,其他人更治不好了!” 姜钰却劝道:“沈大哥,要不然,就让容世子看看吧。” “嘿!你……” “咳咳!” 沈遇白便要发作,却被姜酒的咳嗽声打断。 “容世子盛情难却,那便麻烦容世子了。” 沈遇白被白白掐了一下,愤怒地甩帘离去。 姜酒掀了掀眼皮,扫了林绾绾等人一眼。 林绾绾立马了解,赶紧把姜钰请了出去。 “皇上,我们还是出去等吧,以免影响容世子。” 等这内殿的人就剩他们两个了,容肆倒是有几分不自在。 他坐在沈遇白坐的位置,冲着姜酒颔首,道:“得罪了。” 他伸出手去,姜酒却没有动,容肆诧异地抬头,却见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容世子这是在关心我吗?” 容肆蹙眉,心里的猜测果真得到了证实。 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容肆道:“曦华殿下在装病?” “装病谈不上,我确实受了惊吓,只不过,没有沈遇白说得那么严重罢了。” 只是稍加思索,容肆便知道了姜酒这么做的缘由。 “容世子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她凑近了几分,深情的双眸似蕴藏了旋涡,“你是在关心我吗?” 容肆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上次在菩提寺下,追杀殿下的,也是秦大人派去的?” “是啊。”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像是一点也不介意容肆知道。 容肆手指轻轻一动,“殿下为何不告诉皇上?” 姜钰真心把姜酒当成长辈,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姜酒却笑了,“容世子觉得,就算皇上知道了,他能拿秦砚如何?” 容肆更不解了,“那这一次……” “上次是在山林里,没有人证物证可以指向秦砚,我说了也没用。这次就不一样了,秦砚带着兵公然闯入大理寺是事实,我若是不闹上一番,岂不辜负了我受到的‘惊吓’?” 容肆沉默片刻,“既如此,倒是容某多事了。” 他站起身来,便欲离开,姜酒却叫住了他。 “听闻容世子要和阮漪成亲了?不知道到时候是否有荣幸,能去喝一杯喜酒?” 容肆转身,蹙着眉头。 “子虚乌有的事,还请曦华殿下不要开玩笑。” 姜酒眸光微闪,轻笑一声,“是么?” 看样子,容肆似乎一点都不知道呢。 等他走了,林绾绾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紧张问道:“主子,容世子没有怀疑吧?” 姜酒掀开被子走下来,“没,我跟他坦白了。” “那就好……啊!你说什么?你跟他坦白了?” “难不成真让他给我把脉啊?” 久病成医,容肆对医术也是颇有研究,要是真被他发现她怀孕,那就糟糕了。 “姜钰呢?”她问。 “皇上已经走了,说是要派人去宣秦砚进宫,似乎要问责秦砚。” 姜酒勾了勾唇,“我们也别闲着,派几个嘴巴利索的,去京城里好好宣扬一下,秦大人为了救叛党余孽,不顾法纪,私调禁卫军闯入大理寺,意图刺杀曦华殿下。” 秦砚被姜酒派去的人“请”出秦府的时候,这件事也闹得人尽皆知了。 苏辰闻风赶来,正打算先去重华殿看看,白洛却已经等着他了。 “苏大人,殿下说了,她万事安好。只是秦砚所做之事不假,还请苏大人能帮衬几句。” 苏辰这才反应过来,只怕又是姜酒设的局。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去回她,下次能不能先通一通气!” 秦砚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受这样的屈辱。 姜钰端坐在上首,左右皆是大臣,禁军就在门外候着。 他跪在堂前,听姜钰细数着他的罪状。 “秦卿,你着实令孤太失望了!孤把皇城禁军的调配令交给你,是因为信任你,你却带着他们私闯大理寺,打伤了大理寺卿,还对曦华大长公主刀剑相向,就为了一个叛党余孽!” 秦砚抬起头来,与姜钰直视,一字一句道:“永嘉郡主,不是叛党余孽!” 第566章 惩罚秦砚 姜钰一噎,随即更加愤怒了。 他与他说了这么多,他就只回答这句话。 苏辰道:“秦大人的意思是说,皇上所说的罪名,秦大人都认了?” 秦砚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秦砚既然敢公然闯进大理寺,便是早有认罚的准备。但是重来一次,秦砚也不会后悔。 那些原本还怀着恻隐之心打算为秦砚开脱的老臣,纷纷摇了摇头,半是痛惜半是无奈。 他们追随秦砚,便是看中了他的铁血手腕,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叛贼之后,行事如此不计后果,实在是令他们失望透顶。 姜钰道:“秦砚!你既已认罪,为给众人一个交代,给曦华大长公主一个交代,孤便剥夺你的禁军调配令,交由苏辰掌管。官降三级,罚俸三年!令,限你今日之内把永嘉郡主送回大理寺,否则,孤便要派人亲自去秦府了。” 秦砚捏紧了拳头,“微臣认罚,但此事与永嘉郡主无关!” “秦大人……”总算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劝道:“永嘉郡主为晋安王之后,这身份不假,皇上将她打入大理寺已是恩典,您又何苦为了她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秦砚冷笑一声,“姜酒动用死刑也是恩典?” 这段姜钰理亏,找不到话来反驳,苏辰脑子却转得飞快。 “秦大人此言差矣!当年曦华殿下亲眼见证了晋安王是如何起兵造反的,兄弟姐妹尽亡,后宫血流成河,连先帝都险些死在晋安王手中。” “曦华殿下有情有义,为了护驾,不惜以命相搏斩杀晋安王,先帝感念她的勇气与忠心,将皇位传给她,曦华殿下权力在手,却没有像晋安王那样心狠手辣,除了晋安王的亲信,那些受了晋安王蛊惑的士兵全都被曦华殿下放逐,不曾伤他们性命。” “而今突然冒出了一个晋安王之女,如何不让曦华殿下想起当年的惨案?以免重蹈覆辙,所以她才会审问永嘉郡主,至于永嘉郡主身上的伤,来时我听大理寺的狱卒说过了,那是永嘉郡主想袭击曦华殿下,曦华殿下身边的侍卫为了保护她而还手的,何来动用私行一说?” 姜钰都忍不住为苏辰的口才鼓掌了。 秦砚却不买账,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 “你确定姜酒斩杀晋安王,是为了保护先帝保护九华子民?” “晋安王死后,她是没有杀那些士兵,但是跟随晋安王造反的三十二名亲信,全都被她满门抄斩。” “她容不下永嘉郡主,无非就是怕晋安王的旧部会卷土重来,但是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永嘉郡主与晋安王毫无关系!她不该受晋安王的连累!” “至于苏大公子所说,永嘉郡主想袭击姜酒更是无稽之谈!定然是姜酒意图动手,永嘉郡主反抗,所以才遭此一难。她身上到处都是伤,若是苏大公子亲眼所见,就不会在这为姜酒开脱了!” “我并非为曦华殿下开脱,秦大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曦华殿下审问永嘉郡主是情理之中,怎么到了秦大人口中就成了动用私刑了?只怕秦大人的心都偏向了永嘉郡主,丝毫不为国事考虑,我实在是有些担心,这样的秦大人,还能不能忠心不二地为九华效力了。” 两人斗得激烈,令人刮目相看的是,从前一贯低调圆滑的苏辰,几时也变得这般锋利,句句堵得秦砚无从辩驳 若论口才,秦砚未必不是苏辰的对手,只是这件事,实属姜流羽理亏在先。 秦砚既然打算要护住她,该承受的还需承受。 他冲着姜钰俯首,“皇上,求皇上看在永嘉郡主也是您的姑姑的份上,饶了永嘉郡主,一切过错,臣愿意承担!” “秦大人此言差矣,”苏辰摇摇头,惋惜道:“永嘉郡主是判臣之后,秦大人是皇上的肱股之臣,二者如何能相提并论?还是秦大人自甘堕落,非要让皇上寒心,让那些信任你的大臣们寒心?” 秦砚发誓,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绝对会拧断苏辰的脖子! 姜钰最后拍板决定,对秦砚的处罚不变,至于姜流羽,仍是被关进大理寺,严禁任何人探望。 这一局,秦砚可以说是输得彻底。 “下次你要做什么事,能不能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重华殿内,苏辰无奈地看着优哉游哉吃着橘子晒着太阳的姜酒,道:“姜汐还以为你出事了,急得便要进宫来,我怕她闹出什么事来,便没有让她跟。你倒好,自己在重华殿内躺着,让我们在外面担心受怕的。” “这事儿也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秦砚为了姜流羽竟然这么大胆。啧啧啧……官降三级,只怕他得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了。” 苏辰不解道:“我查过姜流羽,她确实是没有养在晋安王身边,若要说她跟晋安王有牵扯,倒是不太可能,你为何非得揪着她不放?” 姜酒扯了扯嘴角,“你们都小看她了,一个小小的晋安王,她哪会放在眼里?如今她已经攀上了新的高枝,就是即将到云京的大幽三皇子,权慎。” 苏辰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就算没有权慎,我也不会放过她。几年前姜流羽便潜入皇宫想杀我,当年姜陵的那些旧部都死了,但是仍有余孽在躲躲藏藏,若是让姜流羽与他们同流合污,九华内政危矣。” 苏辰正色道:“皇上已经把禁军调配令交到我手里,你放心吧,这段时日我会加强云京的守卫与监控。” 姜酒伸了个懒腰,“那我也算因祸得福了,至少把秦砚压了一头。” 被降了官,夺了权,罚了俸,她倒要看看,秦砚还能为姜流羽做出怎样的牺牲。 苏辰笑了笑,看着她微凸的肚子,道:“有时间出去走走逛逛,整天待在重华殿里,我瞧你脸没胖,身子倒是圆润了不少。” 姜酒身躯一僵,有些不自然地拽了拽衣裳。 “是么?可能是最近吃太多了。” 第567章 权慎的心思 经此一事,秦砚势力大跌,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表面上仍与从前无异,背地里却派人暗中讨好苏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辰与姜酒是一伙的,秦砚若是落败,苏辰的地位自然随着姜酒水涨船高,姜酒他们是不敢惹,也只能从苏辰这里下工夫了。 沈遇白刚回到京城便收到了消息,只是一切都晚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他便匆匆前往秦府。 秦砚在府中思过,秦府门可罗雀,倒是有了几分张府的凄凉。 “阿砚,你不该这么冲动的。” 一日没吃没喝,更是担心姜流羽身上的伤势,秦砚浑身散发着阴霾的气息。 “不该冲动?那么沈玉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像七年前那样,眼睁睁看着姜流羽被姜酒迫害,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这些年来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阿砚,若是姜姑娘不是永嘉郡主还好,从她接下圣旨的那一刻,她便与姜陵脱不了干系。无论你怎么替她说话,在世人眼里,她跟姜陵都是一伙的!” “那些不过是姜酒为了对付我们而放出的流言罢了,等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了。” “你就这么相信姜流羽吗?” 秦砚眼里是不曾动摇的坚定,“是!” “你不觉得她的出现太过巧合了吗?若是她当年没死,为何不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回到京城后,你又因为她生出了不少事端……” “够了!这些难道不是姜酒的错吗?” 涉及姜酒,沈玉卿也不愿意跟他谈了。 姜酒就是秦砚的心结,骄傲如他,第一次败在姜酒手里,这么多年了,他都不曾释怀。 沈玉卿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好好想想吧,皇上那边,我会为你求情的。” “你说什么?” 京城发现的事传到了权慎耳朵里,权慎都忍不住抚掌大笑。 “看不出来,姜流羽还有这本事啊!” 果然,当年他救下她是正确的决定。 文烟跪在一旁为他捶腿,娇笑道:“恭喜三皇子!这还没进京呢,就收到了这么大一份礼物。” “礼物?不不不,这还只是一道开胃小菜。虽然现在秦砚输给了姜酒,但是也还没有完全落败,给他个机会,想要翻盘还不容易?” 正巧了,他就是来给他机会的。 正得意着,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桌边的茶盏翻倒,溅湿了权慎的衣角,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文烟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不等权慎开口,便冲着外面怒道:“怎么赶车的?若摔了三皇子,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车夫诚惶诚恐道:“三皇子恕罪!方才有人纵马而过,惊了我们的马,这才……” “好大的胆子!谁敢在三皇子面前如此放肆!” 文烟掀开了帘帐,看见了对面坐在马上的人,顿时一愣。 “萧……萧将军……” 权慎抬起头,轻笑了一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将军啊!” 那坐在马上的人,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如墨,俊逸舒朗,一身风尘仆仆,依然如清风劲竹,正是萧沉歌, “萧将军这是自己一人前来九华国吗?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见某人,把车马都舍下了?” 萧沉歌斜着眼风,“天天这么装,你不累吗?我自己来或者带着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权慎嘴角的笑蓦然消失。 “萧将军,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总好过那些两面三刀、笑里藏刀的人!” 话不投机,他调转马头,一骑绝尘。 权慎的脸色黑如锅底,手中的茶杯也被他捏碎了。 文烟赶紧道:“三皇子,您有何必跟他一介莽夫计较?就算朝云皇帝宠他,他也不过是个臣,跟三皇子自然是不能比的。” “臣?”权慎冷嗤一声,“听闻朝云皇帝有意把皇位传给他,你说他是臣?” 文烟愕然,“就算萧沉歌是朝云皇帝的嫡姐的儿子,有傅氏的血脉,但是他到底姓萧,就算朝云皇帝同意,只怕朝云国那几位皇子也不会同意吧。” 权慎懒懒地往后一靠,似笑非笑。 “这谁知道呢?” 马车继续前行,云京城近在咫尺。 这次朝云国当然不止派了萧沉歌一人前来。姜酒死而复生,朝云皇帝自然是急的,除了萧沉歌,他还派了最近颇受他宠爱的八皇子傅寒越一同前来。 傅寒越跟傅寒知不同,傅寒知不受宠,而他拥有强大的母族,行事嚣张,素来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包括萧沉歌。 傅寒越生得并不似傅寒知俊俏,相貌平平,是朝云皇帝十八个儿子中最像他的,故而受宠。他眉眼轻浮,肤色略显青白,明显便是纵欲过度之人,哪怕是在此时,身边也搂着个美人亲热。 “八皇子,那萧沉歌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就这么把八皇子舍下了!” 傅寒越冷笑道:“仗着打了几场胜仗,入了父皇的眼,便不把我放在眼里,等着瞧吧,待我登基,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美人笑声如莺,“八皇子说的是!到时候八皇子可别忘了妾身啊!” 他挑起她的下巴,邪笑道:“盈盈这么美,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我听说那凤帝也是绝世无二的美人,也难怪能让萧将军念念不忘。” “男人嘛,不都是这样!得不到的就心心念念,唾手可得的又不珍惜……” “怪不得十三公主追着萧将军这么多年,萧将军还看不上她……” “唰!” 车帘突然被掀开,里面两人皆吓了一跳。 不等傅寒越说话,傅青笒突然扬起了短鞭,朝着那美人的脸上抽去。 一声惨叫,引得众人看来,见是傅青笒,又纷纷若无其事地别过眼去。 傅寒越吓得一哆嗦,看着美人脸上的血痕,冲着傅青笒怒道:“傅青笒你疯了?” 傅青笒漠然地收回了鞭子,“谁给她的胆子,敢在背后非议本公主?” “那……那你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傅寒越心疼极了,这美人他正喜欢呢,就这么被傅青笒给毁了。 第568章 自作多情的阮漪 “怎么?八皇兄要为了一个贱婢找我算账吗?” 傅寒越怒火中烧,偏偏又奈何傅青笒不得。 他的兄弟众多,但是姐妹却十分稀少,尤其是傅青笒,据说样貌与他父皇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比他还要受宠,傅寒越自然不敢拿她怎么样。 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地笑,傅寒越道:“怎么会呢?青笒妹妹说的是,不过是一个贱婢。就算青笒妹妹不动手,皇兄我也不会容她说你半句。” “八皇子……八皇子……” 美人捂着高高肿起的脸,楚楚可怜地垂泪,试图换取他的怜惜。 傅寒越不耐烦地把人一脚踢开,吩咐道:“来人!把这贱婢丢出去喂狗,省得惹青笒妹妹心烦!” 她惊恐地抓住他的衣角,尖锐地喊道:“八皇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十三公主……十三公主饶命啊……” 那凄厉的喊声渐渐远去,傅寒越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傅青笒,悄悄松了口气,语气中也带着几分讨好,“青笒妹妹,你看这样如何?” 傅青笒冷笑一声,扭头离去,把嚣张跋扈表现得淋漓尽致。 等她走了,傅寒越恼怒地捶了一下车板,阴郁的双眸中泛着点点寒星。 “一个个的,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萧沉歌也是,傅青笒也是。 等着吧!迟早有一日,他会把他们狠狠地踩在脚下! 金阳和煦,秋风习习,云京街头人声鼎沸,没有深秋的冷清,反而裹着似春日的欢喜。 姜汐看着那坐在窗台上晒着太阳,连打了三个呵欠的姜酒,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听苏辰说你近日格外懒散,整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莫不是生病了?” 姜酒脸不红心不跳道:“政务繁忙,忧国忧民,睡不好觉。” 姜汐吐槽,“可我怎么听说,你下了朝就回重华殿,所有政务也都不管了,就丢给阿钰处理?昨日我见了他一面,看他那脸都快瘦脱相了,两道黑眼圈,比黑无常还可怕。” “他还年轻,需要磨练磨练,我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贺蓁然提着三个油纸袋匆匆跑上来,一屁股坐在她们俩中间。 “可算让我买着了!你们是不知道,那铺子门前排了老长的队,轮到我的时候,正好剩最后三个!” “什么啊?”姜汐好奇地探过头去。 贺蓁然一边把油纸包打开一边道:“烤鸭啊!前两日我哥哥给我买了半只,都不够我塞牙缝的,一连去了两回都没买着,今日正巧和你们一起尝尝这美味!” 随着那油纸包被打开,一股焦香鲜美的味道散发开来。 姜酒乍一闻到这味道,顿时忍不住一阵反胃,冲着一旁连连干呕。 贺蓁然跟姜汐皆是一愣,林绾绾赶紧端了水过来,但根本无济于事。 贺蓁然懵了,“这是怎么了?这烤鸭味也不难闻啊!” 姜酒还在干呕,林绾绾干笑道:“主子最近染了风寒,胃口不太好,也闻不惯这些油腻味,贺小姐还是先把烤鸭收起来吧。” 那烤鸭是收走了,可姜酒还没缓过劲来,直到林绾绾拿了一个荷包给她,清新的薄荷柠檬香勉强压制住了那股恶心反胃。只是她的脸色着实有些难看,倒是吓坏了对面两个人。 “皇姐,你身体不舒服啊?有没有看过太医啊?” 姜酒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平静道:“看过了,说是胃部受凉,最近饮食都得清淡一些。” 她们两个都不懂医,自然是她瞎扯什么就信什么。 姜汐懊恼道:“早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我就不叫你出来了。” “又不是什么大病。”姜酒极力地表现得自然一些,“再说了,我整日憋在重华殿里也闷得慌。” 贺蓁然最是没心没肺,“可不是!我一连叫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肯出来!我表哥给我送了匹良驹,我还等着跟你比试比试呢。” 姜酒笑了笑,“好啊,等过几日我得空了,再陪你玩玩。” 楼下街道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引得姜汐探头望去。 “容世子,好巧啊!” 阮漪下了马车,看着站在墨宝斋门前的容肆,嘴角的笑意如何都掩饰不住。 容肆冲着她微微颔首,“阮小姐。” 说着,看也看不她,径直走了进去。 “容世子……” 阮漪丝毫没有感受到容肆对她的冷淡,热情地追了进去。 “她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姜汐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姜酒方才没注意听。 “没什么没什么。”难得今日心情好,姜汐可不想让阮漪坏了姜酒的兴致。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慢慢聊,要吃什么就跟阿宁说。”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姜酒点头,她最近身子很虚,以免让人觉察出端倪,沈遇白绞尽脑汁给她调了各种各样的药,也差不多时间该回去喝药了。 姜汐拦不住她,只能祈祷她别碰上容肆他们。 事实上,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姜酒刚走出四九楼,容肆便也从墨宝斋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阮漪。 姜酒脚步顿了一下,容肆显然也看见她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阮漪却率先开口道:“曦华殿下怎么在这?” 原本姜酒也不打算理她的,可触及她那挑衅的眼神,姜酒语气淡漠道:“本宫去哪儿,还得跟阮小姐报备?” 她如此不给她面子,阮漪已经习惯了。 只听她笑道:“曦华殿下说笑了。听闻墨宝斋新得了几幅古画,我与容世子一起前来看看,倒没想到会遇见曦华殿下。” 容肆却道:“请阮小姐注意措辞,我并非与你一起来的。” 姜酒噗嗤一笑,“哦……原来是阮小姐自作多情啊。” 阮漪被容肆当众拆台,又被姜酒如此嘲讽,顿时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谢朝赶了马车过来,林绾绾扶着她上去,旁边经过的一名妇人忽然晕倒在地,姜酒漠然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阮漪假惺惺地喊道:“曦华殿下这是要见死不救吗?” 第569章 她喜欢我吗 “既然阮小姐这么善良,不如阮小姐亲自去扶她起来?” 阮漪有意在容肆面前表现,尤其还有姜酒衬托,自然是十分乐意。 不过要说亲自,阮漪还真不想去,遂吩咐了侍女上前将那妇人扶起来。 谁知那妇人突然一掌将她拍开,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向姜酒刺去。 容肆一句小心都来不及说出口,便看见子桑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夺下了她的刀刃,反手一折,只听见一道惨叫声,那妇人的手骨硬是生生被掰断了。 周围的人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尤其是阮漪,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石缝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妇人捂着自己的手骨,知晓自己任务失败,落在姜酒手里也讨不到好,直接咬舌自尽了。 姜酒却像是早有所料一般,遗憾地叹道:“难得阮小姐善心大发,你怎么就不知好歹呢。婠婠,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阮小姐扶起来啊。” 林绾绾笑着称是,阮漪却对他们恐惧至极。 “不,不必了!” 她慌慌张张站起身来,羞恼万分,质问道:“殿下早就知道她不怀好意,为何还要我去扶她?莫不是想看我死在这刺客手里才甘愿?” “阮小姐怎么会这么想?不是阮小姐说我见死不救,非得表现一番的吗?我给了你机会,你反倒来怪我,这是什么道理?” 阮漪咬紧牙根,恨不得撕碎她那张伪善的嘴脸。 容肆忽然道:“曦华殿下是如何得知她是刺客?” 容肆问话,姜酒自然要答。 “这周围的百姓知道我的身份,各个恨不得离我三尺之远。这妇人却径直往我这边走,还好巧不巧地晕倒在我面前,说她不是故意的,也只有阮小姐这么单纯善良的人才信了。” “单纯善良”这四个字,听在阮漪耳朵里格外刺耳。 她委屈地看向容肆,道:“容世子,我也不知道那妇人竟然用心如此险恶。若早知道她是刺客,我定然也不会帮她。不曾想好心办了坏事,险些还害了我的侍女。” 容肆却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反而认真道:“阮小姐日后还是擦亮眼睛,这次幸亏有曦华殿下在,否则受伤的就是阮小姐了。” 容肆一番诚恳的建议,并不能打动阮漪,反而令她更加憎恶姜酒了。 在容肆看不见的地方,阮漪目光如刺,尖锐冷厉地直视着姜酒,心底的阴暗在滋生,恨不得她立马死了算了! 大概是谁听到了她的祈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暗处有人对准了姜酒射了一箭。 哪怕子桑反应极快地挡住了箭,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却忘了自己是站在马车上的,后脚顿时一踩空,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子桑在马车的另一侧,压根就够不到,林绾绾也没有站在她身边,姜酒的第一反应便是护住肚子,做好了摔下去的准备,却听见了一声尖锐的马蹄,在一片惊呼声中,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抱着她稳稳落下。 姜酒诧异地抬头,看着蓦然出现的萧沉歌,突然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而对面的容肆,那伸出去的手悄悄放下,没有叫人察觉,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掀不起波澜的平静。 萧沉歌看着傻愣的姜酒,冷俊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摄人心魄的笑。 “别来无恙,曦华殿下……” “萧沉歌?” 姜酒站稳之后后退了一步,惊愕道:“还真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 姜钰明明说,朝云国的来使还需两日才能抵达云京,不曾想今日会在这里碰见他。 萧沉歌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烫出一个洞来。 “我来……找你比试啊!” 姜酒嘴角一抽,“你脑子有病?” 萧沉歌不怒反笑,“不是你说,想当你的夫君,须得打得过你才行?” 姜酒语结,这事儿他还记着呢? “不过……”萧沉歌话音一转,眼神陡然犀利起来,“你竟然趁我不在,偷偷跟容肆成亲了!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姜酒尴尬地看了一脸疑惑的容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些事回头再说!” 萧沉歌自然也看到了容肆,只不过故意装作没看到。 只是容肆的态度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不悦,这可太不像他了。 “这不是容世子吗?怎么?这才多久没见,容世子便不认得我了?” “你是……” “你还真不认得我了?”萧沉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该不会是和姜酒和离了,脑子受刺激了吧?” 姜酒暗戳戳地拧了他一下,萧沉歌皮糙肉厚的,压根就没反应。 顾宁解释道:“萧将军,我家世子只是病了一场,暂时失去了记忆。” 萧沉歌还想说什么,姜酒却低声警告道:“别乱说话。” 他耸耸肩膀,看着地上那支被打落的箭,眸中划过一丝利芒。 “看来你这个曦华大长公主当得也是憋屈,出来逛个街都有人盯着你不放。” 谢朝已经追着那刺客去了,周围人多眼杂,萧沉歌又身份敏感,尤其对面还有个容肆,姜酒便赶紧拽着他离开。 萧沉歌被姜酒拉走的时候,还回头冲着容肆挑衅地扬了扬眉。 容肆问道:“顾宁,他是何人?” 顾宁正要说,阮漪却抢先一步道:“那位是朝云国的萧沉歌萧将军,以前和曦华殿下交过手,一直对曦华殿下念念不忘,去年他还扬言要娶曦华殿下为妻。如今他来了云京,只怕是要履行当初的婚约了。” 容肆微微失神,不知何故,心里极为不舒服。 顾宁唯恐阮漪继续刺激容肆,赶紧找了理由把人赶走了。 回府的路上,容肆忽然问道:“顾宁,曦华殿下以前喜欢的人是萧将军吗?” “当然不是!”顾宁不假思索道。 “那她……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为难住了顾宁。 “我只是很奇怪,她似乎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会与我成亲?与我成亲后,又为何迅速和离?难道只是为了躲避和朝云国的和亲吗?” 第570章 我答应了 顾宁制止了他胡思乱想,道:“世子,曦华殿下不是这种人。至于原因……也许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 容肆若有所思,没有再追问下去。 顾宁悄悄松了口气,忽然就对眼下的局势有些无力。 姜酒铁了心要跟容肆划清界限,但是总是避免不了相遇。容厉迫不及待地要容肆成亲,偏偏容肆一如从前执拗,不肯动摇半分。 他们俩各自僵持,顾宁都不知道,以后又该怎么办。 “所以,你就这样和他和离了?” 马车上,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萧沉歌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地上扬。 一颗橘子冲他砸了过去,被萧沉歌轻松接住,扭头看着黑着脸的姜酒,听她咬牙切齿道:“你好像很得意?” 萧沉歌低笑两声,语气懒散,“看到你如此吃瘪,我当然得意!” “不过……如今你恢复了身份,不打算当皇帝吗?” 萧沉歌这话,也有几分试探之意。 “放心吧,当初给你的承诺还作数。” 她说了,等她登基的那一日,会把朝云国曾经割让给九华国的土地还回去,这也是她和萧沉歌之间的契约。 萧沉歌却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只是淡淡笑了笑。 “倒是你,朝云皇帝派你干嘛来了?”她问道。 “联姻啊。”萧沉歌眯着双眸看她,“你可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你背着我和容肆成亲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姜酒面不改色,“我还是苏家四小姐的时候不联姻,你觉得现在身为曦华大长公主的我还会联姻吗?” “那不如,你看看这个?” 萧沉歌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姜酒狐疑接过,“给朝云皇帝的?谁写的?”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寥寥几眼,姜酒的脸色已经黑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也被揉成了一团。 “他怎么敢!” “既然弄不死你,把你赶出九华,对秦砚来说也是有利无害,为何不敢?” 那封信,是秦砚派人秘密送给朝云皇帝的。 秦砚借着上次她和萧沉歌订婚的事,有意引起朝云皇帝的野心和仇恨。只要朝云国以两国和平为由要求联姻,就算姜钰不肯,以秦砚为首的百官定然夹道欢送。而且联姻一事,是为了两国邦交,身为大长公主,姜酒也责任也有义务去承担,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所以你舅舅就派你过来了?”姜酒的目光逐渐危险,“联姻?” “我倒是想啊。”萧沉歌遗憾道:“偏偏我舅舅说,娶你回来,就跟娶了位祖宗,动不得,打不过,这要是等他百年之后,说不定傅氏江山都被你折腾成姜氏的了。” 所以,他才会把这封信给他,让他自己去处理。 姜酒这才满意了。 萧沉歌却凑近了几分,“不过,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反正你也不当皇帝了,当一下将军夫人也不亏。” 姜酒斜睨着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 外面传来了几道马蹄声,马车停了下来,子桑道:“主子,皇上派苏大公子来接萧将军了。” “知道了。还不滚?” 前面一句是对子桑说的,后面一句,是对萧沉歌说的。 萧沉歌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却又回过头来,冲着她畅然一笑。 “忘了告诉你,我舅舅虽然没有答应,可我答应了!” 姜酒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时,萧沉歌已经走远了。 子桑疑惑问道:“主子,萧将军答应什么了?” 姜酒咬牙切齿,手里还捏着秦砚那封密信。 气呼呼地回到了重华殿,姜酒直接甩了鞋子,这口气却越想越顺不下去。 “阿朝呢?回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谢朝便匆匆走了进来。 “主子找我?” “那个人抓到了吗?” 谢朝摇头,“他躲藏的地方正好是茶楼,人多眼杂,什么痕迹都没了。” 子桑道:“要我去找吗?” “不必了!本来也知道是谁干的。” 姜酒灌了杯水,一想到秦砚背着她做的事,便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不如,属下去秦府一趟?” 就算不能杀了秦砚,至少也能让他出出血。 “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根本伤不了他的根基。” 她不喜欢做无用功,也不喜欢像跳蚤一样,上蹿下跳。一击毙命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至少也得伤敌八百。 “曦华殿下。” 紫苏领着阿冬进来,听他道:“皇上今晚原本要设宴款待萧将军,但是萧将军说他是独自前来,不必兴师动众,皇上便安排了晚上在清风小筑用膳,特地命奴才请曦华殿下务必前往。” “知道了。” 傅寒越和权慎他们还在路上,只有萧沉歌一个人,确实不宜兴师动众。 送走了阿冬,紫苏道:“那奴婢去准备一下殿下晚上要穿得衣裳。” 姜酒摆摆手,想说随便就好,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团被她捏烂的纸团,脑海中电光火石地划过了什么。 子桑和谢朝他们正要出去,却被姜酒叫住。 “姜流羽现在还在大理寺吗?” “在。” “死了没?” “沈大哥也在那,应该……还没死吧。” 姜酒弯了弯唇,计上心头。 “去告诉沈遇白,让他治好姜流羽的脸。” 到时候准备送给秦砚一份“惊喜”,也给权慎一份大礼。 到底是邻国来使,虽然只有一个人,姜钰还是得尽心尽力款待他,特地拉上了姜酒,毕竟秦砚不在,姜酒跟萧沉歌是老熟人,也算是有话可聊。 姜酒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没到,只有一名女子在小筑内监督宫人摆盘,看见姜酒过来,连忙上千行李。 “嫔妾见过曦华殿下。” “你是……” 美人殷勤道:“嫔妾是林婕妤,上次中秋夜宴,有幸见过曦华殿下一面。” 姜酒恍然大悟,“是你啊,后来容贵人找你麻烦了吗?” 林婕妤尴尬地笑了笑,“曦华殿下说笑了。” 也是个滴水不漏的。姜酒想。 林婕妤本名林昭雪,也算是个冰清玉洁、清秀温婉的美人,奈何地位不高,一直被容若压了一头。而上次夜宴被她逮到了机会,有幸荣获盛宠,近来风头无两。 第571章 划清界限 姜钰没有自小养在皇宫,无论是课业还是心性,都达不到一个储君的要求。他不是放纵于声色之人,林昭雪也不以美色侍君,若论美色,她还真不及容若。而是投其所好,每次都能为姜钰寻来罕见的趣物,姜钰对她也格外偏爱,也算是另类的恩宠了。 林昭雪带着皇帝满皇宫地玩,她这会倒是有些怕姜酒会拿此事做文章为难她,不过从姜酒进来后,就安静地坐在窗前赏着小筑外的景色,倒也让林昭雪悄悄松了口气。 姜钰很快就跟萧沉歌过来了。许是整理了一番,萧沉歌这会看着比白日里精神多了,下巴上的青须也处理干净,一张俊脸不说吹弹可破,也是光滑俊逸,少了几分少年的傲气,添了几分岁月洗练的成熟,身躯高大挺拔,步步生风,精劲有力这么一对比,他身旁的姜钰倒像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姑姑,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萧沉歌看着她,眼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曦华殿下莫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见我,所以才这么早到?” 姜酒面露微笑,“沈神医的医术不错,萧将军要不要让他帮你治治脑子?” “治脑子倒是不必了,曦华殿下这么关心我,正巧我最近因为缺少一位将军夫人而苦恼,不如曦华殿下帮个忙?” “好说!我一定会广罗天下适龄女子,为萧将军挑选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 “若论貌美如花,这天下谁比得上曦华殿下?” 姜酒面不改色,“要是萧将军不介意本宫养面首,本宫也不介意。” 萧沉歌脸色一黑。 姜钰在一旁听得汗颜至极,一边感慨萧沉歌真敢说,一边佩服姜酒真敢应。 瞧着萧沉歌那黑如锅底的脸,姜钰赶紧道:“萧将军,快入席吧,免得饭菜都凉了。” 姜钰的面子,萧沉歌还是给的。 姜钰坐在主位,林昭雪站在一旁伺候,姜酒和萧沉歌分坐两侧。 姜钰举起酒杯,“不知道萧将军会如此之快便抵达云京,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萧将军见谅。” “皇上客气了。”萧沉歌回敬,“本就是我失了礼数,还请皇上勿怪。” 两人寒暄的时候,姜酒已经吃得不亦乐乎。 这几日她胃口不好,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难得今日的饭菜合她口味。 “知晓萧将军到来,孤特地让御膳房的人准备了朝云的膳食,萧将军看看吃不吃得惯。” 萧沉歌看着姜酒笑道:“曦华殿下吃得这么香,想必定是十分美味,我又怎么会吃不惯?” 姜酒翻了个白眼。 萧沉歌勾了勾唇,话锋一转,却道:“不过,我倒是有些佩服曦华殿下,今日当街遭遇了两场刺杀,胃口还如此之好,想必是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姜钰惊了,重重地放下酒杯,怒道:“是谁?谁如此大胆,敢当街行刺姑姑?” 姜酒瞪着萧沉歌了一眼,对姜钰道:“不过是几个不入流的刺客,已经被子桑解决了,皇上不必动怒。” “这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便有人敢如此放肆,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事姜钰并不知情,姜酒也刻意瞒着,反正他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这会捅到他面前来了,姜钰也不能坐视不理。当即派人将今日巡城的负责人找来,明显是要问罪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管闲事?” 一场宴席就这样不欢而散,姜钰忙着去处理白日的事,姜酒则负责送萧沉歌出宫。 她的讽刺对萧沉歌来说无关痛痒,“我不是爱管闲事,只是你这般息事宁人,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所以,他便在姜钰面前“多嘴”几句,推波助澜,帮姜酒把这火烧得更旺一些。 “我要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姜酒难得冷了脸色。 萧沉歌告诉姜钰这件事,对姜酒来说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她并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事,对她指手画脚的,尤其她跟萧沉歌以前还是死对头。 萧沉歌也收敛了几分笑意,嗤了一声。 “你还真是无情啊……”他忽然倾身上前,把她压在了墙上,眸色沉郁,“为了容肆你都可以委曲求全,怎么换了我,连半点机会都不给?” 姜酒制止了欲上前的子桑和林绾绾,冲着他勾唇一笑,说出的话却那样无情而残忍。 “是不是九华国和朝云国和平太久了,以致于你忘了,你我本就处在对立面。” 萧沉歌气乐了,“所以,你现在是想跟我划清界限吗?” 姜酒推开他,冷漠地整理了一下衣裳,“萧将军说笑了,你我本来就没有越界。” 萧沉歌低笑一声,忽然抬起了手,她以为他要袭击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却是帮她把肩膀上的落发挑开,若无其事道:“我回去了,明日给你带早点,还有你喜欢的桂花藕粉。” 等他走后,林绾绾惊异道:“主子,这萧将军怎么忽晴忽阴的?” 姜酒哼哼,“他脑子有病!” 萧沉歌自小父母双亡,朝云皇帝又是他舅舅,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哪怕后来入了军营,他也没有收敛狗脾气。后来被她吊打了一番,自信心与斗志受挫,性情大变,脾气也越发令人捉摸不透。 在外人眼里,萧沉歌年轻有为,心性沉稳,忠心耿耿,战功赫赫。 在姜酒眼里,萧沉歌就是脑子有病。 就像现在,一大清早,他还真让人送来了早点,还有一碗热乎乎的桂花藕粉。 姜酒顶着黑眼圈,打着呵欠,一边在心里咒骂萧沉歌扰人清梦,一边又忍不住想尝尝那香甜的藕粉。 权慎和傅寒越于萧沉歌抵达云京后的第三日到达,苏辰和沈玉卿等人亲自出城迎接,直接把人带去了皇宫,权慎却以身子不适为由,先行去了驿馆,托苏辰向姜钰告罪。 与朝云国不同,大幽国国力强大且野心昭昭,自然是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苏辰也是十分客气地亲自送他去驿馆,从始至终,权慎都没有露过面。 第572章 权慎遇刺 “那大幽三皇子可真是娇气!我看他哪里是病了?分明是想给九华国一个下马威,所以才故意装病不来。” 林绾绾一边给姜酒捏肩一边发着牢骚,似乎对权慎颇有意见。 姜酒笑道:“你不喜欢权慎?” 林绾绾皱着眉头,“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看你对他意见还挺大的,明明你们都没见过面不是吗?” 林月娘端着果盘走过来,平静道:“权慎是叶静姝的孩子。” 姜酒愣了一下,颇为讶异,“是她!” “当年苗疆被毁,叶静姝就跟着权斯尧回了大幽,听说没多久就有了孩子。” 林绾绾气愤道:“就是叶静姝引狼入室,所以才害得苗疆被……” “婠婠!”林月娘沉声喝了一句,“在主子面前不得无礼!” 林绾绾气呼呼地离开,姜酒问道:“叶静姝后来有找过你们吗?” 林月娘讥讽道:“她本是老圣女捡回来的义女,圣女心善,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可她却因妒生恨,不惜向权斯尧透漏苗疆秘术,让权斯尧以为苗疆有长生不老之术,引来了灾祸。后来跟着权斯尧去了大幽,当了娘娘。她若是还有良心知道回来找我们,当年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虽然林月娘没有林绾绾那么激动,但是姜酒看得出来,她对叶静姝的恨,绝对比林绾绾还深上许多。 不过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杀死烧死,她带着当年年幼的谢朝东躲西藏,如何不恨? “都过去了!”姜酒握紧了她苍老的手,“且让她再得意几日,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 林月娘收拾了一下心情,笑道:“看我,说这些做什么?主子现在安胎要紧,其余的,您一概不必管。” 虽然林月娘报仇心切,但是也不是毫无理智。 姜酒眼下举步维艰,她更不能逼迫她去承担那些仇恨。 姜酒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这才三个多月,这小东西还要好久才能出来。” 姜钰接见了傅寒越于傅青笒,念在他们一路舟车劳顿,也没有多说废话,只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整一下,晚上再来皇宫赴宴。 萧沉歌与傅寒越一同出宫,听他说起路上与权慎的车马相遇,便一同前来京城,萧沉歌却暗自生疑。 傅青笒看出了萧沉歌有心事,便问道:“萧表哥,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萧沉歌道:“我来的时候也遇见了权慎,按照路程来算,他也应该比你们早到才是。” “不是说他病了吗?可能是在途中的客栈养病吧。” “可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的精神尚好,不太可能就这么突然病了……你有跟他见过面吗?” 傅青笒摇头,“他一直在马车里,只看见一名女子进进出出,似乎是她的贴身侍婢。”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萧沉歌道。 驿馆内,文烟打发了姜钰派来的太医,走进了屋内。 权慎坐在床上,衣裳半敞,肩膀处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一名大幽国的随行太医正在为他换药,最后一圈绷带被撕下,疼痛令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放在膝上的拳头也不由得握紧。 文烟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等他换好药了,才赶紧端着药走上前去。 “外面如何了?” 文烟道:“皇上派了太医过来,奴婢已经打发回去了。不过晚上有晚宴,怕是躲不过。” “我这伤呢?”他问太医道。 “三皇子放心,只要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伤口就不会裂开。” 权慎等药凉了才一口饮尽。 “刺客追到了吗?” 文烟哆嗦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三皇子恕罪!那刺客着实狡猾,奴婢派出了几批人马都追查不到。这里又是云京,唯恐动静太大惹来怀疑,便……便没有再追查下去。” “嘭!” 权慎愤怒地摔了药碗,骂道:“一群废物!” 文烟惊惶道:“三皇子保重身体!” 权慎深呼吸一口气,“去查!把整个云京城翻过来,也必须给我找到!” 原本他在萧沉歌之后,云京就在前方,他们也不急着进城,就在城外的客栈歇脚。谁知当夜便有刺客来袭,杀了他八个侍卫,还重伤了他,随后逃之夭夭,了无踪迹。 当时权慎身受重伤昏迷,文烟他们唯恐对方调虎离山,不敢分散兵力去追刺客,也错过了最佳追捕时间,后来想追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了。 可想而知,权慎醒来后有多么愤怒,不仅杀了几个当值的侍卫,还派出了大量人马去追捕。 而权慎因为身上的伤,不得不在客栈多住两日,也正巧和傅寒越他们碰见了。 权慎这个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所以他以水土不服为由,称病不出。 但是今晚的夜宴,如何也躲不过去。 至于那刺客,权慎也没打算放过他! 云京城因为两国使者的到来格外热闹,三秋桂子今日却格外平静,大门紧闭,彩灯于风中轻摇,倒显出了几分清冷的气息。 燃止坐在桌前,搭在桌上的右手有一道深长的伤疤,左手熟练地上药,上绷带,一气呵成。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道:“燃止公子,容世子来了。” “知道了。” 燃止没有把人叫起来,整理好衣裳后,才起身走了出来。 容肆在厢房内等他,燃止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柔和轻松的笑意。 “背着我偷偷成亲,这么多日还不曾给我回信,莫不是跟苏九蜜里调油,把我都给忘了?” 容肆闻声回头,看着燃止的表情却是那样平静而冷淡。 燃止脚步顿了一下,笑道:“喂!你怎么回事?真把我忘了?” 容肆略显迟疑,顾宁提醒道:“世子,他就是燃止公子。” 燃止脸上的笑蓦然消失。 “所以,他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消息对燃止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和曦华殿下和离后。” “曦华殿下?” 燃止一头雾水,他离京这段时日,京城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第573章 大不了打仗 顾宁把这段时间的事简略地说与他听,燃止的表情着实有些复杂,不过他却抓住了重点:“苏……曦华殿下是不是另有隐情?” 顾宁看了容肆一眼,违心道:“这个,属下便不清楚了。” “顾宁。”容肆出声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话想单独跟他说。” 燃止笑道:“你不是把我忘了吗?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说实话,眼前的容肆,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对燃止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容肆却皱了皱鼻子,直接道:“你受伤了。” 燃止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臂。 “这都被你闻出来了,狗鼻子啊?” 容肆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对药味自然十分敏感。 见他有欲追问,燃止连忙道:“只是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要不然我现在哪有精神跟你们见面?” 容肆也信了。 “上次你给我写了一封信,不过我记不得你了,顾宁也不肯告诉我,只让我自己来问你。” 燃止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身份。” 燃止想了想,给了一个比较准确的说法,“你的义兄。” 容肆皱眉,“祖父没告诉过我。” 燃止眨眨眼,“那是因为你祖父都不知道。” “为什么?” “你也不记得我这次为何离京吧?” 容肆摇头。 燃止笑了笑,只能把过去的事与他说了一遍。 容肆越听越惊,怪不得顾宁让他亲自来问燃止,原来还有这么多连容厉也不知道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父母还活着?”他的语气也带着几分急切。 燃止目光微黯,语气故作轻松道:“应该吧,这次虽然没有找到他们,但是也收到了一些消息,至少确定义父他们有在西南那一带待过。” 容肆微微蜷缩着手指,睫毛轻颤,没有说话。 燃止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喂,摆着一副死人脸做什么?义父还没死呢。倒是你,跟苏九到底怎么回事?” 燃止还是不习惯称她曦华殿下。 “祖父只说,因为身份问题,所以她跟我和离了。” 这是容厉给他最恳切的说法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姜酒也确实是因为身份暴露,才不得不和容肆和离。 燃止却不这样认为。 如果他没有跟苏九接触过,或许他也会相信这个说法,毕竟凤帝的威名在外,着实像是无情无义的人。 可是苏九不一样,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燃止就是觉得她不一样。 不过这些话,燃止也没有跟容肆讲,免得他徒增烦恼。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时辰差不多了,容肆也带着顾宁告辞离开。 燃止站在走廊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去四九楼传个信,我要见苏九。” 姜酒收到了阿宁传回来的口信,但是她今日实在是没有时间去见他。 两国来使到来,皇宫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虽说有些东西很早之前就准备了,但是眼下这时刻,还是得再三检查再三小心,若是在大幽国和朝云国面前失了礼数或者落了笑话,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这不是姜钰第一次接见来使,但是却是第一次接见大幽来使。朝云国从前对九华国卑躬屈膝,所以姜钰也不怕。但是大幽国却让他紧张不已,尤其听说这次来的是最受宠的大幽三皇子,也是个名声驰外的狠人,姜钰的底气立马卸了大半。 姜酒亲自为他加冠整服,双手捧着他略显心虚紧张的脸,目光沉静。 “不过是一个皇子,堂堂天子,还怕了不成?” 姜钰哭丧着脸,“大幽和九华局势紧张,我只怕我哪里做得不好,要是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引起了两国的战争……” 姜酒轻轻一笑,绝色容貌更添了几分艳丽。 “打不了就打仗咯!反正,我也看大幽不爽很久了。” 姜钰与她直视着,紧张的心情在她傲慢轻松的目光中渐渐平复。 他深呼吸一口气,挺着胸,颇有帝王的威严。 是了,大不了就打仗了,有姜酒在,他不怕! 如此盛大的场合,来的人也不在少数。为了在两国尤其是大幽国面前展示九华的实力,各个盛装出席,拿出了最好的状态。 那些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的文臣武官们,此时也是一致对外,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早上还恨不得在朝堂上掐起来的人,现在却笑呵呵地点头问好。 傅寒越和萧沉歌他们来得比较早,傅寒越也是十分擅长交际,很快就和大家熟悉了。萧沉歌素来不喜欢这种场面,自己一个人坐着,目光频频看向大殿门口,像是在等着谁。 傅青笒阴沉着脸看着他,手里的筷子都被她折断了。 权慎的到来,也把这场宴会推向了高潮。众人纷纷向他行礼,客气而疏离。 秦砚也慢吞吞站起身,冲着他拱手,低头的瞬间,并没有看见权慎向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今夜的权慎无疑是夺目的。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袍,身形修长挺拔,冷俊的眉眼,却因为他脸上淡淡的笑意而柔和了几分。大幽国三皇子的身份,让他有目空一切的资本,但是他只有骄傲,而没有傲慢,倒是也让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还以为权慎是多么难搞的人,虽然油盐不进,但是至少不会胡搅蛮缠。 也只能希望他在京城的这段时日能安生一点了。 傅寒越却看不过去,冷嗤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装模作样!” 说着,却又端着酒杯走上前,笑呵呵道:“三皇子来得这般迟,可得自罚一杯哦。” 换做是别人,还真不敢这么跟权慎开玩笑。就连萧沉歌,也似乎有意要站起来,把傅寒越这个作死的拉回来。 权慎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冷漠而孤傲,像是在看着蝼蚁。 嘴角却抿出了一抹很淡的笑,接过了宫人递过来的酒杯。 “八皇子说的是。” 说着,便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文烟想阻止都来不及。 第575章 重获自由 “前任皇帝又如何?现在当政的是姜钰,她算什么?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萧沉歌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实打实的一拳头就挥了过去。 傅寒越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正欲大骂,看见萧沉歌那阴沉冷酷的脸时,蓦然消了声。 “傅寒越,我警告你,你平日在朝云国怎么胡来我不管,但是你要是敢肖想姜酒半分,信不信我废了你!” 傅寒越惊恐地往后一仰,脸上尽显苍白之色。 萧沉歌离开后,傅青笒看着坐在地上的傅寒越,讥讽道:“八皇兄,瞧瞧你那怂样!好歹也是个皇子,这么不禁吓!” “你闭嘴!”傅寒越脸色铁青,怒喝道。 傅青笒也不生气,“萧表哥最在乎姜酒了,你今日这么羞辱她,萧表哥肯定不会放过你。堂堂一个皇子,混到这种程度,你简直比七皇兄还不如。” 傅青笒添了把火,无视傅寒越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心情舒畅地走了。 傅寒越恼恨地捶了一下桌子,萧沉歌!姜酒!这两个人,他一定要他们好看! 隔壁厢房内,权慎自然也收到了萧沉歌和傅寒越动手的消息,虽然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直皱,但是权慎的心情还是好得不得了。 “今日三皇子都还没出手呢,那朝云国八皇子就和曦华大长公主闹起来了,以那位八皇子的性子,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两国交恶都有可能,三皇子的顾虑也可以放下了。” “区区一个傅寒越,算得了什么?朝云皇帝还不至于为了他和九华对着干。只要有萧沉歌在,他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文烟笑道:“三皇子怕是忘了还有一位十三公主。” “傅青笒?”权慎挑了挑眉,“她能顶什么用?” “三皇子可别小瞧了女人的妒忌心。她喜欢萧沉歌那么多年,为了他不知拒绝了多少婚事,眼看都快熬成老姑娘了。可萧沉歌眼里心里只有姜酒一人,如今姜酒又活了,她过去那十年的等待都成了笑话,三皇子说说,她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比如,杀了姜酒……” 权慎思索片刻,忽然抚掌大笑,一把把文烟搂入自己怀中。 “果然还是烟儿聪慧!” 文烟娇笑一声,倒在权慎怀中,媚眼生波,“奴婢不是聪慧,而是深知女人的心思,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妒忌,可比那穿肠毒药还狠呢……” 权慎挑起她的下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办得好了,三皇子有赏。” “奴婢遵旨!” “对了,姜流羽那边怎么样了?” 文烟眸光微闪,语气添了几分轻蔑,“她啊,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听说都快被姜酒折磨断气了。” “派人去看看她,可不能让她死了。” 姜流羽自然是没死的,而且在姜酒的有意透露之下,她也知道了权慎抵达京城的消息。 原本因为秦砚被罚,她又被重新关回大理寺,姜流羽已经不抱希望。没曾想在这当口上,权慎正好来了。 被关在大理寺的这段日子,姜流羽并未受罚,但是却经受着比刑罚还可怕的折磨。 沈遇白每日逼迫她吞下各种花花绿绿的药,有时候是药丸,有时候是药汁;有些甜得发苦,有些腥得发臭;有些让她奇痒无比,有些让她痛不欲生,更有甚者,还令她春潮涌动,羞愤欲死。 沈遇白喂了毒后,还会喂给她解药,有时候也不喂,就看着她自己咬着牙撑过去。 日复一日,姜流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这一天,那道门突然被打开,头脑昏沉的她被人抬了出去,等再醒来的时候,竟然身处一处陌生的闺房。 秦砚坐在她身侧,见她醒来,欣喜地握着她的手。 “流羽,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太医!快去叫太医!” 姜流羽适应了一下光线,才迷茫地看着他,“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永嘉郡主府。” 姜流羽懵了,“姜酒肯放我出来了?” 秦砚眸色一暗,点了点头。 她还想问为什么,正巧太医提着药箱过来了,秦砚便往后让了让,看着他为她检查诊脉。 片刻之后,老太医才道:“永嘉郡主身体还虚弱着,这几日的饮食要清淡一些,切忌暴饮暴食。她脸上的伤疤已经在褪了,那位沈神医给的药没什么问题,永嘉郡主大可放心使用。” 姜流羽越听越懵,这是什么意思? 姜酒不仅肯放她出来了,还让沈遇白给她治脸? 秦砚问道:“太医,那她体内可有什么异样?” “这倒没有,好好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了。” 秦砚这才放心了,他就怕姜酒会给姜流羽下毒,谨慎一些总是没问题的。 命人送太医离开,秦砚握紧了她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欢喜。 “流羽,你可以放心了,皇上已经昭告天下,你与晋安王造反一事无关,从此以后,你就可以以永嘉郡主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在京城生活了。” 姜流羽却皱紧了眉头,“阿砚,是不是你答应了姜酒什么条件?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 秦砚摇头,“没有,听说还是她主动去向皇上请旨放你出来。” “这肯定有什么阴谋!”姜流羽咬牙切齿,苍白的面容扭曲如女鬼,“你不知道她让沈遇白对我做了什么?他喂我服毒,各种各样的毒,日夜不停地折磨我!阿砚,她肯定不怀好意,你千万别被她骗了!” 秦砚看着失态的姜流羽,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安抚道:“流羽,你别怕,太医说了,你的身体里没有问题,只是有些虚弱,养几日就好了。” “怎么可能?”姜流羽睁大眼睛,“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信!”秦砚不假思索道:“不过当前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等你好了再说。” 秦砚当然也知道姜酒不会那么好心,这里面定然另有阴谋。但是对秦砚来说,最重要的是姜流羽好好的,其他的都可以再慢慢清算。 第576章 傅寒越中毒 姜流羽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闭了闭眼,偏过头去,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权慎派去的人在大理寺扑了个空,才知道姜流羽被放出来了。 “姜酒会这么好心?”文烟一边帮权慎扇风,一边问道,“三皇子,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权慎懒散地躺在软塌上,翻看着探子送来的有关姜酒的情况。 “倒是我小瞧了那个女人,行事竟比我还令人捉摸不透。” 他这番不知是夸是贬的话,让文烟生了几分嫉妒,语气也随意了几分。 “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女人,如何跟三皇子比?” 权慎笑了笑,想起她那张脸,双眸眯着一丝奇异的光。 “她可不能算普通女人。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萧沉歌这么多年都对她念念不忘了。” 且不论她容貌倾城,光是她的手段,她的心思,便让权慎着迷无比。 知晓权慎并非是看上姜酒,只是在某方面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但是文烟还是忍不住酸溜溜道:“若不是因为贪图美色,她也不至于被沈玉卿和秦砚玩弄,落得如此惨状。依奴婢看,她跟那些被所谓的爱情蒙蔽双眼的蠢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权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讨厌姜酒。” 文烟一僵,脑子也转得飞快。 “三皇子的敌人,奴婢自然是讨厌的。” “谁跟你说她是我的敌人?”权慎轻笑一声,“说不定,还可以成为我的三皇子妃呢?” 文烟惊得手中的扇子都掉了,连忙下跪请罪。 “三皇子恕罪!” 权慎收敛了几分笑意,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转了话题问道:“那个刺客的下落呢?” 文烟吓得一激灵,“还……还没消息……” 权慎突然抬脚踹在她肩膀上,文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一群废物!” 文烟不敢回话,也不敢讨饶。 这里并不比大幽国,纵使他们的探子遍布各处,但是总也有手伸不到的地方。想在这茫茫人海里找人,谈何容易?况且他们压根就没有看清楚对方是谁。 “算了。” 权慎收回了脚,轻轻叩了叩桌子。 文烟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捡起扇子,胆战心惊地为他扇风。 “给秦砚的信送去了吗?” “送去了,不过正好秦砚去了永嘉郡主府,我们的人在秦府外等了很久才等到他。” 权慎冷笑,“他对姜流羽倒是痴心,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并无坏处。”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权慎面露烦躁,文烟赶紧派人出去看看。 “三皇子,是朝云国八皇子出事了。” “他又闹什么幺蛾子?” “好像是……中毒了。” 权慎过去看热闹的时候,萧沉歌和傅青笒也都在,不仅如此,皇宫的太医也都来了。 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带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着可怜至极。 权慎啧了啧嘴,“这么个美人,就这么跪在地上无人问津,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文烟,去取件衣裳来。” 文烟目光冰冷地看了那女子一眼,命人迅速取来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 那女子感激地对着权慎磕了个头,抬起头时,含情脉脉的眼神,足以将世间男子融化。 “三皇子怎么来了?”萧沉歌并不欢迎权慎。 权慎也挺自来熟,“听闻八皇子中毒了,特地带了大幽的太医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谁告诉你他中毒了?” 权慎轻轻眨了眨眼,“不然呢?” 傅青笒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定是这女子身子不干净,过给了我八皇兄!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杖毙!尸体直接烧了了事!” 那女子名唤蕊姬,是傅寒越路上买的歌女,最近颇受傅寒越的宠爱。一听到傅青笒的话,连声求饶道:“十三公主饶命!八皇子皮肤溃烂,真的跟奴婢无关啊!” “溃烂?” 权慎若有所思,“我看这位姑娘不似有病的样子,说不定八皇子真的中毒了呢?” 萧沉歌皱紧了眉头,“太医说,并未在八皇子体内发现毒素。” “体内找不到,那皮肤呢?指不定是他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引起溃烂。” 几个太医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还是瞧不出是什么东西,无奈地摇摇头,对萧沉歌道:“萧将军,恕臣等才疏学浅,看不出八皇子是何情况。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与这女子无关。现在臣等也只能开一下药物,缓解一下八皇子的疼痛,但若是找不到解药,只怕八皇子有毁容的危险。” 里面的傅寒越还在惨叫,萧沉歌面色镇静,道:“有劳孙太医了,晚些时候我再进宫亲自向皇上道谢。” “萧将军客气。”想到了什么,他又道:“对了!曦华殿下身边有一位医术高超的沈神医,若是他出马,也许不在话下。” “沈神医?”权慎耳尖地听到了这三个字,眸中闪着幽暗的光芒。 里头的傅寒越突然高声骂道:“萧沉歌!一定是姜酒那个毒妇害的我!你替我去找她算账,快去啊!” 萧沉歌眸色微冷,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去找姜酒,这会也不必犹豫了。 他亲自送几位太医离开,回来看见权慎还在屋里站着,十分不客气道:“三皇子还有事?” 权慎似笑非笑,“萧将军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赶我走啊。” 他看了一眼正在偷看他的蕊姬,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似水的笑意,带着文烟转身出了院子。 “去查查那个沈神医。”权慎吩咐道。 上次他收到过司马乘风送来的信,只说沈遇白那条烂狗从凤鸣山出来了,但是后来便没了消息。 沈遇白是谢祝的徒弟,知道他和谢祝不少秘密。当年被他逃了出去,这一次,若真发现是他,权慎也只好弄死他了。 屋内,萧沉歌吩咐几个人盯住傅寒越,准备去找姜酒。 只是等他到宫门口,才被告知姜酒已经出门了,萧沉歌扑了个空。 第578章 三人比试 权慎张口正想说什么,姜酒却紧接着道:“三皇子应该不会用受伤这个借口拒绝我吧?” 权慎顿时哑口无言。 她都说是借口了,他还怎么说? 权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群人转战靶场,不知道是谁把权慎要表演箭术的事宣传了出去,等权慎准备好后,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了。 文烟恨恨道:“三皇子,姜酒这是存心想羞辱您,您又何必钻她的套子!” “她既然想看,就让她看咯。” “可是您身上的伤……” 文烟后面的话,在权慎阴鸷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想起权慎不喜欢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人前,文烟脸色惨白,赶紧闭上了嘴。 “再有下次,舌头就别要了。” 文烟颤着声音称是。 权慎从帐篷里走出来,外面的欢呼声已经掀起来了。原来是贺蓁然打了个头彩,傅青笒不甘示弱,也跟她比试起来了。 直到看见权慎出来,场上那些无关人员纷纷退了下去。 “三皇子,请吧。” 权慎从容地接过了弓箭,忽然笑道:“光是看我一个人射箭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皇上与我较量一番?” 原本权慎顺从得让九华众人有些得意,但是不曾想他突然说这句话,一时倒是尴尬起来。 虽然众人心里认为,权慎只是个皇子,有什么资格跟姜钰较量,但这种话也没人傻到说出口来。 再者,刚才姜酒喊他表演一下箭术,他就爽快地答应了,倒是这会不同意,反倒是他们不知礼数了。 只是众人更加忧愁的是,姜钰的箭术不好啊!这下丢脸要丢大发了。 姜钰也没想到这瓜突然砸到了他头上,迷迷瞪瞪地看着姜酒,似乎想要她拿个主意。 要他上场没问题,但是输了丢脸了怎么办? 姜酒也没想到权慎这么阴,她特地装伤,就是不想被他拉下水,他却盯上姜钰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身残志坚”地站出来,却听一道朗润的声音道:“皇上近日练字练得手臂酸软,唯恐失礼,不如由容肆代皇上与三皇子比试。” 苏辰那即将要伸出去的脚立马收了回来,不动声色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原本他是打算站出来的,但是他不知道权慎箭术如何,唯恐自己输了丢脸,故而一直在犹豫。 容肆肯出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权慎眯着双眸看着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面色平静的姜酒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原来是容世子,失敬了。既然如此,那就由容世子代替皇上吧。” 不是姜钰,容肆也行。毕竟他可是姜酒的前夫君,狠狠打了他的脸,不就等于打了姜酒的脸吗? 至于他能不能赢了容肆,并不在权慎的考虑范围之外。 自小叶静姝便让人训练他,太子读书,他也要读书,太子骑马,他也学骑马,事事不肯落后于权怀。 但哪怕如此,权慎也不会小瞧容肆。 关于这位容世子,大幽探子穿回来的信息只有寥寥几句,也是在姜酒的身份暴露后,权慎才注意到这位能赢得姜酒芳心的容肆。只不过,关于他的介绍也并没有多少,听闻他年少体弱多病,深居简出,除了那张脸,权慎实在是想不到姜酒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见三皇子和容世子有此雅兴,我都忍不住有些手痒了。 萧沉歌站上前来了,命人取来了他的弓箭。“既然是比试,两个人有什么意思?” 权慎勾唇笑道:“既如此,那不如添些彩头,给各位助助兴。” 权慎说着,率先把自己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丢在了一旁的鼓上。 萧沉歌不甘示弱,也拿出了自己随身的匕首。 随后两人齐齐看向容肆,似乎等着看他会拿出什么东西。 容肆倒是懵了,今日来打猎,他既没有佩玉,也不习惯随身带着匕首,能拿出什么? 姜钰正准备让人去拿点彩头来,姜酒却解了手镯,放了上去。 “容世子,这镯子可是我的心爱之物,想必容世子应该不会看着它落入别人手中吧?” 容肆看了一眼那手镯,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曾经在哪见过它。 顾宁心肝一颤,那可不正是慕容雪青打算传给未来儿媳的镯子吗?姜酒就这么押上去了?到底是她过于信任容肆,还是这镯子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姜汐偷偷跟苏辰咬耳朵,斩钉截铁道:“我就说我皇姐还忘不了容肆。” 苏辰微微偏头,却不小心擦过她的头发,淡淡的茉莉花香,犹如一根轻柔的羽毛划过他的心田。 苏辰轻咳两声,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两步,一本正经地目视着前方,冒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好在姜汐并未察觉,反而兴冲冲地摘了脖子上的链子丢上去。 “我赌容世子赢!” 有了姜酒开头,其他人也纷纷找出值钱的东西给容肆助威。 傅青笒也不甘示弱,押在萧沉歌那头,文烟和几个大幽的使臣自然是支持自家皇子。 原本平和的一场射箭,突然就成了三个国家的对抗,权慎也收了几分笑意,慢悠悠地活动着筋骨。 “容世子不先试炼一下吗?” 容肆拿着长弓,镇定自若道:“不必了,多谢三皇子提醒。” 文烟帮权慎整理好袖口,压低了声音道:“那容世子不足为据,三皇子更应该当心萧沉歌才是。” 权慎轻笑,“这两个人,都是难啃的骨头。” 萧沉歌看了姜酒的手镯一眼,又转头看向她,忽而展颜一笑,自信而张狂。 “原本打算随便玩玩就好了,既然曦华殿下如此认真,那我也不会相让了。” 姜酒黑着脸瞪着他,后者神清气爽地往前走去。 容肆犹豫了一下,对姜酒道:“曦华殿下,那镯子如此贵重,不如……” “容世子知道那镯子是何来历吗?” 容肆摇头。 姜酒表情平淡,“这镯子不过是我众多首饰之一,值不了几个钱,容世子不必感到压力。” 第579章 姜酒的七寸 密集的鼓声激起了紧张的气氛,那三人并排而立,手中的长弓已满弦,蓄势待发。 “咻!” “咻咻!” 一支箭离弦射出,其余两支紧随其后,皆是稳稳地扎在了靶子上的红点。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权慎偏头看着从容不迫的容肆,有些讶异他的箭术竟然也这么好。 一共十支箭,最后看谁的环数最多,便是这场比赛的赢家。 容肆抽出了第二支,这次准度不是那么好,只有九环。 一旁的萧沉歌嗤笑道:“容世子,你这箭术不太行啊。” 话音刚落,便瞧见他的箭落在了八环上,一张俊脸陡然黑了下来。 容肆语气平淡道:“萧将军,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明明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话,却让萧沉歌听出了几分嘲讽。 萧沉歌气得咬牙,再看看一直稳定在靶心的权慎,胜负欲顿时被激了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的靶子。 这三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围观的人看得也是十分紧张。 林绾绾见权慎连射五箭,五箭皆中,顿时有些焦急。 “照这样下去,容世子不会输吧?” 容肆除了第二箭射偏了一点,接下来的几箭也是全中红心,但是明显权慎从一开始就超过他了。 姜酒淡定自如,“急什么?不到最后关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文烟很担心权慎身上的伤,可是见他前面都发挥得很稳定,也渐渐放下心来。但是到第七箭的时候,文烟细致地发现权慎的左手轻轻抖了一下。 文烟脸色一变,贝齿忍不住咬住了下唇,眉眼凝着浓浓的担忧。 “文烟姑娘似乎很担心三皇子。” 姜酒忽然出声,倒是把文烟吓了一跳。 她连忙收敛情绪,笑道:“曦华殿下说笑了,奴婢自然是担心三皇子的。” 姜酒奇怪地咦了一声,“难道文烟姑娘不应该相信三皇子能赢吗?” 文烟:“……”这话让她怎么接? “就算箭术再佳,也有意外发生,方才容世子不也出了差错吗?如此一来,文烟姑娘担心三皇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姜流羽为文烟说话,旁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只当她和姜酒关系差,刻意怼她两句。 但是姜酒却清楚得很,连嘴角的笑都带着一丝玩味。 她轻笑一声,道:“永嘉妹妹这是在替三皇子说话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倾心于三皇子。” 姜流羽正要反驳,秦砚已先她一步,语气冰冷道:“曦华殿下慎言!” 姜酒玩味地看着他们二人,没有再说,转过头去看着靶场上的情况。 原本权慎遥遥领先,但第八箭时,他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射偏了两分,那箭落在了第七环上,权慎面无表情,但是眼里已凝结了浓浓的黑雾。 再看一旁的容肆,除了第二箭,一直都是正中靶心,包括萧沉歌。 一局失误,就算他后面极力挽救也无济于事,最后容肆以一分险胜。 场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连姜酒脸上也带了几分松快与愉悦。 权慎心有不甘,此时却还能挂上笑容,向容肆道喜。 萧沉歌就没有那么装了,直接轻哼了一声,对容肆的不待见都摆在了脸上。 容肆赢了这场比赛,那些彩头自然都是他的。 阮漪扬着欢喜的笑脸往前,双眸亮晶晶的,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爱慕,“容世子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得第一名!” 容肆只是礼貌地颔首,越过她走向那面大鼓,从花花绿绿的彩头中拿起了一枚不起眼的镯子,走到了姜酒面前。 “殿下的镯子,物归原主。” 姜酒也没拒绝,直接接过,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恭喜容世子了。”她道。 容肆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人间绝色,不过如此。 姜酒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去不看他,唯恐自己忍不住,把人抢了回来。 容肆被姜钰他们簇拥着,一人一句夸奖,他倒是颇为虚心,一点也不羞涩。 姜酒隔着人群看他,连权慎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都不知道。 “看样子,曦华殿下还忘不了容世子啊。” 姜酒目不转睛,“我竟不知三皇子这么闲,连情情爱爱的事都这么上心,还以为,三皇子的眼里只有权力与皇位呢。” 权慎低笑一声,“原来我在曦华殿下眼里,是这么不解风情之人?” 姜酒偏头看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正用眼刀子剜着她的文烟。 “也是,三皇子风流潇洒,身边的美人也是千娇百媚,自然不是那等不解风情之人。” 权慎啧了啧嘴,“早就听闻曦华殿下手段犀利,不曾想这嘴皮子也这么利索。” “多谢夸奖。” 她明显没有交谈下去的打算,权慎却是凑近了一步,在她耳畔道:“就是不知道,若是容世子哪日恢复记忆了,曦华殿下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淡定了。” 姜酒目光幽深,“三皇子,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多管闲事的人,一般都不长命。” “我只听说过,打蛇要打七寸,曦华殿下的七寸,便是容世子吧?”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转身欲走,想到了什么,又道:“哦对了,听闻曦华殿下身边有一位沈神医,说来也巧,我有一位故人也姓沈,而且医术颇佳,说不定,还是同一个人呢。” 姜酒的脸色未变,心却是沉了下来。 文烟随着权慎回到了营帐,看着他解下了外衣,那包裹在左肩的纱布已经渗出了血迹。 文烟赶紧拿出了药箱为他重新包扎,权慎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是哼也不哼一声。 “那姜酒简直欺人太甚!”文烟咬牙切齿道。 权慎嗤笑一声,身子微微往后靠着。 “行了,她又不知道我受伤了,想来是想羞辱我罢了。” 真不巧,姜酒还真知道他受伤了,故意挑事的。 今日比试中,前半场权慎都十分自如,但是到了后面明显力不从心,想来燃止没有诓她,权慎是真的受伤了。 不过,燃止又怎么会知道呢? 第580章 打赌 姜酒也没有想太多,她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场射箭比赛也激起了众人的胜负欲,纷纷准备来一场秋猎比赛,以抽签的方式两两组队,那木签上让姜酒动了手脚,权慎发现自己与姜流羽一队的时候,意外地挑了挑眉。 沈玉卿抽中的是姜钰,偏头瞧见秦砚阴沉的脸色,再看看他手里的木签,沉默了一下。 “阿砚,不如我们来换吧。” 秦砚捏着跟姜酒画着同样符号的木签,冷着脸道:“不必。” “没想到我跟秦大人这么有缘分呢。”姜酒走了过来,笑得十分和善,“这一路,还请秦大人多多关照了。” 秦砚阴冷地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曦华殿下就不怕微臣半路上杀了你?” 姜酒故作惊讶,拔高了声音道,“秦大人,你要跟本宫讲和?为了九华安稳,那是再好不过了。” 察觉到周围投来的好奇惊讶的目光,秦砚的脸黑如锅底,咬牙切齿道:“姜酒,谁要跟你讲和?” 姜酒却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秦大人为了九华国能放下私人恩怨,本宫深感欣慰。秦大人放心,过往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今日你我联手,一定能拿下秋猎的魁首!” 秦砚冷哼一声,鸡同鸭讲! 姜酒含笑着目送他离开,偏头对林绾绾他们道:“按计划行事!” 林绾绾迟疑道:“主子,要是我们都不在,你……” “放心,秦砚还没有愚蠢到在这里杀了我。” 毕竟,她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秦砚一起离开的,她要是出事了,秦砚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再者,等秦砚发现了那件事,他可能连搭理她的心情都没有了。 准备就绪,众人纷纷入了山林。这里隶属皇家猎场,山脚下便是军营,周围的防卫十分严密。尤其是在上次遭遇刺客之后,这里的守卫更是加了一倍。 山林内并无凶猛的大型野兽,倒是有不少专门养在这里的山鸡野兔,专门供这些王公贵族春猎秋猎用的。 姜酒自进山以来,便慢悠悠地逛着,丝毫没有打猎的打算。而秦砚原本便对打猎不感兴趣,尤其是跟姜酒组队,更是没有兴趣了。 “秦大人,你别板着一张脸嘛,看着怪渗人的。” “姜酒,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装得不累吗?” “诶……要说累,怎么比得上秦大人累呢?这些年为姜流羽守身如玉,姜流羽活着回来了,又为她忙前忙后的,还险些连官都丢了,秦大人这般深情,倒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秦砚拽住了缰绳,冷眼看着她,“说我便罢,你扯流羽做什么?” “我只不过是看在你我有过一段旧情的份上,好心跟你提个醒,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秦砚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谁跟你有旧情?” “好吧。”姜酒耸耸肩,“不过,秦大人就一点也不好奇,姜流羽失踪的这些年里都在哪里吗?” 秦砚没有回答。 姜流羽为张知遥所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不过他也没必要跟姜酒解释。 “姜流羽说,她是被张知遥所救,这些年一直在养病,可你就不奇怪,她那一身功夫是哪里来的吗?” 秦砚身躯一顿,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 “有什么可奇怪的?她报仇心切,许是央求张知遥的侍卫教她几招。”秦砚看向姜酒,道:“你也不必挑拨离间,我跟流羽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这么看来,你很相信她咯?” “不然信你?”秦砚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秦砚,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你的流羽没有辜负你的信任,那算我输,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哪怕要我的命,我也绝无二话。可如果有一天,姜流羽背叛了你,那便是你输了,我想怎么样也随我,如何?” 秦砚冷笑,“我为何要跟你赌?” “怎么?你不是信她吗?这种稳赢不输的赌局,都不敢参加?” “姜酒,激将法对我没用。” “不过,这可是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我的好事,你确定不赌一把?” 秦砚犹豫片刻,似乎是在思索这个赌对他的利弊。 “好,我答应你。”秦砚道:“不过到时候,若是你输了,你可得遵守承诺。” 姜酒笑道:“彼此彼此。” “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秦砚脸色骤变,急速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姜酒得逞地勾了勾唇,也跟了过去。 刚进山不久,众人还没有分得很开,因此附近几个人也全都赶了过来。 只是看着眼前的状况,众人一时有些发懵。 权慎与姜流羽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姜流羽还靠在权慎身上,二人面色潮红,双眸迷离,像是中了催情药一样。 文烟跟着众人赶来,看到这一幕时眼睛都气红了,疾步上前粗暴地扯开了姜流羽,帮权慎拢紧了衣裳,怒喝道:“来人!快扶三皇子回去!” 秦砚翻身下马,抱起了姜流羽,也匆匆回了营地。 姜酒坐在马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林绾绾对视了一眼,优哉游哉地跟着回去了。 因为权慎和姜流羽突然出事,众人也不得不赶紧回来,不过各个脸上不是挂着担心,而是兴致勃勃。 “你们是没看见,那大幽三皇子和永嘉郡主抱在一起,衣裳都解开了,我们要是去迟一步,只怕两人事儿都办了。” “啧啧啧,真没想到,永嘉郡主看着那么清冷的一个人,竟然也如此放浪。” “只怕等他们醒了,还要怪我们坏了他们的好事呢,哈哈哈……” 几个人的笑声,在看见秦砚时戛然而止,各个吓得噤若寒蝉,互相催促着落荒而逃。 秦砚捏紧了拳头,往姜钰的营帐走去。 “我们三皇子分明是受了暗算!这件事皇上必须给个说法!” 文烟气得不轻,她一直都知道姜流羽对权慎心怀不轨,但是权慎绝对看不上姜流羽,没想到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出了这样的事! 第581章 情花蛇 “小小的一个婢女,竟也敢对我九华皇帝口出狂言,等三皇子醒了,我可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姜酒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条花色小蛇。 姜钰吓了一跳,“姑姑,这蛇……” 姜酒把蛇丢到了文烟面前,“文烟姑娘不是想要个说法吗?这个就是。” 文烟冷笑,“曦华殿下糊弄谁呢?” “此蛇名唤情花蛇,原本是依附着情花而生的毒蛇,情花散发出的味道能让人或动物意乱情迷,进而成了这情花蛇的腹中食,渐渐的这蛇也染上了情花的毒素,被它咬上一口,就像是中了催情药一样。” 文烟瞳孔骤缩,又听姜酒道:“不过……这情花蛇可是记载在苗疆蛊书上一种蛇蛊,有一些心思不正的人会利用情花蛇来得到自己的心上人。且不说九华气候温热,不适合情花蛇生活,放眼九华国,无人懂得蛊术,所以这情花蛇到底是哪里来的?” 姜酒说这话的时候,适时地朝苏辰投去一道目光。 苏辰也十分上道,语气带着几分质问道:“我记得,大幽国有一位医师谢祝,十分擅长医蛊之术,莫不是这情花蛇是你们带来贼喊捉贼的吧?” “一派胡言!”文烟怒道:“且不说这情花蛇不是我们带来的,便是我们带来的,又怎么会任由它伤害三皇子?” 姜酒双眸微眯,胡诌道:“也有可能,是三皇子看上了永嘉郡主的美色,所以……” “休得污蔑三皇子!”文烟气急败坏,脸色涨红,像个烧红的开水壶,随时会爆炸一样。 给权慎和姜流羽治病的太医回来禀报情况了,这情花蛇顶多是让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控,对人体倒是没有太多的危害,太医施针引出了毒素也就好了。不过太医也证实了,权慎和姜流羽身上确实都有被蛇咬的伤口,只是眼下两人还在昏迷中,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晓。 虽然这蛇没有太大的危害,但是总归是毒蛇,而且还跟蛊沾了边,姜钰遂停止了秋猎,派人在山里大肆寻找,看看还有没有藏匿的情花蛇。 姜酒看着那条小蛇被丢进了火堆里,可惜地叹了口气。 “沈遇白又得找我哭闹了。” 苏辰轻咳一声,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给我那位可怜的堂妹牵红线呢。” 苏辰嘴角一抽,“秦砚会杀了你的。” “你怎么知道,到时候他不会感激我呢?” 正说着,秦砚便走过来了。 苏辰见势不妙赶紧溜了,姜酒白了他一眼,低骂一句没良心。 秦砚揣着一肚子怒火,天知道他多想一脖子掐死她。 “流羽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都来兴师问罪了,我要是说没有,你信吗?”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干的了?” 秦砚的拳头捏得噼啪响,可想而知,看见心上人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尤其是秦砚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忍得了? “我可没这么说,再说了,那情花蛇可是只有会蛊术的人才有,你觉得我要是有的话,为什么我以前不用?” 秦砚眯了眯眸,“我记得,你身边有一个沈遇白。” 秦砚对沈遇白的了解甚少,只知道他以前是张知遥的座上客,张知遥死后他就跟了姜酒,但是不排除他本来就是姜酒的人。 沈遇白医术高超,近乎于妖,谁知道他有没有跟蛊扯上关系? “你说他啊,他就是个疯子,整日只懂得捣鼓他那些草药,哪里懂什么蛊?要说懂,难道不是我更懂吗?” 姜酒逼近了一步柔若无骨的手从他的衣领上划过,温柔的嗓音沙哑勾人,“难道你忘了,从前我每到月圆之夜,就……” 秦砚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推开,看着她的目光厌恶到了极致。 “姜酒,最好跟你没关系,否则……”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秦砚便甩袖走了。 姜酒噗嗤一笑,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模样,简直爽翻天了! 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准备回账,结果就看见容肆站在不远处,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姜酒吓得腿一软,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不知道他把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但是最后一句话是肯定听到了。 要是以容肆以前的性子,这会指不定已经醋意滔天,扭头就走了,可他却主动走了过来,面色带着几分犹豫,最后还是道:“曦华殿下,秦大人并非良人,你……” 姜酒的脸一黑,“容世子以为我喜欢秦砚?” 容肆有些尴尬,“容肆失礼了。” 也是,她是他的“前妻”,他本不该管这么多的。 只是刚才见他们二人举止亲密,容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眼里心里十分不舒服,不想看,却也不想走。 这样的自己,让容肆烦恼极了。 似乎每次跟姜酒有关的事,总能让他乱了心神。 他的举动看似是好心的提醒,但是姜酒却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姜酒突然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容肆该不会快恢复记忆吧? 这边的姜酒因为容肆而苦恼,完全把权慎和姜流羽抛之脑后,而那边的权慎醒来后,火气之大,连文烟都承受不住。 文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到处都是伤,却也不敢吭声半句,唯恐触了权慎的眉头。 权慎看着手臂上那两个小红点,冷笑一声。 “情花蛇,好一个情花蛇!若我不知道她身边有沈遇白,说不定还真信了这是一场意外!” 情花蛇十分擅长隐蔽自己,因此在它咬了姜流羽之后他才发现,只是那时候他也认不出来,下意识地抓住了那蛇,反手就被咬了一口。 接下来的事情,便如众人所见的那样,他跟姜流羽抱在了一起,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在别人眼里,什么都发生了。 权慎还从未被人这样算计过,胸腔内汹涌的怒火,恨不得将姜酒烧成灰烬。 “姜酒人呢?” 文烟瑟缩了一下,“应……应该在她的营帐里。” 权慎阴冷一笑,锐利的双眸犹如毒蛇一般,令人生寒。 第582章 三皇子妃 因为权慎和姜流羽还没醒,所以众人就先在这里休息,等那二人醒了再做打算。 姜酒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不觉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醒来时,只感觉外面的天色黑了下来,营帐内没有点灯,床边似站着个人,姜酒揉了揉眼睛,沙哑着声音喊了句子桑,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令她瞬间清醒。 “殿下可醒了,可让权慎好等。” 那阴冷的声音中含着笑意,眼里却是彻骨的冰冷与无尽的黑暗。 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姜酒没有动,只是不着痕迹地护住了小腹。 “原来是三皇子。”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放了回去,姜酒躺着,他坐着,高度上他压了她一大截,气势上却是谁也不肯相让。 “看三皇子这样子是好了。” “托殿下的福,还没死。” “既是托我的福,三皇子不好好感谢我,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权慎冷嗤一声,微微俯身,双眸幽深地凝视着她。 “沈遇白炼一条情花蛇不容易吧?就这么用在了我身上,殿下不会觉得浪费吗?” 姜酒眨了眨眼,“三皇子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他勾起她的发丝,动作温柔而危险。 “都是聪明人,再装傻就没意思了。” 姜酒脸上的无辜与迷茫尽数褪去,嘴角勾起一抹顽劣的笑意,挑衅道:“便是我,你又当如何?” 就像是没感觉到自己的小命握在他手里一样,姜酒嚣张得让权慎忍不住纵声大笑。 他如此大的动静,外面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姜酒的心往下沉了沉。 “怎么?在等子桑来救你吗?”权慎那冰凉的手指,犹如毒蛇一般在她的脸颊上游移,“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凤帝,竟然会留下一个奸细,你就不怕他是故意向你坦白身份想获取你的信任吗?” 姜酒的子桑的信任曾经崩塌过,但是这不代表,权慎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能让她再次动摇。 “其实我也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把他送到了我身边,我上哪找这么厉害又忠心的侍卫?” 权慎冷笑,“凤帝不愧是凤帝,胆识和度量也非常人能比。” 姜酒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潜入她的营帐,拿着匕首指着她,这权慎也是个不要命的。 “不不不,殿下说错了,我的胆子却是很大,但是我的度量却比针眼还小。”权慎漫不经心地转着匕首,从她的衣领慢慢划过,锋利的刀刃隔开了那轻薄的布料,露出了那沁香胜雪的肌肤,“殿下今日算计了我,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我想想,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冲进来了,看见你我这副模样,那肯定十分精彩!” 他眼里弥漫着兴奋和疯狂,引得姜酒眸色一紧。 他低下头来,与她几乎只有一拳之距,匕首抵着她的命脉不算,他的手还掐着她的下巴,逼她与他直视。 “姜酒,你听着,我不是秦砚沈玉卿那些蠢货,别妄想算计我,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姜酒不怒反笑,“是么?只可惜,我也不是文烟姜流羽之流,离我太近,可是会出事的哦。” 腰腹间传来的坚硬感让权慎身躯微僵,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正贴着他的命根子。 权慎嗤笑一声,“那你要不要试试,谁的手速比较快?” “大不了一死,纵使黄泉路上没有三皇子陪葬,但我想,大幽国应该也不会让一个太监登基为皇,三皇子失去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倒也值了。” 姜酒敢如此大胆,一来便是肯定权慎不敢杀她,就算他动了杀心,也绝对不敢在这里杀她;二来,命根子攥在她手里,权慎也确实投鼠忌器,万一她跟他鱼死网破,真的把他变太监了,他跟皇位也就无缘了。 果不其然,在沉默着对视了片刻之后,权慎退开了,眼底的兴味却是一分不减。 “我改主意了。”他说:“与其杀了你,倒不如把你娶回大幽,到时候,就不知道曦华殿下还有没有这么硬气了。” 姜酒气乐了,“做梦!” “那就拭目以待吧,”权慎邪魅一笑,“我的三皇子妃。” 姜酒看着他优哉游哉地离开营帐,恼怒不已。 她掀开被子,连鞋子也没穿便冲下床去,便瞧见林绾绾躺在外间的帐篷里昏迷不醒,而子桑与谢朝却不见人影。 姜酒深呼吸一口气,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转过头去,谢朝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瞧见屋内的情况,也不免有些疑惑。 “主子,发生何事了?” “你去做什么了?”姜酒冷着脸道。 谢朝心里一咯噔,“我去拿了点膳食。” “子桑呢?” 谢朝摇头,“我刚才来的时候他就没在。” “主子……”林绾绾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醒来,一脸迷茫。 姜酒捏着拳头,“去把子桑找回来。” 子桑对她向来寸步不离,若是无事他定然不会离开,只怕是权慎调虎离山,可别有什么危险才是。 子桑很快就回来了,表情却有些凝重。 得知权慎来过一回,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你去何处了?” 见他的样子,不似被权慎引出去的,似乎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子桑沉声道:“我看见十七了。” 姜酒一顿,双眸微微眯起,“十七?” “他在权慎身边,虽然他做了伪装,但是我认得他,不会有错。” “会不会是权慎故意让你看见的?” 子桑毫不犹豫地摇头,“权慎也不知道十七就在他身边。” “他想做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姜酒格外冷漠,似乎已经忘了从前的种种。 “他没说,只告诉我,让我盯着沈遇白,权慎想抓他。” 姜酒嗤笑一声,“假好心。” 子桑听谢朝他们说起才知道,原来权慎趁他们不在偷偷潜了进来,顿时懊悔万分。 姜酒摆摆手,“行了,权慎若真想动手,你们也是防不胜防。” 第583章 求娶姜酒 就算子桑没有因为十七而离开,权慎也会想方设法把他弄走,这事倒怪不得他们。 只是今日这一出,让姜酒也更加谨慎,对权慎也多了几分戒心。 一夜无事,第二日,姜酒出了营帐,正巧和权慎对了眼,权慎若无其事地冲着她颔首微笑,向着姜钰走去。 一道阴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有所感,姜酒转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姜流羽,那双漆黑的眸子藏匿着腾腾杀气,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姜酒也学着权慎,对她颔首微笑,气得姜流羽掐断了指甲。 昨日种种,她已经听文烟说过了,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姜流羽就是笃信,一定是姜酒在背后搞鬼。 她就知道她放她出来不安好心! 好在昨日之事在众人眼里只是意外,非议她和权慎的人并不是太多,这也让姜流羽稍稍放心。 不过,等回到了京城,姜流羽终于明白姜酒整这一出的目的。 “联姻?”姜钰没想到姜酒会突然跟她提起这件事,表情顿时有些讶异。 “没错,昨日之事虽是个意外,但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其来日落人口舌,倒不如现下为永嘉郡主与三皇子定下婚事,一来也可堵悠悠之口,二来,也有助于九华与大幽的友好邦交。” 众臣纷纷点头附和,难得第一次他们如此赞同姜酒的决定。 “我不同意!” 两个主角都还没说话,秦砚率先站了起来,冰冷刺骨的双眸直视着姜酒。 “永嘉郡主与大幽三皇子的事并未传出去,何来落人口舌?再说两国邦交,也不是只有联姻这一条路吧?” “秦大人难道没听说过众口铄金吗?”姜酒看向神色散漫的权慎,“再者,我想三皇子一定不会看着永嘉郡主名声败坏吧?” 权慎微笑道:“曦华殿下说的是。” 姜钰双眸一亮,“这么说,三皇子是答应了联姻一事了?” 姜流羽的意见不重要,权慎点头才算成。 虽然权慎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但是姜钰对他就是莫名发憷。 权慎站起身来,恭敬地对姜钰拱手道:“实不相瞒,此番前来九华,大幽也有联姻之意。” 姜酒眸光微闪,姜钰却喜道:“那这岂不正是两全其美?” “不过……”权慎抬眸看着姜酒,凉薄的双眸中透着几分深情,“权慎想求娶的,是贵国的曦华大长公主。” 话音未落,众人已纷纷惊掉了下巴。 姜流羽蓦然抬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隐隐的还藏着几分嫉恨与不甘。 苏辰等人更是眉头紧皱,看着权慎的目光已然多了几分防备。 姜汐突然笑道:“三皇子是在开玩笑吗?我皇姐可不是谁都能娶得起的!” 朝野上下,竟无一人反驳。 姜汐这话狂妄,却也说得没错。 姜酒是前任皇帝,如今又是有执政之权的曦华大长公主,别说远赴别国联姻了,放眼这九华,能娶得了她的还真没几个。 “我知道曦华殿下身份尊贵。”权慎笑意不减,“大幽国也拿出了诚意,愿意让出毗邻九华国的浣江城。” 满座哗然,就连姜钰都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愕。 权慎口中的浣江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市,但是却是十分重要的枢纽。两国曾经因为浣江城打得你死我活,最后九华还是不敌大幽,输掉了这座城池。浣江城被划入大幽国土,因为其便利的港口,每年不知道多少金子流入了大幽的口袋。要是九华国能拿下浣江城,确实是件美事。 不过,姜钰也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虽然浣江城的诱惑很大,但是还不足以让他放弃姜酒。 但是姜钰不动心,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权慎的提议,得益最多的便是秦砚。一来可以将浣江城收入囊中,二来可以帮姜流羽解决麻烦,三来还可以解决姜酒这个麻烦。 他正准备开口,一旁的沈玉卿和萧沉歌却齐齐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我不同意!” 那些原本心思活络的大臣们,在看见他们俩也掺和进来之后,默默地又缩了回去。 沈玉卿面色冷凝,“除非曦华殿下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能逼她联姻!” 萧沉歌看着权慎,眼里寒气涌动,“三皇子可能不知道,我与曦华殿下早就有了婚约,只怕她不能当你的三皇子妃了。” 权慎似笑非笑,“订婚而已,又不是已经成亲,就算成亲了,想来曦华殿下也会为了大义有所取舍。” 好大一顶帽子! 姜酒都忍不住为权慎鼓掌了。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公主,现在说不定早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思及此,姜酒轻叹一声,道:“三皇子若是真心喜欢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对浣江城不太感兴趣,倒是北疆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那从容的笑意就这样僵在了权慎脸上,好看的薄唇微微抽动了一下,权慎道:“曦华殿下……是在开玩笑吗?” 众人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迷茫。 史上鲜少有人会以城池为聘求娶,他们以为一个浣江城已经是巨大的惊喜了,没想到姜酒给了他们一个更大的惊吓。 北疆是什么? 那是九华国和大幽国的接壤之地,东西延长千里,山脉不绝,地势险峻,却是两国争得头破血流的地方。百年来为了北疆的一粒沙,一颗草,两国互不相让,不知挑起了多少战争。如今姜酒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要北疆,这得多不要脸才说得出口? 权慎明知她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却是无法点头说一句好。 就算他可以让出北疆,他的臣民也绝对不会允许,更何况,他也根本不可能让出北疆。 “难道三皇子不是真心想求娶本宫的吗?”姜酒脸上带着几分受伤。 苏辰他们都快憋出内伤了,要不是当着权慎的面,他们早就冲她竖起大拇指了。 姜流羽和权慎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权慎没有再拒绝,而也没有人问过姜流羽的意见。 第584章 危在旦夕 一场秋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天气陡然转凉,也不知是不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姜酒格外惧冷,衣服都多添了两件。 “郡主府那边没动静吗?” 姜酒趴在桌前,一边逗弄着蛊王,一边问一旁的林绾绾。 “没呢,白洛哥他们一直盯着,有消息会立马回禀的。” “看不出来,她这么沉得住气。” 权慎好不容易把姜流羽弄了回来,姜流羽好不容易在京城有身份立足,却又被她推回去给权慎,不用想都知道,姜流羽指定气炸了。 “殿下,该用膳了。” 紫苏端着饭菜进来,闻着这股味姜酒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放着吧,我一会再吃。” 紫苏劝道:“殿下,沈神医说了,这药膳要按时吃,对孩子才好。” 姜酒嘟囔了一句,“我看他就是为了报复我弄死了他的情花蛇。” 紫苏见她肯吃了,连忙把膳食端到了她面前,盖子一掀开,那股浓烈的苦药味扑鼻而来,姜酒忍不住又反胃了。 反胃归反胃,沈遇白也不至于害她,为了孩子,姜酒还是咬紧了牙根打算一口闷了。 谁知道一旁的蛊王突然躁动了起来,爬上了姜酒的手背,显得十分不安。 “它这是怎么了?”林绾绾奇怪道。 姜酒定定地看着它,捧起了碗,它就动,放下碗,它也跟着安静下来。 “绾绾,取银针来。” 林绾绾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取出了银针,交给了姜酒。 姜酒将银针插入药膳中,银针没有半点变化。 她想了想,又让紫苏去沈遇白那里抓只试药的老鼠,那老鼠只是喝了一口药膳,便口吐白沫,双脚一蹬,顿时一动不动了。 紫苏吓得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姜酒脸色一沉,“这药膳经了何人之手?” 紫苏连忙跪下,着急解释道:“殿下,这药膳是奴婢亲手熬的,绝对没有假于他人之手。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药膳会这样,真的不是奴婢做的!” 林绾绾道:“紫苏姐姐,主子的意思也不是怀疑你,你好好想想,那时候还有谁也在小厨房。” “没有,就我一个人在!”想到了什么,紫苏又道:“不过,我出来的时候,碰见了打扫院子的宫女晚禾,她摔了一跤,奴婢扶了一把,不过她也没有碰到药膳啊。” 林绾绾冷笑,“既然要投毒,又怎么会让你发现?” 说着,林绾绾看向姜酒道:“奴婢去把她抓来!” 紫苏还跪在地上,自责不已。 “还好殿下没有喝那药膳,要不然……” “起来吧,这事不怪你。” 有人想要她死,自然是防不胜防。 林绾绾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却不大好。 “晚禾死了。” 姜酒早有所料,“去查清楚,这几日她跟谁接触了。” 晚禾也是内务府派过来的宫女,家世清白,虽然也不能说全然放心,但是姜酒也从来不让她近身伺候。 沈遇白收到消息后便赶了过来,仔细研究那只老鼠的尸体。 “是蛊,不是毒。”沈遇白擦擦手,道:“这种蛊我以前没有见过,不过这才一会儿,那蛊毒便已经侵入心脏,而且还生出了蛊虫。” 紫苏看着在老鼠身体里出没的小虫子,顿时一阵恶寒。 林绾绾跟谢朝看习惯了,倒是没什么反应。子桑面色冷凝,眼里却泛起了愤怒与后怕。 他不敢想象,要是姜酒喝下了那碗药膳,现在是不是也像这只老鼠一样。 “既知是蛊,除了他们,也没别人了。” 沈遇白挑眉,“权慎?” 也是,姜酒的仇人不少,但是有本事的也就那么几个。秦砚现在正忙着解决姜流羽和权慎的婚事,他说不定还想让她代替姜流羽嫁去大幽,没有理由要她死,想想也只有权慎和姜流羽了。不过到底是谁,还是他们俩都有份,姜酒还不能确定。 想了想,姜酒道:“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我误食了毒药,危在旦夕。” 沈遇白白了她一眼,“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曦华大长公主中毒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皇宫都沸腾了。 姜钰原本在御书房内跟萧沉歌和傅寒越他们商讨两国事宜,阿冬便急匆匆冲了进来,将消息告知姜钰。姜钰还没动呢,萧沉歌便如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重华殿围得水泄不通,担心有之,看热闹有之,幸灾乐祸有之。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齐聚重华殿,但似乎对姜酒身上的毒一筹莫展,气得姜钰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啪!” 权慎一巴掌甩在了姜流羽身上,眼里噙着凛凛杀气,语气冰冷刺骨。 “谁允许你动她的?” 姜流羽跪在地上,嘴角破了,渗出了血迹,脸颊上一道红色的巴掌印格外明显,可想而知权慎用了多大的力。 可是此时,姜流羽却十分平静道:“姜酒注定是我们的绊脚石,我杀了她,对三皇子也有好处不是吗?” 权慎掐住了她的脖子,面色阴鸷。 “姜流羽,你胆子不小,竟敢揣测本皇子的心思!” 姜流羽的脸因窒息而憋得青紫,倔强道:“我只是想帮三皇子……” “呵……”权慎冷笑一声,“到底是想帮我,还是因为嫉妒她,所以才迫不及待地下手。” 所有人都知道他跟谢祝关系不一般,姜酒身中蛊毒,又是在拒绝他的求婚之后,九华人会怎么会想他?传到了大幽,他的那些好兄弟,会怎么在权斯尧面前说他的“好话”? 权慎毫不怀疑,一旦姜酒死了,就算不是他杀的,甚至不是他指派的,这个锅最后还是会甩在他身上。 权慎确实巴不得姜酒死,但是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姜酒要死,最好死得跟他毫无关联,最好能挑起九华和朝云的战争,而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全都被打乱了! 皇宫那边传来消息,连沈遇白都束手无策,姜酒必死无疑。权慎越想越烦躁,掐死姜流羽的心都有了。 第585章 容肆解围 姜流羽对他来说到底还有用,权慎盛怒之下,也尚有几分理智,没有要了她的命。 姜流羽捡了一条命回来,不知是因为投毒得手了,还是因为权慎的责骂,眼里透着一丝猩红。 “那药原本是要给秦砚用的吧。” 文烟走了出来,嘴角挂着一丝讥嘲,“看不出来,你对秦砚这么用情至深。” 姜流羽面色冷凝,“想杀秦砚,多的是办法,可是对付姜酒却是难上加难。” 她并非是不忍对秦砚下手,只是跟秦砚相比,她更憎恨姜酒。 若能一举将姜酒解决掉,她又何必绕那么多弯路? 文烟扑哧一笑,“姜流羽啊姜流羽,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得三皇子宠爱吗?因为……我从来没不会自以为是。” 文烟没有矫健的身手,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只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可权慎从来就不是沉迷美色之人。这些年来,为了迷惑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兄弟,他也宠幸了不少女人,但是那些可怜的女子,最多不超过三日,死的死,残的残,唯有文烟,竟是在权慎身边待了大半年。 她站在台阶上,身上穿着素净的衣裳,比不得姜流羽那一身郡主华服,可是她脸上的轻蔑与不屑,却是显得姜流羽更加狼狈。 “当年三皇子救了你,是存了利用之心。他毁了你的容貌和嗓子,却也教了你不少本领。这些年你替他办了不少事,得了不少赏赐,可是三皇子从来没有将你放在眼里,说白了,你也不过是他众多棋子中的一个,你凭什么以为,三皇子会对你另眼相待?” “住嘴!”姜流羽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到最后坏了三皇子的计划,还赔了自己的小命!” “文烟!收拾一下,准备进宫!” 里面传来权慎的声音,文烟应了一声,讥笑着看了脸色铁青的姜流羽一眼,转身走进屋去。 谁也没有注意,一道身影匆匆离开了驿馆,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林绾绾收到白洛穿回来的消息,冷静地点了点头,回到了重华殿内。 姜酒陷入昏迷,沈遇白在一旁为她施针,姜钰急得脸色通红,不停地发问。 “沈神医,姑姑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中毒昏迷了?” 沈遇白脸色凝重,“曦华殿下并非中毒,而是蛊。这种蛊我从前从未见过,现在只能暂时控制住,却无法解蛊。” 萧沉歌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紫苏苍白着脸道:“是一个宫女,在殿下的膳食里下了毒,那宫女已经服毒自尽了。” 萧沉歌突然揪住了沈遇白的衣领,喝道:“你不是自称医术高明吗?难道就没有办法救她吗?” 沈遇白心里默默记了一笔账,一脸苦恼道:“我也想啊,但是蛊跟毒一样,除了下蛊之人,根本无从得解。” 傅青笒嗤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谁让姜酒树敌太多,这不就栽坑里了?” 萧沉歌目光冰冷地看了她一眼,傅青笒后背发寒,却还硬着脖子道:“我说的有错吗?要不是她行事嚣张,也不至于这么天怒人怨。” “唰!” 子桑突然拔剑,抵着她的脖子,面无表情的脸却透着森冷的杀气,“若是舌头不想要了,尽管继续说。” 子桑的话并未能吓到她,反而激起了傅青笒的火气。 “还真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样跟我讲话?我就不信了,你还真敢割了我的舌头!” 傅青笒不退反进,子桑眸中划过一丝锐气,刀锋一转,若非傅寒越把她拽了回去,削掉的可就不是傅青笒的那一缕发丝了。 “你疯了?你知道他是谁吗?姜酒身边的刽子手,杀了你都有可能!这种情况下你就别添乱了!” 傅青笒甩开傅寒越的手,冲着萧沉歌怒喝道:“你就这么看着?” 萧沉歌看也不看她,只问沈遇白道:“她还能撑多久?” 沈遇白犹豫了一下,给出了个时间,“最多一个时辰。” “我去找解药!” 姜钰皱着眉头道:“又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如何找?” “总比在这干着急好!” 萧沉歌从来不是认命之徒,说干就干,正准备带着人先从那个自尽的宫女下手,权慎却走了进来。 “若是皇上信得过权慎,不妨让权慎一试。” 萧沉歌脚步一顿,眯着双眸看他。 姜钰愕然,“三皇子你……” “皇上也没办法了不是吗?就像萧将军说的,总好过在这里干着急。” 姜钰虽然不太信任权慎,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权慎说的有道理。 “那就麻……” “皇上。”容肆突然站出来,“臣有一法子,或许能救曦华殿下。” 姜钰喜道:“容世子此话当真?” “若无把握,臣也不会开口。” 权慎冷眼看着他,忽然笑道:“容世子有办法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容世子要怎么救?” 容肆淡定道:“此法不外传,可能需要诸位回避一下。” 萧沉歌目光幽深,“你当真能救她?” 容肆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比起权慎,姜钰自然更信任容肆,当即便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重华殿一下子空了下来。 也不知是因为殿内只剩他们两人,还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容肆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他走到床边,轻叹一声,颇为无奈道:“曦华殿下,人都走了。” 姜酒睁开眼睛,忽然翻了个身,撑着脑袋看着他。 “容世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很好奇,曦华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他站在床尾的位置,方才权慎说话的时候,正巧看见姜酒睁开了眼睛冲他眨眼,容肆再迟钝也知道姜酒是在装病,要是让权慎看了,定然要露出马脚,所以容肆才会斗胆向姜钰开口。 “中毒是假,投毒是真,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罢了。” 第586章 他会恨你的 容肆迟疑了一下,“那……曦华殿下现在知道是谁了?” “嗯,大概知道了。” 姜酒没有明说,容肆也没有追问。 “既然曦华殿下没事,那我便……” 姜酒突然闷哼一声,打断了容肆的话,也打断了他的思路。 “殿下!”他疾步上前,神色可见的担忧,“你怎么样了?” 姜酒抓住了他的手,神色似乎有些痛苦,“我的肚子……” 容肆盯着她的腹部,转身便想走,“我去叫人!” 姜酒赶紧拉住他,掌心传来的凉意让容肆微怔。 “我这不是病。”姜酒目光缱绻地看着他,里面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语气却十分正经,“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容世子帮我看看?”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小腹,隔着轻薄的衣衫,那温热而熟悉的触感让姜酒心生涩意。 而容肆已被姜酒的举动惊呆了,下意识地甩开,连着后退了两步,脸颊已如天边的云霞。 “我……我不懂医,曦华殿下还是请……请太医过来看吧!” 瞧瞧,把雅正端方的容世子都吓得结巴了。 姜酒扑哧一笑,眉眼清明,“我逗你呢,容世子还当真了?” “曦华殿下既然没事了,那容肆便让他们进来了。” 说着,容肆转身便走,那背影略显狼狈。 姜酒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认识了没?那是你爹!” 容肆治好了姜酒,有人欢喜有人忧,也有人怀疑,这该不会是他们俩联手演的一场戏吧? 这其中最憋屈的,要属权慎了。 他赶着来收拾姜流羽的烂摊子,想着顺便让姜酒承他的救命之恩,不曾想半路杀出一个容肆,虽然他也怀疑姜酒是不是装的,但是眼下这情况,对他已然十分不利。 不知是谁起的头,到处都在传是他给姜酒下的蛊,为的就是给自己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权慎肺都要气炸了。 顾宁发现容肆从姜酒出事那日从皇宫回来后便一直不大对劲,时常一个人发呆,哪怕是陪着容厉吃饭,偶尔也会出神。 容厉唤了他两声,容肆才愣愣地转过头来。 “祖父怎么了?” “阿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对上容厉关切的眼神,容肆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容厉眸光微闪,没有追问,反而道:“方才祖父与你说的事如何?” “什么?” 容厉重复了一遍,“就是你跟阮漪的婚事,前几日祖父有请了人算了一下你们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阮漪性情温顺,才貌俱佳,与你甚是相配。” 容肆懵了一下,立马道:“祖父,这件事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起过?” 容厉语气淡定,也不知觉的带了几分强势,“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不在了,祖父还不能做主了不成?” “可是我与祖父说过,我对阮小姐无意。” “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我与你祖母成亲之前也从未见过,但后来不也好好过了几十年?” 容肆面色沉静,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抗拒。 “祖父,别的事情我可以迁就您,但我的婚事,也请祖父尊重我的意愿。” 容厉忍着怒火,不想跟他闹得像之前那样僵,只能转移话题。 “先吃饭,这件事日后再说。” 祖孙俩用了一顿不太愉快的午饭,等到容肆离开,容厉把茶杯重重一放。 “真是太不像话了!” 管家劝道:“世子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国公爷又何必逼他?” “你懂什么?若是现在不逼他一把,等哪日姜酒反悔了,或者他想起来了,那就迟了。” “世子性情温和,但是骨子里与您一样执拗。若真如国公爷所说,等日后世子想起来了,他一定会恨您的。” 容厉不为所动,“那也好过他丢了性命!” 以免夜长梦多,容厉当即派人去阮府请阮文浩商量两人的婚事,阮文浩可乐坏了,忙不迭赶去了镇国公府,谁知路上马车被人泼了泔水,一股子味儿,阮文浩不得不先打道回府换一身。好不容易等他换完了衣服出来了,结果车轱辘在半路上坏了。 燃止看着阮家的马车掉头回去,叹了口气。 “苏九啊苏九,我拦得了一回两回,可拦不住第三回了。” 姜酒收到燃止传来的消息时,萧沉歌正好在重华殿。 “说权慎投毒的那些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吧?若早知道这是你给权慎设的陷阱,我就不管你了。” “这不是事出从急,顾不上嘛。” 萧沉歌嗤了一声,“我看你压根就没想起来。” 想起自己那日像个傻子似的心急如焚,萧沉歌便想掐死她。 “不过,这件事容世子也有参与?” “没有啊。” “得了吧,那他怎么帮你解的毒?” 姜酒撑着下巴,“可能,是心有灵犀吧。” 萧沉歌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跟他旧情复燃?” 姜酒也看着他,眉脚微微一挑,“我跟他从来就没决裂过,何来旧情复燃?” “我就知道。”萧沉歌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她。 “不过,你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嫁给我,你想要的皇位,我可以帮你夺回来。” “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自己拿。再说了,这是九华的事,我不想把朝云也牵扯进来。” 萧沉歌还想说什么,这时林绾绾走了进来,在姜酒耳畔低语几句,姜酒的脸色瞬间一变。 “怎么了?” 姜酒起身准备出去,“我有点事出去一趟,阿朝,送萧将军回去。” 姜酒来到容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伺候容厉的老管家瞧见了,惊得手里的托盘都掉了。 “怎么了?” 容厉以为是阮文浩到了,不曾想走出来却见到了姜酒,脸上亦是不掩错愕。 “你怎么来了?” 姜酒扯了扯嘴角,“你都要挖我的墙角了,我再不来,只怕过几日,就会收到镇国公府的请帖了吧。” 第587章 娶一个,杀一个 容厉面不改色,“殿下别忘了你和我做过的交易,如今容肆跟你已经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姜酒走上台阶,“没错,我是答应过你,不会再去打扰他,但是你这样趁人之危是不是不太好?” “这件事也是肆儿答应的,何来趁人之危?” 姜酒脚步一顿,双眸眯起了危险的光芒。 “你说什么?”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他。” 容厉说得信誓旦旦,让姜酒都忍不住怀疑,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想了想,姜酒道:“容老国公,当初我们的交易是,你让我与容肆成亲,我可以抹去他的记忆,不会把他牵连进来。但是这场交易,不包括你趁着容肆失忆逼他成亲。” “我说了,这是阿肆……” “少糊弄我了!”姜酒打断了他的话,“容肆都跟我说了,他根本不喜欢阮漪,也不会跟他成亲,你若是敢背着他跟阮家定下亲事,信不信我敢带着人直接来镇国公府抢亲?” 容厉被她气得怒火中烧,“殿下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出尔反尔又如何?反正我是什么样的人,容老国公不是再清楚不过的吗?” 容厉当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顿时涨红了脸,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总之,除非我死了,否则容肆便不能娶亲,娶一个,我杀一个。容老国公若是不信,我们可以试试看。” 姜酒放了狠话,在容厉愤怒的目光中潇洒离去,无人敢拦。 容淮站在院子门口,将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去,眼里划过了然的光芒。 一名侍从匆匆走来,对容淮道:“容二公子,永乐伯来了。” “把人打发走吧,我想祖父也没心情见他了。” 想到了什么,容淮又把人拦住,“等等,把永乐伯请到偏厅吧。” 阮文浩坐在偏厅里,神色激动,频频向门口张望,待听到脚步声时,那到了嘴边的茶都来不及喝,便赶紧站起身来。 “容老……二公子?” 阮文浩正要作揖,瞧见容淮走了进来,略显惊讶。 “永乐伯不必紧张,是我让人请您进来的。” 阮文浩皱眉,“不是容老国公吗?” 容淮落座,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哦,祖父现在有客人在,只怕不便见你,我想着怎么也不能让永乐伯白跑一趟,故而才让下人请您进来。” 阮文浩是看不上容淮的,他虽然也是镇国公府里的公子,但是乃是庶出,身份低贱,就算在秦砚身边颇受重用,但也比不上容肆。 “既然老国公有客在,那我便不多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他欲离开,却听容淮道:“永乐伯知道祖父见的是何人吗?” 他笑眯眯道:“曦华殿下听说祖父有意让大哥与阮漪成亲,便迫不及待地杀来了容府,直接放了狠话,谁敢觊觎镇国公府世子妃之位,她便杀了谁。” 阮文浩一听到姜酒便双腿发软,苍白着脸色道:“这是容老国公的意思……” “嗯。”容淮诚恳道:“我知道,这是祖父一意孤行,所以我特地给永乐伯提个醒,以免惹恼了曦华殿下。” 阮文浩结结巴巴道:“可是……曦华殿下她不是……她不是跟容世子和离了吗?”有什么资格再管容肆的婚事? “大概是,自己不想要的,也不想被别人占了去吧。”容淮撑着下巴,眸中笑意清浅,“你也知道,她性子一贯强势。” 看着阮文浩匆匆离开的背影,容淮站起身来,轻叹道:“大哥,弟弟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阿九?” 姜酒离开了镇国公府,正准备回宫,不曾想会撞见苏辰。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时神色不掩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酒能说她是因为知道了容厉要给容肆找媳妇所以迫不及待地跑来警告他的吗? 眼珠子一转,她脸不红心不跳道:“哦,好几天没看见姜汐了,我过来看看她。” 苏辰看了一眼她身后,如果他没有看错,她是从镇国公府的方向过来的吧? 他也没多问,把人带进了苏府。 还没走进大厅呢,便听见里面传来柳氏和苏易的争吵声,厅内还跪着一名女子,身量纤细,瑟瑟发抖我见犹怜。 “苏易!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的正室夫人?你宠幸一个丫鬟,还纵容她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柳氏!你还有完没完?信不信我休了你!” “好啊苏易,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哭喊声,咒骂声,还有茶杯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周围的下人都不敢靠近,而苏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带着姜酒绕过了大厅,往另一侧去。 “这种事每天都要闹上一回,我都习惯了。” 姜酒最近忙着应付权慎他们,都鲜少关注到苏易。 “他这个人一向自负,没了职权,自然是一蹶不振。” 只是她没想到,他堕落得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苏辰带着姜酒来到他院子里,姜汐正在手忙脚乱地哄着苏霁。 “皇姐?”看见姜酒时,姜汐双眸瞪得老大,像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啊!”姜酒揶揄道:“看不出来,你抱孩子还挺像样的,什么时候自己也生一个?” 苏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茶呢?没看见曦华殿下来了吗?” 姜酒走进屋里,刚才还嗷嗷大哭的苏霁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大概是认得她,伸着手便要她抱,口水都留到下巴上了。 姜汐赶紧给他擦了,正准备让下人抱回去,姜酒却把他接了过来。 别说姜汐了,苏辰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姜酒不会抱小孩,动作略显笨拙。还是奶娘在一旁指导,她才勉强像个样子。 苏霁也乖巧,啃着白嫩的手指头,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脸蛋肉嘟嘟的,可想而知姜汐将他养得多好。 “重了。”姜酒抱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吃力了。 “他吃得多,自然就重了。等再过几个月,说不定都会跑了。” 第588章 沈遇白失踪 苏霁被姜酒抱着,手脚不安分地蹬着,姜酒唯恐他踢到肚子,赶紧把他还给了奶娘。 姜汐道:“皇姐,你今天不是来看我的吧?” 姜酒喝了口茶,“有那么明显吗?” 知道是一回事,听她承认又是一回事。 姜汐轻哼一声,语气酸溜溜的,“我看你是去找容世子的吧。” 不等姜酒承认,姜汐接着道:“我说你也真是,明明就还喜欢他,干嘛还要跟他和离?我听说阮漪最近时常往镇国公府跑,你也不怕哪日容世子被她抢了去。” “好了姜汐。”苏辰把她往旁边拉了拉,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你许久不来了,可要去松风苑看看?里面的摆设都没动过,姜汐也时常让人过去打扫。” 姜酒摇摇头,那是属于苏九的。 姜酒没有多待,很快就走了。许是秋来天晚,到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重华殿内灯火如昼,因姜酒回来,林月娘和紫苏她们都忙了起来。 “紫苏姐姐,我来帮你吧。” 一名烧火的小丫鬟擦了擦手,赶紧上前来,便想接过紫苏手里的药膳,却被林月娘先接了过去。 “还是我来吧,你们去忙别的。” 紫苏忙道:“阿湘,你来帮我烧火吧。” “哦。”阿湘显得有些失落,又抬头看向紫苏,好奇问道:“紫苏姐姐,曦华殿下长什么样子啊?我来到这里都没见过她呢。” 紫苏笑了笑,“殿下闻不得小厨房的油味,你自然见不到的。” “我听说紫苏姐姐以前是伺候曦华殿下的,那你是跟曦华殿下一起长大的咯?” 紫苏眸色一黯,速度也慢了下来。 “从前是,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紫苏没有再说下去,“火再大一点,这桂花糕还得再蒸一会儿。” “哦,好。”阿湘往灶炉里塞了柴火,又道:“不过,紫苏姐姐跟殿下的关系这么亲密,平日里我怎么只看见殿下带绾绾姐出去?” 紫苏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殿下有要事要忙,我也帮不上。” “怎么会?”阿湘笑嘻嘻道:“我觉得紫苏姐姐可厉害了,而且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迟早会看到你的好的。” 紫苏端着糕点过来的时候,姜酒已经用完膳了,正吐着舌头喊苦,紫苏赶紧把桂花糕端过去,林绾绾先她一步拿了糖,紫苏只得把糕点放在桌子上。 “苦死了苦死了!沈遇白就是故意的!” 姜酒从来也不怕药苦,但是这段时间被沈遇白各种投喂,要么是补气的,要么是安胎的,孩子没啥事,遭罪的是她! 林月娘笑道:“主子且忍忍吧,这段时间须得注意,阿瑾也是为了你好。” 姜酒哼哼,“他这是存心报复我!” 林绾绾盯着她的肚子,“不过,主子的肚子似乎大了一点,还要多久小主子才会出来啊。” 林月娘道:“现在才四个月呢,至少得到明年开春了。” 姜酒愁眉苦脸,“怎么这么久?” 林月娘却另有担忧,“等再过两个月,主子的肚子可就遮不住了。” 林绾绾满不在乎道:“说不定到时候主子把秦砚权慎那些麻烦都解决了,就不用遮遮掩掩了,主子就可以跟容世子团圆了。” “你说的倒轻巧。”姜酒失笑道。 不过,林月娘的话也提醒了她,若是让秦砚他们知道她怀孕了,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对付她。哪怕她一再小心,也难免会出现纰漏。这么一想,有些事得加快进程了。 “沈遇白呢?”她问。 林月娘跟林绾绾皆摇头,紫苏道:“早些时候有看见他,说是要去御花园找找草药。” 姜酒皱着眉头,“再这样下去,御花园的草药都要被他挖空了,找个人赶紧把他喊回来!” 去找沈遇白的是谢朝,不过才过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身后却空无一人。 “主子,沈大哥回来了吗?” “没有啊,不是你去找他了吗?” “御花园已经没人了,我还以为他回来了。” 姜酒心生不妙,沉着脸道:“叫上子桑,去御花园附近找找。” 若是平常,这个点沈遇白早该回来蹭饭了,现在却不见踪影,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也怪她大意了,以为这里是皇宫,沈遇白至少是安全的,却忘了还有一个权慎虎视眈眈。 不出姜酒所料,沈遇白真的丢了,他的背篓在御花园西南角被发现了,里头的草药散落了一地,到处都是凌乱的脚步,沈遇白只有可能是被掳走了。 姜酒怒火中烧,毫不怀疑就是权慎干的。 “胆子不小!明知他是我的人,还敢堂而皇之地进宫抓人!” 子桑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一趟驿馆?” 姜酒却摇头,“权慎为人谨慎,你就是去了,只怕也找不到什么,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林绾绾急道:“沈大哥会不会有危险?” “现在应该不会,要不然你们见到的就是沈遇白的尸体了。” 权慎若是想弄死他,直接解决了就是,又何必冒着风险把人带出宫去。 但是权慎不是张知遥,只怕他不会善待沈遇白,沈遇白在他手里定然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想了想,姜酒道:“你们继续去找人,对外就说我的首饰丢了。” “可是,这样权慎那边会怀疑的吧。” “要的就是他怀疑。” 权慎掳走了沈遇白,也知道她一定会发现,现在她要迷惑他的,就是假装不知道沈遇白在他手里,只有这样,权慎才不会急着对沈遇白下手。 “明日皇上会带权慎他们一起去菩提寺,到时候紫苏跟我一起,月姨留在重华殿,绾绾和阿朝再带着人去驿馆瞧瞧。” 子桑与她寸步不离,若是子桑不在,旁人定然会起疑,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谢朝和林绾绾去做了。 沈遇白的失踪,对姜酒到底还是有影响的,一夜难眠,到第二日起床,脸色可见的有些难看。 权慎他们已经进宫了,姜钰陪他们用了早膳,看见姜酒姗姗来迟,权慎笑道:“曦华殿下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昨晚睡得不好?” 第589章 姻缘解签 姜酒看了他一眼,语气散漫,“昨夜丢了一件心爱的首饰,找了一晚也没找到,也不知被谁偷了去,这般讨人嫌!” 姜钰道:“姑姑丢了何物?要不要我让内务府给你再打造一样的?” 权慎从容一笑,道:“既是心爱之物,只怕皇上再打造一件一样的,也讨不了曦华殿下的欢心。”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位三皇子装傻的本领倒是炉火纯青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菩提寺,沿途的街道都被官兵封锁起来,仅供皇家的车马通行。 紫苏随姜酒坐在马车内,有些忧心道:“殿下,绾绾他们不会出事吧?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放心吧,找不到人他们自然就撤了。” 另一边,文烟一边帮权慎捶腿,一边道:“三皇子,既然抓了沈遇白,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免得他把国师的秘密抖露出去!” “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不是从前那个任我们拿捏的废物。西府阎王呢,好响亮的名号,你怎知他不能为我所用?” 文烟迟疑道:“可是,谢国师说,沈遇白的命不能留……” 权慎扯了扯嘴角,“谢祝是怕沈遇白抢了他的风头,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叫司马家的人杀了他?” 沈遇白虽是谢祝名义上的弟子,但是他从来没有教他分毫,而且还利用他来试药,也难得沈遇白在他的折磨下还能撑得下去。后来沈遇白逃了,自己在凤鸣山占了山头,还养了一条巨蟒守着山口,名声也越来越大。谢祝对外只说他叛出师门,还命令司马家的人取他性命,明显就是惧怕沈遇白的风头盖过了他。 文烟心里也有了计较,只怕权慎是打算让沈遇白代替谢祝了。 不过也是,这两年来谢祝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在朝中的影响力也日渐低下,权慎当然得替他找个接班人,好继续替他办事。 “曦华殿下那里一定已经发现了沈遇白失踪,她会不会怀疑到三皇子身上?” 权慎撑着下巴,嘴角的笑带着几分兴味。 “谁知道呢?这位曦华殿下,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此番前来菩提寺,是为了听几位高僧讲经,权慎对此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搞得原本不想听的傅寒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过来。 姜酒正打算寻个阴凉处坐坐,姜汐拉着一脸不乐意的贺蓁然过来,道:“我们要去姻缘树那边求签,你去不去?” 姜酒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扇着扇子。 “你一个有妇之夫,还求什么姻缘?” “是给贺蓁然求的!”姜汐恨铁不成钢道:“她都老大不小了,还没嫁出去,整天就知道舞刀弄剑,贺夫人都急死了。” 正巧宋遥抱着公文从旁走过,姜酒道:“我看宋状元就不错,蓁然要不要考虑一下?” 宋遥一个趔趄,险些摔下台阶去。 贺蓁然嫌弃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扛得住我一鞭子吗?” 原本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荣耀转过头来,目光略带幽怨地看着她。 姜酒幸灾乐祸地笑道:“宋状元不嫌弃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贺蓁然脸没红,宋遥倒是红了,脚步都快了几分。 姜汐道:“我看还是去给她求个签比较靠谱,我听说那里的签文可灵了。” “你们去吧,我懒得动。”顿了一下,姜酒又道:“真这么灵的话,把紫苏也带过去吧。” 紫苏一愣,没想到姜酒会扯到她身上来,顿时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 “殿下,我不……” “去吧,别跟我在这闷着了,你难得出宫一趟,跟姜汐她们去玩一下。” 紫苏也有些心动,“可是殿下您呢?” “这不是还有子桑在嘛,不会出什么事的。” 姜流羽站在树下,看着紫苏跟着姜汐她们离开,偏头与身旁的丫鬟说了几句。 那丫鬟点点头,往紫苏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皇姐还真是自在。” 姜酒正有闲情逸致赏花呢,乍一听到这讨厌的声音,兴致都散了几分。 “有屁快放,没事就滚。” 姜流羽脚步一顿,冷笑了一声,“怎么?利用完了我,现在连戏都懒得演了?” 姜酒斜睨着她,“利用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明明是在帮你啊!你不是喜欢权慎吗?能当他的三皇子妃,你还不乐意?” 姜酒瞥见她身后那道身影,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要是觉得对不起秦大人,就该早点跟他说清楚,而不是一边吊着秦大人,一边又倒贴着权慎。” 姜流羽气急败坏道:“姜酒!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酒似是无奈道:“好好好,就当我胡说八道,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他乐意戴绿帽,我也管不着,你说是吧,秦大人……” 姜流羽一怔,转过头看见秦砚,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阿砚……” 姜流羽疯狂地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秦砚却大步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神色冰冷,“姜酒,我和流羽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姜酒盯着他们紧握的手,唇角的笑深了几分,却又故作担忧道:“秦大人,永嘉郡主现在可是与大幽三皇子有婚约在身,你这么堂而皇之地跟她接触是不是不太好?” 秦砚额上青筋暴跳。 促成这桩婚事的,是谁? 她哪来的脸来“提醒”他? 秦砚已经看明白了,跟姜酒说一句话,起码得折半年寿,是以他干脆带姜流羽走了。 “看样子,他对姜流羽还是深信不疑呢。” 姜酒叹了口气,眼里却闪烁着灼灼光芒。 却说紫苏与姜汐她们一同求了姻缘签,那解签的和尚说贺蓁然虽是女儿身,却有男儿命,犹如脱笼的金丝雀,几度死生,佳婿难觅,气得姜汐差点砸了他的摊子。 被姜汐闹了这么一出,紫苏也没了解签的心思,便打算去上柱香就好。 今日菩提寺内都是姜钰带来的人,为了确保帝王的安全,特地闭寺一日。那些贵人们都在大雄宝殿,紫苏自然是进不去的,便买了香,去了观音殿。 第590章 突发情况 “气死我了!那老和尚就是胡说八道!什么几度死生,佳婿难觅,净说这种混账话!” 姜汐气冲冲地回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猛灌了一杯茶。 贺蓁然倒是无所谓,“我本来也不信这些,是你非要拉我过去的。” 姜汐瞪着她,“要不是你再三拒绝了你娘给你相看的夫婿,她至于拜托到我头上吗?” 姜酒忍不住噗嗤一笑,“贺夫人拜托你,你便来拜托佛祖?要我说,干脆就举办一场比武招亲得了。” 贺蓁然连忙摆手拒绝,“可别!又不是选武状元!这么兴师动众很丢脸的!” 姜汐却一脸认真的表情,“我觉得可以。” “紫苏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姜酒问。 “她好像是去观音殿了吧。”姜汐道,又偏头看向贺蓁然,“我看你要么还是考虑一下宋遥吧,虽然不是武状元,但好歹也是个状元。” 姜酒等了一会儿,都不见紫苏回来,正打算派人去瞧瞧,便看见她心不在焉地走了过来。 “怎么去这么久?”姜酒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睛,不着痕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紫苏抬头看着她,那一眼略带复杂,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婢去给夫人和小姐上了炷香。” 姜酒了然,怪不得她哭过了。 一名宫人快步走了过来,向众人福礼,又对姜酒道:“曦华殿下,萧将军命女婢前来传话,他在菩提寺后的观山亭等您,说是有要事相商。” 姜汐好奇道:“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非要把你约去别的地方?” 姜酒想起她跟萧沉歌的交易,便道:“我去去就回。” 目送姜酒和子桑离开,姜汐感慨道:“萧沉歌对我皇姐一直念念不忘,只可惜我皇姐心有所属,只怕他要失望咯。” “我看不一定,”贺蓁然道:“萧将军也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离他回朝云还有一段时间呢,指不定到时候就把她拐回去了。” 姜汐啧啧嘴,“那是你不了解我皇姐,她可不是那种会为了男人放弃自己大业的人。” 被两人谈论的姜酒,此时来到了观山亭。观山亭坐落在菩提寺的南面,对面便是阔大高远的山峰山谷,漫山的草枯成了金黄,那不知名的野花却于山谷间怒放,云野上是腾飞的雀儿,引着啾鸣声往远处飞去。 姜酒环顾四下无人,正想着是不是萧沉歌耍着她玩,便见一道身影忽然从崖下跃身而起,稳稳地落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株带土的紫色寒兰。 “萧沉歌,你搞什么鬼?” “送你的!”他直接把寒兰往她怀里一塞,那湿润的土脏了她的裙子,引得姜酒频频皱眉。 “你把我叫过来这里,就为了送我一株花?” 萧沉歌理直气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我可是听寺里的师傅说,这观山亭附近有一种会开紫花的兰花,才特地给你找来的。” 姜酒瞅了两眼,“这都快入冬了,这兰花还能如此鲜艳,倒也十分难得。” 萧沉歌见她并无欢喜之意,眸中划过一丝失落。 “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的夫婿,须得赢得了你才行,十年前是我输了,不过现在,我想再跟你比试一次!” 姜酒叹了口气,“萧沉歌,你没必要这样的。你我立场不同,本就没有可能。” 萧沉歌敛去了几分笑意,“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容肆嘛。”萧沉歌语气轻松,“反正你们也和离了,容肆也把你忘了,你为什么不能看看其他人?” 姜酒把兰花还给了他,轻笑了一声。 “别人再好,也不是他。” 她转身欲走,萧沉歌却突然叫住她。 “姜酒,你知道我为何要送你兰花吗?” 姜酒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原因不重要,结果我已经告诉你了。” 他笑了笑,看着她的背影,眉眼也染上了几分落寞,喃喃道:“你还真是……无情啊……” 傅青笒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阴鸷冷厉的双眸淬了毒一般,身侧的树枝都被她折成了两截。 姜酒刚回到大雄宝殿,讲经刚刚结束,已至午时,众人便在菩提寺用了斋饭才回宫。 怀孕之后姜酒便越觉得困乏,今日起得早,又没睡午觉,坐在马车上已是昏昏欲睡。 紫苏给她垫了好几层软垫,温声道:“殿下躺一会吧,等到了奴婢再叫您。” 姜酒的眼皮都在打架,实在扛不住了,便靠在垫子上睡了过去。 子桑知晓她睡了,赶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身后一溜人也跟着慢吞吞地走着。 容肆掀开了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路过一片山道时,脑子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引起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也只是一瞬,疼痛过后,空荡荡的感觉令他有些迷茫。 前面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鸣声,容肆惊道:“发生何事了?” 顾宁探头看去,语气不掩担忧,“世子,好像是曦华殿下的马受惊了!” 情况比顾宁所说的还要恶劣,子桑也没想到,他好好地赶着马车,马儿会突然躁动起来,发了疯似的要挣开缰绳。姜酒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被震醒,若非紫苏护着,只怕要摔在车板上了。 “殿下没事吧?” 外面传来子桑急切的喊声,他控制不住缰绳,整辆马车被带着往前冲去。 山道陡而狭窄,马儿横冲直撞,马车狠狠地颠簸着,左摇右晃,车轮骤然侧翻,子桑砍掉了马鞍,马儿脱缰而去,却也无法制止马车摔下山坡。 “姜酒!” “姑姑!” “皇姐!” 几人急切惊恐的喊声此起彼伏,慌慌张张地便要冲下去救人,幸亏子桑及时抓住了姜酒和紫苏,将她们二人拽了出来,否则也要跟着马车摔下去。 只是事发突然,由于惯性,三人齐齐跌落,子桑下意识地将姜酒护在怀中,后腰狠狠地磕在了树干上,一声闷哼,也没松开她半分。 第591章 改变主意 “姑姑!”姜钰第一个冲了下来,伸手去够姜酒,“把手给我!” 姜酒站在斜坡上,朝姜钰伸出手去,却被萧沉歌握住,整个人被他拽了过去。 “你没事吧?”他的目光急切而惊惧,刚才那一幕令他心有余悸,一旦姜酒跟着马车摔下去,非死即伤。 姜酒的脚动了一下,钻心的疼痛传来,脸色都白了几分。 “脚好像崴了。” 萧沉歌二话不说把她打横抱起来,姜酒还惦记着子桑和紫苏,回头看去,见他们二人也被拉了上来才放心了一些。 出了这事故,所有人都停在了山道上。萧沉歌把姜酒放在姜钰的马车上,脱了她的鞋袜,看着那青紫红肿的脚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姜钰急哄哄地喊太医,谁曾想今日压根就没太医跟着。 容肆犹豫了一下,道:“我来吧。” 萧沉歌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到底是对这种跌打扭伤不在行,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容肆低声道一句得罪,冰凉的手指覆在她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揉着。 萧沉歌转身看着子桑,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赶车的?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就没命了!” 子桑紧抿着唇,冲着姜酒单膝跪下,“属下有罪!请殿下责罚!” 姜酒忍着疼痛,额上都渗出了冷汗。 “起来吧,这事跟你无关。” 去追马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对姜钰道:“皇上,那匹马死了!似乎是被人喂了药,口吐白沫,很快就断气了。” 姜钰惊惧道:“是谁想害姑姑!” 听到此话的姜汐等人皆是一愣,“这么说,这不是一场事故,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权慎与傅寒越等人也走了过来,只听权慎道:“马儿突然发狂,明显不是意外。” 姜酒看着他,目光透着几分冰冷。 “那三皇子觉得,会是谁动的手?” 权慎眉角一挑,“听曦华殿下这意思,是怀疑我?” 他要是想弄死姜酒,有千百种方法,又何必用最蠢的这一招? 也难得她这会还能笑得出来,“三皇子说笑了,我只是问问三皇子的意见。” 她的目光扫过了姜流羽,没有半句言语。 权慎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斜眸,也看了她一眼。 姜流羽气坏了,语气也差了几分,“皇姐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不等姜酒说话,秦砚便站在了她身边,沉声道:“我与永嘉郡主一直在一起,绝无可能是她。” 姜酒头也不抬。 这两人都恨不得弄死她,要是互相包庇,她也找不到证据。 这马儿突然发疯,定是在菩提寺上边被喂了药,所以才会在半道上发作,险些要了她的命。对方用心险恶,只要一想到她差点便随着马车摔得粉身碎骨,只要一想到她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因此丧命,姜酒便控制不住火气,浑身都紧绷起来。 “别怕。”一道清朗雅润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容肆温柔地为她揉着脚踝,“我会小心点的。” 姜酒微微低着头看他,他蹲在她面前,那只用来挥毫舞墨的手,此时握着她的玉足,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神色认真而专注。 姜酒忽然就静下心来,方才那一场变故引起的愤怒与不安也瞬间被抚平。 她冷静地吩咐道:“阿钰,去把今日养马的宫人叫来,查清楚今日谁去了马厩,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要放过。” 不等姜钰吩咐抓人,邵野便带着几个宫人走上前来。 “全都在这里了。” 姜酒被救上来之后,他便察觉此事有异,第一时间命人抓住了马奴。 姜酒微微抬着下巴,凌乱的发丝,也未能减弱她半分气势,反而多了一丝野性的桀骜,令人望而生畏。 “主动认罪者,可苟活一命!” 那几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求饶:“曦华殿下饶命啊!奴才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姜酒平静道:“机会已经给过了,既然都不肯说,那就都杀了吧。” 此言一出,那些宫人更是痛哭不止,就连容肆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她,似乎惊异于她的心狠。 姜钰并非滥杀无辜之人,他尚有一份心软与仁慈,看着姜酒冷静的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邵野却吩咐侍卫把人拖下去了。 姜流羽皱着眉头道:“也许此事跟他们并无关系,曦华殿下却要他们的命,岂非是不辨是非?” 姜酒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发冠,“永嘉妹妹这是在教我做事吗?” 姜流羽理直气壮道:“我只是觉得,你也未免太过狠毒了!” 秦砚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姜酒却笑了,偏头看着秦砚,“秦大人也这么觉得吗?” 他没有说话。 事实上,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那些人的职责就是看管马匹,结果在不知情或者装作不知情的情况下,马儿被投毒,险些闹出人命,这便是他们的失职。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都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如果姜酒因为找不到证据,而放过这些可能无辜可能不无辜的人,那将来就会有无数次同样的情况发生。 姜流羽的话,秦砚是不赞同的,但是这也不代表,他会在这个时候附和姜酒。 容肆用纱布裹住了姜酒的脚踝,以免二次扭伤,神色却淡了几分。 “等回宫后,曦华殿下再让太医为您上药。” 虽没有明说,但是通过容肆此时的表情,姜酒如何看不出他的态度? 她忍不住笑了,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最看不惯她滥杀无辜。 “阿野。”她忽然唤道:“把他们都带回皇宫,我要亲自审问。” 邵野及时叫他们停了手,又十分谨慎地把他们的手脚都绑了起来,嘴上也封了布条,以免他们藏毒或咬舌自尽。 这回不只是容肆了,连秦砚都格外惊讶地看着她。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改变主意? 队伍重新出发,姜酒与姜钰共乘一辆,她占了大半的位置,脚搭在了软垫上,一只手搭在腹部,神色疲惫而略带安心。 既然他不高兴,那她便不做了。 第592章 他的习惯 回到皇宫,那些宫人便全都被送进了内务府的刑房,由子桑亲自审问。 太医来过了一回,帮姜酒上了药,还不断地夸容肆手法好,否则姜酒这脚得肿上好几日了。 紫苏也伤得不轻,后腰和额头都被撞了一下,医女过去给她瞧了,伺候姜酒的任务就落到了林月娘身上。 “绾绾他们还没回来吗?”姜酒看着外面已黑的天色,眉头紧皱着。 林月娘倒是不担心,“有阿朝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笑道:“你倒是放心。” 林月娘一边帮她换衣裳,一边道:“绾绾这丫头性子跳脱,但是一向听阿朝的话,跟了主子之后,也成熟了不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自然也就放心了。” “只是他们去了这么久,我心里也不太踏实,等会你让大白他们去看看。” 他们不在的时候,一直都是白洛和白言守着重华殿。 林月娘点点头,扶着她坐下,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谢朝和林绾绾回来了。 准确来说,两人是带着一身伤回来的。 姜酒惊道:“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谢朝伤得比较重,林绾绾还好一些,只是也都是一些皮外伤,没伤到要害。林月娘赶紧取了药箱来,为他们二人包扎。 林绾绾疼得龇牙咧嘴的,“权慎这个狗贼阴得很!他像是料到了我们会去找人,特地找了个人假扮成沈大哥,我们中了他的圈套,差点就没命了。” 林月娘使了点力气,林绾绾嗷叫了一声。 “活该!主子不是说了,让你们去查探一下消息,谁让你们擅自动手的?” 谢朝神色略带歉意,“是我的错。” 林绾绾连忙护道:“是我非要动手的!我就怕沈大哥会遭到权慎的毒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救他出来,反而害了阿朝哥哥。” 姜酒沉着脸,“这样一来,权慎肯定会把沈遇白藏得更严实了。” 林绾绾低着头挨林月娘的骂,谢朝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沈大哥他没事。” “你怎么知道?” “是十七告诉我们的!”林绾绾忙道:“我看到十七哥了!虽然他脸上做了伪装,但是我认得他。要不是他故意放我们走,只怕我们现在早就死了。” 谢朝点点头,“十七哥说,沈遇白被权慎藏了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是他曾听权慎说过,他不仅不会要沈遇白的命,还会打算重用他。” 姜酒皱紧了眉头,“权慎此人行事诡谲多变,着实不好对付。” 这事说到底林绾绾还是理亏,便道:“主子,要不我找机会再去一次。权慎就快离开九华了,要是到时候他把沈大哥带走就糟了。” 姜酒没好气道:“你这一身伤,出宫都困难,还想全乎地从权慎手里逃第二次?” 林月娘道:“大幽皇帝一直醉心于研究长生不老之术,也是因此,当年身为南疆圣女之妹的叶静姝才会得大幽皇帝另眼相待,包括如今贵为大幽国师的神医谢祝。权慎抓了阿瑾,却又没有杀他,想必是想让他成为他的助力。如果要救阿瑾,只怕得加快速度,要是等他们出了京城就更难了。” 姜酒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沈遇白的事情还没搞定,她这边又有人在背地里下黑手,着实令她有些厌烦了这种生活。 林月娘似乎也看出她累了,没有再说什么,把两个人都拉出去了。 殿内的灯熄得只剩下两盏,姜酒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便多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子桑……” 她温浓沙哑的低语声,像是从棉被里偷偷钻出的猫爪,轻轻地挠着他冷清的心房。 他微微蹲下身,沉沉应了一声。 “我在。” 姜酒从被窝里伸出半截藕臂,在床头摸索着,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盒子。 “这是太医开的伤药,你今日一回来便去大理寺,忙得都没有上药,等会让阿朝帮你一下。” 知道是他,她的眼睛便又闭上了,困乏地嘟囔着,最后渐渐消了声。 子桑照着多年前的习惯,熟练地帮她掖好被角,握紧了手中的盒子,离开的脚步放得很轻。 此次惊马一事,因于大庭广众之下,涉嫌暗害姜酒,引起姜钰震怒,责令太仆寺携大理寺,务必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太仆寺卿战战兢兢,万万没想到自己手底下的人会出纰漏,这得幸亏姜酒没出事,要不然可不止是协查办案了,他脑袋估计都得没了。 正当太仆寺和大理寺为马匹投毒一事奔波时,姜酒却先一步从子桑那里得到了线索。 “傅青笒?” “是,有个宫人说,那日菩提寺听经,傅青笒曾去过马厩。” 姜酒咬着葡萄,“没道理啊,傅青笒从前便对我有敌意,但是她素来高傲,从来不屑使这种下作手段。” 子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后来我去问了菩提寺的师傅,那日傅青笒也去了观山亭。” 姜酒歪着头,脑子清明了不少,啧了啧嘴,道:“原来是萧沉歌给我惹的麻烦……” 如果没有把握,子桑是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她的,十有八九就是傅青笒了。 “要不要属下给她一个教训?” 傅青笒是朝云公主,不用姜酒吩咐,他也知道暂时不能弄死她。 “不用。”姜酒道:“你去把人请进宫来吧。” 子桑不明白为什么姜酒在知道了傅青笒是幕后凶手后,不仅不报复回去,还要把人请进宫来喝茶。 傅青笒也不明白,在这多事之秋姜酒还请她进宫喝茶明显没安好心,可是坐了这么久她都没动静,该不会是真的来喝茶的吧? “十三公主怎么不喝啊?”姜酒面露微笑,十分和善道:“放心,这茶水没毒。” 说着,她自己抿了一口,表情格外从容。 傅青笒冷着脸,她自然不是怕茶水毒,茶水再毒,毒得过姜酒的心吗? 傅青笒拿起茶杯,尝一口后却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茶?怎么是甜的?” 第593章 挑起战火 “这个啊,是萧沉歌送我的,说是什么养生茶,怎么,难道你没有吗?” 这番言论,气得傅青笒直接摔了茶杯。 “姜酒!少跟我装腔作势,你喊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比起她的焦躁,姜酒唇边始终带着笑意,倒水的动作也是慢吞吞的。 “十三公主说什么呢,这不是想着自从你来了九华,你我都没有时间坐下好好聊一聊叙叙旧,这才请你过来嘛。” 傅青笒冷笑,“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吧?” “说的是,不过十三公主还真是误会了,我今日请你来,还真是请你喝茶品肴的。” 说着,几名宫人便端着托盘上来,一一将菜肴摆在了傅青笒面前。 傅青笒拧眉,看着他们掀开了盖子,一道道肉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摆盘精致,卖相极好。 “姜酒,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又是喝茶,又是吃菜的,她莫不是脑子摔坏了? “十三公主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托着下巴,笑吟吟问道。 “我怎么知道?”傅青笒神色不掩烦躁,显然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 姜酒眉眼弯弯,唇角笑意清浅,淡粉色的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这是马肉。” 傅青笒心里骤然一凉,表面却云淡风轻。 “马肉?我还以为只有北疆的那些蛮子饿坏了才会食马,难不成你也好这口?” 姜酒故作惊奇,“十三公主认不出来吗?这是你亲手杀死的那匹马啊!你瞧,它的眼珠子还盯着你呢。” 傅青笒下意识地低头,果真在那菜肴中看见了一双眼珠子,惊得她一个仰倒,撞翻了身后的花瓶,发出了巨大而清脆的声响。 傅青笒的脸色白到了极点,她恼怒地抬头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姜酒,怒然拍桌。 “姜酒,你疯了吗?” 她轻叹一声,“我还以为,十三公主多少会有点愧疚呢,没想到,看见被你亲手毒死的马儿,十三公主却一点悔意也没有。” 傅青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更如打鼓似的,忽上忽下,躁动不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慌忙起身,转身便想离开,子桑和谢朝等人就挡在了门口。 傅青笒扭头,恶意森森地盯着她。 “姜酒,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姜酒站起身,“仔细想来,就算九华国跟朝云国曾经操刀相向,但是那也是两国的事,你我之间,也算是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傅青笒捏紧了拳头,却听她道:“因为萧沉歌?” 她蓦然抬头看她,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愤怒与不甘。 姜酒扯了扯嘴角,轻声骂了一句,“愚蠢。” “你懂什么?”傅青笒拔高了声音,歇斯底里道:“你知道我喜欢了他多久吗?你知道我等了他多久吗?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姜酒的目光波澜不惊,“我死了,他便能喜欢你了吗?” “至少不会捧着一腔真心,任人践踏。”傅青笒语气冰冷,“他那样骄傲的人,就因为一次输了你,便把整颗心都输给了你。可你呢?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喜欢?” “照你这意思,他说一句喜欢我,我就得感激涕零,恨不得俯首称臣,来回馈他的喜欢?” 明知道她没有说话,可是傅青笒听到这话,依然为萧沉歌感到不值。 “姜酒,你都没有心吗?” 姜酒笑了笑,“傅青笒,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你既不想让萧沉歌跟我在一起,我明确地拒绝了他,你又同情萧沉歌,对我痛下杀手。那不如你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想让你死。”傅青笒平静道:“你死了,他就会跟以前一样了。” 子桑和谢朝的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防备地盯着傅青笒。 “只可惜,你失败了,而且还被我抓住了把柄。傅青笒,你在九华国的地盘上刺杀我,你知道这会给朝云国带来怎样的灾难吗?” 傅青笒镇定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姜酒,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朝云国没有关系!” “谁知道呢?你是朝云皇帝最疼爱的十三公主,谁知道你会不会受了谁的指使刺杀我,这次是我,下次不知道会不会是皇上。” “姜酒!”傅青笒声音发颤,说着连自己都不确定的话,“你不会这么做的……” “谁跟你说我不会?”姜酒唇角的笑渐渐抚平,面色沉冷,“我正愁师出无名,不能向朝云发兵呢,还得多谢十三公主给我这个机会。” “不!”傅青笒目眦欲裂,神色惊惧,突然朝姜酒重来,却被早有防备的子桑谢朝等人拦住。 “姜酒,你不能这么做!九华和朝云熄战多年,难道你要再挑起战火吗?” “这不是十三公主挑起的吗?” 傅青笒急得大骂:“姜酒!你就是个疯子!怪不得秦砚沈玉卿他们要杀你,像你这样恶毒的人,活该人人唾弃!世人说得没错,你就是天煞孤星,是个祸害!” 她的咒骂对姜酒来说没有半点攻击力,只是淡淡吩咐道:“把人绑了,送去萧沉歌那里,傅青笒做的事,说的话,一句不落地转告给他。” 傅青笒被扭着手拖着走了,老远了还能听见她的咒骂声。 林月娘走过来,“主子就这么放过她了?” 姜酒随手拿了苹果,咔嚓咔嚓地啃了两口,“我今日是光明正大地把人请进来的,她要是出什么事了也麻烦,倒不如直接交给萧沉歌,他会处理好的。” 差点死了,不生气吗? 自然是生气的。 但是这世上很多事情,并非你来我往就能解决的。尤其处在这个位置,看着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实际上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牵制。 与其把这个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倒不如丢给朝云国,相信萧沉歌和傅寒越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的。 姜酒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宫殿,问了一句,“紫苏呢?” 第594章 阿湘之死 “她的伤还没大好,我让她在房中歇着。” 姜酒道:“派个宫女过去照看着。” 林月娘点头,“有的。” 那日子桑虽将她们二人从马车里救了出来,但是当时情况紧急,他也只顾得上姜酒,紫苏是实打实地摔在了山坡上。 她的腰上背上全是淤青,额头也被磕了一下,脚也扭了,浑身惨不忍睹,不过也都是一些皮外伤,在床上静养几日便可。 照顾紫苏的小宫女是阿湘,阿湘每日都会从小厨房给紫苏带饭过来,顺便给她上药,照顾得十分尽心。 “紫苏姐姐,这段时日,怎么都没见过曦华殿下来看你啊?” 紫苏一边喝着药,语气平静道:“殿下事务繁忙,自然是不得空的。” 阿湘嘟了嘟嘴,“紫苏姐姐,我也只是为你不值,明明你是为了保护殿下才受伤的。” 紫苏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阿湘自顾嘀咕了一句,“要是以前的殿下,肯定不会不管紫苏姐姐的。” 紫苏没再说什么,但是眸中已然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等阿湘走后,紫苏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明明那样轻,对紫苏来说,却犹如千万斤重。 子桑把傅青笒送去给萧沉歌之后,没有人知道萧沉歌对傅青笒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只是当夜他便进宫面见姜钰,二人谈了一会儿,萧沉歌又请见姜酒,遭到拒绝后,又派人送了不少珍宝过去,姜酒照收不误。 第二日,姜钰把太仆寺和大理寺的人都撤了回来,随便找了一个凶手顶包了事。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同住驿馆的权慎。 文烟喜道:“恭喜三皇子!没等三皇子出手呢,傅青笒那个蠢货便帮您完成了心愿。” 傅青笒意图杀害姜酒,还被抓了个正着,不管萧沉歌怎么补救,这事儿到底也留了根刺。 权慎姿态慵懒,“傅青笒到底还是蠢了点,做也不做得干净利落点。” 还是那句话,姜酒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在他们手上,最好是朝云国的人动手,又或者,嫁祸给朝云国。现在这样半上不下的,着实令人烦恼。 文烟意味深长地笑道:“既然如此,三皇子何不做个顺水推舟,让傅青笒把罪名坐得更实一点。” 权慎捏着她的下巴,“烟儿果然深得我心。” “可是姜酒身边高手云集,固若金汤,只怕不好下手。” 权慎勾了勾唇,“放心,我早有准备。” 紫苏是闲不住的,养了两日,能下床了,便忙活着去照顾姜酒了。 出了门却看见了阿湘站在院子的角落里,正跟一名宫女说着什么,那宫女点了点头,便快步出去了。 阿湘转过身来,乍一看见站在门口的紫苏,登时一激灵,瞳孔微缩,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紫苏姐姐,你怎么下床了?” 阿湘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焦急地小跑上前去扶她。 紫苏道:“我今日好多了,不想在屋里闷着。方才你在与谁说话?那宫女看着有些面生,不像是重华殿的人。” 阿湘目光闪躲,声音清脆道:“她是我以前在洗衣房的姐妹,她知道我来重华殿烧火,又有紫苏姐姐照顾,十分羡慕。所以来求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帮忙把她也调过来。我就是个小宫女,哪有这本事啊?就把人打发走了。” 紫苏不疑有他,反问道:“在洗衣房很辛苦吗?” “可不是?”阿湘扶着她走下来,“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不仅有主子的,还是嬷嬷的,总管的,手一天到晚地泡在水里,都快泡脱皮了。” 紫苏想了一下,道:“先下重华殿还不缺人,而且调遣宫人也都是月姨在处理,有机会我再帮你问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的小姐妹调过来。” 阿湘笑眯眯的,“谢谢紫苏姐姐。” “我现在要去小厨房,你过来帮我烧火吧。” “好咧!” 紫苏做好糕点后,正准备端去给姜酒,忽然脚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抽的一疼,若非阿湘及时扶住了她,只怕得摔下去了。 “紫苏姐姐,你看你,伤都还没好全呢,还是别逞能了。” 紫苏心生怪异,看着自己的小腿,“奇怪,刚才还好好的……” “你还能走吗?” 紫苏试着走一步,小腿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阿湘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我看还是我帮你跑一趟吧。” 紫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阿湘端着糕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正殿,正打算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喝声。 “你是何人?” 阿湘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林月娘,连忙行礼,道:“姑姑好,奴婢是小厨房的阿湘,紫苏姐姐做了点心,特地让奴婢给殿下送来。” 林月娘看着她,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你是照顾紫苏的宫女吧,把糕点给我就好了。” 阿湘不敢迟疑,连忙将托盘递给林月娘。 “这几日你照顾着紫苏就好了,其他事便不用管了。” “奴婢遵命。” 阿湘退了出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看向林月娘,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紫苏这一觉睡到了傍晚,屋外昏沉的日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似蒙上了一层烟灰色的雾纱。树影浮动,风穿堂而过,轻轻摇曳着窗格。 紫苏睁开眼睛,屋内空荡荡的,阿湘不见人影。她坐起身来,小心地动了动脚,下午那股尖锐的刺痛已经消失了,不由得令她称奇。 她唤了阿湘两声都不见回应,只得披上衣裳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点起了灯,昏暗的天色下,夜风裹着寒气迎面吹来,紫苏拢紧了衣裳,随手抓了个宫女询问,对方却摇头表示不知。 她走出了院子,看见两名宫女站在树下,正低头私语。 “阿湘死得也太惨了。” “谁让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殿下的点心里下毒,还好林姑姑发现得及时。” 第595章 送她出宫 “可是也不一定是阿湘做的啊,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殿下?”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替别人背黑锅了。” “你们在说什么?” 那两名宫女一惊,慌忙转过身去,看见脸色惨白的紫苏,连忙行礼道:“紫苏姐姐。” 紫苏快步走下台阶,急切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阿湘怎么了?” “这……” 两名小宫女对视一眼,小声道:“紫苏姐姐,阿湘死了。” 紫苏如遭雷击,苍白的薄唇颤抖着,“这……这怎么可能?” 她只是睡了一觉,阿湘怎么就死了? “是真的!”另一人道:“她想毒害殿下,被殿下处决了。” “不,不会的!”紫苏踉跄了一步,“我要去找殿下!” 看着她急色匆匆地跑向正殿,两名宫女相视一眼,忽然就笑了。 “殿下!” 姜酒正在和谢朝他们谈事,紫苏突然冲了进来,神色惊惶。 林月娘微微蹙眉,上前去拉紫苏。 “殿下正在谈事,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紫苏却甩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姜酒见她神色不对,朝林月娘摆摆手,温声问道:“紫苏,怎么了?” “阿湘死了?” 姜酒面色平静,“阿湘是谁?” 林月娘提醒道:“主子,就是那个在殿下的膳食里下毒的宫女。” “不是的!”紫苏急切道:“她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有人冤枉她!” 姜酒拿帕子擦了擦嘴,语气淡淡道:“紫苏,毒药是从她身上找出来的,没有人冤枉她。” 紫苏突然冲她跪下,声泪俱下,“殿下,那糕点是我做的,阿湘只是帮我送过来。这段时间都是她在照顾我,她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无论她怎么为阿湘说话,姜酒都无动于衷,就连林月娘和谢朝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紫苏!”林月娘沉声道:“你现在是在为意图毒害主子的人求情吗?” 紫苏浑身一震,抬头看着姜酒,从始至终,她面色波澜不惊,她的求情,阿湘的命,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她失魂落魄地出了重华殿。暮色四合,暗沉的天际看不到一丝光明,高墙一重叠过一重,深秋的风绝望地呼啸,像是冤魂的呐喊,一声一声地震击着她脆弱的心灵。 阿湘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转眼又成了一具狰狞凄惨的尸体。紫苏踉跄着步伐从檐下长廊走过,脑海中时而是阿湘的笑颜,时而是姜酒冰冷的脸。眼前一黑,又蓦然倒了下去。 林月娘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以为姜酒已经睡下了,不想她还靠在榻上。 “送回去了?医女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许是伤心过度,一时撑不住。”林月娘叹了口气,“看得出来,她跟那个叫阿湘的小宫女感情挺好。” 姜酒放下书,盯着桌上的明珠,明艳动人的脸,在这般柔和的光晕中添了几分愁绪。 “她一向心软,旁人予她一点好,她便记住了。” “主子,紫苏并不适合生活在宫里。” 她比林绾绾沉稳,但是缺少机谨,很容易就会被人利用。 姜酒陷入了沉思,久久才道:“过几日,送她回苏府吧。” 让姜酒意外的是,第二日,紫苏便来了。 她看着已经冷静下来了,脸色仍是有些苍白,看精神尚足,恭恭敬敬地向姜酒请罪,诚恳道:“殿下,昨日是紫苏逾越了,紫苏不该顶撞殿下。” 姜酒深深地看了她许久,道:“起来吧,这件事你并不知情,跟你也没关系。” 紫苏还是一如既往地伺候姜酒的饮食起居,甚至比从前更尽心了,林绾绾却犯嘀咕道:“我怎么感觉紫苏姐姐怪怪的?” 姜酒无暇顾及紫苏,权慎他们后天便要启程回去,今夜还有一场践行宴。而让姜酒烦躁的是,沈遇白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权慎那边有动静吗?” “他每日都待在府中,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谢朝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几日我们发现还有另外一伙人也盯着权慎,似乎是星云宫。” 姜酒诧异道:“星云宫?他们想做什么?” “不清楚,他们也一直没动静。” “这就奇了。” 姜酒想起那日燃止告诉她权慎受伤的事,越发觉得奇怪,燃止好端端地怎么会跟权慎扯上关系? 想了想,姜酒道:“你去三秋桂子找燃止,让他帮忙找沈遇白。” 她不能再拖下去了,权慎比她想象的还要狡猾,她现在必须动用一切能用的力量和人手阻止权慎把沈遇白带去大幽。 收到姜酒的请求,燃止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要监视权慎,当即派出了人手协助姜酒搜寻沈遇白的下落。 但是让姜酒没想到的是,他们没有找到沈遇白,却先找到了一个浑身重伤的女子。 “玉瑟?” 三秋桂子内,姜酒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看见姜酒时,玉瑟万分激动,便要起身,却被为她清洗伤口的叶愔牢牢按住。 “门主!”玉瑟眼眶发红,目光殷切地看着她,“快!,快去救公子!” 姜酒皱紧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司马微澜自从得知权慎来了九华之后便一直寝食难安。虽然知道他杀了司马乘风的人少之又少,但是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也吃不准权慎会不会来找他。况且现在清虚门明面上跟谢祝还脱不了干系,若是权慎派人来了,他也得想法子应对。 犹豫了几番,司马微澜还是决定上京找姜酒,四九门门主,又是九华的曦华大长公主,不管是因为当初的交易还是因为她的身份,这颗大树,司马微澜都不愿意放弃。 只是没想到,权慎像是早就盯住他们了,一进京城便遭到了伏击。玉瑟为了保护司马微澜受了重伤,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司马微澜被权慎的人掳走。 她身受重伤,清虚门又远在千里,她只能求助姜酒。但幸运的是,不等她找上门来,姜酒的人先找到她了。 第596章 姜酒中毒 “你可知司马微澜被抓去什么地方了?” 司马家跟谢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司马阳和司马乘风先后出事,权慎会盯上司马微澜也不意外。 玉瑟摇头,“不过,我隐约听他们提了一句要把公子送上船。” 姜酒心里一咯噔,偏头与燃止对视。 “他想走水路。”燃止道。 就连他都忍不住佩服他这位三皇兄了。 姜酒惊道:“若要走水路回大幽,还需绕上大半个九华。” 燃止笑了笑,“是啊,所以我们都没想到,他会费这么大一番工夫不是吗?” 姜酒也不犹豫,立马吩咐白洛他们去拦住各个港口,司马微澜是昨夜被抓走的,她现在也只能祈祷,能赶在沈遇白和司马微澜他们上船之前把人截下来。 但是燃止却觉得眼下这情况不容乐观,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以权慎的性格,只怕载着沈遇白他们的船早就开走了。 天色将晚,姜酒还得回宫,便把玉瑟拜托给叶愔照顾。 叶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对姜酒的敌意只增不减。 姜酒也不在乎,吩咐了几句,匆匆赶回了皇宫,换了身衣裳,便去了宴厅。 今日格外热闹,虽然权慎来九华,让众人心惊胆战了好一阵子,但是他竟出奇的安分,除了跟姜流羽那点事,也几乎没惹出什么麻烦来。不仅如此,在姜酒的“促成”下,两国还结了亲,这下子众臣看权慎的眼神都热络了不少。 权慎惯会跟众人交际的,披着一张伪善的俊脸,不知在已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吸引了多少女子的目光。反观他对面的姜流羽,今日也格外沉静,甚至还有心情跟身侧的人谈笑。 傅青笒坐在傅寒越身边,目光阴鸷地盯着姜酒,而对方只是瞥了她一眼,默然地转过头去。 萧沉歌的警告犹在耳畔,“傅青笒,你若是再做出什么蠢事,回朝云后我也不会帮你兜着。正巧舅舅在考虑跟拓达部的首领联姻,你猜他到时候还舍不舍得你!” 傅青笒是真的没想到,萧沉歌会这么心狠。就算不看在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至少她还是他的表妹,而他却站在姜酒那边,帮着她一起羞辱她。 手中的筷子几乎都要被她折断了,傅青笒现在看见姜酒,便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萧沉歌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权慎端着酒走到姜酒面前,笑吟吟地敬了她一杯。 “还以为能跟殿下喜结连理,不曾想却成了殿下的妹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酒也只得客气地回敬。 “客气客气,我这个皇妹从前吃了不少苦,三皇子可得善待她才是。” 权慎微微靠近了几分,冲着她眨着桃花眼,温热的气息裹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 “殿下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姜酒面不改色,“三皇子虽不是正宫太子,但是无论是心机还是手段都盛出大幽太子一筹,我自然是考虑你当盟友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永嘉嫁给你了。” 她的四两拨千斤,逗笑了权慎。 “看样子,殿下是一点也不担心沈遇白的安危了。” 姜酒眸色微暗,又听他道:“不过,殿下也不必白费力气了,沈遇白现在应该离开京城了。” 姜酒偏头,头上那华丽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珠光宝气,也不及她眼里的冷厉,如寒冰般闪烁着尖锐的光。 “说吧权慎,”姜酒反而冷静了下来,漫不经心道:“你想要什么?” 在这个时候提起沈遇白,无非就是想跟她做交易,要不然,权慎大可以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优哉游哉地回大幽,反正明面上姜酒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权慎瞥了姜流羽一眼,“断了我和姜流羽的婚事。” 姜酒扑哧一笑,乍如盛开的牡丹,那一瞬间的艳色,竟是晃了权慎的眼。 “印了九华国玺的公文已经送去了朝云,现在你来跟我说不想跟姜流羽联姻。”姜酒眼波流转,唇角弯弯,“权慎,晚了。” “怎么会晚?”权慎淡然自若,笑意清浅,“姜流羽与姜酒,也不过是差那么一两个字,等到时候改过来了不就是了。” 姜酒装傻,“哦,说到底,三皇子还是对本宫念念不忘啊。” 权慎顺势而下,“嗯,一日不得到殿下,权慎便心痒难耐。” 姜酒还真没见过像他这么不要脸的人。 以往张知遥好歹还要一张老脸,做事情瞻前顾后,又要名又舍不下利。秦砚完全就是个疯子,整日冷着一张脸,好似全天下人都欠他钱似的。沈玉卿还好一些,虽然他也不好搞,但是他也不会像权慎这样没脸没皮,顶多是生气了就不理人。 至于容肆……容世子简直乖巧到不行好吗? 这么想着,姜酒忍不住朝容肆看了一眼,他正跟贺锦朝说着什么,忽然转过头来,撞入她的视线。 姜酒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又故作淡定地抿了口茶,高冷道:“三皇子还是做梦比较实在。” 谈崩了,权慎也不恼,看姜酒的最后那一眼颇具深意,大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警告意味。 席间一贯热闹,姜酒心系沈遇白,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林月娘端来了药膳,闻着这股苦味姜酒便想吐,但还是忍着一点点吃完了。 “主子,阿朝那里有消息了,说是找到了司马微澜。” 姜酒双眸微亮,“那沈遇白呢?”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既然找到了司马家主,阿瑾应该也跟他在一起才是。” 姜酒压下心里的担忧,颔首不语。 突然间,腹部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姜酒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手中的碗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林月娘脸色大变,惊呼道:“殿下!” “姑姑!”姜钰亦是疾步冲上前来,怒喊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谁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姜酒投毒,整个宴厅顿时沸腾起来。 第597章 凶手是谁 子桑是最快动手把姜酒抱起来的,昏迷之前,她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小腹,神色痛苦。 子桑面色冷凝,回头看了容肆一眼,抱着她去了偏殿。 容肆脚步顿了一下,眸色十分复杂。 权慎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跟姜流羽对视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才跟了过去。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匆匆赶来,只是没等近身,便被子桑和林月娘拦住了。 姜钰焦急道:“姑姑危在旦夕,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上,奴婢自有法子能救殿下,还请皇上在外殿等候。” 林月娘走了进去,姜钰和姜汐等人要跟过去,子桑却如同煞神一般堵在了帘帐之外。 姜钰不安地来回踱步,姜汐亦是眉头紧锁,频频向内殿投去担忧的目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中毒了?” 姜钰这才顿住脚步,怒不可遏地喝道:“查!给孤彻查到底!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当众毒害大长公主!” 正是天子一怒,浮尸千里。今日御膳房当值的人,内务府的人,所有殿内殿外伺候的人全都被抓了起来。不仅如此,今日赴宴的宾客也全都被迫留了下来,宫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入。 审查的事交给了苏辰等人,姜钰寸步不离地守在偏殿里,看见林月娘脸色凝重地走出来,急忙上前问道:“林姑姑,姑姑她如何了?” “毒已经解了,但是……” 林月娘抬眼看向子桑,神色似有犹豫。 子桑捏紧了拳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一样,道:“让太医来吧。” 蛊王可解万毒,但是难搞的是,姜酒怀有身孕。她现在陷入昏迷,沈遇白又不在,子桑也只能冒着风险,让太医为姜酒诊治。 因为他知道,若是姜酒,也肯定想保住这个孩子。 姜钰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听见子桑松口要叫太医了,赶紧催促那些站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等着的太医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正才哆嗦着走出来,颤颤巍巍地向姜钰行礼,吞吞吐吐道:“回……回皇上,曦华殿下体内的余毒已清,但……但是……” 姜汐这急性子忍不了,直接道:“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太医正“但”了老半天就是不敢开口,直到子桑平静地问他:“曦华殿下腹中的孩子如何?” “轰”的一声,犹如有一道惊雷打在众人头顶,一个个呆若木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太医正咬咬牙,眼睛一闭,快速道:“曦华殿下腹中的胎儿养得很好,目前没有流产的征兆,但是曦华殿下所中之毒毒性强烈,只怕对胎儿还是会有影响。” 子桑问道:“会有什么影响?” “许是胎儿出生后身体羸弱,易生病,严重一些,或许还会影响智力……” “可有办法能解?” “这个……还需我与太医院众人研究一番……” 其他人听着太医正和子桑的对话,表情十分梦幻。 姜汐喃喃道:“我要当小姨了?” 姜钰呆滞道:“我要当哥哥了?” 除了姜家人,其他人也是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这其中最迷茫的,要属容肆。 隔着人群,他看着躺在内殿的姜酒,内心百感交集。 姜酒直到第二日才醒来,浑身虚软无力,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样。 “子桑……”干硬沙哑的嗓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子桑就守在外间,见她醒来,大步走上前来。 “殿下,你怎么样了?” 姜酒见他神色沉凝,眉头紧锁,双眸布满了红血丝,再看看外面亮堂的日光,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涌进脑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抓紧了被子,颤声道:“我的孩子……” 子桑安抚住她,“殿下,孩子没事,太医说你现在很虚弱,还不能下床。” 姜酒这才放下心来,喝了一口子桑喂给她的水,脑子清明了一些,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查出是谁干的吗?” 子桑看着她,缓声道:“紫苏。” 姜酒愕然抬头。 毒是在姜酒的药膳里发现的,姜酒怀孕是个秘密,药膳一直都是林月娘、紫苏和林绾绾经手,昨夜林绾绾不在,林月娘又没有理由动手,剩下一个紫苏,虽然子桑也不太相信是她做的,但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毒粉包,也坐实了她的罪。 “怎么可能是她?” 姜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幕后黑手是紫苏。 “她自己也承认了。” 紫苏被带到姜酒面前,她亦是一夜未眠,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裙,脸色灰败,犹如被抽了魂一样,双眸失神。直到看见姜酒,眸中登时如海浪翻涌,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殿下!”她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猩红的双眸泛着泪光,疲惫的脸上带着愧疚与悔恨,“殿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若要知道那是毒药,我绝对不会放进去的!” 姜酒冷漠地看着她,“是么?不然你以为那是什么?” 姜酒在察觉中毒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很多可疑对象,秦砚,姜流羽,权慎,傅青笒。可唯独没有想过紫苏。 紫苏颤抖着苍白的唇,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你只告诉我,那药是谁给你的?” 紫苏或许没有害她的心思,她顶多是受人利用,只是对方到底是用了什么理由,才能让紫苏如此信任于他。 紫苏闭了闭眼,像是认命了一般,沙哑着声音道:“是菩提寺的师傅!他说……说殿下是夺舍重生,只要吃下那在佛祖面前供奉的香火,便可……便可让魂魄归位,小姐她……就能回来了。” 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砸落,紫苏泣不成声。 姜酒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个离谱的原因,差点害死了她。 紫苏苦笑道:“是奴婢愚蠢,中了别人的圈套,殿下要杀要剐,奴婢别无二话!” 姜酒久久沉默后,平静道:“你起来吧。” 第599章 自曝身份 “永嘉妹妹,告诉我,是不是你指使的?” “是我……” 姜流羽目光呆滞,若是细看的话,还能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她眼球里闪过去。 她的回答让众人一惊,包括秦砚。 “流羽……” 他抓住她的手,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想制止她,然而姜流羽却毫无反应。 “是我指使婢女,买通了菩提寺的师傅,让他骗了姜酒的婢女紫苏,让她把毒药放进姜酒的饭食里。” 她的娓娓道来,却犹如惊雷般在大殿炸开,震得众人形神具散。 “是么?”姜酒却一点也不意外,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砚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恐慌,却也无法阻止姜流羽将她的秘密一一说出来。 “我是姜陵之女,对姜酒恨之入骨,十年前进宫刺杀姜酒未遂,被流放北关,为权慎所救。权慎毁了我的脸和嗓子,把我训练成刺客,让我回到云京,利用秦砚对付她。” 秦砚浑身僵硬,抓着她的手顿时一松。 其他人的神色,从一开始的错愕,逐渐变得愤怒。 “这么说,你是权慎派来潜伏在九华的奸细?” 姜流羽不假思索道:“是。” 满座哗然。 这些平日里斗得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大臣们,对敌国奸细无疑深恶痛绝。尤其这个奸细,还是姜氏的郡主,他们之前还为了跟姜酒作对而为她说过话。这么一对比,姜酒简直不要太可爱好嘛? 秦砚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的目光裹着不可置信的震惊。 在子母蛊的控制下,姜流羽把这些年所做之事和盘托出。比如她替权慎偷了什么公文,杀了什么人,比如她为了保守秘密杀了张知遥,她在秦砚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 秦砚的脸又黑又白,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青筋凸起,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别说了!” 他怒喝一声,姜流羽恍若未闻,犹如神游在外,精神恍惚。 一名老臣立马站了出来,愤然道:“皇上!姜流羽身为九华郡主,姜氏儿女,却为敌国卖命,乃是我九华之耻!老臣恳请皇上赐死姜流羽!” “恳请皇上赐死姜流羽!” 满殿回荡着众人义愤填膺的声音,犹如姜流羽是他们的杀父仇人,恨不得把她五马分尸。 自古叛贼最受唾弃,尤其是背叛国家的人。姜陵当年尚且人人喊打,而他的女儿姜流羽,却改投他国,更是为人所不能容忍。 林绾绾不知何时又回来了,那若有若无的铃铛声骤然散去,姜流羽的头脑恢复清明,听着那些充满了愤懑的声音,后知后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姜流羽脸色惨白,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秦砚,浑身如置冰窖。 “阿砚,你听我解释……” 秦砚只是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她早就不是当年的姜流羽,那个看见他就会脸红的女孩。而他,也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可以真的无所顾忌地站在她那边。 她骗他!利用他!甚至不惜伤害他! 他逼近一步,苍冷的眼神令她发怵。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流羽,告诉我!” 他抓着她的手,骨节泛白,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 姜流羽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小脸煞白,眼眶通红,看着可怜极了。 “阿砚,我没有!真的没有!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秦砚扭头看向姜酒,眼里是化不开的浓墨。 姜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面对姜流羽的指控,和其他人那略带怀疑的目光,不疾不徐道:“你说是我陷害你,那不如请太医来给秦大人看看?” 这个提议,没有人有异议,包括秦砚自己。 但是太医给出的结果,无疑是给姜流羽以沉重的打击。又或者说,从姜酒开口的那时候,她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秦砚却出奇的平静,他的饮食都是他的亲信在置办,唯一没有经手的,是姜流羽日日不间断地送给他的补汤。 而她呢?把他的信任当作了踏脚石,把他最后的一丝温情也撕了个粉碎。 姜流羽抬眼看着姜酒,怒气沉沉,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子母蛊的?” 姜酒也不隐瞒,“还记得在茶楼见面那一次吗?” 姜流羽很快就想起来了,冷笑一声,“所以,什么联手对付秦砚都是假的?你的目的,就是给我下子母蛊?” 抱着自己不好过,姜酒也别想好过的心思,姜流羽毫不隐瞒地把她们之前的交锋揭开,众人才明了,原来姜酒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果不其然,众人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质疑,姜酒却笑了笑,“不错,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有人带着怒火问道:“殿下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我说了,你们信吗?” 一句反问,成功噎住了众人。 “再说了,我不是一直在阻止她当郡主吗?” 这句话犹如一道耳光,狠狠甩在他们脸上。 想起当初他们跟着秦砚一起为姜流羽正名,一个个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也有人小声嘀咕道:“那最后不还是你松口了!” 姜酒呵呵冷笑,“我是松口了,也想杀了她,你们一个个的,便跟急了眼的兔子,恨不得跳起来咬我一口。” 看着他们脸色讪讪,目光闪躲,姜酒也没就这么轻易放过,继续道:“再说了,她当郡主后,我也把她推回去给权慎了,既解决了她带来的隐患,也跟野心昭昭的大幽有个交代,不是么?” 大家已经没人敢应话了,姜酒那鄙夷的目光,衬得他们一个个就像傻子。 姜流羽犹如被扒光了游街示众一样,从头烧到脚,哪怕在这个时候,她也不露出半分怯意。 “姜酒!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穿她的秘密,姜流羽栽了跟头,她认,但绝不认输。 第600章 生父是谁 “你别忘了,现在我可是大幽的三皇子妃,你还能动我不成?” 她的有恃无恐,让众人憋红了脸,又愤怒又无可奈何。 姜酒嗤笑一声,不用她说什么,其他人便义愤填膺,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嚣张的嘴脸。 有人脱帽骂道:“耻辱!这简直是我九华国的耻辱!” 有人愤然请命:“皇上!姜流羽罔顾法纪,忘本背宗,没有资格当九华郡主!” “没错!恳请皇上召权慎进宫,大幽国必须给我们九华一个交代!” 大殿内闹成一团,这些人难得统一战线,口口声声都在讨伐权慎和姜流羽。 傅寒越还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默默地后退了几步,生怕这团火烧到自己身上。 萧沉歌只是看着姜酒,目光深沉,幽暗难测。 子桑走入殿内,强大的气场分隔开一条路来,在姜酒面前抱拳俯首道:“皇上,殿下,权慎跑了!”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姜流羽亦是不掩震惊。 他就这么丢下她跑了? 姜钰立即派出了大内侍卫追捕权慎,这件事是大幽国理亏在先,若是要开战,导火索也只是权慎。 姜流羽被关进了大理寺,重兵把守,这一次权慎不在,也没有秦砚救她,等待她的,亦不知是何结局。 “权慎今日故意拖延不来,虽然我让你们先行一步,却还是没能堵住他。” 回重华殿的路上,姜酒语气不掩惋惜。 今日这一出,她就是要断了姜流羽的后路,不曾想还是让权慎这只老狐狸溜走了。 “皇上已经派了禁军追查,四九门的兄弟也全都追过去了,不过……”子桑顿了一下,又道:“星云宫的人也在追杀权慎。” 姜酒挑眉,唇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燃止对权慎的敌意不小,看样子,有时间得跟他好好探讨一下了。” 子桑要说出口的话,在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容肆时戛然而止。 姜酒脚步一停,看着三丈之距的容肆。素白的衣袍犹如流云织就,仙袂飘摇,墨色的长发,如它的主人般温雅端正,如星河般璀璨的双眸,交织着复杂的情绪,那冷淡俊雅的脸上,也带着一丝凝重与沉思。秋风乍起,卷过了枯枝,摇下了最后一片黄叶,刚好落在他的衣角,随着他提步向她走来,又打了个旋儿,如同那些挣扎不定的情绪,被他抛在了身后。 他在她面前停住,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姜酒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于白日之下,无所顾忌地与他对望。 他似乎没有睡好,眼下略带着淡淡的痕迹,眼里也浮上了一丝疲惫。 不必姜酒吩咐,子桑和林绾绾便自动退了下去。 “容世子有事吗?” 容肆的目光隐忍克制,却在面对她冷淡的询问时骤然决堤。 他逼近一步,压低的嗓音沙哑而沉重。 “殿下腹中的孩子,是我的吗?” 姜酒心肝一紧,眼角眉间微不可见的一颤,十分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容肆凝视着她,像是要通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心底。 姜酒却偏过头去,拒绝与他对视。 “容世子糊涂了,你我已经和离,我又怎么会怀上你的孩子?” “真的不是吗?” 他喃喃自语,容色恍惚,迷茫的语气,让姜酒的心抽的一疼。 “自然不是。”姜酒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容世子若是没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她越过他欲离开,容肆却叫住了她。 “等一下。”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交给她,语气恳切,“这是清露丹,可解殿下体内的余毒,而且我问过了,这药对胎儿有益无害。” 姜酒没有拒绝,接过之后便走了。 容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那抹艳色的花影在视线中渐行渐远,却犹如一道烙印,悄然刻在他心里。 直到看不见了,容肆才转身离开。 一名宫人从他身旁匆匆走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容肆只是微微蹙眉,也没有去看她,心不在焉地走了。 “她说不是?” 镇国公府内,容厉回头看着顾宁,锐利的目光逼得顾宁冷汗连连。 “是,世子亲口问的,殿下她……确实说不是。” 容肆没有说话,目视着前方,苍老的双眸中透着几分异样的情绪。 顾宁悄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此时的容厉,庆幸中又带着几分遗憾。 “下去吧。” 知道姜酒怀孕的时候,容厉是震惊的,是怀疑的,但同时,也带着几分忐忑,几分期待。他既希望那是容家的孩子,又希望不是。 容家到了容肆这一脉,已经是人丁稀少,这万一要是哪日容肆出了意外,整个镇国公府要谁来扛?这也是为什么,他极力阻止容肆和姜酒在一起。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容肆的,镇国公府便真的跟姜酒断不了干系的了。 可是若不是,容厉又觉得心痒得不行。 只要想到姜酒有可能怀着容肆的孩子,想到那是容家的血脉,容厉便恨不得冲进皇宫找姜酒问个究竟。 这个念头折磨了他两日,直到顾宁带回了消息,容厉的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想想也是,若是那孩子是容肆的,以姜酒的性子,怎么会不以孩子来要挟他成全她和容肆呢?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疾驰在京城外数十里的山道上, 权慎坐在马车内,浑然没有之前的从容不迫,俊美的脸阴沉冰冷,戾气重重,手中的茶杯都被他捏了个粉碎。 “好一个曦华殿下!我当真是小瞧了她!” 文烟跪在一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知晓权慎这会正在气头上,要说什么话都得在嘴里心里过了几番才能说出口。 “三皇子,这次要怪也只能怪姜流羽,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不仅暴露了自己,还坏了三皇子的机会!” 文烟义愤填膺,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姜流羽身上,好让权慎有一个发泄的口子。 第601章 权慎的“礼物” 权慎冷笑,“这个蠢货!几次三番地对姜酒下手都未能成功,就算这次她没暴露,我也没打算留着她了。” “殿下是打算……” “传信给留在云京的密探,杀了她。” 轻飘飘的三个字,便定了姜流羽的结局。 文烟略有迟疑,道:“殿下,那姜陵的那些旧部……” 权慎眸中划过一丝锐气,“传信给姜羡,让他告诉那些人,姜流羽被姜酒陷害,死不瞑目……” 当年姜陵被斩之后,他手底下的那些叛军,重罪者死,罪轻者流放,姜酒杀得了一百个,却杀不了一千个,便只能将他们遣散,送到各处。 当年权慎在知道姜流羽的身份之后,便有意无意地召集这些人,利用他们对姜酒的仇恨,打算培养成他的内应。但是现在姜流羽已经救不下来了,他也没打算救了。索性利用她这条命,激起那些人的仇恨,榨干最后的价值。 文烟了然,这是要姜酒来背这个锅了。 不过在文烟看来,姜酒也不冤,反正她已经是天怒人怨,不差这个罪名。 权慎狞笑道:“姜酒逼我至此,不给她留份‘礼物’,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算计?” 在姜流羽下狱,权慎出逃九华的消息传出去后,不知是谁传出九华和大幽要打仗了,各处的粮价瞬间被哄抬了起来,尽管各级官员强力打压,却也是见效甚微。 京城倒是没太受到影响,那些达官贵人们继续纸醉金迷,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依然为了一口米粮早出晚归。 姜酒很清楚,这次跟大幽国撕破脸皮,开战在所难免,所以她也没有耽搁,连夜和姜钰、秦砚等人商讨,一贯和她对着干的秦砚,也难得放下了旧怨,跟她一起面对九华的严峻形势。 “这次的事,就算大幽要息事宁人,九华也不会同意!大幽若是要开战,九华也奉陪到底。” 姜酒的话不温不火,却透着不容质疑的霸气与底气,那些为两国战事忧心忡忡的老臣,竟然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秦砚道:“权慎现在下落不明,若是不能在他回到大幽之前拦住他,只怕两国战事在所难免。北关的防御工事得提上日程了。” 姜钰当即拍板,“马上传信去北疆,告诉征北侯和余老将军,务必守住北关。” “北关多年未开战,虽然有余老将军坐镇,但是恐有纰漏,还需再调派几万士兵增援。” 秦砚接着姜酒的话道:“不止士兵,粮草也是重中之重。大幽多年对九华虎视眈眈,只怕早有准备,这场仗打不打得起来暂且不谈,只是九华还须得做好十全准备。” 众人商谈至深夜,姜钰已经打了十几个呵欠,见姜酒和秦砚他们仍在研究沙盘,忍不住道:“姑姑,都这么晚了,要不然我们明日再讨论?” 主要她现在还怀着孕,姜钰怕对胎儿不好。 姜酒看了看时辰,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秦砚想说国事危急,岂能贪图享乐,便瞧见姜酒扔了手里的旗子,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继续。” 姜酒走得干脆利落,秦砚盯着她的背影,心里生出了几分怪异。 旁边的大臣小声嘀咕道:“以前凤帝可都是拉着我们仪政到天亮的。” “大概是怀孕了,所以也爱惜身子了……” 姜酒从前不说昼夜颠倒,也称得上是拼命三娘。因为是女子,而且年轻,朝野上下不服她的大有人在,她若是不做出一番功绩,又怎么能服众? 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她也掌权,但也不必像从前那样不要命。更何况万事再重,也没有她肚子里的小宝贝重,所以她自然也心安理得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早朝之上,姜钰将他们昨夜商讨的计划与诸位大臣共议,姜酒却盯着苏辰旁边的位置频频出神。 好不容易早朝结束,她才询问了容淮一句,容肆今日为何没来。 容淮笑道:“殿下不知道吗?大哥他生病了。” 姜酒微微皱眉,“昨日不是还好好的?”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昨天晚上突然病了,祖父还拿了牌子让人去请太医。你也知道,祖父一向不喜欢我去栖寒阁,殿下若是好奇,不妨亲自去看看。” 姜酒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恨不得立马去镇国公府,但又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只能让林绾绾去打探一下消息,自己则带着子桑去了三秋桂子。 因为司马微澜腿脚不便,玉瑟身受重伤,所以两人都还在三秋桂子里。 姜酒熟门熟路地进来,接待她的是叶情,一看见她,那俊俏的脸上立马浮现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少宫主夫人!燃止公子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姜酒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默认了他的称呼。 “我还以为你把这两个病患丢我这里就不管了。” 燃止打着呵欠走出来,睡眼惺忪,狭长的桃花眼里水雾朦胧,看着无害至极。 姜酒留下子桑在外面守着,随着他走进了屋内。 “司马微澜呢?” “叶情去叫了。” 燃止懒散地往软塌上一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腹部。 “要不是皇宫传出的消息,我还真看不出来,你都怀孕了。”他微微歪着头,唇角染上了几分笑意,“是阿肆的吧?你没告诉他?” 姜酒喝了口水,“他现在还不适合知道。” 燃止啧了啧嘴,“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当初还跟老爷子做什么交易,你有没有想过容肆的感受?” “要不然我能怎么做?容肆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不想他再为我涉险,被我连累。”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你又怎么知道,对他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 “算了!”燃止笑了笑,“你说的也没错,他固执得很,认定的事情从来不肯改变。若是让他留在你身边,只怕你也是束手束脚,说不定到时候反而更加麻烦。” 姜酒拧眉,反驳道:“我从来没有嫌他麻烦。” 燃止嘶了一声,受到了万点暴击。 第602章 昏迷不醒的容肆 “倒是你,”姜酒目光如炬,“我一直很好奇,你跟权慎到底什么关系?” 燃止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你会几次三番地派人盯着他?还有,上次权慎身上的伤,是你弄的吧?” “你几时变得这么八卦了?” 他懒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若不是司马微澜来了,姜酒还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燃止笑眯眯的,“不打扰不打扰,你们聊,我换身衣服去。” 屋内剩他们两人,司马微澜看着坐在桌前的姜酒,感慨道:“一别年余,如今倒是不知道该称呼你为门主还是曦华殿下了。” “不过一个称呼,司马门主怎么高兴怎么来就行。” 司马微澜勾了勾唇,“既然曦华殿下都不客气了,唤我司马门主也是见外,微澜即可。” “权慎抓你做什么?” “司马家一直是谢祝的走狗,我父亲与大哥都死了,没人帮他们办事,自然是急眼了。” “你可有见过他?” 司马微澜摇了摇头,“他们把我抓走的时候,我已经晕过去了,醒来后便感觉自己在一艘船上,直到你的人前来救我。” 司马微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和权慎发生什么事了?今早我怎么听说,大幽国和九华国要打仗了?” “如你所闻,我和权慎撕破脸皮了。若是让权慎活着回到大幽,只怕两国开战在所难免。” 司马微澜恳切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姜酒面露微笑,她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如今清虚门上下已经被司马微澜清理了一遍,但是司马家这么多年替谢祝办事,定然也留下了不少痕迹,姜酒要的,就是谢祝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最好能牵涉到权慎的。 司马微澜沉思片刻,还真给出了一个线索。 “你还记得敖家庄吗?他们也是替谢祝办事的,每年除了押送谢祝要的‘货物’,还往大幽国送了不少宝贝。我曾经听司马乘风说过,敖家还给谢祝送过兵器。” 姜酒眉角一挑。 两人谈了一会儿,姜酒心里还惦记着容肆,便没有久待。司马微澜送她出来,温和道:“殿下于我有恩,您交代的事,微澜会尽力办好。” “倒也不必这么郑重,就算不成,搅和一番也是可以的。” 司马微澜抿唇一笑,清风秀竹,正是如此。 燃止斜倚在廊柱上,看着那二人,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容肆啊容肆,你再不赶紧恢复记忆,只怕你又要多一个情敌了。” 镇国公府,容厉送走了第五位大夫,转身欲回屋,却被外面的太阳晃得眼前阵阵发昏。 管家及时扶住了他,恳切道:“国公爷还是歇歇吧,这里交给老奴就好了。” 容厉摇了摇头,借着他的力走向屋内,容肆躺在床上,顾宁守在床畔,脸色凝重。 昨夜刚陪容厉用完晚饭,容肆便突然倒地昏迷,把容厉和顾宁吓了一大跳。然而请了太医过来,却看不出究竟。容厉不死心,今日又请了几位大夫,也是毫无头绪。 容厉急得心肝冒火,却又无计可施,一夜未睡,眼睛里都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阿肆有醒来吗?” 顾宁摇了摇头,捏紧了拳头。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没想到……” 容厉面色冷厉,“阿肆昨日在皇宫见了谁?” 顾宁迟疑了一下,才道:“曦华殿下不会这么做的。” “哼!那个女人心思歹毒,谁知道她不会这么做?” 话是这样说,但是容厉心里同样也不认为,姜酒会对容肆下毒手。 容肆突然昏迷的事,容厉当机立断封锁消息。他这一睡便睡了两日,容厉也寸步不离地守了两日,人较从前更是苍老了几许。 顾宁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国公爷,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属下来就可以了。” 容厉握紧了容肆的手,不知觉已经红了眼眶。 “顾宁,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孙子了。” “可是您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要是世子醒来了,您却倒下了,不是反而让世子内疚担心吗?” 顾宁好说歹说,才把容厉劝回去休息。看着昏迷的容肆,顾宁想了想,吩咐人盯着他,自己则去了三秋桂子。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一直毫无苏醒迹象的容肆,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 燃止蓦然惊起,怒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顾宁低着头,“国公爷不许此事外传,更何况,太医说世子的身体没事,所以……” 燃止登时气乐了,“所以,你们就这么傻愣着守了他两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变成一具尸体了呢?” 顾宁跪了下来,“所以现在只能求燃止公子帮忙,我不知道还有谁能救得了世子了。” 燃止憋了一肚子火,咬着牙吩咐道:“去叫上叶情叶愔,我们去镇国公府!” 顾宁惊愕地抬头看他。 燃止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来的,因为容骁,他从不跟容厉正面交锋,但是现在容肆危在旦夕,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暴露了容骁没死的消息,也比不上容肆的性命重要。 可谁知道,燃止人刚到容府门口,一名暗卫便急匆匆冲了进来,向顾宁禀告道:“首领,世子不见了!” 容肆不见了! 十几个暗卫守着栖寒阁,他还是不见了。 容厉收到消息,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匆匆跑了出来,正好跟燃止撞上了。 容厉现在也顾不得问燃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燃止也顾不得追问容肆的情况,两人纷纷派出了人马寻找容肆,整个镇国公府人仰马翻。 而让容厉和燃止火急火燎的容肆,此时却在仅有一墙之隔的松风苑里,看着这座空荡荡的院子,幽深的眼眸犹如无底的深渊,涌动着深沉的情绪。 紫苏战战兢兢地端上了去年的陈茶,哆嗦着手放在容肆面前。 第603章 恢复记忆 “她人呢?”她听见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紫苏心肝一颤,鼓起勇气抬眼看他,那陌生而冰冷的眼神,令她如芒刺背。 “殿下她……她在皇宫……” 投毒一事败露之后,姜酒看在旧日的情分上,饶了她一命,命人把她送回了松风苑。只是紫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一日容肆还会踏足这里。 只是,紫苏不知如何,眼前的容肆让她感到十分陌生,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与从前的容世子判若两人。 听了紫苏的话,容肆微微勾了勾唇,明明在笑,却无端的让紫苏察觉到了一丝寒意。 姜酒收到消息已经是容肆失踪的半个时辰之后。容厉不肯让她知晓,燃止却知轻重,派人告知了她,姜酒当即丢下了满朝文武,匆匆出了宫。 “不是说容肆没事吗?什么叫他昏迷了两日,又为什么会失踪了?” 前来传话的叶情面对姜酒的质问也是有苦不能言。 “这个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容老国公特地瞒着,不许顾宁他们泄露消息,谁知道今天早上人就突然不见了,燃止公子这才叫我来请你。” 姜酒心急如焚,现在也没心情计较那些。 马车迅速在街道上穿行,却在路过苏府门前时,骤然一停,姜酒惯性地往前一冲,得亏叶情拉了她一把,要不然只怕得摔下去,饶是如此,额头还是磕在了车厢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 她怒气冲冲地喝了一声,外头传来了子桑的声音。 “殿下,是紫苏。” 姜酒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掀开了帘子,看着站在外面的紫苏,眉头紧皱。 “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她欲放下帘子,让子桑继续前行,却听紫苏急切道:“殿下!您是要去找容世子吗?” 姜酒眯着双眸看她,紫苏顶着她的威压,磕磕绊绊道:“容世子他……他在松风苑。” 姜酒随着紫苏进了苏府,迎面碰上了正要出门的姜汐。 “皇姐?你怎么来了?” 姜酒没工夫搭理她,径直往松风苑走去。 姜汐见他们急火急燎,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也赶紧跟了过去。 那扇熟悉的门被姜酒一推而开,那道月牙白影蓦然撞入视线。他坐在树下的秋千上,纯白色的衣角漫不经心地扫着地上的落叶,形似青松,发如流云,许是听到了动静,他抬眼看来,撞入她的视线,乍然一笑,眉眼弯成了星河。 姜酒的眉心狠狠一跳,心放下来的同时,又悄然滋生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容世子?” 跟在姜酒身后的姜汐看见他,惊得下巴都掉了,“你怎么会在这?” 容肆站起身来,朝着姜酒走来,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她心尖上一样,莫名的让姜酒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强作镇定,语气冷淡道:“既然容世子没事,还是早点回镇国公府,免得容老国公担心。” 转身便想走,容肆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姜酒微微一颤。 “阿酒,你要去哪儿?” 那低淳悦耳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犹如风神的呢喃,轻轻地萦绕在她耳畔。 姜酒浑身汗毛倒立,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连姜汐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脸惊悚道:“容世子这是……恢复记忆了?” 容肆没搭理她,低头凝视着姜酒,他看得到她眼里的震惊,唇角却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阿酒不高兴吗?” 姜酒心想,她吓都吓死了,高兴个啥啊? 容肆轻轻拥住她,感受着她僵硬的身躯,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香味,心里空缺的那一块被填补,满足地喟叹一声,眼里却幽深如墨。 “肆肆……” 她颤着声喊了他一句,容肆却抱紧了几分,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姜酒“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容肆平复了一下情绪,放开了她,目光在她的肚子停留了一瞬,眼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暗芒。 “你全都想起来了?” 听着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容肆弯唇一笑,眸中复着清浅的光。 “嗯,你高兴吗?” 姜酒:“……” 听到消息赶来的容厉看见那抱在一起的两人,眼前阵阵发昏。 “阿肆!” 他大步走来,脸色沉凝如雾。 容厉看了一眼姜酒,又看着容肆,沉声道:“跟我回去!” 姜酒张口欲言,容肆却握紧了她的手,只是一下,又松开。 他扭头看着姜酒,摸了摸她的脑袋,嗓音清磁,“乖,等我去找你。” 姜酒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皇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容世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姜酒头疼得很,被姜汐吵得头更疼了。 出了苏府,燃止就在门口等她,表情也有些凝重。 “肆肆呢?” “和容老爷子一起回去了。”燃止道:“他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姜酒揉了揉眉心,“应该是。” “到底怎么回事?” 燃止着实也懵了,先是说容肆昏迷不醒,然后又说容肆失踪了,现在找到了,却发现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这一时间所有的事纷至沓来,着实令他有些消化不了。 姜酒也很奇怪,明明沈遇白说过,断情是他研究出来的药,根本无解,结果现在的容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让姜酒心里略有不安的是,方才的容肆,跟她记忆中的容肆又似乎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这边的两人一头雾水,而那边的容肆随着容厉回去后,十分乖顺地接受了几名太医的检查,在确保他的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容厉才把人都支了出去。 “阿肆,好好的你怎么会昏迷了?昏迷之前出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容肆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袍,“我也不清楚,只记得那一日我从皇宫回来后便一直待在府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这事着实诡异,可是连容肆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昏迷,容厉再追问也是无果。 第604章 找我的妻儿 想起另一件事,他面色迟疑,问道:“你的记忆……是不是恢复了?” 容肆抬眼看他,脸上波澜不惊。 “是啊,祖父不高兴吗?” 容厉额上的青筋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你都知道了?”容厉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是她告诉你的?” “祖父是指,你和她的那一场交易吗?”容肆站起身向他走来,“答应她和我成婚,她便会抹去我的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任由你们摆布?” 容厉一震,后退了一步,“阿肆,不是这样的。” “那祖父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他眸色幽暗地盯着他,“若是我永远都想不起来,祖父是不是想撮合我和阮漪,甚至是任何一个女人,让我一辈子浑浑噩噩,把过去抛之脑后。” 容厉颤着手,沉声道:“阿肆,我是你的祖父!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正因为你是我的祖父,所以我不会怪你。”容肆深呼吸一口气,道:“但是祖父,也请你别再阻拦我了。” “阿肆!”见他要走,容厉厉声道:“你要去哪儿?” 容肆微微偏头,“去皇宫,找我的妻儿!” 容厉如遭雷劈,目送着他远去,也忘了叫人拦着。 “妻儿?”他暗自呢喃,踉跄着跌坐在了椅子上,“那孩子,真的是容家的血脉?” 从苏府回来,姜酒就把自己关在了重华殿内,任由林绾绾在外面怎么叫都不应。 姜酒现在着实是心乱如麻,她怎么也没想到容肆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恢复记忆,但是让姜酒更加心慌的,是容肆的态度。 她以为他会愤怒地向她质问,或者像从前一样冷着她,更甚者,干脆跟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得让她不安。 比起这个,姜酒更担心的是他的身体。沈遇白说过,断情能让他忘却记忆,不会伤及身体,但是前两日他无故昏迷,醒来后又想起了一切,姜酒实在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床上滚了两圈,姜酒越想越不对,赶紧把林月娘和林绾绾叫了进来。 “林姨,你在苗疆生活数年,可有听说过什么蛊或者毒能让人恢复记忆的?” 林月娘摇头,“我只听说过,苗疆有一种毒虫,名唤忘忧,能让人失忆。不过,除了蛊王,蛊虫之间都是相生相克的,也未必没有什么毒物能克容肆所中的断情。” 姜酒皱紧了眉头,“你的意思是,容肆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什么毒或者蛊,和他体内的断情相克,所以才意外地让他恢复记忆?” 林月娘也不敢断定,“具体情况,还得看过容世子才知道。” 姜酒痛苦地捂着额头,“你是没看见现在的他。” 莫名的让人发憷。 “殿下,”谢朝在外面禀告道:“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等姜酒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只是姜钰,秦砚和沈玉卿他们全都在,除了他们,还有平阳伯和贺锦朝,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发生何事了?” 姜钰让人把信件递给姜酒,姜酒眉头一皱。 “这是外祖父寄回来的家书,按时间算来,应该是半个月前的。他尚且不知权慎已经跟九华闹翻,怕小题大做,引起两国的矛盾,故而以家书的形式送到了平阳伯府。” 这信上所说之事,北关以北的几个小族似乎都跟大幽结成了盟约,频繁骚扰北关。对方也只是骚扰,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而且并没有直接的证据确定,他们是受了大幽国的指使,所以余老将军也没有上书,只以一封家书,委婉地跟贺家提了一嘴。 如今权慎出逃,大幽跟九华已生嫌隙,贺锦朝自然也不会畏首畏尾,当即便建议他爹带着这封信进宫。 姜酒把信件交还给贺锦朝,道:“北关以北,有黎山族、东耳国等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国,他们以游牧和商运为生,几个小国之间争来抢去,上不得台面。但若是他们凝结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当年姜酒之所以没有收拾他们,正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也相互牵制着,谁也见不得谁好。今日黎山族抢了东耳国的羊,明日东耳国的首领就带着人抢了他们的姑娘,顺道还要牵走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部落的牛。 总之他们斗得热火朝天,压根就不敢进犯北关,偶尔会骚扰一些北关外的居民,但是也不敢太大胆。 如今余老将军写了这封信回来,想必是情况异常,又无法确定,要不然这封信就该出现在姜钰的桌案上了。 姜钰看了姜酒一眼,拿出了帝王的气势,道:“不管大幽和九华有没有一战,北关的防御必须到位。吩咐下去,从骊州、韩州、晋州调遣五万兵马增援北关,另外再拨十万粮草,务必保证北关的安全。” 秦砚问道:“何人来押送粮草?” 贺锦朝站了出来,道:“皇上,臣自请押送粮草前往北关。” 姜酒诧异看着他,贺锦朝道:“余家人历代驻守北关,如今九华面临困境,臣在京城亦不能安寐。” 姜钰似有迟疑,姜酒却笑了。 “也好,反正你在京城也闲着没事干。” 贺锦朝也笑了,方才还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出了重华殿,贺锦朝与姜酒并排而行。 “北关如今什么状况,我们也都不清楚,你若是去了,只管去找余老将军,旁人都不要理会。” 贺锦朝低笑一声,“你是说姜羡吗?” “姜羡自幼不在京城长大,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他兄长的死,对姜氏皇族恨之入骨,总之一切小心就是。” “我会小心的,京城这边,我母亲和妹妹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姜酒嗤笑一声,“贺蓁然还需要我照顾?我看她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把人嫁出去得了。” 贺锦朝头疼道:“我娘也发愁呢,还拜托了乐平公主给她相看,结果她一个都看不上。” 第605章 你别这样,我害怕 两人有说有笑之时,忽然察觉到了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抬头看去,却见容肆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清俊的身姿,与身后那朱红的檐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淡漠的目光,如古画中走出来的神子,孤冷出尘,不可靠近。 他提步向他们走来,贺贺锦朝蓦然笑道:“阿肆,你怎么来了?” 他并不知道容肆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所以在看见容肆走过来握着姜酒的手,像是在宣誓主权的时候,贺锦朝嘴角的笑意就这样僵住了。 “有事情要跟阿酒谈谈,你要回去了吗?那我就不送了。” 他的语气很正常,正常得让姜酒心里发毛。 贺锦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脑子像是生锈了一样转不过来,张了张嘴,最后也只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容肆很给面子地回答道:“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啊?” 贺锦朝尚处于懵圈中,容肆已经拉着姜酒走了。 天色将晚,林月娘和林绾绾已经准备好晚膳了,扭头就看见容肆拉着姜酒走了进来。 “殿……” 林月娘看见容肆,惊得说不出话来。 容肆温声道:“劳烦林姑姑再备一份餐具。” 林月娘错愕,这是要留下来一起吃饭的意思? 殿内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姜酒却生出了退却的心思。 “那个……” “食不言,寝不语。” 容肆十分客气地把林月娘和林绾绾都叫了出去,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酒现在怀着身孕,小厨房的饭菜做得又美味又精致,可是姜酒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若是安安静静地吃饭就好了,偏偏容肆还要一口一口地喂她。 姜酒弱弱道:“我自己能吃饭。” “我想喂你,不可以吗?” 他如此真诚地发问,反倒是让姜酒有些束手无策了,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僵硬地张嘴,吞咽。 容肆细致地擦了擦她的唇角,俯身轻轻吻了一下,眉眼微弯,“真乖。” 姜酒浑身汗毛倒立,终于忍不住了,哭丧着脸道:“肆肆,你要是心里不痛快的直接骂我好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容肆捧着她的脸,笑意从容。 “阿酒,你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骂你?” 姜酒颤着声道:“我……我不该隐瞒你,不该对你下断情,不该和你祖父联起手来欺骗你……” “嗯,还有呢?” “还……还有?” 姜酒就想还有啥啊! 可是看着容肆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姜酒头皮发麻,“还有什么?不如你提醒一下?” 容肆慢条斯理地扣了扣桌面,“那封和离书呢?” “和离书?” 姜酒心里一咯噔,目光闪躲,心虚到不行。 看着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一张薄薄的纸,当着她的面,直接撕成了碎片。 姜酒眉心狠狠一跳,感觉自己就像那张纸一样,被容肆牢牢地攥在手里。 “走吧。” 姜酒愣愣地看着他,“去干嘛?” “散步消食。” 散步这种事,跟姜酒素来是搭不到边的,从前是她忙,现在是她懒。宫中人人知道曦华殿下,但是她要么待在重华殿,要么去金銮殿和御书房,压根就不来逛御花园,所以当她和容肆一起出现在御花园的时候,那些宫人们各个都傻眼了。 夜晚的御花园不如白日那般万紫千红,鲜艳多彩,但一盏盏橘红色的灯光亮起,犹如夜空中的星河,湖面闪着粼粼波光,似坠下的流星,曳起了虚无的光影。深秋的晚风寒凉,小径旁的桂树被吹得飒飒作响,摇落了一地金黄。风中飘来的桂花香,沁人心脾,浓郁醉人。 姜酒却无心赏景,无他,身边的人存在感太强了。 她眼睛飘忽地看着四周,却能感觉到他在看她,那样直白而平静的目光,让姜酒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没留神脚下缺了一口的石子路,顿时崴了一下。 “小心!” 容肆及时扶住了她,将人搂在怀里。 “你没事吧?” 姜酒轻轻嘶了一声,郁闷道:“脚好像扭了。” 容肆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来,姜酒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她还鲜少被人这样抱着,尤其现在心里正别扭着,更是 “别动!”容肆轻斥道:“你想摔下去吗?” 周围的人频频向他们投来惊异的目光,姜酒一头栽进他怀里,没脸见人了! 容肆抱着姜酒一路从御花园回到重华殿于第二日传遍了朝野上下暂且不论,二人回到重华殿后,容肆便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脱去了鞋袜,看着她玉质纤细的脚踝,上面微微冒红,像极了桃花上的粉红,格外惹人怜爱。 温热的手掌贴着她冰凉的脚踝,容肆微微蹙眉。 “怎么这么凉?” 他精通穴位,按得十分舒服。姜酒坐在床上,明明深秋已至,她却感受到了一股潮热的滚烫,慢慢从脚踝爬到她的脸颊,连那脸颊也如桃花般,盛开了娇艳欲滴的粉红。 容肆揉着揉着,忽然顿了一下,抬头看她,面色冷凝问道:“上次在菩提寺,是谁要害你?” 姜酒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想起他那时候也帮她揉脚踝,脸色略带了一丝不自然。 “那个啊,那个事情已经解决了。” 容肆并没有打算就这样被她糊弄过去,忽然侵身上前,压得姜酒往后一仰,他的手搂住了她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却是那样受伤可怜。 “阿酒,你现在连我也要隐瞒了吗?” 姜酒最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毫不犹豫地就把傅青笒给出卖了。 容肆眯起了双眸,“所以,上次萧沉歌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也没什么,我答应他不追究此事,他答应我当初许诺他的一座城池还给我。” 若非如此,姜酒才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傅青笒呢。 容肆扯了扯嘴角,似是恼恨般咬了她的薄唇。 “你对他倒是极好!” 第606章 容肆的决定 “笃笃笃!”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容肆放开了姜酒,道:“进来!” 来人是林月娘,身后还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顾宁。 “你们这是搞什么?”姜酒一脸疑惑道。 顾宁看了容肆一眼,轻咳两声,“世子,行李都给您带来了。” “交给林姨吧。” “行李?”姜酒歪头看着容肆。 “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里了。” 姜酒:“……” 等容肆进去浴房了,林月娘才低声问道:“殿下,容世子要住这?” 顾宁拿着行李过来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可是事关容肆,她也做不了主,只能带着人过来。 姜酒往床上一瘫,一脸生无可恋。 等姜酒洗完澡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容肆端坐在软塌上,借着烛灯垂眸阅书,暖橘色的灯光在他的侧脸打下一半阴影,卷翘的睫毛格外醒目,那精致完美的侧颜,好似玉质天成,找不到一丝瑕疵。一缕墨发垂在肩头,随着他翻卷的动作,缓缓地落在泛黄的纸页上。 听到声音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只穿着红色的宽松绸裙的姜酒,眸中的冰凉一点点褪去,暖意渐渐浮上眉梢。 “过来。”朗润温磁的声音,似藏了千年的醇酒,不尝自醉。 她傻愣着走了过去,人被拉着坐在他怀里,手中拭发的布巾也落到了他手上。 她转头想看他,容肆却蒙住了她的脑袋。 “别动。” 姜酒撇撇嘴,趴在他怀里,一边把玩着他的头发,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伺候。 “肆肆……”她的声音软软的,好像沾了水汽一般,“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低沉缱绻的嗓音从她头上传来,“你说。”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恢复记忆的吗?” 容肆顿了一下,淡淡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总觉得这事诡异得很,要不然,我让婠婠给你看看?” 她欲抬头,又被容肆按了回去。 “再说吧。” 他对此事一点也不担心,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但是姜酒始终放心不下,被他按着还念叨个不停,容肆以前都不知道她还能这么啰嗦。 等她头发干透了,她也在他怀里睡着了,容肆小心地把她抱起来,许是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安心,姜酒只是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把她放在床榻上,容肆没有走,也没有上床,而是坐在床边,盯着她的睡颜,冰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磨搓着她的掌心。 目光游移到她的腹部,那微微隆起的形状,令他甚觉惊异。 像是怕惊扰到那个小生命一样,他小心地伸出手覆在上面,什么都没感受到,但是掌心传来的温热,却一点点地渗透进他的心里。 容肆就这样,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夜,而姜酒早就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容肆在重华殿住下的消息根本瞒不住,第二日,姜钰批阅奏折的时候频频向姜酒投去目光,搞得姜酒书都看不下去了。 “你做什么?” 姜钰立马缩了回去,又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姑姑,容世子当真搬进皇宫了?” “嗯。”姜酒咬着糕点,一脸郁闷。 “我听说他都想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姜酒也正为这件事头疼呢,沈遇白不在,林绾绾又是半吊子,加上容肆自己不乐意,压根搞不清楚。 “容世子恢复记忆了,我怎么感觉姑姑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容肆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非得一口一口地喂我,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 “还有,昨晚吃完饭还拉我去散步,我的脚都崴了,他一路抱着我回来,丢死人了!” 姜钰听着她发牢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确定不是在秀恩爱? “姑姑,”怕听太多他们夫妻俩的闺房趣事,姜钰连忙问道:“姜流羽现在还在大理寺呢,该怎么办?” “你不说我还真把她给忘了。”姜酒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去看看她,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你继续批折子。” “不让容世子陪你去吗?” “他出宫了,可能是回镇国公府吧,我正好落个清净。” 姜钰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 容肆这次出宫,并不是如姜酒所想的回镇国公府,而是去了三秋桂子。 昨日燃止都没时间跟他说上话,知晓他今日一定会来,早早的就候着了。 “我还以为你眼里心里都是你的妻子,把我都给忘了呢。” 他幽怨的语气只得来了容肆淡漠的目光。 “我有事跟你说。” 他说的是“说”,而不是“商量”,所以燃止在听他说了之后,就知道了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 “你想清楚了?”连一贯吊儿郎当的燃止也稍稍正色。 “嗯。” 燃止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想帮姜酒,但是也犯不着搭上星云宫吧。” “不说你说的,星云宫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燃止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别人知道了星云宫跟你的关系,到时候义父他……” 没想到容肆却笑了。 “我正愁没有机会逼他出来。” 燃止顿时失语。 他想用星云宫来帮姜酒无可厚非,燃止也没什么意见,但是容肆是想把整个星云宫都搬到京城,就像四九门那样。星云宫虽然不惧危险,但也知道树大招风,尤其跟皇室扯上关系,日后想脱身就难了。 让燃止真正担心的不是星云宫,而是容肆。 这一次醒来,他总感觉,他比以前疯狂了许多。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姜酒也来到了大理寺,她闻不得里面的味儿,便让人把姜流羽带了上来,被关了几日的姜流羽,失去了秦砚的庇护,失去了永嘉郡主之位,也跟路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只见她头发凌乱,素面朝天,那件又破又旧的囚衣也遮掩不住她瘦弱的身躯。只有那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盯得人心里发毛。 第607章 什么意思 “怎么?是来要我的命的吗?” 她浑身散发着死气,干裂的嘴唇微微扯出了一抹嘲讽,沙哑的声音,像是锯子割据老树一样粗粝难听。 “我要是想让你死,当日在殿上便能下令斩了你,又何必拖到今日?” 姜流羽笑也笑不出来了,语气沉郁道:“姜酒,你要杀便杀,十年前我不怕死,如今一样如此!” “要么说你跟你爹一样死脑筋。”姜酒摇摇头,似是无奈道:“当年你爹死活不肯带着他那些部下投降,没办法,虽然有点残忍,但这是他的选择,我也只好割了他的头颅,斩了他的亲信,散了他的士兵……” 她每说一句,姜流羽脸上的恨意便深了几分。 “像你这样恶毒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这就不劳堂妹你操心了。”姜酒看了看四周,“被关在这地方,暗无天日,连秦砚都放弃了你,权慎更不可能派人来救你,这种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 “众叛亲离?”姜流羽纵声大笑,身上挂着的铁链被拖得叮当响,歇斯底里吼道:“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流离失所,我又哪来的亲?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姜酒微微歪着头,撑着脑袋看她。 “我一直很好奇,你自小便没有养在晋安王府,想来跟陵皇叔亲缘浅薄,为何非得将姜陵的旧仇揽到自己身上?” 姜流羽冷笑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被视为灾星,不受宠爱?” 姜酒眸光微闪,“这么说来,你跟陵皇叔见过?” 传闻姜流羽自小被养在晋安王府的一处田庄上,她娘出身低微,压根就不受晋安王的宠爱。加上晋安王妃善妒,死在她手里的那些庶子庶女不知道有多少个。但如今听姜流羽这么一说,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但姜流羽却也不肯多谈,而是用一种可怜而痛快的眼神看着她。 “姜酒,有本事你就弄死我,我要是死了,你的江山也要完了!我就在地底下等着你来给我陪葬!” “你说,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出了大理寺,姜酒还是想不明白。 子桑道:“将死之人的猖狂之言,殿下不必介怀。” “说的也是。” 自怀孕之后,姜酒的心也大了不少,想不通的事,索性就不想了。 大理寺卿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姜酒,本以为能回去打个盹,结果一回头,又看见了秦砚,赶紧提起一口气迎了上去。 “殿下!” 姜酒刚出大理寺,就被萧沉歌的侍从拦住了。 “将军有请。” 容肆从三秋桂子离开,一出来就看见了正回来的司马微澜。 司马微澜没见过他,一时愣了一下,容肆与他交情不深,只是微微颔首以示问候,便走出去了。 “他是何人?”司马微澜问道。 照顾司马微澜的人犹豫了一下,道:“司马门主,他便是镇国公府的容世子。” “容肆?”司马微澜呢喃着这个名字,“原来是他……怪不得……” 怪不得,姜酒如此钟情于他。 那样如明月青松般的人,与她才最是相配。 司马微澜笑了笑,隐去了眼里的失落,手抚着轮椅,道:“推我回去吧。”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容肆也很好奇司马微澜,只记得他是清虚门的门主,似乎跟姜酒还有过接触。 跟着他的叶情倒也不含糊,道:“之前沈神医不是失踪了嘛,少宫主夫人派人追踪,没想到却救下了司马微澜和他的侍女,便把他们二人安置在三秋桂子,昨日少宫主夫人还来看过呢。” “嗯。”容肆面无表情,是他昏迷的时候。 顾宁见容肆神色不对,赶紧道:“世子,殿下过来也只是问问沈神医的下落,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你昏迷的事,国公爷不许我们说出去。之前她也派了子桑来打听消息,不过都被国公爷防住了。” “我知道。” 容肆倒是看不出生气的样子,搞得顾宁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一旁的叶情忽然道:“咦?那不是少宫主夫人吗?” 容肆循声看去,便见姜酒的马车正缓缓驶过街口,赶车的人正是子桑,虽然没看清马车里的人,但是能让子桑赶车的,也只有姜酒了。 叶情和顾宁还在纳闷姜酒这时候怎么会在这里,容肆已经坐上马车了。 “跟上去。” 萧沉歌约姜酒见面的地方是在他们上次分别时的茶楼,还是那间厢房,萧沉歌已经沏好茶等她了。 “这么急叫我过来做什么?” 姜酒伸手便想去拿桌上的茶杯,却被萧沉歌移开,反手推了一杯白水上去。 “喝这个。” 姜酒挑眉看他,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等会还得回去呢。” 萧沉歌扯了扯嘴角,“这么着急回去,怕容肆找你吗?” 姜酒眯着双眸,萧沉歌继续道:“不用这么看着我,容肆住进重华殿的消息,连我都知道了,他都想起来了是吗?” “嗯,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萧沉歌看着她微凸的小腹,眸光暗沉,“想起来也好,如今你有了身孕,自然是需要他照顾。” 姜酒笑,“我身体好着呢!” 萧沉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遮住了嘴角苦涩的笑意。 “少废话了,找我到底什么事?” 萧沉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她。 “这是今早我的部下刚刚送来给我的,寒时写的信,说是大幽的密探跟我舅舅见过面了,极有可能想联合朝云国一起对付九华。” 姜酒看罢,抬头问他:“这信可靠吗?” “若不可靠,我也不会拿给你看。” 姜酒面无表情,若是朝云国真的跟大幽联手,那九华无疑是两面受敌。 萧沉歌摩搓着杯沿,听她道:“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他低笑一声,“如果我说,我想以此为要挟,让你跟我回朝云呢?” 姜酒定定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不会答应。” “所以啊,”他轻叹道:“你看,我连逼你的机会都没有。” 第608章 容世子的占有欲 “算了!”萧沉歌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随后正色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大幽国有此动作,与九华的一战在所难免。” “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九华国是多年未开战,但若要打仗,九华也奉陪到底。” 萧沉歌收了信,“我会尽力劝说我舅舅,我舅舅也许会听我的,但是我左右不了那些野心勃勃的表兄表弟。若是我舅舅这边行不通,只怕大幽国会把目标放在他们身上,利用皇位引诱他们。” 萧沉歌的话不无道理,姜酒稍加思索,便问道:“我听说,你舅舅打算把皇位传给你?” 萧沉歌愣了一下,忍俊不禁。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么一打岔,方才凝重的气氛倒是散了几分。 姜酒皱了皱鼻子,“大家都这么说。” 萧沉歌摇摇头,“不可能的,别说我对皇位没兴趣,我不姓傅,我舅舅再疼我,也不会把傅氏的江山传给我。” 姜酒撑着下巴,“那到底是谁传出这么离谱的消息?” 想到了什么,姜酒忽然一顿,“你说,该不会是大幽的那些探子,为了离间你和朝云国,所以才故意捏造的吧?” 萧沉歌原本对这件事也是一笑置之,经姜酒这么一猜测,顿时如醍醐灌顶。 姜酒扯了扯嘴角,“虽然只是猜测,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你想想,要是傅氏那几位皇子知道了,他们还容得下你吗?” 萧沉歌沉脸不语。 傅氏的几位皇子素日里便斗得不可开交,萧沉歌常年在外,鲜少在朝云京城,跟他那些表兄表弟也不常接触。每次他回来,他们倒也主动上门,但是他向来疲于应付,与他们交往不深,也从来不参加他们的争斗。 但是如今看来,他早就被卷了进去,甚至也从被拉拢的人,成了假想敌。 可想而知,一旦他成了傅氏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绝对会想尽各种办法除掉他。而他要是死了,朝云国的军队无疑会涣散成一盘散沙。 “我要尽快启程回朝云。” 萧沉歌忽然有了紧迫感,并不是因为自己面临的危险,而是他意识到,大幽国的目的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傅寒越的信送到这里,至少需要半个多月,如今朝云国什么情况他们都不清楚,极有可能他们还未跟九华开战,就先拿朝云国开刀了。 姜酒却道:“你现在急着回去,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也许朝云皇帝不会被那些大幽探子说动,但是如果他们半路伏击萧沉歌,再嫁祸给九华国,以朝云皇帝对萧沉歌的疼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萧沉歌虽然只懂得打仗,但也不是傻子,如今发现这盘棋上,朝云国和他都是棋子,如何还能沉默以对? “九华和朝云必须联手。”姜酒正色道。 萧沉歌看着她,嘴角扯了扯,道:“我舅舅那边交给我。”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出北关,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到朝云,就看你的本事了。” 萧沉歌笑道:“我看着就那么没用吗?” 姜酒煞有其事地点头,“手下败将,你说呢?” 还欲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姜酒抬起头看见容肆时,惊讶地瞪大眼睛。 “容世子?” “肆肆你怎么来了?” 那二人同时出声,容肆的眸色深了几分,大步跨进了屋内。 “自然是来接世子妃。”这句话是对萧沉歌说的,再转头看向姜酒时,眼里的冷漠与警告顿时消散,温磁的嗓音和缓悦耳,“你怎么出宫也不跟我说一声?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姜酒看了萧沉歌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容肆却直接搂着她的腰,把人带走了。 “容肆!” 两人到了楼下,姜酒几度拽不开他的手,不由得有些恼了,“你放开我!” 容肆的手紧了几分,眼里翻涌着沉沉黑雾。 “把你放开,让你去找萧沉歌吗?” 姜酒与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对视着,忽然便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察觉到她的惊吓与错愕,容肆深呼吸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焦躁与怒气。 “抱歉,是我情绪过激了。” 姜酒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肆肆,你怎么了?” 他将她搂入怀中,没叫她看见他懊恼的表情。 “没什么。”他的声音闷闷的,“阿酒,我不喜欢你跟他见面。” 姜酒哭笑不得,“我跟萧沉歌只是有事要谈,他这两天就要走了。” 容肆没有应,一方面因为姜酒和萧沉歌的见面而醋意大发,另一方面又对自己莫名滋生的情绪产生了自厌。 姜酒能感觉到容肆的不对劲,以免太过惹眼,赶紧把人脸红带骗地拉上马车。 萧沉歌站在二楼,看着容肆被姜酒拽上马车,还不忘回头抬眼与他对视,眼里是浓浓的敌意与占有欲。 马车缓缓地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蓦然消失在街角,钻进了深长的小巷。 姜酒和容肆回到皇宫时,已经是傍晚了,大理寺卿也正巧从宫外进来,一脸慌张之色,看见姜酒时,顿时跟看见了救星一样。 “殿下!姜流羽死了!” “死了?” 御书房内,姜钰惊得站起,看着对面的姜酒和容肆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大理寺卿身上,怒道:“人好好地关在大理寺,怎么会死了?” 大理寺卿跪在地上,冷汗连连。 “今天中午还好好的,可是到了晚上,狱卒正要送饭过去,却看见她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仵作已经看过了,说是……是中毒……” 姜酒面色冷凝,厉声道:“今日除了我,还有谁去看过姜流羽?” 她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也只能是在她走之后出事了。 大理寺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吞吞吐吐道:“秦……秦大人去过一回。” “秦砚?”姜酒皱紧了眉头。 难不成是秦砚由爱生恨,毒死了姜流羽? 第609章 他该不会疯了吧 姜钰沉着脸吩咐道:“传秦砚!” “不用了。”伴随着一道冷淡的声音,秦砚大步走进殿内,“姜流羽不是我杀的。” 他回答得如此直白而苍白,姜钰明显不信。 姜酒却道:“不是他,秦砚没必要杀了她。” 秦砚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她竟然会替他说话。 “可是,那是谁呢?” 大理寺重兵把守,关卡重重,外面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十分困难。 姜酒忽然问道:“那个给姜流羽送饭的狱卒呢?” 大理寺卿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臣这就派人去传唤!” 她转头看着姜钰,道:“姜流羽虽然为权慎所弃,但是她跟着权慎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权慎的秘密,权慎极有可能杀人灭口。” “不错。”容肆道:“大理寺外严防死守,姜流羽却死得悄无声息,只能是大理寺内部的人动的手。” 姜酒抬眼与他对视,为这不谋而合的想法相视一笑。 不多时,那被大理寺卿派出去的人匆匆回来,神色慌张道:“回皇上,回殿下,那狱卒死了!” “什么?”大理寺卿大惊失色,“不是让你们把人看着吗?” 姜流羽事关重大,大理寺卿唯恐人折在自己手上,把她单独关在一层的,外面还有十几名信得过的狱卒轮值,每日的饭菜也都是经过检查无误才送进去的。不想还是出事了。 出事了便出事了,大理寺卿也只能尽力补救,在发现姜流羽死后,那些狱卒,包括为姜流羽验尸的仵作都被监视起来,结果现在人却死了。 姜酒面色冰冷,“这是想来个死无对证了。” 姜钰皱着眉头,“权慎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他的手怎么还能伸得这么长?” 姜酒见怪不怪,“他的手都伸到朝云国去了,云京又算什么?” 秦砚张张嘴,似乎想问,却被容肆打断。 “京城里势必还有权慎的眼线,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些人抓起来。正好从那个狱卒查起,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一一盘查,一定能找出线索。” 姜酒赞同道:“不错!不只是大理寺,皇宫也要上下清查一遍。” 萧沉歌的那封信,到底也提醒了她。大幽的人能找到朝云皇帝面前,未必不会潜伏在姜钰身侧。 夫妻俩一人一句,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姜钰和秦砚压根插不上嘴。 出了御书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容肆接过了一早叫人送来的披风裹在姜酒身上,抬头便看见了那廊柱之前,宫灯之下的一抹身影。 秦砚与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冷俊的脸在雕花灯影里明暗不清,双眸似一汪无底的深渊,那里黑雾弥漫,藤蔓纠缠,把他自己困在了过去。 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姜酒回过了头,诧异地看着秦砚。 “秦大人还有事?” 她不着痕迹地拦在了容肆面前,容肆却攥住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而立,毫不退让地与秦砚直视。 “容世子可否回避?”他道。 “不必了。”不等容肆开口,姜酒便道:“秦大人有话便直说吧,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容肆垂眸凝视着她,眼里渐渐浮上一抹暖色。 秦砚扯了扯嘴角,“包括过去的事吗?” 姜酒一僵,轻咳一声,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上次在大殿上,我便很想问问殿下,当年明知道姜流羽的身份,为何不告诉我?” 他这话语中带了几分谴责,姜酒奇怪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对姜流羽情根深种,痴心不悔,我若告诉你,她是姜陵之女,判臣之后,说不定你还会帮着她一起反了我的江山……” 虽然后来秦砚也没放过她,但是姜钰做皇帝,和姜流羽做皇帝,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原本姜酒也看不惯姜钰,但是现在对比一下,比起姜流羽,姜钰简直不要太乖巧好吗? 秦砚没有否认,姜酒说得没错,那时候的他对姜酒恨之入骨,若是知道姜流羽的身份,又岂能无所作为? “后来姜流羽回来了,殿下也不曾告诉我,是想看我笑话吧?” 许是他话里的怨气过重了,姜酒忍不住扑哧一笑。 “秦砚,你该不会以为,方才在殿上我为你讲话,你跟我便和解了吧?” 秦砚不言,他当然没有这种想法。 “说实话,要不是姜流羽已经把手伸到我头上了,我还真没打算这么快解决她。至少我还知道,姜流羽是权慎的人,若是把她除了,肯定会有下一个人顶上她的位置替权慎办事,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再说了,虽然她居心不良,但是有她在,你也有了软肋,何乐而不为?” 她如此直白地把自己的坏心思揭露出来,还是如从前那样,可恶得让人恨不得弄死她,可是奇怪的是,此时的秦砚,却没有了从前的恨。 “只可惜,姜流羽现在死了,你身上的毒,也找不到解药了。” 她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双眸眨着狡黠的光。 今夜无月,秦砚却看见了点点繁星,在她眼中闪烁。 他忽然一笑,“找不到便算了,反正也活够了。” 姜酒盯着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他该不会是疯了吧?” 容肆握紧了她的肩膀,低眉,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距离京城千里之远的一间老旧茶楼里,文烟收到了京城传来的信,脸色变了又变,直到听到里面传来权慎的传唤,才咬紧牙根走了进去。 权慎刚醒,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的眼下也浮现了淡淡的青黑。一向贪图享受的他,这段时日被一大批人马穷追不舍,狼狈至斯,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还有多久到北关了?” 他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越往北天气越冷,权慎也十分倒霉地病了。 文烟赶紧倒了杯水,恭敬地递过去,“再有两日,便能看见关口了,殿下仔细身子才是。” 第610章 你可别死了 权慎接过,瞥见她手里的信,“京城来信了?” 文烟犹豫了一下,眼里带着几分畏惧,不敢和权慎对视。 权慎语气冰冷道:“任务失败了?” “不,不是。”唯恐他发怒,文烟连忙道:“姜流羽已经死了,按照三皇子的吩咐,在姜酒去看过她之后才把人解决的。就是……就是……容世子他……” “你别告诉我,容肆没死?” 文烟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着。 “废物!” 权慎突然怒喝一声,一脚踹在了她的肩膀上,文烟重重地摔在地上,忍着剧痛磕头求饶:“三皇子恕罪!那人明明说了,已经将那寒尸蛊放在了容肆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闭嘴!” 权慎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一阵胀痛,好似要爆炸了一样。 “寒尸蛊用在死人身上,可保肉身不腐,可要是用在活人身上,浑身便会被冻成寒冰,血液滞留而死。你告诉我,那寒尸蛊已经放在了容肆身上,难不成容肆是神仙,会起死回生不成?” 文烟的头贴着地上,不敢说话。 权慎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复而睁开,里面只剩下一片冰寒。 “算了!”像是负气一般,权慎甩袖而坐,转而问道:“姜羡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估摸着就是这两日了。” 权慎握紧了拳头,冷笑道:“姜酒,姜钰,这姜家人还真是惹人生厌!” 待他回到大幽,即刻挥军南下,有姜羡帮他守着北关,那九华人眼中的铜墙铁壁,也不过脆弱如薄纸! 云京城,不知是谁突然传言,是姜酒杀了姜流羽,甚至有愈演愈烈的风向,百姓们纷纷叫好,一时间姜酒的风评转正,可她的心思却愈发沉重。 “还没有消息吗?” 子桑道:“已经抓了三个了,但是不管怎么审,他们始终不肯透漏半句。” “继续找,肯定不止这么几个,不止皇宫,那些大臣的府邸也要一一盘查。” 子桑领命,正欲出去,正巧容肆走了进来。 “怎么不穿鞋子?” 子桑听见他轻斥一句,把姜酒抱了起来放在榻上。 他转身,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落寞。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祖父病了吗?” “他装的,与他聊了两句便回来了。” 姜酒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想不到容厉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你怎么跟他说的?该不会又吵架了吧?” 容肆揉着她冰凉的脚,淡定道:“没有,我只是告诉他,要是再阻拦我,那他一辈子都别想见到他曾孙子了。” 姜酒推了推他,轻哼一声,傲娇道:“谁的曾孙子?这是我姜氏的子嗣!” 容肆低低一笑,俯身接近,温凉的薄唇擦着她的唇角,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蛊惑。 “那在下可以夫凭子贵吗?” 姜酒被他逗得娇笑连连,两人滚成了一团,姜酒直接歪倒在他怀中。 他低眸凝视,她眼光流转,目光交汇处,不知是谁先扯动了那一条缱绻的线,霎时间他的软意温柔裹住了她的热烈羞涩,温厚的大掌穿过她的发丝,小心地纠扯,缠绵。 一吻作罢,两人的呼吸已乱成了飓风。 她听见他在耳边道:“权慎的事,交给我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姜酒揉皱了他的衣领,眸中水光弥漫,轻轻哼了一声。 “你要干什么?” 容肆只是抱着她,不语。 以免被大幽国的人于途中埋伏,萧沉歌决定提前一日启程回国,为此傅寒越还颇有微词。 与姜酒告别是在清晨,天色未明,雾蓝色的天空阴沉沉的,凛冽的冬风吹得酒旗猎猎作响,挑菜的小贩缩着脖子从石桥头走过,桥下的湖面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原来已至寒冬。 清脆的马蹄声在街头响起,车轱辘滚过冰凉的石板路,在冬风中留下嘎吱嘎吱的声音。 萧沉歌坐在马上,马儿哼哧哼哧地打着响气,在主人的安抚下渐渐平静。 萧沉歌跳下马车,正欲上前,车帘子率先一步掀开,在看见容肆的脸时,萧沉歌脸上的笑意立马消散。 “怎么是你?” 一只手伸了出来,姜酒揉着眼睛,迷糊地问道:“到了吗?” “嗯。”容肆把她身上裹着的披风拢紧了一些,把她往前带了带。 萧沉歌的脸都黑了。 “萧沉歌,你可别死了啊。” 他看着她眼睛都睁不开,声音软软的,像撒娇一样萧沉歌忍不住展颜笑了。 “好,我答应你。” 容肆黑着脸,把姜酒的脸按了回去,冷淡说道:“一路顺风!” 说着,便把帘子放下了。 哪怕看不到她人,听着她不满地责问容肆,萧沉歌嘴角微微勾起。 那边的傅寒越又在催了,侍从为萧沉歌牵来了马儿,他利落地翻身上马,拽着缰绳原地踏步。 “容肆!如果这次我没死,如果让我知道,你也跟秦砚沈玉卿一样负心薄情,不远万里,我也绝对会把她抢回朝云!”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连子桑都冷冷地看着他,调转马头,哒哒哒地走了。 萧沉歌目送着他们远去,眼里的暖色也渐渐被冷风吹散。 再回头时,他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朝云萧小将军。 “出发!” 萧沉歌知道,这一路回去,定然不会太平,可是他却没有一点恐惧或担忧。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他跟她是站在一起的。 近来天冷,姜酒愈发贪睡,连什么时候被容肆送回重华殿都不知道,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清凉的阳光映在了雕花红窗上,洒下了点点细碎的金光。 自从紫苏离开了重华殿,姜酒的饮食起居便由林月娘打理,才不过一段时间,姜酒已经被她养得珠圆玉润。 “林姨,我不能再吃了。”她捏着自己的脸苦恼道:“我的脸都圆了。” “胡说!”林月娘板着脸,“殿下现在是双身子,吃的补的都得跟上,要不然小主子生出来怎么会健康呢?” 姜酒只得含泪再灌了一碗汤。 第611章 不能掉以轻心 “肆肆去哪里了?”她问道。 “容世子出宫了,具体去哪也没跟我说,不过他可吩咐了,让我盯着你按时吃饭。”林月娘笑着道:“殿下要是再不醒,我可也要来叫醒你了。” 姜酒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叹了口气。 “这小东西来得不是时候。”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了什么,她问道:“对了,贺锦朝好像是这几日便要走了吧。” “是呢,我听说近日平阳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大家都说贺家这是要崛起了。” 平阳伯文人出身,不喜争斗,平阳伯夫人虽出身将门,但是余家一门全都在北关,与京城相隔甚远,而且余家人行事低调,从来不居高自傲,倒是鲜少让人记得。 贺家几个小子,都不大成器,尤其是贺锦朝,从前就只知道遛狗斗鸡,没个正形,如今临危应战,倒也是继承了余家人的风骨。 姜酒想了想,“左右也没什么事,我们去一趟平阳伯府吧。” 贺锦朝要走,最舍不得的不是贺夫人,而是贺蓁然。 虽然贺锦朝平日里对她百般嫌弃,但是对这个妹妹是真心好。贺蓁然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但是心里也十分依赖这个哥哥。 贺锦朝要去北关,贺蓁然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但是心里的难过与不舍始终挥之不去,终日躲在房间里生闷气。 听闻姜酒来了,贺蓁然赶紧从床上爬下来,急匆匆地跑出去,路过花门时,却不小心跟来人撞了个对头,两人齐齐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连声惊呼。 “小姐!” “宋大人!” 周围的人纷纷围上前来,把他们二人扶起。 贺蓁然揉着额头,看着对面的宋遥,拧眉道:“怎么是你?” “蓁然!”贺锦朝不悦道:“宋遥是我的客人,你怎么说话的?” 宋遥抿了抿唇,道:“贺世子勿怪,我想贺小姐也不是有意的。” 贺锦朝知晓自家妹妹的性子,行事风风火火,没个正形,这几日又故意跟他闹脾气,性子倔得很。 “你这么急匆匆地要去哪儿?” 贺蓁然拍一拍额头,“差点给忘了,曦华殿下来了!” 姜酒跟贺蓁然交好,她来了倒也不是什么让人诚惶诚恐的事,但是让众人焦灼的是,她跟永乐侯府的人一起来了。 贺蓁然唯恐她跟阮漪干起来,匆匆来到府门外,结果却听说阮漪他们已经回去了。 “怎么回事?”贺蓁然一头雾水,“不是说永乐侯府的人来了吗?” 姜酒淡定地走进门来,“哦,可能是本宫太吓人,他们一看见我,连马车都不敢下,就掉头走了。” 贺蓁然嘴角抽了抽,看样子阮漪是真的怕了姜酒了。 怕了姜酒的,其实不是阮漪,而是永乐侯阮文浩。 上次容淮的话阮文浩还深记于心,这会看见姜酒,岂能不怕?为了小命着想,哪怕阮漪再不甘心不情愿,也不得不带着人赶紧走了。 没闹起来,自然是好的,贺蓁然忙把姜酒迎了进来。 贺家人对姜酒都客客气气的,尤其是平阳伯夫妇,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毕竟眼前的人,可不是从前那个苏四小姐,而是曾经威风凛凛的凤帝陛下。 相比之下,贺锦朝和贺蓁然便要随意许多,一旁又有宋遥作陪,气氛自然也轻松许多。 姜酒此次前来,除了要送送贺锦朝,也有一些事情要嘱咐。平阳伯夫妇十分识趣地出去了,还把贺蓁然派去带宋遥参观一下贺府。 贺锦朝笑盈盈道:“到底是什么事,还搞得这么神秘?” 姜酒将朝云国的事与他一一道来,贺锦朝脸上那松快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大幽国的手已经伸到了朝云国,不管是北关还是云京,都未必全然安全。你此去北关,定然瞒不住那些藏在暗处的探子,但我怕的是,那些探子极有可能已经潜伏在你身边。” 贺锦朝稍稍正坐,“我自知兹事体大,身边所带之人皆是亲信,这点殿下大可放心。” 姜酒点点头,贺锦朝也不是真的纨绔,有些事她稍加提醒即可。 “若能安全抵达北关,你也要提醒余老将军,军中上下皆要肃清,尤其是亲信。北关因为有余家的守护,才能坚不可摧,如今国难当头,更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谈了一会儿便结束了,正巧外厅有客到来,贺锦朝先行一步,临走前吩咐人去喊贺蓁然前来招待姜酒。 姜酒便坐在花厅里,看着窗外的青白色的寒松与风中矗立,景色单一,却也独有一番韵味。 忽然有一道白影立于青松之下,单薄的衣衫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墨发飞扬,他仰头微望,清俊的面庞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似有所感,他转过头来,像是突然发现了姜酒一样,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拱手而立。 “不知殿下在此赏景,锦之惊扰了殿下,实在该死。” 姜酒撑着下巴,隔着窗台看他。 “你是何人?” “我……我是平阳伯府三公子,贺锦之。” “贺锦之?”姜酒忽而一笑,“真是个好名字。” 贺锦之鼓起勇气抬头看她,见美人隔窗,眉似远山,肤如凝脂,笑意浅浅,好似盛开的曼陀罗,美得妖异,美得勾人心魄。 “殿下这是第一次来平阳伯府吗?”他红着脸问。 “是呀。”姜酒唇角噙着笑,“这平阳伯府大着呢,也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 贺锦之眸色微亮,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道:“锦之自小在平阳伯府长大,不如让锦之带殿下在平阳伯府逛逛?” 子桑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姜酒却颇有兴味,“哦?既如此,那就麻烦三公子了。” “不,不麻烦!”他的脸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激动而微微泛红,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疾步上前走来,像是生怕姜酒反悔一样。 身后的门骤然被推开,姜酒以为是贺蓁然来了,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了容肆。 第612章 姓姜姓容 贺锦之一看见容肆,脸色顿时就白了。 容肆那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落在了姜酒身上,才稍微收敛了几分,轻飘飘问道:“你在做什么?” 姜酒莫名的心虚,眼神飘忽,赶紧迎上前去。 “肆肆你怎么过来了?” 容肆摸了摸她的脑袋,“过来接你。” “你怎么在这儿?”贺锦朝环着胸倚靠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贺锦之。 贺锦之赶紧低下头去,结结巴巴道:“我就是……就是路过……” 他那点心思昭然若揭,无非就是想勾搭上姜酒,摆脱庶出的身份。 贺锦朝明白,子桑明白,姜酒也明白。 姜酒也就是无聊逗着他玩,她倒是不觉得贺锦之的心思有什么不对的,但坏就坏在,偏偏被容肆撞见了。 这会不止贺锦之心虚,姜酒也格外心虚。 “这是怎么了?” 贺蓁然和宋遥姗姗来迟,贺锦之赶紧趁乱溜了。 容肆轻哼一声,没有回他,跟贺锦朝告辞,拎着姜酒的后领走了。 “哥,发生啥事了?”一头雾水的贺蓁然看向贺锦朝。 贺锦朝摊摊手,幸灾乐祸道:“大概某人要倒霉了。” 姜酒几乎是一路被容肆拎回重华殿的,堂堂大长公主的脸面都丢光了,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 “肆肆肆肆,我就是逗着他玩,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容肆掐着她肉乎乎的脸蛋,“我看你倒是敢得很!我才离开多久?” 姜酒揪着他的衣袖,委屈巴巴,“你又不在,我自己在重华殿无聊,就想着去送送贺锦朝,谁知道贺锦朝又把我自己丢下了。” 容肆没好气道:“我不在,还不是帮你抓人去了?” “抓什么人啊?”姜酒来了兴趣。 “你不是一直在找大幽的密探吗?顾宁和叶情揪出了六个,现在全都关在了大理寺。” “真的?”姜酒欢喜地扑过去,重重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肆肆你真棒!” 容肆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随即又抚平。 “只不过,那些人嘴硬得很,怎么都不肯说。” 姜酒欢喜道:“审问的事,交给子桑就好了。” 容肆轻哼,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 “你倒是信任他。” “捉虫”的任务,因为有了容肆的帮忙而顺利非常,许是年关将近,新年的喜悦暂时冲散了战争带来的恐慌,云京城倒是难得祥和一片。 姜酒于腊八这一天收到了萧沉歌的信,信上说说他们一路安全,没有遭遇伏击,再有半个月,应该也能抵达北关了。 容肆把那封信从她手里抽了出来,顺势喂了她一口腊八粥。 姜酒完全没感受到容世子的醋意,兴奋道:“肆肆,萧沉歌已经出了澜州了,等他安全回到朝云,权慎就拿他没办法了!” “如果我是权慎,我一定会在他离开北关之前杀了他,所以接下来的路,对萧沉歌来说才是最难走的。” 姜酒激动的心稍微冷静了一些,“你说得对,北关有余家人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不过从澜州到北关,尚且有很长的一段路,萧沉歌也未必安全,我还是赶紧写信跟他提醒一下。” 容肆把她拽了回来,“先吃饭!传信的事,交给顾宁就好了。” 姜酒只得妥协。 容肆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轻声问道:“等会跟我回一趟镇国公府吧。” 姜酒抬眼看他,“好吧。” 虽然知晓容厉未必会欢迎她,但是姜酒还是把表面功夫做到极致,光是登门礼就抬了六箱,饶是如此,容厉还是没个好脸色。 “祖父。” 在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容肆终于忍不住了,提醒道:“阿酒还怀着身孕呢。” 容厉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轻咳一声,一张老脸还是臭臭的。 “曦华殿下想坐便坐,反正整个九华都是你的,一个小小的镇国公府,你还会放在眼里不成?” “祖父!”容肆的语气沉了几分。 姜酒握着他的手,笑眯眯道:“容老国公说的是,说实话,这要不是看在肆肆的面子上,我还真不想来这儿。” 容厉重重哼了一声,“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 姜酒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带我儿子女儿来看看它的外曾祖父啊。” 容厉吹胡子瞪眼,“什么外曾祖父?它姓容!” “这是我姜氏的子嗣,几时姓容了?” 容厉气得拍桌,“你和阿肆已拜过堂成过亲,这孩子怎么就不姓容了?” “这么说来,容老国公是承认我是肆肆的妻子了?” 容厉这才惊觉自己掉进了她的圈套,说出去的话想收回来都来不及了。 容肆抿着笑扶着姜酒坐下,温声道:“祖父,阿酒今日特地来看你,还给你带了不少礼品。” 容厉眼睛斜也不斜,就那么盯着她的肚子,明明心痒难耐,还得端着架子,故作冷漠道:“她把我的孙子都勾走了,拿这么点东西,是想打发我吗?” “祖父……”容肆一脸无奈,明明都不生气了,还非得死鸭子嘴硬。 姜酒也是深知容厉的性子的,也不想让容肆难做,主动给他个台阶下。 “所以啊,这不是带上了你的曾孙吗?” 果不其然,唯有“曾孙”二字,才能治得了容厉。 他双眸柔和了下来,有些别扭道:“有五个多月了吧。” “嗯。” “这么还这么小?” “太医说了,要到七个月的时候才会长得快一点。” “肆儿出生的时候,也是瘦瘦小小的。” 想起了往事,容厉那张严肃的老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是么?我小时候都没见过肆肆,他长什么样啊?” 方才还斗得死活不让的两个人,这会却能就容肆的童年趣事相谈甚欢,一个讲得兴致高昂,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反倒是被谈论的主角被忽略在一旁,只得默默饮茶。 “老远就听到祖父的笑声了,想来也是大哥回来了。” 容淮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褪去了手上的护腕,交给了下人,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 第614章 容肆的条件 “你别怪他。”沈玉卿道:“他也是担心你。” “我没什么事。”秦砚冷漠地说了一句,作势便要关门,却被沈玉卿拦住。 “你们都下去。”沈玉卿道。 管家和那些侍卫们看了秦砚一眼,见秦砚没有出声,才恭敬地退了下去。 只剩下他们二人,秦砚松了手,走进屋内,沈玉卿也跟了进去。 “阿砚,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身上的毒发作了?” 秦砚别过脸去,声音中克制着一丝颤抖,“没有的事。” “阿砚!”沈玉卿碰到他的手的时候,才发现他浑身冷得厉害。 许是疼痛过度,秦砚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任由把他强硬地把自己的手拽了出来。 上面遍布触目惊心的青紫咬痕,有的甚至还出血了,一道一道的,狰狞可怖。 沈玉卿顿时失语,眼里裹着浓烈的震惊与忧心。 “怎么会这样?” “我说了没事!” 秦砚加重了语气,他这么要强的人,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 “阿砚!”沈玉卿也恼了,“到现在你还要瞒着我吗?” 秦砚抿唇不语,微微发颤的手,足以表明他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我马上传太医!” “不必了。”秦砚的手撑在桌子上,神色隐忍着痛苦,“我已经找过了,此毒无医,唯有等死。” 沈玉卿瞳孔骤缩,“不,不会的!” 想到了什么,沈玉卿欣喜道:“你还记得阿酒身边的那位沈神医吗?说不定他有办法救你!我这就去找她!” “不许去!”秦砚厉声道,双眸猩红,“我不许你去找她!” “阿砚!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秦砚别过脸去,语气冷硬,“反正,不许去找她!” 秦砚何等骄傲之人,又怎么会向昔日的仇人低头?又怎么会让姜酒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无论沈玉卿怎么算,秦砚都不肯点头,他也只好就这么陪着他,看着他挣扎难耐,哪怕极力克制也掩不住的痛苦呻吟,沈玉卿感到了束手无策的无力。 一夜焰火,于天明时分初停。新春的雪似乎更加盛大,满城尽是一片茫茫。 新年初,难得不必早朝,姜酒拉着容肆睡到了中午,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才被林月娘叫起来了。 “殿下胡闹,世子也跟着胡闹!早饭都没吃,这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姜酒听着她的唠叨,回头冲容肆使了个眼色。 容肆轻咳一声,道:“林姨,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准时叫她起来。” 两人嘻嘻闹闹地用了午饭,正打算出去散散步,子桑却来报,沈玉卿有事求见。 “他来找我做什么?” 容肆捏了捏她的手,淡定道:“把人请到正殿吧。” 听沈玉卿说明了来由,姜酒才恍然大悟,而容肆却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沈玉卿诚恳道:“曦华殿下,我知道过去的恩恩怨怨一时半会无法了断,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出手救阿砚一命。” 姜酒正要开口,容肆却道:“沈太师今天以什么身份来的?” 沈玉卿愣了一下,神色带着几分苦涩与落寞。 他拱手而立,语气克制而疏离。 “自然是以一名臣子的身份,乞求曦华殿下出手相救。” “可是,这对阿酒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姜酒张了张嘴,想说沈遇白已经丢了,她也帮不了秦砚。而容肆却握紧了她的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把玩着,似乎没有让她开口的打算。 沈玉卿以为,他此次来重华殿,最大的阻碍是过去的恩怨,不曾想却是容肆。 “容世子以为如何?” 沈玉卿也不是傻子,容肆在此时提起,分明就是想借机为姜酒牟利。 容肆淡淡一笑,“让秦大人辞官回乡如何?” 沈玉卿一怔,想起秦砚的性子,摇摇头道:“绝无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容肆的表情比他的语气还要冷淡,“既然秦大人不肯辞官,那就守着他的官位慢慢等死吧。” “容世子……” 见他们要走,沈玉卿叫住了他,一脸为难之色,“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那就看沈太师和秦大人能给出多大的诚意了。” “肆肆,你明知秦砚不会辞官,为何还要提出那样的条件?”出了正殿,姜酒不解问道。 “因为不可能,所以才要把条件提高一点,之后才方便讨价还价。” “可是,沈遇白也没在九华国啊。”姜酒有些泄气道:“我现在都还没找到他呢。” “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沈遇白。”容肆的语气泛着几份酸意,“叶愔医术不错,就算不行,不是还有你救的那个司马家主吗?” 姜酒轻轻“啊”了一声,“我都快把他忘了,他还在云京呢?” 容肆那别扭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唇角也挂上了愉悦的笑意,顿时觉得司马微澜都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但是接下去的两个月,秦砚和沈玉卿始终没有动静,姜酒的肚子越来越大,雪天路滑,唯恐摔倒,不止容肆,林月娘等人都不许她出门,凡是出门,前前后后势必要跟着十几个人。 姜酒整日被闷在重华殿里,都快发霉了,还是姜汐记挂着她,时常带着贺蓁然进宫陪她。 贺蓁然一边剥着核桃一边发牢骚道:“我哥前几日来信了,他已经平安抵达北关,要不是我娘不让,我也想跟着他一起去。你们是不知道,我自己在家有多无聊……” 姜酒撑着双下巴,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整天被关在重华殿里,就像笼子里的雀儿一样,一点自由都没有。” 姜汐和贺蓁然齐齐白了她一眼。 姜汐道:“最近天气回暖,外面正在化雪,你这要是不小心摔一跤可还得了?” 贺蓁然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而且容世子天天陪着你,你怎么会无聊?” 说到容肆,姜酒更蔫了。 “算了吧,他管得比林姨还严。” 贺蓁然道:“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永乐伯府正在给阮漪相亲呢,据说看中的是惠安侯世子。” 第615章 请旨赐婚 姜酒顿时一激灵,“邵野?” “邵野虽然还没继承惠安侯府,但是他如今的地位,也跟惠安侯没什么区别。而且他在朝中身居要职,深得皇上信任,放眼云京城,还没几个能在他这个年纪就有此成就的,永乐伯会这么做也不奇怪。” “惠安侯府能同意?” “哪能啊?”贺蓁然道:“现在惠安侯府都是邵野在做主,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想到了什么,姜汐插嘴道:“不过我依稀记得,以前永乐伯不是想把她的庶女嫁给邵野吗?现在却换成嫡女了!” 贺蓁然撇撇嘴,对阮文浩这副嘴脸万分不齿。 “还不是见邵野年轻有为,所以被拒绝了一次,还不肯死心。” 以阮漪的条件,京城中想娶她的大有人在,可偏偏她选的都是看不上她的,也只能一次次地自取其辱。 新春的喜气未过,永乐侯府的气氛却格外凝重。阮漪砸了屋里能砸的所有东西,试图和永乐侯抗议,最后换来的也只有被关禁闭的下场。 阮漪的母亲赶走了那些前来落井下石的姨娘庶女们,好声劝道:“漪漪,你也别怪你父亲。容家这门亲事,我们是攀不上了,如今也只能尽快为你定亲,如若不然,只怕曦华殿下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也不知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她,她疯了一样嘶吼道:“让她来啊!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高贵,她凭什么这么作践我?” 永乐侯夫人急忙无助了她的嘴,又惊又怒:“你不要命了,永乐侯府还想活!反正你父亲已经去跟惠安侯谈了,这件事容不得你拒绝。” 听着她吩咐侍女将自己看好,阮漪却无动于衷,跌坐在地上,嘴里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 “姜酒……姜酒……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绝对不会……” 阮漪不想嫁给邵野,却不知阮文浩连惠安侯府的门都进不去,就被“请”了出来。 阮文浩丢了个大脸,但是风声已经让人放出去了,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邵野并没有把阮家放在眼里,若是阮家老爷子还在世,以其风骨,还令朝中文臣净重三分。如今的阮氏根本就是一滩烂泥,压根扶不上墙。所以他也一心操办这次的春猎,丝毫不知道阮文浩是如何在青楼里堵住了惠安侯邵庭,又是如何劝服邵庭定下他和阮漪的婚约。 考虑到姜酒的身体,这次春猎的地点定在了皇家园林,能够出去玩,哪怕不能跟着赛马,姜酒也十分高兴。 只是一路坐着马车,等下了地,姜酒已是腰酸背痛,连劲都提不起来,蔫蔫地扶回了房间休息。 阮漪站在人群中间,悄悄抬头看着被容肆扶着的姜酒,眼里划过了一丝厉色。 永乐侯夫人在旁边拽了拽她的衣角,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这次我求了你父亲放你出来,你可不许给我惹事!” 阮漪扯了扯嘴角,乖顺应道:“女儿知道了。” 容肆把姜酒放下,她已经昏昏欲睡,吩咐林月娘和子桑他们看好她便出去了。 姜酒睡到了天黑,容肆还没回来,林月娘却告知她,邵野在外面等很久了。 “怎么过来了也不喊我?” 他顶着一身的寒气,没有靠近。褪去了昔日的稚嫩,少年的眉眼愈显成熟稳重,那眸色不如以往清明,在她面前,却仍能保持几分赤城的笑意。 “你在睡觉,不好吵你。”他冻得发白的手递过去一株雪白色的花,道:“这花儿是我昨日巡逻的时候在山崖间发现的,这叫香雪草,有安神的功效,它的花瓣碾碎了入药,还能滋养容颜,想来你会喜欢。” “还有这么神奇的草药?”姜酒饶有兴趣地接过,见那株香雪草上,深绿色的细长叶片上结着两朵白色的小花,两片花瓣薄薄的,接近透明,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这花儿能养在京城吗?” “香雪草耐寒不耐热,需寻个阴凉的地方。” “倒是巧了,镇国公府内有一处寒池,正好可以养这花。” 小蛊王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盯着那株香雪草。 姜酒抬手把它弹开,“去去去,这可不是给你吃的。” 邵野奇异道:“这是哪来的虫子?” 他竟不知道,姜酒还有养虫子的爱好。 “就是一条小蛊虫,养着玩玩。” 她说得含糊,邵野也没有多问,两人就着这株香雪草谈天说地,连容肆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一声轻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邵野在看见容肆时,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邵世子还在这,想来是不知道大喜临门了吧?” 邵野眉头轻轻一皱,“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惠安侯没跟邵世子说过吗?他已经同意了邵世子和永乐侯府的亲事,而且就在刚才,还跟皇上请旨赐婚呢。” 邵野“唰”地站起身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姜酒拽了拽容肆的衣袖,皱着眉问道:“阿钰同意了?” 容肆看了邵野一眼,知晓他也在等着自己的答案,慢条斯理道:“皇上还没同意,只说要问问邵世子的意思,只不过我看,惠安侯似乎是铁了心的。” “阿酒,我有事先告辞了。” 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在容肆眼里格外顺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酒拉着他坐下,“惠安侯怎么会突然向阿钰求赐婚圣旨?” 容肆看着她手里那一株花,不着痕迹地抽了出来放在一旁,道:“这我怎么知道?况且,这也是邵野该操心的事。” “可是阿野对此事丝毫不知情,摆明了就是被人故意蒙骗。也不知道阮家到底给了邵庭什么好处,竟然要邵庭这么积极。” 姜酒嘀咕咕的,却注意到身侧的人没了动静,抬眼一看,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咯噔。 他轻哼一声,矜贵而凉薄,“从我回来你不过问我半句,一口一个阿野,他比我还重要不成?” 第617章 是谁在帮你 姜酒在孕期被养废的脑子稍稍转过来了,立即吩咐了子桑和谢朝他们暗中寻找容肆,切记不能声张。 毕竟眼下京城风声正紧,大幽探子虽抓了几个,也问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但是这种东西就跟春天的野草一样,不铲除干净,始终还会再冒出来。 姜酒唯恐容肆出事,说什么也要亲自出去找找。林月娘拿她没办法,只能和林绾绾寸步不离地跟着。 “你可看清楚了?那真是容世子?”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见他和阮小姐一起去了西阁,两人举止亲密,可羞人了。” “不能吧!容世子都跟曦华殿下成亲了。” “成亲了又怎么样?哪个男人不偷腥?再说了,曦华殿下那么凶,现在还怀着身子,阮小姐年轻貌美,容世子会心猿意马也不奇怪。” 两名宫女一边谈论着一边往前走去,再看见姜酒那张冰冷的脸时,顿时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托盘都掉在了地上。 “你们二人方才说什么?” “曦华殿下饶命!”她们二人慌忙跪下,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我问,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那两人相视一眼,颤抖着声音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再看看姜酒,见她面色平静,唯恐她误会了容肆,忙道:“殿下,世子不会这么做的!” 容肆失去记忆的时候,尚且没有跟阮漪在一起,更别说现在了。 “我知道。”姜酒的情绪出奇的平静,“我们去西阁。” 她相信容肆不会这么做,但是容肆到底去了哪里,又是谁在背后搞鬼,她总得去搞清楚。 邵野匆匆来到姜酒休息的寝殿时,她已经不见了,急得他抓住了一名侍女询问,却无从得知她的下落。 子桑回来时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人眉头皆是一皱。 “邵世子怎么在这里?” “你没跟阿酒在一起吗?” 他们同时开口,却同时意识到情况不太妙。 邵野深呼吸一口气,道:“今日我一直派人盯着阮漪,无意间发现,她似乎跟大幽密探的人有勾结。只是等我收到消息时,她已经不见了,唯恐她会对阿酒不利,我这才赶了过来,不想阿酒也没在。” 子桑当即问道:“容世子呢?” 若是姜酒没在,应该是跟容肆在一起才对。 就在两人寻找他们的时候,姜酒已经到了西阁。这里相比其他地方较为荒僻,周围的烛光并不显明,草木旺盛,虽有专人打理,但夜色之下的树影依旧深沉庞大。凌乱的脚步落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发出了哒哒哒的声响。 林月娘和林绾绾护在姜酒身侧,顾宁在前面开路,谢朝则走在后方,越走却觉得越不对劲。 “殿下,那宫女该不会是诓我们的吧?” 姜酒也有此怀疑,只是事关容肆,姜酒也不敢赌,只能道:“继续往前。” 林月娘握紧了姜酒冰冷的手,有些后悔出门太急,没有给她带上披风。 “殿下,容世子会没事的,您别太担心了。” “我没有担心。”姜酒道:“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阮漪吗?我可不觉得她有这个本事。” 如果说那两个宫女说的是真的,容肆真的跟阮漪离开,那也只可能是被迫的。以阮漪的本事,压根不可能胁迫容肆跟她离开。 对方未必是想要容肆的命,只是设了这个局,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又不知走了多久,绕过了一条小径时,忽然见前面的一间宫殿亮起了灯,顾宁唯恐有诈,打算先行一步前去查看。 姜酒却道:“一起过去。” 宫门并没有上锁,顾宁抬脚便踹开了,里面传来了一声娇呼。 姜酒循声看去,便见容肆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而阮漪坐在他身旁,身上同样是衣衫散落,发丝凌乱,看见他们时,瞳孔骤缩了一下,还慌张地往容肆身上靠了靠。 姜酒眸色骤然一暗,也不必她吩咐,林绾绾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把阮漪给拽了下来。 “啊!”阮漪惨叫一声,被逼着跪在了姜酒面前,却不肯服输地大喊道:“姜酒!我已经跟容肆有了肌肤之亲,你还想杀我不成?” 姜酒登时气乐了,她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阮漪,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莫大的羞辱,令阮漪涨红了脸。 顾宁疾步上前为容肆检查了一番,最后才松了口气,道:“殿下,世子只是昏过去了。” 姜酒点了点头,目光嘲弄地看着阮漪。 “你不会以为,就这么点小把戏,就能让我跟容肆生出嫌隙吧?” 她怨毒地瞪着她,咬着牙问道:“你怎么会找到此处?” 她明明跟那个人说好了,她带着容肆躲起来,而她则派人引姜酒去送去。可是为什么,姜酒会出现在此处? 姜酒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反问道:“是谁在背后帮你?” 阮漪冷笑一声,“没人帮我,待明日,京城上下都会知道我和容世子睡了,到时候就看曦华殿下如何收场了。” 姜酒笑了笑,掐着她的脖子,目光冰冷,“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阮漪被她惊了一下,随即猖狂道:“怎么?堂堂凤帝陛下,原来是个妒妇吗?” “阮漪,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容忍你到现在吗?”她渐渐收手,看着阮漪因为痛苦而青紫的脸,波澜不惊道,“在我眼里,你连成为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自寻死路?” “放……放开我……”阮漪抓着她的手,痛苦地呻吟,“你不能……不能杀我……我是永乐侯府嫡女,若我死了……永乐侯府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永乐侯府算什么?你信不信,我就是把你剁成肉馅做成肉包子送到阮文浩面前,他也会感恩戴德地吃下去?” 阮漪这会才知道怕了,她浑身发抖,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来。 第618章 其罪当诛 姜酒还想说什么,殿门突然被撞开,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朝他们进攻。 顾宁和谢朝他们吓了一跳,但也立即做出反应,杀上前抵挡住他们。 姜酒眉头一拧,扭头看着面目呆滞的阮漪,加大了力气,厉声喝道:“阮漪,与你合谋之人是谁?” 先利用阮漪牵制住容肆,引她前来,再派人伏击,这一环套一环,明显阮漪就是颗棋子。 阮漪也意识到了,张口便想说,突然一支利箭射了过来,直击她的心脏。 “殿下小心!” 离姜酒最近的顾宁拉了她一把,眼睁睁看着阮漪倒地,鲜红的血涌了出来,她浑身抽搐不已,双眸死死地盯着姜酒的方向,一句“救我”都来不及说出口,便已咽了气。 姜酒的脸十分难看,对方不仅要她的命,连阮漪都不放过,分明就是想杀人灭口。 谢朝喊道:“殿下!他们人太多了,你跟世子快走!” 姜酒想走,但是他们可不给她离开的机会。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进来,容肆昏迷不醒,顾宁与谢朝他们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于下风,被逼得节节败退。 有人破窗而入,朝姜酒杀来,林月娘帮她挡了一剑,姜酒也不得不捡起地上的剑与他们决斗。 她身怀六甲,处处受制,饶是再小心,身上也受了皮外伤。 顾宁大喊:“带殿下先走!” 顾宁和谢朝为她开出一条路,林绾绾护送姜酒离开,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但追着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 “殿下,我来断后,你快走!” 林绾绾扭头回去挡住他们,姜酒没有停下,拼了命地往东奔走。 春末的冷风呼呼地从耳畔刮过,姜酒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为什么阮漪会带着容肆来这里?为什么她刚好就听到了那两个宫女的谈话?为什么今夜西阁的守卫不见人影? 这一切一切只能表明,有一个甚至不止一个人在背后筹划着这一切,而且这个人的地位还不低,所以有本事在这皇家园林内安插杀手,替换掉那些巡逻的守卫。 眼前一把刀突然朝她劈来,姜酒骤然往后一仰,腰部撞在了栏杆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姜酒的脸瞬间血色褪尽。 眼看着那人逼近跟前,姜酒却手无寸铁。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聚集了内力弹开了那把大刀,姜酒回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闭眼。” 容肆低磁的声音就在耳畔,透着一丝冰冷与怒气,姜酒埋在他怀中,依稀听见了一声闷哼。 后兵追至,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互问一句,容肆抱着她迅速离开,与前来寻人的邵野和子桑撞了个正着。 那些刺客想撤退也来不及了,子桑和邵野带了不少人,就算只有子桑一人,想要解决他们也绰绰有余。 一地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让姜酒反胃不已。 容肆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搂着她的手渐渐收紧。 “别怕,没事了……” “殿下!” 顾宁他们赶了过来,每人身上都受了伤,虽不致命,倒也着实算得上是狼狈。 林月娘腹部中了一剑,陷入昏迷。姜酒的腰部也受了伤,情况不明,容肆让邵野留下处理后置事宜,又命子桑去传太医。情况紧急,不管是子桑还是邵野,都十分默契地同意了容肆的安排。 姜酒被他一路抱着回来,太医也随后而至,跟着太医过来的,还有姜钰和姜汐他们。 姜钰原本已经醉了,听说了姜酒在园林内遇刺,登时清醒了过来,带着一身酒气就来了。 “姑姑如何了?” 他一进殿,作势便要冲进来,被外间的子桑拦住。 “太医正在为殿下诊治,请皇上在外间稍候。” 姜汐是个急性子,“园林内守卫森严,好端端的哪来的刺客?还有,皇姐她到底伤得如何了?” 容肆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阿酒没事,太医看过了,腹中的孩子并无大碍。” 姜汐狠狠松了口气,嘴里连声念叨着佛祖保佑。 外间传来了一片喧哗声,是顾宁带人押着阮文浩夫妇前来,那二人一看见院中的尸体,顿时被吓得尖叫不停。 姜钰跟容肆他们走了出去,阮文浩立马诚惶诚恐地告饶:“皇上!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要抓我夫妇二人?” 姜钰偏头看着容肆,他也不知道,容肆为何会派人抓他们。 这时,邵野带着阮漪的尸体过来,永乐侯夫人一见,惊恐地瞪大眼睛,连声换着阮漪的乳名,哭得撕心裂肺。 阮文浩也懵了,不久前阮漪还坐在他身边,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跟惠安侯府的亲事。转眼就成了一具尸体,让他如何接受? “皇上,小女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文浩脸上的悲戚做不得假,容肆却一脸冷漠道:“阮漪勾结叛贼,设下陷阱,欲置曦华殿下于死地,其罪当诛!” 阮文浩身躯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永乐侯夫人涕泪横流,歇斯底里喊道:“这不可能!我女儿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阮漪自己都承认了。” “不!不可能!”永乐侯夫人咬着牙道:“就算漪漪有错,容世子也不该私自处决她!” “阮漪非我所杀。”容肆面无表情,仿佛死的不过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她既然有胆子做这种事,就该知道,迟早会有被灭口的下场。” 不管容肆说什么,永乐侯夫人就是不肯承认,就连阮文浩都咬死了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容肆却没有心情听他们废话,直接向姜钰请命,将他们二人下狱,清查整个永乐侯府。 阮文浩已经傻眼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为自己喊冤。 “皇上!这件事跟臣真的没有关系啊!” 姜钰没有丝毫心软,不管阮漪做的事跟永乐侯府有没有关系,她勾结叛贼是事实,尤其还有可能牵涉到大幽的奸细,这已经不是私怨那么简单了。 第619章 幕后主使 姜钰雷厉风行,命令苏辰邵野等人清查整座园林,那些刺客早就逃得不见踪影,但循着他们的行迹,还是查到了不少蛛丝马迹。 姜酒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太医给她开了一些安神药,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 容肆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下巴上都冒出了淡淡的青渣。 “阿酒。”他握紧了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姜酒动了动,腰部还有些疼,但是也尚能忍受。 “孩子怎么样了?”她紧张问道。 容肆摸了摸她的额头,“放心,孩子没事。” 说来也是万幸,当时他要是再晚一步,姜酒定会摔下栏杆,那底下全都是坚硬的石头,后果不敢想象。 “阮漪呢?” 容肆眸中划过一道暗色,“已经死了,不过她背后的人还没找到。” “这个人,只怕现在就在园林内,而且他的地位绝对不低。” “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姜酒摇摇头。 这几日容肆和子桑他们一直在找大幽的奸细,虽是抓到了几个,但是也没有问出太多有用的消息。那个人既然能找到阮漪,利用她来离间容肆和姜酒,说明他一直就潜伏在他们周围,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我已经调派了人手,时刻守在你和皇上身边,不用太担心。” 容厉听闻容肆欲对永乐伯府赶尽杀绝,匆匆找上容肆。 “不管阮漪做了什么,这件事跟永乐伯府未必有关系,阮文浩我再清楚不过,他绝对没有胆子做这种事的。” “祖父这是在替阮家求情吗?” 他脸上的凉薄让容厉微怔,“我只是不想让你牵连无辜之人。” “无辜?”容肆笑了笑,“祖父可知道,昨夜阿酒险些没命了?阮漪与叛贼勾结是事实,我没有抄他阮家九族,已是额外开恩。” 容厉一时无言,本想着容府和阮府的旧交情,让容肆手下留情,不过看容肆的态度,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沉重道:“不管如何,还是留阮家一条生路吧。” 永乐伯府的覆灭只是在一夜之间,姜钰的诏令即下,剥夺阮文浩永乐伯的称号,查封阮府,阮家人悉数被流放,如此惨烈而突然的结局,让众人都反映不过来。 “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听说将阮家人流放一事还是容肆提起的,姜酒不免有些担心,这会不会于他的名声有损。 容肆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有这样,才能杀鸡儆猴,让那些人看看,跟叛贼勾结的下场。” 姜酒知道,如果是她,只会做得比容肆还要绝。 “阮漪的事有消息了吗?” 容肆道:“听阮漪的侍女说,前两日时常有人给她送信,那些信件全都被烧了,到底写了什么也不清楚,至于送信之人,也只是十分普通的孩童,根本毫无头绪。” 姜酒有些泄气,“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 “不过,她倒是提到了一点。”容肆道:“她说那信纸上面有淡青色的纹路,很不常见,也许可以顺着这个方向找到蛛丝马迹。” 姜酒心里一咯噔,“淡青色的纹路?我记得,内务府似乎就有这种纸。” 容肆眯起双眸,“这么说来,那人身在皇宫?” 阮府的下场令人唏嘘,但也有不少人庆幸,自己跟阮家没搭上关系。 容府内,林氏心有余悸,“还好当初老爷子没让容肆娶了阮漪,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来。现在整个永乐伯府都没了,太可怕了。” “不过那个阮漪胆子也真不小,竟然敢跟叛贼勾结,我看她也是死有余辜。” 林氏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对面的容淮一直游离在外。 她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神色带着几分困惑。 林氏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回事?从园林回来一趟,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容淮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氏嘱咐道:“阿淮,眼下容肆跟曦华殿下的事是板上钉钉了,你可得加把劲,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别被容肆比了下去。” 这种话容淮从小听到大,如今都有些麻木了。 林氏自顾说着,“原本还想着那病秧子身体不好,迟早都得死,谁曾想就这么给治好了,而且还跟皇族的人结了亲。这样一来,老爷子更不可能把镇国公府交给你了。我们母子二人要是想在这京城立足也只能靠自己了……” 林氏叹了口气,“听说边关已经快打起来了,还不知道之后怎么样呢?那大幽国来势汹汹,无孔不入,连阮漪都能利用,只怕这京城也要乱了。” 容淮突然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诶……你去哪儿?” 永宁宫,是林昭雪的住所,自从她被封贵人,便移居此处,姜钰不常来,但是至少宫中人人皆知她比容若受宠。 宫女们为林昭雪挽发更衣,她姿容清丽,宛若江南盛开的小莲,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裙,绣着朵朵盛开的丁香,倒也有了几分艳色。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与头上的红玉簪相得益彰,这一身装扮,将她原本六分的容貌提至八分。 一名宫女匆匆走了进来,恭敬地将手中的信递给林昭雪,林昭雪看罢,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贵人何事如此开心?”身旁为她上妆的宫女笑问道。 “鱼儿上钩了,你说我开不开心?” 林昭雪看着镜中的自己,花容雪肤,眉眼婉丽,因为心情愉悦,微微上扬的唇角,愈发衬得容颜盛艳。 “恭喜娘娘,看样子,娘娘的计划还是有效果的,只是不知道,又是哪个蠢货咬上了鱼饵?” 林昭雪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红玉簪,淡淡道:“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容淮。我也不意外,他跟容肆积怨已深,如今见容肆如此风光,又如何甘心只当一个庶子?” “这倒是,奴婢听闻那容二公子与容世子的关系本就不好,也难怪他会答应了。” 第620章 撕破脸皮 林昭雪心情舒爽,“虽然死了一个阮漪,不过有了容淮,我倒也不算寸步难行,只是这一次要下手,可得好好谋划了。” “娘娘,那容二公子那边,可要回他?” “先晾着吧,看看他有多大的决心想取代容肆。” 想到什么,林昭雪又问道:“秦砚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还没呢,这几日秦砚告假,一直在秦府。秦府守卫森严,我们的人也很难找到机会混进去。” “那就看看,他是选择自己的命,还是选择对九华的忠心了。”林昭雪站起身,“走吧,我们也该去重华殿走一趟了。” 林昭雪来的时候,重华殿已经挤了不少人。这次姜酒在园林遇刺,险些丧命,后宫那些妃嫔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前来嘘寒问暖一番。 姜酒倒是比她们想象中的好说话许多,不管她们位份高低,皆一视同仁,众妃们难得对她也有了几分好感。 林昭雪走上前来,向她行礼,“嫔妾来迟了,还请曦华殿下恕罪。” “林贵人不必多礼,坐吧。” 林昭雪进退得宜,性格温婉和善,与其他妃嫔亦是相交甚好,一群莺莺燕燕相谈甚欢,唯有容若一脸冷漠地坐在一旁,没有掺和她们的谈话,也没有跟姜酒交谈。 偏偏林昭雪不肯放过她,笑道:“原来容贵人在这,嫔妾方才竟没有瞧见。” 容若抿了口茶,语气冷淡道:“林贵人眼里只有曦华殿下,自然容不下旁人。” 这火药味着实颇浓了一些,那些位份较低的妃嫔纷纷闭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昭雪看了姜酒一眼,见她饶有兴致地作壁上观,似乎不打算插手她们的恩怨。 不过也是,容若是庶出,跟容肆也是关系僵硬,姜酒自然不会向着她。 这么想着,林昭雪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故意道:“容贵人此言差矣,今日不正是来看望曦华殿下的吗?” 容肆冷哼一声,若非她娘让她跟姜酒搞好关系,她才不想来。 姜酒撑着额头,将容若的不情愿和林昭雪的挑衅看在眼里,简直比看话本还精彩。 姜钰后宫的这些女子,年纪不大,但也没一个善类,姜酒看她们唇枪舌战,明夸暗讽,着实有趣。 林月娘送走了那些来探望的妃嫔,回来看见姜酒,忍不住打趣道:“殿下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看了一出好戏,心情自然好。”姜酒掂了掂手里的橘子,眯着双眸,“不过真没想到,姜钰后宫这些女人平时不声不响的,也都不是善茬。” 容若就不必说了,她性子素来桀骜,未出阁的时候尚且能收敛几分,如今既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人,脾性自然也就大了。至于那林昭雪,上次中秋夜宴她便看出来,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想到这些人日后会在后宫斗得你死我活,姜酒便替姜钰感到万分不幸。 “肆肆呢?不是应该下朝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刚才容世子有派人来传话,说他有事回镇国公府一趟。” 容若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想起林昭雪那副嘴脸,气得又砸了几个杯子。 “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叫板!” 宫女们慌忙收拾好碎片,不敢去招惹容若。 她的贴身侍女赶紧道:“贵人消消气,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您可是镇国公府的小姐,那林氏算什么?也配跟您相提并论?” 容若冷笑:“镇国公府百年世族,林氏小门小户,如何能比?只恨林昭雪得宠后,林氏的地位也水涨船高,长此以往,怕是连镇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 想到了什么,容若转过头来,语气冰冷,“你帮我送封信回容府。” 现在解决不了林昭雪,那她就拿她的母族开刀,现在能帮她的,只有容淮了。 然而容淮根本没有时间帮容若解决林昭雪。近期京城频频生乱,让执掌巡城兵的容淮焦头烂额,姜钰在朝堂上连连发难,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务必把背后之人揪出来。 眼下这种情形,容淮也不得不在京城大肆寻找,却也激起了不少民怨。御史院的人正愁没活可干,一听便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记下了容淮的“罪行”,上表皇帝。 容淮天天挨骂,容肆却步步高升,姜钰不仅有意让他接管国子监,接替年事已高的徐清风的位置,还把皇宫禁军的调遣令交给他,可见对他有多么信任。 容肆越风光,便衬得容淮越狼狈。 早朝结束,容淮特地在金銮殿门前等着他。 “大哥最近好生风光啊,也不知有什么高升的秘诀,能跟弟弟分享一下?” 容肆尚未说什么,兄弟俩之间的火花便噼里啪啦地溅了出来,旁边的人都不由得慢下了脚步,默默地看着这场好戏。 相比容淮的尖锐,容肆显得要平静许多。 “既无法胜任巡城一职,让出来便是。” 容淮眸色一暗,冷笑道:“你说得倒是简单,你知道我走到今天这一步费了多大的力气吗?” “所以呢?你的失误,要怪在我头上?” 容淮捏紧了拳头,那种拼命追赶,却始终无法匹及的憋闷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一笑,往前走了两步,幽深的双眸透着诡谲的光。 “大哥,你等着吧,我不会一直输的……” 容淮与容肆在金銮殿外吵架一事,被那些无所事事又拥有一颗八卦之心的大臣传得沸沸扬扬,连后宫的人都知晓了。 “他当真跟容肆闹掰了?”林昭雪挑挑眉,对容淮的行为格外诧异。 “这倒也不奇怪。容二公子一直被容世子打压,这一次他又接连受挫,反倒是容世子颇受圣宠,容二公子忍了这么多年,自然是忍不住了。” 林昭雪笑了笑,“把信送过去吧,既然容二公子忍不住了,便给他一个机会。” “你今日和容淮吵架了?” 重华殿内,姜酒刚沐浴完,正与容肆对面而坐,让他帮她擦拭头发,问起今日的事。 第621章 容曦 “算不得吵架。”容肆把她不安分的脑袋稍稍按住,“他今日也是气不过,与我说了几句,祖父自然会教训他。” 如容肆所料,容淮一回到镇国公府,便被容厉罚跪祠堂,任由林氏如何求情都不肯松口。 容淮在祠堂跪了一夜,第二日上早朝时,众人还以为他会跟容肆再干起来,没想到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和和气气地跟容肆道歉,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甚至还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去重华殿,意图和解。 容若听说了一脸震惊,“我哥他是疯了吗?” 旁人倒不觉得容淮疯了,只认为他识大体,知进退,一时间夸赞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深厚的倒是不少。 容肆对此充耳不闻,对容淮的求和也是置之不理。 时值春末,姜酒的产期将近,重华殿上下瞬间忙碌了起来,人手也增加了一倍,随时待命。 林月娘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晚都得起来好一趟,看看姜酒的情况。容肆更是干脆不去上朝了,整日整日地陪着她,向来镇定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紧张。 明明生产的人是姜酒,可唯独她自己心大得很,每日该吃吃该喝喝,闲时散散步,跟那些妃嫔们唠唠嗑,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宫中有不少太医,但是容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叶愔叫进了皇宫。司马微澜听说后,也主动提起看看能不能尽一份微薄之力,容肆难得没有拒绝。 阵痛是在晚膳之后,起初姜酒只是以为自己吃多了肚子胀,容肆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没想到越来越痛。林月娘有经验,知晓姜酒这怕是要生了,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了出来。 这一夜,重华殿灯火通明,收到消息的姜钰和姜汐也匆匆赶来,却也只能跟着容肆焦急地等在殿外。 重华殿内,姜酒躺在床上,冷汗浸湿了身下的被褥,泛白的手指抓紧了床边的帷幔,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稳婆们忙前忙后,进进出出,容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开了又合的门,握紧了拳头,掌心都被掐出了月牙痕。 林月娘走了出来,姜汐赶紧迎了过去。 “林姑姑,皇姐怎么样了?” 姜钰没有说话,也是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林月娘道:“诸位不必担心,殿下现在精神很好,稳婆说胎位也很正,只是还不到生产的时候,估计得到明日了。” 姜汐吓都吓傻了,“那我皇姐岂不是要疼一晚上?” 林月娘刚想说什么,容肆便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了。 “容世子!” 外面的宫人欲拦住他,可一触及他那满含戾气的眼神,瞬间又吓得缩了回去。 姜酒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容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抬眼看来,他却突然出现在她床前。 “肆肆……你怎么进来了?” 容肆握紧了她的受,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了出来。 “我来陪你。” 没有人拦得住容肆,或者说,没有人敢拦容肆。他守在姜酒床边,看着她疼得咬破了嘴唇,那一声又一声隐忍的痛呼,犹如一把锤子,一下一下地击中他的心脏。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于晨光破晓,第一缕阳光越过朱红的宫墙,映在了重华殿金色的檐角,伴随着一声啼哭,姜氏最尊贵的小公主出世,取名,容曦。 “那小公主一出生,皇上便赐了她一座宫殿,今早还下令,命人建造一座公主府,虽是被容世子以边关战事为由拦下了,但小公主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林昭雪听着侍女的话,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凤帝的女儿,能不受宠吗?你也不想想,要是现在凤帝想要皇位,那小东西便是这九华的嫡皇女。” “不过这小公主姓容,应该也跟皇位无缘了。” “不过是个姓,要是姜酒真有心让她的女儿当皇帝,再改了便是。”林昭雪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只可惜重华殿固若金汤,我们的人都安插不进去,不然,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东西平安出生?” 侍女压低了声音道:“三皇子的意思是,若是解决不了曦华殿下,便拿她的孩子作为要挟。” 姜钰不足为惧,权慎想南下攻打九华,最大的敌人是姜酒。 边关开战在即,唯有拿捏住姜酒,大幽才能不费吹灰之力。 林昭雪勾了勾唇,道:“容淮不是想向我投诚吗?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因为容曦的出生,重华殿一片笑语欢声。姜汐每日都来一趟,恨不得都要在这里住下了。抱着容曦爱不释手,容曦的脸还红彤彤皱巴巴的,可是看在姜汐眼里,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了。 姜酒打趣道:“这么喜欢小孩,什么时候跟苏辰生一个?” 姜汐被她闹了个大红脸,苏辰被茶水呛了一口,难得没有回避,反而笑道:“尽量努力。” 探望小公主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直到天黑才消停下来。 姜酒看着睡得又香又沉的小女儿,手指轻轻勾着她紧握的小拳头,睡梦中的容曦也动了动,似乎是在回应着她。 姜酒忽然一笑,心里顿时生出了无限柔软。 容肆带着一身温热的湿气从后面抱住了她,“天色不早了,让奶娘抱出去吧。” “再等会。”姜酒抱着她不撒手,也不知是不是姿势不对,容曦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憋足了劲,委屈巴巴地便要哭。 姜酒顿时慌了,抱着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刚想叫奶娘,容肆便接了过去。 出乎姜酒意料的,容曦在他怀中渐渐安静下来,小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充满了依赖。 姜酒一脸惊奇和崇拜,道:“你怎么会抱孩子?” 容肆轻咳一声,十分淡定道:“可能是天赋吧。” 姜酒哀叹,“我抱了两天都还不会……” 而实际上,谁又知道在姜酒未生产前,容世子多少个夜晚背着她在书房里拿枕头练习,只为了能从容不迫地抱着怀里的小东西。 第622章 满月宴 暖春的最后一丝寒意,被五月的骄阳击退,小公主的满月宴到来,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片喜气洋洋。 姜钰意欲大肆操办,姜酒却不同意,只是请了几个亲近的人一同庆祝而已。 养了一个月,小公主的肌肤总算是白了一点,眉毛浅淡,胎毛稀疏,小拳头还握得紧紧的,被容厉抱在怀里,睡得正香。 容厉那严肃的脸上是抹不去的笑意,神情激动而惊异。 “这丫头跟肆儿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胡说!”姜汐忍不住呛声道:“分明跟我皇姐长得一样好吗?” 容厉白了她一眼,嘲笑道:“乐平公主还见过阿酒小时候不成?” 姜汐轻哼,“我是没见过,但是我皇姐生的,不跟我皇姐像,跟谁像?” 两人就着容曦的长相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是被饿醒了还是被吵醒了,容曦突然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容厉顿时手足无措,还是容肆接了过去,交给了奶娘。 小孩子被带了下去,接下来便是大人的场合了。 此等大喜事,容肆遭到灌酒是难免的事,别说邵野和容淮了,就是苏辰也不肯放过他。 大概是人逢喜事,容肆也十分赏脸,来者不拒。 几名男子在另一旁喝酒谈笑,姜酒则专心对付着碗里的药膳。她的身子骨本就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孩子的缘故,眉眼愈发显得清媚。莹莹雪肌在烛光下透着温润的光晕,连发间的珍珠都被她比了下去。 林昭雪坐在她对面,笑道:“曦华殿下较从前似乎更加明媚动人了。” 姜酒微笑,“大概是吃好睡好吧。” 容若阴阳怪气道:“你是吃好睡好,我听说边关都已经打起来了,只怕那些将士们正在拼死拼活,连顿热乎饭都没吃上。” 这般大喜之日,容若却存心找茬,任谁听了都不舒服。 林绾绾正欲顶嘴回去,却听姜酒夸赞道:“容贵人说的是,没想到容贵人如此心系政事,着实令本宫钦佩。此等义女,留在后宫可惜了,不如本宫向皇上请命,将你送去北关,为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洗衣做饭,也算是尽了微薄之力了。” 容若顿时语结,气急败坏道:“我几时说要去北关了?” 姜酒奇怪道:“不是容贵人担心北关的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吗?我还在感慨,容贵人真不愧是容家的女儿,这般凛然大义,着实继承了容家人的风骨。”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容若是戴也不是,摘也不是,登时涨红了脸。 司马微澜推着轮椅走过来,语气平淡道:“容贵人还不知道,这三个月来,曦华殿下已经以自己的名义向北关押送了三次粮草。就容贵人头上戴的东珠,怕也抵得上百名将士一个月的粮食了。” 容若震惊地看着姜酒,磕磕绊绊道:“说什么大话?这怎么可能?” 这段时间来姜酒姜酒就待在重华殿里,吃了睡睡了吃,连早朝也不上了,谁知道她闷声不作响,干了这么多事? 容若一口咬定姜酒就是在吹牛,司马微澜扯了扯嘴角,道:“所有的粮食、布匹、盔甲,全都是曦华殿下命人筹备的,再委托清虚门和宵水宗运到北关,容贵人若是不信,大可像皇上求证。” 他说得信誓旦旦,容若几乎也没有怀疑的依据了。 这么一对比,反倒是她方才的话可笑至极,容若顿时就消声了。 一旁的林昭雪眸光微闪,低垂的眼眸中,透漏着一丝警惕和危机。 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姜酒早就不比从前那般雷厉风行,不想她仍能有如此高的敏锐力,未雨绸缪,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北关押送粮草。 林昭雪想解决姜酒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她抬眼看着对面桌的容淮,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酒杯,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一场满月宴并没有持续太晚,众人纷纷告辞离开。容厉带着一身酒气与容淮一同出宫,走到途中,容淮又借口有东西落下了折返重华殿,容厉摆摆手,示意去宫门口等他。 容淮去而复还,重华殿已不复方才热闹,他只说自己落了东西,殿门前的侍卫便放行了。 容肆带着姜酒去散步消食,殿内的奶娘刚喂完孩子,容曦就躺在小床上,身上裹着红色的襁褓,睡得正香甜。 容淮很快就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面对门前侍卫的疑惑,含笑解释道:“我娘没来,曦华殿下给我娘带的满月酒,诸位可要检查?” 众人相视一眼,摇摇头,让出路来,目送着容淮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容肆和姜酒就回来了。 林月娘和林绾绾他们刚收拾完,见他们回来,正要去准备热水,结果一进殿便看见了昏迷在地上的奶娘。 林月娘尖叫了一声,外面的姜和容肆脸色一变,二人冲了进来,便看见了那空荡荡的小床。 夜里风声正紧,长靴踩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踢踏踢踏,匆忙的脚步声无不显示着主人的焦急。 容淮怀里抱着容曦,那食盒也不知被他丢到了哪里。容曦尚且不知危险降临,依然在他怀中安睡。 他带着容曦躲藏巡逻的侍卫,一路往北宫门,来到了与那信中人约好的北苑的榕树之下。 北苑是一些年老的宫女们的住所,这里十分荒凉冷清,到了夜里几乎都看不到人影。倒是有两只野猫趴在墙头,却也被那轻快的脚步声惊得跳起。 容淮于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中听到了一丝异样,回头便看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树影之下,身上披着严密的斗篷,面容不清。 他警惕地后退一步,问道:“你是何人?” “自然是与你对接的人。”那人没有露面,哑着声音道:“容二公子把小公主交给我吧,容二公子的功劳,主子自然记得的。” 容淮却不肯相让,“是你们先找我的,现在我帮你们把容曦带出来了,我也回不去了,却连你背后的主子都见不到,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第623章 密道出宫 那人沉默,她知道,容淮这是要向她讨承诺了。 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她的声音便软了几分,道:“容二公子这是什么话?我家主子自然也是抱着十分的诚意和二公子合作的。镇国公府容不下你,九华国的小皇帝也不重用你,既如此,二公子不如跟着我们,拼下另一片锦绣前程。” 容淮冷着脸,“带我去见你主子。” 空口说好话,谁不会?从他把容曦带出来的那一刻,他相信不止镇国公府,姜氏也不会放过他。既然如此,他必须为自己搏出另一条出路。 “二公子请随我来吧。” 她的脚步声惊走了蹲在墙角的野猫,那凄厉的声音在格外渗人。 怀中的容曦动了动,容淮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身上的襁褓裹紧了一些,跟着她往前走去。 也不知绕了多久,他们停在了一间破落荒凉的院子前,她推开了那扇木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几乎只容一个人通过。 容淮大概记得这里的位置,再过去便是那些年老的宫女和一些犯了罪的奴婢的住所,她怎么会把他往这边带? 很快容淮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原来在这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一条十分隐蔽的地道。 那地道入口甚是窄小,但是地道口却不见灰尘,想来是常常有人走动。 那人正欲下去,却见容淮站在后面不动,便笑道:“容二公子是怕了吗?” 容淮扯了扯嘴角,“自然是怕的,毕竟这里面有什么我也不清楚,若是不明不白地把小命交代在这了,岂不是太亏了?” “放心吧,我家主子是诚心诚意跟二公子合作的,若是想要二公子的命,又何必带你到这里?” 容淮转念一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便也放心地跟她走下去了。 地道里光线很暗,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容曦感到了不适,在他怀里动着,嘤咛个不停。 容淮轻声哄着,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那人冷笑道:“对容肆和姜酒的孩子,二公子倒是仁慈。” “我恨的是他们,又不是这个孩子,平白因为她的爹娘遭了殃,她也够可怜了。” “二公子心善,可她的爹娘可就未必了。” 察觉到容曦又渐渐睡去,容淮没再应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路通直,按照这距离,容淮感觉他们已经出了皇宫了。 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容淮随着她走出去,眼前骤然明亮起来。 夜色渐深,天边的圆月被重重乌云遮住,眼前的火把却映红了周围,也让他看见了这四周的场景。 这像是一处久无人居的院子,院子不是很大,周围也不见什么杂草,破旧的门窗,挡不住那呼呼灌入的冷风。 院子内站着十几个人,而中间还有一道身影,像是他们的头儿。她同样穿着斗篷,遮住了脸,看不出是谁。 而带领容淮过来的那名女子朝她走去,摘下了帽子,恭敬地福身道:“主子,人已经带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在容淮疑惑的目光中脱下了斗篷,露出了林昭雪那张熟悉的脸,着实惊得容淮后退了一步。 “林贵人!” 林昭雪含笑道:“看到我,二公子似乎很惊讶。” 任容淮如何也没想到,大幽国的奸细会是林昭雪。 “这么说来,这段时间跟我联系的人,是你?” “没错。”林昭雪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我见二公子满腹才华,本领无双,却因为庶出的身份,被容肆压过一头,着实替二公子可惜。故而才斗胆给二公子送了封信,想邀请二公子加入我们。二公子也不负我的期望,如此顺利地就把容曦带出来了。” 容淮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家伙,语气冰冷无情。 “我只关心,林贵人允诺我的高官厚俸可算数?” 林昭雪欣赏地看着他,“我的人都带着二公子走到了这里,自然是作数的。相信有你的加入,三皇子一定会如虎添翼!” 容淮眸中凝着冷光,“那如果我要容肆死呢?” 林昭雪嘴角的笑意愈浓,“有容曦在手,姜酒与容肆势必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别说容肆了,踏平整个九华都不在话下!” 容淮疯狂大笑,“这可是你说的!” “二公子放心,二公子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肯定不会忘了二公子的功劳。”林昭雪看着他怀里的容曦,“二公子把这小丫头给我们吧,休整一番,我们便准备上路了。” 容淮别过手,在她怀疑的目光中,解释道:“林贵人有所不知,这丫头随了她娘,脾气大得很,若是不熟悉的人抱着,定然要嚎啕大哭。我倒也不是心疼她,只是她失踪了,容肆他们势必会派人搜查皇宫内外,若是她的哭声引来了追兵,反倒不妙。” 林昭雪眼里的疑虑与戒备渐渐散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松口道:“还是二公子考虑周到,既如此,你抱着便是。” 容淮看着这院内的人,问道:“不过,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容曦都到手了,自然是准备出城了。” “可是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再者容肆他们现在说不定正翻遍了京城找我们呢。” 林昭雪神秘一笑,“放心,有人接应。” 容淮微微蹙眉,也十分聪明地没有追问下去。 若不是今日跟着林昭雪,他不会知道皇宫还有一条地道通往宫外,也不知道城门附近会有这么大的纰漏。 一路顺利地出城,没有看到任何守卫和追兵,连容淮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城门外,林昭雪的人都已经在等着了,看见他们出来,也纷纷迎上前来。 “大家都到了吗?” 在这些人面前的林昭雪,跟在姜钰面前那个温柔体贴的林贵人完全判若两人。 “都已经到了,就等主子您了。” 林昭雪清点了一下人数,满意地笑了笑,又问道:“他人呢?” 容淮正疑惑她问的是谁,便见人群分出了一条道来,一名男子从中间走了出来,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容淮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第624章 把容曦给我 “秦大人!” 容淮震惊地看着对面的人,可不正是秦砚? 秦砚似乎也对他的出现十分惊讶,只是没有容淮那么外显罢了。 “两位也都是老熟人了。”林昭雪笑了笑,“之前容二公子还在秦大人手下做过差呢,相信这次再联手,一定会更有默契。” 容淮眸光微闪,“这么说来,秦大人便是那个领我们出城的人了?” 秦砚没有说话,他似乎也习惯了寡言少语。林昭雪也满足了容淮的好奇心,点头道:“不错,这次还多亏了秦大人帮忙,否则我们的人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撤退。” 现在京城风声很紧,姜酒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人,到处追捕他们。被抓的那几个探子,因为扛不住酷刑,招了不少机密,好在还没有把她牵连进来。但是再拖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林昭雪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带人撤离。好在秦砚最后还是为了小命妥协了,有他接应,出城不还是轻而易举? “时辰不早了,”秦砚略显不耐道:“再不走,他们可要追过来了。” “秦大人说的是。” 林昭雪对秦砚倒是十分客气,毕竟若不是他,他们也不能顺利地走到这里。 林昭雪吩咐众人列队前行,容淮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城门,抱紧了容曦,默默跟上前去。 突然,一支利箭从前方的草丛内射出,直逼林昭雪,速度之快让人错不及防。幸亏林昭雪旁边的侍女以命相挡,林昭雪才不至于命丧当场。 “小心!” “有埋伏!” 上百名士兵从丛林内杀了出来,惊呆了一众人。林昭雪惊愕之后,便愤怒地看向秦砚,而他已经抽出了剑,反手便割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脖子。 “秦砚!” 林昭雪脸色大变,怒火中烧,大吼道:“你竟敢骗我!” 他们一群人被包围了起来,想要突围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秦砚冷冷地勾起唇角,“不骗你,怎么把你们这些躲躲藏藏的老鼠凑到一起?” 林昭雪气得浑身发抖,便见他抬起了手中沾血的剑,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杀!” 刀剑交锋,鲜血四溅,寂静的城郊血腥弥漫,惨叫声盖过了那阵由远传来的马蹄。 容淮一手抱着容曦,一手拿着剑,面前是不断逼近的秦砚。 他刚想说什么,便听见林昭雪大喊:“容淮,杀了他!” 没有时间让容淮回应,秦砚已经提着剑杀过来了。 二人交手,不分伯仲,但因容淮只能单手抵抗,也渐渐落于下风。 林昭雪见状,急得大喊:“容淮,把容曦给我!” 为今之计,只能让他们护送她撤退,她得离开,还得带着容曦一起离开。 谁曾想听了这话,秦砚的攻势越猛,尤其是在林昭雪派了几个人来协助容淮时,更是乱成了一团。 有人上手便想抢容曦,容淮不肯相让,挣扎之间,容曦纵声大哭,年纪虽小,可哭声一点也不小。 “快把她给我!” 林昭雪面目狰狞,伸手便想去抓,容淮三面夹击,苦不堪言,却如何也不肯放掉手里的容曦。 一阵铁蹄声传来,容淮下意识地回头,在看见坐在马上疾驰而来的容肆时,瞳孔微缩。而也就是趁着这一刻的工夫,秦砚手里的剑已经朝他逼近,容淮不得不抬手去挡,但与此同时,怀中的容曦也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林昭雪气愤不已,尤其看见容肆已经追近,只能下令齐攻秦砚,抢夺容曦。但是且不说秦砚带来的那些人,光是容肆的人,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容曦被抢走。 原本便难以抵挡的林昭雪一行人,又被容肆他们堵住,更是无处可逃。为了保住小命,她不得不弃了容曦,让人掩护她离开,而容淮却拦在了她面前,在她震惊地目光中,一把剑刺穿了她的心口。 林昭雪低头看着那把剑,再抬头看着他冷漠的脸,薄唇微微勾起,像是嘲讽,又像是得意。 “你……也在骗我……” “唰!” 随着容淮拔除了剑,鲜血四溅,林昭雪也应声而倒。 她听见他轻笑道:“林贵人,还不算太笨……” 最后一人也死于容肆剑下,一地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容肆大步朝秦砚走来,眼里只有他怀中嚎啕大哭的容曦。 秦砚低头看了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抱,或者说,是第一次看见姜酒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脆弱得像张纸,似乎轻轻一捏就会没命,又像是一坨面团,软得不可思议。大概是刚出生不久,看不出美丑,但是鼻子却与姜酒神似,玲珑小巧,精致秀气。因为纵声大哭,双眸都紧紧闭着,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红红的小脸皱成一团。 哭得真丑。 这是秦大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秦大人。”容肆朝他伸手,“可否将小女给我?” 秦砚二话不说便递了过去,抬眼看着他身后的容淮,语气冰冷。 “容世子不打算清理门户吗?” 容淮被众人围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早知道秦大人有此安排,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秦砚微微皱眉,再看看一脸平静的容肆,这才意识到,只怕容淮是与他一样,假意答应,趁机引蛇出洞。 直到容曦回到他怀里,容肆那悬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眠。 “若非早有预谋,他又岂非那么轻易就能带走容曦?” 容淮哼笑道:“大哥这话,是瞧不起我?” 容肆没理他,只看向秦砚,幽深的目光透着几分探究。 “倒是秦大人,你当真就能舍了救命解药?” 秦砚不缺钱,不缺权,甚至跟大幽有仇,林昭雪唯一能拿来打动他或者威胁他的筹码,便只有他身上的毒的解药。 秦砚会出现在这里,是容肆意料不到的。原本他们的计划是让容淮带走容曦,取得他们的信任,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能顺利出城,所以容肆才会带人来晚了一步。 第625章 战事起 这也算是阴差阳错,不谋而合,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将他们歼灭,容曦也安然无恙。 听了容肆的话,秦砚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容世子,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不是傻子。” 他身上的毒,是权慎让姜流羽下的,现在权慎以此为诱,让他倒戈,这不是把他当傻子吗? 转身欲走,却听容肆道:“秦大人,虽然今夜之事,没有你我们也能解决,但是秦大人这个人情,容肆也承了。” “不必。” 秦砚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这一地的残局,交给他们处理。 回到皇宫已是天明时分,重华殿的人一夜未眠,都在焦急地等着容肆带着容曦回来。 姜酒撑着脑袋坐在软塌上,一贯冷静的脸也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阮漪死后,容淮带着那封信来找容肆,与他坦白了一切,他们才决定用这个办法,引蛇出洞。 听容淮说,对方要他带走容曦的时候,她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万一容淮临阵倒戈,或者对方下了死手,对容曦来说,无疑是把她置于险境。 但是最后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演了一场戏,让容淮带着容曦离开,沿路留下记号,方便容肆追踪。 对所有事情一向运筹帷幄的姜酒,在今夜着实体会了一把何为心慌恐惧。 林月娘与林绾绾他们亦然,一个个焦躁不已,频频望向大殿门口。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世子回来了”,林绾绾还没回过神来,姜酒便跟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容肆看着小跑而来的姜酒,温声道:“放心吧,她没事。” 姜酒拨开了襁褓,看着她安睡的脸,因为哭泣,眼周都微微泛红,着实把姜酒心疼得不行。 林月娘赶紧把他们叫了进来,给容曦又是喂奶又是擦柚叶水,忙到了天亮时分才停歇。 林昭雪的身份,姜酒没有瞒着众人,但也确实惊到了众人。尤其知晓昨夜城外那一场交手,早朝之时,诸臣的脸上都带着几分骇色。 不管林昭雪的母族知不知晓这事,姜钰还是直接判满族流放,那些与林家稍微沾亲带故的士族也纷纷撇清关系,上表忠心。阮家和林家这次的事,也给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敲了警钟。 林昭雪的风波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众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边关的战事了。 大幽最后还是南下攻打北疆,信送到京城的时候,双方已经交战了半月有余。北关易守难攻,又有余家坐镇,虽说不能掉以轻心,但是京城众人对北关也是怀着巨大的信心。 京城人人谈论战事,一边大肆赞扬余家忠心护国,猛将之风经年不衰,一边又咒骂大幽狼子野心,阴险恶毒,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九华虎视眈眈,丝毫不顾边关的太平而开战。 一月转瞬即过,容曦在精心呵护中渐渐长大,肉嘟嘟的脸颊,黑葡萄似的眼睛,小嘴巴整天动个不停,那又白又嫩的藕臂,也变得更加有劲,姜酒的头发被她抓扯得疼得厉害。 “容肆!” 在她的头发再一次不幸落入她的魔掌后,姜酒终于忍不住大喊:“快把你女儿抱走!” 容肆走了过来,无奈把容曦抱了起来,容曦转而去抓他的头发,他也任她折腾。 姜酒看着他这副模样,吃醋得不行。 “你倒是宠着她,从前我动一下你头发你都不肯。” 容肆失笑道:“连这种醋都要吃?” 顾宁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要禀。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顾宁脸色凝重,道:“世子,殿下,朝云国皇帝去世了。” 姜酒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问道:“萧沉歌呢?” 顾宁摇摇头,“目前没有萧将军的下落,不过……新皇是八皇子傅寒越。” “什么?” 傅寒越是和萧沉歌一起回朝云的,现在却说傅寒越登基,而萧沉歌下落不明,这怎么可能? 容肆道:“上次收到萧沉歌的信,是在一个多月前,若按时间算,他也早该到朝云了。” “一定出事了。”姜酒眉头紧皱,“我们可能都犯了一个大错,一直以来,我都让萧沉歌要防着权慎的人途中袭击,但是却没有想到,权慎派来对付萧沉歌的人,极有可能就在萧沉歌身边。” 容肆蹙眉,“你是说,傅寒越?” 姜酒点了点头,“萧沉歌说过,朝云皇帝身边有大幽的奸细,如今他死了,登基的人是傅寒越,这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 容肆思索片刻,“现在只能尽快找到萧沉歌的下落,只要有他在,朝云就不会乱。” 如果真如他们所想,傅寒越已经被权慎收买,那么朝云国势必会成为大幽的助力,一起南下攻打九华。现在能控制朝云的,也只剩下萧沉歌了。 顾宁却略有忧虑,“可是要去哪里找萧将军?我们连他在哪里失踪,何时失踪都不知道。” “去找傅青笒。”姜酒道:“她跟着他们一起回朝云的,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是让姜酒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找到傅青笒,有关傅青笒和萧沉歌的消息便找上他们了。 与朝云皇帝驾崩,傅寒越继位一起传开的,是傅青笒和萧沉歌遭遇不测的消息。朝云新帝昭告天下,声称他们于北关遭遇追杀,萧沉歌与傅青笒不幸坠崖身亡,傅寒越幸得权慎所救,才得以回到朝云。朝云皇帝听闻此事,一时没撑住便去了。后经查明,追杀他们的人是余家将,他们是奉了姜酒的命令,于北关伏击萧沉歌,就是为了斩掉朝云一翼。 此言一出,朝云的士兵怒了,纷纷叫嚣着要攻打九华,拿下余家将的项上人头,为萧将军报仇。余家人也怒了,平白无故的遭受了这样的指控,简直是六月飞雪。 余家人根本没机会解释,或者说,他们没有时间解释。大幽攻势凶猛,余老将近亲自带兵御敌,后方粮草虽足,但是兵力不足。尤其是朝云已有趁火打劫的打算,他们更不可能从临城调兵。 第626章 贺蓁然离开 苦苦支撑了半月,一纸噩耗传来,余老将军于北关外遭受伏击,不幸战死。余长初和贺锦朝率兵前去营救,却也遭到了伏击,其兵死伤过半,最后仅剩余长初逃回营地,重伤昏迷,而贺锦朝生死不明。 这对北关来说绝对是巨大的打击,北关的将士各个悲恸不已,但眼下的局势又不容得他们伤心。身为征北侯的姜羡挑起大梁,安抚关内士兵,同时调兵遣将,以御外敌。 以北关目前的情况,必须调遣兵马前去支援,姜钰当机立断,下了三道指令,从与北关相邻的三省各调两万兵马,另从京城再拨十万饷银,从各处招兵买马,一同送往北关。 余家出了如此大事,姜酒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安抚贺家。贺夫人已经哭晕了几回,她的父亲战死,她的儿子生死不明,她的外甥重伤不醒,如此大的打击,让这个柔弱的女人如何承受? 贺蓁然推开门走了出来,神色可见的疲惫,这两日她也几乎没有睡觉,便是睡着了,也总会梦到一身是血的外公和兄长,从噩梦中惊醒,望着素白的帐顶,干涩的眼眶中又是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我娘已经睡了,这两日她没日没夜地哭,实在没办法,我便给她吃了点安神散。” 姜酒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沉重道:“别太难过了,我想,这对余老将军来说,未必不是一种殊荣。” 贺蓁然克制着悲恸,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祖父他经常说,余家的使命,就是守护北关,他时刻都做好了埋骨沙场的准备。只是真的这一天来了,又让我们如何接受?” 贺蓁然抹了抹发红的眼眶,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在她们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幕。 “放心吧,我还撑得住。我大哥现在生死不明,贺家也乱成了一团,如果我也倒下了,谁又来照顾我娘?” 平阳伯府可不止贺锦朝一位公子,贺锦朝这一出事,那些庶子们纷纷露出了虎爪,随时准备伸向世子之位。如论如何,贺蓁然也不会让别人把属于贺锦朝的东西抢了去。 姜酒道:“皇上已经派了人前去北关营救,你大哥机敏,未必会出事。” 贺蓁然点点头,她同样相信,贺锦朝不会有事。 事出紧急,整装之后,支援北关的队伍于第三日出发,姜钰送他们离京,遥望着他们向北而行的身影,惆怅地叹了口气。 “姑姑,你说这次,九华能赢吗?” 姜酒站在他身侧,城墙上的风很大,红色的裙角同高挂的旌旗飘扬,猎猎作响。 “会的。”她毫不犹豫说道。 十几年前,她能赢得了朝云,这一次,同样能赢得了大幽。 第二日,姜汐突然急匆匆地进宫来,人都还没进门,便慌慌张张喊道:“皇姐,蓁然不见了!” “你说什么?” 姜酒脸色微变,“什么叫蓁然不见了?” 昨日她们刚去看过她,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姜汐连忙把信递给她,“这是平阳伯夫人送来给我的,她说昨日下午蓁然还在,后来说太累了回房休息了,直到今天早上平阳伯夫人过去,她的侍女结结巴巴地答不上来,一番逼问才知道,贺蓁然从昨日就离开了。” 姜酒匆匆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着。 “她去北关了?” 姜汐点头,焦急道:“皇姐,现在该怎么办?都过了一夜了,她肯定走远了,怎么追得上?” 姜酒揉了揉太阳穴,万分头疼。 “她真想走,不想让我们追上,一定会想方设法躲避视线。现在也只能让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关口把人堵住。” 但是没想到贺蓁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精,子桑带着人连追了两座城,都没找到贺蓁然。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姜酒也只能放弃了,并书信一封,送去给此次负责带队去北关的宋遥,让他留意一下贺蓁然。 而姜酒不知道的是,在宋遥收到这个信的时候,他也已经找到贺蓁然了。 事情是这样的,宋遥离开京城之后,便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毕竟他们快些到北关,北关也能更安全一点。而贺蓁然没有像姜酒所想的那样单枪匹马地行动,而是混在了士兵中,女扮男装,走了两三日都无人察觉。可到底是女子,不管是睡觉还是沐浴都大有不便,尤其这些士兵也都是糙汉子,自然看不惯她娇滴滴的,难免会欺负她。 宋遥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把两个嘲讽她的士兵按在地上打,宋遥知道贺蓁然身手不错,也知道她性情耿直,但是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能这么暴力。 看着她一拳头砸到对方的脸上,宋遥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脸都疼得厉害。 宋遥没有公开贺蓁然的身份,而是把人叫去了一旁。 “贺小姐,你来到这儿,平阳伯知道吗?” “他不知道,是我自己出来的,我要去北关找我哥!” 贺蓁然灰头土脸的,一双眼睛却好似夜空的繁星般闪耀,那一瞬间竟让宋遥晃了眼。 宋遥无奈道:“你可知道,曦华殿下已经把信送到我这儿了,如果看到你,就让我把你送回去。” 贺蓁然顿时急了,“我不走!宋遥,这是我的事,我必须要去!” “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兄长,但是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贺蓁然目光冰冷,“就算救不了我哥,我也要取了大幽那群宵小的头颅。” 平阳伯夫人听说有贺蓁然的消息了,衣服都没换便匆匆进宫来,听姜酒说,贺蓁然现在已经跟着宋遥一起去被关了,平阳伯夫人怔愣了一下,忽然掩面而泣。 “我已经失去了父亲和儿子,她还想做什么?” 姜酒看着她脸上的悲痛与绝望,一时无言以慰。 容肆却道:“伯母,蓁然去北关,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平阳伯夫人双眸空洞,喃喃道:“她一个女子,去那样凶险的地方,谈何好事?” 第627章 傅寒越的用意 “锦朝如今生死难料,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余长初身受重伤,眼下也无法带兵御敌。但是北关的士兵,多数都是跟着余家多年的,如今却是姜羡在管,未必会令他们服气。” “蓁然此行去北关,虽是冲动了一些,但是也不是全无好处。一来,她可以安抚那些士兵,只要他们稳住了,等余长初醒来,余家依然不倒;二来,蓁然与锦朝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默契非常,她能找到锦朝也说不定;三来……”容肆顿了一下,又道:“三来,锦朝出事,想来夫人不止心里不好过,在平阳伯府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只要锦朝尚在人世的消息一日不传出来,平阳伯府里的那些公子们,便不会歇了取而代之的心思。纵使现在平阳伯敬您,但是日后难免也会因为世子之位,与您生了嫌隙。蓁然此举,也是想为您在府中立威。” 容肆剖析得越透彻,平阳伯夫人便越崩溃。 她的父亲死了,她的儿子失踪了,所有的担子都落到了贺蓁然身上,她不敢想象,她一个女子,要如何在危机重重的北关生活? “真没想到她真去了北关。”姜汐显得忧心忡忡,“蓁然虽然拳脚工夫不错,但是那可是战场,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受得住?” “不要小看了她,蓁然比你想象中坚强多了。” 姜汐撑着下巴,逗着摇篮内的容曦,长长叹了口气。 “现在也只能祈祷她能平安归来了。” 姜酒握紧了容曦的手,低声道一句:“会的。” 这个夏季转瞬即过,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又谢,树上已挂满了金桂,浓郁的桂花香味弥漫着整座院子。 容曦被裹得严严实实,身上穿着红色的小衣裳,肉嘟嘟的脸颊,就跟锅里圆滚滚的汤圆似的,十分讨喜。 姜酒拎着她的后领晃来晃去,容曦咯咯地笑着,露出了小小的米牙,口水直淌,真叫姜酒嫌弃得不行。 林月娘瞧见姜酒又在玩,急忙把容曦抱了过来,板着脸道:“殿下,小主子不是生来玩的!” 姜酒撇撇嘴,“明明她自己也很开心啊。” 容曦不明所以,还冲着亲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林月娘发愁,“我还想着这小主子日后能多像容世子一点,看来是无望了。” 姜酒不乐意了,“像我又什么不好?” “要是像你,等小公主长大了,能把整个皇宫都掀了!” 容肆大步跨了进来,姜酒立马逮到他来评理。 容肆轻笑道:“女儿家活泼点好,自然是像你。” 姜酒得意洋洋地看向林月娘,林月娘翻了个白眼,抱着容曦出去了。 “你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姜酒喂了他一颗葡萄,容肆顺势搂着她坐下。 “朝云国那边来信了。” 姜酒心里一咯噔,“说什么了?” “再过三个月就是傅寒越的生辰。” 姜酒嗤笑道:“他爹刚死没多久,而且现在九华跟朝云也正打着仗,他莫不是还想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生辰宴?” 容肆却道:“正是如此。” 姜酒笑不出来了,“傅寒越傻了吧?” “信上说,希望我们能出席他的生辰宴,一来,表明九华对朝云的友好,二来,也解释清楚萧沉歌和傅青笒遇刺的真相。” 姜酒皱紧了眉头,“我们?” 容肆点了点头,“他特地道明,是我们。” “这傅寒越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姜酒着实百思不得其解。 “我已经答应了。”容肆道。 “你说什么?” “今日在御书房里,不少人都反对,认为傅寒越不怀好意,不过在我看来,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朝云国以为萧沉歌和傅青笒报仇为由,频频骚扰九华边境,许是没有良将的缘故,对九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如今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就算没有这封信,容肆也有打算派人或者亲自去朝云走一趟。 九华与大幽的矛盾不可调节,非打仗不能解决。但是朝云不一样,他们纯属是受了大幽的挑拨或指使,尤其是傅寒越,他能够当上皇帝,估计权慎也帮了不少忙。 “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傅寒越真心想跟权慎合作,为何不帮着他一起攻打北关,而只是骚扰与北关相邻的安城。” 姜酒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傅寒越有可能跟权慎谈崩了,或者不想替权慎卖命了?” 这个猜测一出来,姜酒倒是觉得极有可能,毕竟傅寒越那家伙,确实看着挺怕死的。 “朝云国的老皇帝刚死不久,萧沉歌又死了,朝云势必乱成一团,这个时候傅寒越还出兵攻打九华,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我猜,他或许只是做做样子。再加上这一封信,我便更能确定了。” 姜酒冷笑一声,“可怜权慎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里。” 傅寒越此举,跟耍无赖有什么区别? 容肆又道:“当然,也不排除这是傅寒越和权慎联手设下的陷阱,但是为了第二个理由,我们也得去走一趟。” “什么?”姜酒问。 “萧沉歌。” 姜酒眸光微闪,是了,萧沉歌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就算是死了,尸首也得有吧,可是不管他们找了多久多远,什么都没有找到。 “大概只有傅寒越知道萧沉歌在哪儿,只要找到萧沉歌,朝云国的危机就解除了。” “我可不认为傅寒越会乖乖告诉我。” 容肆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这种事情,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姜酒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敢情在容世子眼里,我竟是这样的人。” 听说姜酒和容肆要去朝云国,重华殿的人着实吓了一大跳。 “殿下,怎么这么突然?那小公主怎么办?” 姜酒看着睡得正香的女儿,“一起带上。” 她也不放心把她自己留在京城,虽然一路颠簸辛苦了一点,但是放在身边看着,也比较安心。 林月娘问:“除了殿下和容世子,还有哪位大人也要一起去?” 第628章 山脚借宿 姜酒也不知道,扭头看向容肆。 容肆沉默了一下,道:“秦砚。” 姜酒一激灵,“他去干嘛?” 她可不能他们这一路能和睦相处。 谁都知道傅寒越居心不良,此行前往朝云国定然是吉凶难测,但是这也值得冒险一番。 如果傅寒越真的跟权慎生了嫌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宜早不宜迟,众人商定之后,便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了。 姜汐抹着眼泪,抓着她的袖子不撒手,哭唧唧道:“皇姐,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放心吧,祸害遗千年,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容曦从林月娘怀中探出头来,嘻嘻笑个不停。 姜汐道:“皇姐,此去路途遥远,曦曦她怕是吃不消,要不然,还是留在京城,我和苏辰照顾她吧?” “没关系,林姨和绾绾他们都跟着,就当出门玩了。” 容曦小嘴吧唧吧唧的,冲着姜汐咧嘴一笑,口水又淌了下来。 姜酒嫌弃地别开眼,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小蠢货是她生的。 容肆温柔地擦了擦她肉乎乎的下巴,“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秦砚在宫门口等他们,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脸上仍然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目光在容肆怀中的婴儿身上顿了一下,稍作犹豫后才开口道:“此行路遥凶险,带着她怕是不合适。” 姜酒轻哼一声,“又不用你照顾,你操什么心?” 他们两人向来不对盘,秦砚也没感受到冒犯或者愤怒,只是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此行前往朝云,路途遥远不说,半路上可能还会碰到不少危险。姜酒把能带的人都带上了,反倒是容肆,除了容厉非要硬塞进来的那几个暗卫,身边也只带了一个顾宁。直到他们出了城,看见了那坐在马车上等得不耐烦的燃止,姜酒这才了然。 “你该不会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吧?” 燃止看都不看她一眼,伸手把容肆怀里的容曦抱了过来,冰凉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散漫的笑容中,又带着一丝宠溺。 “实在是不放心我侄女儿,只好屈尊纡贵陪你们跑一趟了。” 燃止就带了叶愔叶情姐弟,其他人全都被派出去,沿途开道了。 想到了什么,他道:“对了,司马门主先回去了,他托我给你带句话,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去清虚门找他。另外,这是他给曦曦的礼物。” 燃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丢给姜酒,姜酒疑惑地打开看,“这是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解毒丸,清虚门的镇门之宝。” 清虚门世代炼毒,但是能炼毒,就能炼解药,而这三颗药,虽然没有姜酒的小蛊虫好用,至少也能解百毒。 秦砚坐在马上从旁而过,燃止冲着他微笑颔首,秦砚也只是点头示意,便偏头对容肆道:“早点出发吧,得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客栈。” 燃止凑了过来,低声问道:“他怎么跟你们一起?” 姜酒耸耸肩,“可能是觉得京城太无聊了吧。” 一行人相安无事地行了一个多月,途中容曦病了一场,耽搁了几日,但很快也就启程了。 林月娘一边帮容曦穿衣服,一边冲着姜酒生气。 “殿下也不想想,小公主现在才多大?怎么能去骑马吹风?容世子也真的,你胡闹,他也跟着你胡闹!这几日小公主就跟着我,谁也不许带!” 姜酒在马车内被骂得狗血淋头,容肆和燃止站在马车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靠近。 秦砚拿着地图走过来,道:“容世子,再往前走,大概几天我们便能到安城了,容世子是想从安城过,还是绕过安城?” 安城现在也正乱着,不过也没有北关那么乱,如果要经过安城,他们这队人马这么扎眼,势必会引起大幽和朝云的注意。如果绕过安城,走山路,路虽难走,但也近,反而更加安全。 秦砚的意思,是走山路,容肆和燃止商议一番,也觉得此举可行。 安城西北面有一座望乡山,是安城和北关的交界。这里从前也是一座战场,后来成了边关士兵的埋骨之地。望乡山山势险峻,因近十几年来战事停歇,山脚下也常有山民踏足,要过山倒也没有那么难。 天色已晚,众人决定先派一队人去山道开路,其余人则先在山脚处寻一处住处。若是之前便罢了,马车也能凑合,但是现下容曦的病还没好,需要小心照料着,总不能跟着他们风餐露宿的。 幸好山脚下有一处小村庄,村口还有个茶棚供人歇脚,绾绾嘴巴甜,生得又是乖巧无害,很快便找到了住处。 “是一位大爷,他好像是村子里的老大夫,他的夫人前两年去世了,他儿子也去打仗了,他现在自己住,有两间空房,还有一间药房,收拾一下,打地铺也不是问题。” 众人收拾了一下行李,便随着林绾绾过去,途经村口时,姜酒忽然瞥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脚步停了一下。 “怎么了?”容肆问道。 姜酒皱紧了眉头,看着那道消失在竹林尽头的身影,摇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那个穿着一身破旧衣裳、蓬头垢面的妇人,怎么可能是傅青笒? 那老大夫的家就在山脚下,离山道还有一段距离,周围种满了各种草药,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但是治治平时的头疼脑热也是足够了。 老大夫的家不小,大概是当大夫的缘故,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老大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晓他们这一行人身份不一般,将人迎进来后,便躲到药房里去了。 众人收拾完,天色也都黑了。姜酒与林月娘林绾绾她们这些女眷一间房,其余人则睡在隔壁的杂货间和药房,虽然条件也简陋了一些,但是也好歹也有个床铺。 明日还要赶路,这一晚众人都早早地睡了。半夜时分,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拍门声,把众人都惊醒了。 第630章 情况糟糕 “先离开这里吧,他必须马上看大夫。” 傅青笒连忙点头,虽然她恨极了姜酒,但是不得不说,对于他们的出现,她既激动又感激。 至少,萧沉歌能活了。 “殿下,”子桑走过来问道:“这几个人怎么办?” 姜酒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几名男子,懒散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打断手,扔出去。” 萧沉歌被抬到了老大夫的家中,如那位老大夫所说,萧沉歌的情况确实十分糟糕。 高烧,外伤不愈,内伤严重,双腿尽断,伤口已经流脓,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撑不过明日,也难怪今晚傅青笒会如此慌张,不惜下跪也要求老大夫救他一命。 这里条件有限,这么晚了,就算是去城中找大夫也来不及了,况且这里离城池十分远,跑一趟来回,估计都得到明天傍晚了。好在他们还有林绾绾和叶愔,两人忙活了一夜,不说治好了萧沉歌,至少也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姜酒一夜未睡,撑着脑袋坐在桌子旁打瞌睡,直到听到动静才醒过来。 傅青笒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头发打理干净了,看着也勉强有了几分从前的样子。 “好好去睡一觉吧,”姜酒道:“萧沉歌有肆肆他们看着,不会出事的。” 她欲出去,傅青笒却道:“姜酒,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和萧沉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全都是你害的!” 姜酒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她。 “你知道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昨夜过于混乱,傅青笒也来不及问起,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十分奇怪。 姜酒缓缓道:“这三个月里,你被困在这里,不知道也不奇怪。你父皇驾崩了,傅寒越登基,扬言是我下令命人截杀你们,你和萧沉歌不幸身亡,而他费尽了千辛万苦,逃回了朝云,你父皇不堪打击去世,他顺势继位,并且以替你们报仇为由,出兵攻打九华。” “这不可能!”傅青笒如遭雷击,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双眸猩红,情绪激动,“你在骗我对不对?我父皇不会死的!他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 “傅寒越都狠得下心杀你了,你觉得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这不可能!”傅青笒连连后退,泪珠子滚落下来。 “我们这次是去朝云,参加傅寒越的生辰宴,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你们。” 姜酒也在庆幸,还好他们刚好赶到了这里,若是晚来了一天,或是早走了一天,怕是要跟萧沉歌永远地错过。 “那我母后呢?”傅青笒急切问道:“我母后怎么样了?” 姜酒摇摇头,“朝云国的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想,傅寒越要是还想继续挑起朝云和九华的战争,他就不会动你母后。毕竟,他还要利用你母后的仇恨,让她鼓动那些大臣赞同发兵。” 傅青笒全然没有得到安慰,傅寒越如果连他的亲生父皇都敢杀,又怎么会放过她母后? 明明心急如焚,可是傅青笒现在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让她万分痛恨自己。 因为萧沉歌,众人也不得不暂时在这里歇脚。叶愔擅长治疗外伤,萧沉歌身上的那些伤口全都被处理过,看着严重,但是也没有性命之忧。唯一麻烦的是他的双腿,废了太久了,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想要恢复正常几乎不可能。 傅青笒一听这话就崩溃了,“不行!必须治好他的腿!若是从此以后都不能行走,那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萧沉歌是朝云的将军,是朝云百姓眼中的战神,如果从此不良于行,再也无法骑马,再也无法上战场,傅青笒想,那绝对比杀了他还要可怕。 姜酒问叶愔,“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叶愔冷酷地别开眼,“至少我没有办法。” 如果只是刚断的腿,或者有好好照顾着,倒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是他伤得太重了,而且这里条件简陋,这三个月来,萧沉歌的伤口不仅没有半点愈合之态,反而更加恶化了,想要痊愈,谈何容易? 姜酒一激灵,想到了一个人。 “沈遇白!沈遇白一定有办法救他!” 傅青笒连忙问道:“对!沈遇白人呢?” 姜酒捏捏眉心,“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最大的可能,是在大幽国。” 傅青笒眼里的光亮瞬间就熄了下来。 但不管怎么样,沈遇白也是唯一能救萧沉歌的人了,至少还有希望。 在农家歇脚了三日,期间萧沉歌醒了几回,但意识还是昏昏沉沉的,也认不得人,众人商议了一番,还是决定先赶路。 原本为了轻装出行,就安排了两辆马车,萧沉歌一辆,林月娘和容曦她们一辆,姜酒则跟着容肆他们骑马。 山路难行,沿途树木葱郁,众人的行程也慢了下来,但也好在一路安全无虞,出了山口,前面便是朝云国的地界。 与此同时,北关的姜羡也收到了权慎寄来的一封信。 姜羡坐在床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衣,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纸,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只纤细的手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腰。苏胭靠在他的后背,带着初醒的娇憨,嗓音沙哑道:“侯爷,你在看什么呢?天色都还没亮呢,再睡一会儿。” 姜羡把她搂入怀中,重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姜酒来北关了,高兴吗?” 苏胭登时睁开了眼睛,语气波澜不惊。 “她来做什么?” “准确来说,她是经过北关,打算去朝云给傅寒越贺寿。” 苏胭坐直了身体,“她是疯了吗?” “谁知道呢?”姜羡勾起了她的下巴,“权慎来信,让我把她的命留在北关。” 苏胭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侯爷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遵命了……” 另一边,姜酒他们行了两日,在山道上歇脚,眼看前面便要出关了,众人也变得愈发谨慎。 第631章 刺客来袭 秦砚疾步朝姜酒他们走来,脸色有些凝重。 “去探路的侍卫迟迟不归,只怕情况有异。” 姜酒给容曦喂了点儿水,把她交给了林月娘。 “有再派人出去吗?” 秦砚点头,“已经派出去了,只是我们还需做好万全准备。” 他们虽然不往北关走,但是这里靠近北关,位置险要,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权慎,一定会选择在此处伏击。 容肆思索片刻道:“趁现在天色还没黑,我们尽快出发。” 主动出击,总好过留在原地让人堵着。 傅青笒走出马车,看见他们神色匆忙,便问了一句,得知情况有异,她也机警起来,守着萧沉歌寸步不离。 果不其然,秦砚派出去的第二批人带着重伤回来,明显是遭到了伏击,秦砚等人纷纷拔出了剑,严阵以待。 风声萧萧,拂过飒飒落叶,一支箭擦过了一片枯黄的叶子,钉在了马车上。马儿登时惊得扬起了前蹄,子桑立刻抓紧了缰绳,稳住了马车。谢朝和林绾绾等人迅速围在了马车周围,将马车内的容曦护得严严实实。 姜酒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身侧的容肆忽然惊呼一声“小心”,手中的剑瞬间出鞘,为她挡住了那射来的第二支箭。 就在这时,几十名黑衣人从山腰上杀了下来,燃止他们也立刻做出了反应,拔剑与对方交手。山道上登时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浓重的血腥味呛得马儿不安地踏着前蹄,哼哧哼哧地喘着。 容肆与燃止、子桑等人以马车为中心,手中的刀剑丝毫不留情,不一会儿,马车旁便躺了无数具尸体。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决心,越来越多的杀手从林间涌了出来,着实令他们招架不及。 姜酒利落地取下挂在马鞍上的长弓,搭箭,挽弓,一瞬即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瞬间便要了三个人的性命。 有人提剑向她砍来,姜酒那即将发出的箭也调转了方向,击中了背后偷袭之人,却也无法阻止那个拿着砍刀劈向马儿的刺客。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嘶鸣,剧烈的疼痛让马儿陷入了狂躁之中,带着整辆马车疯狂地冲向山林。 马车内传来林月娘的尖叫声,其他人脸色皆是一变,容肆和燃止也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试图抓住缰绳,但如此大的冲击力和速度根本让他们控制不住,更别说身后的刺客追至,容肆的后背被划了一刀,燃止的肩膀也中了一箭,两人的力道一卸,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冲向半山腰。 姜酒回头一看,心脏都要骤停了。那马儿向前疯跑,车厢因为惯性已经甩到了山道边缘,车轮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滚动,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那马车与她相隔甚远,她就算是插上翅膀也够不到。 索性一咬牙,姜酒挽弓射杀了那狂躁的马儿,马儿应声而倒,但马车还是向前滑行了一小段距离。车轮被卡在了山道的边缘,整个车厢都向外倾倒。 眼看着就要坠落山崖,一双手伸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了车厢的木板,一只脚抵在了山道边缘的石头上,于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马车。 血顺着秦砚的手臂往下滴落,巨大的拉扯力让他的脸色泛青泛红,额上青筋凸起,手臂上的血管亦是清晰可见。 容肆和燃止他们急速奔了过来,与他一起,把马车拽了回来。两个车轮稳稳地落在了山道里,里面的林月娘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见容曦没事,姜酒松了一口气之余,杀得也越发狠厉。对方足足有上百人,而且全都不是野路子,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最后三人被生擒,五六人负伤逃走,子桑欲追,被容肆拦下。 “当心有诈!先处理好眼前的事。” 林月娘抱着容曦下来,双腿虚浮,若非林绾绾扶着,只怕得瘫软下去。 姜酒疾步上前,把容曦接过来,见她双眸紧闭,小嘴微张,睡得打起了小呼噜,姜酒忽然就有些哭笑不得。 “辛苦林姨了。”姜酒道。 若非林月娘护着她,只怕就算秦砚他们拉住了马车,容曦估计也会被嗑得头破血流。 林月娘摇摇头,又扶着自己的腰倒吸了一口冷气。 “怕是撞到了,阿娘,我帮你看看。” 周围一片混乱,虽然他们赢了,但是也是死伤不少。 姜酒一身血腥味,大概是觉得难闻,容曦已是憋红了小脸准备放声大哭,姜酒左右环顾,把容曦塞到了傅青笒怀中。 傅青笒一愣,怀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小家伙,顿时就惊慌道:“姜酒!你做什么?快把她拿走!” “帮我抱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诶……” 傅青笒叫不住她,只能双手僵硬地抱着容曦,手不敢动,脚也不敢动。 好在容曦只是挣扎了两下,又沉沉睡了过去,并没有因为这个生硬的怀抱而有一丝不舒服。 容肆和燃止他们都受了伤,还有其他不少伤者,林绾绾和叶愔根本忙不过来,姜酒索性也加进去帮忙。 燃止咬紧牙根,让叶愔把自己背上的箭拔出来,鲜血四溅,脸色亦是惨白如纸。 叶愔赶紧给他上药,再用纱布缠住,这一番折腾下来,燃止浑身无力,靠在树干上,微微喘着气。 容肆亦是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后背被划了一刀,伤口不深,但是挺长。姜酒接过顾宁手里的纱布,小心地帮他止血。 燃止问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姜酒头也不抬,“他们的身手,像是军营里训练出来的,不过我也不敢肯定。” 他们现在是处于北关附近,那些人,有可能是北关派来的,也有可能是大幽国派来的。但是姜酒更倾向前者,毕竟如果对方是大幽的人,大可等到他们出了北关再动手,也不必自己冒着风险混进北关。 “你说的没错。”秦砚忽然出声,他一边搭着手任由属下给他包扎,一边道:“那些人,确实是士兵。” 第632章 决定去北关 姜酒抬眼看他,“你认得?” “他们虽然隐藏了招数,但是有些东西是掩不住的。无论是阵型还是握剑的姿势,没有经过兵营的操练是做不出来的。” 容肆微微垂眸,语气沉凝,“北关的士兵,多数是余家带的,不可能是他们。” 没有人怀疑过余家军对九华的忠心,更何况现在北关战事吃紧,他们更是没有精力再来伏击他们。再说了,他们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这么一来,那些人的身份便十分可疑。 “子桑已经去审了,但愿能问出点什么。” 不出姜酒与秦砚所料,这些人确实是士兵出身,不过却不是北关的士兵。 “姜陵?”姜酒讶异地看着子桑,“你确实没有搞错?” 子桑点头,“殿下还记得,当年被您遣散的那些叛军吗?” 姜酒皱紧了眉头,“你说的是当初姜陵的那些部下吗?为首的那几个都被斩首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散兵,我便将他们拆散了流放到各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殿下饶了他们一命,将他们送到各地驻守,他们也因此怀恨在心,一直等待着机会报仇。后来有人将他们召集了起来,但是这背后之人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包括这一次,也是那人给他们下令,让他们在这里截杀殿下的。” 姜酒嗤笑道:“当年他们造反,按照国法,本该株连九族。我额外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不想他们却恩将仇报,这算不算我给自己挖了个坑?” 燃止疑惑道:“可是,到底是谁把他们召集起来的?姜陵已经死了,他们上哪儿找新的主子?” 容肆眯着双眸,道出了一个名字。 “姜流羽。” 姜酒神色一松,是了,她差点忘了,姜流羽是姜陵的女儿,又跟权慎有勾结,想要把这些人召集起来轻而易举。 “姜流羽已经死了,”秦砚语气冷淡,就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一样,“权慎远在大幽,若无人安排,这些人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北关内还有权慎的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秦砚道:“而且你别忘了,当初权慎从京城遁走,皇上明明吩咐各个关口严密把手,尤其是北关,可还是让权慎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去了。” 这一点姜酒不是没有想到,只是那时她远在京城,手伸不到这么远。加上边关一直是由余家的人守着,若是余家背叛了姜氏,现在北关早就荡然无存。 容肆沉思片刻,道:“我们去北关。” 秦砚眉心一跳,“你疯了?” 他们现在死的死伤的伤,还眼巴巴地送上门去? 容肆反问道:“秦大人怎么就敢保证,前面的路安全无虞?” “总好过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肆肆说得对。”姜酒笑道:“与其躲躲藏藏,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出现,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 秦砚冷眼看着这对夫妇,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别过头去。 任务失败,这对姜羡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也没有惩罚那几个捡了条命回来的人,命人秘密把他们送了回去,好生照顾。这样一来,反倒激起了他们对姜酒更深的仇恨。 “我这个堂妹一贯命大,除了几年前在秦砚他们手上栽了一次跟头。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当年那位高僧断言,她是天命之子。” 苏胭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的肩膀,轻笑道:“我倒是觉得,是那些人太没用了,想要杀一个人,办法多的是,一次不成,两次便是。” 姜羡拉着她坐在自己怀中,兴味盎然:“那胭儿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他们此行去朝云,途中总得找间客栈休息吧。在他们食物里动点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 “姜酒可精着呢,她身边那么多能人,这法子可未必行得通?” “侯爷这就错了,防得了一次两次,还能防三次四次吗?说到底,还不是看最后谁耗得最久?” 虽然这办法老套,但是也不是不可行,姜羡重重亲了她一口以示奖励,回头就让人去安排了。 只是他派出去的人都还没动身呢,便有人急匆匆地从府门外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喊道:“侯爷,不好了!曦华殿下来了!” 姜酒带着整车队伍大张旗鼓地进关,引得两侧的百姓驻足观看,一个个脸上的好奇和惊艳之色如何都掩饰不住。 姜酒坐在马车上,小心地掀开了一角车帘,看着傅青笒他们那辆马车消失在拐角,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 林月娘道:“北关情况未明,萧将军他们跟我们分开反而更加安全。” “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身上的伤。” “容世子不是让那位叶姑娘跟着吗?不会有事的。” 姜酒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正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容曦,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她的小肥脸。 “你就好了,吃了睡睡了吃,什么烦恼都没有。” 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姜酒估摸着是姜羡来了。 她把容曦交给了林月娘,掀开了帘子,外面的人果然是姜羡。 与此同时,姜羡也隔着人群看见了她,这对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在看见彼此的那一瞬间,眼里流露的不是温情和想念,只有猜疑与算计。 姜羡骑着马过来,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意。 “堂妹与容世子来北关,也不提前派人送个口信,这般突然,让我安排得都有些仓促了。” 姜酒笑眯眯道:“堂兄既唤我一声妹妹,又何必这么客气?” 姜羡微笑,“堂妹说的是。” 燃止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这对兄妹还真是有趣。” 姜羡把他们请到了征北侯府,这座府宅与京城大为相似,可见当年姜羡的父亲被贬到此处,仍然对故土念念不忘。 姜酒前脚刚进府,贺蓁然和宋遥便兴冲冲地过来了。 看着那个穿着盔甲,头发高高束起的人,姜酒第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第633章 姜羡的嫌疑 贺蓁然突然疾步上前,猛地抱住了她。 姜酒被她撞得后退两步,哭笑不得道:“是北关的伙食太好了吗?你力气怎么这么大了?” 贺蓁然放开她,恼恨地捶了她的肩膀一下。 “会不会说话?” 姜酒看着她,轻声叹道:“黑了,也瘦了。” 她却咧嘴一笑,“那可不!我现在天天跟着长初哥哥在军营里,那些原本看不起我的老将全都被我打趴下了!” 她说得骄傲自豪,眼里散发着灼灼光芒。 姜酒惊喜道:“余少将醒了?” 贺蓁然点点头,扯了扯嘴角,道:“现在应该是余将军了。” 余老将军去世,便由余长初掌管军令,带领余家军。 姜酒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太多安慰,又问道:“有你哥的消息吗?” 贺蓁然眸色暗了几分,轻轻摇了摇头。 宋遥走上前来拱手作揖,道:“殿下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晚些时候再说。” 姜羡笑道:“是啊堂妹,知道你和蓁然久别重逢,但也先休整一番,有的是时间叙旧。我已经命人准备好厢房和饭菜了,还请几位移步。” 容肆颔首,“有劳征北侯了。” 看着他们走进府内,一道身影才从假山石后探出来。 苏胭目光冰冷地盯着跟贺蓁然有说有笑的姜酒,搭在假山石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几分。 “所以,你们是怀疑北关有奸细?”贺蓁然听姜酒说了来北关的目的,惊讶道。 姜酒点点头,“你们来这也一个多月了,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宋遥道:“倒也没什么异样,余小将军半个月前醒来,虽然还不能骑马,但是精神也比之前好了很多。有他在,关内的士兵们也都定了心,这段时间都十分安宁。” 姜酒眯着双眸,“那姜羡呢?” “姜羡?”贺蓁然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仔细想了想,道:“姜羡平日里鲜少去军营,他的职责是管理关内的百姓,一直以来,跟军营不常接触。不过听别人说,长初哥哥昏迷的时候,祖父的后事都是他办的,而且他代掌兵权的这段时间里,也未曾越俎代庖,或是持权自傲,祖父的那些旧部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听他们这么一说,似乎姜羡的嫌疑也排除了。 贺蓁然道:“阿酒,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也许那些人,并不是北关派去的?” “也许吧。”姜酒笑了笑,没有就这个问题跟他们聊太多。 “殿下要在北关住几日?”宋遥问道。 “两三日吧。” 贺蓁然喜道:“那可巧了,最近关外太平,营内的几个兄弟说明日要去打猎,我带你一起去玩玩!” 另一边的房间内,苏胭提醒道:“姜酒他们势必不会在这里久待,侯爷得早做决断才是。” 姜羡换了身衣裳,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做什么决断?” “自然是取她性命!她自己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侯爷就打算就这么放过吗?” 姜羡勾了勾唇角,“姜酒大张旗鼓地来我征北侯府,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觉得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 苏胭也知道,在征北侯府弄死姜酒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杀了姜酒,而不是姜酒死后带来的那些麻烦。 “姜酒带了不少高手,除了容肆和秦砚,还有那个不知身份的紫衣男子,在望乡山内杀不了他们,便只能智取。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至于你,最好是放聪明一点。” 姜羡留下了一番不像警告的警告,便身着盛装去赴宴了。 苏胭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忍不住扫落桌上的茶杯,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姜羡格外重视这次晚宴,不仅从北关内最好的酒楼请来了几位大厨,还请了几名番外舞姬,更有杂技、斗蛇、耍猴,各种新奇的节目,令人眼花缭乱。 余长初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过来,这不是姜酒第一次见他,但是比起几年前,他的五官硬朗了不少,眉眼也愈发坚毅。哪怕重伤未愈,只能靠轮椅出行,他身上的傲骨也丝毫未折。 “末将参见曦华殿下!”余长初抬头道:“负伤在身,不能行礼,还请殿下恕罪。” 姜酒伸手虚扶了一把,语气恳切道:“余小将军不必客气!” 余长初看着她的脸,知道她是姜酒,但是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姜羡笑道:“大家都请坐吧,等会饭菜都要凉了。” 众人笑着相请落座,姜羡拍了拍手,几名衣衫轻薄的舞姬踩着小碎步鱼贯而入,踩着鼓点舞着水袖,脚腕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美艳的脸上,挂着一丝魅惑的笑,那一勾唇,一回眸,都带着万种风情,令人心神激荡。 只可惜,这么个美人,也只有燃止在津津有味地欣赏。 容肆忙着给姜酒剥虾,秦砚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夹着菜,余长初一本正经地跟姜酒汇报北关的情况,偶尔姜羡插一句嘴,气氛倒还算融洽。 被林月娘抱着的容曦突然放声大哭,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姜酒伸手把她抱了过来,容肆问道:“莫不是饿了?” “哪能呢?才刚喂过。” 姜酒检查了一下,也没有拉了或者尿了,那她哭个什么劲? 燃止扑哧一声笑道:“许是看大家都在吃,就她没份,不乐意吧。” 姜羡端着酒杯,看着被姜酒抱在怀里的小家伙。 “这便是小外甥吧,不知可否让我抱一下?” 燃止收了几分笑意,秦砚眼里也浮上了不易察觉的警惕。 姜酒却笑道:“再怎么说,容曦也要尊称你一声舅舅,有何不可?” 姜酒没有丝毫芥蒂地把容曦放到姜羡怀中,许是没有抱过小孩,姜羡的姿势有些僵硬。 容曦倒是止住了哭泣,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羡看,肉嘟嘟的脸颊软乎乎的,小嘴儿一噘,那副傲娇模样,与姜酒简直如出一辙。 “也难怪京城的风水养人,这般粉雕玉砌的娃娃,着实令人喜欢。” 第634章 演技精湛 姜羡的目光从她的脸移到她被重重软肉挡住的脖子,那样软,那样脆弱,只要他轻轻一捏,这小东西便会立马毙命。 容曦没有感受到他的恶意,还伸出了爪子,去抓他发上的坠子,粉嫩的小嘴吧唧个不停,口水都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喜感十足。 姜羡忍不住弯唇一笑,伸手笨拙地帮她擦拭口水。 容曦还以为他在跟她玩,抓着他的手指,咧嘴一笑,姜羡几乎可以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 失神只是一瞬,他抽出了手指,挂着一贯虚假的笑意,把容曦还给了姜酒。 “这小丫头太小了,就怕我下手没个轻重的,把她给弄疼了。” “好歹也是姜氏的孩子,哪有那么脆弱?”姜酒把容曦交给林月娘,“不过,堂兄年纪也不小了,不打算娶妻生子吗?” 姜羡无所谓地笑了笑,“但凭缘分吧。” 夜深了,姜酒把睡熟的容曦放在床上,转身却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冽酒香的怀抱。 “回来啦!” 容肆低沉地应了一声,抱着她坐下。 姜酒倒了杯水,递给他,问道:“姜羡怎么说?” 容肆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揉了揉眉心,道:“我把昨日的事与他说后,他表现得十分震怒,立刻便派人去彻查。除非此事非他授意,否则,我当真要钦佩他的演技了。” “当年姜羡的父王虽然被派往北关驻守,但是我父皇对他们始终怀着戒备之心。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很安分,若是演戏,能演得瞒过所有人,倒也是能耐了。” 容肆顺了顺她的后背,“我已经让顾宁去暗中调查征北侯府,若是姜羡真的怀有二心,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姜酒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沐浴,等会我帮你换药。” “不急。”容肆哑着嗓音呢喃,俯身亲了亲她细白的脖颈,沐浴过后的身躯娇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乳香,容肆掐着她的腰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姜酒控制不住嘤咛出声,眉眼染上了几分湿润的媚色。 容肆眸色发暗,修长的手指挑开了那碍事的腰带,正欲再进一步,一旁的容曦忽然呜咽了几声,攥着小拳头就要发力,姜酒赶紧推开容肆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哄她入睡。 容肆黑着脸,一股郁气无处发泄,只能悻悻地去隔间沐浴了。 第二日一早,姜酒醒来的时候,容曦正躺在她身边蹬着小腿,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姜酒逗了她一会儿,直到容肆走了进来。 “醒了?”容肆坐在了床前,抱起了容曦。 姜酒起身穿好衣裳,问道:“方才你在外间跟谁说话?” “是顾宁。” 姜酒眸光一闪,“查得如何了?” “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但是也没有太多明显的证据。” “难道说,姜羡真的是无辜的?” 容肆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别急着下定论,顾宁还在查,不过,我也希望他真的无辜。” 毕竟若是姜羡真的跟大幽或者姜陵有勾结,他身为征北侯,势必会对北关造成严重的影响。 外面有侍从来请他们二人前去用早饭,姜酒收拾妥当,与容肆一同过去。 “堂妹昨夜睡得可好?” 姜羡大步跨入厅中,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 “堂兄招待周到,哪有什么不好的?” 这兄妹俩明明关系就很一般,偏偏各自都把表面工夫做得滴水不漏,让燃止忍不住叹道:“姜氏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堂妹也有多年不曾来北关了吧?不若等会我带你们去城内的市集瞧瞧,能发现不少新奇玩意儿。” “实在不巧,我跟蓁然约好了,晚些时候,她要带我去打猎。” 正说着,贺蓁然便如约而至,拉上姜酒他们一同前往营地。 等他们都走了,姜羡的侍卫才走上前来,询问道:“侯爷,可要派人跟着他们?” “不必了。” 虽然姜酒来此的情况不明,但是姜羡也有信心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至于姜酒想做什么,随他们去便是。若是他留了心眼,还派人盯着他们,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姜羡胸有成竹,只是他却没想到,自己隐藏了多年下的这盘棋,最后却被苏胭给打破了。 听闻姜酒他们出府了,苏胭顿时感到机会来了。 自从她被姜羡带回征北侯府,虽然还只是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但是谁让她得宠呢?侯府里的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对她也是毕恭毕敬的,在他们心里,苏胭也跟正室夫人没什么差别。所以,苏胭想收买几个下人为己所用,简直轻而易举。 苏胭在府中做了什么姜酒尚且不知,此时她跟着贺蓁然来到军营,严格来说,这里是训练营,随处都可见列阵练拳的士兵,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响彻整个山谷。即使是在深秋,那些士兵一个个仍然赤着臂膀,露出了一身古铜色的肌肉,汗流浃背,而目光坚毅。 宋遥听闻姜酒他们来了,连忙出来迎接,周围的士兵频频投来目光,似乎是在好奇他们的身份。 “不必声张。”姜酒道:“我只是过来瞧瞧,一会儿就走。” 就目前来看,这些士兵在余家的操练下,各个精壮勇猛,不曾有半分松懈,有他们守着北关,是姜钰之幸,也是九华之幸。 贺蓁然牵了马来,笑眯眯道:“今日营地几位兄弟都要去山里打猎,给晚上的篝火宴加餐,你可别拖我后腿啊!” 军营生活清苦,平日里除了训练,士兵们鲜少有闲暇时间。余家因此也定下了规矩,每个月活动一次,有时候是去打猎,有时候是赛马。一来可以让他们放松一下,二来也可以练练他们的身手。 姜酒摸了摸那匹马儿,笑道:“说了半天,这不是拉我当免费的苦力吗?” 姜酒翻身上马,偏头对容肆道:“肆肆,你们先去找余长初吧,我跟蓁然出去玩一圈。” 容肆颔首,“小心。” 容曦被燃止抱着,眼巴巴地望着姜酒离去的背影。 第635章 余家小公子 容肆与秦砚他们往余长初的军营走去,正巧看见了几名士兵正在营地内的空地上决斗。说是决斗,更像是打架,几个十来岁的小子扭成一团,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各个斗得面红耳赤,面目狰狞。最后一名少年被丢了出来,这场“决斗”才结束。 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盔甲,唇红齿白,一双眸子似寒星般泛着光,十来岁的年纪,身板比其他人要瘦削一些。此时他脸上挂着不甘与愤怒,捏着拳头吼道:“你们以多欺少,我不服!再来!” 其他小子哄然大笑,旁边看热闹的老兵也带着几分嘲笑劝道:“小公子,我看算了吧,战场上可不论什么以多欺少,打得赢才是本事。你年纪尚浅,吃不了这个苦,还是听将军的话,回家去吧。” “就是。”有人酸溜溜道:“好好在家当个少爷不好吗?干嘛非得来军营拖后腿?” 他们这些人,要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谁愿意上战场拼命? 余亦寒忍着他们的嘲笑,捏紧了拳头,那跟纸片似的身躯,看似没什么力量,可容肆却在他身上看到了难得的坚韧与毅力。 余长初的亲兵卫出来迎接容肆他们,也正巧看见了这场闹剧,其他人一看见他,立马一哄而散,唯独余亦寒站在原处,低着头不说话。 “容世子,秦大人,这边请。”道罢,他又看向余亦寒,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公子,将军也请你过去。” 余长初出行不便,只能在营帐内等他们,容肆进去后,便把容曦交给了林绾绾抱着,与余长初议事去了。 容曦咬着手指头,盯着站在营帐门口的余亦寒,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余亦寒都消了几分火气。 他不认得他们,但是能让余长初如此重视,身份定然也不一般。 余亦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林绾绾看着这模样俊俏的小少年,想起刚才在外面他一个打四个,顿时笑道:“你叫什么?” “余亦寒。”他的嗓音还脆生生的,分明是娇养出来的公子哥。 “姓余?”林绾绾挑眉,“余将军是你什么人?” 他低着头,说道:“我叔叔。” 余家人丁单薄,尤其余家的男人,几乎都是折在沙场上,这也让余家的女眷,对余亦寒这个独苗苗格外宠爱。余亦寒从小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他也跟其他小孩一样,喜欢吃糖,喜欢听故事,离不开娘亲。但是渐渐长大了,尤其在余老将军突然战死,他也开始明白了事理,知晓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便不管不顾地进了军营。 “余将军是你叔叔,你还怕那几个小兵?” 余亦寒硬着脖子,凶巴巴道:“我才不怕他们!若是单打独斗,他们未必是我的对手!” “战场上可没有什么单打独斗,我看他们说得也没错,就你这样,还不如回家得了。” 余亦寒气呼呼地捏着拳头,放下狠话道:“我一定会成为跟我叔叔一样厉害的将军的!” 容曦拍着小手,笑眯眯地吐着口水泡泡,像是在表扬他一样。 林绾绾噗嗤一笑,捏了捏容曦的脸颊,“曦曦是在笑什么啊?” 容曦笑得更加灿烂了,那黑葡萄似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余亦寒看着她那张肉乎乎的小脸,顿时就泄了气势,红了脸。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娃娃。 另一边,容肆他们几人正围着沙盘,听着余长初讲解北关目前的局势。 北关是一道月牙形的关口,弧口朝内,而他们驻扎之地,也是月牙的正中间,这也是跟大幽接壤之处。北关周围山脉连绵不断,易守难攻,但也正因为山势崎岖,他们也很难各个地方都设置岗哨,这也极其容易让敌军钻了空子。 容肆撑着手,俯视着整个沙盘,每一处岗哨,每一条山道,每一条河,他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余老将军是在什么时候出事的?”秦砚忽然问道。 余长初的手僵了一下,忍着沉痛,颤抖着手指着一个山谷。 “这里。”他沙哑着声音道:“祖父原本听说这附近出现了敌军,唯恐他们从山谷里潜伏进来,直逼我们后方,特地亲自带人前去,不曾想却中了圈套。” “那余将军和贺世子呢?” “听闻祖父出事,我和锦朝连夜赶去,却在这里遭遇了伏击。”他指着一处弯道,“这里是一处陡坡,一面是峭壁,一面是山崖,也是我们大意了,根本没料到对方会藏身在悬崖下,一时不慎便中了招。锦朝为了护我坠落崖底,而我也受了重伤,等我再醒来,人就已经在营地了。” 容肆面色凝重,“可去崖下找过了?” 余长初点点头,眸色暗淡,“找过很多次了,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秦砚道:“人若死了,好歹还有一具尸体,若是连尸体都没找到,这说明贺世子未必出事了。” 余长初和贺蓁然他们也是抱着同样的侥幸,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放弃搜寻。 贺锦朝的事,现在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容肆转而问道:“余将军,你可有北关所有士兵的名册?” 余长初愣了一下,“容世子这是何意?” 容肆将他们的怀疑与他说了,余长初不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凝重道:“北关的士兵几万,这一次又招了不少新兵,若要从此处查找你说的那些人,怕是不容易。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会尽力让人去盘查,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容肆颔首,余长初他自然是信得过的。 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那个……我可能知道那些人在哪里……” 余长初皱着眉头,“亦寒,别胡闹。” “我没胡闹!”余亦寒急了,“上次我去山里掏鸟蛋,碰过一群老兵,我以为他们是来巡逻的,怕被他们发现,就躲在树上没敢露面。现在想想,他们的行迹非常可疑。” 第636章 发现踪迹 容肆与秦砚相视一眼,秦砚问道:“你是在何处看到他们?” 余亦寒怯怯地看着余长初,见他没有斥责,才走上前,垫着脚尖看着那个沙盘,最后指在了一个地方。 “这里。” 余长初脸色微变,“你确定没错?” 余亦寒看了一圈,最后重重地点头。 “这里怎么了?”容肆问道。 余长初眉头紧皱,“今早蓁然他们就是去这里打猎的。” 姜酒尚且不知危险逼近,此时她手上正拎着一只受伤的兔子,一脸怀疑。 “你确定这里有猎物?” 她们进来都逛了大半天了,就抓到了这么一只兔子。 “奇怪了。”贺蓁然也是一头雾水,“之前我们来的时候,这里猎物可多了。”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是啊,我们之前还能抓到不少,不过最近好像确实是少了很多。” 姜酒把兔子扔进袋子里,“再往里走走。” 临近冬季,按理说那些飞禽走兽会赶在秋末出来活动,储存过冬的食物,没道理这么大的一座山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这一群人凑在一起动静太大,所以还是决定分开寻找猎物。姜酒同贺蓁然一路往山里走,沿途还特地做了记号,以免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找了好一会儿,还是一无所获。 姜酒放弃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大不了让人去市集上买一些猎物回来。” 贺蓁然也有些泄气,好不容易姜酒来一趟,结果她们还不能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正准备回去,林间突然传来了几道细碎的声响,那动静不大,姜酒还以为是猎物出现了,跟贺蓁然比了个手势,两个人轻手轻脚地靠近,手里的弓箭准备就绪。 然而拨开了草丛看去,才发现那坡下站着几个人。那些人身上穿着军服,但却不是与他们一同来打猎的士兵,而且各个神色凝重,目光警惕地扫着四周。 “北关里的人又来了,现在风声正紧,吩咐兄弟们都机灵点。” “是。”另一人问道:“不过我听说,曦华大长公主他们也来北关了,是不是找机会……” “别胡来!上头说了,让我们先避避风头。兄弟们都折了不少,现在要跟他们对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知道了。” “不过老大,上头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是和我们一样,跟姜酒有仇就是了。” “没错!当年姜酒害死了晋阳王,还害死了晋阳王的亲生女儿,又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唯有杀了姜酒才能告慰亡魂!” 姜酒和贺蓁然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贺蓁然靠在坡上,脸色苍白,神情惊慌。 她压低了声音,迫切而紧张,“阿酒,那些是不是截杀你们的人?” 姜酒容色凝重,她点了点头,道:“蓁然,你现在马上回营找容肆。” 贺蓁然瞪大眼睛,“那你呢?” “我在这盯着他们,记住,速度要快!” 贺蓁然一咬牙,也知晓此事容不得她拖。 “你等我。” 贺蓁然一走,那些人在四周巡了一会儿,也准备离开了,姜酒压低了脚步声,悄悄跟了过去。 走了几步,那个被唤作老大的黑脸大汉突然停下,猛地回头看着茂密的丛林,如苍鹰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那重重翠影,似乎寻找猎物一般。 “老大,怎么了?” 他停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其余两人愣了一下,笑了。 “现在局势紧张,老大小心一些也是正常。” “可不是,自从余家那老头死了,北关那些兵到处在搜查,我们都无处可躲了。早知如此,就不动那老头了。” 那黑脸大汉横了他一眼,那人才讪讪地闭了嘴。 “上头吩咐的事,我们照办就是,其他的别管那么多。” “是。” 躲在树干后的姜酒死死地抓着手里的弓箭,眼里杀气涌动。 原来,害死余老将军的人,是他们! 余老将军毕生都守护着北关,保护北关百姓的安危,万万没想到,临了了却是折在自己人手里。 就算他们跟姜酒有仇,可是他们也是九华的子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余老将军,简直可恨至极! 姜酒控制着怒火,待她寻到他们的老窝,待贺蓁然带着人回来,她一定要把这些人碎尸万段! 平复好情绪,姜酒欲再跟过去,可那几人突然就失去了踪影。 正当她愣神之际,一支小弩箭朝她射来,姜酒反应极快地闪躲,那弩箭笔直地钉在了树干上。 她看着对面杀气腾腾地盯着她的三个人,手里的弓箭随时待命。 “我当是谁,原来是曦华殿下!”那黑脸大汉突然纵声大笑,“我们正愁没地方找你呢,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姜酒冷眼看着他,“我不杀无名之徒。” “好狂妄的口气!”他冷笑,“殿下贵人多忘事,想来是不记得我这等小人物。可我没忘记,当年殿下是怎么杀的晋阳王,又是怎么屠杀我们上百个兄弟的!” “所以,这么多年你带着这些丧家之犬躲躲藏藏,就是为了找机会替晋阳王报仇?” “不错!”那张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疯狂之色,“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从晋阳王手下统领千军的首领,到如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躲躲藏藏,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就是对姜酒的仇恨! 姜酒嗤笑一声,“姜陵是你爹还是你祖宗?当年我饶你们一命,你们不感恩戴德便罢了,还召集了这一群乌合之众妄图造反,你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懂什么!”那黑脸大汉怒斥道:“晋安王礼贤下士,仁德并举,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 “仁德并举?”姜酒笑了,“仁德并举的人会举兵造反?” 他正义凛然道:“他是为了天下苍生!姜阳手段残虐,不配为君!只有晋安王才是九华君主的不二人选!” 第637章 意外发现 姜酒摇摇头。 她也是昏了头,跟这一群疯子说什么? 他们能为了姜陵潜伏这么多年,不惜出卖自己的性命,甚至为九华的敌人卖命,已经毫无底线可言。 “老大,跟她废那么多话做什么?杀了她!为晋安王和兄弟们报仇雪恨!” 一声令下,那三人将姜酒包围了起来,姜酒捏紧弓箭,知晓今日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另一边,贺蓁然骑着马在山道上疾驰,好几次都差点栽落山坡,唯恐慢了一步,姜酒就会有生命危险。 好在她刚出山口,便见前面一大队人马朝着这边涌来,为首之人正是容肆。 贺蓁然大喜,高喊道:“容世子!” 容肆拽紧了缰绳,四下环顾,面色沉重道:“阿酒呢?” 贺蓁然语速极快道:“我们在山里发现了之前追杀你们的那群人,阿酒现在盯着他们,让我回来报信!” 容肆二话不说,便带着人冲了进去,贺蓁然也紧随其后。 然而一路沿着她做的记号,他们却找不到姜酒的踪迹。 贺蓁然急得满头大汗,“方才我们就是在这里分开的,她肯定是自己先跟着过去了。” 容肆倒是显得十分冷静,姜酒既然叫贺蓁然去叫人,她便不会贸然行动,极有可能是有什么变故,所以她才会离开。 容肆下了马,仔细搜查了一番,果真找到了姜酒留下来的记号。 “在附近找找,哪里还有这个记号。” 如容肆所料,姜酒也留下了记号,然而沿着记号往前走了一程,前面却突然断了。 “这里有打斗的痕迹。”秦砚拔下了钉在树干上的弩箭,眉头微皱。 容肆立即吩咐众人分开寻找,很显然姜酒与那些人交过手了,但是这里没有看到任何一具尸体,也没有一丁点血迹,要么是那些人逃了,要么是姜酒逃了。 不管如何,先找到姜酒再说。 而姜酒现在又在何处? 此时她正躲在崖下的山洞里,咬紧牙根把小腿处的弩箭拔出来,剧烈的疼痛随着鲜血喷涌而出,她额上遍布细密的冷汗,颤抖着手撕下裙角,把伤口裹住。 她到底低估了那些人,杀了对方一个人后,她本欲逃走,等贺蓁然叫人来,不想腿部中了一箭,现在连逃都无处可逃,只能暂时躲在此处。 上方忽然传来了几道说话的声音,姜酒屏住了呼吸,仔细去听,才知道是那些人搜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崖壁上裂开的一道石缝,石缝口有藤蔓遮挡,但是也藏不了人,若是被发现了,只怕想逃都没地方逃。 “她受了伤,肯定跑不了多远,去那边找找!” 姜酒紧贴着石壁,微微喘着气,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凸出来的石缝,一咬牙,抓紧了藤蔓,踩着石缝往下走。 那黑脸大汉带着人在四周搜寻,却没有找到姜酒的下落。但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会这么突然地就跟容肆他们撞上了。 两方人马一碰面,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干起架来。估计那个黑脸大汉也没想到容肆会找到这里来,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他的人全部折了,连他自己都成了阶下囚。 “曦华殿下呢?”容肆逼问道。 他冷笑一声,哪怕跪着,也不曾低下头颅。 “死了!” 容肆握紧了手中的剑,强忍着没有抹了他的脖子。 “我再问你一遍,她人呢?” “我说死了就是死了,尸体被我们大卸八块,喂狗了!” 容肆额上青筋暴跳,阴沉着脸吩咐道:“把人看好了!若有闪失,唯你们是问!” 继而又吩咐道:“顾宁,你带着一队人在这附近搜寻,务必把姜酒找出来!” 让众人着急上火的姜酒,此时刚从石壁上下来,下面有一条暗河,弯弯曲曲地在密林见盘绕。姜酒估摸着北关的方向,沿着河边一直往前走,眼前忽现一间简陋的木屋。 她警惕地移步上前,确认里面没人才推门而进。破旧泛黑的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屋内光线昏暗,摆设简陋,就一张床,床边放置着一个木盆,木盆上还有几副碗筷,旁的便是一些杂物。 这屋子明显是没人居住,但是灰尘并不多,姜酒猜测,估计他们刚搬走不久。 姜酒在床上的柜子上翻找了一下,还真让她找到了一点药,闻了闻,可巧了,正是止血的伤药。 给自己上了药后,她坐在床上,一脸沉思。 那些人现在估计还在找她,以贺蓁然的脚力,怎么该也到军营了。她只要躲着,等容肆带着人来,她这条小命也就得救了。 只是这里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姜酒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脚上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俯身看去,从床下拉出了一套盔甲。姜酒一愣,从盔甲里拿出了一枚玉佩,脑海中闪现一道身影,整个人瞬间一激灵。 外面传来了几道说话声,姜酒慌忙躲在窗下,握紧了匕首,听着那声音渐渐逼近,她浑身紧绷,随时准备动手。 木门被推开,姜酒那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却被对方稳稳地攥住。 “阿酒!” 姜酒那凉了半截的心,在听到容肆的声音时,顿时如春风送暖。 她猛地扑到他怀里,劫后余生,整个人背后都是冷汗。 容肆拍着她的肩膀,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受伤了吗?”他放开她,上下检查着,待看见她小腿处的血污时,瞳孔都缩了缩。 “没事儿,没伤到骨头。”姜酒问道:“对了,那些人呢?你们过来的时候有碰到他们吗?” 容肆颔首,“也是凑巧,余长初的堂弟说在这里看过一伙可疑的人,我担心你们碰上,便赶了过来,刚好碰到了贺蓁然。那些人已经全都被剿灭了,只留了为首的那个人。” 姜酒这才放下心来,眸中涌动着杀气。 “那个带头的,千万别让他死了!我亲耳听到他们说,是他们杀了余老将军。” 容肆眉头一皱,思索片刻,道:“我已经让秦砚先把人带回去了,我们也先离开这里,你的伤得先处理一下。” 第638章 姜陵的忧虑 姜酒点点头,想到了什么,连忙拍拍他的手臂,神色激动道:“对了肆肆,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她把手里的玉佩给他看,容肆的神色亦是不掩惊异。 “这是锦朝的玉佩!” 他看着她,无声地询问。 “看样子我没记错。”姜酒道,“这玉佩连着那盔甲,是在这里找到的,你说会不会锦朝没死,而是躲在了这里?” 容肆稍微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道:“这里离北关那么近,如果锦朝没死,为什么不回去?” 姜酒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 “可是这玉佩……” “先带回去吧,至少能证明,锦朝来过这里。” 贺蓁然看见姜酒平安回来,来不及高兴呢,便见容肆拿出了那枚玉佩。 贺蓁然顿时瞪大了眼睛,既惊喜又恐惧,眼眶已然盈了清露。 “这……这是哪里来的?” “我无意间在山脚下的小屋里看到的,还有这身盔甲,应该是你哥的。” 贺蓁然抓紧了那枚玉佩,眼眶通红。 姜酒拍拍她的肩膀,“东西都在,你哥一定会没事的。” 贺蓁然强忍着泪意,嗓音低沉,“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只找到这玉佩,对贺锦朝的踪迹丝毫没有头绪,众人也只能暂且按下。 容肆先带姜酒去处理伤口,不知姜陵已闻风赶来。 “秦大人,听闻你们在山里抓到了一伙贼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酒他们呢?有没有受伤?” 秦砚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侯爷的消息倒是灵敏。” 姜陵表现得滴水不漏,“我也是在来的路上听北关的士兵通报的,他们现下被关在何处?” “侯爷不必担心,曦华殿下已经派了人严加看守,不会出事的。” 姜陵像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只是,为何这些人会藏在山里?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无论姜陵问什么,秦砚都是几句含糊带过,看似回答了他的问题,实际上有用的信息都没多少。 天知道姜陵现在已经是心急如焚,他怎么也没想到,姜酒这么巧会跟那群人碰上。他们的身份敏感,而且数量不少,姜陵不能冒险把他们放在身边。本来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让他们躲在军营附近的山里,一来方便他调遣,也不会将他牵连进去;二来军营附近鲜少有人踏足,他们被发现的几率也很小。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都是相安无事,偏偏姜酒一来,他们的行迹就泄露了。 除了那个领头的黑脸大汉徐忠,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姜陵此行前来,就是来确认徐忠还活着没有。 姜陵正色道:“劳烦秦大人带我去关押犯人的地方,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种事,姜陵难辞其咎。为了将功补过,我必须将那些人的底细彻查到底。” 他说得义正言辞,正义凛然,连秦砚都差点要被他糊弄过去了。 “堂兄不必着急。”姜酒坐在轮椅上被容肆推了过来,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其他人都被剿灭了,只有那为首者被生擒,现在余将军正在审问,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姜陵眸光微微闪动着,语气和缓关切,“堂妹受伤了吗?” “哦,腿上中了一箭,没伤到骨头,过几日就好了。” 姜陵却愤怒道:“堂妹千金贵体,那些人简直该死!现下他们人在何处?” 姜酒似笑非笑,“我也正要过去,不如堂兄一起?” 秦砚看着姜酒,欲言又止。 几人一同往关押囚犯的地方而去,平日里这里几乎都是空的,但是今日却格外热闹。听闻容肆他们在山里抓获了一伙贼人,这让众士兵们震惊不已。他们时常去那座山里打猎,从来也没有看过什么可疑的人。而听说他们在那山里躲藏了许久,人数还不少,他们的身份和目的着实可疑。 姜陵脸上表现出一派怒火,但暗戳戳地磨搓着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不安的情绪。 他随着姜酒他们来到此处,在看见那浑身是伤的徐忠时,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越到这个时候,姜陵便越得沉得住气。 “余将军,审问得如何了?” 余长初看了一眼她包裹着纱布的小腿,很快又移开视线,道:“殿下,这人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招。” 姜酒拍拍容肆的手,示意他推着自己上前。 徐忠被绑在架子上,手脚都上了枷锁,下巴也被卸了,就是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身上都是鞭伤,有些伤口深可见骨,他的骨头倒是硬,一句也不肯说。 姜酒微微往后靠了靠,目光冷漠。 “你这么强撑着不肯把背后之人说出来,也不过是给自己自讨苦吃罢了。” 带着血污的脸一派淡漠,像是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死亡。 “要杀便杀……我绝无二话!” 他的话说得含糊不清,但也能够让人听清楚。 姜酒摇摇头,像是在为他不值。 “你自己好好想想,过去你替姜陵卖命,现在,你替另一个人卖命。你这条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他冷笑,“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 身为士兵,忠诚是他的天性。他就算替姜羡卖命,也是为了给姜陵报仇。从始至终,他效忠的只有姜陵罢了。 “我是不懂你所谓的忠心。”姜酒语气冷厉,“但是我至少知道,忠人之前,先忠国!你为什么要杀了余老将军?” 余长初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秦砚也是微微侧目,表示对此事的震惊。 “就算你恨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算账便是,跟余老将军又有什么关系?余老将军为九华鞠躬尽瘁,戎马一生,若没有他,何来九华的太平安宁?” 他沉默片刻,只道一句:“受人恩惠,忠人之事,是我对不起余老将军!” “真的是你杀了我祖父!”余长初猛地站起身,目眦欲裂,怒不可遏。 第639章 事情败露 徐忠看着他,那双阴鸷的眸子浮现了些许歉意。 “是谁?”余长初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徐忠还是一副宁死不说的态度,余长初恨不得拔剑将他大卸八块。 姜陵适时道:“堂妹,长初,既然他不肯说,不如便先把他关着,再慢慢拷打,总会问出幕后之人的。” 秦砚看了他一眼,道:“不肯说,杀了便是,还留着他的命做什么?” “秦大人的话在理。”姜陵道:“只是我觉得,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活口,总得问出点有用的消息,如若不然,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秦砚还想说什么,姜酒打断了他。 “堂兄说的是,既然如此,便把他关起来吧。不过这军营人来人往的,怕是不太安全,不然,关在征北侯府的地牢如何?” 姜陵有些吃不准姜酒的态度,一时不敢答应。 “堂妹这就错了,若论安全,再没有比军营更安全的地方了。” 容肆温声道:“军营人多眼杂,确实不便。” 他们都这么说了,姜陵若是再拒绝,便显得有些心虚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等姜羡走了,秦砚才冷着脸问道:“你不是怀疑姜羡有鬼吗?还把人送到他手上。” 姜酒慢条斯理道:“不把鱼饵送上门去,怎么把大鱼钓上来?” 姜羡对徐忠尤为慎重,一路重兵护送,把人带回了征北侯府,还责令侍卫严加看守。 外面那么大的动静,苏胭不可能不知道,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还真是命大。”她冷嘲了一句,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暮色渐沉,一日的喧嚣停歇,入夜的征北侯府倒是显得格外安宁。 一队夜巡的侍卫走过,没注意到墙角处躲着的身影,猫着身子往地牢而去。 顾宁和子桑奉命盯着地牢入口,却见一名婢女提着食盒走上前,与那些看守的侍卫笑语几句,便将食盒内的酒菜分给众人。 不多时,那些侍卫便纷纷倒下,那婢女从他们身上搜出了钥匙,疾步走入了地牢。 顾宁欲动,却被子桑拦下,直到看到那婢女鬼鬼祟祟地扶着徐忠出来,两人才跟了过去。 等到换班的侍卫前来,看到这般景象,慌忙去向姜羡禀告。 姜羡为徐忠的事头疼了一晚上,正准备睡觉呢,谁曾想会突然出这种事。 姜酒把徐忠交给他,也不知是出于省事还是怀疑,反正绝对不是信任就是了。对姜羡来说,徐忠也是一块烫手山芋,尤其现在砸在他手里了,他不仅不能把人灭口了,还得好好护着。 本来想着,反正姜酒他们也待不久,等他们走了,他再来处置徐忠,不曾想人才到他手上就丢了。 他疾步往地牢而去,一边走一边斥责道:“到底怎么回事?人好好地关在地牢里,怎么会丢了?” 侍卫们低着头,匆匆跟在他身后,道:“已经查过了,说是……是苏姨娘的侍女送去了酒菜,那酒里下了迷药,他们一时不查,才中了招……” 姜羡猛地一顿,扭头目光阴鸷地看着他,随即脚步一转,往苏胭的院子去了。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苏胭居住的院子一片漆黑,姜羡毫无顾忌地踹开了房门,果然扑了个空。 姜羡捏紧了拳头,恼恨地砸在了门框上。 想到了什么,他责令众人不许跟着,自己则去了书房,果然在柜子后的地室内看见了苏胭。 “侯……” 姜羡猛地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怒火中烧。 “苏胭,徐忠呢?” 苏胭瞪大了眼睛,瞳孔犹如地震一般,看着姜羡阴沉恐怖的脸,双腿抖如筛糠。 “侯……嗬嗬……侯爷……” 她的脸因为喘不过气而憋得发红,手无力地捶着他的手腕,可怜的双眸盈着泪,最终还是让姜羡软了心,松了手。 “咳咳!”解除了禁锢,苏胭后退了一步,眼里带着几分忌惮与阴霾。再抬头时,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侯爷误会我了。” 姜羡冷眼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忠确实是我派人救出来的,他知道侯爷的秘密,自然不能让他落入姜酒他们手里。” 姜羡眯着眸,“你把他杀了?” 苏胭连忙摇头,“没有,若要杀了,直接在地牢里解决了便是,又怎么会把他救出来?” 姜羡环顾了一下四周,“徐忠人呢?” “他……”苏胭闪烁其词,姜羡一再逼问之下,才道:“他现在应该是去找姜酒了……” 姜羡瞳孔骤缩,霎时一激灵,脑海中划过了什么,尚未做出反应,身后的门已经被撞开了。 昏暗的地下密室内,容肆与姜酒的到来,也带来一丝光亮,可以让他们清楚看到眼前的人。 那一瞬间,姜酒率先注意的不是被他们抓包的姜羡,而是姜羡身后的人。 “苏胭?”姜酒脸上不掩惊异,“原来你没死!” 时隔一年多,苏胭发现自己再度看见姜酒,仍然控制不住内心的仇恨。 “看到我没死,你好像很失望。”苏胭面色沉冷,一双眸子似淬了毒一般,紧紧盯着姜酒。 “失望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意外。”她看向惊疑不定的姜陵,勾唇笑了笑,“没想到堂兄也是个风流种,为了美人,不惜冒着风险将她带走。” 姜陵的脸已然有些僵硬,似乎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堂妹怎么会出现在此?” “这个啊。”姜酒微微偏头,示意子桑把人带上来,在看见徐忠的那一瞬,姜陵便知道自己完了。 “说来也巧,今天晚上子桑夜游赏月的时候,看到了贵府的一名婢女,迷晕了看守地牢的侍卫,救出了徐忠,还贴心地把人送到了我那里,两人一起都被逮着了。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婢女是奉了堂兄的宠妾的命,就是不知道,这件事堂兄知不知情了。” 姜陵在心里把苏胭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此刻还得强撑着镇,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第640章 姜羡遁走 “堂妹,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我跟徐忠有勾结?” 他把被误解的震惊与委屈演绎得淋漓尽致,着实令姜酒忍不住感慨,真不愧是他们姜氏的子孙啊。 “堂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狡辩吗?”姜酒摇摇头,像是不赞同一样,“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我想,就算你对皇族对我们怀有仇恨,也不至于替敌国卖命,毕竟你也姓姜,但是眼前的事实却让我不得不相信。” 姜羡这下子连演也演不下去了。 昏暗的地下室内,四周狭窄逼仄,黑暗却无边无际,犹如他漆黑的眼眸,藏纳着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似乎随时要将他们吞没。 薄唇微微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此时的他,与平日里那个见人便笑,待人和善的姜陵判若两人。 “我倒宁愿我不姓姜。” 他的嗓音像是被锯齿划过,沙哑低沉,透着彻骨的冷意。 “就因为我父王姓姜,姜阳丝毫不顾兄弟情谊,把他贬到了北关,还把我兄长扣在京城。即使如此,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他的恨意比她想象中还要浓烈,这么多年,靠着这副伪装,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他那素未谋面的兄长,听说病死在了京城,从他有记忆起,每日都是看着母亲以泪洗面,听她诉说着对姜氏皇族的怨恨。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撒手人寰。而他的父亲,明明应该是尊贵的王爷,却被贬到此处,一腔抱负无处施展,一腔怨恨无处发泄,最后也是郁郁而终。 姜羡自小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让他如何不恨姜氏? “所以,你就替权慎卖命,就算九华国破也没关系是吗?” 姜羡冷笑,“九华国破,跟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姜酒面色冷凝,“堂兄还是亲自下地狱,跟余老将军请罪去!”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子桑与顾宁等人便向姜羡袭去,姜羡后退几步,毫不犹豫地按下墙上的机关,几支利箭朝他们射了过去,子桑与顾宁一躲,姜羡也趁着这个空档,把苏胭往前一推,往地室深处逃去。 “追!” 苏胭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姜羡把她抛下,顿时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目光阴郁猩红。 姜酒淡漠地看着她,只道:“关起来吧。” 姜酒知道,把徐忠放在征北侯府,他的下场不是逃就是死,所以才会让子桑他们暗中盯着,果不其然撞上了,只是审问的结果却出乎姜酒的意料。 救出徐忠的人,不是姜羡,而是姜羡的一位妾室。而姜羡因为发现了徐忠失踪,慌乱之下来了此处,说明他知道苏胭做的事,才被他们抓了个现行。 姜酒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戳着容曦的脸蛋,容曦不耐烦地挥舞着爪子,嘴里嘟嘟地冒着口水泡泡。 直到容肆进来,容曦才从亲娘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怎么样了?”姜酒问。 “侯府的人都控制住了,审问了一番,不过都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姜酒倒也不意外,姜羡为人谨慎,尤其事关自己的性命,自然不会四处宣扬。 “苏胭呢?她在姜羡身边这么多年,什么都不知道吗?” 容肆顿了一下,“她说要见你。” 苏胭被关在征北侯府的地牢里,这里阴暗潮湿,虫鼠横行,地面都荡着一层水渍。墙壁上的烛台亮着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看清面前的路。 苏胭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被拖着出了牢房,犹如烂泥一样丢在了姜酒面前。 “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她散漫的态度激怒了苏胭,她挣扎着似乎想扑过去,无奈却被镣铐禁锢着。 “姜酒!看到我这副样子,你很得意是吗?” 姜酒好笑道:“你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在我眼里,你就跟死人没什么差别,我为什么要得意?” 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是让苏胭怒火中烧。 “说到底,你是死是活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你说你既然跟姜羡走了,又何必找死地往我面前凑?” “因为我恨你!”苏胭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我恨不得杀了你!要不是你,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当初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是远离故土,失去了身份和尊严,只能依附姜羡,跟那些身份下贱的女人争宠,这对高傲的苏胭来说,无疑是一种折辱。 而只要想到,自己在这里过着丧家之犬一样的生活,而姜酒远在云京,高高在上,万众瞩目,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苏胭便控制不住地嫉妒,怨恨。 姜酒微微歪着头,“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吗?” 苏胭这个人,有心计,有野心,但是她所谋的,都是姜酒看不上的,她也懒得跟她玩那些把戏。说到底,她也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所以她的怨恨与诅咒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苏胭气得浑身都微微发抖着,随即想到了什么,狞笑一声,道:“姜酒,你不是想知道姜陵的秘密吗?只要你毁了自己的脸,我就告诉你!” 姜酒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就这个?” 苏胭有恃无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在姜陵身边一年多,不仅知道这征北侯府的地道在那,还知道他和权慎的勾结。甚至,我还知道他现在可能躲在哪儿!” 姜酒挑了挑眉,“你真的知道他在哪儿?” 见她上钩了,苏胭得意地狂笑,“当然!那个地方隐蔽,整个征北侯府,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姜酒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正当苏胭等着她妥协时,她却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只有你知道姜羡的下落,那我也不必费事了,严刑拷打,总会问出来的,还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子桑的酷刑。” 苏胭瞳孔骤缩,疯狂地嘶喊着:“姜酒!你不能这么做!姜酒你回来!” 第641章 苏胭的结局 出了地牢,外面新鲜的空气让姜酒缓缓松了口气,一抬头,却不期然看见了那树下的身影。 寒冬不知不觉已然到来,枯叶成泥,白露为霜,苍云浮际,寒鸦停在枯枝上,被姜酒的脚步声惊得飞起。 “萧沉歌!你醒啦!” 她走近,脸上带着可见的喜悦,就那么明晃晃地撞入他的眼眸。 萧沉歌那苍白消瘦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好久不见。” 其实说来也没有很久,但是萧沉歌就是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 傅青笒最见不惯他们俩说话,迫不及待地破坏了气氛,道:“萧表哥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能吹风,我先推你进去。” 萧沉歌却道:“青笒,你先等等,我有话跟阿酒说。” 傅青笒恼恨地瞪了姜酒一眼,扭头气冲冲地走了。 姜酒推着他往院子里去,两人一时无言。 “你……” “我……” 不约而同地开口,却又同时被掐断。 萧沉歌笑了笑,“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顾虑。” 话在喉头过了几番,姜酒才犹豫着道:“你的伤……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找沈遇白了,他一定有办法治愈你的。” “嗯。”萧沉歌低沉地应了一声,似乎不是很在意。 “我听青笒说,你们这是要去朝云?” “是,原本是想去找傅寒越,问清楚你们的下落,不过现在……” “傅寒越跟权慎联手了。”萧沉歌眸含杀意,放置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握着,“我真没想到,竟然是他……” 姜酒看着他脸上的痛苦、懊悔与憎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你一定要撑住,跟我们一起去朝云,找傅寒越报仇!” 萧沉歌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嘴角溢出了一抹苦笑,却也不肯在姜酒面前流露出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姜酒也清楚,对一向要强的萧沉歌来说,双腿尽残,只能犹如废人一样坐在轮椅上,绝对是莫大的折磨。她现在说再说鼓励的话也都是废话,只能尽快把沈遇白找回来。 不想让他沉浸在低沉的思绪里,她的声音轻快了几分,道:“你还没见过我女儿吧,我带你去瞧瞧!” 姜酒来的时候,容肆他们正在议事,事关重大,连余长初都来了,只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想想也是,他一直待姜羡如兄长,而余老将军也算是看着姜羡长大的,还教了他不少本领,没想到最后,他们却栽在他手上,如何不难受? 容肆道:“余将军,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姜羡,你知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躲藏的地方?” 北关已经封起来了,现在根本不允许进出,姜羡一定还在关内。 余长初摇摇头,“我到今天才发现,他并非我看到的那样。这些年他在我们面前伪装得如此成功,又怎么会把他的秘密透露给我们?” “我们不能在北关久待,姜羡的事,只能麻烦余将军了。” 姜酒走进来,道:“苏胭有可能知道姜羡的下落,就算她是骗人的,她在姜羡身边那么久,肯定也知道他不少秘密。” 余长初颔首,“曦华殿下放心,我会命人好好审问苏胭。” 他的目光落在了萧沉歌身上,微微一愣。 “萧将军?” 不是说萧沉歌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搞成这副模样? 萧沉歌点头以示问候,并没有多言。 余长初离开后,容肆才道:“萧将军身体可还好?” “劳容世子挂念。” “叶愔和绾绾她们为你看过,都是一些外伤,养些时日就好了。至于你的腿,等找到沈遇白,他一定有办法的。” 萧沉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不过也知道他们都是在开导自己,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 姜酒道:“明日我们就出发去朝云了,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可以。” 现在对他来说,闲着反而是一种折磨。 燃止正好抱着容曦遛弯,姜酒把女儿拎了过来,放到他怀里。 “怕你无聊,给你玩玩。” 怀中多了一道重量,萧沉歌浑身一僵,低头和那个小家伙对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这小孩是从姜酒肚子里出来的。 傅青笒气呼呼道:“姜酒!你把她拿开!萧表哥的身体还没好呢!” “那不然,你来抱?” “我才不要!” “那你嚷嚷啥?我家曦曦乖着呢!对不对呀?” 她笑眯眯地捏着容曦的脸颊,容曦憋红了脸,突然噗的一声,放了个屁,震得姜酒的笑都僵在了脸上。 萧沉歌也是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身上的那一丝沉沉死气也被压下去了一点。 傅青笒看着萧沉歌脸上浅浅的笑意,想起他初醒来时,那一副颓丧恍惚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几分涩意。 北关的事就留给余长初和宋遥他们处理,容肆和姜酒于第二日启程继续往朝云而行。 苏胭被困在昏暗的地牢内,浑身狰狞可怖的伤痕,被铁链锁着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鲜血自指尖滴落,在她身下积了一层暗红的痕迹。 “我要见姜酒……”嗓子哑得连嘶喊声都发不出来,却还执着地重复着这句话。 看守牢房的狱卒看不下去了,好心道一句:“苏夫人,曦华殿下他们已经走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招了吧,省得受皮肉之苦。” 苏胭艰难地抬起头,凌乱的头发遮不住那张冷白的脸,一双眸子像是被抽去了生气,空洞麻木。 “不……她不能走……”她动了动因为过度疼痛而僵硬的手,痛苦地呻吟,“姜酒,你不能走……” 她好不甘心,凭什么她烂在泥里,她却能像自由的鹰? 苏胭仰头看着地牢上方那一方小小的天窗,几片雪花悠悠飘落,落在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苏胭恍若隔世。 她不记得那是哪一年,新雪初降,苏月敲响了她的房门,邀她去院中赏雪。只记得那天很冷,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踩着云白色的绒靴,头上戴的珠钗,比天上的星还要明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星也沦为了地下泥? 第642章 内子顽劣 山高云远,暗沉的天际飘落一片片细碎的雪花,山峰浮白,青松覆雪,条条银带在山间穿行,远远望去,似蜿蜒盘旋的白蛇。 姜酒盘着腿坐在马车内,身上裹着毛茸茸的斗篷,脖颈处一圈绒毛,把她苍白的小脸都包裹了起来。怀里抱着个暖炉,手边还捧着一个热水壶,通红的鼻子吸个不停。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着容肆推过来的药碗,浓重的药味让她忍不住反胃。 “能不能不喝?”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却被容肆无情地拒绝。 外面传来燃止幸灾乐祸的声音,“我说阿酒啊,你还是乖乖喝了吧,你这病要是再不好,容肆都要拿我开刀了。” 姜酒憋着气一口把药灌了,裹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也没想到,不就是赛一趟马,好好的怎么就受寒了。” 容肆喂了她一颗蜜饯,“所以这几日乖乖地在马车里待着,别想着骑马了。” 姜酒惆怅不已,却还冲着外面的燃止喊道:“输给我的紫东珠,你别想赖账!” 燃止笑得前俯后仰,连声道:“好好好,等到了澜京,我就派人去取来。” 他们这一路走来,已经进入了朝云国的地界,估摸着再有半个月就能到朝云京城——澜京了。 天色将晚,他们这一行人有病人有小孩的,也不急着赶路,便打算找个客栈休息一下。 这里地处两城交界,很难找到住处,好在他们还有萧沉歌和傅青笒这两个土生土长的朝云人,在他们的指路下,果然在前面五里处找到了一间客栈。 客栈不大,从外头看破旧简陋,里面却十分温暖干净,店家烧着火热的炭,炉子上的水咕噜噜地冒着热泡,中庭院内还砌了一个烤饼炉子,那一个个堪比脸大的烧饼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坐了一日的马车,众人早就疲乏了,烤着火,嗅着饼香,这会都忍不住松懈下来。 他们一行人不少,好在今日客栈无人停宿,合计一下,便打算把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 姜酒眼巴巴地看着被林月娘抱着的容曦,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就着容肆的手喝了口热水。 “身体怎么样了?”萧沉歌关切地看着她。 姜酒瓮声道:“别提了,浑身提不起力气,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朝云国这么冷。” 傅青笒轻嗤了一声,“真差劲!” 姜酒直接抄起桌上的小金桔砸了过去。 傅青笒轻轻松松躲过,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娇软的惨叫。 “啊!谁啊?!” 几人齐齐回头看去,便见一群人从客栈外走了进来,为首的一男一女。那男子穿着一袭水青色的衣袍,外面罩着纯白色的斗篷。墨发高绾,容貌雅俊,眉眼柔美,颇有几分韵味。 而他身侧的女子穿着一身桃粉色的罗裙,大红的斗篷,衬得她肌肤雪白,娇小可爱。她的样貌与男子略有几分相似,杏眼含露,樱唇点朱。此时她正捂着自己的额头,面色痛苦,方才那声惨叫,便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 姜酒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赔罪:“这位姑娘,实在抱歉,方才是我不小心手滑了。” 傅青笒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看戏。 权紫宜气呼呼地瞪着她,想说什么,目光不期然落在了她身旁的容肆身上,霎时就愣住了,连疼痛也忘了,一时间竟呆呆地看着他,脸颊浮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姜酒见她没动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挪了一下脚步,挡在了容肆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亲切问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权紫宜回过神来,似乎才想起了额头上的伤,脸上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表情。 “四哥,我的额头好痛!” 那娇滴滴的声音,连傅青笒都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 权恒看着她完好无损的额头,虽然知晓这位皇妹自小便娇生惯养,但是也不至于连被颗小金桔砸到都如此夸张吧。 想起他们此行来的目的,权恒还是好声哄着,“还好,还没肿,等会敷一下就好了。” 权紫宜还是不依,哼哧哼哧地喊疼,还不停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容肆。 傅青笒斜睨着姜酒,忍不住偷笑,低声道:“你这颗小金桔,可砸出个情敌来了。” 容肆轻咳一声,把黑着脸的姜酒拉了回来,冲着权恒拱手道:“实在抱歉,内子顽劣,不慎砸伤了令妹。” “内子”二字一出来,权紫宜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她是你娘子?” 姜酒不乐意了,“怎么?不像吗?” 权恒拽了拽这蠢妹妹,走上前一步,回礼道:“阁下客气了,也是舍妹小题大做,无大碍的。” 容肆打量着他们一行人,忽然道:“阁下可是大幽四皇子?” 权恒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容肆微微含笑,“阁下腰带上的玉佩,我曾在大幽三皇子身上见过,正是大幽国的幽云佩。此路是往澜京去的,听闻这次前往澜京为朝云新皇庆生的,是大幽四皇子,如此,也不难猜出阁下的身份。” 权恒笑了笑,“如此敏锐的观察力,想必阁下便是九华国的容世子吧?至于这位……应该就是鼎鼎有名的曦华殿下。” 他的目光落在姜酒身上,初见惊艳,再是忌惮与防备。 毕竟一个能让权慎都吃瘪的人,权恒也不是太敢惹。 这一来二去的,双方基本也都打了个照面。只除了萧沉歌,在听说对方身份的时候,便避开与他们正面接触。 他现在在外人眼里还是一个“死人”,纵使权恒不认识他,他也得小心为上,以免暴露身份,反而打草惊蛇。 好在权恒也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意识到大幽与九华正在交战,反而热情地跟容肆与姜酒攀谈。 身份不同,立场不同,容肆只是淡漠地点头摇头,一边专心地给姜酒剥橘子,姜酒则专心地吃橘子,顺便试图用眼神弄死对面那个直勾勾盯着容肆的小白莲。 第643章 跟权家有仇 权恒也发现了,容肆他们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原本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容肆他们跟权慎有仇,正好可以拉拢他们一起对付权慎,谁知道他们各个跟成精似的。 拉拢无果,权恒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只不过态度仍然十分热忱。 燃止坐在另一桌,看着他那位许久未见的四哥,薄唇微翘。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吸引了权恒的注意,他偏头看去,不期然跟燃止四目相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权恒浑身都僵住了。 “这位是……” 燃止弯唇一笑,冲着他微微点头,道:“草民身份卑微,贱名恐污尊耳。” 权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最后目光还是停留在他那张妖异俊美的脸上,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 “失礼了,只因阁下生得与我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燃止但笑不语。 姜酒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却瞧出了几分猫腻。 顾宁走了过来,道:“世子,客房已经都安排好了。” 容肆颔首,拉着姜酒便想回房去休息,权恒忽然开口道:“容世子,这外头又黑又冷,不知容世子可否匀几间房供我们歇脚?我可以多出一倍的房费。” “四皇子请便吧。” 姜酒不满地嘀咕着:“姓权的没一个好东西,肆肆你怎么就答应让他住下了?” 容肆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如你所说,姓权的心怀不轨,既然如此,放在眼前看着,总好过在看不见的地方被他们算计了。” 再者说,权恒与权慎关系紧张,也未尝不可利用。 “那真是九华国的容世子吗?” 另一边的厢房内,权紫宜不甘心问道。 权恒喝了口热茶,苦涩的茶味令他微微皱眉,抬头看着权紫宜脸上的表情,嘴角冷冷勾起。 “怎么?你还打算跟九华的凤帝抢人?” 权紫宜硬着脖子道:“那女人一看便凶悍得很,容世子怎么受得了她?” “再受不了,人家孩子都生了,你还是省省吧。” 权紫宜气得跺脚,“你还是不是我四哥?怎么净帮着别人说话?方才她还拿桔子砸我了呢!” “要不然,我带着人跟他们打一架?”权恒扯了扯嘴角,道:“紫宜,你可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 权紫宜脸色白了几分,咬着下唇道:“听闻那朝云新皇年纪虽不大,但是行事荒淫无道,我能不能不嫁给他?” “这些话,你跟你的好三哥说去。” 权紫宜与他和权慎并非是一母同胞,她的娘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意外被权斯尧宠幸有了她。只可以那女人命薄,没多久就病死了。权紫宜养在了权恒母妃膝下,权斯尧怜惜她自幼丧母,对她倒是格外宠爱。 而这一次,权慎直接向权斯尧建议,让权紫宜嫁给傅寒越,一来大幽国力强盛,权紫宜嫁过去也不会受人欺负;二来大幽需要拉拢朝云,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权紫宜就来了。 想到这个,权恒便来气。权紫宜嫁了便嫁了,偏偏权慎还情真意切地向权斯尧请旨,让他护送权紫宜前来朝云,说什么他是权紫宜的兄长,有他送她,权紫宜也能安心一些。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想把他支走罢了。 大幽和九华正在打仗,实际上大幽内政也乱着。权慎是主战派,而太子权怀主和,权怀是软弱,但是谁让他有个厉害的母后和舅舅,现在他们俩斗得正凶,权恒一方面庆幸自己暂时远离这趟浑水,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被支走了,会不会等他回去后都已成定局。 权恒越想越觉得,他的出路或许就在姜酒他们身上。 论城府,他不如权慎,论背景,他不如权怀,想要把他们俩搞下去,只能另辟蹊径。 权紫宜这步棋算是废了,因为他知道傅寒越是权慎的人。所以,他想拉拢外援,只能找姜酒了。 如果姜酒和容肆他们肯帮他,到时候大幽是他做主,想让两国熄战还不容易吗?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权恒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拒绝的。 权恒越想越觉得可行,便信心满满地睡觉去了,准备第二日早点去跟容肆他们商谈。 谁知道第二日等他起来收拾过后,却被告知容肆他们已经走了。 权紫宜咬着帕子,拧着小性子道:“肯定是曦华那个老女人担心容世子被我迷住了,所以才迫不及待离开的!” 权恒那刚喝到嘴里的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溅了权紫宜一身。 “阿嚏!阿嚏!阿嚏!” 姜酒控制不住地连打了三个喷嚏,把容曦吓得一激灵。 燃止拍拍容曦的后背,嫌弃地看着她。 “你说说你,病还没好,折腾什么?还不如在那客栈多住两日,省得回头又严重了。” 姜酒拿过绾绾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虽然还在病中,但是精神可比昨日好多了。 “我不是怕萧沉歌他们身份暴露嘛,再者说……”姜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别以为我没发现,昨天你和那大幽四皇子打了个照面,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 燃止脸上笑意不减,“什么不同寻常?你脑子烧坏了?” “是我脑子烧坏了,还是你心里有鬼?”姜酒瞅见容肆他们都在另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你告诉我,你跟权恒是不是认识?还是权慎,别以为我忘了,上次在云京,你提醒我权慎身上受了伤,我当时就怀疑是你干的!你跟他们权家有仇?” 燃止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拨浪鼓哄着容曦,唇角的笑带着几分凉意。 “算是吧。” 姜酒顿时来劲了,“这么说来,当初权慎真是你伤的?” “伤了他算是轻的,我只可惜没有一剑捅死他。” “咿呀!”怀里的容曦忽然拽住了拨浪鼓,燃止赶紧止住了话头,笑骂自己道:“该打该打!怎么能在曦曦面前说这种话?” 容曦不懂,还以为燃止在跟她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第644章 本色出演 说是有仇,但到底什么仇,燃止也没有细说,姜酒也识相地没有追问。 容肆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是余长初寄来的。 “怎么样?”姜酒问道:“有姜羡的下落了吗?” 容肆摇头,“都过了这么久了,估计姜羡早就离开北关了。” 换做是他,也会想办法离开,而不是等着被人瓮中捉鳖。 容肆顿了一下,缓声道:“还有一件事,苏胭死了。” 不是受刑致死,而是自尽于狱中。 姜酒微怔,“她,自尽了?” 并非惋惜或者伤心,只是姜酒很难想象,她那样自私自利的人,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竟然会自尽。 “余将军说,到底是苏家的女儿,尸体他已经先命人收着了,看你打算怎么办。” “葬了吧。”姜酒轻描淡写道。 苏胭本就是已死之人,她虽有心送她回故土,但是也难免会勾起那些旧怨。倒不如让她安安静静地葬在这北关,皑皑白雪,总能覆了那些恩仇。 大雪连下了三日,遥遥望去,山峰连云,雪路漫漫。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赶在傅寒越的寿宴之前抵达了澜京。 萧沉歌掀开了车帘,看着那崇墉百雉的城墙上,一道道墨蓝色的旌旗在猎猎寒风中招摇,“澜京”二字,深深地刻在墙上,历经岁月的洗磨,依稀可辨曾经的辉煌。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又像现在这样复杂。 他姓萧,骨子里流淌着萧家的赤诚热血,也带着傅家的嚣张与高傲。曾经他以为,澜京就是他的家,这里有他的父母,有疼爱他的皇帝舅舅,有一堆虽然两面三刀但好歹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可是如今,父母早亡,连舅舅也去了,他以为的兄弟,却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就像是斩断了他跟澜京的所有联系,再回到这里,萧沉歌只有愤怒,只有迫切与仇恨。 马车突然停下,帘子也从萧沉歌指缝间溜了回去,他看不见外面,只能听到容肆与那些官兵交涉的声音。 “原来是九华国容世子!” 那些盘查的士兵在听闻他们的身份后,纷纷拱手行礼。 “世子舟车劳顿,原本也不该耽误您休息。但皇上的寿辰将近,以免那些怀有异心的贼人进城,皇上特地命属下等严加盘查,是以还请容世子恕我等不敬之罪。” 容肆看了一眼后方的马车,萧沉歌和傅青笒在,若是这么被动地将他们二人暴露在人前,只怕会引起傅寒越的警惕和攻击。 “本宫也算是活了二十几年,今天才知道,原来这朝云国的澜京这么不好进。” 一记慵懒低沉的声音传来,姜酒抬手掀开了车帘,如火的衣裙微微扬起,墨发朱唇,冷白色的肌肤,竟比这墙上白雪还要清冷几分。秀眉星目,沉静如一眼见不到底的古潭。她只是往那一站,那高高在上的凌傲之气,便逼得人直不起腰。 周围的人惊叹于她的美貌,而那些士兵则震惊于她的身份。 他们虽未见过姜酒,但也不代表他们没有听过。那位十几岁便能单挑并打败他们的战神萧将军的凤帝陛下,如今是九华的曦华大长公主,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妃。容肆在前,而她的身份,昭然若揭。 众士兵脸色微变,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与警惕。 为首的那名士兵硬着头皮道:“曦华殿下,不是属下等有意为难,而是皇命如此,还请曦华殿下见谅。” “见谅?”姜酒轻笑一声,看了看四周,脸上的笑意又骤然消散,语气沉凝。 “你朝云皇帝一纸邀请,将我从千里之外的九华国请过来,没有人在城门口迎接便算了,连进城都要受这种羞辱,怎么?傅寒越是觉得攀附上大幽国了,所以就不把九华国放在眼里了吗?” 她胡搅蛮缠而掷地有声的话,着实惊了一众人。 那几名士兵将头低了又低,这天寒地冻的,各个背后却出了一层冷汗。 早听说这位曦华殿下不好惹,连萧沉歌都不是她的对手,他们这些小兵小卒又怎么敢去触她眉头?更何况她把牵扯到了三国,更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傅寒时在城门口停下,看着这般景象,忍不住笑道:“这是怎么了?” 那些士兵一见他来,各个可见的松了口气,纷纷退了下去,把姜酒这个麻烦丢给他处理。 “是你啊!”姜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微微抬着下巴,语气一贯傲慢,“是傅寒越让你来接我们的?” 她如此直呼朝云皇帝的名字,傅寒时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道:“是,曦华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是不能怠慢,放行吧。” 有他开口,那些士兵也赶紧退开了。 “早这样不就完了。”姜酒不耐烦地嗤了一声,“前面带路吧!” 说罢,便转身回马车里了。 傅寒时轻笑,与容肆微微颔首,以示问候,便领着他们往使臣暂住的驿馆而去。 马车里面,姜酒浑身舒畅。 “好久没有这么嚣张了,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林绾绾笑嘻嘻地鼓掌,“殿下简直本色出演!” 容曦噗噗噗地吐着口水,为她娘欢呼。 姜酒得意地眉角上扬,只是想到后面马车的萧沉歌,又觉得有些苦恼。 “驿馆人多眼杂,他肯定不能跟我们过去。” 原本他们是打算进城后再安排,谁知道傅寒越在城门口就设防了。 顾宁骑着马儿,晃到了马车旁,压低声音道:“殿下,萧将军说他在城中还有一处宅子,可以暂时安身。” 姜酒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道:“让叶情护送他们过去。” “还是我去吧,”燃止低笑道:“正好去取输给你的紫东珠。” 姜酒没有反对,燃止不是九华皇族或士族的人,他离开并不会受人关注。 果然,燃止带着载着萧沉歌的马车一走,傅寒时也只是简单问了一句,没有怀疑什么。 第645章 傅寒越的心思 傅寒时领着他们到了驿馆,只是交代了一番,便客客气气地与容肆他们告辞了。 姜酒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傅寒时奇奇怪怪的。” 容肆瞥了一眼那些暗中盯着他们的宫人,低声道:“这里到处都是傅寒越的眼线,先进去再说。” “她当真在城门口闹起来了?” 皇宫里,傅寒越衣衫不整地躺软塌上,左拥右抱,听着侍监的回报,眉头都皱起来了。 那侍监跪在地上,回道:“正是,若非安平王及时赶到,只怕那位曦华殿下都得动手了。” 安平王就是傅寒时,傅寒越看在他识时务的份上,没有动他,封了个毫无实权的王爷,也算是给自己留点好名声。 傅寒越冷笑一声,“那个女人一贯嚣张,没想到到了我朝云地界还不收敛!” 现在的他,可不是之前那个任她欺凌羞辱的朝云八皇子。更何况这里是朝云,是他傅寒越的天下,就是条龙,到这儿也得乖乖在他面前趴着。 想起姜酒那张令他垂涎三尺的脸,怀中的美人顿时索然无味。 傅寒越将美人推开,问道:“大幽国的人来了吗?” “应该下午就能到澜京了。” “很好。等他们也到了,就派人去驿馆传旨,就说晚上朕在皇宫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权恒他们果真在午后抵达了驿馆,送他们过来的仍是傅寒时,林绾绾忍不住说了句:“这位七皇子……哦,不是,这位安平王这么闲的吗?这种迎来送往的事也要他亲自来?” 姜酒啃着苹果,啧了啧嘴。 “哪里是他闲?分明是傅寒越故意羞辱他呢!” 朝云皇帝也生了不少儿子,而那些人,凡是对傅寒越有威胁的,或者跟他有仇的,全都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关了起来。只有傅寒时,现在还能顶着安平王的身份在京城里自在地游走,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姜酒眯着双眸,她若是想帮萧沉歌除掉傅寒越,傅寒时或许可以利用起来。 暮色渐沉,冷风呼啦啦地刮着,屋檐下悬挂的宫灯晃着昏黄的光,映得树影张牙舞爪。光亮的石板缝中留着残雪,在月色照耀下,更显纯净无暇。 歆安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舞姬长袖翻花,媚眼含羞,莲步响铃,那轻薄透明的纱裙之下,多的是引在场的男子窥探调笑的风景。 傅寒越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频频向坐在堂下的姜酒看去。 她生得是真的美。 小山眉,丹凤眼,微微上挑的眼角,妖媚勾人。一点琼鼻,朱唇含露,欺霜赛雪的肌肤莹莹如玉,橘黄色的暖灯映在她的脸侧,就连那勾起的嘴角,都是恰到好处的灵动。一颦一笑,一动一恼,皆是梦中春色。 傅寒越登时看痴了,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般放肆的目光,容肆哪里察觉不到? 他抬眸,沉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傅寒越身上,却裹着尖锐的利芒,刺得他浑身一激灵,慌乱中还打翻了酒盏。 新帝丑态百出,众位陪客的老臣纷纷摇头叹息。 傅寒越让侍女清理罢,才轻咳了两声,挥退了歌舞,向着容肆与权恒等人举杯。 “今日九华国的曦华殿下与容世子,还有大幽国的四皇子与九公主抵达澜京为朕庆生,着实令朕倍感荣幸,特设宴于歆安殿,为诸位远道来客接风洗尘,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权恒站起身来回敬,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皇上客气,大幽与朝云相邻,两国自当友好相处。这一次,舍妹紫宜特地同我前来为皇上庆生。”权恒看了权紫宜一眼,笑容中又带着几分深意,“紫宜,还不快敬皇上一杯?” 权紫宜知道傅寒越长得不好看,尤其是有容肆作对比,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顿时更加丑陋了。 尤其是他那一身气度,哪怕穿着龙袍,也跟那些眠花宿柳的浪荡二世祖没什么差别,权紫宜的心里也愈发抗拒。 抗拒归抗拒,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还不能驳了傅寒越的面子。 娇怯委屈地看了对面的容肆一眼,权紫宜站起身来,乖顺地向傅寒越行礼,声音轻软如黄莺。 “紫宜见过皇上。” 傅寒越眯着双眸看她,虽然不比姜酒惊艳,但权紫宜也是个娇俏可人的美人儿。权紫宜的来意他很清楚,权慎已在信中与他道明。这已经得手的美人儿,再美也确实缺点新意。 傅寒越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权紫宜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愤愤地坐了回去。 权恒顺着傅寒越的目光看向姜酒,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深意的笑。 姜酒原本打算今晚安分一点,不曾想有人却看不惯她,主动挑衅。 “这位便是九华的凤帝陛下?” 坐在傅寒越下首的一名女子忽然开口,目光讥讽而暗藏敌意。 姜酒抬眼看去,那女子满头珠翠,衣着华丽,看打扮不像是傅寒越的后妃。 傅寒时笑着道:“青茵,不可无理,该称曦华殿下才是。” 姜酒这才明了她的身份,傅青茵,那便是朝云国的公主了。 傅青茵年约十六七岁,正是如花似火的时候,尤其还是皇室里娇养长大的,骄纵嚣张是常态。 听了傅寒时的提醒,傅青茵也只是讥笑了一声,毫无歉意地“道歉”道:“哦,是了,七哥不提醒,我都忘了,你已经不是九华国的女帝陛下了。” 这满满的恶意嘲讽,引起了殿内一众人的嘲笑,那些人的目光或讥讽或不屑或仇恨,全是冲着姜酒去的。 姜酒也能理解,毕竟曾经朝云败在她手中,这些人会把她当敌人也不奇怪。 按住了脸色阴沉的容肆,姜酒正准备开口,一旁的秦砚忽然道:“原来这就是朝云的待客之道,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姜酒偏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问号。 秦砚这是在帮她说话吗? 傅青茵看着俊逸冷酷的秦砚,眼里划过一丝惊艳,嘴上却是丝毫不饶人。 第646章 秦砚的报复 “你又是何人?有什么资格跟本公主说话?” 秦砚轻轻扫了扫衣袖,眉眼生冷,声音匀和沉缓。 “九华内阁学士,秦砚。” 他一直跟在容肆和姜酒身后,少言寡语,众人也没太注意。没曾想他就是权倾一时的秦砚,顿时众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忌惮。 纵使他们仇恨姜酒,但是他们亦畏惧她。一个不过双十的女子,能够单挑并活擒萧沉歌,而且带领九华士兵战胜朝云,绝对称得上是传奇。而连姜酒都能制服的秦砚,也绝对称得上是另一个传奇。更何况他在姜酒死后,扶持新皇,把持朝政,又岂是泛泛之辈? 傅青茵听过秦砚的名字,但是她并不了解,秦砚在九华国是什么样的地位。不过就算她知道,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只听她嗤笑一声,语调充满了嘲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凤帝昔日的裙下之臣。” 有人不分缘由地嘲笑,也有人骤然黑了脸,不悦地看着傅青茵。 姜酒看着对面那位“天真无邪”的小公主,脸上虽然仍带着笑意,但眼里已经泛起了杀气。 至于那些大臣们,纵使他们对姜酒一行人并不欢迎,但是把人千里迢迢地请来,断没有故意羞辱的道理,只能出声致歉,道:“秦大人恕罪!十六公主乃是无心之言。” 傅寒越打着哈哈,假意呵斥道:“青茵,还不赶紧向秦大人道歉!” 傅青茵一脸不服气,阴阳怪气道:“秦大人,我这个说话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秦大人不会生气吧?” 秦砚面色冷漠,瞧不出是喜是怒。 “十六公主性情耿直,不过几句玩笑之言,我自然不会当真。” 傅青茵脸上略有得意之色。 什么九华权臣?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个花架子!大怂包! “不错,十六公主年纪尚浅,嘴上没个把门的,本宫也能理解。”姜酒轻叹一声,道:“许是十六公主年幼丧母,无人教十六公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得亏是碰上我们这种良善的,否则以十六公主说的这些话,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傅青茵勃然大怒,“你说谁年幼丧母?竟然这样诅咒我母妃!” “原本令尊没有去世啊?”姜酒一脸讶异,虽有又笑着道:“误会,都是误会!” 她如此反应,着实令傅青茵怒火中烧。这不是分明在说她没有教养吗?偏偏姜酒又一脸无辜,她若是再跟她叫板或是计较,岂不是显得她真的没有教养? 其他人看着姜酒三言两语把傅青茵损了个底朝天,而傅青茵除了生闷气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各个摇头叹气,不忍直视。 好歹还都顾及着两国的面子没有闹开,这场洗尘宴也算是顺顺利利地结束了。 等客人都走了,傅青茵却憋不住这团火,冲着傅寒越告状去了。 “皇兄!你就这么看着他们羞辱我?” 傅寒越已有了几分醉意,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那姜酒和秦砚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朕劝你还是少惹他们为妙。” 傅青茵哪里听得进去?愤愤道:“这里是朝云国!在朝云国的地界,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皇兄莫不是忘了,就是他们害死了萧表哥,间接害死了父皇!那个姜酒,还是压迫朝云国整整十年的凶手,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替萧表哥和父皇报仇!” 傅寒越掀了掀眼皮,看着傅青茵那张义愤填膺的脸。 “怎么?朕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是想去北林苑和你的九皇姐她们作伴吗?” 傅青茵脸色一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傅寒越回到澜京后,她父皇听闻噩耗,伤心欲绝而去世,临死前只留下一道谕旨,传位傅寒越。几位皇兄当然不信,甚至还不惜与傅寒越公然为敌,傅寒越丝毫不顾念兄弟情谊,砍了他们的脑袋。连带着他们的同胞姐妹,也全都贬到了北林苑,禁足思过。 他都这么说了,傅青茵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敢再跟他顶嘴,只能先告辞回去了。 当着傅寒越的面,傅青茵自然是不敢忤逆他,但是这口气如何也咽不下去,总归他们还要在澜京待几日,她总会找到法子整治他们。 想着想着,傅青茵便进入了梦乡,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一夜好眠。 许是许久没有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虽然是在陌生的地方,但是姜酒还是睡得十分舒坦,第二日早早地就醒了。 但说早也没有多早,容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容曦也被林月娘他们抱去玩了,姜酒吃完早饭,正准备去找他们,正好碰上了子桑。 “回来啦!”姜酒眼里眯着促狭的笑意,“事情办得如何了?” 子桑颔首,随即面色又有些迟疑。 “昨夜,我遇到了秦大人身边的侍卫。” “嗯?”姜酒眨了眨眼,忍不住扑哧一笑,“看不出来啊。” 昨晚那傅青茵口出恶言,以姜酒的性子,自然不能白白地放过她。故而便叫子桑去抓几条蛇,拔去毒牙,吓吓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没想到秦砚这么大的人了,竟然也学她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他做什么了?”姜酒一脸兴味。 子桑沉默了一下,才道:“他把那位十九公主的头发剃光了。” 姜酒:“……” “噗!哈哈哈!” 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声,吓得外面的侍女险些打翻了茶盏。再抬头看看那笑声传来的方向,各个心道这位曦华殿下该不是有什么疯病吧? 姜酒笑得前俯后仰,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这秦砚,看不出来这么狠啊!” 昨天在宴席上还不动声色,一转身就搞了这么大的。 就连子桑都觉得秦砚这招着实损了点,把傅青茵的头发剃光了,她还怎么见人? “在笑什么?” 容肆擦着手走了进来,姜酒乐呵呵地把秦砚干的事与他说了。 容肆一脸无奈,听她兴冲冲地说想去皇宫看热闹,便道:“傅寒越派人来请我们进宫,说是有事相商。” 第647章 傅寒越的目的 姜酒欣然前往,只是不是为了傅寒越口中的“要事”,而是纯粹想去看傅青茵的热闹。 只可惜,大概是没了头发,傅青茵躲在寝殿不见人,姜酒也不能这么大喇喇地闯进去嘲笑她吧。 跟昨夜的莺歌燕舞、热闹非凡不同,傅寒越今日在上书阁内等着他们。阁楼外守卫森严,阁楼内鸦雀无声。 子桑和顾宁等人被拦在了外面,只有容肆和姜酒走了进去。 傅寒越的侍监就在门口等着他们,十分恭敬地把人带上了二楼。 “皇上,人已经带到了。” 傅寒越端坐在书案前,手边的奏折一叠高过一叠,面色沉肃,若非那因纵欲过度而略显蜡黄的脸色,姜酒还真信了他是位明君。 待人送了茶来,傅寒越挥退了所有宫人,邀他们坐下。 “容世子和曦华殿下一定很好奇,朕为何要请你们前来。” 姜酒拿起了茶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盖,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皇上总不会请我们来喝茶的吧?” 傅寒越轻叹一声,神色痛苦纠结。 “曦华殿下可还记得萧将军?” 姜酒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演戏。 傅寒越并不知萧沉歌和傅青笒还没死,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 “这件事说来也怪朕不察,被权慎利用。当初朕与萧将军还有青笒妹妹遭遇不明人士追杀,萧将军和青笒不幸身亡,唯有朕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是权慎告诉我,追杀我们的人是曦华殿下派去的,而我父皇也因为他们二人的死,伤心欲绝不幸过世。朕当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想着替他们三人报仇,所以便听从权慎的意见,起兵攻打九华国……” 傅寒越说得是声情并茂,但偷偷瞥了他们二人一眼,一个比一个平静,心里不由得犯嘀咕,脸上却演得更卖力了。 “但是这些时日,朕越想越不对劲,命人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权慎在背后搞鬼!”傅寒越捏紧了拳头,一脸义愤填膺,“是他派人杀了沉歌和青笒,还利用朕对付九华国。朕知晓后夜不能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此事,也只能借着生辰之由,将二位请到朝云国,亲自赔罪。” 容肆和姜酒相视一眼,姜酒笑着问道:“那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赔罪?” 傅寒越一噎,吞吞吐吐,避而不谈。 “这个……这个容后再议,眼下最重要的,是你我要联起手来,一同对付大幽国,切不能让权慎的奸计得逞!” 容肆慢条斯理道:“皇上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我们又该如何相信你?” 傅寒越连忙道:“朕已经下令,撤回了进攻九华的命令。不仅如此,若是容世子与曦华殿下同意,朕还会昭告天下,与九华联手攻打大幽!” 姜酒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道:“听着确实挺让人动心的。” 傅寒越忙道:“朕是诚心诚意要跟九华国合作的,若非如此,也不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二位请来。” “那大幽国的四皇子和九公主呢?我听说,那位九公主似乎是来与皇上联姻的?” “她们二人不足为惧,曦华殿下若是不放心,大可将他们除去!这联姻之事,也是权慎提出来的,都容不得朕不同意。” 姜酒以前没发现这位朝云新帝演技如此卓越。 “皇上就不怕,他们二人死在朝云会给朝云带来麻烦吗?” 傅寒越胸有成竹,“反正都要跟大幽国撕破脸了,他们二人的命,就当为你我结盟立契了。” 他们二人若有所思,似乎已然有些心动。 傅寒越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姜酒会如何抉择。 随即便见她笑了笑,道:“此事事关重大,皇上不介意我等回去商量一下吧。” “这是自然。”傅寒越道:“不过还请二位暂且保密,毕竟大幽的探子无处不在,朕只怕泄露出去,被权慎知晓,反而不妙。” 离开了尚书房,坐着马车回驿馆,姜酒还在思索着傅寒越那一番话。 “你说傅寒越什么意思?该不会真的要跟权慎决裂吧?” 他连权恒权紫宜的性命都可以拿来当筹码,明显是打算和大幽撕破脸皮啊。 容肆不疾不徐道:“权恒与权慎是敌对关系,权紫宜虽然与权慎无利益冲突,但是大幽多的是像她这样的公主,亦是无足轻重。杀了他们二人,对权慎没什么影响。” “说的也是。不过傅寒越这一招,我确实看不懂了。” “傅寒越想脱离大幽,未必有假。只是我猜,他也没有把宝全部押在我们身上。” 姜酒眼珠子转了转,“你的意思是说,他这是打算两边讨好?” 容肆颔首,“他既不想受制于权慎,也不想跟大幽闹得兵戈相向,最好的做法,就是利用九华。若是我们赢了,他不仅从此不必再受权慎掣肘,还能以九华盟友的身份分大幽一杯羹。若是我们输了,他也有退路,反正什么事都是我们做的,他什么也不知情。” 姜酒啧了啧嘴,“看不出来,这家伙长脑子了啊。” “傅寒越不可信,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姜酒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你打算怎么做?” 容肆脸上浮现一抹轻柔好看的微笑,眼里却闪烁着精锐的光。 马车没有回驿馆,姜酒和容肆以逛街为由中途下车,在热闹的澜京街道上七拐八绕的,甩了那些盯着他们的眼线,才来到了萧沉歌他们暂住的宅子里。 这座宅子并不大,临靠着江岸,宅子前还种了几棵柳树,周围居住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人家,没有奴仆,显得有些冷清。 叶愔正在给萧沉歌换药,那双腿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已经是半废的状态,如果再不好好护理,只怕都有截肢的可能。 等他换完药,姜酒才将傅寒越的话与他复述一遍,萧沉歌都还没表态呢,傅青笒先炸毛了。嚷嚷道:“你们该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吧?” 第648章 一杯茶引发的争吵 傅青笒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搞成这副样子,都是傅寒越害的。而傅寒越现在把黑的说成白的,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以盟友为诱,想拉拢姜酒他们。傅青笒愤怒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姜酒该不会为了傅寒越口中的结盟而选择站在他那边吧? 姜酒挑眉,“我看着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吗?” 傅青笒这才放下心来,轻哼了一声,“那可不好说。” 萧沉歌道:“你们要小心,傅寒越这是向两边讨好,两边押宝,极有可能利用你们对付权恒,甚至很有可能栽赃陷害。” “放心吧,我和肆肆既然敢来这儿,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顿了一下,萧沉歌道:“傅寒时可信,若有需要,可以去找他。” 姜酒颇为意外,但还是点头。 让姜酒没想到的是,她还没去找傅寒时呢,傅寒时便主动来找他们了。 既是邀请他们前来,又有意与他们“合作”,傅寒越也尽了地主之谊,带姜酒与权恒他们一同去澜京城外的十里山赏梅。 年关将至,落雪纷纷,十里山上却是一片绯红。漫山遍野尽是盛开的红梅,大雪也覆盖不住那妖异的颜色。每至此时,澜京城内百姓便会相邀赏雪,再取山涧中的清雪煮茶,吟诗作画,颇具佳趣。 今日皇家出游,十里山自然是不许百姓出入。也不知是为了摆架势还是怕死,傅寒越带了不少人,浩浩荡荡的一整队,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打仗呢。 姜酒笑眯眯道:“只是去游玩,皇上带这么多人,不怕惊扰百姓吗?” 傅寒越摆摆手,“曦华殿下有所不知,这澜京城看着风平浪静,实则也是危险重重,朕这也是为了几位的安全考虑。” 说罢,他招来了傅寒时,态度傲慢道:“安平王,十里山布置得如何了?” 傅寒时笑着道:“皇上放心,煮雪的茶具、毛毡、暖炉等都备下了,雪道也清理干净了。” “知道了,下去吧。” 姜酒在一旁听着,合着傅寒时堂堂一个王爷,就干这么些琐碎的事? 不过想想也是,傅寒越生性多疑,心眼又小,留下傅寒时一条命已是不易,又怎么会委任他重要的事? 该说不说,这十里山的美景确实与九华大不相同。朝云多平原河流,少高山,这十里山也不高,秀气之中,又带着一丝雅致。从山脚一路往上,走的是木栈,木栈穿过了山涧,底下是清澈冰凉的小溪,几只白色的水鸟停在溪石上,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得飞入了丛林。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溪边的红梅纷纷洒洒地落下,随着流水飘至远方。 极目尽是红色,那红色如烈火,如烟霞,偏偏红色下是白色,层层冰雪,覆盖成霜,为这极致的艳红又添了几分纯净的白。沿着木栈而行,穿过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拾阶而上,面前的景色又忽然开阔起来。眼前是一道山谷,山峰低矮,一条瀑布不疾不徐地流淌着,清泉击石,响声叮咚,迎面便能感受到一股冰凉的寒气,混着梅花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 大约行了一刻钟,便见木栈的尽头有一座木亭,木亭不小,可容纳五十人不止,建于山腰上,正好对着方才经过的山谷,原本八面空荡,现在被围上了纱幔,可挡寒风。木亭内铺着白色的地毯,旁边还放置着暖炉,石桌上还有一些新鲜的瓜果与精致的点心,这番布置,倒也是用心了。 傅寒越满意地点点头,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去。 “也算是诸位来对时辰了,十里山的景色就属这个时节最美,这一壶新雪茶,还需得配上梅花糕,那才叫享受呢。” 权恒拿起茶杯,放在鼻下轻嗅,赞叹道:“茶香清冽甘醇,又隐隐有梅花的味道,可是加了红梅煮茶?” 傅寒越一脸得意,“不是红梅,而是红梅上的雪,那雪覆盖在梅花上,自然也带了梅香。” “原来如此。”权恒恍然大悟,大笑道:“皇上有如此雅趣,倒是显得我等庸俗了。” 这番话着实取悦了傅寒越,又拉着权恒,洋洋得意地跟他介绍了朝云的其他美食。 姜酒没有他们那点风雅之趣,走了一路也渴了,直接牛饮了一杯,再抬头时,却看见傅寒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曦华殿下觉得这茶水如何?” 姜酒:“……”喝太快了,没品出来。 “挺好的。”她很是平静道。 就好像自己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宝贝,想跟他们炫耀,结果对方却淡定地点评一句“挺好”,可想而知傅寒越的心情有多糟糕。 权恒勾了勾唇,“想来九华国的茶比这新雪茶还要好,所以曦华殿下才品不出这其中的滋味。” 容肆放下茶杯,淡定道:“想来大幽国的生活条件不太好,所以四皇子才会拿这茶当稀世珍品。” 这下子别说傅寒越了,权恒的脸都黑了。 傅寒越语气很冲,“这么说来,容世子是看不上这茶了?” 他这么热情地请他们喝茶,容肆竟然这么损他,简直气煞他也! “皇上误会了,我的意思并非是说这茶不好,只是看什么人品吧。若是真对茶道感悟颇深,哪怕路边一碗三文钱的冷茶,也能品出别样滋味。若是只为了附庸风雅之人,再好的茶,也不过是浪费罢了。” 容肆说得委婉,就差没指着他们俩的鼻子说,你们俩就是附庸风雅,不懂装懂的俗人! 傅寒越和权恒也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出了容肆的言外之意。只是看着容肆那张真诚的脸,偏偏他们还不能跟他叫骂,否则不就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容肆所说的后者吗? 而把他们骂了一顿的容肆,慢条斯理地给姜酒新倒了一杯。 “不是渴了吗?多喝点。” 傅寒越的拳头硬了。 敢情他的新雪茶就只有解渴这一作用吗? 姜酒看着傅寒越那憋红的脸,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容肆这骂人的本事,可比她高明多了。 第649章 别来无恙 还是傅寒时出来暖场,笑道:“诸位也别光顾着喝茶,这十里山内的梅林景色甚佳,倒不妨移步前往一赏?” 姜酒也不想坐在这陪他们聊这些无聊的茶啊点心的,兴冲冲地拉着容肆便要去。 傅寒越胸口堵着一口气,没有心情去游玩。权恒也不太感兴趣,倒是权紫宜,立马就站了起来。 “方才来的路上都没有看够,曦华殿下不介意带我一个吧?” 姜酒翻了个白眼,应都懒得应她。 小白莲,还觊觎她家容肆呢! “秦大人,你去吗?”姜酒好心地问了秦砚一句。 “曦华殿下去吧,臣在这边便好。” “虽然傅寒越挺讨人厌的,但还真别说,这里的景色真美。” 姜酒被容肆拉着,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四周,看到地上飘落的梅花,还忍不住伸手去捡。 容肆无奈地把她拉住,“路滑,小心点。” 姜酒笑嘻嘻地把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偏头却看见权紫宜正一脸嫉妒地看着他们,语气酸溜溜道:“容世子与曦华殿下的感情真好。” 姜酒面露微笑,“等九公主嫁给朝云皇上后,想必感情会更好。” 权紫宜光是想到傅寒越那张脸便恶心,小脸又青又白,似是想发怒,但是顾及容肆在此,又生生憋着,换上了一脸泫然若泣。 “曦华殿下又何必取笑我?此桩婚事非我所愿,从小我的心愿便是长大后能嫁一个如容世子这般温文尔雅的夫君……” 她含情脉脉的眼神被容肆忽略了个彻底,却令姜酒浑身恶寒发毛。 “那九公主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毕竟我家夫君已经有主了。” 她握着容肆的手,故意在权紫宜面前晃了晃,脸上那嚣张的笑带着几分炫耀之意。 权紫宜咬着下唇,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可怜与无辜。 一旁传来傅寒时凉凉的声音,“听九公主这意思,是不想跟我国皇上联姻了?既然如此,待回去后我便向皇上禀明,朝云国绝对不会强人所难。” 权紫宜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她不想是不想,但是也由不得她不想,她自是知道大幽和九华如今正开战,大幽虽然不需要朝云国的帮助,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朝云国站到九华那边去,所以需要以联姻为由拉拢朝云,而她就是那个牺牲品。 但是就是再不愿,也改变不了她的结局,她要是想在朝云国活下去,便势必不能得罪傅寒越。 是故权紫宜慌慌张张道:“安平王误会了,我并非此意,只是……只是” 姜酒很是“贴心”地替她解释,“九公主是想说,在没见到朝云皇上之前,她希望嫁一位良人,但见到朝云皇帝之后,她便倾慕于他,是这个意思吧?” 权紫宜能说不是吗? 她哭丧着脸点了点头,听傅寒越笑着道一句“原来如此”,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至此也没有赏花的心思,借故身子不适回去了。 傅寒时命人送权紫宜回去,还仔细吩咐了,这位是傅寒越的贵妃,可不能怠慢了。 那些宫人正愁没机会巴结权紫宜呢,呼啦啦地便一小半人跟着她走了。 傅寒时转过头来,看着蹲在树下玩雪的姜酒,微微一笑。 “前面不远有一处月牙泉,不知殿下可有兴趣前往一赏?” 傅寒时所说的月牙泉,并非这泉的名字像月牙,而是泉水自一道月牙洞流淌而去,好似从月上流下的清泉,故此得名。月牙泉上方是一块极大的山石,泉水正是从山石内流出,周围设有供人歇息赏景的石桌,正好姜酒也爬累了,便打算在此处歇歇脚看看风景。 傅寒时忽然轻笑道:“许久未见,曦华殿下别来无恙啊。” 姜酒抬眼看他,见他身后的侍卫纷纷退了下去,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容肆亦是丝毫不意外,傅寒时能在傅寒越手中活下来,又岂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安平王找我们,想必是有要事要谈。” 傅寒时冲着容肆拱手,“容世子聪慧,先前在城门口初遇,因人多眼杂,不便叙旧,今日于此处与二位相谈,实属无奈,还望曦华殿下与容世子勿怪。” “此处清幽雅致,到也没什么不好。”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是不知道,安平王有什么事要找我们了。” 傅寒时苦笑一声,“殿下玲珑心思,想必也看出我如今的境遇,又何必拿这所谓的‘安平王’来埋汰我?” “好歹是个王爷呢,七皇子看不上?” 那一声“七皇子”,让傅寒时恍惚回到了父皇还没死的时候。 明明也没有多久,但是傅寒时却感觉,从傅寒越登基后,他每日要防人防鬼,装神弄鬼,着实是度日如年。 傅寒时沉着脸,“不怕曦华殿下笑话,我若是像那几位皇兄一样跟傅寒越对着干,只怕现在曦华殿下连我的尸体都看不到。” “听你这么说,你既不满傅寒越登基,却又没能力反抗,你该不会是想寻求我们的帮助吧?” 姜酒如此直白地把话挑明,傅寒时也不必藏着掖着。 “先前沉歌与我写过信,我知道殿下与沉歌之间的交易,所以殿下绝对不可能派人追杀沉歌。虽然我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傅寒越绝对跟沉歌还有青笒的死脱不了干系!我是不甘当一个闲散王爷不假,但是我更不甘看着傅寒越踩着沉歌与我父皇的尸体坐拥天下!” 姜酒略显讶异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傅寒时竟然也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 傅寒时绷着脸,眼里透着孤注一掷。 “我需要殿下与容世子的帮忙。” 单凭他现在所积攒的势力,根本不足以绊倒傅寒越,甚至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把自己的野心和计划透漏给姜酒,傅寒时是冒险的,但是也不得不冒这个险,这是他唯一能解决傅寒越的机会。 容肆淡淡道:“安平王,我们只是来赴宴的。” 第650章 傅寒时下狱 言外之意,便是不想掺和傅氏的争斗。 傅寒时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却还是不死心道:“容世子,我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对你们也并非没有坏处。” “傅寒越跟大幽国的三皇子权慎有勾结,若是他死了,权慎便失去了控制朝云的棋子,对九华国亦是百利而无一害。” 姜酒笑眯眯道:“可是你怎么就能保证一定能成事呢?万一你失败了,死了就死了,连累了我们可怎么办?” 傅寒时捏紧了拳头,“若是失败,届时我便是粉身碎骨,也会派人护送二位安全离开澜京。” 姜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是个好建议……” 等姜酒和容肆准备回去的时候,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大喊道:“王爷!皇上遇刺了!” 如此变故,便是姜酒他们也没想到,傅寒时冷眉一皱,急匆匆赶回方才的木亭。 这里跟他们来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那素白色的纱幔也溅了几道血,木亭的柱子上还钉着两三支羽箭,可想而知这里经历过什么。 跟他们想象的不同的是,傅寒越并没有受伤,反倒是权恒受了极重的伤,权紫宜都吓坏了,站在旁边哭个不停。 “皇上!”傅寒时疾步上前,拱手行礼,语气急切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傅寒越刚刚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小命,看到这周遭的血腥,心里又是忍不住泛起恐慌。这会看见傅寒时,一腔火气顿时涌了上来,傅寒越不由分说地甩了他一巴掌。 “发生了何事?你瞎了吗?”傅寒越厉声呵斥道:“傅寒时,你是不是巴望着朕死?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来的?” 傅寒时也顾不得脸上的巴掌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 “皇上明察!此事与臣毫无关系,臣也是刚刚才……” “闭嘴!”傅寒越怒喝,“朕不想听你的狡辩!这次出行是你安排的,那些刺客跟你一定脱不了干系!来人!把傅寒时抓起来,带回京城,关进地牢,择日处斩!” 傅寒时猛地抬头看他,那一眼,没有愤怒,没有害怕,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蔓延。 傅寒时早就知道,傅寒越看似是饶了他一命,实则处处在挑他的错处,不断打压他。而这一次更是不由分说地把罪名安在他头上,要他的命,甚至连查都不查一下。 傅寒时相信,要是不是傅寒越的生辰将近,他不想大喜之日沾染血腥,定然要将他直接处死。 很快便有侍卫拖着傅寒时下去,傅寒时没有抵抗,也没有喊冤,只是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姜酒一眼。 权恒等傅寒时走了,才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道:“皇上不必如此动怒,此事也未必就是安平王做的……” 傅寒越连忙道:“四皇子,你好好歇着,身上的伤要紧,这些事就不必管了。” 刚才他们好好地在这喝茶,却不知从何处冲出了一伙刺客,直逼傅寒越而来。为了保护傅寒越,那些侍卫死伤不少,傅寒越又是个软脚虾,当时就吓坏了,若非权恒拉了他一把,帮他挡了一刀,只怕他现在命都没了。 傅寒越越想越害怕,对权恒也格外感激,让人赶紧抬着他下山救治。 姜酒听了秦砚复述的经过,若有所思。 “那些刺客是冲傅寒越去的?”她问。 秦砚点头。 “这就奇了。”姜酒扯了扯嘴角,“谁都知道,这次来十里山游玩是傅寒时安排的,就算他想杀傅寒越,又怎么会挑在这个下手?这不是明晃晃地暴露自己吗?” 容肆道:“还有一事可疑,据我所知,这大幽四皇子权恒同权慎一样,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为了救傅寒越而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若说权恒救了傅寒越,这还有可能,但是他帮傅寒越挡刀,简直是匪夷所思。 秦砚听了他们俩的话,沉默片刻,才道:“你们是怀疑,今日这场刺杀,背后主谋是权恒?” 姜酒没有回答,道:“反正不是傅寒时就是了。” 傅寒时是想杀傅寒越,但是不是今日,所以这一场戏是谁主导的,就很值得探究了。 姜酒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傅寒时不是凶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寒越把他关进地牢里。权恒回到了驿馆,傅寒越派了不少太医前去为他诊治,毕竟权恒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大幽国的皇子,小心照顾着总是好的。 傅寒时下狱的消息没有瞒住萧沉歌,他表现得比姜酒想象中的还要急切。 “傅寒越不会放过他,必须把他救出来!” 姜酒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道:“怎么救?地牢守卫森严,要是被发现了,别说傅寒时了,我们都得搭进去。” 萧沉歌知道姜酒不是不想管这件事,而是风险太大了。此时他只恨自己不能行走,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躲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容肆许是看出了他的心事,道:“要救安平王,也不是不可以。” 姜酒和萧沉歌齐齐朝他看来。 “三日后便是傅寒越的生辰,届时守卫都在皇宫,地牢那里总能找到缺口。” 两夫妻离开了萧沉歌的别苑,也不急着回驿馆,而是在澜京街道上慢悠悠地闲逛着。 填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一盏盏红色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着。湖面都结着一层薄冰,沿岸的烛灯在薄冰上倒映着光影,犹如坠落的繁星。 街边还有不少卖红烛对联的摊子,姜酒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大年要来了。 “等傅寒越的生辰过后,我们就回去吧。”她忽然道。 容肆握紧了她的手,“你忘了,我们还得去找沈遇白。” 姜酒的脸立马就耷拉了下来。 容肆抿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找到沈遇白,治好萧沉歌的腿,我们就回去了。” “那还要好久……”姜酒呢喃了一句,又打起精神,眼里都闪着灼灼光芒。 “反正来也来了,正好送傅寒越和权慎一份大礼!” 第651章 傅寒越有请 因先皇逝去不久,这场生辰宴并没有操办得过于盛大。但是傅寒越是什么性子?他自然也不允许自己的生辰宴泰国寒碜,尤其是在九华和大幽面前。 上午傅寒越还得去先祖殿祭祀,姜酒他们到下午才进宫。今日难得天晴,天气虽冷,却也按捺不住众人的喜悦。 这种场合下,姜酒也如愿见到了傅青茵,她跟没事人一样坐在一群贵女们中间谈笑风生,精致描画的妆容,欲显人比花娇。那乌黑的长发格外顺滑有光泽,还收到了不少赞赏。 只是待她看见姜酒时,那张笑脸蓦然一凝,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目送容肆与秦砚去了男席,姜酒一回头,就看见了傅青茵一脸憎恶地看着她,那阴戾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姜酒只当没看见,带着林绾绾悠哉悠哉地品着茶,看着戏台子上的表演。 权紫宜主动走上前来,热情道:“曦华殿下怎么自己坐在这?不如过去与我们一同聊天?” 因为权恒救了傅寒越,这几日权紫宜跟皇室的人来往也频繁了一些。权紫宜也认命了,反正她是回不去大幽了,要留在朝云,也只能依附傅寒越,倒不如主动讨好,免得被人踩在脚下。 姜酒瞥了脸色阴沉的傅青茵一眼,笑道:“多谢九公主好意,我坐这就好了。” 傅青茵却走了过来,冷着脸,“曦华殿下这是不给我们面子了?我们好心邀请你你还不领情,别等回去后,又要宣扬朝云待客不周!” 谁都看得出来傅青茵跟姜酒不对付,但是谁也不知道傅青茵怀疑姜酒剃了她的头发的事。 这件事实在丢脸,傅青茵在寝殿里躲了好几日,等到侍女为她寻来了头发才敢出门,但是这口气傅青茵始终咽不下去。 她贵为朝云公主,住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寻常人根本不敢动她。思来想去,只有那日洗尘宴上跟姜酒生了过节,有了嫌隙,姜酒也成了她的怀疑对象。 姜酒也知道,只怕自己是替秦砚背了锅,毕竟傅青茵大概也没想到,秦砚竟然这么小心眼外加心狠手辣,把女子视如命根的头发给剃了。 不过傅青茵也不敢当众宣扬,姜酒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斜着眼看她,轻笑道:“朝云国待客不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十六公主这是打算来补救吗?” “你胡言乱语什么?”傅青茵气炸了,若非周围的人拦着,只怕都要冲过去跟姜酒打起来了。 权紫宜看着骄躁易怒的傅青茵,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眼里浮现了一丝不屑。 这么轻易就被姜酒勾起火气了,果然是个蠢货。 “十六公主,还是算了吧,只怕是曦华殿下看不上我们,又何必眼巴巴地贴上去?” 傅青茵到底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权紫宜也要走,身后飘来了姜酒幽幽的声音。 “看样子九公主是做好了嫁给傅寒越的打算啊。” 权紫宜身躯一僵,扭头冲着她笑了笑。 “我乃大幽国公主,能嫁给朝云皇上,也算是我的荣幸。” 姜酒颔首,“只可惜我们不日便要离开澜京,怕是看不到九公主入宫时的盛况了。” 权紫宜脸上的笑有些撑不住,匆匆告辞了。 大幽比朝云强大是没错,但是离乡万里,她孤身在此,她的家人便是想护她都是有心无力。嫁给傅寒越,说得好听是贵妃,到底也不可能当上皇后。朝云国的大臣,绝对不允许他们的皇后来自大幽。 权紫宜能做的,只有认命了。 更何况,只要权恒所谋之事成了,就算不是皇后,傅寒越也绝对不敢轻视了她,这样一想,倒也值了。 林绾绾低声对姜酒道:“这几日傅寒越跟大幽四皇子来往甚密,似乎在合谋什么。” 姜酒眯了眯眸,看着台上的戏子,手指轻轻点着太师椅上的扶手。 原本他们防备着傅寒越刺杀权恒嫁祸给他们,但是经过十里山那一出,傅寒越未必会对权恒下手,而且以权恒的本事,估计也是冲着拉拢傅寒越去的。 这两日傅寒越没有再派人找过他们,但是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人不少反多,他站哪一边,已经很清楚了。 不过,这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计划,反正从一开始,她也没打算跟傅寒越合作。 “子桑他们安排得如何了?” “主子放心,他们已经在宫外候着了,等天一黑就动手。” 夜如约而至,皇宫仍是灯火通明,喧闹如昼。白日里的戏曲换成了歌舞,台下的看客笑谈不休,宫女们端着精致的果盘糕点在席间穿梭,其中一人来到了姜酒面前,将盘子放下后恭敬道:“殿下,皇上有请。” 姜酒跟林绾绾相视一眼,假装迷茫问道:“皇上找我做什么?” “这个,奴婢不知。” “好吧。”姜酒道:“绾绾,去跟容肆说一声。” 那宫女连忙道:“容世子已经去了,皇上特地让奴婢来请殿下。” 姜酒眸光微闪,抬眼看向男席,确实没有看到容肆的身影,连秦砚也不知哪里去了。 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起来,姜酒带着林绾绾随着那名宫女前去。 今日是皇帝生辰,皇宫处处挂满了灯笼,比平常都要亮上几分。偏偏这宫女将他们越带越远,前边的路也越来越黑。 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宫殿,林绾绾被拦在了外面,姜酒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这宫殿虽地处偏僻,但是里面却十分干净,可见平日里也常有人来往。推门而进,迎面拂来一股热气,隔着一扇屏风,姜酒这才发现里面是一座浴池,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影。 正当姜酒疑惑之时,一股浓郁的香味伴随着热气袭来,她浑身瞬间瘫软无力,歪倒了屏风旁的椅子上,沉重的眼皮压得她睁不开眼,模模糊糊只看到了一道身影朝她靠近。 另一旁的宴席,容肆与秦砚等人正在一座八角亭内,与一众大臣品诗论画,只是容肆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第652章 偏离计划 权恒笑道:“莫不是这左道子的画作不够精湛,才吸引不了容世子的目光?” 周围的人纷纷朝他看来,眼里皆带着几分不悦。 有人抚着胡子,冷嘲道:“想来容世子自恃才华横溢,看不起别人的画作罢了。” 容肆放下茶杯,语气平淡,“一幅假画罢了,着实没什么欣赏的价值。” 语出众人皆是一愣,也有人愤怒道:“你说这是假画?” “虽然这画跟真迹做得几乎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不少问题。”容肆与他们指出了几处错误,结合左道子的画法,果真令那些人起了疑心。 权恒在一旁看着,轻笑道:“没想到容世子对画作这般有研究,改日可得跟你探讨一番才是。” “才疏学浅,四皇子抬举了。” 他显得有些兴致缺缺,转而问道:“皇上怎么还没来?” 权恒眸光微闪,“快了吧,不是还没到开席的时候嘛。” 容肆却起身准备走,权恒估摸了一下时间,倒也没有拦着,跟着他一同去了宴席。 如权恒所料,姜酒果然不在了,他看着询问宫人的容肆,走上前去,略显迟疑,道:“容世子,方才我听说皇上请曦华殿下前去商讨要事,会不会……” 容肆抬头看了他一眼,沉着语气问道:“可知去了哪里?” 目送容肆离开,权恒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深意的笑。 权紫宜气呼呼地走了过来,向他抱怨。 “那傅青茵真是个蠢货!一点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像她这样的公主,若是在大幽,不知道早死几回了。 权恒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必理会,反正,你也未必会嫁给傅寒越。” 权紫宜愣了一下,起初是欣喜,随即又有些疑惑。 “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权恒神秘一笑,没有多言。 另一边,林绾绾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免也有些不耐烦了。 她欲进去,却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拦住。 “没有皇上的命令,不得入内!” 林绾绾的脾气却有些冲,“让开!我要找我家殿下!” 他们还是不肯放她进去,林绾绾这急脾气,就忍不住跟他们动手了。 “绾绾!” 容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及时制止了林绾绾。 “怎么回事?阿酒呢?” 林绾绾连忙道:“殿下在里面,已经进去好久了都没有动静,我担心殿下出了什么事,可是他们偏不让我进去。” 容肆冷眼看着他们,“让开!我不想动手!” 那些侍卫无动于衷,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人干脆利落地放倒了他们,冲进屋子后却发现这里面空无一人。 不,也不是空无一人。 容肆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屏风后,却看见了一副漂浮在水池上的尸体,正是傅寒越。 来不及思考傅寒越怎么死了,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容肆眉头狠狠一皱,尚未做出反应,一只手从旁边的柜子里纱帘后伸了出来,把他和林绾绾拽了过去。 纱帘飘下,谁也不知道纱帘后的柜子竟然有一道暗门,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暗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 一颗紫东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让容肆也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分明就是姜酒。 容肆和林绾绾没有一点惊奇,只是眼前出现的事故还是偏离了他们的计划。 “傅寒越怎么死了?” 暗室内光线昏暗,姜酒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从傅寒越约她过来,姜酒便知道他不怀好意,推门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屋内的异样,所以她提前吃了解药,装作昏迷。 果不其然,她昏过去之后,傅寒越来了,但是却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贴身侍监。 姜酒听见傅寒越支开了那老太监,一步步朝她逼近,藏在袖中的匕首正准备拔出来,不曾想她却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呼声,悄悄看了一眼,却见那太监捂着傅寒越的嘴,一刀击中了他的心脏,将尸体丢入了水池内。 姜酒的心都凉了半截,浑身都竖起了戒备,但是那老太监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把匕首丢在她的脚边,便从柜子后的暗门跑了。 姜酒在殿内等了一会儿,才从那扇暗门进去,再后来,便听见了容肆他们的声音。 容肆沉默片刻,道:“这么说来,有人想杀了傅寒越,嫁祸给你。” “肆肆,你还记不记得萧沉歌说过,朝云先皇身边有大幽的密探,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个老太监,便是朝云先皇的侍监吧。” “你是说,他便是权慎的人?”容肆蹙眉,“可是他有什么理由杀傅寒越?” “权慎是没有,他还要靠傅寒越控制朝云国呢,我怀疑,那个老太监估计是被权恒收买了。” 外面的吵闹声还没消停,毕竟一国之君突然被刺身亡,此事绝对非同小可。得亏姜酒那会真没晕过去,要不然等她醒来,势必洗脱不了嫌疑。 “我看过了,从这暗道出去,刚好可以到宴厅附近,我们现在马上离开。” 傅寒越身亡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在他的生辰宴上,他却离奇死亡,可想而知会造成多大的恐慌。 歌舞被撤了,禁卫军们着甲持兵,将宴厅重重包围起来,如此架势,有些胆小的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唇齿发抖。 傅青茵一脸急色地跑出来,面色慌张道:“皇兄呢?我要见皇兄!” 禁卫军统领将她拦下,冷着脸道:“十六公主,还请留在原地。” 傅青茵眼泪都滚下来了,歇斯底里吼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杀了皇兄?” 傅青茵哭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害怕。傅寒越死了,谁来庇护她? 那些禁卫军无动于衷,他们现在的职责,就是守好整座皇宫,不让凶手逃离生天。 权恒看了看四周,忽然说了一句:“容世子和曦华殿下怎么不在?” 傅青茵反应过来,恶狠狠道:“对!姜酒呢?一定是她杀了皇兄!” 第653章 一个比一个讨厌 “空口无凭,十六公主可不能污蔑人啊。” 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回头,便看见了姜酒打着呵欠走了出来。 傅青茵推开面前的人冲了过去,质问道:“姜酒,你刚才你去哪里了?” 姜酒扶着额头,“方才多喝了几杯酒,有些头晕,睡了一觉,怎么了嘛?” 她迷茫而无辜的模样骗了不少人,包括权恒。 此刻他也看不懂了,姜酒不是应该在那间宫殿的吗? 禁卫军统领上前一步,目光锐利,逼问道:“皇上在浴池内被刺身亡,曦华殿下当真不知吗?” 这整个大殿的人,只有姜酒和容肆不在场,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就是凶手。 姜酒唇角的笑也散了,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冷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杀了傅寒越?” 容肆亦道:“这位大人说话可要讲证据!” 姜酒讥笑道:“他自己不知道招惹了谁,怎么反倒怪在我头上?” “除了你还有谁?”傅青茵咬死了姜酒,“皇宫戒备森严,外人根本不可能进的来!他出事的时候,只有你们没在,肯定就是你们做的!” 其他人也是纷纷向他们投去怀疑而充满恶意的目光,毕竟死了一个皇帝,可不是小事。 这种情况,姜酒也猜到了,只是他们毕竟没有实际证据,也没有亲眼看见她在现场,反正咬死了不承认就是了,毕竟人也确实不是她杀的。 姜酒瞥了权恒一眼,她很好奇,这个时候,这个幕后主使会不会做些什么,来加重大家对他们的怀疑。 只是令姜酒没想到的是,权恒却道:“我可以为曦华殿下和容世子作证,皇上遇刺的时候,我确实看见他们在偏殿休息了。” 此言一出,别说姜酒和容肆他们了,就是傅青茵等人也懵了。 权紫宜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权恒斜睨了她一眼,权紫宜想起之前权恒对她说的话,脑子顿时一激灵,也不说话了。 傅青茵一脸质疑,“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是不是真的?” 权恒笑了笑,“九公主难道不知道,大幽跟九华关系不好吗?” 众人沉默,边关都打了好几个月的仗了,这叫关系不好?这分明已经是水火不容了啊! 权恒确实没有什么立场和理由会包庇姜酒他们,他的话,倒也有不少人信了。 姜酒眯着双眸看他,没有应话,似乎是想看看,权恒到底想搞什么鬼。 傅青茵还是不信,口不择言吼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跟他们一起合谋害了我皇兄!” 这下子不只是权恒和姜酒了,其他人也纷纷朝傅青茵投去目光,前者嘲讽,后者恼怒。 傅青茵这一句话,可算是把大幽国和九华国都得罪了,他们若是真想追究,朝云国还能存在吗? 权恒身边的侍卫呵斥道:“十六公主请慎言!” 权恒抬了抬手,始终笑眯眯的。 “想必十六公主是伤心过度,才会胡言乱语,我能理解。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到底是何人害了朝云皇上,而不是在这里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但也有人提出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皇上没有子嗣,现在这皇位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唯独傅青茵愤怒喊道:“皇兄死因未明,你们现在就商量着要他的皇位了?” 权恒微笑着劝道:“十六公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姜酒走出了闹哄哄的宫殿,抬头看着天边的弯月。 暗蓝色的天际,悬浮着淡淡的云,冰凉的夜风裹着霜点扑面而来,刺得人遍体生寒。 “曦华殿下留步。” 权恒跟着他们走出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 “不知曦华殿下和容世子可有兴趣谈一谈?” 姜酒笑了一声,“谈什么?谈你是怎么杀了傅寒越,又打算嫁祸到我身上的?” 权恒也不意外她知道了,从姜酒出现在宴厅里的那一刻,权恒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出了纰漏。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姜酒和容肆。 傅寒越身边的那个太监,确实已经被他收买了,所以他才会知道傅寒越秘密找他们谈合作的事。十里山上的那一场刺杀,也确实是他安排的,假意受伤,救下傅寒越,引得那个蠢货的信任和好感。原本今晚傅寒越打算拿下姜酒的,权恒才不会想什么英雄救美这种低俗的手段,而是直接命人杀了傅寒越,嫁祸给姜酒,到时候他再站出来为姜酒洗脱罪名,这样反而能获取姜酒的信任。 只是他没想到,姜酒会那么快就醒了,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晕过去,这也导致了他的计划中途夭折,是以不得不改变策略,当堂为姜酒他们作证。 看似结果都一样,实则天差地别,毕竟现在,他已经暴露了。 权恒遗憾地叹了口气,“曦华殿下聪慧过人,果然我这点小手段还是不够看啊。” “哪里哪里?四皇子心思缜密,反应灵敏,该是我们甘拜下风才是。” “曦华殿下过誉了,我也比不上殿下,还有胆子去地牢救人。” 姜酒唇角的笑添了几分凉意。 权恒靠近了一步,眉眼弯弯,压低声音道:“不过殿下可得抓紧了,方才我可是听说,朝云的那些大臣,想要扶持十九皇子登基呢。” 正好权紫宜走了出来,权恒便退了回去,笑着跟他们二人作揖道别。 姜酒深呼吸一口气,“这姓权的,怎么一个比一个讨厌!” 容肆道:“当务之急,先传信给顾宁他们,傅寒时不必救了。” 这个时候,若是傅寒时从地牢里跑了,反而麻烦。好在时辰未到,子桑他们并未动手,所有人都撤了回去,包括萧沉歌。 “傅寒越死了?”傅青笒激动地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愤怒,“谁杀的?” “权恒。”姜酒愁得不行,“傅寒越这一死,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不说,还害得我们被迫跟权恒绑在了一起。” “也未必不是坏事。”容肆道,“权恒跟权慎不对付,或许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第654章 谁当皇帝 “话虽如此,一想到我被他算计了,看他哪里都不顺眼!” 萧沉歌道:“傅寒越一死,谁来当皇帝?” 容肆抬眼看他,“所以,就需要萧将军出马了。” 傅寒越没有子嗣,现在傅氏就剩下两位皇子,一个是年仅六岁的十九皇子,一位便是傅寒时。 按道理傅寒时是皇帝的最佳人选,包括朝云那些大臣们,要是放聪明点,都会选择傅寒时。但是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麻烦,便是权慎。 死了一个傅寒越,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相反,傅寒越至少还不想被权慎掌控,所以才会找姜酒他们。而现在,权慎肯定会选择容易掌控的十九皇子,而不是傅寒时。 傅寒越的死,激起了不小的水花,皇宫的禁卫军一边忙着搜查杀害皇帝的凶手,一边还得维持着皇宫的守卫。至于那些大臣们,虽然一个个表面悲痛万分,实则已经在谋划着选下一任皇帝了。 现在傅氏就剩两位皇子了,一个傅寒时,现在还在地牢里蹲着,一个傅寒霖,六岁的奶娃娃,毛都没长齐。 如果理智一点,自然是选择傅寒时,但是总有一些怀有异心的盯上了傅寒霖。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傅寒越死的第三天,傅寒时便被放了出来,众大臣们齐聚金銮殿,打算在今日再推选出一位君主。 姜酒和容肆他们被邀来作证,但就谁当皇帝,他们也没有话语权。 权恒就坐在他们旁边,姿态懒散,心情愉悦,就像是来看戏的一样。 “曦华殿下觉得傅寒时和傅寒霖谁有胜算?” 姜酒懒得搭理他。 权恒自顾道:“曦华殿下与安平王是旧友,自然会偏向他,不过,我倒是觉得,那小屁孩的胜算大一些。” 姜酒这才勉强看了他一眼,“哦?何以见得?” 权恒笑了笑,微微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曦华殿下知道,这满朝文武,有多少是我三哥的人吗?” 姜酒还未答,便被一旁的容肆拽了过去。 “傅寒时来了。”他道。 姜酒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被冷落忽略的权恒忍不住摇头一笑,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大殿入口。 傅寒时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裳,被关了几日,看着清减了一些,眉宇间却没有丝毫颓败之气,亦没有紧张或兴奋之色。而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儿,胖乎乎的身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在看到周围这么多人的时候,似乎有些胆怯,往傅寒时身边缩了缩。 一走进来,傅寒霖的外祖父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拉了过去,一脸警惕地看着傅寒时。 傅寒时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目光在一旁的姜酒与容肆身上顿了一下,转身看着众人。 傅寒霖的外祖父姓周,时任丞相,这种场合,由他来主持最合适不过。 安抚好傅寒霖,周相走到了中间,清了清嗓子,语气沉重道:“诸位也都知道,前两日皇上不幸遇刺身亡,想我朝云国顺遂多年,今年却接连两任君主驾崩……” 情至浓时,这位周相还背过身去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再转头又是一脸坚强正义之相。 “吾等悲痛万分之际,也不得不为朝云黎民考虑,国不可一日无君,总得再选出一位君主,才能告慰皇上的在天之灵。” 周相话音刚落,他的那些追随者立马出声附和。 “周相深思熟虑,乃为我等之表率。” “现下朝云就剩安平王与十九皇子,不知周相有何看法?” 周相看着一脸淡漠的傅寒时,再看看还流着口水的傅寒霖,十分纠结道:“按理说,安平王年纪正适合,他该是这皇位的最佳人选,但是……” 周相话锋一转,言语犀利,“但是,之前十里山的刺杀一事还未了却,纵使皇上在皇宫遇刺之时,安平王尚在狱中,但谁又知道,此事不是安平王在背后操控的呢?” 无论是年龄还是才智,傅寒霖都赢不了傅寒时,所以他只能抓住傅寒时的把柄,使劲抹黑,才能给傅寒霖博一丝机会。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其他人脸上纷纷有了犹豫之色。 傅寒越生前,可是打算把傅寒时处死的,可惜没有证据,他们也没有权力处死一位王爷,所以才不得不把傅寒时放出来。 但周相抓着这个不放,其他有意想推举傅寒时的人也不免动摇,毕竟只要此事一日不搞清楚,傅寒时身上的嫌疑便洗不掉。 但看傅寒时,他却没有半点慌张之色,只道:“周相说皇上两次遇刺都与我有关,拿出证据,我便认罪。” 周相一时语结,他要是有证据,还能把傅寒时放出来? 傅寒时看着在场众人,手指漫不经心地磨搓着玉扳指,嘴角抿出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皇上还等着出殡呢,与其在这里废话连篇,还不如直接定下。” 周相也正有此意,一脸义正言辞道:“十九皇子虽然年纪尚浅,但是朝云国百年前的灵宣帝三岁继位,在一众肱股之臣的辅佐下,也做出了累累功绩。十九皇子本性纯良,聪慧过人,理应由他接任帝位。” 听着这一串彩虹屁,傅寒时笑而不语,傅寒霖吸了吸鼻涕。 姜酒啧啧嘴,“这位丞相大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不要脸也有不要脸的好处,周相的话一出,一连串的人纷纷支持傅寒霖,只有少数人还在犹豫不决,如此形势,结果已然分明。 权恒一副“尽在我掌握中”的淡然姿态,然而回头看看姜酒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慌,反倒是显得他有些小人心思了。 周相看了看在场众人,眼里划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既然诸位都选十九皇子,那就……” “周相何必如此着急?本将军都还没表决呢。” 一道冷厉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傅寒时即将说出口的话,也如一记惊雷,震得众人目瞪口呆。 傅寒时抬起头看去,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傅寒时的眼眶蓦然就湿了。 第655章 非这样不可 萧沉歌的出现,对众人来说无疑是白日见鬼,但是眼前的人又让他们不得不信,萧沉歌真的还活着。 “沉歌,你……” 傅寒时半天都说不上来话,看着他缓缓朝他走近,坚毅冷俊的脸,与几个月前相比略显消瘦,却也抹不去众人心中对他的敬畏。 “如大家所见,我还没死,之前追杀我的,并非九华国的曦华殿下派去的,而是傅寒越所为。” 一语激起千层浪,殿上众人窃窃私语,面红耳赤,不知是喜是怒。 萧沉歌看了面色惊疑的姜酒一眼,又看向众人,语气冷淡道:“其实我早就回京了,只是以免傅寒越再下毒手,才没有露面,却没想到傅寒越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语气中的惋惜丝毫不掩饰,话锋一转,又听他道:“死了也好,像这种背亲叛国之人,便是他没死,我也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一群人面面相觑,完全被萧沉歌话语中的狠劲吓倒了。 别看萧沉歌年纪比他们小,他的地位,可是实打实地从战场上打下来的,论权力,不比他们在场的人小,澜京中大半的兵权都在他手里,虽然因为之前他的“死亡”,那些兵权全都被傅寒越抢回去了,但是现在他都还全乎地站在这里,谁能越得过他去? “过往之事暂且不论,今日是朝云定新君之日,身为先皇亲封的大将军,我应该也有资格投选吧?周相。” 周相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听到萧沉歌喊他的名字,顿时咯噔一下,僵笑着道:“萧将军说的是。” 萧沉歌没有忽略他那心虚震惊的眼神,偏头与神色激动的傅寒时对视,一字一句道:“先皇在位之时并未立储,后来几位皇子皆被傅寒越所害,如今只剩下七皇子和十九皇子。年龄一事暂且不论,我只知道,先皇对七皇子一直赞赏有加。七皇子过去常常协助先皇处理公务,其心性、能力,诸位也是有目共睹,所以,七皇子是当之无愧的皇帝人选!” 萧沉歌的话,影响力不可谓不小,那些原本还犹豫不决的人,在了解他的意思之后,纷纷选择了傅寒时。而那些原本就已经归属傅寒时的人,在看到这种情况后,也聪明地选择没有吱声。 今日傅寒时不是没有准备,皇位他势在必得,虽然过程有点艰辛。他们都做好跟周相一群人干起来的准备了,谁知道萧沉歌会突然出现,他的出现确实给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 如果说萧沉歌对傅寒时来说是曙光,那对周相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天寒地冻的,他愣是急得满头大汗,却还是打算做最后一搏。 “萧将军有所不知,七皇子身上还背负着刺杀皇上的嫌疑,这……” “周相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萧沉歌询问傅寒时,“傅寒越是七皇子杀的吗?” 傅寒时摇头。 萧沉歌点头,“且不说不是七皇子杀的,便是他杀的,也不过是杀了一个狼心狗肺之徒,有什么问题?” 有人悄悄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萧沉歌可是越发狂妄了。 周相被他这话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试图说些什么反驳,可对上萧沉歌那双冷厉的眸子,愣是憋了回去。 权恒看着这局势生生逆转,半天都说不上话。 身旁忽然传来姜酒含笑的声音,“四皇子,看样子你猜错了呢。” 权恒脸上恢复了笑意,“棋差一招,甘拜下风。” 任权恒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萧沉歌没死,也正因为他没死,才给了傅寒时翻身的机会。不过,权恒可不认为,他那位好三哥会这么容易就认输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傅寒时登基落幕,傅寒时没心情应付那些墙头草,只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前往偏殿。 萧沉歌坐在床上,惨白的脸色犹如被抽干了血一般,药效过后,双腿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一贯能忍的萧将军都咬破了唇。 姜酒喝了口茶,又毫无预兆地摔了茶杯,把殿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傅青笒红着眼眶,扭头吼道:“姜酒你有病啊!” “是我有病还是你们有病?”姜酒鲜少动怒,有时候真惹恼她了,也是笑眯眯地报复回去,这般情绪外露的模样,也不由得让傅青笒有些发憷。 “又不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傅青笒揉了揉眼眶,咬牙切齿。 萧沉歌虚弱道:“一个残废将军,根本没有话语权,想为七皇子撑场面,非这样不可。” 姜酒站起身来,目光冰冷,“好伟大的兄弟情!伟大到你连自己的腿都可以不要了。” 这段时间叶愔一直在养护着萧沉歌的腿,她虽然没有办法治愈,但是也能保证双腿不坏死。结果今日,萧沉歌便向叶愔求了猛药,能让他的双腿暂时康复,但是药效一过,他所要承受的痛苦,比断腿还要重千倍万倍,甚至还有截肢的风险。 她尖锐的话语,冰冷的目光,刺得萧沉歌遍体生寒。 连傅青笒都看得出来,姜酒是真的怒了。 她想起了一年前,她让人给姜酒的马儿喂了药,姜酒险些摔下悬崖,一尸两命。后来她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皇宫,姜酒笑吟吟地让人端上了马肉。哪怕是危及自己的性命,她也没有这般失控的时候。 萧沉歌有些说不上话,只能求助似的看了容肆一眼。 容肆把暴走的姜酒拉了回来,却没有如萧沉歌所想安抚她,而是道:“阿酒说得没错,皇位什么时候拿都可以,但是你的腿经不起重创了。” “我知道,”萧沉歌叹了口气,目光藏匿着几分灰败,“但我心愿已了,日后好不好的,也无所谓了。” “无所谓?”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姜酒气急败坏,“你跟我说你无所谓?萧沉歌,你是腿坏了还是脑子坏了?傅青笒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我们派出了那么多人去找沈遇白,为了什么?你就是这么作践你自己的?” 第656章 要什么都可以 傅青笒没想到她还扯到了自己身上,竟然还生出了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待反应过来自己想什么,傅青笒的脸黑了几分。 她跟姜酒心意相通?见鬼去吧! 傅寒时进来之时,听到的便是姜酒这番话,他不顾仪态地冲上前,看着萧沉歌那伤痕累累的腿,瞳孔骤然一缩,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微微颤抖着。 “沉歌,你的腿……” 萧沉歌下意识地挡住,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还得若无其事。 “皇上,别听阿酒胡说,我没什么事。” “是没什么事,”姜酒凉凉道:“顶多就是截肢罢了。” “怎么会……”傅寒时急火攻心,脸上带着几分迫切,“难道就没有办法医治了吗?” “本来还能医,现在嘛,不截肢就得死。” 傅寒时踉跄了一步,这位刚刚得到皇位的新皇,不见半分喜悦,眼里只有痛惜和悲切。 他转头看着姜酒,语气郑重,“曦华殿下,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认识不少奇能异士,只要你能救沉歌,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姜酒冷着脸,“治不了,等死吧。” “殿下!” “少跟我说这些废话!是他自己不要命,非要服猛药,说什么若是他废了,便没人给你撑腰了。行啊,他既然爱面子不爱命,那就等着截去双腿,血尽而死。” 傅寒时脸色霎时一白,傅青笒皱着眉头,“你诅……” 容肆打断傅青笒的话,道:“安……皇上,萧将军这腿原本还是有机会能痊愈的,但是今日这么一折腾,只怕此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叶愔跟傅青笒抬眼看他,表情有些迷惑。 叶愔仔细回想了傅寒时来之前她说的话,好像没有一句是说萧沉歌无药可治了吧? 偏偏对面这两口子一唱一和,把萧沉歌的病说得要多严重有多严重,把傅寒时吓得一愣一愣的。 傅青笒还在状况之外,叶愔何等聪明之人,也隐隐明白了什么。 在傅寒时第四次开口求姜酒时,姜酒也终于松了口。 “你真的想救他?” 傅寒时重重点头,眼眶微红。 “我与沉歌自幼一同长大,这一次沉歌为了我遭受了如此大的折磨,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要什么都可以?” 傅寒时有一瞬的迟疑,最后才点头。 他迟疑,并不是不想救萧沉歌,而是在想,如果姜酒狮子大开口,他能给出什么。 一座城池又何妨?怕的是她要整个朝云。 但是转念一想,这朝云国都是萧沉歌打下的天下,便是要朝云再向九华纳贡十年,傅寒时也愿意。 他认真而急切的神色不似作假,那一瞬的犹疑,才是正常反应。 萧沉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阿酒,你别闹了。” 傅寒时一脸茫然地看她,什么意思? 姜酒轻哼一声,虽然仍是摆着一张臭脸,话语中的火气倒是比刚才降了一点。 “胡闹的人是你吧?你当我跟你开玩笑的?” 萧沉歌没理他,对傅寒时道:“皇上,阿酒只是跟你闹着玩,你别怪她。” “所以,你的腿没事?”傅寒时一时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 容肆道:“萧将军的腿,确实是受到了重创,原本恢复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现在伤势又加重,痊愈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没有姜酒说得那么严重,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就是了。 傅寒时那颗尚未放下的心又被提了提,迫切道:“我立马去传太医!” 容肆将他拦下,“萧将军受伤的事不宜外传。”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去找太医的缘故。 傅寒时神色略显灰败,“那该怎么办?” “我带他去找沈遇白咯。”姜酒道。 “沈遇白?”傅寒时想了一会儿,才惊喜道:“可是那位西府阎王?他现在在何处。” “大幽。” 傅寒时一怔,“那沉歌他……” “他得跟我们一起去。”萧沉歌的腿拖不得了。 傅寒时点点头,又道:“我派一队人……” “不用了,”姜酒道:“大幽是权慎的地盘,你派再多人也没用。” 傅寒时皱着眉,“可是权慎知道沉歌没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啊,就不用你操心了。” 傅寒时见他们二人一脸淡定,也不免安心了几分。 萧沉歌就在皇宫住下了,傅青笒也得以光明正大地回宫,皇宫上下都被清理了一番,旧日傅寒越的人,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流放的流放。 傅寒时的手段也够狠,直接把十九皇子赶去了西南苦寒之地,至于周相等人,也寻了各种由头处置了。 傅寒时不是傅寒越,他不喜欢受人掌控,所以要把那些萌芽全都扼杀。 朝云一朝换帝,除了为澜京的百姓添加茶余饭后的谈资,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影响。尤其是新年已至,处处一片喜气和乐,倒是冲散了几分动荡的恐慌。 小雪无声,澜京满街红彩。朱门雀阁,雕花木笼在冷风中轻轻摇荡,光影绰约,醉人心脾。 人来人往的长街,几道身影尤为注目,红衣热烈,白衣胜雪,颦笑顾目,皆成画卷。 姜酒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烧饼,堂堂九华国的曦华殿下,此刻如孩童一般穿梭于市井。而她身侧的容肆,怀里抱着个奶娃娃,另一只手还得提着个彩灯,目光和脚步都紧紧跟着前面的人。 姜酒咬了一颗糖葫芦,酸得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容曦咬着肉乎乎的拳头流着口水,馋得不行,姜酒让她舔了一口,外面包裹甜甜的糖衣让她喜欢极了,伸手便想去抓。 容肆无奈地把女儿的手收回来,语气带着几分温柔的警告。 “别给她瞎喂。” 姜酒不服,“她自己馋,你怎么不骂她?” 容肆低头看容曦,容曦也抬头看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光芒,那咧嘴一笑的模样,与姜酒如出一辙。 回到驿馆已是深夜,容曦趴在容肆的怀里睡着了,姜酒还精神抖擞,把玩着手里的摇铃。 第657章 宛若故人 顾宁站在驿馆外面,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前来。 容肆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询问道:“怎么了?” “世子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今天是除夕,虽然驿馆里挂了不少红灯笼,但是也冷清了不少。不曾想他们的院子还是一派热闹,一眼望过去,人几乎都来齐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容肆看着这一院的人,不仅秦砚他们在,连权恒也来了,只听他道:“容世子与曦华殿下可让我好等啊。” 容肆把熟睡的容曦交给林月娘,偏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这些人是谁?” 那几个人身上穿着守卫的衣裳,其中有一个容肆还在驿馆里见过。 “我三哥的人啊。”权恒应得轻描淡写,脸上的笑却难得带了几分诚意,“这份礼物,曦华殿下与容世子可还满意?” 姜酒打了个呵欠,嗓音有些沙哑,“你抓这些人做什么?杀了他们,权慎照样可以继续安插眼线。” “这还只是个开胃小菜,”权恒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这份,才是重礼。” 容肆接过,粗粗扫了几眼,上面都是人名,而且还都是朝云的大臣,明显就是萧沉歌一直在找的朝云奸细。 姜酒嘲弄道:“这份名单,你不拿给傅寒时,拿给我们做什么?” “许是因为我姓权,皇上对我颇有戒备,而你们就不一样了。” 容肆了然,只怕权恒是想借他们的手,搭上傅寒时这条线。 “四皇子的条件呢?”容肆问。 无利不起早,这大过年的,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总不会是真的给他们白送礼的。 权恒笑眯眯道:“我那妹妹紫宜,虽然娇气了一点,但是模样、才情皆是没得挑,就算不能当皇后,当个贵妃也不差吧?” 姜酒眉角一挑,这权紫宜原来是要和傅寒越联姻的,傅寒时能接受她? 权恒一脸诚恳,“之前在十里山,我设计陷害了皇上,他对我怀有戒心是正常的。不过,不管是我还是皇上,甚至是你们,我们的敌人都是一致的。皇上不信任我,那我也只好来找你们了。” 傅寒时是不会接受权紫宜,但是如果有姜酒他们牵线搭桥,也未必没有可能。 “可是,我们有什么好处呢?”姜酒问。 权恒薄唇微弯,“我知道殿下一直在找一个人,而我也知道,权慎从九华国带回了一个人,也许就是殿下要找的。” 虽然权慎在大幽几乎只手遮天,连太子权怀都奈何他不得,但是权恒能和权慎对抗,多年立于不败之地,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姜酒和容肆没有直接给他答复,权恒也不急,只是说了个期限,再过三日他们便要离开澜京,启程回大幽,姜酒有的是时间考虑。 出了院子,冰冷的夜风迎面吹来,权恒下意识地拽了拽身上的斗篷,抬眼正好和刚回来的燃止视线相撞。 那一张熟悉的脸,在这暗沉的夜里,仍是给权恒不小的冲击。 “阁下留步。” 燃止顿住了脚步,偏眸看他,唇角的笑带着几分凉薄。 “四皇子有事?” 权恒眯着双眸,“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阁下?” 他轻笑一声,“世间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许是四皇子记错了。再说,我从未去过大幽,更不可能见过四皇子了。” “是么?”权恒喃喃一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告辞。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他,那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连扬起的紫色衣角都透着几分邪气,与记忆中的人简直天壤之别。 权恒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是魔怔了,竟然会以为,燃止是他的七弟,权忱。 那个可怜的小东西,早就被权慎养得恶犬咬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翌日,众人商量了一番,皆觉得权恒的所谈的合作可以赌一把,容肆注意到格外沉默的燃止,出声询问道:“你觉得如何?” 燃止逗着容曦,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却也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什么?” 姜酒道:“就是跟权恒去大幽,萧沉歌的腿还需要沈遇白救治,若有权恒掩护,也能避过权慎的耳目。” 燃止睫毛轻颤,“嗯,挺好。” 姜酒拍板,“行,那就这样决定了。” 秦砚道:“你们去大幽,我再找两个人假扮成你们回九华,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 “我跟秦大人一起回去吧。”燃止忽然道。 容肆顿了一下,“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不了,出来玩了一趟,也累了。叶愔叶情他们都跟着你,保护曦曦不是问题。” 容肆还想问,却被姜酒拦住。 容肆跟秦砚进宫跟傅寒时谈事去了,容曦被林月娘带出去,屋里就只剩下姜酒和燃止两人。 “你不肯去大幽,是因为怕见到权家的人?” 燃止喝了口茶,神色略显松散。 “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不想你们太过招摇罢了。”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我们来说都一样。”姜酒道:“之前我不问你,是尊重你的隐私,不过现在来看,能让燃止公子都回避的,可不是什么小事。” 燃止放下了茶杯,薄唇扯了扯。 “事大事小,也都过去了,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追问到底?” 姜酒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不是你说跟权家有仇吗?难道就不想报吗?” 燃止轻笑,“谢了,暂时没这个打算。” 哪怕现在午夜梦回,燃止还是忘不了,那座沉重得压得人透不过气的皇宫,那一张张嚣张而狠厉的嘴脸,那些羞辱,那些折磨,甚至是最后面临死亡的恐惧。 曾经他恨透了生下他,却又折磨他的生母,恨透了漠视他冷落他的父皇,恨透了那些以羞辱他欺凌他为乐的兄弟姐妹,也恨透了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 大幽于他来说是噩梦,但是这个噩梦,从他被容骁救回来的时候便终结了。 这些年他在星云宫长大,若想报仇,有大把的机会,可是后来,他真的觉得那些已经过去了。 第659章 一夜“屠戮” 尚为懵懂的容曦,根本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刻钟经历了什么,也体会不到娘亲的恐惧,她只是无辜地看着她,眼角还挂着泪珠。 姜酒忍着情绪,郑重地向青衫男子低头致谢。 “前辈今日救下小女容曦,姜酒永生难忘!敢问前辈大名,姜酒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前辈大恩!” 他漫不经心转着拨浪鼓,“行走江湖,举手之劳而已。” 青衫男子把拨浪鼓递给容曦,容曦伸手去抓,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捏了她肉乎乎的脸蛋一下,那双狭长的眼眸泛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暖意。 “再见了,小家伙。” 说罢,青衫一摆,潇洒地翻墙而去。 子桑他们追过来的时候,那青衫男子已经走了,只见姜酒抱着容曦,旁边还有一个人在哀嚎。 “殿下!” 众人惊魂未定,在看见容曦完好无损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姜酒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责怪他们没有看好容曦,把容曦交给子桑后,抄起了角落里的一根木棍,狠狠地冲着那个男子挥过去,眼里杀气凛凛。 得知容曦险些被拐走,容曦和秦砚他们急匆匆回来,就连燃止脸色也格外难看。 林月娘吓得不轻,子桑和顾宁等人一脸愧疚地跪在院子里,也只有容曦,手里攥着个拨浪鼓,睡得正香。 几人看了一眼孩子,确定她没事才放心一些。 燃止恼怒地拍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抢人,这些地痞是越来越能耐了!” 只怕他们都是有预谋的,从一开始抢了傅青笒的荷包,引开了傅青笒和子桑,又带了一堆人拦住林绾绾他们,趁机生乱抢走容曦。得亏今日有好心人相救,不然只怕容曦没那么容易找回来。 燃止越想越火大,忽然起身出去,也不说去做什么。 容肆遣散了众人,回到房中,朝坐在床边的姜酒走过去,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姜酒抱紧了他,闷声道:“我差点把容曦弄丢了。” “不怪你。”容肆嗓音低沉,“是我不好,应该陪你们去的。” 从收到消息的时候,容肆顾不上跟傅寒时辞别,连礼节都抛之脑后,急火急燎地赶回来,这一路上的煎熬,并不比姜酒少。 但好在容曦没事,否则会有什么后果,容肆想都不敢想。 她稍稍退开了一步,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今日还多亏了那位大叔,只是他不肯告诉我姓名,便是想报答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找。” “我已经让顾宁他们去查了,不管是那位恩人,还是那些抢走曦曦的人。”容肆捧着她的脸,温声道:“这些事你就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姜酒被容肆哄着去睡了,一向不习惯抱着容曦睡觉的她,这一晚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睡梦之中眉头都紧紧皱着。 容肆坐在床边守着她们母女二人,等姜酒睡熟了才披上衣裳走出去。 新年初一,这个热闹而喜气的日子,哪怕到了夜晚,依旧不褪喧闹。那些行走在街头谈笑风生的百姓,定然没有想到,在这一夜澜京几乎遭遇了一场“屠戮”。 要说这每个城池,哪怕是天子脚下,总有一些官员摸不到的地方,总有一些地头蛇在流窜,做着见不得光的生意,赚着不干净的钱。若是没捅出去,好歹也能胆战心惊地活下去,但偏偏捅到马蜂窝了。 所有的赌场、青楼、牙行,全都被翻了个遍,这一夜不仅那些靠着腌臜手段赚钱的人睡不着觉,大理寺卿也是彻夜未眠。 如此大的动作,自然也有一些大臣收到风声,转头就告状到傅寒时那里去。 “容世子如此嚣张的举动,分明是对朝云大有不满!如此行事作风,更是丝毫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难道皇上坐视不理不成?” 傅寒时慢条斯理地穿衣,传膳,听着御史大人义愤填膺地宣扬容肆的罪行,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 “容世子这是在为京城拔蛀虫,李大人不感激,怎么反而还要朕怪罪于他?” 御史大人一噎,随即又愤愤道:“这里毕竟不是九华,容世子此举乃是越俎代庖,皇上怎能放任他在澜京城胡来?不仅抓了不少人,还烧了不少房屋,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傅寒时这才勉强赏了他一道眼神,意味深长道:“李大人的消息倒是准确,连容世子抓了人烧了房都一清二楚,莫不是李大人早就收到了风声?” 他顿时一惊,慌忙道:“皇上明察!老臣与那些人可没有丝毫关系!老臣只是看不惯容世子的行为举止,身为九华国人,他有什么资格在朝云的地盘上抓人?” 傅寒时也不知信了没有,淡淡道:“这个啊,容世子昨晚已经派人进宫跟朕说了,朕允许的,要不然你以为大理寺卿怎么敢接?” 这一通告状,啥都没告着,至于后来这位御史大人还把自己赔了进去,被查出收了不少贿赂而被削去官职的事,都是后话了。 姜酒这一夜睡得并不好,途中醒了几回,被容曦吵醒的,好不容易把她哄入睡了,自己又睡不着了。 天色渐亮,外头天寒地冻的,姜酒也不着急起来,小眯了一会儿,结果再睁眼,容曦不见了。 昨日的恐慌又浮上心头,她掀开帘子一看,容肆正抱着容曦,玩着燃止给她买的一堆玩具。 “醒了。”听到动静,他回头看她,笑意温柔,“林姨已经准备好早饭了,快去洗漱。” 姜酒没什么表情地走下床,容曦一看见她,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就要抱,这么个奶娃娃,萌得不行,姜酒狠狠亲了她的脸颊一下,才去梳洗。 容曦被亲懵了,呆呆傻傻地坐着,眼珠子还跟着姜酒的身影转动。 容肆低笑一声,眉眼温柔到了极致。 “那些人都被抓到了。”饭桌上,容肆一边抱着容曦,一边给姜酒夹菜,“翻了一夜,倒是找出了不少人,都是干买卖人口的勾当,已经全部移交到大理寺了。” 第660章 容骁 姜酒头也不抬,“那那位恩人呢?” 容肆顿了一下,把菜夹到她碗里,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找到这个人。” 姜酒诧异地抬眼看他,“不可能!” 昨晚他们那么大阵仗,连那些赚黑钱的老窝都给捅了,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按照你的描述,昨夜我们派出了不少人,把东城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我估计,对方可能隐藏了身份。” “那倒是有可能,那人虽然没有在我面前出手,不过气度不凡,身姿矫健,指不定是哪位隐士高人。” 姜酒捏了捏容曦的脸颊,笑道:“所以说,我们曦曦有福气啊。” 容曦坐在容肆怀中,冲着娘亲咧嘴一笑,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姜酒蓦然一顿,微微歪着脑袋,低头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容肆,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怎么觉得,你和曦曦都跟那位恩人长得很像。” 这么一想,她的脑子瞬间如醍醐灌顶,也难怪昨日初见,她会觉得那位青衫男子那般熟悉。只是当时心绪混乱,并未想到这一层。 容肆倒是不以为意,“是么?大概是缘分吧。” “可能吧。”姜酒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东城以北的一间客栈内,这里环境简陋,却挤满了客人,多数都是商户,成群结队地在客栈大堂饮酒,操着各地的口音大声谈笑,粗俗而豪爽。 一名翘着二郎腿喝着酒的络腮大汉正与同伴说着什么,抬眼看见一名青衫男子走了进来,连忙上前叫住了他。 “容兄弟!” 迎面一身的酒气,让他后退了一步,脸上却仍挂着儒雅朗逸的笑。 “原来是周老板,有什么事吗?” “诶……容兄弟怎么还这么生分?我虚长你一岁,喊我周大哥就是了。”他看了看他手里的包裹,笑道:“这是去给令郎买吃的去了?” 他颔首,温润的气质,让途径的姑娘们都不免心生好感。 “今日便要离开澜京了,他惦记着李记的点心,正好留着路上当盘缠。” 那位周老板愣了一下,“你们今日就要走了啊?” “夫人身体有恙,耽误不得。” “那倒也是。”他叹道:“像容兄弟这么痴情的人可不多了。” 他是走南闯北的商户,干的都是倒卖的勾当,赚了不少钱,也惹了不少人,掉了几次坑,却不曾想到,会被眼前的青衫男子救了两回,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一些。 周老板知道他有一位重病的妻子,这些人他带着她四处寻医。一来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二来也是钦佩他的重情重义,是以这些年他也一直帮着他打听消息。 “若是没事,我便先上去了。” “诶等等!”周老板连忙叫住他,“有事有事!我们这一趟不是刚从大幽过来嘛,我听说大幽皇宫来了一位妙手神医,比谢祝还要厉害,你要不要带着弟妹去瞧瞧?” 那青衫男子微微蹙眉,脚步也停了下来。 “此事如何得知?” “那大幽皇帝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嘛,那位谢神医一直都救不了他。后来啊,大幽的那位三皇子,不知从哪儿带了一位高人回去,我从那儿离开的时候,听说那大幽皇帝都能上朝了。” “可知那神医姓甚名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转而道:“不过,我有一位老友是在皇宫里当差的,他说,那位神医会蛊术!” 他眉心一跳,表情云淡风轻,内心已是风起云涌。 “你说这也是奇了哈,这苗疆都灭亡多少年了,还能见到蛊术。想当年,那位大幽的皇帝,也是为了苗疆的蛊王,才带着人一把火烧了苗疆……” 说起这事,那位周老板脸上不掩惋惜。 青衫男子笑了笑,却没有揪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反而道:“周大哥神通广大,连皇宫的人都认识,着实令小弟佩服。” 他的语气不知比方才热络了多少倍,听着让人格外舒坦,那周老板脸上不掩得意,摆摆手道:“都是小事!你也知道,皇宫里头的好东西多着呢,我们运不出来,里面的人还不能送出来嘛?” 青衫男子也没有丝毫怀疑,就着这个话题跟他闲聊了几句,便告辞上楼了。 “到底我惦记李记的点心,还是你自己想吃?” 推开房门,迎面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青衫男子也不搭理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扭头看着那个抱着剑坐在桌旁的年轻男子。 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劲衣,宽肩窄腰,墨发扎成一束,添了几分痞气。眉眼精致秀气,薄唇微勾,颇具风流,分明是生死不明的贺锦朝! “收拾东西,我们去大幽。” “去大幽做什么?不是说要在朝云国多逗留几日吗?” “滚去收拾便是!” 贺锦朝轻哼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青衫男子走到了床边,掀开了帘子,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墨发雪肤,像是玉雕的一般,清润无暇。过分白皙的肌肤,可见那细长的青筋,脆弱得好似一捏就碎,消瘦的身躯,犹如纸片不堪一击。 他格外小心地给她擦拭着身体,每一根手指,每一处肌肤,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却温柔到了极致。 “昨日我去东城,救了一个差点被拐卖的小娃娃,你是没看见,那娃娃跟肆儿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你若是见了,一定也喜欢。” “肆儿这个年纪,也不知成亲了没。我于他有愧,舍不下脸去见他,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当年父亲虽然因为的一意孤行,扬言要跟我断绝关系,不过我相信,他会照顾好肆儿的。” “对了,燃止好像也去找肆儿了,这样也好,他们兄弟俩相互也有个照应。”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了许久,手边的热水都冷成了冰,而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容骁眼里的光渐渐淡了下来,他抬手轻轻拂开慕容雪青脸上的碎发,一声轻叹,夹杂着无限的愁绪。 第661章 总能碰面 趁着这几日天晴,姜酒他们便决定与傅寒时辞行,秘密带着萧沉歌跟权恒他们离开朝云。 临行之前,权紫宜泪眼汪汪地送权恒出城,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权恒没什么耐心哄她,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乖一点,傅寒时不会亏待你的。” 虽然还是免不了联姻的下场,但是对权紫宜来说,傅寒时不知比傅寒越好了多少倍,权紫宜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一想到以后她便要在这里生活,远离父母亲人小伙伴,她便止不住悲从中来。 跟哭哭啼啼的权紫宜相比,傅青笒则黑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她不甘心地又重复问了一遍。 姜酒也不胜其烦地解释道:“不是跟你说了,你要是去了,很容易暴露萧沉歌的行踪。” 萧沉歌还活着的消息瞒不住,他们倒是可以派人伪装成萧沉歌,避过权慎的眼线,但是要是多了一个傅青笒,暴露的风险也大了许多。 傅寒时安抚道:“青笒,沉歌此去大幽凶险万分,唯有你留在朝云,时不时去将军府,才能迷惑住众人。” 傅青笒知道,就是放心不下萧沉歌。 权恒走过来说道:“都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傅寒时走到萧沉歌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一句:“保重!我等你回来!” “皇上也要保重。” 傅寒时笑了笑,看着他们抬着他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队伍,辞别向西而行。 目送他们远去,直至没了踪影,傅寒时才准备转身回宫,偏头看见傅青笒还依依不舍地望着,忍不住笑道:“真那么喜欢,不如我给你们赐婚?” 傅青笒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要死要活,只是表情仍然有些郁闷。 “还是算了吧,”她说:“对我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他平安健康更重要了。” 傅寒时无奈地笑着摇头。 迎面一匹烈马疾驰而来,堪堪在傅寒时他们面前停下。 “燃止公子?”傅寒时意外地看着他,“你不是要跟秦大人他们一起回九华了吗?” 燃止神色有些焦急,“容肆他们走了吗?” “已经走了。” 燃止也不多说什么,立马拽紧了缰绳,夹紧马肚追上去。 好在霜雪未化,马车行走迟缓,不多时便被燃止追上了。 “燃止公子?”顾宁看到他十分意外,“有什么急事吗?” “我找容肆有急事!” 权恒在队伍前面,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派人去询问情况,继续慢悠悠地赶路。 “你说什么?”容肆听罢燃止的话,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燃止灌了一口水,跑得太猛,微微喘着气。 “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不过根据这描述,极有可能就是义父!” 今日他原本是要跟秦砚一起离开的,不曾想突然有一名弟子传来急报,说是在东城看见了疑似容骁的人。但因多年未见容骁,他也不敢确定。燃止特地亲自去了一趟,只碰到了几个商户,从他们口中了解了他们的情况,燃止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容骁。 容肆久久说不上话,他根本没想到,他会离容骁如此之近,甚至生生错过。 “那现在他们人呢?” “很巧,去大幽了。” 容肆眼里的光渐渐聚拢,哪怕表情没什么变化,姜酒也能感受到他的欢喜。 姜酒道:“如果真的是父亲,他也去大幽,我们总能碰面的。” “我已经从澜京调了不少人马,沿着去往大幽的路追查过去,不过可能性不大,义父十分狡猾,估计不会那么容易被我们找到,或许我们只能去大幽堵他了。” 容肆偏头看他,“他去大幽做什么?” 燃止顿了一下,“除了看病,还能是什么?我听那些人说,大幽三皇子带回了一名医术高超的神医,这名神医还十分擅长蛊术,我猜义父就是为了他而去的。” 姜酒和容肆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沈遇白?” “有可能是。” “那就没事了,我们也要去找沈遇白,说不定到时候就能碰面了。” 容肆喃喃道:“但愿如此吧。” 因为有了容骁的消息,燃止也决定不回九华了,跟着他们一同去大幽,毕竟什么事也没容骁重要。 容骁当年是诈死,以免消息泄露,除了他们自己人,也没叫权恒知道。 权恒知道燃止也来了,也十分聪明地没有多问,一路上相处得倒还算和谐。 大幽在朝云的西北方向,行了一月,沿途可见绿意抽丝,白雪消融,雪化而路滑,行走得愈发缓慢。 姜酒明显感觉到,这几日权恒谨慎了不少,每到一个地方,总要细细查探一番,才肯安心歇下。 听闻此言,权恒也是苦笑道:“此行我去朝云,除了给傅寒越庆生,还有便是为了两国联姻。所以在我办完这件事之前,权慎不会动我。不过如今眼看着离大幽越来越近,我那位好三哥,可未必就会让我平平安安地回京。” 也不愧是斗了多年的兄弟,权恒对权慎比对他自己还要了解。果不其然,在朝云边界的一座小客栈里,第一波刺客就出现了。 姜酒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容肆安抚着拍着她的后背。 “我们不去帮忙吗?”姜酒迷迷糊糊说道。 “不用,子桑和顾宁他们会处理。” 没过多久,外面的声音就渐渐消下去了,姜酒也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权恒顶着黑眼圈,一脸幽怨地看着对面一家三口。 “昨晚你们就没听到什么动静吗?”他咬牙切齿道。 姜酒抬起头,“不是都解决了吗?” 权恒深呼吸一口气,“是解决了,我也折损了不少人。” 姜酒咬了一口小笼包,似笑非笑道:“四皇子这是在怪我们袖手旁观吗?可据我所知,子桑他们也出手帮你了啊。” 子桑和顾宁是出手了,但是也还有一大堆看热闹的!这才是权恒生气的原因。 燃止笑了笑,道:“说到底,这些人是权慎派来杀你的,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四皇子总不能拿我们当盾牌吧?” 第662章 长生蛊 权恒一噎,话虽如此,但是他们现在也算得上盟友,自然是在同一条船上的。 容肆放下了筷子,语气格外冷淡。 “四皇子若是对我们有何不满,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也可。” 此言一出,姜酒继续咬着小笼包,燃止表情似笑非笑,萧沉歌面色冷硬,丝毫不在乎,其他人更是不表态,明显都是跟容肆的态度一致。 权恒咬咬牙,僵硬地笑道:“容世子这话就严重了,我也并非是责怪你们,只是担心我若是死了,你们也没办法躲过权慎的眼线混入大幽。” “这个四皇子就不用操心了,在下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好歹也有一点人脉。” 权恒看着燃止那张脸便心慌,更别说反驳他的话了。 心知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了,权恒也忍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容世子,是我言语唐突了,还希望容世子别跟我计较才是。” 容肆倒也没有揪着他不放,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一顿早饭,虽然没有闹开,但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顾宁他们搬运行李,萧沉歌坐在马车旁等着,思索再三,还是道:“权恒此人心眼极小,怕是不好长久合作。” “知道。”姜酒不知又从哪儿顺了个包子,啃得满嘴都是油,“反正我们的目的是救出沈遇白,到时候就跟他一拍两散了。” 权恒想利用他们对付权慎,他们则是利用权恒混入大幽京城,谈不上什么交情,顶多短时交易罢了。 顺利地出了朝云,踏入了大幽的地界,这里的气候较朝云来说还要冷上几分,沿途道路荒芜,人烟稀少,途经一个村庄时,那里更是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惨淡非常。 权恒解释道:“前段时间大雪封路,边关的战事也消停了,但是最近又打起来了,只怕这村子里的人都被抓去当壮丁了。” 末了权恒还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权慎的主意,容世子和曦华殿下可别算在我头上。” 姜酒没理他,望着九华国的方向。 他们离开了这么久,虽然说北关有余长初和宋遥他们守着,但是她也担心权慎会耍什么阴招,毕竟姜羡现在还不见踪影。 千里之外的大幽京城,春雨凝结成细碎的小雪,洒落在朱红色的砖瓦。几名身着暗红色宫裙的宫女正在台阶上扫雪,冰冷的石板路在皇宫内蜿蜒,不知成了多少人逃不出去的牢笼。 一名蓝衣男子站在庭院内,偏头轻轻打了个喷嚏,听见身后有人在唤他,才提步走上前去。 “三皇子。”他冲着来人拱手作揖,抬头一看,那分明是姜羡。 权慎披着一件苍蓝色的斗篷,围着一圈浅细的绒毛,冷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凌厉的鹰眸,比这三月还要冷上几分。 “等太久了?” 姜羡笑了笑,“那倒没有,三皇子忙忘了?” 权慎伸手捏了捏眉心,“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下面的人来报,刺杀失败了,让老四逃过了一劫。” 姜羡随着他走出去,“从朝云到大幽的路途还长着,总能找到机会。” 权慎目光阴霾,“可问题是,现在我已经失去老四的踪迹了。真是没想到,去了一趟大幽,他倒是聪明了不少。” “四皇子不足为惧,倒是太子,三皇子可要早做打算才是。” 权慎神色懒散,满不在乎道:“权怀那个蠢货,除了会投胎,还有什么屁用?现在父皇的身体也好了,他还得继续在这太子之位上坐着,有足够的时间留给我了。” 两人没让任何侍从跟着,因为权慎带回了沈遇白,治好了权斯尧的病,权斯尧最近也格外看重他,不仅让他协同处理公务,还能在皇宫里任意出行。 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叫“风辰殿”的地方,这里从前是谢祝的地盘,是权斯尧专门给谢祝用来炼丹炼药的地方。而现在,风辰殿也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权慎跨入殿中,正殿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炉鼎,这个价值千金,纯属摆设,华而不实。再往里走,可见右侧有几排又高又大的木柜,木柜上贴满了小小的标签,里面放置着一些草药,分门别类,不可谓不精细。与木柜相对的是两排书架,上面全都是药经药理,还有不少绝世孤本,价值连城。而大殿左侧的空间要空旷许多,除了几个丹炉,几个蒲团,便只剩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簸箕、蒲扇、书本、草药散落一地,几名小药童正艰难地收拾着,还有几个在整理那些书架。 环顾了一周,权慎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便招来了一名小药童询问。 “沈神医呢?” 小药童奶声奶气道:“师傅正在后院晒草药。” 权慎正纳闷沈遇白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走进去一看,果真看见他翘着二郎腿躺在暖阁里睡觉,一本书歪歪扭扭地盖在脸上,打起了小呼噜。 权慎走上前,拿开了那本书,沈遇白被吵醒,极度不耐烦。 “不是说了别来烦我吗?”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看见权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时,顿时被吓得从榻上滚了下来。 “这……这不是三皇子吗?”他僵笑着,拍拍身上的尘土,“怎么有空来我这遛弯啊?” 权慎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外面封着正儿八经的书皮,里面却装着不入流的话本。 他嫌恶地把书丢回去,语气听上去不知是喜是怒。 “我把谢祝的风辰殿抢来给你,可不是让你来睡觉的。” 沈遇白伸了伸懒腰,“你父皇的药我不是炼出来了吗?” “那长生蛊呢?” 传闻苗疆有一种能让人长生不老的蛊虫,他们不知道这种蛊虫具体叫什么,便以“长生蛊”为名,当年权斯尧一把火烧了苗疆,也是为了此蛊。哪怕到现在,权斯尧仍然对长生蛊念念不忘。 “那个啊,那老东西研究了那么多年,不还是没研究出来吗?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炼出来?” 第663章 不得已的苦衷 “我不管。”权慎语气冰冷,“沈遇白,如果你连长生蛊都不能炼出来,你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沈遇白感觉脖子一凉,不得不赔笑道:“三皇子严重了,我是说没有那么快炼出来,又不是炼不出来。” 权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最好是。” 转身欲走,想到了什么,权慎又道:“沈遇白,乖乖地替我办事,你的小命我给你留着,你心爱的女人,我也不会动。要不然,你知道后果。” 沈遇白脸色一僵,目送着他们离开,恼恨地往榻上一趟,烦躁地踹开了被子,咬牙切齿地骂道:“姜酒!再不来救我,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因为有燃止他们的帮忙,一路上隐藏踪迹,接下来的路程虽然难走,但是也还算太平。 一路北上,天气渐渐回暖,离幽京也越来越近,容肆他们看不出什么,倒是权恒,难得的有些紧张。 “离京这么久,也不知道现在朝廷怎么样了。” 这次他被支出去,就是权慎干的,很明显他是打算让他死在外头,只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抵达幽京是在深夜,刚好在宵禁前进城,以权恒的身份,想避开那些检查轻而易举,只是进城之后,容肆姜酒他们却决定与他分开。 权恒有些不解,“幽京更加危险,到处都是权慎的眼线,你们暴露的风险会更大的。” “你也说了到处都是权慎的眼线,怎么知道四皇子身边没有?” 这话让权恒无力反驳。 其实他倒也不是真的担心他们,而是有自己的私心。以他们和权慎的仇,若是权慎发现了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出手对付,到时候他便可趁机捡漏。 不过对方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权恒思量再三,还是把自己那点出卖盟友的小心思压了下去。 “那容世子和曦华殿下打算在何处落脚?我要去哪里找你们?” “若是有情况,我自然会派人送信给四皇子。” 权恒想说他住在皇宫,信如何送的进去,转念一想,他们连权慎的追踪都能避过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遂只是笑了笑,便与他们告辞了。 很快便有一名中年男子疾驰而来,神色激动地下了马朝燃止他们走来,便要下跪,却被燃止拦住。 他笑道:“靳叔,您是长辈,不用这么客气。” 那男子也是爽朗地笑了,没有再说那些虚的,偏头看见容肆,一愣之后,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燃止赶紧道:“靳叔,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先回去?这么一群人在这太扎眼了。” 靳叔把满腹的话咽了回去,连连点头。 “好好,宅子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随我来。” 进京之前,燃止便派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让人准备一间隐蔽干净的宅院,方便他们住下。 知道燃止要来,尤其是容肆也要来,靳叔把宅院上下都收拾得妥妥当当,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招了回来,塞满了整个院子。 燃止头疼不已,赶紧挥挥手让他们散了。 “靳叔,我们这次来大幽是秘密行动,不能声张。” 搞这么大阵仗,这是生怕权慎不知道吗? 靳叔嘿嘿一笑,“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大家都快进来,饭菜已经准备了,都还热乎着。” 遣退了下人,屋内也就剩他们几个。 燃止向容肆介绍道:“这位是义父的旧友,靳阳,我们都称他靳叔。” 容肆端起酒杯,正欲开口,靳叔却率先一步激动道:“这便是容大哥的儿子吧?跟容大哥长得真像!” 容肆无法理解靳叔和他父亲之间的感情,也只是点了点头。 好在靳叔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自顾说道:“我跟你爹认识得有……得有十五年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又长叹一口气,“当年他说要离开,我以为只是出去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也只能帮着看顾着这幽京的生意,星云宫是他的心血,他说,他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他的老子和儿子,不过好在,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想他应该也能放心了。” 许是察觉到他的沉默,靳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怪你爹,我想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慕容雪青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靳叔也不知容骁是为了妻子而离开。 “我知道。”容肆道。 以前他或许会怪他,但是现在不会了,尤其知道他为了母亲奔波多年,都不肯放弃求医问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毕竟,也是因为他的出生,母亲才会出事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燃止道:“别多想,不管是义父还是义母,我想他们都从来不会怪罪于你。” 靳叔见气氛有些低迷了,赶紧道:“好了好了,这些旧事就不提了。听阿止说,这次你们来,是为了找人?” “是,这个人靳叔应该也听过,叫沈遇白。” 靳叔想了一下,“可是九华国那位被称为西府阎王的人?他怎么会在大幽?” “这些事一言难尽,总之靳叔有没有办法找人去皇宫打探一下消息?” “这个不是问题。”靳叔应得十分爽快,“明日我便派人去瞧瞧,这几日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便是。” 燃止送他出去,顺便与他说了容骁的消息。 “义父极有可能也是去找沈遇白的,所以这件事要麻烦靳叔费心了。” 靳叔更是来了精神,再三保证绝对会把人找到。 屋内几人却有些沉默,萧沉歌被迫听了容肆的家事,有些难以置信。 “你父亲还没死?” “会不会说话?”姜酒瞪了他一眼。 萧沉歌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容肆道:“这些事有些复杂,还请萧将军为我保密。” “放心吧,我也不是多嘴之人。” 姜酒原本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是这一桌子的菜,愣是没有合他胃口的。 “找到沈遇白,把萧沉歌的腿治好了,再找到你爹,我们就赶紧回九华!” 这大幽哪哪都让她觉得不舒服。 第664章 贵妃秘事 靳叔的动作很快,不仅打听到了沈遇白的下落,还打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沈遇白被关起来了?” 面对众人惊讶的表情,靳叔点点头,道:“听说是那位沈神医在皇上的药里下毒,被查出来了,幸亏国师出手救了皇上一命,不然只怕大幽国要办国丧了。至于沈神医,有权慎力保,目前还没有性命之忧。” “不可能。”姜酒道:“这家伙看着疯,实则精明得很,给皇帝下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会去做。” 容肆却听到了一个关键点,“靳叔,你方才说,是国师救了大幽皇帝,可是那位神医谢祝?” “正是谢祝。”想到了什么,靳叔又道:“这位沈神医,好像以前是谢祝的弟子吧?” 姜酒想起沈遇白跟他说的那些事,对谢祝自然也没什么好感,想也不想就道:“那就对了,肯定是谢祝给大幽皇帝下的药,栽赃到沈遇白头上。” 沈遇白是权慎带来的,虽然姜酒讨厌死了权慎,但权慎确实没理由去陷害他。 谢祝就不一定了,听说自从沈遇白来了之后,谢祝就失宠了,他自然得挣扎一下。 不过姜酒也不关心沈遇白是因为什么被关起来的,只关心他被关在哪里。 “皇宫地牢。”靳叔道:“毒害皇帝是重罪,因为大幽皇帝现在昏迷不醒,怕引起动荡,这件事并没有宣传出来,所以沈遇白也暂时被关在皇宫里,没有移交大理寺。” “皇宫啊。”姜酒啧了啧嘴,“这就有些难办了。” 他们前脚刚收到消息,后脚权恒便派人来告知他们沈遇白被关的消息,言语之中还表示,若有需要他可以帮忙。 姜酒是信不过权恒的,他们之间的合作,也不过都是出于利益,尤其是以目前的情况看,对权恒来说,出卖他们,肯定比帮他们更加有利。 所以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婉拒了权恒,背地里姜酒已经准备带着人去皇宫劫狱了。 皇宫这个点也热闹非常,尤其是昭和殿内。 权斯尧已经醒了,蒋氏皇后正在喂他喝药,旁边还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他看着大约四五十岁,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皮肤亦是透着一股不寻常的青白,指甲微微泛黑,此人正是谢祝。 叶静姝和权慎母子俩站在另一侧,叶静姝脸上可见的担忧,至于权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昏黄的光映在他的侧脸,显得有些阴鸷。 一名身着清水蓝色衣袍的男子匆匆步入,头戴玉冠,相貌堂堂,眉眼间与权斯尧有几分相似,却又比权家人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温和。此人正是大幽太子权怀。 “父皇,你没事吧?”权怀不顾礼仪冲到了床前,神色慌张焦急,被蒋皇后呵斥了一句。 “权怀,注意仪态!” 权怀似乎怕极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权斯尧咳嗽了一声,抬抬手把他招回来,虚弱道:“怀儿也是关心朕,你骂他做什么?” “父皇!”权怀眼里的孺慕之情做不了假,他跪在床头,急切道:“听闻父皇出事,儿臣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害父皇?” 权斯尧拍拍他的手背,“你有这份心,父皇记下了。” 蒋皇后看着乖顺的儿子,既觉得欣慰,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权怀性子温吞敦厚,毫无心计,不管她从小怎么教,就是没能把他教成像权慎那样的人。 并非他这样不好,而是这样的太子,根本活不长。 “父皇可要快点好起来,您答应过,等开春了还要带儿臣去打猎的。” 权斯尧牵了牵嘴角,蒋皇后连忙道:“怀儿,可别再打扰你父皇了,让你父皇好好休息。” 权慎忽然跪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权斯尧脸上的笑意也隐了下去,“慎儿,你这是做什么?” “那沈遇白是儿臣带来的,父皇遭此一难,与儿臣脱不了干系。但是儿臣向父皇保证,绝对不是沈遇白下的毒!他若是有心毒害父皇,一早便可以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蒋皇后冷哼一声,“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降低我们的戒备,骗取皇上对他的信任?” 权斯尧久久沉默,闹哄哄的昭和殿也慢慢静了下来,众人屏息凝气,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慎儿先起来吧。”他缓缓道:“沈遇白的事,现在查不出真正的凶手,让他待在地牢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这话,便是相信权慎,相信沈遇白了。 蒋皇后气得脸都青了,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权慎大喜,连忙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查出真正的凶手。” 权怀也连忙道:“儿臣愿意助三弟一臂之力。” 权斯尧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很高兴看见他们兄弟俩和睦相处的模样。 出了昭和殿,迎面的冷风吹得人心神清醒。 权慎看着这茫茫夜色,眼底藏匿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回到叶静姝的清心殿,宫人急忙端上了热茶,权慎端起来抿了一口,却又当着叶静姝的面,突然将其砸碎。 叶静姝吓了一大跳,怒道:“权慎,你这是做什么?” 权慎气乐了,“我做什么,母妃难道不知道吗?我问你,到底是不是谢祝下的毒?” 她闪躲的眼神出卖了她,叶静姝却还咬死了不认。 “你胡说什么?国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连贵妃都敢染指,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权慎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刃,生生地扎进她的心里。 叶静姝脸色大变,惊得站起身来,颤着声音吼道:“权慎!” “母妃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权慎的神色反而放松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腰上,“其实也没多久,就在三年前母妃处置了那个无意间撞见你们奸情的宫人,我就知道了。” 叶静姝的手都在颤抖,那一瞬间,羞耻,愤怒,惊恐,齐齐涌上心头,竟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第665章 地牢里的沈遇白 “母妃不必害怕,你到底是我母妃,我是不会去跟父皇告状的。” 他那闲适的姿态,刺痛了叶静姝的眼睛,似乎对于她和谢祝有私情一事,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权慎,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可是此刻却让她无比陌生。 “我只是好心提醒母妃一句,别为了奸夫,出卖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没有!” “母妃敢发誓,这次的事不是谢祝做的?” “我……”叶静姝语无伦次,“这件事确实是谢祝做的,不过他的目的不是你,是沈遇白!” “谁都知道沈遇白是我带回来的,你们陷害沈遇白,跟陷害我有什么差别?” 叶静姝软下了语气,道:“慎儿,不是这样的。国师说了,沈遇白这个人心思不正,我只是怕你被他利用了。” 权慎冷笑,“怕我被沈遇白利用,就不怕我被谢祝利用是吗?” “国师一直都是向着我们,这一次你带着沈遇白回来,抢了风辰殿,架空了国师的权力,这跟过河拆桥有什么差别?” 权慎满脸失望,“说到底,你还是向着谢祝。” 叶静姝跟他谈不下去了,一贯骄傲的她,自然是不肯低头服输。 她好声劝道:“慎儿,你很清楚,沈遇白跟国师有仇,跟你有仇,他不可能真心帮你,现在也不过是因为小命被你捏在手里,不得不替你办事,迟早有一日,他会背叛你的!” 不想权慎却笑了,“母妃说得没错,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惧怕而顺从我,总好过因为跟我母妃有染,而不得不帮我吧?”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惊了正要踏进来的宫人,慌忙又退了出去。 权慎的脸歪到了一边,白皙的脸颊上可见清晰的巴掌印。 叶静姝愣住了,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颤抖着,眼里充斥着愤怒与愧疚。 “慎儿,我……” 权慎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颊,牵了牵嘴角,眼眸中夹杂着一丝疯狂。 “多谢母妃赏赐。”他笑道。 叶静姝后退一步,像是被眼前的权慎刺激到了。 “你跟谢祝的事,我不会捅出去,毕竟我还需要一个当贵妃的母妃。不过沈遇白,你们也最好别动,尤其看好你的奸夫!” 他丝毫不留情面的恶语,刺得叶静姝精神恍惚,心智溃散,再抬头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叶静姝向后踉跄了一步,脸上已有崩溃之色。 一抹黑影悄然消失在窗户外,避开了光亮,犹如夜风一般在黑夜里潜行。 皇宫内的一处偏僻的宫殿内,林绾绾把自己偷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姜酒他们,一个个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姜酒意味深长道:“看不出来,权慎他娘胆子这么大啊!” 叶情笑得贱兮兮的,“这深宫后院,自然是寂寞了呗。” 子桑抱着剑站在一旁,依旧保持着冷酷。 “这件事捅出去,叶静姝必死无疑,权慎也跟皇位无缘了。” 姜酒想了想,“我们还是先去把沈遇白捞出来再说。” 子桑对皇宫的地形了如指掌,一行人踏着夜色,直奔地牢。 此时此刻,沈遇白正在研究一只偷吃了他的牢饭,倒地不醒的死老鼠。 十七站在地牢外,把饭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声音冰冷。 “再不吃就冷了。” “等等等等。”沈遇白头也不抬,“你说他们这是下了什么毒,这么猛烈,这是非要我死啊,那老不死的越来越阴毒了。” 十七不耐烦听他嘀嘀咕咕,“你吃不吃?” 沈遇白抬眼瞪他,“这是你跟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吗?” 十七扭头不理他。 沈遇白拿起了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的。 “没良心!一个个都没良心!你没良心!姜酒没良心!权慎也没良心!” 十七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咒骂,十分淡定,表情变都不变一下。 沈遇白也着实饿坏了,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啥都不敢吃,幸好十七还记得他。 从他被权慎抓了过去,十七就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不过他也没本事从权慎手里把他救出去,他几次要逃走,都差点被权慎打断了腿。 沈遇白低头哼哧哼哧地喝着粥,还嫌这青菜粥太素了没放肉,又嫌弃鸡腿太小了不够他吃。十七翻了个白眼,现在都快没命活了,还嫌东嫌西的。 一顿风卷残云,沈遇白打了个饱嗝,这才有心情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皇上已经醒了,纵使三皇子为你求情,现在没有找到你不是凶手的证据,你估计还是在劫难逃。” 沈遇白一点也不紧张,哼了一声。 “谢祝那老东西,也就这点手段了。” “我听三皇子的意思是,现在只有你戴罪立功,才能让皇上免了你的死罪。” “戴罪立功?”他小命和自由都攥在别人手里,还能立什么功? 十七沉默了一下,才道:“长生蛊。” 权斯尧一直在找长生蛊,如果沈遇白能把长生蛊炼出来,权斯尧一高兴,他的小命定然就保住了。 沈遇白干脆往墙上一靠,抖着二郎腿。 “那还是等死吧。” 魂牵不好炼,况且还需要姜酒的血,就算能炼出来,沈遇白也绝对不会交出去。 当年权斯尧为了魂牵,一把火烧了苗疆,不知害死了多少苗疆百姓,这个仇他岂能忘记? 十七也不说了。 两人双双沉默,一个看着天,一个看着地,直到外面突然传来几道异常的声响,十七立马警戒起来,沈遇白也赶紧躲了进去。 “这是什么情况?”沈遇白颤着声,“该不会是那个老东西派人来杀我了吧?” 十七拔出了剑,侧身躲在墙后,神色紧绷。 “噤声。”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条狭长而昏暗的通道,人影晃动,脚步错落,分明不止一人朝他们袭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听着那脚步声逼近,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朝对方袭击而去,两剑相击,鸣声刺耳,杀机毕露。 第666章 傻白甜的太子殿下 十七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挡住他一招,随即也不敢大意,反手便要刺去,一声惊呼让他堪堪停住。 “十七!” 他惊愕地抬头,待看见子桑那张脸时,忽然就有些恍惚。 沈遇白也听见了,畏畏缩缩地探出了脑袋,一脸不可置信。 “子桑?” “只看见子桑,是没看见我们吗?” 沈遇白看着姜酒和林绾绾他们从子桑身后走出来,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你们……”沈遇白一脸梦幻,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酒拔出了剑,“要不要我给你来一刀,让你体验一下现实的残酷?” 沈遇白嗷了一声,朝她冲了过来,隔着牢房门,紧紧扯着她的袖子,涕泪横流。 “姜酒!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你都不管我了!” 他跟哭丧似的,一脸悲痛欲绝,诉说着这段时间被权慎压榨的痛苦。 十七收回了剑,再次翻了个白眼。 姜酒嫌弃地把袖子扯回来,“要哭回去再哭!现在赶紧走!” “哦对!”沈遇白赶紧擦擦不存在的眼泪,“赶紧走赶紧走!这鬼地方我可不想待了!” 子桑劈开了锁,沈遇白得了自由,差点就往姜酒身上扑过去。 “走走走!我们快走!” 子桑不动,看着同样不动的十七。 “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 十七看了姜酒一眼,垂眸不言。 姜酒没有说让他跟,也没有说不让他跟,十七自然是没有自作多情。 但是也只有子桑知道,姜酒这态度,恰恰是默认了。 沈遇白也没他们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把十七给拽上了。 “我都走了,你还留着给权慎卖命干嘛?” 十七就这样被沈遇白半拖着走了。 他们速度快,手脚麻利,出来的时候,那些守卫还没醒,换班的守卫也还没来,十分顺利地就出了地牢。 但是要出宫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原本进宫的地道被一队巡逻的侍卫堵住了,子桑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倒他们,十七按住了他。 “我知道有另一条。” 权慎发现沈遇白丢了,是在第二天。皇宫上下都翻遍了,就是不见沈遇白此人。 权斯尧以为是权慎为了保住沈遇白的命,把他救走了,怒得把人召了过来。权慎自然不认,但有蒋皇后在一旁煽风点火,权慎简直是百口莫辩。 权斯尧也没把他关起来,或者严刑拷打,毕竟也是自己疼爱的亲儿子,只是责令他必须把沈遇白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便与他同罪。 权慎憋了一肚子火出了昭和殿,迎面撞见了前来请安的太子夫妇。 权怀很是关切道:“三弟,我刚听说了沈神医失踪了,真的是你把人掳走了吗?” 权慎冷着脸,“皇兄觉得呢?” “三弟,我知道你跟那位沈神医交好,但是现在他身上的罪名还未洗脱干净,你贸然将人带走,只怕会把事情越描越黑。”权怀语重心长道:“我劝你还是趁事情没有闹大之前,把人带回来,我帮你一起查清楚。” “不必了。”权慎脸上已有不耐烦之色,“这件事不劳皇兄插手了。” “诶……” 权怀还想拦他,却被身旁的太子妃蒋青青拦住。 “殿下,算了,三皇子未必听得进去。” 蒋青青是蒋皇后的娘家侄女,算来也是权怀的表妹,她相貌柔美,并没有一国之母该有的端庄和仪度,而且她也不是蒋家嫡出的女儿,却能当上太子妃,其手段可想而知。 权怀有些泄气,“三弟对我一直心怀戒备,可我是真的想帮他。” 蒋青青眼里划过一丝讥讽,似乎是在嘲笑这位太子的愚蠢和自作多情,表面却还安慰道:“您也知道母后和叶贵妃的关系不好,三皇子自然是与我们有隔阂的。” 权怀却不赞同,“我与三弟血脉相连,这种话,以后你还是不要说了。” 蒋青青乖顺地低头称是,心里却对权怀这种傻白甜嗤之以鼻。 权慎手里的刀都快架到他脖子上了,他还替人家担心手累不累呢。 且不说权慎怀疑是叶静姝和谢祝抓走了沈遇白,而跟叶静姝闹翻了,权慎翻遍了全城寻找的沈遇白,此刻正在姜酒他们暂时落脚的别院里,委屈而愤怒地跟姜酒较劲。 “你来大幽救我,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给萧沉歌治病?” 姜酒汗颜,“这个……其实给萧沉歌治病是顺带的!就算没有他,我们也会来的。” “真的?”沈遇白狐疑地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姜酒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遇白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脸不情愿,傲娇道:“勉强信你!” “别磨叽了!赶紧给萧沉歌看看,他的腿不能再拖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这才刚从狼窝里出来,都不让我缓一下的!” 嘴里是这样抱怨,但沈遇白还是朝萧沉歌走过去,仔细为他检查。 姜酒知道萧沉歌不想让他们看见他的伤,也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林月娘抱着容曦过来,姜酒伸手接过,问道:“肆肆他们呢?”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皇宫的人,在追查阿瑾的下落,世子和燃止公子他们出去打探消息了。” 他们身处幽京,这里虽然隐蔽,但是也不是全然安全,总得做好万全之策。 姜酒逗着容曦,见她手里还拿着上次容骁送她的拨浪鼓,偏头询问子桑:“还有没有容爹爹的消息是吗?” 子桑点头,“燃止公子他们派了不少人在京城四处搜寻,至今仍然没有他们的下落。” “也不奇怪,他要是没点本事,也不可能躲这么多年。” 沈遇白推门走了出来,表情不是很乐观。 “怎么样了?”姜酒问。 “他的腿伤得很重,而且明显没有及时救治,很难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就算恢复了,也会落下病根,估计老了也不少受。” 他这样说,那就说明还有希望痊愈。 姜酒郑重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请你帮忙治好他的腿。” 第667章 守株待兔 沈遇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这么正经跟我讲话,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萧沉歌的腿虽不是我所伤,但是也是受我连累。他是马上的将军,不能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 沈遇白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江湖人称西府阎王耶!区区断腿,我还不放在眼里。” 明知道他在吹牛,但是姜酒还是放心了。 沈遇白虽然不靠谱,但是他既然话都说出来了,自然是能做到的。 “对了,他那个腿之前是谁帮他处理的?” “叶愔。怎么了?” “处理得还挺不错,你把她喊来,我要她搭把手帮忙。” “这个简单,回头让燃止跟她说一下就好。” 沈遇白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她怀里的容曦,顿感新奇,伸手便掐住了她的脸颊。 “哪里来的小东西?” 姜酒黑了脸,拍开他的手,“你就没发现她跟谁长得像吗?” 沈遇白盯着容曦看,容曦也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沈遇白仔细思考了一下,喃喃道:“跟容肆还挺像!”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震惊地喊道:“这该不会是容肆的私生子吧?” “沈遇白!”姜酒怒骂,“你说谁是私生子!” 沈遇白嘀咕着,“不是私生子,那怎么跟容肆那么像?” “难道就不能是我生的吗?”姜酒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的脑袋剖开,看看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连她怀孕的事都能忘了。 沈遇白顿时一激灵,快被权慎折磨疯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想起了他离开九华之前,姜酒还怀着身孕,如此一来,这孩子是谁生的可想而知。 “这这这!”他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这就是你肚子的那小东西?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仅出来了,还会笑了,会动了,活生生的,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当初她在姜酒肚子里的时候的样子。 他那一脸要吃小孩的模样,吓得容曦往姜酒怀里躲了躲。 姜酒安抚着女儿,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忽然勾起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沈遇白顿时警铃大作,“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不行!绝对不行!” 容肆他们刚回来,就听见沈遇白愤怒地大喊大叫:“你这是要我去送死!” “你急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既然让你去当诱饵,那我们自然会保护好你的安全,你还怕什么?” “不行!”沈遇白还是咬死了不松口,“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我吗?光是权慎和谢祝就够我喝一壶了!当初在九华皇宫,你不也是让权慎轻轻松松就把我带走了吗?” 姜酒硬着脖子反驳,“那个只是意外!” 容肆和燃止走了进来,燃止笑眯眯地看着沈遇白,道:“沈神医回来了啊!可瘦了不少啊!” 沈遇白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容肆询问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姜酒把自己的想法与他说了:“父亲现在不是在找沈遇白吗?只要我们放出消息,把沈遇白的行踪暴露出去,我们也就不必到处去找,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啊。” 容肆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沈遇白。 沈遇白浑身的刺立马竖了起来,不等容肆开口,立即喊道:“想都别想!” 他被姜酒他们救出来,权慎现在估计得疯。还有谢祝,那老东西想要他的命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还有权慎在前面挡着,谢祝忌惮权慎不敢乱来,现在可不好说。 容肆向他拱手,郑重道:“还请沈神医帮忙。” “不……” “我向你保证,”容肆打断他的话,“我会亲自保护沈神医的安全,绝对不会让其他人伤到沈神医一根汗毛。事成之后,不论沈神医提什么要求,容肆都会尽力去办!” 沈遇白虽然还没有点头,但是态度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 姜酒也趁热打铁,赶紧道:“是啊是啊,有我跟肆肆在,到时候子桑阿朝他们也全都会去,你还怕什么?说不定我们还能瞬间帮你把仇人解决了呢。” “还有我!”燃止举起了手,笑嘻嘻道:“我绝对会贴身保护沈神医,他们若是想动你,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沈遇白犹豫再三,面对他们一个个真诚而殷切的眼神,尤其是容曦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咬牙,道:“行吧!我答应你们!不过事先说好了,你们必须保护好我!” 姜酒一拍手,“这个没问题!” 沈遇白点头答应了,众人又忙了起来。燃止把所有人都召集了回来,不必跟没头苍蝇似的满城跑。 沈遇白被安排在城西一座宅子里,这里周围都没什么人居住,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而且就算晚上闹起来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沈遇白坐在屋子里,神色明显有些忐忑。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动弹不得的靶子,等着那箭插自己身上,更像被架在火上烤的烧饼,心急如焚,心力交瘁。 他几度想张口跟姜酒说算了他不干了,但又不想表现得这么怂,只得咬牙忍着。 外面的夜色渐渐沉了,人声也渐渐静了,沈遇白的心却更慌了。 姜酒临走之前还嘱咐道:“你不用怕,我们都在附近,要是有生命危险就大喊一声。” 沈遇白死死地抓着她的袖子,“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要是权慎发现我来了大幽,我们全都走不了。” 沈遇白被丢在这里,目睹着他们一个个离开,大门被关上,一阵冷风吹得他直哆嗦,赶紧溜进屋把门锁起来。 与此同时,被刻意传出去的消息,也早被权慎他们接收到了。 一群侍卫跟在权慎身后,整装待发,权慎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急匆匆回来了。 “三皇子,那院子里的人确实是沈神医没错,不过却没在周围看到其他人,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权慎有些不耐烦地挫着玉扳指,“就算是个圈套也得去!谢祝那边什么情况?” “谢国师晚上出去了,不过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668章 父子相见 “算了,不管他。”权慎道:“若是谢祝抓了沈遇白,此时说不定他也去了那间院子,若不是他,指不定他现在也收到了消息赶过去。吩咐下去,速度行动,务必保住沈遇白的命。” 这次因为投毒和沈遇白失踪的事,权斯尧对他已有不满。权慎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遇白和长生蛊上,只要沈遇白能炼出长生蛊,权斯尧一高兴,这皇位不还是他的? 另一边,正被权慎念叨着的谢祝,此时也带着人准备去那座宅院抓沈遇白。 他的弟子问道:“师傅,三皇子那边定然也收到了消息,若是他先我们一步,只怕我们……” “所以,你们速度动手,必须赶在三皇子之前,杀了那个叛徒!” 谢祝先赶在权慎面前动手,权慎也想先谢祝一步,两方人马好巧不巧地在门口撞见,自然是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沈遇白躲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声响,手里捏了不下八样毒粉,一脸视死如归。 谢祝的人到底比不上权慎的精锐,很快就落于下风。谢祝自然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便朝权慎喊道:“三皇子!你我本是盟友,难道现在你要为了这个叛徒,背叛我们的盟约吗?” 权慎一脸冷漠,“我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换言之,沈遇白在他眼里,比谢祝还要有用。 如此之言,对谢祝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既然三皇子背信弃义,也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了!” 谢祝一声令下,他的那些弟子,也不管权慎的身份,直接撒了一把毒粉,那青色红色的粉末钻入鼻孔,立马就有不少人惨叫倒地,头吐白沫而死。 权慎面不改色,这种下流手段,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赔几条人命。等他们的毒粉用完了,不还是束手无策。 谢祝一直知道权慎狠,但是真的与他敌对,才发现他比他想象中还要无情。 眼看着自己这边的人损失了大半,谢祝已生出了撤退之意。而就在这时,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第三队人,跟他们混战成一团,分去了权慎大半的精力,也让谢祝他们有机可乘。 “快!去找沈遇白!” 谢祝趁权慎不注意,带着人绕过去,踹开了房门。 沈遇白被吓得一激灵,一把毒粉撒过去,扭头便跳窗逃跑。 “抓住他!” 权慎听到后方的声音,暗道不妙,不得不暂时放弃和那些人对战,转而追击谢祝。 躲在暗处的姜酒咒骂了一声,他们这些人全都埋伏在这四周,沈遇白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结果他现在竟然逃了!!! 容肆道:“你们拦着谢祝和权慎,我去追他!” 姜酒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沈遇白慌不择路地从小院里跑出来,脑子被一阵冷风吹得清醒了一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但是现在想回去也来不及了,谢祝和权慎他们紧追不舍,他只能一股脑地往前跑,只希望姜酒他们赶紧现身救他。 但渐渐的,身后的声音消失了,沈遇白停下了脚步,茫然地回头看着漆黑而空荡的巷子,正猜测着是不是姜酒他们来了,眼前忽然迅速闪过一道身影,停在了他面前。 沈遇白吓得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身形修长挺拔,墨发半挽,颇有几分绝世出尘之姿。 沈遇白心里生出了几分忌惮,以他的直觉来看,眼前的人绝对是个高手,是个姜酒都打不过的高手。 “阁下可是沈遇白?” 他开口了,嗓音清越,温润有礼,跟权慎的腹黑还有谢祝的坏胚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但这种人,才是让沈遇白最害怕的。 “你是谁?”他警惕地发问,一双眼珠子转个不停,似乎在寻找退路。 “无名小卒,想请沈神医帮个忙。” 沈遇白冷笑,“连名字都不报上来,还想让我帮忙?不如你去拜拜佛祖?说不定他就有办法。” 容骁也不生气,“沈神医考虑清楚,若是落在他们手里,可未必有我这么好说话。” 沈遇白嚣张道:“你以为我怕他们吗?等我朋友来了,绝对弄死他们!” 容骁没兴趣知道他朋友是谁,好不容易逮到沈遇白,他直接扣住了对方,打算将其带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容骁眼刀一扫,朝沈遇白伸出去的手往身后一挥,袖中甩出了一柄软剑,直击来人。 凌厉的剑气和灵活的剑法逼退了追击而来的容肆,他的脚步往后一撤,又立马冲上前去,与对方交手,看似你来我往,实则只有容肆清楚,他不是他的对手,不下百招,他必败! 姜酒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看见站在一旁吓傻的沈遇白,再看看那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瞳孔骤缩,急切喊道:“容肆!住手!” 那“容肆”二字一出来,容骁手里的剑生生转了个方向,擦着容肆的手背而过。如果不然,这一剑,定然能断了容肆的手筋。 容肆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与容骁对视着,血顺着执剑的右手,一滴一滴地落下,在这寂静空旷的小巷,声音格外清响。 姜酒疾步追了上来,赶紧掏出帕子给容肆包扎伤口。 容骁神色复杂地看着容肆,没有半句言语,便打算撤退,不想却被另一人拦住了去路。 “义父还打算躲到哪里去?” 燃止漫不经心地敲着折扇,笑吟吟地朝他走开。 前路后路都被堵住了,容骁脸上浮现了几分无奈。 “早知是圈套,却不知是你们设下的圈套。” 他早容肆他们几日到达幽京,那时沈遇白一直在皇宫,他根本没机会。直到沈遇白被掳的消息传来,哪怕知道其中有诈,但容骁为了慕容雪清还是来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圈套是冲着他来的。 燃止向他行礼,“念父心切,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义父恕罪。” 第669章 容淮身世 “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倒是成长了不少。” 容骁扯了扯嘴角,回头看着容肆,眼里温情流转。“阿肆,还记得为父吗?” 隔着不远的距离,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的面容还是有些模糊不清。但偏偏记忆中那张脸与面前的人重叠,他的音容笑貌,都无比清晰。 他张了张嘴,哑着嗓音道一句:“父亲。” 时隔数年,这一声父亲,与幼时并无二致,却勾起了容骁浓烈的心酸。 曾经的容肆,就巴掌大小,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直到长大到他膝前,他却狠心弃他而去。转眼,他已能与他比肩,眉宇间不见曾经的稚气,眼前的少年郎告诉他,岁月当真无情。 “这些年,为父一直欠你一句,”容骁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嗓音低沉,“对不起。” 容肆没有说话,怨吗?自然也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思念,是愧疚,是依赖。哪怕如今他已经过了依赖父母的年纪,幼时便没有双亲陪伴的他,心里仍然渴望着亲情。 “母亲呢?”他问出了多年前他一直问容骁的问题,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幼时的迷惘,只有期待与担忧。 “她……” “沈遇白人呢?快去给我找出来!” 后方传来权慎气急败坏的声音,燃止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 容肆并没有带容骁去他们暂时落脚的小院,而是随着容骁去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容骁离开很久了,贺锦朝知道他今晚要去找沈遇白,虽然容骁身手不凡,但贺锦朝心里仍是升起了几分不安。 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慕容雪青床前,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稍有一点声响,浑身便竖起了戒备,手中的剑蠢蠢欲动。 直到一阵敲门声传来,贺锦朝警惕地询问:“谁?” 外面传来容骁的声音,“是我。” 贺锦朝疾步上前开门,然而与他预想的不一样,容骁不是第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跟着三男一女,皆是陌生面孔。 “他……” “锦朝?” “贺锦朝!” 贺锦朝的话被容肆和姜酒的声音齐齐打断,几人面对面,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贺锦朝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的目光分外陌生,也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回应。 容肆和姜酒也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容骁意识到了什么,只是缓声道:“先进来吧。” 待听容骁说了前因后果,容肆才惊道:“所以,当初是您救了锦朝?” 容肆也不敢相信这事竟然这么巧,有些无奈笑道:“所以,他真的是平阳伯府那个混小子?” 贺锦朝小时候也经常去镇国公府玩,容骁见过他几次,完全想不到,他随手救的一个人,竟是昔日的小辈,容肆的好友,这什么神奇缘分? “我并不知他的身份,当初我带你母亲打算出关,恰巧在山谷里碰见了奄奄一息的他,见他身上穿着九华国的盔甲,所以才救他一命。醒来之后,他便忘了所有的事,我见他有些身手,就把他留在身边,帮我打打杂。” 容肆表情有些复杂,看看容骁,再看看贺锦朝,欣喜之余,还有些不可置信。 贺锦朝对容肆全无印象,气氛一时有些僵凝。 容骁站起身,道:“我带你看看你母亲吧。” 慕容雪青对容肆来说,是个比容骁还要陌生的存在。从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为生了自己难产而死。容肆根本不敢,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见到母亲。 而此时此刻,看在躺在床上的慕容雪青,容肆想起了容骁房中的那一幅画。就好像是画中的人活了,如今有血有肉地出现在他面前,那种感觉十分奇异。 她很美,美得脆弱,美得虚无,美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那双眸子紧闭着,睡容平和,任谁也不会想到,她已经沉睡了十几年。 “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之后,身体极度虚弱,我求遍了所有的太医,找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夫,都没人救得了她。我想起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将濒死之人用银针封穴,可保住其最后一口气,我便铤而走险,封住了雪清的穴位,让她含着玉凝珠,并造了一副冰棺,保住她的身躯。” 星云宫,是为了容肆所建,也是为了慕容雪青。 庞大的关系网,让他闭府不出,也能知晓天下之事。在那之后的几年,虽然他仍找不到救慕容雪青的法子,却找到了慕容家。 燃止听着这一段往事,忽然问道:“义父所说的慕容家,可是十几年前被灭门的那个兴阳慕容氏族?” 容骁点头,“不错。慕容氏曾经也算是显赫世家,以医立世,只是因为其行事低调,在江湖上名声不显。雪青是慕容氏前家主之女,因其族内子弟反叛,她的父亲枉死,家族也落入了他人之手,她不得不流落在外。这事也怪我,以为雪青是个孤女,并未对她的过去多加打听。只是等我去了慕容氏之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慕容氏族内,有人想延续老家主的行事作风,不想参与江湖的纷争,也有人野心勃勃,试图立威成名,矛盾在所难免。等容骁找到慕容氏,嫡脉一系已经全军覆灭,他只来得及救下慕容雪青的堂弟的妻子,也就是林氏和容淮。 容肆震惊地抬头看他,“容淮?他……他不是父亲的孩子?” 容骁笑了笑,为容肆解开了心里的芥蒂。 “不是。当年林氏和容淮无处可去,我只能把他们带回镇国公府,慕容氏的那些旁支还在追查他们,以免他们身份暴露,牵连雪青,对外我也只好宣称林氏是我的妾室,容淮是我养在外面的儿子。” 听容骁的解释,容肆也恍惚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当年,容骁把他们母子俩带回来后,从来不去林氏的院子,也鲜少与林氏见面说话。 “那祖父也知道此事吗?” “自然是知道的。” 林氏母子的身份,慕容雪青的身份,他的诈死,这些事,没有一件瞒得过容厉。 第670章 魂牵可救 容肆的脑子清明了不少,怪不得,从前容厉时常会与他说,他是容家唯一的子嗣。 那时候容肆只当容厉不喜欢容淮这个庶出的孙子,未曾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救下林氏他们是意外,但是林氏也告知了我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那就是苗疆。” 林氏在慕容氏待了多年,也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 传闻苗疆有一种蛊术,能让人起死回生,但是苗疆究竟在何处,无人知晓。容骁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决定诈死离开京城,带着慕容雪青,踏上了漫长的寻医之路。 燃止忽然道:“所以父亲,前两年真的去过九华西南?” 容骁挑眉,“你怎么知道?” 燃止有些无奈,“这些年我和容肆一直在找你,之前门下有弟子回报,说在西南看见了一个疑似你的人,等我赶过去,已经找不到的踪影了。” “我也是听闻苗疆在九华西南,可是遍寻无际,又听当地的老人说,苗疆在十几年前就被灭了,我不得不带着雪青游离四方,寻找当年苗疆的幸存者。” “所以这一次,义父也是听说大幽来了一位会蛊术的神医,才赶过来的?” 容骁斜睨着他,“结果却掉进了你们的圈套。” 燃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义父见谅。” 姜酒把沈遇白拽了过来,“你快来给我母亲看看!” 容骁偏头看了她一眼,眸光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沈遇白不情不愿地上前,为慕容雪青检查了一番,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容骁略显紧张,“如何?” “你们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她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姜酒毫不客气地敲了他脑袋一下,“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容骁带着慕容雪青奔波了这么多年,容肆在京城孤独地等了那么多年,可想而知他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重。 容骁倒是还好,沈遇白不是他找的第一位大夫,他已经听多了这样的话。 容肆却急了,“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沈遇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姜酒狠狠一瞪,也不得不改了口风,道:“这位大叔说得倒也没错,寻常的药物和大夫,根本救不了她。除非是大罗神仙,要么,也就苗疆的蛊术能有一线希望。” 连燃止都有些激动,“还请沈神医帮忙,需要任何东西,燃止绝对双手奉上!” 沈遇白没好气道:“这东西,你有再多的钱都搞不来。” “你就别卖关子了。”姜酒道:“到底是什么?” 他十分不情愿地吐出了两个字,“魂牵。” 姜酒和容肆一愣,燃止和容骁也是一愣。 前者是惊讶,后者是茫然。 “什么是魂牵?”容骁问。 沈遇白啧了一下,“你可以理解为长生蛊。”也就是权斯尧一直在找的东西。 “长生蛊……”燃止的表情有些复杂,“真的存在?” “现在不是它存不存在的问题,而是……”沈遇白欲言又止,十分纠结。 姜酒却淡定了,“我有魂牵。” 容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里带着几分挣扎。 容骁与燃止皆是一脸大喜,“此言当真?” 姜酒点点头,“如果魂牵真的能救母亲,那容爹爹大可放心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容骁一时也有些接受不能。 燃止却明显从容肆身上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情绪,找了借口把容骁支了出去。 沈遇白木着脸,“魂牵是能救她,但是你想过没有,失去了魂牵,你会怎么样?” 容肆神色一紧,“会如何?” 沈遇白一脸冷漠,“会死。” 容肆脸色发白,攥着姜酒的手一再收紧。 他是想救慕容雪青,但是不代表他就希望姜酒去死。 姜酒瞪了沈遇白一眼,安抚着明显受到了惊吓的容肆。 “你别听他瞎说,哪有那么严重?” 容肆那颗沉到冰窖的心蓦然回暖,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姜酒踹了沈遇白一脚,“你能不能别闹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沈遇白硬着脖子道:“魂牵已经跟你绑为一体,只有你的血能炼出来,万一把你的血放干了,你不就是会死吗?” “就那么点血,还死不了!”姜酒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很小。”沈遇白不耐烦道。 “你只管炼就是了,要血就说。” 三人走了出来,表情各异,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淡定非常,一个摆着张臭脸。 燃止走上前道:“我和义父商量过了,客栈这里人来人往,到底不安全,先回我们暂住的那个小院。” 姜酒点头,“可以,我让人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这一夜的事情太多,给他们的冲击太大,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连夜帮着收拾好东西,搬去了小院。 一声鸡鸣,外面天色大亮。晨曦的金光洒落在小院的墙上,树叶也染上了淡淡的金黄。窗外春风穿堂,屋里暖香弥漫。 容肆睁开眼,怀里的姜酒还在熟睡,容曦躺在最里侧,撅着小屁股,肉嘟嘟的脸颊被压出了红痕。 容肆伸手帮女儿掖好被子,却吵醒了怀里的人。 “肆肆……”她咕哝了一声,迷迷糊糊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还早。”容肆拍拍她的后背,难得陪她赖了床。 姜酒习惯性地往伸手摸了一把,待摸到了女儿后,又安心地窝在容肆怀里。 昏昏欲睡之际,她却听到了容肆在耳畔低声道了一句:“阿酒,谢谢你。” 她半睁着眼睛,迷瞪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了?” 容肆失笑,“没什么,时辰还早,你再睡会。” 姜酒还犯困,听他这么说,也没再纠结,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窗外的风还在轻轻拂动着窗台,他听见了春日的暖风,树上的莺啼,却不及他怀中人的呼吸声动听。 这一觉,又是睡到了辰时后,姜酒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连容曦也不见身影。 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起身洗漱更衣。 第672章 大不了造反便是 “四皇子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四皇子若有条件,能办到的我们会尽力去办。” 姜酒以为权恒会让他们杀了权慎帮他夺位,不曾想他却笑道:“曦华殿下这是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们一路从朝云而来,也算是老熟人,不过是个小忙,不足挂齿。” 他绝口不提任何条件,自如地与他们谈笑风生,就好像跟他们真的很熟一样。 离开的时候,权恒脸上都还挂着笑意,也落入了蒋青青的侍女眼里。 她立马回去将所探知的消息与蒋青青禀告,因那厢房门口有人守着,她无法近身,并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只知权恒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是笑着离开的。 如此摸不着头脑的消息,让蒋青青一头雾水,她决定自己去看看,权恒到底来见了谁。 “他现在不提,只怕是日后要我们欠着人情,日后再算就是了。” 容肆道:“不管如何,这个人情我们也是不得不欠。” 大幽内政他们不想干预,虽然他们跟权慎有仇,但是也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容肆惟愿慕容雪青能顺利醒来,萧沉歌的腿能恢复如初,他们这一行人,能安全完整地回到九华。 “糖炒栗子……” 楼下传来了商贩的叫卖声,姜酒眼睛一亮,容肆无奈扶额。 “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蒋青青走出了厢房,漫不经心地朝着方才权恒出来的厢房走去,还未靠近呢,便看见了一道倩影从里面出来,转身的那一瞬间,那张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脸撞入她的视线,蒋青青脑袋都嗡了一下。 “太子妃,怎么了?”侍女察觉到她的异样,好奇地问了一句。 蒋青青一手扶着扶梯,凌乱的脑子快速闪过几道碎片,忽然便是一凝。 她从未见过姜酒,可是她却是见过昭和殿内挂着的那幅美人图,据说那是权斯尧亲手所绘,画中之人,是权斯尧的心上人,白月光。 权斯尧的后宫内,除了蒋皇后与叶贵妃,其他的妃嫔,几乎都能看到那位画中美人的身影。也有不少谄媚之徒,就是靠着给权斯尧送美人,才一路扶摇直上。 但相似也只是局部相似,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姜酒这般,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蒋青青顿时方寸大乱,这要是权恒真把那女子带到权斯尧面前,那还了得? 当下蒋青青也顾不上那两个还在厢房里等着她喝茶的小姐妹了,带着人急匆匆便回了宫。 这边引起了一个不算美丽的误会,姜酒丝毫不知,与容肆逛了一圈,便回别院去了。 而另一边,权慎昨夜失手,没能带回沈遇白,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处置了不少办事不力的下属不说,还因为谢祝的事和叶静姝大吵了一架。 权慎把沈遇白溜走的责任全都怪在了谢祝头上,新仇旧恨,这下摆明了要跟谢祝撕破脸皮。叶静姝自然不肯,不仅是因为她和谢祝那见不得光的关系,也因为谢祝是除了沈遇白之外,能够帮到权慎的人。 “我只问一句,我和你的姘头,你选谁?” 叶静姝气得浑身发抖,“权慎!你闭嘴!” 她着急上火的模样惹得权慎一阵发笑,“现在知道急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母妃你没有跟谢祝搅和到一起,说不定我还会放他一马。” “权慎!”叶静姝急躁万分,“你到底明不明白,沈遇白不会帮你的!事情都这样了,为什么你还不肯……” “不肯向谢祝低头吗?”权慎目光阴郁,嘴角噙着一丝倨傲的冷笑,“他谢祝算什么?就算没有沈遇白,没有谢祝,我照样能坐上皇位!大不了,造反便是!” 叶静姝眉心狠狠一跳,她自小便知这儿子生性桀骜,不管他伪装得再好,骨子里还是留着权家的冷漠无情。而现在亲耳听到他说出“造反”二字,与“弑父弑君”有什么区别? 侍女哆哆嗦嗦地来报,权斯尧请权慎过去,才打破了母子俩针锋相对的场面。 母子俩不欢而散,权慎裹着一肚子火气去了昭和殿,进门的那一瞬间,虚假的笑意又挂在了脸上。 “父皇,您唤儿臣来……” “啪!” 话未说完,行礼至一半,几本奏折突然冲着他甩了过来,权斯尧怒气冲冲喝道:“权慎!昨夜你做了什么?” 权慎静默了一瞬,从地上捡起了折子,上面全都是对他的讨伐,无非是说他昨夜带着人兴师动众地抓人,行事乖张,扰民清净。 权慎擦了擦奏折上不存在的灰尘,整整齐齐地叠放好,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儿臣不过是奉父皇之命抓捕疑犯,何错之有?” 权斯尧一愣,看着眼前沉着镇静的儿子,忽然感觉他有些陌生。 “朕问你,沈遇白当真不是你派人抓走的?” 权慎反问道:“若是儿臣派人抓走的,岂非是给自己扣上了嫌疑的帽子?” 权斯尧眸色沉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权慎也不慌,默默地站着,等着他的发落。 久久,才听他轻叹了一声,道:“朕知道你一向有分寸,但行事还是不能过于极端。权怀虽不如你心思缜密,但是他性格温善,你与他多学习一些,总是没错的。” 权慎眼里划过一丝讥讽,俯首弯腰称是。 这一场不算争吵的争吵,到底还是传了出去,有人着急,有人窃喜,有人漠不关心。 蒋皇后原本听说权慎挨批,心情大好,却又听到了蒋青青带回来的消息,顿时如临大敌。 “你当真没看错?” 蒋青青重重点头,“儿臣怎么会看错?那幅画日日在昭和殿挂着,那女子的容貌不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有八分相似!” 蒋皇后脸色凝重,“权恒这是想学权慎献媚吗?” 不同的是,一个献神医,一个献美人。 蒋青青凑了过来,“母后,要不要儿臣再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能不能直接让四皇子的计划胎死腹中!” 第673章 行踪泄露 蒋皇后白了她一眼,“权恒是不如权慎,但是也不是好惹的。有这个工夫,还是好好去琢磨,尽快怀上孩子。” 蒋青青眸色一暗,不甘心地瘪了瘪嘴,退了出去。 蒋皇后独自坐在殿内,越想越慌,越想越愁。 先帝在位时,蒋家也算是盛极一时,也是因此,她才会自小便与权斯尧定下婚约。但是她没想到,权斯尧只是离开了一阵,回来之后,身边便带了个叶静姝。叶静姝就算了,一个空有美貌而无家世背景的女人罢了,蒋皇后还不把她放在眼里。让她更在意的,是权斯尧一直藏在心里的人。 蒋皇后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女人,但是却看过权斯尧为她画的画像,也听过他在梦中的呢喃。 她知道那个女人,名唤叶眉衣。 风辰殿虽然是权斯尧下令建的,但里面几乎全都是权慎安插的人,保险起见,权恒收买了殿内的一名小药童,让他把沈遇白的药带出来。小药童年纪尚浅,单纯得很,丝毫没有怀疑,十分热心地应下了。 沈遇白也忒会藏,他找了许久,才把那一小袋东西带了出来,结果要出殿门的时候,好巧不巧撞到了权慎身上,那药材洒落了一地。 权慎面露不悦,小药童连忙跪下请罪,不敢多言。 “这是什么?” 他看着那些药材,眼里杀气尽显。 “你偷东西?” 小药童吓坏了,连忙磕头否认:“三皇子饶命!奴才没有偷东西,这是四皇子让奴才带出去的。” “老四?”权慎眯着双眸,俯下身来,捡起了一片药材。 他不懂药,但是手里这片紫色干叶,他却是记得的,这是他派人千辛万苦给沈遇白寻来的。 权慎收敛了几分戾气,声音缓和下来,问道:“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小药童怯怯地看着他,确定他没有生气,才奶声奶气道:“四皇子只说要这些药材,但是具体要做什么,他没有说。” 权慎沉思片刻,把那些药材都收进袋子里,交给他。 “拿去给老四吧。” 小药童有些不可置信,权慎竟然真的肯给! 他笑了笑,摸着他的脑袋,“别告诉老四,你撞见我了,要不然,我会被父皇骂的。” “为……为什么啊?” “这些药材是风辰殿的,父皇把风辰殿交由我代管,你帮老四把药材带出去,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看守不利。” 他吓坏了,连忙道:“那……那奴才不拿了!” 他想把布袋子给权慎,权慎却不拿。 “既然是老四需要的,你就拿去给他。我好歹也是他的皇兄,这点忙总得帮的。” 小药童单纯得不行,听他这么说,还十分感动道:“三皇子,没想到你跟四皇子关系这么好,你放心,奴才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权慎嘴角抽搐,目送着他出了风辰殿,才唤来了自己的侍卫。 “跟着老四,去查查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准确来说,权慎怀疑,沈遇白就在权恒那里。 那些药是他给沈遇白的,除了沈遇白没人知道,而权恒一下子全给要过去了,而且还偷偷摸摸的,肯定有鬼。 权恒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为了邀功,还亲自拿着那些药去找姜酒。 “你看看,这里面还没有漏的?” 姜酒直接递给沈遇白,沈遇白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个恩情,我们记下了,四皇子……” 权恒打断他的话,笑眯眯道:“都是朋友,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姜酒倒宁愿他现在狮子大开口,也不想欠着这个人情。 “时候也不早了,想来萧将军的腿也需要尽快救治,曦华殿下还是赶紧回去吧。” 权恒与他们告辞,哼着小曲儿离开。 这回姜酒找他帮忙,权恒收获的可不止姜酒这个人情,还有萧沉歌的,他日他若是有难,这两人也不会袖手旁观,无疑是多了两个强大的助力,权恒的心情怎么可能不好? 等权恒走后,姜酒和沈遇白也收拾好东西离开,却没有注意到,一道视线随着他们的身影移动。 “你说什么?” 权慎收到属下传回来的消息,惊得手里的碗都摔了。 那人跪在地上,“属下绝对没有看错!三皇子去见的人就是九华国的曦华殿下!” “姜酒!”权慎眼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可能来大幽?” 他所收到的消息,明明是他们一行人回了九华。他的眼线确实是亲眼看见了秦砚他们。 但是转念一想,权慎又觉得事情似乎通透了不少。比如权恒,他一路派人截杀,他却还能毫发无损地回到大幽,当时他便怀疑他有高手相助。比如沈遇白,地牢里守卫森严,他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而且他对抓走沈遇白的人毫无头绪,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姜酒他们干的。 权慎没有半点慌张或愤怒,相反,他兴奋极了。 他是真没想到,姜酒竟然真的敢来大幽,这可是他的地盘! “可查出他们落脚于何处?” “属下无能。” 权慎也不生气,“要是那么容易就让你找到,那也不是姜酒了。”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权慎也着实不想放过。幽京这么大,要找几个人根本难如登天,但是好在,他还是有迹可循。 “命人盯着老四,看看他最近都去哪儿,跟什么人接触。” 姜酒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行迹泄露,她和沈遇白把药带回去后,沈遇白钻进了燃止他们为他临时准备的药房忙活起来。放了一碗血,姜酒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月娘赶紧端来了补气血的汤药,挥开了趴在姜酒手上使劲吸溜的蛊王,心疼得不行。 “那魂牵蛊岂是那么好炼?主子应得这么干脆,有没有想过,若是魂牵炼不出来,白白地给了容世子他们希望,最后难做的反倒是主子。” 姜酒满不在乎,“不管成不成,总得试一试。沈遇白研究魂牵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要对他有信心!” 第674章 引蛇出洞 林月娘叹了口气,要说姜酒聪明吧,她也聪明,满朝文武,若论心计手段,还真没几个玩得过她这个小女子的。但对人情世故,她却是一窍不通。 “林姨,不管这件事成不成,我们都不会责怪阿酒,相反,我们很感激她。” 林月娘回头看见了容肆,虽然他一脸诚恳平静,但是她在背后说闲话还被当事人听见了,到底还是有些尴尬,放下了东西便走了。 姜酒拽了拽容肆的袖子,“林姨只是关心我,你别生气。” 容肆温声道:“我没生气,林姨也没说错,这件事本来是我的责任,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她冲着他咧嘴一笑,嗓音清朗,“那是你娘啊,你娘就是我娘,我怎么能不管?” 容肆低头看着她,眼里流淌着脉脉温情。 沈遇白不问外事,一边给萧沉歌治腿,一边炼制魂牵,翻遍了医书,抓秃了头皮,每日还跟叶愔和林绾绾因为各种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但一切也还算顺利。 两个伤患在此,姜酒他们无法在此时离开,也只能暂时留居此处。 再说权慎一直查不到姜酒的踪迹,眼看着日子越拖越久,唯恐他们离开出现差池,遂准备来一招引蛇出洞。 适逢春暖花开,护国寺举办浴佛节,权斯尧特地带着众人前往观礼,打算在护国寺内住上一夜。 权恒尚且不知危险来临,因为最近权慎惹了不少祸事,权斯尧很不待见他,他也十分积极地往权斯尧面前凑。 权慎满不在乎,蒋皇后却如临大敌,一直防备着权恒把蒋青青看到的那个女子送给权斯尧。 叶静姝也一直心不在焉,她跟权慎大吵了一架之后,权慎就不来看她了,哪怕她派人去请,他也不肯来见她,明显是跟她离心了。 这个儿子,让叶静姝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像极了权斯尧,她总能在他身上找到当年权斯尧的影子。恨的也是他像权斯尧,他的冷漠,他的工于心计,跟权斯尧简直如出一辙。 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叶静姝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指望着他,所以也一直在想办法跟他和好。 众人各怀心思,大概也只有权斯尧最平静了。 权斯尧追求长生,但却不信道,反而信佛。有人说,这是权斯尧做尽了亏心事,所以才对佛祖如此敬畏,每年的浴佛节都会亲自前来,在佛祖面前诵经整夜,今年亦是如此。 挥散了一干妃嫔儿女,权斯尧留在了大雄宝殿内,年过花甲的主持上前为他燃灯,打了一声佛号。 “陛下今年还是来了,看来还是没能放下旧事。” 权斯尧跪在佛祖面前,苍老的面容,依稀可见几分年轻时的俊逸。 “我犯错良多,这些年的忏悔,又何足抵消?” 老主持照样没有问,坐在一旁,一边诵经一边敲击着木鱼。 殿内一片安宁,殿外却是山雨欲来。 佛寺无趣,蒋皇后与叶贵妃等人尚且能忍,但是那些皇子公主们可是待不住。 正逢春季,护国寺后山上的溪水消融,百花争艳,桃李结果,正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也不知在谁的怂恿下,一群男男女女便结伴同游,往山里越走越深。 权怀看了看权恒,又看了看权慎,觉得今日太阳可能打西边出来了。 他笑道:“四弟便算了,他一向爱玩,倒是三弟,今天怎么也有兴致随我们一同踏青?” 权慎折了枝花,在手里把玩,丝毫没有惜花之情。 “佛寺无聊,与其去听那些枯燥无味的经文,倒不如随皇兄皇妹们前来玩玩。” 权怀的心情极好,感慨道:“我们兄弟三人上次一同出游,还是在两年前的秋猎上。那时候父皇的身体还好,还时常与我们比试箭术。只可惜……” 蒋青青生怕这傻白甜又说出了什么话被人曲解,连忙道:“父皇现在的身体好多了,今年再举办一场秋猎也未尝不可。” 权怀丝毫没有察觉,笑了一声,“你说得对。” 权恒和权慎都没有搭理这对夫妻,一个顾着赏花赏景,一个表面平静,却一直在等待着时机。 “皇兄!” 一个模样精致、穿着华丽的小丫头朝他们跑来,脸颊红扑扑的,很有喜感。正是权斯尧最小的女儿,权紫玥。 她激动地冲他们道:“我在山崖上发现了一朵非常漂亮的花,我听十四哥说那花叫什么山雪莲,可美容驻颜。可十四哥手太短了够不着,皇兄快去帮我摘来!” 权怀对这些弟弟妹妹向来有耐心,呵呵笑道:“小十九,你这么小就懂得美容驻颜呢?” “才不是!”权紫玥拔高了声音反驳道:“我是要送给父皇的!太子皇兄快去帮我摘来!” “好好好……” 蒋青青最看不惯这些公主,母妃出身不高,却格外会撒娇。那山崖是什么地方?万一权怀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办? 蒋青青把权怀拉了回来,道:“十九公主,太子最近身体不适,万一他在给你摘花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去了可怎么办?是花重要,还是你的太子皇兄重要?” 权紫玥年纪小,但也也不傻,自然能感觉到蒋青青对她的不喜,偏偏她却无力反驳。 权恒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眯眯道:“没事儿,不就是一朵花嘛,四哥去给你摘来!” 权紫玥立马又兴奋了起来。 权慎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太子和老四惯会装好人,不像他,从来就不屑跟这些弟弟妹妹来往。他们怕他,也不敢靠近他或者跟他说话。 权恒被权紫玥拉着走了,权怀正在跟蒋青青吵架,“青青,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摘一朵花而已,能出什么事?” 蒋青青不想跟这傻子解释,自顾走了。 权怀还不罢休,追着她要说个清楚。 总算是清净下来了,权慎招来了随从,偏头吩咐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往权恒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权恒被带到了权紫玥所说的山崖,说是山崖,其实也就是半山腰上的矮崖,下面就是滑坡,从上往下看有些危险,但也不至于摔死人就是了。 第675章 留他一命 权恒也看见了那株山雪莲,通体雪白,花瓣上有浅浅的绒毛,甚是好看。位置也确实尴尬,生在了凹进去的山壁的。 权紫玥天真地问:“四哥,你能摘到吗?” 权恒把手里的折扇塞在了腰带里,冲着她轻松一笑。 “小意思!等着四哥给你摘来!” 一群小朋友围在了山崖前,看着权恒小心翼翼地下了斜坡,伸手去够那株山雪莲。 “四哥,你要小心点啊!”权紫玥担心地喊道。 权恒没应,一只手扒着石壁,一只手朝山雪莲不断靠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牢牢地将山雪莲抓在手里。 权紫玥高兴地欢呼:“四哥真棒!” 权恒笑了笑,正准备回去,忽然一支利剑不知从何处射来,权恒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四哥!” 权紫玥等人惊恐地尖叫,眼睁睁看着权恒从山崖上滚了下去。 “快!快去救人!” 权紫玥等人乱作一团,哭的哭,跑的跑,搬救兵的搬救兵。 权慎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被叶静姝缠住,原本不耐烦的情绪立马消失,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叶静姝眉心一跳,问道:“你做了什么?” 权慎冷淡道:“母妃还是回去吧,只怕佛寺要乱了。” 她抓住了他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权慎!你该不会想在这里杀了权恒吧?这里是佛寺,要是出了人命,你父皇绝对会彻查到底的,尤其还是皇子!” 权慎扫开她的手,“这些事你少管,我自有分寸。” 权慎口中的“有分寸”,就是派出了上百名暗卫,一边拦住了那些前去营救权恒的人,一边像猫抓老鼠一样,围堵权恒。 权恒独身一人,根本就如瓮中之鳖,无处逃生。山林里处处都是权慎的人,权恒碰到了几拨,身上受了不轻的伤,手臂也折了,简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偏偏,权恒能明显感觉到,权慎似乎不想杀他,而是打算困住他,但目的如何,权恒也想不通。 权斯尧原本安安静静地在大雄宝殿内,却听说权恒失踪了,急匆匆便出去了。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权紫玥一直在哭,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今日权氏皇族的人来此,也带了不少守卫,对方却能在如此周密的布防下混进来,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子下手,如此大胆,权斯尧如何不怒? 因为权斯尧在这,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也只能派出去一半的侍卫,其余一半守卫佛寺。 整整一夜没有权恒的消息,众人都知只怕他凶多吉少,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权斯尧也不肯放弃搜查。 与此同时,姜酒也收到了权恒的人连夜传回来的消息,他们遍寻权恒无际,唯恐他已经遇害,只能向姜酒他们求助。 他们欠权恒一个恩情,权恒有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商议一番,姜酒和容肆决定亲自前往。 燃止犹豫了一下,也决定跟他们一起去,一行人趁着天色未明,往护国寺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惊动了众人的权恒,并没有横尸山野,而是被绑在了一个山洞里,眼睛蒙着布,什么都看不见。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那些人虽然不杀他,但是下手也没个轻重,撑死了就是给他留口气。 权恒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人绝对是权慎派来的,可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权慎到底想干什么。 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算着时间,这会估计天也亮了,周围隐约也能听到一些动静,想必就是那些看守他的人。 权恒动了动又酸又麻又痛的胳膊,突然闷哼一声,晕死了过去。 看守权恒的就三个人,两个在洞里,一个在外面放哨,其余人都去解决那些追过来的尾巴。 见权恒突然倒地,那两人走上前查看,声音有些低。 “他不会死了吧?” “血流了这么多,死不是早晚的事?” “可主子说了,要留他一口气。” 其中一个人俯下身去,想探权恒的鼻息,却不曾想到权恒突然暴起,手中多了一支簪子,狠狠地刺进了对方的脖颈。 他们这才发现权恒不知何时把头上的簪子藏在袖子里,那簪子也是一件利器,除了美观,还可用来防身,方才他就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割断了绳索,再佯装昏迷,吸引他们靠近,一击毙命。 另一个人见同伴被刺,也下意识地朝权恒挥掌击去,强劲的力道,让权恒吐了一口血,顺势打了个滚,朝着洞口狂奔。 “抓住他!” 外面还有一个人在守着,权恒暗道不妙,扭头往另一个方向拼命狂奔。 姜酒和容肆他们不便与权氏的人正面接触,所以便从后山绕道进来,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的运气那么好,一来便碰见了逃出来的权恒。 权恒看着对面那几个人,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眼花了,不然姜酒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后兵追至,谁都来不及说一句话,子桑他们便提着剑冲了过去,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 “你们怎么来了?”权恒既喜既忧,喜的是他得救了,忧的是这人情就这么没了。 这种蠢问题,姜酒实在不想回答。 不是来救他的,这大清早的,难道是来看日出的? 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姜酒他们也闲不住了,纷纷加入了战斗。对方人数不少,而且高手如云,姜酒着实疑惑,权恒是如何在他们手里活下来的? 很快,她便有了答案。 一支利箭从远处射来,直接射杀了与姜酒搏斗之人,很快,越来越密的箭雨逼近,似乎要将他们射成马蜂窝一样。那些黑衣人尽数死在箭下,姜酒他们不得不转而躲避这些箭雨。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冲山坡上冲了下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为首之人,正是他们的“老朋友”——权慎。 权慎坐在马上,俯视着他们,就像是在看蝼蚁一样,眼里充满了兴味与不屑,却又带着一丝激动与疯狂。 第676章 她是我娘 “好久不见啊,曦华殿下!” 姜酒撕了一块布,裹住了被利箭擦伤的手臂,微微抬眸与他对视。 “好久不见,三皇子的手段还是这么下作无耻。” 权恒也似有所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敢情这一出,权慎不是为了要他的命,而是想借他引出姜酒。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对权恒来说,无疑是自己最大的筹码被敌人率先得知,所有的计划与谋略全都土崩瓦解。 相比权恒的愤怒与无奈,权慎十分气定神闲。 “不敢当!只是曦华殿下和容世子与我也太见外了,好歹相识一场,你们来了大幽,我自然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容肆按住了姜酒蠢蠢欲动的手,对权慎道:“三皇子为了引出我们,不惜派人截杀四皇子,这件事大幽皇上是否知道?” 权恒双眸微亮,是啊,当年权斯尧登基之前,权氏皇子们斗得你死我活,是以权斯尧格外厌恶手足相残。若是让他知道了,权慎定然也讨不了好。 不想权慎却笑了,“容世子这是打算反咬一口吗?我与四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我怎么会派人杀他?再说,方才我带着人来时,分明看见了容世子与曦华殿下袭击我四弟,只怕那些黑衣人,也是你们派来的!” 姜酒大笑,“我今日算是知道,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了。” 权慎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唇角噙着一丝嗜血冷酷的笑意。 “故人重逢,本该好好叙旧。只可惜我这个人记仇得很,当日离开九华回大幽,那一路上曦华殿下送我的‘礼物’,我至今记忆犹新,今日不好好回礼一下,岂不辜负曦华殿下旧日的招待?” “要打就打,废话那么多!” 权慎眸中杀气涌动,抬手往前一挥,那些得了指令的士兵,纷纷朝他们冲杀而去。 一阵马蹄声急速传来,权慎眯着双眸看着坐在马上的权斯尧,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却也没有让人停手。 权斯尧疾驰而至,拉紧了缰绳,停在了权慎面前。权慎下了马,向他行礼。 “父皇,儿臣已经找到了四弟,还有那一伙挟持四弟的人。父皇绝对想不到,他们就是九华国的曦华殿下姜酒和镇国公府世子容肆!” 权慎说得义愤填膺,权斯尧面色大骇。 “他们怎么会来大幽?” “大幽与九华正在交战之际,他们却潜伏到大幽,目的可想而知,只怕是想从大幽内部攻破,届时九华国再挥军北上,其心可诛啊!” 权斯尧沉吟片刻,没有说话。权恒早就被打晕了拖走了,也根本无法向权斯尧解释。 他的目光看向那混乱的人群,蓦然便是一凝。 “停手!”权斯尧突然大喝道:“全部给朕停手!” 权慎微微错愕,一时想不明白权斯尧想干什么,悄悄朝身后的侍卫长打了个手势。 那人点头,一声急哨,那些攻击姜酒他们的人纷纷停了手。 姜酒不明所以,正想着权慎又打算使出什么坏主意,抬头便看见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朝他们疾驰而来,虽然姜酒没见过权斯尧,但是从他和权慎相似的眉眼,以及周围的人对他的恭敬态度,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大幽皇帝会如此失态,他像是找到了丢失多年的珍宝,眼里迸发出极度的激动和渴望,那兴奋中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又裹着浓烈的愧疚与悔恨,矛盾地交织在一起。 他狼狈地从马上翻落,因动作太急,还不小心崴了一下,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姜酒身上移开半分。 如此放肆的眼神,别说容肆了,就是姜酒都有些不悦。 容肆拦在了姜酒面前,手里的剑还滴着血,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冷冽。 “滚开!” 没等权斯尧靠近,那些护卫便拦在了他面前,似乎唯恐容肆他们会伤害到权斯尧。 权斯尧却挥开了他们,步履平缓地朝他们走近,眼里泛起了泪光。 “眉衣……” 他的一句呢喃,让众人皆是一愣。 权慎眉头紧锁,姜酒面露错愕。 权慎上前一步,提醒道:“父皇,她是九华国的曦华大长公主姜酒。” 权斯尧却摇头,“不,她是眉衣!我不会认错!” 昭和殿内挂着一幅美人图,权斯尧从来不肯取下,那个画上的美人是他的心上人,而且这个心上人似乎还是他母妃叶静姝的姐姐,这些旧事权慎是知道的。 姜酒与那画中人十分相似,这点权慎很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权慎也从来没有把姜酒跟那画中人联系在一起。 大概也只有亲眼见过并接触过叶眉衣的权斯尧,才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她们之间的联系。 姜酒心思微动,想起了林月娘曾与她说过的,权斯尧和苗疆的那些恩怨。看他如此这副模样,想来那些事都是真的了。 权斯尧和苗疆的那些事,权慎并不知道,毕竟这些事并不光彩,而且权斯尧对叶眉衣有愧,更不会大肆宣扬。至于叶静姝,是她背叛了苗疆,更不会对人提起旧事。 但是权慎知道,权斯尧有多看重画中那个女人。 “父皇,您绝对认错人了,她是姜酒,九华国的前任凤帝,如今的曦华大长公主,这绝对没错,她不可能是父皇认识的那个人。” 权斯尧如何没想到,若是叶眉衣在世,如今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了。而姜酒不过花季,哪怕眉眼与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也不是叶眉衣。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是不是叶眉衣?” 姜酒脸上沾着几点血花,熠熠生辉的眸子,如纯净的苍穹中亮起的繁星。殷红的薄唇微微勾起,邪气而张扬,与记忆中那个温婉灵秀的叶眉衣判若两人。 “不是。”她说:“不过,叶眉衣是我娘。” 权斯尧不仅没有让人动手杀了他们,反而将他们请回了佛寺。权慎的计划落空,可想而知他有多愤怒。 第678章 燃止的身世 权慎眯着双眸,万万没想到他跟姜酒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叶静姝紧张道:“慎儿,我与叶眉衣积怨已深,她的女儿更不可能放过我,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你父皇,甚至是大幽,你都必须杀了她!” “怎么杀?”权慎斜睨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慌张,嘴角却溢出了一丝冷笑,“不如你去求求你的姘头帮忙,说不定他有办法。” “权慎!”叶静姝恼怒不已,“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我要是不理智,继姜酒之后,死的就是我。” 叶静姝错愕道:“什么意思?” “母妃也说了,抛去姜酒是九华大长公主的身份不说,她还是父皇心上人的女儿,父皇这样的人,尚且能为了私情而不顾两国的斗争,保住姜酒的命,若是我将她杀了,你觉得父皇会放过我吗?” 叶静姝哑口无言。 权斯尧这个人很矛盾,要说他无情吧,却又能记着一个死人记了二十多年,要说他深情吧,当年却还是能面不改色地灭了苗疆。 所以叶静姝也有些摸不准他对姜酒的态度。 “先等等吧,想要姜酒的命的不止我一个,说不定还有人能替我动手呢。” 权恒醒来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姜酒。 他问道:“这是哪儿?我们逃出来了吗?” 姜酒回道:“这是护国寺,你说我们逃出去了吗?” 大脑像是被暂时了一瞬,权恒猛地坐起身来。 “护国寺!你们被抓了?” 姜酒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等会要是有人问起你,你就说我们是在朝云国相识的,你并不知道我来了大幽。” 权恒正不知所以,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正是权斯尧。 “醒了?” 权斯尧脸上没有多少笑意,权恒莫名地有些紧张。 “父皇,我……” “那些刺客全都死了,查不出什么,也幸亏阿酒他们救了你一命。” 阿酒? 权恒怀疑是不是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怎么一醒过来,这情节就变了。 “父皇,曦华殿下她……”权恒想到姜酒方才与他说的,话头一转,接着道:“曦华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知道?”权斯尧反问。 权恒无辜地摇了摇头。 笑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人还是他带过来的呢。 权斯尧看着他,“这一次你遇刺,是阿酒救了你。” “是。”权恒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脑袋,“我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我还以为是我做梦呢,大概是我命不该绝吧。” 姜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愧是权氏的人,演技一个比一个强。 权斯尧也不知信了没有,反正也没揪着这件事试探他。 “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们就准备回皇宫了。”权斯尧离开之前,还把姜酒也叫走了。 容肆就在外面,见他们出来,便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容世子吧?”权斯尧温和地笑了笑,“你与阿酒郎才女貌,倒是绝配。” 容肆与姜酒站在一块,明显与权斯尧划出了一道线。 “此次前来大幽,并非是为了两国之事,只因我们的一位旧友被贵国的三皇子所掳,所以才出此下策。” 权斯尧沉默片刻,“沈遇白?” “不错!” “这么说来,抓走沈遇白的,也是你们了?”权斯尧道:“你们可知,那沈遇白是毒害朕的嫌疑人?” 姜酒不假思索道:“不可能!沈遇白的小命攥在权慎手里,他没胆子去做这种事。再说了,皇上不也是没有证据吗?” “可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其实皇上也知道沈遇白不是凶手,你却还执意把他关起来,无非就是想逼出真正的凶手。或者说,皇上早就知道了凶手是谁,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权斯尧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跟她真的很像。” 姜酒:“……” “朕可以放过沈遇白,包括你们。”他说,“不过,你们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 “长生蛊。” 不管是因为叶眉衣还是姜酒他们的身份,权斯尧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所以这一趟,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权斯尧光明正大地回宫。 好在虽然两国的关系紧张,目前权斯尧还没有弄死他们的打算,要不然就凭他们这些人,想要逃出去还真是有点难度。 燃止也不得不跟他们一起,毕竟虽然权斯尧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但是监视他们的人可不在少数。 姜酒道:“看到权氏的人,你有没有想大开杀戒的想法?” 燃止笑了笑,说了一句没有。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啊,你跟他们到底是有什么仇。” 姜酒也只是随口一说,不曾想一直对此事讳莫如深的燃止却道:“权斯尧,是我的父亲。” 连容肆都微微侧目,虽无言,脸上的惊讶之色却是丝毫不掩。 姜酒也惊了,“你……是权氏的皇子?” 容肆道:“所以,也是因为这个,你才不肯来大幽?” 燃止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跟权氏的恩怨,姜酒已经撸起了袖子,一脸愤怒。 “我去剁了权慎那个狗东西!” 燃止赶紧把人拽了回来,哭笑不得,“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打算要权慎怎么样。” “难道就这么算了?”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但是姜酒咽不下这口气。 燃止轻笑一声,“所以,上次权慎去九华的时候,我虽然没有弄死他,但也捅了他一刀。” 容肆抿了抿唇,“这些事,你从来没有跟我讲过。” “有什么好讲的?”燃止倒是看得很开,“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回这里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去……” “权斯尧没认出你。”容肆道。 燃止耸耸肩,“正常,他以前就见过我一两面。” 权氏的子嗣不少,尤其是他们这些没有母妃的皇子,更是连宫人都不如。 燃止的无所谓,在容肆的意料之中,但是姜酒却不能理解。 燃止想了一下,还是跟姜酒强调了一遍:“我跟权慎之间的恩怨,你别插手。” 第679章 蒋青青的忏悔 他们现在尚且被困,又何必再节外生枝? 姜酒含糊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权斯尧把他们安置在皇宫外的王府街,单独收拾了一个小院,还派了不少人,美其名曰是保护他们,实则什么目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沈遇白迷迷糊糊地被子桑他们接了过来,才意识到姜酒他们身份暴露了。 他显得格外紧张:“那皇帝老儿不会要我的命吧?” 姜酒格外郑重道:“放心,我们就是被五马分尸,也绝对会保你一命的。” 沈遇白搓了搓胳膊,“你这样,我更害怕。” 容肆问道:“我爹娘他们如何了?” “魂牵现在还没动静,保险起见,我先让你爹把蛊液喂她一点。” 姜酒皱着眉头,“蛊液对她的身体会有影响吗?” 沈遇白白了她一眼,“要是蛊液不好,我当初能为了我那一小瓶蛊皿不得不卖身为奴?” 萧沉歌的身份还不宜暴露,所以他也跟容骁他们留在小院里。再加上他腿脚不便,现在每日都得泡药,等之后再断骨重接。 权斯尧在皇宫设宴,专门款待姜酒他们,沈遇白也被迫出席,对面坐着的,还是谢祝。 席上权斯尧与姜酒谈笑风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认识多年了。 蒋皇后和叶静姝都有些坐立不安,权慎面沉如墨,坐在位子上,一杯接着一杯饮酒,像是在发泄一样。 少饮几杯,权斯尧才把话题牵到了沈遇白身上。 “沈神医对长生蛊有几分把握?” 沈遇白呛了一下,重重咳嗽几声,偷偷朝姜酒投去求助的目光。 姜酒唇角含笑,“皇上问你,如实回答便是。” 沈遇白也只好道:“应该,要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权斯尧道:“若沈神医能在一个月内炼出长生蛊,朕绝对说话算话。” 沈遇白硬着头皮点头。 权慎狐疑地看着他们,权斯尧跟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蒋皇后也心慌不已,给蒋青青使了个眼色。 宴席还在继续,沈遇白喝多了果酒,去茅房解决了人生大事后出来,正打算回去,不想却在园子内的走廊上听到了一阵低沉哀怨的抽泣。 沈遇白浑身汗毛倒立,这皇宫该不会闹鬼吧? 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才发现那不是鬼,而是一个人,待那人回过头来,在沈遇白眼里,简直比鬼还要可怕。 蒋青青目光哀怨地看着他,又似饱含深情,有千言万语梗在喉中无法诉说,最后又是背过身去,低声哭泣。 沈遇白面色僵硬,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她却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遇白……” 那沙哑轻软的嗓音,就好像很多年前,她还是蒋府庶女,他还是谢祝身边那个连狗都不如的大弟子。 “什么事?” 沈遇白声音冷硬,丝毫不为所动。 蒋青青抽泣了几声,“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他身躯一僵,回过头来却是笑得轻松自如。 “我怎么敢怪太子妃呢?” 他笑得让她的心蓦然一慌,眼前的人和记忆里那个卑贱听话的沈遇白判若两人。 “遇白,我当初也是无可奈何,我若是不那样做,嫁去西北的人就是我了!” 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蒋青青只是蒋府的庶女,她的命运,不是嫁藩族为妃,就是嫁高门为妾,出身就决定了她的命运。 那时候谢祝还是深受权斯尧重用的国师,沈遇白明面上是他的弟子,实际上却是他的药奴。蒋皇后想要抓住谢祝的把柄,蒋青青也自告奋勇,接近沈遇白,从他那里骗取了不少消息,也曝出了谢祝以活人试药的秘密。最后谢祝为了自保,把所有罪责推到了沈遇白身上,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蒋青青还从沈遇白这里骗了点毒药,毁了蒋家嫡女的脸,最后那个可怜的女子远嫁西北,而蒋青青顺利地入主东宫。 想起旧事,沈遇白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关我屁事!” 见他要走,蒋青青急切地抱住了他。 “遇白,我知道是我不好,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这些年你没在,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那日三皇子带着你回来,我高兴得不得了,因为我终于又可以看见你了……” 身后的软玉温香,曾经也是沈遇白遥不可及的光。他在凤鸣山上精神失常,总能想起与蒋青青的过往。可笑他还曾想炼出魂牵,妄图跟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他转过身,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眼里闪烁着灼灼星芒,俊逸的脸上勾起了一抹魅惑人心的笑。 “青青,你说的是真的吗?” 蒋青青懵了,也不知是看他看懵了,还是被他的话搞懵了,但是想起自己的目的,还是点了点头,激动道:“当然是真的……” 沈遇白笑了,是那种真心实意的笑。 “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甚至想,若是有一日我能炼出长生蛊,你我二人就能长生不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蒋青青眼里闪现一丝狂热,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故作惊讶道:“长生蛊?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怎么没有?”沈遇白嗓音慵懒,“谢祝研究了那么多年,现在还不肯放弃。而我,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 “真的吗?”蒋青青双眸发亮,语气中带着几分迫切,“那长生蛊几时能好?” “这个……”沈遇白迟疑了一下,“可能还要再一个月,不过要是有这些东西,应该半个多月就能好……” 蒋青青立马道:“遇白,你需要什么,我立马让人帮你寻来!” 沈遇白似乎是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道:“好吧,为了尽快将长生蛊炼出来,我也不得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蒋青青忙道:“遇白,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欺骗了你,现在你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第680章 大仇未报 沈遇白念了长长的一串,蒋青青快速记住,点了点头。 她郑重道:“遇白,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一定会让人尽快找到给你。” 沈遇白也格外感动,承诺道:“青青,等我炼成长生蛊,我们二人就离开皇宫,闲云野鹤,当一对长生不老的神仙眷侣。” 蒋青青满怀激动雀跃地离开了,也没看见在她走后,沈遇白那张恢复了冷漠的脸。 身后传来噗嗤一笑,沈遇白转过头去,看见姜酒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竟不知,原来炼长生蛊还要东海的蛟珠,百年的玉石,还有千年的人参。也就那位太子妃脑子糊涂,才会被你糊弄过去。” 沈遇白轻哼一声,“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什么念念不忘,悔不当初,全都是屁话!他看蒋青青当这个太子妃当得也挺好的,这一次,指不定又是跟当年一样,受了谁的指使来接近他,目的是长生蛊。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尤其是上一次,他险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你出来干嘛?”沈遇白斜眼看她,“上茅厕?” 姜酒白了他一眼,“还不是怕鼎鼎大名的西府阎王死在茅厕里,我至于丢下肆肆跑出来吗?” 沈遇白呸了她一声,“知道你们夫妻恩爱,能别在我面前秀吗?” 姜酒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了园子外传来几道说话的声音,她眼疾手快地拽着沈遇白躲了起来。 有人朝这边靠近,似乎还不止一个。 “人呢?” 沈遇白偏头看着姜酒,这是谢祝的声音。 “方才还在这里的。”一个嗓音偏细的人恭敬道:“要不奴才再派人去找找?” “算了!”谢祝的声音听着有些恼,“下去吧。” 有人离开,但谢祝似乎没有动,不多时,又有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传来。 “没有抓到他吗?” 这声音姜酒认的,是叶静姝。 “让他跑了,毕竟是在皇宫里,总不好做得太明显。” 叶静姝有些失望,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埋怨,“原本便算了,现在那沈遇白跟姜酒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不能让他把长生蛊炼出来。” 谢祝讥笑道:“我穷尽了半生都无法做到,你觉得沈遇白有这个本事?” 叶静姝沉默片刻,道:“不管如何,哪怕是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能去赌。若是沈遇白真的炼出了长生蛊,权斯尧履行承诺,放姜酒他们离开……到时候姜酒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还有一个办法。” 叶静姝问:“什么?” 谢祝语气平静,“杀了权斯尧。” “你疯了?”叶静姝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这是大逆不道!” “当朝贵妃跟国师有私情,就不算大逆不道吗?”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谢祝道:“你也看得出来,权斯尧根本不喜欢你,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也只有你还傻傻的为他付出。” 叶静姝明显被说动了,“可是慎儿他……” “如果你是担心三皇子下不了手,那你就错了。三皇子比你想象中还要心狠无情。”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外面没有动静了,姜酒他们才悄悄离开。 沈遇白感慨道:“真没想到,叶静姝竟然跟谢祝搞到一起了。” 姜酒要淡定许多,“正常,我父皇的妃子,也有不少寂寞难耐,跟侍卫偷情的。” 沈遇白瞅着她,好奇问道:“皇室的人,都这么没节操的吗?” 姜酒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姜羡,笑了笑。 “你说对了,皇室的人,确实很多没节操的。” 姜羡朝他们走来,俊逸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 “别来无恙啊,堂妹。” 姜酒打量着他,“从九华国堂堂征北侯,沦落成大幽国三皇子的幕僚,堂兄似乎很享受啊。” 姜羡无奈道:“若不是堂妹你非得揪着我不放,说实话,我还暂时不想离开北关呢。” “可现在看来,堂兄在这过得也还不错。” 姜羡微笑,“吃好,睡好,唯独大仇未报,总是有些遗憾。” 姜羡的愿望,是让姜氏的江山灰飞烟灭,将那些自以为是的姜氏一族沦落成奴,如此才可慰藉他父母兄长的在天之灵。 “那可真是抱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姜酒笑颜如花,“你放弃了姜氏,放弃了身份,放弃了家国,便只能在大幽国,在权慎身边当一条狗。你以为权慎真的会帮你吗?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 姜酒不欲与他多说,临走之前想到了什么,她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苏胭已经死了。” 她没回头,也没看见姜羡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去。 这一场宴席还算平静,虽然彼此都各怀心思,但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权斯尧虽然派人盯着他们,却也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姜酒在第三日便甩开了那些暗哨,跟容肆回到了之前藏身的小院。 容曦一看见他们,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伸手就要姜酒抱。 姜酒接过,抱着奶香奶香的女儿,明明心里高兴得不行,嘴上还得损两句。 “才两日不见,这臭丫头又重了!” 萧沉歌推着轮椅出来,见他们平安无事,提着几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权氏狡诈多端,你们现在也是寸步难行,何不找机会,我们速速离开幽京?” 姜酒摇头,“你的伤还没好,还有母亲也还没醒来,现在离开,太仓促了。” 容骁道:“阿酒说得对,权氏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放我们走,至少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容肆问道:“母亲这几日如何?” 容骁脸上带着几分松快的笑意,“虽然还没醒,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比之前有生气一点了。” “这是个好现象!”姜酒大喜,“这说明魂牵对她真的有用。” “要谢谢你,阿酒。”容骁郑重道:“是你救了雪青,也救了我。” 姜酒摆摆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字。” 第681章 时日无多 这一趟特地回来,也是为了给萧沉歌开刀治腿。这几日经过药物的浸泡,萧沉歌明显能感觉到腿部的痛觉,虽然剧痛难忍,但是这也代表他有恢复的希望,这让他如何不喜? 容肆和姜酒去看了慕容雪青,她一如既往地昏睡着,不同的是,她的肌肤不似从前那样,呈现出死气沉沉的青灰色,而是泛着淡粉色的光泽,让两人大为惊奇。 “没想到那蛊液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姜酒没忍住伸手戳了戳自家婆婆的脸颊,完全看不出来,眼前的人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容肆把她不安分的手拉了回来,脸上也是忍不住溢出浅浅的欢喜。 这一下便是忙到了天黑,子桑传了几回消息,说是权斯尧找他们已经快找疯了,几人仍是不疾不徐,等着沈遇白出来。 直到月至中天,那扇门才被打开,沈遇白一脸菜色,身后的叶愔神色也有些疲乏。 姜酒目光期待地看着他,沈遇白动了动酸疼的手,有气无力道:“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就能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萧沉歌的腿拖了如此之久,他能够让他恢复,已是医术过人。 但沈遇白这会也没心情跟他们炫耀,“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林月娘她们早就准备了一桌饭菜,沈遇白犹如恶狼扑食,一顿风卷残云。 叶愔格外嫌弃,但手上的动作也没慢下。 姜酒和容肆进屋去看萧沉歌,他正昏睡着,断骨重接的痛楚,非常人所能忍,沈遇白给他用了点药,估计得到明日才能醒来。 姜酒很高兴,“等萧沉歌好了,他就可以回朝云继续当他的将军了!” 容肆也很高兴,至少,他们也不欠萧沉歌了。 磨蹭了一会儿,以免惹怒权斯尧,众人还是收拾了一下回王府街,不出所料,他们居住的小院外重兵把守,权斯尧和权慎都来了。 姜酒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皇上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呢?” 权斯尧铁青着脸,却还保持着一国之君的风度,“曦华殿下与容世子去了何处?” “逛街啊!”姜酒咬了一口糖葫芦,“你们大幽的夜市还真挺好玩。” 容肆平静问道:“我们似乎不是皇上的犯人吧?连街都逛不得?” 权慎轻笑一声,完全就是作壁上观。 “容世子这街逛得够久的啊!就是不知道你们去逛了何处?这幽京里还有哪处好地方,能让曦华殿下与容世子如此流连忘返,赶明儿我也去瞧瞧。” “这幽京里的好地方多着呢,想来是三皇子的眼里容不下罢了。” 这话讽刺得有些隐晦,旁人云里雾里,当事人却是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容世子与曦华殿下自然不是犯人,不过二位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哪能呢?”姜酒笑眯眯道:“皇上放心,我们俩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信守承诺!” 权斯尧扯了扯嘴角,“那是最好不过了。” 姜酒是叶眉衣的女儿,万不得已,他不想动她,就算是弥补他对叶眉衣犯下的错。 但是长生蛊,他绝对寸步不让。 目送他们离开,姜酒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权家的人,一个比一个讨厌!” 刚进门的权恒听到这话,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曦华殿下,这句话未免有失偏驳了吧。” 姜酒挑眉看着他,“你父皇和权慎刚走,你就敢来,不怕被我们牵连吗?” 权恒无所谓地笑了笑,“跟我比,明显他们更关注你们。” 光是这院子里,明里暗里不知道安排了多少眼线,所以权恒是真的佩服他们,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地溜出去。 “又没干什么坏事,有什么不敢?”姜酒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倒是四皇子你,最近可能有麻烦呢。” 权恒眸光微闪,想说什么,手里却被塞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他抬眼撞入姜酒意味深长的眼眸中,勾唇一笑,将手背到了身后,作揖与他们告辞。 五月的骄阳已显暑意,庭前的树愈发葱郁,藏在绿叶间的知了叫得人心情烦闷。 姜酒让人搬了把椅子,在院子内的棚架下乘凉,远远地便瞧见了权斯尧的近臣走来,被子桑拦下后,明显有些气恼地走了。 姜酒眯着眼眸,“肆肆,最近权斯尧的人来得有些勤啊。” 之前好歹也是给他们时间,最近几乎是天天过来,似乎格外急切。 容肆道:“我听说,今天早朝的时候,权斯尧吐血了。” 姜酒面露诧异,脸上又浮现一抹了然。 “怪不得,原来是撑不住啊。”姜酒晃着蒲扇的手顿了一下,“不对,权斯尧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到吐血的地步吧?” 容肆颔首,“应该是谢祝他们动手了。” “有趣有趣!”姜酒一脸幸灾乐祸,“我还奇怪呢,自从上次晚宴之后,他们便一直没有动静,原来早就在暗地里进行了。” 姜酒撑着下巴,笑意清浅,“不过,你说,这件事权慎知道吗?” 叶静姝和谢祝联手给权斯尧下药的事,怎么瞒得了权慎? 他虽然没有挑明,但不代表他不乐见其成,都有人帮他铺好了路,他只需借驴下坡就是了。 权斯尧并未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毕竟他也想不到,枕边人会联手奸夫对他下毒。日渐衰败的身体,让他分外焦急,他不停地派人催促姜酒,试图尽快拿到长生蛊为自己续命。 权慎当然不能让他等到长生蛊问世的那一日,已经紧锣密鼓地召集人马,隐隐有起兵之势。 虽然蒋皇后一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但是如此突然,也着实令她措手不及。 蒋皇后着急上火,不得不连夜召了蒋氏族人进宫。 “皇上病重,现在都是谢祝跟叶贱人守着,我等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皇上!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怀儿的皇位都要被权慎抢去了!” 其兄蒋卫道:“三皇子起事是早有图谋,为今之计,只有趁他们还没动手,先扶持太子登基!” 第682章 大幽天变 蒋皇后眉心一跳,“兄长此话何意?” 蒋卫抬手比划了一下脖子。 夜风浮动,屋内的红蜡跳动着惊心动魄的烛火。 沈遇白一心扑在魂牵上,不知外界已是暗潮涌动。 他出身苗疆,自小便与苗蛊接触,有极高的天赋,不然也不可能被选为圣殿弟子。当年离开大幽后,他潜心搜罗古籍,学习炼蛊之术,其中以魂牵为重。 魂牵是苗疆的不传之蛊,当年老圣女带着唯一一只魂牵蛊离开,那魂牵便下落不明,没有人想到它会阴差阳错地出现在姜酒身上。 没有子蛊,沈遇白只能尝试着用姜酒的血来炼制,接连半个月一筹莫展,直到第十七日,他一觉醒来,发现蛊皿里的药液全都变成了褐绿色,一点点透明色在蛊液里上下浮动,最后冒出了水面,就像一根小芽儿,一动不动。 沈遇白手里抱着一个小罐子,夺门而出,狂奔不止,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了红色,一双疲惫猩红的眼睛里满是雀跃惊喜。 “姜酒!姜酒!” 他横冲直撞地往姜酒的房间跑去,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跟刚刚拉开房门的姜酒撞了个满怀。 “沈遇白!你急急忙忙干什么?” 姜酒被他撞得后退了两步,被容肆扶住,揉着额头大骂道。 沈遇白举高了手里的罐子,激动万分,声音都微微颤抖,“魂牵!魂牵炼成了!” 姜酒一愣,容肆也是一愣。 见他们明显不信,沈遇白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打开,里面装着小半蛊液,还一条透明色的小虫,很小很小,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姜酒惊奇道:“这是魂牵?” “没错!”沈遇白面红耳赤,“我炼成了!我真的炼成了!” 姜酒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那条小小的蛊虫,而那小蛊虫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感召,朝她的方向游了过来。 “啪嗒”一声,沈遇白把盖子合上了,护崽似的瞪着姜酒。 姜酒也不恼,反而偏头激动地跟容肆道:“肆肆!娘有救了!” 容肆不善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此刻他内心同样汹涌澎湃。 子桑疾步走来,面色凝重,姜酒正要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便听他道:“殿下,世子,权斯尧驾崩了。” 这猝不及防的消息,让众人皆是一惊。 “权慎动手了?”容肆问。 子桑摇头,“权慎他们被拦在了昭和殿外,昭和殿内的人,是东宫皇后和太子。” 姜酒惊讶不已,大概是没想到那位看着傻乎乎的太子竟然有这胆量和魄力,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蒋皇后他们不想被权慎捷足先登,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子桑道:“现下幽京全乱了,皇帝于今早黎明时分驾崩,东宫把守着昭和殿,不许任何一位皇子进去。权慎跟他们僵持不下,已经准备起兵了。” 实际情况比子桑所说的要严重许多,蒋皇后率领族人重重把守昭和殿,无论是后宫妃嫔、皇子公主,还是那些大臣,一应不许入内。 蒋皇后也没有给权慎喘息的机会,在宣布了权斯尧驾崩的消息后,拿出了一旨诏书,当众宣布权怀登基。 权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不由分说地带着三千士兵闯入了皇宫,那些试图拦住他的蒋氏族人,全都死于他的剑下,到昭和殿门口的时候,他手里还提着皇宫禁卫军统领,也就是蒋皇后侄子的头颅,把蒋皇后吓得尖叫连连。 权慎随意地把那颗头颅往他们面前一抛,蒋氏那些文臣各个面如土色,两股战战,甚至有忍不住的,扭头哇哇直吐。 晨曦越过了高大的宫墙,洒在了金黄色的檐角。昭和殿前的台阶鲜血如瀑,明明已近盛夏,殿前的石狮却还透着森冷的气息。 权慎歪歪斜斜地靠在了昭和殿内的龙椅上,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里带血的剑。蒋皇后和权怀被押着跪在他面前,一个满脸怨怒,一个痴傻失神。 蒋皇后怒骂道:“权慎!你这是想造反吗?” 权慎低低一笑,手里的剑方向一转,对着他们二人。 “造反?我不过是为大幽除去图谋不轨的蒋氏一族,何来造反之说?” 他站起身来,步步朝他们走近,一脸痛心疾首。 “母后,太子皇兄,父皇待你们二人不薄。待父皇百年之后,这皇位自然就是太子皇兄的,可你们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了父皇的命?” “明明是你……”蒋皇后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瞪大眼睛看他,因为愤怒浑身都微微颤抖着,“是你!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 权慎轻轻眨了眨眼,“嗯?母后说什么?我听不懂。” 蒋皇后突然癫狂地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什么中毒,什么谋逆,根本没有这样的事!你让人放出消息,就是为了逼我先动手,逼太子被天下唾弃!” “母后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权慎的声音漫不经心,却也没有否认她的话。 “权慎!”蒋皇后咬牙切齿,“你好毒的心!” “再毒也毒不过母后啊,”权慎笑眯眯道:“连你的夫君都能狠得下心毒死,这份魄力,着实令我佩服啊。” “不过,现在都结束了。”权慎望着外边灿烂的晨光,眼里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利芒。 蒋皇后与权怀被收押,蒋氏一族全都于皇宫宫门前斩首,据说那血流入了宫门前的御河,把河内养着的金色锦鲤都染成了鲜红的血色,那是蒋氏族人的亡魂在喊冤。 东宫落败,权怀收监,权慎登基,以雷霆之势拔除了东宫余孽,另外派兵围困绞杀几位皇子,唯独跑了个权恒。 权慎派人全城搜捕权恒的时候,他正躲在姜酒的小院里,喝了口热茶压压惊。 “幸亏曦华殿下去得快,不然只怕,我也得跟老六他们一样了。” 权恒无奈地苦笑,那日姜酒告知他权慎的事,他便在暗中召集兵马,以备不时之需,但是他没想到东宫比他还快。 第684章 登基之日 权慎登基之礼在即,权恒思虑再三,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虽然成功的几率渺茫,但是此时若是再不动手,只怕我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听罢他的计划的姜酒等人面面相觑,还是容肆率先问道:“四皇子若知,你这一去,可能命都没了。” 权恒脸上挂着松快的笑意,“那总也好过庸庸碌碌,躲躲藏藏,后半辈子都在后悔今天没有付诸行动。” 姜酒直接道:“说吧,想让我们帮你什么。” 权恒抱拳,“曦华殿下爽快!不过,也不用了。朝堂上也有不少支持我的人,还有我的那些旧部,我想他们也跟我一样,宁愿拼死一搏,也不愿意当权慎的走狗。” 权恒与他们告辞,趁着夜色离开,临走前却在门口碰见了燃止。 燃止只是颔首以示招呼,权恒却叫住了他。 “七弟,过去的事,对不住了。” 燃止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权恒盯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息,转身朝着黑暗走去。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佩服他了。”姜酒目光灼灼,“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急着走,要是真让权慎掌控了大幽,我们也不一定走得了。” “你想帮他?”容肆问。 “谈不上帮。”姜酒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寒芒,“毕竟我们跟权慎的账,也还没清算呢。” 天边一轮弯月还残留着淡淡的白影,另一侧的霞光已经迫不及待地穿透云层。 昭和殿内,宫人们战战兢兢地为新帝更衣佩玉,墨色绣金龙袍,九龙团锦云靴,高冠垂帘,斜眉入鬓,双眸冷厉如星。长袖一挥,左右尽退。 “还没有姜酒和老四的消息?” 殿前跪着他的侍卫,惭愧道:“属下无能,请皇上责罚!” “今日是朕登基的大喜之日,朕留着你一条狗命,再给你一日的时间,若是还找不到,你便提头来见吧。” 待其退去,一名侍女走了进来,正是文烟。 “皇上,已经都准备好了。” 权慎把玩着桌上的玉玺,“人都到了吗?” “文武百官,已经都侯在金銮殿外。” 权慎低笑一声,“看样子,杀鸡儆猴还是有点效果的。” 文烟掩唇笑道:“那是自然!有蒋氏在前,就算那些老家伙心有不甘,也不敢跟皇上叫板。” 权慎满意极了。人心难测,忠心有什么用?他要的,是他们的畏惧,有了畏惧,他们就不敢造次,这才是为君之道。 “对了,”文烟犹豫了一下,道:“太后请求见皇上一面。” “她老人家身体抱怨,在芳菲殿养着便是,朕得空了再去看她。” 听闻权慎不肯前来,叶静姝又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是不是你没跟慎儿说清楚,他怎么可能不肯来见我?我是他亲生母亲!” 文烟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清理碎片的婢女,对叶静姝没有丝毫惧意。 “太后娘娘,今日是皇上登基之日,事务繁忙,皇上也说了,等他有时间便来看您,太后娘娘又何必发如此大的脾气?” 叶静姝冷笑,“我看他分明是不想来!也罢,他不来,我便亲自去找他!” 文烟拦在她面前,叶静姝怒道:“滚开!” “太后娘娘,奴婢劝您还是在芳菲殿好好待着。”文烟收了几分笑意,“您身份尊贵,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可就不好了。” 叶静姝看着守在殿门外的侍卫,咬牙切齿道:“贱婢,你这是想软禁哀家吗?” 文烟后退了一步,恭顺地低下头。 “软禁谈不上,只是若是太后娘娘执意要闹,奴婢们也只能冒犯了。” 叶静姝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她这才想起了谢祝与她说过的话。 权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心狠。 文烟要走,叶静姝将她拦住。 “哀家可以不出去,但是你要去告诉慎儿,务必让他放了国师!” 文烟眼里划过一丝讥诮,十分不走心地应了一句,便独自离开了。 至于她带来的那些人,依旧守在芳菲殿外,不许叶静姝出去。 文烟把叶静姝的话带到了,权慎只是摆摆手,没有回应。 他不让叶静姝出来,就是因为谢祝。 他想除去谢祝不是一天两天了,人现在被他关在地牢里,只待登基礼之后便动手,毕竟他知道的太多了。但叶静姝却执意要保他,以免她当众闹起来,逼他妥协,权慎只能这样做。 前方鼓声阵阵,登基大典即将开始,权慎整理好思绪,步履从容地往金銮殿而去。 殿前百官归位,猎猎旌旗在朝阳下映着金色的薄光。长阶一尘不染,禁军列队成阵,权慎便是在这万众瞩目之中,徐徐走向高台。 百官齐齐拂袍跪下,山呼万岁。 权慎正欲说什么,忽见一名禁卫军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惊慌失措地高喊道:“皇上!不好了!叛军攻进来了!” “哪来的叛军?” “是……是四皇子!四皇子带兵攻进皇宫了!” 权慎嘴角的笑蓦然一凝,底下百官亦是乱了方寸,窃窃私语。 “哪来的叛军?” “是……是四皇子!四皇子带兵攻进皇宫了!” “老四?”权慎喃喃私语,冷笑道:“朕正愁没地找他呢,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喊杀声越来越近,乌泱泱的一群人,从正宫门杀到了金銮殿外,领头之人正是权恒。 权氏几位皇子水火不容,斗得你死我活,百官早有预见,迟早有一日,幽京定然血流成河。只是没想到,在权慎登基这一日,他们以为这场战争就此终结之时,权恒却出现了。 不等权恒开口,权慎的近臣便怒喝道:“四皇子,今日是新皇登基的吉日,你想造反吗?” “造反?”权恒拭去脸颊上的血珠,笑容灿烂,“到底是谁造反,不如请国师大人来给诸位讲一讲?” 谢祝狼狈地被人推出来,权慎和姜羡等人看到他的时候,皆是一惊。 权恒拍了拍谢祝的肩膀,“国师大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地牢里救出来,若是你再落到权慎手里,你可以试想一下会有什么后果。” 第685章 夺位 谢祝被关了几日,形如枯槁,面容苍白憔悴,一双深凹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权慎,像是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一样。 “是权慎!”他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是权慎让我给先帝下毒,嫁祸给太子与皇后,他好趁机除去东宫。不仅如此,他还想除去我,以掩盖他的罪名!” 众人面色惊异,窃窃私语,看着权慎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怀疑。 权慎却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嗓音低沉有力。 “老四,朕知道你不甘心朕当了皇帝,可你也不能联手国师一起污蔑朕。” 谢祝咬牙切齿,“我说得句句属实,若非如此,你又为何要把我关起来,置我于死地?” “证据呢?”权慎慢条斯理道:“空口无凭,你们便往朕头上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可知这是死罪?” 权恒哈笑了一声,“权慎,你毒害父皇,还敢自称为帝?今日我便要为大幽,为父皇,除去你这狼心狗肺之徒!” 权慎目光阴郁,“这么说来,四弟是非要跟朕作对了?” 权恒冷冷地勾唇,一声令下。 “杀!” 后来的大幽史书中,关于这一日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轻描淡写地隐去了那些杀戮。帝王,皇子,宫人,朝臣,在这一日,皆成序章。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夺位之战,其中还有九华国的手笔。 那日权恒带兵攻进皇宫,很快权慎的兵马便从四城涌来相助,不知是谁在沿街的铺面放了把火,那冲天的火光拦住了那些支援的兵马,也给权恒争取了不少时间。 燃止站在石桥上,遥遥看着那冲天的火光,一脸痛心疾首。 “你们说,等权恒登基后,我去找他讨要一下损失费不过分吧?” 那一条街的铺子,全都是星云宫的产业,姜酒说烧就烧,容肆说干就干,这夫妻俩,都快把星云宫败光了。 姜酒拉紧了袖口,手里的剑蠢蠢欲动。 “放心,到时候你不讨,我也要去讨。容爹爹可说了,那以后可都是给曦曦的嫁妆。” 权慎的救兵迟迟不到,就算他再迟钝也该品出点问题来了。 他冷眼看着对面的权恒,眼里泛起了点点猩红。 “谁在背后帮你?姜酒吗?” 权恒也很好奇,但是心里也跟权慎生出了同样的猜测。 权慎冷笑道:“权恒,你脑子进水了吗?让九华国的人参与大幽的政事。” 权恒慢条斯理,“皇兄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仇人遍地,所以才招来了这么个大麻烦?” 兄弟俩一言不合又是干得昏天暗地,权恒到底不是权慎的对手,没几招便败下阵来。 权慎的剑指着他,“权恒,你真的不怕死吗?” 权恒一身狼狈,依旧笑得猖狂。 “跟你斗了这么多年,我怕过吗?” “那朕便成全你!” 他眼里的杀气倾注到剑气之中,带血的利剑毫不犹豫地往前一刺,却被隔空射来的箭击偏了几度,只是在他的胸口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权慎眸色一厉,猛地拧头看向那箭射来的方向,姜酒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姜酒!” 权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发誓,他绝对没有讨厌一个人至此。 姜酒没有说话,挽弓搭箭,射掉了他顶上的王冠。 她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遗憾,射掉的怎么不是他的脑袋。 但这一举动已然激怒了权慎,他如暴怒的狮子一般吼道:“谁能拿下姜酒的项上人头,朕许诺封官进爵!”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 这场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既然选择了正面刚上,就没有后退的道理。 看着姜酒以及她所带的人,权恒知道,她这是把赌押在了他身上。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心想自己这一招以退为进,虽然十分危险,但到底还是赌赢了。 这场杀戮还在继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后宫也是乱成了一锅粥。看守叶静姝的人全都被调派出去,叶静姝心系权慎,也跌跌撞撞地跟着出去,险些被叛军的乱箭射成刺猬。 与此同时,东宫那些仅剩的几位忠臣义将,冒死将蒋皇后与太子从地牢里救了出来,蒋皇后还好,太子却已经被权慎折磨成了傻子。 蒋皇后已然绝望,“蒋氏一族已灭,吾儿又被权慎毒成了痴儿,这让本宫今后才如何是好?” 兵荒马乱之际,有人给蒋皇后指了一条明路。 “四皇子领兵与权慎厮杀,又有九华国的曦华大长公主和容世子相助,未必没有胜算。皇后娘娘何不扶持四皇子登基?左右四皇子生母早逝,而您是正宫皇后,太子又对他没有威胁,他定然会尊您为太后,善待太子。” 不得不说,蒋皇后心动了。 她冷静下来,问道:“我们现下还有多少兵力?” “不足一千,但全都在皇城里。” 人数不多,但是最重要的是,立马便能赶来支援。 这是蒋皇后为她和权怀博的最后一弈。 那日是六月初三,观星殿的司命夜观天象,仆尽吉凶,专门为新皇挑选出来的好日子。 只是这个新皇,明显不是权慎。 他单膝跪着,背依然挺直,几缕碎发遗落在带血珠的脸颊上,绯色的薄唇微微勾起,哪怕刀就在脖子上架着,骨子里那点桀骜劲儿始终不曾被折去。 权恒握紧了那把刀,冷静而干脆利落地划破了他的脖颈,溅出的血花,盛大而灿烂。 叶静姝踉踉跄跄地冲出来,眼睁睁看着权慎死在自己面前,崩溃地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芳菲殿,不同的是,昔日这座华丽的宫殿,此刻却如同牢笼一样,不仅近身伺候的人没了,屋里的东西也都被搬空了,更惊恐的是,她面前坐着的,是正在擦拭着匕首的姜酒。 “姨母醒啦?” 她抬眼朝她看来,笑得人畜无害。 “我刚才还想着,姨母要是再不醒,我估计得给你放放血了,毕竟我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第686章 回家 叶静姝看见她那张酷似叶眉衣的脸就崩溃,但想起她昏迷之前的事,顿时更崩溃了。 “权慎呢?我的慎儿!我要去找他……” 叶静姝刚下床,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按了回去。 “姨母别白费力气了。”姜酒叹了口气,“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权慎已经死了。” 叶静姝愣了好一会儿,就像是灵魂被人抽空了一样,呆呆傻傻的。 “我今天来,本来是想来了结你的性命的。” 姜酒的声音犹如一记惊雷,轰得叶静姝浑身一僵,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十几年前,你对苗疆做的那些事情,你不会以为能一笔勾销吧?” 姜酒步步逼近,叶静姝踉跄着往后躲,眼里盛满了惊恐。 “你想干什么?”叶静姝张牙舞爪地警告,“我是大幽的贵妃!你敢动我,绝对走不出这道门的!” 她看着她恐惧的模样,忽然便是一笑,往后退了一些。 “之前是想杀了你,血债血偿,不过现在看来,活着对你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儿子死了,荣华富贵没了,下半辈子,只能像丧家犬一样,苟延残喘地在皇宫里生存着。 这对渴望权利与享受的叶静姝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折磨。 她转身离开,身后是叶静姝崩溃痛苦的嘶喊。 “林姨,你说这样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林月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酷似叶眉衣的侧脸,平静而温和地一笑。 “我想,如果圣女在世,她也未必对叶静姝下得了手。” 姜酒从那点可怜的记忆中搜寻叶眉衣的影子,那个清淡如菊的女子,从来不会把自己困在仇恨当中。姜酒以前十分不屑,可是如此想来,这份坦然,才是最值得她敬佩的。 权慎既死,权恒登基是无可厚非的事,又有蒋皇后鼎力支持,这场夺嫡之战就此落下帷幕。 三日后,权恒继位,宴请朝臣。 坐在高位上的人,与那日拼死厮杀的权恒判若两人。身着锦缎,头戴玉冠,意气风发,笑语从容。 姜酒与容肆双双出席,就连沈遇白都成了权恒的座上宾。 “这一次还多亏了二位相助,才能解了大幽之劫,这杯酒,朕敬二位。” 权恒对他们的态度甚为热络,众人也都是眼明心明之徒,纷纷也跟着向他们敬酒,大有要跟九华国握手言和之意。 姜酒他们也坦然受了,席间把酒言欢,觥筹交错,全然不复前几日的血雨腥风。 权恒放下了酒杯,想起了一事,道:“姜羡眼下正在地牢,他到底是姜氏的人,不知曦华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姜酒动作顿了一下,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九华国的征北侯姜羡已经死了,地牢里那位,是权慎的爪牙,任凭皇上处置。” 权恒了然一笑,留给姜羡的结局也是不言而喻。 宴席过后,权恒还有事与姜酒他们商量,沈遇白没兴趣听他们谈事,便在外面等着。 月上中天,沈遇白懒懒打了个呵欠,刚一转身,一道身影突然撞入他怀中,吓得沈遇白一激灵,浑身像长刺似的,立马把人推了出去。 “你……蒋青青?” 沈遇白拧眉看着眼前的人,可不正是蒋青青? 蒋青青全然没了前几日那般风光,太子下狱,她身为太子妃,权慎虽然没有对她怎么样,但是同样被关了起来。好不容易权慎死了,现在权恒登基,她也从太子妃变成了什么也不是的奉王妃,而且权怀还变成了个傻子,如此大的落差让她如何能忍受? 所以今夜在看见沈遇白的时候,蒋青青便觉得自己的希望来了。 她借着几分酒意,故意赖在沈遇白怀中,她相信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尤其是曾经把她当成白月光的沈遇白。 “遇白,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当什么王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沈遇白被她深情的目光盯着一阵恶寒,像是丢什么垃圾一样,把人甩了出去。 “蒋青青,你脑子进水了?” 他嫌恶的目光让蒋青青浑身一僵,却还是强撑着脸上的表情。 “遇白,你不是说,等你炼成了长生蛊,我们就……” “哦,那个啊,我跟你开玩笑呢,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蛊?” 蒋青青身子一晃,颤抖着嘴唇,“那你之前的话都是骗我的?” 沈遇白笑得人畜无害,“对呀!” 蒋青青的巴掌来不及甩出去,被赶来的宫女拦住,生怕这位奉王妃自己作死,惹了新帝的贵客。 沈遇白笑眯眯地目送她离开,扭头看着姜酒和容肆正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干嘛?” “风流债啊?” 沈遇白翻了个白眼,“说完了没?走不走?” 他下了台阶,回头看着这座阔大辉煌的皇宫。 天是暗蓝色的,一轮弯月挂在天际,淡淡的云层漂浮着,夜风赶走了夏季的燥热,也抚平了沈遇白心里的仇恨与不甘。 一场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倒下,整座幽京弥漫着一层薄薄的云雾,似江南古画,难得有了几分平静宁和的意味。 雨过天晴,雨滴在檐下的台阶上积了一个小小的水洼,一双绣花鞋踩了上去,溅湿了台阶上的绵绵青草。 林绾绾进屋的时候,姜酒正在教慕容雪青如何给容曦穿衣服,容肆则在一旁收拾行李。 “主子。”林绾绾走上前,“外头都准备好了,就等主子出发了。” 容肆把东西打包好交给顾宁,“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慕容雪青问道:“阿酒,我们去哪儿?” 姜酒把容曦抱起来,笑道:“回家。” 出来大半载,“回家”二字,都让人倍感亲切。 离开的那一天,权恒亲自送他们出城,一起离开的,还有萧沉歌。 “听闻萧将军的双腿不出百日便可痊愈,真是可喜可贺啊。” 萧沉歌只是礼貌地颔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喜悦。 姜酒把行李王马车上一扔,拍了拍手掌,对权恒道:“就此别过了,你答应过的事,可别忘了。” 第687章 路遇流寇 权恒弯了弯唇,“那是自然。” 容肆向他拱手道:“容肆就此拜别,这段时日,多谢皇上盛情款待。” 权恒回礼,目送着他们上了马车,挥鞭向南而行。 北关,骄阳烈烈,风沙卷地。 大幽于两个月前撤兵,这场因权慎而搅起的战乱,也因权慎的死而落下帷幕。 姜酒他们归来的消息,在半个月前便已送达北关,贺蓁然翘首以盼,都快成望夫石了。 她自己折腾就算了,还苦了宋遥,天天跟着她在城楼上风吹日晒,这位玉质翩翩的状元郎,都快晒成黑煤炭了。 “我说,他们若是回来了自然会有士兵来报,你又何必天天上城楼守着?” “你懂什么?你没听说我大哥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吗?我大哥这一回死里逃生,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贺锦朝没死的消息传回北关,着实是给了众人好大的惊喜,据说平阳伯夫人知道后,顿时喜极而泣,直念佛祖保佑。更别说他眼前的贺蓁然,那天兴奋得恨不得绕着北关跑上两圈。 宋遥忍不住失笑,偏头看着她眼巴巴的模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北方,那是姜酒他们归来的方向。 有气无力地回到侯府,天色已经黑了,下人们正在摆饭,余长初坐在一旁看书,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表哥。” “余将军。” 余长初放下书,向宋遥微微颔首,看向一脸菜色的贺蓁然,忍不住笑道:“今日又白等了?” “可不是。”贺蓁然叹了口气,“你说他们怎么走得那么慢啊?” “路途遥远,况且他们那一行人有老有小,慢一些也正常。” 贺蓁然这么一想也是。 “明日我要出关巡逻,你要一起去,还是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贺蓁然犹豫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吧。” 都等了这么多日了,总不能她明日不等了他们就回来了吧? 姜酒他们行了两个多月,才踏入了北关的地界,在半途中歇息的时候,远远的还能看见北关那高高的城楼。 容肆把水壶递给她,道:“我已经让人先行去北关送信了,天黑之前我们应该就能到。” 姜酒喝了一口,脸上也有些许松快。 “可算是到了。” “雪青你慢点!” 容骁追在慕容雪青身后,慕容雪青捧着一束野花兴冲冲地跑到姜酒面前,笑容灿烂。 “阿酒,给。” “给我的吗?真漂亮。”姜酒挑了挑眉,在容骁杀人的目光中欣然接下。 见她喜欢,慕容雪青显得很高兴,“那边还有一大片,是阿骁给我摘的,我带你过去!” 容骁看着慕容雪青拽着姜酒离开,完全把他抛之脑后,有一种迎风落泪的冲动。 容肆安慰道:“父亲知足吧,至少娘还记得你。” 容骁看了他一眼,顿时被治愈了。 “嗯,她就不记得你。” 容肆:“……” 话语中的骄傲,深深伤害了容肆。 此时正是八月,夏季的暑热未消,山间却已有凉风习习。林间树荫重重,不曾想亦有花海半顷。 慕容雪青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钻进花丛中,姜酒对摘花没什么兴趣,便在一旁等着她。 这些花儿都是不知名的野花,颜色各异,花瓣小巧,无香,不比牡丹艳丽,却也不输清荷美丽。 姜酒拿着之前慕容雪青送她的花编了个花环,正想送给她,抬头却看不见她人影。 姜酒大惊失色,疾声呼喊着她。 扭了一下摔在花丛中的慕容雪青连忙抬起手,“我在这儿呢!” 姜酒看见不远处的人,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她正欲过去,却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扭头回望,十几个草莽骑着大马挥着大刀向这边疾驰而来。姜酒面色一变,急忙把慕容雪青拉回了自己身边。 那些人明显也注意到了她们,十几匹马儿将她们团团围住。 慕容雪青吓坏了,躲在姜酒身后瑟瑟发抖。 姜酒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偏头看着这些人。 他们全都是穿着短衫长裤,袖口都紧紧扎着,腰间别着匕首刀刃,皮肤晒得黝黑,有的脸上还有疤,头发也是偏短,只是随意扎着。马匹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不像是他们自己的东西,这般模样,想来便是这关外的流寇了。 别以为这北关附近有重兵把守,便没有匪徒猖獗。相反,因为战争,这关外多的是草寇,经常打劫百姓和那些过路的商人。北关的士兵也时常出关巡视,若是碰上了,定然是好一场较量。这些人也聪明,经常是抢了就跑,打不过就跑,野路子出身,倒是让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难以招架。 姜酒也没想到,他们这都快到北关下了,还能被他们碰到。 一名脸上带着交叉疤痕的男子夹着马肚子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二人,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狼光,语气沉缓而充满了危险,“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来这北关外做什么?” 姜酒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如果我是你们,现在马上就滚,不然等会,可能就死得很惨。” 他们纵声大笑,似乎是在笑她的狂妄,笑她的天真。 “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让我死得很惨。” 那人上前便要抓她们,姜酒眸色一厉,袖中的匕首直接划破了他的手。 那带疤男子一吃痛,顿时恼怒不已,不退反进,手中的刀带着寒冽的冷光直逼她们而来。 姜酒把慕容雪青往旁边一推,躲过那挥过来的大刀,顺势抬脚踹向了对方的腰窝,剧烈的疼痛令他大声痛呼,姜酒却没有丝毫手软,掐着他的脉搏,麻痹了他握着大刀的手,用力一折。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她手里的匕首正欲刺上去,那边却传来了慕容雪青惊慌的呼声。 见两名男子欲挟持她离开,姜酒的匕首转了个方向,准确地击中了其中一人的心脏。 她欲上前解救慕容雪青时,慕容雪青做了一个让她惊掉下巴的动作。 第688章 重逢 只见她一把扣住了抓着自己的那个人的手,那双看似瘦弱的、连剑都提不起的手,愣是把对方的手臂给折了。反手一拧,那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直接被慕容雪青押着跪在了地上。 姜酒瞠目结舌,顿时看傻了,差点还被眼前的男子伤到了。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这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又这么强劲的战斗力,更没想到,她们背后还有这么多人。 容肆和容骁他们听到动静后便急速赶来,大批人马,轻轻松松就把那些人制服了。 容骁大步走到慕容雪青面前,神色紧张。 “雪青,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慕容雪青摇头,指着那个流寇头子,一脸愤然。 “阿骁,他打阿酒,你帮我揍他。” 容骁哭笑不得,姜酒那刺猬要是被人揍了,定然也要扎对方一身刺。再说了,姜酒被人欺负了,还有容肆呢,也犯不着他出头。 实际上,谢朝跟林绾绾他们就够他们喝一壶了,几个人把那群人揍得嗷嗷直叫,连声求饶,甚至不惜拿出了自己随身的金银财宝,以换回自己的小命一条。 姜酒一脚踹过去,霸气得像个女土匪。 “说吧,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抢来的?” 那些人连忙道:“姑娘饶命啊!这可不是我们抢来的,我们都是良民……” “还良民?”姜酒气乐了,随手从那包裹里取出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镶金玉镯,“这玩意儿是你们自己的?” 他们硬着头皮点头,又是挨了一顿揍。 “这镯子是女儿家戴的,你们说这是你们的?” 众人不敢吭声,生怕林绾绾那拳头又挥过来。 容肆走过来,道:“这些人只怕都是关外的流匪,专门劫道的。把他们绑起来,送去北关,余长初会处理好的。” 正说着,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顾宁他们十分警惕地拔起了剑,以为是这些人的同伙,不曾想来人却是老熟人。 “余长初?” “贺蓁然?” 坐在马上的余长初拉紧了缰绳,一脸欢喜地看着他们。 “曦华殿下,容世子!” 贺蓁然更是麻溜地马上滚下来,撒开脚丫子跑上去,直接给了姜酒一个熊抱。 姜酒被她撞得后退了几步,笑骂道:“贺蓁然,北关的伙食是有多好,你都胖了你知道吗?” 贺蓁然放开她,一拳头砸在她的肩膀上,眼眶发红。 “姜酒!你还有没有良心?” 姜酒乐不可支。 贺蓁然原本还有一些落泪的冲动,被她这么一搅和都没了。 她揉了揉眼睛,眼巴巴问道:“我哥呢?” “在后头呢,他……” 正说着,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贺蓁然抬眼看着来人,刚刚控制住的眼泪到底还是忍不住涌了出来。 贺锦朝愣愣地看着贺蓁然,他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可是在看见她哭的时候,心却是猛地被揪紧了一样,疼得厉害。 “你……” 一句话尚未说出口,贺蓁然便朝他扑了过来,埋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宣泄着这段时日来的恐惧与思念。 贺锦朝懵了,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向容肆他们投去求救的目光。 余长初也是一脸喜色,贺锦朝没死,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已故的余老将军来说,都是一大幸事。 “你们怎么在这儿?”容肆问。 他的人刚走不久,应该不可能这么快余长初他们就收到消息赶来接他们吧? “今日出来巡逻,没想到会遇见你们。”余长初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那些人,微微疑惑,“这些人是……” “这些是阿酒抓到的流寇,正打算带回去给你们呢。” 余长初恍然,又有些不可置信。 “北关的战事停了之后,我便一直派人追剿关外的流匪,只是他们太狡猾了,一直被他们逃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倒是被你们抓住了。” 余长初命人把那些流匪带上,前头带路,护送容肆他们一行人回到北关。 宋遥老远便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正疑惑余长初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走出去却看见了姜酒他们,亦是惊得瞠目结舌。 姜酒冲他笑得灿烂无比,“状元郎,好久不见了!” 宋遥愣了半晌,失笑道:“是,好久不见了。” 他们回来得突然,但是早在半个月前,贺蓁然便让人将征北侯府打扫干净了,就等着他们入住。自从姜羡离开后,这座府邸上上下下全都被清理了一遍,现在暂时成了他们的居住之地。 想起姜羡,余长初还问了一句,得知姜羡已死,余长初沉默了许久。 平心而论,他是恨他的,若不是他,他的祖父也不会死,贺锦朝也不会出事。但是余长初心里,仍然忘不了过去二人的情谊。人死如灯灭,他也忍不住感慨,姜羡背弃了九华国,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暮色降临,征北侯府内一片欢声笑语。奔波了数日,姜酒他们这一路上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如今总算是回到了故土,身心惧松,也难免多喝了几杯。 慕容雪青见他们一人一杯喝得欢畅,趁容骁不注意,偷偷抿了一口,却被辣得满脸通红,眼波潋滟,昏昏欲醉。 容骁既好气又无奈,只得把人带回去休息。 姜酒酒量好,跟贺蓁然两个人你来我往,不消一会儿一坛酒就没了。 北关冬日严寒,最需要烈酒暖身。若是有远道来客,不喝个尽兴是不放人的。 所以等容肆跟余长初他们聊完想起姜酒时,她跟贺蓁然两个人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容肆头疼地把人扶起来,姜酒像滩烂泥一样赖在他身上。 “别……别走……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贺蓁然伸手要去抓姜酒,却扑了个空,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幸亏宋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一旁正欲伸手的贺锦朝只得把手收回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阿酒醉了,我先扶她回去休息。” 容肆向众人告辞,把姜酒抱了回去。 贺蓁然趴在宋遥身上,嘟囔个不停。 “宋遥,我们喝!” 第689章 死期将至 宋遥是习惯了她这副模样,连解酒茶都提前让人备好了。 贺蓁然讨厌解酒茶的味道,歪着脑袋不想喝,宋遥哄得是得心应手。 一碗解酒茶下肚,宋遥便招来了侍女,把贺蓁然扶回去休息,扭头却看见贺锦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遥心里蓦然一凉,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贺世子有何指教?” 贺锦朝捧着壶酒,慢悠悠地晃着。 “指教谈不上,毕竟宋大人对我妹妹,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要好。” 宋遥表情一僵,找不到什么话回他,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落荒而逃。 贺锦朝轻哼了一声,扭头问余长初。 “那个宋遥喜欢我妹妹?” 余长初呛了一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有这事吗?” 贺锦朝翻了个白眼,得咧,这家伙跟贺蓁然一样,都是直脑筋。 宿醉之后,姜酒起得晚了一些,却不曾想慕容雪青他们比她还晚。 林月娘笑道:“昨夜容夫人偷喝了一杯,醉得一塌糊涂,闹了大半宿,估计这会还在补觉呢。” 姜酒啃了一口烧饼,啧了啧嘴,“怪不得容肆的酒量这么差。” 原来是继承慕容雪青的。 “容曦呢?” 习惯了那个小丫头在身边吵闹,难得这一觉睡到了天亮,姜酒还有些不习惯了。 “容世子抱她出去了,估计这会正在前厅呢。” 容曦已经会走了。也得亏她会走了,这段时日被喂得肥嘟嘟的,抱都抱不动,整个一肉团子。 容肆和余长初他们议事,容曦跟林绾绾就在花园里玩耍。她待不住,扑棱着小胖手在细软的草地上小跑着,脸上那颤颤巍巍的肥肉抖啊抖的,乐得林绾绾合不拢嘴。 她抓了一朵花儿,扭头冲着林绾绾笑得见牙不见眼,奶声奶气道:“花花……给爹爹……” 林绾绾看着那朵被她蹂躏得不成样的花儿,笑眯眯问道:“怎么是给爹爹,不给娘亲啊?” 容曦认真地想了想,“爹爹,好看。” 林绾绾:“……” 真不愧是姜酒亲生的! 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像蛾子似的扑了过去,不曾想半道上有一人走出来,容曦就这样撞在了她身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嗷嗷大哭。 “哪里来的野孩子?” 那被撞的女子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恶地扫了扫裙摆,气急败坏道:“把我的裙子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林绾绾脸上的笑蓦然消失,她走上前,把容曦扶起来,拍拍她的衣裳,又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 “哪里来的乡巴佬?一间破裙子也当宝贝似的,若是把我家小孩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那女子瞪大了眼睛,气得跺脚:“你……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绾绾安抚着容曦,语气嚣张冰冷。 “我管你是谁?嘴巴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缝起来!” 那女子被林绾绾的态度吓了一激灵,随即火气更大了。 “我是宓阳太守之女沐双双,余将军的未婚妻,你敢顶撞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沐双双瞧见了路过的下人,立马把人喊了过来,吩咐道:“把这贱婢还有这野丫头带下去!本姑娘要重重处罚她们!” 那些下人压根不敢动,沐双双脸都绿了,喝道:“本姑娘都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吗?” “你们在吵什么?” 余长初和容肆他们听到声响走出来,沐双双快林绾绾一步上前,抓着余长初的袖子,一副受极了委屈的模样。 “长初表哥,你家到底怎么招人的?一个身份卑贱的奴婢,也敢顶撞我,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余长初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沐双双的距离,看着哭得泪眼汪汪的容曦,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沐双双却以为他是在问自己,立马道:“姑母托我带了些东西过来给你,刚走过这花园的时候,这两个野丫头突然窜出来撞了我,不仅如此,她们还口出狂言,以下犯上,简直是无法无天!” 林绾绾呵呵,“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颠倒黑白。” 容肆伸手把容曦抱了起来,容曦还抽抽噎噎的,看到亲爹更委屈了,抱着他的脖子可劲撒娇。 “爹爹,屁屁痛……” 容肆拍着她的后背,听林绾绾说明缘由,才看向余长初。 “这件事,余将军处理就好。” 是容曦撞了沐双双在前,但沐双双口出恶言,容肆也没打算这么算了。只是对方似乎是余家的亲戚,容肆也得顾着余长初的面子。 余长初头疼不已,沐双双是他舅舅的女儿,自小便以他的未婚妻自居,余长初不喜欢她,对她的纠缠也向来是避之不及。谁曾想今日她竟然惹上了曦华大长公主的女儿,一口一句“野丫头”,这不是在找死吗? 余长初冷着脸道:“双双,跟小郡主道歉!” “小……小郡主?” 沐双双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小胖妞,这脏兮兮的小丫头是郡主? 余亦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酷酷道:“这位是曦华大长公主与镇国公府容世子的嫡长女。” 沐双双听着他念着那长长的一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腿发软,感觉自己死期将至。 到底是自家表妹,余长初还是舔着脸跟容肆致歉。 “舍妹不懂事,冲撞了小郡主,还请容世子恕罪。” 沐双双慌慌张张跪下,抖得大气都不敢出。 林绾绾冷哼一声,“方才沐小姐不是说要重重罚我们吗?怎么跪下了?” 沐双双磕磕绊绊道:“我……民女……民女不知郡主身份,实在失礼。正所谓不知者不罪,还请郡主大人大量,原谅民女这一回!” “好一个不知者不罪。”林绾绾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沐小姐的意思是说,若我们家小郡主不是郡主的话,就能随沐小姐的意,任意处罚打杀是吗?” 沐双双被林绾绾怼得抬不起头,生怕容肆一个不高兴,直接把她脑袋砍了。 第690章 入京 容肆不愿与她计较,容曦也压根不懂,哭过之后就把事儿忘了,献宝似的把手里捏成了一团的花花送给容肆。 “爹爹,花花。” 容肆目光柔和地从女儿手里把花接过来,偏头看着余长初道:“我先带曦曦回去换身衣裳。” 余长初点头,知晓容肆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余亦寒人小鬼大,冲着沐双双轻哼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沐双双被侍女扶着起身,心有余悸道:“表哥,那一位……真是曦华大长公主的女儿吗?” 若早知道她是姜酒的女儿,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惹啊。 余长初语气冷淡,“你该庆幸,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曦华殿下。” 若是姜酒在此,这件事可就没这么容易善了了。 林绾绾回去就跟姜酒告状去了,姜酒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儿,也懒得跟那位沐家小姐计较。 不过她就是想计较,那沐双双也赶在她出面之前溜了。 余长初还特地跟姜酒道了歉,“沐双双自小被长辈们宠坏了,这次的事,确实是她不对,还请曦华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回。” 姜酒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计较了。 “那位沐小姐是你们家的人,你看着办就好。今早子桑收到阿钰的信了,希望我们早点回京,明日我们便动身离开了。” 他们要走,贺锦朝也要跟他们回去,毕竟京城里平阳伯府的人还盼着他呢。贺锦朝要回去,贺蓁然也跟着要走,宋遥更不必说了,早在两个月前,大幽退兵之后,他原本就该回去述职的,却一直拖到了现在。 从北关往下,山路绵长难行,容肆他们商量一番,还是决定走水路。一开始还好,在船上待了一日,宋遥便吐得面色发白,双腿虚软。 贺蓁然一脸嫌弃,“你既然晕船,干嘛还跟我们一起走水路?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宋遥扶着痰盂又吐了一回,抬眼看着她,目光带着些许幽怨。 他可不是自讨苦吃吗? 晕船的不止宋遥,还有沈遇白。 他跟死鱼一样瘫在床上,若不是还喘着气,只怕别人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叶愔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放下便想走,却看见桌子上还放着早上她端来的药。 她皱着眉头看着沈遇白,语气颇为不满,“这药是治头晕的,你不喝怎么能好?” 沈遇白颤抖着手,声音虚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归西。 “那……那我也得有力气喝啊……” 沈遇白比宋遥严重多了,宋遥好歹能吃能走,沈遇白软瘫瘫的,看着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也没办法靠岸,只能让懂医术的叶愔来照顾她,毕竟林绾绾还得帮忙照顾容曦。 叶愔可没那么多的耐性,但是容肆他们吩咐的任务,也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她大步上前,直接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拉起来,干脆利落地把药灌进去。 沈遇白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大了眼睛以示自己的愤怒和抗拒。 然而叶愔压根不在乎,灌完了药,把人丢回去,转身就走了。 沈遇白红着眼眶盯着她的背影,完全是被气的。 跟这边惨惨戚戚的两个人相比,姜酒他们在船上的生活就自在多了。 沿路虽然少有人烟,但是山水俱佳,晴空万里,风轻云淡,赏山赏水,钓鱼打牌,一路嘻嘻闹闹,就到了云京。 生怕引起太大的动静,姜酒他们并未提前派人知会姜钰。一行人下了船,贺家兄妹俩自然是回贺家去,宋遥也回了状元府,林月娘和林绾绾他们先行回宫,姜酒则随着容肆他们去了镇国公府。 阔别将近一年,镇国公府一如往昔冷清,只是今日又似乎大有不同。 天色未晚,薄暮的日光洒落了淡淡的金芒,晕满了这座百年宅院。晚风拂动,绿树摇光,洒下了点点斑驳的夕阳。 容厉坐在大厅内,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时不时地抬眸看着大门处,一贯沉静的脸上,此刻也显出了几分焦躁。 老管家对他是再了解不过,把茶点放在他面前,笑道:“世子都传信回来了,想必这会也到了,国公爷也不必焦急,他们应该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容厉端坐了几分,冷哼一声。 “谁焦急了?我是在等我的乖曾孙!她那么小就跟着爹娘往外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老管家笑而不语。 嘴里没有念叨一句容骁和容肆,却早在半个月前,便命人每日将他们居住的院子清扫一遍,心里又岂是如嘴上这般硬? 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世子回来了”,容厉的手颤了一下,茶水湿了他的袖子也不顾,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走出了大厅。 容肆与姜酒他们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进来,看到他们,容厉的眼眶忍不住湿了。 “祖父!” 容肆疾步上前,欲向容厉跪下行礼,容厉抓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眼里是掩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着许久未见的容厉,容肆愧疚不已。 “让祖父担心了。” 容厉笑了笑,偏头看着抱着容曦的姜酒。 “姜酒见过祖父。”姜酒乖巧地向他见礼,容厉轻哼一声,在她怀里的容曦转过头来时,那张老脸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曦曦,快让祖父抱抱……哟!可沉了不少呢。” 老管家在一旁笑呵呵说道:“小郡主跟世子小时候可是像极了。” “胡说!曦曦比这臭小子小时候漂亮多了。” 容曦年纪小,对幼时经常抱她的容厉全无印象,但她也不怕生,还大胆地伸手去揪他的胡子,把容厉乐得不行。 容骁牵着慕容雪青的手走上前来,摘下了帽子。 “多年未见,父亲身体可还好?” 容厉身躯一僵,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便是一阵恍惚。 二十年前,容骁离开之时,也不过容肆这般年纪,而现在,竟然也是两鬓斑白,可见苍老之相。 第691章 知晓身世 父子二人相视,没有涕泪横流,没有怨怼隔阂。容厉想起了二十年前他跪在自己面前请罪后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如今他年轻不再,几分沧桑的脸庞,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心酸。 “这些年在外面可还好?” 容骁轻轻扯着嘴角,抑制着自己的失态。 “都好。” 容厉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都不擅于表达,本该是多年未见互诉思念的场面,莫名地冷了下来。 姜酒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容家这几个男人都是不善言辞之人,还得她出面来调和气氛。 “容爷爷,你看这是谁?” 姜酒把慕容雪青牵了出来,容厉怔然地看着怯生生的慕容雪青,有些不敢置信。 “她……她真的……” 容厉当年也是亲眼看见慕容雪青的模样的,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都说她没救了,容骁却不肯放弃。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消息,容厉以为慕容雪青早就死了,却没想到如今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容厉呢喃道:“这世上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想到了什么,容厉看着姜酒,唾弃了一下自己刚才那一句废话。 姜酒不知容厉心中所想,道:“当年娘她本来就没死,是容爹爹吊着她一口气,我们才有可能把她救回来。” 容厉忍不住惊叹,慕容雪青不仅被救活了,容貌还维持着当年的模样,只不过…… “她这是怎么了?” 从刚才进来,她便一直躲在姜酒他们身后,也不敢跟他说话,就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容肆解释道:“娘亲睡了太久,过去的记忆全都没了。” 容厉了然,叹道:“人活着就好,其他的都没关系。” 容骁握紧了慕容雪青的手。 是啊,他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庆幸? 林氏听闻容肆他们回来,似乎还带回来了了不得的人,匆匆来到前厅,待看见容骁时,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一再确认那人就是容骁,林氏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大厅内的人明显也看见了她,方才还其乐融融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她犹豫着走上前,半是震惊,半是欢喜。 “容大哥,是你吗?” 容骁客气地冲着她颔首,“慕容夫人。” 这个称呼一出来,林氏好一阵恍惚,表情也有些难看。 她僵笑着,故作惊喜道:“容大哥你没死!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林氏的喜悦是真的,虽然她现在在容府也是吃穿不愁,但是到底担着姨娘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容骁回来,她岂不就可以当上正派的镇国公夫人了?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容骁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美梦。 “这些年我一直带着雪青四处寻医,如今她大好了,我自然也就回来了。” 林氏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身旁的女子,她没见过慕容雪青,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一个她以为早就死了的人,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林氏的表情都快裂开了。 “府上来客人了?这么热闹!” 容淮笑着走进来,随手把佩剑递给了侍从,待看见大厅内的人时,容淮先是一愣,随即展颜笑道:“大哥回来啦!” 他欲上前,却注意到他身旁坐着的男子,那张熟悉的脸让容淮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相认。 容骁却笑了,温声唤他,“阿淮?” 容淮从那点可怜的记忆中找到他的身影,喃喃道:“父亲?” 他走到容骁面前,容骁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阿淮长大了。” 容淮神色激动,“父亲,真的是你!” 容淮对容骁的印象,只留在了幼时那短暂的相处中。他小时候生了场病,八岁之前的记忆都记不清了,最早的印象便是在镇国公府,容骁在院子内教他和容肆射箭。后来他突然病逝,容淮哭了好一阵,后来渐渐长大,对他的印象也越来越淡,倒也没有那么伤心。 但是当看见容骁还活着,容淮心里的喜悦也做不了假。 “好了。”容厉出声道:“你父亲他们刚回来,先让他们回去休息一下。我已经吩咐厨房备菜了,晚些时候,大家再一起聚一聚。” 容厉都发话了,容淮也没有再纠缠,十分积极地帮容骁他们拿行李,一路有说有笑。 林氏看着他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 容厉走过来,沉着声音道:“林氏,我早就说过了,阿淮他就算不是容家的孩子,可在我眼里,他也是我的孙子。现在阿骁和雪青回来了,家里还多了阿酒和曦曦,我不希望再闹出什么事来,你明白吗?” 林氏心里一凉,苍白着脸点头。 容厉先行一步,林氏精神恍惚地准备回去,走出大厅时,却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容淮。 林氏被吓了一大跳,“阿淮!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淮不复方才的喜悦,表情沉冷,目光幽暗深不见底。 “阿淮……”林氏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容淮朝她走来,又越过她拿起了地上遗落的行礼。 林氏心惊胆战地看他离去,不敢追上去解释半句。 入夜,众人齐聚一堂,镇国公府鲜少这般热闹,容肆他们回来,也给这座老宅添了不少生气。 容厉的注意力全都在容曦身上,怎么看她怎么顺眼,甚至已经琢磨着要给她建院子,教她习兵文。 林氏看着若无其事地跟容骁他们谈笑饮酒的容淮,一颗心惴惴不安。白日里的事,只怕被他听去了,以容淮的性子,没有追问彻底,反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让林氏更加忐忑。 她这边心里揣着事,饭也没吃几口,隔壁的姜酒和慕容雪青倒是胃口极好。姜酒便算了,林氏是没看出来,慕容雪青这么瘦弱的模样,吃得却一点也不少。 林氏没见过她,慕容雪青很早就离开慕容家了,她到容府后,她也已经“死”了。虽然素未谋面,但是这不影响林氏对她的敌意。 第692章 少年长成 慕容雪青是不记得过去的事,不代表她是傻子,自然也能感受到林氏那不友善的目光,不由得往姜酒身边靠了靠。 林氏端着酒杯,冲着她微笑,温善的笑容中,又藏着一丝利芒。 “雪青妹妹,你大概不记得我了,之后我们也是要一同在镇国公府生活的,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唤我林姐姐就行。” 慕容雪青啃着肘子不理她。 林氏放下酒杯,“我来镇国公府的时候,妹妹已经没在了,那时候容大哥对我很照顾,对淮儿也很好,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他。” 慕容雪青还是不说话,但是明显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一次容大哥回来,我真的很高兴。以后我们三个人在容府,可得好好相处。雪青妹妹离开了这么久,想必对容府也陌生了不少,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姜酒把慕容雪青拉开,似笑非笑道:“林姨娘,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娘才是镇国公府的女主人吧。” 林氏笑容一僵,“曦华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说她不是。” “林姨娘是没说,但是你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好似我娘是外人,我这不是怕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嘛。” 林氏这下连表面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 听姜酒这话里的意思,林氏毫不怀疑,她或许也知道她的身份。 也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恼怒,林氏黑着脸离席,姜酒叮嘱慕容雪青道:“以后那个女人再来找你,你别跟她说话,躲得远远的。” 林氏或许不敢对慕容雪青怎么样,但是软刀子最伤人,尤其是慕容雪青这种状态,两三句就被对方哄骗了,若是因此跟容骁生了嫌隙,反而闹得家宅不宁。 慕容雪青重重点头,乖巧道:“嗯,我不跟她说话。” 容骁他们几人在另一桌喝酒,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这边,待见慕容雪青和姜酒相谈甚欢,也总算放下心来。 慕容雪青这次醒来后性格大变,她不似从前那样坚韧外向,而是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陌生与怯意。好在除了他,慕容雪青还肯亲近姜酒,让姜酒照看着她,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容骁大概没想到,在往后的日子里,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让慕容雪青跟姜酒一起玩。 对外界来说,如今的镇国公府世子是容肆,容骁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若是“复活”,定然也会招来不少关注,还有可能把慕容雪青也牵连进去,思来想去,容骁还是不打算把自己没死的消息宣扬出去。 他虽有意隐瞒,但是对有些人来说也瞒不住。 姜钰昨夜便收到了姜酒他们回来的消息,在皇宫左等右等,等不到他们进宫,急得都想出宫去了。还是他的侍监劝住了他,毕竟皇帝出宫非同小可,难免会兴师动众。 待第二天早上,他刚换好朝服,便听宫人来报,曦华大长公主来了。 “姑姑!” 他急匆匆跑出了正华殿,看见站在廊下的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少年如玉,挺拔的身姿好似雪后的青松,不知不觉一年已过,他又高了些许。旧日稚嫩的眉眼也添了几分英气,继承了姜家人的美貌,这位少年帝王亦是不输英姿。 姜酒感慨道:“阿钰长高了不少。” 可不是长高了,以前还跟她差不多的个子,也不知这一年里吃了什么,竟是都快跟容肆比肩了。 寻常姜钰因早起而残留的几分困意,全都在看见姜酒时消散不见。他激动地抱住她又松开,眉眼尽是笑意。 “姑姑可算回来了!你若是再不来看孤,孤都要出宫去找你了!” 姜酒唇角含笑,“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成熟一点!” 姜钰明媚一笑,情绪很是高涨。 “容世子他们也回来了吧?还有曦曦呢?今日你怎么没带她一起进宫?” “肆肆他们去朝堂了,曦曦在九华殿,等会你们下朝后再过来看她。” 姜钰殷切地点头,在侍监的再三催促下,才去了金銮殿。 姜酒目送他离开,才转道去了九华殿。 九华殿一如往昔,门前的守卫恭敬地迎她回宫,还没踏进门呢,便听见了容曦欢快的笑声,隐隐还有其他小孩子的声音。 院子内,容曦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衣裳,像个粉汤圆似的,圆滚滚的。她手里攥着个风车,屁颠屁颠地跟在一名小少年身后,那小少年看着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生得甚是漂亮,两个小孩凑在一起上蹿下跳,旁边看守的人看得是胆战心惊。 “娘亲!” 容曦眼尖地看见姜酒,像小火炮似的朝她冲了过来,扑进姜酒怀里。 姜酒把她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 容曦怕痒,咯咯地笑个不停。 坐在亭子内的姜汐看着她,先是一喜,随即又轻哼一声,别过眼去。 “你这是怎么了?”姜酒把容曦放下来,牵着她的手走过去,笑着问道。 “你还知道回来呢?”姜汐语气幽怨,“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在九华有个家呢。” “这不是有事要忙嘛。”姜酒偏头注意到一旁的小孩,惊奇地眨了眨眼。 “这是……苏霁?” 当初那个在姜酒怀里嗷嗷大哭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粉雕玉砌的小少年,也成了苏府里人人都怕的小霸王。 姜汐把苏霁拉了过来,“霁儿,叫姐姐。” 苏霁冲着姜酒甜甜一笑,奶声奶气地喊道:“霁儿见过姐姐!” “真乖!”姜酒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姜汐嘴角抽了抽,乖?她是没看见他在苏府里干的那些好事。 “跟曦曦去玩吧。” 苏霁重重地点头,牵着容曦的手,继续去玩刚才的游戏。 “这次回来,你们应该不会再出去了吧?” 姜酒喝了口茶,“不走了,以前没感觉,去外面逛一圈,才发现还是九华比较好。” 姜汐很高兴,“我听说蓁然和贺世子爷回来了,他们俩还好吗?” 姜酒笑了笑,“好不好,你晚点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693章 远赴北关 此次九华和大幽的战事消停,为九华御敌的余家和贺家亦是功不可没。姜钰于朝堂嘉奖众人,其中以贺家兄妹为首。 在问及奖赏时,贺蓁然向姜钰提了一个请求。 “蓁然不求奖励,只愿继承外祖父的遗志,守卫北关,还请皇上准许。” “你当真要去北关?”重华殿内,姜酒一脸惊讶地看着贺蓁然。 她点头,脸上可见的欣喜。 “我爹气得不轻,不过皇上已经同意了。” 姜汐皱着眉头,“北关的生活很苦,你……” “正因为北关的生活苦,所以我才要去。”贺蓁然目光坚定,“余家世世代代守护北关,我外祖父,我舅舅,都是为了北关而亡。我想就是他们还活着,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姜酒问道:“你走了,宋遥怎么办?” “宋遥?”贺蓁然不解,“关他什么事?” 姜酒轻轻叹了口气,“宋遥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贺蓁然瞪大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姜酒哼哼,就当她在开玩笑吧,反正贺蓁然都要走了,该烦恼的是宋遥。 姜汐问:“你要是走了,那你哥哥呢?我听说他失忆了?” “嗯,他现在谁也不记得,不过问题不大。他身为平阳伯世子,自然是得留在京城。” 贺锦朝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苦。他活着回来,对平阳伯夫妇无疑是巨大的惊喜。但经此一事,贺夫人仍是心有余悸,生怕贺锦朝再出什么事,思前想后,便张罗着要给他相亲,吓得贺锦朝日日躲到镇国公府去。 容骁对此表示很不赞同,“你也老大不小了,蓁然一走,你就得担起平阳伯府的责任,早点成家不好吗?” 这下连镇国公府都容不下他了,贺锦朝被逼得不得不去相亲。 “贺世子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喝酒算吗?” …… “听闻贺世子与容世子是至交,容世子学富五车,想必贺世子也不遑多让,不知贺世子都看过哪些书?” “过奖了,《美人宝鉴》算不算?” …… “明日便是七夕,不知贺世子可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游街?” “不巧了,明日我有约了。” …… 在贺锦朝把第三个姑娘气走之后,贺蓁然终于忍不住了,从隔壁厢房杀了过来。 “贺锦朝,你能不能认真点?这都第几个了?你就不怕回去挨骂吗?” 贺锦朝翘着二郎腿,有恃无恐。 “我都按照娘的命令出来相看了,她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贺蓁然气呼呼地在他对面坐下,“再这样下去,估计全京城的姑娘都得被你吓跑了。”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些姑娘哪个不好了?要么出身名门,要么饱读诗书,我都还怕他们看不上你呢!” 贺锦朝揉乱了她的脑袋,笑道:“我都不着急,你操什么心?” 贺蓁然瞪他,“我这不是怕你孤独终老嘛!” 姜酒牵着容曦进来,似笑非笑道:“我看你下次还是换个场地吧,那些姑娘们各个愤然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四九楼怎么她们了。” 贺锦朝抿了口酒,笑眯眯道:“谁让别的地方的酒没你这里的好呢。” 贺蓁然哼了一声,“我看你只惦记着酒了,压根就没把你的婚事放在心上!” “这姻缘之事,向来是可遇不可求。若是盲婚哑嫁,最后反成怨偶。再说了,我哪里不放在心上了?我对那些姑娘,都是有问必答,而且说得都是真话。” 贺蓁然怕的就是他说真话,若照这样找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嫂子? “行了行了,有这个工夫陪你们瞎扯,还不如陪我们曦曦出去玩呢。” 看着贺锦朝抱着容曦出去,贺蓁然一肚子火气。 “你看他那样子!就算是失忆了,这脾性还是一点也没改。” “要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姜酒笑眯眯道:“贺锦朝的性子你们也清楚,越是逼他,他越是不干。若是不管,我看指不定出门遛个弯的工夫,他就能带回个媳妇儿!”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贺锦朝可不知贺蓁然在背后怎么编排他,抱着容曦出了四九楼,一条街上全都是吃的,容曦馋得不行,撒着娇要吃糖葫芦。 贺锦朝想起上次他偷偷给容曦投喂了半个烧饼,害她拉了两天的肚子,还害自己被臭骂了一顿,这会也不由得谨慎了一些。 但架不住容曦撒娇,最后贺锦朝还是心软给她买了一串,再三叮嘱。 “先说好,只能吃一颗。” 容曦舔着甜滋滋的糖衣,假装没听到。 贺锦朝无奈地叹气,实在抱得有点累了,便把她放了下来。 下了地的容曦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拉着贺锦朝满大街跑,一不留神迎面就撞到了人。 “没事吧?” “曦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亦是同时朝跌坐在地上的容曦伸出手去。 贺锦朝忍不住侧目,对面的女子也是微微抬眸,黛眉浅淡,秋水凝眸,似乎有什么轻轻地从贺锦朝的心尖撩过。 贺锦朝把容曦拉了起来,那女子也收回了手。 “抱歉。”她道:“令爱没受伤吧?” 贺锦朝低头看着摔了一跤还不忘舔着糖葫芦的容曦,嘴角抽了抽。 “没事。”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不是我女儿。” 那女子淡淡笑了笑,微微俯下身,跟容曦说话。 “你叫曦曦吗?有没有撞疼?” 容曦听不懂,歪着脑袋不说话,嘴边都是糖渣子,让江姒音忍不住取出帕子,蹲下身来帮她擦拭。 贺锦朝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忽然道:“姑娘不是云京人士吧?” “公子好眼力。”江姒音站起身,“家父刚上京任职,我们也是刚到京城。” “小姐!”一名丫鬟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小姐怎么跑这儿来了?夫人正着你呢。” “这便回去了。”江姒音冲贺锦朝微微颔首,“告辞。” 她转身离开,水蓝色的一抹烟裙,在夕阳的余晖中映着粼粼波光,笑颜不知因侍女的什么话而绽放,温柔而有力地触动了他的心。 第695章 光阴未尽 贺蓁然啧了啧嘴,“看样子我哥要栽在那位姑娘手上了。” 她偏头看着沉默的宋遥,问道:“对了,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被三番两次地打岔,宋遥释怀地笑了笑,把那未说出口的话藏在了心里。 “没什么。” 贺蓁然也没放在心上,两人漫无目的地在京城里闲逛,见时间差不多了,贺蓁然便准备回望江楼和姜酒他们会合。 临走之前,宋遥叫住了她。 “贺小姐,”宋遥眉眼微微弯起,低沉的嗓音温柔至极,“一路顺风。” 长街灯火通明,万千光点洒落,不及他眸中星辰。 贺蓁然呆呆地看着他,直到姜酒拍了拍她的肩膀,贺蓁然回过神来,才惊觉宋遥已经走远了。 “宋状元跟你说什么了?”姜酒笑得一脸促狭。 贺蓁然白了她一眼,“别胡思乱想,人家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姜酒眨眨眼,“他什么都没说?” “也不是。”贺蓁然道:“他说祝我一路顺风。” 姜酒:“……” “行吧,”姜酒叹了口气,“都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贺蓁然离开的那一天,并没有高调地宣扬,只有她的父母和姜酒等挚友相送。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劲装,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冲着他们笑得招摇。 “就送到这里吧,又不是不回来了。” 原本便不舍的平阳伯夫人听到这句话,眼泪立马便绷不住了。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存心来招我的吗?” 贺蓁然收了几分笑意,“娘,我不在,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贺锦朝打岔道:“放心吧,这不是有我在吗?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娘亲的。” 贺蓁然轻哼,“你早点找个媳妇管管你,娘能省心不少。”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总算是把平阳伯夫人逗乐了。 贺蓁然跟贺锦朝相视一笑。 姜酒把干粮丢给她,“林姨做的,路上好充饥。” 贺蓁然接过,与他们告辞离开。 姜汐目送她远去,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问姜酒。 “宋遥没来?” “大概是有事要忙吧。” 这两个人,一个懵懂无知,一个闭口不言,要修成正果,她看难。 回府途中,姜酒挥别了姜汐,转道去糕点铺子给容曦和慕容雪青买糖,不曾想却在里面遇见了沈玉卿。 他似乎也格外诧异会在此遇见她,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几分笑意。 “阿酒,你也来买糕点吗?” 姜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听见掌柜的对沈玉卿道:“大人,您的桂花糕打包好了。” “多谢。” 沈玉卿付了钱,转头见姜酒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他淡淡笑了笑,微微垂眸看着手里的糕点。 “以前不喜欢吃,后来就喜欢了。” 只是,他也失去了那个会哄着他吃桂花糕的人。 等姜酒买完后出来,沈玉卿还在门口等她。 “阿酒,我送你一程吧。” 姜酒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马车内,两人静默无言,还是沈玉卿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 “阿砚的事情,还没有谢谢你。” 姜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帮秦砚解毒的事。 “那个啊,不用,秦砚也帮了我不少忙。” “阿砚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同样感激你。” 姜酒嘴角抽了抽,“可别,他不来找我麻烦就不错了。” 沈玉卿轻笑了一声,拘束感也减轻了几分。 “有时候我觉得你跟阿砚很像,从来不会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顿了一下,他道:“他其实很想当面跟你道歉,关于之前的事。” 姜酒无所谓道:“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又何必执着过往?” 沈玉卿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是啊,对姜酒来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秦砚来说,他也渐渐释怀,也只有他还停留在过去那一场梦里,不愿醒来。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口,沈玉卿率先走下去,伸手想去扶她,她却避开了,利落地跳了下来。 “沈玉卿,谢啦!” 她冲着他招手,沈玉卿淡淡一笑,眉眼温柔,一如岁月。 假使他再无资格陪伴在她左右,心中所愿,唯她安好。 目送他离开,姜酒才转身回府,却见容淮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大嫂,沈太师送你回来,我大哥知道吗?” 姜酒悠然道:“太闲了是吗?我听说你娘最近正在帮你物色媳妇,或许我可以帮帮忙。” 容淮脸色一变,连忙道:“可别!大嫂日理万机,这点小事还是不劳烦您了。” 她轻哼一声,把手里的糕点抬了抬,容淮十分有眼力见地接过去。 栖寒阁内,慕容雪青正在陪容曦玩,容骁和容肆在亭子内下棋,沈遇白拉了叶情和顾宁他们一起,把容肆种的奇花异草连根拔起,翻了翻泥土,打算种人参。 容淮忽然顿住了脚步,“大嫂知道,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吧?” 姜酒微微侧目,容淮低笑道:“好奇我是怎么知道?” 确实好奇,姜酒可不认为容淮和林氏会告诉他。 “父亲回来的那一天,我无意中听到祖父和我娘的对话。”容淮笑了笑,“我以前一直觉得祖父偏心,所以总是费尽心思跟大哥争夺,原来,我根本就不姓容。” “虽然你不姓容,但是容肆一直把你当弟弟。” 容淮释怀一笑。 容曦蹲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地帮沈遇白挖土,沈遇白就是转身拿个铲子的工夫,就瞧见她把自己辛苦种下去的草药给拔了出去,气得他嗷了一嗓子,把她拎着丢了出去,不许她再靠近。 容曦眨巴眨巴眼睛,仰头看着这个凶巴巴的叔叔,手抓着他的衣角,蹭了他一身泥。 “姜酒!快来把你女儿抱走!” 容曦听到娘亲的名字,扭头看见姜酒,兴奋地朝她冲了过去。 姜酒把她抱了个满怀,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侧脸。 容肆抬眸,看着那边的母女二人,眉眼温柔,笑意浅浅。 西风乍起,秋光淡云,光阴未尽。 第696章 番外(贺蓁然宋遥) 一夜西风乍起,秋林瑟瑟,北雁南飞,天穹如一抹靛蓝色的绸缎,遥遥无际。 北关已是风雪漫漫,山峰上覆盖了一层薄雪,在阳光下映着晶莹的光芒。山林是雪色的,白茫茫中又抹了几分青,呼吸间是松雪的冷冽,冻得人骨头生寒。 昨夜他们追击关外的流匪,一场大雪突降,贺蓁然同余亦寒躲闪不及,被困在了山里,更要命的是,他们的马跑了,大雪覆盖住了来时的路,两人迷失了方向,不敢冒险,只能待在原地等到营救。 余亦寒浑身瑟瑟发抖,他的眉峰覆上了一层白白的霜雪,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贺蓁然从雪坡上滚下来,小脸被冻得通红,面色也带着几分倦意。 “路都被封住了。”贺蓁然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拍开了余亦寒抗拒的手,把他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 余亦寒小声道:“姑姑,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贺蓁然轻哼,“这会知道害怕了?” 余亦寒低着头,道了一声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拖后腿,贺蓁然也不会跟其他士兵走散,跟着他被困在这冰天雪地里。 “行了,”贺蓁然揉了揉他的脑袋,“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传信回去,那些流匪躲在深山里,他们常年在这关外流窜,比我们俩耐寒不少,我们得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离开!” 余亦寒重重地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身,跟贺蓁然艰难前行。 这里叶疏林密,雪都快淹没了他们的小腿,每一步都十分艰难,两人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天寒地冻的,身上的力气也快消耗完了,这会完全是凭着一股劲在硬撑着。 贺蓁然以剑探路,凭着直觉向前行,却不曾想在途径一片石林时,跟那些流匪打了个照面。 “在那里!快!” 眼看着那几名男子朝他们冲来,贺蓁然和余亦寒脸色皆是一变。 “走!” 他们二人不得不转道躲避,却在翻过一道坡时,贺蓁然眼尖地看见了一匹马。 她急忙把余亦寒抱了上去,余亦寒抓着她的手,急切道:“姑姑,我们一起走!” “山路都是雪,这匹马载着我们俩,根本走不出去!”贺蓁然道:“回营地!去搬救兵,我不会有事的!” 余亦寒红着眼眶,咬紧牙关驾马而驰。 贺蓁然看着他离开,身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北关内,派去搜寻的士兵回来了一拨又一拨,皆是被冻得不行,然而还是没有半点他们的消息。 余长初急得面色铁青,正准备再吩咐几个小队前去搜寻,突然有人高喊:“有人回来了!” 余长处看着那匹裹着风雪的马儿,疾步迎上前去,在余亦寒掉下来之前将他一把抱住。 “亦寒!”余长初迫切地唤着他,“蓁然呢?” 余亦寒尚有一丝意识,被冻得青紫的手抓着他的袖子,艰难道:“叔叔……快救……救姑姑……” “她人在哪里?” 余亦寒无法说出准确位置,只能将他和贺蓁然分开的地方的情况描述一下。 余长初在北关生活了这么多年,也大概知道了位置,命人把余长初带去给军医治疗,自己则打算带着一队人马前去解救贺蓁然。 “余将军。” 一道雪青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余长初看着宋遥坚毅的脸庞,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风雪仍在猛肆虐,如山神呼啸,雪女哀嚎,令人心惊不已。 贺蓁然躲在一处枯朽的树洞下,呼吸急促,捂着手臂的手渗出了浓稠的血。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疼痛,脸上惨白得毫无颜色。 送走余亦寒,她虽尽力躲避,还是被其中两人发现了踪迹,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恶斗。她受了伤,那些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被她抹了脖子,一个被她踹下了雪坡。 但是她知道,现在她亦处在危险之中,不能有丝毫松懈。 此处不是久待之地,贺蓁然咬紧牙根,撑着剑站起身来,拖着一身的伤继续前行。 余长初等人抵达石林入口,便下令分开寻找。宋遥自己带了一个小队,在雪地里摸索着前行,不消一会儿已是气喘吁吁。 “大人,不然你在此地休息,我们去找贺小姐吧。” 宋遥喘了口气,摇了摇头,撑着身下的石头站起身。 “我还能坚持,继续找。” 到底不是在这北方久待的人,这里的天气对那些士兵来说只是冷,对宋遥来说,却是如剜肉刺骨的严寒。 每呼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寒气就像是在凌迟着他的身体,浑身僵硬,四肢几乎都失去了知觉,完全是凭着意念步步向前。 “等等!” 行至一处平地时,宋遥眼见地看见了石头的血迹,四处搜寻,亦是石头前方的树干上发现了同样的鲜红。 “走这边……” 贺蓁然越走越慢,眼前更是一阵昏黑,脚下一打滑,整个人便滚下了一道小小的雪坡,狼狈不已。 这一摔倒是没受伤,反而精神了不少,贺蓁然甩甩身上的雪,正准备继续走,忽然听到了几道说话声。 “这边!” “快过来!” 她警惕地靠在雪坡上,握紧了手里的剑,眼眶充血地盯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道或深或浅的脚步声逼近,贺蓁然找准时机,狠狠地冲对方刺过去,只听到一声疾呼,贺蓁然的剑被对方握在了手里。 “蓁然!” 贺蓁然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宋遥一身狼狈,眼里却涌动着惊喜的光芒。 而此刻他的手正抓住了她的剑,才避免了被她一箭穿心。血滴答滴答地落在雪地上,宛若盛开的玫瑰,惊得贺蓁然松了手。 “我是在做梦吗?” 要不然本该远在云京的宋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遥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低声道:“蓁然,是我,我来了。” 许是他的斗篷太温暖,许是眼前的人让她放下了戒备,贺蓁然就这样在他面前晕了过去。 第697章 番外(贺蓁然宋遥) 等她再次醒来,身置温暖的帐篷里,身旁烧着炭火,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额头上还贴着一方热毛巾。 坐在床侧的人转过身来,见她睁了眼,惊喜道:“蓁然,你醒啦!” “宋遥?” 贺蓁然浑身无力,声音也十分虚弱,“还真的是你!你怎么来北关了?” 宋遥帮她换下了额头的热毛巾,“我向皇上请命,任职北关的监军。” 贺蓁然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以后你都在北关?” 宋遥眉眼含笑,“是。” 余长初掀开了帐帘走了进来,“蓁然醒了吗?” “表哥……” 余长初上前查看了她的情况,松了口气。 “可算是清醒了,你可把宋遥和亦寒吓坏了。” 贺蓁然自动忽略了余亦寒,转而看向宋遥。 宋遥轻咳一声,“余将军坐,我出去看一下药好了没有。” 等宋遥出去,贺蓁然才道:“表哥,宋遥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刚到,一听说你失踪了,连行李都来不及放,便急匆匆跟着我一起出去了。” 余长初帮她掖了掖被角,心有余悸道:“蓁然,以后不能这么冲动了。” 贺蓁然含糊地应下,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那些流匪抓到了吗?” 余长初点头,“我们进山后,便分头去找你们,我正好跟那些人打了个照面,已经全都抓回来了。” 贺蓁然松了口气,“那就好。” “药来了。” 宋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一口一口地喂给贺蓁然,贺蓁然苦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宋遥低声哄着,又从手边拿了一盘蜜饯喂给她。 等喂完了一碗药,宋遥端着碗出去,余长初才问道:“宋遥待你不错,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贺蓁然差点没被嘴巴里的蜜饯呛到。 “表哥你胡说什么?” 余长初皱眉,“他不是喜欢你吗?” 贺蓁然瞪着眼睛,怎么人人都说宋遥喜欢她?她也从来没听宋遥说过一句喜欢她。 余长初对这些事也不懂,只能道:“宋遥人不错,好好把握,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 贺蓁然无言以对。 喝了药,又睡了一觉,贺蓁然感觉恢复了不少,便跟着余长初他们打道回了征北侯府。 宋遥无处落脚,所幸征北侯府不小,便也一同在此住下。 没曾想侯府如此热闹,余家的几位夫人听说余亦寒和贺蓁然出事,纷纷赶来探望。 “伯母,你们怎么都来了?” 余长初万分无奈,甚至显得有些局促。 他自小跟着余老将军在军营生活,跟这些深宅妇人接触极少,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如今余家最大的便是余大夫人,也就是余亦寒的祖母。 “亦寒呢?他怎么样了?” 余亦寒从马车上跳下来,“祖母,我没事儿!” 余大夫人一看见他,直呼佛祖保佑。 “外头冷,大家还是进府说话吧。” 贺蓁然和宋遥稍稍落后了一步进来,才发现这余家来的人可不少,乌泱泱地站满了整个大厅。有老的有小的,有主子有仆人。 贺蓁然上前挨个打招呼,有的甚至都叫不上名,场面略显尴尬。 还是余大夫人介绍道:“这位是巧颜表姐,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玩过。” 贺蓁然看着眼前俏生生娇滴滴的姑娘,硬着头皮唤了一声表姐。 余巧颜亲切地去拉她的手,眼角的余光却频频往宋遥身上扫,碍于场面又不敢太过直白,只能等余长初和宋遥出去了,才拉着贺蓁然的手到一旁,一脸羞涩问道:“那位宋公子是何许人也?” 贺蓁然道:“他是皇上亲封的状元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向皇上请命来北关当监军。” “状元郎啊。”余巧颜的眼睛都在发光,“宋状元可有婚配?” 不知何故,贺蓁然心里有些许不舒服,却还是摇了摇头。 余巧颜高兴极了,扭头便进屋跟余大夫人说些什么,脸上可见的红晕。 贺蓁然气闷地走了出去,路上碰到了宋遥,连理都不理便扭头走了,搞得宋遥一脸纳闷。 晚上众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饭,贺蓁然偷偷喝了几口酒,被宋遥抓住了。 “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喝。” 说着,便要把她的酒杯夺过来。 对面的余巧颜忽然开口道:“宋大人,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救了蓁然妹妹。” 对方是贺蓁然的表姐,宋遥还真不好拒绝,正欲举杯回应,贺蓁然突然把酒夺了过去,又是猛灌了一口。 宋遥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等宴席散去,贺蓁然已经是昏昏欲醉,侍女扶着她回去,却在路过小院时,看见了余大夫人跟余长初说些什么。 见她来了,余大夫人便走了,余长初朝她走来。 “你怎么喝这么多?”浓烈的酒气让余长初微微皱眉,“宋遥也不管管你。” 贺蓁然轻哼一声,“谁要他管了?” 余长初似笑非笑道:“你知道刚才大伯母跟我说什么吗?” 贺蓁然不说话,但耳朵明显竖了起来。 “她说,巧颜看上宋遥了,她方才在宴席上见宋遥谈吐不凡,进退有度,确实是个良婿,搜易想拜托我给宋遥和巧颜牵线。” 贺蓁然低着头不说话,手指都把衣角拧成了一团。 余长初又道:“我早跟你说过了,宋遥人不错,你要是不好好把握,想要他的人多的是。” 贺蓁然晕晕乎乎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却见那个让她乱了心房的人就站在长廊下。 “你怎么在这?”她疑惑地看着宋遥,“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席间看你喝了不少酒,怕你明日醒来头痛,特地去给你熬了解酒茶。” 贺蓁然看着那碗热腾腾的解酒茶,味道还是一贯的不好闻,但是此刻却让贺蓁然有了一饮而尽的冲动。 “你不喝吗?”宋遥往前递了递。 贺蓁然不想喝,她后退了一步,借着酒劲,大胆问道:“宋遥,你喜欢我吗?” 宋遥一怔,脸上划过一丝慌乱。 “我……” “如果你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我表姐巧颜喜欢你,你们或许可以试试。” 宋遥被贺蓁然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贺蓁然喝醉了,还是他喝醉了。 他看着贺蓁然的脸,此刻她正仰着头看他。 宋遥忽然一笑,俯身轻轻吻住了她的唇,惊得贺蓁然瞪大了眼睛。 “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第698章 番外(贺锦朝江姒音) 落叶辞柯,白雪初落,云京城笼罩在一片茫茫雪色之中,分外宁静。 贺锦朝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雪絮无声地落入湖中,一支长蒿缓缓乘船前行,不知何处传来歌女凄婉的嗓音,愈发衬得他空虚孤寂。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贺锦朝仰脖灌了口酒,烈酒入喉,却不能聊解心上之痛。 门被用力地踹开,迎面扑来的酒气将姜酒眉头紧紧一皱。再看看那个像一滩烂泥的贺锦朝,她嫌恶地走上前去。 “贺伯母都找到我这里来了,还以为你想不开投湖自尽了呢!” 贺锦朝撑着脑袋,喃喃自语。 “你说,她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姜酒扫落一地的花生壳,踢开了脚边的空酒瓶。 “那位江姑娘可是正经人家的千金,要是我我也看不上你。” 贺锦朝瞪她,只是一夜未睡,又饮酒过度,这眼神丝毫没有杀伤力。 姜酒扯了扯嘴角,“别说我不帮你,明日姜汐要在梅园办一场赏梅宴,你那位江姑娘也在宾客之列,就看你能不能一博芳心了。” 贺锦朝先是燃起了斗志,随即又有些泄气,“她不理我。” 姜酒围着他转了两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长得还行,家世也还行,身手也不错,就是人品差了点。” 但凡贺锦朝从前收敛一点,如今也不至于追了这么久都没追上。 姜酒拍拍他的肩膀,眼底闪动着灼灼光芒。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贺锦朝眨了眨眼,一脸怀疑。 今日小雪初停,冬阳下的梅园绽放着勃勃生机。红梅妖艳,粉梅娇俏,白梅清丽……一簇簇一丛丛,满园的梅香清冽,幽幽盈袖,与白雪相呼应。 江姒音随着母亲前来,初次见这梅园盛景,那双眸子里掩不住的惊艳。母亲同几位知交好友闲聊,便招呼她自行玩去。江姒音初来京城,并未与那些官家小姐熟识,只能独自在梅园内散步。 一个粉团子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直愣愣地撞到她身上,江姒音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待见是何人,眼里浮现了几分欣喜。 “小郡主?你怎么独自在这?” 只是过了两三个月,容曦的脸又圆了一圈,肉嘟嘟,粉扑扑的。那双眸子不知藏了多少墨,黑漆漆,亮堂堂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便让人觉得很是欢喜。 “抱!” 她奶声奶气地朝江姒音伸手,江姒音尝试抱了一下,结果容曦丝毫未动,不由得有些尴尬。 “容曦!你给我回来!” 姜酒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容曦吓得躲到江姒音身后。 江姒音连忙向姜酒行礼,“参见曦华殿下。” 姜酒一愣,方才还凶巴巴的脸立马浮现了一抹笑容。 “原来是江小姐啊!” 江姒音有些懵,姜酒认识她? 姜酒笑眯眯道:“看来我们家曦曦跟江小姐还真是有缘啊,江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妨与我们一同上暖阁品茶闲谈?” 江姒音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跟着姜酒走了。 这梅园从前是皇家之地,后来每逢冬日开放,但也有只有皇亲贵族才能去的禁区。 比如这暖阁,建在高台,可将整个梅园尽收眼底,视野开阔,风景独秀。暖阁内备了花茶点心,温暖舒适,叫人身心放松。 但此刻江姒音可是一点也不敢放松。 她旁边坐着的,是曦华大长公主,旁边还有乐平公主姜汐,镇国公府容世子和苏武侯苏辰、惠安侯邵野另坐一席,着实令她胆战心惊。 姜酒看出了她的局促,抢了容曦啃了一半的糕点,把她往江姒音身旁推了推。 容曦很会来事儿,亲娘不让吃,她就蹭到了江姒音身旁,眼巴巴地看着她。 “吃……” 江姒音眉眼柔和了几分,拿了手边的一块糕点递给她,又温柔地帮她擦拭嘴边的碎屑。 姜酒笑道:“曦曦很喜欢江小姐呢。” 江姒音羞涩一笑,“我也很喜欢小郡主。” 这么个小丫头,生得跟年画娃娃似的,眉眼像极了光风霁月的容世子,偏生又遗承了姜酒身上的娇气,却又不刁蛮任性,着实令人喜欢得紧。 姜汐问道:“江小姐今年也有十八了吧,可曾婚配?” 江姒音红着脸摇头。 姜汐好奇,“你娘不着急吗?” “娘亲说,随我心意便好,便是嫁不出去,江府也养得起我。” 姜酒赞赏道:“令尊甚是开明。” 但同时心里也有几分焦急,怪不得贺伯母跟江夫人谈亲行不通,敢情江夫人压根就不急着让女儿出嫁啊。 几句话下来,江姒音跟姜酒她们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她们倒是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傲气,尤其还有容曦这个小丫头活跃气氛,江姒音脸上的笑意也松快了几分。 一人忽然掀帘而入,江姒音下意识地抬头,待看到来人时,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的。 贺锦朝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向姜酒她们颔首算是问候,便往容肆那边走去。 姜酒盯着江姒音的侧脸,笑道:“江小姐跟贺世子可认识?” 江姒音犹豫了一下,答道:“有过几面之缘。”虽然不太愉快。 “贺锦朝这个人啊,虽然从前风评不太好,但是他也确实是洁身自好之人。平阳伯府内一个小妾通房都没有,那些秦楼楚馆也不去,模样身手更是没的说,江小姐觉得他如何?” “贺世子挺好。”江姒音波澜不惊道。 姜酒顿时有些语结,看江姒音这模样,确实如贺锦朝说的那样油盐不进啊。 一计不成,但她还有一计。 容肆发现从方才贺锦朝进来,表情便有些不对经,目光飘忽,手心冒汗,就像是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着实奇了。 苏辰忍俊不禁,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呢,锦朝看上外头那位江姑娘了。” 容肆轻轻眨了眨眼,“还有这事?” 邵野适时地补了一箭,“那位江姑娘不喜欢他。” 容肆慢条斯理道:“正常,正经人家的姑娘,谁看得上他?” 第699章 番外(贺锦朝江姒音) 贺锦朝顿时气结。 这夫妻俩,连损他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他偷偷往江姒音那边瞧了一眼,目光又落在姜酒身上,很好奇昨天她说的帮他一把是什么意思。 暖阁下面的小院里,林绾绾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叶情等人推出来,一脸苦大仇深。 叶情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妹妹,你尽管往前冲,哥哥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去死!你怎么不上?” 叶情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我倒是想啊,可奈何我是个男人啊。” 林绾绾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谢朝,拽着他的衣角。 谢朝轻咳两声,也只能安慰道:“只是演戏,再说了,这是主子的任务。” 沈遇白叼着根糖葫芦,不耐烦道:“你到底上不上啊?不行换叶愔去!” 叶愔差点没拔剑砍死他。 林绾绾一咬牙,冲了出去,扭头看了一眼躲在草丛里的损友,再抬头看着暖阁的窗台,深呼吸一口气,对着手里的字条,憋足了劲高喊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贺世子,你是天上的月,你是人间的星,自与你初见,我便不可自拔地喜……喜欢上了你。你……” 林绾绾看着后面的字,瞬间瞪大了眼睛,硬着头皮咬紧牙根往下念。 “你俊美的容颜令我魂牵梦绕,你伟岸的身躯令我茶饭不思。花开的时候,我在想你,雪落的时候,我在想你……我对你的爱慕,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对你的思念,如四季轮回永不停歇……” 林绾绾干呕了一下,脸色惨白,握着纸的手都在抖。 “请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陪在你身边……” 叶情死死咬着下唇忍着笑,疯狂地捶着身旁的顾宁。 顾宁叶愔等人,各个脸色难看,甚至跟林绾绾一样甚觉恶心反胃。 谢朝捏着眉心,缓解了一下头痛。 这些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暖阁内的人了。 那么长的一串告白,从开始的第一句,已经让贺锦朝掀翻了桌上的茶,后面那长长的一段又肉麻又恶心的话,更是不停地刷新着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明显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 容肆也是差点喷了嘴里的茶,看了一眼隔壁得意洋洋的姜酒,头疼不已。 苏辰跟邵野倒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林绾绾是姜酒的侍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跟谢朝是一对,不可能真的喜欢贺锦朝。就算喜欢贺锦朝,也不可能脑残地用这种方式来告白,这摆明了就是一出戏。 只是这出戏,过于雷人了,得亏暖阁这边没多少外人,要不然林绾绾跟贺锦朝肯定能出名。 姜汐就直接多了,一口茶直愣愣地喷了出来,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确定楼下的人是不是林绾绾,还特地探出头看去。 林绾绾站在小院中间,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她转头一头雾水地看着姜酒,不知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江姒音也是惊愕极了,大概是没想到,这京城的女子这般豪迈。 贺锦朝顶着压力走出去,看着林绾绾,还有那堆躲在旁边看好戏的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轻咳一声,贺锦朝故作歉意道:“林姑娘,多谢……你的喜欢。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怕是要辜负姑娘的一番心意了。” 林绾绾按照剧本哭着落荒而逃。 姜酒笑眯眯道:“原来是跟贺锦朝告白的,江小姐觉得她如何?” 江姒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很是含蓄道:“勇敢直率,挺好的。” 就是可能脑子不太好,那么长的一段话,便是写出来便觉得羞耻万分,更别说说当众念了。 姜酒还在把话题往贺锦朝那边引,“贺世子也不错啊,他不喜欢人家,便直截了当地拒绝,日后也都不必担心他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四处留情了。” 江姒音犹豫了一下,却道:“那位姑娘今日在此告白,想必也是鼓足了勇气,贺世子却如此无情地拒绝,只怕也会伤了人家的心。” 以她的心思,也压根看不出来,这是姜酒导演的一出戏,毕竟谁能像曦华殿下这般另辟蹊径,行事乖张?她只是觉得,贺锦朝也未免无情了一些。 姜酒脸上的笑顿时一僵,不解道:“若是不喜欢,直接拒绝不好吗?” “拒绝自然是该拒绝,只是姑娘家脸皮薄,这大庭广众之下,好歹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江姒音顿了一下,抱歉道:“这只是我的一点拙见,曦华殿下勿怪。” 姜酒心想我怪你啥啊。 不过看江姒音这态度,今日这场闹剧算是玩砸了。 等送走了江姒音,贺锦朝才怒气冲冲地杀过来,咬牙切齿道:“姜酒!看你干的好事!” 姜酒很是惆怅,“谁知道那位江姑娘油盐不进呢。” 贺锦朝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我的名声都被你毁得差不多了!” “那玩意儿你本来就没有。” 容肆低咳一声,以免兄弟跟媳妇打起来,拍拍贺锦朝的肩膀,安慰道:“这招虽然损了点,但是也看得出来,那位江姑娘跟寻常女子不一样,你想要打动她,还得再努力努力。” 贺锦朝呵呵,“本来还有一半的可能,这下全都被你媳妇搞黄了。” 姜酒不干了,“我这办法可是想了很久,婠婠还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呢。” 林绾绾怯怯地站在谢朝身后,见贺锦朝朝她看过来,吓得往旁边躲了躲,明显是对贺世子有阴影了。 贺锦朝头痛欲裂,“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姜酒颇有自信道:“放心啦,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我跟那位江姑娘已经混熟了,你还怕以后没机会接近她吗?” 贺锦朝怕了,“可别!您老高抬贵手,别掺和了!” 他越是这样,姜酒还越来劲了。 “你不信我是不是?你等着!别说是为了你,便是为了我家曦曦,我也要帮你把江姑娘拿下!” 容肆低头看着胖乎乎的女儿,“这跟曦曦有什么关系?” “曦曦喜欢江姑娘啊,要是她成了贺锦朝的媳妇,日后不就可以跟我们曦曦常走动了?” 第700章 番外(贺锦朝江姒音) 姜酒向来说风就是雨,然而贺锦朝胆战心惊地度过了整个冬日,她都毫无动静,便也放下心来,估摸着她已经把这事忘了。 但是江姒音跟姜酒的走动却频繁了些许,姜酒还特地跟她解释,那日林绾绾是跟叶情他们打赌输了,所以才跑去跟贺锦朝告白,才算是解开了这个不太美妙的误会。 初春草长莺飞,憋了一整个冬日,姜钰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打猎,姜酒把江姒音也带上了。 江姒音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不像京城的女子这般骑射俱佳,但她穿上那身骑装,着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姜酒嘀咕着:“虽然贺锦朝这人不怎么样,眼光还是不错的。” 身侧的容肆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温柔,“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姜酒毫不客气地亲了他一口,朝江姒音她们跑了过去。 “姒音,你会骑马吗?” 江姒音红着脸,“会一点。” “没事儿,让贺锦朝教你。” 姜酒说完就跑,江姒音拦都拦不住。 贺锦朝硬着头皮被推上来,江姒音也不好拒绝姜酒的好意,只能低声道:“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贺锦朝说完,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生怕自己又说了浑话唐突了她,只能认真教她骑马。 姜钰朝姜酒走来,面色带着几分愁绪。 “姑姑,今日这天气好像会下雨,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姜酒看着天际凝结的乌云,眼里划过一丝精光。 “不急,下雨更好了。” 江姒音那边练得差不多了,姜酒直接把她丢给贺锦朝照顾,自己已经骑着马带着弓箭进山了,容肆认命地跟在她身后。 江姒音抿了抿唇,只能对贺锦朝道:“那麻烦贺世子了。” 春阳和煦,凉风习习,林间花草繁茂,稚鸟啼鸣。 江姒音坐在马上,看着贺锦朝百步穿杨,射中了草丛内的野兔,眼里带着一丝艳羡。 贺锦朝把猎物拎了回来,见江姒音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要我教你?” 江姒音有些期待,但又有些胆怯。 “可以吗?” 贺锦朝贴着她的后背,握着她的手,拉紧了弓,对准了林梢上的鸟儿。 江姒音紧张得心跳都快了几分,被他握着的手掌冒出了湿热的汗,贺锦朝却突然一松,那箭飞快射了出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啼鸣,那鸟儿往下直坠。 江姒音小跑上前,将那只鸟儿捡回来,脸上挂着兴奋而克制的笑。 贺锦朝眉梢飞扬,“前面还有不少猎物,我带你过去。” 一整个早上,江姒音跟着贺锦朝四处搜寻猎物,收获颇丰,到最后江姒音拉得手臂都酸软了,便跟他提议早点回去。 贺锦朝看看猎物也差不多了,点头说好。 几名黑衣人突然出现,把二人皆是吓了一跳。 “你们是……” 贺锦朝话未说完,那些人不由分说地朝他袭来。当即贺锦朝便推开了江姒音,与他们缠斗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人的身形和身手都十分熟悉。 “姒音快走!” 贺锦朝来不及多想,只能催促江姒音赶紧离开。 江姒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便被吓住了,等她回过神来,其中一名身材较为娇小的黑衣人便挥着剑朝她重来。 江姒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江姒音脸色煞白,抬头看着那把锋利的剑朝她劈来,惊恐地闭上双眼。 然而她没有等到那把剑落下来,贺锦朝便杀出了重围,一把将她拽起,二人弃马狂奔,身后的人亦是紧追不止。 姜汐和苏辰回来,见姜酒优哉游哉地在溪边烤肉,忍不住问道:“姒音呢?他们还没回来吗?” 姜酒把兔腿翻了个面,慢悠悠道:“坐吧,他们估计还早着呢。” 姜汐忍不住问道:“你又搞了什么鬼?” 姜酒笑眯眯道:“你猜。” 贺锦朝带着江姒音不知跑了多久多远,身后的人渐渐没了声音,这才慢下脚步。 江姒音慌张道:“那些是何人?为何要追杀你?” 贺锦朝也觉得奇怪,他近日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找他麻烦?再说了这里是皇家猎场,谁这么有本事能混进来? 身侧江姒音轻轻的抽气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见江姒音右脚似有不便,紧张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好像是扭到了。”江姒音动了一下,顿时更痛了。 贺锦朝扶着她坐下,道一声“得罪”,便蹲下身来解了她的鞋查看,脚踝一圈全都肿了,情况有些严重。 江姒音想拦也来不及了,只能认命地由他处理。 “可能有点痛,忍一下。” 贺锦朝握着她的脚掌,小心地揉着,疼痛之后,脚心便升起了一股酥麻,她几次想把脚收回来,却被贺锦朝抓得死死的。 “别动!”他皱着眉头,“等一下就好。” 江姒音微微垂眸,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忽然觉得贺锦朝也不是那么糟糕。 林间凉风乍起,细密的雨珠骤然降下,两人毫无防备地被淋成了落汤鸡。 贺锦朝赶紧拉着她到木棚下躲避,为了供贵人休息,这山里也建了不少棚子,虽然年久失修,但好歹也能避雨。 “擦擦吧。” 江姒音朝贺锦朝递去一方帕子,贺锦朝愣了一下,道了声谢。 两人静默无言,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看雨幕朦胧,林间葱郁,本该慌乱的心,却在此时慢慢地静了下来。 贺锦朝正想着该怎么给姜酒他们传递消息,偏头便看见江姒音伸出了手,接住了茅草上低下来的雨。 “小心别受寒了。” 江姒音展颜一笑,“不会,我老家的雨比这里还大呢,我早就习惯了。” 贺锦朝看着她的侧脸,眉眼也渐渐柔和。 “我们还要困在这里多久?”她问。 “等雨小一些吧。”贺锦朝道:“但愿那些人没追过来。”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吗?” 贺锦朝摇头。 第701章 番外(贺锦朝江姒音) 贺锦朝正纳闷的那些人,此刻正躲在帐篷中,吃着香喷喷的烤兔肉,喝着暖呼呼的烧酒,悠然自得。 叶情含糊不清地吐槽顾宁,“你那演技是真不行,那么近的距离都砍不到人,谁信啊?” 顾宁黑着脸,“我真给贺世子来一刀你就乐意了?” “要么说你这个人就是愣,看我就演得天衣无缝。” 顾宁翻了个白眼,他还挺自豪。 林绾绾凑过来,“他们好像还没回来,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会不会出事啊?” 姜酒道:“放心吧,肆肆派了不少人盯着,不会出什么意外。” 容肆叹了口气,他多此一举,并非是为了盯梢,而是怕姜酒把贺锦朝给玩死了。 雨势渐小,山间雾色蒙蒙,新叶初绿,百花争芳。 檐下雨滴一滴一滴地落在江姒音掌心,她惊喜道:“贺世子,雨小了。” 她转头看他,不期然撞入他深邃的双眸中,四目相对,江姒音慌慌张张移开视线,面色如常,耳尖却红得像路旁的花。 贺锦朝自觉失态,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啊?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江姒音轻轻点了点头,走了两步,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都往旁边歪了歪。 “小心!” 贺锦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要不我背你吧?” “不……” 贺锦朝没等她拒绝,便顺势拉过她的手,轻轻松松将她背了起来。 江姒音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红得彻底,搭在他胸前的手更是紧张地交叉在一起。 “贺世子,我……我们这样于理不合,若是被人看见了……” 她语气的抗拒与疏离让贺锦朝脚步一顿,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等快到营地了我再把你松开。” 山路难行,她又扭了脚,别说走不回去了,便是走得回去,估计也得疼上十天半个月的。 江姒音也知道他是好意,只能轻声道一句谢。 贺锦朝这个人从前就吊儿郎当的,最近收敛了不少,但是也不代表他心思浅。察觉到江姒音的沉默,贺锦朝也闲不住,便跟她闲聊起来,从云京的繁华聊到北关的壮阔,那都是江姒音未曾接触过的地方。 她眼里带着几分向往,“听你这么说,北关一定美极了。” “那可不?冬天的时候北关的雪下得特别大,地上的积雪都能到人的膝盖了,很多马匹都耐不住寒冻死了,行军在外,有时候连续半个月都只能吃马肉……”说到这里,贺锦朝顿了一下,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 江姒音这么温柔的人,哪里听得这么血腥的事? 不曾想她却道:“我常听人说,北关生活艰苦,可未曾亲眼所见,到底还是片面了一些。” 贺锦朝那点小心翼翼顿时散去,笑容爽朗。 “这有什么?等今年冬季,我再带你去瞧瞧。” 江姒音偏头看着他的侧脸,男子深邃俊美的眉眼格外吸人眼球,面颊轮廓分明,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养的一条狗狗,每次看见她都是笑得这般灿烂。 江姒音忽然觉得,贺锦朝也不是那么糟糕。 快到营地的时候,他果真把她放了下来,江姒音自己试着走了两步,还是痛,但是勉强能忍。 贺锦朝跟在她左右,手随时准备伸出去,见她自己一步一步往前,没有丝毫摔倒的迹象,还在心里暗暗可惜。 这一回来,自然是不免一番嘘寒问暖。贺锦朝等江姒音被扶过去处理伤势,才一脸严肃地跟容肆他们提起了那些刺客。 容肆含糊应下,只说会让人查清楚,但是之后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好在贺锦朝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他发现,这几日江姒音肯搭理他了。 江姒音在云京没什么朋友,平日里不是在府中绣绣花,便是去镇国公府找姜酒和容曦。贺锦朝也时常往她跟前凑,江姒音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避之不及,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跟他说话,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本以为贺锦朝这般殷勤,能很快打动江姒音的心,但是很明显几个月过去了,两人的关系还是毫无长进。 姜酒这个局外人看得是惆怅不已,偏偏已经无计可施,只能听天由命了。 贺夫人想看着贺锦朝成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他现在死心眼地追着江姒音,却得不到回应,贺夫人一拍板,又给贺锦朝相看了几个千金。 贺锦朝自然是不肯,奈何贺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好的侯门夫人成了市井泼妇,他头疼得不行,只能答应。 江姒音今日没去镇国公府,而是陪着母亲出来吃茶听曲,不想侍女忽然道:“小姐,那位是不是贺世子啊?” 江姒音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贺锦朝和一名女子坐在屏风半围着的雅座里,那女子笑颜羞涩,而贺锦朝也正好抬眸,与她视线相撞。 江姒音慌慌张张移开视线,脚步也快了几分,贺锦朝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厢房里。 江夫人看出了她的异样,自己生的女儿,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 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看那身影,似乎是追过来的贺锦朝。 江姒音咬着下唇别开脸不理,江夫人笑着道:“是贺世子吧,你不理他?” “谁要理他?”她看着颇为赌气。 “之前听人说平阳伯世子行事放荡,但近日来我却见他虽不如容世子谦和温雅,但是也是恪守礼数,不曾逾矩,可见传闻也不可尽信。听闻平阳伯夫人最近一直在帮他相看世子妃,你若是真喜欢他,可别白白把人让了出去。” 江姒音惊愕地看着她,红着脸解释,“娘是不是误会了?我并不……” 那句否认的话,江姒音自己却说不出口。 江夫人笑了笑,让人上前开门,与贺锦朝点头问候,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江……江小姐?” 贺锦朝方才满肚子的话,到了此刻面对江姒音却说不出口。 江姒音别开脸,语气颇为冷淡。 “贺世子就这么把那位姑娘晾在楼下,怕是不太好吧?” 他赶紧解释道:“不是的,那是我娘非要我见的,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但却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悸动。 江姒音红着脸,想起母亲的话,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你真的……喜欢我吗?” 贺锦朝忙不迭的地点头,表情真诚至极。 江姒音目光闪躲,与贺锦朝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脸颊红得能滴血。 “那……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去我家提亲……” 贺锦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能再说一次吗?” “不去就算了。” “我去!”贺锦朝总算是确信了她这是答应了,双眸发亮,欣喜不已。 江姒音也忍不住展颜一笑。 窗外蓝天白云悠然,长街熙熙攘攘,他们在这人间光景里,留下了最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