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做妃为:纨绔太子请接招》 第一章:天降奇缘 公主嫁山贼 初春已过,便是南荣国将军府老夫人的六十岁寿辰。 沐潇湘也被将军府的二姨娘赵氏从乡下迎了回来,一路上主仆事多,耽搁了许多日子。 沐潇湘扫了眼马车外几个低声商量的仆从,她拨着手中的红檀佛珠,低声念了几句禅,假装没有看到。 那个人不会让自己活着回到南荣,通过之前的刺杀,她就明白这一点。 可是,她是一定要回去。 她想着,又收起佛珠。 “二小姐,外头收拾好了,可以继续赶路了。”丫鬟坐到她旁边,眼里闪过莫名的笑意。 沐潇湘点了点头,“那快赶路吧,不然错过了老夫人的寿辰便是罪过了。” “是,二小姐。二牛,还不快驾车!”丫鬟对外头说,暗地里却不时使着眼色。 马车里头不时飘过几许暖香,让人忍不住昏沉。 沐潇湘揉了揉太阳穴,“把这香撤了,熏得人不舒服。” 丫鬟笑笑,“夫人说了,这是特地为二小姐的病所调制的,能抑制二小姐的病情。”随后低声:“不然到时候二小姐突然病发,又冲撞了老夫人和其他贵人,那便是二小姐的罪过了。” 全南荣都知道,沐家二小姐自打生下来便有病,从小泡在药罐子里不说,更糟糕的是,沐潇湘只要受一丁点儿刺激,便会发狂发怒,好几个婆子都拉不住,见人就打。 之前因为打死了府中的一个姨娘,才被放到庄子上养。 这一养,就是五年。 这次她能回来,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不过一会儿,沐潇湘便感觉手脚发虚,眼皮也沉得厉害。 她暗中咬了咬舌头,逼迫自己清醒一点。 “啪!”她一脚踢飞了香炉。 丫鬟刚要发作,她拿出匕首,拉着旁边刚要动作的婆子做要挟:“你上前一步试试?” “二小姐,小心…小心刀剑不长眼啊。”那婆子说着,手低着却飞快地拿出刀子,哇要朝沐潇湘腰处刺去。 不想沐潇湘眼疾手快,提前将婆子抹了脖子。 “二小姐,你别不识抬举,你以为夫人会让你活着回南荣吗?”丫鬟说道,手上多了两把长刀。 看来是练家子的。 沐潇湘用内力震碎了马车,将车夫和丫鬟震飞好远。 二人诧异,怎么会? 她怎么会武? 只见沐潇湘飞快从腰间摸出几只飞镖,向那两人飞去。丫鬟躲得快,可车夫就没这么幸运了,正中脑袋,还来不及呜呼一声便闭了眼。 “你不是沐潇湘!你是谁?”丫鬟握紧手里的兵器,心头不由突跳两下。 沐潇湘笑笑,“你们既然接的是沐府二小姐,那我就是沐府二小姐。” “什么?该死。”丫鬟低咒一声,可如今,也只有一搏了。“我不管你是谁,既然遇到了我,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这话,也是我想说的。” 说罢,丫鬟的刀便直向面门刺来。 可她不比沐潇湘,沐潇湘从小就是练武的,受过的刺杀少说也有几百次,这丫鬟的能力不过尔尔。 待二人打到树林里时,沐潇湘便瞧准机会用树藤将丫鬟束缚住。 沐潇湘看着被自己捆绑在树上的丫鬟,不屑地说:“你不过是宫花阁一个叫丙级都不到的杀手,何德何能来刺杀我?”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宫花阁?”丫鬟惊慌几分,不知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沐潇湘没有回答她,反而从她腰间扯下一块木雕的令牌。 “还是霜花小宫主的人,若是让霜花知道是你刺杀的我,那你肯定会死的很惨。” 丫鬟见沐潇湘这般熟悉自己的底细,怕了。“你到底是谁?” “我和霜花宫主是挚友。”沐潇湘答。 丫鬟:“不可能,主子根本没有什么挚友!” 整个宫花阁都知道,霜花小宫主脾性古怪,别说挚友,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仆人更是一月一换。 “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只要向你霜花宫主说一声,你就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月亮。” 沐潇湘笑得真诚,不像作假,丫鬟的后背立马被冷汗打湿了。霜花宫主的手段,她不仅听说过,也见识过。 “求你……不要告诉宫主。” “你为我做事,我就放过你。”沐潇湘提出条件。 “……好。” 若是她发现沐潇湘和宫主没关系,那她也可以偷偷下毒杀了沐潇湘。丫鬟暗暗地想。 沐潇湘得了肯定,便把丫鬟解开。 可丫鬟方才落地,一支箭忽然射来,沐潇湘躲得及时,丫鬟又被钉回树上,且很快昏迷过去。 很快,四面八方地冒出来一群人,将沐潇湘二人团团围住。 “二当家,咱们终于干了一票大的了!沐府的二小姐,怎么说也值个千百两银子吧?”一个喽啰说。 显然,他们没听到刚才沐潇湘和那丫鬟的对话。 沐潇湘故作害怕,瘫坐在地上,小脸刷白,水莹莹的大眼睛惹人怜惜。 二当家见此,捂着心脏,似乎是受不住沐潇湘的柔情似水:“这小美人也太水灵了,留着做压寨夫人不好吗?小美人儿别哭,哥哥疼你!” 第二章:无耻之徒 “二当家,这不好吧?” “可是她这么好看……”二当家似乎有些不舍,伸手去摸沐潇湘的小脸。 “二当家……” 手还没碰到,便被一人截住。 “老二,你想干什么?”头顶传来一道男声。 “大哥,你来干嘛?你长这么俊,你一来小美人就不要我了!”那二当家幽怨地道。 沐潇湘抬头,看到那人口中二哥。 不似山野之人的白皙皮肤,水蓝色长袍,若不是他手上还带着血腥味,沐潇湘差点以为他是个贵公子。 “那边的车夫和婆子我都已经解决了,现在只剩下你和你的丫鬟了,小姐。”那男子笑着说。 那不是我解决的吗?沐潇湘疑惑,不明白男子这么说的用意。 她装作害怕得不敢多说话的娇小姐,低着头轻泣,身子轻颤,像只无害的兔子。 只有苏祁佑知道,她才不是什么兔子。 她是恶狼,是东方国度的一匹嗜杀恶狼。曾经,她是多么的辉煌。 “我叫苏祁佑。”苏祁佑看着沐潇湘,黑眸里是略带惊愕的她。 随后,就又听他说:“你的丈夫,今晚就成亲的那种。” 沐潇湘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厚颜无耻的味道,接着苏祁佑就趁沐潇湘分神之际将她一掌劈晕过去。 果然是无耻之徒! 可是她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 “吩咐下去,今晚我要成亲,叫底下兄弟赶紧准备准备!不然等小姑娘回过神来,她就跑了。”苏祁佑在门外这样吩咐二当家和三当家。 门内的沐潇湘慢慢磨着自己的匕首,只要划破苏祁佑的皮肤,他就必死无疑。 要让她成亲,不可能。 大仇未报,只要挡着她的,就都是敌人。 “娘子~”苏祁佑把头探了进来 沐潇湘又开始掩面抽泣。 苏祁佑关上门,走到沐潇湘身边。 沐潇湘刚要动手,就听苏祁佑叫了一声:“长宁公主!” 她一顿,“你叫我什么?” 苏祁佑坐到她对面,笑容还是那样玩味,“长宁公主左苓,我有叫错吗?还是要让我叫你更早的名字?左煜?” “你到底是什么人?”沐潇湘警惕地后退两步。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知道? 她的身份…… “我说了呀,你的丈夫。”苏祁佑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不要开玩笑了,信不信我杀了你!”沐潇湘拿出匕首。 “别别别,冷静点。你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简单,嫁给我做我的压寨夫人我就告诉你。”苏祁佑笑着说,露出两颗虎牙。 沐潇湘冷笑,“我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哦。”苏祁佑“你现在是逃不掉的,你亲爱的父皇,早已经将你许给我了。” “不可能!我明明是被许给南荣国的……” “寿王吗?”他说着,将沐潇湘手中的刀给打掉,刀子落入自己手中。“那个因为接受不了被你悔婚的事实,而跑到边境小子?” “你到底是谁?!” 苏祁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用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那儿转了两圈。 沐潇湘现在知道,他的笑容只是面具,这苏祁佑一点都不简单。 “我还有事,嫁给你我就无法……” 苏祁佑又打断她,“等你嫁给我,我就放你回南荣,只要你在南荣把事办好再回来找我,咱们好好过日子。” 沐潇湘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鉴于自己也做过男人的经验来看。 “那要是我不回来呢?” “你是答应嫁给我了?”苏祁佑惊喜地叫道。 他抓点的功夫甚是清奇。 沐潇湘:“……” “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苏祁佑认真的说。“从你一出生,你就该嫁给我。” “胡说八道。”沐潇湘反驳。 “随你怎么说。我就问你,嫁不嫁?” 嫁,或不嫁? 有什么区别? 反正她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到南荣的。 苏祁佑接着说:“我会在南荣帮你很大的忙。” “呵,你只是个土匪。说得好听点,就是长得好看点的土匪。”沐潇湘嘲道。 “相信我,我的身份绝对和你一样不简单。”苏祁佑不怒,信誓旦旦地说。 天知道这女人曾经带给他多大的震撼,害他好长时间以为自己是不正常的。 “嫁不嫁?”他又问。 “倒是你,如果给不了我满意的答案,我还是会杀了你。”沐潇湘不忘放狠话。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苏祁佑稍稍服软。 才怪嘞。 曾经的自己的确打不过,不过现在不一定。 “我去找几个姑娘来给你打扮打扮,你别跑了。”苏祁佑说。 沐潇湘拉住他,“这里还有其他小姑娘?” 他们抢来的? “是老三的几个妹妹,娘子。”苏祁佑解释说。 “滚。” 苏祁佑轻皱眉头,声音宠溺而责备:“粗鄙之语。”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不会惊讶。” “不是惊讶,只是觉得你穿女装说出来有点违和罢了。” “……滚出去。” 他果然都知道。 果然,这家伙什么都知道。自己不一定打得过他,日后若是他把自己败露出去,那她在南荣的计划可能会被打乱。 这样一个隐患,不收在身边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叛变? 第三章:出嫁 “你真要嫁给他?”之前的丫鬟从床底下爬出来,捂着肩膀看起来痛极了。 不得不说宫花阁训练出来的人还是有几分能耐,这种疼痛也能忍耐如此。若是换做平常女子,肯定疼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既然知道我的秘密,必然熟知我的身世。若是不答应他,我怕他破坏我的计划。”沐潇湘说着,看了眼丫鬟,“你不是被关进柴房了吗?” 丫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好歹我也是宫花阁的人,柴房那地方可关不住我。还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身世,她为什么会怕别人知道。 沐潇湘神情一冷,“这事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丫鬟:“你肯定不是沐潇湘,她之前就已经死了。” “苏祁佑的话你也听到了不是吗?”沐潇湘的语气不如之前的愉悦和轻松,自己的身份,总是能牵动她的情绪。 “左苓,东蒙国的长宁公主。四年之前,你的名字是左煜。”丫鬟说着,看了眼沐潇湘。 左煜,是曾经东蒙国太子的名字。 如此说来,她会认识霜花小宫主也不足为奇。 宫花阁曾经附属东蒙国,在一次朝见,霜花小宫主被当时还是东蒙国太子的沐潇湘所吸引,那时候她还叫左煜,是威名赫赫的东蒙国太子,受天下女子的倾慕。 素来冷若冰霜,对世事不感兴趣的霜花小宫主,也是拜倒左煜石榴裙下的人之一。 也是最疯狂的一个。 事实证明,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霜花小宫主的改变,让整个宫花阁都觉得难以置信,仿佛是见到一个正常人开开心心地跳进粪坑似的。 可惜后来,二王子左韫揭穿了左煜的身份。 一切就都变了。 左煜被自己的母妃岚妃骗了整整十七年,直到那天,她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是女子。也知道母亲不让自己和男子一起洗澡,和其他男子一样袒露臂膀的原因。不得不说,岚妃的骗术太好,以至于她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别。 那之后,皇帝震怒,左煜恢复女儿身,改名左苓,赐封长宁公主。 岚妃和左苓,终归是帝王的最爱。 只是祸不单行,南荣国的使者到来,让左苓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公主到杀亲灭族的罪犯,不过一晚上。 霜花小宫主也是从那时,就没出现过。 想必这种耻辱,没一个人受得了。左苓以为霜花小宫主会找人刺杀自己,那事没人会去追究,甚至还会觉得霜花小宫主做得对。可是她没有,霜花小宫主只是再也没出现过。 “没错,是我。我就是长宁公主。你又是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现在你也跑不了。若是你说出去一个字,休想活着回宫花阁。”沐潇湘威胁她说。 自己如今尚且可以控制她,若是哪天她有异动,自己随时可以杀了她。 她不过是宫花阁一个无关紧要的……狗,罢了。 “你只要保证我能活着回宫花阁,我不会背叛您。”丫鬟跪地,“奴婢禾欢。” “禾欢?”沐潇湘似乎想到什么,“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霜花小宫主就曾试图给我下迷香粉,不过被我识破了。” 禾欢黑了脸:“小宫主当时不过是被你骗了罢了,她现在恨不得杀了你,以洗清当时所受的耻辱。” “可是她没有。” 禾欢似乎要辩解什么:“那是她顾念旧情!” “旧情?”沐潇湘挑挑眉,笑得让人心惊。 禾欢咬咬唇,因为被沐潇湘套话而甚是懊恼:“当我没说。” 就在这是,外头有人敲门。 “大嫂,妹子来给你换衣服打扮了,你开开门。”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清亮而明媚,似乎是个年芳二八,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进来吧。”沐潇湘看了一眼禾欢,对方明白她的意思,收拾好情绪站到一边。 进来的是三当家的三个妹妹,几人全程没什么交流,都是在准备结婚事宜。 沐潇湘想套出苏祁佑的身份,可几个女子也只是含糊回答几句。沐潇湘自讨没趣,也便不再问了。 反正总有一天,自己肯定是要甩开苏祁佑这个包袱的。 他的身份,日后在探讨也不迟。 二人的婚礼准备的很快,似乎早有预谋似的。天知道这一天,苏祁佑等了多久。沐潇湘刚从轿子上下来,就很快被一双手牵住。 手指修长洁白,很养眼。 与自己微凉的手不同,那手很温暖。沐潇湘盖着盖头,看不见那人,却能感觉到那人的紧张。 第四章:嫁给他 “哎哎大当家的,怎么这么急呀,新娘子早晚都是你的。”三当家的妹妹说着,拍掉了苏祁佑不安分的手。 苏祁佑紧张的搓搓手,“你…你急什么,我牵的是自己媳妇。” 二当家起哄说:“呦,这还没拜堂就说自己自己媳妇,你也真够不要脸的。” “嘿嘿,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大婚之日,苏祁佑也不改无耻。 三当家妹妹忍不住提醒:“大当家,吉时快到了,咱们还是快点吧。” “也是也是,快快快!”苏祁佑略显激动,声线都颤抖了。 不知为何,沐潇湘感觉从脚底升起一股热流,弄得自己整个人都懵懵的,耳朵和脸更是烧得厉害。 以前她都是牵的妹子的手,今天是用一名女子的身份去牵汉子的手,感觉甚是奇妙。 一套流程下来,苏祁佑不知偷看了沐潇湘多少次,眼底都是藏不住的高兴。 一边的云家姐妹几个都忍不住偷笑,苏祁佑这样还是第一次见到。 等到“送入洞房”这一句,苏祁佑紧张的笑脸终于绷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沐潇湘:“那…那我能抱你吗?” 沐潇湘感觉耳朵更烧了,她点点头。 这事还用问吗? 在她们东蒙,拜完堂都是把新娘扛起来跑的好吗? 只要新人跑得够快,就可以不用被闹洞房了。 苏祁佑得了肯定,一下把沐潇湘抱了起来。 众人看着情景,忍不住大笑出声。 很快,沐潇湘就被抱回新房。 “你放心,你不答应的话我不会动你的。” 沐潇湘还没说话,苏祁佑就先开了口。 “我知道了。”沐潇湘感觉松了一口气,自个儿把盖头掀了下来。 苏祁佑急了,又把盖头给盖了上去。“我来掀,我来掀好吗?我的梦想,就是掀你的盖头!” “???” 好伟大的梦想。 如果自己还是左煜的话,那只有她掀别人盖头的份。 视野明亮起来,面前是红袍加身的苏祁佑。 一个二十四岁的大男孩儿,如今紧张得不成样子。 “你终于嫁给我了。”苏祁佑似乎心想事成,扑到床上。 “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沐潇湘躺到他的旁边。 “认识啊,我们一起洗……就是认识!”苏祁佑似乎有意隐瞒什么。 沐潇湘知道自己再问什么他也不会说,就问其他:“你的身份,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苏祁佑就是我的身份,你若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苏祁佑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沐潇湘又问。 苏祁佑似乎不舍,拉住沐潇湘的手,“明天。” “这么快?”她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这苏祁佑是想结婚想疯了? 苏祁佑无奈,“明天,南荣的寿王会从边境回国,你同他一到。” “南禹民!”沐潇湘神色一紧。 南荣国那时候派使者来东蒙国,就是替南禹民求娶的自己。 苏祁佑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接着说:“到时候你就在那马车边坐着哭,南禹民的军队会从那儿路过,你说你是沐府的二小姐,他会带你回南荣的。” “你何必这么帮我?”沐潇湘疑惑。 苏祁佑笑说:“你真以为我是无赖的土匪头子吗?我知道,你要去南荣复仇。” 他换了个姿势,将头靠到沐潇湘的腿上。沐潇湘还不习惯,就听苏祁佑语重心长地说:“左苓啊,你可要记住,日后你也是个有夫君的人啦。” 语气老成,活像个老父亲似的。 “……” “我说过,我会帮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想娶她。 大概是她可怜,或者可爱。 若没有身在东蒙国,她也可以作为女子堂堂正正的长大。而不是在分不清欺骗的日子里,越走越远。 或许这只是自己寻找的一个借口,可自己 第五章:再见南禹民 沐潇湘真不敢相信,苏祁佑就这么放自己离开。 “你真要放我走?”路上,她再次问了一遍。 苏祁佑邪邪一笑,“怎么,你舍不得离开我么?” “瞎说什么?我是怕你背后捅刀子。” “我只有替你挨刀子的份儿,放心吧。”苏祁佑保证似的。 一边被当成电灯泡的合欢感觉自己都快被苏祁佑的甜言蜜语给鼾死了,身上感觉都能挤出蜜汁来。 她甚至怀疑苏祁佑就是糖罐做的,不然哪儿来这么甜人心的话。 当然,鬼才相信苏祁佑是那种温和善良的人呢。若不是她昨晚起夜,看见苏祁佑在惩治叛逃的人。 他毫不留情的下令,将人用绳子吊着,而后丢下百斩崖。随后又将人吊上来,又丢下去。这样一次次的经历恐惧,那人终于支撑不住,死于心梗。无伤无痛,却让人寒毛倒竖。 合欢杀过的人很少,对于这种事她甚至觉得不能接受。她忍着胃中翻腾要回去通知沐潇湘,却看到苏祁佑站在门口,刚要回房。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合欢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丢下百斩崖的人,心脏跟着一紧,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马车和仆人的尸体,都还在。”沐潇湘看着面前的东西道。 仆人的尸体似乎被刻意保护过,像是刚死去的一样。 苏祁佑笑笑,“就是这里了,你且酝酿酝酿,等人来了通知你。” “酝酿什么?” 苏祁佑:“哭。” 沐潇湘也觉得有道理,挤眉弄眼了半天,把自个儿脸都憋红了,只让人觉得搞笑。她又使劲捏自己的大腿肉,这才出了几滴眼泪。 苏祁佑挑眉,感觉沐潇湘有趣极了。 “你是便秘了吧?” “滚!”沐潇湘瞪了他一眼。 “大当家,人来了。”一小土匪远声道。 苏祁佑点点头,对沐潇湘说:“我先走了。” 一个飞身,他已腾出好远。 “合欢,快摸我的痒痒肉。”沐潇湘说。 合欢:“做什么?” “笑哭。” …… 一队人马从山间穿过,身传盔甲,整齐的脚步在山间尤为响彻。 为首的人不可多得的俊俏,左眼底下纹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使人充满了神秘感。 军队中间拉着一个淡蓝色帐篷,被人保护的极好,里头还不时飘来几缕幽香。 “王爷,前头好像有哭声?”一边的将士洛坤说道。 “这里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哭声?”南禹民疑惑。 洛坤:“莫不是遭了野兽了?属下去看看。” 南禹民点点头,让军队行得慢了一些。他看了眼背后那帐篷,神色复杂。 随后,洛坤便领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子回来了。 南禹民下了马,“怎么回事?” 沐潇湘跪下说道:“回王爷,臣女是沐府沐中成之女沐潇湘,府里老夫人寿辰,臣女得幸能回府贺寿,不想方才离开一会儿,回来就看到嬷嬷她们已经…已经死了,马车上的财物以及寿礼,都不在了。求王爷替臣女做主啊。” “王爷,沐二小姐可能是遭了山贼了。听说前些年百斩寨换了新当家,这山贼土匪就比从前更猖獗了。”洛坤禀报说。 南禹民上下打量了沐潇湘,对方的确有点儿像官家小姐。 据说沐府二小姐沐潇湘有疯病,几年前因为袭击了人,就被送到庄子上养着。 南禹民问:“你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是沐府二小姐的?” 沐潇湘拿出几封书信:“这是家父的书信,他时常向王爷奏报军情,王爷应该熟悉。臣女的贴身之物都被山贼掳掠了去,只有这个了。” 南禹民看着那书信,的确是沐中成的字不假。下角还有沐府专用的符印,不可能出错。 “事发当时,你和你的丫头去哪儿了?”南禹民又问。 沐潇湘脸一红,不由压低了声音:“回王爷,人有三急。” “啊,咳,失礼了。会骑马吗?”南禹民严肃的脸有了丝松懈。 沐潇湘摇摇头,“臣女不曾骑过马。” 洛坤提议:“王爷,那帐篷不是宽敞着吗,不如……” “本王说过,任何人不得接近王妃的帐篷。”南禹民的脸色冷了几分。他看向沐潇湘,“骑马和走路,你选一个吧。” 随后他上了马,留下洛坤和沐潇湘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真是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呢。 没办法,合欢骑过几次马,沐潇湘只得和她一匹马。 第六章:回府 合欢咬着牙,“你堂堂东蒙国太子,也曾上战场杀过敌,没骑过马才怪。” “可我现在是娇滴滴的小姐,女子骑马有失体统,日后还有可能找不到婆家。试问这种情况下,哪个女子还敢骑马?”沐潇湘窝在合欢怀抱里说道。 “贵圈事真多。”合欢翻了个白眼,“可你的身份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啊!” “将军府的女子,懂些使枪的皮毛就够了。”沐潇湘如此说道。 合欢对这规矩差点气结,“谁定的破规矩啊?” “沐中成。”沐潇湘神色一冷。 这个让她恨不得抽筋拔骨的名字,日后得时时常伴了。 没想到,她有一天会用仇人女儿的身份回归。 合欢没感觉沐潇湘的不对,继续问:“你是如何得到沐潇湘的家书的?” “我被流放宁显寺,她的庄子,就在宁显寺的山坡下。”沐潇湘回答说。 “真正的沐潇湘,死了吗?”合欢又问。 沐潇湘点点头。 “你杀了她?!” “是沐府的大夫人,不是我。她这次让沐潇湘回去,只是为了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为了确保万一,她还雇佣了宫花阁的人。 合欢神色暗了几分,“我不明白,为什么贵族总是做一些残害子嗣的事?” “谁知道呢?”她又何尝不想问。 自小便是太子的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友好相处。他们为什么可以笑着把自己推下假山,推入池塘,笑着把自己关入冷宫。 少时,她还可以摆着笑,希望可以和其他兄弟姐妹友好相处。可是换来的只是更加难以忍受的欺辱,能让他们真正高兴的东西,就是她的死。 终于,岚妃再孕的时候,他们把魔爪伸向了那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从那时,左苓才真正看清。 也是从那时,她才变成一个个真正的太子,她才是真正的左煜。 她强大起来了,保护了应该保护的人。 她开始让那些“兄弟姐妹”开始后悔,欺辱自己是个什么下场。 “在你身边我好冷,感觉和在苏祁佑身边一样。”合欢打了个冷颤,说道。 沐潇湘不明,“苏祁佑?” 合欢想到苏祁佑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背一冷,“没什么。” 沐潇湘疑惑,却也不过问什么。 …… 南荣的首都,在水泠。 水泠四季如春,依山傍水,人民富足。 沐潇湘到达水泠的时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仇人的国。 他们到达水泠,是在第二天中午。 沐府的寿宴已经开始了。 南禹民把军队安顿好之后,就和沐潇湘来到将军府。沐中成为南荣国将军,也曾战功赫赫,为南荣打下不少功绩。南禹民去贺寿,是应当的。 沐潇湘看着两边联上的字,再想想沐中成做的事,只觉得讽刺。 而沐府之内,沐老夫人不时催促黄婆子去门口看看沐潇湘到了没有,面上焦急。 她最看重的孙女,今日终于要回来了! 一边的二夫人赵氏和女儿沐流光对视一眼,掩下眼底的笑意。 沐潇湘是不可能回来了。 沐雨韵为沐老夫人的身边人,知道她的心思。“老夫人,二姐她此时一定很紧张吧,前几日她还来信说怕自己的礼物老夫人会不喜欢呢。” “喜欢,怎么不喜欢?潇湘送的东西,我怎么能不喜欢的?黄婆子你再出去看看,会不会是已经到了呢?”老夫人又说。 三姨娘柳氏磕着瓜子,“老夫人,潇湘那丫头几年前冲撞了您,你还盼着她呢?若是她这次回来,再犯疯病怎么办?” 话一出,沐老夫人就拧紧眉头。 “胡说什么呢?潇湘丫头只是吃错了东西。怎么是犯疯病呢?婆婆别生气,这都是底下人乱传的。”赵氏连忙说。 柳氏是出了名的没脑子,不过她就喜欢看人没脑子。幸好沐雨韵是被沐老夫人带大的,不然跟着柳氏,指不定也是个草包。赵氏心想。 沐老夫人怎么也不会相信,本来知书达理,身体康健的沐潇湘会变成那样。这其中,必是有什么缘由。可沐中成根本不听她的劝,就这么把沐潇湘送走了。 就在此时,家丁跑进来说:“老夫人,寿王和二小姐来了!” 赵氏一惊,“不可能!” 沐潇湘怎么可能还回来,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宫花阁的人不可能失手,那可能是出了大价钱买的人,一个乙级的杀手,没有失手的理由。 可是她不知道,宫花阁的霜花小宫主的人最讨厌做的是贵族的生意。她的大价钱,买来的只是刚培训出来的新手。 “寿王和……潇湘?”沐老夫人也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会走到一起去吗? 寿王可是最讨厌沐府的人了,此时沐潇湘会不会惹了寿王的不快呢? “奴才也不知道,是刚到的府。” 沐老夫人怕沐潇湘出事,忙道:“快快请进来,快点。别怠慢了。” 第七章:沐雨韵 随着下人一声唤,二人被迎进府内。 众人朝门口看去,就见为首的寿王。 一身深蓝色衣袍,金丝勾边,沉稳尊贵;他面容严肃却不失俊郎,给人沉稳成熟的感觉。眼睛边的神秘符号,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不过他这种严谨而又认真,成熟沉稳而又德高望重的人,是水泠城人人敬仰的对象,女子们日夜思念的不可得。 没人知道南禹民喜欢谁,不喜欢谁,他进退有度,谦虚有礼,总让拥有“一腔热血”的女子满心空落。 不过在沐潇湘看来,他却不苏祁佑来得好看。 (沐潇湘:再三澄清,真的没有夸苏祁佑的意思。) 苏祁佑长相邪气,一双桃花妖更是让人心乱,他那时刻抹蜜的嘴倒更能讨人欢心。 可是那样的男子,却往往最危险。 而跟在寿王后头的便是沐潇湘,青色的衣裳让她整个跟嫩芽儿似的,面容虽然苍白,也不失秀丽,眉宇间也隐隐有些不属于女子的英气。 “老身见过寿王,寿王福安。” “参见寿王。” 南禹民轻咳一声,“免礼。沐老夫人,本王今日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为了您的寿辰,您贵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陛下念及许久,今日特让本王来给你贺寿,已示恩泽。二来,是贵府的二小姐,回来的路上受了些惊吓,本王只得特地送她一程。” 沐老夫人被惊了一下,“多谢王爷照顾潇湘丫头,老身感激不尽。” “老夫人言重了,对了,这两只白头翁是本王特地从北临带回来的,本王在此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寿王道,做事不严谨不留人口舌,虽说不喜欢沐府,可自己也不会明面上不给老妇人颜色。 送了礼之后,他便以回宫复命离开了。 待到南禹民走了,客人也才一一到来。 沐潇湘咂舌,南荣的规矩怪多,早间是自家人贺寿,到了午时之后,方才能接见客人。 沐老夫人疼惜沐潇湘,一直拉着沐潇湘说话。 沐雨韵要看时辰快到了,就提议说:“老夫人,咱们还是快让二姐姐梳洗打扮一下吧,不然二姐姐这样也不好见客。” “对对对,雨韵丫头,你快带潇湘丫头去准备一下,我今日要让全京城贵族都看看我沐府嫡女,也让住其他人的口舌,认鼠为尊。” 沐老夫人这话明显是说给赵氏等人听的,自从沐潇湘的母亲,也就是沐府的当家夫人死后,身为二姨娘的赵氏便使劲给沐中成吹枕边风,让他给自己抬位,害得将军府成为整个水泠城的笑柄。 如今沐潇湘一回来,那她赵氏还不是要乖乖坐回原位。 “二姐姐,这潇湘院是老夫人特地给你准备的院子,是整个沐府小姐最好的院子呢,可把雨韵羡慕坏了。”沐雨韵一边吩咐奴才准备梳洗事宜一边对沐潇湘说。 沐潇湘:“是老夫人疼惜,不然我也不会有这般待遇。雨韵,边上的,是母亲的院子吧?” 沐雨韵点点头,“大夫人去世后,那院子便空了出来。” 随后她又压低了声音,说:“二姐,你不知道,二姨娘这几日都嚷嚷着要住进那院子呢。不过还好你回来了。” “她不过一个外室,说这话不怕让人笑话吗?”沐潇湘惊疑了一下。 沐府的事,因为真正的沐潇湘离开得早,又是个扶不起来的,所以府里头的龌龊,她是至死都不知道的。 沐雨韵无奈苦笑,“外人早就将沐府笑话个遍了。爹爹续弦的那位都看好了,没想让一个外室给搅黄了。” 正是因为如此,水泠城的人都在传沐府大夫人的死是“宠妾灭妻”。 加上圣上呵斥,沐中成只得收回让赵氏做正房的念头。 不过因此,他也保住了他一颗脑袋。 沐潇湘有些失望,如果沐中成执意要让赵氏做大,那她就根本没有回来的必要。南荣国自家人就可收拾自家人。 “二姐,这…是你的丫头吗?”沐雨韵正给沐潇湘整理着装,转眼就对上合欢的眼睛,愣是给吓了一跳。 合欢因为方才给人跪地行李,又感受到其他小姐看沐潇湘和自己的那种眼光,着实给气着了。 第八章:沐雨韵 二回 沐潇湘从镜中看了一眼,“是我从庄子上带来的,庄子里那么多人,也便只有她衷心。” “呀,二姨娘的手,都伸到庄子那儿了吗?”随后又惊觉自己说错什么,沐雨韵装做歉色,“是妹妹失言了,二姐姐莫当真。” 沐潇湘装作听不懂她说什么,笑笑:“我知道了,你先去给奶奶复命吧,我随后就来。” 沐雨韵眼底闪过失望,却未有表现,“妹妹知道了。” 等到沐雨韵走后,沐潇湘才露出本色。 她皱着眉,似有苦色:“禾欢,从柜子里重新拿双鞋子给我。” “连你也命令我!”禾欢似乎不满。 “你不想动可以滚。”沐潇湘冷声,随后一瘸一拐地走到衣柜那儿,自个儿寻了双鞋子。 禾欢看出有异,“你怎么了?” “一来就有人使坏,真是一刻不得清闲。”沐潇湘说着,脱下脚底那鞋子,里头已经血染一片。 禾欢面色一惊,“方才那些丫头怎么没说?” “拿人钱财罢了。”沐潇湘将扎进肉里的细小陶瓷碎片拔出,面容不改。 禾欢皱眉不忍,“你不疼吗?” “如果你被人暗算几十年,那这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小伎俩罢了。” 当她还是左煜的时候,身边人个个要她的命;当她是左苓的时候,身边人更加恨她;现在她又变成沐潇湘,还是有人要她的命。 时间紧急,禾欢只得给沐潇湘随便上了药包扎。 不过禾欢似乎比沐潇湘更着急,“你这样真没事吗?女孩子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随后,她就看到沐潇湘露出和苏祁佑一样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 禾欢忙低下眼,“快点吧,那些客人快来了。” 二人一时无话,但禾欢却一直观察着沐潇湘,生怕对方下一个呼吸之后,自己便被杀害。 随后,头上传来沐潇湘的声音,“我到如今还是疑惑,你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走,却没有离开。” 禾欢:“我是怕……你会给霜花小宫主告状。” 她不太擅长撒谎,两边攥紧的手出卖了她。 沐潇湘笑,“你觉得她会为我如此大动干戈?加上我的身份,她可能杀我都来不及?还是说……你是要趁我不备,割掉我的脑袋去讨赏?” 话落,二人之间便再无话语。 禾欢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一时来回。 随后,就听她冷冷地开口:“你以为,就你有仇吗?” “原来是另有目的。”沐潇湘语气一冷,“你自己滚,还是我直接送你去见阎王?” 禾欢惨然一笑,“霜花小宫主说得果然没错,太子殿下从来不给人宽容。” “如果要拿她打动我……” “我好不容易才寻得光明正大地回到水泠的机会,请你让我留下来。”禾欢往后挪动几步,给沐潇湘磕头,“我保证,我不会坏你的事的。” 她好不容易有个可以隐藏的身份,绝不会轻易放弃。 不杀掉那个人,她怎么和全族不瞑亡灵交代? 沐潇湘:“你这种说辞,你觉得我会信?” “求你了,公主殿下。” “……可以,但是你得吃下这只蛊。”沐潇湘笑着拿出一个盒子,“如果你有个什么,那我也不会客气。” 禾欢接过那盒子,心中翻腾不尽的酸楚。可转念一想,随后便打开盒子将里头的东西吃了。 她不禁在想,左苓这个女人,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才会变得如此残忍绝艳呢? 比常人更多的刻薄无情,似乎才是左苓的本面。 沐潇湘看她吃下那东西,笑容恢复如初,“我有些疑惑,你要杀的那个人,值得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 “她值得,我全族一百多条人命,定要她血偿。”禾欢忽然变得狠厉。 可是单凭她的能力,她是做不到的。 她死里逃生进入宫花阁,可仍无力。沐潇湘的出现,又让她有了希望。 “二姐姐,你还没好吗?”沐雨韵的声音忽然传来。 “已经好了。” 沐潇湘得了想要的答案,心情似乎愉悦几分,“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禾欢抹抹泪,慢慢进入状态。 “谢谢你能帮我。”禾欢在她旁边说。 沐潇湘:“从现在开始,你就只是我身边的人了。” “奴婢…明白。”禾欢露出标准的微笑。 沐雨韵亲昵地挽过沐潇湘,“二姐姐,你能跟我说说庄子上的事儿吗?你比走之前更加漂亮水灵了呢,把大姐她们气坏了。” “气坏了?” “是啊,刚才就一直听她们在说二姐的坏话呢。”沐雨韵似乎很气,秀眉轻皱惹人怜爱。 沐潇湘笑笑,“山水养人,若是她们去了,也必这般水灵。” 沐雨韵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陪着笑。 这沐潇湘,倒真的是与离开时不一样了。 第九章:拍马屁 “沐老夫人,听说今儿个嫡小姐回府了?”宴会上,一些好事儿的妇人开始围着沐府的人问东问西的。 沐老夫人掩饰不住的高兴,“对啊,潇湘丫头回来了,日后将军府也有个可以持家的了。” 一边的赵氏听罢,面容一阵白一阵红的。 自己早就跟那些贵族炫耀好久了,说自己被沐中成宠得似个宝贝,日后肯定被抬位。 要知道古往是没有把妾室抬位的说法的,她若是做了水泠头一个,那肯定是百人艳羡,千人仰慕的。 可如今沐老夫人当着所有人说这么一席话,彻底将她打回原形。仿佛只要沐潇湘还在,她就永远无法坐到沐府女主人的位置。 其中一个赵氏的好友掩嘴嘲笑了赵氏的不自量力,又问:“城中人人都说这二小姐是发了病才被送到庄子上休养的,庄子山清水秀,空气清醒,如今已经痊愈了吧?” 沐老夫人回道:“怎么?宋夫人也是想将孩子送到庄子上养病不成?” 城中人人皆知这宋夫人的儿子常年流连风尘之地,身子被掏空不说,还染了一身传人的病。宋夫人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偏说是偶感风寒。 “啊,方儿他不过是染了风寒,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宋氏面色一紧,听到了众人的低声嘲笑。 她牙一咬,心里头不禁骂了家里那败家玩意儿几百遍。 可那偏偏是她的宝贝疙瘩,她想想又心疼了。 “老夫人,二小姐来了。”黄婆子说。 沐老夫人不由得坐直身子,神情骄傲。 众人像要咬人的大鹅似的伸长了脖子,想一探那几年不见的沐府二小姐的容貌。 大多是带着看戏的心态的,谁都知道少时的沐潇湘干瘦得像是竹子成精似的。除了一双水灵的眼睛,她就没有什么特点了。 随后,就见两个佳人款款而来。 众人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年,沐潇湘的确长得开了,模样出落得精致不说,一副身子更是比其他女子都成熟不少。 而旁边的人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沐潇湘走后就跟在沐老夫人身边的沐府三小姐沐雨韵。虽说常时是为人瞩目的存在,可如今却被沐潇湘压了一头。 众人如今觉得,比起沐雨韵那含泪多情的泪眼,大家更喜欢沐潇湘那种含笑明亮的。 毕竟沐雨韵那种眼睛,家中的小妾多得是,平常动不动流个几十遍眼泪,恨不得用那我见犹怜的模样把家主时时拴在身边。 “沐老夫人好福气,这二小姐的确承了大夫人的天姿呢。”一个善于拍马屁的妇人拍响了第一个马屁。 随后一个二个就跟着拍马屁,恨不得轮流着给拍个二百八十遍,好拍出彩虹似的,让沐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二妹妹,早上你来迟了,我等已经把寿礼献给老夫人了,你乘千里而来,肯定准备了什么宝贝。对不对?” 沐流光不喜欢被忽视,也不喜欢沐潇湘这个人。 沐潇湘听罢,面露哀色,“老夫人,都是潇湘不好,没守好那宝贝寿礼,让贼人给偷了去。” 说罢,眼角流下了几滴眼泪。 一旁的禾欢看得纠结,什么是人有千面,她算是在左苓身上见识到了。 沐老夫人看了心疼不已,“孩子,这不怪你,都怪那夭寿的贼人,不过多亏寿王,你才躲过一劫。改日咱们还得好好去谢谢寿王呢。谢谢他,把最好的礼物给我安全的带回来了。” 听沐老夫人这么一说,众人原本八卦的心又被压了下去。 若是沐潇湘被怎么样了,这水泠的八卦圈又得有一波翻腾了。 众人方才松了口气,随后又见一共七八岁的胖娃娃跑进妇女圈里来。 “老夫人,孙儿给您请安。”来人便是赵氏的儿子沐云翔。 沐老夫人疼惜他,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云翔,你不和其他公子玩乐,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沐老夫人问。 沐云翔看了看沐潇湘,说:“方才在后院儿,就听说前头来了个漂亮的仙女姐姐,孙儿特地来看看,这仙女姐姐到底有多漂亮。” 宋氏眼珠子一转,接沐老夫人的口问:“那沐少爷觉得,是你大姐姐好看,还是二姐姐好看?” “当然是大姐姐,她可是我亲姐姐!”沐云翔忙回答。 沐流光听罢,脸一红,觉得方才被比下去的面子又回来了。 看到沐流光的模样,沐云翔心里不由美滋滋的,一会儿大姐肯定会给他奖励。 宋氏借此又夸了几句“童言无忌,孩童心灵纯洁”什么的。 而作为给沐府诞下这小公子的赵氏,此时觉得倍儿有面子。 第十章:讨厌的人 “二姐姐,那是什么?”沐云翔指着禾欢手里端的东西。 一直看戏的沐潇湘笑答:“这是我给老夫人做的长寿汤,愿老夫人长乐未央,长生无极。” 沐老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的,让禾欢端过来让自己尝尝。 一心求功的沐云翔哪能让沐潇湘抢了姐姐的风头,禾欢刚端过来就把长寿汤给打翻了,黄色汁水洒了沐潇湘的裙子。 空气一时凝结。 赵氏的笑容凝在脸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幸福消失得太快了,太快了。 “二姐知道云翔不喜欢二姐,可也不能如此践踏二姐的一片心意啊。”沐潇湘冷了脸,笑意不在,“还是说云翔容不得二姐在府里?” 沐老夫人听罢,又不开心了。“黄婆子,把小少爷抱走。” “老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沐云翔一时泪眼汪汪的,揪着沐老夫人的袖子想讨些可怜。 可沐老夫人如今正气头上,不悦地道:“还不快抱走?” 黄婆子手快,沐云翔还来不及哭出声就让抱走了。 “云翔少爷如今也到了识事的年龄了,或许是老身溺爱了,今后得找人好好教教他礼数。”沐老妇如此说道,随后,沐老夫人又对沐潇湘说:“潇湘丫头,这府里持家之事,日后还得靠你呢。” 如此一来,沐潇湘才算是得到真正的肯定,一来就在沐府站稳了。 赵氏恨得牙痒痒,这沐老夫人今日是第几次说这话了,分分明明是为了给自己长记性的! …… 沐流光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替二妹感到高兴,一来就获得了沐老夫人的喜爱。” 闺阁小姐是待不住那些妇人圈子的,没一会儿便结伴逃了出来。同龄的人在一块,总是能很快找到话题,和共同的敌人。 沐潇湘抿了口茶,“老夫人一直很器重潇湘,这是潇湘的福分。” 说实话,这话实打实气着沐流光了。 “二妹妹还是和从前一样牙尖嘴厉。” “比起这个,姐姐多长我几载,我哪儿能比过姐姐呢?”沐潇湘不客气的回击。 沐流光:“你……” 这是在变相的骂她嫁不出去吗? 沐雨韵忙拦住二人,“二位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爱斗嘴呢,不过现在可不是斗嘴的时候。二姐刚回水泠,想必还不是很熟悉各位小姐,妹妹就在此给姐姐介绍一下,这位是荣国府的南艾南小姐,南小姐性子活泼,或许能和姐姐成为好朋友。” 南艾:“好朋友?别了吧,竹子精永远是竹子精,我才不会和竹子精成为朋友呢。” 沐潇湘:“说实话,我也不大想和乌鸡精成为朋友呢。” “……二姐,这位是护国公的小孙女,白芷白小姐,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或许和姐姐兴趣相投。” 白芷冷冷一哼:“罢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沐潇湘:“白小姐说得不错,嫡庶有别。” “……二姐,这位是……” “辅国公孙女公孙雪,很高兴认识你,沐小姐。改日我家狗儿过生辰,沐小姐会来吧?” 沐潇湘婉婉一笑,“我方才回府可能没有时间,那畜生的葬礼我或许是有时间的。多谢公孙小姐邀请。” 公孙雪(咬牙切齿):“不客气。” 于是转了这么一圈,能和沐潇湘正常说上话的也不过一半的人。 沐潇湘对这些女子不感兴趣,却觉得漏了什么,“镇国公府的小姐来了吗?” 沐雨韵摇摇头,“颜小姐是个病秧子,平日不是特别喜欢出门。不过二姐,你还是少和她接触吧。颜小姐脾性冷淡,跟一个冰块儿似的,其他贵族小姐都很难和她亲近,觉得她是怪人。” “原来如此。”沐潇湘若有所思。 她也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或许那位颜小姐才好相处些呢。 从前东蒙国的贵族若是有个什么宴会,那作为太子的左煜的邀请率是百分百的。那些贵族小姐就像是苍蝇见了肥肉,全都围在左煜身边,他看着头顶那一块被围出来的圆形天空,觉得自己就是个青蛙。 也因为如此,她才不喜欢参加有未婚女子的宴会什么的。 又因为如此,竟有人传左煜喜欢已婚妇女。搞得左煜愣是被老皇帝训斥了个底,被兄弟们嘲笑了个遍。 才过一会儿,沐潇湘便呆不住了,开始寻找起禾欢来。 话说自从贵族小姐们聚集到一起,禾欢就没露面过。 “从刚才就叫她刻意低着头,莫非禾欢和这些女人认识?”沐潇湘猜测。 那这样的话,禾欢曾经,也可能是水泠的人。 第十一章:罗君浮 距离几位小姐聚集的不远处,禾欢看着人群中的白芷,眼里透出阴冷寒光。 是她,曾经最好的好友,最后也是害得她如此落魄惨破的人。 禾欢想着当初的点滴,从袖中划出几根银针,朝白芷的方向飞去。 谈笑的白芷只感觉腰部微痛,不做关注又继续和其他人谈笑。 禾欢冷笑,这才是开始。 “原来你也不喜欢那白芷吗?” 旁边冷不防想起沐潇湘的声音,禾欢一看,之间对方斜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含笑看着她。 禾欢微垂眼帘,“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我看,是恨吧。”沐潇湘说,“你打了那个穴位,白芷不出几天便会无故身亡。” 禾欢疑惑,沐潇湘怎么会知道? “宫花阁的事,我能不清楚吗?”沐潇湘知道她疑惑什么。 禾欢加深了疑惑,“你不阻止我吗?” 沐潇湘答非所问,“别给我添麻烦。” “……我知道了。”禾欢便不再问了。 沐潇湘看着对岸的那群女子,眼里闪烁着什么。 她说:“她们真的很无趣,明明不是能走到一路的,硬是站到一起。” “……” “你觉得那群人之中会有几个真心实意的?”沐潇湘笑问。 禾欢脸色愈暗,“…没有。” 不会有的,会有的只是傻子而已。 沐潇湘又转了口风:“有是有,只是有些人站得太高,山越高雾越深,看不见罢了。” “你倒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禾欢调侃。 沐潇湘笑笑,“你认识的我是怎么样的?” 禾欢:“对于我而言,你只是活在别人口中而已。至高无上的太子,英勇无畏的战神……而现在呢,你是那个冷血无情,情绪无常的沐潇湘。” “这评价至少是五分了。”沐潇湘低嘲。 身后忽而想起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天哪,这将军府可真大,连花园也是我家的四五倍之多呢。”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花墙后传来。 另外是一个焦急的声音:“少爷,咱们还是快走吧,前边就是官家小姐们的聚处了。” “不。”那男子坚定地说,“那上头的花很漂亮,我要摘了送给翠娘。” 沐潇湘:“……” 禾欢低声:“君欢楼的头牌。” 听罢,沐潇湘挑眉,这等奇葩只怕世间独一只。 二人绕到花墙另一面,想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肩上踩了一个银衣男子,书童瘦小,男子精壮,让人忍不住担心男子会把书童的肩膀给踩断。 “公子,好了没啊?” “快了快了,安春你再忍忍,回头给你加钱。”那公子用力够那花朵,由于身高不足,仍是有限。 “那是二姨娘最喜欢的花儿,你采了只怕会得罪父亲。” 沐潇湘忽然开口,把那主仆二人给吓了一跳。上头的主子重心不稳,身子向后跌去。 沐潇湘退后两步,禾欢上前,又一脚把那人踢到更高处。 那人眼疾手快,摘了花,随后重重落到地上。 花儿被保护得很好,依旧娇艳无比。 罗君浮眼一抬,撞到了沐潇湘似笑非笑的眼神。 “想必是沐家大小姐吧,小生这厢有礼了。”罗君浮并未起身。 沐潇湘没有纠正他的错误,又问:“就算被我发现了也要摘那花儿,难道不怕我告状?” “潇湘小姐难道也同那些俗女一般,爱做打小报告这种烂俗事吗?” 说罢,罗君浮做出一副受伤模样。 沐潇湘挑挑眉,“那要看公子有多少能力封住我的嘴了。” 罗家的名声,在水泠城那是响当当的。 水泠一等一的暴发户,整个罗府甚至罗府的人都透着财大气粗四个字。罗府的人除了丫仆个个穿金戴银不说,口嘴也不离钱财二字。 “你要多少钱?”罗君浮这才起身。 沐潇湘:“我的嘴长在我身上,要说出去也是随时的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喊一声?” 禾欢一愣,她觉得此时沐潇湘浑身上去透露着“无耻”二字。 她分明是想让对方给她当长期小金库啊! “成交!”罗君浮答应了。 “少爷!”安春急了。 完了完了,这下麻烦惹大了。 沐潇湘:“先给我五百两,你到这儿来的事我就选择性失忆。。” 罗君浮握着花儿,眼睛里闪烁着名为“感动”的星子:“沐小姐你一定是好人吧?” 随后,他爽快地掏出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放到沐潇湘手里。 第十二章:暗算 “那我……可以走了吗?”罗君浮偷偷瞄了眼沐潇湘。 沐潇湘掂了掂银子,“走吧。” 罗君浮得了准,拉着安春跑得飞快。 安春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少爷,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你一下子送出去那么多钱,那我们就死定了。” 罗君浮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太可恶了,拿了我那么多钱,我不会放过她的!” 但他私自跑到女眷这边,已是大忌。 …… 而沐潇湘这边得了钱,便已经知足。 早早告诉沐老夫人自己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便回院子休息了。 沐老夫人心疼沐潇湘,也想她不过回来第一天,便准了。 毕竟要沐潇湘出头的事,日后多的是。 “这就走了?”禾欢疑惑,她觉得沐潇湘应该趁着这时候拓展一下交际圈才是。 沐潇湘:“我和那些人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敢相信,罗家公子就那样被你唬住了。”禾欢接着道。 沐潇湘脑海中闪过罗君浮那精明的眼睛,“你对他的印象莫不只是一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吧?” “难道他不是?看他全家穿金戴银,恨不得连头发丝都镀金的作风,实在……实在难以接受。”禾欢想起罗家人的模样,微微皱眉。 沐潇湘只是笑笑,没有回话。 “你和沐潇湘的关系很好吗?”禾欢突然问道,。 沐潇湘:“她一个病秧子,没见过几次面,平日也没什么交集。不久前突然暴毙,我便借她的身份了。” 禾欢咂舌,“你果然很无耻。” 沐潇湘不以为然。 二人一路说着,回到了潇湘院。 黄婆子已经在门口等候许久,后头站着一些丫鬟仆人,约摸二十多个。 禾欢:“看来这沐老夫人是真心疼惜沐潇湘的。” 黄婆子见沐潇湘来了,便笑脸迎上去。 “二小姐福安。二小姐,这些是老夫人特地新买的仆人,让您瞧几个中意的留在身边伺候。”黄婆子说。 沐潇湘问:“让老夫人破费了,我记着从前的那些仆人呢?” 黄婆子哼了一声,“那种背主的仆人,还是不要的好。” “我明白了。”沐潇湘道。 原来还是赵氏的手笔,想来之前的那些仆人,都是赵氏的人。 挑选完毕之后,又让禾欢吩咐了差事,这才告罢。 黄婆子上下打量着禾欢,“二小姐,这禾欢真是个机灵稳重的人儿呢,想必是您教导得当,不然那偏僻庄子也难找出这般贴心的,只不过终归都是乡下来的,在贴心也比不过礼数……” “黄嬷嬷说的是,禾欢这丫头初到水泠,还不熟悉规矩呢。日后还得请你好好教导教导。”说着,沐潇湘将几块大银子放到黄婆子手上。 黄婆子一愣,抬眼便是沐潇湘的笑脸,便得意收下了。 这谁不爱钱呢? 虽说她跟着沐老夫人十多年,可还不是穷白得抖不出几个子来。 随后,黄婆子便回去交差了。 禾欢从沐潇湘收买黄婆子就是来替沐潇湘捏了把汗,“你也真是大胆,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的收买人家。” “以后你就知道了。”沐潇湘回道,那话显得她神秘莫测。“我想沐浴,你去安排一下。” 禾欢:“我知道了。” …… 等到沐潇湘沐浴完,沐府也已经乱成一团了。 “怎么回事?”沐潇湘拦住一个从潇湘院门口跑过去的仆人。 那仆人回:“回二小姐,白小姐突然暴毙了,此时护国公那一群人在找老夫人讨说法呢。” 沐潇湘放开那仆人,仆人跑得飞快。 沐潇湘看向禾欢,禾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她不会那么快死才对。” “咱们去看看,免得有人趁咱们不在泼咱们脏水。”沐潇湘说。 “是。”禾欢方才答,又一顿。“我不能过去。” “怎么?” “护国公认识我。”禾欢突然紧张起来。 “你在这潇湘院待着吧,红烛,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沐潇湘吩咐刚才收的一个丫鬟。 红烛:“是,二小姐。” 随后,二人来到沐府前厅。 之间白芷的尸体被放在大厅,身上盖着白布。 沐潇湘从人群中看到了罗君浮,只不过在看到沐潇湘时,罗君浮换上惯用的纨绔笑容。 沐潇湘心头没由来的咯噔一下,忽然觉着此事和罗君浮有什么联系。 莫非…… 沐流光看到沐潇湘,声音提高了几分,“二妹妹,你可终于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此事跟你有干系呢。” 众人嗯目光落在沐潇湘身上。 沐潇湘不理会她,走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孙女来晚了,还请赎罪。” “你身子没事吗?”沐老夫人关切地问。 “孙女没事。”随后,她又转向护国公,“臣女给国公大人请安。” 护国公哼道:“你方才在什么地方?” “在臣女的院子里。” “可有证人?” “整个潇湘院的人,都可以作证。” “我凭什么信你?” “国公大人以为,臣女是杀害白小姐的凶手?” 护国公一拍桌,“方才那些人都说,你同芷儿有过几句争吵,这也不排除你的可能。” 沐潇湘绽出笑,“国公大人,空口无凭诬人清白,你可想过后果?” 沐老夫人也捉住机会,声提几度:“护国公大人,若是你没有真凭实据,那老身可要到陛下面前告你的御状!” 第十三章:卑鄙小人 护国公哼了一声,似是不甘:“那就请沐二小姐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沐潇湘微怒,“国公大人是凭何怀疑臣女的?” “就凭方才你和芷儿吵嘴。” 沐潇湘听罢,不怒反笑。 “你笑什么?”护国公不悦问道。 沐潇湘说:“臣女方才已经说过了,臣女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国公大人不信的话,可以找那些仆人来问问。” 护国公:“他们是你院子里的人,为你扯谎也不一定。” 沐潇湘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白小姐是怎么死的?” 她上前翻开白芷身上盖着的白布,看到对方紫黑色嘴唇。 护国公愣了愣,“沐潇湘你好大的胆子!” “是中毒。”沐潇湘说。 护国公怒颜:“是你!沐潇湘!” 沐潇湘问白芷的丫鬟:“你家小姐方才碰过的,吃过的,喝过的都拿过来。” 丫鬟小心地看了眼护国公,护国公点点头。 随后,几个仆人把白芷用过的东西都拿了上来。 沐潇湘上前查探一番,随后将目光定在杯子上。 她拿起杯子,递给护国公,“国公大人。” 护国公看了看,只见杯子内底有一些粉黄色的东西,只余残渣。疑惑之际正想凑到被子里闻闻,被沐潇湘拦住了。 她可不想回来第一天就死两个不相干的人来庆祝。 “把府里的御医请来。”护国公吩咐白芷的丫鬟。 不出半刻,府医就满头大汗的被拉了来。 还来不及请安,护国公就把杯子里的东西让府医看看。 府医看了一会儿,又舀出闻了闻,只见他似乎慌神了几秒,随后呼吸慢了慢。 沐老夫人有些着急,“里头是何物?” “是羊踯躅。”府医说。 沐老夫人面色一凝。 羊踯躅这种东西,府里正好有栽种。 沐潇湘心中了然,方才罗君浮摘的花,不就是羊踯躅吗? 护国公冷冷一笑,“沐老夫人,老夫记得这羊踯躅,是将军府里栽种的吧?” 沐老夫人咬牙切齿:“都是赵氏那不成器的东西,偏偏喜欢那种毒害人的东西。” 赵氏脸一白,“国公大人明鉴,民妇只是喜爱得紧,栽种几株罢了。” 沐潇湘似是无心,“只道是二姨娘喜爱得紧,旁人却是一概碰不得呢。” “对呀,方才我才接近那花圃,便被贵府的丫鬟呵斥了呢。”男眷那边传来罗君浮的声音。 沐潇湘看向他,对方又是那无害白痴的笑。 罗君浮又说:“依草民看那花枝修剪还欠妥当,看起来甚是挂人,花儿长势高,若是有人刻意去摘那花,什么首饰丝带被挂掉了也不一定呢。” 护国公将信将疑,吩咐自己的人:“你们去花圃那边看看,特别注意羊踯躅。” “是。” 沐流光见赵氏因为沐潇湘而跪着,便道:“沐潇湘,瞧你一回来,府里就出了这样的好事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克着沐府呢。” 沐潇湘眉头一拧,还不等她动手,沐老夫人身边的黄婆子便甩了沐流光一巴掌。 黄婆子虽然是个仆人,可丝毫没有留情,沐流光被打蒙了。 黄婆子道:“大小姐说话也得估摸着自己的分量,污蔑嫡女可是重罪。” 沐老夫人神色更是难看,“老身管教不周,让大家见笑了。” 那些贵妇小姐们看着沐流光,眼底皆是一副看戏的笑意。 只能说沐流光脑子不够,要泼沐潇湘脏水也不看场合。整个将军府看下来,也就沐流光是个好拿捏的,赵氏也就徒有其表。外头风光无限,可在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将军府的一颗老鼠屎。 和沐流光比起来,也不过半斤八两。 倒是沐潇湘,只能看出气质沉稳,做事不慌,再里头是什么样便不清楚了。 不到一会儿,就见仆人们拿着什么东西回来了。 仆人人将手中的玉佩递给护国公,护国公一眼便瞅见了玉佩上刻的“沐”字。 护国公看了沐潇湘一眼,“还真是沐府的人呢。”他将东西摆到沐老夫人面前,“沐老夫人,你可得老夫一个交代,不让老夫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而沐潇湘却疑惑,那玉佩的来历。 沐老夫人拿起那玉佩看了眼,随后满面怒气,将玉佩丢向沐流光。 那玉佩,正是沐流光的。 沐潇湘这才想起来,罗君浮方才把自己认错成了沐流光。 第十四章:罗君浮与罗府 沐流光这时被吓得面色煞白,“不,不是我…不是我!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不是我…一定是…一定是你,沐……二妹妹!你为何要陷害我?” “我不明白大姐在说什么。”沐潇湘对上沐流光的眼睛。 沐流光:“一定是你!” “够了!你还嫌不够丢脸是不是?”沐老夫人狠狠地拍桌。 护国公看向沐流光,“我定向圣上请旨,要杀人凶手付出代价!”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沐流光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得仪态,失声喊道。 赵氏慌了,她突然想到什么,说:“国公大人,那玉佩大小姐已经赏给她的贴身丫鬟雪儿了,这不是大小姐做的!” 沐流光听罢也慌忙点头,“对的对的,我已经赏给雪儿了。” 随后,就见沐流光甩了身边的丫鬟一巴掌,“方才白小姐不过呵斥你几句,当时你还忍着,我还以为你是个纯良无害能忍能让的,不想还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大小姐我……”雪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沐流光。 沐老夫人也道:“原是你个贱蹄子做的好事儿,国公大人,这杀人凶手你且带回,我将军府不会插手这件事。之前你冤枉潇湘这一事,也一笔勾销。这事发生在老身寿席上,老身日后再上门赔罪。” 护国公虽对这事不大满意,可也只得如此。 他带着喊冤不止的雪儿离开,众人松了口气。 出了这档子事,众人也没什么心情做寿,一一告退了。 事后,沐老夫人让人把沐流光和赵氏带到了自己的慈安院,沐潇湘不知她们说了什么。 回潇湘院的路上,她把一切的事都想通了。 “这事,是那个人做的呢。”禾欢不知从何处窜出来,跟在沐潇湘身后:“我从前只以为他是个纨绔,没脑的公子哥,没想到……” 沐潇湘:“只能说他伪装得太好,骗过所有人。” “我有点疑惑,羊踯躅的毒,也不至于让白芷死得那么快呀。”禾欢道。 “可是当它撞上你银针里的毒,必会让白芷在极短的时间内暴毙。” 禾欢慌了,“你说……罗君浮会不会看到是我给白芷插的银针?” 沐潇湘:“看到又如何?他已不能再做什么了。” “是吗?我还是担心……” 二人正说着,迎面却走来了罗君浮。 只见他手中,拿着羊踯躅。 沐潇湘没打算理他,对方先一步开口,“沐二小姐,方才真是一出好戏呢。” “罗公子是当真喜欢这花儿呢。” “只可惜,快要被毁了呢。小生此刻也只得偷偷藏一只,这种美丽,恐怕很难再见到了。”说着,罗君浮将花伸到沐潇湘面前。 沐潇湘:“那就请罗公子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美丽吧。” 说罢,便伙同禾欢离开。 罗君浮看着沐潇湘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花儿啊花儿,你为什么这么美丽呢?可能是因为你那美丽的外表,是掩盖你罪恶所化的伪装吧。” 罗君浮是出了名的风流子弟,整个水泠的娱乐场所,没有一个是他没去过的。 但他还是最喜欢君欢楼,逢人便夸君欢楼的翠娘曲儿弹得好,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眼光。 罗君浮从君欢楼出来时,天色已经微黑。 他谴退马车,哼着小曲儿走在石板路上。 他其实,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少爷,要是再不快点可能又得挨骂了。”安春在旁边提醒。 罗君浮看着安春,恍惚将他认出另一个人。 “哥,要是再不快点可能又得挨骂了。”那人笑说,笑容真是无暇得刺眼。 让他厌恶。 安春看着罗君浮的眼神变了,便识趣的走到罗君浮身后,不再出声。 罗君浮哼笑一声,继续哼着小曲,只不过脚下的步伐又慢了一些。 回到罗府时,罗府的人刚用完晚膳。 “小夫,你回来了。”罗夫人笑着与罗君浮打招呼。 她全身上下都戴满金色的首饰,走起路来还能听见金器碰见的声音。 清脆悦耳,是钱的声音。 罗君浮看了眼罗夫人手中端着的燕窝,问:“又是给君斐的?” “对呀,他很用功,母亲我要好好奖励奖励他!”罗夫人说,说到罗君斐她的笑容更深了。 这在罗君浮看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把夺过罗夫人手中的燕窝。 罗夫人一愣,“怎么了?” 罗君浮深吸一口气,“我好久没见弟弟了,今天正好有时间,想去看看他。” “真的吗?太好了小夫,对了,记得不要吵到他哦,他很用功的在读书呢。”罗夫人很高兴,倒也忍不住叮咛几句。 可这话,让罗君浮更加不舒服了。 “知道了知道了。”罗君浮不耐烦地道。 他抬着燕窝进了一处拐角,拿出袖子里已经干瘪的羊踯躅。 他看着那羊踯躅许久,最终还是颤抖着手将它丢进池塘里。 罗君浮垂下眸,下次一定会动手的。 他左拐右拐,走到一处幽静的院子。 门窗那处灯火通明,看得见两个人影。 “君斐,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老爹我很满意,哈哈哈。”罗老爷一边看着罗君斐的文章一边赞叹。 罗君斐腼腆的笑笑,“是吗,太好了。真想快点给哥哥看呢。” 谁知罗老爷听到他这么说,嘴里哼了一声,“你就少与你哥哥接近了,他和你不在一个层次,会带坏你。” “父亲!” 门口的罗君浮脚下一顿,冷笑一声。 他大步走了进去,“弟弟,哥哥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哦!老爹也在啊。” 罗老爷看到他,忍不住皱眉,“你来做什么?” 罗君浮耸肩,“我刚才说了。” “你……” 罗君斐打断二人,对罗老爷道:“父亲,你不是还有帐要算吗?” 罗老爷一拍脑袋,“是啊,我都忘了。”他瞪了罗君浮一眼,“送完赶紧走,别打扰你弟弟考功名。” 说罢,甩袖离开。 第十五章:罗君斐 罗老爷一走,罗君斐仿佛就换了个人似的,把手里的书丢到角落。 他睨了眼罗君浮,“还不快把东西端过来?我都快饿死了。” “……对我客气一点,我起码是你的哥哥。”罗君浮说着,把燕窝放到罗君斐面前。 罗君斐不屑,“我不承认的哥哥。” “随你。”罗君浮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罗君斐的腿。 那条腿,已经废了。 因为自己。 “你再怎么看,它也不会开出花儿来。”低头吃东西的罗君斐似乎感应到罗君浮的目光,如此说道。“倒是你,身上的味道就像个娘娘腔一样。” 他最讨厌女人身上的味道,庸俗艳烂,无时无刻不在掠夺你呼吸新鲜空气的权利。 而罗君浮像是在脂粉堆里泡了三天三夜一样,那些女人就是用这种东西,勾住他哥哥的心魄,他身上的味道就像是一个记号。 太恶心了。 罗君浮皱眉,“你有必要这样对我说话吗?” 罗君斐笑了笑,慢悠悠地站起来,他故意捏起嗓子,放柔了几分,像个经历变声期的小姑娘,“哥哥,你身上的味道……太恶心了。又是黄柔小姐吗?” 黄柔,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兄弟二人的心底。 因为她,罗君浮离开了他。 因为她,罗君斐失去了一条腿。 他在深夜哀嚎的时候,罗君浮在黄柔的温柔乡里。 罗君浮恶心地甩开罗君斐,“你别太过分。” “论过分我不及你,如果你没有道歉的觉悟,就不要再进来了。”罗君斐如此说,他恶劣地把燕窝撒在罗君浮脚边,“出去。” 罗君浮受了气,甩袖离开。 道歉,道什么歉? 又不是他的错,他不可能道歉。 这一切,都不过时罗君斐的臆想。他是哥哥,绝不会向弟弟低头的。 他这样想着,回到了自己的庭院。 安春见罗君浮回来就放了心,“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奴才还以为老爷又把你叫过去训话了。” 罗君浮冷漠地道:“他现在满心都是好儿子写的文章,没空搭理我。” 安春语结,又道:“少爷,那沐府的二小姐怎么办?” 毕竟女子不是什么好物什,像是吐着芯子的蛇,随时都可能咬你一口。 罗君浮愣了一下,又道:“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费那么多心思,这钱又不是我赚的。” “那少爷之前……” “啧,是我低估了她了。只要沐潇湘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就不会动真格。”罗君浮说着,鼻尖嗅到衣间传来的脂粉味道,如是女子温驯的在怀中吞吐芳馨一般。他想到什么,“吩咐下人烧水,我要沐浴。” 他才不是娘娘腔。 安春点头应是,不明白每次罗君浮从君欢楼回来之后都要特地去罗君斐那里一趟,然后又怒气冲冲的回来洗澡。 这似乎就是一个定律,罗君浮要气罗君斐,可每次都被对方气得够呛。 怎么看,罗君斐都是赢家。 …… “从护国公府那儿传来消息,雪儿已经死了。”禾欢一边擦拭着暗器,一边对沐潇湘说。 沐潇湘躺在窗边的竹床上看书,随性地翘着腿,仿佛不关自己什么事。 “按沐流光的说法是白芷之前打了雪儿一巴掌,雪儿怀恨在心所以伺机报复。”禾欢也不管沐潇湘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 而后院花圃里,赵氏的花已经被老夫人连根拔除了,重新种上了其他的。 这两天一来赵氏都闭门不出,整天闷在自己院子里。 沐潇湘从书中回过神,“沐中成什么时候回来?” 连南禹民都从边境回来了,那沐中成也应该回来了才是。 禾欢回道:“你还记得南禹民回来时,后头那个不让你坐的轿子吗?” “我记得……他说里头坐的是王妃。可是南禹民并没有娶亲,那人到底是谁?”沐潇湘想起这点,也是疑惑。 宁显塔离边境也不算远,正是南荣与东蒙交界处。若是南禹民接亲,自己也应该知道才是。 如果当初南荣使臣没做那种事,她现在应该是南禹民的妻子,南荣的寿王妃。 沐潇湘想着,手上转佛珠的动作快了几分。 第十六章:南禹民的王妃 那佛珠是自己生辰时,皇奶奶送给她的。那时她已经恢复公主的身份,皇奶奶想磨磨她的性子,就在她恢复女儿身的第一个生辰时,将这红檀佛珠送给了她。 据下人说这是东蒙国至宝之一,一直供奉在东蒙国国寺内。 另外一个至宝破云剑,在左韫手里。 禾欢笑,当是给沐潇湘做了个科普:“边境有一个隐族,神秘莫测。据说是五国割据战时,中云国退出争斗,隐居边境,所以被人成为隐族。隐族人擅长占星卜算,南荣占星阁里的阁主,正是隐族人。” “我记得……那人叫鲜于不颜。”沐潇湘思索一会儿。 禾欢眼神阴沉几分,嘴边还挂着笑,“是的,她同东厂总督受尽陛下宠爱,如今南荣日渐落后于其他三国,就是他们的手笔。” 禾欢摩擦着手里的武器,眉头轻蹙,提到鲜于不颜时,沐潇湘注意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看来鲜于不颜,也同禾欢的事有关系。 “你这些东西,最好收拾干净点。别让人看见。”沐潇湘提醒,又将思绪收回书里。 对于沐潇湘的清冷疏离,禾欢有些难以适应。 她问:“南禹民口中的王妃,是鲜于不颜的族人。” “是隐族。鲜于不颜不能代表整个隐族。”沐潇湘提醒,目光不离书本。 禾欢愣了下,叹了口气。“我该怎么接近鲜于不颜呢,她远在深宫,我进不去。” 沐潇湘眉眼弯了弯,似是调侃:“等我杀了沐中成坐了牢,到时候再把你供出来的。这样你就可以进宫了。” “你这人真是……” “二小姐,三小姐前来求见。”红烛在门口通禀。 禾欢听罢,忙将一桌的武器收了起来。 “让她进来。” 她话音刚落,一抹粉黄色的身影就窜了进来。 “哎呀,二姐姐真是越看越好看呀,这天青色真是极配二姐姐的。妹妹差点以为是那仙人下凡呢。”沐雨韵坐到沐潇湘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沐潇湘。 沐潇湘收起书,“三妹妹平时都是在老夫人那里,今日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今日赵氏收了几个请帖,结果都是请老夫人和二姐姐的,这不,我给你送来了。”沐雨韵将几张请帖拿了出来。 沐潇湘挑挑眉,“她又不是当家主母,拿请帖做什么?” “哎,这赵氏在府里也不是第一天如此了。若不是此次黄婆子发现,可能又是大姐姐去了。”沐雨韵似乎埋怨,她不甘似的,“说出来怕姐姐笑话,我还没收过请帖呢。” 沐潇湘听出她话中之意,“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啊。” “怎么会做不了主?姐姐可是嫡女,他们……他们理应得听您的话的。”沐雨韵有些着急。 看来她是真的想去,但依她不争不抢的性子,让沐潇湘不由得诧异几分。 沐潇湘:“我知道了,之后会同老夫人商量的。” 沐雨韵一听,顿时喜形于色,同平时相差几十,“二姐姐你真好,雨韵果然最喜欢你了!对了……” 她忽然停下。 沐潇湘:“怎么?” “老夫人说了,不是什么宴请都值得去的。二姐姐选几个妥当的就好。”沐雨韵说着,看了眼那几张请帖。 沐潇湘的手指在几张请帖里徘徊,随后对上沐雨韵的眼睛,“三妹在水泠时间比我长,我不熟识境况,三妹替我选吧。” “既然姐姐如此,妹妹也不好推脱。这…这张是镇国公府的,这是学士府,这都是同爹爹在朝廷交好,妹妹便推荐这几个。其他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姐姐就不必在意了。”沐雨韵说道。 沐潇湘含笑,眼里却不知打算什么,“我知道了,晚些时候我会去跟老夫人商量的。” 沐雨韵听罢,不由绽露笑颜,“谢谢二姐,谢谢二姐,你最好了。” “对了,二姐有事想问问你。” 沐雨韵一愣,“二姐你说。” “爹爹他……什么时候回来?” 沐雨韵想了想,“听老夫人说,月底之前是会回来的。” “我知道了,多谢三妹了。” “二姐姐客气了。哎我想起老夫人还吩咐我出府一趟,就不多打扰二姐姐了。”沐雨韵起身,看来也不想多待了。 沐潇湘未起身,依旧半躺在躺椅上,“红烛,替我送送二妹妹。” 她翻了翻那几封没被选中的请帖,其中一张极其奢华,表面洒满了金粉。 禾欢看了一眼,“罗家的。” 罗君浮? 他也真敢。 打开请帖,入眼的是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字,让人看着很舒服。 沐潇湘想起罗君浮的样子,不像是会写这种好字的人。 想起还有正事,沐潇湘便收起那些请帖。 “沐中成……他见过你吗?”禾欢问。 沐潇湘漫不经心地说:“见过,我还砍了他一刀,要了他半条命,不过最后让他给逃了。” 禾欢不由得吸了口气,“那你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沐潇湘:“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见到我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给父皇母妃陪葬。 第十七章:沐中成的忧虑 沐中成不知为何,最近心脏总是不由自主的加快缩紧。握着剑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发抖,他怀疑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可军医检查一番,却什么都发现。 属下来报:“将军,隐族的长老来了。” 沐中成心想总会有这么一天,南禹民惹的事,总归是要他们这些下人来帮着擦屁股。他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鲜于子淳冷着一张脸,“沐将军,你们把我的族人带到哪里去了?” 沐中成陪着笑,“淳长老,我家殿下是真心喜欢那姑娘的,如今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已经回京城了。” 听到这话,鲜于子淳的脸上满是戏谑:“不知沐将军,你可见过我那族人?” 沐中成一愣,他倒是真未见过南禹民爱慕的那位姑娘。 只是南禹民某一次未出,回来才谈之自己有了爱慕的姑娘。沐中成那时还放心不少,原本就是因为自己,搅黄了南禹民和左菱的婚事。如今南禹民有了新欢,那皇家对自己的怪罪,必会少很多。 也因为此,南禹民和隐族有了矛盾。 隐族长老不止一次上门警告过,不要接近那姑娘。 从隐族长老的态度看来,那姑娘必是族中什么大人物。 “看来沐将军也没见过呢,若是南禹民真想将她立为王妃,那沐将军你的人头……可就不保了。”鲜于子淳冷冷地看着他。 沐中成的脖子莫名凉了凉,“你少吓唬我,不就一个姑娘吗?” “南禹民带走的,是我族圣女的尸体。”鲜于子淳道。 “什么?尸体?” “圣女自出生,就嫁给了神明。你们私自带走她,是对我族神明的大不敬,更是拿我族的性命开玩笑!” 沐中成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冷了,因为他面前的鲜于子淳就是一个冰块属性。 可这温度,是不是太低了? 他打了个哆嗦,“这纯粹就是迷信,如果这世界有什么鬼神,早就将老夫给收了去了。淳长老,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的族人能被我们王爷看上是她的福气。再说了,若不是你们不肯归附我南荣,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沐中成!”鲜于子淳的声音冷了几度,“我族好歹也是这片土地上的第五大国,你最好放尊重点。” “呵,那时以前。什么最接近神的中云国,你们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如今这片土地已经没有你们的姓名了。识相点,乖乖归顺我南荣,保证你们走到哪儿都是千拥万戴。”沐中成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从不把这些小族放在眼里。 许久,不见鲜于子淳回应。 可沐中成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很讨厌,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沐将军,我劝你回宫找占星师算算,你还能活多久吧。”鲜于子淳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走出了沐中成的营帐。 随着他的离开,沐中成周身的冰冷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沐中成朝门口啐了一口,“跟个死人似的,还是顾好自己吧,乐色。” “将军,那家伙已经走远了。跑得挺快的呀!”隆福从帐外探进一颗脑袋。 沐中成一阵来气,“寿王到京城了没有?” “已经到了好一阵子了。”隆福回答。 “那本将军的回京书也应该到了,再在这鬼地方带下去我不死了才怪!”沐中成气得直拍桌子。 自从南禹安上位以来,国情日继下滑。加上南禹民任性督守边境,自己一代功臣也不会沦落这地步。 想到南禹民,他就更来气。沐中成一下把书桌踢翻,“该死的南……寿王!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做事不顾后果,还要老夫来帮他擦屁股!” 隆福笑笑,安抚沐中成说:“将军,小的有一个计策,可以帮您牵制住寿王,又安抚隐族的情绪。” 沐中成有些不相信,“当真?” “当真,你就相信小的一回,若这事办成了……” 沐中成接口:“若这事办成了,必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隆福狐狸似的笑笑,在沐中成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沐中成面上的阴霾,这才驱散一些。 “怎么样,将军?” “看来一个下士是委屈你了,隆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沐中成拍了拍隆福的肩膀。 很明显的,他松了口气。 隆福应是,便退了出去。 第十八章:客宴 一出帐门,隆福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双眼无神,像具木偶似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走进了树林,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 隆福一直走着,而后在一棵巨树下停下。 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从树上跳下,和隆福低语几句。 他对树上的人说:“大祭司,沐中成已经上钩了。” 鲜于子淳看着天边将要落下的残阳,“一切照计划进行。” “是,大祭司。”那人说道。 既然南荣国这么急着当第一位失败者,那他就不客气了。 …… 沐中成回南荣的消息,沐潇湘算是最早知道的。 她但是很高兴,沐中成回来得会这么快。省得自己白跑一趟。 合欢问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不去边境暗杀沐中成? “怎么说呢?早些年,我和隐族人打过仗,那是我唯一失败的一次战争。隐族人善用蛊,很不幸。就算到现在,我只要一靠近隐族的领地,身体里的蛊就会啃噬我的身体。我不会冒这么大的险。”沐潇湘说着,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知是对那次战争的失望还是其他。 “啊!到了!”合欢道了一声,马车也随之停了。 此次来赴的是镇国公府的宴,镇国公府大公子的生辰。 颜夙是镇国公的独子,全府独宠不说,在朝中更是官拜二品,在水泠城里,他又是众多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 只见来赴宴的大都是青春少女,能见到的年轻男子寥寥无几。 沐潇湘:“这么受欢迎的男子,不知从前的你有没有也曾存有一分幻想?” 合欢掩下眸中流转的情绪,“谁没有对爱情存有一番幻想呢?可惜,颜夙还比不上那个人。” 那个人? 沐潇湘刚要开口问什么,就听合欢低声道:“是罗家的马车。” “我们走吧。”沐潇湘和旁边满面怀春的沐雨韵说道。 “是,二姐姐。”沐雨韵亲昵的去挽沐潇湘的手臂,好一派融洽模样。 沐老夫人看着二人相处融洽,满意的点了点头。 “中成今日,应该可以到水泠了吧?”沐老夫人问身边的黄婆子。 黄婆子点点头,“等镇国公府的宴席结束,老爷也该从陛下那儿复命回府了。” 沐老夫人松了口气,眼角瞥了眼沐潇湘:“本来老身还担心潇湘丫头从庄子上回来肯定带一股子土气,不想是老身多虑了。不知道中成会不会后悔当初把她送到庄子上那个决定。” “老夫人,恕老奴多嘴,这府里只要那人在一天,老爷的眼光就从不会在二小姐身上停留。”黄婆子道。 “哼,她们嚣张的日子,不多了。”沐老夫人说。“如今正好挫挫她们的锐气。” 这些话被走在身后的沐潇湘听了进去,她冷笑一声。 今晚,就要和沐中成见面了。 她真的期待得不得了。 等正常流程走了一套之后,沐雨韵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沐潇湘看着她像其他人一样,朝某一处走去。 “这颜夙的魅力还真是大,前来道贺的小姐们全是奔着他来的。”合欢不由咂舌。 如今,空荡荡的后花园,就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 合欢:“咱们要不也走动走动,不然站在这儿和傻子似的。” 很显然,沐潇湘也有同感。 二人在国公府里有了一圈,习惯性地将地形给记在脑子里。 “喵嗷呜!”旁边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猫咪威胁似的声音? 而后是一个男声:“乖啦乖啦,小可!不要伸指甲!嗷好痛!不可以咬那里!嗷~” 听得出情况相当惨烈。 颜夙逮着小可从灌木丛中爬出来,一探出头就见到沐潇湘主仆二人。 不好,被找到了! “额……不知名小姐你好阿。”颜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后掉下来几片树叶。 沐潇湘:“颜公子好。” 眼前这浅紫色衣裳的翩翩公子,正是颜夙。 “我们走吧。”沐潇湘对禾欢说道。 看来那些小姐的愿望要落空了。 颜夙略感诧异,他对不会像自己谄媚的女子向来感兴趣。 他追了上去,“我还未在水泠见过你,你可是那刚回沐府的沐潇湘沐小姐?” “正是。” “沐小姐怎么不……怎么在这儿?”颜夙继续追问。 沐潇湘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在勘察地形,“镇国公府很大,不怕颜公子笑话,我方才是在找出口。” 颜夙听罢,不由发笑:“原来是迷路了,走,我带你出去。嘶,小可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此时此刻,那只叫小可的猫咪正在他怀里挣扎,颜夙的手背被划出好几道血痕。 但就算如此,颜夙的语气仿佛就像哄妹妹似的温柔。 “哎,不知道为什么,小可谁都亲近,就是不亲近我。”颜夙略为懊恼。 沐潇湘提醒:“如果公子愿意换一换熏香的味道,或许它会更亲近你些。” 她不由想起皇奶奶的猫咪把父皇的脸抓花的画面,猫咪真的很讨厌那种味道。 经这一提醒,颜夙仿佛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还是沐小姐你心思巧!哎,快到了,前头就是。” 眼瞧着一身树叶的颜夙就要往人堆中走去,沐潇湘不由拉住他,“颜公子,会见宾客可不能是这幅模样啊。” 颜夙往旁边的池塘里一照,才发现自己用这幅蠢样子和人走了一路。 “帮我拿着一下。”他把猫放到沐潇湘手里,对着水面整理仪容。 猫咪小可望着沐潇湘,尾巴的毛都炸开了。 沐潇湘略为失望,将猫递给禾欢。 颜夙瞧见这一幕,问:“沐小姐不喜欢猫吗?” “喜欢。”沐潇湘顿了一下。 颜夙疑惑:“也是因为身上的味道吗?” 说着,他把脑袋凑到沐潇湘脸边,闻了两口。 沐潇湘对于颜夙的神经大条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嘴角抽搐:“颜公子,你请自重。” “哎?不好意思!”后知后觉。 他再次挠挠头,“人都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说着,颜夙就小跑起来。 “哎呀!” 不得不说,镇国公府的鹅卵石选得很好,光滑圆溜。 刚跑出没两步的颜夙,很快就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还有事,沐小姐就自己过去吧,再会。”颜夙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然后用飞一般的速度跑开。 啊,人生就是如此大起大落。 第十九章:罗君浮的话 不想颜夙刚离开,沐潇湘砖头就见到旁边掩在树丛里的两个人。 沐潇湘皮笑肉不笑:“罗公子的兴趣真是让我等凡人无法理解啊。” 罗君浮拍拍衣摆上的灰尘,走到沐潇湘面前:“本公子的兴趣广泛,不过也比不上沐小姐,一见面就敲诈人的。” 看来罗君浮还记着这事呢,沐潇湘原本想着拿了上次那一笔就算了。毕竟结了仇,对她也是一种麻烦。 “没办法,我在乡下待惯了,学的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沐潇湘转向罗君浮,“上次的事,还望罗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罗君浮摆摆手,“罢了罢了,擅自闯到女宾那边本就是我的不对,沐小姐敲诈我一回,也算让罗某记了个教训。” 看着罗君浮无害又谦逊地说着这话,沐潇湘便不由得想起他之前的手段。 他若真是个无害的贵族公子,也不会使出那种残忍的手段。 沐潇湘还没说话,罗君浮就问:“过几天是家父的生辰,不知道沐小姐可有来的意愿?” 这问让沐潇湘愣了一下,想起那张字迹有力的请帖。 “初回水泠,我也有想扩展交际的意愿。不过老夫人那边,是不允许的。”沐潇湘装作遗憾的一样。 不过就算她想,沐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毕竟罗家只是商人出身,官家去总归是丢面子的事。 不想罗君浮听到这回答,不出意料的笑了。 沐潇湘疑惑。 “太好了,我还担心沐小姐会来呢。”罗君浮擦了擦眼角的泪。 沐潇湘:“怎么?罗公子不想我去么?” 罗君浮耸耸肩,“你可是不知道,老头子向朝中每个官臣都送去了请帖,好充面子。我倒是希望你不要来,好让他颜面扫地。” 沐潇湘从他的口中听出痛快的意思,看来罗家父子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也不至于颜面扫地,商人最爱结交,官臣不来,罗老爷也有商人朋友撑着场面不是?”沐潇湘道出疑惑。 不想罗君浮再次发笑,“沐小姐有所不知,他那人虽是商人出身,可却厌恶极了自己的身份。他想走的,是官路。” 如此说来,罗家老爷是没有向平常的生意伙伴发送请帖的,看来开宴那天,他是真的要颜面扫地了。 “怎么?罗公子不喜欢做官吗?”沐潇湘不解询问。 毕竟商人在工业链的最低端,商人们多是希望能摆脱商人身份的。 罗君浮像是在讲笑话似的:“沐小姐想一想啊,是商人的钱多一点,还是官员的钱多一点?” 沐潇湘一愣,“原来如此。” 商人虽然政治地位低下,可拿的钱可是普通官员的几倍。国家做出重农抑商,也是因为便于统治。 就在这时,旁边的禾欢清咳了两声。低声道:“黄婆子朝这边来了。” 罗君浮拱手:“希望在最近几天不要再见到沐小姐了,尤其是在宴席上。罗某告辞。” 说罢,便带着安春离开。 禾欢不由轻笑了一下,“这罗君浮还真是有意思,比其他人有趣多了。” 黄婆子走到沐潇湘面前,看着罗君浮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头。“二小姐还是少和那人接近的好,省的让有心之人乱起风浪,对小姐名声不好。” 沐潇湘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嬷嬷提醒。” 见沐潇湘如此乖巧,黄婆子心里开始计算起来。 若沐潇湘真是好拿捏的,那她日后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嬷嬷,你在想什么?”见黄婆子愣神,沐潇湘开口问道。 黄婆子忙道:“没,没什么。二小姐,老夫人让老奴来唤你,该回府了。” “原来时辰已经到了,可让老夫人等久了?” 黄婆子:“二小姐放心,老夫人今日心情不错。” “多谢嬷嬷。” 沐潇湘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因为沐中成,就要回来了。 第二十章:再见 “老爷,你可得好好为妾身和流光做主啊。这流光平日里都是穿得最好的,吃得最好的,可那二小姐一回来,妾身和流光就越发不受待见了。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说着,赵氏不由得轻声抽泣。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足是赚够了沐中成的同情。 赵氏接着道:“前几日,宫里送来了八匹云锦,光那二小姐就足足有两匹,流光作为府里的大小姐,才有一匹。可是让下人笑话遍了,说流光上不得台面,妾身听着,心里便痛得不得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沐中成身上挨去。沐中成顺手搂住赵氏柔软的身子,好一番轻声软语的安慰。 而沐流光,也跟着在一旁,手帕拭泪。 而那柳氏,却在隔着几个凳子的距离那儿嗑着瓜子。这沐中成刚回来就往女人堆里钻,也不洗澡,身上的味道隔着门就闻得到。 要让她现在贴上去,是不可能的。柳氏边嗑瓜子边想。 也是赵氏那好定力,不然早吐出来了。怪不得沐中成进宫出宫的时辰也不过几个时辰,凭着这味道,料是皇帝也不想留住他。 但由着赵氏这样说,柳氏总归是看不下去了。她插嘴道:“就算二小姐得了两匹,可她不也把大小姐最喜欢的给大小姐换了吗?老爷待会儿可以问问二小姐,问她现在手里的是不是灰色云锦?老爷可知道,那颜色可是人人嫌弃。还是二小姐识大体,知事理。” “妹妹让姐姐,那不是应该的吗?”赵氏不满地嘟囔。 沐中成听到这话,拍着赵氏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又恢复了。 管她理歪不歪呢,他喜欢就行。 柳氏见此,无奈翻了个白眼。 罢了罢了,这种事儿也不是自己该掺和的。 “老爷,老爷,老夫人她们回来了。”隆福来报。 沐中成听罢,便携着赵氏去门口迎接。 “中成我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刚下马车的沐老夫人见到沐中成,激动地道。 沐中成:“让母亲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你为国尽忠,做的是好事,我哪儿能怪你?陛下那儿怎么说?日后可还要你出战?” 沐中成大笑几声,说道:“母亲你有所不知,你儿子威名在外,如今那些人再也不敢打我们的国家的主意了。” 沐老夫人欣慰又骄傲地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可得有好一段日子可歇息了。” 说着,母子两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这时,沐中成才想起什么。“听说母亲把潇湘给接回来了?” 沐老夫人点点头,“她如今已经大好,也出落得标致。是时候该回来了。” 听罢,沐中成往老夫人身后看了看,却不见沐潇湘的身影。 “她人呢?”沐老夫人笑着说:“那丫头听说你要回来,说是要给你一个好印象,就去买礼物了。她这般有心,这次你可得好好待她。” 沐中成心里头安慰些许,“我知道了,母亲。” 想着如今沐潇湘已经长大,也该是为将军府出力的时候了。沐中成打算着。 “老夫人,老爷,二小姐的马车来了。”黄婆子提声道。 众人的目光朝那缓缓驶来的马车看去,只等车内的人一出来,一切就尘埃落定。 这时,一阵风吹过,风沙飞进了沐中成的眼睛里。 他揉着眼睛,眼中的不适感让他难受。 “女儿来迟了,还请爹爹不要怪罪。”一道女声在沐中成前头响起。 “这是女儿给爹爹准备的礼物,希望爹爹能喜欢。”说着,沐潇湘将一个盒子放到沐中成手上。 沐中成揉完眼睛,满怀期待的打开了盒子。 看到里头的那抹刻着凤凰的银色,他的心不由得狂跳几下。 就像当初那把枪狠狠射入自己的胸膛,若不是只差那十几厘米…… 那种恐惧到凉透四肢百骸的感觉,再一次被勾起。 “不知道……爹爹喜不喜欢这个礼物呢?” 这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 沐中成抬头,对上那含笑的眸子。 啪。 手中的盒子落地,一只红缨枪的枪头掉了出来,枪头指着沐中成。 “……是你?是你?!”沐中成颤抖着嘴唇。 是她! 左苓! 她回来复仇了! 第二十一章:好久不见 沐潇湘很满意沐中成的表情,那种震惊以及恐惧,正是她所想要的。 好久不见了,沐将军。 沐潇湘:“爹爹不喜欢吗?店家推荐说这东西出自东蒙名匠之手,习武之人都喜欢用,所以潇湘就买下来了。” 不料沐中成却指着沐潇湘,“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沐老夫人疑惑:“中成你怎么了?她是潇湘啊!” 沐中成愣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和那位拥有一模一样面貌的人。“你……你是潇湘?” “是我,爹爹。”沐潇湘福了福身,模样乖巧温驯。 和桀骜不驯的左苓不同,眼前的少女就像平常的闺阁少女一般。 五年过去了,沐中成忘记了自己女儿长得什么模样,可却不能忘记那杀他的人的模样。 那日日在他梦里追杀他的人,如今自己的血肉却长成了仇人的模样。沐中成想着,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甚至猜测,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还是老天为了惩罚他,让自己的女儿长成那个人的模样? 无论哪一种,都指向同一种结果……沐潇湘留不得。 沐潇湘如今大致能猜测到沐中成在想些什么,不过沐中成那些计划,却一个都不能达成了。 “中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潇湘丫头回来你又不高兴了?”沐老夫人询问。 就怕沐潇湘又让沐中成赶出去,到时整个京城又得传些什么损他们沐家的言语。 沐中成摇摇头,“没事,只是惊讶,二丫头走的时候还未张开,如今却这般标致,为夫都不敢认了。” 说着,他上前拍了拍沐潇湘的肩膀,“欢迎回来,我的女儿!” 沐潇湘此刻心中翻腾,认不得当场扭断那只手。但她还是忍住,面上是欣喜而讨好的:“谢谢爹爹。” 终有一天,她会杀了他。 她用性命起誓。 沐老夫人见到二人如此和睦,不由得松了口气。“好了好了,咱们在门口待得够久了,再待会儿就得让人看笑话了。” “母亲说的是。”沐中成再次打量了沐潇湘一轮,便携着赵氏进了府。 沐雨韵见此,心下欣喜。“太好了二姐姐,看来爹爹终于接受你了。” “如此我便安心了,刚才我的眉头就跳个不停,我还以为……” 沐雨韵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二姐姐就不要多想了,如今正是你享福的时候呢。” 不料,旁边的沐流光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享福?你可就别多想了,爹爹能送走你一次,就能送走你第二次。” 说完,便扭着腰离开。 “二姐,你别听大姐瞎胡说,她就是看爹爹一直注意你,心里不平衡罢了。”沐雨韵安慰沐潇湘。 “我知道。”沐潇湘无所谓地道。 沐雨韵笑笑,让人不明所以。 半夜。 沐中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都是沐潇湘的那张脸。 她和左苓那么像,那么像,他真怕自己哪天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他还没有活够,他还有太多荣华富贵没有享受,他更怕地狱里那些被自己斩杀的人。 想着,他悄悄起身,叫了隆福到书房。 隆福打着哈欠:“老爷,大晚上的,有什么吩咐?” 沐中成拿出一袋银子,丢给隆福。 隆福一愣,“老爷,这是……” “你现在收拾收拾,去边境的宁显塔一趟,去问一问那守塔人,长宁公主左苓的事。” 隆福看着沐中成抑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老爷为什么突然要问长宁公主的事?据小的听说那公主一直被关在塔顶,五年来从没有出来过。” “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为了万一,你还是立刻动身,去问清楚的好。” 沐中成头痛的揉着眉心,那种恐惧的阴霾一直没有散去。 隆福见他执意如此,就答应了。 “对了,那两个隐族人,怎么样了?”沐中成忽然抬头。 “初来乍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还是要观察几天的好。”隆福说。 沐中成稍稍放下心,他知道自己如今走的事一步险棋,若是走错一步,自己将万劫不复。 而此刻,在窗外偷听到什么的禾欢,快步回到了潇湘院。 沐潇湘还是如往常一般,转着佛珠看着书,看起来甚是惬意。 禾欢上前拿掉了她的书,“夜里就不要看书了,伤眼睛。” 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和沐潇湘倒可杯茶。 沐潇湘:“说说吧,听到些什么?” 禾欢一听,放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下,“沐中成要派人到宁显塔去问你的下落…如此一来你就危险了,你说我们要不要…杀了他派去的人?” “不,不需要。如果动手的话只会暴露我就是左苓的事实,咱们就什么都不做,等着结果就好。”沐潇湘倒是放松不少,这一步到底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禾欢:“看来你早就料到他会走这一步,那宁显塔那边你肯定已经安排好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安排一切。 沐中成不除,她又如何能够安心的过活? 第二十二章:红烛和禾欢 “还有一件事。”禾欢顿了顿,又说:“他好像从边境带回来了两个隐族人。” 沐潇湘疑惑了几分,“隐族人?” 这和南禹民带回来的那个隐族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禾欢点点头,“具体的我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就安顿在将军府某处。” 沐潇湘:“这件事沐中成可能没告诉南荣王,那事情就有趣了。” 两个隐族人,不过是她计划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倒也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助力之一。 想到这里,沐潇湘愉悦不少,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因为松懈的片刻而有了睡意。 禾欢看着她终于有些困倦的脸色,不由好笑:“如今你是放松了,可我因为你,在沐中成窗前吹了一夜冷风,睡意都给吹没了。” “还怪起我来了,是谁自己擅自跑出去的?你以为我大半夜亮着灯做什么,蜡烛不要钱啊?”沐潇湘回嘴。 话一出,她才惊觉什么,面色又严肃了些:“睡了。” “你刚刚是说,你半夜不睡是担心我喽?”禾欢不怀好意地问。 沐潇湘脱着衣服,“我可没说。” “哎,亏我还这么为你着想。”禾欢似是痛心非常,她刚要离开,又转了回来,“今晚我能和你睡吗?” 当然,下一秒就遭到了沐潇湘的拒绝。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禾欢抗议,“你我都是女子,哪儿来的男人?” 沐潇湘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禾欢,“你想我可是做了十几年的男子,内里早已是男人的灵魂。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不难保证……” 话未说完,禾欢就红着脸打断她,“够了臭流氓,真替苏祁佑感到悲哀。哼。” 如此,禾欢也不再提要和沐潇湘一同就寝的事,关上门离开了。 第二天,又如往常一般,沐潇湘如往常一般去给沐老夫人请安,同沐老夫人和沐中成用完膳食,又回了自己的潇湘院。 想到刚才沐中成对自己的警惕和小心翼翼,沐潇湘愉悦几分。 禾欢看着独自在厨房里忙活,不由诧异,“怎么,刚才没吃饱吗?” “不,我想做些东西给沐……给爹爹送去。”沐潇湘回答,心下道幸好收口得快。 如今旁边的都是沐老夫人送来的人,自己还是得小心的好。 丫鬟红烛却是担心不已,“二小姐,这事还是让下人们来做吧,要是伤到你该怎么办呀?” 沐潇湘摇摇头,“不,我想让爹爹尝尝我的手艺,你们打下手就行。” 红烛再想劝,却被禾欢打断,“红烛,二小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要忤逆主子。” 红烛有些委屈,“我知道了。” 想着自己也是沐潇湘的丫鬟,可沐潇湘却只和禾欢亲近,红烛心里头就不平衡得很,然而一心沉浸在自己计划里的沐潇湘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禾欢却看到红烛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由让她想起自己以前的丫鬟,她也是个爱哭的女子,却总在她面上坚强得不得了。 只不过家门没落之后,仆人们全部被发卖,禾欢再想找到她时,她已经嫁给了一个乞丐。据说是丐帮的帮主,禾欢没见过他,自己也没了带那丫鬟走的胆量。 她是不是……在怨恨自己呢? 因为自己,她才落得那般田地。 想着,想着,就连眼泪已经滚出眼眶都没有察觉。 “禾欢姐姐,你怎么哭了?”红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面前,担忧地问。 禾欢忙擦了擦眼泪,“没事,厨房的烟太呛了,咳咳咳,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咳咳咳,咳咳……” 红烛忙替禾欢拍被顺气,说道:“禾欢姐姐不舒服就去外头帮忙吧,这里头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禾欢怕自己再失态,便点点头。“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嗯。”红烛满心欢喜地答应了,这是一个和沐潇湘拉近关系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弃。 禾欢擦着眼泪,只要一想到以前的事,心里头郁堵得很,眼眶也酸胀不已。 “禾欢姐姐。” 可禾欢没走两步,红烛又叫住她。 她转身,就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奔来。 像极了,那个人。 眼眶更酸了。 红烛跑到禾欢面前,将手里的东西讨好似的呈到禾欢面前:“禾欢姐姐,你尝尝这个。” 禾欢疑惑,拿起红烛手里的糕点尝了尝,甜甜的果香在口中晕开,“这是什么?” 红烛像是得了天大的宝贝一般,“刚刚二小姐赏的,这是她自己做的呢。我想着也让禾欢姐姐尝尝。” “这……”她想说什么,却还是住了口,嘴边漾出一抹笑,“谢谢你,红烛。” 红烛:“不客气,哎呀,我还要回去给二小姐帮忙呢,先走了。” 说着,又跑开了。 第二十三章:沐中成的戒心 “老爷,二小姐来了。”在房间里处理情报的听到刘官家来禀报说。 想到沐潇湘,沐中成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宁。“她来做什么?” 不弄清楚之前,他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刘官家听不出沐中成话里的意味,以为沐中成还厌恶着沐潇湘,不由地道:“老爷,二小姐知道你早膳没用好,便自个儿动手做了些糕点送来。再怎么说,也是关心你呐。” 沐中成听罢,手上的工作停了一下。 或许是想毒死我呢?沐中成心想。 不过她来了,不见也不行。 “让她进来吧。”沐中成说。 他倒要看看,她要玩什么花样。 刘官家见沐中成应了,心下松了一口气。“老奴这就去请二小姐进来。” 随后,沐潇湘就被带了进来。 沐潇湘:“女儿给爹爹请安。” 沐中成没有抬头看沐潇湘,不知是惧怕还是因为什么。 “不是应该跟着嬷嬷们学习规矩吗?怎么到这儿来了?”沐中成问。 沐潇湘起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沐中成面前。“我看爹爹早上没怎么吃饭,应是不合胃口,所以特地做了些糕点。” 他仍旧低着头处理公务。 但沐中成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就要被某种锐利的目光看穿了,他猛地抬起头,就对上沐潇湘无害的眼睛。 是错觉吗? 那种冰冷的感觉,怎么可能是错觉? 她,就是左苓! 但沐中成不动声色,换上一副慈父模样。“二丫头真是贴心,正好,我也有些饿了,就尝尝吧。” 他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嘴里。 很快,沐中成就剧烈咳嗽起来,那些糕点也被吐了出来。 刘官家忙道:“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被呛到了而已。”沐中成一边咳嗽一边说。 沐潇湘心下冷笑一声,又说:“可能是潇湘还掌控好火候,将点心做干了。” “没事没事,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这儿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就先回潇湘院吧。”沐中成迫不及待地下了逐客令。 沐潇湘福了福身,便走了。 这让沐中成拿不到什么把柄,分外懊恼。 沐中成将那糕点推到刘官家面前,“替我尝尝二小姐的手艺。” 刘官家有些为难,说:“老爷,这是二小姐做给你的,老奴可受不起啊。” “我久居边塞,有些吃不惯这些了。总不能扔了,给你有何不可?”沐中成编了套话。 反正要死也不是自己死。 左苓她若是真敢下毒,那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捉拿她了。 刘官家无法,拿起糕点就要走。不想又被沐中成叫住,“你吃一块试试?” 刘官家疑惑,却还是拿起一块吃了下去。沐中成看了刘官家好一会儿,对方仍旧鲜活。 “你可有什么不舒服?” 刘官家:“没有啊老爷,这糕点里好像还加了些开胃的山楂。” “山楂?”沐中成要的答案不是这个,“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刘官家应是,便退下了。 殊不知门外站着沐潇湘和禾欢,刘官家无奈叹了口气。 他低声道:“二小姐,老爷在边塞呆了三年多,有些不习惯故土的口味了。还请您不要对老爷生嫌隙,等过些日子口味调和过来了,老爷也就吃了。” 沐潇湘面有忧郁,却也得勉强颜笑:“我知道了,多谢刘官家。” 说完,便转身离开。 刘官家看着沐潇湘的背影,对这二小姐还是有些心疼的。 自幼丧母,又被亲生父亲送到庄子上养了五年。 殊不知,沐潇湘在转身片刻就换了另一张面具。 禾欢说:“看来这沐中成对你的戒心不是一般的重,你要下手恐怕难了。” 沐潇湘笑说:“那可未必。” 禾欢正疑惑,就见沐云翔端着吃食从二人身边走过,目标正是书房里的沐中成。 “沐中成对你的戒心重,可对沐云翔的就没什么戒心可言了。你难道要在沐云翔给他的东西里下手?”禾欢惊道,“他可是个孩子。” 沐潇湘皱了皱眉,“我是要从孩子下手,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我就功亏一篑了。我要一步步的瓦解他,而不是冒这种风险。” 她不是傻子,沐中成也不是。就算送去吃食的是沐云翔,只要她沐潇湘还在府里一日,沐中成的戒心就不会消散。 他能如此坦然的面对沐云翔的东西,是故意为了告诉她,他不放心她的,但他放心沐云翔的。 为的就是,让她露出马脚。 禾欢,“你打算怎么做?” “明日你陪我出府,你就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再次计划 第二日。 禾欢满脸黑线站在水泠最大的赌坊面前,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吐槽起来。 而她旁边的站着的是一身男装的沐潇湘。 禾欢终于明白当年那些女子为左煜痴狂的原因,男装的沐潇湘在人群中绝对是耀眼夺目的存在。 皮肤白净,身子精壮又有力。看得出来是经过保养的,而且绝对出身富贵。当然,谨慎的沐潇湘还是为自己画了剑眉,让自己看起来更男人一点。 自从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之后,沐潇湘对自身任值开始产生摇摆。 说自己是男子,可身子却是女子的;说自己是女子,可自小就被当做男子养大,她没有信心做好一个女子。 她有时候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男是女。 禾欢问,“咱们来这儿干什么?缺钱的话继续敲诈罗君浮不就好了?” 殊不知,她说这话时一个熟悉的银衣公子走进了旁边的君欢楼。 沐潇湘露出神秘莫测地笑:“寻找诱饵。” “什么?”禾欢不解。 可沐潇湘没有做出解答,脚已经踏入了赌坊,禾欢只得跟上去,看看沐潇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见沐潇湘进了坊里,也不急着找人赌。而是上了二楼,要了一处雅间。 一个高壮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边给沐潇湘倒茶一边问:“公子不下去玩两把吧?” 沐潇湘像个二世祖似的露出劣笑,她看着底下那些面露狂欲的赌徒们,眼中尽是嘲讽和不屑:“底下那些人都太穷了,本公子怕他们输不起。” 那高壮的男子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输了他们可以借,也可以拿他们身边的物品来抵债。” “那些个农女能值几个钱?本公子吃惯了细皮嫩肉的美人,那些粗食野人难免会噎到喉咙。”说着,她从腰间扯下一个钱袋丢给那男人,“待会儿有大饵,再来知会我,保证少不了你的赏。” 那男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又看看沐潇湘,“好嘞,公子稍等。” 说罢,他便离开了。 那男人刚走,禾欢就打了沐潇湘一下,说道:“哪有人有你这般的?刚刚那人看你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他们肯定找自己人来糊弄你,让后骗走你的钱。我看你出来钓饵就是借口,为的就是满足自己的私欲!” “你这么大声音,是怕别人听不到吗?”沐潇湘道。 话音刚落,隔壁君欢楼的窗子就“砰”的关上了。 禾欢语结,又忍不住小声嘟囔:“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这人真是败家子儿。” 沐潇湘见她如此,只得轻声安慰道:“我现在扮演的就是一个败家子儿,他们才有可能上当。” “上当?”禾欢不明,不知道沐潇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沐潇湘还没说完,眼睛不经意往集市那边剽了一眼,“你看那是谁?” 禾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一处面人摊子前,站着一女子和一个小男孩。 “那是……沐云翔和他的乳娘雪柔。”禾欢说道,但还是不明,“他们和我们做的事有什么干系?” 沐潇湘说道:“苏祁佑当初告诉我,沐云翔的乳娘是从这家赌坊里出来的,也算半个赌坊的财神。那些赌徒多是看雪柔美貌,必然不会注意她手上的动作。” 听她这么一说,禾欢才算一知半解。 随后,二人就见到刚才那迎接她们的男子向雪柔走去。只见他和雪柔交谈了几句,雪柔便把沐云翔领进了旁边的脂粉店。随后,就见雪柔和那男子朝赌坊这边走来。 随后,敲门声就响起了。 禾欢打开门,就见那男子带雪柔走了进来。 只听那男子低声在沐潇湘耳边介绍道:“公子,这是我们坊里的常客,人傻钱多,手气还不好。你可要下手轻些啊,总得给人家留些东西回去。” 沐潇湘听罢,高兴地给了那男子一些银子。 那男子很高兴,便出去搬赌事用的东西了。 房间里只剩下沐潇湘,禾欢和雪柔三人。 沐府里都传雪柔和沐中成有一腿,看起来也像是有可能的。雪柔年纪不过二十四五,身材好到极致,玲珑有致,像个葫芦似的。 再加上那一张娇俏的瓜子脸,水盈盈的大眼睛,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的? 沐潇湘问道:“姑娘是做什么的?” “公子叫我张夫人便好。”雪柔被沐潇湘盯得小脸通红。 像面前这位这样的男子的确少见,出手又阔绰,雪柔难免心中荡漾。 “张夫人?本公子没听说过,我看你有点像那沐府公子的乳娘,前些日子沐府老夫人会宴,陪在沐云翔沐公子身边的人不就是你吗?”沐潇湘笑着,揭露她的身份。 雪柔听罢,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手里不由出了一层薄汗。 第二十五章:六搏 沐潇湘见此,心想再说下去可能是起反作用,便问:“罢了,什么身份是真什么身份是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咱们玩点什么呢,张夫人?” 雪柔一愣,在男人搬来的东西里扫了一圈,随后定在某一处。她红唇轻启:“六搏,如何?” “好,那就六搏。”沐潇湘让禾欢把道具给拿了上来。 雪柔心下欣喜,六搏失传已久,且民间少有人懂,自己从小就在赌坊长大,跟着坊主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对于面前这种爱散财的败家公子,她总是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她却不知道,沐潇湘曾经为了报复自己的皇弟,去学了些已经失传了的赌法。如今那个弟弟仍困在自己给他下的局里,迷蒙不知返。 一开始,总是雪柔胜利的。 随着沐潇湘的银子越来越少,禾欢也跟着着急了。 旁边的男子也露出奸笑,这雪柔从小就是坊主培养出来的赌女,自小胜场无数,哪儿是那么容易赢的。 但他刚这么想,沐潇湘那边也开始摸透些规矩,慢慢将局面扳了回来。 这几场下来,雪柔慢慢的感觉自己正在失势,身边堆山的钱财也慢慢转移到沐潇湘那边。 旁边的男人急了,开口劝沐潇湘道:“公子,还是别赌了吧?你看张夫人都输得什么都不剩了。” 不料沐潇湘没有理他,对雪柔道:“继续?” 不知不觉间,雪柔已被汗水浸湿背脊:“继续。” 那男子一咬牙,又对雪柔道:“张夫人,我劝你还是别赌了,不然你回去怎么像张老爷交代?你说是不是?” 听罢,雪柔手上的动作不由一停。 不料沐潇湘笑了一声,“你一个伙计,还管起客人的事了?我不过一个刚玩的新手,运气好,误打误撞的赢几回罢了。你怕什么?” 是啊,从方才起沐潇湘的动作就生疏得不得了,雪柔便猜测他是一个新手。如此一来,他能赢也算是运气罢了。 这样一想,雪柔那平日的傲气又回来了。他对那男子说:“怕什么?我是这方面的行家,还怕一个初生牛犊不成?再说了,钱没有我还可以找你们借不是?反正公子一个新手,总有不懂的时候。我一定会赢回来的。” 言下之意,便是要用赌坊里的钱了。 男人不得不为雪柔捏了把汗,雪柔终归是太傲气,输不起,一时间便迷失心智了。 雪柔眼睛一瞪:“还不快去拿钱,你是木头吗?” 那男子叹了口气,应了声“是”,便下去拿钱去了。 随后,雪柔又和沐潇湘来了几回,有输有赢,这更让她相信面前这位公子是个新手。手上的把握就更大了,难道她还能输给一个新手不成? 她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把输掉的这些赢回来,那坊主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知道坊主的手段,所以每一次她都是极致的胜利,为的就是活着。 禾欢在一旁看得迷糊,既看不懂棋,也看不懂沐潇湘在玩什么把戏,不由开口问:“公子,你能行吗?” 沐潇湘笑:“怎么?你还不信你家公子吗?” “奴才是想相信,可公子这输大于赢的,奴才看着慌得很啊。”禾欢看起来着急得不得了。 雪柔笑道:“小书童你怕什么?姑奶奶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总会给你家公子留个遮羞的东西回家的,放心吧。” 沐潇湘心底发笑,你输定了。 而后几场,则都是沐潇湘胜利,甚至赢走了那男人提上来的所有钱。 这一下……又回到原点了! 她不会输的?绝对不会! 越是这样想着,雪柔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慌乱,一连被沐潇湘吃掉自己的两条“鱼”。 我一定不会输! 然而…… 随着沐潇湘最后一次的行棋,雪柔便没了动作。 沐潇湘已经率先牵到三条鱼,得六根博筹,她赢了。 “张夫人,你现在可是欠了本公子六千两银子了。还来吗?再来的话,或许还可以把这些都赢回去哦。” 沐潇湘嚣张地说道,让雪柔从心底腾升一口老血。 这算什么? 她看向那男子,期望他能帮帮自己。可那男子却转头不看她,对沐潇湘道:“公子,你还是给张夫人留些面子吧,不然她回去可得被张员外好一番教训了。” 听罢,沐潇湘有点同情的看向雪柔,似笑非笑:“如此,那我便告辞了。今日我玩的很痛快,下次还会再来的。对了伙计,你把张夫人欠我的这笔账记在你们这儿,讨债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放心吧,少不了你们好处的。” 说着,沐潇湘还不忘拍拍雪柔的肩膀。 雪柔被镇住了,心想如今是完了。 第二十六章:雪柔的恐惧 待沐潇湘走后,雪柔还沉浸在那不可置信之中没有回神。 她居然……输了。 那她会不会像那些输掉的人一样,被剁去手和脚,丢进猪圈呢? “不,我不要…我不想死……”雪柔不由得抱紧双臂。 那男子深意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 “六千两,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进来的男子感叹了一声,从窗边看着离去的沐潇湘的背影。 雪柔见到来人,一个激灵跪到男子脚边,“坊主,我不想死,我会努力,下次不会再输了。” “你不想死?可以,除去你欠的那六千两,那你就还方才从坊里提的一万两好了。这样,我就饶你一命。”男子轻飘飘地说道,漠视生命的他,如今就像是在跟人讨论今晚是吃白切鸡还是红烧肉似的。 雪柔更为难了,面如死灰:“坊主,你也知道我,我一个奴婢……到哪里去寻那么多钱?” “这是你的事,聪明如你……”他一手挑起雪柔的下巴,黑眸里是她惊恐的脸,“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方法的。” 男子收回手,随后习惯性的拿出手帕擦了擦。“为了不让你的身份被人怀疑,接下来,我就应那公子的要求,对你进行催债了,毕竟这也是赚钱的活儿呢。不要让我失望,雪柔。” 几句轻飘飘的话,却让雪柔一下子跌到谷底。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男子的银衣被风吹得飞了起来,让他看起来像仙气飘飘。待他看向你是,却不是给予你仙人的恩惠,而是恶魔的催命符。 雪柔不知是怎么回到将军府的,一路上想的都是自己还不了钱的结局。 “雪娘,你怎么了?”沐云翔将还有些肉肉的小手搭到雪柔手上。 雪柔愣愣地看着沐云翔搭过来的手,带着银镯,上好的进贡绸缎,金丝的绣线……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她又赶忙把那个念头给赶走了,也不是心疼沐云翔,就是那件事风险太大,若是失败,要她命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她对沐云翔笑笑,“奴婢没事,多谢大少爷关心。” “没事就好。喏,这个给你。”说着,沐云翔将一盒胭脂丢给她。 雪柔愣了一下,“这是……?” “这是给你的,今天姨娘给了我很多零花钱,我花不完,就给你买胭脂了。”沐云翔满不在乎的道,手边还有大包小包的零食,玩具什么的。 雪柔想到什么,“除了这些,你还买了什么?” 沐云翔想了想,又说:“还给胭脂铺的老板娘买了些珠钗首饰,她还夸本少爷是个会讨女孩儿欢心的。这不是废话吗,本少爷自小便得女子喜爱,日后等着嫁给我的人更是一大把呢。” 雪柔没听道后边的话,只听前边的便知道大事不妙了。“大少爷,那胭脂铺老板娘就是看重你的钱,你可别再给她买东西了。若是被老爷他们知道了,那我可得遭殃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那老板娘是你的姐姐吗?”沐云翔不解的问。 是啊,是亲姐姐,可就因为是亲姐姐,所以在欠下赌债的时候把她卖进了赌坊。若不是她天资聪颖被坊主看中,从而被培养成赌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雪柔再三强调,“她就是个骗人的,日后大少爷可不许再听她的鬼话,给她买东西了。” 不想沐云翔嘟着嘴,“那她说本少爷日后可飞黄腾达也是骗人的喽?” “……这是事实,她不敢胡说。”雪柔循着沐云翔的话道。 沐云翔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好吧,也就听你这一回。” 这下,雪柔才放心不少。 回到沐府,雪柔就带着沐云翔去给赵氏请安了。 赵氏白日里在老夫人那里讨不了好处,如今见了沐云翔,心情才好些。 这会儿,她正和雪柔说着话,就见沐流光气愤的跑了进来。 赵氏疑惑,“怎么了流光,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沐流光的眼圈有些红,她说:“老夫人真是好生偏心,宫里发了赏赐,好的全赏给沐潇湘了,而我就得了一个和沐雨韵一样的玉如意!” 雪柔疑惑:“听说那玉如意外邦进贡的,也不算辱了面子吧?” 不想话刚说完,沐流光便起身给了她一巴掌。“外邦进贡有什么用?赏给了本小姐和沐雨韵那丫头一模一样的东西,不就是在嘲笑我的身份吗?母亲,你可知道,那沐潇湘得的可是南海夜明珠,那才是真正让人看得起的东西!” 说罢,沐流光又狠狠瞪了雪柔一眼,“不知羞耻的东西,穿这么少还好意思出来晃?还不快滚?” “奴婢知错,奴婢告退。”雪柔忍着脸上的痛退了出去。 虽是气愤,但她有什么办法,人家是主子,她又上不得台面。 但是那沐潇湘得的赏赐一事,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二十七章:不如 半夜,趁着众人已经熟睡,一个人影悄悄潜入潇湘院,直抵潇湘院的库房。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要的东西,潇湘院又没什么东西可以存小库房里。 想来那东西,应该是在沐潇湘的房间里了。 雪柔不由得啐了一口,都是穷人志气,就一个夜明珠还要放在自己房间,活该不受宠。 但她不敢贸然进入沐潇湘的房间,所以只得离开了。 带她走后,沐潇湘的房间却亮了起来。 禾欢出门寻了一圈,回来时手上拿了个东西。 “没想到她真的会来偷,胆子也是够大的。”禾欢笑说。 沐潇湘转着佛珠,“一个不受父亲宠爱的女儿,如果被偷了赏赐之物的话,那也没有人会替这个女儿说话。罢了罢了,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可粘到她什么东西?” “你看。”禾欢将一块手帕递到沐潇湘面前。 边角处绣着几朵桃花,还有一个雪字。 禾欢略有些遗憾,说:“这府里名字带雪字的多了去了,恐怕不能成为证据。” 沐潇湘却笑了,她将手帕凑到禾欢鼻子旁边,“你问问看。” 禾欢下意识地问了两下,一种从未闻过的香味进入了她的鼻子。 “这是什么香?我怎么没闻过?”她疑惑。 沐潇湘笑问:“还记得白天,我让胭脂店老板娘推荐沐云翔买的胭脂吗?” 禾欢听罢,不可置信地道:“沐云翔真的把新买的胭脂送给了雪柔?!我的天,你真是神了!” 说实话,禾欢突然对沐潇湘多了些崇拜。 沐潇湘笑笑,不以为然。 沐云翔耳根子软,最听不得好话,让他买东西是轻而易举的事。而胭脂又是他用不上的,平日里他又花钱大方,总是少不了给雪柔的赏赐,那胭脂肯定是给雪柔的。 能料到这点,沐潇湘也算是尽力了。 “睡吧,这几天可得养饱精神了。”沐潇湘打了个哈欠,慵懒非常。 禾欢再次提议:“我能跟你睡一次吗?白日里见了你那男子装扮,此刻我心里满满都是你,我也想体验一下和东蒙太子睡觉的感觉。” “滚出克。” 又是被无情拒绝的一晚呢。 而后几天,雪柔都偷偷潜入沐潇湘的院子里,而后又无功而返。 她是真的急了,原以为那公子模样俊俏想必也是心胸宽广之人,不想对钱却是吝啬得很。如今催债书和赌坊的警告书是一封接着一封的送到她手里,而且每一次都通过不同的形式。 这样下去,迟早得完。 这一日,沐潇湘又和往常一样,去给沐老夫人请安用膳。 只是这次,沐中成却是没有出现。 沐老夫人也不提他,拉着沐潇湘说了会儿话就放沐潇湘离开了。 路过花园时,遇到了刚从书房出来的雪柔。 雪柔如今对沐潇湘充满了鄙夷,随随便便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沐潇湘道:“站住。” 雪柔一愣,随后不满的回头,“有什么吩咐,二小姐?” 沐潇湘也不恼,从袖子里拿出两个信封,“今天早上,一个丫鬟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说是给你的。” “给…奴婢的?” 雪柔疑惑,她看向那信封,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不由得呼吸一窒。 “怎么了?是我弄错了吗?”沐潇湘状似疑惑。 雪柔忙拿过信,“没有弄错,多谢二小姐帮忙。二小姐可有看过里头的内容?” “本小姐也不是什么偷窥狂,为什么要看?”沐潇湘似是不悦地皱起眉头。 “对不起二小姐,是奴婢失言了。”雪柔忙道。 沐潇湘:“罢了。禾欢,我们走。” 眼看着沐潇湘走远,雪柔忙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一个信封: “五日之内,若是再没有找到办法,杀之。” 落款处,是赌坊的名字。 后面一封雪柔就没有看了,因为她猜得到里面的内容。 但想了一下,她还是决定看一下,若是那公子决定宽限呢? “本公子听说将军府有一宝贝独苗,也可谓价值千金?时限将至,本公子也不好逼迫一个女子,不如考虑考虑这建议?” 落款处,是一个萧字。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雪柔将那信给狠狠地揉成了一团。 …… 而书房里,沐中成也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五天前收到的,信里写着: “五天之内,我会要了你的命。” 这封信让他想到了沐潇湘,可隆福回来的禀报却让他失去判断。 长宁公主左苓在两年前因为郁疾而死,墓碑就宁显塔的后山,没守塔人看着。 左苓死了。 那他府里这个……莫非是被左苓诅咒的回来报复他的人?沐中成丧心病狂的想。 而第二封是在刚刚收到的,信里写着:“三天之内,我要绑走你的儿子。” 沐中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二十八章:紧张 有人要绑走沐云翔的事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很快传遍全程。 沐中成无法,因为沐云翔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特地从皇帝那里调了兵,全方位无死角的守着沐云翔。 而此刻却苦了雪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根本没有给沐中成写过那封信,可却在沐中成把信拿出来给所有人看时,她感觉那就是自己做的。 这把她搞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如此,沐云翔被保护得密不透风,雪柔根本动手的机会,而恐吓的信件却是一封接着一封。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日夜都在恐惧里度过。 然而就在这种时候,赵氏却突然派她出门,去买胭脂。 雪柔想推脱,却被赵氏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她想把这事交给府里的其他丫鬟去办,却不想那些丫鬟以为府里头是安全的,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办法,雪柔只得自己出府。 不想刚一出府,她就被人一棒子给打晕了。 终于…… “你们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你们好烦啊!”沐云翔鼓着小脸,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士兵道。 侍卫首领说:“大少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请你不要怪罪。” 沐云翔插着腰,指着那群侍卫骂道:“你们真是烦死了!没有雪姨温柔,也不会像雪姨那样陪我玩儿,你们除了跟着我就一点用都没有!烦死了烦死了!” 侍卫首领:“惹公子不高兴了,请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说实话,侍卫们心里头是憋屈的,怎么说他们曾经保的是国家,卫的是那天之骄子。如今却被调来保护一个小屁孩? 这谁接受得了? “哼!一群木头!你们就是一群废物!听到没有?废物!”沐云翔越说越起劲,只差站在桌子上和人跳脚了。 侍卫们哪儿受得了这种侮辱,刚要发作就听到沐中成的声音:“翔儿,休得无礼。” 沐云翔转身,看到了沐中成,他向沐中成气祈求说:“爹爹能不能别让他们跟着我了,他们又笨又烦,儿子看着一点儿也不痛快。” 沐中成本就因为左苓和绑架的事被得一个头两个大,此刻被沐云翔这么一说,无疑是在他头上点了把火。 “痛快?你还想要什么痛快?你都快被绑了还想要什么痛快?嗯?”沐中成朝着沐云翔吼道。 沐云翔看沐中成吼人那架势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似的,一瞬间就被吓哭了。 沐中成愣住了,看着自家独苗苗如此伤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要安慰,沐云翔却撇开他跑开了。 沐中成赶忙吩咐那些侍卫:“快追!你们一刻也不得离开他!听到没有?” “是,将军!” 沐中成无法,也只得跟着追,此刻还是不要和沐云翔赌气的好。若是出了什么事,就怕到时候沐云翔使什么小孩子性子,酿成大祸。 他找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沐云翔的身影,想到今天是最后一天,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正这时,转角却看见沐潇湘牵着沐云翔走着。 是她! 沐中成呼吸一窒,忙跑过去,一下把沐云翔从沐潇湘旁边抱离。 “你要带他去哪里?”沐中成冷声质问。 沐潇湘一愣,似乎是被吓到了,“刚才翔儿哭着跑过来,我不知该怎么办,就想带着他去找二姨娘她们。” “真是这样?”沐中成眼眸微眯,里头满是不信任。 沐潇湘有点伤心,“爹爹怎么这样看我?是怕我伤害翔儿不成?” 此话一出,沐中成方才回神,意识到是自己太冲动了,只得道:“二丫头你不要怪爹爹,爹爹最近不知怎的,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呢脾气。” 沐潇湘听罢,这才释怀,“出了这样的事,爹爹如此也是正常。翔儿也是我的亲人,我明白。” “你理解就好。”不知怎的,沐中成总是觉得怪怪的,觉得还是不要让二人接近的好。“我先带翔儿去安全的地方,你也小心些,今日就和老夫人待在一起吧,那儿也不要去。明白了吗?” 沐潇湘福了福身,“女儿明白。” 当然了,反正还有几个时辰,就让沐中成先耗耗精神也不错。沐潇湘这样想道。 禾欢悄声问:“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 第二十九章:梦中梦 距离午夜还有那么三个时辰,沐中成的神经也越来越紧绷。 派去监视沐潇湘的人又回来了,他禀报:“将军,大小姐还在睡。” 沐中成明显的松了口气,“还在睡就好。” 原来,他怕沐潇湘突然动手,就着人在沐潇湘的膳食里加入了安眠之物,如今沐潇湘一个睡了一个时辰多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将军。” 沐中成:“她应该快醒了,在她的熏香里再加一些。” 那人明显有些担心,“将军,用量过大可能会让二小姐昏迷不醒……” “闭嘴,本将军心里有数,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沐中成不悦地喝道。“还不快去?” 那人无法,“是,将军” 由此,沐中成才放下心。 正这时,赵氏却突然跑了进来,“老爷!老爷!翔儿,翔儿不见了!” “你说什么?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怎么会不见了?”沐中成捉住赵氏的手,不可置信地问。 赵氏又惊又怕,“我也不知道,翔儿说要如厕,不想让人跟着……谁知道到现在都没见人回来,去厕所里也找不到人。” “什么?你……你这蠢妇人,该跟着去的!”沐中成又气又急,“我去找找看。” 说罢,便撇下赵氏跑了出去。 他一路跑到沐云翔的院子里,心里头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进了院子,就见侍卫一排排站着。 而那房间里,看到赵氏和老夫人正陪着沐云翔玩闹。 遭了,上当了! 沐中成心中不由警铃大作,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沐云翔真的出了事,那那些侍卫怎么会这般淡定? 他忙的跑回书房,刚推开门就见一把枪刺了出来。 沐中成没有躲得及时,那把枪直接射入他的心脏。 疼痛,黑暗,顷刻间席卷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沐中成尖叫着醒来,险些跌下凳子。 一边负责禀报的侍卫愣了一下,“将军,你怎么了?” 沐中成看着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做梦。 可自己怎么会睡着? 他猛的起身,在屋子里翻找一通,随后看到了书桌旁的香炉。 那味道? 到底是什么时候…… 沐中成不由出了一声冷汗,“把这香炉抬出去!快!” 侍卫一听,虽不明缘由却还是照办了。 “沐潇湘那边怎么样了?”沐中成问。 那人看了看天色,已经半昏了,“回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香炉里添加剂量,二小姐还在睡。” 沐中成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这会儿,门外突然跑进一个侍卫,“将军,沐少爷不见了!” 沐中成又一愣,忙看了看窗外,外头的侍卫站得仍旧笔直。 他笑了一声,老天方才是给他托梦呢! 他抽出佩刀,用力刺进进来的那个侍卫的胸口。 那侍卫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倒了下去。 旁边的人愣住了,“将军……” “老夫由苍天庇佑,事先知道了你们的把戏!你以为老夫会怕吗哈哈哈哈!”沐中成猖狂地大笑。 他就知道,自己不会如此轻易的陨命的。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面上已是惊恐。 只怕这沐中成,是失心疯了。 沐中成收起笑,“走,去看看翔儿。” 不想刚走到门口,心口一痛。 黑暗再次席卷他。 后边那人露出狡黠地笑。 “啊!” 沐中成再次从惊醒,这次醒来他是在床上。 难道……又是梦? 这一次,他迅速从床上起身,将四周巡视了一遍。 居然没有什么安眠之类的东西,连一丝味道都没有留下!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这一切都是梦? 可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就在这时,沐老夫人跑了进来,手脚不便的她似乎用了全力,见了沐中成这才松懈了。 沐老夫人哭着道:“中成我儿,翔儿不见了!翔儿不见了!” 沐中成急了,一时间想不到其他,“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 “这不到了该睡觉的时辰了?翔儿见不到雪柔睡不着,又哭又闹的,奴才哄不开便让翔儿跑了……现在找不到他了!”沐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要是翔儿有个万一,我们沐家就绝后了……” 沐中成安慰她:“母亲你别哭,儿子这就去把翔儿找回来!” 说着,他推开门。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在那里,这天是什么时候黑的?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身后的“沐老夫人”发出一声笑,“怎么了儿子,不去把翔儿找回来吗?” 沐中成转身,“你到底是谁?” “怎么?杀了你两回,你还是没猜出我的身份吗?”那人用沐老夫人的声音说。 “你……你是左苓?”沐中成不可置信地问。 心上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怎么会…… 只见“沐老夫人”慢慢走到沐中成的书桌旁,而后在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 沐中成不由呼吸一窒。 “第一次,我拿走了左苓的虎符,这一次,就是你的了。”“沐老夫人”挑挑眉,语气里尽是张狂。 “你!” 原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第三十章:连环计 原来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绑架沐云翔就只是个障眼法! 沐中成忍不住痛骂自己的不警醒,怎能愚蠢至此。 这时,他瞥见旁边的柱子上挂了一把佩刀。 他迅速的抽出佩刀,用最快的速度像“沐老夫人”袭去。 “沐老夫人”躲得极快,不从从哪儿拿出一把剑。 二人很快展开一番厮斗,处处皆是要人命的狠厉。 可就算二人打斗如此,门外的侍卫就像是看不到一般,根本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反而是默默上前,替二人“贴心”地关上了门窗。 沐中成心头一惊,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这让“沐老夫人”得了机会,一脚将沐中成踢飞,重重的撞到柱子上。 沐中成吐了口鲜血,好半天起不了身。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那么多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沐老夫人”笑着,如地狱修罗一般:“你们当年,是怎么让岚妃身边的仆人们乖乖听话的?嗯?” 沐中成呼吸一窒。 岚妃! 左苓的母亲…… “沐老夫人”接着说:“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明白了吗?沐中成?” 沐中成想要起身,“你是……”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沐老夫人”飞踢过来的一脚直接踢晕过去。 沐老夫人一下跃到窗边,侧眼看了看那沐中成,“你就好好记住今夜吧,沐中成。这只是个开始。” 沐中成的手指动了动。 “啊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沐中成尖叫着从床上醒来。 这一回,他头痛万分。 窗外的月亮以是正中,皎洁白亮。 忽然,侍卫忽然疯狂地拍门,对里头喊道:“将军,将军不好了!沐少爷不见了!” 沐中成缓缓起身,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打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那已经挂在正中的皎洁明月。 “将军不好了,沐少爷他不见了,我等找遍整个将军府都没有找到他!”侍卫焦急的禀报说。 然而沐中成只是愣愣的,转身看了看屋内,一切如旧,哪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这……也是梦吗?”沐中成愣愣的问。 侍卫一顿,“什么?” 沐中成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卫回答说:“回将军,现在是子时。” “子时……那现在,应该不是做梦了吧?”沐中成又问。 侍卫被问蒙了,“将军,你怎么了?” 沐中成看了看天空,转身又看了看屋内,方才如梦初醒。 他顾不得穿衣服,便向沐云翔的院子跑去。 此刻那儿已经是哭声一片,只见沐老夫人和赵氏哭得不成样子,若不是沐潇湘帮着沐老夫人顺气,沐老夫人恐怕都熬不过去。 沐中成看见沐潇湘,上前捉住沐潇湘的胳膊,大声道:“是你!对吗?你终于来报仇了对吗?那你杀了我呀!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对我的儿子下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随后,他狠狠将沐潇湘甩到地上。 众人被搞蒙了,还来不及反应怎么回事,就见沐中成从身后侍卫那儿抽出佩剑,狠狠刺入沐潇湘的腹部。 只见沐潇湘不可置信地望着沐中成,“爹爹…我不明白……” 率先反应过来的沐老夫人很快给了沐中成一巴掌,对着他骂道:“如今这个时候,你却失心疯了!潇湘一个弱女子,谈什么杀不杀的?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眼里是真的容不下她吗?” 沐中成回说:“母亲,是她,是她绑走了翔儿!是她呀!她就是来报仇的!” 不料沐老夫人听后又给了他一巴掌,“我看你是疯了!” 随后,黄婆子拿出几张纸给沐中成看。 “老爷,绑走大少爷的是雪柔。这事儿她谋划已久,为的就是还她欠下的那些债!”黄婆子说。 沐中成再次被说愣了,他拿起那些信纸反复看着,如今更是头痛欲裂。 这会儿,沐潇湘又说,“老夫人,那雪柔似乎真的是被逼急了。前几天您赏了孙女一颗夜明珠,当夜就被她盗走了。” 沐老夫人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话落,旁边的禾欢拿出一块手帕,“老夫人您看,这是雪柔留下的。这上头还有她擦的胭脂香。” 黄婆子拿过来一闻,就道:“还真是!据雪柔说这是大少爷买给她的,老奴还提醒她不可再让大少爷乱花钱来着。” 听众人这么一说,沐中成适才明白,自己方才又走错了一步。 “对不起,二丫头……翔儿是沐府唯一的一个公子,爹爹是急疯了……”沐中成说。 沐潇湘虚弱地说:“没事的爹爹,如今还是先找到弟弟为好。” 说完,沐潇湘便在沐老夫人怀里晕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沐老夫人的劝告 沐潇湘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幸亏她熬了两天夜,不然也不会睡这么沉。 禾欢在窗户边坐着,看到沐潇湘坐了起来。 “演技不错呀,公主殿下。亏我当时还为你担心,没想到只是睡过去了。” 开口第一句,便是一句满含埋怨的夸赞。 沐潇湘坐到另一张躺椅上,“雪柔找到了吗?” 禾欢:“找到了,不过比我们预想的要慢得多。” 听罢,沐潇湘不由一笑,“看来沐中成是真的老了,那我就更要跟他玩玩了。。” “他都这么老了,迟早都是要死的,你何不放过他?”禾欢将自己想了很久的话说出口,一面观察沐潇湘的脸色。 沐潇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禾欢。 禾欢觉得沐潇湘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似乎在嘲笑她。 这让禾欢不是很舒服,起码这段日子她对沐潇湘也算情真意切,而此刻沐潇湘却像是把她的认真看得一文不值。 而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腹中一痛。 是那个蛊…… 禾欢痛苦的捂住肚子,冷汗一瞬间席卷全身。肚子里的那东西像是要把她的肠肺给咬断似的,撕裂的痛苦让她从凳子上跌到地上,一会儿便直不起身。 “你的仇人也有老的一天,不如你也放过她擦?”沐潇湘笑着说。 禾欢语凝,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换做沐潇湘,也是不可能的事。 沐潇湘接着说,语气像是调侃:“我可不是什么无私圣人,就算被困宁显塔五年,也未能给我修出一副菩萨心肠。我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或是老人,或是孩子而饶过他们。我只知道,人总会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 禾欢看着她冰冷的眸,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什么蛊,竟霸道如此!像是一只嗜杀的犬,只要有了空隙,就会不顾惜所有的撕碎一切。 禾欢痛苦的蜷缩着身子,那种痛苦,让她连昏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这沐潇湘的刑罚,竟和宫花阁的一样狠辣霸道。 随后,沐潇湘从桌上拿起红檀佛珠转了转。 禾欢忽然感觉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忽然安静下来了,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多谢主子不杀之恩。”禾欢拖着沉重的身躯给沐潇湘磕了个头。 沐潇湘看着窗外说:“你出去吧,身子养好之前就不要来伺候了,这几日我身边有红烛就够了。” 禾欢一愣,“可是……我知道了。” 她从来没有看懂过沐潇湘,禾欢想。 她关上门,沉重地叹了口气。 原来曾经的东蒙国太子,是这样的。她心想。 不过一会儿,沐老夫人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潇湘院。 沐老夫人给沐潇湘盖了一条毛毯,让沐潇湘冰凉的四肢隔绝了与风的接触。 沐老夫人还未说话,沐潇湘就问:“老夫人,翔儿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潇湘丫头,你放心吧,翔儿已经回来了。”沐老夫人安慰她,“我已经让府医已经给你看过了,幸亏未伤及要害,调养些时日就好了。” 沐潇湘似乎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那爹爹呢?” 他是不是有了一点愧疚呢? 他会有吗? 沐老夫人似乎是料到她会问,就说:“你放心吧,你爹爹他已经入宫请旨了。” “请旨?”沐潇湘一愣。 沐老夫人点点头,“赌博这东西害人不浅,如今经过雪柔的事,竟还牵扯出一些人口买卖,这天下赌坊真是罪孽深重。如今就等陛下准许,也好铲除它!” “是么?”沐潇湘淡淡地回答。 怪不得沐中成能做出如此冷血之事,原来就算对自己的亲女儿,他也不会存在一丝情感。 沐老夫人看出沐潇湘的心思,又接着说:“潇湘,你可知道,你爹爹每次从战场回来都会做噩梦?” 沐潇湘皱眉,“潇湘数年在外,不知爹爹有这种怪病。” 沐老夫人一愣,这沐潇湘似乎是轻易就将她的话题给反转了。 一个从小被父亲抛弃的孤女,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却又被父亲再一次重伤。这种事若是传出去,那将军府必定得遭受世人耻笑。 想到这儿,沐老夫人哼了一句,道:“不过这事儿你爹爹也逃不了责任,别人都是越活越精明,可他却越活越糊涂。自从那件事之后,咱们将军府就一直……” “老夫人!”黄婆子适时的开口,打断了沐老夫人要说的话。 沐老夫人一愣,不由暗掐自己几下。她看见沐潇湘疑惑的神情,笑道:“潇湘,这些东西都是你爹爹给你的赔罪礼,你且不要计较了。好吗?他如今年事已高,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恨他。潇湘,你不要怨你爹爹,好吗?” 瞧着沐老夫人忽的降低身份,沐潇湘着实给吓了一条。 “我知道了,老夫人。”沐潇湘回答。 沐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还是你知事理,你爹爹应该很欣慰。好了,如今你有伤在身需要休养,这几日就不需要来请安了。明白了吗?” 沐潇湘微微低头:“潇湘明白了,老夫人。” 沐老夫人满意一笑,便由黄婆子搀扶着离开了。 沐潇湘冷笑一声,这沐老夫人原是和沐中成一样的,亏她之前还以为沐老夫人还是个知理的呢。 第三十二章:她离开了 沐潇湘再醒来时,是在下午。 斜阳残辉落在沐潇湘身上,却没有一点暖意。 而红烛坐在之前禾欢坐的位置上,头一点一点的冲着瞌睡。 “红烛。”沐潇湘轻声叫醒她。 红烛却是被吓了一跳,忙起身站到一边,“对不起二小姐,奴婢睡着了!” “没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沐潇湘疑惑。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睡着的。 红烛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这屋子就觉得困得很。一时忍不住,就……” 听到这儿,沐潇湘才想起什么。她问:“香炉里的香灰,是昨天的吧?” 红烛听罢,疑惑地去打开香炉,里头的香灰都快满出来了。 红烛忙跪下,“二小姐,昨天的香灰我忘记让人清理了。” “哎。”沐潇湘松了口气,昨天的沐中成为了监视她,特地在她的香炉里加了助眠的东西。她也就将计就计,让红烛昏睡后穿着她的衣服,才得以骗过沐中成的眼线。 而红烛没听到沐潇湘再说什么,以为沐潇湘是气急了,她惶恐地道:“二小姐,都是奴婢的不是,请二小姐责罚。能不能不要赶奴婢出府,奴婢家里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出去也无依无靠,若是被赶出将军府,那日后奴婢就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红烛越说越怕,最后甚至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沐潇湘摆摆手,“你不必惊慌,待会儿记得清理就好了。对了,禾欢呢?” 说完,她又有点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自己早上不是让人家不用伺候了吗? 红烛回答说:“禾欢姐姐好像身子不舒服,一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看来自己真的是做的过头了。沐潇湘想。 可是她己放弃复仇这件事让险些沐潇湘丧失理智,怎么可以放弃呢? 因为南荣使团,因为沐中成一伙人,她的母亲受辱自杀,如今声名不得平,她的父皇被因为这事一病不起,最后被左韫篡位毒杀,而曾经服侍过他们的人,也全都被杀死。 沐中成他们的罪孽,一点都不轻! 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红烛,待会儿你把这人参炖给禾喝吧。”沐潇湘从沐老夫人送来的补品里选了几样东西,“把这些也给她送去。” 红烛点头,“禾欢姐姐昨晚守了二小姐一夜,确实是辛苦了。” “哼。”沐潇湘一偏头,“照顾我是她的本分,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瞧见沐潇湘这少有的傲娇模样,红烛不由笑出声。“是是是,那奴婢就替禾欢姐姐谢谢二小姐的赏赐了?” “快去做你的事吧。”沐潇湘说,似乎是被红烛看穿心事让她窘迫。而后她又小声补充:“趁禾欢还没睡。 红烛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 待红烛离开后,沐潇湘也迅速洗漱穿衣,随便收拾了下便走了出去。 看在禾欢这么尽心服侍自己的份上,自己怎么说也要好好道一个歉吧?沐潇湘心想。 她来到禾欢门前,敲了敲门,“禾欢,你在睡吗?” 里头无人回应。 莫非是睡熟了? 沐潇湘又敲了敲门,“禾欢?” 里头依旧无人回应,沐潇湘的心莫名的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禾欢可有出来过?”沐潇湘捉住一个仆人问。 仆人回:“回二小姐,禾欢一天都没出来过。” “你走吧。”沐潇湘放开那仆人。 既然没有出来过,那应该还在房间里吧? 可是为什么不出声?是在生气吗? 沐潇湘随后又敲了敲门,可依旧没有人回应。 沐潇湘只得绕到房间后面,从窗户翻了进去。 素来无风的下午却突然刮起了风来,像是要把什么给吹走一般。 而门外的红烛刚要敲门,沐潇湘却突然把门打开。 “二小姐,你怎么在禾欢姐姐房里?”红烛问。 沐潇湘冷着脸,“你来做什么?” 红烛一愣,被沐潇湘的脸色弄得怕了,“回二小姐,奴婢给禾欢姐姐送晒干的衣服。方才差点让风给吹走了。” “是么。”沐潇湘看了眼她手里的衣裳,随后便离开了。 红烛正疑惑,往屋里头一看却不见禾欢的身影。 “二小姐,禾欢姐姐呢?”红烛问。 沐潇湘侧头,“她的参汤你喝了吧。” 随后也不再说什么,沐潇湘快步离开。 她居然,她居然敢离开! 她怎么可以! 怎么敢? 难道她忘了身体里还有自己种下的蛊吗? 第三十三章:偶遇颜夙 已经两天了。 睡在破庙里的禾欢这样想。 自己的下一条出路,在哪里呢? 沐潇湘肯定知道,自己是出不了水泠城的。只要自己出了水泠,那身体里的蛊就会开始啃噬她的身体。 她不敢,因为她还没活够。 禾欢摸着肚子,不由嘟囔:“如果能把蛊虫饿死好了,这样我也不会在跟那个蠢女人有什么牵扯。” 可回应她的只有因为饥饿而发出的咕噜声,这让本就尴尬的场面更加尴尬。 “哎,昨天偷的东西吃完了。”禾欢摸着肚子遗憾的说。 她真是傻,临走前居然没有把工钱结算一下! 或许现在回去结算一下工钱,应该没有人会笑她吧? 不,自己再回去就是猪,只有猪才会回去找那个女人! 一时间,禾欢陷入纠结。 “想我曾经好歹也是衣食无忧,不想今日会落到这般田地,真是造化弄人,苍天带我很薄。”禾欢又开始自言自语,开始回想自己的过去。 自己真是傻,想着从沐潇湘那里跑出来的话,投靠谁也好,就算是投靠自己曾经的丫鬟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谁能想到会被其他乞丐告知丐帮帮主已经带着娇妻到别的省避暑去了,如果禾欢能早一天到,或许能赶上。 禾欢只能呵呵一声,幸亏来晚了。 去投靠自己曾经的丫鬟什么的,果然自己拉不下脸面。 “哎,去打猎吧。或许能猎到大狗熊也说不定呢。”禾欢只得再次振作起来,嘟嘟囔囔地收拾东西:“蛊虫没饿死我倒要先饿死了。” 随后,她偷偷跑进了皇家猎场。 狩猎季节还没到,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她的。禾欢心存侥幸。 不到一会儿功夫,她便猎到了一些小猎物。 随后,这禾欢竟光明正大的在皇家猎场里烤了起来。 “我的天哪!我真是天才,每年陛下都会来这里狩猎,那个人肯定也会来,我只要等在这里,那一定可以杀了那个人!”禾欢忽然想到这个点子。 她不由有些小得意,“看来没有沐潇湘,我也不是不行。” 说罢,禾欢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对着肚子说:“听到了吗?我就算没有你,也可以过得很好。甚至可以吃香的,喝不上火的山泉水,你就是个摆设!” 也不知她是对蛊虫还是对沐潇湘说,总之说了之后,她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虽然那莫名的难受一直徘徊心头,但她还是选择性无视。 正想着,禾欢忽然听到一些声响。 莫非巡逻兵看到我了?禾欢想。 她将吃到一半的食物咬在嘴里,小心的伏下身。 现在离开,或许还来得及。她心想。 不料刚迈出脚,就听到前头发出落地的声音。 随后,一双紫金靴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慢慢抬头,对上颜夙错愕的眼。 颜夙眼中快速地闪过什么,他蹲下身,“我记得你是沐小姐身边的丫鬟吧?” “我是。不,我不是,现在不是了。”禾欢直起身子,“颜公子怎么在这里?” “我妹妹想吃烤兔子,我便寻思着来这里或许会有结果。”颜夙向四周环视了一番,确定没人后将禾欢扶了起来。 禾欢不由嘴角抽搐:“兔子?颜小姐不怕吗?” 颜夙笑笑说:“怕?有什么好怕的?你别告诉我你没吃过?” 禾欢摇摇头:“我没有。” 颜夙挑挑眉,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随着他的目光,禾欢看到自己手里还拿着半只烤兔子。 “!!” 颜夙不由笑出声,眼中闪着某种星子:“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禾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说别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颜夙忽然问。 禾欢一愣,说:“我叫禾欢。” 但心里头不由得庆幸,幸亏从前没见过颜夙,不然被认出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像颜夙这样漂亮的男子,或许不会是那种心存恶意之人吧? 颜夙又问:“是沐小姐取的吗?” “不。”禾欢随即否认,“她没有那种情调,取这么好听的名字。” “好吧。”颜夙低笑一声。 禾欢赌气似的地说:“你告诉她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再也见不到我了。” 哼,现在某人心里肯定急死了。禾欢得意地想。 第三十四章:故人归 颜夙看了看禾欢,疑惑:“怎么?她把你赶出府了吗?” “是我自己走的,那家伙太难伺候了,而且心又毒,我再也不想和她在一起了。”禾欢虽是嘴上抱怨着,可眼里却不是如此。 哎,虽是半路盟友,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她总归是有点不舍。 颜夙看着她,“是闹矛盾了吧?” “算是吧。”禾欢显得有些低落。 她摆弄着手指,继续说:“我伺候她也有一段日子了,自作多情的以为是了解彼此的,没想到她……她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她…她是个…是个坏人。” 禾欢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沐潇湘,又不能对颜夙全盘托出,只得简略来说。 “但是,我认识沐小姐却是个温柔的人呢。”颜夙说。 禾欢以为他说的是真正的沐潇湘,而非左苓,便道:“那是以前,现在的她,坏透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她自嘲的笑笑,颜夙也跟着笑了。 “这不正是臭味相投?”禾欢苦笑。 哎,如果换位思考的话,自己或许和沐潇湘一样。这一次,自己却是也有错。 颜夙忽然挽过禾欢的肩膀,让禾欢吓了一跳。 她听见颜夙说,“回去吧,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她。” 禾欢疑惑,“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是一个初到水泠城的弱女子,对这里不熟,很容易出事。像今日这样,如果你遇见的不是我,你就遭了。”颜夙像她解释说。 禾欢一听,颜夙说的不无道理。 “可我…已经跑出来了,拉不下面子回去…”禾欢有些纠结。 她不是没想过回去,可就是拉不下那个脸面。 颜夙无奈一笑,“脸面和安全哪个更重要?” “安全。”禾欢说。 “对了。”颜夙揉揉她的脑袋。 颜夙的动作让禾欢愣住了,这才想起来从刚才起颜夙的动作就有些不寻常。 而颜夙也明显的感觉到禾欢的僵硬,他放开禾欢。 他起身,问禾欢:“要我送你回去吗?” 禾欢愣愣地起身,“颜公子为何对我这么好?” 这话二人都愣了。 随后还是颜夙反应过来,他垂下眸,眼中是那遥不可及地哀伤。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一位姑娘。”颜夙说。 时间仿佛是静止一般,禾欢这才看懂颜夙看自己的表情,就算是笑着,也是哀伤的。 “是吗?那真巧。”禾欢有些尴尬。 自己刚刚就不该问这个问题,触及了别人的伤心事。 看颜夙那模样,便知道他和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不得厮守。 颜夙:“是啊,真巧。对了,到了将军府,你帮我把这手帕还给沐小姐吧。”他将一块绣着银莲花的白手帕递给禾欢。 “她的手帕,为什么会在颜公子那里?”禾欢疑惑。 颜夙回答说:“上一次沐小姐把小可给你抱时,看见小可的爪子露出来了。可能是怕伤着你,她悄悄用手帕将小可的爪子给裹住了。小可的爪子勾住了手帕,也就到我这里了。” 禾欢听罢,想起那天沐潇湘的确不见了一块帕子。 她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这件事,我居然不知道。” 自己真的了解左苓这个人吗? 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 颜夙安慰她:“我说过,沐小姐是温柔的人。只不过她的温柔被掩藏得很好,你没发现也很正常。” “谢谢你,颜公子。”禾欢道谢。 颜夙摆摆手,“不客气。我叫人安排一下,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一个轻功便消失在禾欢面前。 随后,颜夙就骑马将禾欢送到了将军府后院。 令禾欢惊讶的是,沐潇湘竟然等在那里。 禾欢下了马,走到沐潇湘面前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沐潇湘看了颜夙一眼,说:“刚刚颜公子让人送信来,说有一份惊喜给我。” 颜夙伴着斜阳,身上被镀了一层暖色的金边。只听他语气温柔:“故人已归,这难道不是惊喜吗?” 说完,便乘着余晖离开。 可他的身影,确实说不出的孤独。 第三十五章:又回来了 禾欢恭顺地跟在沐潇湘身后,沐潇湘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主子,我觉得你刚才倚在门边那个姿势帅呆了。”禾欢率先打破沉默。 只听沐潇湘哼笑一声,“你这是在嘲笑我吗?明知颜夙会带个什么东西回来,却还是在那里等。” 禾欢兴奋极了,她俏皮地吐舌,“这不就说明你心里有我吗?” “你想多了。”沐潇湘摇着手指,“是因为你肚子里有我的蛔虫。” “唉。”禾欢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沐潇湘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你知道吗?”沐潇湘忽然停下来。 禾欢疑惑:“什么?” “明天皇后和鲜于不颜就要从虞山回来了。”沐潇湘抬指绕了绕禾欢的发,“你的仇人将暴露于阳光之下,而你,就是在暗处的箭。” “太好了!”禾欢惊叫一声,可随后又安静下来。 她真的可以杀掉鲜于不颜和皇后吗? 自己可是连沐潇湘都打不过的,更何况每次沐潇湘都没有使出全力。 “你难道忘了,我从沐中成那里得到什么了吗?”沐潇湘笑容狡黠。 禾欢大惊,摇摇头道::“你要用那个东西?不行,太危险了,这样做的话我们就暴露了。沐中成第一个怀疑的,肯定就是你。” 沐潇湘挑挑眉:“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 虽然很想报仇,可是…… 可是自己不能拿沐潇湘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报了仇以后她们需要的是什么?是全身而退和后世无忧,而不是一心的莽撞。 “或许一开始,我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南荣,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想让我们最后都活下去,而不是死在这个地方。”禾欢说。 她眼眸低垂,让沐潇湘看不清她的情绪。 “虽然有点像可笑的梦话,但是……”沐潇湘说,“但是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如果能活着的话,我想回东蒙看看。” 说到东蒙,沐潇湘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看过父皇母后了,不知道没有她帮忙打扫陵墓,其他人可还有记得他们的。 或许左韫会良心发现呢?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沐潇湘开始否认。 如果左韫真是有良心的话,当初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明天宫里有会宴,你作为将军府的嫡女可能有机会进去。”禾欢说出自己的想法。 沐潇湘点点头,“我知道,沐老夫人已经通知我准备了。你也准备准备吧,宫里熟面孔多得很,你可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到时候连累我。” “知道了知道了。”禾欢满口答应。 她已经离开水泠太久,根本不知道宫里是什么情况,还是先打探清楚的好。她不像沐潇湘,没有那么多计谋。 但是,她可以仰仗沐潇湘。 因为,现在沐潇湘是她的主子,和朋友。 沐潇湘侧头,却看见禾欢满脸笑意。“这么开心的吗?” 禾欢笑而不语。 “对了,沐中成还没发现那件事吗?”禾欢突然问。 沐潇湘露出不屑:“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会有所动作。如今还有一个假的来帮我拖延时间,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不过我不明白,他当年为什么要抢走你的虎符,那对他没什么用处啊。”禾欢疑惑地说。 沐潇湘皱着眉,不说话。 或许,跟她的军队有关系。 二人回到潇湘院,却不见红烛。 “红烛这丫头怎么不在啊?”禾欢疑惑地看了看。 沐潇湘失笑,“她滋补过了头,如今在府医那里。” 不想禾欢却又感觉不平衡起来,“我一走你就给红烛那么多补品的吗?到头来还是我可怜,吃的是偷来馒头,别人卖剩的残酒。” “那是你自讨苦吃。”沐潇湘教训她。“我有请你离开我吗?我也没有逼着你,把脚挪出将军府吧?” 禾欢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反正自己刚才也算吃了顿好的,不算太差。 过一会儿,沐老夫人请的负责教习礼仪的嬷嬷又来到潇湘院。 来到水泠这么久,沐潇湘的黄金闲暇时段基本被功课所占据。 沐老夫人倒是极为注重礼仪这一块,沐雨韵就因为有天得罪了教导礼仪的嬷嬷,那天的礼仪课便没有通过,沐老夫人也就没有带着沐雨韵出府。 沐潇湘倒是学得轻松些,毕竟在东蒙的时候她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公主,皇奶奶亲自训练的她礼仪。 沐潇湘是轻松了,可府里的赵氏就不高兴了。 第三十六章:真假皇后 艳阳高照,群众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刺得禾欢耳朵非常难受。 那个女人,竟如此受人欢迎,跟她从前可是一点儿也不像啊。 “二姐,你刚刚有看到皇后娘娘吗?她看向我们这边了!”沐雨韵兴奋地说。 沐潇湘看着底下那身着金色衣裳的女子,没有她所认知的寻常皇后的雍容华贵,倒是天生的一副狐媚面容。 弯弯新月眉,鼻若悬胆,美眸似能勾魂夺魄,嘴角微翘,一张脸上永远都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看久了让人极不舒服。 沐潇湘:“看到了。” 沐雨韵问:“怎么样怎么样?皇后娘娘是不是很漂亮?” “何止是漂亮,是惊为天人呢。”沐潇湘毫无感情地夸赞。 不想沐雨韵听了却很高兴,“是啊,怪不得陛下独独宠爱于她,天下女子输给她也是心服口服的。” 沐潇湘不明白沐雨韵如此说的原因,却也没有问什么。 南荣的确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点她不否认。 而跟在皇后车队后的,是一个用白色丝绸围起来的马车,丝绸边角绣着银白色的花朵和无人知道的符号。 “后面那辆如此神秘,应该就是国师的马车了吧?”沐潇湘问。 沐雨韵点点头,“鲜于大人就坐在里面,不过她性子冷淡,整个人也是冷冰冰的,让人很难亲近啊。” 如此的话,那也就是说,对鲜于不颜动手要简单的多了。沐潇湘和禾欢诡秘一笑。 “哎,如果能和鲜于大人交上话就好了,这样的话或许能请她替我算一算姻缘呢。”沐雨韵托着腮,有些遗憾的看着那辆白色的帐篷马车。 不知道里头的人是不是感受到什么,将帘子慢慢掀开一角。而里头的那人看着那些人群,而后目光被在二楼观望的沐潇湘吸引住了。 鲜于不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沐潇湘。 沐潇湘明显能感觉到鲜于不颜的惊讶和其他不知名的情绪,却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 鲜于不颜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之剩下一双美目留在外面。 “她刚刚是不是在看你?”将脸遮起来的禾欢悄声问。 沐潇湘点点头,“看到我她似乎很惊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莫非……她认识你不成?” 沐潇湘感到禾欢怀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二姐,大姐她们已经买好东西了,咱们先回府吧。”沐雨韵看着皇后的车队已经走远,顿时没了喝茶的兴趣。 沐潇湘还有事想和禾欢说,便推说:“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跟上你们。” 沐雨韵没有怀疑,就和丫鬟一起离开了。 看着沐雨韵走远,沐潇湘才和禾欢起身。 “你想怎么做?”沐潇湘问。 禾欢摇摇头,“若不能长久的在宫里,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今晚上,你和鲜于不颜接近一下吧。”沐潇湘提议。 禾欢不明,“为什么?她要是认出我怎么办?” 沐潇湘一边回想刚才的情景,一边说:“她刚刚也有看到你吧?” “有。” 沐潇湘接着问:“那她有什么反应吗?” 禾欢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就像是看一个路人那样。” 没有什么感情的扫了一眼,没有其他。 沐潇湘点点头,“你说过,鲜于不颜深居占星阁,根本没有见过你,却帮助皇后害得你家破人亡,这事或许她只是单纯的听从皇后的命令也说不定。”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改变她残害我家人的事实。”禾欢咬牙说道。 “我知道,不管有心无意,做过了就得付出代价。”沐潇湘说。 二人从茶楼出来,在街道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喊声。 沐雨韵和沐流光和人群围住那个女人,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沐潇湘上前,“怎么回事?” 沐雨韵回答:“这女人疯疯癫癫的,也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一直追着皇后娘娘的车队跑,还一阵胡言乱语。” 不想这话却让那个女人听到了,只见她飞快地冲过来,捉住沐雨韵的肩膀说:“我没有说谎!那个女人偷了我的脸,我才是皇后!我才是真的黄柔!沐雨韵,你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我才是黄柔啊!” “什么?你怎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沐雨韵愣住了,也推不开那女人。 那女人见终于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便接着说:“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我们以前还一起上过学。还有你,你是沐府的大小姐沐流光!你们能相信我吗?” 不想沐流光冷笑一声,而后让旁边的嬷嬷把那女人从沐雨韵身边拉开,鄙夷地道:“试问在场的百姓,谁不知道我们是沐府的小姐?” “我……” 沐流光接着说:“像你这种爱做梦的女人多了去了,却没见过做梦做疯了的。走吧,二位妹妹,老夫人该等急了。” 那女人见三人要走,忙跑过去要拉住一人,却又被沐流光的嬷嬷一把给推开了。 那嬷嬷朝她啐了一口,道:“要是再敢上前,就休怪我们不客气,污了小姐的衣裳你担待得起吗?” 第三十七章:真黄柔 众人原本想着回府,不想禾欢忽然停下来:“哎,我的耳环好想落在茶楼里了,你们先走吧,我回去找找。” 沐流光侧头看了看禾欢,不屑地笑了一声,“不就是一副耳环吗?回去再让你主子赏你便是,还用得着回去找?” 禾欢也不恼,看向沐潇湘:“二小姐,你们先走吧。” “你去吧。”沐潇湘说。 沐流光哼了一声,说了句“没见识,咱们走。”就上了马车。 “二姐,那咱们也走吧,回去晚了老夫人该怪罪了。”沐雨韵说。 沐潇湘点点头,不忘看一眼禾欢远去的方向。 “走吧。”沐雨韵撒娇似的摇着沐潇湘的手臂。 沐潇湘无法,只得跟着一起走了。 而那禾欢,向路人们询问了那疯女人如今的去处,便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胡同。 就在胡同的角落,她看到一个用破布搭成的小帐篷,那女人就坐在小帐篷外头哭。 “你说你才是黄柔?”禾欢上前问说。 那女人惊恐的抬头,看到来人时却不由愣了一下。 “我似乎是认识你的。”那女人说。 禾欢蹲下身,“那你说说,我是谁?” 如果真是黄柔,那就不会认不出她。 毕竟她和白芷,和黄柔曾经是好朋友。 而正是这好朋友,一个夺走了她的未来,一个夺走她的家人。 那女人对着禾欢左看又看,而后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忽的,那女人忽的抬起头,惊喜的看着禾欢:“阿雪,是你!真的是你!” 禾欢一愣:“你真的是黄柔?” “是我,真的是我。那个女人偷偷换走了我的脸,用我的身份去做了皇后,而我,却只能披着她的皮,活得猪狗不如……”说完,黄柔就哭了起来。 禾欢惊讶了一小会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黄柔说:“那女人是在我要入宫选秀前一个月来到我家的,说是鲜于大人派来率先甄选的。鲜于大人说后妃的八字和陛下的八字若是相克,必然会影响一国的命运,但光明正大的甄测女人的八字肯定会让女子遭人耻笑,便私下进行。没想到那女人第一天就将我打晕了,然后就将我关了起来。每天夜里她那个女人都会来找我,给我吃一些东西,第二天又消失不见。等到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来了。我很害怕,从那里逃了出来。可是我看到…我看到那个女人,顶着我的脸做了后妃,想去质问她,可是被我父亲他们拦了下来,还问我‘为什么要绑架柔儿’?我想解释,根本就没有机会……” “那女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禾欢不由疑惑。 黄柔拉住禾欢,祈求说:“阿雪,你帮帮我好不好,让我见一见陛下,我要告诉陛下,我才是黄柔,宫里头那个是假冒的!” 禾欢问:“换脸这种事平常人是根本不会相信的,更何况陛下?” “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现在活得猪狗不如,还天天被人追赶打骂,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遇这种事?”黄柔面如死灰,一下子瘫坐下去。 禾欢安慰她:“办法总是有的,你不要灰心……” 不料黄柔打断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怎么可能不灰心?那些荣耀都是属于我的,她有什么资格拿走?你知道我每天吃的都是什么吗?是别人扔掉的臭包子,硬馒头,烂菜叶。昨天我找不到一点吃的,我就去偷……可是那些人居然踩断了我的脚骨,我现在走路都困难,还不如死了算了!” 禾欢怕她想不开,只得说:“不如我先带你去换身衣裳,吃些东西,然后给你想办法,怎么样?”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相信一个人,因为这样的话,她才可以毫不犹豫的对那个女人动手。也因为这样,她才知道,真正的朋友不会做那种事。 这一切,都是假黄柔做的。 黄柔听罢,眼睛里才有了些许亮光。“谢谢你,阿雪。”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禾欢说。 随后,她带着黄柔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新衣裳。 禾欢这才看清面前这人的脸,真正的巴掌脸,不算精致,也不能让人过目不忘,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如果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阿雪,我听说图门家……被灭门了?是真的吗?”黄柔拿起抬起碗,小声地问道。 禾欢一愣,随后苦笑:“是啊,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黄柔放下碗筷,“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事。”禾欢摇摇头,“我已经不再难过了,我现在是恨。我恨那个夺走你的脸女人,就是她,做的这一切。” 黄柔一愣:“也是她?” 禾欢点点头,“是她。莫名的诬陷,让我图门一族枉死。” 第三十八章:去找罗君浮 禾欢原本叫图门雪,是南荣国太师的女儿,尊贵无比的未来的皇后。 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毕竟她和南禹安的婚事是早已预定下的。 她爱慕着南禹安,像寻常女子一般,早早缝制了嫁衣。 她还和自己两个朋友商定,如果自己做了皇后,那就让南禹安把她们两个也收进皇宫,让她们一起在皇宫里做好姐妹。 可是突然圣旨,让她从天堂落入地狱,成为了爱人的刀下亡臣。 一切都是因为……曾经的姐妹,她不敢相信。可她还是不得不接受事实,族人温热的血液喷溅到她身上时,她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原以为可以得到白芷的帮助,毕竟护国公是南禹安的爱臣。 可白芷却又将她送回皇后手里,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幸亏那日,那侍卫看我可怜,才没有真正杀死我。若不是如此,我也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禾欢一边回想一边说。 她那时候还不明白,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黄柔也吃完了饭,“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禾欢想了想,余光忽然瞥到对面的君欢楼。 “你可还记得罗君浮?”禾欢问。 说到罗君浮,黄柔眼里明显闪过抗拒。“记得,怎么了?” “你可以去找他,他这么喜欢你,一定会帮你的。”禾欢说。 虽然罗君浮不正经,可她看得出来,他对黄柔的心是真的。 他曾经也是一个可以为心爱之人上刀山下火海的人,那时他也不爱逛这烟花之地,只是一个痴情的富家公子哥。 只是黄柔却一直看不上他。 黄柔有些嫌恶,“他能帮我什么?从前他就像一个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如今我如此落魄……他肯定会笑话我,曾经看不起他。” “我觉得,他还是喜欢你的。这么多年他一直未娶,你也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吧?若是娶不到你,他是不会结婚的。”禾欢有些羡慕的说。 黄柔仍然有些犹豫,“可是……” “你还是先安顿下来再说吧,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难道你还想再过这种吃烂菜叶子的生活吗?”禾欢问。 “不不不,我不要再过这种生活了。”黄柔忙摇摇头,她捉住禾欢的手:“阿雪,你收留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去罗君浮那里。” 禾欢笑问:“那你能和我一样,伺候人吗?” “什么?” “我在将军府为奴为婢,你也要来吗?”禾欢说。 “不。”黄柔放开她,“我不想……” 她可是尊贵的学士之女,怎么可能给人当下贱的奴婢? 没想到几年不见,图门雪居然沦落至此,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禾欢点点头,“那就去罗君浮那吧,他这么喜欢你,一定能认得出你,并给你一个安身之所。我日后再去找你。” 黄柔左右寻思,也就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如此,我也就安心了。”禾欢似乎松了口气。 黄柔心头苦笑,罢了,忍一忍吧。 罗君浮虽然出身上不得台面,可面上有颜,也是个听话的,比起做给别人奴婢,也算是好的了。 她正想着,就见沐潇湘走了进来。 禾欢起身,有些惊讶:“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看你半天不回来,怕你又跑了。”沐潇湘调笑她。 禾欢:“我才不跑呢,对了,这是我的朋友。” “黄柔,是吗?”沐潇湘上下看了眼黄柔。 黄柔起身,略仰起下巴,“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吧,幸会。” 沐潇湘只是略一点头,随后对禾欢说:“时间不早了,你难道忘了我们待会儿还有安排吗?” “我差点忘了!”禾欢一拍脑袋。她转身,对黄柔说:“罗君浮的府邸你应该知道吧?你可以在你们一起栽种的樱花树下等他,或许能遇到他。我有事,就先走了。” 黄柔点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样,沐潇湘带着禾欢离开,而黄柔也踏上了去罗府的路。 “你换了衣服了呀?” 上了马车,禾欢这才发现沐潇湘的不同之处。 沐潇湘摆弄着衣服上的蝴蝶结,“怎么样,好看吗?” 禾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可就是……” “就是什么?”沐潇湘明显的有些在意。 禾欢将目光在某处停留一会儿,后说:“就是平了点儿。” 沐潇湘就知道禾欢会说这个,无奈说:“这我也没办法,从发育开始我就带着束胸布,如今要让它再长大我也没办法。” 说真的,做了女子之后,沐潇湘就真的开始在意这些了。 毕竟从前她还是男子的时候,也蛮 第三十九章:罗君斐你怎么敢 马车上。 “她怎么说?”沐潇湘问禾欢。 禾欢答非所问:“你好像知道我会回去找她?” 沐潇湘看了她耳朵一眼,道:“说谎时耳环也没摘,又不是所有人都傻。” “额……我当时只是太急了。不过也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禾欢高兴的说,双脚也不由摆动起来。 沐潇湘:“这么高兴?是什么好消息?” “皇宫里头那个皇后,真是假的。”禾欢压低声音。 沐潇湘略一挑眉,“你的依据是?” 这代表不了什么。 禾欢又说:“刚刚那个才是真的黄柔,她认出我了。我和她,以前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不会出错的。” “如果一个人,之前也是在水泠城里,没有你们受人瞩目,却一心想像你们一样呢?所以她一遍遍的模仿你们,甚至调查你们的一言一行,人际关系。或许如今,她只是得不偿所不愿,所以被现实逼疯也不一定。”沐潇湘说出自己的分析。 禾欢心头一跳,“可是……” “可是什么?”沐潇湘问。 禾欢说:“可是刚才那人给我的感觉是真的,我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不会认错的!” “你这么肯定,我也不好说什么。那便相信她一回吧。”沐潇湘似乎叹了口气。 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不过胡乱分析的,也不会证明什么。 禾欢看着沐潇湘,似乎在想着什么。“待会儿,我想让皇后看到我。” “什么?你疯了吗?她可是皇后,随随便便一个借口,就可以要了你的命。”沐潇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皇后不同于沐中成,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杀一个人不算什么,她不想让禾欢做什么冒险的事。 禾欢笑了笑,“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刚刚我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自己一听到不是自己的好姐妹要伤害自己,自己的确是高兴坏了,没有多想其他。 可若是真如沐潇湘所说的那样,那个人是一个疯子呢? 沐潇湘望着她,“为什么又相信我了?” “因为我不及你聪明。”禾欢说。 沐潇湘听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这是妄自菲薄了。” 禾欢:“可你的确聪明啊。” 沐潇湘笑笑:“我的聪明只用在敌人身上,你,你可是堂堂太师的女儿,是不是谦虚过头了?” 听她这么一说,禾欢也是一愣。 自己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自己曾经也是骄傲自信的大小姐,不轻易向人低头,别人都夸赞她的一切,让她感觉到自己高高在上的,让人望尘莫及。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沐潇湘问。 “原来,你都知道了。”禾欢低下头。 自己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是个笨脑子。 只听沐潇湘道:“皇后上位以来,只出过三桩灭门的案子。一个是富商王氏一族,一个是太师图门一族,还有一个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无关紧要。你同白芷等人交好,再往贵族圈里,就知道你是图门一族的人。你叫图门雪,对吧?” “对。” 被皇后和鲜于不颜陷害,被灭门的人,正是她图门雪。 “不要做什么冒险的事,以后我会帮你。”沐潇湘安慰她,“想想那个救你的侍卫,一定是希望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这个苦地。而你如今却要做这种冒险的事,一定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沐潇湘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劝她放弃报仇似的,就像之前禾欢劝自己一样。 禾欢苦笑:“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自己虽然回到水泠城,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报仇,心中无异于压了块大石头。 可她知道,自己得忍。 左苓蛰伏了五年,忍了五年,谋划了五年,这才霸气归来,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而自己呢?身心浮躁,一心想着报仇,心里却根本接受不了宫花阁那苦闷的命令。私自接私活,又毫无准备的回到水泠城。 自己就是被仇恨吹昏头脑。 沐潇湘叹了口气,一直转动手里的佛珠。 这丫头,可是跟她说过要一起活着离开这里的,自个儿却忘得干净了。 罢了,那就一起成长吧。 然后一起离开,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天地。 …… 听从了禾欢的建议之后,黄柔就自己一个人来到罗府的后门这里。 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罗君浮虽是商人出身,却能包她衣食不愁,如今这里是她唯一的去处了。 罗府的后门,栽种着一棵樱花树。 是罗君浮以二人的名义一起栽种的,当时黄柔觉得丢脸死了。毕竟官家小姐和商人扯上关系,是会让人耻笑的事。 如今樱花树已经长大,成为能庇护一方的巨伞。 黄柔看着树,不由喃喃:“难道我真要落得这般田地?日后若恢复身份,我该怎么和人解释?” “你是谁?” 她正想得出神,却被一个人打断。 黄柔转身,就见后门那儿站着一个男子。 和罗君浮如出一辙的银白色衣裳,和罗君浮一样的脸,可是他比罗君浮多了几分瘦弱和病气。 他是罗君斐。 黄柔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阿斐,是我。”黄柔笑着说。 罗君斐眯了眯眼睛,“名字。” 这人居然敢如此称呼他,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黄柔一愣,“我是黄柔啊,阿斐。” 罗君斐不由呼吸一窒,“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黄柔啊。”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这一定尴尬极了。她想。 自己以前看不起罗家兄弟,更不会如此亲昵地叫他们的名字。若不是因为自己有难,也不会来这里自讨苦吃。 罗君斐听罢,不由地笑出声。“你敢直呼当今皇后的名讳,可是活腻了?” 黄柔急了,“我真的是黄柔,宫里那个是假的!她偷偷给我换了脸,用了我的身份,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听她这般说着,罗君斐也没有打断她,只是听她说着,看她还想丢脸到什么程度。 黄柔似乎是看不见罗君斐脸上的嘲讽,接着说:“我真的是黄柔,请你相信我。都怪那个女人,不然我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阿斐,你让我见一见你哥哥,好吗?” 听到这一句,罗君斐却变了脸。 他笑容不减,“你若真是黄柔,那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什……什么话?” “你不配。”他说。 黄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怎么敢? 罗君斐又重复了一遍,“你不配。你配不上我哥哥,或许从前他只是被脏东西糊住了眼睛,才会喜欢你。不过现在,他看清了,也就不喜欢你了。” “不,我不信。你的腿……” “啪。” 她话还没说完,罗君斐就直接将她扇到在地。 “你可以走了。”他说。 “不!我不走!我要见阿浮!”黄柔大声叫了起来。 罗君斐皱着眉:“叫这么恶心,估计自己心里头也恶心坏了吧。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你怎么敢!我可是黄学士之女!”黄柔利声道。 “我你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是你活该。”罗君斐继续说。 黄柔:“你这个臭瘸子!” 罗君斐笑了笑,冷声说:“阿福,阿旺,把她带到姬院去。” “是,二少爷。” 第四十章:九千岁君长戚 “罗君斐,求你了,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黄柔歇斯底里地喊着。 那两个家丁忙捂住她的嘴巴,怕把别人引过来。 “改天我就让人把这樱花树给砍了,好断了你的念想。黄柔只有一位,就是宫里那位。你,什么也不是。”罗君斐笑眯眯地说道,却让人感觉背脊一凉。 他从来就不是温良恭谦的好人,特别是对于黄柔这个女人,他永远怀着嫌恶甚至刻骨的恨意。 “还不快把她带走。”他皱眉。 若再耽搁一下,罗君浮就该回来了。 那两名家丁也不含怜悯,一手劈晕了黄柔,便迅速扛着人离开了。 果不其然,家丁刚走罗君浮就回来了。 “呐,你要的东西已经给你买回来了,你可以跟那人求情了吧?” 因为刚跑过,使得罗君浮有些小喘,但他还是带回了自家小魔王需要的东西。 糖葫芦。 罗君斐有些鄙夷的看着那些糖葫芦,糖浆因为天气太过炎热而化到罗君浮的手上。 “怎么,嫌弃啊?”罗君浮无奈妃看着罗君斐,不用说也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这我也没办法呀,天气那么热。不要?不要我送其他人了。” 说着,他就要拿着糖葫芦进府。 罗君斐忽的一下把糖葫芦抢过来,“谁说不要?” 听罢,罗君浮才松了口气。 随着科举的日子将进,罗君斐也是出奇地改了自己的臭脾气,对自己的态度好了那么一点,可把罗君浮给高兴坏了。 他追上远去的罗君斐,有些讨好地道:“那你快去跟爹爹说说,让他放我出府。” 罗君斐顿了一下,冷声:“今天不行。”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罗君浮叫道。 自己可是听了他的命令,买来了最新鲜的糖葫芦,他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果然,不该相信他的。 罗君斐睨了他一眼,稍放软了些声线:“我只是说今天不行。” “那就明天喽?”罗君浮一喜。 “看情况吧。”罗君斐又说。“我要画画,你给我研墨。” 自己今日是不能放罗君浮出府的,若他偶遇那个女人,把她带回来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罗君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好心情又坏了几分。 “什么?”罗君浮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让我研墨?” 罗君斐:“耳朵这不挺好的吗?” “不,你使唤人也得有个度,这种折磨人的事我不干了。再见,管你帮不帮忙,我就要出去。”罗君浮气坏了,也不管罗君斐就要往外走。 这罗君斐是越来越过分了,自己只不过有事求他一回,竟然把他当做下人使唤。 平常人都把他当爷供着,罗君浮哪有受过这种委屈。 “怎么,让你闭门思过你都不能安静下来?”罗君斐眼眸一眯,随后把那糖葫芦丢开。 这无疑点燃了罗君浮的怒火,他指着罗君斐道:“你别太过分!这是我辛辛苦苦买回来的,你说丢就丢。” 罗君斐反击道:“我辛辛苦苦想让你留下来,你不也说走就走?” 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没有他居然先对自己发起火来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跟撒娇似的?罗君浮有些诧异。 罗君斐转身离开,“明日父亲就要出远门,你今天要撞枪口上也没关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罗君浮一愣,难道这家伙真是为自己好? 怪了怪了,这家伙最近脾气变化太大了,自己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唉,不就是研墨吗?他一个读书人,总不能坑我不是?”罗君浮只得妥协,毕竟能少一顿骂就少一顿骂。“他也快去科考了,就让他这一回吧。” 如此想着,罗君浮心里头也平衡不少。 若罗家真能出一个状元,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 皇后回国,皇帝便下令宴请官臣家眷,一是为皇后接风洗尘,二是为了沐中成和南禹安的平安回归。 再者,南禹安也有意,在适龄的小姐里,为南禹民选一个王妃。 毕竟他已经不年轻了,纵使他不急,南禹安也开始着急。南禹民是他唯一的弟弟,因为左苓逃婚的事,一直让南禹安觉得自己对不起南禹民,让南禹民丢了脸面。 再一个,就是因为南禹安没有子嗣,自己的身体早年就已经被药物腐蚀,失去了生育能力。他希望,未来的储君是南禹民的子嗣。 而不是那君长戚来执掌一切。 “君长戚……是谁?”沐潇湘有些疑惑。 禾欢似有些忿忿不平,道:“先皇留下的大宦官,大奸臣,这个国家的罪人!” 如今南荣国位居四国的末尾,不就是君长戚和鲜于不颜的手笔? 沐潇湘看了看四周,提醒说:“你还是小声点,别让有心之人听了去。” 经这一提醒,禾欢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悻悻地闭了嘴。 可过了一会儿,禾欢又忍不住开始说道:“也不知道先皇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如此宠爱那个家伙!如今他只手遮天呜呜……”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沐潇湘捂着嘴拖到一个隐蔽处。 “嘘……”沐潇湘提醒。 禾欢虽然疑惑,但还是闭了嘴。 而后,就听一道女声传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刚刚是谁在说君长戚的坏话,快出来呀!本公主和你有一样的想法,你不必害怕,出来吧,咱们可以一起说他的坏话。” 禾欢低声:“这是陛下的亲妹妹,嘉和长公主。” 南禹安和南禹民其实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南悦白。 当年皇位之争惨烈异常,南禹安险些丧命,让其他兄弟得了先手。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南禹安还是挺了过来。 禾欢喜欢的,正是南禹安这一点。 不是为了争而争,而是为了让亲人更好的活下去。 南悦白寻找了一番,却根本没见到什么人,不由得有些丧气。 她难过地道:“整个皇宫都没人敢说君长戚的坏话,这好不容易终于有人敢说了,却还被吓跑了,太让人难过了吧。” 原来这南悦白是被憋屈坏了,宫里所有又都在君长戚的掌握之下,她还是个爱叨唠的,怎么能忍得住? “公主,你衣服都还没换好呢,怎么跑出来了?”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说。 南悦白哼了一声,“换衣服做什么,那种破烂宴会本公主才不去呢。” 环儿急了,说道:“公主你可别说了,今日皇后娘娘回来,普天同庆,陛下高兴着呢。咱们就不要惹了陛下的不快了。” “本公主不喜欢她,还要逼着本公主去?”南悦白不可置信地叫道,随后想到什么,又气得不行,“肯定又是那女人和陛下说了什么。” 南悦白是不喜欢如今这个皇后的,她虽然贤良淑德,待人宽厚,可南悦白总觉得她暗藏祸心。 尤其是那一张脸,和君长戚如出一辙的透着狡黠。 像个狐狸似的,让她非常不喜欢。 “公主……” “好了好了,你别那么看着本公主,不去就是不去,怎么?你们还想把本公主拖去不成?”南悦白上下看了她一眼。 她可不相信,她那皇帝哥哥会冒着让皇室丢脸的风险让她出席。 不想环儿居然露出苦笑,“公主,希望你不要怪罪。” 话音刚落,就来了两个小太监,将南悦白捉住。南悦白急了,“大胆,你们要做什么?谋害长公主可是重罪!” 环儿解释说:“公主误会了,这是陛下的命令。如今外界对公主和皇后的关系猜测纷多,陛下有虑皇家颜面,所以吩咐奴婢,这次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公主出席。” 虽然如此,可环儿心里还是说不出的苦。 如今自己这般,肯定是惹了南悦白的不高兴了。 可若是在得罪南悦白和得罪南禹安之间选择一个的话,她还是选择得罪南悦白。 “谋害长公主,其罪当诛。” 沐潇湘和禾欢二人正看得出神,可背后忽然传出一个男声。 二人不由得感觉一股压迫向自己袭来,让人不敢妄动分毫。 这气场竟如此霸道,让人喘不过气来。沐潇湘的冷汗忍不住冒了出来。 “怎么,本督吓到沐小姐了吗?”君长戚明知故问。 沐潇湘略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一张如邪如魅的脸孔。眼角用红色眼影晕开,眼尾狡黠地上翘,似乎算计,似乎不怀好意。他噙着笑,看似友好,实则处处压迫。 “没,没有。”沐潇湘甚至有些不敢呼吸。 似乎是很满意沐潇湘的表现,君长戚微微收起气场。“要听便光明正大的听,何必躲躲藏藏?” “我们没有偷听……”沐潇湘矢口否认。 君长戚眼眸微眯,“哦?” “九千岁不也一样吗?同臣女一般,躲躲藏藏的。”沐潇湘回视他。 第四十一章:害怕 “不愧是苏祁佑看上的女人,看来本督是白替他担心了。” 君长戚看了沐潇湘半晌,说出这么一句话。 沐潇湘一愣,“什么?” “放心吧,你很快就会见到他。”君长戚自顾自地说。 “什么跟什么,我不明白。”沐潇湘觉得自己的思绪都被扯远了。 这家伙怎么会认识苏祁佑? 难道苏祁佑敢在百斩崖作威作福,就是因为有君长戚罩着? 如此一来,又似乎都说得通了。 “你这家伙,居然偷听!我要去告诉陛下!” 南悦白居然挣脱了太监的束缚,一边说一边向这边走过来。 “见过公主殿下,公主万安。”沐潇湘行礼。 “你是谁?” 南悦白看着眼前的沐潇湘,由于从未见过面,她很不熟悉这人。 不等沐潇湘回答,就听君长戚说:“如何?公主殿下逃离危险了吗?” “哼?你是在救本公主吗?”南悦白环抱着手臂,“莫非……你是在讨赏不成?” 她习惯性地出言嘲讽,毕竟君长戚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君长戚则对沐潇湘说道:“这位是将军府的沐二小姐,公主殿下姑姑的女儿。沐小姐,以后在水泠的日子还长,面皮太薄可是会吃亏的哦。” 与其说是提醒,可在别人看来却是嘲笑。 沐潇湘还没说话呢,下一秒就被南悦白给拉了起来,只听她道:“本公主的堂姐就不需要你来教训了,怎么,那些公务没把君千岁给累死,居然跑到这儿偷懒来了?” “承蒙公主挂念,本督还是觉得,奏折还是给陛下的好。不然让陛下平白承了偷懒的名声,那可是有损皇室颜面的一件事。” “你……” 君长戚说这话时,只教人觉得无耻。 由于他的存在,南禹安这个皇帝是当的名存实亡,国事更是基本插不上手。如今他这么一说,倒又成了自己是可怜人了。 “哦,对了,刚才的事差点忘记了。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挟持本朝公主。”君长戚的话锋一转,目光落到环儿等人身上。 环儿等人怕极了,身子不住发抖,“九千岁,这是陛下吩咐的事……” 南悦白也跟着嚷嚷:“他们的是本公主的人,不关你的事,你给……” “乱棍打死。”君长戚吐出几字。 “什……什么?”南悦白愣住了。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君长戚居然就这么把手伸进她的宫里来了。 南悦白:“你怎么……” 君长戚周身一冷,“还不拖下去?” 说罢,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侍卫,将环儿几人给拖走了。 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什么,连求情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 随后,君长戚又将目光转到沐潇湘身上,“宴会快开始了,沐小姐若继续在这后宫转悠,恐怕其心可疑。” “多谢九千岁提醒。”沐潇湘松了口气,便赶忙从这剑拔弩张的二人身边离开。 这简直就是修罗场啊! 君长戚随意一拱手,明显不把南悦白放在眼里,“那本督,也告退了。” 说完,他也就甩袖离去。 南悦白在他身后狠狠握紧了拳头,恨恨地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君长戚!” 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他,还自己的国家一个未来。 君长戚无意去参加什么宴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猎物已经入网了。 他回到阅临阁,这是他处事的地方。 刚进门,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就庄了上来。 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退几步。 “颜小姐怎么到本督这里来了?”君长戚说着,向前一步靠近她。 颜悦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素来平静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慌,她深吸了口气,“臣女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第四十二章:奇怪的沐流光 “二姐,你们刚才去哪儿了?老夫人都急坏了。” 沐雨韵看到沐潇湘主仆,下意识松了口气。 沐潇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第一次到皇宫,高兴坏了,忍不住逛了逛。” 若不是为了寻找占星阁的位置,她才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这皇宫里游荡呢。 不过不得不说,这皇宫的守卫很是森严,看来君长戚也并不是没什么作为。 抛开目的不追究,他也算是个会治理的能手。可为什么他总会做一些有损国体的事,这让沐潇湘很是看不懂。 沐雨韵不由一笑,“待会儿有游园会,有的是时间逛,二姐,咱们先入座吧。” “好。” 说罢,沐雨韵便亲昵地上前挽住沐潇湘,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而在她两身后,几个贵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呵,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一股子改不了的土气儿。幸亏是运气好,没遇上君长戚,不然她这般瞎逛,都不知道要死几回了。”黄衣贵女用团扇掩住嘴,不乏嘲讽地说。 另一个紫衣贵女也跟着附和:“我听说她可是由寿王殿下护着回来的,我原本以为还能翻出什么惊涛骇浪,可都过去几个月了。没想到还是一样无作为。看来这将军要出个金凤凰,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殊不知二人身后,却站了一个人。 “将军府出不出得了金凤凰我不知道,可是王小姐有没有金凤凰的命,我是知道的。”沐流光一边说一边走到二人面前,语含讥讽。 紫衣贵女被着一气,就要上前去抽沐流光的巴掌,可却被黄衣贵女拦住。 黄衣贵女回击道:“沐小姐此言差矣,王家好歹有入宫侍奉君王的,可沐府呢?这么多年,还不是靠着沐将军那一点功绩?” “哦,那你可得替王小姐问问那飞上枝头的,入宫几十载,可有见过君王一次?”沐流光毫不示弱。 两位贵女被问得又尬又气,谁人不知皇帝皇后伉俪情深,后宫妃子能见到皇帝的日子可谓是一只手也凑不出来。 虽入宫侍奉,可跟寡妇又有何区别? 沐流光接着说:“还有,你也是好大的胆子,我父亲保家卫国,为国抛洒热血,你却将此说成是一点功绩?” “我……” “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呢,竟有这么大的口气。”沐流光看着黄衣贵女,眼里透着疑惑。 那贵女要说什么,却又涨红了脸,“我……我……” 见此沐流光也猜得到,对方不过一个上不得小人物罢了。 可对于羞辱她家门的人,她是绝不会留情面的。 一个小小的五品守备之女,如今竟也敢光明正大的讨论她沐家的事,实在教人气愤。 “好了,大姐,咱们快入座吧,皇后娘娘要过来了。”远处的沐潇湘怕出什么事,便走过来劝沐流光。 沐流光虽然平时无理跋扈,可平时也有硬气的时候。 沐流光看了眼她,心道今日算是给你个面子。 若是在宫里弄出些什么让人嚼舌根的事儿,那沐老夫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沐流光睨了黄衣贵女一眼,尽是不屑,“走吧。” “她凭什么?不过就是凭命好,有了一个好父亲罢了!”黄衣贵女说着,狠狠攥紧手中锦帕。 紫衣贵女劝道:“你也少说两句擦,如今沐将军风头正盛,可不是咱们得罪得起的。” “就算沐家失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也比不过。”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皇后快来了,所有人都赶着去找自己的位子,竟不知这话是出自谁之口。 黄衣贵女是被气着了,却也无从发泄,无奈只得原地跺脚。 “没想到姐姐也有良善的一面呢。”沐潇湘开口调侃。 这是良善? 其实不然,可沐流光今日之举,确实让她对沐流光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 沐流光轻哼了一声,心中却不由得有些小雀跃。“家族荣光在前,容不得半点污蔑和践踏。我的锦扇呢?热死了,如今才不过二月,我却连太阳底下都待不下去了。” 沐潇湘把自己的锦扇递给她,沐流光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接了。 “我可不会因此感谢你。”沐流光扇着风。 她似乎是可以将扇子在二人之间扇动,使二人都得以凉快些。 沐潇湘自然感觉得到沐流光些微好意,笑道:“自家姐妹,自然不用说这些客气话。” 沐流光笑笑,也不知意味什么。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 沐雨韵见二人关系亲密,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 刚坐下,沐流光的丫鬟玉儿就把原本沐流光的扇子给沐潇湘。 沐潇湘原本还疑惑,看向沐流光时对方却故意侧开了脸。 她收下扇子,嘴边是掩饰不住地笑意。 禾欢看她如此,忍不住问:“不就一个扇子吗,值得这么高兴?” 沐潇湘低声回道:“她这性子很讨喜。” “什么?” 性子讨喜就值得高兴? 沐潇湘又说:“若换做从前,我觉得我会喜欢上她。” 禾欢听完愣了一下,看着沐潇湘一身女装,说出这样的话竟有些违和。 看来她做女子的功课还是不达标啊。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沐潇湘可是做了十几年的男子,这短短五六年,她才努力学习女子该做的事。 “皇后娘娘到~” 正想着,一个太监喊了一声。 话音方落,就看到那一身穿孔雀蓝宫装,头带银饰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行礼。 皇后微笑着略一点头,目光在底下扫视一番,可却忽然被某一个吸引了。 月嬷嬷疑惑:“怎么了,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仍看着沐潇湘,她觉得那侧脸和记忆中的某一个人像极了。 “这位小姐,请你抬起头来。”月嬷嬷见皇后如此看着沐潇湘,只得下令。 沐潇湘慢慢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皇后是不可能见过自己的,难道说有什么差错? 而这时,皇后看到她的正脸时不由呼吸一窒。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活过来了? 她的思绪忽然回到几年前,那一袭红装的女子,明媚绝艳,让人移不开眼。 她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纵然不是倾国倾城,可她那气质,却是让人舍不得眨眼。 难道……她真的活过来了? “皇后娘娘?”沐潇湘疑惑地叫了一声。 皇后这才回神。 她看了眼沐潇湘身边站的人,这才明白。皇后得体地笑了笑,“潇湘看来的确是继承了昌阳公主的样貌,清丽脱俗,叫人移不开眼睛。” “多谢皇后娘娘夸赞。”沐潇湘行了个全礼,刻意表现得有些木讷。 以防万一,自己还是谨慎点好。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大家都免礼,入座吧。” “多谢皇后娘娘。”其他人平身,往座上一座。 皇后笑笑,也入了座。 刚坐下,她就看到末尾一个女子。 “这位小姐,似乎是不大高兴。怎么,是对此宴不满意吗?”皇后有些不悦地说道。 沐潇湘等人顺着皇后的目光看去,就看到方才得那个黄衣贵女。 那贵女先是一愣,忙起身跪下,“臣……臣女不敢。” “不敢?”皇后语气冷了几分,“看来这宴会是真的办得不如小姐心意了。” 黄衣贵女听这话,也听得出其中意味。可她这是第一次进宫,哪儿知道这么多。 “皇后娘娘,您方才回宫,何必为了此事不开心呢?”沐流光起身,继续说:“臣女知道她不高兴的理由。” 皇后面上松了松,“哦?你知道?” “世人皆知娘娘凤颜绝丽,世间难寻,元小姐第一次进宫,忍不住想一睹娘娘风采。可娘娘你看,她隔这么远,自然是看不到的。如果换做是臣女,见不到娘娘心中自然也是失落。”沐流光看了眼黄衣贵女。 黄衣贵女心中不平,这沐流光不是在讽刺自己出身低微,比不上她吗? 可如此,她还是顺着沐流光的话,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为世间女子标榜。臣女今日能得幸入宫,却不能看清娘娘到底是何模样,一时失态,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罢了,你入座吧。”皇后听她如此,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不少。她看向沐流光,眼中满是赞许,“许久不见,流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甜。” “娘娘谬赞了。” “坐吧。”皇后说道,这事儿也就算翻篇过去。 沐流光坐了下去,旁边的沐潇湘却凑了过来。 只听她低声道:“姐姐好意帮她,可人家好像不怎么领情呢。” 沐流光顺着沐潇湘的目光看去,就看到那黄衣贵女正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我可不是帮她,今日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可不许叫她破坏了。”沐流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又说:“你还是少往她那边看,当心被她坏了心情。” 沐潇湘低笑一声,又伸回头。 第七十三章:偶遇 不得不说,今日沐潇湘对沐流光的改观很大。 鉴于之前的事,她可能是被娇纵惯了,或许可以理解为偶尔的明知事理,偶尔的无理跋扈。 毕竟跟了赵氏这么一个娘亲,沐流光有些地方还是跟着学坏了。 自己的出现,肯定给了她很大的危机感。 沐潇湘如此想着。 皇后同众人说着什么,沐潇湘是听不下去,加上天气炎热,显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只得猛喝几口菊花茶来让自己清醒。 哎,所以说她才讨厌参加宴会啊游园会什么的。 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让自己提不起劲。她现在真想去男子那边,骑马射箭,越出一身汗越是让人神清气爽,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 这会儿,经旁边人一提醒,皇后才想起游园会的事。 这下,沐潇湘才清醒过来。 随后,一些女子便围着目光,参与了游园。 而一些便留了下来,要自己观赏也不一定。 “二姐姐,你不去吗?”沐雨韵起身问。 沐潇湘摇了摇头,说:“我一晒太阳就会头晕,还是算了。” 不,她只是怕晒黑。 从前她率军打战,也有晒黑的时候,可是黑了的自己和白的自己完全就是两个人。 一个帅得掉渣,一个黑得落泪。 她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自己被晒黑,那样无论是对于她还是什么,真的是有损颜面的事。 沐雨韵见此,也便不强求。她道:“那妹妹就先走了,不过御花园景色宜人,待会儿姐姐一定得看一眼。” 沐潇湘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目送着沐雨韵离开,待到真的看不见人影,沐潇湘才松了口气。 “跟在皇后身边也只会说些官话,拍拍马屁,她们不嫌烦吗?”沐潇湘疑惑地问。 禾欢望着那已经看不见皇后的去路,叹了口气。说:“你以为她们真有那么多闲情?只不过是为了寿王妃的位置罢了。如今在皇后面前留个好印象,日后获选的机会也就大了一下。你看到刚才那个元小姐吗,得到接近的机会就和皇后讲话,看来她的野心也是蛮大的。” 可虽然如此,禾欢的心境却还是忍不住悲凉。 这皇后之位,原本是属于自己的。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夺走黄柔的脸,冒用黄柔的身份。 “我再去找找占星阁的位置吧,不然快没时间了。”禾欢提议。 沐潇湘起身,道:“我也一起吧,我对那鲜于不颜有些疑问。” 白天她看见自己时,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 虽然鲜于不颜带着面纱,可自己不难想象她面纱下的诧异和不可置信。 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样。 是认识的人……还是敌人? 这一切,总归要搞清楚。 二人又从另一个方向出发,四阁位置不同,问人是不能问的,只得一个一个找了。 走了一会儿,禾欢突然停下来。 “我的东西好像掉了。”她摸了摸腰间。 沐潇湘调笑,“你今日怎么老掉东西?” 禾欢怕她误会,说:“真掉了东西,那是我随身的玉佩,自小便带着,丢不得的。” 看着她面有急色,沐潇湘也无他法,便让禾欢回去寻找,自己则继续向前。 走着走着,她却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地方。 人烟稀少,甚至能听到乌鸦的叫声。 乌鸦为凶兽,在这地方出现的话,也代表了这地方的不干净。 莫非是到了冷宫? 冷宫里关押的都是被剥夺了位分的人,曾经肯定是显赫一时的。毕竟不显赫,别人也不会动手整你。 刚走几步,沐潇湘听到什么,一转身翻到旁边的大柱子后。 幸亏沐潇湘身子瘦,藏在柱子后也不会让人发现。 “找到了吗?” 一个男声问。 沐潇湘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南禹民的声音。 这儿可是冷宫,他怎么会在这里? 随后,又听另一个人说:“回王爷,没有。” “这怎么可能?”南禹民的声音听起来又是失望,他头痛地揉揉眉心,“珍妃是东蒙国的公主,东蒙民间都传言那东西被赐给了珍妃做陪嫁,怎么可能不在她这里?” 另一人不由提醒:“王爷,那毕竟是传言……” 沐潇湘疑惑,居然关乎自己的国家,南禹民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本王可不相信空穴来风……”话还说完,忽然停下来。 沐潇湘忽然感觉一股视线穿透柱子落到自己身上,心道完了。 南禹民挥退几人,慢慢朝柱子这边走来。 沐潇湘的心忽然跳得飞快。 第四十四章:偶遇 南禹民慢慢走到柱子边,就看见了一个掩声哭泣的女子。 定睛一看,居然是沐潇湘。 不知她有没有听到什么。 南禹民想着,冷声问:“沐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沐潇湘抬头,看到来人似乎是被吓了一跳。 她似委屈似害怕地道:“回王爷,我是进宫来参加皇后娘娘的洗尘宴的。” “这本王知道。”南禹民皱着眉,他捉住沐潇湘的手,把瘦弱的她往前一拉,“可宴会的地点并不在这。” “我知道。皇宫景色怡人,我看得痴了,走着走着就和丫鬟走散了。” 最后一句几乎细若蚊蝇,幸亏是南禹民听力好,不然还真听不出沐潇湘说的什么。 莫非是在难为情不成?他想。 他又问:“那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得不问。 不想沐潇湘点点头,“听到了。” 南禹民周身气场一冷,“你听到什么了?” 若是真的听到的话…… 只见对方眨巴着尚有余泪的大眼睛,小声地道:“听到乌鸦叫。” “……哈?” 南禹民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嬷嬷说听到乌鸦叫是不吉利的。”沐潇湘“努力”为自己辩解。 南禹民失笑,“那你哭什么?” 总不能是听见乌鸦叫就哭吧? 沐潇湘抬了抬自己的脚,“脚扭了。” 这一刻,她不得不感叹自己真是个演戏天才。 南禹民有些哭笑不得,果真是娇滴滴的小姐,扭了脚也能哭。 “罢了,本王正好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好带你一道。”说着,他忽的把沐潇湘抱起来。 沐潇湘由于突然失重,“吓得”抱紧了南禹民。 “王爷,这样不好吧?”她不好意思地说。 要是被别人看见那可得拉多少仇恨啊? 南禹民不看她,一边走一边说:“怎么?难道要本王拖着你走吗?” “那样……那样就更不好了。那臣女就多谢王爷了。”沐潇湘有些僵硬地道谢。 拖着走?亏他想得出来。 沐潇湘想着,不由翻了个白眼。 而禾欢那边,却如何也寻不到自己的玉佩,不由得开始急了。 那上面刻了她的名字,是成年礼时家族长老传给自己的,珍贵万分。 如若此时丢了,那自己可怎么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家族长老们? “到底去哪儿了?不会是被人捡到了吧?”禾欢急得都快哭了。 早知道刚才就叫沐潇湘一起来找了,不然现在自己也不会找得这么吃力。 一想到如果被别人捡到的后果,她便又是惧怕又是懊悔。 自己会不会连累沐潇湘啊?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在找什么?” 禾欢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就对上皇后那张脸。 “我……回皇后娘娘,臣女丢了块玉佩。”禾欢如实说。 面对这昔日好友的脸,她总是说不了谎。 而皇后看着她,表面无异,这让禾欢更加笃定此人根本就不是真的黄柔,早上遇到的那个才是。 而皇后看着禾欢,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问:“不如本宫帮你找吧?” 禾欢一惊,“怎能麻烦皇后娘娘呢?奴婢自己找就好了。” 要是被皇后看到自己的玉佩,那还得了? “你是潇湘的丫头吧?”皇后突然问。 禾欢疑惑地点点头。 皇后接着说:“本宫看她今日一直是拘谨的,你若是不快点找到去陪着她,她可能会担心哦。” 见她如此说,禾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了谢。 这一点,倒是和“真黄柔”很相像呢。 禾欢观察了一下,了解到皇后是孤身一个人过来的,身边根本没带什么仆从。 可她又不敢问,问太多只怕会自乱阵脚。 禾欢想着,只得更加细心地检查自己可能遗忘的某一处。 若是被皇后先找到,就遭了。 禾欢找着找着,忽然在花丛地里看到一块白玉。 找到了! 她大喜。 她伸出手,要去拿那块玉佩,可一只涂着血色指甲油的手却先她一步拿到玉佩。 遭了! 禾欢起身,就看到皇后正拿着那玉佩看着。 “多谢娘娘替奴婢寻回失物。”禾欢急说。 皇后看着那玉佩,忽然一笑。 禾欢感觉心头一凉。 “本宫知道你是谁了。”皇后如此说。 “……”禾欢默默摸了摸袖子里的匕首。 不如现在杀掉她! 正当她要抽出刀,皇后忽然捉住她的手,眸中泛泪,“阿雪,你是阿雪对吗?” 禾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四十五章:真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谁才是真,谁才是假? 禾欢一时间都分不清了,面前的人叫她阿雪,年前的人也认识她。 “你……你叫我什么?”禾欢想在确认一遍,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皇后莞尔一笑,眼里露出愧疚:“阿雪,对不起。” 禾欢一愣,“什么对不起?” 她说的,是那件事吗? 皇后上前握住她的手,如从前一般。“让你的家族出了那样的事,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父亲,我有劝过他,可他根本不听。那时我虽然成了后妃,却并没有为他谋得升官的机会,他急功近利,迫切地想要成为一品大臣……才做了那样的事……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皇后泪珠便忍不住滚落。 禾欢僵在当场,手也放开了皇后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对不起,阿雪。但他已经付出了代价,镇国府为图门家平反,我的父亲也成了一个庶人……”皇后接着说。 言下之意…… 禾欢一想到自己的家族,无辜枉死,自己也失去了一切,心里头的心酸委屈便涌了上来。“那我呢?我现在连庶人都不如,谁来可怜我?谁去可怜我枉死的图门一族?” 她从乱葬岗爬出来,发誓要报这血海深仇,她杀了无数的和自己一样无辜的人,才某得在宫花阁生存下去的机会。 可就算如此,她也每天过着狼狈不堪地生活,做的是人下人,喝的是人血,吃的是自己已经失去的良心。 她无数次倒了下去,可是每天夜里家人的魂魄都会在梦里哭喊嘶吼,让自己振作起来。她是图门家的最后一脉,是图门家最后的希望。 可是现在…… 自己一直以来……都恨错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雪。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陛下,让他为你册封,你依旧是图门望族……” 皇后颤抖地捉住禾欢的手,她知道,自己父亲的罪孽一辈子也不可以洗清。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 他是自己的父亲啊! “不,我不需要。”禾欢抹去泪水,而后抢过玉佩。“图门之冤,我是不会忘记的。多谢皇后娘娘帮忙找回失物,奴婢告退。” “阿雪……”皇后想要再去触碰禾欢,却被她躲开。 没走几步,皇后听到禾欢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如今你是尊贵的皇后,我是连名字都不配被提起的下等人,日后不会再有瓜葛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后张了张嘴,字眼却像是堵在喉咙里一样。 “阿雪……” 灭门之仇,是何等的让人绝望。她体会不到,再多的弥补也是无用,逝去的终究无法恢复原貌。 她更不会知道,她提出的那种弥补,更像是在禾欢的伤口上反复撕扯,一遍遍地提醒她所受之苦皆拜谁所赐。 …… 南禹民知道前头就是那些贵族小姐的聚集地,他不想再体验一回被包围的感觉,所以远远地就放下了沐潇湘。 沐潇湘看了看四周,人呢? 南禹民看出她的疑惑,道:“前头的游园会的聚集地,沐小姐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了。” “臣女多谢王爷相救之恩。”沐潇湘行了个礼。“上次若不是王爷,臣女可能要魂断百斩崖。” 沐潇湘做出几分后怕之色,让南禹民更加相信几分。 “举手之劳。不过这百斩寨作恶多端,残害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待本王禀报陛下,率军剿匪,也好为百姓除去祸害。” 毕竟那是外邦进南荣的官道,若不早一点除去,那迟早得出乱子。 沐潇湘眼中不免流露出些许钦佩,“王爷如此,实乃百姓之福。” “沐小姐言重了。好了,你快过去吧,你的丫鬟或许该找你了。”南禹民面色不变。 这种话听多了他自然也是不痛不痒,谁又能分清其中的真假呢? 更多的,是他不想和沐中成的女儿扯上什么关系。 沐中成,吃枣药丸。 “那臣女告退。” 沐潇湘转身,却突然被身后的南禹民拉了一把。 她再次回到那个温暖的臂弯。 随后,一个巨大的风筝就落到方才沐潇湘所站的位置。 沐潇湘不喜欢看南禹民那死鱼眼一样的眼睛,不含半点感情,让人一点也不舒服。 她忙的推开南禹民,使得二人有了一定距离。 她低头看了眼那风筝,有一个人那么大,而且很重。若是砸到自己身上,那自己不得骨折才怪。 沐潇湘不由拍拍心口,松了口气:“真是太惊险了,这是王爷第三次救臣女了。” 可南禹民却没有回答,眼睛落到沐潇湘的手上。 沐潇湘正疑惑,下一秒南禹民再次把她往前一拉,好不容易分开的距离又被拉近了。 “王爷?!”沐潇湘惊叫一声。 南禹民看着她手上带的那一串佛珠,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是什么?” “佛……佛珠。” 南禹民带着些许期待继续问:“可是红檀佛珠?” 沐潇湘心下一跳,“是庄子上的嬷嬷送给臣女的,臣女不知是不是王爷说的红檀佛珠。” 这的确是红檀佛珠,她东蒙国的至宝之一。 如今还没搞清楚南禹民的用意,她不会傻到自己暴露目标。 听完沐潇湘的话,南禹民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抬着沐潇湘的手仔细端详起来。 “王爷……?”沐潇湘叫了一声。 男女授受不亲啊喂! 果然,下一秒就响起一声尖叫。 二人向声音发源看去,原来是来捡风筝的几个贵族小姐。 完了。沐潇湘心想。 南禹民心里也有此想法,他刚要解释,那几个贵女就忙说:“臣女……臣女不会说出去的!臣女告退。” 天知道南禹民如的眼神有多可怕,仿佛被打断了好事一般。 沐潇湘感觉心里哇凉哇凉的,南禹民真该学学表情管理。 真的。 几个臣女飞一般的跑了,连那加大版的风筝也没来得及拖走。 “臣女告退。”沐潇湘可不想再待在南禹民身边了。 南禹民似乎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摆摆手让她离开。 随后,沐潇湘就拖着那个“罪魁祸首”风筝离开现场。 她肯定猜不到,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而在她身后,南禹民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欣喜的神情。 终于,找到你了。 沐潇湘来到贵女圈,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那些贵女们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沐潇湘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个贵女问:“刚刚王爷和你牵手了?” “我和王爷……”沐潇湘将目光落在刚才捡风筝的几个贵女身上。 不是说不会说出去吗? 骗子! 那几人做无辜状,谁说的?我可没说。 沐潇湘默默伸起左手,“这只。” “把她手给洗了!”一个贵女用带着些吃醋的口吻说道。 下一秒,还来不及反应的沐潇湘就被那些贵女簇拥着来到一个鱼缸面前,不由分说就把她的手往里头按,然后分外用力的搓洗。 “你们轻一点,很疼的!”沐潇湘不由哭喊道。 不就是牵个手吗? 至于吗? “用力!”一个贵女说。 沐潇湘:“!!!” 她觉得自己的皮都要被脱下来了,这些人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沐潇湘不解地问:“寿王殿下又没带什么病毒,为什么要洗这么用力啊?” 不料听完她的话,众人露出一副“你分明就是在找死”的表情。 沐潇湘乖乖闭了嘴。 洗了好一会儿,在沐潇湘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的存在时,那些人才放开她。 她不由庆幸,幸好没被看见南禹民抱着她。不然这些贵女肯定要帮她把衣服都洗了。 南荣的民风真是淳朴。(雾 沐流光和沐雨韵这才走过来,表情复杂的看着沐潇湘。 只听沐流光咬牙切齿地说:“沐潇湘,你真是好样的。” “??” 沐雨韵笑笑,扶起沐潇湘说:“大姐这是吃醋呢。” 沐潇湘一听,急忙解释说:“我和寿王殿下真没什么。” “哼。”沐流光不屑一笑,这种话她会相信吗?“那你寿王殿下牵你的手做什么?” “这个……殿下在边境学了算命之术,他见我面相不好,就说替我算一算。”沐潇湘强扯了一个借口。 殊不知她身后,一个个贵女伸长了耳朵,把她的话都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南禹民会算命? get到了。 “二姐,那不是你的丫鬟吗?”沐雨韵指了指远处。 沐潇湘随着她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脸哀伤的禾欢向这边走来。看她那模样,好像是失了魂魄似的。 “她是不是冲撞了哪位贵人,挨了训了?”沐流光问说。 沐潇湘向禾欢走去,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 禾欢抬头看见沐潇湘,心里头的石头猛的一沉,把她的心事砸得更加稀烂。 “主子,我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她苦笑。 “什么?到底怎么了?”沐潇湘还从未见过她这幅神情。 禾欢说:“我见到皇后了,她也是黄柔。” 第四十六章:偷袭 这么说的话,那皇后肯定是认出禾欢了。 沐潇湘担心地问:“那你要不要先离开?” 毕竟二人之间那种过往,谈不拢就只得互相对立了。 禾欢摇摇头,“不,我不会放弃复仇的。现在她应该不会动手做什么,再说占星阁还没找到,我能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都走到这一步了,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 沐潇湘见她决意,点点头说:“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再分开了。” “我知道了。”禾欢点点头。 她擦了擦眼泪,恢复如常。 今日变故,一切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到底,谁才是皇后,谁才是黄柔? 她该相信谁呢? “雨韵,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沐潇湘忍不住问,她实在是不喜欢呆在这种人多的地方。 她害怕孤独,却讨厌有人在身边的感觉。 沐雨韵想了想,说:“游园会结束后便可自行离去了,姐姐若是呆不住,待会儿咱们就早点走吧。” 沐潇湘:“那老夫人呢?” 沐雨韵看向沐流光,看来并不知道老夫人的去向。 “老夫人去看望陈太妃了。”沐流光说。 陈太妃和沐老夫人是姑侄关系,在外戚之中,二人的关系算是好的了。沐老夫人每次进宫,都要去看看陈太妃。 在这深宫中,陈太妃算得上是最孤独的一个。先皇不爱,好不容易怀上龙子,却不幸夭折。就算如此,也不能改变她的地位。 九龙夺嫡之时,其他太妃和其他皇子最后都被南禹安赐死。陈太妃根本没有资格参加,也就活了下来。 沐潇湘和禾欢又慢慢脱离人群,去寻找占星阁的位置。 之前二人一人找一边,已经将其他三个内侍阁的位置给摸清楚了,而那朝着东方的高楼阙宇,正是占星阁。 南荣信奉神说,所以占星阁是四阁之中最受宠的,待遇也比其他三阁好了许多。 二人站在占星阁不远处,看着面前着高高的阁楼。 门口由穿黑色衣裳的男子把守,门前两边各八个,而另外的女子,就是负责呈贡,伺候主子。 据说一些资质好的能被选为占星阁的弟子,学习占星运卦,卜算测吉。 不过资质好的在南荣很难找出来,所以占星阁的弟子一般都是自己从家乡带来的鲜于一族的人。 禾欢:“这外头看起来见到,其实还是里面的乾坤大。若没有这些人带路,这小小的一个占星阁,可能会让人迷失方向。” 这话禾欢本来自己也是不信的,可自己小时候的朋友进去占星阁之后就再也没有被发现,她还是乖乖地选择信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禾欢接着问。 沐潇湘说着阁楼向上看,却在第五层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 隔得太远所以看不清楚是谁,但她觉得那人就是鲜于不颜。 只见鲜于不颜位居高处,目光漠然地看着低下鬼鬼祟祟的两个人,手指不由攥紧。 沐潇湘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怕引来什么,就对禾欢说:“地址已经找到了,我们先走吧。” 禾欢点点头,跟着沐潇湘一起离开。 她再次看了看那高楼,那一抹突兀的白色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看得见一排排白色的身影在上面穿梭。 “如果里面真想我所说的那样,那我们该怎么安全的进出?”禾欢不乏担忧。 沐潇湘诡秘地笑了,“那得问问当初建这座高楼的人了。” 无论如何强大的东西,总有它的弱点;无论如何密不透风的墙,总有它的漏洞,等待别人发现。 而这种事,就必须从内部开始。 禾欢觉知沐潇湘说的不无道理,心下安生不少。 二人回到游园地点时,贵女们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那么几个,想要多留一会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南禹民或者南禹安。 无论哪一个,对于她们来说都是另一个重生。 乘车从皇宫里出来时,天空已经半黑了。 几人虽然中午在茶楼吃了些茶点,可那也达不到果腹的效果。 索性三个姐妹的马车都是分开乘坐的,所以都看不见彼此的窘态。 只见沐潇湘一坐下就立马化成无骨动物,软趴趴地躺下。 “这马车真想,还不够我躺下。”沐潇湘幽幽地吐槽了句。 这可把闭目养神的禾欢逗笑了,她调侃:“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啊?够坐就行了。” “哎~~”她再次叹了口气。 今天也算是劳累了一天了,待会儿可得好好泡个热水澡犒劳犒劳自己。沐潇湘美滋滋地想着。 下一秒,沐潇湘却突然坐了起来,然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禾欢被吓了一跳,她疑惑地看着沐潇湘:“怎么了?” “你仔细听听。”沐潇湘做了个噤声地动作。 禾欢闻言,忙屏住呼吸,用感官观察着四周。 快步奔跑在屋顶上的声音,兵器甩动的声音。 沐潇湘忙把禾欢的整个身子按到贴着马车底,“小心!” 下一秒,马车被武器从中间划开,整个车厢内里暴露出来。 而那架势马车的人早已经被杀害,身子滚落到马车底下。 马儿受了惊,加快了速度,重重撞上前面沐流光的车子。 “怎么回事?”沐流光不悦地探出头,不想从旁边的屋顶上飞来一把钩子,将整个车窗都勾走了。 “啊!”前头跟着探头出来的沐雨韵被得吓尖叫一声。 “小心!”沐潇湘提醒,“你们快走!”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这辆马车。 这时候,还是不要再牵扯更多人的好。 沐流光吩咐驾车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到将军府,快!” 沐雨韵急了,“那二姐怎么办?” “没时间了!”沐流光说道。 现在,只祈祷沐潇湘命大的。 沐雨韵见此,无法,只得紧跟着沐流光的马车离开。 这时,从屋顶上跳下来大约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手里拿着拴着铁绳的长钩,黑夜里散发寒光。 他们迅速将马的头给勾了下来,以防猎物骑马逃跑。 随后又齐齐将钩子甩向沐潇湘主仆二人,二人一番旋转躲闪,钩子勾住马车剩下的四壁,马车车登时四分五裂。 黑衣人们将沐潇湘二人团团围住,齐齐甩动着手里得长钩,似乎随时都可能向二人袭来。 第四十七章:帅气的沐流光 “你带武器了吗?”禾欢问沐潇湘。 说着,她从腰间扯下一根银色的丝带。 奇怪的是,那丝带在月色映照下,竟然反着隐光。 那根本不是丝带,而是一根被特意制成丝带模样的伪装式武器。 沐潇湘见此,心下小小的惊叹了一声,随后苦笑着说:“今天进宫,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那你可得小心了。”禾欢说着,抬起一手护着沐潇湘,“他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想必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你我之间某一个的脑袋。” 到底是谁呢? 是皇后吗? 沐潇湘将禾欢护着自己的手推开几分,双手抬起,笑着问那些黑衣人:“请问,你们是想要谁的脑袋呢?如果是要她的话,能放我离开吗?” “什么??” 话音未落,那些黑衣人便将钩子甩向几人。 沐潇湘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下翻滚离开要害之地,一脚踢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衣人,逃出了包围圈。 禾欢却一跃起身,踩着飞来的绳子向前,对着其中两个脑袋一阵踢打,迅速给了那将人致命一击,也逃出了包围圈。 “呸,无耻。”她啐了一口。 其他黑衣人也不甘示弱,分开对二人进行追捕。 沐潇湘没有武器,只得随手抓起身边能抓到的东西阻挡攻击。“我只是觉得,同时杀两个人的话,会不会太费事了?这只会在你们的黄泉孽债上多添一笔啊,得不偿失啊。” “你别说了,他们可不是那种有良心的。”禾欢恨铁不成钢似地说道。 这些人只适合发动远距离攻击,自己只要靠近他们,就可以让他们再没有起来的机会。 想着,她吃力地想要靠近黑衣人,可那些黑衣人像是知道她会怎么做一般,将禾欢压制得死死的。 很快,禾欢身上多了些长条长条的划伤。 “快让开。”沐潇湘的声音忽然传来。 禾欢下意识地滚开,随后就见到一个个瓶子往那些黑衣人身上飞去。 黑衣们下意识地踢碎那些瓶子,被瓶子里的液体洒了一身。 禾欢下意识动了动鼻子,是酒? 下一秒,就见沐潇湘丢过来一些带着火种的棍子。 火棍掉在地上,顺势点燃了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们立刻慌了,左右窜跳,乱了阵脚。沐潇湘捉住这个机会,从鬓间取下几个簪子,击毙了那些黑衣人。 禾欢捂着伤口,走到沐潇湘身边,“怎么不留活口吗?” “这么仁慈做什么,你信佛啊?”沐潇湘露出嗜血的笑容。 禾欢语凝,“那我们怎么知道是谁要我们的命?” “要杀我们的人就这么几个人,没弄清楚必要。”沐潇湘将散乱的头发随意地散了开来,“演戏吧。” “什么?”禾欢不明。 这家伙又在玩什么把戏? 沐潇湘坐到地上,“我是个娇滴滴的被吓坏的小姐,而你,就是那个对我舍身相救的丫鬟喽。” 说着,她摆出一个看起来很傻的表情,“我这样看起来算害怕吗?” 禾欢看着她,“你真是个疯子。” “你还是摆出第一次被老父亲打屁股时的那种无助吧。”她走到那些黑衣人身边,手中“丝带”一卷,将沐潇湘的那些发饰都给勾了回来。 “真是遗憾,我还没打过。”沐潇湘露出一副失望的模样。 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啊?禾欢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一阵的马蹄声朝这边传来。 为首骑马的是沐流光,手中拿着一方漆金弓弩。 她看到满地的尸体,先是一愣,随后下马来到已经入戏的沐潇湘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沐流光问。 沐潇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躲进沐流光怀里,“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太好了……我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沐流光愣了愣,只得轻拍着沐潇湘的背。 她看向一旁负伤的禾欢,“这……是你做的?” 禾欢不知怎么回答,低头就看见沐潇湘的小表情,只见她动了动嘴,口型如下:“给我装。” “是奴婢。”禾欢只得承认。 “你怎么会武?”沐流光问。 而后将沐潇湘一下子抱了起来,沐潇湘和禾欢都被吓了一跳。 禾欢这才知道自己小看了沐流光,“奴婢的母亲没有到庄子上之前,是江湖人士,是二小姐收留了奴婢的母亲。” 她只得随口扯了个谎。 哎,跟着沐潇湘她果真是学坏了。 随后,沐流光就不再说话。 而沐潇湘,则一脸惊讶地被沐流光放到自己的马上,随后沐流光跳上了马,坐到沐潇湘身后。 沐潇湘此刻心里头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总觉得沐流光比自己帅多了。 “你们留下来收拾现场,顺便看看有没有活口,有的话带回将军府,我要亲自审问。”沐流光下令。 其余将士拱手,“是,大小姐。” 帅呆了! 这简直就是女将军风范,好吗? 一旁的禾欢看着沐潇湘眼里装满了“崇拜”的星星,无奈叹了口气。 这家伙……其实真的是怪胎对吧? 回到将军府,沐流光更是小心翼翼将沐潇湘扶下马。 沐老夫人等人早已等在门口,一脸焦急。 看到沐潇湘平安归来,方才松了口气。 沐雨韵上前抱住沐潇湘,“太好了二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都担心死了。” 不想沐流光将沐雨韵给拉开,说:“她受了惊吓,如今身子虚得很,你还是不要给她过重的压力。” “我知道了。”沐雨韵委屈地站到一旁。 沐潇湘来到沐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担心了。” “平安回来就好,感谢上苍,保佑我的孙女。”沐老夫人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模样。 沐潇湘心底冷笑,她的命从来都不是靠上苍的保佑才延续下来的。 她从来,都是靠的自己。 旁边的沐中成却绷着一张脸,“你怎么会遇到刺杀?” “我…我也不知道。”沐潇湘有些惧意。 沐流光说:“二妹刚回水泠,不可能那么快就树敌。我想,应该不是冲着二妹妹来的。” “这就难说了。”沐中成眼中闪过什么。 看来沐中成也是对自己百分之百的警惕了,若再发生这种事的话那他的疑虑会更加确定。 沐老夫人见此,有些不悦:“好了,你就算再不喜欢潇湘,也不能怀疑她什么。她这么小就被送到庄子上,你不想想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反而一天到晚绷着脸,做给谁看呢?” 被沐老夫人这一通骂,沐中成有些慌了,“母亲,儿子没有那个意思。” 如今沐老夫人是在意沐潇湘的,自己这般最是能招惹老夫人的不快。可是面对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自己又怎么放得下心? 沐老夫人正生气,低头就看见沐流光手里拿的弓弩,眉头皱得更紧,“流光,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碰这些东西吗?” “流光知道,可是老夫人,这次事情紧急……” “你若想许个好婆家,就不要再摆弄这些东西。”沐老夫人不给沐流光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沐流光一个女子,手里竟还拿着不该她这个性别该拿的武器,那她还怎么嫁得出去? 沐流光掩下眼中失落,“流光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知道就好。” 第四十八章:执意的恨 夜半,寿王府。 一个深蓝色身影穿过层层回廊,来到在花园特地修订的一个山洞模样的地方。 洞前还特地派了两个侍卫把守,此二人皆属死侍。不知道南禹民是为的什么原因,把守的这两个侍卫是双目失明的,可其他感官却是常人的一百倍。 “王爷。二人行礼。 南禹民没有理会,进入洞内。 为了不让洞内干燥,入口的壁灯特地用了夜明珠制作。里头还时不时飘来一股异香,一阵一阵地拉扯着人的脚步。 进到最里,就看见一袭白玉寒冰床,上头躺着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少女。 娇俏的鹅蛋脸,眼角有和南禹民一样的奇怪印记,一袭弯弯柔柔的柳叶眉,瑶鼻挺俏,樱桃小嘴已经失了些许血色,看起来苍白得很。 南禹民看到她,心上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宁。 他摩擦着她的小脸,笑着说:“小濉,我已经找到红檀佛珠了,你有救了。相信不久,你就可以醒过来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南禹民的语气说不出的温柔,仿佛鲜于濉已经在他怀里温柔地撒娇一般,目光里说不出的痴恋与期待。 白玉寒冰床旁边救靠着一堵墙,墙上有一些地图和记载,还有一张红檀佛珠的图片。 和沐潇湘手上戴的那个一模一样。 红檀佛珠是一味药,并不是真的佛珠什么的。不然区区一串佛珠,又怎刻成为东蒙国至宝? 它能至百病,解万毒,能令人起死回生,仅仅一粒就价值千金。 而沐潇湘手上,正好有十三粒串成。红色的珠身,每一颗上都绘着不同的文字。 没人看得懂上面写得什么,也无从得知此物从何而来。 “相信本王,本王一定会把红檀佛珠给拿回来的。”南禹民握着鲜于濉冰凉的手说。“你醒来时,请一定要好好看看本王,是本王,将你从隐族守护神手里救回来,是本王,要立你为妃。” 南禹民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可是一见到鲜于濉,他的心就立马平静下来。 他想,这或许是上天对于自己的弥补。 五年前,因为沐中成和其他使臣的出格,致使东蒙国长宁公主逃婚,一夜屠杀了南荣派去的使臣以及当初计谋这一切的左韫,落得个疯妇的骂名,也害自己沦为世人的笑柄。 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计划着,怎么再见到左苓,计划着怎么把自己所受的耻辱还给她。 听闻左韫上位,保留了左苓的封号,却将左苓囚禁在边境的宁显塔。他也跟着来到边境,可是宁显塔的守塔人没有让他进去。 就这样,他怀着复仇的心理在边境一呆就是四年,南禹民突然想结束这种折磨他的日子。 上天仿佛听到他的祈愿,竟给他指引,让他发现了被当做神的祭品的隐族的圣女的尸体。尸体就像是刚死去一般,皮肤还有弹性和温度,一切恬静美好,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见到鲜于濉的那一刻,南禹民忽然才明白,唯有面前这个人,才不会给他难堪和折磨。 这个,将是他一生的伴侣。 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将鲜于濉带回自己的家国。 这样,就再也没人敢嘲笑他了。 可是,他想让这个女人活过来,他不想她就这么一辈子就这么睡着。 这样的话,她就看不到自己对她的付出和爱了。这样的话,她又怎么知道自己是有多爱她呢? 不行,要让她醒过来。南禹民产生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他一遍遍抚摸着鲜于濉,语气里都是颤抖的期待和喜悦,“你一定醒过来啊,本王会给你最尊贵的身份,最崇高的地位,给你本王最多的爱。只要你不离开本王,你将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南禹民看着鲜于濉的尸体,期待着,期待着。 …… 将军府。 将军有一个冷院,听说是前朝的一个宠妃死在这里。 由于长时间的未打扫,这里的杂草已经都有一个小矮子禾欢那么高了。 沐中成和隆福只身来到这里,左看右看没有人之后,才进到院里。 院里头的两个人见到沐中成,皆警惕地起身。 沐中成对二人这反应很是不喜,“做什么?老夫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那两人没有说话,入侵自己家园的人说自己不是洪水猛兽,谁信? 沐中成也懒得同二人多说些废话,直接问:“你们可想接回你们的圣女?” 那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点点头。 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沐中成露出狂妄又不屑地笑,“南禹民,是你不仁,就不要怪老夫不义。” 院墙外,禾欢也露出一抹高深莫测地笑。 沐潇湘说的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四十九章:跟踪 百斩崖。 “公子,看来南禹民那个家伙有要对公主殿下出手的意思。”三当家云麒看着线人的报告说。 苏祁佑悠闲的喂着自己养的白虎,有些不满地说:“那家伙不是已经有了一个隐族圣女了吗?” “据说是因为公主殿下身上的那串佛珠。”云麒猜想。 说到佛珠,云麒又有些疑惑。“当初珍妃出嫁时的确是带着红檀佛珠的,怎么会在公主殿下的手里?” 这一点,他实在是看不懂。 不过这消息也是东蒙国放出的,不知目的为何。 “苓儿没嫁成,他们自然要拿出点诚意,区区一个公主怎么够呢?”苏祁佑漫不经心地说。 他摸着白虎的脑袋,思绪飘得有些远。 她被囚禁了五年,可他又何曾不是被困在她的心魔中五年呢? 五年来,自己默默守护着她,替她解决掉一切想要进宁显塔的人,守护她一方安宁。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可以放下对她的感情,只要默默守护就好。可知道她要孤身到南荣复仇,自己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心。 那时,苏祁佑才知道这五年来,自己对她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 “哎,在她心里我一定卑鄙透了。”苏祁佑有些沮丧地自言自语。 云麒没听清,“公子你说什么?” 苏祁佑:“没什么,咱们也准备准备,该回南荣了。南荣最近动向如何?” 如今,四国的形式越来越紧张,他不知道君长戚什么时候会动手,也不知道君长戚背后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 他只知道,他凝视君长戚时,君长戚亦回以凝视。与深渊同理。 他掌握着的,未必是真的。或许,那只是君长戚想要自己看到的呢? 放任左苓一个人在那里,他是不放心的。皇后也不知道左苓的身份,他可保不准皇后会不会将他的小宝贝给欺负了去。 云麒一愣,“这就要回去了?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还跟公主殿下有关系呢。” 这种潇洒日子他还没过够呢,回去他又得变成那个整日只会点头哈腰的舔狗了。想想云麒就感觉一阵心塞。 他特别的不想见到某个人。 苏祁佑对他所说的大事来了兴趣,“她做了什么?” “她用计,误打误撞将罗君浮名下的天下赌坊给端了。”云麒有些兴奋的说。 不得不说,这长宁公主还是有些能耐的,才刚到沐府就做了这么大的事。借他人之手,隔手又端掉了一直阻碍着他们的天下赌坊。 苏祁佑笑笑,“她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 “公子,要不咱们再多待一会儿吧?”云麒提议说,他真的不想就这么回去啊。“或许,公主殿下能误打误撞地替我们解决掉君长戚这个老狐狸也不一定呢。” 云麒提到君长戚时,不由一阵恶寒。 “不行。”苏祁佑面露严拒之色,眉头紧锁,“君长戚对我们还有帮助,就算将来会走到做敌人那一步,但现在解决掉他,我们只会推动战争的发展。” 他要做的,就是在君长戚来南荣的目的达到之前,杀掉君长戚。 “可我真的不想再呆在君长戚身边了,别人都以为我是他的……他的……”说着说着,云麒的脸就通红。 虽然是没有的事,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苏祁佑露出意味深长地笑,“你不在身边这么久,君长戚肯定不习惯吧?” 云麒面色一僵,“你给我闭嘴。” 他好不容易摆脱自己父亲的控制,跟着苏祁佑来到南荣,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这种命运。 “安啦,有我在君长戚那家伙也不敢对你怎么样。嗯?”苏祁佑似有保证。 云麒眼白一翻,苏祁佑的话从来就不可信。 “去吧。”苏祁佑笑着摆摆手,又转头去喂那只白虎。 他的左苓现在在干什么呢? 走在街上的沐潇湘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她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但天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有问题。 “你觉得是谁的人跟着我们?”禾欢问道。 她也能感觉到被跟踪的感觉,毕竟那种目光太强烈,似乎随时都会冲上来似的。 沐潇湘继续走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用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杀一个就是。” “你倒是沉得住气。”禾欢嘟着嘴。她看着沐潇湘从早上就一直紧锁的眉头,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早上见了沐流光之后,沐潇湘就一直这种表情没有变过。 说到这里,沐潇湘的眉头就锁得更深了,“为什么?” “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沐流光一会到赵氏身边就又恢复那种对我爱理不理的态度?为什么?”沐潇湘有些抓狂地摇晃着禾欢的肩膀。 她本来还有点小兴奋,结果一大早就被沐流光的眼神泼了盆冷水。仿佛就是在告诉她,昨晚你看到的都是个屁。 禾欢觉得自己都快被晃吐了,她推开沐潇湘,说:“可能她跟你是一类人呢。” “什么?”这丫头是发烧了? 自己和沐流光,怎么算得上是一类人呢? “你看啊,你和她一样,其实都是渴望着朋友呢。其实沐流光自己也知道,自己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吧。”禾欢试着说出自己的分析。 在她看来,沐潇湘和沐流光似乎都很孤独。 沐潇湘活在世人眼中,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沐流光活在家人眼中,是个被束缚的传统女性。 沐潇湘听禾欢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什么。 的确是有些相同呢。 可自己怎么也忘不掉昨夜沐流光拿着弓弩朝自己奔来的样子,她就像是一个自带闪光的宝石,自己就怎么也移不开眼睛了。 可是沐老夫人却很是厌恶的样子。 沐潇湘释怀了些,“你懂的挺多。” “毕竟我从前也是这样的人。对了,今日你不顾阻拦的出府,是要去哪里?”禾欢终于提到了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惑。 “去解答你的疑惑。”沐潇湘意味深长地说。 禾欢又犯糊涂了,“我的疑惑?” 她唯一的疑惑,就是为什么沐潇湘还像一个男人似的。 沐潇湘无奈叹了口气,“黄柔一事,越来越蹊跷了。我恩还是去找她的父亲去问一问,或许能知道什么。” 禾欢听到这话,立马停了下来。 “我不去,我不想见他。再说了,那家伙已经疯了,咱们也问不出什么。”禾欢表情凝重,眼神中夹杂着仇恨与痛苦。 沐潇湘看着她,“待会儿问完,就杀了他吧。” “嗯?”禾欢有些瞠目地看着沐潇湘,“这怎么行?他怎么说也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啊。” 虽然被贬为庶人,可女儿可是做了皇后的。如此,皇后可能会直接想到自己。 “杀不杀,由你决定。”沐潇湘说了这么一句,便自己走了。 禾欢握紧了两侧的拳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台脚跟上沐潇湘。 走着走着,沐潇湘突然回头。 那种被跟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周身。 “我们还是先甩掉这些人吧。”禾欢说。 沐潇湘侧目看了看身后,一转身就将禾欢拉进了旁边的成衣店。 过了许久,便一前一后出来两个翩翩公子。 许久,两个做寻常打扮的人疑惑地走进成衣店,却一脸懵逼地走出来。 “咱们就这么跟丢了,该怎么跟王爷交代啊?”其中一个面带苦色。 另一个沉吟片刻,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如实向王爷禀报吧。” 说着,二人朝着寿王府的方向走去。 沐潇湘和禾欢终于不再感受到那视线,心下终于松了口气。二人来到城西郊外的一处大宅子面前,门前牌匾上写着“黄府”二字。 可奇怪的事,门口并没有守门人。 二人对视一眼,便走了进去。 只见府里头空无一人,连一个管家都没有,四处杂草丛生,荒凉得可怕。 二人四处巡视一周,不由疑惑。 “是黄府没错,可怎么没有人?”禾欢不解地说。 沐潇湘捡起脚边的断剑,可见剑身上已经布满了灰尘和干涸的暗黑血迹。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已经放弃供养父亲已经许久了。”她似有调侃。 随后,她剑指一处,“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忽的冲了出来。 正要冲上沐潇湘时,沐潇湘没有躲,旁边的禾欢一脚将来人给踢飞。 “黄老爷,你这位女儿真是不人道。自己前头做了皇后,后面就把你给废了。”沐潇湘走到那喊痛不止的人身边说。 她将手里的剑在黄老爷眼前晃了晃,“照顾的仆人们也死得好惨呀。” 只见躺着的黄老爷眼神浑浊,似乎意识不清。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头发散乱,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 “痛,痛死了,你居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黄老爷颤抖着指着沐潇湘。“我女儿可是皇后!你这个家伙就等着给她提痰盂吧!” 沐潇湘被这话逗得发笑,“你可真是会说笑。” 她拉过一旁已经看呆了的禾欢,扯下禾欢的发呆,笑问:“认识这个人吗?” 禾欢怎么也不敢相信,昔日那个威严恭谨的黄晋忠,居然变成现在这幅可悲模样。 那黄老爷看了禾欢一会儿,原本浑浊的眼神立马清明过来。 他猛的跳起来,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惊恐,指着禾欢道:“你……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死了吗?” “你很失望吧,黄学士。”禾欢冷声。“我可是活得好好的呢。” 第五十章:如果我还是太子的话 黄老爷心下怕得很,已死之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那代表什么? 代表自己大概命不久矣。 “不,不是我做的。求求你,不要杀我。”黄老爷忙跪下求情。 沐潇湘转着那把刀,就像转笔似的,优雅沉稳,“难道不是你向圣上进言的?” “是……是我。”黄老爷缩了缩脖子。 禾欢眸光一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父亲,他曾经也是你的老师,若没有他,你也不能坐到学士之位。你的女儿,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图门家待黄家不薄,若没有图门家的扶持,又怎会有黄家的荣耀。 她恨,当初就不该可怜黄晋忠年老不得志,向父亲提名。 如果不是自己太傻,引狼入室,图门家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幅光景? “是,图门大人是带我不薄,可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追求的东西啊。”黄老爷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做到那个位置,也该为社稷做出贡献不是?” 真是死性不改! 禾欢一时气上心头,从沐潇湘手里抢过刀,一把将黄晋忠的右手给砍了下来,一时间血液飞溅,若不是沐潇湘躲得及时,不然她就得变成血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魔鬼啊啊啊……”黄晋忠疼得厉害,纵使捂住伤口,也不能阻止血液的流出。 沐潇湘怕禾欢这般会把黄晋忠给杀死,到时就问不出什么了。她走到黄晋忠面前,“你是怎么知道图门家叛国通敌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黄晋忠继续尖叫着。 沐潇湘无奈叹了口气,拿过刀横在黄晋忠面前。“闭嘴。” 黄晋忠听话的闭起嘴巴。 “回答我的问题。” 黄晋忠也没有回想,直接说:“是柔儿,呸,是当今皇后娘娘给的!” 他一说到黄柔,面色便更加难看了,甚至带着愤怒。 “我看黄柔带你也不错,就算贬为庶人,也给你这么大的宅子住。”沐潇湘看着四周,继续刺激黄晋忠。 谁想黄晋忠冷哼一声,面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她根本不是我的女儿,是她,告诉我图门家叛变,也是她,提出要陛下有意为我加官进爵,也是她,为了自保亲自与老夫断绝了妇女关系,也是她,将我囚禁在这里。说是怕我泄露什么秘密,呵,这种女人,真是白眼狼。” “你当真不知她有什么秘密?”禾欢终于冷静下来。 她就说怎么事情越来越复杂,原来是自己看复杂了。 “我怎么知道?”黄晋忠白了禾欢一眼,“我若是知道也不会这里。哦,我好像记起来了……” 黄晋忠突然有些兴奋。 “柔儿的胳膊小时候被火烧过,虽然尽力抢救,不过还是留下了一大块疤痕,所以她一直不敢穿露肩的衣裳。可她成了后妃之后,那疤痕竟然消失了,我也好奇的问了句,不过没放在心上。” 黄晋忠如今一想,觉得必是那时惹了皇后的不快。 可是连医生都去不掉的老疤,怎么进了宫就消失了呢? “怪不得,我终于明白了。”禾欢有些高兴地说。 现在,只要找到黄柔看一看手臂上有没有疤痕,那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 沐潇湘看出她所想,直接说道:“不用想了,宫里那个皇后是假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禾欢还没反应过来。 沐潇湘:“你想想,游园会那时皇后穿呢衣服,不就是露肩的?我当时还觉得她皮肤如白玉一般,好是羡慕。现在一想,倒是可以作为证据。” “太好了。”禾欢高兴地说,就差跳过来给沐潇湘一个热吻。 沐潇湘看了眼听得一愣一愣的黄晋忠,问:他该怎么办?” 要杀要剐,毕竟是禾欢的事,都不是自己做的了主的。 禾欢冷眼看着黄晋忠,“杀了他。” “什么什么,不,不要啊。我都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了,你们不能这样!”黄晋忠急了,连连后退。 由于失血过多,他一直失去平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沐潇湘将刀具还给禾欢,“你来动手。” “我们只是让你告诉我们,可也没答应不杀你。”禾欢接过断刀,一下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黄晋忠抹了脖子。“你的利欲熏心,杀死了你。” 可如此下来,禾欢心里却感觉更沉重了。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沐潇湘催促她,“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呢。” 禾欢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不言不语。 二人就这么走了一路,沐潇湘受不了这尴尬气氛,突地停了下来,禾欢就这样撞上咯她的背。 禾欢揉着鼻子,“怎么了?” “你怎么了?”沐潇湘反问她。 报了仇不开心的自己还是头一次见。 禾欢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我娘说,杀了人的人下辈子是要变成畜生的。” 小时候,自己一直奉承那话,不让自己变成这种样子。可是如今,自己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变成畜生就畜生喽,我倒是想变成一条蛇。”沐潇湘无所谓的说。 “啊?”禾欢一听到蛇这个字,后背就不由得出了层冷汗,“那东西好恶心。” 怎么会有人想变成那种东西? 看着滑溜溜的,还吐着舌头。一想起来就让人起了身鸡皮疙瘩。 沐潇湘看着她,眼含笑意:“霜花小宫主的宠物,不就是蛇?” 禾欢一愣,沐潇湘说得不错,霜花小宫主的确有一条蛇。可那不是宠物,是她的武器。 那蛇全身漆黑,蛇鳞粗糙,通体漆黑,看着奇怪得很。可奇怪的是,它头上还长着两个小小的角。 每当它看向禾欢时,禾欢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她一直不明白,霜花小宫主为什么会喜欢蛇。 “那蛇太可怕了。”禾欢低声说。 “是吗?”沐潇湘似乎很高兴,随后补充了一句,“我送的。” 听这语气颇为自豪,看来这是沐潇湘送出的少有的称心的礼物。 当听到霜花小宫主至今没有丢掉自己的蛇时,沐潇湘心中莫名的满足。 禾欢:“……你太坏了,怎么能送女孩子那种东西呢?” 被她这么一教训,沐潇湘疑惑:“她不是挺喜欢的吗?” “可那东西有毒啊。”禾欢不经为喜欢沐潇湘这个怪胎的人担心起来。 远方的苏祁佑打了个喷嚏。 沐潇湘解释说:“放心吧放心吧,我已经让人把蛇的毒素排干净了。我哪儿能拿霜花的性命开玩笑啊?” 不料禾欢对着她翻了个白眼,“现在霜花小宫主走把蛇毒给养出来了。” “额……厉害了。”沐潇湘有些敬佩的鼓鼓掌。 由着这般吐槽一番,禾欢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猜猜我下辈子想做什么?”她问沐潇湘。 沐潇湘上下看了她一眼,“谁知道呢,可能是猪吧。” “……”禾欢忽而收敛了笑容。“是蝴蝶。” 说着,她露出向往的神情。“蝴蝶又漂亮,又自由,我想变成蝴蝶。” “你知道做蝴蝶之前要想做毛毛虫吗?” “??” “你知道蝴蝶只有一天的寿命吗?” “???” “你知道……”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谢谢。”禾欢的好心情再次被磨没了。 沐潇湘识趣的闭了嘴,自己只是给科普一下啊。 怎么跟沐潇湘聊天就这么费劲呢?霜花小宫主当时是怎么喜欢上这种人的? 不过依霜花小宫主的性子,一天不说话也没关系吧。 她像是永远不会孤独一样,永远都是一个个人,高高在上,纵享无边孤独。 “对了,你说还有事,咱们是要去哪里?”禾欢将话题拉回正事上。 沐潇湘:“去找制造占星阁的人……” “那人还活着吗?”禾欢打断她。 “死了。” “那怎么找?挖他的墓吗?这不道德啊。”禾欢从语气里就开始拒绝这种事。 完了完了,要是再跟沐潇湘这么浪下去,自己下辈子连畜生都做不成了。禾欢心想。 沐潇湘自然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一个词吗?” “什么词?” “子孙后代。”沐潇湘提醒说。 禾欢似乎是明白什么,便不再发出那种听了让人发笑的问题。 “奇怪,建造这种皇室重要建筑的人,居然还能活着娶妻生子。” 憋不住话的禾欢又开始说道。 沐潇湘笑笑,“以前的占星阁还不是占星阁,而是作为藏宝阁使用,这也是里面为什么要做那么复杂的原因。不过遗憾的是建造这东西的人是机关家族被逐出门的弟子,学艺不精。所以一直流传藏宝阁有一处漏洞,如果从这个漏洞入手,那整个藏宝阁必将坍塌,变为一堆废墟。南荣先皇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把藏宝阁改了位置,让占星术师将其作为占星阁使用。” 禾欢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想沐潇湘突然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见她缓缓开口道:“如果我在太子位上再坐得久一点,你们南荣就要被我收到东蒙了。” “你居然……想攻打我的国家?!”禾欢一听,恨不得跳起来。 这家伙,简直坏透了! 沐潇湘无耸耸肩,“弱肉强食,古之真理。所以啊,感谢左韫吧。你们南荣能存活至今,有他的一份功劳。” 沐潇湘的笑有些让人看不透,也不知是苦涩还是其他。 第五十一章:机关家族 一路上,禾欢对于自己的国家差一点被沐潇湘给攻打而生气。 这家伙真是坏透了。 从骨子里就坏得透透的,外界传言也不是没有真的。左苓还是太子时,生性好战,霸道无常。 其实其他人不知道的是,一方面,她只是让那些小的家国有所归依,若是真正的战争来临之时,他们连自保的可能都没有。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壮大自身的实力。 那些人恨自己,无妨。 上面两点达到就行。 可是没想到,这世界拘束着她的还是有很多。唯一的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性别。 一恢复女儿身,从前的一切功绩皆都烟消云散。她最后得到的,只是更大的诋毁和报复。 “到了。”沐潇湘和禾欢在一群墓堆前停下。 放眼望去,这半个山腰都是墓碑。四处无人烟,荒凉异常,唯一的鲜活气息也就只有树上惨叫的乌鸦。 “你不会真要挖坟吧?”禾欢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先说好,这事我可不干,你要做自己来。” 她甚至怀疑沐潇湘是不是被逼疯了? 沐潇湘看着这一片荒坟,问:“你对修建占星阁的人了解多少。” 禾欢愣了愣,就说:“堂犁氏,北临淮水人,就这么多了。” 当初堂犁一族也是从北临过逃难到南荣过,当时的南荣国君主并不喜欢与匠人打交道,认为他们是肮脏的。可是他又继续堂犁一族的技术,所以在他们修建好藏宝阁后就将他们秘密处死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那些堂犁人会把占星阁的图纸作为随葬品?”禾欢有些兴奋地问。 “是有这个可能。”沐潇湘若有所思,开始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找起。 不过她要找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另有其他。 她稍稍注意了些,最底下的几排都是南荣的姓氏,且都是朝中大臣。 且南荣帝王不喜欢堂犁一族,所以他们的墓不可能在底下。 她一排一排的往上找着,而后在稍被太阳照到的地方看到了不一样的姓氏。 开头的是皇甫,也有鲜于,拓拔,安平,罕井,这些都是她东蒙国的人。 而后就是贺兰,贺拨,贺楼,赫连,壶丘,都是北临国的人,唯独少了堂犁。 “怎么回事?堂犁的姓去哪儿了?”沐潇湘在把其他的墓碑都看了看,唯独不见堂犁的。 难道堂犁不是真的姓? 沐潇湘不由开始回想自己看过的书,真的有堂犁这个姓氏吗? 或许,这名字只是他们虚构出来的呢? “禾欢?” 沐潇湘想要求助于禾欢,却见对方呆呆地看着一个墓碑出神。 她走了过去,才知道原来禾欢看得墓碑正是图门家族的。 图门炳阳,图门白氏,图门凌,图门雪,一排排的看过去,竟有一百多个,都是图门一族的。 可见那年事变,让多少人长眠于此。 “世人都认为我死了。”禾欢摸着墓碑上自己的名字说。 沐潇湘看着她,安慰似的拍拍她,自己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自己又何曾不是呢? 曾经的左苓公主与左煜太子,已经死了,由她亲手埋葬。 忽的,沐潇湘忽然想到什么,迅速朝刚刚那些外族人的墓碑走去。 禾欢收拾好情绪,跟上她,“找到了吗?” “或许,堂犁一族的人根本就没死呢?”沐潇湘看着那些墓碑,眼中跳跃着什么。 禾欢一愣,“怎么可能?史书上就是记载他们被杀死的。” 无论如何,史书可是不会骗人的。 “史书?”沐潇湘冷笑了一声。“那种为了奉承胜利者而所铸造的东西你也信?” 所谓史书,有些时候不过就是为了满足某个人的虚荣心而存在的。 禾欢不知沐潇湘为何不高兴,可自己也不好触她的话,便不再说话。 “我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改一个姓氏,改一个身份。更何况夹杂在两个国家之间的他们呢?”沐潇湘看着那些墓碑说。 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如此苟且。 “那我们还在这儿看这些墓碑做什么?”禾欢问。 既然真如沐潇湘所说,那现在看这些墓碑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沐潇湘走过一个个墓碑,顺手将上头的树叶给拿了下来。“当初南荣王的确杀了一个堂犁人,不过也只有一个而已。或许,那个人就是真正负责建造藏宝阁的,可是建造完成以后,他突然发现南荣的王似乎对自己起了杀心,毕竟自己掌握着整个藏宝阁的秘密。可是,他不能连累自己的族人,所以在他赴死的时候,他的族人已经逃出了水泠……所以,应该有一个人是被埋在这里的,南荣王为了不让别人找到这个人的墓,一边对外宣称那人的姓氏是堂犁,一边将这人埋葬。” 听完沐潇湘的分享,禾欢整个人都愣了。 这长宁公主,果然不同凡响。 “那你觉得,是哪个姓氏?”禾欢低头查看那些姓氏。 沐潇湘看着自己面前的墓碑,说:“申屠。” 申屠也是北临的姓氏,是工匠世家的代表姓氏。不过百年之前,申屠一族不知为何突然离开北临,辗转来到南荣,然后又离开。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禾欢从旁边捡了两根棍子,“要挖吗?” “不用,这个墓碑应该是机关所造。”沐潇湘摸索着大理石墓碑,想要发现些什么。 禾欢没有多想,也跟着帮忙摸索。 不知为何,沐潇湘却若有若无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禾欢自然感觉得到,她的目光最让人无法不在意,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沐潇湘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 沐潇湘刚想说什么,又摇摇头,“算了,我觉得很傻。” “什么嘛?”禾欢无奈叹了一声。 随后,二人无话。 沐潇湘停了下来,她问:“你好像很信任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我的话?” 闻言,禾欢也愣了一下。 而后,就见她笑笑,说:“从我叫你主子那一刻起,我就不会怀疑你的话。” 这感觉像什么呢?沐潇湘心中升起一股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人把一生都交给了自己似的。 沐潇湘打断她无根据的翻找,说:“不用找了。” “为什么?” 沐潇湘莞尔,将墓碑边两个烛台扭了扭。 随后,就看到原本一整块的大理石墓碑突然有规则的裂开,里头是一根根的机关臂以及所运转的齿轮。 最中间,就是一小个羊皮卷。 好像是怕机关突然关掉,禾欢忙把羊皮卷给拿了出来。因为没有了羊皮卷,那些机关臂似乎是有感应似的,这个往回缩。 不到一分钟,墓碑又恢复原本的模样。 禾欢看愣了。 沐潇湘笑着看着她,“打开看看吧。” “啊?哦哦。”禾欢后知后觉地打开,不想里头真是一个宝塔的设计图,以及里头机关设置的位置等。 “太神奇了。”禾欢叫了一声,似乎才刚从震撼中回过神。 沐潇湘笑而不语,接过图纸,小心地将它装入自己的口袋。 “我们快走吧。” 沐潇湘拉着禾欢,从另一条路离开。 禾欢疑惑,“我们为什么不走刚才来的那条路?” 沐潇湘看着前头,“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昨晚上袭击我们的人就是皇后派来的。她肯定会料到我们会来找黄晋忠,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走另一条路的好。” “好的。”禾欢放心地说。 沐潇湘只是笑笑,拉着禾欢的手继续走着。 果不其然,二人刚到山下,就见到一群跟昨晚上一样的黑衣人骑着马去往黄晋忠的住处。 幸亏沐潇湘发现得及时,忙拉着禾欢趴在草丛中。 纵使没有与这些人正面接触,禾欢还是觉得害怕。 “我们快走吧,待会儿被发现就遭了。”她拉拉沐潇湘的衣角。 沐潇湘点点头,二人借着几人高的草丛隐蔽,一路离开了城郊。 回到城中,二人又回到成衣店,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有了这个图纸,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占星阁,杀掉那个家伙了。”禾欢有些兴奋地说。 看来她似似乎是忘了白日的不快了。沐潇湘心想。 如此也好,自己曾经要攻打南荣已经是过去式了,忘了也好。 正想得出神,沐潇湘都没听到后头人群的叫喊声。待她发现时,失控的那儿已经飞快从自己身侧跑过。 “主子!” 为了不让人被那儿撞伤,沐潇湘被马主人用力踢开了。 窒息的操作…… 沐潇湘正想一个后空翻落地,不想腰间一紧,她被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似曾相识地场景啊。沐潇湘翻了个白眼。 看到来人,禾欢才松了口气。“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是寿王殿下救了你呢。” 沐潇湘也不细看南禹民特意摆出的笑容,起身行礼:“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额……不用谢,可有伤到哪里?”南禹民体贴地问。 “多谢王爷关心,臣女没事。”沐潇湘如此说道,可是肩膀却是隐隐作痛。 该死的,骑马的人真是机灵过了头了。肩膀那么疼,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五十二章:敌人 南禹民看出沐潇湘所痛,关切地道:“沐小姐还是先到附近的医馆找人把骨头掰正吧,不然这样你怎么回去?” 他不是看不出沐潇湘对自己的刻意疏离,不过既然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牺牲点色相也没什么。 只是这沐潇湘偏偏不买账,让他有点头疼。 沐潇湘看着旁边聚集起来的人,也只好点点头。 随后,南禹民就带着沐潇湘去了附近的医馆。 回春堂。 她不由地和禾欢对视一眼,皆看懂了对方眼中所想。 这是南禹民名下产契的一个,也不知道带自己来这里是刻意还是无意。 “王爷,沐小姐。”一个药童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南禹民看了看四周:“岳云大夫呢?” “回王爷,岳云大夫替邻居的阿花接生去了。”药童有些为难地说。 南禹民愣了愣,“阿花是谁?” 他也不是没来过这里,却不曾听岳云提起过阿花这个人物。 不想南禹民这一问,药童的模样就更加为难了。许久,药童才慢慢开口:“回王爷,是岳云大夫的邻居养的一只兔子。” “……”南禹民语凝。 沐潇湘忍着痛,“王爷,何必只找岳云大夫呢?难道其他大夫不可以吗?” 大夫和大夫的区别,很大吗? 只见南禹民笑笑,说:“岳云大夫妙手回春,深受百姓爱戴,其医术也是所有人里最高的。沐小姐身子金贵,一般大夫是不够格给沐小姐治的。” 毁人三观的话,让沐潇湘愣了一会儿。 瞧瞧,这是人说得出来的话吗? 这让她心里对南禹民的愧疚减了几分,这种人,也不值得当初的她嫁。 南禹民并不知道沐潇湘所想,便命令药童说:“你快去,把岳云给本王叫回来。” “王爷,臣女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何需岳云大夫大驾?臣女在此先谢过王爷挂心,小药童,把你们这儿空闲的大夫叫一个出来吧,反正只是正骨而已。”沐潇湘拦下药童,替他解了围。 那药童如获大赦,便跑到后堂为沐潇湘找正骨的大夫去了。 既然沐潇湘都说话了,南禹民也知趣的不再说什么。 过一会儿,药童就领着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说来也奇怪,这人的装束很是神秘,一身黑色的衣裳,外头套了个斗篷,看不见他的脸。 扑面而来的神秘感,让南禹民倍感新鲜。 南禹民有些疑惑,“你是什么人,本王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抬眼看了面前二人一眼,又随即低下,行礼说:“回王爷,草民是逃难来的灾民,从前家里是开医馆的,岳大夫看回春堂还缺人手,就留下草民了。” 听罢,南禹民沉吟片刻,便说:“既然留下了,就好好做事。对了,你叫什么?” “回王爷,草民姓于名子淳。”那人回答说。 不料沐潇湘却突然愣住,总觉得这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于子淳一直低着头,她看不清此人的面容。 沐潇湘看着他问:“你是哪里人?” “东蒙永乐人。”那人回答说,嘴边扯出一抹笑。 是么? 他不可能是东蒙国的人,她对自己的国家最清楚不过,这人怎么可能是东蒙国的人呢? 沐潇湘继续道:“听说永乐的酸枣糕最为美味,不知道你会不会做呢?请不要见怪,我这人生性好吃,独偏爱酸枣糕,所以遇见永乐人总是忍不住要过问一句。” “沐小姐可能记错了吧,酸枣糕是临潼城特产,要说这临潼城最靠近曾经的中云国,酸枣糕也是从中云国传到临潼城的呢。”于子淳纠正她。 “是么?那真是我记错了呢。” 闻言,沐潇湘对自己心里的猜测也有了个大概。 南禹民却疑惑,“一个酸枣糕罢了,管它哪儿是哪儿的?如今中云国已不复存在,那它便是临潼城的了。好了,于子淳,你来替沐小姐正骨吧。” “是。”于子淳说着,便让沐潇湘找了个地儿坐下。 于子淳冰凉的手按住沐潇湘受伤的肩膀,一开始只是轻轻的揉着,“小的先把淤血揉开些。” “嗯。”沐潇湘轻轻点了个头。 正巧,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个镜子,沐潇湘从镜子里看到了斗篷下的于子淳的脸。 她不由吸了口气,她猜得果然不错。 只见镜子里的于子淳看见了沐潇湘的目光,不由轻扯一笑。“沐小姐,可能会有点疼。” 说着,还不等沐潇湘应答他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沐潇湘感觉自己错位的肩骨恢复了原位。 沐潇湘动了动肩骨,问:“方才于大夫说是逃难出来的,怎么,东蒙如今在打战吗?” 于子淳笑笑,“是的,听说是左苓公主死灰复燃,带领自己的军队和东蒙国国君打战呢。” 什么? 可是,自己明明在这里啊?怎么还有另一个? 怎么可能? 沐潇湘有些不相信地问:“这不可能吧,不是说左苓公主已经死了吗?” 或许,是这人想迷惑自己也说不定呢? 不料于子淳却说:“不可能的,那身银龙盔甲我是不会认错的。世间能穿下那盔甲的人,除了左苓……哦不,是左煜皇太子,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观察着沐潇湘的反应。 沐潇湘心中涌过一股失落,“银龙盔甲是东蒙先皇特地为长宁公主所制,自然是错不了的。” 到底是会谁呢? 此时此刻,沐潇湘满脑袋都是银龙盔甲这事。 而旁边的南禹民听到左苓这个名字却下意识地黑了脸,那个给自己难堪的女人,居然还有脸活着? 她倒是死了才好,可如今她却好好的活在世上,实在不难让他不在意。左苓的存在,仿佛就是在告诉自己,自己所受的耻辱永远洗刷不了! 不,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要亲自,杀了那个女人。想着,南禹民突然站了起来。 “沐小姐,本王府里还有事,就不多陪了。告辞。” “告辞。” 沐潇湘看着远去的南禹民,知道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她对禾欢道:“你去付一下钱,我在外头等你。” 于子淳似乎是很乐意看到她的反应,嘴角的笑就一直没变过。 禾欢出了回春堂,就看到沐潇湘站在门前发呆。 她上前,安慰道:“主子,你不要多想了,或许那人说的是假话也不一定呢?” 听罢,沐潇湘才微微回神,“是啊。” 此人诡计多端,自己早年就着了他的道好几次了。这一回他来到南荣,也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呢。他说的话,可信度又能有几分呢?想到这儿,沐潇湘才微微松了口气。 二人离开了回春堂,那于子淳只是看着沐潇湘的背影。 药童道:“于哥你可以回去休息啦,对不起哦突然把你拉过来帮忙。” “不碍事,若不是你,我今日也不能得幸见两个贵人。”于子淳摸了摸药童的脑袋。 药童被冻了个激灵,躲开了于子淳的手说:“于哥你的手太凉了啦!” 于子淳笑笑。 回去的路上,沐潇湘一如既往地寡言,可禾欢觉得,今日的她有心事。 禾欢想起方才沐潇湘看于子淳的眼神,那分明是看敌人的眼神! “你和那个于子淳,是不是认识?”禾欢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沐潇湘说了一句。她顿了一下,又说:“你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善类。” 他就像是一只虚伪阴险的毒蛇,吐着芯子,嗅着空气里每一个猎物的味道。只要找到合适的,他会毫不犹豫的下口。 禾欢点了点头,接着问:“他真是东蒙国的人吗?” 沐潇湘摇了摇头,皱着眉道:“他是中云国的人,如今你们所说的隐族人。” “什么?”禾欢轻呼一声。 隐族人,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有什么目的? 禾欢很快反应过来,说:“他到这里来,会不会和鲜于不颜有关系呢?” “有这个可能。”沐潇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有咱们府里那两个,沐中成所带回来的隐族人。” 为什么,那么多隐族人突然来到南荣国。他们有什么目的呢? 正想着,沐潇湘的心口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一阵冷一阵热的感觉传遍全身,如针刺一般的痛从心口蔓延开来。 她尽力咬紧牙关忍耐,不让自己发出声,可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让她软了脚。 “主子,你怎么了主子,你不要吓我啊!” 禾欢扶住跌倒在地的沐潇湘,却看到沐潇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嘴唇不住哆嗦,冷汗更是一颗接着一颗的冒了出来。 “真的是他……”沐潇湘呢喃。 这是在告诉自己,他来了吗?呵,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呢? “主子,你到底怎么了?”禾欢的声音不由带上了哭腔,连声线都有些颤抖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才不到一个时辰,沐潇湘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由于许久未经历这种疼痛,沐潇湘的意识都不由得变得模糊起来。 鲜于……子淳,你给我等着…… 第五十三章:沐流光的爱慕 “皇兄,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皇姐了。” 昏暗的佛堂中,只有一点烛光可算作光明可言。那人的声音从黑暗中穿透,如一支利箭穿透心脏。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左苓看见烛光照到的地方,露出某人青蓝色的衣角。 左苓面无表情,“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坐上这位置了。作为姐姐,我就先在此恭贺一声了。” 酸楚,痛苦,仇恨,流言等将她伤得千疮百孔,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是一个失败者,呼吸着最卑微的空气,咽下的是最滚烫的眼泪。 左韫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沐潇湘的态度。“是孤找皇奶奶求情,才饶你一命,你得好好谢谢孤哦。” 他挑起左苓的秀发,放在鼻尖,“你杀了我康亲王府那么多人,把你囚禁在这里,并不过分,是吧?” “那也是你逼我的。”沐潇湘虽然极力忍着,可略有些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她的愤怒。 “是你,蛊惑南荣的使臣,让他们玷污了我的母妃。也是你,毒害父皇,逼死了我的母妃。也是你……” “也是我,把你的母妃挫骨扬灰。也是我,将你囚禁于此。不过也是我救了你哦。”左韫拍拍她的肩膀,“孤还要多谢你,替孤杀了孤的绊脚石。” 左苓一愣,他所说的绊脚石是…… 他的王妃和儿子。 回想自己一路疯狂无阻的杀戮,却根本没有人来组织自己,原来……原来都是他的计策。 是自己亲手,助长滋养了这只猛兽的成长。 左韫笑眼看着她即将要失控的表情,“姐姐,你虽然杀了南荣使臣,可是……你还漏了一个呢。” 这话让左苓突然清醒了些。 她仔细回想南荣的来人和当夜从母妃宫里跑出来的那些人,回想起一个面孔。 沐中成! “如果姐姐出的去,就替孤杀了他吧?这样的话,或许整个康亲王府的亡灵或许就都原谅你了哦。”左韫接着说。 他清楚的知道,左苓会走出这一步。 杀掉沐中成,是很好的选择。对自己,和其他两个国家,是一件好事。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连自己亲侄子都能杀,更何况一个原本就亏欠于她的人呢? 就这样,左苓第一次逃出宁显塔,险些要了沐中成的命。由于当时沐中成已经在南荣国边境,此事惊动了南荣王。 左韫只得把已经垂死的左苓带回,而后再次关入宁显塔。 “好生养着她,等到时机成熟,她会自己离开的。”左韫似乎能预知一切。 五年后,左苓再次出逃。 这一次,左韫知道。他一定能听到预料之中的好消息。 苏醒后的沐潇湘躺在床上,此次蛊毒的发作让她的陈年往事再一次清晰起来。 就算是一个局,她都无所谓了。 禾欢和红烛由于担心了她一夜,此刻终于熬不住双双睡倒了。 沐潇湘起了身,草草给自己披了件外衫,便开了门。 暖阳方升,还带着昨夜的凉意。 “你终于醒了啊。”禾欢轻声说,轻轻地走到沐潇湘身边。 沐潇湘点点头,侧头看见还在熟睡的红烛。 禾欢笑说:“那丫头可是担心了你一夜,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说着,她揉揉自己的眼睛,视线才清明起来。 沐潇湘不是看不见禾欢眼底的青黑,那句辛苦了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辛苦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反正你是我的主子,理所应当。”禾欢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 沐潇湘眉头轻挑,“那种恶心的话就算了吧。我在外晕倒的消息府里的人知道了吗?” “没呢。”禾欢摇摇头,“我是将你从后门拖进来的,那边根本没什么人巡逻。而后禀报了沐老夫人,说你玩儿累了,她也就没有过问了。不过……” 禾欢刻意的停顿了一下,一边观察沐潇湘的反应。 “不过什么?” “不过沐中成如今倒是关心起你来了,昨夜还想来看看你,不过被我拦下了。” “看来他是已经知道了东蒙还有一个左苓存在,这才对我放心些吧。”沐潇湘笑了一声,她知道,趁着这种放松戒备的时刻,是杀掉沐中成的最好时机。 听罢,禾欢却疑惑了。“你真的相信那家伙的话吗?或许长宁公主死灰复燃只是一句谎话也说不定呢?” 她甚至有些怀疑,那人的话有可信度什么的吗?毕竟沐潇湘刚见了他就晕倒,看起来异常痛苦。 沐潇湘眉头轻锁,看向远去:“沐中成偷了我的虎符,但是却并没有召唤我的焰云军,从这一点我就开始疑惑。” “为什么?” “只要有了我的虎符,无论持有者是谁,都有做焰云军主人的资格。可是都这么多年了,沐中成却都没有召唤过。”沐潇湘接着说。 从她深锁的眉头来看,这事情的严重性非同一般。 但禾欢仍旧疑惑。 沐潇湘得出结论:“沐中成不是没有召唤过,而是召唤不了。” 那么,现在作用焰云军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另一个“左苓”呢? “这天下什么都可能是假冒的,唯有左煜太子和他的焰云军,不会是假的。” 如果真想让世人相信那人就是左苓,那那个人就必须有焰云军。 很显然,那个人做到了。 禾欢如今才听明白了,也明白沐潇湘愁眉不展的理由。 那个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去冒充左苓呢?而且还是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她是怎么做到让焰云军听从号令的? “对了!”禾欢似乎想起什么,说:“南禹民好像有意要帮助东蒙国君,讨伐那个假的你!” “我让他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他会这么做我并不意外……” 话说了一半,二人忽然噤声。 后头的红烛伸了个懒腰,不想却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她捂着自己的腰,“疼死我了!” 正喊着疼,抬眼却看到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沐潇湘。 红烛也顾不得疼了,跑向沐潇湘:“小姐,你醒啦!肚子饿不饿呀?” “小姐连昨晚的晚膳都没吃,肯定饿坏了。红烛,你叫厨房做些小姐爱吃的,快些!”禾欢替沐潇湘回答。 红烛点点头,“嗯嗯奴婢这就去,禾欢姐姐你给小姐梳洗一下吧!” 说着,她欢喜的朝厨房跑去。 见沐潇湘一直看着红烛的背影,禾欢怕她怀疑什么,忙说:“红烛是个不知事的,性子单纯,她不会是什么坏人的。” 她就怕沐潇湘一时迷糊,把红烛那个傻丫头也一并做了。 沐潇湘听她如此解释,也只是笑笑。“替我梳洗吧。” 她不是不知道红烛无辜,可这种人,真的适合在自己这里吗? 用过膳后,她才去沐老夫人那里。 还未进到老夫人院子,就听到屋内传来的说笑声。 “何事这么高兴,我在外头都听见了。”沐潇湘说着,走到沐老夫人面前,“孙女给老夫人请安。” “起来起来,听说你昨儿个病了,怎么还这里?应该好好养着才是。”沐老夫人扶起她。 沐潇湘:“也不是病,昨天去街上让东西冲撞了,养一晚上就好全了。老夫人不用担心。” “好了就好。对了,你可听说那东蒙国公主复活之事?”沐老夫人问。 消息这么快,就传到这儿来了吗? 沐潇湘疑惑:“孙女现在才知道呢。复活?她之前是死了吗?” 沐老夫人点点头,“世人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这只是她的骗术罢了。” “骗术?” “长宁公主自幼被当作男孩子养,学的是兵法,习的武功,炸死也不过兵法之一罢了。”沐流光开口说。 再怎么说,左苓公主也是她佩服和喜爱的一位女子。她不大喜欢别人说左苓公主的坏话。 这话却引的沐老夫人直皱眉头,“男女有别,男儿习武为常理,女儿习武万万不可行的。女子应优雅,高贵,知书达理,无才是德。就算不是自己,也得为了整个家族考虑。不然女孩子也想男子一样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至于那位废公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先不说她那贪慕虚荣的母妃,从小就骗过众人,妄想要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后不成竟钩引中成她们,有这样的母亲,那位废公主能好到哪儿去?” 不!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才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 沐潇湘紧咬唇肉,尽力不让别人看出些什么。 这些人,太过分了! 她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眼眶中有些酸酸地,沐潇湘极力控制着情绪。忍耐,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忍耐! 赵氏也忍不住跟着说:“老夫人说的是,妾身只要想要她行军那些人,要跟一群将士一同吃住,日日为伴,便觉得她恶心透了。幸亏她是公主,有皇室别人也不敢说什么。流光啊,你是个知礼的,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万万不可出什么让人说闲话的事儿,明白了吗?” 沐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知道了。”沐流光低声应答,再待下去她恐怕就掩不下自己的情绪了。于是她起身,“老夫人,孙女想起之前女红功课还未完成,就先告退了。” 沐老夫人挥手,“去吧去吧,别耽搁了。” 沐流光应了是,便快步离开了。 待她走后,沐老夫面有不悦,“赵氏,你得好好管管她了。” 赵氏一愣,“老夫人,大小姐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乖乖的,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得极好,也没有再提想要做那事了。” 可就算她如此说,沐老夫人仍是不悦。 “她之前还仰慕那废公主来着,嚷嚷着学武。这种事儿还是不要让她做的好,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们将军府也丢不起这个脸!”沐老夫人气愤地说,甚至用力敲着桌子。 赵氏忙道:“妾身一定好好管教大小姐,老夫人放心!” “嗯。明白就好。”沐老夫人哼了一声。 第五十四章:左煜的头号粉丝 沐潇湘听得一愣一愣的,合着这沐流光还是自己的粉丝之一喽? 这也很难看出来,毕竟平日沐流光显山不露水,自己对她知道的也就一真二假。 不过听得沐流光是自己的粉丝之时,沐潇湘明显的感觉到一股信任,是来自别人的期许,而非自身的自信。 沐老夫人和赵氏正说着,却忽然转头过来看沐潇湘,“潇湘丫头,你的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回老夫人,一切如常,没有辜负老夫人的期望。”沐潇湘说。 沐老夫人有些开心,但又说:“当真?你可不是框我这个老太婆的吧?” “孙女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老夫人呐!”沐潇湘回说。 站在旁边的教习嬷嬷也跟着说:“老夫人,二小姐聪明绝顶,机灵活泼,学得也快,不出几日,这水泠城还不得多一个才女?” 沐老夫人点点头,在她看来,沐潇湘的容貌虽然不及沐流光的高贵,也不及沐雨韵的乖巧可爱,可那清丽的容貌,却也是极吸引人的。不是那种一瞬间的惊艳,而是细水长流的容仁,越发的耐看。 沐潇湘笑,幸亏自己没白收买,自己的钱,哦不对,是罗君浮的钱花出去得值。 林氏摇着小团扇,笑得招摇,“二小姐能回到水泠,也算是三生有幸了。若是还在那乡野农村,那可得长成什么样子啊?” 赵氏听罢,面色一黑,“你什么意思?” 她这话,不就是来堵自己不快的吗?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老夫人慈悲心肠,怜惜沐家子孙,上天庇佑沐家?”林氏笑眯眯地看着赵氏,“姐姐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赵氏被气急了,可如今自己在老夫人这里,也不好做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道:“妹妹可真是牙尖嘴利。” “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林氏“谦虚”地笑笑。 这活脱脱一副狐狸相,让赵氏气在心头,却不敢表现在面上。 沐老夫人刚好的心情却被二人这么一搅和,无奈叹了口气。 “好了。”她出身阻止,“都这么些年了,你们还没斗够呀?” 林氏杏眼一眯,红唇轻笑,“老夫人,和姐妹斗嘴也是人生乐趣之一不是?” 沐潇湘一时看不透林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自己还是不掺和的好。 “是,是。这么说来,你们也到我沐府十几年了。”沐老夫人感叹。 如今自己也老了。 岁月不饶人呐,她平时看着那些年轻的姑娘都忍不住羡慕一番。自己也曾是如花似玉,水泠城里谁不想同她成亲,好让人羡慕自己的运气? 几人又说了会儿子话,直到沐老夫人困了,才叫众人离开。 刚出院门,赵氏就哼了一声,故意撞了林氏一下,随后扭着已经发福的腰离开。 这段时间,沐中成总是去林氏那里,这让赵氏很是不得意。 “三姨娘,你没事吧?”沐潇湘扶住险些摔倒的林氏。 “我没事,多谢二小姐了。” 说着,林氏拍了拍沐潇湘的手,艳丽的红色指甲很是显眼。 沐潇湘这才仔细观察起林氏来,一身亮色系的衣裳,外头是一纹花薄纱,头上还特意带了一朵新采的小花儿,两边梳下两簇头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岁,又不失成熟和风韵。 比起赵氏,日复一日的暗色系衣裳,发髻也是越发老气。 “二小姐也是看重我这身衣裳了?”林氏笑笑,在沐潇湘面前转了一圈。 “姨娘这身衣裳很漂亮。”沐潇湘说。 林氏看着自己的衣裳,笑说:“这是大小姐送的衣裳,不想那赵氏眼光不怎么样,大小姐的眼光却是极好的。” 说罢,她掩下眼中的苦涩。 “也是三姨娘气质上佳,不然再好的衣裳,穿的人不好,也只会辱没了去。其实我方才,看的是三姨娘。”沐潇湘笑着说,让人看不出假,“几年不见,三姨娘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还是二小姐会说话。”林氏用扇遮主半面,看得出来是高兴的。 “好了,不与二小姐多说了,我还得快些回院子里,老爷还在等着呢。”一边说,她一边朝沐潇湘眨眨眼。 沐潇湘点点头,便和林氏错开了走。 正没走几步,就看到沐流光院子上空升起一股黑烟。 “着火了?怎么没有呼救哦?”沐潇湘疑惑地走过去。 禾欢扶着沐潇湘,“咱们过去看看吧,要是沐流光出什么不测了呢?” 沐潇湘点点头,却还是拿开禾欢扶着自己的手。 “放心吧,我没事的。” 禾欢听罢,也只得无奈地说:“是了,反正也死不了。” 二人相视一笑,便往沐流光的院子去了。 才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里头传来赵氏的骂声。 “怎么回事?”沐潇湘捉住一个里头走出来的丫鬟问。 那丫鬟是沐流光的贴身侍女芮芮,她努力憋着眼泪,道:“回二小姐,方才二姨娘气冲冲地来到小姐院子里,二话不说就把小姐的宝贝都烧了,如今正鞭打小姐呢!奴婢…奴婢想去为小姐找大夫!” “你去吧。”沐潇湘看她可怜,就放开了她。 不想芮芮又说,“二小姐,你帮帮大小姐吧,那些东西都是她的命根子,烧不得的。” 命根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般贵重? 沐潇湘虽然疑惑,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虽说不是自己该管的事儿,可这赵氏也未免太心狠了些。 她和禾欢走到流光院内,就看到沐流光跪在那儿,身边一个大火盆子里烧着一堆不知名的东西,有一些还在沐流光手里。 赵氏抢不动,便上了藤条。 “你给不给?就是因为这东西,害你如此迷糊,这东西害人不浅,拿着也有失体面。姨娘是为了你好!”赵氏一边说,一边用藤条抽打着沐流光的手臂。 一条手臂已经血染满袖,她便换了另一边打。 可沐流光始终都不曾出过一声,只是倔强的抱枕那堆东西。 沐潇湘上前,一把抢过赵氏手中的藤条。 赵氏一看来人,不由眉头一皱:“二小姐,这可不是你好管的事儿!” 一个孤女,也敢和自己作对?这让赵氏心里头更气了。 沐潇湘一下折断了那二指粗的藤条,将它扔进火盆里。“姨娘这是受了多大的气?竟如此动怒?” 赵氏眉稍一挑,不屑地道:“我打我的女儿,不关二小姐什么事吧?” 再怎么说,沐流光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己该打不得了? “这怎么不关我的事儿呢?你不过一个姨娘,竟敢以下犯上,欺压贵女。这传出去,将军府的脸往哪儿搁?我姐姐的脸往哪儿搁?只怕到时姨娘还要落个毒妇的名声呢。我这么做,是为了二姨娘好。”沐潇湘笑吟吟地说。 如此赵氏虽是是气疯了,可也听得出这话的轻重。 对啊,自己还没有做到当家主母的位置,必然是不能这般出气的。 她勾起一笑,“看来还是二小姐知礼,妾身险些犯了大错了。” “姨娘能改就好。”沐潇湘提醒说。 赵氏心里将沐潇湘骂了个千百遍,面上又陪着笑:“这是自然的,还请二小姐,不要……” “为了将军府和姐姐的脸面,自然不会。”沐潇湘应允。 如此,赵氏才松了口气。 沐潇湘不过刚回来水泠城,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自己日后能拿捏她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回的输赢。 “如此这般,那妾身就先告退了。”说完,她狠狠地剜了眼一直沉默的沐流光,便提裙离开了。 赵氏一走沐流光才松了口气。 沐潇湘蹲下,用旁边的棍子扒拉着火盆里已经烧得黑漆漆的不明物体,企图看出些什么。 沐流光的命根子,到底是啥? “你做什么?”沐流光问。 沐潇湘看着她手机剩下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这个?”沐流光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嘴角微微上翘,“这是我的宝贝。” 说着,她站了起来。“谢谢你了。” “一个砚台?”沐潇湘倒是更注意沐流光手里的东西。 一个砚台也是宝贝?难道是南荣王钦定发售的南荣皇宫纪念品? 沐流光看出她的疑惑,说:“这东西自然是不寻常的。” “我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就算是为了…为了……” “为了家族和你的脸面?”沐潇湘发笑。 “嗯!”沐流光点点头,她拿起那砚台,细细抚摸上头的凹槽纹路,说:“这是左煜太子用过的砚台!” 话语间,皆是自豪和满足。 沐潇湘刚喝了口丫鬟端来的水,就被狠狠呛了一口,以至于水从鼻子里头喷出,弄得她整个鼻子都火辣辣的疼。 她没听错吧? “咳咳咳,这个?你说这个是我咳咳咳……是那个太子用过的砚台?”沐潇湘不可置信地指着那东西问。 沐流光点点头,“当然!左苓公主被废之时,她的东西都被丢出皇宫了。不过被那些东蒙的流浪商人捡了,然后又到了我的手里。” 天知道,她为这些东西花费了多少银子,以至于有那么一年多仆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小气鬼似的。 “你怎么确定这是真的?”沐潇湘忍着笑问。 沐流光天真的说:“那些商人和太子是一个国家的,所以是不会骗人的!” 沐潇湘:“……” 可惜啊,这家伙还是被骗了。 第五十五章:得来不易的惬意 居然有人会欺骗这么美丽的少女,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沐潇湘觉得可惜。 能说出这种爱屋及乌的话的人,是不是通常都心思单纯啊? 沐潇湘拆穿她,“这东西是假的。”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是假的?”沐流光不敢相信。 沐潇湘笑笑说:“我在的庄子就在左苓公主的宁显塔下方,她下葬的时候,生前东西也一并入了土,当时我也在现场。如今她人是没死,可东西还在里头呢。” 这话显然就是沐潇湘瞎编的,自己的东西早就被左韫那家伙烧成灰了,哪儿还买得到? 沐流光大概一想,也是,便有些肉疼地看着自己手里那方砚台。 “哎,居然有人会打着他的名头骗人,真难过。不过没事,现在他又活过来了,没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地了。”沐流光虽然有些遗憾,可是一想到左煜没有死,她已经死去的心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 这会儿,芮芮才把府医给拉了来。 “大小姐,快让大夫给你看看吧,你伤得可不轻。”芮芮担忧地道。 沐流光点点头,随手将那砚台给了芮芮,“做得不错,赏你了。” “大,大小姐?这可是你花了三十两买的……奴婢不能收!”芮芮推脱道。 她是知道沐流光有多在乎这东西的,她怎么能收? 沐流光无所谓地说:“一个砚台罢了,老夫人又不让我们习字,我要这东西有何用?你不要我可扔了?” 说着,就要把东西往火盆里扔。 “别别别,奴婢替小姐收着就是了。”芮芮宝贝的拿过那砚台,宝贝似的护着。“小姐不心疼钱,奴婢可心疼呢。” 沐潇湘看着很快就接受现实的沐流光,内心却还是感觉有些压抑。尤其是看到她两侧的手臂都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了,心里就更难受了。 自己用过的砚台,真的那么值钱吗? “姐姐,还是让大夫先给你看看伤口吧,若是留疤了就不好看了。”沐潇湘提醒说。 府医接口:“二位小姐不用担心,最近城里刚进了一批祛疤膏,效果奇佳,府里已经备了。” “当真有那么好?”沐流光疑惑 自己身上不是没有疤,以前的祛疤膏根本就不管用。 府医说:“对,据说是东蒙医圣特制的。” 沐潇湘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沐流光听到东蒙二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快给我用,就用这个东蒙特制的祛疤膏,不许掺和其他的。” “小的明白了。”府医说。 由于还有事,沐潇湘就不再多留,一会儿就离开了。 显然,沐流光是个容易交心的。这让沐潇湘心里莫名的高兴。 路上,禾欢有些酸酸地说:“哎,有些人可真是厉害,就算生死不明,也还是有人喜欢。”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是,只能说是我魅力太大了。”沐潇湘略有些小得意。 “啧,可惜啊可惜。” 可惜,自己的仇人的女儿,竟然是喜欢的自己的。 沐潇湘不理会她的话,而是说:“我来这儿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这个,还是快点回去,研究研究那张图纸吧。” 仅凭一个沐流光,就可以改变什么吗? 这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知道了。”禾欢说。 想到那张图纸,禾欢的那种兴奋的感觉还在。 如果没有沐潇湘,自己回到南荣,也肯定只会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更坏的是大仇不得报,就早早陨命。 不过幸好,上天也算是可怜她,让她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贵人。 二人没有让人打扰,在书桌前研究起那图纸来。 看得出,制作这张图的人很细心,所有一个小小的枢纽都标注得很清楚。 禾欢虽然觉得此事多此一举,不过也没说出来。 “这些小机关很关键,如果其中一个出了什么差错,那这整个占星阁就会变回普通的高楼。”沐潇湘指着那些不起眼的地方说。 禾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占星阁给毁了,这样也好让鲜于不颜从那楼里出来?” “办法是个好办法,不过这些机关都在内部,如果不进到里面,我们也很难找到这些枢纽。再者……” 沐潇湘忽然停了下来,眉头轻锁。 “什么?你继续说呀。”禾欢有些好奇。 沐潇湘:“再者,如果我们逃出来的速度没有坍塌的速度快的话,我们也会死。所以,还是让占星阁里的机关停止运行比较好。” 她可不想就这么被一座楼压死,那也太丢人了。 “你说得有理,我果然不及你聪明。”禾欢却有些失落。 自己这样,是每个人的负担吧? 禾欢不由得颓废,她想如果活下来的是自己的哥哥,那该多好?是不是现状会有所改变? 沐潇湘听她如此说,感觉很不舒服。“这不是衡量聪明的标准,你只是在笼子里被困久了,忽然见识到广阔的天地,一时无所适应罢了。打起精神来,你并不是那么无用。起码……” “起码什么?”禾欢期待地望着她。 沐潇湘想了想,又摇摇头,“起码你会女红。” “算了算了。”禾欢无奈放弃。 自己能有什么优点? 自己会的,其他同龄女子也会,当然,沐潇湘除外。自己不会的,其他女子或许会。自己还有什么能和别人比的? 那个宫里的假黄柔,肯定也有一个让南禹安着迷的特点吧。 自己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冒牌?禾欢更失落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沐潇湘忽然问。 禾欢这才回过神,“什么?我哪有什么心事?” 沐潇湘没回答,而是收起了图纸。 “怎……怎么了?研究好了吗?”禾欢疑惑。 这么快? 左苓公主还是不是人了? 沐潇湘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如果我被占星阁压死了,记得告诉苏祁佑,让他替我收尸,毕竟他是我的丈夫。” “嗯嗯?什么?你不会真要炸了那东西吧?”禾欢惊疑地叫了一声,眼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感,“别啊,你要死了,我可怎么办?” 咱们可是说好了一起活下来的! 沐潇湘无奈地笑了笑,说:“逗你呢,其实你说的办法也不是不可以。我发现,这人修建占星阁时,以防万一,也同时修建了一些隐藏的出口。” 她知道,申屠家的人特地将图纸留在南荣而没有带走,是因为总有人会需要这个。也知道,总有一天,这件作品必须被摧毁。 他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临死前似乎还特地重新标注了图纸。 “真的吗?太好了。”禾欢泪意全无。 沐潇湘又说:“可是安全出口在最高那一层楼,跳下来可能会摔死。” “……咱们还是把鲜于不颜引出来吧嘤嘤嘤……” 这图纸,就跟没有有什么两样? “这事以后再说。”沐潇湘说着,给自己和禾欢倒了杯茶,“明天,沐中成和南禹民应该会见面吧?” 禾欢点点头,有些担心地说:“对,还要带上那两个隐族人。也不知沐中成打的什么主意,居然私自把隐族人带进城。” 莫不是要叛国?禾欢脑海里突然闪出这两个词,愣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沐潇湘沉吟片刻,说:“或许,他是想威胁南禹民也不一定。” “这…这不可能吧?”禾欢惊讶的捂住嘴。 记忆中的沐中成,是个保家卫国的将士,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虽然她知道沐中成对沐潇湘母亲所做的事,可她还是无法相信。 “也不是没有可能,南禹民还没有把自己私自娶的隐族王妃公布开,说明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理由。而沐中成却突然在这时候偷偷带了两个隐族人回来,要么,威胁南禹民。要么,是要跟南禹民合作……你觉得哪一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她笑眼问道。 沐中成的野心,也是大得很。 这一次,南禹民可得受些委屈了。 不想禾欢却急了,“那怎么办?我们得帮帮王爷啊!” “为什么要帮?又不关我们得事。”沐潇湘冷然拒绝。 自己虽然亏欠于他,可这种事,她可不想踏入一点儿。 “王爷是个好人!而且,他还是皇室中人,遇上这种事他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禾欢着急的说。 她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的弟弟,出个什么岔子。 自己虽然不能嫁入皇室,可也能帮到点他的亲人什么的,那自己也就满足了。禾欢如此想。 闻言,沐潇湘却露出坏笑,“或许,南禹民被逼急了,帮我杀掉沐中成也不一定呢。这事儿他或许收到嘉奖,毕竟你们陛下如今倒是疼爱去年新上任的武状元,连给他升了两品,看来有意扶持。” 伴君如伴虎,每当帝王做出这种举动,那老臣子就该“退位”了。 “不行,这会让皇室蒙羞的!”禾欢再次拒绝,“杀掉沐中成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做吧。但是你要想想寿王的好,他昨天才给你出了医药费呢!” 沐潇湘反驳她:“昨天你也看到了,他一听到我还活着,就黑着脸走了,就像是左苓这个人活着就是他的耻辱似的。” “那也是因为你有错在先!”禾欢提声说。 “是沐中成有错在先!”沐潇湘提醒。 第五十六章:对峙 到底是谁有错在先? 到底是谁,先拨动罪恶的琴弦?将一切化为乌有? 不,这人绝对不是自己。 禾欢:“这次就帮帮寿王吧,你有愧于他,虽然他恨你,可他也算是和我们一样讨厌沐中成的,也算是同一阵线吧?求求你了,我不想他出事。” 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做点什么。 哪怕被讨厌也好,哪怕被疏离也好,自己也有要保护的人啊,自己也有可以奋不顾身的人啊! “你选择盟友的标准,真是太低了。”沐潇湘冷笑着说。她把玩着红檀佛珠,语气疏离:“我可以帮他,但以后,请记住你的身份和本分。” 虽然这么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却也没什么坏处。 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沐潇湘心想。 禾欢一喜,她忙朝沐潇湘跪下,磕了几个头说:“谢谢主子,奴婢知道了,以后一定不多管闲事。”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沐潇湘却突然吩咐说。 这阵子,自己都没有好好冷静下来一会儿呢。一会儿做这个事,一会儿做那个事,自己都没有像以前一样,将所有事情都顺一遍,导致如今做事都有些不按常理了。 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禾欢却是一愣,“主子?” 沐潇湘没说话,只是一挥手。 她许是生气了。禾欢想。 “奴婢告退。” 禾欢带上了门,便侯在了门外。 沐潇湘不禁在想,自己带一个禾欢在身边,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自己从来不需要朋友,只要有一群知心的下属的就够了。 禾欢的到来,确实让自己一时应接不暇,甚至无措。 若真要同沐流光一样“爱屋及乌”的话,那这整个南荣都算是自己的敌人吧? 这想法跳出来时她确实吓了一跳,自己还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 “帮她解决掉鲜于不颜后,就让她走吧。”沐潇湘低声自问。 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她还没大度到,可以让别人插手自己的仇事。 “小姐小姐!刚刚门外有一个小孩子,让我把这鸽子送给你!”红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禾欢低诉:“小姐如今头痛些呢,你不要打扰她。这鸽子待会儿我替你拿给小姐吧。” 不就一只鸽子吗?也没必要打扰沐潇湘的,自己正好可以炖了给她补补身子。 她好像还没尝过我做的美味呢。禾欢心想。 不想红烛却说:“不行,那孩子说一定要拿给小姐的。” “好吧,那你可有问是谁送的?”禾欢问。 红烛摇了摇头,“我没有。我瞧着这鸽子可爱极了,小姐一定会喜欢,却忘记问了。” “不知道是谁送的那你还敢给小姐?”禾欢教训说,她叉着腰,“快拿走,就怕有人不怀好意,把什么迷神迷鬼的东西送来。” “我知道了……”红烛有些失望。 她也是觉得沐潇湘在这大院子里,肯定乏了,不然怎么会偷跑出去? 如果有写小东西陪着沐潇湘,或许沐潇湘也会开心一点。 这时,门却忽然被打开。 沐潇湘拦住红烛,“给我吧。” “可禾欢姐姐说……” “是熟人送的,你放心吧。”沐潇湘安慰她。 没人会无缘无故送一只鸽子给自己吧? 红烛权衡再三,还是将鸽子给了沐潇湘。“小姐,你到时有什么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诉奴婢呀。” “放心吧。”沐潇湘说说,就拿着鸽子进了屋。“一会儿上些吃的,我肚子有些饿了。” 红烛:“知道了小姐。” 沐潇湘关了门,随后在鸽子身上摸了一圈,在鸽子脚那里摸到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小圆筒。 她打开圆筒,拿出里头的纸条。 “这几天,我会回南荣,你要好好的。” 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还没想到是谁写的,看到落款她就知道了。 是苏祁佑。 他也要来南荣了。 到时候,自己的身份什么的会不会暴露呢? 苏祁佑带给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重要的是,他到底是谁呢? 沐潇湘再次陷入沉思,自己没有过失忆的情况,从小到大的事也基本记得,可就是想不起来苏祁佑到底是谁? 莫非他是蒙自己的不成? 可这也没有道理。 简单吃了点东西后,沐潇湘和禾欢来到那处偏僻的院子。 她倒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是何许模样。 只见两个身着异服的人正在院子那儿的池塘边打坐,虽然夏风一刻不停的吹着,却没有给沐潇湘带来多少燥热。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我府上?”沐潇湘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去。 那两个人看了她一眼,黑衣服地说:“只是被将军收留的人罢了。” “爹爹也太不会待客了,居然给客人住在这种地方。”沐潇湘有些嫌弃的看着四周。 虽然因为这两个人的到来,这里有了些人气,可还是难掩荒凉。 沐潇湘提议说:“你们要不要住更好的房子?还有仆人伺候的那种?” 不想另一个白衣服的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不需要,沐小姐请离开,我们过些日子就会走。” 果然是隐族人,和鲜于子淳一样的神秘莫测和令人讨厌。 “可是你们来这里,也会给某些人造成困扰啊?”沐潇湘笑着说。 白衣服的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现在要不要杀了她呢?他想。 沐潇湘侧头,对着禾欢道:“你先出去吧。” “我留下来保护你。” “不用,我相信,两位公子也不会对一个柔弱女子出手。”沐潇湘笑着说。 禾欢无奈,只得听从沐潇湘的指示,出了院门。 只不过她手里已经拿出暗器,只要沐潇湘一出声,自己便冲进去。 白衣服的眉头皱得跟深了,“你到底是谁?” “一个不受宠的乡下小姐罢了。”沐潇湘回答。“听说你们会制蛊?” 二人一听,放松不少。 黑衣服地说:“怎么,你来就是想要问制蛊的事?这个好办,我们不仅会制蛊,还会念咒做术。” “你们真厉害!”沐潇湘略有些崇拜地鼓掌,随后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们肯定会做那种,让人长睡不起的蛊喽?就像你们的圣女那样?” 闻言,二人的面色一变。 第五十七章:谋反 此事过了几天之后,沐中成已经决定好,会见南禹民的日子了。 而此时的南禹民,正从皇宫里出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几日上书,要求帮助东蒙国除掉左苓和她的焰云军,可是都被南禹安给拒绝了。 可南禹民是铁了心了想出兵,这左苓一天不除,自己身上的污点就会越来越大。 他不希望,自己未醒来的王妃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南禹民想用最干净明艳的一副模样去面对她,而不是如此。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南禹安就算真有想杀死左苓的念头,可也不能贸然让南禹民离开南荣国。 只因不久前的一天,一封书信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桌上。 他颓然打了个冷颤,原来,还有人在暗处。 南禹民刚回到寿王府,洛坤就禀报说:“王爷,沐老将军来了。” 南禹民本就在气头上,一听沐中成来了就更不高兴了。 “他来做什么?赶出去。”南禹民毫不留情地下令。 洛坤却说:“王爷,他也是朝廷的一品大将军,这……不好吧?” 若是此时闹到陛下那儿去,南禹民肯定又得受一阵罚,平白让沐中成看笑话。 南禹民冷着脸,“将他带到本王书房。” 洛坤:“是。” 沐中成本就不高兴洛坤把自己耗在这里太久,这刚听说南禹民回来可是高兴得不得了。 他随着洛坤来到书房,就叫南禹民站在窗前。 洛坤替几人关了门,守在门外。 “不知沐将军到本王府上来,所为何事?”南禹民问。 这本来就不对头的两个人如今一照面,不说话就能闻见一股子火药味。 话才刚说完,南禹民就看见沐中成身后的两个人。 “他们是谁?” 沐中成狡黠一笑,“他们是……寿王妃的亲眷。对于王爷私自带走他们族人的事,可把人家气坏了,这不?让老臣领着来找王爷要一个说法呢。” 听罢,南禹民突然有一些凉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沐中成,想做什么? 只听沐中成笑了一声,说:“王爷都把王妃带回来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公开喜讯呢?这王爷的喜酒,老臣可是很早之前就想喝一杯了。” 这话无疑是把火星洒到干草垛里,让南禹民一瞬间黑了脸。“沐中成,你好大的胆子!” 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何必背负这些污点?受尽世人耻笑? 都是因为沐中成! “王爷别急呀,您这不是已经有新王妃了吗?”沐中成摊手,无赖又无奈地说。“这隐族的人可是等不及了,以为王爷你带着他们的人离开了,肯定会给人家一个名分呢。” “本王确实给了濉儿名分,她现在已经是寿王妃了。”南禹民阴着脸说。 “是么?”沐中成却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可是,天下人知道吗?隐族人知道吗?还有……陛下他,知道吗?” 听得他如此说,南禹民就一阵懊悔。 这沐中成肯定是知道,鲜于濉是一个死人了。 这下完了。 他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沐将军想要什么?” 沐中成这是摆明了想要要挟自己,也罢,要挟便要挟,等到鲜于濉醒过来时,再杀掉沐中成好了。 不想沐中成摆出一脸疑惑地模样,“老臣已经是一品大将军了,什么也不想要呀!” “沐将军,你不要太过分了。”南禹民皮笑肉不笑地提醒。 这沐中成,到底想做什么? “老臣哪儿敢?您可是王爷啊。”沐中成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或许,以后有要求也不一定呢?” “你……” “来人呐,把沐中成不忠不义的老贼给孤抓出来!” 门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沐中成一愣,随后一些士兵就破门而入,将他和那两个隐族人给抓了起来。 在场三人都愣住了,抬头一看来人,不想正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南禹安。 “沐中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当今王爷!”南禹民冷笑着说。 他原本对那书信上的内容将信将疑,没想到来到寿王府,却印证了书信上的内容。 终于,叫他拿到沐中成的把柄! 南禹民愣了,“陛下,你怎么来了?” “寿王,你还是瞒孤到什么时候?你从边境开始,就被这老贼威胁。这口气……你竟也忍得下?”南禹安苍白的脸上浮上愤怒。 南禹民愣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人赃俱获,沐中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南禹安冷笑。 这沐中成的懵逼程度可是比南禹民少不了多少,这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他看了眼后头二人。 “不用看了,孤乃天子,你做的那些事孤都知道了。威胁亲王,私自引外邦进国,你这是…要抢孤的位置不成?”南禹民说着,忽然拔剑指向沐中成。 南禹民缓了缓,提醒说:“陛下,你冷静一点。” 如今南禹安不能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不然会影响身体健康,后果不堪设想。 “沐中成他并没有威胁臣弟。”南禹民咬咬牙,如此说。 毕竟,他也不想让南禹安知道自己府里有个死人王妃的事。 “什么?”南禹安愣了一下,随后正言:“你可不许包庇他。” 南禹民继续说:“可是,他私自带敌进国,甚至光明正大带到臣弟府上,意图劝臣弟谋反,其心可诛!” 还好,他男子转得及时。 如今,随便给沐中成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名,便可以永除后患。 沐中成即刻道:“陛下,陛下,老臣没有啊,这是老臣亲手打的疆土,老臣怎么可以让这些外邦践踏呢?” 南禹民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心,他深切地感受到了。 “呵,亲手打的疆土?沐将军这话说得好委屈啊。”南禹安冷笑一声,“认证物证俱在,将这叛贼押入天牢,行车裂,诛九族。” 一听这话,沐中成吓呆了。 “陛下,老臣没有一点反叛之心啊陛下,老臣真的没有!” 南禹民:“那你私自将两个外邦人带入国家,想做什么:” 沐中成以为抓到了机会,说:“是因为寿王殿下他,他娶了外邦的王妃,一个死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南禹安面色一变,看向自己的弟弟:“真有此事?”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呢? 南禹民咬咬牙,“回陛下,没有这事。沐将军只是急疯了,胡言乱语罢了。” 这种委屈,他的濉儿,肯定受不了吧? 都怪沐中成! 南禹安听着有理,便下令:“撤去沐中成镇北将军之职,打入天牢!” “不,老臣说的是实话!老臣没有胡说,陛下……” 将士们拖着哀嚎不止的沐中成离开。 南禹安似乎松了口气,拍了拍南禹民的肩膀,“你没事吧?” “多谢陛下担心,臣弟没事。”南禹民说。 “终于让孤捉到着家伙的狐狸尾巴了,也算是喜事一件。你做得不错,走,咱们兄弟今天好好喝一杯,如何?”南禹安看起来很高兴,不由得如从前一般,做些兄弟连亲昵的举动。 南禹民也算是高兴,这有惊无险一场,“臣弟立刻去安排!” 第58章:赶走禾欢 沐中成叛国的事一出,才短短一个时辰,便立刻传遍了大街小巷。 罗君浮在茶楼里听着旁边人的谈话,不由轻笑,“看来有的人,要遭殃了。” 而沐府内,也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 沐老夫人忽的瘫坐下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随后,她也不请旨,就入了宫。 潇湘院内。 “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被抓了!”红烛一边叫一边跑了进来。 沐潇湘正跟着教习嬷嬷学礼仪,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怎么会?”她挥手让嬷嬷们退下了。 红烛急着说:“听说是因为叛国!陛下要对其执车裂,这下将军府也完了!小姐,快收拾收拾东西,跟奴婢走吧!” 红烛急的是满头大汗的,一边说一边拉着沐潇湘。 “怎么会?怎么好好的,就生了个叛国的罪名?”沐潇湘仍然疑惑,“你把事情说清楚,他不是去的寿王府吗?怎么让陛下给抓了?” 红烛深吸了几口气,一边理一边说:“好像是因为陛下收到了一封信,上头说老爷威胁寿王殿下,还私自将敌对国的人带进南荣,有叛国通敌之心。” 一封信? 是谁写的? 这人似乎知道沐中成要做什么,却故意将事情说大了。 沐潇湘忽然想到什么,安抚红烛说:“红烛,咱们不用跑,老夫人现在应该已经进宫了,咱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真的吗?”红烛有些不相信。 沐潇湘点点头,“真的,如果沐府真的出事,我也会让你平安无事的离开。” 红烛因这话定了心,她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镇定些,“我知道了,二小姐。如今后院乱成一团,奴婢去安抚她们。” 得了沐潇湘的应,红烛跑了出去。 红烛刚走,沐潇湘就给了旁边的禾欢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用得极大,禾欢的脸很快肿了起来。 沐潇湘冷声:“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我……我只是想帮你。”禾欢艰难的起身,“我不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你不知道?三岁小孩都知道,叛国的罪名有多大,你说你不知道,谁信?怎么,你是想连我,一起杀死吗?”沐潇湘面无表情地问。 如今,就只有看老夫人这人,能不能扭转局势了。 禾欢动了动嘴,却没再说话。 沐潇湘继续说:“你走吧,如今有的是进宫的人,你随便上一辆马车,就可以进入眯心心念念的皇宫。” 把禾欢留在这里,似乎真的不是一个办法。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叫她如何行动? 禾欢一听这话,面色一紧,“你不要赶我走,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求求你了,主子。” 说着,她一把抱住沐潇湘,大声哭了出来。 “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所以觉得把罪名越写越大才好,可是忘了考虑后果。是我不对,求求你了,不要让我走,离开你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沐潇湘只是冷笑一声,“何故说得如此?你只是以为,我不会帮南禹民吧?” 禾欢一愣,不说话了。 “你真是太不信任我了。”沐潇湘心痛的闭上眼。 原来她对自己的信任,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连最起码的信任,都可以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变得脆弱不堪。 这就是,自己可悲的命运吗?沐潇湘心想。 或许,自己注定没有什么可傍身的情感。上天要她孤独一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强求不得。 禾欢抽泣出声:“我错了,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你,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既然你都认为我在束缚着你,我还留你何用?”沐潇湘问。 禾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真的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因为自己的一念之错,竟引发这样大得后果。 她知道,沐潇湘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禾欢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多信任对方一点呢? “你走吧,趁着这里还没有被军队包围。” 沐潇湘移开脚步,禾欢这才放开了自己。 禾欢却还是说坐在那儿,不肯走。她忽的趴在地上,哭成声来:“我知道错了呜呜呜呜……” 沐潇湘冷眼看着,却没说话。 “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走进来的红烛看到这一幕,显是愣住了。 禾欢一见红烛,就扑过去抱住红烛哭喊说:“红烛,小姐她要赶我走。求求你,替我求求情,我舍不得离开你们……” 这话让红烛听了,显然是疑惑更深,“小姐,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为什么还要赶禾欢姐姐走?” “并不是我要赶她走,是她自己在将军府呆不住罢了。”沐潇湘冷着脸说,“你也可以跟着她一起走。” 禾欢流着泪,“主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红烛也不舍禾欢,求情说:“小姐,禾欢姐姐纵使犯了天大的错,你也不能赶她走啊!你想想,是她一直照顾你,陪着你,你也是信任她的,亲近她的。这奴婢都知道,可你如今却要赶她走,这奴婢怎么能接受呢?就当奴婢求你了,给禾欢姐姐一次机会吧!” 沐潇湘心中更是憋烦了一口气,那谁又来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第五十九章:罗君浮和颜悦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换做从前,她是不会再留下这种人的。 可是…… 沐潇湘忽然想到什么,她忽然缓和了面色。 禾欢看见沐潇湘又露出那种初见时的陌生的笑,心里顿时明白什么。 “既然红烛都替你求情了,那你就留下来吧。”沐潇湘笑着说。 既然禾欢擅做主张,那自己也没有客气的必要了。 红烛一喜,“真的吗?小姐,你真的不会再赶走禾欢姐姐了吗?” 在她看来,禾欢就跟自己的姐姐一样。若是没了禾欢,那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沐潇湘对红烛说:“你先下去,弄几块热敷帕来,若是让别人看见这幅模样,可要笑话咱们潇湘院上不了台面了。” 用这幅模样出去见人,不用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奴婢这就去,小姐可不许再赶禾欢姐姐走了。”红烛仍然有些担心。 就怕现在沐潇湘是在哄自己,待会儿自己一回来禾欢就不在了。 沐潇湘保证说:“本小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谢谢小姐。”说着,红烛便去厨房准备东西去了。 红烛走后,禾欢忽的瘫坐在地上。 沐潇湘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你现在要走,可是还来得及哦。” 上了她的贼船从来没有下船的机会,除非是死人。 “既然主子愿意再留下我,我便不会再离开了。”禾欢说着,擦了擦眼泪坐正身子。 她知道,沐潇湘对自己已经生了嫌隙,自己想要和沐潇湘再像从前一样,已经很难很难了。 沐潇湘优雅地为自己到了杯茶,手指摩擦在茶杯周侧。“你也知道,留下你我是有条件的。” 虽然早就预料到沐潇湘会这么说,可禾欢还是本能的愣了一下。 “主子请说,禾欢愿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 沐潇湘看着她,目光戏谑:“上刀山下火海什么的就不必了,毕竟咱们共事这么久,我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禾欢深吸了一口气,“主子到底要禾欢做什么。” “劫天牢。”沐潇湘一字一句地说。 听罢,禾欢忽的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沐潇湘。“主子?” “把那两个隐族人救出来,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两个人已经从天牢里消失了。”沐潇湘说,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禾欢心里不由打起退堂鼓,若是被发现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可若是不照做,如今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怎么?做不到吗?”沐潇湘挑眉。 “不。”禾欢咬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做得到。” “我等你的好消息。”沐潇湘满意地说。 不成功是死路一条,拒绝也是死路一条。这种二比一的选择,禾欢无论选哪个都是危险重重。 禾欢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了气,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完美的办法的。 绝不会沐潇湘再失望。 “如今前厅一定热闹极了,我都有点闲不住了。”沐潇湘起身,朝门外走去。 禾欢忙去厨房找红烛,用热敷帕随便敷了敷眼睛,便跟上沐潇湘的脚步。 …… 水泠城花鸟集市。 一个带着白色斗笠的身影在人群中尤为惹眼,身上穿着也不想寻常人家。 由于身子纤细瘦弱,使得她在拥挤的人群中连行走都困难。 颜悦走到一个门店里头,看到四周都是笼子,笼子里头关着一只只得猫狗。 那些猫狗一见她来,便全部叫了起来。 颜悦被这情形吓到了,自家的小可从来都是温驯乖巧的,这般凶猛还是第一次见。 随着动物的叫唤,一男子从内堂掀了帘子出来。 “来了来了,一天天鬼哭狼嚎的,看有没有人要你们?”那男人狠声骂道。 颜悦再次吓了一跳,她上前,“店家,店里有卖猫儿吗?” 店主人笑了一声,说:“这位客官,你看这里头什么没有?说吧,想要什么样的?” “嗯,要温驯的,一只公的,不能太老,最好两三岁大。”颜悦一边比划一边说。 想到自己的小可被君长戚拿走了,她的心就一阵抽痛。 店家一听,面露难色,“客观,你说的这种大多都被外头那些野狗给吃干净了,还有的根本没能熬过冬天,也就这些大猫活下来了。” “吃…吃了?”颜悦惊呼出声,“太可怜了。” 幸好,小可是幸运的。 店家继续说:“客官说的那种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些残疾的,前几天我刚捡了两只受伤的,有一只没挺过去走了,另一只倒是活下来了。客官要不要看看?” 颜悦也不想其他,忙点头:“嗯嗯,我要。” “客官可别后悔。”店家奇怪又有些戒备地看着颜悦。 有些大富人家多少打着爱猫的旗号来他这里买猫,但后来又都回到了他的店里。 既然不喜欢,为何当初要买这些小家伙呢? 颜悦不假思索地说:“我不会后悔的。” “既然如此,客官就请跟我来吧。”店家说着,领着颜悦走到屋子另一边。 另一边和外面的情况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外头热闹嘈杂得就好像有人在耳边打鸣,而这边却安静得不像话。 这边也摆着一些笼子,只不过里头都是一些受伤的动物。 店家提来一个小笼子,里头是一只一只白猫,眼睛睁得大大得,惊恐地看着二人。 颜悦注意到,猫咪的一只耳边被剪了一角,前右爪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但是猫咪的眼睛很漂亮,就像两个清澈的蓝宝石,似乎整个天空都在它的眼睛里。 店家解释说:“邻居家的孩子就是个属猴的,把小家伙的耳朵给剪了,爪子也给打断了。客官,你还要吗?” 这种残次品,恐怕也没人会要吧?店主无奈地想。 没想到颜悦的眼神越发坚定,“我要了。” “当真?”店主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说:“若客官能好好待它,自然是好的。日后若是客官不喜欢了,也请不要随便把它丢掉,送回这小店好吗?” 他真是怕极了旧事重演,这些自己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小家伙就那样被人轻易丢弃。 颜悦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说:“店家你放心吧我知道了,我绝不会丢弃它的,这小家伙要多少钱?” “三十文吧。”店家估计说。 颜悦心下一喜,拿出自己的钱袋子,从里头拿出几块碎银子,“不用找了,这小家伙我可以带走了吗?” 店主收了银子,也就同意了。 他不经高兴地对那只小猫咪说:“你真是幸运,从现在开始你也有家了。 猫咪叫了两声,显然还是害怕的。 颜悦从店主手里接过笼子,提着便往外走。 不料笼子里的猫咪更加害怕了,叫得很是惨烈。 刚出门,颜悦便撞上了一个人。 猫咪更加害怕了,这一撞更是尿了出来,黄色的痕迹全洒在那人的银衣上。 完了。颜悦心想。 “怎么叫得这么惨烈?给它吃些东西吧。”那人没责怪,反而是给颜悦出了主意。 店主这也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说:“都怪我,看我这脑子!客官你等等,我给你拿些小鱼干。” 因为刚才那一撞,斗笠前的纱布被撞开了些,颜悦看到了面前的这位公子。 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嘴角微微勾起。 罗君浮对着那小猫咪说:“小家伙,你也真是不客气,日后可不许这样了。若是惹了姑娘嫌弃,指定把你赶出来。” 颜悦这才反应过来,忙说:“不,我不会的,我会慢慢教它的。” 她生怕这位公子误会自己,把自己想成坏人。 闻言,罗君浮轻笑一声,“姑娘良善,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我方才只是吓唬吓唬它罢了。” 听完,颜悦这才松了口气。 她又注意到罗君浮被染黄了的衣裳,心生愧疚:“你的衣裳脏了,对不起……不如我补偿你吧。” 不想罗君浮满不在乎地说:“一件衣服罢了,没什么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说话间,店主拿出一个纸袋子,里头有些小鱼干。 “谢谢。”颜悦结过小鱼干,喂了猫咪一点后,猫咪果然不叫了。 “公子,你的衣裳,真的……” “没事没事。”罗君浮摆摆手。 颜悦虽然心里愧疚不止,可如今再不回去府里人也该着急了,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她听到店主对罗君浮说:“罗公子,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弟弟快要参加科考了,以他的能力一定考得上,我想提前给他预定一只祝贺礼物。”罗君浮说。 罗君斐的能力他是相信的,所以自己也想为罗君斐做些什么。 家里奇珍异宝多的是,自己用完送一些不一样的。 原来,他姓罗。颜悦心下一喜,已经大致猜测到了罗君浮的身份。 想着,她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 她记住他了。 罗君浮。 看到颜悦离开后,罗君浮忽的惨叫一声。 “我的衣服啊,不仅脏了,还臭了,到待会儿该怎么出去啊!”他嫌弃的捏起脏掉的那一块,怕它贴在自己皮肤上。 为了在美丽的姑娘面前有一个好形象,他牺牲了多少? 罗君浮欲哭无泪,天知道自己的牺牲有多大?没有一个小姐姐安慰他是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第六十章:君长戚和颜悦 颜悦高兴地提着手中的猫咪,正往镇国府走去。 若是让颜夙知道她又跑出来了,又得跟她唠叨半天。 自己哥哥爱唠叨的性子总是让自己头疼得很,其他人的哥哥都是不大管自己妹妹的事,可自己哥哥却偏偏要管着自己,她多希望能和其他人的哥哥还一还。 由于不想让别人看到,颜夙特地选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小路。 镇国府并不在繁华地段,当初先皇赏赐的时候特地选了这个宅子,为的就是不想受太多打扰。 反正也不会有多少愿意和镇国府走动,他们也乐得清闲。 颜悦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空气中飘来了热腥味,像是某种动物在这附近大肆流血。 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什么异常,房前的孩童依旧在自由的玩耍。 “应该是我想多了。”颜悦想着,不由松了口气。 她继续走着,不由加快了些步伐。 不想走了两步,她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转身一看,方才还在玩闹的几个孩童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几个拿着弯刀的黑衣人正看着她,手中的弯刀还滴着血。 颜悦吓了一跳,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前头忽然出现一个人,紫蓝色的身影让她的心脏忽的紧缩了一下。 那人快速揽过颜悦,随后下令:“放箭。” 无数个蓝衣人出现在屋顶上,将那几个黑衣人拦住。 黑衣人大感不妙,一跃而起,却被蓝衣人给一一射了下来。 随着几声落地声,颜悦才回头看了看。 满地血水混合在一起,让人感觉恶心不已。 “你不害怕么?”君长戚看着面前的姑娘。 颜悦将面前的纱布合拢了些,不想看见君长戚的目光。“我不怕的。” “不怕就好。”君长戚说,他吩咐下人:“备一辆马车。” 颜悦有些心痛地看了眼那几个孩童,问:“九千岁,他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无辜的孩子? 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或许他们不用死也不一定呢。想着,往日那让她窒息的自责感又向她袭来。 君长戚看了看那几个孩子,眼中情绪复杂,“你的父亲有一半的兵权,叫他看好些。” “什么?”颜悦不明,这个兵权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马车已经来了,君长戚一边替颜悦掀开车帘子一边说:“最好让他秘密重做一个假的兵符,哎,最近的小偷是越发的猖狂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颜悦再傻也听得明白。 那些人,就这么不信任他们颜家吗? 他们难道,真的要逼死自己的父亲不成? “多谢提醒,九千岁。”颜悦道谢。 君长戚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算是什么坏人。 听到面前人的道谢,君长戚却感觉有些不满足,但也不好表现出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君长戚问。 随后,他的目光看到颜悦手里抱着的小笼子,里头的那个小家伙正惊恐地望着四周。 君长戚挑眉:“你去另寻新欢了?” 颜悦眉头一皱,“臣女没有。” “没有的话这家伙怎么解释?你是想抛弃小可不成?”君长戚说着,从颜悦手里拿过笼子。 “九千岁……”颜悦急了。 君长戚对那小家伙伸了伸手指,想要逗弄那家伙一下,没想到小猫咪凶得很,上来就是一爪子。 修长的手指立刻冒出一些血珠,滴落在君长戚的衣袍上。 君长戚摩擦着伤口,不说话。 颜悦一把抢过笼子,“是九千岁你先动手的。” “是,是本督先动的手。”君长戚无奈地说。他向颜悦伸手,“把那家伙给本督。” “不。” 若是给了这家伙,那猫咪还有活路吗? “本督又不会吃了它。”君长戚更加无奈了。 颜悦抱着笼子不说话,那猫咪却又开始叫唤起来。 她看了君长戚一眼,对方显然有点不悦。 她摸了摸口袋,那袋小鱼干却不见了。 完了完了,这下君长戚肯定会捏断这家伙的脖子的。颜悦不由做得离君长戚远了些。 君长戚无奈,再次从颜悦那里抢过笼子,随后将手伸到旁边的小柜子里。 颜悦以为他要拿什么刀具出来:“九千岁,你不要……” 不想君长戚却从里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打开盒子,里头都是鲜美小鱼干。 他拿着小鱼干,一只一只地喂给小猫咪,那小家伙虽然有警惕,却还是抢过来吃了。 颜悦松了口气。 而后,就听君长戚说:“这小家伙本督就先带走了。” “不可以……” “小可就先还给你。”君长戚又说。“那家伙太温驯了,本督看着也提不起劲。这家伙和你一样,本督就先驯服它吧。” 颜悦一喜,“真的吗?” 小可,真的可以回来吗? 自己上次想偷偷从皇宫里将小可带回,没想到被君长戚逮了个正着,没想到现在却突然要还给她,君长戚到底安的什么心? 君长戚嗯了一声,继续喂着那家伙,他想伸手去触碰那家伙,可那小家伙却又朝他伸出爪子。 “哎。”他无奈。 高兴没多久,颜悦又开始担心:“九千岁不会伤害它吧?” “本督何必跟一个畜生过不去?”君长戚挑挑眉,笑说:“你看看小可就知道了。” 虽说如此,可颜悦心里还是担心得很。 谁知道呢,面前这家伙脾性就不好,前头才说不杀人,后头却笑着处决了一群官臣。 “离镇国府还远,看看书吧。”君长戚提议说,眼里有些不明地期许。 颜悦听罢,在坐垫底下翻找几下就找到了自己喜欢看的书。 每一次她坐马车,也不知什么缘故总会非常难受。所以她总会在马车里准备一两自己喜欢看的书,看着书她才舒服一点。 虽然她疑惑为什么每次君长戚都有书,可想了想却又觉得没什么。 君长戚这种人,看书或不看书看的什么书为什么马车上会有书又关她什么事? 没一会儿,她很快就投入了书中的世界。 君长戚知道,这是她喜欢的。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颜悦没看几章便到了镇国府。 这使她有些失望,那书里的内容很精彩,她仍意犹未尽。 她下了马车,看到门口站的人却是吓了一跳。 今日在门口等她的人竟然不是颜夙,而是她的父亲。 她下意识地看了君长戚一眼,二人地视线对上了。 君长戚的眼睛里似乎有星辰似的,她忙得回过头。 镇国公看到是君长戚送自己的女儿回来,脸色下意识地黑了几分,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暗流涌动。 颜悦上前,“爹,怎么是你在这儿等我?” 镇国公面色阴沉,却也没说什么狠话,“你哥哥有事。” 本来来找颜夙的人就够让他不高兴的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一个更让他火大的。 这下,颜悦也不好再问什么。 “悦儿,你先进去。爹爹有事想和九千岁商谈。”镇国公说。 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命令。 颜悦看了君长戚一眼,对方笑眯眯地,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周围气场全开,让人喘不过气。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己爹爹和君长戚素来不和,有些时候甚至动了刀枪。 “进去。”镇国公严厉几分。 颜悦无法,便进了府。 君长戚应该也不会光明正大的伤她爹爹的吧? 要不要去帮救兵? 门口。 镇国公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接近老夫的女儿吗?” “本督只是顺手救了令千金罢了,国公大人何必如此生气?刚才若不是本督出手,她可差点让那女人的手下给捉了,或许杀了也不一定。”君长戚说。 镇国公闻言,不由一愣。 那个女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吗? 君长戚转身上了马车,“如今局势紧张,国公大人真是心宽,竟让令千金如此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说完,也不看镇国公气黑了的脸色,便让人驶车离开。 “我女儿不需要你多管闲事!”镇国公气愤地说。 现在的君长戚,不该和颜悦有半点关系。 不该! 而镇国府内,书房里的颜夙已经和来人谈完了事。 那人将斗笠拢了拢,便翻墙离开。 颜夙这会儿正松了一口气,窗子那儿却突然被人敲响。 “是谁?”他吓了一跳,开了窗户。 看到来人,他显然是愣了一下。 禾欢眼中有些不自然,“是我。” 颜夙心中百转万千,却最终还是压制住那股翻腾的情绪。 “你怎么来了?” 禾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颜公子。” 无论如何,现在自己可以找的,大概就只有这个人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颜夙问。 刚刚他才听说了沐中成叛变一事,现在禾欢又来了。颜夙有预感,禾欢颜做得事和沐中成的事儿脱不了干系。 禾欢咽了咽口水,缓缓吐出几个字:“劫天牢。” 颜夙不由得故意一窒,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找到自己。 纵使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场景,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第六十一章:君长戚的猎物 颜夙拒绝了禾欢,说:“恕在下拒绝,我不能拿我的家族的性命与荣耀开玩笑。” 他笑得牵强。 颜夙知道,人有些时候,总得做些选择。 禾欢自然猜到颜夙会这样说,可她仍有些不死心,问:“如果……如果我是你喜欢的那个人,那你还会拒绝我吗?” 颜夙说:“不会。” 禾欢心里被巨大的失落填满,让她感觉难受得很。 颜夙接着说:“如果用我的家族去换一个喜欢的人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喜欢的人也真的喜欢我的话,她也不会让我这样做。禾欢姑娘,你明白吗?” 用至亲去换一个人的喜欢什么的,颜夙做不到。 “我明白了。”禾欢咽下一把苦涩,“打扰了。” 她没想到,颜夙会拒绝得如此之快。 这种事确实很牵强,但是很多时候,禾欢很愿意为了未来赌一把。 所以,以前她才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了南禹安身上。 得到了答案,禾欢也便没有了再留下的理由,至少在最后要给自己留些体面。 翻上墙时,禾欢心里多少觉得不甘。 她转过身,颜夙正看着她。 禾欢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 “其实,我就是图门雪。”禾欢说着,也观察着颜夙的反应。 或许如此,颜夙会帮自己也不一定? 不想颜夙只是露出释怀地笑容,“我知道的。”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打她和沐潇湘出现在这个府里之后。 他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也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颜夙当时还紧张坏了,再一次见到梦中情人时还意外摔了个狗吃屎。 那一定很丢脸。 不过,这样或许她也就记住自己这一号人物了。 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未来帝后,自己无时无刻不再憧憬,如果自己该是皇帝该有多好。可无论自己的名声如何响动,可还是比不上那个高高宫墙之后的男人。 颜夙从不后悔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 直到现在,他仍旧喜欢着。 然而此时的禾欢却感觉尴尬到了极点,羞耻心油然而生。 “再见。”她如此道了一声,便跳下高墙。 禾欢骑上马,飞快地离去。 这种感觉,她是第一次感受到。 就连自己都感觉到可笑万分,以前的图门雪和现在的图门雪还能相提并论吗? 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丑罢了。跳着蹩脚的戏,心中却还在痴心妄想,有人能为图门雪这个名字做些什么。 原来是自己高看了自己。 一股子无法言喻的心酸和苦楚全都涌了上来,好似现实无情地捶打。 她分不清方向地跑着,最终偏离轨道,跑进了原路旁边的小树林中。 就在她想改道之时,利箭的破风之声让她意识到大事不妙,可她还来不及闪躲,一只箭已经射入她的大腿。 疼痛让她无法行走,她就乖乖坐在马上。 “原来箭术不精的人也能出来狩猎的吗?”禾欢大声说。 忍着痛,她拔出了那支箭。 “让姑娘见笑了,本督今日只是出来练练靶,不想偏离箭道,误伤了姑娘,本督在这儿给姑娘赔不是了。”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再次朝禾欢飞过来。 禾欢抽刀打落,心里却已经开始发悚。 她遇上了不该遇的人了。 禾欢索性调转马头,想要逃离这里,不想背后已经站了十几个骑着马的蓝衣弓箭手,每一支利箭对准的都是她的要害。 “本督还以为图门家已经死绝了,没想到还有余党。或许你才是今日,本督要猎的猎物。” 君长戚的声音的从身后传来,语气清傲令人不快。 提到图门家,禾欢的面色再次阴沉下来。 “九千岁是要捉我去讨赏吗?”禾欢问。 君长戚笑,眼睛扫过她:“是一个好的提议,不过本督有其他的想法。带本督去见你的主子。” “我家主子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那可不一定,或许她会三跪三叩相迎也说不定?”君长戚抬手,“带路吧。” 禾欢略加思索一番,便带着君长戚一伙人一起走。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气愤。 如若换做从前,君长戚还敢这么对自己? 就算知道君长戚对谁都是如此,可禾欢还是气不过。只因自己失了势,这贼人才会如此胆大妄为! 禾欢问:“不知道九千岁屈尊找我家主子,有什么事?” “你没有过问的权利。少说话,多做事,你才能活得更就一些。”君长戚“好心”提醒。 这在禾欢听起来尤为刺耳,她讽道:“是像九千岁一般吗?” 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烧杀掳掠之事。 君长戚点点头,“本督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例如现在,本督就想割掉你那像苍蝇一样吵个不停地舌头。” 被如此威胁,禾欢也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君长戚这也才满意几分,吵人的声音总算没有了。 不想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禾欢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现在君长戚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不是吗? 她看了周遭的一群蓝衣人,不由轻笑一声。 “你们一群正常的男人,居然还比不过一个不完整地,心里肯定不平衡吧?”禾欢对着那群蓝衣人说。 不想那些人都没有理会自己,如木头一般。 禾欢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气得不行。她讥笑:“看来还是一群胆小鬼。” “纵有不满,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你也知道,整个南荣都在本督的掌控之中,不然你的父亲怎么可能死得这么惨?” 君长戚再次开口,这话无疑不是在打禾欢的脸。 父亲的惨死,她是永远忘不掉的。 正是因为君长戚和鲜于不颜,还有那个假冒的黄柔皇后,她才会活得如此窘迫。 她发誓,总有一天自己要撕下这个男人的皮,做抹桌布,把他的骨头当柴烧,把他的肉喂野狗,把他的血倒入化粪池! 看着这次禾欢乖乖闭了嘴,君长戚得意几分。 二人来到将军府,守门的人一见是君长戚,一个都不敢拦,便放了几人进去。 这从宫里刚回来的沐老夫人好不容易放下心,不想下人就来通禀说君长戚来了,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君长戚莫不是来寻仇的? 沐老夫人的害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要说这君长戚要杀一个人,就算是当今圣上也无法无法阻止。 转眼,君长戚已经来到了沐老夫人面前。 “沐老夫人,本督有礼了。”君长戚也不行礼,似乎没把沐老夫人放在眼里。 沐老夫人也不敢做什么怨言,提着胆起身,“不知九千岁大驾,有何贵干?” “本督来寻府上的二小姐,沐潇湘。”君长戚说,侧身让众人看到禾欢,“归还一个人。” 沐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那真是麻烦九千岁了,二丫头在自己院子里。” “多谢。”君长戚说道,而后转身离开。 沐老夫人也想跟着上去,君长戚停下脚步,“本督不会对二小姐做什么,老夫人不必跟着。” “是……”沐老夫人看着君长戚远去,心里的惧意方才消散一点。 当然,相信君长戚的话的人基本都是不知道他的无赖的。 沐老夫人叫过黄婆子,说:“你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到二小姐那儿去,切记别让那阉人碰她。” “是,老夫人。”黄婆子敛了福,便下去叫人去了。 黄婆子前脚刚走,后脚就见赵氏和林氏就奔了进来。 赵氏也顾不得行礼,问:“老夫人,皇后娘娘怎么说?老爷他……” 沐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放心吧,中成的命算是保下来了,就是官降二品以示惩戒。” 二品又如何? 她的儿子沐中成,依旧是南荣离不开的一个猛将,升回一品不过一个战的事儿。 闻言,两位姨娘才松了一口气。 林氏不禁道:“老夫人你真是太厉害了!” 沐老夫人心中满足几分,想起刚才宫里的情景,说:“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向来不管朝政之事的占星阁也出面帮了忙,不然皇后娘娘也不会见我。” 说到占星阁,那充满神秘的地方,无不让人心生向往。 “那也是朝廷离不开咱们老爷,如若换做了平常官家,别说占星阁,就连宫门都不给开呢。老夫人,咱们可是被命运恩泽之人,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赵氏连说了几句好话,逗得沐老夫人的心情更愉悦了。 沐老夫人又想起什么,问:“老身走的时候这后院还乱哄哄的,怎的回来的时候就安静了?” 说到这儿,赵氏便要说话。 林氏先她一步,说:“老夫人,你可是不知道,这都是二小姐的功劳呢。当时我们也是急坏了,仆人们更是,还是二小姐沉得住气,拿出嫡小姐的架势,当时二小姐说沐府一定会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像吃了颗定心丸是的,没想到老夫人你真的带回了好消息了。” 赵氏因为被抢话而不悦,可也无法。 毕竟自己要吹的是自己的女儿沐流光,虽然沐流光根本不管这事儿。 第六十二章:师傅 听到是沐潇湘将府里人都安抚下来,沐老夫人心里对这个丫头更加满意了。 “咱们沐家,也是时候该出个贵人了。”沐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 若是日后不用再求其他人,而是求的自家人,那他们要办事也方便很多。 赵氏和林氏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林氏问:“老夫人的意思是,让二小姐进宫侍候君王?” 沐老夫人点点头,“若她成了陛下的女人,那咱们也算是半个皇族了。” 或许,可以挤掉的如今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可赵氏却有些不敢苟同,她道:“二小姐虽好,可论容貌,她不及大小姐惊艳,也不及三小姐可爱,放在二人旁边也就只是个陪衬。陛下的后宫里什么样的女子都有,可是也不见他宠幸啊。” 让沐潇湘成为皇帝的妃子,然后身份地位压她们一头?赵氏可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要做皇妃,也是她的女儿做。 唯有沐流光的容貌,能和当今皇后比个一二。 沐老夫人眼里闪过精明,说:“流光和雨韵虽然好,可不是个适合临时应变的。潇湘虽然刚从乡下回来,可做的事却出类拔萃。想想,前阵子寿王殿下甚至还牵了她的手了不是?” 听罢,沐老夫人也说得不无道理。可赵氏仍有不甘。 沐老夫人接着说:“再说了,受宠不受宠有什么要紧的?” 两个姨娘疑惑。 女人不受宠,那还谈什么婚姻? “重要的是孩子。”沐老夫人的声音压低几分。 林氏:“可是陛下……不是不能……” 这事儿,也不算什么秘密。可要说出来,总觉得过意不去。 沐老夫人说:“到时候咱们买通占星阁好了,再说了,未必一定要是陛下的孩子……只要让人相信,这是陛下的孩子,不就够了?” 说完,沐老夫人露出狡猾的笑容。 二人姨娘这才明白。 林氏仍然有些顾虑,“那二小姐会同意吗?” “她既然生在沐家,便要为了沐家而活,容不得她同意不同意。”沐老夫人正色。 林氏虽想再为沐潇湘说句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话说潇湘院这边。 红烛一早就在前厅得了消息,说是那大奸臣君长戚要来沐潇湘这里。她瞬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昏死过去。 “大阉官来了!大阉官来了!”她如此叫着跑进潇湘院。 沐潇湘好不容易闲下来的耳膜瞬间感觉疼痛,似乎是要被撕裂一般。 大奸臣,那个君长戚? 红烛气喘吁吁地说:“小姐,你快跑,大阉官来找你了。” “九千岁来找我做什么?” “谁知道呢?奴婢听人说他绑了禾欢姐姐,不知是不是禾欢姐姐得罪了他。” 红烛说着,一把将沐潇湘从躺椅上拉了起来。 沐潇湘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弱女子。 因为速度过快,二人撞上了进门的君长戚,双双被撞倒在地。 “沐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君长戚看着沐潇湘问,眼里尽是玩味。 红烛心想,完了,自家小姐这是羊入虎口了。 沐潇湘起身行礼,“臣女听说九千岁要来,就想着到门口恭迎,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不愧是沐小姐,果然知礼。”君长戚说道,“本督捡到了你的丫鬟,特地来归还。” 说完,后头的蓝衣人便把失血过多的禾欢带了上来。 沐潇湘看了眼她的伤口,“怎么还受伤了?” 君长戚承认说:“本督练习射箭时脱手了。” “……多谢九千岁将她带回。”沐潇湘说着,示意下人:“把禾欢带去府医那里。” 众人虽惧怕君长戚的气场,可又怕君长戚突然找事,便争着将禾欢带去府医那里。 君长戚见二人一直站着,便问:“沐小姐不请本督喝杯茶么?” 找事? 沐潇湘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吩咐红烛斟茶。 “让你的下人都下去。”君长戚忽然说。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干啥? 沐潇湘:“孤男寡女的,不好吧?” 况且,她还是有夫之妇来着! 君长戚笑得像个狐狸,“沐小姐太抬举本督了。” 说完,沐潇湘才想起什么。 这家伙丫的根本不是男人好吧? 这话让旁边的红烛听得面赤耳根红,心跳都不由得加快几分。 “本督有话,想单独和沐小姐说。”君长戚再次说。 沐潇湘无奈,这家伙是巴不得别人想坏二人地关系是吧? 她可不想顶着“和水泠城第一大阉官有不可描述的py交易”的眼光,在水泠城里生活。 红烛倒是听话,沐潇湘还没说话,倒完茶就开溜,屋子里的其他丫鬟也跑得无影无踪,甚至贴心的关了门。 房间里,就只剩下沐潇湘和君长戚两个人。 沐潇湘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心想:这家伙也没有“行凶”的利器,肯定做不了什么的对吧? 君长戚见人少了,便笑了,莫测难猜。“堂堂东蒙太子,长宁公主也会怕我不成?” 这一次,他没有自称本督。 可沐潇湘惊讶的是,他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是谁?”沐潇湘紧张起来。 见她如此,君长戚不由发笑,“你的剑术,可是我教的。” 过去那几载,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经他这么一说,沐潇湘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六岁那年,四国交好。南荣国君和东蒙国君关系甚佳,她遇见了他,潇洒帅气,于是便缠着他教自己武功,剑术。 如此说来,君长戚还是自己的师傅。 沐潇湘也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南荣的君主,并不姓南。 “那事之后,我以为你死了……”沐潇湘想着往事,做到君长戚旁边。“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我可爱的徒儿原来是个女子。”君长戚笑着说。 二人也是旧识,室内的气氛轻松不少。 沐潇湘尴尬的挠挠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的。” 这突如其来的性别转换,让她还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故人。 特别是,自己曾经最敬仰的师傅。 “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得开心。”君长戚的语气突然温柔几分,就像是回到十几年前,二人关系如旧。 她是自己最得意的小徒弟,小跟屁虫。而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用愁的,甚至幻想着娶一个和小徒弟一样可爱的媳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 听到君长戚如此安慰自己,沐潇湘才安心不少。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沐潇湘虽然开心,也自然不会忘记什么。 君长戚点点头,他冷声提醒:“多注意些图门雪,她的一个失误,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沐潇湘愣了一下,随后说:“我知道,她一直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 “你和当今南荣皇后,和占星阁的鲜于不颜……是什么关系?盟友?” 君长戚:“暂时的盟友。” 以后的敌人。 三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目的。 见沐潇湘仍有困色,君长戚又说:“有师傅在,他们不会和你动手。”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从小都是师傅一直在保护我,不受其他兄弟姐妹的欺负。我多希望有一天,也能站在师傅面前保护师傅。”沐潇湘回忆着过往。 那段美好的时光,或许都是二人心中唯一可以称之为安宁的一块了。 君长戚笑笑,“既然是徒弟,还是乖乖地站在师傅身后吧。” 闻言,沐潇湘有些失望。 “师傅的后背,都是交给徒弟的。”君长戚又说。 沐潇湘呆呆地看着他,眼里都是惊喜和不可置信。 她终于,也被允许保护了。 君长戚接着说:“如今朝廷局势紧张,会有一番异动,如果牵连到沐府,你一定跑。知道吗?” “不,我不会走。”沐潇湘急了。“你刚刚才说,要把后背交给我的。” 君长戚面有难色:“你要是不走的话,可能也会和我一样,被困在这城池之中。你离开的话,或许,可以把我救出去也不一定。” “我明白了。”沐潇湘闻言,才放心不少。 她还以为君长戚还把她看做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头,刚才那番话只是哄自己开心的罢了。 “我现在想问你的是,东蒙出现的另一个你,是什么情况?”君长戚道出疑惑。 既然真正的长宁公主在这里,那那里的一定是冒牌货。可是,她手里有一整支焰云军,还有和当初的长宁公主一样的谋略。 她似乎就是另一个活生生的,长宁公主。 又或者说,她就是长宁公主。 天下人都信了,真正的长宁公主在东蒙,和如今的东蒙国君交战。这里的沐潇湘是安全的,却也充满困惑和害怕。 那个人,她到底是谁? 她的目的是什么? 第六十二章:黄柔出逃 “那个假扮你的人我回去查清楚的,如有异况,趁早解决掉比较好。”君长戚说。 普天之下,能堂而皇之假冒他人身份的人,就他认识的也就一个。 这种假冒自己徒弟的人,君长戚最不能忍。 沐潇湘心里一暖,“谢谢师傅。” “好了,我先走了。再待下去恐怕你清誉不保。”君长戚笑着说,“小心身边人。” 君长戚打开门,就见门口不敢进来的黄婆子几人。 “你们要是来得再晚一些,本督可不保证二小姐会出什么事。”君长戚语气轻蔑,扫过婆子几个。 几人不由一颤。 其实黄婆子她们早就到了,可是又不敢贸然闯进去,就这样一直在门口观望着。 黄婆子不敢看君长戚,光是站在他身边就感觉周边气压大得很。“是,多谢九千岁教诲。” 话是这么说,可是就这么闯进去不就相当于找死吗? 如有下次,她们还是不敢。 “传言果真不假,沐家二小姐真真是有趣之人。” 君长戚说着,走出潇湘院。 一瞬间,众人仿佛觉得君长戚就是来临幸沐潇湘的君王,看沐潇湘的眼神都有些怪怪地。 沐潇湘眼一翻,她就知道。 君长戚走出沐府,径直上了马车,令道:“回宫。” 马车缓缓行驶,君长戚觉得今日心情甚好。 驾车的人带着灰黑色斗笠,底下有带着一块面罩,整个人看起来神秘又危险。 腰间挂着一把蓝宝石云纹弯刀,仿佛就是一个标志似的,尤为显眼。 驾车的人突然出声:“这么高兴,是遇见老熟人了?” 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君长戚面色一冷,“这不是你需要过问的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记主人交给你的任务。野狗。”那人说。 “不需要你的提醒,本督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君长戚说着,抬脚将那人踹下车,“下次要是在出现在我的地盘上,可不就是一脚这么简单了。” 幸好那人反应极快,翻了个跟头后很快站稳。抬头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他也不做什么,就那样看着君长戚的马车离开。 他定定地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随后飞身一跃上了屋顶,翻跳两下便失去踪影。 …… 到了下午,罗君浮还没回来。 罗夫人不由嘀咕:“那小子,肯定又跑到君欢楼去了。” “夫人,那还要给大少爷留饭菜吗?”丫鬟问。 罗夫人:“留着吧,或许他还没吃饭呢。对了,待会儿安春回来让他来找我,别让大少爷知道。” “奴婢知道了。” 罗君斐疑惑,“娘,你找安春做什么?” 莫非是要他日后多管束管束罗君浮? 罗君浮这匹野马也不是一个安春能看得住的。 罗夫人面上有忧有喜,“娘是想,你哥已经到成亲的年纪了,也该是时候收收心了。正好找安春问一问,你哥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娘也好找媒婆说。” 结婚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儿子喜欢的好。当然,也要上得了台面的。 罗家也是个有头有脸的,罗君浮也不能说找一个青楼女子什么的。 罗君斐心中不是滋味,“结不结婚的,还得看哥哥的意思吧。” 一想到罗君浮日后会有一个娘子,他就不自在。 罗夫人眉头一皱,“娘已经很开明了,还问问他的喜好。这婚是必须结的,再说娘年纪也大了,想抱孙子了。若是你哥哥他不结,那娘就去官服告发那君欢楼,断了他那温柔乡!” “娘,哥哥他还不想结婚。”罗君斐严肃地说。 他还不了解罗君浮吗? 罗夫人看着罗君斐如此焦急,不明:“是你哥哥成亲,又不是你成亲,你急什么?还是说,阿斐你想先成家?” 她心里头打着算盘,这也不是不可以,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她也就后半生无牵挂和遗憾了。 “娘,我不想成亲,也不想哥哥成亲。”罗君斐有些急了。 “净说胡话。”罗老爷突然出现,面色不悦,“这人哪有不成亲的?” 罗夫人起身,“老爷,你还没用膳呢。” 罗老爷随口应了声,又继续教训罗君斐说:“你们要是不结婚,那我们生你们有什么用?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你一个读书人该说的?” “我……” “好了,老爷,阿斐只是年轻,日后自然会想通的。”罗夫人安慰说,“老爷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不了,被这两个逆子气饱了。”罗老爷气地胡子都发抖了,“罗君浮那小子,居然划了五十两出去,还不知道用在哪里。五十两啊!那可都是我的血肉啊!” 罗老爷痛心疾首地说,仿佛看到自己的肉被割掉一样。 罗君斐看着二人,心里烦躁,也不想再待下去,便起身离开了。 他来到后门,坐在地上等着。 罗君浮通常都会从后门回来,走正门不是他的习惯。 看吧,他果然是最了解罗君浮的。 旁边那棵樱花树已经被连根拔走了,空气里已经没有了那种馨香。 不一会儿,安春偷偷摸摸地来到后门。 不想看到坐在后门的人时,愣是被吓了一跳。 他蹑手蹑脚地绕过罗君斐,想要进门,不想罗君斐突然叫住他。 “安春。” “二…二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安春笑问。 罗君斐没有回答他,而是问:“我哥他呢?还在君欢楼吗?” “没,大少爷今儿没去君欢楼。”安春回答。 “那他在哪儿?怎么现在都不回来?”罗君斐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安春有些为难,“二少爷,大少爷吩咐了不让告诉你的。” 罗君斐心里有些不好地预感,他捉住安春的小肥肩:“他到底在哪儿?” “二…二少爷,奴才真不能说!”安春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奴才最难做的,就是夹在两个主子之间。 罗君斐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便放开安春。他眼里闪过一丝怨恨,“他去城郊了吗?” “没有。”安春肯定地说,他面上有喜,“二少爷你放心吧,大少爷今日做的都是正经事。” 虽说如此,可罗君斐心里头仍是不舒服。 “你进去吧。”罗君斐放过他。 安春一喜,“多谢二少爷。” 安春走了,罗君斐这才想起自己忘记问罗君浮什么时候回来了,有些懊恼。 罢了,在这儿等着也好。 想着,罗君斐又坐下。 远处,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走来,看到罗府后门的白衣时不由一喜。 可等走近一看,却看到门口的人是罗君斐,黄柔心里一慌,又忙地离开。 可罗君斐早已察觉到有人接近,远看那背影就觉得熟悉,转念一想,不就是那女人吗? “阿福阿旺!”罗君斐叫来下人,指着黄柔说:“捉住她!” 两个奴才没有耽搁,几步便捉住了黄柔。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听见没有!罗君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黄柔被按在地板上,不顾形象地叫着。 此时她衣衫凌乱,头发也散乱地不成样子,身上还有一股酒气。 “为什么?”罗君斐听到这话不由冷笑一声,眼里迸出寒光,“如果你真是黄柔的话,你就应该知道,我的腿是为什么断的吧?” 黄柔先是一愣,而后看看罗君斐的腿,咬牙切齿地说:“那是你自作自受!你哥哥是心甘情愿替我做事,用得着你插手?” “可你让他做的都是断腿的事?”罗君斐质问。“你也真是好心肠啊。那下次,你是不是要叫我哥哥做送命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变成这样! 黄柔语凝。 她安静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已经挂上温柔的笑。伸手捉住罗君斐的胳膊,而后慢慢起身,二人地身子贴得很近,鼻间的气息相互交融。 “阿斐,这件事是我不对,我道歉,我以前就是混蛋。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以后就不想着你哥哥了,就服侍你一个人。”她语气蛊惑。 可惜,罗君斐的眼里没有她的绝艳春光,鼻尖萦绕着她身上令人作呕的酒气。 罗君斐勾起一抹笑,眼神轻蔑:“看来望春楼的老鸨将你教导得极好,今晚的恩客看来很是热情呢。” 他看着黄柔脖间露出的草莓说。 黄柔面色一僵。 “将她带回望春楼,告诉老板,要加大力度的教导,她是一个很好的摇钱树。”罗君斐继续说,语气间尽是让人心死的冰冷。 阿福阿旺本来还想看自家二少爷也意乱一次,不过看来无缘了。二人快速捉住黄柔,将其带离。 正这时,远方忽然驶来一辆马车。 黄柔看到那马车,尖叫挣扎得更厉害了。 马车在几人面前停了下来,里头走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小美人儿,我还担心你跑进乞丐窝儿里头了呢,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男人用肥腻的手摩擦着黄柔的小脸。 黄柔摇着头,“不,快带我走……带我走!” 听到这话儿,那男人眼睛一眯,狠狠给了黄柔一巴掌。 “买你一晚上是看得起你,竟然还敢给我耍花样?活的不耐烦了你!”男人教训说。 罗君斐走过来,“原来是李老板,怎么?这个就是您今日的猎物吗?” 这男人和罗老爷做过生意,所以罗君斐也算是熟悉。 男人看到罗君斐,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说:“是罗二公子啊!对,这是我今晚买下的,不过性子野了些。虽然看着不怎么样,可其他人说……功夫是极好的。” 最后一句,他是凑近罗君斐说的。 罗君斐忍着泛起的鸡皮疙瘩,笑说:“原来如此,那李老板可要看紧了,这野猫最爱往外头跑了,今日若不是遇见我,可能还真跑到乞丐窝里也不一定。” “那李某就多谢二公子相助了。” 男人说着,把黄柔给扯上了马车,“给老子进去!” 黄柔颤抖着,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便乖乖进去了。 “告辞。” “告辞。” 二人互道了一声,随后罗君斐便离开了。 男人看着罗君斐走路的滑稽,不由冷哼一声,“一个瘸子竟也痴心妄想想要做官,可笑。” 第六十四章:计划 李老板的话罗君斐并没有听到,他只知道,自己还需要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等着罗君浮回来。 “明天一早,你们去望春楼,告诉老鸨对那女人要严加看管,不得让她走出望春楼半步。”罗君斐对阿福阿旺说。 阿福阿旺:“是,二少爷。” 主子的事,他们不会过问其他。虽然那女人看起来可怜,可他们也不是没有听到罗君斐刚才和那女人的对话。 那女人可恨,可恨得利用了别人的感情。 罗君斐恨她,不奇怪。 发生了这样的事,罗君斐心里更是烦躁。 他更加的,不想让罗君浮娶亲了。 正想着,罗君浮却回来了。 看到门口的罗君斐时,罗君浮愣了一下,心想安春没有暴露什么吧? “你怎么在门口啊?”罗君浮上前问。 罗君斐的面色不大好看,他冷声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额……秘密。”罗君浮对他眨了下眼睛,“外头冷,进去吧,今天的书你看了吗?功课温习得怎么样了?” 说着,他就要揽着和罗君斐一起进府,却被罗君斐躲开。 罗君斐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呢,去哪里了?” “都说了是秘密了,以后就会知道的。”罗君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自己准备意外惊喜这种事,怎么可能让着家伙提前知道呢? 罗君斐看着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他叹了口气,“那吃饭了吗?” “没,从出去就没吃过饭。”罗君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眼尖的罗君斐看到罗君浮手上的伤口,眉头一皱,“手还受伤了。” 罗君浮下意识地将手一藏。 罗君斐气不知从何来,便甩手走了。 “他怎么回事?”罗君斐一脸疑惑地问守门的阿福和阿旺。 阿福说:“好像是在饭桌上和老爷发生了不快。” 这还是罗君斐第一次和父亲吵架,罗君浮起了些兴趣。 罗君浮:“为什么吵架?” “因为大少爷你。”阿福说。 “我?”罗君浮一愣,然后面色一紧,“难道我爹要冻结我的小金库吗?” 这可是大事! 他何止要跟老爹吵,他还要跟老爹打架! 阿福无奈,“不是,是老爷夫人说,该给大少爷您说一桩婚事了,二少爷不同意,就和老爷吵起来了。” 阿福阿旺也是个知道什么话还说什么话不该说的,黄柔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告诉罗君浮。 罗君浮听完,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有些高兴:“那家伙不会舍不得我吧?” 说着,他跑进罗府,向罗君斐的院子跑去。 当然,这会儿的罗君斐又恢复如常,冷言冷语的把他轰了出来。 罗君浮碰了一鼻子,一时不知罗君斐到底在想什么。 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说变就变? 有病病? 不过,结婚这种大事可不是儿戏,他想着得好好找罗夫人和罗老爷说清楚。 纵使,会被骂得更惨。 禾欢是在第二天醒来的,红烛一边给禾欢喂参汤一边念叨“幸好只是失血过多,落到九千岁手里你不得少胳膊少腿已经是万幸了。” 禾欢只是笑笑,沐潇湘没来看她。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沐老夫人已经准备将沐潇湘培养为皇妃候选人。 这日,沐潇湘来沐老夫人院子里请安。 沐老夫人笑得格外亲切,还赏了她许多新衣裳新首饰,让沐潇湘一时摸不着头脑。 红烛疑惑,“老夫人怎么无缘无故就赏赐人呀?” 禾欢说:“老夫人爱赏谁就赏谁,咱们拿着就是了。小姐,要试试新衣裳吗?” 沐潇湘不是特别想试,心里还在想着昨天君长戚交给自己的任务。 “二姐,你试试嘛,雨韵想看二姐穿新衣服的样子。”沐雨韵也附和说。 黄婆子不知为何也劝道:“老夫人一片心意,二小姐就试试吧。” 沐潇湘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去换了衣服。 更奇怪的还在后头,就是这些衣服都太重了,让沐潇湘觉得自己把三床被子扛在身上。 衣服样式很新颖,不过是沐潇湘不喜欢的艳丽的颜色。 这种漂亮的衣裳,她还是比较喜欢看好看的人穿。 黄婆子看完,不由眼前一亮,“老夫人说得不错,二小姐生得闭月羞花,是贵人之相。” 沐潇湘一愣。 贵人之相? 她似乎明白什么,沐雨韵也听出来了,不过面色如常。 “二姐姐本就是有福之人。”沐雨韵说。 沐潇湘扯扯嘴角,没说话。 她还以为沐老夫人会有多好心呢,不想已经开始打着孙女的主意了。 “二小姐可喜欢?”黄婆子问。 沐潇湘点点头,“我很喜欢,替我谢谢老夫人。” 黄婆子:“二小姐喜欢就好,这可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那老奴就先回去老夫人那里了。” 说完,黄婆子走出潇湘院。 “姐姐,听说你和寿王殿下关系不错?”沐雨韵忽然问。 沐潇湘不明,“不,只能算是认识吧。” “可你们不是牵手了?妹妹还听说,姐姐前几天在街上偶遇寿王殿下,殿下还将姐姐送到自己名下的医馆呢。”沐雨韵说道,语气里有些吃味。 如今沐老夫人若真想把沐潇湘送进宫,那沐雨韵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沐潇湘说:“我只是受伤了,殿下带我到最近的医馆罢了,我还不知道他名下还有医馆呢。” 她对南禹民了解不深,所以不知道这些情况。 “姐姐,你对寿王殿下……可有……可有那种心思?” 沐潇湘心中无语,“我还没有心上人。” 看似纯良无争的沐雨韵,其实也有自己的野心。 上一次,她靠自己的关系得到了去参加镇国府宴会的机会,不知道这一回,她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沐潇湘仍是不明白,沐雨韵到底是喜欢颜夙还是寿王? 女人的心,好难猜啊。 沐雨韵听罢,心中不由一喜,“姐姐,明儿个寿王殿下会请咱们吃饭,肯定会跟你说话,到时候……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和他也说两句?” 因为沐老夫人进宫,再加上君长戚从中做法,所以沐中成的事只算是误会了。 南禹安虽然是气,可他不敢和君长戚开玩笑。 就这样,一方面为了赔罪,寿王特地在府里宴请将军府的人,说是赔罪。 其实沐老夫人她们早已得到消息,说是南禹安也会到场,皇后不喜热闹,就不出席了。 她们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将沐潇湘献出去的好机会,但这事儿也让沐雨韵眼红。 “既然妹妹喜欢,那姐姐自然会答应。” 沐潇湘听到这样的要求,虽然疑惑却还是答应了,可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让南禹安不待见自己。 她可不想在已经和苏祁佑是夫妻的情况下,还要跟着另一个男人。 等到沐雨韵兴高采烈的离开,沐潇湘又支开了禾欢和红烛。禾欢显然有话要说,不过她便当做没看见了。 她偷偷拿出前几天,苏祁佑传来的那只鸽子。 幸亏自己还会养鸽子。 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写在纸上,让鸽子带着,飞进了皇宫。 君长戚告诉她,苏祁佑也算是盟友关系,他和苏祁佑经常用信鸽交流,所以自己如此应该也可以。 如果这事儿真成了,沐潇湘知道,那两个隐族人,将成为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 而鲜于子淳,也将为他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此时的鲜于子淳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等待着自己。 或许,被自己的猎物反咬一口,会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沐中成如今还没放出来,说是要再等那么一两日。沐潇湘不急,毕竟她有的是时间。 而如今的自己,也算成功打消了沐中成对自己的怀疑,这算是个好消息。 至于禾欢…… 这次的话,沐潇湘还是决定原谅她。毕竟,她也算自己交到的一个朋友。 她不想,就这么失去一个朋友…… 第六十五章:禾欢的二心 禾欢其实是不想醒的,因为梦里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未来帝妃,不是如今这个还要看着人脸色说话的不幸人。 “二小姐,禾欢姐姐醒啦。”眼缝间看到红烛兴奋地脸。 沐潇湘坐在窗前看书,一袭青衣和窗外竹林融为一体。 禾欢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窗外的景色是如此的好看,如此的让人感到一阵清爽。 从前自己都怕竹林里会爬出竹叶青,所以都将窗子给关严实了。 可是转念一想,沐潇湘不就是那要人命的竹叶青吗? 沐潇湘听到红烛的声音,放下书朝这边走来,禾欢看到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早就听说君长戚手段毒辣,作风狠厉,送你来时我还以为你是被下了毒了。”沐潇湘顿了一下,又说:“幸亏只是失血过多,若是换做其他你可能就没命了。” “那我还得多谢他不杀之恩了。”禾欢苦笑一声。 自己的仇人,活生生地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不仅杀不了还要对他低声下气,这口气就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她咽不下,一咽便疼。 红烛嘘了一声,说:“这种话可别让别人听见,若是告到九千岁那里,那姐姐可有大,麻烦了。” 君长戚是个宽容又小心眼的人,这听起来很矛盾。 有些人怎么骂他,他都不会去惩罚;而有的人,心里骂着的也能被君长戚听见,死得皮开肉绽的。 沐潇湘对红烛说:“好了,既然她已经醒了,你就可以安心地走了吧?会有其他下人照顾她的。” 红烛点点头,脸上是满足的表情:“奴婢知道了,多谢小姐成全。” 喂喂,不要对她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她是个随时会要了你的命的毒蛇啊。禾欢看着二人想。 “我先去换衣服。”沐潇湘意味深长地看了禾欢一眼,说。 禾欢心头一震,感觉沐潇湘看透了她的心事。 “我帮你吧小姐。”红烛说。 沐潇湘回绝:“你多陪禾欢说两句话吧,有其他人伺候我。” 之前为了照顾禾欢,红烛都是托了别的下人来伺候自己,这让沐潇湘不是特别好受。 不过想想也罢,红烛是把禾欢当成亲姐姐了,而自己不过是随时会卖掉她的主子。 红烛一喜:“多谢小姐。” 沐潇湘略一点头,便关上门离开了。 待她一走,禾欢挣扎着起身,“你们是要去哪儿?” “禾欢姐姐你别着急,我要陪着二小姐去寿王府。寿王殿下因为冤枉了老爷,要赔罪,所以要给将军府的道歉呢。”红烛了解地不多,也就按着自己理解的说了。 禾欢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禾欢姐姐,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水。” 说着,红烛就去倒了杯水。 禾欢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自己还有个贴心的丫鬟伺候,无微不至。 她望着红烛的脸,慢慢的竟和自己以前丫鬟的脸重合在一起。 禾欢接过水杯,有些欲言又止。 红烛看出什么,“禾欢姐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我肚子有点饿。”禾欢摸着自己的肚子。“想喝点粥。” 红烛点点头,“我这就让厨娘们煮,二小姐吩咐啦,禾欢姐姐是病人,要净量吃些好的,让身子尽快好起来。” 不想这话在禾欢听来尤其刺耳,是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好继续为她卖命吗? 不,她受够了。 什么姐妹情谊主仆情深,都是假的。 禾欢忽然拉住红烛的手,说:“我想吃你煮的,上次你不是煮过你家乡的粥给我吃吗?我很想吃那个。” 红烛却有些为难,“可是现在时间不够了……” 如果错过了和沐潇湘一起出门的时间,沐潇湘肯定会生气吧?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和沐潇湘接触的机会呀,平时都是禾欢贴身伺候,沐潇湘也只同禾欢亲近。如今得了这种机会,她不想放弃。 禾欢听罢,看起来有些失落,她笑笑说:“我知道啦,你先陪着小姐去吧,我等你回来煮给我吃。” “不行!”红烛说,她担忧地看着禾欢,“禾欢姐姐,你才刚醒,还是吃些东西吧!” 禾欢失落地皱眉,“可是其他人做的都不好吃。” 红烛担忧不已,可是一想到沐潇湘那边,又两边为难。 “要不……我做点简便的吧?禾欢姐姐你先垫垫肚子好吗?”红烛同她商量说。 自己只要做得快一点,应该不会耽搁沐潇湘的时间,对吧? 禾欢这才露出笑容,“好,我等你。” 红烛笑笑,便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厨房,叫上两个厨娘一起帮忙做了起来。 而这边,红烛刚忙起来,沐潇湘已经换好了衣服。 其实也不是换衣服,不过是在头上加了些首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寒碜。 她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她对另一个扫洒丫鬟说:“去看看红烛怎么还没来?” “是,二小姐。”那丫鬟离开。 很快,那丫鬟就回来了。 她福身说:“二小姐,红烛在给禾欢做粥呢,厨房才刚起了灶子。” 沐潇湘听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看了那些丫鬟一眼,心下想着临时带一个走。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子。 “二小姐,我是府里新买进来的丫鬟,还没配主,不如让奴婢来伺候你吧。”那女子说。 沐潇湘听着这声音熟悉,心里不由得一颤,抬眼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来的女子一张瓜子脸,面容清秀,眼角有一颗痣,平添了几分妩媚。 不知是不是错觉,沐潇湘感觉她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很熟悉。 虽然心里多少有些警惕,不过既然有人自动送上门来,自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沐潇湘望着那含笑的丫鬟,沉吟半晌,“那就你来伺候吧。” “多谢二小姐。”女子说着,上前扶住沐潇湘,声音轻柔,“小姐,老夫人她们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走吧。”沐潇湘说。 二人一同离开潇湘院。 二人来到门口,幸亏沐老夫人也才是刚到,所以并没有怪罪,带着沐流光姐妹三人一起踏上了去寿王府的马车。 此次君长戚和占星阁出面,南禹民和南禹安无法,只得将此次事件作罢。 又不能无缘无故捉了沐中成,只得做一个赔罪宴。 沐潇湘看了看身边的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笑笑,“回二小姐,奴婢以前的名字叫容羽,管家嫌这名字太贵死会冲撞了主子,所以就让奴婢改名叫小羽了。” 也不只是她是有意无意,沐潇湘总觉得熟悉得很。 容羽容羽,那个人的名字,和这个的差不多…… “以后,你就来我身边伺候吧。”沐潇湘说,末了又补充一句,“在我身边,你可以叫容羽。” “奴婢从今以后也是有主的了,多谢二小姐。” 沐潇湘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感觉容羽的声线都有些颤抖。 这么高兴的吗? 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容羽也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个随时等待主人召唤的武士似的。 马车里的独特香味让人神清气爽,思绪不由得飘走好远。 不一会儿,寿王府到了。 容羽先下了车,她搀扶沐潇湘下马车时,沐潇湘不由一愣。 “你会武?”沐潇湘摸到了她手上的茧子。 容羽点点头,说:“和父亲学了些皮毛,能防身,也能保护主子。” 旁边的沐流光听到了,她来到二人这边。 “我怎么没见过这个丫鬟?是你新买的吗?”沐流光看着容羽说。 沐潇湘开玩笑似地说:“以前的丫鬟我用腻了,所以收了个新面孔。” 总不能说自己的丫鬟都跑路了吧? 沐流光眉头一挑,“啧,真是花心。” 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便并肩走到了一起。 身后的容羽担心地看着沐潇湘的背影,默默跟上了。 “二位姐姐,等等我。”后头传来沐雨韵小声的呼叫。 沐流光二人回头,看到打扮得无比惹眼的沐雨韵。 一身粉白色的花瓣杉,妆容精致可爱,让人不由得想放在掌心好好疼爱。 相比之下,沐流光和沐潇湘的打扮就显得简单许多。 沐流光身高比二人都高挑些,平日都是些水红色的衣裳,今日却破天荒的穿了一件白色的,外杉上的水墨青花平添素雅。 “今天的三妹妹看起来真是容光焕发呢。”沐流光笑着说,眼睛顺便看了一眼沐潇湘。“二妹妹就不同了,跑到竹林里就看不见人了。” 听罢,沐潇湘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真的那么绿吗? 自己这是青的吧? 沐雨韵笑笑,走到二人身边显得有些娇小可爱:“去别人府上,哪有让人看低的道理?” “三丫头说得不错,你看看你们两个,穿得这么素,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头打杂的。身边的丫头都穿得比你们艳。”沐老夫人回过头说。 沐流光和沐潇湘看了眼各自的丫鬟,环儿一身粉红色的衣裳,的确比沐流光好看多了。容羽的是一件浅紫色的,看着很舒服。 第六十六章:初次见面 “沐家的女子各个都是出彩的,沐老夫人可别怪罪她们。大小姐和二小姐一个素雅一个清秀,却也更有韵味了。”南禹民不知何时出现。 众人行礼:“臣女/臣妇见过王爷。” “免礼。”南禹民摆出一派温和的笑,“本王已经同陛下解释清楚了,沐将军不出两日就会从牢里出来,你们也不必再担心了。之前一切都是因本王而起的误会,却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本王在这里,给诸位道个不是。” 沐老夫人上前,“王爷能替我儿解释,已是大恩,王爷不必如此。” 寿王南禹民和沐中成一家本就不和,如今却还要憋屈着想这些人屈尊,让南禹民很不是滋味。 不过为了自己的计划,他还是忍了。 南禹民请几人进了内堂,里头已经摆好了,几人入了座。 沐雨韵看了看上头,却没看到南禹安,疑惑地问沐潇湘:“不是说陛下也会来吗?怎么不见人啊?” 说着,还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听到沐雨韵的话后,南禹民自然朝她这边看,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副光景,面上不悦。 沐流光低声斥道:“大胆,陛下的行踪也是咱们能妄加揣测的?” “家里丫头还没怎么出过府,不知事,还请王爷不要怪罪。”沐老夫人歉疚地说。 南禹民笑笑说:“三小姐性子活泼,惹人喜欢,本王哪儿有怪罪的道理?” 真的不喜欢就真的不喜欢,南禹民觉得自己装得脸有些疼了。 听到这儿,沐老夫人眼里闪过什么,又满面的难过,“只可惜,这丫头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她这性子,到了婆家可该怎么办啊?” “老夫人过谦了,三小姐只是活泼了些,可礼数却没落下。婆家哪有嫌的道理?” 南禹民自然没听出沐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便对着人一顿夸,搞得沐雨韵脸儿都红透了。 看到这反应,南禹民才后知后觉,懊恼自己不会说话。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一直尝酒的沐潇湘,“这就名叫竹叶青,不知二小姐可喜欢?” “如此佳酿,臣女也是第一次尝,原来叫竹叶青啊。”沐潇湘看着那酒说。 酒是用翠色细口瓶装着,小小一个,沐潇湘已经喝了三分之一了。 竹叶青是一种蛇,喜竹善毒;竹叶青是一种酒,醇香清冽。 南禹民说:“这是今年东蒙宫廷特贡的佳酿,据说是出自十九公主左筠之手。” 沐潇湘自然愣了一下,原来是小十九酿的酒。 自己从前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爱酿酒的妹妹,却还没喝过她酿的酒呢。 “今日是我们有福了,王爷竟舍得拿如此珍贵的酒来招待。”她看着那酒瓶说。 酒瓶上还绘着一些竹叶,孤立绝世。 不想南禹民接着说:“不过据那左筠说,这酒原本是想做给一个人喝的,这酒的名字也是照着那人的性子取的呢。看来这十九公主,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沐潇湘疑惑,“王爷可知那人是谁?” 不想听到这话,南禹民的眼里有了丝阴霾。“自然就是那长宁公主,左苓。” 沐潇湘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竹叶青,竹叶青。 竹叶青的性子是什么呢? 和自己的又有什么关系? 沐潇湘和那传闻中的左筠并不熟悉,只听说她的母妃是酒家女,酿得一手好酒,有如琼浆玉液,千金难求。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被东蒙先皇看上,入了宫。 然后,也就没再听到这女人的消息。 以至于后来,打完战回国的沐潇湘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妹妹。 虽如此,也心情也是淡的。 新添一个兄弟姐妹又如何,减少一个兄弟姐妹又如何?从始至终,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个人。 皇城中,要找一个人陪伴真的太难太难了。那种心与心最纯粹的交往,最后也都被利益污染。 沐潇湘身边,从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 如果算有的话,也只有自己底下的焰云军,不会让自己伤心又开心,失落又哗然。 “看来那左筠公主也是不喜欢这个姐姐呢,居然说自己姐姐的性子像一种毒蛇。”沐雨韵喝了口酒,说。 如此,南禹民的阴霾才散去。 是啊,左苓那种女人,从拒绝了他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孤独一世。 沐潇湘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地喝着酒。 怎么说,这也算是活在别人心里的一种方式吧? 起码,还是有人记得自己的。 有人喝这酒的时候,或许还会说一句“哇哦,这就是那左苓的性子吗?”也不一定。 想着,她看了眼旁边的沐流光,却在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竹叶青酒。 沐潇湘不由嘴角抽搐,“你在做什么?” 沐流光眼里的星星都快喷出来了,“这酒有太子殿下的性子,我要多喝两口感受一下!” 说着,更是一杯接着一杯。 随后,沐流光又有些遗憾地看着南禹民动也没动过的酒,“如果这些竹叶青酒都是我的,就好了。” 沐潇湘更无奈了。 这也算,被记住的一种方式,是吧? “你就少喝一点儿吧,待会儿在王府出丑看老夫人怎么罚你?”沐潇湘调笑说。 众人不知,身后的容羽一直笑着看着沐潇湘,一颦一笑,一蹙眉一咬唇她都看得清楚。 她知道沐潇湘何时会怎样,沐潇湘从小的小动作还是改不掉。 容羽想,自己果然是最了解沐潇湘的人。这世间,恐怕也就只有自己会这么熟悉沐潇湘了。 沐流光听完沐潇湘的话,又悻悻地放下酒杯。 自己又没有千杯不醉的本事,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沐潇湘知道这招管用,沐流光怎么说也是怕老夫人罚的。但她更怕的是赵氏的罚,如今她的手臂两侧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索性衣袖宽大,也就没人看出来了。 不过南禹民拿最讨厌的人的性子酿的酒来招待客人,这意味又很耐人寻味。 沐流光总觉得南禹民的性格偏执得很,却也无人敢苟同。 这会儿间,沐雨韵总是很积极的和南禹民搭话,可南禹民却显得心不在焉。 他想和沐潇湘说话,可沐潇湘的注意力又全都在酒上,他无奈,只得和沐老夫人说着。 二人说着说着,不由得将话题引到沐家的几个小姐身上。 沐老夫人一副谦虚模样,让南禹民的厌恶不减反增。 自己这都是为了爱,不是吗? “本王倒觉得,二小姐性子恬静,再多习些礼数,日后也不会差。”南禹民看着沐潇湘说。 沐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嘴上说:“王爷说的是,她回来这些日子,那些教习嬷嬷都说她资质上佳,如此,老身也算对得起她那亡母了。” 想到沐潇湘的生母,南禹民就更愉悦了。 这沐老夫人,也好意思说出口? 此次救沐中成的都是沐老夫人打着沐潇湘生母的名号做的,听起来无耻极了。 沐潇湘的生母原本是南禹民的姑姑,当初也因死着了沐中成的道,才会嫁给沐中成。却不想在生了沐潇湘后,就很快撒手归西了。 南家人都觉得这事儿肯定和将军府内部脱不了干系,可又没什么把柄。 这一转眼,沐潇湘也长大了,却一点母亲的好处都没捞着。 如今渣爹出事,却还得用她生母的名字来替沐中成减轻罪罚。 这种事,无疑不是在南禹民兄弟脸上撒尿,净丢皇室的脸。 此次沐中成能活下来,沐潇湘的生母也有四分之一的功劳。 这一想,南禹民就更加来气。 远处的沐雨韵听到南禹民如此夸赞沐潇湘,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她看了眼沐潇湘,还在跟酒儿较劲。 正要说话,却听见一细长尖锐的声音,“陛下驾到。” 容羽的面色不由一紧,她看了眼沐潇湘。 众人起身,“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免礼,平身。”听得出南禹安的心情不错。 “谢陛下。” 南禹安就做到南禹民身边,像平常兄弟一般。 南禹安道:“沐老夫人,此事是孤的疏忽,才闹出如此大的笑话,孤在此给你赔罪了。” 说着,他抬了酒。 沐老夫人也拿起酒,“臣妇谢陛下明察秋毫,还中成一个清白。” 随后,南禹安的目光落在沐潇湘身上。 由于沐潇湘低着头,脸又被头饰挡着,南禹安老不让,却觉得熟悉。 他问,“这就是府上的二小姐?” “是,潇湘从小北养在乡下,不久才回来。”沐老夫人回说。 她对南禹安的注意点,很满意。 南禹安想了想,不由说:“潇湘,是个好名字。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沐潇湘得了令,慢慢抬起头。 不想双眼一痛,感觉什么东西飞了进去。 “哎呀。”沐潇湘抬手揉着眼睛,感觉视线都不清明了。 由于她的抬手,又将脸给遮住了,南禹安有些失望。 后头的容羽收回手。 南禹民吩咐下人:“都起风了,把窗子关起来。” 这一会儿,南禹安也失去了对沐潇湘的兴趣,也就不再执着去她的容貌。 而沐潇湘这边,无论怎么揉都揉不出什么,可还是能感觉异物还在里头。 沐雨韵见状,说:“不如我带去外头吹吹吧?” 南禹民朝她点点头。 沐雨韵心里一喜,便拉起沐潇湘去了外面。 沐老夫人满是遗憾南禹安没看到沐潇湘的脸,心想下次肯定不会错过机会。一定要让沐潇湘用最独特的出场方式,让南禹安过目不忘。 第六十七章:各怀鬼胎 沐潇湘显然能感觉自己眼睛出事的不寻常,可一时间也无从去想。 “姐姐,你没事吧?”沐雨韵担心地问。 沐潇湘闭着眼睛,眼泪因为酸痛而流落,“我的眼睛睁不开了,你帮我吹一吹吧?” “好。”沐雨韵答应道。 正当沐雨韵要吹气,下一秒却听南禹民说:“让本王来吧,三小姐,还麻烦你去下人那儿拿一块热敷帕。” “啊?哦哦。”沐雨韵疑惑,可还是有些不舍地离开。 这南禹民,也不知是何时冒出来的,吓了沐潇湘一跳。 而后她就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捉住了自己的胳膊,对方语气温和,“别动。” 沐潇湘乖乖听话没再乱动,抬手勉强把自己的眼睛掰开。 南禹民愣了一下。 沐潇湘翻着白眼,太丑了! 难以忍受! 最终他还是忍住肚子里那股恶意,替沐潇湘吹眼睛。 沐潇湘松了口气,将军府和寿王府的不合她是听过的,就怕这时候南禹民往自己眼睛里吐口水开消恨。 正拿着热敷帕过来的沐雨韵看到这一幕,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南禹民是自己认定的人,未来也必是自己的丈夫,沐潇湘如此不就是有违伦常吗? “好些了吗?”南禹民问。 沐潇湘感觉眼睛里的酸痛感不见了,已经能睁开了。“多谢王爷。” “你没事就好。”南禹民拍了拍沐潇湘的手,在外人看来亲昵极了。 后头的沐雨韵气得把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帕子显然已经失了以前的温度。 沐潇湘自然能感觉南禹民对自己的特别,她又不是傻子。 若是让沐雨韵看到,还不得暗中着了恨?想着,她不由退后两步。 南禹民自然不甘心如此,他又上前两步,抬手说:“你的妆,好像花了……” 沐潇湘:“……” 正当他贴近之时,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突然出现在二人中间。 南禹民不悦地看去,来人正是容羽。 容羽像是没看到南禹民的不悦,将帕子敷在沐潇湘眼睛上。 “小姐好好敷着,若是眼睛红了可见不了人了。”容羽贴心地说。 热敷帕子一上来,沐潇湘感觉整个眼睛都得到了释放。 幸好,要是容羽再来晚些,自己只有出手了。 这南禹民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会和她这般贴近。沐潇湘敢肯定,他的目的绝不单纯。 甚至可以肯定的说,爱情?不存在的。 容羽又看向南禹民,“奴婢多谢王爷给小姐吹眼睛。” 南禹民冷笑,“举手之劳罢了。” 他看向沐潇湘,语气不由温柔几分,“二小姐的妆都揉花了,肯定是不能见人了,本王去安排人重新给你化妆。” “王爷,不用这么麻烦……”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南禹民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自作主张。沐潇湘小声嘟囔。 而沐雨韵,看到南禹民离开,也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她想和南禹民偶遇,在对方心里留下了印象,而不是让他一直绕着那个乡下丫头转。 只见南禹民走进了一个房间,便将门关上了。 沐雨韵来到窗前,正想着要怎么和南禹民搭话,却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南禹民说:“奶娘,本王要你帮本王一个忙。” 杜嬷嬷疑惑,“王爷有什么事吩咐下来就是,老奴应着。” 听到这回答,南禹民心里头有了几分保障。 “待会儿,我要你给沐潇湘化妆,顺便替本王留下她,起码今夜,她都要留在王府。” 话都说到这程度,所有人都懂。 杜嬷嬷有些疑惑,甚至抗拒,“王爷,你不是想……” “奶娘,你照做就是。本王会给她名分的。”南禹民说出保障。 外头的沐雨韵听到这句,心下一喜,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可她也是恨,沐潇湘居然值得让南禹民为她做这种事,沐雨韵心有不甘。 可是一想到日后自己就是寿王妃,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趁着里头的人还没发现,沐雨韵快步离开。 杜嬷嬷面露哀色,“王爷,你可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子是多么重要,这事恕老奴……” “奶娘,本王是真心喜欢她。可将军府和寿王府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再加上发生这种事,本王同她的感情,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如今也就只有这个办法,暂时得先委屈了她,本王日后必然加倍的对她好,不辜负她。” 南禹民说得情真意切,眼里流露出的情感竟让杜嬷嬷感到无奈。 这南禹民是她奶大的,私下里她早就把南禹民当成自己的儿子。如今南禹民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也别无他法。 “好,老奴就做这一回,王爷日后可不能负了她。”杜嬷嬷说。 南禹民露出笑容,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嘲弄,“是,本王绝不负她。” 只要为了红檀佛珠,自己牺牲一下又何妨? 他只想自己的鲜于濉快点好起来,这样的话,自己一定把最好的给她,鲜于濉也会是自己的寿王妃。 至于沐家女儿,不过是自己的工具,能得自己的垂怜,就已是她此生大幸了。 沐雨韵满怀期待的回到席间,里头沐老夫人还在和南禹安谈笑着。 沐潇湘还在外头敷着眼睛,眼睛已经没有方才那样红了,水盈盈的,像是刚路过一般。 “姐姐,你好些了吗?”沐雨韵上前。 沐雨韵点点头,“好些了,你不是去拿热敷帕了吗?这是什么?” 她看着沐雨韵手里头的盒子问。 沐雨韵莞尔,“我刚才去要热敷帕,却找不着人,回来时看到姐姐已经有了。我想着姐姐揉了这么久的眼睛,妆肯定花了,就跟府里下人要梳妆盒。” 说着,她将梳妆盒打开了。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梳妆盒里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差。 沐雨韵问容羽,“会化妆吗?” “奴婢从前是做粗活的,只懂一些。”容羽回答说。 沐雨韵要的就是这效果,便说:“这种脂粉我都没见过,都不知怎么用,你会化妆就由你来给姐姐化妆吧。” 容羽:“是。” 她拿起脂粉盒,小心翼翼地用胭脂刷刷了刷,而后轻轻拍在沐潇湘脸上。 “小姐,把眼睛闭上,待会儿脂粉进眼睛里就造了。”容羽轻声说。 沐潇湘听话的闭上眼。 记忆一下子回到自己从太子变成公主的第一天,她的贴身宫女替她化妆。 那宫女从小跟着自己,不懂脂粉,可还是学着为自己上妆。 也不知为什么,她一边上妆一边哭。 但她化出来的妆还算过得去,让昔日太子,真真正正的感觉到,自己其实是一个女子。 她为自己换上公主宫装,宽大的衣袖,长长的衣摆拖得好远。仿佛拖得越长,她就越尊贵。 可当时的自己只感觉那衣摆重得很,仿佛所有的怨魂都在拉扯着她的衣摆。 他们仿佛在说,你是一个女子,你连杀我们的资格都没有。 啊,喘不过气来了。 那衣摆就是她的过去,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过去。 “不要蹙眉。” 沐潇湘仿佛回到现实,这才将眉头松开。 容羽拿起梳妆盒里的小镜子,对着沐潇湘说:“小姐,可以睁眼了。” 一恍惚,沐潇湘在镜子里看到了左煜。 过去的……自己。 再回神时,她又变回现在的自己。 纵使过了这么久,也没能磨平她的锐气,眉眼里,尽是那种疏离与孤傲。 沐雨韵赞道:“姐姐的丫鬟真是深藏不露啊,不仅会武,做起女子的事也是做得极好。” “这妆不错。”沐潇湘也说。“日后梳妆之事还是交给你好了,禾欢她们学艺不精,日日将我画得妖艳,纵是自己看了也不舒服。” “是,笑小姐。”容羽明显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姐姐,我有些不舒服,去马车上躺一会儿。还是先把梳妆盒还一下吧。”沐雨韵难受的揉着额头,却还是拿起梳妆盒。 梳妆盒并没有盖稳,沐雨韵这一提里头的东西都洒了出来,脂粉粘了沐潇湘一身。 “遭了!”沐雨韵轻呼。“姐姐,对不起……” 沐潇湘无所谓的摇摇头,“正好我也乏了,便去马车里等着其他人吧,二妹妹你能替我去和老夫人知会一声吗?” 自己好喜欢的一件衣裳就这样变成花大衣,沐潇湘的心无疑在滴血。 沐雨韵:“好。” 想着自己计划得逞,沐雨韵心里不由激动起来。 她看着沐潇湘走远之后,便拿着梳妆盒来到王府厨房。 那丫鬟虽是可惜的自己的梳妆盒变成这样,可在沐雨韵拿出一块白玉之后,便不再多话了。 那东西,可是自己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能当好多钱。 别说一个梳妆盒,一百个也能买来。 回到马车,由于天气炎热,就算是下午也无法散去那股燥热,沐潇湘一边摇着扇,一边就睡熟了。 却不知,容羽看她的目光,却渐渐发生了变化。 而另一边,沐雨韵让人告诉老夫人,自己不舒服,自己回马车了,沐潇湘也脏了衣裳,不方便再出席。沐老夫人虽然不悦和遗憾,也无法只得等下次机会。 而沐雨韵,已经弄花了自己的妆,来到杜嬷嬷所在的那间房。 杜嬷嬷看到来人,面上挂上了笑,“您表示沐潇湘沐小姐吧?” 沐雨韵莞尔,“是,我是沐潇湘。” “小姐先吃些酒水,老奴去房里拿工具来。”杜嬷嬷和善的说。 一场闹剧,即将在这个房间上演。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如此想道。 第六十八章:沐流光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将军府就乱了锅了。 沐雨韵不见了。 昨天从寿王府回去时,已经是晚上了,众人满是困意,也没心思管那些有的没的。 不想如今却消失了一个沐雨韵,众人甚不知其解。 沐潇湘到老夫人的院子时,众人都无心吃饭,府里男扑都被派出去寻找沐雨韵了。 “孙女给老夫人请安。”沐潇湘行礼,她走到沐老夫人身边,道:“老夫人不要担心,三妹妹是个带福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沐老夫人头疼地揉着额头,“如今多事之秋,什么霉事儿都往沐家跑,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只想一切都不脱离掌控,好让自己暮年也好好享享福,不想竟是这么的困难。 一旁的赵氏阴阳怪气地说,“这些事儿从前都是没有的,也不晓得是谁带回来的。” 沐流光喝着茶,不说话。 沐潇湘没有理会赵氏话中恶意,黄婆子:“三妹妹的贴身丫鬟可有回来了?” “回二小姐,云儿昨晚就跟着回来了,只不过她没进车里,所以那时也不知三小姐有没有跟着回来。”黄婆子说。 沐潇湘说:“去把她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黄婆子看了沐老夫人一眼,沐老夫人点点头。 “她一个粗心眼儿的丫鬟,连自己主子都看不好,还不如发卖了算了。若是换做其他家主,早就将她乱棍打死了。”赵氏见之前激不起沐潇湘的怒气,又打算加一把油水。 沐潇湘轻睨了她一眼,说:“二姨娘也真是会说话,府里人丢了不急也就罢,竟还一直挑内斗。你如若这般有法子,那这个管家的事儿不如就交给你好了。我相信二姨娘吉人天相,一定会给将军府带来荣耀与名望。” “你……”赵氏被戳到疼处,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她圆目怒瞪,恨不得在沐潇湘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沐老夫人一拍桌子,“别吵了,没有办法就别在这儿碍我的眼睛,给我滚出去!” 赵氏听着不是滋味,便又坐下了。 过一会儿,就叫黄婆子来了。 “人呢?”沐老夫人问。 黄婆子面上微汗,道:“回老夫人,云儿她投水了,不过救得及时,还有口气儿。几碗回魂汤灌下去,能撑住一会儿。” 也是幸好,沐潇湘说得及时。不让她们根本想不到找云儿问清楚。 沐老夫人面上绷得紧紧的,语气冷漠:“将那婢子带上来。” 一口气也是气,只要能问出什么,活死人又算什么? “是。”黄婆子下去了。 沐潇湘不做声色的坐到一旁,等着人带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湿漉漉的女子被几个婆子给抬了来。 云儿面色惨白,身子不住颤抖,四月的天却冷得像寒冬。 云儿哆嗦着说:“请老夫人饶我一命吧。” “既说要饶命,那你投井做什么?”林氏问。 云儿听罢,不由得流下眼泪。她看了赵氏一眼,说:“是二姨娘说如果找不回三小姐,就将奴婢处以极刑,让奴婢活生生的看着自己的肉被割下来。奴婢怕,所以就……” 说完,众人将目光落在赵氏身上。 赵氏慌了,她指着云儿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竟污蔑起我来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赵氏,当真有这事儿?”沐老夫人的目光定在气焰极狂的赵氏身上。 赵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忙得跪下了。 “我只是,只是担心三小姐的安危,一时情急……”赵氏躲闪着说。 如果要查,沐老夫人肯定是查得清楚的,自从沐潇湘回来后,府里就借着欢迎的名义来了个大换血,自己的势力大倒台,自己哪儿还能逞从前的威风? 沐老夫人头痛不已,她冷声:“佛堂禁足一个月。” “老夫人!” “三个月。” 赵氏虽心有不甘,为了自己的自由也就不再说话了。 沐老夫人对沐潇湘说:“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是。”沐潇湘说,她望向云儿,问:“我回马车上休息之后三妹妹都做了些什么?” 沐潇湘觉得其中蹊跷,云儿作为沐雨韵的贴身丫鬟,临走前竟然都不确定自家主子坐没坐在马车里。 云儿脑中转了一转,说:“昨天二小姐回马车上休息之后,三小姐就去找了老夫人,替二小姐说不能回席了。” “之后呢?” “之后三小姐就上了自己马车歇息。”云儿说。 沐潇湘笑,“你是不是漏了什么?” 云儿对上沐潇湘含笑的眼睛,心里忽的一慌。“没,没漏。” “云儿,你也知道本国律法,知情不告,伤害主子性命是死罪。”沐潇湘继续说。“你当时真的那么困吗?居然也不确定一下自己的主子在不在马车里?” “奴婢……奴婢真的是困极了……”云儿替自己辩解。 沐潇湘又说:“那回到将军府之后呢?明明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三妹妹不在马车里,为什么不说?” “奴婢……奴婢以为……” “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饶你不死。”沐潇湘说。 云儿听罢,心下忽然有了希望。 “奴婢希望二小姐说到做到,保奴婢这一条贱命。”云儿想要确定一回。 沐潇湘点点头,“你说吧。” 她是可以饶云儿一命,可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云儿说:“昨天三小姐并没有回马车,而是留在了…寿王府内。” “什么,那丫头要做……”沐老夫人忽然站了起来,脑海里忽然想到什么,又坐下了,“到晚上也没出来,是吧?” 云儿点点头,“是,三小姐说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事儿。” 话说到这儿,众人心里一目了然。 只能感叹这沐雨韵的心机,也不是她们能与之比拟的。 沐流光喝完了茶,站了起来,“既然三妹妹没事,那孙女便告退了。” 赵氏:“老夫人,咱们要不要去王府……” 沐老夫人笑着打断她,眼里明显可见的贪欲,“不必,待会儿寿王就会亲自给咱们送一个说法来。” 随后她看向沐潇湘,“潇湘丫头,还是你机灵,不然我也只能干着急了。” “能帮上老夫人便好。”沐潇湘说。 随后沐老夫人又问了云儿些细节,沐潇湘不喜欢这突然的转变便告退离开了。 她出了老夫人院子后,就看到前头树下等自己的沐流光。 “姐姐在等我吗?”沐潇湘上前。 沐流光瘪嘴,“只是在看树罢了。” “这树看起来都有百年的历史了,开出来的花也肯定是极品。”沐潇湘绕着树看了一圈。 这树足足有四个人合抱那么大,甚至没有开花就闻得到树干的香气,清新雅致。 二人相视一笑,便不再看树了,一起并肩走着。 “你身边怎么没有丫鬟伺候着?”沐流光疑惑地问。“府里定时发的月俸,也不至于让她们嫌弃到偷懒。” 沐潇湘无所谓地笑笑:“一个受了伤在床上躺着,一个正在受罚。” “昨天陪着你的那一个呢?我看她不错,是个梦省心的。”沐流光说到容羽。 却不想说到容羽,沐潇湘一副无奈的样子,她说:“大抵我不是做主子的料,这一大早人就不见了。” 这一大早沐潇湘去寻,也没个见到容羽的影子,问了丫鬟,也说没见过。 沐流光调笑,“看来是你吓到人家了,卖身契都没要就跑了。” 说到这儿,沐流光的面上正色几分。 “沐雨韵会做那种事,一点儿也不意外,你日后多提防点她说话,不要人家说两句软话你就耳根子软。” 沐流光这是,在提醒自己吗? “我知道,我意外的是老夫人的态度。” 也不是疑惑,是厌恶。 从她眼中看到贪欲,让沐潇湘整个人都不舒服。 沐流光感叹一声,“沐家已经没出个凤凰了,沐雨韵已经自己选择了自己的路,剩下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姐姐甘心吗?” 沐潇湘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悲哀,无法诉说的压抑涌了上来。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我难道还能长翅膀离开这牢笼吗?”沐流光说着,摆手让环儿退下。 沐潇湘疑惑。 沐流光从腰间解下一根带子,随后在沐潇湘面前舞了起来。 以柔做刚,沐潇湘知道她手中的带子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一个人的命。 沐流光仿佛就是当代女性不敢活成的人,一次次的触碰禁忌,却被禁忌的牢笼灼伤。 舞毕,沐流光望向沐潇湘,“好看吗?” “很帅气。”沐潇湘赞道。 沐流光笑笑,眼里却流露出悲伤:“我想嫁一个不会嫌弃我会武的人,一个能看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喜欢我做这件事的人。你说,这种人,存在吗?” 看着她如此,沐潇湘心里没由来的压抑。 “存在的。” 如果你有一天能挣脱这个牢笼的话,就一定会知道,像你这样的女子还有很多,爱着像你这样的女子的人,也很多。 但前提是,沐流光能挣脱这个牢笼。 第六十九章:容羽 沐潇湘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看到院子正中跪着个人。 她走到红烛旁边,对方已经被晒得嘴唇发白,汗水浸湿了衣裳。 沐潇湘不解:“你跪在这儿做什么?” 红烛解释说:“奴婢是向小姐请罪,昨日耽搁了小姐的时间,奴婢罪过大了。” 所以,就在这儿跪着? 沐潇湘不悦,“我已经罚你打扫佛堂了,你没必要跪在这儿。” “可是禾欢……可是光光打扫佛堂,怎能抵消奴婢的罪过?”红烛抬起脸,面色红得可怕。“奴婢想在恕罪。” 看着她的眼神,沐潇湘心中的抑郁明显越滚越大了。 “去房间里歇着吧,把身子养好我再罚你。”沐潇湘下令说。 红烛还要说什么,“可是小姐……”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沐潇湘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更黑了,“到时候罚你打扫佛堂一个月,如何?可能抵消你的罪过?” 红烛一喜,磕头说:“多谢小姐大恩。” 沐潇湘转身进屋,“我可从没说过要你跪着这种狠话,别自己作践自己。” 陪着佛堂里那个菩萨,也比陪着自己好。 红烛愣了一下,便忍着不适起身离开。 沐潇湘进了屋后,禾欢便端了凉茶上来。 “见到容羽了吗?”沐潇湘问。 喝一口凉茶,也不能全驱散她的热气。 禾欢摇摇头,“一大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到现在都没出现。” 她也只是昨晚上才知道,沐潇湘又收了个丫鬟。 同红烛一样,是二等丫鬟。 虽说自己是沐潇湘的贴身丫鬟,可她那么快就收了一个,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禾欢又提醒说:“身为丫鬟,却也不伺候主子,不知躲哪儿吃喝玩乐去了。主子,这种丫鬟,要不得。” 沐潇湘只是笑笑,毫无温度,“所以,你就替我决定如何惩治红烛吗?图门小姐。” 禾欢一震,忙跪了下去。“小姐,奴婢只是想替小姐教训教训她,没把主子的命令放在心上,没将主子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她该……” “她是该罚,可我已经罚了。”沐潇湘接口说,她讲凉茶放在一旁,一字一句地提醒说:“不要,自、做、主、张。” 她向来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可禾欢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自己的计划,干扰自己的决定,她能容忍至此已是仁义。 禾欢失落地垂下眸,“奴婢知道了。” “去看看红烛吧。”沐潇湘说。 毕竟红烛那丫头,也是听了禾欢的鬼话才跪到院子中间。 如果被外人看见了,又得传说她苛待奴仆,虐待奴婢了。 虽说自己已经不在乎眼光什么的,可头上还有沐老夫人几人盯着,传出去也不知会不会克扣她的月俸什么的。 禾欢应道:“奴婢知道了。” 她起身离开,开门就看到刚刚从门口进来的容羽。 “你去哪儿,一早上就不见人影?”禾欢不喜欢突然加入进来的容羽,所以没什么好脸色。 容羽面上带笑,“这是主子该问的事,你是谁?” “你……你出言不逊,就不怕我告诉主子,让她罚你吗?”禾欢被她这么一激,气得有些发颤。 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除了在宫花阁,那个没有人道的地方。 容羽听禾欢说这话,面上露出嘲讽,“小姐是不会让我跪在太阳底下的,禾欢姐姐说是吗?” “你怎么……” “在我捉到你的把柄之前,你最好乖乖离开她。”容羽突然压低了声音,眼里是不屑,是轻蔑,“念在你之前护她有功,我暂且可以留你的一条命。” 说罢,她也不理禾欢气得如何,便绕过禾欢朝沐潇湘的屋子走去。 而禾欢却在容羽经过自己时,闻到了容羽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新鲜的,血腥味。 不是月事。 那是,她杀了人了? 禾欢紧紧盯住容羽的背影,恨不得将容羽看穿。 容羽也不知是察没察觉,还是根本无意掩饰,就这样进了屋。 此时沐潇湘正在喝茶,便看到容羽进来了。 “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沐潇湘问。 容羽说:“是奴婢的罪过,家中弟弟昨天被赌场的人打断了腿,奴婢一时情急,没来得及向小姐请假便出了府,让小姐担心了。” “罚俸半天。”沐潇湘说。 容羽一喜,将手中的提篮呈到沐潇湘面前:“小姐,奴婢给你带了些吃的。” 随着提篮的接近,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沐潇湘的鼻腔。 “是酸枣糕?”沐潇湘惊疑地道。 这会儿哪儿还有酸枣糕啊?莫不是自己饿出幻觉了? 容羽说:“家里嫂子做的,这天气炎热,孩子们吃不下饭,嫂子就做了些开胃糕点。这城里鲜少有人做酸枣糕,所以奴婢想就拿给主子尝尝。” 说着,她将那一盘诱人的酸枣糕端上桌,旁的还有一个小罐子。 沐潇湘馋得厉害,嘴里已经分泌出了唾液。 自己自从被关入宁显塔,就再也没吃过酸枣糕什么的了。 虽然平时也会馋一馋,却也不知去哪儿寻去。 沐潇湘拿起一块糕点就吃,又看了看那小罐子,“里头是什么?” “是桑葚酱,也是给主子的。”容羽说。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习性似的,这让沐潇湘多少有些不适。 她正色说:“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容羽笑笑,“奴婢不喜酸的,昨夜主子不是赏了盒绿豆糕吗?奴婢喜欢吃那个。” “是吗?”沐潇湘拿起糕点,似无意地说:“这后院里,也就你知道我喜欢吃酸的。” 是故意为之,还是…… 容羽面色如常,“是奴婢昨天看主子多吃了几口那酸味排骨,便想到家里弟弟也是如此,才斗胆猜测主子的喜好……” 瞧她那谦卑的模样,又和那个人有些不同,沐潇湘有些失望。 她笑笑,“你倒是心细,禾欢也不及这般。你弟弟的伤如何了?” “劳主子费心,他没事,过几天便会恢复。”容羽说。 沐潇湘吃着糕点,便不再说话。 容羽看着她一会儿,开口说:“奴婢回来时,路过寿王府。” “那儿的动静大吗?”沐潇湘直接问。 反正南禹民今早上就会发现床上多了一个美人儿,也能猜到几分。 容羽点点头,“昨夜陛下没有回宫,宿在了寿王府,他去寻寿王殿下时发现的三小姐。” “看来爹爹放出来的日子又得往后推一推了。”沐潇湘遗憾似的。 这也倒好,反正好几天不用见到沐中成,自己也好在他私物里寻几件有用的。 不过容羽却有些疑惑,“可奴婢昨晚看到寿王殿下刻意地将陛下留下,用了好些借口。” “刻意的?”沐潇湘愣了愣。 难道,这事儿是南禹民和沐雨韵二人的计策不成? 不过很快,沐潇湘又回去如常。“反正一会儿就会有人到府上来,看结果就是了。” 容羽:“老夫人已经特地将寻找三小姐的人召回了。” 沐潇湘挑眉,竟连样子都不做了吗? 若是南禹安猜测一番,又该想这事儿是沐府早就谋划好的了。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沐雨韵就哭哭啼啼地被送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南禹安的圣旨。 那结果不是令人满意的,至少那些有心之人都不是特别满意。 沐雨韵得到的只是侧妃的位置,根本上不得台面。 这事儿过了就天,沐雨韵都躲在院里头不出来。 后来也不知林氏去和她说了什么,这才踏出院门,面上多了些陌生的笑容。 这会儿,沐流光正教着沐潇湘女红。 沐潇湘哪儿学过这些,连穿线都学了许久。 “看来之前那些嬷嬷也是收了你的贿赂,才在老夫人面前夸赞你的女红。”沐流光看着沐潇湘绣的不明物体,头疼地说。 沐潇湘努努嘴,“琴棋书画我也学得不差,就是女红这种细活儿不会罢了。” 琴棋书画什么的自己在以前就学得精,可是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后来自己会变成那针线的。 沐流光方才转头吃了下糕点,再看沐潇湘绣的东西时恨不得用木锤给沐潇湘两下。 “你能说说,你绣的这是什么?”沐流光的手指焦躁地捶打着桌子。 沐潇湘:“显而易见,这是一朵花儿。” “云翔用脚趾头绣都比你绣得好。”沐流光不遗余力地打击道。 她绣的是花儿吗? 沐流光只看得见一坨红色的不明物体,长着张牙舞爪的叶子。 “霸王花,姐姐听过吗?”沐潇湘白了她一眼。 自己绣得虽然神不像,可形却似了呀! 沐流光分外无语,“妹妹自创的吗?” “不,土里长的。” “我不信哪片土地会孕育这么丑的花。”沐流光吐槽。 沐潇湘放下绣布,“我的心地。” 随后沐流光露出一副“你仿佛是个智障”的表情。 “原来二位姐姐在这儿,叫妹妹好找。”沐雨韵的声音忽然传来。 随后,就叫一粉色的身影坐到二人面前。 沐流光道:“妹妹不在院里准备出嫁事宜,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可不想沐流光这话儿仿佛是戳到沐雨韵的痛处,她面色变了变。 她身旁一个陌生的丫鬟道:“这是未来的寿王侧妃,二位小姐是习过规矩的,不知道行礼吗?” 沐雨韵笑笑,“你一个贱婢,也敢这么和主子说话的?二位姐姐莫怪,她刚来,不知规矩罢了。咱们是自家姐妹,行礼这种生分的事就免了吧。” 那丫鬟面露不悦,却也只能忍着不发作。 第七十章:黄柔心计 沐潇湘笑笑。 原本她也是知道沐雨韵不是个好的,不想这一下就暴露了狐狸尾巴,连装都装得那么假。 “二姐姐这是在绣什么呢?”沐雨韵拿过沐潇湘的绣品一看,只一眼面上便绷不住了。 不过她还是忍着。 沐雨韵“好心”提醒说:“姐姐,这女儿家要嫁得好,绣功可也是占了上乘的,若是绣功不好……” 她有些嫌弃地把沐潇湘的绣品递回去,“若是绣功不好,日后一个妾都可以骑在你头上。” 这话明摆着不是说给沐潇湘听的吗? 只不过她的生母绣功不差,却还是比不过一个妾。 沐流光却笑了笑。 沐雨韵不解,“姐姐笑什么?” “妹妹,你方才那话是说错了。你以为区区绣功就可以让男人多看你两眼吗?男人娶的是妻,又不是买一个绣娘回家,如果天天绣花儿就可以得宠,那皇宫里的那些宫妃不就空唱夜孤寒了。”沐流光说。 这话是打了沐雨韵的脸,让她好不自在。 原本以为自己身份上去了,压在自己头上的两个姐姐也能多奉承些自己,不想这还是和当初一样。 莫非,是嫌她只是个侧妃? 沐雨韵心中难受,原本打着算盘是寿王正妃的,怎么……到了自己就变成侧妃了? 难道南禹民真的对沐潇湘有意?正妃的位置还想留给她不成? 想着,她看向沐潇湘,目光中多了几分算计。 日后沐潇湘若是做了南禹民的正妃或者南禹安的皇妃,那她的身份还是高了自己一头。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沐潇湘失去这些资格呢? “妹妹是不是不舒服,出了好多汗?”沐潇湘疑惑地看着沐雨韵。 沐雨韵被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 “不,没事,天气太热了,我还是回自个儿院子里吧,不叨扰二位姐姐了。” 沐雨韵说着,便由丫鬟扶着离开了。 沐流光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 “她是出人头地寻了个好人家,姐姐应该替她高兴才是。”沐潇湘说。 毕竟是要离开将军府了,怎么说也得说一声祝福不是? 不过方才二人那火药味浓得不像话,让沐潇湘都不知道该怎么插嘴。 沐流光想到什么,便打断沐潇湘,说:“待会儿老夫人问我又没有教你女红,你就说教了。” “嗯?……好吧。”沐潇湘虽不明,却也开心沐流光能早退。 沐流光离开了,走得匆匆。 “咱们也回院子吧,一会儿该下雨了。”沐潇湘收拾着桌上的针线。 这天气一阵过一阵的闷热,让她感觉自己就是被蒸的包子,不一会儿便会变得白白胖胖的。 容羽替沐潇湘拿着针线篮子,提议说:“这天气闷得厉害,不如待会儿奴婢给小姐泡些凉茶祛祛暑?” “泡凉茶还是我拿手些,你就去清点一下库房里的东西吧。” 禾欢不等沐潇湘说话,就给容羽下了命令。 容羽不理会她,“奴婢还会做酸梅汤呢。” 这天生喜酸的沐潇湘怎么忍得住,便应了让容羽做酸梅汤了。 这下禾欢的心里便越发不平衡了,她跟着沐潇湘的脚步慢了下来,恨恨地看着前头和沐潇湘说话的容羽。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嘲弄的眼神。 “怎么不跟上来?”沐潇湘转身看着禾欢。 禾欢掩下面上不悦,说:“方才被石子咯了脚了,这就来。” 这容羽到底是什么身份,她一定会查清楚的。 这家伙似乎想代替自己在沐潇湘身边的身份,想都不要想。 不管这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她绝不会允许身边存在任何一个威胁。就算是红烛,她也会毫不留情的铲除。 刚回到潇湘院,这天便打起了响雷,随后便是倾盆大雨。 禾欢看着那天儿,道:“说下雨就下雨,小姐真是预料如神。” 容羽将酸枣糕端了上来,“这是常识。” “我夸夸小姐要你管?”禾欢瞪了一眼容羽。 容羽笑笑。 不想这笑让禾欢更加火大,心里越发闷热。 “容羽,你去我桌上替我取一本书,我要看。”沐潇湘突然吩咐说。 “是,小姐。” 容羽离开了。 就在这时,禾欢忽然拍掉了沐潇湘手中的糕点。 “别吃了,担心人家下毒。” 她看着也不像善意提醒,倒让沐潇湘更加心疼掉在地上的糕点。 “我想她不会。”沐潇湘淡淡地说,把酸枣糕送入口中。 禾欢瞪大了眼睛,“这东西有这么金贵吗?都掉地上了你还捡着吃!?” 这容羽回回都做酸枣糕酸梅汤的,也不怕酸死沐潇湘吗? 因为被酸枣糕塞满了嘴,沐潇湘有些口齿不清,“落地不沾灰。”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下毒?前几天她可是威胁过我的。”禾欢道出那天的事。 “哦,是吗?”沐潇湘正色几分,又恢复如常,“她要若是想要我的命的话,早就可以要了。” 可是容羽没有,反而比寻常人都更对她伤心。 沐潇湘一开始也是怀疑容羽的,不过观察了几天容羽却没什么动作,反而越来越让沐潇湘觉得她熟悉。 容羽比她肚子里的蛔虫还蛔虫,直觉地说是非常的了解沐潇湘。 就好像沐潇湘了解自己一样。 “你要是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禾欢恨铁不成钢的说。 话正说着,容羽便拿着书来了。 “奴婢给主子拿了《子竹集》。”容羽将书放到沐潇湘手边。 沐潇湘拿起书,面上再次是不可置信。 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思想成精了,幻化成了容羽。 看着沐潇湘的表情,禾欢对容羽的怀疑再加大了几分。 …… 望春楼。 接连几日的被李老板虐待,黄柔就被送回了望春楼。 由于李老板多加了钱,所以老鸨也不好说什么,就让其他姑娘给黄柔上了药。 白日里很难接到客,黄柔便坐到窗子前,眺望着远方的高山。 如果,能逃出这里就好了。 她一定,一定不会放过罗君斐! 黄柔愤恨的想。 冷静几日,她很快接受了现实,本想接一个大客,好为自己赎身脱离苦海。 不想这望春地处城边,专做穷人的生意。 有的客人甚至是乞丐,只要给了钱,老鸨便拉了姑娘陪着。 乞丐终究是乞丐,每每想起乞丐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时她便不住的泛恶心。 心里对罗君斐的恨和对图门雪以及罗君浮的怨便再深了几分。 若不是图门雪的提议,自己也不会去找罗君浮;如果不是罗君浮爱慕自己,图门雪也不会提议让自己去寻罗君浮讨一个避难处。 是她们,害得自己这么惨! 正想着,老鸨忽然推门进来。 黄柔警惕起来,白日里来的都是乞丐,她是怕了。 老鸨笑得谄媚,“放心吧,今儿个不是乞丐。是一个大老板,水泠城第三富的王老板。” 听罢,黄柔才放松几分。 等等! 黄柔忽然想到什么,今儿这个可不就是老天给自己的机会吗? “待会儿别说漏了嘴,就说你是方才开了苞,如今还算半个清白之身。”老鸨拉过黄柔低声提醒。 黄柔点点头。 她出身高贵,这王老板今日能遇着自己,是他的福分。 不一会儿,老鸨就领着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男人进来。他面上和善,和其他来寻欢的人不同。 王老板上下打量了黄柔一番,问老鸨:“你确定没骗我?真是刚开了包的?” “哎呦您就放心吧,我们如月丫头清白着呢。做那事儿还是几天前的事,不信您可以出去问问。”老鸨笑着,拉过黄柔。“如月,好好伺候王老板,知道了吗?” 说完,老鸨就留下二人离开了。 黄柔忍着不适上前去碰王老板,不想王老板却躲开了。 “王老板,你躲什么?”黄柔不解。 不想王老板面上多是怜悯,“你不过十八九岁吧,一想到你和我女儿一样大,我便下不去手。” 黄柔听罢,愣了好久。 能像王老板这样,还想着家里女儿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吧? 到这儿来的人只是想买一个快活,发泄完了就走,从没有会想想这里的女子的年龄,甚至感慨。 可是黄柔心里也是不平衡,其他的女子都是家中的父母的手中至宝,开开心心地等着出嫁即可。可她呢? 却活得连奴婢都不如! 王老板斟酌再三,还是爬上了床,“来吧,做便做了,也好让家里那臭婆娘知道,我不是非她不可。” 黄柔听完,也明白王老板其实是同家里的妻子吵架了。 但是她可不会因此而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能逃离这里,她做什么都愿意。 想着,她坐到了王老板腿上。 王老板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似的。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王老板刚打开黄柔的衣裳,就看到她手臂上那些可怖的伤口。 黄柔心底窃笑,面上却一派愁苦,眼里泪水盈盈。 “嘘,王老板你小声些,莫要让别人听见了。也别退了我,不然我又得挨打了。”黄柔哭着说。 王老板看着她,又想到家里的女儿,再不忍下手。 他替黄柔穿上衣服,说:“你放心,我不退你。待会儿我会告诉老板你伺候得好,这样她就不会打你了。” 天真的他,却不知已经落入了黄柔的陷阱里。 黄柔听了他的话,哭得更加厉害了。 第七十一章:淳 这到嘴的机会,怎么可能让它就这么跑了? “我若是再留在这里,便只有死路一条了。”黄柔哭着说。 王老板不明,正色道:“不会不会,以后我常来,都很老鸨说你很好,你不就不会死了?再说了,天子脚下,他们敢杀人吗?” 如此天真的话语,差点让黄柔破功。 这事儿若真有那么单纯,那她还用这么动脑筋? 黄柔说:“我原本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被家人发卖至此,又受了这样的侮辱,还哪儿有什么颜面活下去?只是可怜了我那未婚夫,还在村里等着娶我。” “天呐?你还有未婚夫?”王老板惊讶不已。 他没接触这种娱乐产业,也只是听说这里的人来路不干净,没想到都是被卖了的。 这让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心里一阵惆怅。 “不如我替你赎身吧,也好让你回去找你那未婚夫团圆。”王老板提议说。 若换做是自己的妻子或孩子,他能想象那种绝望。 黄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您的夫人不会怪罪您把?毕竟……我是新来的,很贵……” “……放心吧,不就是一个人吗?我还有买不起的吗?”王老板拍拍钱袋。 “你等着,我这就去和老鸨说说,一会儿就让你走,你收拾收拾东西。” 说着,正义感爆棚的王老板就走出了房间。 黄柔一改之前的愁容,面带不屑。 “哼,真是个傻子,世上那么多失足女,你救得过来吗?” 本就深陷泥潭的黄柔,仍是把自己看做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贵族之女。仿佛在这望春楼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所经历的。 过了许久,王老板回来了,面上多有些愁色。 黄柔心里打起了鼓,“怎么,妈妈不同意吗?” 王老板摇摇头,“你可以走了。” “可是妈妈为难你了?”黄柔抚上王老板的手。 不想王老板却抽回手,面色更加苦闷:“太贵了,都够我夫人做好几身衣裳了。如月姑娘,如今你也自由了,那再见。” “王老板带我出了这个门吧,若是您先走了她们又出尔反尔,那您的钱岂不是白花了?”黄柔不死心地保住王老板的胳膊。 王老板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 就这样,二人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出望春楼。 而那老鸨,见了钱便完全忘了自家雇主的吩咐,日后有的是遭殃的了。 离开望春楼不久,黄柔就和王老板分道扬镳了。 王老板原以为这样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殊不知,黄柔正在精心策划着下一次相遇。 而这一日,便是沐雨韵出嫁的日子。 也不算出嫁,就是寿王派了顶轿子来接沐雨韵。 可将军府的人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似的,便在府里宴请了宾客,搞得寿王面色漆黑。 沐潇湘觉得沐老夫人她们就是得意忘形了,便忍不住开始作死。 谁都看得出来寿王不乐意这门婚事,连几桌酒席都懒得办,可将军府却是诚心与之作对似的。 明面说着不让沐家的女儿失了脸面,可谁不知道她的真正用意? 沐雨韵嫁过去之后,府里也太平了许多。 在那之后沐中成就被放了出来,整个人感觉憔悴清瘦了许多,身上还有许多伤口。 而沐潇湘,也从君长戚那里得到了她想要的。 她去看过几次沐中成,自从知道东蒙出现了左苓之后,沐中成也便不再提防沐潇湘了。 似乎是沐老夫人与其说了什么,沐中成看沐潇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什么。 不用说,沐潇湘也知道。 此时此刻,她还是希望苏祁佑在身边的。 可是苏祁佑这厮却传信给她,说自己打猎时扭了腰,要歇息好一阵子才能走动。 沐潇湘不知为何失落了好久。 夜半,占星阁。 鲜于不颜换了平常的衣裳,重新带上了白纱,遮住了姣好的面容。 一身绣着银莲的银白色衣裳似乎就是她的标致似的,一年四季都不曾变过。 “阁主,你回来了!”竹云惊喜地上前。 鲜于不颜点点头,看了看竹云手中的书。 竹云笑笑,说:“这是奴在库房里找到的,里头有一个用茶水占卜法,奴觉得有趣。” 而鲜于不颜却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眼里是不可察觉的寂寞。 “对了阁主,之前你带回来的那个人今早上已经醒了。他现在想见见你。”竹云忽然想起这件事。 这鲜于不颜这几日着实奇怪得很,明明不用上朝的,却也是早出晚归的。 早上解决一些学徒的疑问,便赶着出了宫,而后又在夜晚回归,回来之后还要对着星空发呆好几个时辰。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就算是“最接近神的一族”,也是会被累垮的。 鲜于不颜走出房间,随后转了几个转角,便来到一个隐蔽的房间。 那间房的房门一打开,地板上的雾气便向外涌出,不一会儿,整个楼道就变得像仙境一样。 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鲜于不颜走进那房间,一眼便看到坐在窗前摇椅上的男人。 竹云忙上前将男人拉了起来,说:“你不能坐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会害了我家主人的!” 男人失落又无奈地说:“你们白日不许我开窗也就罢了,如今人都睡了还不许看一看夜景吗?对了,我还没见过你家主子呢!” 从侧面来看,男人长得比不赖,眉眼深邃,长相偏柔两分,却并不显得女气。面色也不是天生的苍白还是什么,总让人不住担心他几分。 “喏,这就是我家主子。”竹云看向鲜于不颜,“便是救了你的人,你可要好好跟我家主子道谢,她一个弱女子,把你带回家可不容易。” 男人无奈笑说:“我记得我身上好多的伤,好像都是你家主子拖拽造成的吧?” 自己当时重伤向在宫墙外徘徊的鲜于不颜求助,哪儿想自己就这么被拖进宫了。 而且,身体还遭受了二次重创。 竹云听罢,眼一瞪说:“哦,你还怪起我家主子来了,如果不是我家主子,你早就被巡逻官兵当成垃圾丢乱葬岗了。”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似乎忘记了旁边的鲜于不颜。 鲜于不颜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二人。 “阁主,我这儿有些不懂,你能教教我吗?”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拉着鲜于不颜的衣裳说。 鲜于不颜拿起她手中的书,翻看了两下,淡声说:“这书现在还不适合你。” 那小孩明显有些失落。 “等你认识了全部星宿,我便教你看这个。”鲜于不颜又说。 虽说她冷淡得很,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可空灵的声音却让人讨厌不起来,似乎是一块滑凉丝绸,轻轻划过燥热的心房。 “你的声音很好听。”男人看着鲜于不颜说。 鲜于不颜点了点头,“你的身体如何了?” “你这儿仙气缭绕的,我天天受着滋润,好得快。这儿已经好了五六成了。”男人笑着说。 只是看着鲜于不颜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他明显有异。 鲜于不颜:“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人送你出宫。” “什,什么?”男人不可置信地叫着,随后捂着伤口,面带苦色地说:“其实我方才是骗你的。” 就在这时,方才走掉的小丫头又跑了回来。 “阁主不好了,君长戚带着人把占星阁包围起来了。” 男人面色一紧。 竹云紧张地说:“莫不是咱们占星阁里有了别人的眼线?现在怎么办?” 若是有宫外人在事被别人知道了,搞不好得被君长戚一锅端。 而鲜于不颜却不说话,没人看得透她。 她转身,往一层走去。 “阁…阁主?!你,你先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了。”竹云对男人说。 男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鲜于不颜的背影。 鲜于不颜出了宫门,看见了坐在面前正一派悠闲地喝茶的君长戚。 “今日牢里跑了两个犯人,想必你也知道了?”君长戚站起来说。 鲜于不颜与之对视,一派从容,淡淡地道:“他们进不了占星阁,就算进了如今也被里头的机关碾成肉酱了。” “是吗?可本督仍然有些不放心,若那两人有几分功夫呢?”他说着,看了眼高层楼顶。“鲜于你说是不是?” 鲜于不颜没有让开,“今日九千岁是铁了心要搜我这占星阁了。” “显而易见。” “我占星阁都是一些弱女子,若真有坏人,早就告发到陛下那儿去了。”鲜于不颜说着,打掉了君长戚的手。“不牢九千岁费心。” 话音刚落,一道掌风便向自己袭来。 鲜于不颜运了气,白袖一甩将掌风打扫。随后抬手向君长戚的面门袭去,君长戚侧身躲开,用内力轻而易举地震开了鲜于不颜。 君长戚面色如常,可鲜于不颜却已经开始了较为粗,重的喘息。 “小心了,鲜于,今日本督是为了你好。日后……”他低声凑近她,“……若是暴露了,可别怪本督没提醒你。” 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让她起了身鸡皮疙瘩。 鲜于不颜依旧冷冷的,“多谢九千岁关心,君行数载,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若是人人都有鲜于那么省心,那本督也不知老得那么快。罢了,去容机阁吧。” 君长戚似乎感慨,随后就带着一队人走了。 这会儿,众人才松了口气。 鲜于不颜再回到高层,看到拐角处的男人。 男人笑吟吟地看着她,看着无害。“方才多谢你了,我听说落到那家伙手里没一个能活着的。” 鲜于不颜略一点头,算是说不客气了。 “我叫淳,你叫什么?”男人说。 空气静默了几秒,男人显得有些失望。 “颜。”鲜于不颜说。 说罢,她转身进了书房。 书桌上摆了许多酸枣,鲜于不颜想尝一口,却还是放弃了。 第七十二章:罗君浮的礼物 沐雨韵回门那一天,将军府里好生热闹了一回。 不过沐潇湘因为生了病,所以没有出去见客。这也是沐老夫人的注意,说是怕冲撞了沐雨韵的福气。 如此,沐潇湘便乖乖的在院子里逗弄苏祁佑送来的兔子来。 当然,是送来给她补身子的兔子。 沐潇湘最近不吃荤腥,便留了几天。 “小姐,前院好热闹,寿王殿下带的回门礼可丰厚了。”红烛说道。 沐潇湘无所谓的说,“他可是王爷,带的东西自然不会让人说贫。” 怎么说,也要给自己留些脸面和体面。 “小姐如今身子虚,还在这儿吹风,莫不是不要命了?进屋里去。”禾欢正色提醒说,颇像几分管事的。 沐潇湘咂舌,“这三伏天的,哪儿那么容易生病?” 三伏天最是难熬,屋子里是最呆不住的,外头吹来的风也是热热的,可总比闷在屋子里要好。 可偏偏禾欢不这么想,她恨不得把沐潇湘塞在房间里,一刻也不让出来。 “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禾欢说。 谁叫沐潇湘半夜睡觉踢被子的? 沐潇湘叹了口气,“容羽不在你也骑到我头上来了,这下我可怎么活呀?” 容羽这丫头,又消失了。 说是请假几天,便一下消失了。 沐潇湘想念容羽帮着自己说话和有酸枣糕的日子。 “容羽容羽,她不过一个新来的,你就这般念她。”禾欢气得叉腰,“我和红烛对你不好吗?” 自己和红烛也算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沐潇湘,可也不见沐潇湘多提她们两句,二人觉得不公许久。 明面上和容羽和睦相处,可背地里却不待见。 沐潇湘不是不知道她们二人做的事,只得暗地里给容羽多加些钱。 “都是一个屋里的,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吵的。”沐潇湘嘟囔。 禾欢将她手中的书本夺了过来,道:“回屋,奴婢这是为了你好。”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沐潇湘无奈妥协:“好好好,回屋就回屋。” 临走前,她又吩咐说:“让人将兔子红烧了吧,我饿了。” “你不是吃不下荤腥吗?”禾欢说,“还是厨房给你做些清粥吧。” 沐潇湘下意识地摇头,“我是主子,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说罢,就进了屋里头。 不想屋里的感觉比外头更差,若不是沐潇湘及时开了窗,她都觉得自己快窒息过去。 心里头有好多话想说,可容羽不在,自己都不知道该向谁开口。 忽然她想到什么,拿出了纸笔。 不如给苏祁佑写信好了。 “你的腰怎么样了?现在应该可以走动了吧?” 等等等等,这么问他会不会理解错误? 不,自己也不是在关心他,就是好奇了问问而已。 连这几日的书信,沐潇湘对苏祁佑终于有了些好感。 从信中可以看出苏祁佑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偶尔犯傻,因为做错事还被二当家和三当家骂了个半死,苏祁佑委屈的写信说:“若是夫人在身边,我在他们前说话也可能会有些分量,好让他们知道我是有夫人的,不会和他们这些娶不到老婆的一般计较。” 沐潇湘读着读着就笑了,仿佛能看见苏祁佑郁结地写这封书信的模样。 给苏祁佑的书信的第二句,“我也不是在关心你,你要拿这信去向二当家他们炫耀也不是不可以。那之前的也可以当成是关心你的话。” 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呢? 沐潇湘又看了两眼,果然是自己想错了,哪儿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没有。 这么低级的打击,二当家和三当家又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呢? 对吧? 第三句,“这几日我新收了一个丫鬟,很合心意,但总是感觉熟悉得很,大概是错觉吧。” 第四句,“你何时才能好?” 等等等等,这是不是显得自己在盼着他一样? 不,自己只是在关心他而已。 第五句,“你送的兔子我已经吩咐人炖了,虽然吃不到妹妹的喜酒,不过能吃些野味我也是知足的。城里的东西,都不大合口味,我们成亲那天的闷鸭很好吃。” 等一下,自己才没有刻意去记住那一天呢。 自己只是觉得,那天的闷鸭是真的好吃。 但是他误会了怎么办? 第六句,“不,你不要误会,我真的喜欢那鸭子。” 嗯,这下感觉正常多了。 第七句,“你何时来水泠记得知会我一声,不要吓到我。” 自己也不是经得住惊吓的,就怕他猝不及防的出场。 这么久未见,却能时时收到他的书信,沐潇湘感觉自己被念着。每次读他的书信时,沐潇湘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这奇妙的感觉,让她迷茫又向往。 “我很好,勿念。” 这是最后一句。 哎,扭扭捏捏肉肉麻麻的,女孩子真麻烦。 沐潇湘将信装在信鸽的装置上,看着信鸽离去。 要做好膳食还要好长一段时间,天气热得看不下书,沐潇湘有些无聊。 她忽然想起自己前几日交代君长戚的时,想确定一下对方是否办好。 沐潇湘趁着禾欢还没出现,便翻墙出了府。 她很快来到回春堂,心里忽然打起了鼓。 若是见到鲜于子淳,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光他身上装的那些毒粉毒虫就够自己死好几回的了。 “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知道稚气的声音问。 沐潇湘看向源处,是上次接待自己的那位小药童。 她眼珠一转,便神秘兮兮地将小药童拉到一旁。 还没等她开口,小药童就说:“我不会将寿王殿下的行踪告诉你的。” 沐潇湘:“我又不是问他的行踪。” “来这里的女子都是来问他的行踪的。” “我是来找人的。” 药童:“大夫们都出诊了,寿王殿下也不在这儿。” 沐潇湘:“……我是来找上次那个给我正骨的那位于大夫的,他没有出诊吧?” 不想药童愣了一下,说:“他不在了。” “不在了?是走了吗?” 莫非鲜于子淳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计划,跑路了? “不。”药童摇摇头,压低声音说:“前几天我去他房间给他送药,可是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他的被子上,地板上都是血迹,我以为他又咳血了。可是师父他们说于先生是被大阉官杀了。” 看着小药童紧张地样子,沐潇湘这才放心了许多。 “你很怕大阉官吗?”沐潇湘问。 “自然是……” “自然是不怕的。”罗君浮的声音忽然响起。 药童看见罗君浮,哼地一声便牛头走了。 沐潇湘取笑说:“看来罗公子是上了这家店的黑名单了呢。” “是他们诓骗本公子在先。”罗君浮不服气地书。 说着,他动了动手里的线,对着地上的东西说:“打个招呼,这便是那个敲诈本公子的坏女人了。” 罗君浮牵着的乌龟懒懒地抬起头看了沐潇湘一眼,又转了回去。 “罗公子是何时改了口味,不逛花楼反而带着乌龟遛弯的?”沐潇湘略有些惊讶。 那乌龟也算上了岁数的,要沐潇湘抱肯定是抱不动的。 罗君浮笑了笑,“原本是一只狗儿来着,只不过那狗凶得很,所以换了只温驯的。沐小姐,这家伙叫福气。” “龟类长寿,叫福气也好。”沐潇湘看了身后的回春堂一眼,“我倒是更想知道罗公子是如何和回春堂结梁子的?” 抛开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不提,这罗君浮看起来也算是个和善的,俗称笑面虎。 能和他结梁子也算是一种本事。 说到这事儿,罗君浮便头疼不已,“之前买的那狗儿好生凶悍,送出去也只会害了别人,本公子就想着驯一驯,没想到给本公子咬了。所以就到这回春堂投医,哪儿想他们居然找一个新出师的大夫来糊弄本公子,害得本公子上吐下泻的。你说这梁子能不大吗?” 说着,罗君浮撸起袖子,上头还缠着纱布。 “看来就算是寿王名下的,也不乏滥竽充数者。”沐潇湘说。 她倒是怀疑,罗君浮口中那个新大夫,是不是鲜于子淳。 毕竟那家伙只会做下毒下蛊下咒的勾当,要他救人还是痴人说梦。 罗君浮看着回春堂的牌子便来气,提议说:“沐小姐,不如咱们便走边说吧?” 沐潇湘看了看如今的场地,也点点头。 站在别人的店门前说话,总归是不好的。 “罗公子这乌龟是要送人吗?” 罗君浮:“嗯,送给一个讨厌的家伙。” “能给这乌龟取名福气,罗公子也不是特别讨厌那个人吧。” 反而,是在祝福那人一样。 罗君浮不由咳了两声,“沐小姐,看破不说破是一种美德。而且我更想看一看,那家伙和福气谁能活得更久一些。” 当然,他还是希望罗君斐那家伙活得更久一些。 “真是让人不能理解的恶趣味呢。”沐潇湘汗颜,她又猜说:“不会是要送给罗老爷的吧?可是他的生辰都过了很久了。” 现在送会不会太晚了? 罗君浮嘿嘿一笑,“我爹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两头驴。” “……为什么?” “因为他们脾性相近hhhh……” 啊,好冷啊。 第七十三章:和罗君浮一起遛乌龟 “对了沐小姐,听说你家姐妹已一人飞上枝头了,不知在下何时能听到关于你的好消息呢?” 罗君浮的消息最为灵通,哪家后宅发生什么事他比主家都清楚,不过沐雨韵嫁给寿王这事也不是什么大消息,水泠城里的人已经人尽皆知了。 沐潇湘笑笑,“罗公子说笑了,我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哪儿会有什么好消息?” “不不不,沐小姐何必急着否定自己呢?”罗君浮摇了摇手指,说:“以沐小姐的魅力,可是在在下心中占了特殊的位置呢。而且,这水泠城里对你有心思的,可不止在下哦。” 罗君浮倒是嘴巴甜,这让沐潇湘不由得想起苏祁佑。 “罗公子对每个姑娘都如此吗?”沐潇湘问。 这种事,总是让她不舒服。暧,昧的话语,从不是她的强项。 从前,也没个人敢这么对她。 罗君浮摇摇头,“只对特别的姑娘如此。” “那罗公子能否说说,我有多特别?”沐潇湘再问。 大家都是女的,还分特别不特别的吗? “特别的话,还是不说出口的好。”罗君浮将手指抵在唇边,神秘的眨了眨眼。 而后,二人似乎有默契似的相视一笑。 沐潇湘:“罗公子,你发现了吗?” “什么?” “咱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回春堂这块店面呢。” 要怪,也只能怪这乌龟太慢了。 罗君浮也是如此想的,“若不是抱不动它,咱们也不至于如此。” “罗公子……” “停停停,听一下。”罗君浮打断沐潇湘,说:“你一口一个罗公子的未免太生疏了,不如你叫我阿浮,我叫你潇湘,如何?” 的确,这一口一个官称总是让人拗口。 沐潇湘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能这么叫至少也证明二人是朋友了。 沐潇湘点点头,“听你的就是。” 那乌龟懒懒地打着哈欠,仍走得很慢。 二人方才路过一个馄饨摊,那乌龟就不走了。 “怎么回事,福气,你不能吃馄饨的。” 罗君浮见已经牵不动了,便去抱,不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把乌龟抱起来。 “它是不是饿了?” 俗话说动物也是有脾性的,这乌龟或许是在提示罗君浮也说不定呢。 罗君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或许吧,从昨晚上它就没吃过东西。” “去买些吃的吧。” 罗君浮摸了摸身上的钱袋,想起自己出门太急了根本没带钱袋。 沐潇湘:“你也有没带钱的时候。” “父母有事逼得紧,我想着出来透气便没带了。”罗君浮说。 也不知家里那两家伙最近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天天逼着他相亲,恨不得连他的如厕时间都剥夺掉。 沐潇湘摸了摸身上,不好意思地说:“看来咱们只能抱着它或者等它想走了,不然福气是不会动的。” 她提醒自己,出门在外,一定要带钱。 “我这里有些吃的,罗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 正当二人犯愁时,一道柔声忽然传了进来。 随后,就见到一个浅紫色衣裳的妙龄女子,手里抱着几根胡萝卜。 罗君浮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多谢你了。” 颜悦心里欢喜,拿着胡萝卜到福气面前,福气闻到食物的味道也就跟着味道走了。 随后颜悦将那东西送到福气嘴里,一点点的引导福气走路。 不一会儿,福气也不再耍性子,没了食物也开始走动了。 沐潇湘疑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女子。 罗君浮问:“多谢姑娘相救,不然我和潇湘就得在那儿干等着了。” 颜悦笑笑,“罗公子言重了。” 罗君浮一愣,“你认识在下?” 他不记得有见过这么一个姑娘吧?看她的样子也是大富人家,莫非是爹娘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对象追出来了? 不,他有点想逃。 颜悦说:“上次我的猫儿尿脏了公子的衣裳,多亏公子没有追究。可小女子总觉得过意不去,今天是特地来找罗公子道歉和道谢的。” 今日她出来,是为了给自家的小可买一些好吃的。 心里还怀着侥幸,如果能遇见罗君浮就好了。 不想就真让她遇见了。 听她这么一说,罗君浮算是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那不过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罗君浮笑笑说。 虽然自己很心疼衣裳,可人家也不是有心的。 他看了看乌龟,问沐潇湘:“潇湘,你跟我去一趟宠物店如何?” “我去那儿做什么?”她又不想养什么宠物。 那种磨人的东西,只会一步步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崩塌,让人觉得她就是没用的。 颜悦不想错过这个和罗君浮相处的机会,鼓足勇气说:“这么巧?罗公子,我也要去宠物店,不如咱们一起去吧?” 这是她第一次向颜夙以外的男子发出邀请,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勇气。 罗君浮看着沐潇湘,“你也一起吧?这么早回去你也闷得慌。” “额……其实我的丫鬟给我闷了兔子,我打算回去吃。”沐潇湘不好意思的说。 现在禾欢肯定知道她跑出来了,回去了指不定一顿牢骚。 颜悦咽了咽口水,有点不敢相信地说:“吃……吃兔子吗?” 那种东西也能吃吗? 沐潇湘友好地看向她,“姑娘想尝尝吗?味道不错,很鲜的。对了,姑娘如何称呼?” 说了这么久,却不知道人家叫什么,总感觉很陌生。 颜悦介绍说:“我姓颜,单名一个悦字。” 听她这么一说,沐潇湘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上一次皇后的洗尘宴,颜悦就有出席,只不过她退得比较早,所以沐潇湘没机会去打一声招呼。 还没等沐潇湘说话,罗君浮就替沐潇湘介绍说:“这位是将军府的沐二小姐,沐潇湘。”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不假,沐小姐果然天姿秀丽。”颜悦说着客套话。 沐潇湘当然知道自己长什么鸟样,摆摆手说,“言重了。” 二人客气的笑笑。 颜悦一来,三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了些变化。 颜悦心里想着罗君浮方才对沐潇湘的称呼,如此亲密,倒叫她有些不舒服了。 二人是情侣吗?她猜测。 不过这样一看,他们的确很登对呀。 二人都是穿着素色的衣裳,也不张扬明艳,二人也能一同发笑,似乎知道彼此的共同点。 而且,他们好像很有话题聊的样子?! 颜悦感觉自己很多余,心里空落落的。 沐潇湘也感觉颜悦被忽视了,于是打算和颜悦搭话。 “颜小姐怎么要到宠物店里去?是小可丢了吗?” 还是要换新的宠物了? 颜悦被问得懵了一下,自己只是想和罗君浮多说说话,哪儿想得了那么多理由? “我……小可身上长了藓,我不敢碰,问了大夫不管用,便想着店主应该会知道。” 因为头一回撒谎,颜悦涨红了脸。 沐潇湘听了立马说:“这样的话可得把小可和人隔离了,特别是颜公子,也要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沐小姐认识哥哥?” “算是认识吧。”沐潇湘说。 她总觉得颜夙对禾欢的感情是很奇妙的,自己就仿佛是二人的一个纽带。 前几天禾欢被君长戚所伤,颜夙还偷偷来问过禾欢的情况。 沐潇湘让他自个儿进去看,可颜夙却拒绝了。 他眼里的纠结与空落,她总觉得二人有什么故事。 罗君浮:“当然,你哥哥还在潇湘面前摔了跟头,约莫是在紧张吧。” “人家的羞事你还拿出来说,当心颜公子找你算账。”沐潇湘无奈地说。 人家的妹妹还在这里呀,你注意一点! 这话让要颜悦也尴尬了,哥哥你好丢脸啊。 罗君浮:“你不说我不说,还要颜小姐也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啦?不是吗?” “唉。”沐潇湘叹了口气。 颜悦却认真的点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几人笑笑。 “小姐,小姐,该回了,公子已经在前头等你了。”丫鬟碧翠远远地跑过来说。 颜悦有些失望,她对罗君浮和沐潇湘说:“我得走了,告辞。” “再会。”沐潇湘说。 罗君浮笑了,也跟着说:“再会。” 颜悦心里更不舒服了。 待颜悦走后,沐潇湘有些羡慕地说:“她真好看,像个瓷娃娃一样,精致得不行。” 那皮肤,简直白到发光好吗! “颜家的基因都很好的,颜夙也是人中龙凤。有人说镇国公从前是水泠城第一美男,自然差不了。”罗君浮说。 当然,自己也差不了。 罗君浮臭屁的想。 这时,他的目光忽然瞥见一个朝这边走过来的白色身影。 “完了完了。”他急了,仿佛看到世界末日一样。 沐潇湘疑惑,“怎么了?” “快帮我把乌龟藏起来!不能让他看到!”罗君浮急得嘴唇都哆嗦了。 “哈?谁?” 来了来了! 完了,不能让他知道啊! “对不起了!”罗君浮说了一句,之后便把沐潇湘按坐了下去。 怎么肥四? 沐潇湘被按坐在了福气身上,所以将福气整个遮了起来,罗君浮还谨慎的将绳子也藏到沐潇湘的裙子。 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得沐潇湘一脸懵逼。 第七十四章:和罗君斐的尴尬第一次 “母亲有事找你。”罗君斐走到二人面前,皱着眉看了眼表情奇怪的沐潇湘。 他去了君欢楼,被告知罗君浮不在那里,心里一下就揪紧了。 就怕他遇到那个人……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黄柔,自己不会再想见到和黄柔有关联的女人。 罗君浮一听是罗夫人找自己,登时头疼不已。“又要相亲,我感觉要疯了!” “哇哦。”沐潇湘叫了一声,说:“怎么,成家不好吗?日后有个女子管着你多好,省的你天天往君欢楼跑。” “这你就不懂了,我不会钟情于一名女子,也不会特别的喜欢一个人,我喜欢身边都是新鲜的事物。例如你。”他看着沐潇湘说。 这肯定就是渣男语录了吧? 沐潇湘嘴角抽搐,“阿浮,我真是高看你了。” 纵使之前就知道罗君浮是这样的人,可亲自听他说自己还是有些反感。 “阿浮?”罗君斐念了念,眸中染了一层冷色,谁都可以如此亲昵的称呼罗君浮吗? 这么亲密的称呼…… 罗君浮拉过罗君斐给沐潇湘介绍说:“潇湘,认识一下,这位是我的弟弟,你可以叫他阿斐。” 听他这么介绍,沐潇湘才知道旁边的这是罗君斐。 和罗君浮有五分的相似,只是面色清冷疏离,眼睛纯净,也不会向罗君浮一样笑得勾人。 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干净的少年,身上还有淡淡的墨香。 是一个读书人呢。 不等沐潇湘说话,罗君斐就面色不佳地看向沐潇湘:“你就是哥哥常提起的将军府二小姐,沐潇湘吗?” 罗君浮方才亲切的称呼她为潇湘,这么亲密的吗? 平常罗君浮都不叫自己的,要么是喂,要么就是罗君斐,要么就是你。 常…常提起? 是常提起她讹了罗君浮的钱吗? 额,真是罪过。 “不知道阿浮怎么向你提起我的?肯定没给罗公子留什么好印象吧哈哈哈……” 沐潇湘尴尬的说,她要站起来却被罗君浮按的死死的。 对不起了,福气。 沐潇湘心里默哀。 罗君斐面无表情,“就像他说其他女子一样,无非就是炫耀自己阅女无数罢了。” 这倒像罗君浮的风格呢。 沐潇湘松了口气,“幸好,起码把我放在了平常女子的队列。” 要是说她是一个坏女人,敲诈鬼什么的,她可能会气疯。 没想到这么说沐潇湘都不生气,罗君斐愣了愣。 “沐小姐为什么一直蹲着?”罗君斐奇怪地问。 从刚刚开始,沐潇湘就是蹲在地上和自己说话,而罗君浮又搭在她的肩膀上,场面一度非常诡异。 “我……”她瞄向罗君浮,希望对方给一个帮助。 罗君浮想破脑袋,忽然想到一法。 “她……潇湘她月事突然来了,站起来不方便!”他“超级懂”地说。 月……月事…… 你妹啊! 罗君斐听罢,冷漠的脸忽然地就红了,耳根子更是红得彻底。 罗君浮甚至邀功似的问沐潇湘,“你说是不是啊?” “呵呵,是啊肚子痛死了。”沐潇湘想杀人。 她更想拿小锤锤敲开罗君浮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都是二。 罗君斐之前也从婢女那里了解过一些,所以现在感觉有点同情沐潇湘。 而沐潇湘看到罗君斐那诡异的表情时,心情更加不爽了。 她猛地将罗君浮拉到与自己一般高度,咬着牙低声说:“快把他带走,不然我锤爆你的狗头,让你暴尸街头。” “明白。”罗君浮点点头。 随后他拉着罗君斐说了两句话,罗君斐的表情更奇怪了,二人看了沐潇湘一眼。 罗君浮再蹲下对沐潇湘附耳道:“我先把他支开,然后找人把福气搬走,潇湘你就继续在这儿蹲着。” “为什么?我连早饭都没吃,身体轻得像空气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今天出门前她就应该看看黄历,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囧事。 神他妈月事? “听话。”罗君浮拍了拍她的肩膀。 随后,罗君浮和罗君斐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可怜的沐潇湘,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下蹲着。 “看什么看?再看就收费了。”沐潇湘烦躁的吼道。 嘤,谁来救救她? 不一会儿,就见到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来到她身边。 沐潇湘起身让开,仆人抬走了福气,又把沐潇湘按回了地上。 “我忍。”沐潇湘做了几个深呼吸,强压下那股怒火。 不一会儿,就见到罗君浮和罗君斐回来了。 前者一副傻大个的模样,后者则是红着脸。 你脸红干嘛?该脸红的应该是我好不好? 在她还是男子的事,第一次来月事可是把她吓坏了。 忙找了太医给自己检查身体,那时候的沐潇湘还没明白太医眼里的诧异和心疼。 后来她就再没见过那太医,而岚妃告诉她说,这是一种病,只有她才有,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 那时候的沐潇湘怕极了,从那次开始,被兄弟姐妹嘲笑羞辱的噩梦就一直纠缠着她。 嘤。 罗君斐红着脸,小心地将一个东西塞到沐潇湘手里,然后飞快地袖子盖住。 沐潇湘:“??” 她拿开袖子看了一眼,面色一变。 她知道罗君斐为什么脸红了。 丢脸丢大发了好吗? 沐潇湘看向笑眯眯的罗君浮,用眼神告诉他:我要杀了你。 罗君浮:“不用感谢我,是我弟弟从乳娘那儿拿得。放心吧,是新做的,还没人用过。” 感谢你才有鬼。 沐潇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说:“难道要我在大街上换吗?” “我……我找人备了马车,沐小姐不…不嫌弃的话……就就在上面……”罗君斐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罗君浮接着说:“说道送你回家。” “……那真是谢谢了。”沐潇湘咬牙切齿的说。 话落,罗君斐招手让远处的马车过来。 沐潇湘站了起来。 不想罗君浮忽然站到沐潇湘背后,撑开衣服将沐潇湘的后身都遮住。 众人正疑惑,罗君浮淡定地说:“漏了。” 天! 请人道毁灭吧! 就在这种奇怪的姿势下,罗君浮送沐潇湘上了马车,随后罗君浮就被罗君斐给揪了下来。 “你进去做什么?”罗君斐不悦加尴尬的说。 罗君浮没说话,就看着罗君斐笑。 他也是好久没看到罗君斐脸红了,今日再见到还是和第一次见到一样,感觉有趣极了。 随后,马车里传来沐潇湘的声音,“我好了。” “阿旺,你送沐小姐回府。”罗君斐吩咐驾车的人说。 罗君浮说:“我也跟着去。” 罗君斐没好气地说:“你没资格进将军府的门,跟着去做什么?” 就算如此,他还是对沐潇湘没有好感。 她和罗君浮太亲密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像黄柔一样,抢走罗君浮。 罗君浮说:“你要她背着一块血迹进出将军府吗?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在房间里等我。” “做…做什么?”罗君斐不由得后退两步。 “我回来娘肯定止不住一顿唠叨,当然是到你房间里躲喽。我相信你菩萨心肠,不会对哥哥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当然,罗君浮不想再看罗夫人送来的女人了。 再看下去他觉得自己会对女子失去兴趣,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罗君浮接着说:“你也不想你可爱的哥哥娶一个陌生的女人回家,对吧?” 的确是不想。 罗君斐拧着眉说:“我会让下人把饭菜端到我房里的。” “好弟弟。”说着,他就要去拍罗君斐。 “你要是再碰我……” 罗君浮忙摊手,“好,不碰就不碰。” 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这么怕做什么? 还是说,罗君斐嫌弃他脏? 的确,他一个清秀干净的读书人,而自己是一个整日流连花丛,身边蜂蝶不断地寻欢客,哪儿能与之相提并论? 或许一同说出来,也会脏了他的名字吧? “回去吧。”罗君浮说着,就上了马车。 罗君斐目送着马车离开,心里的气都打成了结。 马车上,沐潇湘都没有好脸色。 “今天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沐潇湘说着,将手里的卫生带丢到罗君浮身上。 罗君浮拿着那东西尖叫一声,又丢回沐潇湘手中:“求求你了,别给我,这种羞耻的东西……” 看着他的模样,好像那东西就是一条毒蛇似的。 沐潇湘哼了一声说:“这有什么?你弟弟刚才不就拿了?你连你弟弟都不如!你个…你个白痴!” “我…我脸皮薄嘛。”罗君浮辩解道。 “呵呵。” 等到了将军府,沐潇湘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当然,身上还披着罗君浮的衣裳。 衣长正好,可完全挡住沐潇湘的后身,好让人相信真的漏了什么。 “少爷,你怎么把衣服给沐小姐了?”阿旺不解的问。 罗君浮耳根一红,“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说罢,他又把头伸回车内。 “回府。” 沐潇湘躲着人,蹑手蹑脚的回到潇湘院。 一开门,就看到了一脸错愕的容羽。 “你回来啦。”沐潇湘道。 容羽点点头,她惊疑地问:“小姐,你身上是谁的衣裳?” 话音刚落,里头的禾欢就走了出来。 她看了沐潇湘一会儿,皮笑肉不笑地说:“罗君浮终于向你伸出罪恶的双手了吗?” “罪不罪恶不知道,反正我挺火大的。”沐潇湘努力地想调节一下气氛。 第七十五章:沐潇湘从不是什么好人 沐潇湘刚用了膳,就听黄婆子来请人了。 “不是说我有病在身不能见客吗,怎么还来请人?”沐潇湘疑惑地说。 黄婆子无奈又高兴地说:“是寿王殿下的意思,要与大家吃一个团圆饭,看来是真心的三小姐放在心尖儿上了。” 如是这般,那将军府日后的辉煌也不会太远。 若是日后沐潇湘再上一层楼,那将军府也便是真真的皇亲国戚了。 沐潇湘摸着肚子。“可是我才刚用完膳……” 这还怎么吃得下? 她可不想当场在南禹民面前吐出来啊,那可是要被罚的。 黄婆子想了想,说:“催吐吧,二小姐,这样你也就吃的下了。” 说着,她凑近沐潇湘低声说:“为了将军府,您便委屈一下吧,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寿王殿下咱们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如此一说,沐潇湘也无法。 面上应着是,可心里已经将南禹民骂了个几百遍。 好端端的,叫她做什么? 经历几轮催吐,沐潇湘终于把肚子里的东西清空了。 心想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事了,不想黄婆子又是要她漱口又是帮她重新梳妆打扮,说是太素了会让人说不好的。 沐潇湘被折腾得够呛,却也敢怒不敢言。 过了许久,她才“得体”地出了潇湘院。 “黄嬷嬷,府里可是还来了什么贵客?”沐潇湘问。 不然单单是寿王南禹民,我不能这么折腾啊。 黄婆子笑了笑,说:“回二小姐,今日陛下也来了。” “陛…陛下?” 南禹安? 人家回门他来凑什么热闹? 一想到之前沐老夫人对自己地打算,沐潇湘起了抗拒。 再怎么说,她也不能二嫁吧? 可是苏祁佑这丫的又不来,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还是放弃之前制定的计划,将沐中成直接杀死好了?这样的话,自己还能省出大把时间来逃跑。 省的自己在水泠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就更彻底,牵扯的也就更多。 那时候,要逃跑也是麻烦。 正想着,忽然身后的衣裙被什么扯住,沐潇湘还没反应过来就掉进了旁边的湖里。 “这么倒霉咕噜噜噜噜……”她吐着泡泡。 黄婆子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二小姐落水啦,二小姐落水啦快来人啊!” 经这一喊,来了好多人围在湖边。 其实,沐潇湘是会游泳的。可是整个湖边都被人围住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岸了。 那群仆人看着,却没一个来救的。 女的是怕自己拉不上来,男的是怕自己下去就会耽误了沐潇湘的名声。 沐潇湘登时一个头两个大,难道自己要一直泡在这里不成? “禾欢,快遣散他们,不然我怎么上来?”沐潇湘对岸边干着急的禾欢说。 禾欢一愣,“原来你会水?” “我当然会!” 想当初,她也是靠从水底进攻而赢得一场战役的好吧? 禾欢想说什么,可还是听从沐潇湘的吩咐,让围在岸边干看着的仆人离开,她对沐潇湘伸出手。 沐潇湘刚抬起手,就看到一湖蓝色的人一把推开禾欢,而后腾地一下将自己从水里拉出来。 下一秒,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本王听说你落水了,感觉如何了?可有伤着哪里?”南禹民担心地看着她。 沐潇湘刚要说话,身上却忽然多了一件斗篷,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 容羽不知从哪儿出现,替沐潇湘将斗篷的扣子寄上。 “多谢王爷出手,救了我家主子。”容羽面无表情地行礼。 南禹民虽然是疑惑,却还是看向沐潇湘,他柔声问:“可有伤着哪里?” “多谢王爷挂心,臣女无事。” 因为被闷在斗篷底下,沐潇湘感觉又湿又热的,极不舒服。 南禹民对容羽说:“她受了惊,便不必再到前厅来了。” 说完,他又转向沐潇湘,面上是自责焦急:“你身子还虚弱,突然叫你出门是本王的不对,可本王只是…只是想见到你……一会儿本王再来看你,亲自给你赔罪。” 等南禹民吩咐好两个丫鬟好好照顾沐潇湘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今日南禹安来到将军府,可不仅仅因为他的事。 黄婆子也道:“既然王爷都说了,那二小姐便歇着吧,老奴去给二小姐寻府医去。” 沐潇湘点点头,便由两个丫鬟跟着回了潇湘院。 她现在只想赶紧脱掉身上这又闷又湿又热的装备,好好泡个澡。 而那黄婆子,吩咐了府医一些事后,便回到了沐老夫人身边。 “听说潇湘丫头落水了?”沐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地问。 黄婆子点头,“是的,二小姐如今还病着,脚下虚得很,一不慎就落水了。” 不想沐老夫人却不这么想,只因这事儿也太巧了些。 “你可有对她说过什么?”沐老夫人问。 黄婆子想了想,说:“老奴说今日陛下回来……二小姐莫不是太激动了,便踩空了?” “呵,激动?”沐老夫人似是嘲弄,“她性子稳着呢。” 这沐潇湘虽然一直在乡下长大,可气质却极佳,虽然总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沐老夫人活了这么久,怎么会看不懂她的伪装? 或许,她只是装给自己看的? 她肯定是对将军府怀着恨意的,恨为什么抛弃她这么多年。 黄婆子一惊,压低声音说:“莫非她是在躲着陛下不成? 沐老夫人没有回黄婆子的话,接着问:“之后是寿王殿下去救的她?” 黄婆子点点头,“寿王殿下看着很关心二小姐呢。” 话一出,沐老夫人心里便高兴几分。 “孩子,有着落了。”她笑了。 底下的赵氏不明,“什么孩子?” “咱们的陛下,不是不能生吗?若是有了寿王殿下的种子,可不就万全?”沐老夫人勾起嘴角,眼里尽是算计,“咱们潇湘,要赶在雨韵怀上之前,嫁给陛下。” 若是沐雨韵提前怀上了,那兴极的南禹安肯定会将沐雨韵抬为正妃,那日后就算沐潇湘怀上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难有地位。 赵氏上前,讨好地说:“老夫人,这事儿就交给妾身吧。妾身一定让陛下乖乖的娶咱们的二小姐。” 不想沐老夫人却说:“不行。” 众人一愣。 “若咱们再用沐雨韵那种肮脏手段,潇湘一入宫便会失去宠爱。咱们,要让陛下的身心,都在潇湘身上……” 若真用那种手段,那肯定会连累着作为后棋沐雨韵以及沐流光。 赵氏算是明白了,便坐回了原位。 沐老夫人又吩咐黄婆子说:“让府医多注意些潇湘丫头的身子,切不可出什么差错。” “老奴明白了。” 底下的沐雨韵听着,袖子里的手捏得紧紧的。 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沐潇湘想要怀上孩子,不可能。 几人正说着,南禹民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刚到的南禹安。 沐中成跟在二人身后,面色愈发地憔悴。 而潇湘院里。 沐潇湘舒坦的泡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后才感觉自己又重生了。 “主子,喝碗鸡汤暖暖身子。”禾欢端着鸡汤说。 沐潇湘却没有去接那鸡汤,面上似笑非笑。 “主子?” 沐潇湘仔细看着禾欢的脸,尽管对方极力掩饰,可还是满脸写着不服。 半晌,沐潇湘才接过鸡汤,她说:“方才是你踩住我的裙子的吧?” 禾欢知道隐瞒不过,却也没有说话。 “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南禹安吗?” 禾欢忽的跪下,“奴婢不敢。” 她是有不甘,自从知道沐老夫人的野心之后,她就一刻没有安宁过,每日都在担心南禹安见到沐潇湘。 而自己,永远只会是一个低贱的仆从。 “你不敢?你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沐潇湘冷笑一声,她摩擦着手里的红檀佛珠,眼里闪过笑意,“看来,你是已经将那两个家伙从天牢里调包出来了吧?” 听完,禾欢身子一僵。 她是如何得知的? 沐潇湘看着她,眼底尽是残忍与玩味,“没了肚子里作祟的蛊虫,你看起来气色正好啊。你的确是一个好帮手,宫花阁眼光毒辣,收留你并没有收留错。只是还没来得及驯服你的野心,你便跑出来了。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沐潇湘的话,让禾欢身子不由一颤。 后果? 她自然知道后果,从踏出宫花阁的那一刻起,她的未来,便不再是未来了,而是宫花阁最后的仁慈。 “他们是我要的人。”沐潇湘凑近禾欢说,如一个啃噬魂灵的魔鬼,吐出的气息也是冰冷的。“知道了吗?” 禾欢心中止不住发凉,“奴婢…奴婢知道了。” 她知道,沐潇湘才不是什么积极阳光的角色。 从自己接近她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被吸血虫一般的她,缠上了。 沐潇湘满意的喝了一口鸡汤,入口的鲜暖清甜,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没有戒备吗?”沐潇湘忽然问。 禾欢一愣,不明沐潇湘的话。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吃东西的时候。”沐潇湘笑了笑,“要杀我,你便有了优势。” 第七十六章:再见南禹安 禾欢脑海里还是方才沐潇湘说的话,以及她嘲弄的表情。 这家伙,是在看不起她吗? “听说某人又挨训了?”正在浇花的容羽笑着说。 禾欢看见容羽,更加来气。她面色臭得很,“再怎么样也比你好,都不敢用真实身份示人。” 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九千岁君长戚二号呢。 容羽摆弄着那些花朵,笑说:“用不用真面目又有什么关系?她不一样很信任我?” “信任?呵,是啊,装出一副信任的模样让你放下戒心,然后趁你不备的时候给你一击,她这种人,你可要小心了。”禾欢似乎是在提醒容羽。 沐潇湘这种人,用惯了伎俩,谁又能看出她是否真心待你? 容羽:“哦?看来你很了解她?” “怎么会不了解?我陪着她的时间,可比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长多了。” 容羽低嘲:“你可真是自信,当心啊,当心她趁你不备……”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对方面上的笑却让禾欢火大得很。 这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等着,自己一定会揭穿她的! “容羽姐姐,禾欢姐姐,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红烛抱着一摞书,无奈地从二人中间穿过。 禾欢:“你抱着这么多书做什么?” “小姐说这些书生了虫,我拿去晒晒。”红烛吃力的说。 容羽看着红烛吃力,便说:“不如我帮你吧,这么多书你拿不动的。” “不用,我来就行,你还是好好修你的花吧。”禾欢说着,身体忽然插到容羽面前。 容羽被这突然一撞,身子不稳向后倒去。 “容羽姐姐小心!” 容羽使力侧翻躲开,可还是有一盆遭了殃。 因为撞在花上,容羽的脸也被花茎给刺出一道道血痕。 “容羽姐姐,你受伤了……”红烛急了,眼里很快蓄满眼泪。“怎么办呀,你的脸受伤了,都怪我……” 禾欢却不以为然,“受伤就受伤呗,反正咱们身份低微,脸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她推着一脸着急的红烛:“走,咱们晒书去。” “可是容羽姐姐她……” “她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禾欢不满地瞪着红烛,语气中满是不悦:“走,晒书去。” 红烛仍想再说什么:“可是……” 禾欢眼一瞪,“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姐姐了?” 眼看着红烛的目光都在容羽身上,禾欢气得哼了一声,便拿着书离开了。 “这……禾欢姐姐……容羽姐姐对不起,我会去府医那儿给你拿药的,你等我回来。”红烛说着,抱着书跑出去了。 单纯的她怎么也不会明白,为什么禾欢和容羽的关系会这么差。 而容羽只是摸着脸上的血痕,庆幸这花株不是有毒之物,不然她这脸可就毁了。 她默默地起身,收拾好那些被自己压坏的东西,接着替剩余的花搭上遮阳板。 空气中飘荡着一阵过一阵的栀子花香而不腻,清新寡淡。 幸亏自己躲得及时。容羽松了口气。 “我原本是想载些蔷薇的,可惜南荣没有这种花。” 沐潇湘不知何时出现,就站在容羽不远的地方。 容羽一愣,“主子,你是何时……” “刚出来。”沐潇湘答道,她眼底闪过笑意,看着容羽的脸说:“天气这么热,脸又受了伤,确定要再带着人皮面具闷伤口吗?” 听罢,容羽愣了一下。 原来,她都知道。 容羽抬手,就要将人皮面具撕下来,却被沐潇湘出声制止。 对方慵懒地倚靠在门边,“我对你的真实面目没兴趣。” “主子为何一点儿也不惊慌?” 难道,她不怕自己是来要她的命的吗? 这长长的五年,她为何会活成这样? 容羽心里一疼,如果那位大人在的话,该又训斥她了。 沐潇湘淡淡一笑,“没有惊慌的必要,世上要我命的人那么多,如果这么点儿事就慌了,那我早就在恐惧中死去了。” 恨她的人那么多,她是慌不过来的。 容羽抿了抿唇,“您还是和从前一样呢。”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沐潇湘看着那些花儿,轻笑说:“难道不是吗?” 不,不是! 容羽险些脱口,却还是极力忍住。 这一次,无论怎样都要守护好…… 沐潇湘站正了身子,吸了口气说:“记得处理伤口,天气这么热容易化脓。我可不希望身边人丢脸。” “多谢主子。”容羽蹲身。 沐潇湘愣了愣,又似释怀:“对了,记得把炖汤的鸡端来,光喝汤不过瘾啊。” 自己早上吃的刚才已经当着黄婆子的面吐了,如今光喝了汤肚子里都不舒服,还是想有些实料的。 容羽说:“奴婢一会儿给主子端来。” 沐潇湘笑了笑,进了屋。 花香随风而荡,时有时无,像是调皮的美人儿,一阵一阵地在身边轻舞,如水的眸里是艳阳的余浪。 风将容羽的衣裳吹得飒飒做响,清新的花香将她的思绪拉回第一次见到左苓的时候。 那天的风也是夹杂着炎阳的热气,空气里飘荡着的却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蝇虫在左苓身上爬来爬去,她却只是像木偶一样撕扯着已经被鲜血浸染的绷带。 那是在一次战争过后,左苓一直喃喃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呢……” 拼上昔日朝夕相处的将士的命换来的胜利,让她的心一下子就冷得刺骨。 身上不全是左苓的血,可那里头的记忆却差点烫伤了左苓。 无论何时,左苓都令她心疼。 无论左苓是小孩还是大人,永远只能活在不分黑白的世界里。 红烛抱着书,默默跟在禾欢身后。 半晌,她开口说:“禾欢姐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容羽姐姐……她那么好那么温柔,不应该被人讨厌。” 前头的禾欢冷笑一声,说:“可她不是什么好人。” 那家伙的背景,绝对不简单。 “容羽姐姐也没做什么坏事呀,前几天她还分我吃松子糖呢。”红烛一边回想一边说。 禾欢差点笑出声,她不屑地说:“区区松子糖就把你收买了?我可不敢吃她给的东西,怕她下毒!” “禾欢姐姐!”红烛不喜禾欢如此偏执,她皱眉道:“你刚才做了对不起容羽姐姐的事,得向她道歉,要是她的脸毁了该怎么办?” 红烛觉得这禾欢是变了个人似的,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容羽。 一开始她只当禾欢是在吃醋沐潇湘对容羽的青睐,可后来禾欢却越来越过分了,那根本不是吃醋了。 禾欢听罢,忽然停下来,不想红烛没注意一下撞到禾欢身上,手里的书掉了一地。 禾欢转过身,面上的表情陌生得可怕。 红烛被吓到了,“禾…欢姐姐?” “你若真这么关心她,就去找她呗,给她找医生,给她买做好的药,全怪我做什么?”禾欢尖叫着说。 她只不过是想自己一个人服侍沐潇湘罢了,她只不过是关心沐潇湘罢了,怎么全成自己的错了? “禾欢姐姐……” “快滚。”禾欢冷声说,“给那家伙买药去,还不快滚?” 红烛不明禾欢的情绪为何会这样大,但她确实是被吓到了。 她咬了咬唇,将书放在了地上。 “禾欢姐姐,容羽姐姐不是什么坏人,咱们都是服侍同一个小姐,应齐心协力保护小姐照顾小姐才是。”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红烛远去的背影,禾欢心中涌上一股股委屈酸楚。她无力的蹲下,将头埋进腿间抽泣起来。 自己从前也是高高在上啊,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如今一个小丫鬟都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跟自己置气,这巨大的落差让她抓狂。 她生来尊贵,身负凰命,未来应是身伴帝侧,数不尽的荣耀与锦程,不该如此。 “你在这儿哭什么?是被你家小姐欺负了?”头顶忽的传来熟悉的声音。 入眼的是一双藏蓝色男靴,金色云锦花纹上乘而精致,不是寻常之物。 禾欢愣愣的抬起头,日思夜想的梦中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多年不见,南禹安成熟了许多,周身多了些气场,只是面色还是一如往常的苍白。 “禹……陛下……奴婢参见陛下,回陛下的话,奴婢没有受小姐的欺负。”禾欢迅速反应过来。 那一句禹安哥哥差点喊出口,可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她望着对方的眼睛,对方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南禹安问:“没有受欺负的话,为何流眼泪?” “是因为……风迷了眼睛,酸疼罢了。”禾欢说,嘴馋无力地扯出一个笑。 忘记了也好,忘记了也罢,从此也就再无牵挂了。 南禹安笑了笑,他看着地上的书,问:“这《子竹集》是你家主子的吗?” “回陛下,是的。” “孤还以为没人会喜欢看这种书呢,原来这世间还有和孤一样爱好的人。”南禹安似乎是欣慰。 禾欢一愣,自己似乎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喜好呢。 南禹安接着问:“你家小姐可是二小姐沐潇湘?” “回陛下,正是。”禾欢说。 南禹安:“因着这本书,孤倒真想去见一见她了。” 第七十七章:不肯忘怀 禾欢听他说着一话,心脏不由得缩紧了。 他,是认不出自己了吗? 怎么会,他曾许诺过,一辈子不会丢弃自己,忘记自己,嫌弃自己的。 可是现在,自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却将自己当做陌生人一样。禾欢的心仿佛被刀扎了似的疼,这么多年,他可是自己活下来的信念…… 怎么可以…… “你不是在替你家主子晒书吗?”南禹安看着发愣的禾欢问。 禾欢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是啊,奴婢差点都忘了。” 说着,她低下身将那些书在石板上铺开,顺便将一片叶子夹在书页之间。 南禹安疑惑:“这是什么?” 他拿起那叶子闻了闻,登时被叶片上散发的香气惊艳到了。 那是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清香,像是墨香,又树木本体的香气,又像是偏冷的雨露,让人不由得有了些许凉意。 “回陛下,这是从游商那儿买的西凉香叶。小姐喜欢这种味道,而且还能提神醒脑。”禾欢解释说,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南禹安的脸。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对方熟悉的气息。 如果可以,她更想扑进南禹安怀里好好哭一场,而南禹安也会像从前一样的安慰自己。他的气息总是很好闻,自己总想独享他的怀抱,让自己多沾些他的味道。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在发生了。 或许他忘掉自己,也好。 “孤从前只知道西凉胜产香料,却不想连树叶都是香的。” 南禹安说着转过头,却对上禾欢哀怨的目光。 “你……” 禾欢忙收起目光,说:“从前奴婢就听说,西凉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香味,着实是羡慕。” 不过这会,南禹安却没回他的话。 他定定看着禾欢的脸,似是要将她看穿似的。 半晌,南禹安说:“孤总觉得在何处见过你。” 禾欢的心不由跳漏了半拍。 她自嘲:“奴婢从小生长田野山间,陛下怎么会见过奴婢呢?” 听罢,南禹安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奴婢名叫禾欢。” 南禹安有些期待,“是合,欢花的那个合,欢吗?” 禾欢知道,南禹安是喜欢合,欢花的。所以自己当初进宫花阁是,才取了禾欢这么一个名字。 从前她就栽种了一院子的合,欢花,就连身上的衣服上,也绣着合,欢花。 南禹安说,他喜欢如此的她。 她便日日穿,恨不得自己的名字也叫合,欢。 如今,她倒是如愿了。 禾欢摇摇头,解释道:“是‘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的禾,欢便是那个欢。” 南禹安听到她的解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个禾啊。 “原来你还会识字,是有先生教的吗?” “不。”禾欢摇摇头。 是为了你啊,我自己请了师傅学的。禾欢在心中喊道。 可还等不到为你谱诗一首,就离开了你。 “有趣。”南禹安说,眼里终于有了些活色,“孤想去看看沐潇湘,你带路吧。” 禾欢下意识地摇摇头,她不想让南禹安见到沐潇湘。 就算没有爱上沐潇湘的可能,却也忍受不了沐潇湘的接近。 下一秒,南禹安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孤连见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禾欢忙解释说:“陛下恕罪,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家小姐她方才落了水,如今还未醒,恐怕不能起身迎接陛下,还会惹了陛下一身病气……” 此话说的也是在理。 南禹安听罢,便收了些要见沐潇湘的念头。 “如此,那孤下次再来好了。” 南禹安看了眼手中的香叶,眼中闪过什么,却快得无法捕捉。 说完,南禹安便走了。 禾欢瘫坐在地上,含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在南禹安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之后哭出声。 “陛下,我是阿雪,我是你的阿雪……你怎么把我给忘了……”禾欢喃喃道。 是他,说过此生只爱她一个人。 如今却连认都认不出她,他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难道过往的那些甜蜜,都是她做的美梦吗? “我一定……我一定会回到陛下身边的,肯定是那个女人用了什么东西蒙住了陛下的心智,相信阿雪,阿雪一定会救你的,陛下!” 禾欢将一切的错误都归咎于假皇后,认为是假皇后用了什么东西让南禹安不记得自己。 她现在恨毒了那个假黄柔,复仇的欲望再次燃起。 就算是为了自己,也要战胜那个女人! 等弄好沐潇湘的书,禾欢就回了潇湘院。 不想一进院,就看到与沐潇湘坐谈的沐中成。 二人看到她进来,只是一眼略过,没有过多的停留。 沐中成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潇湘,你的身子从出生就弱,几乎是在药罐里长大的。爹爹还听信谣言,将你送到找乡下……爹爹今日给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爹爹。” 若是换做真正的沐潇湘那肯定就相信了吧?左苓想。 沐潇湘笑笑,“爹爹只是做了为大家好的事,女儿自然是不会怪爹爹。爹爹能同意我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极力忍住恨意,努力装出一副乖女儿的样子。 沐潇湘知道,面对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沐中成始终无法放下对自己的戒心。 就算,已经有另一个左苓出现。 做的坏事越多,沐中成的疑心就更重。再加上如今的重创,沐中成更是圆滑了许多。 “你不怪罪,那就好。对了,这是陛下送给你的,你不在,爹就替你送来了。”沐中成说着,让下人呈上来一个盒子。 沐潇湘疑惑,“陛下……怎么会送我东西呢?” 怎么的? 南禹安不会真要顺了那些家伙的意,让自己做皇妃吧? 沐中成面露笑意,说:“打开看看。” 沐潇湘怀着不解地将盒子打开,里头躺着一条芍药样式的璎珞项圈,花身是用的点翠做法,精致珍贵,下头垂着一颗红宝石。 看到这东西,禾欢不由呼吸一窒。 这东西…… 禾欢记得,自己从前偏爱芍药,虽于牡丹相似,但不同于牡丹的雍容华贵,它要比牡丹可爱,灵秀。 虽然自己逼着自己喜欢上南禹安喜欢的花,可南禹安也知道,自己是喜欢芍药的。 可是现在……他为什么要送这东西给沐潇湘? 沐中成看到那东西,面上笑容更大了。 虽然不知为何南禹安会让人将这东西送给沐潇湘,可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沐潇湘心底不以为然,“这个是芍药?陛下为何要送我这个?” “潇湘你才名在外,爱慕你的人数不胜数,送些东西不足挂齿。这芍药意义非常,潇湘你可懂是什么意思?” 沐中成循循善诱道。 只有沐潇湘知道,自己哪儿来的才名,回来水泠这么久,自己放个屁都不见传遍街巷,哪儿来的才名来爱慕? 她面色微红,像是一个怀春少女:“女儿知道。” 沐潇湘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见自己这种鬼表情,肯定难看的要死。 沐中成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如果你娘知道了,肯定为你高兴。你不会让你娘亲失望吧?” “不,我不想让娘亲失望,只要是娘亲希望的,潇湘一定会……去做!”沐潇湘坚定地说,她看着那璎珞项圈,眼里满是喜爱。 试问哪个女子不想嫁入皇宫? 其他女人如此,沐潇湘也是如此。 沐中成心底冷笑,站起身拍了拍沐潇湘的肩膀,“你好好养着身子,也好早日见到陛下。爹相信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沐潇湘的表情却忽然落寞几分,“女儿……没信心,毕竟女儿自小就在庄子上……” “无论你在哪里,都改变不了你是我沐中成的女儿,你只要知道,你生来尊贵,得到的应该是最好的。明白了吗?” 面对这话,沐潇湘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心里却恨不得朝沐中成伪笑得脸上呸一口,他逼死自己的父皇母后的时候,也是用的这副表情吧? 沐中成再教导了沐潇湘几句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既然知道南禹安对沐潇湘有意,那日后的事就好办多了。 如今只要好好拿住沐潇湘,那将军府的未来,不就一片光明吗? 沐潇湘看了看那项圈,冷笑一声,随手放到一边。 “主子,外头太阳毒辣,咱还是回屋吧。”容羽提醒说。 本来沐潇湘在姐妹里就不怎么出众,要是再黑了就不好了。 沐潇湘嗯了一声,起身进了屋。 禾欢看着那被遗忘的项圈,心里一阵抽痛,双侧的拳头不由得捏紧了。 一会儿,她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后,就拿着项圈冲进屋内。 看到沐潇湘后,她就把项圈狠狠地砸在沐潇湘面前。 禾欢努力忍着眼泪,认真地说:“既然是那个人给的东西,那就麻烦你好好收好。”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那样把那么珍贵的东西随意丢弃? “额…我知道了。”沐潇湘看着禾欢努力忍着眼泪的表情,只好将项圈再拿了起来。 原来对于亲手下令处决自己族人的人,禾欢还是抱以心思,不肯忘怀。 第七十八章:皇后害怕的人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占星阁也这么忙的吗?”淳看着多日没有见到的鲜于不颜叹道。 这几日本来是想好好找鲜于不颜聊聊的,没想到一连几日都不见踪影。占星阁的人大多是冷冰冰的,也没个说话的人,可把他憋坏了。 而此时,鲜于不颜正站在书架面前。 听到淳的话,她也只是侧头看了一眼。 “竹云没有把你送出去吗?”鲜于不颜问。 淳道:“没有哦,这几日出宫都要严加盘查的。” “你这么待在宫里也不是办法。” 鲜于不颜找了一堆书放在脚边,也不看,也不知找的什么。 她放下书,片刻之后又说:“不如留在宫里当差好了。” “好啊,这可是求之不得呢。”淳高兴地说,他翻了翻鲜于不颜找出的那些书,却也看不懂什么,“你想让我当什么差?你的贴身侍卫吗?” 能在这种高贵冷艳的女子身边当差,也是别人几世修不来的福分呢。 鲜于不颜只是淡淡道:“你没有那个资格。” 一个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人,还谈什么贴身侍卫? “什…什么?”淳被这话激了一下,心下不服气,“你少看不起人,我可是很厉害的。” “就算你再厉害,也没用。”鲜于不颜语气淡淡地,“这世间,也有你超越不了的人。” 那位大人,是世间万物无法超越的存在。 淳当然不服气,说:“我可是师承西凉铁甲门的弟子,怎么可能还有比我厉害的?” 西凉铁甲门,是这片大陆唯一能和宫花阁比拟的门派。 二者亦正亦邪,早些年都是为皇室做事,只是后来还是回归江湖了。 与宫花阁只收女徒相反,铁甲门只收男徒,而且只有二等的以上,才能真正称作是铁甲门的弟子。 鲜于不颜看了他一眼,“铁甲门弟子只有两位,一位是西凉前太子第五欢,一位是西凉现太子第五夕。”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淳尴尬的挠挠头,“那我好歹也是铁甲门的三等弟子,也算是铁甲门的人吧?再怎么说,能进铁甲门就已经证明我是很厉害的了,如果没有铁甲门一等弟子必须是皇室子弟这一规定,那我肯定是能得到承认的一等大弟子。” “是么?”鲜于不颜也没向其他女子一样露出那种夸张的叫声和表情,平淡得更向一碗白开水。 鲜于不颜又说:“不如我将你送到敬事房去吧,那儿正缺人手。” 最近君长戚性子不稳,宫里的太监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南禹安和皇后对这事儿也不管不问,人手一下缺得紧,如今有些忙不过来了。 淳疑惑,“敬事房是做什么的?” “你感兴趣吗?”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敬事房的。 淳:“嗯嗯,在宫里当差肯定天天都有美人看,敬事房那儿女孩子多吗?” 鲜于不颜心下诧异,嘴上接着说:“自然,只要你喜欢,就都有,怎么样?去吗?” 在鲜于不颜看来,敬事房的人虽然失了根儿,却也要强的有强的,要弱的有弱的,那皮肤白得不像话,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若真办起女人来,会令很多真正的女人自愧不如。 “去去,我当然去。”淳兴奋地说,都说宫里当差风光无限,他也想体验一把这种感觉。 听到他的答案,鲜于不颜放下了书,才将目光转移到淳身上。 淳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竟不由得跳快了几分。 原来她的眼睛,是这样的好看,像两颗黑宝石似的。 鲜于不颜没有发现他的异状,对门外道:“竹云,你进来。” “阁主,你有什么吩咐?”竹云行礼。 未等鲜于不颜说话,淳就大声说:“我想去敬事房当差。” “……” 竹云愣在那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是不是听错了?” 敬事房是男人路过都要夹着腿走的地方,众人避之不及,怎么这人却…… 莫不是被鲜于不颜洗脑了? 鲜于不颜说:“你没有听错,正好敬事房缺人,不是吗?晚些时候送他过去吧。” “可是阁主……” 淳见她拖拖拉拉的,不明的问:“这敬事房莫不是做押运尸体的地儿,你怎的磨磨唧唧的?” 竹云无言以对。 她有些可惜地对淳说:“你可不要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那儿的俸禄丰厚就行。”淳道。 竹云无奈,看了鲜于不颜一眼后,就点点头同意了。 唉,希望淳日后不要记恨自己。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纱?”淳看着鲜于不颜,道出了自己的疑惑。“莫不是面上麻子多,丑得不能见人了?” 竹云怒了,“你这人怎么……” 哪有这么对姑娘说话的?也太没礼貌了吧? 鲜于不颜却不以为然,她说:“若不是丑成癞蛤蟆,我也不会带着面纱不是?” 面纱下的脸,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淳却觉得那脸不是和鲜于不颜说的一样,他说:“可是你的眼睛,很漂亮呀……” 说着,他就要挑开了那面纱,不想伸出的手被另一只手捏住。 转头一看,是竹云。 而鲜于不颜,则是退后了两步。 “喂喂,不用这么大反应吧?放心吧,我不会笑你的。”淳抬手做服输状。 不就是一张脸吗,有什么不可看的? 竹云却一改之前和气,冷笑着说:“淳公子,自从踏进占星阁开始,你的命就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如果想活着走出占星阁,就管好你的手脚。” 淳明显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看着竹云的表现,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淳不敢冒这个险。 竹云转头对鲜于不颜说:“阁主,皇后娘娘应该快到了,您先去底下等候吧。” 鲜于不颜看了明显有些紧张的一眼,便转身走出书间。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殆尽,淳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他拍拍胸口说:“她真的有那么难看吗?我不也不会取笑她啊。” 竹云笑笑,“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这件事最好止步于此,不然……你将会成为占星阁里众多亡魂里的一只。” 说罢,她也就离开了书间。 淳奇怪二人的反应,心里对鲜于不颜的脸更加好奇了。 那双眼睛,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那双眼睛,到底是镶嵌在怎样一张脸上呢? 是否小家碧玉,是否明艳张狂,是否冷艳决绝,还是温婉如云? 淳不由勾起嘴角,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的脸这么感兴趣。 再说鲜于不颜刚到门口,便看到了进来的皇后。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鲜于不颜行礼说。 皇后略一点头,对竹云说:“你先下去,本宫有话和她说。” 竹云看了鲜于不颜一眼,便退了出去。 屋内,便只剩下皇后和鲜于不颜二人。 鲜于不颜坐到一边,“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她们都知道,自己怀着不同的目的来自不同的地方,终有一日会成为敌人。 只是今时今日,却不得不依靠对方,如今苏祁佑不在,要对付君长戚更是难做了些。 皇后沉吟片刻,问:“你相信轮回吗?” 鲜于不颜不知皇后会问这个,明显是愣了一下,后答:“我信。” 连重生都有,更何况轮回? 皇后的指甲一下一下的划着桌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娘娘今日前来,便是想问这个?”鲜于不颜说,若是没有什么事,她可得走了。 皇后面上出现少有的忧虑,“你替本宫查一个人,从哪儿来,以前做过什么,现在在做什么,全都给本宫查清楚。” “……娘娘请说。” 真是少见。 这些年皇后一只主管南禹安和后宫,怎么会对心思做其他的事?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沐潇湘。” 鲜于不颜一顿,“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皇后说,“你只用知道,她是我们要顾忌的就是。” “那之后呢?又要用孤星一说么?” 鲜于不颜语气平淡,像是做惯了此事。 皇后眉头微拧,说:“或许她会成为对付君长戚的关键,也不一定。” “何以见得?” “君长戚对她是特别的,前几日,君长戚亲自跑到将军府,二人赶走所有人在房里不知谈的什么,本宫觉得……是该有些戒心了。” 虽说此事不假,可皇后明显有其他的目的。 鲜于不颜哼笑一声,“或许君长戚看上沐潇湘了也不一定呢?” 要说君长戚在意的,可不是沐潇湘,而是镇国府的颜悦。 说来也奇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竟让君长戚特殊对待。 皇后眼里透着危险,“这件事,你非做不可。” “是打算用你厌恶的身份来压我吗,皇、后、娘、娘。”鲜于不颜似是在嘲讽她似的。 皇后面色微变,“管好你的嘴巴。” 总有一天,她要亲自割掉鲜于不颜的舌头。 鲜于不颜只是笑笑,“是,皇后娘娘。” “三日后,本宫要看到结果。”皇后冷哼一声,她似乎想起什么,又说:“图门雪已经回到了水泠,正在沐潇湘身边做事。” “这我知道。恐怕今日,她已经和南禹安见到了,毕竟她如此痴心于南禹安。” 第七十九章:捉住一直乌鸦 皇后眼中并没有出现吃醋或者其他,只有嘲讽,“见到了又如何?我不介意,宫里多一个姐妹。” “心真大。”鲜于不颜似乎在提醒对方什么似的。 她又怎么知道,图门雪不知道她是假的呢? 世上有许多万一,左苓还活着,也是鲜于不颜没有料到的。 皇后看了看四周,眼中有些疑惑,“听君长戚说,你带了个男妓回来?” 毕竟在宫里时间长了,人总会想些新鲜的事,只不过一听说是可把皇后吓了一跳。 果然人狠路子野。 “……没有的事。”鲜于不颜矢口否认。 这君长戚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什么都敢说。 鲜于不颜轻转着茶杯,眼里闪过什么,“颜悦。” “她怎么了?”皇后不明。 “君长戚最近好像对她格外上心,虽说咱们查不到君长戚的底细,但可以从颜悦和镇国府入手。”鲜于不颜分析着。 来这里都有几年了,苏祁佑以及皇后的身份来处自己都猜了个七七八八,加上搜索到的资料,足以证明她是正确的。 可就那君长戚,就好像一张白纸似的,一直查不到来历。 仿佛他就是凭空出现的人,根本无从查起, 甚至有一次,君长戚察觉到什么,大大方方地把一张纸留到自己桌上。 “如若再追查下去,隐族圣女的尸体将会出现在陛下面前。” 鲜于不颜就此罢手,这样的话一切就完了。 自己又何曾不是顶替别人过活? 至少是为了那个人,自己也要活下去。 如果让皇后的目光转向别人,那这样的话,也可以让皇后打消对沐潇湘念头。 皇后沉吟片刻,美眸轻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事本宫会亲自查。”皇后笑着说,笑容温媚,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的确是选了一张好皮囊,加上那副优秀的骨架,才能撑起这份荣宠。 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于君长戚,她和鲜于不颜,苏祁佑三人向来都是一致对抗,能查到的都是尽量分享,最后再各自动手。 输赢都是自己的,没什么团体之说。 因为他们明确的知道,未来他们是敌人。 皇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说:“沐潇湘的事……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她对于沐潇湘的执着让鲜于不颜微讶,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皇后有把关于君长戚以外的事看得重要。 鲜于不颜微微点头,“微臣明白。” 鲜于不颜不由得疑惑,沐潇湘到底是哪里,让皇后起了疑心? 如果是因为图门雪的事的话,根本没有可能。 已快接近五月了,空气也是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一会儿,下了几天以来最大的暴雨,大白天却也电闪雷鸣,让各宫里的女孩子都不由抖了几抖。 皇后庆幸自己离开占星阁离开得早,刚到凤栖宫便下了雨,她没有沾染烦人的雨水分毫。 “主子,公子侑来信了。” 刚坐下,一个黑影便窜进了屋,正跪在皇后面前。幸亏皇后之前把人都遣散了出去,才没引起什么慌乱。 再看此人,外头暴雨连绵,身上却未湿几分,只不过沾了几滴否大的雨水,看得出是用怎样的速度在雨中穿行。 听到“公子侑”,皇后面色一变,“快拿来。” 那人将信小心地呈到皇后面前,皇后看着信封上的字体,心下涌过一股暖流。 “你下去吧。”她尽量保持着往日的严肃面孔。 那人得了令,便翻窗离开,消失在雾一般的雨中。 待人走后,皇后才放心了似的,面上都是无法形容的惊喜,眼眶微湿。 可想而知,她等这封信等了多久。 “太好了,公子,你还记得我。”皇后将信放在心口上,似乎能感受到那股来自远方的温度。 信封上还有淡淡地冷香,似乎是穿过青翠嫩绿的竹林,带着雨露和泥土的芳香。 她就知道,他又回到那片竹林里了。 她想在竹林里栽种了大片的桃花,却被公子侑拒绝了。 没有人,可以动他心上的那块土。 可是,那是他曾经说过喜欢的花。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望着那熟悉的字体,仿佛是看到了那个人,皇后险些落泪。 可是看了信上的内容后,她的神色迅速黯淡下去。 “找准时机,准备收网。” 信上就只有短短的八个字,皇后的希望落空了。 他从不问自己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也不问自己有没有受伤,他一次都没有关心过自己。这种无力和郁闷让皇后难受得不行。 随后,皇后又安慰自己说:“他是个大人物,如今时机紧,怎么能谈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呢?我真傻。” 是啊,如今时局紧张,他哪儿能分心其他的事? 自己跟了他这么久,是唯一懂他的人,竟还想这些影响大局的东西,真的是…… 真的是不配站在他身边。 自己应该,更成熟更强大才是。 万万不可,成为公子侑的麻烦,不是吗? 她紧张又兴奋地挠着桌布,想着该怎么回信,才能让他多看自己的信两眼。 若先把重要的事说了,那后头的信他不就不看了?皇后有些失落地想。 公子侑向来只读有用的信息,从前他收了许多贵女的情书,都是直接丢掉或者烧了的。 他只会额外留下几个,仿佛研读,从那些无知的被圈养的少女写来的信中,读到了朝臣最近的动向。 只是这种事做多了,也就烦了。后来,读信这种事他就交给了自己,自己看着信中那些少女大胆的示爱,不由嗤之以鼻。 果然是被圈养的蠢猪,脑子都被排出去了。她嘲笑,心里更加笃定,公子侑是不会喜欢上她们的。 这会儿,皇后想着该怎样回信,才能不被他读到有用的信息后就丢掉。 她忽然的想到了沐潇湘那张脸,却很快打消了自己那愚蠢的想法。 那是不能让公子侑知道的存在。 皇后忽然想到什么,说:“我若说桃花开了,他肯定欣喜。” 对啊,他是喜欢桃花的。 想到此,皇后便下了笔。 她说了桃花,说了这里发生的事,也说了朝中动向,说了南禹安愈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和南禹民的无脑。 在说到自己的思念时,她停笔了。 不了,再写他该厌了。 “灰影。”她叫了一声。 随后,一个黑影便从窗户翻了进来。 “把这个,交给主子。”皇后将那用桃花结绑住的卷纸交给了灰影。 灰影接过卷纸,放入了怀中。 皇后看到那桃花结失了形,不由皱了皱眉头,“小心!” 灰影疑惑地抬起头。 “小心……别湿了纸。”皇后想说什么,却最终忍下了。 灰影略一点头,再次翻窗而出。 雨已不知何时停了,凤栖宫里的桃花被雨打落了一地,看起来凄美又落魄。 皇后走到一地的花上,心里却不由得疼了。 一地残花,一地不知该如何拾起的落寞。 灰影用了极快的速度,收过严格训练的他,知道该怎样才能避开人息,怎样用最隐蔽的方式逃走。 却不想,一只利箭已经预支了他的下一步,在他抬脚时松了箭,再抬眼时箭已经插入了灰影的小腿。 灰影吃痛,落地瞬间迅速做了反应,才不至于狼狈不堪,以便更好迎敌。 君长戚收起弓,笑容瘆冷,凤眸间尽是一股嗜血,薄唇勾起一抹魅惑的幅度:“猎了一只乌鸦,要知道宫里进了一只乌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灰影不说话,下一秒他被包围了起来。 君长戚从他的怀里拿出那绑着桃花结的信纸,不由啧啧两声,眼底低嘲:“世上总有那么几颗棋子,摆不正自己的地位,甚至还衍生了令人发笑的恶趣味。乌鸦,你的主子应该感到悲哀。动了情的棋子,已经不是什么好棋子了。” 他就像是一个过来人似的,左右在灰影身边转了转。 “这种棋子,应该丢掉。”语气低嘲,放柔的尾音像一块冰,浇到灰影心头。 灰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你想知道什么?” “原来是女子。”君长戚故作惊疑。 灰影:“我什么都可以说。” “不,本督不需要你说什么,而是要你做。”凤眸微眯,不知在打算着什么。 灰影感到一阵惊恐,“你要做什么?” “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君长戚说着,一抬手,身边的人便将灰影给打晕了过去。 “传递错误的信息,有时候可是会致命的。”君长戚似乎意有所指。 不一会儿,君长戚就带着人来到了占星阁。 竹云却慌了,因为鲜于不颜刚刚才离开。 君长戚也就不走了,说是要在占星阁等鲜于不颜回来。 竹云知道,完了。 她只求上头的淳不要下来,不让鲜于不颜就惨了。 “九千岁,奴婢与阁主都来自隐族,阁主能做的事,奴婢也能做。”竹云知道让君长戚一直呆在这里不是办法,便上前请谏。 君长戚眼皮抬了抬,嘴角有那么一丝不屑,“是么?她是隐族圣女,莫非你也是?” “奴婢……奴婢不是。” “是啊,你怎么可能是呢?不过本督最近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你想知道吗?” 竹云心里有些发悚,却还是说:“九千岁请说。” 君长戚:“寿王府里,也有一个隐族圣女,是被献给神的那一位哦。你们的长老鲜于子淳为了她,可是亲自追到了水泠城,如今躲在哪儿也不知道。或许,你们楼上那个就是,也说不定。” 第八十章:颜夙的婚约 听到君长戚似是无意的说出这话,倒更像是提醒。 竹云心中微凉,若是楼上那真是鲜于子淳,那她们岂不是暴露了? “九千岁提醒得是,那人……便交给九千岁处置了。”竹云咬了咬唇,宁可错杀一百,为了自己和鲜于不颜的安全,她都得这么做。 君长戚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嘴唇微翘,“你这么信任本督?” “以九千岁和公主殿下的交情,奴不得不信。”竹云说。 就凭着君长戚是左苓的师傅,她就会信他。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毕竟这么些年,君长戚变得太多太多了。 不说样貌,甚至脾性,甚至手段,甚至喜好。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骨子里泯灭不了的温柔。 但她还是会认出来,毕竟君长戚曾经…… 就算变成了过去式,竹云的鼻尖还是酸涩不已。 君长戚笑笑,眼睛弯弯很是狡黠,“你家主子就算在,也帮不了本督。不如这事就由你来做吧。” 竹云欠身,面容恭谨冷淡,“您说。” 他看了眼地板上的灰影,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让她变成我们的人。” 这事儿不过是兴趣使然,不过他很乐意看到别人痛苦的模样。 竹云略一点头,“我明白了,把她带到我房间。” 君长戚的信任,她很受用。 灰影被蓝衣人拖到了竹云的房间,随便便恭谨的站在门口。 君长戚随意的站在占星阁面前的巨大梨花树下,纯白娇嫩的花朵吐着芬芳,让空气都变得甜甜的。 大雨方过,落了一地的花瓣,像是铺了一层地毯似的,软软的。 那年四国的聚会,便是在梨花树下吧。 小小的左苓,那时候还是左煜的她抱着一把滑稽的木剑,怯生生的看着其他人。 没有太子的威严,只有那种被吊打多次的怯懦。她就像被人遗弃的猫儿一样,怯怯的看了眼这个世界,终是不敢再看一眼其他。 苏祁佑许是心疼了,说:“帮帮他吧。” 后,左煜便成了他的徒弟。 多少春去秋来,梨花树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如一个轮回。可无论怎么轮回,树下的和平却再也回不去了。 竹云弄好出来时,就看到君长戚挺挺的站在梨花树下出神。 她笑了笑,那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喜欢梨花。 俊美的侧颜以梨花为背景,险些让人失了神。 君长戚像是感觉到身后的人,转身看她,带着凉意的风吹散了一地落白。 他又恢复那矜贵模样,“你做得不错。” 没有问做得如何,而是直接的夸奖,竹云心头晕开了一抹酸楚。 “能帮上九千岁,奴很开心。”竹云微低下头,让人看不见眼眶里的泪。 君长戚看到蓝衣人将灰影带出,便转身出了占星阁。 竹云看着他离开,好一会儿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她转身上了楼。 殊不知,楼上正有人往她那儿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嘴边勾着邪魅的弧度。 左苓的师傅……吗? 这下事情就有趣多了。 将军府内,沐潇湘收到了一封信。 她以为是苏祁佑的,便兴高采烈的打开了。 不想信里没有落款,书信也是陌生得很。 沐潇湘失望了好一会儿,无奈和了信。 苏祁佑前些日子才说腰好了已经准备启程了,可如今却又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她总担心苏祁佑半路是不是遇到剿匪英雄了,以至于久久不能现身。 无奈,她只得再看了看手中的信。 陌生的语气,不会像苏祁佑那般亲昵又肉麻的称呼自己为夫人,看久了反而像是一个一直关注自己的人写的。 沐潇湘没由来的感觉到恶心,却还是忍住了。 信纸里有碎金,看起来价值不菲,仿佛是在刻意彰显身份似的。 墨水也很香,看得出来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来的,非富即贵。 自己来这么久也没树立什么敌人,怎么还有人跟自己写这种恶心的东西? 正想着,容羽来通禀说:“小姐,寿王侧妃派人来亲你过去一趟。” 沐雨韵? 沐潇湘不明,“为何好端端的请我过去?有请沐流光吗?” 她和沐雨韵可没那么多姐妹情深需要说,对方怎的突然有心思回娘家叫人? 容羽摇摇头,“大小姐如今正被逼着说亲,侧妃没有找她。” “说亲?这也太急了,她如今还只是女娃娃,哪儿需要换笼子?”沐潇湘有些不耐。 这将军府也太急了些,这么早就急着将手里的筹码外售,看来之前那一棒是把他们都打疼了。 容羽:“那我们要去吗?” “去吧,不然府里也无聊。”沐潇湘说。 这几日沐中成都不在府里,她也便没了事情做,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沐流光身上,她但是乐得清闲。 容羽替她换了衣裳,做了一番打扮。 刚出门,禾欢便要跟着一起走。 她实在放心不下容羽,有这么个不清不楚的人走在沐潇湘身边,她的心都是提着的。 容羽取笑:“不过出一趟门,何必跟得这么近?” “呵,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禾欢没好气地说。 这沐潇湘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戒心?自己为她操劳这么久,她也没些表示。 走在前头的沐潇湘忽然停下,她看着墙头上一抹玫红色的倩影,利落简洁的衣着,没了那些金银首饰的拖累,她倒更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了。 沐流光没发现有人已经看到自己,一下跳下了墙。 禾欢轻呼一声:“大小姐,她要去哪里?” 怎么说自己曾经也是一个闺阁小姐,接受不了翻墙出逃这种设定。 容羽:“大概是逃婚吧。” “逃婚?她的亲事说定了?”沐潇湘疑惑。 这么快的吗,怎么自己没得一点消息? 禾欢也是一脸疑惑,“前院也没传消息出来呀,你可别乱说话。” 她自是不信容羽那张嘴的。 容羽却不以为然,说:“听说是和镇国府的公子定亲了。” 说话间,她似乎有意的看了禾欢一眼。 禾欢听到镇国府几字,当场便愣住了。 和颜夙? 他同意了吗? 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同意? 禾欢脑子里一连绷出几个想法,似是在叫嚣不甘。 颜夙不是喜欢自己的吗?为什么还要同意娶别的女人? 沐潇湘扇着扇子,燥意难减,“走吧,别让侧妃等急了。” 沐流光的事,事后再探究也不迟。 如果对方真要逃婚的话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自己反而会为沐流光高兴,毕竟她选择了自由。 “主子,我还是不跟你去了。”禾欢忽然说。 沐潇湘上车的身子一停,一脸明白样,“你想去找颜公子吗?” 禾欢点点头,心里不知为何憋屈得不像话,“我有话要问他。” 自己不甘心,为什么? 他喜欢自己,为什么之前还要拒绝自己,现在又要同意这门亲事。 沐潇湘转身看着她,目光有些复杂,沉吟半晌,沐潇湘问:“我有一句话,想问问你。” “你说。” “你喜欢那颜公子吗?” 话落,禾欢却没有回答。 自己喜欢他吗? 答案当然是不,颜夙哪里也比不过南禹安,自己没有喜欢他的理由。 可是听到颜夙成亲,自己拥有那么几分不甘心,觉得颜夙对自己的喜欢是假的,之前说的话就像是羞辱她可怜她似的。 禾欢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敢。 她定定神,回答沐潇湘说:“他喜欢我。” “可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去找他?纵使听到了他要成亲的消息,你也不该如此。你现在这样,有点像第三者。” 沐潇湘直截了当的指出错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群人,觉得喜欢自己的就该永远喜欢自己,就算自己不喜欢,只要对方改变了对自己的心意,那对方就会变成渣人。 禾欢咬咬唇,“如果苏祁佑喜欢的是你,可他却娶了其他人该怎么办?” 沐潇湘有些无奈,想了想说:“如果我也喜欢他的话,那他不可能娶别人。” 等等,怎么觉得怪怪的? 禾欢的想法终归和沐潇湘不同,她偏执的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该保持永远的忠臣,无论对方喜欢与否。 和黄柔一样。 沐潇湘想再拦,容羽说:“主子便随她去吧,咱们没时间了。” 话落,禾欢便不等沐潇湘说话就跑走了。 沐潇湘无奈摇摇头,“她是不是太偏执了?”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一会儿禾欢便想通了呢? “罢了,咱们去寿王府吧。”沐潇湘说着,转身进了马车。 刚才说到了苏祁佑,沐潇湘的心忽然狂跳了两下。 苏祁佑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自己不免有些担心。 那家伙,也不知道何时会窜出来。 “你是哪里人?”沐潇湘忽然问容羽。 如今自己还是不想苏祁佑,多想着其他的事吧。 容羽愣了愣,不知沐潇湘会问这个。 随后她说:“和您一样,是东蒙人。” “是吗?”沐潇湘并没有感到震惊,反而心里平静些许。她想到了最近发生的那件事,又说:“听说东蒙最近出了一个假冒我的人,你认识吗?” 话一出,容羽却沉默了。 沐潇湘心里得了答案,看来是认识的。 容羽深吸了一口气,说:“主子只要相信,她冒用你的身份绝无冒犯你的意思,她只是不想主子的神话败落就这样败落。” 终有一日,怯懦无能的姑娘也会变成自己憧憬的人的样子,她选择变成自己憧憬的人。 她要让那一个神话,永远延续下去。 沐潇湘的眼眶忽的涌上一股酸热。 第八十一章:互通心意 禾欢来到镇国府,看到在刚下马车的颜夙。 暖风轻柔,他的笑容也柔和得不行,他抬手将另一辆那个里的小妹颜悦扶了下来。 谁不喜欢颜家公子是最疼自己的小妹的,磕着碰着都会气囔囔半天。若是想嫁入颜府,那也得颜悦高兴了才行。 只不过在看到颜悦那一张略带不满的脸后,颜夙的脸色也就不怎么好看了。 他面色缓了缓,终是不忍重语气:“罗君浮就是一个商人子弟,前些年他和黄家小姐的八卦绯闻吹得满天飞,难道你都忘了?那般不知体的人,配不上你。” 颜悦却不甘地说:“纵使如此,我还是心悦他。哥哥,你别把这事告诉爹,好吗?” 她今日又不听颜父的劝告,偷偷跑出了府,不料就听到城里走了贼的消息,害得全家人又担心又害怕。颜夙怕得亲自出来寻,不想看到自家妹妹和一个牵着乌龟的男子聊的欢快,那满面红春,可不就是动了情。 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水泠城里的纨绔公子罗君浮。 出身商家他或许还不会做什么反应,可就是罗君浮爱流连花丛,这点最让颜夙放心不下。 “不,这事我不会依你的。”颜夙硬了语气,“你便听话,别动这心思了。” “我不!”颜悦第一次如此大声的反驳自己的哥哥,只见她泪光盈盈,好不惹人心疼。“我就是喜欢他,哥哥你爱对谁说就对谁说,正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喜欢罗君浮的。” 头一次的春心萌动,就这么冲昏了颜悦的头脑。 颜悦喜欢这种感觉,心里既惊险又刺激。 颜夙面色一紧,眼里面上算是怒气,“早知你如此,当初我们就该应了君长戚的求亲,他就算再不好,也知道惯着你。” 然而话一出,二人都愣了一下。 君长戚,曾经求娶过颜悦? 颜悦面色苍白不已,想起君长戚的霸道邪魅,心里有些害怕,“哥哥,你们不能把我嫁给君长戚,嫁给他我会死的。” 看来这小丫头还是看不到君长戚对她的娇惯和宠溺,必是那身气势太霸道,但叫她怕了。 颜夙无奈叹了口气,眼角瞥见正向自己走过来禾欢,他说:“你先进去,哥哥有些事。” “哥哥……”颜悦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便看到缓缓走来的禾欢。 颜悦只觉得这女子有些熟悉,不知在哪儿见过。 “进去吧。”颜夙轻哄。 颜悦点点头,看了眼禾欢就跑进府了。 而此时的禾欢,因为骑马骑得太快而流了许多汗,打湿了发,也打湿了衣裳,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怎么来了?” “你要成亲了?” 二人异口同声,随后又是一同愣了下。 还是颜夙先回神,他笑了笑,纵是失落也消散几分:“是啊,日子定在下个月,下个月是个好日子。” 禾欢眼里皆是不可置信,“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成亲?” 为什么,继续喜欢她不就好了? 颜夙却是愣了愣,他垂下眸,“我不似你长情,喜欢什么的渐渐的便淡了。前几天,我便已经收拾好了对你的喜欢,如今我的心里要住另一个人了。” 他说得极淡,看起来却是释怀了。 这么些年,他皆是望着图门雪的,可惜图门雪的眼里心里全是皇宫里的那人。 就这些时日,在他知道图门雪还活着时,心里的什么东西也就忽然的落地消失了。 他不会再被图门雪牵动情绪,就是在那种一直渴望的感觉逝去后,他终于有了些别的渴望。 自己又何必呢? 或许自己可以活得更好,找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不是更好? 禾欢却忽的流下眼泪,“为什么?” 她不明白。 颜夙不知她为何如此,“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成亲?你都说了是喜欢我的,可还是要娶别的女人,肯定是不喜欢我的吧?之前那些,也不过全是诓骗我的,是不是?”禾欢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她的世界观里,喜欢一个人就要为那个人保持贞洁。 她总是在幻想,幻想着自己喜欢的人能有一天看见自己的心,也感叹自己为他保持贞洁的可贵。 可是为什么,颜夙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颜夙却有些瞠目地摇摇头,“我从不知你原是如此的想法,只怪是我不了解你罢。阿雪,南禹安是帝王,可他如今已经有了黄柔,你早些放下心,这是对这段感情的责任,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不想他刚说完,禾欢便抬手给了他清脆的一巴掌。 颜夙被打得有点蒙,难道自己劝错了不成? “他是当今陛下,你怎可直呼他的名讳?”禾欢皱着眉呵斥。 颜夙没有生气,心里反而替她难受几分,她已经入了南禹安的魔怔了。 只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初南禹安接近她,也只是因为图门家是拥立新皇派和手上权势的关系。 到现在颜夙才想通,或许斩杀图门一族,里头也是有南禹安的默许。 因为图门一族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 知道自己做错事的禾欢只得软下声色,放柔声音恳求:“对不起颜公子,我太着急了。” 颜夙不以为然,“无事,你早些回吧,沐小姐该着急了。” “她就是一个变态,只不过是在利用我而已!”禾欢脱口道,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大都感叹世道不公。“颜公子,不如你收了我吧,我若是在你身边,你必定日日欢喜,心里也就再不想娶别人的事了。” 颜夙却被她的话语惊着了,他不由得退后两步,坚定地说:“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禾欢不甘地想。 她看不透,真的看不透。 颜夙说:“我要对这段婚姻负责。而且,你心里也没有我,不是吗?我如今才算再了解了你一些,你如此恳求,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继续像从前一样,爱恋你罢?” 他这话说得没错,若失了别人的爱慕,禾欢便感觉自己连个垃圾都不如,失去了可以炫耀的资本似的。 似乎是看透禾欢心中所想,颜夙接着说:“对不起,如今的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接下来,我想为自己过活。” 话都说到这份上,料是禾欢也该是听出来了。 却不想她木讷地抬起头,说:“那我从现在喜欢上你好不好?” 颜夙摇摇头。 该是时候到头了。 “不好。”一个女声忽的响了起来。 二人看去,竟是一身轻装的沐流光。 沐流光想着是谁如此缠着颜夙呢,不想一看竟是自家妹妹的贴身侍女禾欢,她不由得愣了愣。 感情他们还有这么一段,是自己不知道的? 沐流光如此想着,却还是挺直腰板走到二人面前。 颜夙看到沐流光不由惊讶两分,“沐小姐,你怎么来了?” “日后都是要成亲的,叫我流光便可。你喜欢禾欢吗?如果可以,我是同意你纳妾的。”沐流光满不在乎地说。 虽然心里难受,这事只要一真肯定得被妇人圈给取笑了。 颜夙很快反应过来,解释说:“是我之前唐突,害她不心里安宁,如今是在向她道歉的。” “可是你们刚才说的……” 分明不是这事儿啊? 禾欢却不想再待下去,只觉得今日自己也是没脸没皮的了。 一句话不说,她便转身走了。 颜夙看着禾欢离去,无奈叹了口气。 “沐小姐……方才都听到了?” 沐流光点点头,“你从前是喜欢她的吧?如果喜欢,为什么不……” “那是从前,我方才也说了,我想为自己过活一次。”颜夙说着,又怕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又解释说:“总之,是我让她误会了。” 沐流光摆摆手,“她总是有些不甘心和看不开的,日后自是会好的。” 她都知道,自己不也是过来人吗? 原先也是想着为左煜悍守贞洁一辈子,可后来又突然的释怀了。 “那沐小姐今日来,是所为何事?”颜夙问。 沐流光这才想起正事,她问:“这亲事便这么定下了,颜公子可有不称心?若是不称心,你大可退婚……” 她只是没有自信。 颜夙却笑了,“这亲事是我亲自允的。” “什么?那你便是……”沐流光脸一红。 颜夙点点头,“如若沐小姐信得过我,日后我便全心全意只对沐小姐一个人好。” 沐流光有些不自在,还是第一次有男子对自己这样说话,纵使自己幻想的还有左煜。 “你可以纳妾的,省的别人笑我是个妒妇。”沐流光又说。 她是不怕自己被笑,大不了躲起来哭一顿便是。 颜夙却摇了摇头,“颜家男子从不纳妾。” “这样啊……那我日后会伺候好你的。”沐流光无话可说,只得没头没脑地憋出这么一句。 若是他要纳妾什么的,她也就认命了。 颜夙却木讷了:“府里下人多,你不需什么都动手的,只管享福便好。我如今已经掏空了心房,里头也只够住一位的。” 他从前是单恋图门雪,却没有真正和图门雪说过话,和其他女子也是。 闻言,沐流光却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此时阳光正好,二人心头对彼此也有了些感觉。 只知道对方是个好的,也想放过从前,好好为自己过活。 第八十二章:她的愿望 连续被沐雨韵抓去打了几天马吊之后,沐潇湘感觉整个人都虚了。 从前她是不喜欢这种的,又费脑子又费钱。 她也是不想承认自己愚笨,一连几日输了好多钱,从罗君浮哪儿讹来的五百两银子就那样流水似的飘走了。 这日沐雨韵又着人来请,沐潇湘便装病推辞了。 要再打两圈马吊,那她就只能吃树叶了。 她又怕沐雨韵再来请,便走了沐老夫人那里一趟。不想沐中成也在,她把此事不经意的一提,沐老夫人和沐中成也觉得不妥当,他们对沐潇湘另有安排,哪儿能如此让沐雨韵请来请去坏了名声? 沐老夫人说了这事,便让沐潇湘放心离去。 沐潇湘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就看到屋子里多了个陌生人。 她眸色微冷,两个贴身丫鬟都请假了,红烛又是不当事的。 “你是谁?”沐潇湘警惕地问,身边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那人脸带面具,看到沐潇湘便单膝跪地,行礼说:“公主殿下,督主那边已经替您查清楚图门雪将人藏在了何处。还有鲜于子淳和沐中成的事。” 听到对方说是君长戚的人,沐潇湘心上的戒备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君长戚是不会害她的,自然旁人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除非是与君长戚贴心的。 从小时候她就知道知道自己这师傅不简单,看着温温柔柔,惩罚人起来却一点儿也不手软,该剥皮剥皮,该拔舌就拔舌。跟他学了两三年,沐潇湘也学了几分模样,自此军中再无人敢造次。 沐潇湘坐了下去,身子斜靠,多了几分闲散,“一件一件说。” “督主围剿鲜于子淳时,不慎让人给溜了,如今跑进了宫里躲藏。”那人说,语气平缓得像一个机器在播报似的。 不想沐潇湘哼笑一声,“师傅看来是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也不妨事,只要鲜于子淳死了便好。” 只要鲜于子淳死了,自己身体里的蛊毒也就不用顾及。没了鲜于子淳的监督,自己也好随时随地地驱毒。 那人接着说:“沐中成最近又向南禹安提想要出兵助阵东蒙,讨伐那事。南禹安是恨透了您,如今已经在琢磨了。” 沐潇湘的面色忽地冷下那么几分,这沐中成能没有愧心的做到这般地步,当真是不要脸又无赖到极致。 自己蛰伏这么久,可不是给他助长气焰的。 沐潇湘沉吟半晌,片刻后说:“至于图门雪藏起来的人,我另有打算。” 她起身,一只手支撑住身子,面上慵懒邪笑,“盯紧了。” 盯紧那两个隐族人,也要盯紧图门雪。 那人点点头,随后又说了几句君长戚的交代,便似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离开。 想到禾欢,沐潇湘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几日沐潇湘只当她是耍了性子,准她告假几天,也不出门,成日闷在屋子里头,也不知她想得如何了。 沐潇湘劝过几次,可禾欢却是认准了自己那套死理似的,听不进去半分劝。 为什么痴情的人,还要娶一个不是自己爱的人呢? 禾欢日日如此的想,几天下来憔悴不少。 而这事却丝毫不影响沐流光和颜夙的婚事,八字很快下来了,是吉。沐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镇国颜府是百年望族,深得陛下信任,就算不问朝事,南禹安做事也得看那儿几分颜面。 虽然近几年因为君长戚的关系,颜家真的没有过问朝事,可还是会帮着南禹安处理事务。这种暗里的东西,往往最让人看重。 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入秋那几天,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沐老夫人却是一刻等不得的模样。 沐流光早嫁过去,她才会早日安心。 不一会儿,容羽便省亲回来了,提了几个篮子,里头都是给沐潇湘做吃食的准备。 如今禾欢不理事,沐潇湘还由着她,这让容羽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这种人,从前的沐潇湘是绝对不会留在身边的。 但似乎想到什么,容羽却忽然的安下心来。沐潇湘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道理,她能微笑着接下左韫送来的刺杀没姬,也能将美姬折成几折送到左韫府上。 听说自那之后,左韫看到了漂亮女人就吐。 “太子殿下好狠的心,如此艳色也人不了您的眼,莫不是真如外人所传的那般……不举吧?”左韫摸着鼻子,笑容一片阴险。 容羽想了想,这时候的左煜会说什么? 却是时间太长,后来左韫弑父篡位的事冲击太大,冲淡了这段记忆,容羽已经想不起来了。 沐潇湘见容羽回来了,忙掩下脸上的算计狠厉,又恢复寻常模样。 “你可是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做了恶主,一次赶了两个贴身侍女。”沐潇湘开着玩笑,伸手接过容羽递过来的糕点。 容羽莞尔,“禾欢如今还没走出来?” “自小便被灌输了东西,哪儿能那么轻易挣脱,便在宽限她两日。”沐潇湘说。 两日,也就两日而已。 她的身边不养无用的人,正好这两日自己也要敲打敲打禾欢,省的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回答,容羽眉头不由一皱。 主仆二人刚说着话,就听红烛来通禀说:“主子,大小姐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沐流光便已经到了红烛身后。 沐潇湘颔首,“既然姐姐都来了,那边进来吧。” 其实左苓晚生了沐流光一年,只是因为看着年轻,如今叫沐流光姐姐也不见人生疑。 “我以为你又要装病躲着不见人了。”沐流光嘟嘟嘴,坐到了沐潇湘旁边。 沐潇湘笑了笑说:“这几日侧妃娘娘天天抓着我去打马吊,一有空闲便被老夫人抓着学习礼仪,我从前闲散惯了,如今排程这么紧倒是打消了我对大宅院的向往,心下怕了。” 沐流光听着觉得有理,沐潇湘一直住在乡下庄子上,也没有嬷嬷教导礼仪,一回来时的规矩和老夫人的青睐却是让沐流光慌了心,不由得做起了话本里的恶毒姐妹。如今时间一长,沐潇湘这不懂那不懂的,让她不由得放松几分。 自己嫁出去后,这事儿便再不用担心了。 想到前几日从颜夙那里得了承诺,沐流光嘴角便弯了弯。 沐流光看了看沐潇湘身旁,问:“今日怎么不见你那不离身的禾欢?从前也见是个忠心的,今日莫不是仗着宠爱跑到哪儿偷懒去了?” 沐潇湘知道她会这样问,跟着禾欢去的探子已经和沐潇湘说了当日的情况。 “不过是小日子到了,前些年因为照顾我落了宫寒的毛病,每月这几天我都是准她的假的。”她声色不变的替禾欢开罪。 沐流光听了,也就再没了那探究之意。 “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本来沐流光忙着筹备自己结婚的事,日子一天天近了,她是不会轻易出门的。 沐流光眸光闪了闪,半晌才说:“我想请二妹妹带我去一个地方。” “姐姐请说。” 能让沐流光这时候跑出来,沐潇湘不由起了些趣。 沐流光抿了抿嘴,说:“你之前居住的庄子,后头不就是宁显塔了?我想去看看。” 听罢,沐潇湘便愣了几分。 “姐姐为何突然要去哪里?” 是为了…… 心下明了。 沐流光盯着杯面的花纹,样式是普通的缠枝莲。“知道她如今又活了,我是开心的,可宁显塔是她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不是吗?我想去看看那地方,也算是今生一次最近距离的接近她,日后嫁人了便要断了这念想了。” 她是从十四岁开始仰慕左煜的,那时的他还是极盛。 后来他没落了,听闻左煜是女儿身,沐流光伤心了好久,却也感叹左煜活得不容易和那让人羡慕的勇气。 这一下,不论他性别如何,自己更是仰慕和敬重。 却不想,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自己一次也不曾见到,想想心里就空落落的。 沐潇湘沉吟半晌,后答:“正好我也想念庄子上的嬷嬷了,便回去一趟吧。” 心下却不由暗幸,庄子上的人不多,因为深居简出,没人真正见过真正的沐潇湘,除了贴身伺候的老嬷。来的时候自己用给沐潇湘报仇的由头收买了老嬷,如今回去也不会叫人生疑。 沐流光心下一喜,又怕沐潇湘反悔似的说:“你不用担心安全,路上我叫了人保护我们。” 如此,沐潇湘也便收了些心。 话已经说完了,沐流光也就走了。 待她一走,沐潇湘却不由得空落几分,苏祁佑的事,仍然没有消息,她突然的就有些着急了。莫不是还没出寨就被人给剿了? 完了,年纪轻轻的自己就要守寡,想想就觉得可怜。 日子到了去庄子那一天,沐潇湘看着坐在马车里的人,惊得她吸了口气。 “颜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颜夙态度温和,“我便是保护你们的,放心吧,我也不是全的文弱书生,学过武。” 一旁的沐流光也是笑得惬意,感情他们增进了感情自己还要无辜地成为百十瓦的电灯泡喽? 第八十三章:男主角上线了 从水泠城到沐潇湘之前所在之地,慢慢赶的话要五日左右。 可五日实在太慢了,若是这么一个来回水泠城肯定乱了套。所以颜夙也没有休息的,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达庄子上时只用了两天半,把马儿都赶吐了。 之前照顾沐潇湘的老嬷姓赵,几日前得了消息,以为沐流光几个会慢慢的来,所以他们到的这天没有出门迎接,也是下人把她从田间叫回来才知道的。 赵老嬷老了沐潇湘一眼,对方双眸清亮含笑,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她就不由得一阵泛冷。 她行了个礼说:“老奴有失远迎,还请大小姐恕罪。” “罢了,本就是我们赶路来的。”沐流光已经满脸疲惫,感觉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因为没了家人看管,沐流光便痛痛快快得骑了几天的马,想是以后更加没有机会,她便是都快身子散架也没从马背上下来。 偌大的马车里只有沐潇湘一个,看着马车外的两人,她反而成了最清闲和多余的一个。 路过当初苏祁佑劫自己的地方,她倒是生了几分想要上去的念头。 不过马车颠簸,沐潇湘就算坐在马车里,也免不了磕磕碰碰,身上染了青紫。 现下终于到达了沐家的庄子,沐潇湘终于松了口气,自己的屁股和皮肤有救了。 赵老嬷替几人安排了房间,沐潇湘一到床榻便瘫软,像一滩烂泥似的。 正当她要睡去,便听到有人敲门。 “我没捎门,进来吧。”沐潇湘有气无力地说,如今她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酸痛的厉害。 不过骑马的沐流光和颜夙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一想沐潇湘才平衡许多。 进来的是赵老嬷,她看到床上躺着的沐潇湘,虽然有气无力地样子,可心里头还是害怕。 赵老嬷小心关上了门,说:“公主殿下,老奴来看看你可还有什么缺的?” 听到那声“公主殿下”,沐潇湘慢慢睁开眼睛。 “我如今是沐府的二小姐,勿说漏了嘴。”沐潇湘提醒说,随后又闭上眼睛,“我这里没什么缺的,另外那两个可是城里长的,没睡过乡下,你多准备些软被,省的他们磕了身子。” “老奴省的,公……二小姐。”赵老嬷抬眼看了已经累的爬不起来的沐潇湘,眼睛瞥到她略有些英气的脸,又很快低下。“老奴告退,用晚膳时老奴再来唤你。” 沐潇湘这会儿不知为何突然脑袋发昏,眼皮沉得厉害,只得低低应了一声。 赵老嬷恭身退了出去。 刚出来,赵老嬷就看到了正抬水进来容羽。 容羽看到赵老嬷,便上前问:“老嬷,你这儿可有活血化瘀的膏药?二小姐来的路上磕伤了身子,如今肯定疼得厉害。” 赵老嬷看着面前的人儿却是愣了愣,好半天才说:“有,有,你且随我来。” 她是觉得容羽可怜,自己侍奉了什么主子都不知道。 早些年左苓还是左煜的时候,她的事迹便传得到处都是。因为左苓是别国的人,所以关于她的传言到了南荣国这边几乎都是不好的。 再加上她忽然的从太子变成公主,世人对她的唾弃便再多了几分。 赵老嬷也是不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左苓第一天被押来宁显塔的时候她就远远的看到了,左苓满面的戾气,身上还沾着血,手上也是。 血迹还未干涸,似乎是刚杀了人。 赵老嬷不由干呕几声,不想被左苓听见了动静,她便朝赵老嬷邪冷一笑,赵老嬷全身泛冷,打心底的害怕。 回到庄子上,赵老嬷便和当时还尚在人世的沐潇湘唠叨几句,顺便叮嘱她不能去后山的宁显塔。 如果落到左苓那个杀人魔头手里,必是活不成的。 那时候的左苓理智已不在,如果知道山下就住着自己仇人的女儿,沐潇湘肯定难逃一死。 只可惜她没死在左苓手里,反而死在了自家人手上。 赵老嬷给容羽拿了膏药,容羽言了谢便赶忙去找沐潇湘。 这几日车上是委屈了她,磕磕碰碰的,让容羽好生心疼。 “小姐,奴婢拿了膏药,给你擦擦伤。”容羽在门外头说, 里头没有回应。 容羽疑惑,问:“小姐,你还醒着吗?” 里头没有回应,容羽也就放了心。 手里的膏药味道并不好闻,她是怕沐潇湘抵触的,如今沐潇湘睡着了,自己也可以放心的给她上药了。 容羽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沐潇湘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如果那位大人还活着,必是心疼极了,即便您是见不得光的……也是他的……”容羽一边替沐潇湘解衣裳一边轻泣,嘴角颤得说不稳话。 想到自己伺候够的两个主子,容羽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因为一个国师的预言,左苓和左煜注定只能存在一个。 她解开了沐潇湘的衣裳,对方身上除了一些早年打战留下的伤疤,还有今日新磕的擦伤。 过了这么久,沐潇湘还是没有选择去掉身上那些疤痕,御医那儿有特制的祛疤膏,可惜左苓并不同意。 那是她的荣耀和勋章,怎么能轻易地说去就去? 容羽一边替沐潇湘上药一边流眼泪,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在克制什么。 因为沐潇湘睡得沉,所以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很快清醒,这也是让容羽担心的。 这般没有防备心,日后该怎么办? 从前的左苓甚至有五天未合眼,就算稍稍闭上那么一会儿,只要身边有什么响动就会很快清醒,眼里警惕得可怕,像一头狼。 以前她总是劝左苓放心,有自己和那位大人在她是不用如此警惕的;可现在,左苓放松了警惕睡得如此深熟又让她不由得捏了把汗。 上完了药,容羽便细心地替沐潇湘脱了多余的衣裳,又盖了一条薄被,这才放心离开。 不知睡了多久,厨房那边做好了饭菜,天边方才蒙了灰。 沐潇湘被叫起来的时候,因着从前的习惯她也是睡够了,顿时有了几分精神。 “我身上的药是你替我擦的?”沐潇湘一边穿衣一边问容羽。 容羽点点头,“那药虽然味道不好,奴婢怕小姐不喜,便没叫醒主子。” 沐潇湘笑笑,如今身子已经轻松很多,“不错。” 主仆二人来到前厅用了饭,因为家主的到来,庄子上忙宰了鸡,比往日的丰盛许多。 不过沐流光和颜夙还是未睡饱的样子,眉间都是倦色。 沐流光看了神采奕奕的沐潇湘一眼,有几分惊讶,“二妹妹休息得不错呀。” 沐潇湘笑了笑,“回到了一直生活的地方,我心里头高兴,便美美的睡了一觉。” 说这话时赵老嬷正在替颜夙倒酒,她听着沐潇湘的话,心下分神,酒便满了出来。 颜夙出声,“赵嬷你也下去用饭吧,我们吃饭不需要人伺候。” 赵老嬷如获大赦,走得很快。 沐流光疑惑,“这赵嬷走路那么快做什么,好像有什么人在追她似的。” 可是她没看到,一旁的沐潇湘敛了冷笑。 赵老嬷怕的是自己若是露出什么马脚,沐潇湘就会取了她的性命。 之前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现在终于吃到了熟,还是些清爽的时令野菜,新打的野味,沐流光等人得胃口一下就被打开了。 疲倦被食物扫了一半,吃得也比预想的多。 “二妹,等事情办完了你带我逛逛这庄子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呢。” 酒足饭饱之后,沐流光便和沐潇湘一起散步消食。 颜夙因为顾及二人名声,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沐潇湘说:“我从前一直病着,很少出院子,也不知外头是什么的。姐姐若真的想逛,不如让赵嬷带着逛吧,她可是庄子上的老人了。” 她也庆幸,幸好庄子上的人除了赵老嬷以外都没见过真正的沐潇湘。 那真沐潇湘是个心高气傲的,到了庄子上便嫌弃这不行那不行,索性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几年未踏出,一切事情都由赵老嬷代劳。 幸好真沐潇湘的母亲是南荣公主,给她留的嫁妆便够使唤赵老嬷的。 可惜左苓接手时,沐潇湘竟将嫁妆花得一分不剩,真真的败家子。 沐流光有些失望,眉宇间又有了几分心疼,“这些年到底是委屈你了,如若那时我能拦着姨娘,你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沐潇湘无所谓地摇摇头,“我到这庄子也并不都是坏处,我的病不就是在这儿养好的?” “可这庄子如此偏远,也没个有学问的,乡下人不懂什么礼仪,一定怠慢了你。”沐流光仍是如此说。 她看着那些工作的农人们,面上复杂。 沐潇湘无奈,也不纠正她什么。 二人有随意聊了几句,沐流光便留不住了,打着哈欠要回去睡觉。 沐潇湘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刚进门一个白色身影去扑了上来,将沐潇湘抱得死死的。 那人用脚关了门,顺便给了容羽一个冰冷的眼神。 容羽垂下眸,便不再去沐潇湘的房间。 “别动,让为夫好好抱抱。”苏祁佑握住她要向自己袭击的拳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语气沙哑,有些颤抖。 身上的男人似乎是快马加鞭赶来的,汗味都在衣服上,但然还有他身上好闻的草木香。 沐潇湘并不讨厌这种行为,便任由对方抱着。 她有些幽怨地问:“信里都说要来水泠了,怎么也不见你?” 苏祁佑听到这话,不由得笑笑,他半哄着回说:“寨子里还有些安排,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又怕你等得急,便只能说再来的路上。现在见到你,我就知道这几日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沐潇湘哼了一声,却没几分责怪:“我又不是为了见你才来的。” “我知道,不过那守塔人识得你,待会儿你得亲自去打点一下。”苏祁佑抱得更禁了,他哑声说:“真怕你又是假的,一会儿就消失你。” 苏祁佑做了几天的梦,都是有关她的。可惜梦里再怎么高兴,梦一醒,便是满腔的失落。 第八十四章:守塔人 “对了,听说你前几日落水,是南禹民那小子将你救出来的?”苏祁佑想到什么,将沐潇湘左右看了看,“可有受凉?” 沐潇湘无奈,“没有,我体质很好。人家可比你大呢,怎么能叫别人小子呢?” 南禹民已经二十三四岁了,而苏祁佑也不过二十出头,沐潇湘虚岁二十。 “不过,你消息挺灵通的。”沐潇湘似笑非笑,莫不是这家伙在监视自己不成? 苏祁佑自然听得出沐潇湘话中有话,说:“这事儿似乎是有人刻意放出来的,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 他已经和沐潇湘成亲,自然会给她自由和隐私,从前自己在塔周围加派人手是怕她受仇家的袭击,如今已经不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被另一个左苓给吸走了,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沐潇湘”。 “不过,我也是有些吃醋。”苏祁佑话锋一转,接着说:“日后不要再接近南禹民那家伙了,他被你逃婚以后已近疯魔,如今还将一具尸体纳为王妃,这事儿你肯定也查到了。” 沐潇湘点点头,这事她有让禾欢打探过,不过就是不知道那王妃的名字罢了。 “鲜于子淳偷偷进入水泠城的事,你可知道?”沐潇湘问他。 不过苏祁佑是山贼一枚,或许也不知道鲜于子淳是谁吧?沐潇湘怀着些许侥幸。 不料听到鲜于子淳几字,苏祁佑的面色却阴沉了几分,“看来君长戚有事瞒着我了。” 沐潇湘疑惑,“你和君长戚认识?” 怎的,莫非苏祁佑不只是普通的山贼? 看来对方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好的。 瞧见沐潇湘眉间的忧色,苏祁佑很想告诉她真相,可是又忍住了。他抿了抿嘴,对上沐潇湘探究的眸子,眸光闪闪,叫人不忍欺骗,他说:“等你哪一天想起我,你就知道了。” 他不明白,四个人一同出场,而她为了却只记住了一个君长戚? 这么多年过去,南荣改朝换代,西凉太子也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曾出现在那场会盟中的人,东蒙太子是女儿身,而他…… 沐潇湘猜到是这么个回答,便也不再追问了。“罢了,不说便不说吧。” 总有一天,忘记的事儿自己总是会想起来的。记忆这种东西,它不能藏一辈子不是? 苏祁佑听到她语气中的失落,连带着自己也有些难受,“我等着你将我记起来的那一天。” 她若记不起来,自己也没有办法。 沐潇湘点点头,意识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她问:“你大半夜赶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见我这么简单吧?” “嗯,知道沐流光想进宁显塔,里面可有会有一些暴露你身份的东西,咱们先进去看一看,检查一下。”苏祁佑说出自己的目的,随后他又换上一张求夸奖的表情,“怎样,为夫细心不细心?” 他的眼眸里就像是有星星在闪似的,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幅度,俊美的脸也贴得很近,呼吸可闻,似乎在等待她的抚摸,沐潇湘不由得看愣一小会儿。 瞧着沐潇湘这有些失神的模样,苏祁佑嘴角的幅度更大了,“怎么了,是对为夫动心了吗?” 极轻的语气柔得很,沙哑的嗓音一直在撩拨沐潇湘,让她的心跳变得很不规律。 “才,才没有呢,你这种花孔雀,肯定对其他女人也这样。” 沐潇湘说着,袖子轻甩在苏祁佑脸上,兰香轻绕,苏祁佑的笑意越发深了。 他拉过沐潇湘的小手,“咱们现在就去吧。” 沐潇湘出门看了看天空,摇摇头,“血浆还没出来呢,太黑了。” “没事,我有法宝。”苏祁佑神秘一笑,他再次拉了拉沐潇湘的手,“走吧?” 见他如此说,自己也没什么顾虑,便点头同意了。 路过容羽的屋子时,里头的灯已经熄了,看来是睡了。 苏祁佑牵着沐潇湘的手,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着,沐潇湘感觉到手心出了汗,想要抽开却被握得更紧。 “别闹。”苏祁佑低声说,莫名的蛊惑人心。 沐潇湘有些委屈,“我的手出汗了。” 这么牵着感觉一点儿也不舒服,早知道出门前洗个手了。 苏祁佑嘟嘴,“咱们也就今夜能见面,你就牵着吧,我不嫌你。” 说着,他却拿出自己的帕子,给自己和沐潇湘擦了擦手,又十指相扣继续牵着。 沐潇湘吐槽:“真像个小孩子。” “那也只对你。”苏祁佑接口,他指着前面说:“我的马在那儿。” 沐潇湘远远的看去,就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马悠闲地站在树旁吃草,它身边飞舞着无数的萤火虫,看起来莫名的柔和。 “萤火虫?”沐潇湘有些惊喜。 苏祁佑看着她不自觉露出的喜悦,心里不觉柔软几分,“以前你都是从塔里看这些萤火虫,现在在塔外,感觉如何?” 说着,他就不由联想到她一脸冷漠却又对外头向往的喜悦和期待,每当萤火虫活跃的季节,她都会坐到窗子上,透过围栏看着那些萤火虫。 萤火虫会绕着宁显塔飞舞,一圈圈柔色的光带,是沐潇湘眼里唯一闪耀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他就鼻子一酸。 沐潇湘被苏祁佑拉上马,二人同乘坐一匹马,那些萤火虫似乎有感应似的,用一条柔色的光带指出一条朦胧又神秘嗯路。 “这些萤火虫,真有灵性。”沐潇湘也不知该怎么说,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形容。 苏祁佑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抱紧怀里的人儿,瘦弱的身子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时辰尚早,咱们慢慢走着去。将军府是不待见你吗,怎么瘦了?” 沐潇湘摸了摸腰上新长的膘,说:“哪有?最近府里策划着把我送给南禹安当妃子,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今天鲍鱼明天燕窝,反正是只要能把沐潇湘养的圆润的,沐老夫人都要让小厨房做出来送到沐潇湘嘴里。 不想苏祁佑却眸色一沉,“这群老东西,竟敢打我娘子的主意。你为何还不动手?” “等沐流光嫁出去了再说吧。”虽然感觉到腰环着自己的手臂又贪得无厌的收紧了几分,可她却并不讨厌。“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再嫁了哦。” “好好好,等今晚回去我就把事情都解决好,过两日就来水泠陪你。”苏祁佑听得出沐潇湘有些责怪地意味,心情不觉大好。 从前沐潇湘就是一个不会亲近人的,看人都带着几分贵死和傲气,如今能这般和自己说话,苏祁佑倒是意外几分。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苏祁佑都欢喜。 沐潇湘却听出了他的乐意,辩解说:“我只是不想背个红杏出墙的名头,你若不来,绿帽子带你头上也是你自己作的。” “好好的,我知道了。”苏祁佑哄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感觉到额头传来的温热感,沐潇湘有些无措地看了眼那笑容狡黠的男人。 “谁,谁叫你亲的?”沐潇湘小声的嘟囔,全没了平日的疏离气儿。 这种少有的小女人表情很是珍贵,苏祁佑想再多看几眼,却被沐潇湘掐了腰,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还是适度的好。他提醒自己。 绕着山坡走了两圈,就看到了曾经关押沐潇湘的宁显塔。 宁显塔和沐潇湘走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周边的杂草高了些,如今已经到了她的腰部。 破败阴冷的宁显塔,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这便是,关了自己五年多的宁显塔啊。 沐潇湘有些感慨,想到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傲气不减,有人想让她弯了膝盖,被她徒手捏断脖颈,她举着那颗头颅,原本还想嘲讽她的士兵脸上都没有了血色。 她对那颗仍有些知觉地头颅说,“我乃堂堂东蒙国皇太女,想要在我头上动土,你不配。” 她又抬起头看向那群想动又不敢动的鼠辈,嘴角轻蔑,“你们,也没有资格。” 说完,她像丢掉一个垃圾一般,将那颗头颅丢开。 那头颅滚了两圈,正好滚到守塔人脚边,守塔人面目表情地念了句阿弥陀佛,让人把她押到塔里。 远处传来一阵干呕声,她看到来山上采野菜的赵老嬷。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一直都在宁显塔里。 这么些年,这塔和守塔人也磨了她不少锐气。如今她能如此,也少不了这塔的一份功劳。 旁边忽然传来杂草相互碰撞的声音,沐潇湘和苏祁佑寻着声看去,正好看到从杂草里站起身的守塔人。 那人不似寻常观念里的守塔人一般,是个老者。定睛一看,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前面,一身干净的白衣裳,手上拿着一串圆滑的佛珠,光溜的脑袋在月光下很敞亮。 五年前,他是这二十一二岁的模样;五年后,他还是这幅模样。 “五年了,你还是没变,莫不是已经成佛了?”沐潇湘出言调侃,嘴边尽是不屑。 守塔人无所谓地笑了笑,在月光下的确如佛人一般,平和娴静。 “这么些日子了,难得公主殿下有心回来。”他看了看那塔,眼里平静,“你不在之后,那些萤火虫就再也没绕着塔飞过。” 今日萤火虫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也不知都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开始和从前一样,绕着宁显塔和人飞舞。 第八十五章:画像 沐潇湘看着在身边飞舞的繁星,感觉心里踏实得不少。 每一个寒凉孤寂的月夜,不正式这群家伙陪着自己吗? 苏祁佑看着面前着和尚,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和气和贵气,面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月光洒了他一身,让他像仙人降世,不沾染一点凡尘烟火气。 从前他只是远远的看过守塔人,从未近身过,也不知道他的容貌,年龄什么的。 现在一看,心中竟有些不适。 这么些年,就是这和尚陪着她吗? “他叫什么?”苏祁佑问。 沐潇湘说:“他叫梦参,梦参,这位是我的……我的丈夫,叫苏祁佑。” 对于苏祁佑的身份,她不打算对梦参隐瞒。 她为二人介绍了一下,免了一番客套。 梦参和苏祁佑对视一眼,略点了点头。 梦参走到二人身边,“你怎么回来了?事已成了?” 他没有斥问沐潇湘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来,而是像一个长辈一般。对于她要做的事,他从来不拦着。 梦参的声音像极了二月抚风,轻柔却不失魄力,沐潇湘以前每日都是听他念着经文入睡的,这些天没了他的诵经声,她反而有些不习惯,“只是回来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有人要来,我想让你帮我演一出戏。” “我知道了。” 梦参说,他从不过问沐潇湘做事的理由。 沐潇湘似是想起什么,又问:“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进去塔里过?” 知道她关这里的人不少,就算宁显塔旁有她的坟墓,也没个人会轻易相信。 梦参半敛了眼皮,“很多,消息放出之后,很多人都来了。” 说着,他看了眼已经被砸碎了的沐潇湘的墓碑。上头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什么都要在沐潇湘的墓碑上泼上一桶黑狗血,怕沐潇湘出来找他索命。 苏祁佑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愣愣地站在墓碑面前,面上虽是如常含笑,可两侧的拳头却是握得紧紧的。 就算墓穴里没有沐潇湘,可是看到她的墓碑如此,苏祁佑感觉心里难受得很。 沐潇湘淡淡看了眼,语气轻松:“左苓之墓还是我亲自刻写的,真是可惜了我一碑的功绩。” 苏祁佑白了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反正我是笑不出来,他们太过分了。” 他转向梦参,“是谁做的?” 沐潇湘笑容微顿,“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替你讨回去,也就道德沦丧才会做一定。”苏祁佑不悦地说。 梦参轻勾一笑,“做这事的人已经死了。” “啊?”苏祁佑一愣,喃喃道:“莫不是遭报应了?” 梦参神态平和自若,“听说上山狩猎时,被野兽吃空了肚子,头也被叼走了。” 听罢,苏祁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而沐潇湘趁着二人谈话的功夫,已经独自一人巡查了一下自己曾经用过的房间。 宁显塔有五层,除了第五层是属于梦参的外,其余楼层梦参并没有特殊安排,她就一层一层的换着住,每天醒来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第一层和第二层没什么异样,沐潇湘快速略过。 到了第三层,刚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味道极淡,还有草药膏的味道。 这宁显塔有时候会有一些客人光临,大都是江湖逃难的。 他们就算知道这座塔里有人,还是会闯进来,寻求短暂几日的庇护。 沐潇湘也是通过他们,得知外界的变化。 五年,东蒙国已经不是以前的东蒙国了,可左韫还是那个左韫。 狠辣残暴是他一贯的作风,人民敢怒不敢言。不知为什么,今年的他迫切的想要一个子嗣。后宫妃子几十人,五年均无所出,他就开始张罗着选秀。 沐潇湘抿了抿嘴,走到第三层自己的房间,房门推开有腐旧的“吱呀”声,但更吸引沐潇湘的是久违的血腥味。 地上有一些染血的绷带,血迹暗红,看来是中了毒了。 那血迹鲜红,纱布也很白,看来是不久的事。 沐潇湘对着纱布看着,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放到鼻尖下闻了闻,入鼻的先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后头便是一股淡淡的乳香。 那是女子特有的味道,沐潇湘一下就想到这个。 这时,梦参和苏祁佑一前一后地走到了三楼。 沐潇湘眯眯眼笑着,“看来这宁显塔有女子光顾过呢。” 苏祁佑一脸疑惑,梦参却神态自若,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烧了。”沐潇湘指着那一大堆染血的纱布对苏祁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回来了。” 她非常不希望自己的房间里有别人的气味,甚至体液。 苏祁佑拿起那纱布看了看,不由啧啧两声,“这么宽大,不会是裹胸吧?” 沐潇湘想到刚刚味道,答案不言而喻,看来这家伙伤到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我才说烧了。”她一笑带过。 三人再仔细看了看第三层,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来到第四楼。 第四楼算是她的闺房,旁人进不得,梦参若是没有没有沐潇湘的吩咐,也不会进她的房间半分。 不同于前三层的沉闷杂乱,这第四册干净得很,装饰用的东西几乎都是暖色的。 沐潇湘注意到,床头挂着的那把剑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根被扯断的绳子。 她拉出那绳子,心中竟一时不知何想。 那是她过生辰时,父王送给她的,剑柄上镶嵌有一颗红宝石,像鲜血一样醒目。 “梦参,你失职了。”沐潇湘淡笑着说。 梦参双手合十,“我也是昨天才回来。” “是么?”沐潇湘不再追究,因为梦参从不说谎。 她接着看了看四周,基本无异。 看来那人只是来拿了把剑,是要防身吗? 苏祁佑看到一幅画,就那样大刺刺地挂在书桌前的墙上,只要看书的人一抬头,就能欣赏到画里的自己的英姿。 他不由咂舌,沐潇湘向来自傲,也自恋。“这画也要收起来。”他说。 沐潇湘和梦参闻声走过来,便看到那一幅略醒目的画。 画上的人是沐潇湘还是左煜太子的时候,她身穿一身灼耀的银龙盔甲,星眸凤目,嘴唇轻蔑的勾着,有些睥睨的味道。 苏祁佑不由地笑了笑,自己当初不正是被她这模样给吸引了去? 沐潇湘拿下那画,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曾经的模样。 她想起昨日自己照镜子,镜中的人让她觉得恍惚,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除开衣着。 想到这东西若是被沐流光看到,便一定会想到自己。沐潇湘垂了垂眸,将画递给苏祁佑,“烧了吧。” “我有些舍不得。”苏祁佑可惜的说。 沐潇湘跟着一笑,“那你便藏着,当做个念想。” 那样的装扮,日后是再也见不到了。二人心知肚明。 苏祁佑略有些庄重地点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夫人的画像的。” 一旁的梦参淡淡笑了声。 接着三人又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再三确认没什么能暴露之处,烧了染血的纱布后便离开了。 梦参继续回到半人高的杂草里,蹲下便不见了踪影。沐潇湘和苏祁佑如来时一般,骑着马回到了庄子上。 萤火虫散了,庄子也就到了。 苏祁佑依依不舍地说:“娘子,我争取早日去水泠,万不会让你寂寞了。” 沐潇湘听着眉头轻挑,也不催他,“能写信便好,你不来也没关系。” 苏祁佑听罢,面上挂上大大的失望,仿佛沐潇湘亏待了他似的。 缠着沐潇湘哄了两句,便才不舍的离开。他一直将画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别人抢了似的。 今夜收获不小,他说。 沐潇湘虽然白天里睡过,可还是跟着困了,也就回了房间歇息。 只是这时,容羽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第二天一早,沐潇湘便被鸡鸣给吵醒。 这公鸡嗓门真是大。沐潇湘嘟囔着起身,庄子随着鸡叫苏醒了,没一会儿就热闹起来。 沐潇湘出了门,碰见了半道上的颜夙。 他面色有些低沉,看起来没有睡饱。 见到沐潇湘,他面上撑出一张笑脸,“二小姐,昨夜睡得如何?” 沐潇湘点了点头,“一夜无梦,很是自在。” 看着沐潇湘毫无异色的小脸,颜夙也就知道对方不是在骗人了。 经过昨晚的摧残,他都不由得开始思考这沐潇湘以前是怎么在这鬼地方生活下去的。 沐潇湘抿嘴笑笑,“怎么,颜公子没睡好吗?” 颜夙点点头,无奈地说:“昨夜被蚊子围攻了一夜,我与它们斗智斗勇,天要亮时我把它们打得束手无策,便狼狈的跑了。” “颜公子这个牺牲有点大了,晚间我让下人去房里熏熏艾,不然颜公子又得和蚊子小将斗一晚上了。”沐潇湘低低地笑出声。 颜夙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就麻烦你了。” 他是真的受够了被蚊子骚扰了,刚睡着就听见身边蚊子的哼叫声,连打了蚊帐都不管用,让颜夙害怕的以为是蚊子成精了,要将他吸得皮包骨。 第八十六章:梦参 勿念 沐流光的情况没有好到哪里去,手臂和脖子上全是红色的小包包,看来这里的蚊子是独爱她的。 沐潇湘给她拿了膏药擦擦,她才止住些瘙痒。 用过早膳之后,几人便换了身简便的衣裳登上,沐潇湘以防万一,还带了几支暗器。 若是让别人知道她会武,那可就遭了。 几人走的是捷径,泥路湿润沾鞋。以前从宁显塔到庄子上是有青石板台阶的,可是现在不知道被谁给拆了,让几人的行走成了困难。 “这昨晚上也没有下雨,这泥土怎么湿成这样?”沐流光抱怨着,将裙子提得更高了。 可就算如此,也抵挡不了这地方对她的摧残。因为她外头罩了件纱衣,早间不注意挂了泥不说,又粘了很多粘人草,还被树枝挂成一条一条的,如今已是落魄得不行。 颜夙无奈,“赵嬷嬷指的路就是这条吗?我们真没有走错?” 几人望着前头荫凉小道,看起来是遮天蔽日的,可土地也湿润得可怕,那小道一路通向前,却不知道是通向何方。 沐潇湘心里欣慰几分,幸好昨夜苏祁佑还带了马。 “主子,要不我背你吧?” 容羽看沐潇湘为了不滑倒拽着树枝艰难的前行,一时有些不忍。 明明可以用轻功悦过去,脚都不用沾地的,可为了不暴露也是苦了沐潇湘了。 沐潇湘无所谓的摆摆手,“我没事,这点小路还难不倒我。” 她刚迈出脚不想却猛的一滑,若不是沐流光和颜夙眼疾手快,她差点就整个扑进泥里了。 沐流光问:“你去过宁显塔吗?还有没有其他路?” 沐潇湘心中计量一番,说:“我因为生病一直都在院子里养着,哪里有闲心出去?最多也不过绕着庄子走上两圈罢了。” “是吗?”沐流光有些失望,不过又咬咬牙,说:“区区泥巴路算什么,我还被马粪桶的水泼过呢,哼。” 就算不是为了左苓,是为了自己,她也要咬着牙有过这一片泥泞,亲自去看一看,那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听到沐流光爆出自己的糗事,沐潇湘和颜夙皆是一愣。 自己面前的可是将军府尊贵无比的大小姐,竟然还被马粪桶的水泼过? 颜夙觉得有趣,可想问什么还是忍住了,他怕沐流光生气。这种事无论对哪个女子来说,都是一种耻辱吧。 三人咬着牙,艰难的在泥巴路里穿行。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几人才从这片湿道走出。 捷径一次看来不是白来的,就这么一抬头,年前就是曾经关押沐潇湘的宁显塔。 不比夜晚的肃穆清冷,白日的宁显塔看起来更加破财,旁边杂草丛生,都有半人高了。宁显塔就这么被树林包围着,如林中囚笼一般。 沐潇湘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时,这里还没有这般苍老,宁显塔塔身颜色很鲜艳,不似现在这般苍白,掉色严重。 那时,梦参就站在宁显塔门口,他看着自己,眼里并没有惧怕或者厌恶什么的,平静如清潭。他对自己,就像是对待一个客人一样,恭敬而疏离。 如今,再也见不到一个这样一个有趣的人了。 沐流光几人从杂草丛里刻意的一条小道接近宁显塔,越发接近宁显塔,沐流光的呼吸就越发急促。 这小道像是新走出来的,会不会是那个人? 会是吗? 会不会突然来一个偶遇? 沐流光无法想象那种情况,只能在心里默默期待着,这辈子,能见一面也好啊。 她死而无憾。 沐潇湘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些因风吹而左右摇摆的杂草,想着里头会不会突然站起来一个和尚。 可惜并没有。 明明昨晚才见过的,可沐潇湘还是期待着能见到他。毕竟这漫长的五年里,二人相处了这般久,在她心里梦参已经不是一个守塔人了。 而是一个朋友。 他总是会听自己的抱怨,也任自己嘲笑他是石头转世,顽固得不行。其实他也不是什么石头,沐潇湘觉得他是无瑕疵的白玉,完美得不像话。 沐流光脱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纱衣,丢到一旁。 不想一转头,她就看到旁边被破坏了的墓碑。 “左苓之墓。”沐潇湘笑着念出墓碑上的字。 其实里面躺的不是左苓,而是左煜,左苓就是她,她还活着。死去的,只是那个太子左煜罢了。 沐流光睁大了眼睛,看着墓碑上泼的血,看着墓碑上的字,又看了看那坟包。 “她真苦。”沐流光说着,眼眶里的酸涩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就算是没有死,可沐流光还是忍不住心里酸涩一把。死后也不放过,那人是有多恨左苓呢? 颜夙却摇摇头,反驳她说:“左苓一点儿也不苦,她放到比我们所有人都活得很,如今她只是更自由了,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闻言,沐潇湘有些讶然。 树林间传来一些响动,让沐潇湘不由得打起警惕。沐流光和颜夙却没有发现,已经开了门走进宁显塔。 似乎是注意到沐潇湘的变化,响动一瞬便停止了,只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看来今日带着暗器是对的。沐潇湘装作无事的转身,进了宁显塔。光光是暗器是不够的,沐流光和颜夙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如果对方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那能真正显露拳脚的也就只有容羽一个,到时候还有自己和沐流光,颜夙,自己二人各自的贴身侍人,容羽根本顾不住。 “奴婢要不要在外头守着?”容羽也察觉到不对。 虽然空气里的散发的危险因子让她兴奋,可还是不着痕迹的控制住了,自己大开杀戒,只怕会吓坏人。 沐潇湘摇了摇头,“你把那两个人身边跟着的仆人都带回去庄子上去,若是真动起手来,他们是最大的累赘。” 再者,如果自己躲在暗处动手,肯定会被多心的侍人发现。 容羽面上一紧,“那你怎么办?我不能把你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听我的吩咐,然后在找田庄的人来接应我们。他们肯定还有其他快捷的路可以走。”沐潇湘侧眼看了眼树林,“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可是……” 容羽还想再说什么,她不能再把沐潇湘留在危险的地方了。可是对方已经关了宁显塔的大门,将仆人三个关在了门外。 环儿不明,“二小姐怎么把门给关了?” 容羽面做无异,说:“二小姐叫咱们回田庄去,她们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若是他们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环儿还是有些怕,她看了看荒凉的四周,“如果有强盗怎么办?” 若是这三位大人在这儿丢了命,那她岂不是天大的罪过?沐府又如何会饶过她? 容羽却说:“如果真的有强盗,她们三个在这儿才是给她们添麻烦呢,我们不会武,到时候除了慌,还能做什么?再说了,这是几位主子的吩咐,我是不会违抗的。你们两个,到底走不走?”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环儿也不好违抗主子的命令,她和颜夙的仆人对视一眼,便跟在了容羽身后。 走了几步,容羽也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喜的是那群人的目标好像是塔里的人,而不是没进塔里的,那群人没追上来。忧的是,沐潇湘他们有危险了。 沐潇湘走上记忆中的地方,不过离开几月,却恍如隔世。有时她会想起这个地方,如同想念东蒙一般。 二楼和三楼都有人,一个是颜夙,一个是沐流光,看来他们并没有遇到梦参。 莫非在五楼? 沐潇湘尽量保持不弄出声响,缓缓的上楼。 四楼没有人,如昨夜一般,墙上没了她的画,那是唯一能暴露她的东西。 沐潇湘来到五楼,五楼比底下几间都小,却也精致,不显得闷。 她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如刚来一般,问:“你在吗?” 不同的是,以前总是有人会好脾气地回:“在的。” 这一次却没人回话,屋子里静得可怕。 沐潇湘再敲了两下,仍是问:“你在吗?” 无人回,沐潇湘心里突地起了不好的预感,她从袖中滑出帮着的匕首,从门缝中操作一番,打开了房门。 里头没有人,可房间却是从里头锁上的。 房间里已经落了灰,空气里还有些木材腐败的味道。沐潇湘刚落脚,就激起了一层灰。 “梦参,你去哪儿了?”沐潇湘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被子叠得整齐,看起来是收拾妥当才离开的。 她的目光被桌上两张纸条吸引,上头都写着“勿念”二字。 她认得出,一张是她离开时留给梦参的,那时她刚学会自己涂唇脂,手指上还留有一些鲜红的唇脂,便印在了纸上。 另一张,似乎是知道她会到这里来一般,留给她的。 两张纸都已经落了灰,沐潇湘咳嗽了好一会儿。昨晚梦参并不曾到五楼来,她离开这些时日,他也便离开了,似乎是知道她要回来,他也跟着回来了一会儿。 想到这儿,沐潇湘只感觉眼眶发酸。 怪不得没人打理她坟墓旁的杂草呢,原来他也离开了。 “二妹妹,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沐流光从底下跑上来,面色惊慌。 二人来到窗户前,看到底下站了一群黑色衣裳的人。 沐潇湘不由一震,那衣裳上的金色花纹…… 而八十七章:好久不见了 对手 沐流光有些害怕的对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自己虽说习过几年武,可也是偷看着学来的,根本没人指导过。 如今遇到了真吃这口饭的,她但是怂了几分。 沐潇湘只觉得那身眼熟,却不得近看,根本看不到细致。于是说:“姐姐别怕,我下去看看。” 不料颜夙拦住她,说:“你一个弱女子,这么出去只是送死。” 沐潇湘看向颜夙,只见他目光真诚。 颜夙接着说:“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咱们出去问个清楚,到时候也会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不然在这儿四方之地干等也不是办法。” 听罢,沐流光看了眼自家根本没有什么武力值的妹妹沐潇湘,心下下了个重大的决心似的。 “潇湘,你跟在我和颜公子后面,如果真的动起手,我们会给你杀出一条血路来的。你记得看准时机逃跑。”沐流光握住沐潇湘的手。 沐潇湘自然感觉到自她心神传来的颤抖,可对方眼神坚定,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三人对视一眼,随后下了楼。 沐流光走在最后面,面上视死如归,双手握得紧紧的。 “太子殿下,希望你能保佑流光活着走出这里。”沐流光最后看了眼四楼的左苓的房间,轻声呢喃。 她的声音很小,细若蚊蝇,可前头的沐潇湘还是听见了。 沐潇湘不动声色,心下却已经开始计算着会发生的事。 走到一楼时,沐流光上前将沐潇湘拉到了身后。 “你躲着点儿,注意观察点四周情况,如果真能跑出去,你就拼命的跑,千万别回头。到庄子上再找人来救我们!” 沐流光紧皱着细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已经是说不出的难看了。 沐潇湘心中忽然涌过什么,稍纵即逝的感动,让人想好好珍藏起来。 打开门,就算心里做好了准备可颜夙和沐流光还是被吓了一跳。 光门口就有八个人,个个身形魁梧,拿着不同的武器,有弓有长刀,有鞭有匕首,甚至还有流星锤,看来个个都是能手。 那些人就那样站着,并没有做出要冲上来的姿势,如一个个长柱,眸里印着面前紧张的两个人,没什么情绪。所有人都穿了特制的黑色衣裳,胸口用金线和红线绣着一个三点火的形状,而后用金线绕了一个圈,像是一个图腾标志。面上还带着黑色面罩,特制的面罩近贴着皮肤,只留下鼻子和眼睛,好像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沐潇湘低着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侧目,看了眼包围住自己的人,心下了然,多了几分能活着离开的把握。 “一面七八个人,四面便快接近三十个人了。”颜夙眸色渐冷,危机感颇重。 沐流光上前一步,说:“你们是谁,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那些人没有说话,而是跟着沐流光的移动而移动。 沐流光带着颜夙和沐潇湘二人慢慢走出宁显塔,来到空旷处,这里便于逃跑。若是还呆在宁显塔里,那路都被堵死了。保不准这些家伙还会放火,那种才算死得憋屈。 虽然心里犯悚,可她还是接着移动脚步,“如果你们要银钱的话,你们跟我回田庄上,我叫人拿给你们便是,杀死我们你们也捞不着好处。” 为首的人的武器是两根弯刀,像“x”一样被在身后。 “你们不该闯入这里。”为首的人说。他的目光扫了眼紧张的沐流光和颜夙二人,随后看着二人身后一直低着头的沐潇湘,却没有多做停留,“踏进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这里是那位大人曾住过的地方,他不能容许任何人踏足。 沐流光听此,忙说:“我们只是听说这个有个塔,好奇了就来看看而已,无意冒犯,多有得罪,我们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碰,只是看看而已。” 看来这塔是这群家伙的禁忌呢。 颜夙也跟着说:“是啊,我们本来是上山来踩蘑菇的,只是偶然路过,就来看看。”随后他甩了甩袖子,“两袖空空,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拿。你们误会我们了,我们真不是小偷。” 可就算如此,那人面色不变,眸子一如方才的冷然。 “不管你们有没有拿,踏进这里,就是死罪。”他说着,双手向后抽出刀,看来是真要动手的样子。 看着模样,颜夙和沐流光也只得认命,手上做了随时应敌的状态。 这时,后头的沐潇湘慢慢的抬起头。她笑着看着面前的人,如旧时一般,骄傲自信,如太阳一般耀眼。 那人看到沐潇湘不由得顿住了,眼里稍纵即逝的不可置信,不过很快恢复。因为沐潇湘动了动嘴,唇语:“动手。” 跟着左煜这么多年,他一下便猜出什么。 “动手。”他冷声吩咐,手下挥动着自己的武器便冲了上去。 沐潇湘抬了抬手想要拉住被风吹乱的发,却被眼疾手快的颜夙拉住。 对方在意识到她可能只是要整理头发时,眼中闪过一分懊恼,便很快与人展开打斗。 由于看清了沐潇湘的脸,那群人也没有真的对她动手,只是拿着武器在她面前挥舞了两下子,沐潇湘如同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一样捂着头尖叫乱窜,嘴角却勾起了笑。 很快,沐潇湘便“逃”出了包围,她和为首的人擦肩而过,皆能看见彼此的笑意。那种想要战斗的感觉瞬间被点燃了起来,几十年了,唯一能称之为“对手”的家伙,好久不见了。 再转身时,便只剩下沐流光和颜夙在和那群人决斗。 “快跑!”沐流光朝还在往这边看的沐潇湘大喊。 只是这一分神,胳膊便被划了一刀,血色顿时晕染开来。 沐潇湘看了眼战斗中的人,很多人没有冲上去,顾及着沐潇湘的面子,也就只有一两个人在同颜夙和沐流光缠斗,明显是有放水的嫌疑,可沐流光和颜夙仍旧打得艰难。 沐潇湘没有再做停留,跑了几步就看到容羽和环儿带着田庄的男人们上来了。 “救兵来了!救兵来了!”沐潇湘大声喊。 那群黑衣人似乎是得了命令,快速压制了沐流光和颜夙二人,便一跃飞入林中,一瞬便没了踪迹。 田庄的男人们手里还拿着平日做活计的东西,看来是在工作时顺便抄了一个家伙来的。 “大小姐二小姐,你们没事吧?颜公子呢?你们受伤啦!”环儿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看着比自己狼狈得不知多少倍的沐流光和颜夙,她只能忍着泪,“那群坏人呢?” 看到救兵来了,沐流光不由得松了口气,说:“他们听到你们来了就跑了。” “太好了,太好了,幸好来得及时。”环儿抱着沐流光破涕而笑。 颜夙的小厮也是如此,看着狼狈的颜夙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没保护好主子,是他的失职。 沐流光问环儿等人:“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土匪的?” “不知道,我们是听这两个丫头说的。”一个农人说。 容羽说:“二小姐吩咐我们下山取些东西,我在回去的路上听到土匪的动静,当时不好轻举妄动,只能去请庄子上的人帮忙了。” 她和沐潇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也松懈几分,“幸好你们没事。” 环儿扔在抽抽噎噎地,跟说:“是啊,若不是容羽细心,小姐你们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听了解释,沐流光并没有多心,只是和众人道了谢,便由人包围着回了田庄。 待到包扎过后,沐流光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想起方才的事她还是不由得后怕,眼里涌上点点泪花,“我就知道,是她在保佑我们。” “姐姐你说什么?”沐潇湘没听清的样子,随后莞尔,“是颜公子护得好,姐姐才没受那么多伤,他可是替姐姐挨了好多呢,待会儿咱们去看看他吧。” 沐潇湘在后面,自然看得见颜夙的有意掩护,不止是对自己,对沐流光更甚。 相较于沐流光,他倒是更放心自己。想到这里,沐潇湘就不由得想到了他压下自己手的动作。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要动手?有趣,真是有趣。她就喜欢这种说不清道不明,需亲自探查一切的感觉。 “简单的梳洗过过后,确定已经不再狼狈的沐流光跑到了颜夙的院子,是亲自去道歉和道谢的,赵老嬷也去了。”容羽生硬地汇报着刚才的情况,像个旁白似的。她看了眼院外,又补了句:“赵老嬷拉着沐流光说了会儿子话,奴婢没听清。” 她是担心,赵老嬷会把沐潇湘是假扮的事告诉沐流光。毕竟外人不可信,总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沐潇湘闭目养神,淡淡地说:“她不敢。” 赵老嬷如此惜命,当初真的沐潇湘喝下的毒药,也经过她的手。她大致猜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手里多了两个沉沉的银锭子。 就算是真沐潇湘的奶娘,也有往外爬的一条。 第八十八章:恩怨 “那要不要给她两句警告,不然她也不是安分的。”容羽皱着眉。 她是不放心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她能保证绝对的忠诚和守口如瓶,可其他人不会。 沐潇湘一下一下晃着摇椅,“你去吧,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这也是她给赵老嬷唯一的机会,如果赵老嬷现在不说,那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事实证明赵老嬷是不敢的,她一见到容羽便跑得飞快,根本用不着容羽去敲打两句。她自己心知肚明天自己做了错事,为了小命她还是乖乖闭了嘴。 她想着今日那些土匪是沐潇湘找来的,企图迫害沐家子女,毕竟仇恨摆在那儿。后来容羽一来,她就更加笃定了心中想法。只是想告诉沐流光的心,又怯步了。是不是只要自己说出口了,那自己就没用了?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第二天沐流光便带着人走了。临行前沐潇湘也没打算再做什么,这不由让她松了口气。 马车行过小道,激起一层尘烟,索性尘烟飞不了多高,没一会儿便落回土地上。 身穿银龙盔甲的人看着远去的马车,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将手搭在那镶嵌着红宝石的宝剑上,由于握得太紧而扯动了旧伤,导致鲜血直流。 疏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随后开口:“我们用不用跟上去?” “不用。皇姐不需要我们这么做。”声音方才褪去少女的稚嫩青涩,有了几分稳重。 穿着银龙盔甲的人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庞和左苓有一二分的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不过不同于沐潇湘的英气傲慢,她是那种竹丛中新长得嫩竹,清贵疏离,似待雕琢。 她握着宝剑的手松了松,连日持续下垂的嘴角终于向上勾了勾,“她还活着便好,属于她的时代终会来领。” 得知左苓死得时候,她心如死灰,因为这乱世再没人能纵横。 可如今,左苓回来了! “对了。”她从树干上跳下,一边将手上缠着的纱布,随意解开丢在地上,一边说:“查清楚是谁在皇姐的墓碑上泼血了吗?” 说话间,眉间已是不悦。 疏风捡起被前人随意乱丢的纱布,新鲜的血液染在他的手上:“是二皇女。”他垂眸,似乎是能想象到那人的兴奋似的,不由厌恶地皱起眉,“她亲自泼的血,回宫后还大肆庆祝了一番,说是宴客十日,如今是第九日。” “这种事为什么快结束了才说?”她有些不悦,回头一看自己丢在地上的纱布已经全到了对方手里,她又转过身,托着下巴思考:“我这里闲得慌,正想找点事情给左梵做做。” 左梵,东蒙国二皇女,是左韫一母同胞的姐姐,与左苓和东蒙国所有皇族一眼,傲慢又高贵,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她,却是皇族里的异类,空继承了一副好样貌,却没有继承那恼人的性子。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那种性子,多少次在镜子前学着白日里看到的模样努力练习,也学不到左苓的那种傲气,也学不来其他人的傲气。 “正好左韫最近新封了位皇后,样貌普通又善妒,凭着左梵和左韫那个亲昵度,她肯定气得难以入睡。嗯,就从那儿入手好了。”她清丽的面容终于有了丝笑意,水眸浸着冷。 设计陷害左苓病发,左韫却还能高枕无忧的坐着帝王之位,真是可笑。 自己,要亲自代替左苓,将左韫从王位上拉下来。左苓这些年的委屈,都由自己来一一讨回来! 疏风只是淡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苓宣告去世之后,这位女孩走上门,不似宫中左氏一族的锦衣华服,却拥有左氏一族的独特样貌,她唯一从宫中带出来的是一坛子酒,再无其他。 那时她还未脱稚气,眉眼却和左苓一样的,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说:“我要成为下一个左苓,焰云军由我指挥。” 没有左苓的虎符的话,就算是东蒙君主的左韫也无法任意调遣焰云军。 她说:“那是死规矩,你们敬重爱戴的左煜太子,左苓公子已经死了,焰云军不是贞洁烈女团,不需要为她守寡。” 她说:“这江山也她的一半。” 是啊,有她的一半。 也是从那一刻,焰云军开始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行动了。 可是如今,那位大人还活着…… 疏风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对方眼里已经染上了喜悦,“我们会以最好的姿态,恭迎她的回归。” 说完,她昂头向前,虽身高气势不及左苓,可她却像极了左苓,这就够了。 南荣国,占星阁。 一个碧色人影在淳的房间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进去。 “竹云姑姑,你不进去吗?”年轻的弟子恰巧路过。 竹云面上闪过几分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毕竟这是男子的房间。可是不进去的话,我又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衣服要洗……” 弟子掩唇笑了笑,“竹云姑姑也有害羞的时候啊?姐姐便进去吧,大不了我替姑姑在这儿把风好了。” “当真?”竹云眼睛亮了亮,“我待会儿我叫厨房给你加菜,小丫头。” 说到家菜,弟子眼睛亮了亮,“嗯!” 竹云会心一笑,转身进入了淳的房间。自从君长戚说了那件事之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的。同时她也深刻意识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她选择了爱情。就算再怎么变,君长戚都是不会害自己的,她知道。 如果没发生那件事,自己早已是他的妻子了。可惜,是只不过一瞬的光阴,二人早已被排到了命运的两端。 竹云紧紧握着脖子上的玉坠,似乎能给自己些底气。 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用墨绿色的绳子串着,底下是同色的穗子。穗子在延伸出来两根线,又有两根小小的玉管,看起来很是精致。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玉上除了雕刻花纹以外,还雕有某个人的名字。 “一定要找到,能证明鲜于子淳身份的东西。”竹云暗下决心。 过几天淳就真的要去敬事房当差了,也没有理由再住在占星阁,自己若是再不找到证据…… 竹云每处都翻找了一番,却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想了一会儿,忽然的她想到什么,走到淳睡的床边,而后在床头的木柜处摸到一处开关,启动开关,就看到床头一处慢慢突了出来。 既然自己能摸到开关,那么那个人也一定能摸到开关的。 竹云打开开关,里头有一个精致的墨色锦盒子,一个巴掌那么大。 “这个难道是……”竹云想到某种东西,心也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她打开锦盒,里头正是她猜到的东西。 竹云仍在惊愕之中,她心想:完了。 “竹云姑姑,淳回来了!”门口的弟子小声提醒。 竹云方才如梦初醒,忙将锦盒放回原处,将开关再次关闭之后,匆忙抱起旁边的一堆衣物跑了出去。 不料刚打开门,她就撞上了一堵温热肉墙,一个重心不稳,她本能的向后倒去,手里的衣物落了一地。 罪魁祸首没有要伸手扶的意思,阴柔的面容有些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旁边的弟子捂嘴偷笑一声,说:“阿淳你真是不识好人心,竹云姑姑是看你从来不洗衣服,怕你不好意思求人,想偷偷给你拿出来洗呢。” 话音刚落,地上的竹云便红着脸站起来,像是被说破了心事一般囧得不行,“好啊你,一天就知道瞎说。” 淳观察了一会儿,竹云红着脸低头不敢看自己,心里才有了七八分的安心,这才露出笑。“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劳烦你,脏衣服就那样堆着,让你见笑了。” “哼,邋里邋遢的。那你到底要不要洗衣服?虽说宫里发下来的衣服多,敬事房的的老人也给了你许多,你也不能这般邋遢呀。”竹云瘪着嘴嘟囔道。 瞧这模样,一旁的弟子似乎是发现新大陆似的。 “那姑姑和阿淳说着,我就先去温习功课了。” 弟子说着,暧昧的看了二人一眼,随后笑着跑开。 竹云也不敢看淳的眼睛,低声说了句“不洗就不洗吧”,便追上弟子的步伐。 淳在后头叫了一声,“竹云,我的衣服便拜托你拿去给杂役宫女洗吧,我……我脸皮薄。”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竹云头也不回:“你自己去。” 随后她顿了下脚步,又回头说:“占星阁不能和男子扯上什么关系……太监也不行。” 待二人再见不到彼此之后,方才显露本色。 淳冷着脸捡起落了一地的衣裳,随后一大堆的扔在原来的位置。 而竹云也是如此,带看不见彼此,那面上的紧张和惊恐方才露出。她感到后背湿冷,在接触的时候,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由再次攥紧了手里的玉坠,无助的靠着墙壁。 她无奈苦笑一声,“大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八十九章:我有我的优点 沐潇湘又被沐雨韵给叫到了寿王府,不知道离开这几天沐雨韵给沐老夫人说了什么,反正从那之后沐老夫人是同意沐潇湘跑寿王府的。 但沐潇湘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打听到南禹安会经常跑到寿王府。 据说是最近和皇后闹了矛盾,自个儿跑到了寿王府生闷气。这皇后也没有要哄的意思,反倒是在宫里吃好喝好,比南禹安不时时更是胖了不少。南禹安一听就更气了,跑回宫一看果真是,气得又跑了出来。可怜南禹民,成了南禹安和皇后之间的传话筒,整天跑进跑出的。 沐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沐潇湘趁着这时候和南禹安多接近。 沐潇湘翻了个白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禹安心头都是皇后,自己就算是什么时候也插不进去的,反而会惹了笑柄,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正好,沐潇湘也想趁着这机会,让南禹安厌恶自己,好打消沐老夫人的主意。 沐潇湘前脚刚踏上马车,后脚禾欢就从府里跟了出来。 禾欢福了福神,眉目低顺:“主子,这次就奴婢跟你去吧。” “身子好些了?”沐潇湘看着她,许久不见,禾欢的面容苍白了许多,就算红烛每日用鸡汤人参养着,也没能养出一身好气色。 如此,就算禾欢用脂粉遮盖了些,也是难以掩饰那憔悴。 看来为颜夙娶亲这事,她是费了许多心。 “若没好全,就不要勉强了,小姐身边有我呢。”容羽说。 禾欢却说:“为奴为婢,是以伺候主子为己任,之前是我偷懒,害得容羽肩上多压。如今奴婢好得差不多了,便不用麻烦容羽了。” 她说着,面上不见悲喜。 闻言,沐潇湘只是和容羽对视一眼,她叹了口气,“你们一起吧。” 多个人多个照应,她总是不放心禾欢,就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禾欢听罢,只是淡淡道:“多谢主子。” 随后尘土一扬,马车既向寿王府驶去。 沐雨韵破天荒的来王府门前等候,最少噙着笑,似乎是少有的好心情。 这几日南禹民都是在她房中的,比起刚来那几天的冷淡,沐雨韵明显感觉到他的柔情。她迫不及待地想让沐潇湘看看,南禹民是如何疼自己的。不过她还是忍住了,为的就是要看一看南禹民对自己的态度,如今放心了才将沐潇湘给“请”过来。 “娘娘,你就不怕……陛下真看上沐潇湘吗?听说寿王殿下之前也有意于……”萃青抬了抬眸,忍不住提醒。 不想沐雨韵却转头给了她一巴掌,“本妃二姐的名讳也是你一个贱婢能叫的?再说了,你算什么东西,本妃爱请谁就请谁,还容不得你一个贱婢来多嘴。” “关柴房,今天就不要给饭吃了。”她抬眼示意了守门的侍卫。 侍卫虽有无奈,却也只能照着吩咐做,谁让沐雨韵是主子呢? 这种事似乎是司空见惯,萃青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地被侍卫带走了。她是寿王新买进府的丫鬟,之前沐雨韵本来挺喜欢她的,觉得她伺候得顺心,不想有一天撞到南禹民正和丫鬟做那事,关系好不亲密,看得沐雨韵眼红。 南禹民也自知有愧,也就不在和萃青鬼混了。 一会儿,就听到马车上挂着的铃铛声,沐雨韵这会儿又挂上笑。 沐潇湘着一身绯色翠烟纱裙,纹着精致的金色花朵,平添几分娇贵,一身艳色更是衬得沐潇湘肌肤塞雪,身披金丝博烟银纱,头上带着几只蝴蝶钗,坠着翡翠滴,精致又俏皮。 沐雨韵看着不由眼红,袖子下的手不由攥紧几分,只是面上笑容不变,“姐姐这一身正是庄重,妹妹若是男子,必是要上门求娶的。” 从前她在将军府的时候,都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却不想自己这一走,沐潇湘便穿上了。 沐雨韵心里忽然有些慌,如果南禹民看到了怎么办? 不,绝对不能让南禹民看到!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这么多年了,款式依旧这般惹眼,若不是老夫人再三要求我也不敢穿了来。”沐潇湘腼腆地笑笑。 沐雨韵一看,还真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仍旧是沐潇湘常穿的小圆领,只是这次刻意在胸前开了个精致的口,金线勾边,那白雪也是惹人眼球的。 看到这儿,沐雨韵忽然心情大好。 若是真要比,沐潇湘还真有比不过她的地方。想着,她故意挺了挺胸,傲人的波围让沐潇湘看愣了。 沐潇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从小她就是带着裹胸的,如今发育不完全,跟寻常女子比起来她就是个弟弟。虽然沐老夫人逼着自己多吃了许多丰胸的东西,也成效不大,只不过多长了几两肉而已。 沐潇湘出去跑两圈,那几两肉也就跑没了。 所谓来的快,去的也快,就是如此。 沐雨韵掩唇笑了笑,低声说:“姐姐莫要担心,日后让丈夫帮你。” 可沐潇湘似乎没听懂的样子,“妹妹说什么呢?” 想笑就直接笑,那样子真是气煞她也! 多余的沐雨韵也就不说了,只是笑着拍了拍沐潇湘,一副“我懂”的表情。 “妹妹随我进去吧,众人夫人肯定等急了。”沐雨韵好半天才不再笑,跟沐潇湘说了正是。 沐潇湘眼睛一翻,她就知道,今天来肯定又是来赔钱的。 不过还好,她也找罗君浮偷偷拿了一些关于马吊的书,如今还能应付两下。罗君浮还抱怨说自己正伺候弟弟读书,被沐潇湘这一番打扰罗君斐都生气了,直接把他踢出了房间。 沐潇湘看着罗君浮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不免自责了一下。 这罗君斐也太暴力了吧?她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罗君斐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敌意,就像是怕自己抢走他什么东西似的。 这也太奇怪了。 沐潇湘看了看手里的书,自己怎么说,也要赢一些钱回来,不然太对不起罗君浮了。 几圈打下来,沐潇湘也没辜负期望,赢了些小钱,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不少。 南禹安原本是在书房批奏折的,因为大事的奏折被君长戚以为陛下分担而拿走了,而分到君长戚这里时,也就只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还有几个专门举报君长戚的“钉子户”,君长戚根本没放在眼里,交给南禹安时也便如常。 南禹安不由无奈,这些“钉子户”也是太天真了,如今君长戚把控朝政,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哪里能动君长戚的生死?况且,皇后的生死都还被捏在君长戚手里呢。 自己也只能做做样子,在朝臣面前教训君长戚两句,不过就像给君长戚挠痒痒一样。 太失败了。 南禹安越想越气,便起身出门散散心。 寿王府是自己亲自下令修建的,自然是好得没话说,可是不见皇后,南禹安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几个丫头端着糕点,从南禹安身边走过。 南禹安一愣,“等一下。”他叫住丫鬟。 “陛下有何吩咐?” 南禹安:“府上有客人?” “回陛下,是侧妃娘娘邀了几个太太和沐家二小姐来府上打马吊。”丫鬟如实回答。 沐潇湘? 南禹安想起前几天的宴会上,沐中成和沐老夫人一直在自己面前夸赞这个女儿。 虽说自己没见过这个女子,不过也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他不由得多了几分兴趣。 这沐雨韵肯定也是得了沐府的指示,知道自己在寿王府,才将沐潇湘给叫了来。 想至此,他不由嗤之以鼻。 “下去吧。”他挥退了丫鬟。 怎么说,自己也得去看看。若是长得太差,也不能用做棋子了。 想着,他便抬脚往妇人们打马吊的地方去了。 屋内传来妇人们的欢声笑语,一会儿又传各个府上的事儿,听得南禹安一阵鄙夷。 妇人果然是妇人,他嘲笑一声。 门口守着的丫鬟们正想通报,南禹安摆手让她不要说话。他悄悄来到窗前,透过雕花镂空窗往里头瞧。 其他人都是熟面孔,除了背对着自己坐的一位绯衣女子。 惹人注意的是她的腰板挺得直,很有气质,南禹安只能听到她的说话声,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能说有种吃梨子的感觉,听后带着一股馨甜。 不似皇后软媚,也不似寻常女子低顺软糯。 这也让南禹安不由得心痒几分,越发想要知道沐潇湘是什么样子。可他却没注意到,站在沐潇湘身后的容羽注意到了他。 “沐潇湘,转过头来。”南禹安在心里头默念。 前者不为所动。 “把头转过来。” “沐潇湘,把头转过来。” “沐潇湘,孤让你转头你听到没有?” “转过头来,沐潇湘!” …… 沐潇湘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有要往南禹安这边转动的趋势。 她总感觉……自己被盯了,是很猥琐的那种盯法。 正当她回过头,容羽却忽然挡住了她。 沐潇湘:“……” 容羽:“这太阳太刺眼了,奴婢替主子挡一挡。” “好吧……”沐潇湘将信将疑地回过头。 “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外头响起了南禹民疑惑的声音,沐潇湘这才知道目光的来源。 听到南禹民的声音,沐雨韵面上一喜,说:“王爷回来了,我去看看。” 几位二人赢了几小把,心情大好,“去吧去吧。” 待沐雨韵离开后,妇人便开始交谈起南禹民和沐雨韵的恩爱程度来。 听着几位二人似乎夸张的说话,沐潇湘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就是,夫妻箭的相处模式吗? 第九十章:他的假情假意 “陛下,你怎么……在这儿?”南禹民有些疑惑。 他才刚为南禹安和皇后传完话,只想好好喝口水歇息一下,去书房寻了南禹安却并没有人,一路找过来却见到自家哥哥正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台上偷看。 那是妇人们平常寻乐的房间,南禹民疑惑南禹安到底在看什么。南禹民问了下人才知道,今日沐雨韵又将沐潇湘给召了来。 莫非……是在看沐潇湘? 毕竟那里头,也就沐潇湘还尚未婚配呢。 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得紧张起来,如今沐潇湘手里还有自己要的东西,若是真被南禹安要了去,那他的濉儿就一辈子不会活过来了。 南禹安被撞见了这种事,面上尴尬,讪讪笑道:“只是觉得有趣。” “有趣?”南禹民有些不明地皱起眉。 偷窥有趣? 自家哥哥是变态么? 南禹安也不知南禹民想歪了,说:“听说沐家的二小姐到了府上,难得她和你的侧妃关系那么好,一传召就巴巴地来了。” 这话说得不由让人想歪几分,合着沐潇湘到府上来还另有目的? 不用明说,众人也就知道了目的为何。 里头的沐潇湘不知道自己在外头被说成了什么样,眼下正听两个妇人绘声绘色地讲沐雨韵和南禹民如何如何恩爱的,一边听一边冒疙瘩。 现在她感觉,苏祁佑还是个正常的。 南禹民听到南禹安如此说,没有替其辩解什么,只说:“她是个不错的。” 言语不明,直叫人想入非非。 南禹安听罢面上不由闪过一抹阴沉,不过转瞬即逝。 “王爷,陛下,你们怎么在这里?”沐雨韵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二人面前行了礼。 南禹民见她今日是做足了打扮,却也平平无奇,看不出多少新奇来。便淡淡地道:“只是路过罢了。” 南禹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如今日头毒辣,不如王爷和陛下赏个脸,到里头用些茶点如何?”沐雨韵自认为露出一个非常迷人的笑。 当然,她是一样南禹民和南禹安都不答应的。毕竟里头有沐潇湘在,无论沐潇湘跟了谁,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南禹民却摇摇头说:“不了,本王听说你姐姐也在,她一个闺阁女子,不能同外男见面。是女你也不要日日唤她过来,这让人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天天往自己妹夫家跑,这像话吗? 南禹安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自家的弟弟,从前见了女子恨不得躲起来的弟弟,也有这般成熟稳重的模样? 这话自然也被里头坐着的人听了去,显然是特意加大了声音,沐潇湘听得真切。 同时,旁边坐的两个妇人看着她的眼神也变了两分。 她微微抽动嘴角,想解释也觉得解释不清楚了。看来日后得躲着点沐雨韵了,真的。 原本是一番好好的替她辩解的话,愣是让两位妇人听出了奸情的味道。 几人又在外头说了会儿子话,里头的吴校长却坐不住了。她也不是无所事事之人,今日本就想着早点回去的。 想着,她看了眼禾欢,对方将头垂得低低的。 容羽看着沐潇湘略有些焦躁地神色,便心领神会地说:“主子,要不打完这一圈就走吧,府上还有事等着您处理呢。若是回去晚了,又得挨老夫人的骂。” 沐潇湘顺着话说:“说得是,我便不该这般贪玩的。” 旁边的两个妇人神色各异。 没一会儿,沐雨韵似乎才想起里头有忍在等着自己,这才慢悠悠的回来了。 她打发走了南禹民和南禹安,就是怕他们见到沐潇湘。若是沐潇湘这惹眼的往二人身边一窜,她就觉得自己完了。 沐潇湘不是多好看,可她的利用价值却很大。 可是沐雨韵却忘了沐潇湘的生母。 这圈刚打好,沐潇湘便起身要告辞。 “姐姐怎么刚来就要走……哎,那妹妹便不送姐姐了。”沐雨韵略有些惋惜和遗憾,可眼里的喜悦却没有逃过沐潇湘的眼睛。 沐潇湘假装看不到,笑着出了门,这才觉得轻松不少。 日后这种邀请,她是不会再来了。 容羽拉住一个丫鬟,说:“姐姐,府里可有帷帽,我家小姐方才出了痱子,想遮一遮。” 沐潇湘诧异看了容羽一眼。 “有的有的,姐姐稍等。”毕竟是侧妃的客人,丫鬟也不敢耽搁,一会儿便取了帷帽来。 长长的白纱遮住了沐潇湘大半个身子,敛了她大半的风华。沐潇湘心想,权当遮丑吧。 沐潇湘照着原路返回,毕竟走过很多次,所以也没有因为被遮住视线而磕着碰着。 穿过小竹林,前头便是小桥,过了桥便是寿王府的府门。 不想前头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见到沐潇湘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沐潇湘略略皱眉,刚要侧身避让,就听南禹民叫了一声:“许久不见了,沐小姐。” “臣女见过王爷。”沐潇湘行了个礼。 南禹民也不做端架子那种姿态,声音柔和几分:“听说前个日子你病了,可有好些?” 刻意的好感,让沐潇湘皱起了眉头。 她没看到的是,南禹民的眼光有一下没一下从她的红檀佛珠上扫过。 “多谢王爷关心,臣女已经好了许多。” “是么。”南禹民抿抿唇,似乎在想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这会儿,微风吹开了沐潇湘的帷帽,露出她略微苍白的小脸。 南禹民似乎叹了口气,而后说:“侧妃总归是比你小,不识礼数,才会做出这种轻重的事。如今下人间也有传言,你莫放在心上。” 他说的是沐潇湘经常被邀请到府上这件事,府上下人揣测两句,多几个人流言就越发的大。 沐潇湘只是略一挑眉,“臣女知道了,只是娘娘如今已是皇戚,臣女能躲一日,却不能一直这般畏缩。如今王爷这般说,臣女日后也不怕娘娘会怪罪下来了。” 南禹民点点头,“你识得就好。” 这话倒还好,不料末了他又添了一句:“本王见不得你受委屈。” 似是无意一句话,这才让沐潇湘抬眼看了南禹民,却发现南禹民也在看她,眼中神色复杂。 她淡淡收回眸,“臣女该回了。” 说完,她拢了拢面前的纱,将自个儿的面容遮住。 这南禹民怕不是抽风了? 她不是傻子,就算不怎么通情爱,却也听得出来南禹民的话。 一会儿子便两个样,只怕有目的。 东蒙国略为开放,所以告白之事从来不含蓄。沐潇湘也不是没有见过有心机的告白,就像南禹民这样的。 这是她曾经的招数,在她还是左煜,就是如此笼络霜花小宫主的芳心。 啊,丢脸的时光。 南禹民用手指蹭了蹭鼻子,有些不悦,“本王送你。” “王爷……”别了吧。 她还是要脸的。 南禹民不置可否,“走吧。” 这次是用了些威势,沐潇湘不再拒绝。 后头的禾欢略显得更加丧气了,面色憔悴,今日没有见到南禹安,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南禹安就像是一种毒,已经深深种在了她的心上。 只是路过小桥时,她看到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望。 她眼眶微湿,心中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朵,一扫之前的酸涩感。 他还是记得自己的,他还是会偷偷来看自己的。足够了,这就足够了。禾欢高兴的想,紧握的双手不由跟着颤抖。 南禹安回了书房,刚坐下,被派出去的侍卫就回来了。 “回主子,沐潇湘一直带着帷帽,属下看不见脸。”侍卫说。 南禹安略拧眉,有些烦躁。 侍卫又说:“属下也问过侧妃,说沐潇湘并没有出什么痱子。” “那她带帷帽做什么?”南禹安脸色黑沉,“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莫不是图门雪做的?南禹安转念一想。 图门雪极爱吃醋,从前自己只不过多看了两眼端茶的婢女,第二天就听到她将那婢女发卖。原本他就不喜她,做了这种事,他对图门雪的厌恶就越发深了。 她自小便被灌输了是他的人的思想,做事越发疯魔,所以南禹安也才更好利用她,毕竟自己是她的解药。直到南禹安遇见黄柔,他才有和图门雪一刀两断的想法。 如今沐老夫人又有将沐潇湘送进宫的意图,图门雪在沐潇湘身边伺候,难免不会下手。 他只是觉得沐潇湘诡异,不想让人白白送了性命。 上次他才叫她抬起头,无风的内室也就她被沙迷了眼睛,他总觉得那是刻意的。 “继续盯着,如果她露脸,记得禀报。”南禹安沉声说。 侍卫没有迟疑,略一点头便闪身出了门。 而另一边,沐雨韵也急得紧绞帕子。 翠屏一回来,她便问:“王爷呢?” “回娘娘,王爷容沐小姐出府了。”翠屏如实回答。 听完,沐雨韵的脸上便不由得染上一层怒,有些扭曲。 “这沐潇湘也忒不要脸了,连自己的妹夫都勾引,她也不怕浸猪笼的吗?”沐雨韵恨恨地说。 想想她又不由得懊恼,自己就不该这般放松的叫她来,如今南禹民方才对自己改变颜色,若是沐潇湘在他面前转一转,自己又得回到从前那种尴尬地境地。 第九十一章:资格 本来想嫁给南禹民之后,南禹民也会对沐潇湘死心。没想到这几天南禹民果真对自己有了些转变,沐雨韵觉得身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便鬼迷心窍地请来沐潇湘,为的就是在她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也只怪自己太粗心,这会儿又自讨苦吃。 “娘娘,依奴婢看那二小姐还没您好看呢,王爷不会无缘无故的瞧中她的。”翠屏插了一句,随后很快低下头。 经此点拨,沐雨韵忽的想到什么。“是啊,从前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她呢?她又平胸又不出众,莫非是使用了妖术?” 若真是如此,也难怪南禹民会如此。 “翠屏,你提醒得对,我那二姐自小就住在庄子上,她后山住的是杀人魔头左苓公主,旁边住的是巫蛊之族隐族,谁能保证她是不是偷偷学了什么?”沐雨韵说着,脸上闪着莫名的兴奋和狂热。 翠屏垂下眸,“那娘娘,你……” “本妃现在就进宫!”沐雨韵站了起来,把旁边的丫头吓了一跳,“鲜于大人肯定会帮我的。” 翠屏露出莫名的笑,“奴婢给娘娘更衣。” 沐雨韵并未发现翠屏的不对劲,只是自顾自哼着曲子。刚要出府,碰上正好要进宫的南禹安,便一起进了宫。 “陛下,你觉得臣妾的二姐姐如何?”沐雨韵低头看着青石板路,支支吾吾地问。 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南禹安的脸色,对方只是微怔,随后恢复正常,嘴角噙着笑,“甚好,进退得体,大度宽和,姿态婀娜,蕙质兰心。” 说罢,沐雨韵的脸色便越发的难看了。 不料南禹安看着她,笑说:“孤这儿还有许多夸赞她的话,都是你父亲呈上来的。” 这几日沐中成似乎瞅准了苗头,时不时夸赞自己的女儿一句。南禹安听得多了,也就眼皮都没抬,只是听着。 若沐潇湘真那般容易动心,他送了这么久的东西,她也该给一点提示了。可是她就是按兵不动,让人看得着急。 急得自然不仅仅是南禹安一个人,还有沐中成。他联合沐老夫人多番提点沐潇湘,可沐潇湘就是不通透。南禹安得了消息,也就决定按兵不动。 要收回兵符,不一定要如此。 沐雨韵似是被惊着了,捂着嘴不可置信似的:“父亲他这是什么意思?” “孤和皇后伉俪情深,自然为沐二小姐寻一个好亲事。孤觉得她的气质和寿王很配,不知你意下如何?”南禹安的眉眼弯了弯,似乎是好心好意,语气中也多了些愉悦。 现下,他如愿见到了沐雨韵面上的嫉妒。 沐雨韵讪笑一声,语调低迷,“哪儿有姐妹同侍一夫的道理?这传出去,皇家颜面又该往何处摆放?还请陛下三思。” 说完,她便跪下了。 南禹安笑笑,扶起她,“你说得不错,是孤考虑不周。” 沐雨韵大喜。 不想南禹安接下来呢一句话,直接叫她翻了眼。 “那依你觉得,孤封她一个妃为如何?”南禹安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把玩着玉扳指,看似随意,眼中却不乏认真之色。 沐雨韵知道,此番她若在阻止,那南禹安就会治自己的罪。 她福了福身,“陛下乃天子,臣妇如何能干涉陛下的决定呢?” 心想南禹安和皇后三年夫妻做下来,果真是厌了对方了。如此,她也便笃定了要找鲜于不颜的念头。 南禹安笑看了眼她,低垂着脑袋,满脸的不甘,转身便离开了。 沐雨韵也不再耽搁,从皇后那里拿了牌子就来到占星阁。 因为从前是官臣之女,她从未来过占星阁,更不知道占星阁再何处。占星阁只效命于皇家,亦国戚。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其他宫阁包围着的巨大高阁,鸿鸟飞羽,好不气派。 每个阁楼的阳台面都挂着银白色纱帘,微风吹扶,看着颇有诗意。 “本宫乃寿王侧妃,来请鲜于长老办一件事。”沐雨韵高傲的昂头,对心路过小女子如此说。 那小女子似乎还只是弟子,着一身月白色衣裳,看着不算太名贵,腰间挂着一块蓝色水滴形的玉坠。头上梳着丫鬟髻,两边各带一小件银饰,左边还带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花朵,花瓣娇嫩还带着露珠,散发醉人的芬芳。 不过十一二岁岁的模样,面容却冷冷的。 沐雨韵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你……” “有什么事吗?”小丫头冷冷的问。 沐雨韵不习惯和人这样说话,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才是主子,哪儿能怕一个十一二岁岁的小丫头。 她瞪着眼睛,说:“本妃在找鲜于长老。” 小女孩打量了一遍她,眼中闪过戏谑,“她不在。” 沐雨韵拧起眉,有些不相信,“她不在?你是伺候她的?你怎么知道的?” 瞧着小丫头一副高傲模样,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伺候人的。让沐雨韵尤其不爽。 小女孩挂着笑,“我是她的得意弟子,我自然知道。再说了,以你的身份,是不够资格找师傅帮忙的。” 按道理,像鲜于不颜这般厉害的是直接服务于皇家的,像沐雨韵这种侧妃,根本没有资格找鲜于不颜。 想到这里,沐雨韵的脸色黑了几分。 她捏起小丫头的脸,尖尖的指甲划开小丫头娇嫩的肌肤,白瓷般的薄皮上立刻涌出一颗颗红色血珠。 “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本妃?”沐雨韵咬着牙说。 本来侧妃之位就是她的痛,这丫头还不偏不倚往她的痛处狠踩,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受到的冷眼和嘲笑,心下不甘且恨。 小丫头却不慌,眯了眯眼,“我说得难道不对么?你相不相信,你现在若伤了我,明日我便让师傅给你批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让你连侧妃都做不成?” 沐雨韵被吓了一下,心下恐惧两分,如果真是那命格,她就惨了。 小丫头勾起嘴角,“放开我。” 沐雨韵依言放开她,面上挂了笑,“本妃方才不过同你开个玩笑,可弄疼了?” 说着她伸出手要掰过小丫头的脸看,只不过被小丫头躲开了。沐雨韵的手僵在那里,不过很快又伸回来了。 “你说得不错,可我的事情实在紧急,你既然是鲜于长老的弟子,那你可否帮我找一下你的师兄师姐?”沐雨韵问。 她没有资格找鲜于不颜,那找她的弟子总该有资格吧? 虽说地位差别不同,可有那资质做鲜于不颜的弟子,那也是没得挑的。 不想小丫头挑了眉,语气不屑,“我没有师兄师姐。” 沐雨韵冷笑一声,抬手便给了小丫头一巴掌,“你可真是不要脸,鲜于长老弟子有十三人,你怎么会没有师兄师姐呢?依本妃看呢,你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也只好冒充鲜于长老的弟子充充面子。” 小丫头没有急着辩驳,只是挑唇轻笑,稚嫩青涩的面孔上出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笑,“到底说你不受宠,还真是。” “你什么意思?”沐雨韵急红了眼。 “你问问这皇宫上下谁人不识我?”小丫头拿帕子擦了擦脸,似乎很讨厌沐雨韵的那股味道。 沐雨韵皱着眉,“你是谁?” 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十一二岁岁小丫头了,怎么能如此嚣张? 小丫头白了她一眼,“鲜于楹,是我的名字,我乃鲜于不颜座下大弟子,那群不成器的家伙纵使年长我几岁,也得乖乖叫我一声师姐呢。” 沐雨韵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真有这么回事。 一旁的翠屏也提醒说:“据宫里传鲜于长老的大弟子年纪轻轻,却资质非凡,天赋极佳,如今还没到十三岁,看来是她了。” 这下,沐雨韵彻底傻眼了。 “她……她不会是骗人的吧?”沐雨韵张大了嘴巴。 “你有那个资格吗?”小丫头讥笑道,行派却不似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妃,未来连宗祠都入不了。” “你……” “侧妃娘娘,你不是来找人帮忙的吗?”小丫头又提醒说。 沐雨韵险些被鲜于楹刺激得晕过去,不好还是掐着自己,怕自己忍不住再对鲜于楹动手。 这小丫头,太可恨了! 沐雨韵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个笑,“不知楹大人可愿帮我呢?” “正好我没乐子,就帮帮你吧。”鲜于楹背着手。 沐雨韵:“……那便多谢楹大人了。” 说着,她将自己对沐潇湘的那番猜测说了出来,又添油加醋地加了些什么。 小丫头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含笑,意味不明,“你怀疑,她是用了什么妖术?” 相貌平平,却让南禹民这般爱慕,自然是有妖术的。沐雨韵在心里头嘀咕。 她端做大方,“我是担心姐姐的,可是若她真与我家王爷厮混在一起,那我们王爷可怎么做人啊?” “嗯……你把这个给你家王爷喝下去,若你家王爷真不再喜欢沐潇湘,那她就真有妖术了。”鲜于递来一个墨绿的的小瓷瓶,嘴角挂着意味不明地笑。 沐雨韵狐疑地接过瓶子,“这行吗?” 莫不是毒药吧? “我人在皇宫里,又跑不了,若出事了你再来找我算账就是。” 沐雨韵想了想,也是,皇宫也就这般大,她能逃去什么地方? 第九十二章:避子汤 与禾欢 她拿了瓷瓶,回到寿王府。 南禹民刚好准备进宫一趟,见到她有些疑惑,毕竟嫁过来这么久,她不堪流言就很少出门。有些疑惑,他问:“去哪儿了?” 沐雨韵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面上微喜,眼睛里亮亮的,“回王爷,妾身不舒服,就去宫里讨了药。” “是么?”南禹民想了想,想着沐雨韵进府这么久,自己也没怎么关注过她,甚至有些赌气似的不理她,忍不住提醒,“近来季节更替,你多注意身子。” 这温柔的语气,让沐雨韵心里的冷水一下沸腾起来,她柔柔唤了一声,“爷……” 声音说不出的媚骨,男人听得忍不住酥了半边身子,骨头都忍不住颤了颤。 他不无耻的想,作为暖床工具,沐雨韵是很合格。他需要这么一个人,偶尔尝一口,是极好的。 他是提前考虑的沐潇湘,如今没能尝到沐潇湘滋味,南禹民多少有些懊恼,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南禹民由着这个对沐雨韵有些不满。心里却更迫切的想知道,沐潇湘的味道。 大不了是再抬一个侧妃的时,古有女英娥皇同侍一夫,如今沐家姐妹伺候他一个人又无不可。 想着,南禹民的喉结不由得滚动两下。 这自然是逃不过沐雨韵的眼睛的,她贴近南禹民,感受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沐雨韵就被人横抱起来。 沐雨韵眼中闪过狡黠,身子却贴得紧,声音软媚:“爷,您不是还要入宫吗?” 南禹民哑声,“陛下不会怪罪的。” 这几日时不时替皇后和南禹安传书信,南禹民都觉得自己是两脚不沾地的鸽子,两头飞,如今正是他需要安慰的时候。 想着,他抱着沐雨韵回了房间。 沐雨韵大喜,这鲜于楹给的东西还没用上这南禹民就如此了,那到时候用了岂不是更妙?想着,她伺候得愈发卖力了。 暖帐放下,春意满屋。 事毕三回,沐雨韵因为承受不住便晕了过去。 南禹民再穿上衣服时,又恢复之前那一副冷淡面孔。他看了眼床上的沐雨韵,眼里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厌恶,转瞬即逝,让还在睡梦中的女子感觉后背凉凉的。 他出了院门,找来嬷嬷。 嬷嬷福了福身,“王爷有何吩咐?” “备一碗避子汤。侧妃醒了就给她喝下去,若是不从……灌也得灌下去!”南禹民抿着唇,瞳中尽是寒冷,不曾为她伺候自己而柔和一分,“日后一次都不许落下。” 在还没有王妃之前,妾怎么有资格生下孩子呢? 他需要发泄,仅此而已。 南禹民抬脚变出了寿王府,马车经过半道,他突然改了注意,又回府取了弓箭。 不一会儿,因为没盖被子,沐雨韵变被冷醒了。她感觉全身酸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眼里却荡漾着幸福。 她就知道,南禹民是喜欢自己的。 这时,嬷嬷敲敲门,“娘娘可醒了?” 沐雨韵懒懒地坐了起来,用薄被盖住身子,却丝毫不掩饰那些痕迹,仿佛是要告诉别人南禹民疼她疼得紧一般。 “有什么事吗?”沐雨韵声音因为方才叫得有些沙哑。 嬷嬷听到醒了,便推了们进来,“娘娘,请喝了这碗汤药。” 说着,嬷嬷将一碗褐色的汤药呈到沐雨韵面前。 沐雨韵一愣,却没在意,“这是什么?” 嬷嬷嘴边勾起一丝不大不小的幅度,声音清冷地吐出几个字:“避子汤。” 短短三个字,却让沐雨韵从头一下凉到脚底板。 怎么回事?南禹民竟然要自己服用避子汤,难道是不想让自己怀上皇家的孩子吗? 为什么?是她不配么? “不……我不喝,我要见王爷。”沐雨韵感到惊恐,想要起身却又被婆子们按了回去。 她怕极了,大喊:“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王府的女主人!快放开我!听到没有?翠屏?萃青,你们死哪儿去了?快进来帮本妃!!” 然而翠屏和萃青低着头却是不敢上前的,如今王府的主人是南禹民,哪里轮得到沐雨韵说了算? 嬷嬷的目光轻轻扫过两个丫鬟,两个丫鬟将头低得更低了。 嬷嬷冷笑一声,“奴全侧妃娘娘搞清楚,这王府还没女主人呢。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莫要逾越了。” 说着,她直接让人掰开了沐雨韵的嘴巴,直接将汤药灌了进去。 沐雨韵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被汤药呛得几乎无法呼吸,婆子们怕她吐出来又封住她的嘴巴。 一碗汤药关下去, 沐雨韵经这一折腾,一瞬就晕了过去,嬷嬷懂一些医理,给沐雨韵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离开。 众人就这样任由沐雨韵赤身露体的躺着,随手盖了一张薄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南禹民却已经将自己的帖子送到将军府。 沐潇湘刚才回到府里坐下,下人就忙不迭地送了一张请帖。 她打开一看,南禹民邀请她去骑马射箭。 沐潇湘眉梢轻挑,这南禹民是怎么回事?如此不要脸,自己妻子的姐妹也敢邀约?她冷笑一声,只道自己从前看错了他,也庆幸自己没有嫁给南禹民,随手将信给撕了。 容羽端着酸枣糕上来,“主子,怎么回事?” 她听说南禹民送了书信进来,心里就有些放心不下。毕竟南禹民和曾经的左苓有一些牵扯,容羽还是希望二人不要再见面的好。 “没什么。”沐潇湘嘴角微扯,又提议说:“虽然我喜欢酸枣糕,但也不要时时供着,吃腻了怎么办?” 容羽微敛神色,“奴婢省得了。” 沐潇湘拿起酸枣糕,张开嘴又突然没了食欲,容羽看在眼里,有些不自在。 “对了,禾欢呢?”沐潇湘问。“今天她都什么存在感,总感觉要出事。” 她现在是发现了,禾欢的偏执过了头就是病,自己可得看紧自己。 容羽回说:“回主子,禾欢一回来便跟着小丫鬟出去洗衣服了。” “洗衣服?”沐潇湘微愣,“一等大丫鬟也要做这个?” 容羽摇摇头,“她自己要做的,拦也拦不住,她莫不是对主子你有怨气?” 沐潇湘也跟着摇摇头,手中的糕点拿了又放下,一时摇摆了好一会儿,才说:“去把红烛叫过来,我有话要问问她。” “是。”容羽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红烛进来了。 红烛福身,“不知主子有什么吩咐?” 沐潇湘说:“最近你可有同禾欢说过话?” 不想红烛听到禾欢二字,面色变了变,有些惊恐的模样。她嗫嚅一会儿,说:“说,说过。” 沐潇湘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敛去疑惑,接着问:“她可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反常的地方? 禾欢这几日一直很反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沐潇湘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红烛愣怔片刻,不一会儿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咬破了唇瓣,都破血了才说:“求主子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死,求主子救救奴婢……” 她说着,直接跪走到沐潇湘身边,哭得形象全无。 红烛平日也是个端庄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将她吓成这般模样。 沐潇湘和容羽对视一眼,问:“你说,我一定帮你。” “谢…谢谢主子,禾欢姐姐她疯了……她疯了”红烛一脸惊恐,嘴唇都泛着白,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禾欢姐姐给奴婢吃虫子,还跟奴婢说那是蛊,奴婢好怕。主子,奴婢是不是要死了?” 闻言,在场几人都大吃一惊。 蛊? 禾欢给人吃了蛊? 沐潇湘想到被禾欢救下的那两个隐族人,看来还在她手上。随后,沐潇湘又想到自己给禾欢吃的蛊。 “把手臂给我看看。”沐潇湘将红烛的袖子撸起,果真在红烛的手上发现一圈一圈规律点的红圈, 红烛抽噎着说:“另外一只手也有。” 沐潇湘看了另一只手,发现情况是一样的。她对蛊了解不多,如今感觉苦闷不洗。 一旁的容羽观察半晌,抬眼看到了沐潇湘的忧思,上前说:“主子,这蛊我认识,我村子里有个隐族出来的蛊师,他了解这个。不若咱们把红烛带去他那儿瞧瞧?” “不,贸然把红烛带出去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还是你秘密将那蛊师带进来,不要让别人发现,特别是禾欢。”沐潇湘沉下眸,嘴角仅有的笑意似是讽刺,“红烛,你就继续装着中蛊的样子,别让禾欢发现破绽。” 红烛点点头,随后又不放心的问:“禾欢姐姐她……她到底怎么了?” “她只是病了。”沐潇湘拧了拧眉。 夜晚。 红烛战战兢兢地睡下,可因为寒冷和害怕却迟迟闭不上眼。 禾欢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蛊虫,似乎要夺走她的温度一般,红烛感觉自己很冷很冷,盖了多少条被子也无用。 怎么办?自己会不会死?这么难受,肯定是被疼死的吧?为什么禾欢姐姐要如此对我? 为什么?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禾欢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几个问题一直盘旋在红烛的脑袋里,让她头昏脑涨的。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才终于有了丝睡意。 却不想对床的禾欢突然爬起身,幽幽的来到她的床边。那冰冷的目光把红烛仅有的睡意给吓走了,红烛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第九十三章:噩梦 “禾……禾欢姐姐?”红烛试探性的开口叫了一声,声线颤抖得不行。 夜里漆黑,蜡烛早就已经烧完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蜡烛味和竹叶清香。月光从窗户那儿照了进来,地上染了一层霜白。 禾欢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不理会地板渗透到骨子里的凉意,她背着月光,周身阴冷,把白日里留下的最后一点热气都驱得干干净净,此时看起来像个恶鬼。 她直直盯着红烛,抿得紧紧的唇终于张开,眼里闪现着莫名的狂意和寒凉,“红烛,你是不是把我当做姐姐了?你是我的好妹妹吗?” 好妹妹? 是啊,她真的需要一个好妹妹,一个永远爱自己的,会听自己的话的好妹妹! 红烛是好妹妹,她需要! 红烛不由得拢紧了被子,大眼睛里全是恐惧。 她不敢回答。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没有得到红烛肯定的回答,禾欢心里涌上冷意。她眯了眯眼,吐出一口浊气,“怎么不说话?姐姐问你话你怎么不回话?嗯?” 禾欢毕竟在宫花阁待过,虽然比不得其他人那般身手敏捷,来无影去无踪,各个身怀绝技。 但是她有恨意和执念,那是她活下来的理由。 现在,偏执的狂念占据主导,禾欢的力气大得可怕,她一下把红烛从被窝里提了起来,红烛本就瘦弱,禾欢就像拎一个猫崽子一样拎着她。 红烛怕极了,奋力挣扎,随后从衣裳里褪了出去,赤裸的落回地面。 “禾欢姐姐,我是一个好妹妹,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好怕…”红烛颤抖着说,冷意席卷全身,她抖得像个筛子。 “是吗?”禾欢丢开衣服,眼里闪着安慰,她忽然抱住红烛,“求求你,不要不喜欢我,我以后就不这样对你了!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好不好?红烛?” 从听到颜夙要成亲那一刻,看到南禹安把璎珞项圈送给沐潇湘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禾欢感觉自己被世界所抛弃,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强大?! 对,就是强大? 就是强大的人才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才能被人喜欢!从前她足够强大,靠山够大,所以人人都喜欢她,所以她现在也要强大起来! 红烛怕禾欢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得点点头。“是,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我是姐姐,明白了吗?”禾欢更正她,“你要对姐姐一个人好。” 她的眼眸泛着诡异的冷光,像是瓢泼凉水一下一下刷在红烛脸上,红烛忍着恐惧:“对,只对姐姐一个人好……” 她想起今日沐潇湘的话,沐潇湘说会救自己的,她是主子,她说会救一定会救。所以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家里还有好多人指着自己养活呢。 禾欢的眼神一下就变温柔了,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没发生过一样。她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拿给红烛,笑眯眯地说:“早点睡,红烛。” 她的眼光瞥见红烛手腕上的痕迹,不由抿唇一笑。这是她的印记! 自己也有操控他人的权利,这是强者登顶的第一步! “好……姐姐。”红烛紧咬着唇,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令对方不悦的声音。 红烛穿上衣裳,转眼时禾欢已经躺回自己的床,发出均匀轻浅地呼吸声。她睡着了,嘴边挂着满意的笑容。 晚风吹得竹林沙沙做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刻意逼近,红烛怕极了,将全身都裹入被子里。 不管是什么,都离自己远一点好不好? 自己只想赚钱,安安分分过一辈子,没得罪菩萨,过年过节从来不会少了灶王爷的份,他们会庇佑自己的!不是吗? 红烛是怀着恐惧睡着的,梦里都是一个人追着自己跑,嘴里叫着“妹妹妹妹”,可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她只是要吃自己的心肝而已,红烛怕得哭了。 “红烛,红烛,怎么抖得这般厉害?是不是魇着了?”容羽的声音颇为担忧。 红烛一下就被惊醒了,脸上黏腻一片有汗水有泪水,眼睛肿得不像话。 看到容羽时她差点认成禾欢,可是那里头的担忧和无害又岂是禾欢可比的? 红烛哇地一声扑进容羽怀里,“容羽姐姐我好怕,这里太可怕了……” 她说了好多个怕字,纵使暖洋铺了进来,仍旧驱不走她的冷意。 容羽看着红烛的感觉不对,转身看了一眼禾欢的床铺,被子叠得整齐,人已经不在了。 “别怕别怕,我在呢。”容羽拍拍红烛的身子,随后抽身关了门窗。 禾欢刚刚已经让沐潇湘叫去了,应该没有问题。容羽有了几分把握。 随后容羽从怀中掏出半个巴掌大的小银盒,上头雕着精致的花纹,很神秘,也很贵重。 不是红烛能想象到的价格。 银盒子打开,里头有许多很多红色的小颗粒,两三个芝麻团起来那么大。 “容羽姐姐,这是什么?”红烛不由睁大了眼睛。 容羽眼下有些乌青,嘴唇少有的苍白,她笑了笑,是令人心安的,“这是我从我们村蛊师那里求来的,你身体里的蛊虫发作时能帮你缓解一下疼痛。她只是个隐族外民,是隐族人抱养的孩子,所以隐族的人也没教她多少关于蛊的知识。只有这个,希望能帮上你。” 看着一夜间就少了些鲜活气息的容羽,红烛的心暖暖的,但更多的是自责。 “容羽姐姐,你昨晚向小姐告假是去替我求药了吗?”红烛的眼眶湿漉漉地,红肿得没法看。 幸好,还有人救她。真是太好了。 容羽笑笑,“这药难求,我一日给你三粒,你三餐后服下便可。全给你怕被禾欢发现,一偷偷找我拿就行。” “谢谢……谢谢你,容羽姐姐……”红烛感动不已,眼里终于有了些渴望。 容羽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让红烛着水将药服下。 “咱们都是伺候小姐的,说这些做什么?日后伺候小姐更尽心便是。”容羽笑着说。 红烛点点头,随后将昨晚禾欢的异状和容羽说了。容羽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陪红烛用了午膳后,容羽安排好了红烛今日的活计,便回了沐潇湘那里。 沐潇湘正整理着从沐中成书房里偷来的书信和账册,不管有用的无用呢,沐潇湘的表情都是笑的。 南禹安看来也不是什么傀儡鼠辈,至少是个肯动脑子的。 不过沐中成更属意南禹安,虽然南禹安和南禹民兄弟感情很好,可他们不需要一个会功高盖主的人,如果南禹民这样一个兄弟帮衬,他们二人迟早会做出点事。 沐中成不知是和谁书信往来,信里明确说明要借南禹安的手除掉君长戚和南禹民。 落款有几个字,“公子.辛。” 公子辛? 是谁? 沐潇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得结果。 她被困在塔里五年,消息有时通有时无,梦参下山是能为她带来一些,也就只有一些而已。 这个公子辛,是哪里来?他有什么目的,为什要帮助沐中成呢? 这样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君长戚是奸臣,集全权于一身,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而南禹民是皇帝的弟弟,手中有实权,也有人心。加上南禹安身体的缘故,南禹民这个王爷随时可以把南禹安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水泠城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皇子或王爷,一定突然冒出来的公子辛,莫非是别国的? 沐潇湘闻了闻信纸,信纸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不仅仅是熏香的味道,还有墨的味道。 这种墨…… 据沐潇湘所知,南荣国的人并不多用松烟墨。 还有信纸上的熏香,就算刻意掩藏,只要沾染上一点,整张信纸都有味道。 味道雅淡,还有点桃花的味道。 桃花? 水泠城里有桃花的并不多,倒是北临国,大片大片的桃花,叫人艳羡。 “你知道哪里有桃花吗?”沐潇湘放下信纸,将其小心的放回原来的盒子里。她交给禾欢,“放回沐中成的书房,别让他发现。顺便探一下公子辛的真实身份。” 禾欢接过东西,“我明白了。” 但禾欢动了动嘴,似乎还有话要说。 沐潇湘看了她一眼,问:“你想说什么?” “我……沐流光成亲那日,我想去伺候她。”禾欢说。 不想沐潇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禾欢面色一紧,嘴唇咬得紧紧的。 沐潇湘看了她一眼,眸子一转,说:“之前你和颜夙说的话被她听见,她多次告诉我大婚之日不想见到你。”见禾欢的脸色仍然绷着,沐潇湘又跟着放柔了声音,“她是新娘子,你体谅体谅她吧,就当是为了我,嗯?” 这话说得真切,沐潇湘难能地放下冷意。 如此,禾欢也不好再说什么。“好,我听主子的。” 她的手指绞得紧紧的,关节泛着青白。 沐潇湘笑笑,而后又说:“把容羽叫进来,昨晚她告假说家里产了槐花蜜,我得好好尝尝,那东西我们东蒙可不多。你也一起尝尝吧。” 禾欢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沐潇湘,对方笑意真切,直达眼底,不像是作假。 她松了口气,“是,奴婢这就去。” 槐花蜜? 那个人的东西,她可不敢吃。 第九十四章:贪欲 “我求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王老板痛心疾首地对面前的女子说,面上的胡子不住抽搐,眼里更是泛了泪。 他从望春楼救了黄柔,却不想黄柔离开了几日,后来再出现时就此缠上了他。王老板是悔的,可自己在外头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的事情却是不敢告诉自己的夫人。 他的夫人有病,却是个温婉的。她和王老板是少年夫妻,因为生产时受了兄弟家的刺激,从此受不了王老板有事瞒着她,也怕王老板和青楼的女子有什么沾染,哪怕看一眼,她就怕得要死,生怕下一秒王老板就扎进那些女人的身体里。 王老板也是心疼的,所以没有纳妾,也没有去青楼,是个典型的三好男人,爱老婆爱孩子。那一天他去望春楼,纯属被自己的夫人粱氏逼急了。 这么多年,他也是累的。可是刚叫了老鸨他就悔了,自己的银子应该给粱氏买衣服才是,怎么可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可钱已经进老鸨手里了,根本是抠不出来的,王老板只得硬着头皮叫一个新来的,毕竟新来的和自己一样怕生,不会乱来。大不了坐够出钱的时间,吃些糕点,再回府便是。今日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可是自从自己给黄柔赎身之后,一切都变了…… 黄柔才不是良善之人,黄柔是恶人。 她缠上他了,像一个吸血虫似的。 一开始自己还觉得可怜,于是给了些钱财打发了,自己问心无愧,本不该如此。可粱氏在查账本时却发现了什么,王老板不敢说自己把钱花在了望春楼,怕刺激了她。才有的黄柔的变本加厉。 黄柔明媚一笑,面上皆是善意,她靠近王老板,想要贴近他,却被王老板嫌恶地躲开,黄柔也不恼,“王老板,上次你给的银子我已经花完了,埋葬了我父母,那怪病已经染给了我的弟弟妹妹,我……” 她如是说,面上天真良善,眼里可全是算计。 说到钱,王老板就不由抖了抖,他动了动嘴唇,干巴巴地开口:“我已经没钱了。” “胡说。”黄柔柔声嗔道,一双不太具有美感的双手攀上王老板的肩膀,她吐气如兰,“你是岩城富甲一方的王老板,怎么可能没钱?” 她之前就已经从老鸨那儿打听到了,王老板是岩城首富,因为要给粱氏治病,刚从岩城迁居到水泠城,是打算长住的。再说他家室清白,不沾染黄赌毒,又是个惧内的,是个很适合下手的。 王老板皱着眉挪到窗边,不想让黄柔再靠近自己,“我的钱都已经给你了。” 是他的私房钱,每个节日都准备用私房钱给粱氏买礼物的,如今没了,他感觉心里原本有的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能吃下所有贪欲的小嘴。 “呵呵,王老板当我是傻子吗?”黄柔怪笑一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听到这声响,房间里立刻涌入一大批人,各个手持武器,面色不善。 原本还一脸倔强的王老板被这气势吓蒙了,脸色白得可怕,“你你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杀了我不成?” “杀了你?”黄柔状似疑惑,红唇扬起一抹笑,“怎么可能?我可不能让王夫人伤心啊。再说了,你可是我的长期饭票呀,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话语天真,却让人不寒而栗。 之前已经说过了,黄柔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从前还是贵女的时候不是,现在换了张脸,也不会是。 王老板沉痛的闭上眼,再次说:“我不会给钱的,我已经没有钱可以给你了。” 不能动府里其他的钱,那些都是留给自己的妻女的,给了这个女人那自己还不如去死。 黄柔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嘟着嘴很是不满的模样,“那怎么办?哥哥们,我拿不到钱,该怎么办呀?” 她楚楚可怜的看了眼进来的人,掩下几分恶意。 这些人的头头是她从前的恩客,是个傻的,所以乖乖借了这些人给她。如今用起来尚且顺手,日后若能全权为自己所用,那必是好事一件。 为首的黑汉子面色平静,吐字却冰冷,“打一顿就好,打一顿就能拿到了。” 他们以前就是这样做的。 王老板面色唰地白了,嘴唇不住哆嗦,“这……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怎么敢……怎么敢……也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黄柔摇摇头,不由得啧啧两声,看来是不赞同王老板说的,“天子和报应又有何关联?王老板你也知道,咱们的天子不过就是一个半包傀儡,而报应是神明大人给的,看来你也是知道,咱们的天子已经无用到何种境界了吧?嘿嘿……王老板,你给钱吗?” 她再次伸手,笑意盈盈。 “不…不……我没有钱。”王老板仍是倔强得很。 “呵,真是个硬骨头。”黄柔面上闪过一抹不屑,她起身站到一边,似乎无奈地说:“动手。” 那个黑汉子听了话,给了其余的人一个眼色,所有人一拥而上,不只是谁将王老板丢到了地板上,随后落下一个个拳脚。 王老板不可置信,她居然真的敢? 她怎么敢? 怎么可以做到如此无耻?为什么? “你居然如此无耻?!我当初就不该救你,就不该救你!”王老板吐出一口鲜血,怒目圆瞪。 黄柔悠闲地喝着茶水,笑眯眯地顺着他的话说:“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你……” 拳脚一个接一个的落下,王老板仍是倔的没有给钱的意思。 许久,他已是狼狈不堪,黄柔也没了耐性。 黄柔起身,挥退众人,她嫌恶地看着王老板,“给钱么?” 王老板不看她,自顾自擦着嘴边的鲜血,说:“你身边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让他们给你钱?” “因为他们是我的仆人,是我要给他们钱才是。” 也不知是傻是天真,后头的黑汉子面上一阵嘲讽。 王老板似乎是看傻子一般看了她一眼,挣扎着起身,就要离开。 黑汉子一把扯住他,语气阴冷,“你要去哪儿?”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走,放开我!”王老板挣扎着,却脱不开身。 黑汉子满身的肌肉不是充气的,微微一用力王老板就会当场西去。 黄柔说:“王老板,你别不识抬举,你给了钱咱们谁也不为难谁,这不对我们都好吗?你有那么多钱,给我们这些穷苦人一点又有什么呢?” 比起金银首饰,黄柔现在更爱钱。 王老板不顺眼,黑汉子提着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疼得抽抽。 黑汉子不是没见过如此的,咧嘴笑说:“黄姑娘,以前我们坊里也是有不还钱的无赖的。” 黄柔点点头,“你们是如何让这种无赖吐出钱的?” “剁手,跺脚。”黑汉子说着,拿出刀,“有了切肤之痛,他们哪里敢不还钱?” 王老板听完面色都白了,差点尿了裤子。 黄柔看了王老板一眼,说:“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如此了。”她眨巴着无害的大眼睛,不无苦恼地说:“王老板,对不起了,是你不给钱的。” 说完,黑汉子就命人将王老板的手按在桌子上,开始拿刀比划着,嘴里嘟囔着从哪里砍才能让王老板不用受刀具反复横切的痛苦。 王老板差点晕过去,大叫着:“我要报官!我要报官!你们欺人太甚!” “王老板,你知道为什么天子明知道天下赌坊和地上赌坊是一家开的,却只敢封天下赌坊吗?”黑汉子突然说。 王老板一愣。 黑汉子笑了笑,“因为这南禹安还指望这我们赌坊过日子呢。等到风头过去,这天下赌坊还会再开起来。” 天子想罩的人,他这般迎上去只怕以卵击石。 “再说了,你若是报官的话,那全程的人都会知道你被一个青楼妓子给威胁啦。不知道尊夫人听到会作何反应呢?”黑汉子说着说着就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动手。”黄柔冷笑着下令。 “不!不!不要,我给钱我给钱我给钱还不行吗?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给钱!”王老板尖叫道。 他好后悔,如果能重来,他选择永远不踏进水泠城。 黄柔和黑汉子对视一眼,成了。 外头还在下雨,黄柔“好心”地给了王老板一把伞,王老板拿着伞狼狈地走在雨中,似是没感觉到伞到底有没有庇护作用。 回到王府时,他已经湿透了。 “她怎么敢做这样的事?”王老板怒声道,将手里的伞狠狠扔在地上。 “不行!这些钱是留给夫人和孩子的,绝不能……绝不能就这样给了她!” “我要杀了她!” 王老板喃喃自语,伴着雨声他癫狂得像个疯子。随后他忽然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我要杀了她!” 否则,粱氏会知道的。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看了一眼,只要接触到青楼二字,粱氏就会发病。 他不能让粱氏知道,绝不能! 第九十五章初次登场的霜花小宫主 是夜。 纵使白日热得能把人化开,可到了夜晚,纵使冷的让人抖牙。 禾欢捂着肚子,那种绞痛的感觉还在,白日里沐潇湘疏离而冷漠的眼神仍记忆犹新,这是她第二次催动蛊虫。 这会子禾欢才知道,自己身上得蛊虫并没有被解,那两个隐族人从一开始就是欺骗自己的。 禾欢深深吸了口气,眼里尽是冷戾。 她出了府,骑着马来到郊外一处宅邸。 图门府。 这是她的父亲送给自己的及笄礼物,说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以放心的躲到这里。虽然他曾极力阻止她将这处的名字改为图门府。 那时候的禾欢不知道,父亲早已料定了自己的结局。 月色如凉绸,禾欢衣裳单薄,抬眼看了下府匾,又嘲讽似的低下头。 左苓啊左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怎么那么傻。 入了府,四周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只是这样荒凉的院子,有一处房间却透着柔和的亮光。令人惊骇的是,房间的窗户上却有斑斑血迹,叫人不由得感觉好冷。 里头传来低声呜咽的声音,看来是疼得厉害了。 禾欢撇撇嘴,从腰间拿下鞭子就推了门走进去。 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让人不由得晕眩了一会儿,因为冷风灌入,室内唯一的亮光忽地熄灭,让人不由心头一震。 “你…你来了……怎么样?拿到药了吗?”一个人颤抖着问。 不是因为冷的,而是因为痛的。 而另一个却因为身子薄弱,早已昏迷过去。 “是啊,我来了。不过……”禾欢拿出火折子点了蜡烛,烛光下她眸中生寒,“……不过我不是来给你们送药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咳咳咳……咳咳咳说好了吗?咳咳咳……你怎么能?怎么能咳咳咳咳…怎么能出尔反尔?”年长一些的被气极了的模样,眼睛因为咳得太快而差点从眼眶里喷出。 屋里腐臭的来源正是二人,只见二人身体已经呈现青灰色,皮肤上有一些紫色的窟窿,里头留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 薄唇微抿,禾欢听罢不由得一鞭子抽到那人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紫痕,破开地皮肤像是开了花一样。 “如传言所说,隐族人的确愚昧。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做,反而将人算计得这般狼狈。不知道你们算计别人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的后路?” 鞭子抽得狠厉,似是不解气,禾欢更是狠狠地再抽了两鞭。 床上的人只是微皱了皱眉,显而易见的是因为身体的变化,他们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喘着粗气,眉头紧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咳咳咳我们可有没算计你!” 一时间,他还听不懂禾欢说的什么。 “呵。”禾欢冷笑一声,又继续朝床上的人抽着鞭子,想到白日的事手上的力道也就越发重了,“我好心将你们,只是要你们给我我所中之蛊的解药,客是呢?可是呢?你们是如何欺骗我的?白日沐潇湘拿了鼓试我,那蛊虫居然还在我体内?!你们就是如此报答你们的救命恩人的?嗯?” 之前她还喜滋滋的认为可以逃脱沐潇湘的掌控,可没想到是自己错信了旁人。 如今沐潇湘已生了嫌隙,要再回到从前那般只怕困难。 床上的人不可置信的皱起眉,“不可能!那就是解药,那蛊虫就是我所熟悉的,怎么可能还在?” 说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禾欢看了看他痛苦的面色,手上动作迟疑了一会儿,“我如何信你?” “我不知如何作证,可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岂有欺瞒的道理?”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说。 是啊,自己是救命恩人,再说他们身上又有奇毒,唯有自己可以在京城走动寻找医生为其诊治,他们哪儿有欺骗自己的道理? 想着,禾欢眼下有些慌。 那人猜测,“是不是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种蛊?给你下蛊的人怕你偷偷寻解,所以才骗恩人说是另一种蛊?” 说到这里,禾欢忽的精神一震。 对啊,沐潇湘是什么人,她是曾经的左煜太子,诡计多端,作恶如麻,谁知道她一开始就是欺骗自己的呢?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看着女子露出思索的表情,床上的人知道禾欢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由得勾起一笑。 “恩人,我们也想帮你,可是我们也中了君长戚那家伙的毒,如今毒亦尚浅,我们还能获救。这样……也能更好的帮助恩人。”那人说,面上有祈求期盼之意。 禾欢喜欢别人看自己的这幅表情,心想再赌一把也不是不行。毕竟自己不能一辈子都被沐潇湘捏在手里,自己还有一个南禹安要追。 想到这里,禾欢这才松了神,“好,我一定尽快找大夫给你们医治。” “多谢!多谢恩人咳咳咳咳咳……”他说着,挣扎着要起身,却因为骨子无力而起不了身。 禾欢赶忙按住他,面上漾出一笑,“好好好,我知道了。这些日子长公主南悦白得了怪病,陛下将医生都召集到宫里去了,外头不怎么好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消息,那么多大夫,总有一个在世华佗,我一定将那人找来给你们治病。” 那人登时热泪盈眶,“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禾欢笑笑,知道自己是个英雄,冰凉的心得以温暖几分。 是啊,自己是个英雄。还是个美人英雄。哪有人不爱的? 她又一套甜枣一套巴掌的,将二人给安抚住。 眼看着天色不早,自己还要回到沐潇湘身边。她又骑着马离开。 殊不知在她走后,两个人影从一棵树之后走出。 沐潇湘一身黑色劲装,单扎了个马尾,看起来很是干练。 她和容羽一前一后走进图门府,推开了那扇门。 床上的人看到沐潇湘,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哑声道:“你来了。” 沐潇湘点点头,将手里的两颗解药拿给床上的人,那两人服了药,过了一会儿便可以坐起身自由活动了。 “多谢。”那人拱手。 沐潇湘笑,“我不是不守信用之人,之前的事你们办得很好。” “能和你做这个交易,是我们的荣幸。”那人谦恭地道。 他低下头,不知眼中情绪。 这个曾经要踏平他的家园的“恶兽”就在眼前,他就真的可以做到不恨吗? 不!他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同胞的惨叫犹在耳边响起,事情回到几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夜。 只是那时的左苓和现在的不同,如今的左苓倒是被磨了些棱角,至少不再是那个血腥冰冷的银龙盔甲的主人。 夜凉如水。 轻手轻脚的回到潇湘院,因为刚骑过马,冷风一吹,身上得汗便变得异常扎人。 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木荷香。 木荷? 怎么可能? 禾欢感觉后脊凉透,硬着头皮不敢抬头,缓缓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前。 她颤抖着手想要去开房门,耳边却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心中的想法一下子被印证了。 不! 不可能! 禾欢硬着头皮转身,缓缓抬起头。 一蓝裳劲装的女子正站在屋顶看着自己,发丝随风飞舞,眼眸冷如水,薄唇轻勾,却无半点笑意。她背后是冰冷的月亮,月光将手中的剑光返到禾欢脸上,禾欢感觉凉意一片。 禾欢咬牙跪下,眸中多是惧怕。 少女落地无声,禾欢只看到一双绣着蓝纹银绣鱼的靴子。 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暗器呢。禾欢咽了咽口水。 “你有一个任务。”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随后将一个白色绸布放到禾欢面前。 禾欢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敢迟疑便将绸布接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任务,要她一个连乙下等都不到的人来做?竟然还有人亲自送? 禾欢心底疑惑。 她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只可惜对方戴着面具,看不见对方的脸孔,黑夜中一双眼睛倒是摄人。 少女巡视了一番潇湘院,又开口:“这就是……左苓的住处?” 嗯? 禾欢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回答:“是,是的。” 少女点了点头,“你起来吧。” 禾欢依言起身,站直了身体之后却发现这气势魄人的少女竟然比自己矮了一个头。 ……妈耶。禾欢在心底小小的惊呼一声。 少女冷冷看了她一眼,又问:“她的房间是哪一个?” 禾欢一开始愣了一下,随后在少女的注视下很快反应过来,指了指前头的一个房间。 少女看了那房间一眼,微皱的眉头方才松开。 “你进去吧,伺候好主子之时不要忘了任务。”少女吩咐说。 不咸不淡几句话,却分外的有威慑力,禾欢不敢造次,“是。” 这么厉害又这么矮的家伙,是几等的呢?自己从前怎么没见过? 心中如此想着,可嘴上野不敢多问。禾欢转身推开门,再进屋之际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下。 那少女正好摘下面具,清冷如谪仙,是旁人不敢肖想的存在,额上一点蓝花。 她扫了一眼禾欢,是警告。 霜花小宫主?! 禾欢再不敢逗留,飞快的关上了门,只当做没看到。那股凉意一下从头窜到脚,心跳快得不像话。 外头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便无多余,夜晚又回归寂静。 霜花小宫主进了沐潇湘的房间,她要做什么? 第九十六章:耗子 在图门府将事情都交代清楚后,沐潇湘才精疲力尽地回了潇湘院。 说真的,她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这把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骨头如今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有时她是真的羡慕隐族人,各个长寿不说,而且保养非常好。 就以鲜于子淳为一个例子来说,一百五十多岁的他现在活泼生动得像个少年。一个一百五十多岁的灵魂,却拥有一副二十出头的模样,真正是羡煞旁人。 莫非真的是神的恩赐? 沐潇湘躺在床榻上闷闷的想,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手里的红檀佛珠。就手中这个物什,也比自己年长。 多思无益,时辰尚早,沐潇湘还是觉得早些睡觉的好。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抹陌生的气息,似乎是在昭示自己的存在。 木荷香一下一下地拨动沐潇湘的心弦,她的神经一下就紧绷了起来。 这个味道…… 她想到某个人,一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矮子。 今夜月色清亮,却冷如水,如薄凉丝绸,亦如那人的眸子。 怎么可能找到这儿来?不可能吧? 那个家伙,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才对。就算要报仇,也应该先找如今在东蒙国冒充自己的那个家伙。 莫非已经见过了? 所以才摸到这儿来? 沐潇湘轻手抽出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慢腾腾地坐起了身。 沐潇湘首先来到窗户这里,自己做的标记还在,说明霜花小宫主没有从窗户通过。 那就是从正门进入,这才大摇大摆的,也就霜花小宫主干得出来。 就算猜到这一点沐潇湘也笑不出来,毕竟自己房里有一个……曾经的情人。一个被自己欺骗过的家伙,随时可以要了自己的命的家伙。沐潇湘想着,下意识的绷紧气息,手中的匕首也握妃更紧了些。 书柜后,没有, 衣柜里,没有。 一跃上了房梁,也没有。 沐潇湘甚至走到一个和霜花小宫主身形差不多的等身花瓶前,狐疑地摇了摇。 霜花小宫主:“……”瓶口那么小老子塞不进的混蛋。 随后沐潇湘似乎也意识到了一定问题,若有所思地挠挠头。 房间里的木荷香没有要消散的迹象,一直存在的,那人分明还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躲起来? 莫非是准备偷袭? 沐潇湘想到和霜花小宫主见的最后一面,她“伤心欲绝”地离开东蒙皇宫,那满含怨恨的双目似乎一直萦绕在沐潇湘心头。 随后想到什么似的,沐潇湘忽的蹲了下来。 霜花小宫主不由得捂住嘴巴,大眼睛瞪得老大,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完了完了,被发现就遭了。 谁想下一秒,沐潇湘就把地毯给整个掀了起来。 黑暗中传来某人惊喜的声音:“我还以为丢了呢,五百两的银票哦!”说完,她对着银票落下几个热吻。 霜花小宫主:“……”这是个什么人啊? 沐潇湘嘴角一翘,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盯着自己的床榻。 霜花小宫主自然感觉到那炽热的视线已经扫到了这边,她再次捂紧了嘴巴。 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双白嫩的小脚出现在自己面前,两只脚的脚踝处还有两个黑紫色的疤痕。 好似曾经被绳索捆绑过一样,没人能想象当时左苓的痛苦。 霜花小宫主想到她的往事,眼眸不由得一黯。 就在她关注着沐潇湘的脚踝时,头上却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她的心不由得一紧。 只见沐潇湘一把将床榻上的被子枕头那些全都丢到了地板上,她紧抿着嘴,一把掀开了床榻最上一层的木板。 里头只有一些沐潇湘的私藏,还有几只刚出生的老鼠,粉粉白白的,正躺在沐潇湘几天前啃剩下的馒头上。 沐潇湘怔愣片刻,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有那个地方了。 她将手慢慢伸向床底,用力扣住床板。 “叩…叩…叩……”一个敲门声响起。 某人松了口气。 沐潇湘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起身去开了门。 “主子,你没事吧?”禾欢担忧地问。 她从沐潇湘胳膊地缝隙看进去,就看到里头一片狼藉。 禾欢想到刚才的声响,难道打起来了? 沐潇湘将门开了开,大方地将里头的狼狈暴露在禾欢面前,一抹蓝色飞快地消失在窗口。 禾欢挑挑眉。 这是一个宫主会做的事吗? 见禾欢如此,沐潇湘转头看了看,并未有什么不妥。“有什么问题吗?” “不……”禾欢本来是想要告诉沐潇湘实话地,可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霜花小宫主那满含警告的眼神,下意识的住了嘴。“没什么,主子你的房间怎么……” “我没什么事,不过是房间里进了只贪吃的耗子罢了。”沐潇湘笑着解释,目光却将禾欢上下打量了一遍。 衣裳还是之前出去的那一身。 是大意还是有意为之呢? “耗子?”禾欢疑惑,难道是指的霜花小宫主?“主子说的真的是耗子?” “骗你做什么?”沐潇湘无奈,她领着禾欢来到床榻前,空气里的木荷香已经消散干净了,可木板夹层里的耗子却还在。 禾欢脸一白,“还真的是耗子……” 天知道她最怕这种东西了,也难怪沐潇湘如此大动干戈。 沐潇湘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道:“这里乱成这样,今晚是没法睡了,不如我和你挤一晚吧?” “不行!”禾欢几乎脱口而出。 “……额,好吧。”沐潇湘没再多话。 可是她越是如此,禾欢就越觉得奇怪,沐潇湘就什么都不问的吗? 自己的衣裳,自己的拒绝? 她触到沐潇湘那双似笑非笑地眸子,不由得一阵发冷。禾欢不由得抱了抱臂膀,说:“我的床很老的,两个人睡下去恐怕会榻。不如主子去容羽那儿吧,她的床是新进的,而且我刚才去如厕,看到她房间的灯还亮着。” “是吗?”沐潇湘若有所思,似乎是在考虑。 禾欢低着头,手心里已经开始冒汗。 许久,沐潇湘才开口,带着困意和无奈:“只能如此了,若她也睡了那我只能回来和耗子谈心了。” 说完,她出了房门,并且将门给带上了。 “你早些休息。”沐潇湘打了个小哈欠,随后朝容羽的房间走去。 禾欢看着沐潇湘消失在转角,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等她转向自己的房门时,心里却不由得有些发悚。禾欢心里有些预感,总觉得那个人会在自己的房间里。 可是红烛也在房间里。 无奈,禾欢只得深吸几口气,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沉重草药味伴着淡淡的木荷香。 木荷香几不可闻,可让禾欢难以忽略。 月光下,蓝衣少女把玩着手中的瓷瓶。 果然。 禾欢将门轻轻关上,随后恭谨地来到霜花小宫主面前。 她瞥了眼床上的红烛,没有醒来的迹象。 正当她要松一口气时,霜花小宫主便开口说:“本宫主点了她的睡穴,保证她一觉睡到天亮。” 声音如冰凌清脆悦耳,多了些少女独有的娇软,没有多少情绪。 禾欢作为低等杀手,本是没有资格直接面见霜花小宫主的。除了远远的看上一眼,那朦朦胧胧的蓝色身影,带给人无限遐想。 同过宫花阁最终试时,禾欢才第一次见到了这位鼎鼎有名的霜花小宫主。只是第一印象颇令人咂舌,谁能想到江湖上第一情报阁的阁主之一的霜花小宫主,竟然是个小矮子? 羡慕之余,多有不甘。 同人不同命。 据说霜花小宫主是被前任霜花宫主从民间抱来的,前任宫主貌美无比,气质出尘,因为在某个农户房顶上歇脚片刻,白衣翩翩,就被人当成了仙女,生生受了一场跪拜。也因为此,愚昧的农户交出了自己被算命的批天生灾星的女儿,希望仙人能将这孩子收回。 就这样,尚在襁褓中的霜花小宫主被带回了宫花阁,由前任阁主的护法亲自指导。 月光给霜花小宫主镀了一层银辉,让她冰冷的面色显得柔和几分,只是她眼中的讥讽不减,“红花毒,你是要对谁用呢?” 禾欢一愣,目光落在霜花小宫主手中的瓷瓶上。 那是她刚刚从那两个隐族人那里拿的…… 遭了。 “回宫主,属下只是……属下学艺不精,怕直接出手有损霜花阁颜面,所以还是用这种手段来完成任务。”禾欢解释说。 单单凭自己的武力,若是遇上个真家伙,那肯定是会被打得很惨的。 “哦?”霜花小宫主仔细端详着小瓷瓶,眸光深了几分,“这种东西,本宫主希望不要用在太子殿下身上,能做到么?” 她口中的“太子殿下”,自然就是沐潇湘了。 禾欢只得捏紧拳头,道:“是。” “保护好她,你私逃的罪便一笔勾销。”霜花小宫主放下瓷瓶,又扫了眼其他的瓷瓶,惹得禾欢心中一阵不适。 禾欢唯唯诺诺地道:“是,谨遵宫主吩咐。” 似乎是达到了此行的目的,霜花小宫主也就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她起身要走,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床上的红烛,在接触到红烛手上的红痕时,不由一声冷笑。 禾欢不由得一颤,那声冷笑更像是一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刀子。 待到木荷香散进,禾欢才敢起身。 她紧咬着唇,默默收拾着那未来得及收拾就被发现了的瓷瓶。各式各样的毒药,只要一丁点儿就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 第九十七章 雅妃死亡 “我亲爱的皇弟,你该回来了。”邪肆少年微眯着眼,他笑着看着面前的人极不安稳的睡颜,眼尾带着点红,“这俗乡异国有什么令你留恋的?这么些年,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呢。” 睡在床上的苏祁佑只是闭着眼,并未回话。 坐在床边的少年再次发出轻笑,似乎并不介意苏祁佑的无理行为,“是因为那个左煜太子吗?” 他如是猜测。 好死不死给猜对了呢。苏祁佑心里道,但还是闭着眼,不想理会面前这个烦人的家伙。 “可是那家伙现在在东蒙与左韫交战呢,皇弟你似乎猜错了,那家伙根本不会来南荣国找沐中成报仇。”少年摩擦着玉扳指,一遍又一遍地摩着上面的莲纹。 苏祁佑听罢只是轻笑一声,“怎么?祈侑皇兄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取笑一番弟弟的猜测失误吗?” “并不全是。”见到自己的弟弟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少年难得的露出真情笑意,“或许你该改口了。” 自己等了几十年的事终于如愿,别提多开心了。 苏祁佑淡淡道:“我知道,前几日父皇已经封你为摄政王了,恭喜你了,皇兄。” 对于皇位这件事自己没有同自己皇兄较量的必要,谁有才有德,明显能看得出。 这二十多年,他不过是自己皇兄的一块镜子。 少年勾唇,眉眼弯了弯,“还有一件事,” 苏祁佑突然睁开眼,笑眯眯地问:“父王莫不是同意废了我的太子之位了?” “……”少年摩擦玉扳指的动作顿了顿,又恢复如常,他摇摇头,“没有。” 闻言,苏祁佑“嘁”了一声,再有闭上眼的打算。 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是父亲的孩子,明明长子优秀得人见人爱人见人夸,却非得立一个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儿子,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从苏祁佑开始,北临王似乎对长子和他的母妃有极大的成见似的。疼爱没有,甚至冷眼相待。 明明在苏祁佑面前,北临王温和得不像话。 “哎,我以为我消失了这么久,父王总会考虑你的。不过皇兄你如今已经是摄政王了,只要日后我不回去,父王就会把王位传给你吧。”苏祁佑有些闷闷地。 因为这个家伙的到访,又让他推迟了去水泠的时间。沐潇湘估计恨死自己了,苏祁佑想。 少年只是淡淡一笑,“父王替我改名了。” “改的什么?”苏祁佑来了些兴趣。 不知北临王是不是故意的,将自己的名字和皇兄的名字取得很像,总是被人弄错,甚至在颁布圣旨的时候,因为名字相像,二人都出了丑。 苏祁侑,苏祁佑,谁是谁都分不清。 以为收到太子册封的是皇兄,等到对方起身迎旨之后,又羞辱性的告诉他,是苏祁佑,不是他。 苏祁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苏祁侑,他撑着孤独瘦削的身子在风中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青烟雨下,日落西山。 虽然第二日苏祁侑恢复往常的模样,可眼底的笑意和暖意不在了,似乎结了一层薄冰。 父王他为何如此不公? 如此的将自己的两个儿子玩弄于手掌心之中? 所以,苏祁佑才逃到了南荣国,为了苏祁侑。 他是希望苏祁侑继承大统的,自己有多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可北临王如此精明睿智的一个人,为什么还会做这种糊涂事? 将两个儿子逼到如此境地,不知北临王是何感想。 少年的嘴边露出淡淡笑意,眼底冰层还在,“苏祈辛,如何?” 苏祈辛,苏祈辛。 苏祁佑念了两遍,眉眼才终于见到点喜色,“很好听,皇兄,很好听。” 苏祈辛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色,不过没有表露出来,“你也觉得好听?母妃也是如此想的。” “是啊,对了,雅妃娘娘怎么样了?”苏祁佑问道。 雅妃是苏祈辛的母亲,温婉端庄,优雅高贵,一双美目蕴三千情思,苏祈辛遗传了雅妃的好样貌,勾人的桃花眼便是最让人心念不忘的。 “她死了。”苏祈辛说。 他的脸藏在黑暗之中,纵有月光探窗而入,却也无法照顾他的悲伤。 苏祁佑却愣在当场,一时说不出话来。 死了? 怎么会? 不可能的对吧? 雅妃明明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死呢?那么好那么好的雅妃娘娘,怎么会死呢?苏祁佑不可置信地想。 眼眶酸胀,苏祁佑不由捏紧了拳头,哑声问:“皇兄,你是骗我的,对吧?雅妃娘娘怎么可能死呢?” 这样的话,苏祈辛岂不是失去了自己的依靠? 皇兄肯定很难过。苏祁佑想要看清苏祈辛的面容,对方对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出悲喜。 空气里只剩下苏祁佑吸鼻子的声音,想到那个女人就这么死了,他便心里闷痛得厉害。 苏祈辛的眼神阴暗不少,嘴角苦笑,“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那个女人…… 她根本不配…… 苏祁佑攥紧被子,“前几天雅妃娘娘给我写信时还好好的,她还告诫我要保重身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为什么?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这封信不过是不久前才来的,纵然路途遥远,可也不过四五日的功夫,怎么会…… 苏祁佑年少便没了母亲,就算被封为太子还是受尽欺负,是雅妃和苏祈辛一直在保护自己。在苏祁佑的记忆里,雅妃就是母亲一般的存在。 她温柔如煦,将苏祁佑倔强的心吹得妥帖,再硬的心肠都为她柔了两分。 自己顽劣如猴,雅妃也不像宫人那般训斥和打骂自己,她会给自己讲道理,会教自己做人之道。 可是这样好的人……却不在了? 苏祁佑仍是不敢相信,仿佛梦一场。自己离开了这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瞧见苏祁佑伤心的模样,苏祈辛于心不忍,他替苏祁佑拭去眼角的泪,半垂的眼眸看不出喜怒,“都这么大的人了,她若是还活着的话又该念叨你了。” 她,指的自然是雅妃娘娘。 苏祁佑见苏祈辛已经辨不出喜怒的模样不由得握住他的手,就像小时候苏祈辛无数次握住自己的手给自己力量的时候一样。 “皇兄,你还有我。”苏祁佑眼神坚定。 见他如此,苏祈辛勾了勾唇。“嗯,我还有你。” 也就只有你了。 苏祁佑更加坚定内心的信念,他要助苏祈辛登上北临王的位置,还要将南荣这个鼠辈之国,当做礼物献给苏祈辛。 一定。 见苏祁佑眼角仍然湿润着,苏祈辛不知为何心里一怔,他叹了口气,弯下身睡在了外侧,挡住了照在苏祁佑身上的月光。“那个……她有这么好吗?” “嗯!”苏祁佑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重重地点了一个头,又说:“你也很好,皇兄。” “我是你皇兄,自然好。”苏祈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皇兄,她是怎么死的?”苏祁佑没有了一开始那股与苏祈辛较劲的念头,他现在只想和人说话,不然心头那股酸涩马上就要从眼眶里出来了。 “是有人有意为之。”苏祈辛说。 “是谁?是父王吗?”苏祁佑激动地问。 北临王一直不喜欢雅妃,就算她被其他妃子欺负了也不管,还有总是意无意的给雅妃难堪。 苏祁佑不喜欢北临王。 苏祁佑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青丝被月光照得如同上好绸缎。 “那是谁?” “素妃。” “素妃?是谁?” 苏祁佑没有听过这号人物,雅妃在信里并没有提到过,想着可能是北临王新纳的妃子。 苏祈辛:“是从前的素贵人,南荣不是献了一个美女给父王吗?她是一个刺客,只是父王生性多疑,侍寝时就算脱得干干净净也不能叫他放心,所以这么多年素妃一直没有得手。” “南荣?他们竟然……” “相信他们很快就要对父王动手。”苏祈辛打断他,“你也要好好计策一下,毕竟南禹安南禹民兄弟两知道你的身份,肯定对你多加顾及。” 苏祁佑点点头,“我知道了。” 南荣这般鼠辈,抢了自己兄弟的天下不说,还杀了雅妃娘娘,他自然是不会原谅的。 “皇兄,我成亲了。”苏祁佑思虑良久,还是开口将这事告诉了苏祈辛。 苏祈辛愣了愣,不由蹙起眉,嘴角笑意不变:“你不是除了那位左苓,谁都不娶吗?” 苏祁佑因为左苓多年不娶,这所有人都知道。 “就是她,我已经和苓儿成亲了。只是她如今有事,不能待在我身边。”苏祁佑笑着说,“雅妃娘娘在天上肯定也为我高兴。” “……嗯。” 肯定是高兴的……吧。 自从苏祁佑去了一趟东蒙国,不知着了什么魔就放话说要娶当时还是男儿身太子的左煜,被北临王好一顿揍。 苏祈辛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苏祁佑会丢掉那种可笑的想法,可自己每一次到来,都能看到自家的傻弟弟在守护那个东蒙耻辱左苓。 就算恢复女儿身又如何? 左苓的那些污点,是永远也抹不掉的。苏祈辛想这样告诉苏祁佑。那家伙就算真的肯嫁给你,也是因为你傻,太傻了。 苏祁佑那满足幸福的笑容,苏祈辛觉得刺眼极了。 这家伙,就算被左苓当做傻瓜作弄也不知道吧? 二人说了许多话,夜半几时,苏祁佑方才沉沉睡去。 苏祈辛冷着脸回到房间,黑衣人便现身了,他递上一封信。 看到信封上的“公子侑亲启”几个字,苏祈辛不置可否地皱紧了眉头。 “她的?”苏祈辛没有接。 黑衣人点点头,黑眸沉沉如木头一般。 苏祈辛:“你打开看,没有重要的事就烧了。” 黑衣人依言看完信之后,便很快烧掉了。 这家伙是越来越没用了,自己费尽心神为她换脸安排身份,她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着实是令人失望。 是否……应该拔掉这颗多余的棋子了呢? 第九十八章 请愿 今日容羽倒是起得早,想着沐潇湘原本也不是会睡懒觉的,早晨鸡鸣第一声便起了,后来回了宫也是准时准点的醒,所以没考虑什么。 只是来到沐潇湘的院子后却不由惊讶,满心的恐惧。 “不可能……主子……这不可能……” 我明明保护得那么好…… 只见沐潇湘的房门大开着,里头乱得不行,东西东倒西歪不说,更是碎了好多东西,如遭了贼一般。 容羽心里一惊,嘴里直喃着不可能。 是南禹安吗?不可能,自己一直盯着南禹安的动静,他一直盯的是远在东蒙国的那位,不可能会想到真正的左苓会在这里。 想到这里,就只有一个可能。一个她最不愿承认的可能。 莫不是……被左韫找到了? 她怕极了,自从窥视了左韫的内心之后,她便不敢想象主子再落到左韫手里的后果。左韫对左苓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狂热感情,曾经的左苓就是他手里的一架傀儡,如今傀儡挣脱造物主的丝线……后果难以想象。 想着后背就出了一层冷汗,心脏狂跳似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样。容羽冲进房里,看着遍地狼藉,空气里沐潇湘的味道已经稀薄了,看来是一夜未归的模样。 她的心里越发凉透,眼泪更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主子……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容羽一边在房间里寻找着蛛丝马迹,一边抽泣着。 可是一番巡视下来,什么有用的都不得见。沐潇湘不是傻子,如果知道自己要被绑架肯定会留下什么。 难道……有人一开始就潜藏在房间里,且段数高到沐潇湘难以察觉? 素来坚强的容羽不由得抱住臂膀,想到那人临死之前的嘱托,她心里就一阵抽痛。“我该怎么和大人交代啊…主子……” 左苓是个可怜虫,从一出生就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而容羽曾经伺候得那位大人也是把左苓当做一个傀儡,随时可以毁坏的,可有可无的残次品。 要让容羽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她偷偷关心过左苓,却不想增加了左苓对自己的依赖。没想到这也是那位大人的一步棋,自己得到了左苓的信任,也让左苓更听那位大人的话。 “大早上的你在哭什么?”后头传来落地的轻声,一点儿也不沉闷。 沐潇湘已经是醒来好久的模样,手里转动着红檀佛珠,面容冷清,眉头请蹙,看不出喜怒。 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模样。 浅青色的齐腰襦裙,更显得她单薄而高挑,又有一股不知名的气势,让人不忍忽视。 容羽一愣,缓缓转头就看到了沐潇湘。 她那模样,分明是看了好久的戏的。容羽面色一红,只是带着人皮面具所以看不出。 她擦了擦眼泪,来到沐潇湘身边,沐潇湘比她矮了半个头,却从未仰过她。容羽勉强扯出一个笑,“主子,你昨晚都在树上睡吗?” 沐潇湘略了她一眼,沉沉应了一声。随后又不忘说:“我房里有老鼠。” 容羽能感觉到方才那一眼的沉重,她的心脏不由一紧。 听到这回答容羽差点笑出声,只是尽力忍着,面上看不出什么,“主子,你应该去唤奴婢的。” 虽说没有可能,她也是如此说。 不想沐潇湘听罢却露出一个莫名的笑,随后转身朝屋子里走去。没走两步她又停住,“替我把鸟窝放回原位吧,我昨夜占了它们的位置。” 容羽应了声是。 待把沐潇湘的房间整理得差不多了,其他仆人也醒得差不多了,看着内院如此杂乱反而有些不好的预感。 红烛奇怪地问:“容羽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姑娘的房间这么乱?” 要说就算沐潇湘闹腾,昨夜也应该听见什么才是。红烛揉着酸痛的脖子,精气神儿看起来比前几天好得多。 容羽的目光触到红烛手上的痕迹,随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随后禾欢也跟着出来的,看得出她的精神不怎么好,看来昨夜睡得不怎么踏实,眼底下一片乌青。她本来还想和红烛一道去用膳的,不想却被红烛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红烛朝容羽贴上来,一口一个“容羽姐姐”的倒是叫得亲热。禾欢看在眼里,本消散得差不多的怨气也一并凝聚起来。自己和沐潇湘的关系越来越差也就罢了,如今自己和红烛的感情还要容羽来横插一脚,着实让人记恨。 自己昨夜还长着给红烛解一些蛊,还是自己太心软了呢。禾欢自嘲的笑笑,看不见红烛对自己的恐惧,只看得到红烛对自己的躲避。 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一致的对外头称是进贼了。 消息一出,各房各院都送来了慰问,并不见什么人。沐潇湘也省得清闲,洗漱一番后,抬着糕点来到了沐中成的书房。 昨夜沐中成宿在了柳氏哪里,让赵氏好一顿气,一大早就跑到柳氏屋里同柳氏热络,仿佛不知道沐中成在这里一样。 柳氏也是尴尬,只不过因为沐雨韵的身份摆在哪儿,赵氏未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爹爹在吗?”沐潇湘问守门的小厮。 小厮列开一口白牙,“二小姐真有孝心,每天都开给将军送东西。将军刚回来,心情估摸着不好,”他不忘提醒一下,省得沐潇湘触霉头。 沐潇湘应了一声,抬着东西进了书房。 沐中成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一般,有些颓废地躺在椅子上,面上还盖着一本书。 “来了啊?”只是沐潇湘还未出声,沐中成便开口了,姿势未动。 因为沐中成看不到自己,沐潇湘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眼睛更是赤裸裸地盯着沐中成颈间那跳动的大动脉。 只需要轻轻一刀…… “嗯。父亲身体不舒服吗?女儿最近学了一套按摩法,能给父亲解解乏。”说着,她走到沐中成的身后,白嫩的手指按住了沐中成的穴道。 沐中成似乎很舒服,眼角不由舒展了一下,看起来像一个猎物终于放松了警惕。 她兴奋地舔舔唇瓣,笑的冷意四散。一旁的容羽早已见惯不惯,禾欢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沐中成似是感觉到什么,腾地一下身上,左右看了看方才放下心。 “父亲,女儿按得你不舒服吗?”沐潇湘疑惑地问。 沐中成看了她一会儿,怔愣片刻又摇了摇头,“估摸着是是着了凉,一个激灵而已。” 说完,他拿起沐潇湘端来地糕点,看了两眼才敢放入口中。 沐潇湘自然没错过他微动的鼻子,以及他的戒备。 想要不戒备难得很,毕竟自己的女儿长得像自己的仇人,换谁也吃不下饭。 沐中成只能感叹一句报应来了。 如若自己没做那事儿的话,也不至于惹上这么一个夺命鬼。 “这糕点不错,是你做的?”沐中成看了眼自己一直低着头的沐潇湘。 沐潇湘勾了勾嘴角,“是女儿做的,想着爹爹辛苦撑起这个家,女儿也只能以此回报您。” 说完她朝沐中成绽放了一个笑容,不想沐中成却是冷汗直流。 那不是自己第一次和左苓交手,刚到东蒙时,他就见过一次左苓。 那时她也是露出和现在的沐潇湘一样地笑容,看起来很友好,像纯良无害的小兽。 就算得知左苓已经出现在东蒙国,可沐中成总觉得有一股阴郁萦绕在自己的心头,见到沐潇湘时还是会下意识地恐惧和抵触。 沐中成很快恢复,他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你这糕点很有特色,比宫里的好多了。” “是吗?女儿都是跟着赵嬷嬷学的,听说她祖上当过御厨呢。”沐潇湘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子,眼睛不住地向沐中成看,仿佛有什么话要对沐中成说,却又不敢的模样。 这小心翼翼地模样倒让沐中成感觉愉悦不少,高傲于左苓,肯定是不会露出这种恶心的表情的。 沐中成咳了一声,“潇湘,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和爹说呀?” 沐潇湘一下露出崇拜的表情,“被父亲看出来了。” 她苦了苦脸,又问:“爹爹,夏狩的日子是不是快到了?” 闻言,沐中成想了想,确实是快到了。往日自己都是带着沐流光和沐雨韵去的,只是如今一个待嫁一个已嫁,府里就只剩下沐潇湘一个。 “你想去?”沐中成问。 沐潇湘羞涩地点点头,“女儿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爹爹可不可以带我去呀?我保证不给爹惹麻烦。” 虽然她这样说,可沐中成脑海里却在琢磨别的事。 左苓是会武的,肯定是会骑马的。不如借此机会试一试沐潇湘,看看她有没有假扮的可能。 如果有,自己也得借此机会除掉这个祸害才行。 虽然东蒙有一个左苓的消息已经确定下来,可沐中成就是不能放心下来。 沐潇湘这张脸和左苓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 他不由得想起左苓的诅咒,“我一定会亲手杀掉你,你最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我。” 就算左韫替他挡住了对方暴怒的眸,可他也能相像对方的表情。 狂躁嗜杀的狂狮,随时准备冲过来要了自己的命。 第九十九章 给你送钱 只要一想到左苓那张染了血的脸和左韫笑意盈盈的阴戾邪肆,沐中成还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左家的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嗜血阴冷。就算是平日风流艳俗的左梵,也难掩饰眼底的阴戾。沐中成回到南荣之后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中了左韫的计谋,借着自己的手将左苓路都堵死了,悄悄地掐断了她萌芽的善。 虽说现在才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见色起意,那又有什么用呢?做了就是做了,况且沐中成从未后悔。 毕竟,东蒙先皇的后宫和子嗣都是肮脏的。左苓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体内流着怎样肮脏的血。 沐潇湘见沐中成又走神了,疑惑地上前,冰凉地小手搭上了沐中成的额头。 “啊!”沐中成被吓了一跳。见到沐潇湘离自己这般近更是烦躁,音量不由大了几分,“你做什么?” 沐潇湘可怜兮兮地嘟起嘴巴,半跪着道:“女儿见父亲走神了……” 瞧着委屈的模样,沐中成才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他忍着不适拍了拍沐潇湘的肩,“是爹的不是,夏狩的事……” 下首的沐潇湘露出期待地表情,左苓可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沐中成稍稍放松了些,咳了一声说:“你不会骑射,去了能做什么?” “额……女儿可以学的……”沐潇湘难为情地绞着帕子,牙齿轻咬着樱唇,女孩子的娇憨之气让人不由提了些兴趣。 沐中成心中的抑郁散了不少,心想这绝对不会是左苓的。左苓做这种表情什么的,太恶心了。 脑海中又是左苓的诅咒和左韫那张狐狸脸。 “好吧,你也该多交一些朋友了,正好这次镇远将军的孩子也都回来,威武将军也是,别看他年纪轻轻,却也是兵将良才,正好借此机会让你们认识认识。”沐中成说。 可一会儿他就有些后悔,那威武将军虽官居三品,却也是一良郎之貌,比南禹安好得不知道多少倍。若是沐潇湘见了他便被勾了魂魄怎么办? 想到此,沐中成恨不得把自己打结的神经给砍断了,又说:“不过那家伙有一大桶的缺点。” 沐潇湘疑惑,“都有些什么缺点?” 沐中成故作迟疑地看了沐潇湘,“你真要听?” 后者点了点头,希望沐中成能解个惑。 “他爱喝酒。” “男儿家喝些酒没什么的。”沐潇湘无所谓地笑笑。 “喝了酒会发疯。” “……” “会打人。对了,他还经常逛花楼,军里都传他养了个外室,孩子都有了。” 沐潇湘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或许这只是嫉妒威武将军的人胡乱传的呢?” 沐中成面子一僵,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睨了眼沐潇湘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得此回答,沐潇湘也就不再反驳。 苍蝇不叮无缝蛋? 她勾了勾唇角,有些嘲讽。 随后沐中成又给沐潇湘列举了些那威武将军的缺点和所做坏事,直到沐潇湘听到威武将军这几个字时面上有些嫌恶,沐中成才放她离开。 出了沐中成的书房,沐潇湘才一改之前乖巧妥帖的面气,恢复往日那一副假笑。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没人能无缘无故给她的笑脸来个一巴掌。 可惜事与愿违,转角处刚见到一青蓝色裙角,一个小厮抓准时机便将盆里的东西都泼了上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沐潇湘的感官,转眼面前就一片湿红。今日才穿的湖蓝新衣裙,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那小厮刚要走,容羽和禾欢就左右上前捉住他的肩膀。容羽将小厮利落地转了个身,使其面对着沐潇湘,而禾欢一脚踢到小厮的腿窝处,小厮吃痛,咚地一声跪到了沐潇湘面前。 不同抬头,他也能感受到沐潇湘看着自己的那股冷意,小厮不由打了个寒颤。 沐潇湘用湖边地水给自己擦了脸,仍是闻得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将小厮的脸抬起,半晌才露出笑意,“原来是弟弟的侍童呀,我还想是谁这么大胆子呢。” 早就听说沐云翔身边的人各个如市井小人一般赖骨厚皮,满脑子都是坏点子。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原……原来是二小姐啊,今儿少爷魇着了,来做法师的道士说要朝不干净的人泼黑狗血,没想到竟让二小姐撞上了。嘿嘿……”那小厮扯出一个笑脸,心里却暗道了一声倒霉,应是早饭没吃饱才叫人捉住。 “哦?是吗?还真是有趣。”沐潇湘笑容有了些变化。 小厮觉得那笑容有些瘆人,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是……是啊…有趣……” 沐潇湘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脏污,低声问:“那道士可有替你算算命?” “算过。”小厮听罢只觉得脖子冷嗖嗖地,忙点点头,这种威压之下不敢不说实话。 “算出什么了?” “那道士说小人近日来会发一笔小财。”小厮说罢,有些得意。 自己受人指使做了这事肯定会有赏钱,也能算是一笔小财了。 沐潇湘听罢撇撇嘴,“看来还是有些能耐地,不过不是一笔小财,是大财呢。” 小厮以为沐潇湘要给自己赏,抬起头有些不相信,“二小姐的意思是……” “等你咽了气,我会烧一大笔钱给你的。”沐潇湘阴恻恻地笑了,白嫩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小厮的鼻尖。随后她对容羽和禾欢下令:“将他的手脚都折了,点了哑穴,就丢这池塘里吧。”沐潇湘指了指方才自己洗脸的人工小池塘。 “不不不你不能……”话还没说完,容羽就快速点了他的哑穴,随后和禾欢一左一右开弓,生生将小厮的腿脚折断,丢入池塘。 小厮慢慢沉入水里,只吐出几个泡泡便再没了动静。 “真是有趣。”沐潇湘啧啧两声,提着裙子离开。 眼角瞥见假山处露出的一双满含惊恐的眼睛,沐潇湘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因为身上被泼了血,她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只得用轻功跃到潇湘院去。幸好午时下人不怎么活跃,没多少任务,所以没人看见沐潇湘飞檐走壁的潇洒模样。 沐浴过后,沐潇湘身上地腥味已经不在了,用了些香粉,沐潇湘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些。 禾欢有些愤恨,道:“这事怎么看都是沐云翔这家伙指使嗯,主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早间禾欢就看到沐云翔身边的小厮偷偷摸摸的跟着沐潇湘,她觉得一个小厮能翻起多少风浪来?所以就没管,没想到今日就来了这么一出。 什么道士算命,全都是假的,让沐潇湘难堪才是他们的目的。想至此禾欢便有些恼了,就算再不济,也不能这般任人搓圆捏扁。 “我知道,想不到小小年纪就这般不知尊敬长辈,我作为他名义上的姐姐,自然要好好管教他一番。”沐潇湘换着衣裳,面上带着笑意。 见此,禾欢的心又有些不舍,她道:“不过那沐云翔终归是个孩子,咱们可不能像对小厮那样……” 沐潇湘笑,“我有分寸。” 闻言,禾欢抬头看了眼沐潇湘,也就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禾欢突然开口说:“这几天夜里容羽都不睡在自己房里的。应该不止这几天,可能每天都不睡在自己房里。” 沐潇湘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我知道的。” “你知道?”禾欢一愣。 “前几天我房里发现耗子那天有去跟她挤床,我以为她起夜,没想到等了一整夜,她都没回来。”沐潇湘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暗色,有些凉薄。 禾欢抬头看了她一眼,“那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她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有着异样的坚定。 她总觉得容羽不是什么好东西,莫名其妙的出夜晚现莫名其妙的离开,早上又出现,还有拳脚功夫,之前她总以为沐潇湘是傻了才会将容羽留在身边。 她不能容许任何人来代替自己的地位,禾欢觉得自己在沐潇湘面前不得宠,都是这个可疑的容羽的手笔。 沐潇湘抬眼,笑容莫测,“不急。” 禾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等重新梳洗打扮一番,沐潇湘就带着容羽和禾欢来到沐云翔的翔麟院。 翔麟院可比沐潇湘的潇湘院大得多了,下人也多,光丫鬟就有二十多个。 不过如今翔麟院门口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沐潇湘微一蹙眉,“不干活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一愣,见是沐潇湘就立刻给沐潇湘让出了一条路,沐云翔身边的贴身侍童文才便迎客上来,目光微漾,“见过二小姐。” “发生什么事了?”沐潇湘往周围看了一眼不过被文才给迅速挡住了。 文才出了些虚汗,“回二小姐,不干净,别看了。” “死人了?”沐潇湘压低了声音。 文才点点头。 沐潇湘思索片刻,给了容羽一个眼神。 容羽会意,提声道:“这般晦气的事儿你们也敢凑,不怕沾了带给主子吗?还不快散了?” 众人听罢,摸了摸鼻子就走了。 毕竟尸体也看到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了什么好处。 第一百章 好姐姐和好哥哥 院里的沐云翔听到声音,不由感觉有点凉嗖嗖的。泼狗血这件事是自己吩咐文林去做的,如今出了这件事肯定和沐潇湘脱不了干系,现在沐潇湘来见自己是不是来找自己算账了? 想至此,沐云翔不由得轻颤。 耳边传来沐潇湘古怪地轻笑,随后就看到一白衣女子站到自己面前,沐潇湘眯了眯眼,“姐姐听说你院子里出了死了,大意不得,所以过来看看你,吓到没有?” 沐云翔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随后摇摇头,低下头不敢看沐潇湘,“没…没有吓到。” “真勇敢。”沐潇湘捏了捏他的脸,沐云翔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贴了上来,眼里是沐潇湘那纹了金花的白色衣袖。 这件事……真的是沐潇湘做的吗? 沐云翔想起赵氏说过的话,沐潇湘身带不祥,会克死亲近的人的。 至此,沐云翔忽的打了个冷颤。 沐潇湘勾了勾嘴角,对文才吩咐:“把小少爷扶进屋里,别染了晦气。对了,那尸体在哪儿?” “二小姐要去看看?”文才略有些迟疑地抬起眸。 沐潇湘轻皱了皱眉头,“方才父亲已经出府了,大姐待嫁看不得这种脏东西,其他人也是。庄子上我跟着赵嬷嬷杀过猪,应该没什么好怕的。” 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不计其数,怕,那是假的。如今的沐潇湘见到血会升起一种异样的快感,只是那种嗜血的感觉不大,她没有房在心上。 文才点点头,指了指跨院,“尸体在那边,二小姐小心些,晚些时候奴才叫人埋了。” “烧了。”沐潇湘说,目光有种莫名的坚定,“淹死的人还是烧掉的好。” “二小姐怎么知道文林是被淹死的?”文才似乎捉住了什么。 文林是被派去整沐潇湘的,莫不是让沐潇湘给暗算了? 沐潇湘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方才我找下人打听的,竟是淹在小池塘里……” 文才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才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嘲笑自己多想。沐潇湘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梦里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就算有两个丫鬟傍身,她也不是文林的对手。 这样一想,文才才将心中的疑虑打消。 不想刚转身就迎上了沐云翔的目光,沐云翔小小的身子趴在仆人身上,嘴唇咬得青白,他对文才说:“跟上她,看看她什么表情。” 文才一愣,“少爷是怀疑二小姐?” “让你去你就去。”沐云翔抓起小厮手里的软枕就朝文才砸过去。 可惜沐云翔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娃娃,哪里有力气,软枕没有触到文才就落到了地上。文才摸了摸鼻子,应了声是。 沐云翔紧紧抓着小厮的袖子,心里已经怕得要命。他没看到小厮面上的恐惧,小厮心里惊恐得不像话,假山后的事沐潇湘肯定看到自己了,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沉重惧意。 沐潇湘会不会来杀了自己? 如果真是沐潇湘,那她肯定会怀疑自己的。到时候若她真来找自己报复怎么办? 脑子一动,他忽然想到沐中成。 沐潇湘来到跨院,就见到方才泼她狗血的文林用跪在她面前的姿势跪在那里,嘴巴张得大大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面色青白,身上除了有些水草就再没其他,地上倒是湿了一滩。 “啧啧。”沐潇湘笑了笑,森然阴冷,“真是个可怜虫。” 蝇虫闻见了那股子死气,翁嗡嗡地在文林的尸体旁边绕着,只要有孔的地方它们都要钻进去,生怕没了好位置。 沐潇湘看到几只肥大的蝇虫从文林的嘴巴里飞进飞出,灰白的眼睛却只能不敢置信地瞪着,从肚子里涌上来一股酸暖,她忙用手帕捂住嘴巴。 文才见此,忙迎了上来,“二小姐还是离远些吧,免得沾染了晦气。” 沐潇湘点点头,“还是尽快烧了吧,别让云翔再见到了。” 文才:“奴才明白。” 随后她又回到了沐云翔身边,对上看自己的眼睛里有了些惧意。 沐潇湘装作没看出,拍着胸口说:“”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文林真是个福薄的。” “我听姐姐的。”沐云翔动了动嘴巴,最终小小的开口。 他小小的拳头不由捏了起来,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怎么办……沐潇湘会伤害自己吗? 半晌,沐云翔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二姐,文林死得不明不白的,我想替他寻凶手。” 不料沐潇湘挑起一个莫测的笑,本就上挑的眉眼更甚,“你怎么知道文林的死不是意外呢?” 这一笑使沐潇湘的红唇更艳几分,沐云翔立马想到了嬷嬷讲的话本子里的青衣白鬼。 而这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叫沐云翔怕得一下将手里的杯子给掉在地上,登时粉身碎骨。 沐云翔扑闪着大眼睛,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说:“他这人风流得很,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相好做的呢?再说了,他跟了我这么久,主仆一场,他死得这般蹊跷,文才也看不过去。你说是不是,文才?” 后头被点名的文才一愣,接触到沐云翔的目光后很快应了一声是。 “那姐姐也不好拦着你。只不过大姐出嫁在即,这事儿晦气,你还是得压着不让人知道的好。”沐潇湘做出一副无奈的姿态,生怕沐云翔将这事儿说出去一样。 沐云翔愣了一下,虽然一知半解的,却还是点了点头。“我听姐姐的” 之前赵氏就到翔麟院里吩咐过不许在沐流光出嫁前夕出什么乱子,否则打得他屁股开花。 沐潇湘想到什么,又说:“姐姐听说枉死的人怨气极重,死后会去找生前待他不好的人。纵使你与他无怨,可也不能让他近你的身,你还是找个道士和尚超度超度他的好。” 说到鬼,沐云翔忽的就白了脸。他还小,对这种事极信的,自然也就将沐潇湘的话给记住了。 随后女消消乐又不放心的交代了沐云翔几句,才装作困倦告退。 离开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听沐潇湘嘟囔道:“老虎乃百兽之王,震慑四方,这次夏狩我得让人替我猎一只挂房间里,不然什么邪魔鬼怪都得往我屋子里窜。” 沐云翔又想到沐潇湘不祥地那个传言,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沐潇湘命带不祥,必定日日与鬼怪接触,那自己要一张老虎皮辟辟邪不就好了? 他心下一喜,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挡住文林来找自己了。随后吩咐文才:“快,快去将父亲请来。” “是。” 脚还未抬,又听沐云翔跟着说:“顺便把也文林的尸体烧了,摆在院子里晦气得很。” “是。”文才飞快地离开。 沐潇湘回了潇湘院,不一会儿就听说了沐云翔将沐中成叫到院子里的消息,她只是勾了勾唇角,淡定的喝着菊花茶。今日休沐,教导礼仪的老嬷嬷没有来,沐潇湘乐得清闲。 …… 晚膳过后,罗君浮正陪着自己小祖宗罗君斐看书呢,就见到安春抱进来一大堆请帖,还有一堆画像。 看着像是罗夫人给罗君浮介绍的女子,罗君浮恼了一阵,本以为罗夫人该消停了,没想到这会儿又提起来了。 罗君浮有些不悦,道:“阿斐在读书,你把这种东西拿进来做什么?” 如今罗君斐怕是分了神了,虽说离秋试还有些日子,可罗君浮不想他如此。自己这弟弟虽说脾气差了些,可是个妥妥的读书料子,万不可如自己一般废了。 接触的罗君斐冷冷的一瞥,安春有些懊悔挠挠脑袋,又打算将那一堆东西抱出去。 罗君斐眸色一沉,啪地一声将书放下,“算了,放这儿吧。你别坐在我旁边了,烦人,看你的请帖去。” 后一句是对坐在自己旁边的罗君浮说的。 明明妥帖舒适的椅子被罗君浮占了一大半,搞得罗君斐心烦意乱,都不知该什么下口读书。 罗君浮有些委屈,道:“我的小祖宗,哥哥这是为了你好好吧?我不是怕你打瞌睡一脑袋磕到桌子上吗?” 罗君斐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你等等。”罗君斐忽然叫住要离开的安春。 安春脚步一停,“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罗君浮也跟着皱起眉头,“你要做什么?书读完了?” 这时候,怎么能分心? 如此想着,罗君浮不由瞪了一眼安春。安春觉得委屈极了。 罗君斐低低道了一声要你管,对安春扬了扬下巴:“将那些东西都搬到这儿来,我要看。” 安春迟疑地看了罗君浮一眼。 罗君浮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罗君斐,心想怎么又生气了,只得对安春点点头,“听我祖宗的。” 罢了,弟弟说啥就是啥。 安春将那些东西摆在了罗君斐兄弟面前,得了罗君斐的命令后很快退了出去。 罗君斐扫视了一圈,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那些绘着少女的画。 “怎么?你小子也开始想女人了?”罗君浮忽的低笑一声,开玩笑似的道:“要哥哥带你去君欢楼逛逛吗?” 自己的弟弟肯开荤,自己也是很乐意当引路人的。 不想罗君斐冷冷瞥了他一眼,“脏死了。” “……” 第一百零一章 欲望和错误 罗君浮感到一阵头痛,玻璃心碎了一地。可弟弟的眼神在哪儿,他也不敢拾。 君欢楼哪里脏了?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反驳。 罗君斐没再理会罗君浮,手上已经开始动作。第一幅画是一个身着粉红碎花襦裙的少女,扎着双丫鬓,脸颊饱满,笑容灵动。 “……这家伙很能吃啊。”不等罗君斐开口,罗君浮就抢先道,他凑近一看,又说:“这家伙假得很,小时候还偷了咱两的烧鹅嘞。” 罗君斐睨了他一眼,霜容稍动,“可能这幅画也是假的。” “是嘛。前几天我就听说她绕着城郊跑,说是减肥,结果刚跑两步就因为运动过量晕倒了。” 罗君浮撇着嘴,自己的夫人应该能绕着城郊跑个两三圈才行。 若是沐潇湘的话,应该能跑个一两圈吧?毕竟她那小胳膊下腿的,一张嘴太小也喘不了多少气。 罗君斐阴阳怪气地说:“你打听她做什么?” “没有没有,这事儿传的满城风雨,我想不知道也难啊。”罗君浮连忙解释。 罗君斐哼了一声,打开另一幅画。 少女姿容不算上乘,身段却上乘,凹凸有致,玲珑婀娜,就是脸上的痣多了点。 罗君斐拧眉,指着她鼻子边的痣说:“克夫。” 罗君浮点点头,拿过画,“不好。” 第三幅画的女子容貌妩媚,衣裳艳丽,涂着大红的蔻丹,很是勾人。 罗君斐看向罗君浮,对方眼里有着动容。 “这是哪家的女子,我怎么没见过?” “三角眼,不行。”罗君斐将画丢到一边,嘴唇抿成一条线,“会欺负人。” 就看罗君浮刚才的那个眼神,罗君斐便气得要死。合着容貌好看就能要?也不怕娶回来家宅不宁。 罗君浮虽有些遗憾,可是他是信罗君斐的,也就不再执着于那女子。 第四幅画打开的一瞬间让罗君斐的眼睛多了两分惊艳,可也就仅仅两分而已。 罗君浮看了一眼自家祖宗,觉得新鲜,问:“怎么?看上了?” 罗君斐没有回答,反问他:“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好的,不过这也太素了,不合我的胃口。”罗君浮有些遗憾,若是眉目再有些柔情,可能会更好些。罗君浮忽然想到什么,双眸一亮:“如果和潇湘一样,素而雅,雅而不俗,又带着些许邪气会更好些。” 是啊,如果和沐潇湘一样地话,自己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罗君斐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潇湘潇湘你倒是叫得亲热。” 罗君浮挠挠头笑着:“朋友嘛,你也可以这般唤的。不过得她同意才行哦。” 他倒是希望自己这个冷面弟弟多接触接触沐潇湘,或许能改变些什么也不一定。 罗君斐眉目稍冷,“我看她是有意于你。” “额……祖宗,饭可以乱吃,屁可不能乱放哦。”罗君浮提醒道,不明白为何罗君斐一下就变了脸色,“这话我很前说说就可以了,不要放到别人面前说,会坏了潇湘的清白的。” 若是因为自己这般害人家嫁不出去,那岂不是罪过? 罗君斐冷笑一声,“你倒是关心她。” 罗君浮一脸无奈。 这小祖宗又是生哪门子的气?莫不是自己没将他伺候舒服了? 第五幅画说不上惊艳,那女子朴实能干的模样,手腕上挎着花篮,姿势新颖。 罗君斐挑了挑眉,便将画放到一边。 “不喜欢?”罗君浮试探性地问。 说实话,自己在君欢楼看过的女子不下百种,如今这些真的看不上眼。 可如果罗君斐看得上,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亲兄弟嘛,兴趣及其所爱也不会差多少才是。 罗君斐没有说话,又翻看了剩下的几幅,看完皆是随意的丢开。 “刚刚里头有一个小家碧玉的呢。”罗君浮一脸惋惜。 “她先天身高不足。” “那那个穿金戴银的呢?” “比你爱显摆,要不得。” “那那个骑着马的呢?那个总可以吧?” “那是男扮女装,他觊觎你的美貌。”罗君斐神色真实,说的话根本没让他脸红。 罗君浮无奈的靠在桌上,手托着脑袋,看着罗君斐一会儿忍不住摇头,嘴里还跟着啧啧两声。 “不要发出这种恶心的声音。”罗君斐警告。 这又生气了? 罗君浮无奈。 随后二人又将目光转向请帖,二人扫了一圈,基本知道哪些可以去哪些根本没有理会的必要。 “这么多?”罗君斐有些意外,他不曾想过会这般麻烦。 罗君浮笑笑,“毕竟咱们是皇商,巴结的人多了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罗君斐问。 罗家成为皇商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呢。 罗君浮:“有两年了吧。” “……”这般远了吗?自己竟然不知。 他看着那些土金色的小本本,有些说不出地烦闷。 罗君浮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在这些土金色底下有一封紫色月绸封面做的请帖,一时间来了兴趣。 罗君斐先他一步拿起那特异的请帖,帖子被打开时,一些香粉随着空气的流动而动了起来,直往二人鼻子里钻。 看来有人是特意想要人闻到这股难闻的香粉味了,为的是让看请帖的人能照着香味想到甚至期待请帖的主人。 看来是花尽了功夫。 “这是个爱慕你的女子吧?”罗君斐有些不确定的出声,可言语里多有不喜。 罗君浮安慰他,“你想多了,可能是因为不小心打坏了香粉罢?” 罗君斐挑眉,“这种残次品也能拿得出手?” 也不知罗君斐说的是送请帖的人,还是请帖。 罗君浮无奈的挠挠头,“哎。这是谁家的?怎么之前没见……” 话说到一半,罗君浮忽然停了下来。 罗君斐方才拿起的书又放下了,“怎么了?” “你觉得官家的会给咱们送请帖吗?”罗君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罗君斐听罢,只是不屑地嗤笑一声,“是谁家的?” “辅国公府的,听说是颜悦颜大小姐的及笄礼。”罗君浮端着不相信的声音,瞪大了眼睛再看了两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说到颜悦,罗君斐的看书的神情一顿,随后又恢复正常。 成年礼寻一个不熟识的男子做什么?莫不是…… 他看了一眼身边一脸憨像的罗君浮,对方朝他递来一个无辜而疑惑地眼神。 罗君斐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问:“上头说请的谁?” 罗君浮看了一下请帖,随后不太正常的抬起头,嘴角微抽:“……全家。” “……那儿写得下这么多?”罗君斐皱眉,“莫不是恶作剧罢?” 结果罗君斐接过请帖一看,邀请人那里写的的确是……全家? 罗君斐气息一凝,道:“你要去吗?” “有点想,这么热闹的机会,潇湘也一定会来的。”罗君浮毫不隐瞒地说,“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她姐姐和妹妹都定亲了,她却这么干耗着,心里肯定急得要死。” “你倒是了解她。” 罗君浮摸了摸鼻子,讪笑着说:“猜测罢了。” 换做正常女子,遇上这种事谁不着急? 加上这城里总有一些嘴碎的,肯定将沐潇湘给编排了个遍。 “你要去?”罗君斐的面色又恢复如常,他看了眼那独特的请帖,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罗君浮点点头,“去的。” “……” 那沐潇湘就这般重要么? “你要一起去吗?你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这种宴席了。”罗君浮刚说完,就感觉罗君斐周遭的气息冷了几分。 遭了。 罗君斐会变成这样,还不是自己害的? 等了许久,预料中的暴怒没有来,罗君浮却等来了一个“好”字。 罗君斐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似的,指尖微不可闻地轻颤,眸下黯淡。 自己这般,如此不堪…… …… 五月二十,下午,天空微飘小雨,空气沉闷。 黄柔按照之前和王老板的约定来到那自己虐待了他无数次的地方,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黄柔阴冷一笑。 “真是个蠢货,蠢得无可救药。”黄柔喃喃道,心里却在打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种蠢的猎物,自己若是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可惜了? 想着,黄柔面纱下的嘴唇勾了勾。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灰青色旧衣,头发挽得极简,面上带着面纱。 她挑唇,心里说不出得得意。 看,我黄柔就算落魄至此,也一样不会委屈了自己。我这人真是天生的富贵命,上天平白送了一个这么蠢的富人。 “哈哈哈哈……”破旧的庙里,传出女子猖狂的笑声。 殊不知,在她得意之时,一个黑色身影慢慢接近她。 禾欢就是接下这次宫花令的人,杀掉柔娘,三根金条。 她来之前倒是做了很大的决心,只不过是一条微不足道的人命罢了,死了就死了,别人买她死,她就有一定的恶。 禾欢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黄柔身后,由于对方背对着自己,她看不清这倒霉鬼的容貌,不过这家伙的笑声猖狂得意得令自己不悦。 禾欢手起刀落,两道白光闪过,黄柔后背出现一个巨大的“x”字血痕。 黄柔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下一秒便软软倒地。 禾欢勾起嘴角,今日她特意没带面具出任务,因为她知道自己绝不会留下活口,她嗤笑道:“你肖想了不属于你的东西,所以,有人买了你的命。对了,我在刀上涂了药,嘻嘻……” “你……你竟然…是你…” 黄柔转头,看到那带着嘲笑的熟悉面孔,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 第一百零二章 癫狂 黄柔怎么也不会想到,图门雪这个傻子居然会杀了自己。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傻子。 “来人……来人呐……”黄柔发出嘶哑的声音,挣扎着想要起身,外头还有另一个傻子给自己的保镖。 快进来啊,你们这群蠢货!? 白给你们饭吃了,一群蠢物! 黄柔心里暗骂,要起身却被禾欢一脚给踩趴在了地上,禾欢接着补了两刀。 禾欢:“你很幸运,我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所以下手生疏了些,招招避开要害。 “你……” “我们宫花阁杀人各有各的特色,我的特色就是喜欢慢慢凌迟……”禾欢说着,眉宇间有些阴冷地笑意,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小瓶子,里头有好几只黑色软虫在蠕动。 黄柔面色一白,“你……你要做什么?” 莫不是要给自己虫子吃? 然而这并不如她所想的这么简单,禾欢露出的笑容让她后脊一凉。 “这个?放心,这个不是给你吃的,而是……吃你的。”禾欢愉悦地眯了眯眼,一种折磨人的快感油然而生。 不不不不,不行! 黄柔想要拿下自己的面纱,手才抬起来就被一把匕首定在地板上。 纤薄明亮的匕首就那样穿过黄柔的手掌,一抹鲜红在地板上盛开。紧接着她的另一只手和两只脚都未能幸免,像是怕听到她的惨叫声,禾欢还分外“贴心”地给她点了哑穴。 美其名曰,保存体力。 黄柔怕得不行,心里的恐惧如潮水般源源不断。 我是黄柔啊,图门雪你这个蠢货!她狠狠地瞪着禾欢。 可惜禾欢并不理会,开口说:“对不起,我没有看猎物的脸的习惯,不可以让你打破惯例哦。” 不不不……不是,我是你的朋友,你不能杀我!黄柔在心底疯狂地叫嚣着,一双美目恨不得在禾欢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她心里又一边期盼着外头那些所谓的保镖能意识到不对劲,赶快进来解救自己。 可是,外头根本没有什么动静。黄柔不由得急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期待有什么人从天而降。 禾欢似乎看透她所想,樱唇不屑一抿,“你是在想外面那些家伙怎么不来救你吗?” 黄柔愣了一下,随后转而惊恐。 自己真的这般乌鸦嘴?那群家伙果真是吃软饭的不成? 见她那模样,一脸天真,禾欢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嘴唇抿得更紧了,“这虫子会吃掉你的皮肤,但是它自身会分泌一些粘液,只会让你感觉麻麻的而已,所以不用担心疼。嗯?呵呵。” 禾欢嗤笑一声,拍了拍黄柔的脸蛋。 黄柔面色惨白一片,心脏因为超负荷的恐惧而跳得飞快。她好希望这时候禾欢能认出自己,而不是这般的虐待自己。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身上被捅的伤口处被什么扒开,而后不被塞了一直冰凉的蠕动的小东西钻了进去。 随后就是一阵被啃咬的刺痛,每个伤口都传来这般折磨,黄柔动又动不了,只得流着泪。 禾欢见此,噗嗤一笑。 “啊,看来是一个胆小鬼呢。”她轻轻的感叹,又在伤口处加了一把地板上的灰尘,细小的颗粒就这样落到红白的肉上,黄柔打了个哆嗦。 这个…这个傻子,她怎么能!? 不对,不能再叫这个家伙傻子了,应该叫她疯子。 见黄柔眼中的恨意只增不减,禾欢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快意,杀人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口啊! 看来自己还是不能脱离宫花阁呢,这么舒服又来钱的工作,世间难寻! 想着,禾欢眼中迅速染上一种莫名的癫狂,她止不住兴奋的颤栗,那种看到别人痛苦的快意,是何等的仙境? 黄柔已经被麻痹的意识涣散,然而那种被动物钻入皮肉的蠕动感还是清晰的存在的,无论自己有意识与否,那种感觉犹存。 “舒服吗?”禾欢笑着问,细眉轻挑,带着快意和得意,她凑近黄柔耳畔,兴奋地说:“这是雇主希望的哦,你不要恨我,要恨就恨雇我那个人吧?你若是记恨错了,那我日后投胎岂不是麻烦了?” 黄柔半眯着眼睛,已经看不清禾欢的面容,可她的话却清晰得很。 雇主? 是……王老板? 这可能是那胆小如鼠的男人迈出的今生最勇敢的一步吧?哈哈。黄柔在心底嘲笑着。 “不过这些痛苦也是你自作自受。”禾欢撇嘴,细眉轻蹙,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作死呢?有的男人,也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工具罢了,上位的工具也罢,发泄的工具也罢,可笑的是,有的人甚至连被当做工具的自觉都没有。” 禾欢说着,转动着手中的火把,眼里闪着一簇名为变态的火焰。 黄柔方才还沉浸在禾欢的话里,没有看到禾欢的反常,只是猜测到禾欢其实早就意识到南禹安对她的只是利用,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所以那个假皇后要动图门一族的时候,他采取的是默认。 多么可笑的感情,多么可笑的图门雪。如今竟还抱着对南禹安的幻想,水泠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南禹安根本不爱图门雪。是图门雪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忠诚”地替他铺平了未来的道路。 可惜啊,南禹安最终还是走了那一步。就算那时黄柔已经被换了脸皮,可听到这一消息时还是忍不住得意,她忍不住道:看吧图门雪,我的猜测是对的,你就是个蠢的。 正游想着,足部忽的一凉,黄柔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阵锥心的灼痛从脚底板传至全身。 她低眼一看,禾欢将火把狠狠地抵在自己的脚底板上,甚至狠狠地转了两圈,好似要把她的脚底板捅穿一般。更令皇后惊恐的是,禾欢眼里的癫狂。 这个人简直就是疯了!黄柔在心里咆哮道。 王老板会下这种命令她是不信的,因为对方胆小如鼠还老实,他肯定只吩咐了将自己杀死,而不是如此不堪的折磨。 这才是图门雪的真面目吧? 烫了一只脚似乎并不让禾欢满意,她很快将火把移向另一只完好的玉足。嘴角挂着残忍的笑。 黄柔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迷迷糊糊间,解释动物钻入皮肤的酸疼感和一阵一阵的灼伤感。 自己不该死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一句话。 雨还在下,禾欢已经收拾好了,抬着红伞出了破庙。庭院里躺着七八个人,各个皆北一剑封喉,血似乎都已经流干,大雨将伤口冲刷成白色。 禾欢抿紧唇,眼神轻轻扫过一眼地上的尸体,嘴唇慢慢翘起,似乎对自己的做派很满意。 她回到潇湘院时,雨势渐小,像是快雨过天晴了。 只是还没进门,她眼角就瞥到一脸看好戏的容羽。 禾欢皱了皱眉,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容羽,刚杀完人的充实感还在体内,让她多了些底气。 容羽靠在树上,身边摆着刚刚收回来的盆栽。她似乎闻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讥讽,嘴角轻蔑:“已经饥渴到去烤人了?” “只是去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家伙罢了。”禾欢淡淡地说,她直面容羽的轻蔑,亦反击道:“倒是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我?”容羽似乎听到了笑话,“我要做什么呢?我的马脚暴露了吗?” 见她如此,禾欢甚至笑出了声,看来沐潇湘也不是真的很信任和喜欢容羽嘛。 也亏得容羽还如此,真是傻得可以。 容羽微微敛了些笑意,眼中多了寒色,“你是什么意思呢?” “你每天晚上不睡觉,是去做什么呀?”忽然,禾欢“天真”地问。 她以为这事儿瞒得好,其实禾欢早有关注。 霜花小宫主到来的那一天她没有让沐潇湘和自己意思睡,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想要沐潇湘看到已经“消失”的容羽。 禾欢在门内观察了许久,沐潇湘没有回来,而是一直在容羽的房间里,看来她还是天真的认为对方只是去茅厕了而已。 然而容羽一夜未归,沐潇湘在她的房间里等了很长一段体会,终于明白,容羽其实也不是什么很东西。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沐潇湘才神情怏怏地从容羽房间里找出,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树上眯了一会儿。 容羽听到禾欢这话,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眼中一抹暗芒。 她知道沐潇湘的性子,沐潇湘可以忍受自己身边的人目的不单纯,可是在目的达到期间绝不能背叛,必须对沐潇湘有绝对的忠诚。 正因为如此,沐潇湘多的是一堆忠心的宫女太监,身边却可怜的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如果,左苓的师傅算的话,那左苓勉为其难的有一个朋友。 可惜,有的人已经死了。 “至少,我对她是绝对的忠诚。”容羽看了禾欢一眼,心里的不适感方才稍稍疏解,“你既然还为宫花阁做事,那岂不是可惜仰仗宫花阁的情面进入皇宫?何必绕了这么大一圈,来到她的身边?” 禾欢眸光一凛,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看了容羽一眼。 是呢,自己的目的吗? 第一百零三章 新欢旧爱 对于自己的目的,禾欢只是冷冷一笑。 一开始,自己是打定主意要冒充沐潇湘的。从赵氏找到自己开始,自己就已经开始有这样的打算了,这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在水泠城待下去的机会,对她很有吸引力。 至于赵氏,大可杀之。 可惜自己提到了铁板,才出手就被来南荣国报仇的左苓给打趴下,还遇上了变态的苏祁佑。在见证了二人荒诞的婚姻后,禾欢有了依附的想法。 这个不入流的污点公主,根本不值得她尊敬。 可是现在,自己竟有些怕她了。 左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从前是不信的,毕竟在传统的认知里,女子翻不出什么大风浪。除了在后宅那一片四方之地作威作福外,她们真的一无是处。可左苓是一个意外,左苓的格格不入,让其鲜明起来。 或许,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可是她慢慢发现,左苓喜欢玩弄人心,自己亦是被玩弄者的其中之一,左苓在为自己“着想”的背后,又在策划什么呢? 禾欢冷冷一笑,侧身而过,不再理会容羽,“彼此彼此,你的目的可不比我单纯。至少我还有骨气,不像有些人,一出场就是一条只会舔主人脚背的哈巴狗。” 这话自然不会让容羽生气,她的命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指给了左煜,如今自己护着左苓并没有什么不对。 沐潇湘倚在窗边,姿态慵懒的抱着手臂,天青色的纱裙添了几分凉意。她自然看见了树下的两人,看到两人如此她只是勾了勾唇角。 她最喜欢看这种戏码。 “你似乎很喜欢操纵人心?”身后想起一道薄凉男声,尾调轻挑,带着几分笑意。 沐潇湘笑了笑,坐到了窗台上,“这时候师傅不在宫里当差,却跑到宫外来,那个陛下不会生气吧?” 君长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轻轻晃动手中的青瓷茶杯,眼眸微垂,“他如今正想着如何对付沐中成呢,没那闲工夫来管本督。你的信件很有用,至少可以敲定沐中成的死刑了。” 南禹安甚至先皇忌惮沐中成其实不是什么隐私事,偏偏叫人动之不得,让南家人头痛不已。 沐中成功高盖主,野心勃勃也是显而易见,一直把控着兵权不上交,偏偏又不敢抢,怕这一抢就会成为自己今生最后悔的事。 南禹安这可是第三代姓南的南荣霸主了,这位置却被一个阉人君长戚和虎将沐中成把控得死死的,叫人如何不忧心? 按照南禹安和南禹民这年轻气性,总有一天会沉不住气。 沐潇湘和君长戚索性就“好心”地奉上了对方想要的,对付沐中成还需要一段时间,君长戚也有时间准备一番。毕竟有沐中成分权,对他很不利。 这件事沐潇湘也有帮君长戚的理由,这南荣国,本就该是君长戚的。 “那虎符……” 虎符这种东西,君长戚也是需要的吧,毕竟有了那东西,君长戚才算是真正的霸主。 “那东西你拿着吧,南禹安那狗皇帝能搜本督的宫殿一次,就能搜第二次,那东西还不如东厂的太监好用。”君长戚有些不屑地撇嘴,狐狸眼里闪着轻蔑和冷意。 毕竟如今的南荣算是一个大杂烩,哪个国家的人都有,自己可没有把握能守好那东西。 既然君长戚都如此说了,沐潇湘也就不再推说。只是说:“你若想要可随时找我拿。” 毕竟,这本就是属于他的。 君长戚抿唇而笑,茶烟袅袅,朦胧了他邪魅的面庞,让人看不清他的笑意,“你身边这两个人也不是让人省心的。” 他今日穿了件红色飞鱼服,更是衬得他肤如白玉,嘴唇殷红,五官更加妖孽立体。腰间还隐隐能看见一捆黑色鞭子,一想到那鞭子曾生生卷掉一个人的脑袋,便让人冷汗直冒。 “我还没怎么做她们就自己斗起来了,坐山观虎斗我还是第一次。”沐潇湘失笑,无奈地耸耸肩。 虽说自己根本不理解,可也乐得清闲,更让她感兴趣的是这两个到底谁会笑到最后。 君长戚站起身,含笑的狐狸眼扫过沐潇湘的笑魇,眸色深了几许。 他的小徒弟变坏了呢。 莫非是承了自己的不成? 哎呀呀,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该怎么和苏祁佑那小鬼交代呢?毕竟他媳妇被教成了黑切黑,生生偏离了苏祁佑原本打算的轨道。 沐潇湘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妖孽师傅就那样看着自己,如同过去凝望着自己一样,心中闪过莫名的情绪,让她半天说不出话,只知道看着他。 他身形欣长,红衣如血,无形之中释放着压力,让人对他望而却步。 沐潇湘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垂眸问:“师傅,徒儿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君长戚走到她身边,脚步轻得很,但是周身气场让人不容忽视。 既然小徒儿有要求,自己自然乐意为她解答。 沐潇湘望着君长戚含笑的眼,便将自己一直疑惑地说了出来,“师傅,给沐中成写信的公子辛是谁呀?” 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的缘故,语气中不由带了些软音,听起来倒像是撒娇一般。 只可惜沐潇湘没发现。 君长戚的笑意深了几分,“是北临国的皇子。” 沐潇湘小小惊讶了一下,“这事儿竟然和北临国有关系?说来惭愧,我并不清楚北临国混乱的皇室,所以不知道是哪一个皇子。” “苏祁侑。”君长戚的狐狸眼眨了眨。 “苏祁佑?”沐潇湘明显愣了愣,是自己那个文章过了一半还没出场的丈夫? 苏祁佑:“……”(╬◣д◢)我也想出场的谢谢。 不想君长戚摇摇头,“是侑樽的侑,不是保佑的佑。” 也真是难为那泥腿子皇帝会取名了。他心嘲。 沐潇湘却有了些计较,低声问:“和我们认识的那个苏祁佑有关系吗?” “……没有。”君长戚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这时候不是背叛兄弟的时候。毕竟自己和沐潇湘能做成师徒,也有苏祁佑的一份功劳。 嗯,这是报恩。 苏祁佑:“……”?(?`^′?)?欺人太甚,这是在欺负我出场次数少么? 沐潇湘虽然有所怀疑,不过并没有说出来。毕竟自己这师傅说话总是不靠谱,自己会相信才怪。 君长戚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沐潇湘的不诚心榜,接着给沐潇湘科普:“根据探子回报,就在前几天,北临王已经把苏祁侑的名字改为苏祈辛了。” 原来如此。 苏祈辛,公子辛。 这沐中成也能这么快跟上节奏,明显交涉许久。 不过沐潇湘在意地又变成了另一件事,“探子?是师傅你的吗?” “嗯……明面上是本督的,暗里是南禹安那家伙的。”君长戚似乎在说一句玩笑似的。 反正那些消息都会过自己这一手,南禹安这也算是多此一举。再说了,自己手上还有皇后这一颗棋子呢。 “你还没跟我说说夏狩时要做什么呢。”君长戚将话题扯开。 他是有私心的,南荣的宫廷事他并不想让沐潇湘陷入。自己能做的,也就是不让沐潇湘被南禹安看到。 毕竟因为当年的逃婚,南禹安着实被气到了,很是替自己的弟弟不值。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发誓,必让左苓不得好死。 君长戚眸中晦涩不明,接着补充:“你不会想在这些人面前暴露会武的事实吧?” “不,我依旧是这个身娇体弱的沐潇湘,去夏狩只不过是去变相相亲罢了。” 最好,是让沐中成吃些苦头,让南禹安对他的忌惮加深。那么南禹安动手的时间,也会提前。 毕竟发生那种事,无论哪个帝王都不会容忍。 君长戚看自己这徒儿藏一半说一半,也不急着问,反正自己会关注着的,总不会让沐潇湘吃亏。 只要,那个跟着自己的可怜虫不要“多管闲事”的话。 不知何时,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君长戚也准备离开。 方才停在门口,君长戚忽然问:“若你是一个胆小鬼,你会喜欢怎样的男子?” “啊?”沐潇湘明显愣了一下。 胆小鬼? 对不起,没做过,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君长戚显然也料到了,也不急于答案,轻功一跃离开了。 沐潇湘分析了半天,心中有了些预感,莫非君长戚又有了喜欢的人了? 她记得,记忆里那个家伙也是个“胆小鬼”呢,只要和君长戚说两句话就是脸红,还会因为忽然的心跳加快而大哭,有时还会懵懂地问自己她是不是快死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反常。 啊,这个是爱啊。傻姑娘。 朱云…… 可惜,这个女子已经不在了。自己曾经亲自为君长戚和朱云许了婚约,只可惜一场宫廷叛变,一切美好烟消云散。 就算到左苓被贬到宁显塔,朱云这傻丫头仍然在等待君长戚的回归,等待着……和他的婚礼。 可惜的是,君长戚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朱云,左苓也再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左韫骗她说已经死了,她是不信的。朱云那丫头坚强得很,是君长戚看上的傻姑娘,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 不可能的。 傻姑娘。 第一百零四章 爱是利用的障眼法 又被人翻动过了。 阿淳看着自己被人尽力复原的房间,眉头几不可闻的微皱。 很明显,他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并不会去揭穿,因为时机还没有到,现在的竹云的死起的作用没有以后的大。 “哎呀呀,看来你有一个很恼人的跟屁虫呢。”鲜于楹托着脸颊,如一个粉雕玉琢的福娃娃,前提是忽略她手边一只被开膛破肚嗯兔子的话。 阿淳靠在窗边,耳边是底下女子的说话声,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从七年前就是个跟屁虫,死性不改。”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鲜于楹从半人高的椅子上跳了下来,面上多了些不似同龄孩童的狠辣,“拖的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阿淳只是斜睨了她一眼,喉间发出一声哼笑。 他在等,等那个鲜于不颜露出马脚。他更想看一看,鲜于不颜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那个女人能胆大包天到假装鲜于不颜,那就应该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虽然,真正的鲜于不颜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但鲜于子淳总是愿意多做一些“伪正义”的事,打着正义的旗号做事,最是舒畅不过。 “……你不会在打那个假的鲜于不颜的主意吧?”鲜于楹的话虽是疑问句,可听起来更像是肯定句。 自从几年前一次火灾重创后,这个鲜于子淳便得更加难琢磨,性子也时好时坏。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起码隐族在他的领导后也变得越来越好,夺回中云国封底的日子指日可待。 如果,没有左苓来搅局的话,如今他们早就回到了五国之列,而不至于沦落到任这个可悲的南荣小国也能来踩一脚的地步。 看到阿淳没有回答,鲜于楹接着说:“大人你可不能做这种事啊,动心是大忌,会加速您的死亡。还有……” 素来狂妄的她怯怯地看了眼阿淳的神色,发现没有变化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有什么?”阿淳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两分躁意。 鲜于楹不由一僵,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有什么?”阿淳又提了提声,目光终于落到这个才到自己腰部的少女。 鲜于楹硬着头皮说:“这个鲜于不颜和竹云……似乎是左苓那贱人的旧部。” 空气一时静谧,可鲜于楹明显感觉到了里头夹杂着丝丝冷意,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怒自威。 她不敢再说话了,谁知道下一句话会不会是她送她上西天的最后一句话呢。 阿淳抿了抿唇,脑海里将有关左苓这个今敌曾友的资料过了一遍。 除了爱慕者霜花小宫主送的十二朵杀手花以外,左苓身边可以成为旧部的人屈指可数。 四国盟会的时候,他不仅见到了苏祁佑和君长戚,还有那个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的左苓。 那时候的左苓是真的弱小,手里抱着一把可怜滑稽的木剑,面上还挂着和自己一样的恶心笑容。 那时候他真的没猜到,这个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家伙,怎么会成为东蒙先皇座下一条听话的忠犬,怎么会成为毁掉自己计划的致命点。 他真的太小看她了。 左苓的旧部有四个,焰云军的疏风和良影,以及一直在她身边,被当做东蒙先皇的监视工具的两个女奴。 焰云军那里离不开疏风和良影,所以这里的两个……显而易见,是那两个监视工具。 嗯,这就有趣了。 阿淳似笑非笑地摩擦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如果让左苓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被当做一种杀人工具来养,她会如何?” 从第一眼见到左苓和东蒙先皇以及岚妃的相处方式起,他就觉得奇怪,世上真的有这种父母吗? 暗中施压的同时,又给予左苓一种名为“宠爱”的东西。后又“不得已”地“保不住”她的身份性别,让她和身边兄弟姐妹真正的产生隔离,把她变成一只只会听他们的话的听话的小狗。 太有趣了! 可惜啊,东蒙先皇和岚妃那变态的兴趣竟然生生害死了他们,左家的人一直都很聪明,离疯子又只差一步,稍稍一步就是极端。 左韫带着对左苓近乎变态的狂热,利用沐中成解决了东蒙先皇和岚妃,可谓一举两得。 而可怜的左苓,至今活在东蒙先皇和左苓的阴影下。心里仍可悲的觉得,父母是爱自己的。 想到这里,阿淳勾起嘴角。“杀人诛心,要如何让左苓一蹶不振呢?就让她从怀疑开始好了。” 鲜于楹先是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可仍有些顾及,“君长戚那边……”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觉得他还会是从前那个宽容温和的他吗?”阿淳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却无暖意,“如今他的每一步都打着算计,踩在别人的信任上的。他……” 阿淳说罢,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星星的轨迹仍然可寻,“这场游戏里,他会是那个活到最后的人。同时……” “同时什么?”鲜于楹追问。 她知道这是鲜于子淳的预言,他的预言总是很准。 阿淳却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心里却是冷冷的嘲笑。 同时,他也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叩叩叩——” 敲门声突地想起,把神经紧张的鲜于楹吓了一跳。 “阿淳,你在吗?”竹云的声音传来。 鲜于楹皱起了眉头,得到阿淳的示意去开了门。 看到开门的是鲜于楹,竹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到窗口看着自己的阿淳。 阿淳的笑容干净温暖,干净的棕色眼睛不带一丝杂质。竹云这样安慰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功课做完了?”竹云一边放下手中的衣物,一边问旁边的小鬼头。 她温柔的声音让鲜于楹一阵烦躁,脸上闪过鄙夷,却还是乖乖地道:“嗯嗯,做好了。话说竹云姐姐,这几天你怎么总往这里跑呀?” 竹云不以为然,说:“阿淳的脏衣服一大堆,我帮他洗喽。” 听到这回答,鲜于楹的面上明显挂上了暧昧,“是吗?可师妹她们都说这是妻子才会做的事。竹云姐姐,你是阿淳哥哥的妻子吗?” 明显听到了其中的调侃,竹云的面颊烧得慌。 “小小年纪不学好,乱听别人胡说八道什么?”竹云故作恼怒,叉着腰将鲜于楹说:“下次你要再这样,我就再也不替你打报告了。” 鲜于楹上课总爱偷懒,每次都是找竹云帮忙打的报告。 “好吧好吧,我知道错了,竹云姐姐。”话是这样说,可她的眼睛还是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我先走了,给你们腾个二人世界,竹云姐姐阿淳哥哥再见。” “这家伙怎么能这样?”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不知道吗?臭小鬼。 竹云嘀咕着,偷偷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阿淳。 他仍是那样靠在窗子边,含着笑意看着这一边。 方才的事,他都没有开口解释,就任由鲜于楹那小鬼乱说不成? 似乎是感觉到竹云的怒意,阿淳放下臂膀走到她身边,看着桌上被洗干净的衣物,感觉心情也好了不少,“谢谢你,还特地帮我洗衣服。” 他的声音温暖圆润,又带着特殊的磁性,似乎是故意地加重了“特地”而已,让竹云的小脸迅速的红了。 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 阿淳看着竹云气鼓着腮帮子,却不说话,不由轻笑一声。 竹云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这家伙,不知道别人在生气吗? “阿楹那家伙嘴巴这么大,帮你洗衣服这事儿我还是不做了,省得别人瞎议论,误会你我的纯洁友谊。”竹云低着头,话里虽带着恼怒,可还是细心地将他的衣物一一分类。 阿淳笑笑,手上也帮着她的忙,说:“明知对方是小孩子,你也这般在意?” “都都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竹云嘟哝着。 鲜于楹是隐族部落的天才少女,不过并不合群,性子也古怪,鲜于不颜看她可怜就将她带回来了,可随之带来的还有一堆麻烦。 全是因为鲜于楹的大嘴巴而起的麻烦。 “原来都这么大了呀。”阿淳若有所思,指尖触到竹云的手指,对方躲得很快,他的眼里又染了笑意,“那你多大了?” “我?”竹云明显愣了一下。 关于自己的年龄她是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毕竟被那个人培养的时候,暗无天日的训教已经让她无法思考这个问题。 跟着左苓的时候,那人介绍自己是十二岁。这么推敲的话,自己应该是——“我十九岁了。” “十九?”阿淳看了她一眼。 对于他那带着笑意的目光竹云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怎……怎么啦?不行吗?” 阿淳摇摇头,说:“我已经二十二了。” “你跟我说做什么?”竹云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不是很关心对方芳龄几何。 话音方落,阿淳却把她按坐在凳子上,含笑的眸里参杂着其他。 “你……你要做什么?”竹云v提起了防备。 “你……阿楹那家伙的乱说,其实也不是乱说。” 第一百零五章 不知道的喜欢 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竹云奇怪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阿淳,眉头微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鲜于不颜已经被这个家伙盯上了。他在陪着自己玩游戏,听起来很让人火大。 今日他这么来一句,直叫她心里发怂。 当然,这家伙不会做什么好事。她是这般确信的。 况且,对方还是个一百五十多岁的老年人!! 怕了。 阿淳看着她的戒备,眼里提起些笑意,“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哦呵呵,你这样说话,不太好。”竹云知道自己想歪了,别扭的别开了脸,“若让别人听了去,你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从前两国交战,鲜于子淳给人的感觉就是个一丝不苟的老木头,如今这般,倒是让她觉得又新鲜又害怕。 毕竟反派是不会随便说话的。 如今这个时候,没做一件事都是踏在利益之上。 鲜于子淳笑了,知道她的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觉得愈加有趣,“你这般出入我的房间,外头的人早已经说开了,只是不敢当着咱们的面议论罢了。” 他带着些控诉似地说,一边观察着竹云的反应。 竹云面做大囧,“是我的错,没考虑到这个点上。这些是你最后的脏衣服了,我已经洗好了,明天你你就要搬出去了,所以不必烦恼。” 自己打探的也差不多了,也就没有了继续做这种吃力事的必要了。 只不过,君长戚这几天常常出宫,鲜于不颜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自己打探到的这些也不知该怎么和别人说。 “你说的不错,不过我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阿淳说道,故作不解,“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 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大不了一掌杀了她好了,这般暧昧,是以为自己会陷入这种桃色漩涡里吗? 如果鲜于子淳真是这般打算的,那他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不,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的。竹云心里笃定。 竹云也觉得不解,笑说:“莫不是怕以后没人替你洗衣服吧?” “嗯……可能就是如此吧。” 居然不要脸的承认了?竹云心里头不免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演技真的是棒棒的了。 阿淳又说:“前几日我将衣裳拿给浣衣局的洗,可总是没你洗的好。” “若你多给了钱,她保证洗得跟我一样细致。”说完,竹云愣了一下,感觉有点怪,又补充说:“甚至给可以给你的衣服熏熏香。” 嗯,这样听起来就正常多了。 手上的衣裳刚刚整理好,竹云也松了口气,她将折叠整齐的衣裳交到鲜于子淳手上,面上绽出一笑,“去敬事房好好干哦。” “我知道,这些日子就多谢你的照顾了。”鲜于子淳接过衣裳,手下不着痕迹地划过竹云滑嫩的手背。 竹云眉头跟着一皱,绝对是故意的。 这种流氓行为,叫她心底作呕。 君长戚从不会这样做的,他一直都谦恭有礼,鲜于子淳这家伙,纯心就是来倒她的胃口。 “是我们阁主救了你,还给了你住处和机会。你应该谢的是她。”竹云提醒道,对于这个将要离开的家伙,自己也不决定有什么好脸色,她忽地冷了声音,“你越矩了。” 鲜于子淳脸色未变,仍是一脸温和笑意,“越矩的是你才对,我的房间相信你一定摸得很透彻吧。至少,我的宝贝你都知道藏在哪里。” 他的眸中盛着笑意,叫她遍体生寒。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如果他真的动起手,自己活不到现在。 竹云咬紧了唇,不再说话,反倒觉得有些楚楚可怜。鲜于子淳撇撇嘴,颇为无奈地道:“我只是想跟你拉近关系而已,怎的,是吓着了?” “你到底有……” “我会想你的。”鲜于子淳打断她的话,忽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温暖的拥抱带着薄荷的凉意,让竹云下意识地僵了僵。再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害怕得掐在了鲜于子淳腰间的软肉上,要有多用力就有多用力。 对方仿佛毫无知觉一般,虽然忽然的大喘气暴露了他仍然能感觉得到的,却并没放开。 如蛊惑般的磁性嗓音在耳边响起,“或许咱们的关系再升华一点儿,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入我的房间,我的一举一动,你都能掌握得清清楚楚了。东蒙先皇到底是怎么把你这个笨丫头选出来的?安排在聪明的左苓身边,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露出马脚。” 怀里的人儿停了他的话,真的就僵住不敢动了,脑袋里都是他刚才说的话,那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也就不曾听进去。 鲜于子淳:“你应该先和我搞好关系的,这样的话,进出我的房间你也就不用像一个贼一样了。对于你所做的事儿,我也可以闭一只眼睁一只眼。” 他带着笑意,看着这家伙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似的。 竹云这才回了些神,一时搞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 “你们的关系已经这般亲密了吗?” 身后响起鲜于不颜清冷地声音,她平静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没做什么过大的反应。 鲜于子淳这才放开竹云,笑着解释:“阿颜阁主误会了,是我舍不得竹云罢了。” 鲜于不颜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头,并不打算追究此事,毕竟从没人教过她们感情这种事。她看向竹云:“你跟我来一下。” “是,阁主。”竹云应声,跟着鲜于不颜离开。 身后响起了关门声,竹云才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她不自觉抚上心口,何时跳得这般快了? 后背传来一片凉意,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出了这么多冷汗。 那个鲜于子淳……他到底要做什么? 竹云跟着鲜于不颜来到占星台,四处只有她们两个,看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鲜于不颜看了她半晌,开口:“这些日子那几个可有什么异常?” “一切如常,并没有做什么事。”竹云回答道。脑海里忽然闪过鲜于子淳似笑非笑地眼睛,她不自觉地捏进了衣袖,“你要……离阿淳远一点了。” 那家伙太可怕了,自己不能让她遇到危险。毕竟鲜于子淳和左苓的关系摆在那里,如果鲜于不颜知道这个阿淳就是鲜于子淳,那她肯定会很冲动。 失去理智一般。 毕竟她和左苓还有一层羁绊,就算拼了命鲜于不颜也会替左苓讨一个公道。 鲜于不颜却是想歪了,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我不会碰你的男人的,放心吧。” “不是……” 你不是一向很聪明的吗?竹云无力扶额。 “这几日学徒间都传开了,说你经常进入阿淳的房间,又替他洗衣裳的。你也不曾这般仔细的伺候我啊,我竟觉得有些难受。”鲜于不颜如在诵读一段文章一样。 竹云无力……能不能不要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 “她们不可能看到才是。”竹云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喃喃道。 “什么?”鲜于不颜不解。 竹云面色白了白,“我都是趁着人少时从屋顶进入他的房间的,不应该有人看见才是。” 自己选的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会看到? 鲜于不颜听出些什么,“你是说……有人故意将这些话传开了?” “嗯,不然不会有人看到的才对。” 莫非这是鲜于子淳那个家伙的手笔? 还是……另有其人? “你喜欢他吗?”鲜于不颜看着面色纠结的竹云,忽然开口问。 “哎?” 这家伙又在说什么?我们到底在不在一个频道上? 鲜于不颜叹了口气,说:“就为了替他洗衣服,就将自己活得像个贼似的。” “我不是……” “那你进他的房间做什么?别告诉只是为了看一眼他的房间摆设……” “我没有……”她无力辩解,心里却笃定了主意不能将鲜于子淳的真实身份告诉鲜于不颜。 左苓曾经说过,你们不是毫无感情的工具,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才是。 所以现在,竹云想保护面前这个人。 她知道,鲜于不颜看着冷静,可要是冲动起来,谁也拦不住这个疯子的。 仆随主人形,跟着左苓越久,鲜于不颜学的也就越多。左苓冷静她学了一二分,可左苓的疯鲜于不颜却是学得五六分。 鲜于不颜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一直紧张地揪着袖子的少女,心里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你若是喜欢,便大胆的说出来好了。太子殿下曾说过,若我们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不会阻止我们去追寻幸福的。” 其实当初左苓说的是自由。 “可是……我不……嗯,只是是我单相思罢了,不想给阿淳添麻烦。”到嘴边的话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得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看到她承认了,鲜于不颜也跟着松了口气。她虽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看着竹云有喜欢的人,她还是高兴的。 “有时候,我倒有些羡慕你。”鲜于不颜忽然说,清冷的语气里多了些惆怅,“你这一生,至少遇到了两个 第一百零六章魔女鲜于楹 她这一生,都不曾遇到一个能称之为喜欢的人。 那颗冰冷的心,一直被重重包裹着。鲜于不颜和她被当做一种工具养大,直到遇见左苓之前,还未有人告诉她们“活着”是什么。 她们以为,活着就是呼吸着。 可左苓却说,活着是感受着。 竹云的眸子一黯,如今大业未成,自己不会将这种可笑的事放到工作中来。而那个鲜于子淳,也必须要死。 “其实……我也不是多喜欢他。”竹云说,脑海里闪过梨花树下的少年,抱着一把剑笑得温和而谦恭,自己曾经那么的接近他,可是如今…… 鲜于不颜愣了一愣,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说。 “你不必顾及我的。”她说。 左苓说过,人都有追随自己爱的权利,不必委屈自己的。 不想竹云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清冷少女,皮肤近乎剔透,能看到底下细小的血管,这是得多么脆弱啊。“我说的是真的,我心里永远只有……君公子一个人。” 梨花少年颜,百年不能忘。 听到这个答案,鲜于不颜却并没有太多反应。 她是见过那个曾经和竹云订婚的人,但也只是匆匆一面而已,印象不深,连眉眼的特殊之处都没瞧出来。 左苓和那家伙习武时也没让人打扰,所以她连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机会都没有。 很多时候,鲜于不颜一直都在好奇,能让竹云这家伙一直心心念念的家伙,到底是一个怎样优秀的存在呢? 是杀人比她们厉害,还是功夫比她们高? 亦或是,会个绝世武功的高手? “你应该学会接受新人,不必一味的沉溺过去。”鲜于不颜学着曾经左苓安慰别人的语气说。 嗯,左苓果然什么都知道。 竹云点点头,脑海里计较了一番,“咱们日后离阿淳远一点,避嫌。” “我明白的。”鲜于不颜说着,忽的看了眼天色,眉头不觉一皱。 世间快到了啊。 竹云察觉到她的一抹忧色,不觉讶异。开口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宫里这么多事,你这样早晚不休的,身体迟早撑不住的。” 不知为何,这几日鲜于不颜实在诡异得很。每天只睡那么一两个时辰,天还没亮就走,夜晚又迟迟归来,处理完宫事之后又休息那么一两个时辰,就又出了宫。 “我……我去替人探查而已。”鲜于不颜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也没确定这件事要不要跟竹云说。 她是怕竹云知道了,对方肯定会兴奋得不成样子。如今宫里盯着她们的人这么多,自己不能让身边人多一个风险。 竹云看出她的躲闪,心里有些堵,鲜于不颜和她从来都是知无不言,有什么话都不欺瞒着。 话是如此,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鲜于子淳的事情告诉她? 还是告诉她吧…… “我遇到了太子殿下了。” 竹云深吸一口气,刚想要把心里话说出口,可对方就来了这么一句,一口气差点将她呛死。 她既兴奋又带着些不可置信地捉住鲜于不颜的袖子,“她……主子她不是在东蒙和二皇子交战吗?怎么在这里?” 之前东蒙传来消息,说是左苓死而复生,带领焰云军与东蒙交战,她一时喜忧参半。 左苓被关了五年,不知还斗不斗得过左韫那个变态。 鲜于不颜面纱下的小脸柔和了几分,“东蒙那个……是假的。” “那她怎么操纵得了焰云军?主子的虎符不是已经被沐中成给偷了?”竹云眉头一皱,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焰云军除了当时左煜的命令,是谁的都不听的。后来左苓换回女儿身,改名为左苓,焰云军也跟着也摇摆了一会儿,他们的主人是男是女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只知道,左苓比绝大多数人优秀。 左苓被关了之后,也就只有那枚特殊的虎符能控制得了焰云军。 到底怎么回事? 鲜于不颜看着竹云面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心想告诉她也没什么,她们没什么需要对对方隐瞒的,便对着她全盘托出:“这件事是……君长戚帮我查的,他似乎也很关心这一件事。那个假冒太子殿下的人说了,只要太子殿下想要回兵权,她一定不会反抗,乖乖归还。她一直仰慕着太子殿下,这一回冒充太子殿下的身份,也是疏风和良影默许的。他们认定了没关系,想必是权衡过了。”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说,那个假的不是威胁。 但是能得到疏风和良影肯定的人……会是谁呢? 那两人虽然对左苓是忠心耿耿,可对外人是极难相处的,那个家伙能得到他们的肯定冒充左苓,到底有何种能耐? 竹云不由得陷入沉思。 “那真的殿下……已经到了南荣国了?”竹云思索道。 鲜于不颜点点头,“将军府沐潇湘,是她现在的身份。” 闻言,竹云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出声:“什么?!主子做了那贼人的……” 她记得,沐潇湘已经回了南荣这么久了,怎么现在都不动手? “主子说,她要慢慢来,我们不便插手。”鲜于不颜安慰她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是焦急的,可看沐潇湘那胜券在握的模样,她也就放下了心。 左苓说的话,做的事,她根本不会去怀疑。 竹云愣了半晌,想起左煜穿着银龙盔甲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想起左苓变成公主时的黯然神伤,想起左煜骑着未被驯服的野马时的自由畅笑,又想起左苓被绣花针戳了一手的针眼的委屈,泪意不自觉涌了上来。 “我想见见主子……” 五年了。 她如何了? 过得好不好?宁显塔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没有人欺负她?她有没有再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呢? 竹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从东蒙国离开那一刻,她是想去宁显塔找左苓的,可是左苓避而不见,梦参说左苓是不想让别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等她哪天又恢复意气风发的模样了,自然就会出来了。 竹云瞧着,这梦参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就是左韫的走狗罢了。可是就算她和鲜于不颜联手,也打不过梦参一个和尚,更别提进宁显塔。 二人只得离开东蒙国,斟酌一番,决定亲自替沐潇湘报仇。 她们等待着,左苓从宁显塔出来的那一刻。 鲜于不颜握住她微凉的小手,“过几日便是夏狩,她回去参加。” “真的吗?”竹云面上闪过惊喜,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那我要好好准备一下,还要带一些主子喜欢吃的。阿羽,我现在和过去有没有变化,主子还会认得我吗?” 看她如此焦急,好像马上就要见到左苓一样,鲜于不颜不禁莞尔。 鲜于不颜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放心吧,你哪儿也没变,她肯定会认得你的。不过你要小心些,别让其他人捉到什么把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高兴坏了。到时候一定注意,不给主子添麻烦。”竹云双手都握住鲜于不颜的手,一时颤抖,看来是高兴坏了。“她终于从那里出来了。” 她还以为,左苓再也不会出来了呢。 鲜于不颜也是紧紧握住她,像是互相给对方一点勇气,“这是好事。” 竹云点了点头,嘴角绽放了一抹笑,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看起来倒是狼狈。 …… 鲜于楹端着托盘,碧色的小小身影看起来不是特别的惹眼。众人原本还诧异到底是哪家的娃儿,居然敢这般不懂规矩,没人领着就走到官道上,可眼角却看见鲜于楹的衣裳和她腰间挂着的小吊牌,心想原来如此。 原来是占星阁的弟子,怪不得如此。 “那小丫头是谁啊?这般无礼,冲撞了贵人该怎么办?”新来的宫女看着鲜于楹的背影,低声问身边的人。 只见鲜于楹嘴里哼着小调儿,一蹦一跳的,看起来很是活泼,胸前两个半指宽的小辫子跟着一甩一甩的,末端该系着小铃铛,“叮铃叮铃”地很是清脆。 小太监飞快地看了鲜于楹的后背一眼,压低了声音,“占星阁今日不是新收了一个女徒弟吗?传闻那女徒弟还未及笄,可天赋甚高,平常占星弟子掌握的她都掌握了,甚至做得更好,隐族都传她是天才占星师呢。这不,她一来就挤走了曾经的云娘,做了占星阁大弟子了。” 说着,语气里还有些崇拜。 宫女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相信,“真的这般厉害?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出天去?” “你这丫头,话不能乱说。” “哼,这有什么?我看她瘦瘦弱弱的,还不及我家几个妹妹们呢,只不过命好罢了。”宫女撇撇嘴,显然对鲜于楹没有好感。 看来她得找几个不喜欢鲜于楹的,组成一个小团体一起骂一骂了。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她鲜于楹就这么尊贵? 天才占星师,唬人的吧?宫女不屑地笑笑。 不想她鄙夷的人,在转角处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眼里尽是冷意,仿佛寒冬。 宫女鬼使神差地望进鲜于楹的眼里,四周一下子变得寒冷,空无一人,颜色尽失,满目都是萧条的灰色。 她慌了,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呢?怎么四周变得这么奇怪,怎么突然之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宫女大叫了几声,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呢。 太监和宫女正说着话,却不由得感到一阵奇怪,方才还嘲笑人的宫女忽的就不说话了,如一座石雕一样站在那里,眼睛就定定地看着拐角处,空洞无物。 “姐姐,你怎么了?”太监疑惑地推了推她,宫女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脑后流出大片鲜血。 可她仍旧一动不动,如一座石雕。 恐惧地尖叫声响彻皇宫上方,所有人抱作一团。 少女听到声音,唇角勾了勾。 又是美好的一天。 第一百零七章 大师兄 鲜于楹来到凤栖宫前,外头跪了一地的奴才,其中一个的身上还淌着血,却似乎习以为常,面色如常地就那般跪着。 日头正毒,这些人就这样跪在大太阳底下,有的身上冒了丝丝烟气,有的已经惨白着脸昏倒了。 坐在阴影之下的君长戚喝了口茶,看见有宫女倒下他只是抬了抬眼,身边的人立刻上前向那晕倒的宫女泼了一盆凉水,宫女幽幽转醒,颤抖着身子又继续跪着。 鲜于楹行了个礼,“见过九千岁。” “你就是那个天才占星师?”君长戚略略抬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小身板的少女。嘴边忽的发出一声嗤笑,“原来是小天才…占星师。” 这话简明了就是在戳鲜于楹的痛处,可谓一针见血,鲜于楹原本笑盈盈地脸色一转,笑颜如旧,只是眼里多了怨毒。 她直直望着君长戚,嘴角慢慢翘起,如果君长戚就这般死去…… 可惜,对方仍旧活得好好的。并没有像刚才那个宫女一样,死得悄无声息。 君长戚的眸黑而冷,偏偏带着笑意,无形的威压让鲜于楹心胸一沉,像是被什么紧紧压制着。 怎么……会? 鲜于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无效呢?这会儿君长戚应该死了才是啊。 她不甘如此,便又望向君长戚的眼睛,谁料对方突然做了一个wink,邪气十足。 鲜于楹却面色一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本督说了,你是小天才,也就只是小天才而已。”鲜于楹还要试一回,却被君长戚挑笑的声音阻止。 这个男人,不简单啊。到底是有多大的定力,才能不受干扰? 见鲜于楹面有不甘,君长戚不屑地撇嘴,笑得邪肆。他修长一指点到鲜于楹的眉心,鲜于楹想要躲开却意外撞进对方的眼睛里。 忽然一阵无力和窒息,鲜于楹再回神,自己已经在一片深海的海水中,四周空无一物,她感觉无法呼吸,连抬手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身后是一片更深的蓝,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样…… 不要! 她在心底大喊。恐惧如潮水般涌没了她,一张口嘴里就涌进大片令人恐惧地咸腥。 “呵。”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让人不由心尖一颤。 鲜于楹被这一声笑给召回神,四周的压迫感一瞬之间退去,她仿佛少了依托一般瘫倒在地,肚子里似乎进了很多水,咸腥味涌了上来,恶心感传来,鲜于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在皇后殿面前失仪,可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哦。”君长戚似乎是好心提醒。 鲜于楹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从那种失重感中回魂,心中的恐惧却是没有减少。 听到君长戚的话,她磕了几个头,道:“九千岁恕罪,奴婢是一时失态……” “你可知在宫里要处理一条人命有多麻烦?得赔好些钱财呢。”君长戚说着,又抬起茶杯,里头的茶水已经凉透了,可馨香不减。 他抿了抿嘴,将茶水递给鲜于楹,无害地道:“漱漱口,免得冲撞贵人。” 鲜于楹哪儿敢不从,放下手中的东西,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茶杯,茶是好茶,里头也没什么不妥,鲜于楹放心地饮了一口,一股清凉从喉咙滑下,让她清醒许多。 这会儿子她才想起,这茶杯被面前这家伙用过! 故意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君长戚,对方没有看她,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 虽然她就跪在阴凉处,可地板却不是凉的,那股热烫就熨帖在她的膝盖和小腿上,她疼得哎呀咧嘴。 君长戚这会儿却忽略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群宫女太监。 这么下去,她的腿会被烫熟的! “九千岁……”鲜于楹试探性地开口。 君长戚闻言,眼睛又回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童身上。“起吧。” “多谢九千岁。” 鲜于楹高兴的起身,也不敢再在君长戚面前造次。 君长戚又说:“皇后娘娘同长公主正在里头谈事情,你便先侯着罢。” 这是提醒?鲜于楹微诧。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抿了抿嘴,却还是乖乖站着。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生物?居然连自家师傅的独门秘技都会? 忽的她脑中闪过什么,心想这家伙莫不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师兄? 自己的师傅在收自己之前,说过自己还有一个男徒弟,这徒弟天资聪颖,天赋极佳,就是性子怪了点,还有一个就是有梦游练剑的臭毛病。 幸亏这师傅修的是佛,所以夜里看着自家徒弟“自发”地起来练剑,也只是佛佛地继续睡觉。 只可惜鲜于楹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大师兄,只是从师傅嘴里偶尔提及几句,只知道这个师兄因为杀心太重,日夜都想着灭门大仇,师傅觉得佛已经救不了他了,别无他法就把师兄给逐出师门了。 想到这里,鲜于楹有点小窃喜。 自己也是被逐出师门的,不然也不会再回到隐族那个恶心的聚集地。 她被逐出师门的理由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师兄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杀心太重,师傅根本来不及把那杀心扼杀在襁褓里。 记忆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师傅仍是那副温和模样,身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面对着又亮又圆的白月,不远处还有一座高塔,师傅的四周飞舞着萤火虫,似仙人临世。他叹了口气,对她说:“你走吧,去寻寻你那师兄。看看他有没有报仇了,没有的话……罢了,去过你想要过的日子吧。” 随后,他又来了一句,“顺便找找你师姐……额,还是不用了,你还是不要去给她拖后腿。” 鲜于楹:“……” 看来这师傅真的是倦了。 走了一个会半夜梦游练剑的徒弟,又来了一个会梦中狠狠踢人的徒弟。 只是那位师姐,也是鲜于楹被逐出师门时第一次听师傅提起。 原来自己还有一位师姐啊。她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不过现在师兄找到了,鲜于楹忽然之间有点小兴奋。 她悄悄抬眼看了君长戚一眼,对方眼尾稍挑,慵懒妖冶。 “师兄?”她低低叫了一句,眼睛观察面前男子的反应。 君长戚眼皮微抬,嘴里“啧”地一声,算是应答。 果然,就是师兄。 鲜于楹激动的想,方才的恐惧和抵触一扫而空,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这个师兄。 杀心太重? 她瞥了一眼他手边的鞭子,上头还滴着血呢。的确是有点重了,她在心中给给某条疑问划了个勾。 长得丑? 额……可能师傅就是嫉妒了,明明惊天地泣鬼神的帅好吗? 至于半夜梦游练剑…… 正想着,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玫红色身影高傲地走了出来。 面容姣好,身材丰满,是真的丰满。鲜于楹惊叹于她的胸器。 此人正是南悦白,南荣国唯一的长公主。 她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奴才,道:“九千岁真是好手段呢,连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都敢罚?” “本督不过是听命做事,有何不敢?”君长戚满不在乎地喝着茶。 “是么?原来皇嫂这般无用,竟还要仰仗一个奴才来立威立法,这说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南悦白用帕子捂着嘴,似乎笑得得意。 一脚踩皇后,一脚踩君长戚,这是她最想做的事。 鲜于楹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这公主怕是没刷牙吧? 君长戚则是“哦”了一声,接着道:“荣安长公主的贴身嬷嬷是哪一位?” 站在南悦白身后的牛嬷嬷听到这一句,心里跟着一紧。 南悦白眉头一皱,“臭阉官你要做什么?” 真毒,没根了还要被拿出来说事儿。鲜于楹在心里嘀咕。 君长戚面上不见半点不悦,对身边几个穿着蓝色飞鱼服的人说:“将人带过来。” 几人领命,眼睛往南悦白身后一扫,随后便去捉目标人物。 牛嬷嬷急了,顾不得什么便紧紧捉住南悦白的衣袖,道:“公主,救救老奴,求求公主救救老奴啊!” 她知道落到君长戚手里是什么下场,她还不想这么死呢。 “公主,快救救老奴!这九千岁是对你不敬啊!” 南悦白也是又惊又怕,拦在牛嬷嬷面前,下巴一扬:“你们敢?” 飞鱼服只听从君长戚的命令,也不管南悦白是哪根葱,长手一伸就捉住了牛嬷嬷的肩膀。 牛嬷嬷只感觉自己的肩胛骨都要被捏碎了,怕得紧紧拉住南悦白的袖子,南悦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袖子就被牛嬷嬷拉了下来。 夏日炎热,她穿得就少,如今被牛嬷嬷这么一拉扯,一截藕臂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啊!!!”南悦白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抱着暴露的臂膀满是不可置信,她愤怒地看着君长戚:“臭阉官,你怎么敢?” 这个死太监,居然敢这么羞辱她? 君长戚连眼神都不屑给,笑道:“公主殿下莫不是糊涂了?本督可不曾扯坏你的袖子,在座各位都是有眼睛的,有谁看到本督扯公主殿下的袖子了?” 众人将头低得很低了。 “你…你们……是你给他们下令捉本宫的嬷嬷的,你还想抵赖?”南悦白气得尖叫,脸色涨得通红。 她生来尊贵,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君长戚嘴一撇,“公主殿下也说了,本督是下令捉嬷嬷的,未曾下令扯公主的袖子啊。” 语气中是浓浓的“啊,我好无辜啊”,让人听得牙痒痒。 鲜于楹看着南悦白气得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嘴角忍不住勾起得意的笑。 叫你上回踩死我的毒虫,活该。 第一百零八章 狠辣不是说说而已 南悦白气得脸色通红,像一颗熟透了得番茄。 “君长戚,本宫是陛下亲封的一品长公主,你如此是对皇室的不敬,是对律法的不敬,是对陛下的不敬!”她叫嚣着,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君长戚那张俊脸,如今她是被气疯了,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仪,“这桩桩件件罪责下来,你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为什么,君长戚总能将她气成这样? 她明明是公主,为什么还要看一个太监的脸色?她不甘。 自己父皇如此也就罢了,连皇兄也是如此,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能治得住君长戚的人了吗?如果有,她一定要好好封赏这个人。 君长戚放下茶盏,发出不大不小的轻响,却像是敲在底下人的心头上一般。 南悦白也是愣了一下,看着君长戚。 “蓝一,牛嬷嬷作为公主殿下的嬷嬷,没教好公主礼仪,让公主如市井泼妇一般,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仪态,挑唆皇后娘娘与公主的关系,这怎么论刑?”君长戚缓缓地说,没有要问罪南悦白的打算。 不知道的还以为君长戚也怕南悦白三分,其实他只不过是做给南悦白看罢了。 身边被点了名的飞鱼服男子说:“回督主,按律应杖责一百大板,贬入宗人府。” 在场的人一听这判决,知道已经在放水了。可是光听那一百大板,就知道这牛嬷嬷没有了活命的机会,哪儿还有命进宗人府? 牛嬷嬷听到判决,一下子瘫软下来,“不……老奴伺候了公主一辈子……不该是这个下场!公主殿下救救老奴……救救老奴吧,你是老奴奶大的啊……求求公主殿下救救老奴吧!公主殿下……” 听这说得凄惨,叫人听着好不心疼,面上却不敢显现出来。可这牛嬷嬷也是罪有应得,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南悦白的奶娘就为所欲为,欺压奴才是小事,甚至将自己的侄子接进宫,弄了个混职,玷污了好多宫女。这牛嬷嬷不管也就罢了,还威胁大家说谁也动不了她,谁想去告就去告。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的同情一下就烟消云散。 这么个可怜老太,还是打死好了。 南悦白急了,“臭阉官…君长戚……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是本宫的嬷嬷,你没有处置的权利。” “要本督不处置也可以。”君长戚笑着说,可那笑容却不是什么好人会露出的。 鲜于楹还担心自家这大师兄会怕这个刁蛮公主呢,不过在看到师兄这怼天怼地怼公主的样子后,她也就放心了。 心里不由跟着道:打死好,这老妖婆上次差点把我的耳朵揪掉了,现在还疼着呢。 君长戚接着说:“既然是公主殿下的人,处置权自然在公主殿下。” 南悦白想也不想地说:“那是,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鲜于楹:“……”你怕是吃了s吧? 不知是不是这种话听多了,君长戚也无关痛痒。他半托着头,将南悦白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公主殿下想怎么处置牛嬷嬷呢?” 好像这君长戚每次都对南悦白格外的宽容呢,这不,乖乖就把处置权给交出来了。 “呵,她无罪。”南悦白高傲地挑着唇,挑衅似地看着君长戚。 料到你会这样说。鲜于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有罪。”君长戚说着,一边抬手示意让人将牛嬷嬷绑了个结实。 南悦白不满君长戚这做派,眉头一挑,“君长戚你欺人太甚!本宫的嬷嬷本宫清楚得很,嬷嬷她无罪!” 她的音量可谓是得到了升华,让她真真成了一个泼妇,毫无形象可言。众人不由得抹了抹汗,感觉压力山大。 这一叫唤,就把凤栖宫里的皇后给引了出来。 皇后秀眉微皱,看到满院子的人,又看了看南悦白,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厌恶。 不过她贤名在外,自然不会将这些表现出来。她走到君长戚面前,看了看一脸怒样的南悦白和噙着狐狸笑的君长戚,无奈:“发生什么事了?” 南悦白看了她一眼,也无半分恭敬,冷笑一声说:“皇后娘娘来得好,这君长戚无缘无故要杀臣妹身边的嬷嬷,说嬷嬷有罪,请问嬷嬷每天都在伺候臣妹?何罪之有?莫不是伺候臣妹已经成一种罪了?” 她用那只脱了衣裳的臂膀指了指君长戚,又指了指牛嬷嬷,根本没意识到什么。等她后知后觉的收回来时,心下懊恼,更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君长戚。 皇后看着君长戚,对方抬眼扫了她一眼,皇后道:“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处置一个奴才罢了,无需娘娘大驾。不过既然都这般了,臣也就只得拿出证据来了,只怕到时候公主殿下不认。”君长戚拱拱手,话语带着些冷意。 皇后自然知道他拿得出证据,就算没有证据也能现场造一个,如今这般拖拉,已经很给南悦白面子了。 她便和道:“那就请君大人拿出证据来,不要平白污蔑人的清白,更何况……还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臣省得,蓝三,去将证人们请上来。”君长戚吩咐身边人。 众人一愣,证人……们? 这么多的吗? 南悦白听罢也是一愣,这君长戚是在搞什么鬼? 贴身宫女搬来了软榻,皇后身子娇弱站不住多少时辰,便坐下了。“君大人,这牛嬷嬷究竟所犯何时?” 君长戚只是笑,狐狸眼里闪着暗光,“皇后娘娘一会儿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就见蓝三领着一群身着碧衣的宫女进入凤栖宫,大约三十五个。 皇后一愣,美眸里闪着疑惑,“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的南悦白看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讥笑一声说:“君大人真是好大的手笔,居然买了这么多的人来。” 鲜于楹无奈仰天:傻狍子。 这南悦白和南禹安南禹民真的是兄妹吗,这智商怕不是被消化排泄排出了吧? 君长戚扫了一眼,又道:“作案人怎么没带来?” 蓝三闻言,一抬手,只见两个小太监又押了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进来。 皇后和南悦白更是疑惑了,不明白君长戚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其他宫人们一看这阵势,又看到那个被押来的人,心下大白。 牛嬷嬷看到被押来的是自己的侄子时,脸都白了,忙跪下请罪,“求求九千岁大人大量,放小侄一条生路吧,都是这群不要脸的贱蹄子勾引他的,让他走了弯路……求求大人开恩呐。” 话一出口,不明白的人也明白了。 牛嬷嬷的侄子恨不得背过气去,这是个什么啊?卖队友? 其中一个受害人大着胆子道:“呸,你个不要脸的老妖婆。是你的侄子仗着你的身份玷污了我等的清白,又是你这个老妖婆,威胁我们一起不准说出去,也不能死,否则就要我们的家人一起陪葬……求求皇后娘娘替奴婢们做主,奴婢们也死而无憾。” 说着,众人齐声“求皇后娘娘做主,奴婢们死而无憾”,便磕了下去。 南悦白看愣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地的宫女,又看了看牛嬷嬷。清白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这牛嬷嬷平日看着是个知礼识大体又懂事的,怎么这会儿却出了这等事? 牛嬷嬷目光躲闪,心虚得不行。本来心里打算的要咬紧牙根的,可不想被君长戚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押上了断头台。 “这会儿,公主殿下该给这位只手遮天的嬷嬷定罪了吧?”君长戚起了身,看着南悦白说。 南悦白绷着张小脸,不甘地咬着唇,面上感觉火辣辣的。 皇后皱着眉,狠狠地拍了扶手,“岂有此理,一个嬷嬷就有如此大的权利,当真让人不能小看呢。” 话一出,不知其所指。 这一会儿,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了南悦白身上,希望她能给一个服人心的判决。 南悦白咬咬唇,音量比之前小了好多,“便依之前九千岁所判,杖责一百,丢入宗人府。” 她接触到牛嬷嬷含泪的目光,南悦白于心不忍,毕竟这老嬷嬷用半辈子的时间陪了自己,难免有情。出了这种事,本应该判得更重些……直接取其性命才是。 “轻了。”君长戚反驳。 众人道:轻了,太轻了。 南悦白被反驳,面上过不去,不悦地道:“那依九千岁所言呢?” 这种时候了,君长戚都要佛了她的面,让她气结不已。 君长戚转向一直看戏的皇后,拱手:“这事不如就……” 众人一看,便觉得不行。这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最是心善,平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怎么能判? 牛嬷嬷与她的侄子似乎是看见了曙光,一个劲的向皇后求饶。 皇后却揉着太阳穴,面上忧得不行,“本宫近日头痛得厉害,若真要判恐怕有失偏颇,陛下自是信赖君大人的,这事便交给君大人吧。” “臣遵旨。”君长戚说着,面上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薄唇一勾,勾起一个惑人的弧度,却是没一点感情的,一片冷意叫人后背一凉。 他缓缓地道:“牛嬷嬷,杖责十五……丢入军妓营服刑,刑期三年。若是途中死了……便在从其亲人里拉一个替她继续服刑。” 判决一出,牛嬷嬷脸一白便昏了过去。 她都一脚踏入黄土了,这怕不是折磨人吗? 底下人一时心思各异,不知所想。 随后,君长戚又看向牛嬷嬷的侄子,面上笑容更甚,嘴角勾起一抹残忍,“你嘛……便施以宫刑,嗯……似乎要斩草除根才行。蓝三,你命施刑的人便说…连根拔起。随后就跟牛嬷嬷一起放到军妓营,伺候牛嬷嬷,明白了?” 蓝三面色无差,“属下明白。” 一回头,牛嬷嬷的侄子也和牛嬷嬷一样吓晕了,底下一股子尿骚味。 鲜于楹特崇拜的看着自家师兄,眼里就差喷出喷出小星星了。 第一百零九章 幸运儿 南悦白听到这判决,胃里一片翻腾,这君长戚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荤啊?总得顾及一下在场的人吧? 暴露的手臂被太阳照得火辣辣的疼,南悦白这才想起自己回事。 见君长戚要走,她挑眉道:“牛嬷嬷的事是她罪有应得。但是你君长戚撕坏本宫袖子,将本宫贵体暴露众人之前,毁坏本宫清誉,辱本宫清白,你要本宫日后做人?” 她说着,眼神再一次恢复高傲。哼,这次还治不了你吗? 闻言,众人这才想起刚刚那一番拉扯,南悦白的手臂暴露了出来。在场这么多人看见了一女子的身体,那这南悦白的清白可不就毁了? 虽然南悦白不重视这个,但是能让君长戚吃瘪,她还是乐意的。这家伙和她作对良久,她定要好好治他的罪。 鲜于楹在一旁站的脚都酸了,真想把这个好事的南悦白给一刀杀了,刁钻跋扈惹人生厌。 不过她也想知道,自己这师兄会怎样应对呢? 众人的目光在君长戚和南悦白之中流连一番,又看了看一脸笑意的皇后,期待事情的变化。 皇后笑意不减,遇上南悦白这般难缠的主,君长戚这回是倒霉了。 狐狸眼打量了南悦白一会儿,君长戚无奈一笑,“那……本督是不是得对公主殿下的清白负责喽?” “当然……哦,不对!”南悦白刚想答应,又很快反应过来,面上头一次出现红晕,气道:“你这臭阉贼,谁想嫁给你?” 她偷偷瞥了君长戚一眼,好看是好看,妖又妖得不行,邪肆惑人。 可惜,是个令人讨厌的太监。 闻言,君长戚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嘴角挂上一抹讥讽。 皇后也是如此,眼神带了点轻蔑,只是不易察觉。“这事儿,便交给君大人做主了。本宫乏了,鲜于楹,本宫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鲜于楹福了福身,“回皇后娘娘,带了。” “进来说话,咱们在这儿会妨碍君大人决断的。”皇后笑着说,眼睛在君长戚和南悦白只见转了转,路过君长戚时,她的嘴角得意勾起,用只有他们两个的声音说:“君大人,多一个仇人之女做妻子,也不是一件坏事呢。” 进了凤栖宫,大门便关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听到外头的情况,南悦白的嗓门她是听怕了。 南悦白没看懂君长戚嘴角的讥讽冷意,下巴高傲地一抬,“就凭你一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东西也想娶本宫?痴心妄想!” 怎么说呢?打击了君长戚,好爽。 君长戚摩擦着下巴,似乎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此事,弄得南悦白心慌不已,他道:“臣残缺之躯自然不敢做这种白日梦。看见公主殿下身体的人也不只臣,臣身边的这些锦衣卫方才都看见了公主的身体,且都是正常男儿,皆能保证公主殿下的后半生幸福。不如公主殿下在其中择一个?臣会禀明陛下,赐那人高官厚禄,这样,也算是臣给公主殿下赔罪了。” 这一反常态的说了那么多个“臣”,南悦白险些气结。 话还未说完,那些蓝色飞鱼服的男子便齐齐站在南悦白面前,拱手齐声道:“请公主殿下抉择。” 声音洪亮,气势如钟,半个皇宫的人都听到了。 南悦白又羞又恼,指着笑意盈盈的君长戚,“你……” 君长戚似乎还觉得火不够大,又加了一句,“这怎么行?臣残缺之躯,如何能娶尊贵的公主殿下呢?” 太毒了。 众人只觉得君长戚气人的功夫又长进了,这南悦白是他毒舌之路上的里程碑。 “如此,臣便先告退了。公主殿下选好了记得知会臣一声。”君长戚不等南悦白说话,拱手一退。 可怜的南悦白在那儿气得颤抖,却不再敢指着君长戚说话。 狗贼君长戚,本宫誓要你付出一百倍的代价! 南悦白恶狠狠的瞪了凤栖宫紧闭的大门,转身就要走。 谁料那所锦衣卫便挡到了她面前,拱手齐声:“请公主殿下抉择。” 众人:“……” 南悦白气得不顾形象,从凤栖宫跑了出去,那群锦衣卫自然是跟着请她抉择。 不出一天,这事儿便传得沸沸扬扬。 “本宫要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吗?”皇后坐在凤椅上,优雅地抬起茶杯。 她今日穿了一件金色广袖杉,上头绣着代表她身份的凤凰,栩栩如生,做工精致,价值不菲。 鲜于楹没有抬头,将手中的东西端到皇后面前,“回娘娘,这便是娘娘要东西。” “这便是传说中的莲汁水?”她拿起托盘上精致的小金瓶,美目轻眯,多了几分慵懒魅惑。 鲜于楹:“正是。只要人的皮肤沾到这莲汁水,那人的皮肤便会迅速溃烂。只要一滴,半身的皮肤就毁了。” “可有解药?”皇后沉吟道。 鲜于楹勾起嘴角,“回娘娘,奴才做毒从不制解药。” 杀人便杀人,害人就害人,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做什么解药? 皇后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温和妩媚,还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好皇后。 “来人,将萧云华带上来。”皇后柔声道。 原本只有二人的殿内突然不知从何处跳出两个黑衣人,黑衣人跃窗而出,随后又扛着一个蓝色的华服女子进来。 女子一身精致繁复的宫装,头上还梳了最近流行飞鹤鬓,唇脂艳红。 她被点了穴,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身,只能睁着大眼睛死死盯着皇后。 皇后莞尔一笑,上前掐起萧云华精致的下巴,顺手解了女子的哑穴,眼里轻蔑,“你知道公子为什么将你留在身边吗?” 女子呆愣了一下,不想皇后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这个。 皇后敛下眼中的恨意,指甲掐进女子的下巴里,替呆愣的女子解了惑,“是因为你这双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得不说,我这么说……你也知道是谁了吧?”皇后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轻蔑,像是在嘲笑女子的不自量力,“你当初是怎么说来着?我一定能坐稳公子的恩宠,结果呢?怎么又被送到南禹安的床上来了呢?” 女子的眸中渐渐蓄了泪,皇后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当真是像极了,像极了那个人啊。 可惜,那个人是很少流泪的,除了冷着一张脸,再不做其他表情。可公子不就看上这一点了? 鲜于楹在旁愣了一下,自己是被迫拉上这贼船了? 皇后真是好计策啊,平白的就让自己成了她的人。鲜于楹撇撇嘴,有些不悦。自己和师傅一派呢。 女子咬咬唇,随后绽露一抹嘲讽,“替代品又如何?我起码上了公子的床,你呢?你可有这种机会?不是刚及笄就被公子送到了这儿吗?哈哈哈哈……说起来,还是你比较惨呢,皇后娘……” “啪!”清脆的一巴掌响彻大殿。 鲜于楹眯起眼,看来这皇后也是个显山不露水的,平日装得端庄高贵,是谁的人也不可知。 有些危险。 不过师兄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了。自己只用乖乖抱紧师兄的大腿,这皇后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女子被打得吐了血,半边脸肿得老高,原本娇媚的脸显得极不协调。 女子咬紧唇,脸上又麻又疼,她知道,脸上有一小段骨头被皇后给打碎了。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女子笑道,面色讥讽。 皇后眉头一皱,眸中染了怒色,过了半晌,说:“你也就只能仗着这双眼睛得意而已。” “可惜,你没有。”女子挑衅。 既然都落到这个老对手手里,她肯定是活不了的。 “是啊,所以……我就要毁了它。”皇后残忍的笑容,亮出手里的莲汁水。 “无欢……你要做什么?”女子惊恐的瞪大双眼,想要后退却被眼疾手快的皇后一下踩住了腿。 “啊!!!!” 紧接着一用力,好好的骨头就那么被踩断了。 鲜于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牛掰的力气哦。 皇后打开瓶塞,笑着捏女子的脸蛋,“这是个好东西,你是第一个享受的,记得感谢我。” “你……”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皇后便在她左右脸上各滴了一滴莲汁水。 女子只感觉自己脸上划过凉凉的液体,并无痛感。 心里有些侥幸,什么莲汁水,只不过是吓唬她的罢了。 她如此想着,可殿内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皇后得意,两个黑衣人有些惊恐。鲜于楹冷笑着,看来自己终于制毒是成功了呀。 “你想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吗?”皇后“好心”的道,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 女子眉头一皱,想要说话却感觉有些东西消失了。 怎么回事?! 皇后一抬手,身边的鲜于楹抬来一块镜子。 “啊……”女子发出尖叫,声音却又小又嘶哑。 只见她面颊上的肉已经变成也液体,正一点点的滑落,因为少了眼皮的遮掩,两只眼珠又大又圆,又很恐怖,鼻子跟着化成一滩蓝色的液体,一点点滑落…… 接着是嘴巴,牙齿,脖子……紧接着是整个身体! 不到一会儿,殿内便只剩下一滩蓝色的液体。 皇后退开两步,不让液体沾到自己,“这真是个好东西,你也很幸运,萧云华,你一直都很幸运。” “皇后娘娘……奴婢斗胆,想问一下您要将这东西用在哪位幸运儿身上?”鲜于楹咽了咽口水。 皇后笑的温柔,手指摩擦着瓶子上精细的莲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嘴里吐出一个名字:“沐潇湘。” 第一百一十章 沐云翔的噩梦 他的眼里,都是她。 而唇边,也念着她。 然而他骗了她,他有家世,还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就在刚刚,他拼了命的,就是想要就她。就如刚见面的时候,他故作霸道,也不过是想换来在她腿上安歇片刻。 洛君鸾愣在哪里,愧疚,酸涩,痛苦,皆集结于眼泪之中。 面对姬千洛的柔情,她不敢再去看,她慌忙擦了泪,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巴扎纳他们应该会来的。” “别,别离开……扶我起来吧,我们原路返回去。”姬千洛拉住她,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祈求。 洛君鸾看着他,忽然有些想哭。 他的后背,衣服几乎都被摩擦烂了,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几乎,护着她的双臂,几乎也是被挂得破烂。 那肯定很痛吧。 那就算是答应他的最后一件事好了。洛君鸾想。 于是她回神,用了全力将姬千洛扶起来。别看姬千洛清瘦,可人的分量却不轻。此时他受了伤,没有多大力气来支撑,所以基本都是压在洛君鸾身上的。 洛君鸾搀着姬千洛走了一会儿,却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她低头一看,只见姬千洛强用那只没受伤的脚支撑地面,让他的重量有所减轻。 她咬咬唇,说:“怎么,是怕我扶不动你么?不能这么小看人的!” 姬千洛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笑说:“若没有我撑着,待会儿被我压在身下恐怕有人又要说我别有企图了。” 洛君鸾语凝,眼中都是酸涩。然而她咬紧了腮帮子,倔强说道:“这个时候,情有所原,你摔了是因为你是瘸子,本郡主难道还会同一个瘸子计较么?” “郡主恩德,那本督也不强撑着了。”姬千洛突然诡秘一笑。 洛君鸾还来不及反应,姬千洛就已经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她一下子来不及防备,整个人连连后退。好不容易靠到一个树干,谁料姬千洛别有坏心似的,整个人覆了上来,弄得洛君鸾又气又羞。 “你是故意的吧?” 姬千洛将头埋在洛君鸾颈间,低笑道:“嗯。” “你……不要脸!”洛君鸾算是被他给折服了,简直无语。 却也让她一直空落落的心,终于有了一种依靠似的。下意识的,她悄悄环住姬千洛的腰肢。 她心里说,丫鬟任性一刹那也无妨。 最后一次了。 然而姬千洛却霸道把将她的手往后腰那拢了拢,使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似的。 洛君鸾一惊,想要挣扎。 他“嘶”了一声,而后抱紧她说:“要抱就抱,何必偷偷摸摸的。说一句想我,这么困难吗?” 洛君鸾吸吸鼻子,眼眶渐渐红了,她反驳:“谁想你了?不要这么自恋好吗?我再怎么不济,再怎么破败,也不会去想一个别人的丈夫。我在怎么说……也懂廉耻的……” 说话间,已然哽咽。 到头来,还是老天开的一场玩笑。 让她失去,然后拥有,然后再让她失去,再痛彻心扉。 姬千洛叹息一声,眼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揉了揉洛君鸾的脑袋,低声说道:“傻丫头,谁告诉你我是别人的丈夫了?” “还用得着告诉么?孩子都有了呢,那日看着不是挺恩爱的吗?怎么,如今见了美色,又想抛弃糟糠呜呜……” 洛君鸾话还没说完呢,姬千洛已经将她的嘴给堵上了。 唇瓣紧紧地相贴,她的甜蜜尽在口中回旋。他霸道地掠夺,索取,不让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尽情地在她口中游走,一次一次,不由地带动她跟着一起纠缠。 任凭洛君鸾怎么挣扎,他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她怒瞪着他含笑地眸子,而在他看来,可爱至极。 许久,姬千洛才放开她。他替她拭净唇边的余液,沙哑着声道:“这才叫恩爱,丫头。” “……骗子。”洛君鸾哭出声,她抬起拳头,一下一下捶打着姬千洛,边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可以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你明明都已经那么好了,有妻子有孩子,什么都完美了。可是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呢?我就这般廉价好欺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我没有骗你,真的。”姬千洛抱紧她,任凭洛君鸾怎么整牙都不放开。 洛君鸾想挣脱他,却无能为力。“骗子,都有孩子,都有妻子……” “那不是我的,你信么?”姬千洛打断她说。 洛君鸾愣了一下,心中突然闪过期冀。然而又想他如此奸诈滑溜,说出的话又有几句真,几句假呢? 姬千洛看出她所想,心想说也只能等着日后解释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姬千洛接着说。 洛君鸾愣在当场,惊愕地看着他。 “咳,父亲,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一个女声不适宜地响起,有些咬牙切齿地味道。 而后巴扎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下马,来到姬千洛身边:“姬总管,你没事吧?” “你看看,有事否?”姬千洛说着,看了看身后。 巴扎纳那个着急呀,不用他转身也可以看到伤得不清。 不过…… 就算伤成这样,他怎么还有心思……撩妹? 见巴扎纳有些诡异地看着自己,洛君鸾红了一张脸,她没好气地推开姬千洛。 “九千岁为了救臣女受了伤,若不是臣女扶着,恐怕得要在悬崖边躺上几个时辰了。”她道,说起胡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巴扎纳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又看向姬千洛:“姬总管,这是本将军教女无方,让思雅郡主和您受惊了。为再防二位磕着碰着,本将军特地让奴才准备了软轿。还有,本将军发誓,待回到巴蒙便好好教训这个不成器的……” “不必,将军,现在便可以。”姬千洛邪笑着抬眸,一双冷漠地黑眸生生让巴扎纳把要说的话给打断了。 “现……现在?”巴扎纳忽然有一些不好地预感。 自己想保住女儿,看来有些困难了。 姬千洛拍了拍洛君鸾地肩膀,有些安抚地意味:“上马,出了事我担着。” 洛君鸾疑惑地看着他。 “不想为刚才的事报仇么?”姬千洛挑挑眉,似乎意有所指地道。 洛君鸾一愣,又羞又恼。 而后又看向琉璃小郡主,方才若不是姬千洛,恐怕她现在就是那悬崖底下的一滩肉泥了吧。 琉璃小郡主也略感不妙,她惊慌地看了看邪肆般笑着的姬千洛,又看了看慢慢向自己走过来的洛君鸾。 她扯了扯那绳,掉转马头。 正要说“驾”,然而却感觉背后一沉。 洛君鸾贴着她,略带有血腥味的冰冷话语在她耳边响起,洛君鸾问:“琉璃郡主,怎么样,方才好玩儿吗?” 琉璃小郡主感觉后背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她故作可怜无辜:“方才是琉璃一时不对,让坏心懵了脑袋。求鸾儿姐姐不要怪罪,待会儿琉璃就亲自让人送些补品到姐姐那儿,给姐姐压惊!” 洛君鸾似乎还不满足,她从身后环过琉璃小郡主,从她手里抢过马绳,“只送给我压压惊?” “还……还有姬总管!”琉璃小郡主慌忙补了一声。 “不止。”洛君鸾提醒说。 然而琉璃小郡主却不明,“还有谁?” “还有你。”洛君鸾说着,夹紧马腹,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之后便开始奔腾。 巴扎纳急了,生怕琉璃小郡主出个什么好歹。 “现在知道着急了?”姬千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巴扎纳不禁尾骨一凉。 他忍着那不适,结巴着说:“那…那是本将军的心肝宝贝蛋子…从小…就没受过半点…委屈,这次若是出了事…那本将军…是不会放过…洛君鸾的!” “不好意思,那洛君鸾也是本督的心肝宝贝,平常碰坏一下都不舍得,方才让她惊了这么一下,着实让本督心都疼坏了呢。”姬千洛笑着回道。 大意上,便是说你有你的心肝,我有我的宝贝。如今你的心肝和我的宝贝打起来了,你看怎么办吧? “可本将军看,她也没伤着呀。”巴扎纳嘟囔了一句。 不巧,姬千洛听到了。他戏谑一笑,“琉璃郡主伤到了本督,她伤心了。” 巴扎纳咋舌,这也算伤? 所以今日这事,是没完了是吧? 而再看洛君鸾那边,她和琉璃小郡主已经策马奔出了好远。 琉璃小郡主眼中闪过一抹警惕,“你要带本郡主去哪儿?” 洛君鸾勾起一抹笑,“天堂去过吗?” 琉璃小郡主不明,“什么?” 洛君鸾不语,而后她抬手,从发间拔下一根簪子,眸中狠厉一现。 琉璃小郡主暗道不好,那句疯子还没说出呢,而洛君鸾却已经把簪子狠狠地扎进了马儿的肚子。 马儿吃痛,疯狂地嘶鸣,而后加快了速度,似乎可以追上方才飘过的风。 那冰冷的风雪,刮在脸上异常的疼痛。 “你这个疯子!”琉璃小郡主大骂一声,此刻恨不得杀了身后的洛君鸾。 而她似乎忘了,方才洛君鸾险些失了命。 也险些,失了姬千洛。 姬阙。 洛君鸾浅淡一笑,看到了前面琉璃小郡主的丫鬟,她在琉璃小郡主耳边说道:“告诉你的丫鬟,让她多准备些跌打损伤的药酒,不然日后成了瘸子郡主,那必然不再受喜爱了。” 琉璃小郡主一咬牙,“是你需要准备了,对了,不是药酒,而是楠木棺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的恶 “奴才是因为替少爷做事,才落得如此下场,少爷,你赔我命来——”文林扭曲着一张脸,挣扎着要从池塘里爬出来。 沐云翔脸都吓白了,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移动不得分毫。 怎么会,明明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的,怎的一瞬之间会变得如此阴森恐怖? 四周黑漆阴暗,唯有那池塘泛着诡异的绿光,死去多时的文林挣扎着从池塘里爬出,腐烂的手已经快看碰到他的脸蛋。 “不要不要,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不小心掉到池塘里的,不关我的事啊……”沐云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嘴唇抖得不像话。 怎么办? 他想逃,他想离开这里! 一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可文林也没有要消失和惊恐惧的样子。 文林阴测测的笑着,“少爷,没用的,你们沐家作恶多端,你也是个狠的,菩萨不护你!” “你胡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快走开!” “嘻嘻,少爷,你看那边是什么?”文林忽然指向池塘的边角,手上的腐肉掉了一块。 沐云翔是不想看的,可目光却鬼使神差的朝着文林所指的方向看,那里忽然出现了花园里的那棵香樟树。 只是这一眼看去,便叫他发悚,底下没有任何征兆地涌出一股热液。 那树枝干粗壮,香气怡人,看起来有百年的历史了。 可令人惊恐的是,那树上挂满了尸体,沐中成的,沐老夫人的,沐流光的,沐潇湘以及已经出嫁的沐雨韵的,甚至还有他的小厮文才。 似乎是感觉到沐云翔的视线,文才慢慢地抬起头,面目扭曲,舌头伸得老长,他朝沐云翔伸出手,“少爷,少爷,快来,绳子我们已经给你系好了……少爷,少爷,快来,绳子我们已经给你系好了……少爷,少爷,快来……” 沐云翔害怕得大哭,害怕得喊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什么的。 可是他的身子却不听他的使唤,竟站了起来,慢慢地朝那棵树走去,旁边的文林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要,不要,快停下来,我不想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少爷,少爷,快来,绳子我们已经给你系好了……少爷,少爷,快来,绳子我们已经给你系好了……” …… 床榻上的沐云翔仍在哭喊着,裤子已经湿了一片,面上也扭一团。 沐老夫人心疼极了,好几次想要抱起来却又被沐流光拉住,“老夫人,刘道长说这时候不能动云翔,咱们在忍忍。” 虽是如此说,可她眼里已经有了点点泪意,却强忍着嘴唇倔强。沐云翔是她的弟弟,她如何能看着亲弟弟受这种苦? “我可怜的孙子呀,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是不是府里哪个不安好心的魇镇我们云翔?”沐老夫人说着,眼睛扫了一圈今日到场的所有人。 可是所有人都一脸紧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沐老夫人咬咬牙,继续在沐云翔身边抹着眼泪。一旁的沐中成握紧了拳头,面色拧结。 沐云翔已经病了有两三日了,如今睡觉世间变长,梦魇哭闹的时间也延长了。到底要如何才好? 难道真要向那和尚的说的,猎一只成年老虎不成? 老虎头上写有“王”,哪是轻易能猎的? 可是如今…… 他看了眼床上被惊醒的沐云翔,小家伙瘦了许多。 赵氏抹着眼泪,“天杀的文林,死了也不放过我儿,妾要将他挫骨扬灰,不得超生!” 沐云翔听到文林的名字,吓得又是一颤,苍白的脸上又是一阵惊恐。 一想到刚才的梦境,他怕得不行,下体又是一阵湿热。 众人一看这情形,不禁变了脸色。方才在梦里沐云翔已经尿了好几回了,如今醒来又被如此,看来真是被吓的得很了。 沐潇湘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香炉,香烟袅袅,味道清雅宁神。 可就算如此,也遮不住那股尿骚味。 这会儿,就有人来禀报说“徐半仙来了”,众人不禁来了精神,命下人马上给沐云翔梳洗了一会儿,屋子里的东西也要更换了。 就这样,一干人等被“请”到了院子里侯着。幸好翔麟院够大,众人才不至于挤得慌。 沐老夫人和沐中成不知挨在一起,偷偷摸摸不知商量着什么,眼睛不时扫过沐潇湘等人。而赵氏和柳氏站在一起,“貌合神离”,估摸着是怕对方陷害自己。 下人搬着香炉从沐潇湘面前经过,她抬了抬眼皮,嘴角微翘。 沐流光坐到沐潇湘身边,一下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凉气,她不禁愣了一下。 “二妹妹。”沐流光唤了一声,前者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沐潇湘:“怎么了,姐姐。” 沐流光也不顾及着四周,只是声音低了低,:“云翔这事儿……是你做的吗?” 她也不是非要怀疑沐云翔,可还是不得不做防备。 她试图从沐潇湘的脸上捕捉什么,可惜对方除了惊愕,还有薄怒。 沐潇湘放下茶杯,“府里这么多人,姐姐为什么怀疑会是我呢?” 嗯,看沐流光的表情就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不会太亲近,至少不会特别信任自己。 沐流光看她如此,心里没由来有些窘迫,道:“……因为你是嫡女…而云翔是庶子。” 自古不都是如此吗,嫡庶之间哪里能和平相处?不都是要斗得你死我活? 自己这一番猜测,也是没错的呀。 “……”沐潇湘气笑了,指甲叩着桌子,“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难道云翔不在了整个将军府就能落到我头上?还是说,云翔不在了我就能原地蹦出一个嫡子?姐姐,慎言。” 她可不希望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沐流光一个猜测拍死在沙滩上。 被沐潇湘这么一说,沐流光还是觉得蛮有道理的。再说沐潇湘一个常年养在庄子上的人,无才又无德,也不会承到将军府几分好。 如此一想,沐流光又觉得宽心不少。 “二妹妹对不住,姐姐是关心则乱,一时急了神了,姐姐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咱们姐妹情深,这点小事就不要计较了好吗?”沐流光抱了抱沐潇湘的胳膊,撒娇性的摇了摇。 一股热源贴在身上,令沐潇湘不大舒服,她只是嗯了一声,随后抽出自己的胳膊。 因为身体特殊,皇奶奶给了她红檀佛珠,这红檀佛珠是个好东西,能解毒驱蚊,也能替她散热保体。所以只要带着红檀佛珠,她的体温是偏凉的。 见沐潇湘如此,沐流光只能讪讪地坐在一旁。心里想着要不要用左煜的东西收买收买沐潇湘,给她赔罪? 没一会儿,徐仙人出来了,跟沐老夫人和沐中成说了会儿子话,沐老夫人和沐中成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 因为隔得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沐老夫人也没有要在场的人都知道的必要,因为这事不是能随便说的。 待送走了徐仙人,沐老夫人将沐云翔的情况说了,看来是被死去的文林给缠了,得去寺庙做法事,顺便请一个辟邪符。文林惨死,怨气自然大,辟邪符管不了多久。 说到这儿,沐老夫人将真正根治的办法说得模棱两可,除了沐中成,也没人知道。 陪了沐云翔一小会儿,沐老夫人便让众人散了,女子阴气重,怕待会儿又伤了沐云翔的身体。这几天沐云翔得时时跟着沐中成,用沐中成的气运压制着作孽的。 回院路上,沐流光很快跟了上来。 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沐流光似往常一样,“二妹妹,姐姐近日得了德阳郡主的帖,她府里景致怡人,是当初负责修建御花园的袁师傅修建的,你要不要去?” 德阳郡主的帖,可以说是千金难求了。花了大价钱上门巴结德阳郡主的人不少,她也是个无防范心的,以为能赴她的帖的都是好的,来者不拒,那些称之为“好友”的也不知是好是坏。 沐潇湘淡淡一笑,“我才回来,规矩还没学好,还是不出府的好。不然给将军府丢了脸,罪过便大了。” “是,是吗?”沐流光有些心虚,自己想拿德阳郡主的帖让沐潇湘赔罪的念头就这样破碎了。 “可是……” “过几天我要陪着父亲去夏狩,父亲允了我去校场练习骑射,姐姐去吗?”沐潇湘抛了个话题出来。 骑射…… 沐流光一阵羡慕,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便忍痛摇了摇头。“不了,你小心,记得多带些伤药,骑射不是这般简单的。” 沐潇湘点点头,自然是要多带些,毕竟沐中成对她的疑虑还没有消失。 最近他,又对沐潇湘多了些防范。 沐流光也意识到自己沐潇湘再说不到一处,到了岔口便分开了,沐潇湘松了口气。 突然之间“离开”的禾欢慢慢走到她身后,和容羽一起。 沐潇湘:“香炉里的香灰解决了?” 禾欢点点头,“解决了,没留下马脚。” “做得不错,晚些时候,适当地让徐仙人给沐云翔放些话。”沐潇湘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不会要了沐云翔的命,只会要了沐中成的命。 禾欢闻言,看了眼噙着笑的沐潇湘,疑惑地道:“沐中成不会乖乖听话吗?” “如今他还是怀疑着,自然不会这般顺利。” “奴婢明白。” 禾欢掩下心里的算计,便跟着不再说话了。 回到院子后,沐潇湘收到了信鸽带来的两封信。 一封是君长戚的,一封是苏祁佑的。 亏她还记得写信。沐潇湘撇嘴,故意先不看苏祁佑的。 看完君长戚写的信,沐潇湘的脸色并不好看。 “要如何……才能最快地将信带到东蒙呢?”沐潇湘托着脑袋。 容羽看茶的手一顿,“主子要带信到东蒙做什么?” “自然是好事。”沐潇湘勾了勾嘴角,将信看了一遍,接着说:“如今隐族失了鲜于子淳,又走了一个鲜于楹,族里无人坐镇,已经开始有人乱了。这个时候抢夺隐族,会轻松很多。” 从前有了鲜于子淳,隐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铁桶,怎么进攻都是伤不到他们,自己却只能白白折费兵力。如今鲜于子淳不在,族里已经有人投靠了四国之人,急于寻找一个附属。 也不知鲜于子淳看到,会是什么感想。 “看来我叫师傅拖住鲜于子淳,是一件好事。把他困在宫里,进而不出,这种时候也只能干看着了。”沐潇湘笑笑,拿出火折子将手里的信给燃了。 容羽听到这话,忽而愣了一愣。 她低下头,掩下情绪,“主子要将信带给东蒙的谁?” 左韫,还是左梵? 沐潇湘看了她一眼,嘴角微翘,“自然是那个……左苓了。如果她能一举拿下这个隐族,那也是她的本事。光复仇可不是我的风格,免得她坐不住我的位置。” 有了隐族,办起事来也是事半功倍。 第一百一十二章 腹黑的他 容羽不觉眉头一跳,看着沐潇湘又露出以前那种表情,又看了眼她手上的红檀佛珠。 红檀佛珠并没有出现裂痕,那种一瞬间的熟悉感,是假的吧? 沐潇湘看容羽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疑惑:“怎么了?” 容羽忽然回神,摇摇头,又点点头。 “主子,你的发鬓,奴婢拿镜子给你看看吧。” 说罢,也不等沐潇湘说话,容羽就转身去梳妆台那边抬了镜子过来,手上顺便拿了梳子。 镜子摆在沐潇湘面前,沐潇湘本能的用手挡住镜子中的自己的脸,随后又有些意外的将手拿开。脸还是这张脸,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虽然只是下意识的东西,可却在主仆二人的心头荡了许久。 容羽站在沐潇湘身后,看着镜中沐潇湘的脸一阵恍惚,她习惯性的抿唇,美眸闪过的不悦,片刻的冷意都逃不过容羽的眼睛。 她说:“主子,你看,鬓发歪了。” 沐潇湘闻言,仔细一看还真是。 自己从前不过都是梳最简单的鬓发,对这种东西从来不怎么关注的,可以说关注度为零。 沐潇湘敛下眸不知在想什么,说:“你梳吧。” “是。” 头上任由容羽摆弄着,手上已经拿起了之前没有拆开的君长戚的信。 “亲爱的左苓,我已经准备出发了,出发之前也看了黄历,保证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来见你。” “……”沐潇湘失笑。 就怕到时候这家伙不回信,回头又说路上出了问题,不是断腰就是伤腿,叫人意外。 镜中的容羽看到沐潇湘难得的露出笑意,心下也不自觉放松了些。 既然看镜子都没问题,那气候也不会有问题了。 沐潇湘想起什么,提醒说:“梳个马尾就行了,我要去练习骑射。” “是,主子。” 没一会儿,沐潇湘就换了身骑装,带着容羽和禾欢两个出门了。 刚出后门,一个马车早在那里等候。隔壁府里的梨花穿墙而出,繁花落了甬道一地,早已等候的马车上了落了许多。 罗君浮懒散的坐在马车上,手里把玩着黄色的纸张,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每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都带了特制的戒指,骨感又优雅。偶尔有花瓣从他指缝中穿过,不知是不想理会还是没有感觉到,目光和注意力都在手里那张已经有了动物雏形的纸张上。 花瓣落在了他的身上,眷恋着不舍离开。 落花公子情,遗世君子兮。 罗君浮抬头,朝沐潇湘温柔一笑,露出几颗大白牙。 有点傻。 沐潇湘默默吐槽,不过为没有说出口。 罗君浮朝她招招手,“快来,给你看看我折的小玩意。” 他扬了扬手里的黄色小东西,眼尾带着一丝得意。沐潇湘也是好奇,小跑两步来到他面前,一只精致的小刺猬放到她手里,小巧玲珑的,让沐潇湘不敢合上手掌,心里觉得这是这世界上最宝贝最珍贵的东西了。 “怎么样?我厉害吗?”罗君浮摆弄着沐潇湘手里的小家伙,指尖从刺猬的每一个突刺伤扫过。 “厉害厉害。”沐潇湘狂点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我要一辈子对它好。” 这么小小的,可爱的东西,理应被好好的保护起来。 罗君浮听罢,不由笑出声,还没人说过要保护这么一个纸折的小玩意呢。瞧着她面上那真心实意的欢喜,罗君浮眉宇间的一点担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边的禾欢看着二人,眉头几不可闻的皱起。 她记得当初罗君浮用纸折了一大盒子的花朵给黄柔,每一朵都不同,每一朵都精致得不像话,最边上还有两只纸折的双翅蝴蝶,如同真的一样,叫人移不开眼睛。 可惜黄柔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嫌恶的将那些折纸花朵丢进火盆,花朵一瞬间被火舌舔舐殆尽,空气里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罗君浮真的是一个很精致也很细心的人,每朵花都有味道。 “自作多情,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黄柔冷眼看着花朵,用力将它捏得稀巴烂,随后丢入火中。 空气中的花香味更甚,禾欢却感觉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挥之不去的酸涩。 “可以走了吗,我已经坐了很长时间了。”马车内突然传来某个隐忍着怒意的声音。 沐潇湘这才发觉原来马车内还有一个人,恐怕等了很久的样子。 “对不起啊,罗公子,方才我有事耽搁了。阿浮,咱们快点出发吧。”沐潇湘说着,和罗君浮对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的起身把她扶马车。 打开车帘,就见到半躺着的罗君斐,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沐潇湘进来只是挑了个眉头。 幸好马车够大,还有沐潇湘的一席之地。 外头听见了罗君浮对容羽和禾欢说:“你们两个只能跟着一个,马车不够坐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还是禾欢飞快地垂下眸,“你去吧,红烛生病了,我正好留下来照顾她。” 容羽不疑有他,便点点头。 几人没人雇车夫,罗君浮负责驾车,容羽坐在另一边,沐潇湘和罗君斐坐在马车里头。 二人不熟,加上罗君斐的性子也说不了什么话,气氛有点点压抑,沐潇湘把玩着手里的小刺猬,不打扰罗君斐看书。 “为什么要练骑射?” 罗君斐忽然问,沐潇湘被小吓了一跳,看了罗君斐一眼,对方的目光仍然在书本上。面容清贵俊冷,看似无情。 沐潇湘:“过几天就是夏狩了,我也想骑马狩猎,不然去了多无聊啊。” 所有人都在骑马狩猎,自己明知会却不能上场,心里肯定痒得厉害。 “……不怕嫁不出去吗?”罗君斐直击痛处。 沐潇湘只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她忘了女子骑马狩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不怕。”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小刺猬,缓缓地说:“嫁不出去就不嫁喽,这样也是个好事。男子若真的喜欢一个姑娘的话,是不会管她会不会骑马,会不会绣花的。” “很少。”翻了一页书,看来并没有分心,“我是说,这样的男子,很少。” 沐潇湘无所谓的笑笑,“总比没有好。” 总有那么一个人,是适合自己的。 在没有遇到苏祁佑之前,她都不会想这句话呢。 罗君斐抬眼看了看沐潇湘,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家伙,骑装穿在她身上真好,金银首饰那些东西在她身上反而显得粗俗。 他不经意地看了眼她的手臂,心里有些小惊讶。 居然有肌肉。 又看了眼她的坐姿和手,他淡淡移开眼。 不会骑马?明显是练过的。 那么她说想学骑射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装不懂? 还是说,是要刻意的接近……某个人? 隔着车帘,罗君浮却感觉自己后背一冷。 “里目的地还有点时间,会无聊。”罗君斐又说。 沐潇湘一愣,觉得有点没头没尾的,只得点点头,“是哦。” 随后就看到罗君斐从凳子底下的暗格里抽出一本书,丢给了沐潇湘。 沐潇湘心里有点小温暖,看来罗君斐这个人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的嘛。 低头一看书名,她收回刚才的话。 “不喜欢?”罗君斐勾起嘴角。 故意的。 “《xx梅》?”沐潇湘有点咬牙切齿,将书又扔回去。 这是个什么人啊? 太恶劣了吧? 和罗君浮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除了脸是亲兄弟以外,其他都不是亲兄弟吧? 随后,又一本书朝她丢过来。 《xx梅.二》。 谁给你的脸出第二部? 扔回去。 接下来罗君斐又向沐潇湘扔了几本过来,看着都可以打马赛克打到它爹妈都不认识的封面,沐潇湘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意。 肯定是故意的。 看着人模人样的,实际脑子里装的都是黄色废料。 “罗公子,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用这么勉强。”沐潇湘看着对方悠哉悠哉的模样,忽然觉得牙根发痒。 罗君斐却道:“沐小姐是哥哥的朋友,我作为弟弟,应当是要好好招待你的,勉强谈不上,我乐在其中。” “……”好一个乐在其中。 对方向你扔来一本《鬼怪.天工》,是否接受? 扔回去。 不对,接受,我接受! 沐潇湘一把夺过罗君斐身上的书,看了看书名,没问题。 罗君斐勾了勾嘴角,有些痞气。 马车到达目的地,罗君浮和容羽一左一右掀开车帘。 先下车的是罗君斐,他嘴角少有的噙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后头是沐潇湘,面色通红,看起来很异常。 罗君浮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马车里太闷了?我记得有准备冰块的,好像被我弟弟泡茶了。” “……”沐潇湘看了眼罗君斐,只得无奈一笑,万万不会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没事,就是刚才颠得我……屁股疼。” 罗君浮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我想着带你到我家的猎场来玩玩,忘记考虑路线问题了。” “……”呵呵。 由罗君浮带路,罗君斐因为不常来,所以不熟,和沐潇湘走在最后面。 沐潇湘:“……”我不想,我恨。 罗君斐笑,“方才的书好看吗?” “……还…行。”沐潇湘想起树上的内容,舌头有点打结。 啊,请人道毁灭吧。 罗君斐嘴角扯出一抹恶劣,“那本书原名《鬼怪春情史》。” “不是《鬼怪.天工》吗?”她觉得自己的另一只膝盖也中了一箭。 好痛,她想吐血。 “是哥哥的书,和我没关系。”罗君斐干净地撇开了关系,眼里是淡淡的讽色。 沐潇湘看了眼罗君浮的背影,很是正义。 这么宽的背,想靠。 沐潇湘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问:“整个车厢里,都是那种书吗?” 看得完吗? 罗君斐抿嘴,“还有《天庭春情录》。” “……”我不是问这个啊!“那你刚刚手里的那一本是……” “《柳下惠的一生》。” 牛掰。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一样的罗君斐 “嗯,都替郡主准备好了。”洛君鸾点点头,拔出钗子,又狠狠地扎了下去。 马儿越跑越快,发了疯似的,不收控制。 就连那缰绳也无法控制住它,它疯狂嘶鸣,撞倒了好几处搭好的帐篷。 幸好,如今时辰还早,皇帝以及他的皇子皇女皇妃们什么的等等都没有到来,只是派姬千洛前来布置。 所以洛君鸾不必顾及什么,而悬崖离这儿又远得很。她方才特意避开了那些危险的地方,而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报仇。 琉璃小郡主咬紧了牙关,想要还手却由于阻力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自己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看着前方,后面的洛君鸾更是无法顾及了。 “方才真是便宜你了,不让你变成一滩肉泥真是本郡主的仁慈!”琉璃小郡主咬牙说道。 洛君鸾点点头,略有赞同:“琉璃郡主说得是,妇人之仁。” “你……”琉璃小郡主被噎了一下。双眼几欲喷火,恨不得直接将身后的洛君鸾生吞活剥了似的。 洛君鸾不怒,眼底一丝冷意闪过,她低身在琉璃小郡主耳边说道:“同为将军府的儿女,难道琉璃郡主就没有听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句话吗?素闻郡主你聪慧伶俐,怎么今日就这般糊涂了?若日后敌人翻了盘,那郡主你…呵,恐怕是下一个板上鱼肉了。” “这道理自然不需要你教,婆婆妈妈的!”琉璃小郡主几乎是怒吼着说道。 “嗯,毕竟也年长郡主几岁,不婆婆妈妈一点,却又显得幼稚了。郡主说是吧?” 洛君鸾一语双关,直接把琉璃小郡主气得浑身颤抖不已。 说话间,洛君鸾又一次从马臀部那儿拔出簪子,又要落下。 就在此时,一把极细的小飞刀从她的手边飞过,擦开了洛君鸾手上的皮肤。洛君鸾吃痛,放开了簪子。 而后,还不及洛君鸾反应,又几个飞刀从她耳边飞过,她的鬓发全散了开来,那些原本梳得妥帖的鬓发一下子散乱,头上佩戴的金银首饰也都一个个落在了地上。 洛君鸾抿唇,而后嫣然一笑:“想不到郡主还有帮手。” “你以为谁都像你么?那么蠢。”琉璃小郡主得意地回击道。 看来她今日带着这些人出来是对的,不过原本以为会是姬千洛来报复,却不想会是洛君鸾。 不过她不怕,因为能杀一个是一个,出了事,还有那个糊涂的巴扎纳好父亲替她顶着呢。 想着,琉璃小郡主不觉勾起嘴角。 “这又有什么用?”洛君鸾嘲讽似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琉璃小郡主还来不及反应,颈间忽然一将,而后微微刺痛。 而洛君鸾,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细长的铁针,指着自己的脖子。 琉璃小郡主眼眸一紧,“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洛君鸾加重力道。 一想到方才姬千洛伤得如此之重,她又是自责又是心疼。而此时,她恨不得杀了面前的女子。 “你们汜水的人都是疯子!”琉璃小郡主怒吼着说道,而后抬起手,想要做出手势。 “疯子也得有疯子该做出来的事儿,我劝郡主还是把手放下好了,不然就看看,到底是你手下的飞刀快,还是我的这针快。”洛君鸾威胁说。 琉璃小郡主咬咬牙,而后愤恨地将手给放下了。 洛君鸾笑笑,“很好。” 而后,她掉转马头,向另一个反向冲去。 “你要做什么?”琉璃小郡主冷汗直流,不禁开始后悔方才动了洛君鸾。 心里也怨怪起姬千洛来,怎么都传出二人闹了矛盾,他还傻乎乎地追去做什么?如今还因为洛君鸾受了伤,洛君鸾此处的反常,情有可原。 “呆会儿你的保证有人能接住你,不然我也无法保证,琉璃郡主你还是不是原来的你。”洛君鸾含笑地语气从她嘴里淡淡飘出,说得轻巧,就像是说今天中午要吃什么这般轻巧,却让琉璃小郡主心里一凉。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她说。 洛君鸾看了看前方,“我且等着。” 而后,纵然一跃。恰好头上方就是一根树枝,粗壮有力,洛君鸾跃到了树枝之上。 而琉璃小郡主可没有这般好运气,一转头洛君鸾便不见了,再一转头,前面霍的出现一根横生过来的树枝,她还来不及反应,脑袋便狠狠地撞到了树枝上去。 一刹那间只感觉天旋地转,脑海里都是咒骂洛君鸾的话。 树上的洛君鸾敛起笑,眼眸深邃,再没有方才的那股子玩笑的意味。 她跳跃几下,抱起地上被撞昏了的琉璃小郡主,向营地那边走去。 而此时,一个蓄势待发的影子进入她的视野。 她停了停,微冷着音调说道:你的主子如今在我手里,你若是敢动手,那我不保证你救回她之后可否活过一个时辰。” 那黑衣人愣了一下,而后慢慢收回手。 洛君鸾同夏司乐以及白酒关系不浅,想必手上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由得,他想起上次被琉璃小郡主活埋的兄弟。不禁后背一凉,就连要动手的欲望,都不敢想了。 没一会儿,黑衣人走了。 洛君鸾松了口气,她赢了。 怀中的琉璃小郡主眉目动了动,却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洛君鸾笑了笑,而后说:“郡主的手下,智商不足郡主一半呐。” 琉璃小郡主紧闭着眼,像是昏死过去一般。 没一会儿,她们到了营地。 而洛君浅显然是等急了,一见洛君鸾便连忙苏了上来。 她噙着泪,说道:“长姐你方才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她…怎么会……” 她看了看琉璃小郡主,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问起。 “琉璃郡主的马儿受了惊,我原本想帮忙的,却还是让她伤着了。”洛君鸾不无惋惜地说道,眼底却没有如常。 洛君浅看着琉璃小郡主额头上肿起的好大一块淤血肿块,不免有些担心。“长姐,琉璃郡主她…没事吧?” “自然无事,这些肿块揉一揉便消了。你莫不是忘了你小时候跌倒时留下的小肿块,母亲揉一揉自然便消了。”洛君鸾说得平淡,而闭着眼的琉璃小郡主却不由嘤咛一声。 “可……”洛君浅还想说什么,就见到不远处,一大队人马正朝着这边赶来。 随着人马走近,一身独属于帝王的明黄色跃入众人视野。 “臣女洛君鸾/洛君浅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二人齐声行礼。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在洛君鸾身上扫了扫,而后又停留在一边的洛君浅身上。 “浅儿丫头,几年不见都这般大了。”他似乎有感叹似的,眼底闪过一抹精明算计。 洛君浅颔首,道:“是呢,浅儿上次见舅舅,估计还在地上爬着呢。” 皇帝大笑几声,而后微微皱眉道:“浅儿丫头是在怪朕不常常来看你吗?” “浅儿不敢,舅舅国事繁忙,日理万机,心系天下,浅儿怎敢怪罪舅舅呢?”洛君浅对答如流,眼睛也像是弯起的月牙一般。 洛君鸾在一旁笑了笑,洛君浅真是伶俐,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不一般了,恐怕栗嬷嬷没少下功夫。 皇帝听得很受用,那马屁拍得他倒是浑身舒畅了。 于是,他正准备夸奖洛君浅几句,抬眼却见后边的帐篷被撞得七歪八扭的,宫人扶着都还是在颤抖的模样。 他微微一皱眉,方才的喜气一扫而光。他微微瞟过一旁的姬千洛,“千洛,怎么回事?” 姬千洛如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而也整理了散乱的鬓发,脸上看不出半点方才疼痛和惨白。 洛君鸾看着他欲要张口,然而一个人已经先他们一步。 是巴扎纳,只见他上前一步,从洛君鸾手里接过琉璃小郡主,而后说道:“是本将教女无方,让她脾气才如此放纵,不知天高地厚,才闯了如此大的祸端,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有些不明白,而后皱眉问:“怎么回事?” 巴扎纳想都不想,而后用一开始想好的话来回答。 原是琉璃小郡主贪玩,却不想误伤了马儿,马儿野性未驯,那一下便发了狂,琉璃小郡主控制不住,才会摧毁了营地。 皇帝听罢,有些怀疑,而后又瞥见洛君鸾散乱的鬓发和略有些苍白的面容。 “鸾儿,你又是怎么回事?朕记得京城第一美人可不是如此的模样。”他道,目光放肆地在洛君鸾身上扫来扫去。 洛君鸾不住泛呕,可还是忍住了。 “臣女……” “陛下不知,是思雅郡主策马去救助琉璃小郡主,慌忙拉扯之中才弄散了鬓发。”巴扎纳突然开口,又一次抢了洛君鸾的话。 洛君鸾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 “这可是真的?”皇帝看向洛君鸾,目光带有探寻。 洛君鸾一愣,而后点点头,“确如将军所言。” 皇帝这才点点头,而后看了巴扎纳怀中的琉璃小郡主一眼,有些惋惜似的。“虽然犯了错,不过受了如此重的伤,也算是报了。千洛,可有请御医了?” 姬千洛有些为难似的顿了一下。 皇帝不悦地皱眉,“怎么?” “陛下有所不知,靖西公主最近身子不爽,德嫔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过去了。如今就算是实习,奴才也请不到了。”姬千洛略有些无奈。 皇帝微有疑惑,靖西病了他怎么不知道? “靖西病了?什么病需要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请了去?”他微有些怒气的问。 若是他出了什么事,那德嫔她担当得起吗? 而姬千洛眼眸中邪肆一现,他道:“听说从路府回来之后,公主殿下便动不了了呢。” 皇帝一愣。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知之明 沐潇湘不知道自己何处惹了罗君斐的厌,从马车里,她就能感觉到对方释放的敌意。 当然,车厢里的只能算捉弄。 她还是可以忍的,或许可以当成小毛孩向自己炫耀“知识渊博”,自己一个老哥哥也不好计较。 但现在,她想揍人,揍一个叫罗君斐的人。 “为什么……”沐潇湘伏在驴背上默默流泪,身下的小毛驴因为承受不了自己的体重而有点微微打颤,沐潇湘做好了随时摔下去的准备。 罗君斐骑着自己选好的宝贝马,坏笑着从旁边走过,“沐小姐,跑起来啊。” “……你离我远点。”沐潇湘强打起精神,撇嘴道。 没有马就没有马吧,起码也不会暴露自己,沐潇湘安慰自己。 “骑马不跑起来,半点乐趣也无。”罗君斐故作无奈的“啧啧”两声,仿佛牵走沐潇湘的马的人不是他一样。 当真是不要脸。 同样是姓罗的,怎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呢? 沐潇湘骑着小毛驴,没有再理会罗君斐的打算,省得待会儿又被当场靶子。 罗君浮这会儿也骑着马跟上来,看了沐潇湘两眼,“潇湘,你这样好吗?不如和我换换?” 旁边的罗君斐眼神一黯,语气不善地开口:“不必了吧,她一个初学者,骑驴就够了。” 骑驴……就够了? 这是谁定的逻辑啊? “没事的,驴就驴吧,阿浮,接下来你该教我射箭了。”沐潇湘从驴背上跳了下来,决定不再摧残可怜的小家伙。 由于不想耽误多少时间,沐潇湘尽力做出一副学得很快的样子,虽少不了旁边罗君斐的冷嘲热讽,但也没什么大的磨难。 哎,还是离着家伙远点吧。 “好啊。”罗君浮也从马背上下来,额头上出了点薄汗,不过不影响他的帅气。“学过弹弓吗?” “学过,能打些小麻雀什么的。”沐潇湘半真半假,自己起码能射个大雕才对。 罗君浮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下就简单多了。” 他挥挥手,下人心领神会,拿了一套弓箭来。 红色的弓身,上头绘了些金色的花纹,不密,却雅致。 罗君斐看到那弓,面色跟着灰了些,他看了一眼沐潇湘,显然对方是喜欢的。 “这不是前些日子新做的吗?怎么舍得送人?”他语气有些不善。 前些日子罗君浮让罗君斐绘了个弓身图,疑惑之余罗君斐也是尽心尽力,上头都是他构想出来的,希望罗君浮看到的时候,会喜欢。 可这把弓就要落到一个女人手里了。 和上次一样,罗君浮也用从自己得到的东西,去讨好另一个女人,那女人叫黄柔,是个比沐潇湘还讨厌的。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容羽察觉到一丝冷意,是从罗君斐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看沐潇湘的眼神太奇怪了,至少不是用来看朋友的。 她暗暗提了些心神,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罗君浮笑说:“这本就是要送给潇湘的,她初学这些,我作为朋友自然要给她备礼。” 天知道做废了几十把,才把能称之为“完美”的东西送到她的手上。 沐潇湘掂了掂那弓,比寻常的轻了许多,“我偷偷摸过我爹的弓,可比这个重多了。” “你一个女孩子,轻一些的好,等日后你学得好,我再给你做好的。”罗君浮体贴的说,他拉开弓,做了个标准姿势,“学着我。” 他没教过人,所以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教。 沐潇湘心底暗笑,学着罗君浮的姿势拉开弓,故作别扭。 “你看我这样成吗?”她问。 成,当然成。其实自己心里是觉得成的,自己骑马射箭半辈子,这点自然不成问题。 罗君浮下意识的点点头,走到沐潇湘身边替她标准了姿势,绕到沐潇湘身后时,他的眉头拧了拧。 沐潇湘自然感觉到那视线,有些不安。“怎么了?” “你的背……” “我的背怎么了?是不是衣服脏了?”沐潇湘下意识地借口。 自己的背受过伤,曾被鲜于子淳那个老家伙一箭射穿肩胛骨,从那之后,她拉弓的姿势就有了些问题。 沐中成是清楚这一点的,不过沐潇湘也有自己的对策。 可现在,她却忘了做隐瞒了。 罗君浮:“你的脊椎骨是不是歪了,从后背看的话姿势的问题就大了。” “……是吧,可能是因为我睡觉姿势不好吧?”沐潇湘干笑两声。 因为抬着弓箭的时间过长,曾经受过伤的地方似乎也跟着隐隐作痛,沐潇湘的手臂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种颤抖是她不能控制的。 “好了潇湘,放下吧。”罗君浮抬手将沐潇湘的手按了下去,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这确实是难。 沐潇湘看到他眼底的难色,疑惑地开口,“我是不是学不好啊?” 从受伤之后,自己已经放弃弓箭这个武器了。如今想重新拾起来,也不知行不行。 罗君浮揉了揉眉心,尽量把前几日的忧思给赶走,换上笑脸安慰道:“你自然是行的,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唔。 这话真好听,沐潇湘感觉暖暖的,君长戚做自己的师傅时,也没说过这么好听的话。 不过他也尽力做到最好,自己已经不能要求他什么了。 罗君斐看着二人的笑靥,心头没由来的一堵,忽的跳下马,因为腿脚的问题他踉跄了几下,不过罗君浮并没有看到。 可就是因为没有看到,罗君斐心里的火就越大。 太笨了,真的是太笨了。 怎么可以这么笨,笨得把罗君浮的目光都独占? 她一定是装的,和黄柔一样。 对,和黄柔一样。 罗君斐抿着唇,看着沐潇湘的眼神带了莫名的敌意。 他慢慢接近二人,心里盘算着…… “你要做什么?”容羽突然拦在他面前,面上戒备而清冷。 是一个碍事的。 罗君斐心想,面上却已经换上了那惯用的笑,“去看看沐小姐的成果,哥哥是个蠢的,我担心他教不好人,有不懂的我也能指点一二。怎么,你拦着我做什么?” 他将容羽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出对方是个练家子,却不知道实力到底如何。 沐潇湘的身边,怎么会有会武功的? 她是惹了仇,还是准备做什么……坏事? “你……”容羽看了看远处认真习箭的二人,咬牙低声道:“……不许伤害她。” 女性特有的清香因为她的接近而浓烈几分,罗君斐不由退后两步,“那要看是谁先动的手,只要它不碰我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出手。” 然而这话却没让容羽的警惕放松,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什么反应? 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不被信任的感觉对一个人来说是极其不舒服的,罗君斐比常人敏感,自然更加上心。 他摊手,笑:“我真不会。” 天知道,他的笑带上他那天生的痞气,越发的不能让人信服。 “那刚刚在车厢里……你肯定欺负我家小姐了,她都哭了。”容羽回想起刚刚沐潇湘从马车里下来的场景,气势稍冷。 额…… “她看书看哭的,这不能怪我。那书是我哥的。”罗君斐愈发无奈。 他怎么知道沐潇湘会变成那样,一边看一边流眼泪,脸都看红了还是要看,不知是倔还是傻。 他承认那本书除去有“颜色”的部分,剧情还算过得去。但她也不能一辈子没看过剧情话本一样吧? 还是感情太丰富了? 容羽咬着牙,“狡辩,什么书会这样?” 沐潇湘从前看兵书都没这么大情绪,是什么书,让她情绪失控的? 知道同女人讲不清道理,罗君斐索性放弃,“要知道自己去坐垫下找去。我现在,要去指导你那个笨蛋小姐了。” “我家主子才不是笨蛋!”容羽反驳。 “啧。”看着面前女子倔强的脸孔,罗君斐的烦躁又多了几分,“不是笨蛋她的手还抖成那样?筛子成精啊?” “她不是筛子成精,她只是……”受了伤啊。 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出口,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 差一点。容羽愧疚的低下头。 沐潇湘看着没什么好脸色的罗君斐,笑道:“阿浮说你的箭术很好,他的确不是个怎么好的师傅,我是否有那个荣幸,让你当我的师傅呢?” 不知为何,她的嘴唇有些苍白,两边有些酡红,发丝因为汗水沾在两边。她眼睛里的真诚却不像骗人,罗君斐的心情有一瞬间的超加速,却很快平复。 “那家伙还算有自知之明。”他抿紧唇,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容羽,对沐潇湘说:“走吧。” 说完,他朝罗君浮的方向走去,许是因为看到了他,罗君浮的笑多了几分傻气和喜悦。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人,起码知道有些地方还要依靠自己。 对,这是自知之明。 沐潇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容羽,“下去休息吧。” 是厌恶我了吗? 容羽紧张地捏紧袖子,“主子……我只是不想他欺负你。” “他没有欺负好。”沐潇湘失笑,不知道是什么给容羽这么一个可笑的错觉。 欺负她? 罗君斐也就只能从口头上占上风而已,还有那股坏心眼。 那种瘦弱嗯小伙子,自己一掌可以拍飞两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沐流光发难 “红烛呢?”禾欢捉住一个过路的丫鬟问,秀眉微蹙,忧思难隐。 丫鬟摇摇头,“用完早膳之后就没见到她了。” 会跑到哪里去? 她就这般害怕自己不成? 禾欢看到水缸中自己的倒影,并无可怖之处。 “她可有说要去哪里?” “听说……是想去找环儿姐姐学刺绣,也不知去了没有。” 得了答案,禾欢心里也有了个底。 那个丫头,怎么这般单纯,沐流光院子里的人,也是她能接近的吗? 禾欢的眼睛微微一眯,透出几分冷。 她回了屋子,拿了今日才从那两个隐族人那里拿的东西,抬脚往流光院去。 真的是天真透了。她揉揉眉心,看来自己有义务好好教导她一番了。 方才跨过门槛,就听到里头传来的笑声,悦耳又轻松,每一个尾音都带着她所讨厌的愉悦。 禾欢没有即刻上前去打扰,而是隐到旁边的桂花树后,偷偷看着相处愉快的两个人。如同一对姐妹花一样,令人羡慕的距离,二人不时低语几句,随后不约而同的发出笑。 真讨厌。 为什么,她可以笑得这么开心?那家伙在骗你,想要拉拢你,你知道吗? 禾欢心里想着,也默默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这一鼓下去,你还不是得乖乖回到我旁边,卑微又可怜的向我乞讨生机?禾欢想着,嘴角勾起一抹愉悦。 “你鬼鬼祟祟的在我院门口做什么?”后头忽然响起沐流光薄怒的声音。 禾欢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立马推到了袖子里,她跪下行礼:“回大小姐,奴婢是来寻人的。” “寻人?”美目将禾欢扫了两回,沐流光触到对方嘴角的冷意,眼尾一挑,笑道:“寻人至于猫着身子偷看?大大方方的进去寻不行?” “奴婢……” 远处的两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忙过来行礼。 红烛看到地上跪着的禾欢时,不由心头一凉。 “奴婢环儿/红烛见过大小姐。”二人在禾欢旁边跪下,对视一眼,不明白沐流光面上的怒气从何而来。 看着禾欢,沐流光就想到了颜夙和禾欢的那层关系。自己可以假装不知道,可是一见到禾欢,自己那种堵闷感就自个儿涌上来了。 听着那天的谈话,这妮子分明对颜夙还有情。 一想到这个,沐流光就浑身不舒畅。她看了丫鬟几人一眼,“起来吧。” “多谢大小姐。” 跪人的感觉极其不舒服,特别是跪自己旧情人的未婚妻,莫名憋屈。禾欢无法忽视那种侮辱感,好似在割她的皮肉似的。 沐流光走到阴凉处,忽然转过身,瞧着是要在这儿坐一坐下人识眼色的搬来一个椅榻。 禾欢道:“大小姐,奴婢已经寻到想寻的人了,潇湘院还有事等着奴婢处理,容奴婢告退。” 可沐流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半福身的禾欢。 日头毒辣,已近秋日也没有要凉下去的意思。禾欢迎着日头跪,一下就出了许多汗。 她不明白沐流光今日是抽的什么疯,竟要这般折磨自己。边上的红烛已经看到了禾欢嘴角的不耐烦,带着冷意的眼睛看了沐流光一眼。 接触到这眼神,沐流光心道,果然如此,她果然是恨自己抢了她的姻缘。可颜夙已经同自己订了婚,婚书也都下了,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容不得她一个奴婢不满。她嘴角一勾,便慢悠悠地道:“来人,将她绑起来。” 几个奴婢愣了愣,均是还没反应过来。可外头的婆子是眼疾手快的,拿了根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禾欢捆了个结实。 禾欢的身子被婆子们狠狠地按在青石板上,白嫩嗯脸颊触到滚烫的平面,她差点跳了起来。对上沐流光得意的眼,她不由语气一冷,“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奴婢可是二小姐院子里的大丫鬟。” “做什么?你鬼鬼祟祟的在我院子里,本小姐怀疑你是来偷东西的。既然二妹妹不在,那就由我这个姐姐代劳,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这个贪心的。”沐流光几句下来,就给禾欢定了莫须有的罪名。 红烛意识到这事儿是因自己而起,一想到后头禾欢又要用什么不知名的招数对付自己,便怕得要死。她赶忙跪下求情道:“大小姐明鉴,禾欢姐姐她不是那种人,您一定误会什么了。” “是啊,大小姐,你既然说奴婢偷盗,那就一定要拿出个证据来。”禾欢忍着怒气,咬牙切齿的说。 这沐流光哪里是个好的?他颜夙就是瞎了眼,明知道沐流光连自己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还有选这么个草包来气自己。 沐流光意识到她会这么说,道:“证据?搜出来不就行了?对了,她的房间也搜一搜,说不定她还偷了其他院的东西呢。最近姨娘和云翔那里丢的东西可多了,也一并搜一搜。” “是,大小姐。”婆子领命,带着另外几个婆子便离开了。 明眼人都知道沐流光是故意发难的,却并没有阻止。主子的事,她们不便过问,照做就行。 禾欢也曾是后宅发难别人的一员,知道下一步会们走到此。 栽赃嫁祸。 红烛不明,还在一旁哭着求情。 沐流光只是让环儿将红烛扶起来,她是沐潇湘的丫鬟,自己不会置姐妹情谊不顾。不过禾欢这个人,怎么说也要处置掉。 “大小姐,请您明鉴,禾欢姐姐她真的不会做那种事,你一定是误会了。”红烛在旁哭着道,幸亏环儿拉着,不然又要跪下去。 沐流光听得心烦,示意环儿将红烛待下去。 “大小姐可知道,清白辱人清白,对自己的名声不好?”禾欢冷冷的看着沐流光,袖中的手死死的攥着,指甲陷入肉里传来的痛感告诉她要清醒。 沐流光似乎胸有成竹,低声道:“本小姐认准的事,就是假的,也能成真的。” 果然。 那旁的红烛似乎也听到这句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沐流光突然要发难禾欢,可若这事儿真成了,那禾欢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那自己,岂不是也跟着解脱了? 想至此,她不由一喜。 禾欢冷冷地瞥了眼带上笑意的红烛,心中恨意愈甚。 自己哪里对她不好?要这般判着自己死?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想着,禾欢狠狠将手中那个小鼓捏碎,一股股温热的液体从鼓里头涌了出来。 是血! 空气中无端多了一股腥臭味,时隐时现,惹得人反胃。 正在这时,旁边的红烛也尖叫一声,随后瘫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她的鼻子里开始流出鲜血,一股接着一股,好似两股水流。 疼痛使她面目扭曲,身体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住,恨不得将她捏碎一般。红烛不甘的看着禾欢,很快失去意识。 “小…小姐……红烛她……”环儿被这突发情况弄得慌了手脚。 沐流光虽然慌了一下,却很快镇定下来,“还有气吗?” 环儿去探了探鼻息,摸了摸两边的颈动脉,随后点点头。 “将红烛带回潇湘院,再找个大夫好生整治,对了,着人去将二妹妹请回来。”沐潇湘吩咐道,紧握又松开的手便是她此刻的心境。 红烛很快被两个小厮给抬了回去,院子里只剩下沐流光和禾欢二人。 转头,对上了禾欢含笑的眼,不屑,讥讽,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沐流光心上一气,看来还有点本事。 “大小姐不怕吗?”禾欢笑问。 “怕?”沐流光强笑一声,优雅地掀开茶盖吹了吹,好似不在意一般,“的确是有些本事,这些年埋伏在二妹妹身边,真是委屈你了。” 这样一个人,接近沐潇湘,又进入沐府……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加上她和颜夙还有一段情,身世忽明忽暗的,藏在迷雾之后,让人烦恼。 “是委屈我了。”禾欢冷笑一声。 那个女人,又是什么东西?委屈的到底是别人,还是自己,这再清楚不过。从一开始求助沐潇湘,这就是个错误。 沐流光眉头微皱,起身看着禾欢道:“能进沐府,是你的福分。说说吧,你方才是用的什么手段,将红烛变成那样?” 禾欢索性闭上眼,不再说话。 起码沐潇湘知道自己还有价值,不会这样丢下自己不管。 见她不回答,沐流光又无端起了一把无名火,却也只能强压下去。她绕着禾欢走了走,随后便看见禾欢血淋淋的右手,空气中的腥臭味正是从此处传来。 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她看不真切。 沐流光为自保而快速点了禾欢的穴,使禾欢动弹不得。接着用帕子将禾欢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软软的外壳已经被禾欢捏得不成样子,看不出来原来的形状,只是那软软的外壳,像极了某种动物的蛋壳。 沐流光有一种直觉,这跟红烛突然的失常有关。看来此人真的不是常人,沐流光想着,心下不由多了几分警惕。 没一会儿,环儿就跟着几个婆子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个盒子。 禾子被上了多道锁,开口处就有四道,每个锁都不一样,却有各个相连,若解错了一个,剩下的就都锁死了。 沐流光心头微诧,机关术?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的好与坏 禾欢看到那箱子,表情也松动了些许,有些紧张和无措。 自己明明藏得很隐秘,这些老婆子怎么可能找到?莫不是红烛? 不可能。 自己都是点了红烛睡穴之后才行动的,不可能是红烛。 那就是沐潇湘? 也不可能,沐潇湘虽是知道自己对红烛下手,却也一直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哪里可能突然对自己动手。依沐潇湘的性子,若她真要动手,自己早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想到那人,禾欢眸光渐冷。 沐流光自然看到了禾欢的神色变化,索性自己点了她的穴道,对方没有轻举妄动的机会,却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自己今日和环儿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证明猜想。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助自己,可这已经不重要了。她不想看见禾欢,这个刺在颜夙心上的人。 如今,禾欢也刺在了她的心伤。动不得,不敢伤。 “里头是什么?”沐流光抬着盒子摸索一二,无果之后转头问禾欢。 她不敢轻举妄动,为了保证严密性,机关家族的盒子都是带着毁灭系统的。若是真是触到了机关,或者摸错了哪一步,那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就毁了。 禾欢冷哼一声,没说话。她倒是希望这盒子里的东西毁了的好,省的自己多做口舌去解释什么。 况且里头的东西若真的大白于天下,那她也只有死路一条。沐潇湘暂且不知,但她一定会将自己的利用价值提到极致。 禾欢恢复些许,神色如常,“一些女儿家的私密东西罢了,大小姐也有探别人私事的爱好?” 沐流光眸光一凛,唇角微翘,“果真是伶牙俐齿。这儿又没有男子,有何不好说的?” 她最讨厌的,就是伶牙俐齿的人了。 沐流光知道,盒子里的东西就是关键,能威胁禾欢性命的关键。她那一瞬间聚集又散失的神色,她最清楚不过。 “大小姐真想知道?” 禾欢的语气无端多了些笑意,好似在嘲笑沐流光似的。 “说说看?”沐流光自然不会在气势上输给旁人,特别是情敌。 “那大小姐可不许后悔呀。里头啊,都是颜公子给奴婢的情书,还有平日里带给奴婢的小玩意儿,原本奴婢和颜公子都有陪对方一辈子……哎,真是命运弄人呐……” 禾欢不无可惜的说,她带着挑衅的笑看着沐流光,希望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是暴怒狂躁的。 这话倒是真的惹怒了沐流光,一瞬间气上心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恨不得直接刺入盒子里头,将那些东西一一撕碎。 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院子里的下人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怒火波及到自己。如果可以,她们希望今天的事没发生。 要看沐流光看盒子的眼神越来越狂躁,环儿忙去扶住沐流光,细声道:“小姐,你可不要上了这鬼丫头的当啊,如果盒子里的东西真这般简单,那她何必……” 环儿的话让沐流光清醒不少,蒙蔽心头的火气瞬间就散了大半。 对啊,何必呢? 见她没有上当,禾欢有一瞬间的失望,可心里也忍不住嘲笑沐流光的蠢笨。她的确配不上颜夙,智商上就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沐流光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对婆子吩咐道:“先将她关到地牢里,别让别人发现,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一个贼。” “是,大小姐。” 由于被点了穴,禾欢几乎没有挣扎的能力,只能仍由粗壮婆子们用麻袋套住她,而后扛走。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环儿问。 沐流光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下,眸中仍有怨怒,“先等潇湘回来再说。” 环儿心领神会,“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二小姐,相信她很快就能回来。” “她可有说她去哪个骑场?” 环儿想了想,说:“好像是罗家公子的骑场。” “罗家?罗君浮?哪个商人家的?”沐流光说到这里,语气中有些鄙夷。 为什么偏偏要是商人家的? 作为一品将军的女儿,偏偏和商贾之家纠缠不清,沐潇湘不要名声可将军府还要。 沐流光有些头痛地揉揉眉心,自己必须提点沐潇湘一二,省的别人笑话沐家自贬身份,竟和商人做朋友。“潇湘回来后让她第一时间来我院子里,一刻也不能耽搁。” 环儿应了一声,随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沐流光如今心烦意乱的,光禾欢和颜夙的事,就足够让她头疼的了,这个婚,她有些后悔了。 就算解决了禾欢,颜夙就真的能对自己好吗? …… 后来的射箭练习,都是由罗君斐教习的。他虽说五行缺德,可在教人这一方面,总是有一辈子不曾有过的耐心和细致。 几场训练下来,肩胛处的旧疾让沐潇湘的手臂到了支撑下去的极限。 沐潇湘面色苍白了许多,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没涂什么唇脂的唇瓣也是苍白,她时不时紧咬两下,让它恢复几许血色。 罗君斐看了她半晌,眉头微皱。沐潇湘如此这般,臂膀上想必是有刻骨的伤的,从今以后,使弓用箭是不行了。 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女,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他抬手,将沐潇湘再次抬起的手给压了下去,对方脸上满是无措和难受。 “别练了,你不行的。”罗君斐直截了当的道。 要是再练下去,她日后怕是得有手抖的毛病了。 沐潇湘咬着唇,眼里是生平第一次涌现脆弱无助,“可我喜欢这个……就跟你喜欢读书一样。” 虽然他看的不是什么正经书,但自己学来这个也不是用来做正事。 罗君斐看着她微抖的手,眉尾一挑。“我可不会因为喜欢读书,而去伤害自己的身体。” 沐潇湘偏头,有些渴望的看着远处的箭靶,但满地的竖箭似乎在嘲笑她的失败似的,多是荒凉。 “……那是我错了。” 半晌,她如此道。 是妥协,也是认命。 看来自己这辈子是不能再使用弓箭了,远程收人头什么的,也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就这般? 罗君斐微讶,但嘴上没再说什么,余光瞥见远处两个朝这里看的人,不用正视,也能感受到目光里的期待。 可惜了,希望落空是常事。 骑场的风有些大,沐潇湘纤细单薄的身子就那样站在风里,像一棵命数将至的枯树,随时能被吹折了腰,落了地,就是粉身碎骨。 “走吧。”罗君斐看了看远处两个小人,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总会有办法的。” 总是会有办法的。他发出无声的叹息,眸中也带了些许期望。 沐潇湘有些意外的看了罗君斐一眼,对方侧着头,面容恰到好处的冷痞,又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死,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眼中结了些许冰霜,又带了莫名的笑意,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风从他那边吹向沐潇湘,沐潇湘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带着丝丝的凉,就这样吹进她心里。 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呢? 是凉薄缱绻的冷,还有水墨青花的柔。 似乎是感受到沐潇湘的目光,罗君斐侧头看向她,对方有些呆愣,但看到他转过头时,很快就偏开了头。 有点傻。罗君斐的眼底染上些许笑意。 “有了吧?”沐潇湘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一边揉捏着微颤的胳膊,一边收拾东西,“你说了,总会有办法的。” 罗君斐:“就这样相信我说的?” 天知道,他就只是在哄她而已。 不料沐潇湘又绽出那耀眼的笑,恢复了平时那狡黠灵动,她信誓旦旦地说:“读书人是不会骗我的。” 由于罗君斐侧了身,风肆无忌惮的吹着沐潇湘,给她喉咙里灌了带着他味道的风,罗君斐顺手接过她的弓,像是接过她的烦恼。 其实,除开之前的事,这家伙还是个不错的人。沐潇湘这样想。 “我原以为你只是傻。”罗君斐忽然说。 沐潇湘一愣,赞许冻结眼底。 罗君斐的唇角又挂上恶劣,半眯的眼睛带着笑,“你是没脑子。” 啊,请人道毁灭吧。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以为这家伙是个好人,对,自己脑子里肯定是被灌s了。 等等,我怎么在骂我自己? 沐潇湘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别着了他的道啊,你今天怕不是没睡醒?还是出门忘记跟上来?会被罗君斐这臭小子欺负成这样,她不甘心。 同时她又忍不住感叹一句,同是亲兄弟,为什么差别却是十万八千里? 罗君斐继续说:“不过你也别难过。” 沐潇湘已经没了理会他的打算,干脆将对方无视到底的好。 “毕竟傻人有傻福。” “……”不理会不理会,谁理会谁是猪。 她错了,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沐潇湘幽怨的看着罗君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却不想罗公子与女子无二。” “那你岂不是与我等背道而驰?” 坏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突如其来 “潇湘,怎么样?我弟弟教得不错吧?” 刚一回来,罗君浮便殷勤的给过来的两人递了两杯凉茶,又细心的给二人递了擦汗帕子。 “罗公子是很好的师傅。”沐潇湘笑着应付,但说的绝对是实话。 听到沐潇湘这般夸赞自家弟弟,罗君浮笑得自豪,脸上恨不得开出两朵花来。罗君浮撇开眼,不知在想什么,抿着唇,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夸你呢。”罗君浮用手肘顶了顶他。 罗君斐优雅的擦着汗,嘴上只是“嗯”了一声。 罗君浮以为他是不喜欢沐潇湘,心下忽然的就急了。 能和自己弟弟近距离接触,又和自己接触不引起弟弟反感的人不多,沐潇湘今日且就算一个,只是罗君斐这态度,让他莫名慌神。 就怕罗君斐忽然的就讨厌起沐潇湘来。他闷闷的想。 罗君斐皱着眉,不解地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么?”罗君浮一愣,他摸了摸脸,“我这表情没事啊,有点最近流行的忧郁气质,更讨女儿家的喜欢。对了,你名下的望春楼是不是该进一批新的姑娘了,我看最近业绩……” “你去了?”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罗君斐便打断他,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可觉察的怒意和焦急。 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忽然的变了脸,罗君浮迟疑的道:“没,没去,太远了,怎么了吗?” 听闻,罗君斐才松了口气。随后又拧起眉头,道:“里头有个姑娘染了那种病。” 做这行的,都知道“那种病”指的是什么。 罗君浮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觉得可惜极了。 “可有查出是哪个恩客带来的?还是……”罗君浮问。 毕竟他们是第一首富,每三日一回有给接客的人提供药浴和诊察,所以这种病,不可能是望春楼里生的。 罗君斐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人是外来做生意的,那天被其他人带着走了水泠城里好几个有名气的花楼,欢乐一番,最后才落脚望春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事儿出得蹊跷。 罗君浮愣了半晌,最后只是叹了一句:“可惜了。” 罗君斐:“……” 沐潇湘热得头顶升烟,手上的帕子冰凉冰凉的,沐潇湘心生向往,一下子把脸给埋了进去。 冰凉滑柔感将沐潇湘的燥热驱散了不少,此时鼻子里都是帕子上的凉凉薄荷香,让她醒神不少。 让她这般放松还是第一次,原来有朋友是这种感觉啊。沐潇湘发出满足的喟叹,嘴角扯了笑意。 “主子。”容羽有些担心的叫了她一声。 沐潇湘太放松了,放松过头了。 容羽的声音让沐潇湘回神,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再抬头时,她又恢复往常,只是看向容羽时,多了几分不悦。 是在恨自己吗? 还是不甘? 容羽闷闷的想,她只是想让沐潇湘保护好自己,无论在谁面前,都要保持警惕。 方才沐潇湘一瞬间的松懈,换做从前,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罗君浮看了看天色,道:“你们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吃些东西?” 经他一提醒,沐潇湘同罗君斐才意识到自己肚里空落落的,早间吃的东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二人对视一眼,随后有些尴尬的别开眼。 原来已经训练了这么久啊,沐潇湘心中嘀咕道。可是就算训练这么久,自己却半分起色也无,甚至伤之更甚,沐潇湘不免沮丧。 一旁的罗君斐只是看了她的侧脸一会儿,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肩胛骨上。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安春和容羽去准备了烤肉,毕竟在这种大好天气下,吃饭没有吃烤肉惬意。 沐潇湘用了许久才恢复些左手的力气,让它不再颤抖,她将手握拳背在身后,不想让人看出什么来。 “潇湘,阿斐,来这边坐。” 罗君浮坐在树下,朝着沐潇湘二人招手,旁的是小厮在烤肉,不见安春和容羽,许是去安排其他了。 待二人坐下,罗君浮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潇湘,学得如何了?” 沐潇湘有些沮丧,苦笑着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自己着手,怕是再不能用那种武器了。 闻言,罗君浮虽然觉得可惜,却也跟着安慰着。 “叫你少吃些鸡爪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罗君浮不忍见沐潇湘的眉间愁绪,半开玩笑的说。 闻言,沐潇湘的沮丧少了不少,“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以后吃猪蹄好吧,保证稳当。” “哈哈哈,别给自己吃成猪蹄子。” “你这人真是……那你说怎么办嘛?”沐潇湘的眼底染上笑意,说话间都不由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绵柔轻快,这是她从前所没有的,也从未表现过的。 旁的容羽这时正好路过,听到这话不由手一抖,诧异的看了沐潇湘一眼。 她又看了看罗君浮和罗君斐,抿了抿唇,不明白二人和从前沐潇湘接近的人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他们会让沐潇湘露出这种表情来呢? 说到这里,罗君浮的眼里有了几分喜意,“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再不行,我聪明的弟弟会有办法的。他就是我的半个天,厉害着呢。” 说着,他看向罗君斐。 罗君斐抬头看了二人一眼,算是应答,嘴角也不由轻轻翘了起来。 沐潇湘感觉到他周边的阴气散了不少,看来罗君浮的话还是蛮受用的。 三人又说了会儿子话,那边的人已经端了烤肉过来,沐潇湘心想终于不用喝茶填胃了。 罗君浮先是将第一盘和第二盘给了自己的弟弟,毕竟是他今日辛苦许多,第三盘给了沐潇湘,只是沐潇湘还没坐下,罗君浮又将第四盘递给她,右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沐潇湘只得用左手去抬,只是刚接过盘子,左手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沐潇湘顿时冒了冷汗,左手的力气像是一瞬间的被抽走了似的,盘子便脱手而出。 “小心。” 就在大家还来不及反应时,罗君斐适时的接过盘子,顺便将沐潇湘仍在颤抖的手推了回去,将盘子放到她的面前。 由于他起得急,那只坡了的脚神经反射的一颤,膝盖便撞上了桌脚。他咬咬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眸光深了几许。 两个“残疾人士”对视一眼。 “你这……鸡脚也吃得太多了吧。”罗君浮擦了擦额头的汗,方才的那一幕他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 沐潇湘目光晦涩,苦笑道:“这下是遭报应了。” 二人正说着话,头顶忽然出现一片阴影,沐潇湘听见耳边风声,抬手便将即将砸到自己头上的东西给扯了下来。 “……风筝?”沐潇湘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向罗君浮,“你还带了其他姑娘来啊?” 随后,罗君浮便感觉自己身边的冷气重了几分。 他忍住打颤的冲动,摇摇头:“没有啊,我跟你约好了之后便没再接近姑娘了。” “……哇哦。” 这就是传说中的守身如玉吗? 几人正疑惑着,一个小厮跑过来说:“大公子二公子,沐小姐,门口来了两个女子,说是华城来的王家女王香月和王柔,来找不小心飞进来的风筝。” “华城来的?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王老板,说是带夫人来水泠治病那个,他这人忠厚老实,也是个好的。”罗君浮想起这人,嘴角便不由挂了几分笑。 可是想到什么,他又一愣,“不对啊,他只有一个女儿王香月啊,这王柔是哪里来的?” “你见过王香月吗?”罗君斐问。 罗君浮点点头,“上次爹娘和他们谈生意吃饭,见过一次,娘还有意她做我媳妇,我看她太单纯了,就拒绝了。” 沐潇湘:“……” 罗君斐:“……” 不明白罗君浮到底是个什么眼色,单纯的竟也挑了起来。 “叫她们进来。”罗君浮下令,嘴上还嘀咕着:“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人冒充的。” 下人令了命,便跑开去传话了。 罗君斐将沐潇湘手里的风筝拿了过来,扫了一眼被她捏坏了一半的风筝,只当做没看到。他提醒沐潇湘:“你先吃东西吧,凉了肉就硬了。” 沐潇湘点点头,既然罗君斐都没说什么,她也就不顾及了,还是填饱自己的肚子要紧。 不一会儿,那小厮便领着两个身姿过人的女子过来。 前头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面上挂着活泼开朗的笑,眼里像是有星星一般,让人不由多注意几分。后头一个便是穿着粉色衣裳的,面上带着面纱,看不清脸,露出的皮肤有些苍白,看起来是病了不久。 沐潇湘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不由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那粉色衣裳的少女,看到罗君浮,眼里竟蓄满了泪水。 沐潇湘奇怪的看了罗君浮一眼,对方也发现了这情况,后面的罗君斐奇怪的皱起了眉。 前头的王香月看到罗君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小跑着来到几人面前,微喘着道:“太好了,幸好是罗公子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罗君浮笑道:“只是个风筝而已,你这般可爱,没人会不还给你的。” 闻言,王香月不好意思的笑笑。 后头的罗君斐将风筝递了过去,语气微冷:“不好意思王小姐,你的风筝坏了。” “没事没事,没伤到你们就好。”王香月虽然有些可惜,但意识到没闯什么麻烦,便放下心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替你吃肉替你狂 王香月有些自来熟,性子活泼,人也天真可爱,没有那种让人讨厌的感觉。沐潇湘对她的感觉算不错的,可后头的王柔就有些让人莫名其妙。 关键就是她开场那一个热泪盈眶,让人不由得以为她是来碰瓷的。 罗君浮给王香月介绍道:“王小姐,这位是我的弟弟,阿斐,他可是很厉害的家伙,比我这不学无术的厉害得多了。” 他说得很真诚,也尽心尽力的想让自己常年不出门的“自闭”弟弟多一些朋友。 当然,女朋友越多越好。 王香月顺势看向罗君斐,眼里闪着惊艳,毫不掩饰地赞道:“真的是个好的呢。你好,阿斐公子,我叫王香月。” 她认认真真的介绍,眼里闪着些许小期待。 商人圈里的公子出挑的不在少数,可能看上眼的真的很少很少。王母一直想要给她找一个称心的丈夫,门当户对,至少是个会哄人的,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了欺负。 其中因为自身的原因,王母一直想把王香月的性子立起来,最好跋扈一点,娇纵一点,不让受了欺负也没处说,只会哭。可惜王香月没按照她的设想发展,却也出挑,知礼端庄,活泼可爱。 王母见此,也就少了些给王香月安排什么“娇纵课程”的主意。 罗君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以后将目光转向后头的王柔,拧眉问:“我记得你是王家独女。” “嗯嗯,阿斐公子说得不错。”王香月见罗君斐的注意力在后头的人身上,有些小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给三人介绍说:“这是我娘前些日子认的干女儿,柔姐姐。” 话落,王柔便扭着腰肢走到几人面前,柔柔行了个礼,“小女王柔,见过二位。” 听到这声音,沐潇湘眉头一皱。 她自认不是什么过人的神童天才,可那点记忆力还是有的。 黄柔合适变成王柔了? 她为何不用真名?当初她不是直接去找了罗君浮吗,怎么现在又和王香月牵扯到一起? 看着罗君浮的样子,像是根本不知道情况的样子。反倒是后头的罗君斐,目光有些冷。 罗君斐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基本明白对方眼中所想。 虽然各自不单纯,可目的总是相同的。二人有了些共同性,减少了对彼此的不屑。 而罗君浮,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排斥王柔,下意识的感觉让他恍惚。 他略扯了扯嘴角,道:“幸会。” 便再无下文。 王柔有些失望,想要再说什么却生生压了下去,她能感觉到罗君斐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看待一个小偷似的,她又想起自己在望春楼所受的虐待。 心里对罗君斐的恨意,又多了些许。 这个仇,还有图门雪(禾欢)的仇,她一定会报,而且还要风风光光的报回来!她要让他们后悔,后悔对自己做的那一切。 这会儿,王香月才看到罗君浮和罗君斐身边还站了个女子,一身干净爽利的骑装,利落的马尾,脸蛋干净不施粉黛,说不上多吸引人的,但她的眼睛有种特别的吸引力,眉宇间还有一股隐压的英气。 “这位是……”她看着沐潇湘。 罗君浮看了沐潇湘一眼,介绍说:“这位是我和阿斐的朋友,将军府的二小姐。” 沐潇湘朝她笑笑,“你可以叫我潇湘。” 面前这姑娘就是个天真单纯的,她也可以结交。反正罗君浮认识的,也不算太差。 等等,这满满的信任感是怎么回事? 不等王香月回话,罗君浮便不满地叫起来:“你这是性别歧视,咱们第一次你可没有这么亲切。” 沐潇湘没好气的回道:“那是因为你当时在偷采我家的花!” “我给了钱了!”罗君浮丝毫没有理亏的认知。 沐潇湘额角一抽,“那是我向你讨的!” “你那是敲诈!” “你有本事去告我呀,反正钱我也花了,索性蹲两天牢,回来就报复你!”说着,沐潇湘居起两只爪子,作势要将罗君浮挠成大花脸。 她这模样比平时多了鲜活气,两边腮子微鼓,像一只故作凶悍的小奶猫,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王香月忍不住道:“你们关系真好。” 罗君浮也没有什么戒心,“我和潇湘那是作对作出来的交情。” 不想罗君浮那一声“潇湘”却在王香月和王柔二人心头敲了敲,连带着看沐潇湘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一个官家贵女,一个商家之子,二人之间隔的可不止十万八千里啊。 不同王柔的妒恨,王香月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她对罗君浮也没那个心思,所以罗君浮喜欢谁她也不怎么在意。 她拉过沐潇湘的手,“早就听说沐小姐才名,今日一来总算是见识到了,我初来京城,也没什么朋友,不知我可有那荣幸与沐小姐结交?” “我也初回京城,日后咱们一起摸索就是。”沐潇湘应道。 才名? 什么才名。自己只不过一个刚回来的女人,平日也是不见头不见尾的过日子,这种官方性的客套话自己听着还是有点尴尬。 听到沐潇湘如此回答,王香月也松了口气,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之后,罗君浮便邀请王香月姐妹一起吃烤肉,毕竟自己带的食物多,他是不担心的。 再来,他也想撮一撮自己弟弟和其他女人的关系。 一会儿烤肉上来,王香月吃了眼睛一亮,毫不吝啬的给予夸赞,少了些那种刻意摆出来的贵女架子,看着舒服了许多。 罗君浮看着自家弟弟有些为难的看着烤肉,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自家宝贝弟弟是个贵公子,玉树兰芝,大口吃肉什么的太损形象了好吧?自己作为哥哥,一定要替他维护好这一形象。 想着,他自发地替罗君斐将肉块切小些,入口刚好,适合自己弟弟的气质。 他快感动到自己了! 罗君斐见此,给罗君浮投去一个带着十分之一感激值的眼神。 才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就十分之一吧,总比没有好。 随后下口时,罗君浮意识到肉类里的一些肉筋没处理干净,嚼起来费劲,他下意识地看了沐潇湘一眼。 对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姐姐自己能搞定。 “我的肉有些大,君浮公子,你能帮我切小一些吗?”王柔颇有些为难的说。 此时的她已经换了帷帽,方便吃东西可。 一旁的王香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今日的王柔有些奇怪。 她好像非常刻意的,指引着自己来这里放风筝,风筝脱线也是从王柔手里脱的。 不过也可能是巧合吧,自己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都变得神经叨叨的了。王香月甩甩头,将那些奇怪地想法给甩了出去。 罗君浮看着王柔很自来熟的替换了自己和对方的盘子,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这王家新收的小姐……真的好主动啊。 他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对面王柔向自己传来的视线,幽怨地盯着自己,自己被盯得差点就产生了自己是个负心汉的错觉。 可他搜索了脑海里的人,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同一个叫王柔的有什么牵扯。 “王小姐,这……不妥吧?”沐潇湘看到罗君浮为难,迟疑的开口。 这黄柔这么主动,是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对罗君浮的爱吗? 不过想到爱,她就想起了禾欢和黄柔的谈话,黄柔对罗君浮是没有爱的,多少年来只不过都是罗君浮的一厢情愿。还有一个就是禾欢对颜夙的那种特殊执念,让她难以接受。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索性颜夙如今脱坑了,不然那样再牵扯下去,他迟早要误了自己一生。 那罗君浮呢? 他对黄柔……还是那种心思吗?如果他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就是他从前所爱,那他又会如何? 这会儿王柔根本没理会沐潇湘,再次道:“罗公子就帮帮我吧~” 这一句能软掉人半边骨头的嗲,让在场的人一愣,王香月和沐潇湘还毫无形象地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罗君斐直接黑了脸。 他在桌低直接给了罗君浮一脚,罗君浮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小腿被弟弟给踢碎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他咳了一声,疏离地道:“对不起,我与王小姐非亲非故的,为了王小姐的名声着想,不能帮王小姐这个忙。” 随后他叫来安春,把王柔的盘子递给他,让他弄小一点。随后他又从王柔那里拿回自己的肉盘子,但已经是下不去口了。 王柔的自来熟,总让他有些膈应。 帷帽下王柔的脸色变得难看,从前罗君浮都非常听她的话的。如今这巨大落差下来,让她总有些怨气。 难道是因为……沐潇湘? 她再次想起罗君浮对沐潇湘亲昵的称呼,心中气结。 正在这时,守门的小厮又来了。 “少爷,沐府的来人了,说是请沐二小姐赶快回去一趟。” 闻言,沐潇湘也站起身,“可有说什么事?” 小厮摇摇头:“不知,但看着情况不太好,是有关您的丫鬟的。” 丫鬟? 禾欢,还是红烛? 罗君浮还没说话,罗君斐就起身,“我送你。” 罗君浮:……我弟弟好主动,可我也好想走啊。 沐潇湘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点点头。“有劳了。” “不好意思了,阿浮。”说完,沐潇湘还怪可惜的看了一眼自己没吃完的肉。 她还是好饿啊…… 哪像罗君浮误会了她的意思,道:“放心吧,你的肉我会替你吃完的。路上小心,我下次再约你。” 沐潇湘:……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试探 罗君斐同沐潇湘已经走远了,徒留下饭桌上尴尬的几人。 那罗君浮仿佛还在记着沐潇湘的话,那个另一盘她没动过的便自己食用起来,没有避嫌的意思。 原本因为沐潇湘离开而放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王柔捏紧了衣摆,妒火中烧,恨不得将沐潇湘千刀万剐,将她丢到花楼里任人侮辱,看罗君浮还在不在意她?! 王香月道:“罗公子,你跟沐姑娘关系……很好吗?” 主要是这吃别人盘子里的东西这一举动给她的震撼太大,在她的认知里,就连夫妻都不会这般做。 罗君浮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没吃她咬过的,不妨事。再说了,这些不吃都浪费了。” 都是钱啊。他在心里补道。 王香月挑挑眉,面色有些羞窘。她总是觉得罗君浮和沐潇湘的关系不一般的,可二人表现得又那般正常,她也就不好开口。转念一想,她又红了脸,“罗公子,你的弟弟阿斐……”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弟弟玉树临风?心悦之?” 罗君浮直接挑明,女儿家那点心思这般浅显,早就摆在了脸上,他不想看透也难。 不过转念一想,这王香月也是好的,活泼可爱,或许也能调节一下罗君斐的性子。二人若真能成事,也未必是坏事。 被点破心思的王香月羞红了脸,瞪了罗君浮一眼,嗔道:“罗公子,你怎么能说出来呢?” 真的是……太难为情了! 罗君浮又“友好”的同她说了些罗君斐的事,王香月面上又羞又恼,心里却乐开了花。 旁边的王柔心思飞转,美目不由流露出怨恨。可惜被帷帽挡着,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绝对不可以,让王香月嫁给罗君斐。 不然,自己要嫁给罗君浮这事铁定得吹。 “月妹妹,恕姐姐多嘴一句,就算你喜欢罗二公子,干娘她也不会同意的。”王柔握住王香月的手,为难地说。 王香月不由一怔,“为何?” “你想想……”她压低了声音,“他是个瘸子。” 王香月脑海里想起方才罗君斐走路时的情况,面上有些可惜。可还是喃喃道:“这不碍事的……” “可是他……” “王姑娘既大家出身,身家清贵健全,又何必低就我这残缺不入流的小家呢?”罗君浮带着些冷意地道,面上已经恢复了从前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嘴角噙着似笑非笑。 他扫了王柔一眼,满心的厌恶,脑海里都是那段灰暗时光的阴戾。 那种痛苦,无法忘记。 她怎么敢提? 罗君斐这么优秀,她哪里来的资格嫌弃? “不,不是,我不在意的,我不在意阿斐公子他的身体的!罗公子不要误会……”王香月摆摆手,想要解释什么,眼里已经蓄了眼泪。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说才能不被讨厌? 怎样才能告诉他,罗君斐的那个缺点,她根本不在意呢? 不料王柔接着说:“可是干爹干娘他们介意啊,你若真嫁给他,干爹他们不得被人……” “被人说闲话,被人耻笑,是这样吗?”罗君浮挑挑眉,四周压迫加重。 王柔一时间被震慑住,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这么多年,没有自己,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罗公子……” 罗君浮漠然起身,“安春。” 安春迎客了来,他听到了这边的吵闹,面上已经有了冷汗。 “请二位小姐出去吧,我这里抵处乡野,粗陋野蛮,容不下两尊天贵。”罗君浮做了个“请”的手势,狭长凤眸里寒霜遍满。 唯有罗君斐的腿,是别人不能提的。那是他一生的歉疚,永远无法磨灭的伤口。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走错那一步…… 纵使王香月不情不愿,可还是被安春请了出去。而王柔却是看了罗君浮许久,柔柔地行了个礼才离开。 就像黄柔和罗君浮初遇那一次,她也是这般,临走前柔柔一礼,让他记挂一生。商人之家,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看不起,那时黄柔误以为他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必定是哪位官家贵公子,才给了他一个礼。 一直受人白眼的罗君浮就这样被她夺走了全部心神,从此痴魔。 此时的罗君浮看到王柔行了这个礼,不由一怔。 那段记忆已经不是温暖的了,冰冷地下了霜雪。他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再转向沐潇湘和罗君斐这边。 沐潇湘直接开口道:“罗公子为什么突然要送送我?” 因为他的腿脚原因,她刻意和他并肩而行,好随时拉住对方。可罗君斐却没有她所想的弱,一路顺利。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罗君斐凉薄的道,身侧的拳头握了握。 王柔那个女人出现的太奇怪了,表现得更是莫名其妙,他突然不安起来。 沐潇湘心头明了,“是有关那位王柔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才王柔看向罗君斐的那一眼,带了浓烈的敌意。 不,应该说是黄柔。 “为什么要寻我呢?我不过是初回王城的女子罢了。”沐潇湘故自谦虚,余光却时不时看一眼罗君斐。 罗君斐嘴角扯出一抹嘲弄,“可没有那个贵女……会受这种几乎断送全部功夫的伤。我说的对不对?”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杀掉你。”沐潇湘把玩着手里的柳叶匕首。 如转笔一般,让它舞蹈在指尖。 罗君斐却无畏惧,他淡淡看了眼她手中舞,“我可以让你重新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沐潇湘顿了顿,面上不显,玩味的看了一眼罗君斐。 纵然已是夏末,吹来的风仍带着几乎让人晕眩的热。罗君斐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面上带着红晕。 素来清冷的他终于有了些烟火气,也能用上赏心悦目一词。 “我等你的好消息。”沐潇湘忽然说。她加快脚步,抬手挥了挥,“回去吧,别让坏女人抢了阿浮。” 罗君斐脚下一顿,他眼神一黯,风中愈显单薄。 坏女人…… 快马加鞭,沐潇湘很快回到将军府。 她首先回到潇湘院,匆匆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才去往流光院。 “主子……” 沐潇湘:“记得看看红烛的伤势,如今逼得她捏碎邪蛊,红烛没有内力,只怕伤了根本。” “奴婢明白了。”容羽敛声。 前头的环儿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小姐在里头等着您。” 沐潇湘玩味地瞥了她一眼,随后进入流光院。环儿被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头低了低。 院子里,青树绿意之下,沐流光一身银红华服,珠钗满头,艳气张扬,无处不透着尊贵。 她抬眼,看到一身水红色的沐潇湘正款款而来。她不似寻常贵女将手妥帖的摆在小腹处,反而随意在两边。 不知为何,沐流光感觉到她气势不俗,仿佛身后跟着万千精兵,抬手敛眉间,任之调遣。 “姐姐。”沐潇湘走到她面前。 仿佛刚才的锐气都是错觉,如今站在沐流光面前的还是那个自卑的沐潇湘。 沐流光抬手,示意沐潇湘坐下,说:“姐姐擅自捉了你的人,你可会怪姐姐?” “姐姐拿了证据捉她,妹妹自然无话可说。”沐潇湘挑唇,“禾欢她犯了何事?” 沐流光一愣。 随后将手边的箱子推给沐潇湘,模棱两可地道:“这或许是罪证。” 沐潇湘拿过那用机关术所制的箱子,嘴角不由带上笑。 这些或许就是禾欢从那两个隐族人那里得来的东西,自己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不知该说沐流光运气好还是自己说自己运气差。 “这盒子真有趣。”沐潇湘笑说,心里已经将那些锁了解了个大概,“可为什么要带着四个锁?” 沐流光见她面色无异,有些诧异。 “妹妹知道这个箱子吗?”她一边观察沐潇湘,一边说。 沐潇湘摇摇头,道:“带四个锁的箱子,我还真没见过。” 如寻常人一般的反应。 沐流光松了口气,说:“那禾欢对姐姐的未婚夫贼心不死,这里头……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可这箱子打不开,姐姐也治不了她的罪。” 按照她的直接,里头肯定是有关于能治禾欢于死地的东西,不然禾欢保护这么严做什么? “原来如此?”沐潇湘将盒子放了回去,“姐姐是想让我帮忙打开这盒子吗?” 求之不得。 沐流光说,心上觉得沐潇湘也算是个知趣的。 沐潇湘也不推脱,“那就交给我好咯。” 见她如此爽快,沐流光却是愣了愣,忍不住提醒说:“万万不可硬来,若是开错了顺序,那里头的东西就毁了。” “毁了便毁了。”沐潇湘说。 “什么?可是这样的话…咱们就定不了她的罪了呀……” “咱们是主子,取一个奴才的性命还需要理由吗?”沐潇湘不甚在意的挑挑眉。她举了举手中的盒子,说:“姐姐,我先拿这盒子回去解了,若解开了就来告诉你。” “妹妹不会想包庇禾欢吧?”沐流光带着些探究地说,企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 可沐潇湘却表现得很正常,带着她本身的娇纵和自卑。她抬眼看了眼沐流光,随后又很快低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章 偶遇“母亲” 情绪拿捏得真鸡儿好。沐潇湘忍不住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如果日后大仇得报,那自己接下来的休闲日子可以去唱大戏。 沐潇湘给沐流光保证了许多,心里头已经对这盒子进行了分析。 确实和从前她过生辰时左韫送她的那个一模一样,她解开过一次,所以不是特别难。 往年她也不是没收到过左韫的“礼物”,可以将其称之为要命的礼物。每一个礼物都是看得出其主的用心,包装上就已经很投她的好处了。如果里头的东西不是冲着她的命来的话,她乐意给左韫一个拥抱。 “打得开吗?”沐流光秀眉微蹙,看着沐潇湘不时去触碰盒子的机关,心里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里头的东西,可以直接定一个人的罪。 沐潇湘含糊地应道:“庄子上来过一个神人,教过。” 先左后上,然后点触底部的机关…… 盒子里会是什么? 她记得左韫当时在盒子里装了一直毒蛇,艳丽的颜色昭示它的地位不低,也提醒着别人不了亲近。 可惜…… 当时她打开得太晚了,那条蛇被活活闷死在里头了。 左韫略有些失望,不过那张讨人厌的脸很快挂上失望又欣喜的笑容,“太好了,皇兄果然神泽厚佑。” 好一个感天动地兄弟情啊。已经被左韫算计过很多次的她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左韫的脸啃成王八。 沐潇湘一边摸索着盒子上的机关,一边努着嘴巴。当时为什么不咬呢,好歹也是第一次露出女儿家该有的情绪。 作为男孩子的话,她当时应该把左韫高挺的鼻梁骨打断才是,最好把他下巴拽脱臼,看他还敢不敢露出那种狐狸笑。 一边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只听“咔哒”一声,盒子侧身一个翻转,将里面的拉条露了出来。 还差最后一道,盒子就要打开了。沐潇湘却停了一下,眉头突突的跳。 她能踩到里头是什么,这无异于给禾欢判了死罪。 一开始,也是禾欢陪在自己身边,二人相处得也不错。 “怎么了?”沐流光再傻,也看得出只差最后一步了。“拉开,我倒要看看这贱人藏了什么东西?” 贱人…… 沐潇湘狐疑的看了沐流光一眼,原来得体端庄的大小姐也会骂这种话。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初打战的时候不仅和底下兄弟说荤段子,也和疏风这个冰块木头讲了许多骚话,只不过对方不乐意接就是了。 见沐潇湘半天不动手,沐流光心想她肯定是不舍禾欢,便抢过自己上手。 拉条一拉,上头的盖子就松动了。 沐潇湘探了探头,这回又是什么大宝贝呢? 打开盒子,里头是被塞了满满当当的瓶瓶罐罐,大小不一。 沐流光拿出一个小瓶子,只不过一个拇指大小,通身碧绿。 “化水?”沐流光念出上头的标签,没有注意到旁边沐潇湘的神色微变,左右晃了晃,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沐潇湘眉梢一挑,沉声道:“想知道?” 沐流光点点头。 好吧,这是你要看的。沐潇湘心道,手上拿过瓶子,打开瓶塞将液体倒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 液体蔓延得很快,随其经过之处,都化成透明的液体。 不过一会,二人面前就只剩下四个桌腿,四只没有了支撑物,狼狈地跌倒四方。 沐流光看得脸色发白,“这……这种毒物,她难道要用来杀我吗?” 不知不觉,无声无息。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沐潇湘未出声,也就没告诉她,这东西对人不管用,人体触碰只会有一点点痒而已。 “我不会放过她的!”沐流光咬牙切齿地说,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她没有做错,她只是在自保而已。对,她只是在自保。 沐潇湘眼眸微眯,面上不自觉冷了两分,“我能去看看她吗?” 既然这疯妇已经给别人定了死罪,那自己也不会对自己的人坐视不理。 沐流光不悦地看向她,半威胁地说:“妹妹可要想清楚了,这种人出在你的院子里。” “我知道。”沐潇湘勾唇一笑,“我平日待她不好,她怨恨我是应当的,缘何姐姐这般害怕?” “因为她跟我抢男人!那不是她一介贱婢能肖想的。”沐流光恨恨得说,额头青筋隐隐。 就算只是猜测,那也总会有成真的一天。 沐潇湘面色微冷,心想此人莫不是魔障了? 平日沐流光算是端庄知礼,进退有度,万不会做出今日这种疯魔的事。莫不是被下了降头? “姐姐你要想清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想什么吗?”沐潇湘冷声道。 只怕禾欢落在这种女人手里,怎么折磨都不知道。一方面,她又忍不住开始替颜夙担心。 巫婆披着小白羊的皮怎么办? 但一想到之前在宁显塔时,颜夙误以为自己要动手,强行将自己撩发的手给按了下去。 他肯定也不像表面看得这般简单,是敌是友都不知道,自己何苦替他操这分心。 “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妹妹这丫头心怀不轨,身带毒物,有她在一天,将军府就处在担惊受怕里一天,我这是在为将军府除害。怎么,难道妹妹是与她一伙的,才替她求情的?事关后路,妹妹可要想清楚了……”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沐潇湘看着面前人笑容得体,又恢复了那端庄模样,心尖忍不住一颤。“让我见见她。” “沐潇湘……” “怎么?她临死前也不能见我这主子一面不成?” “你最好别耍花招……”沐流光说罢,转念一想,沐潇湘在将军府无根基,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也就放下心来,“环儿,带她去地牢,别让人出了风声。” “奴婢明白。二小姐,请随奴婢来。” 不一会儿,环儿就带着沐潇湘到了将军府的地牢。 地处隐秘,昏暗得不分晨昏黑白,时间在这里已经不存在了。 将军府偷偷摸摸修建了地牢,也不知里头关的都是什么人呢?沐潇湘不由得有些好奇。 走到牢狱门口,接着墙上的火光,沐潇湘看到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守门人。环儿熟练的给了银子,微微昂了昂下巴。 守门的开了门,沐潇湘刚要抬脚进入,又停了下来。 容羽警惕的看着四周,以防有人对沐潇湘不利。 “怎么了?”环儿问。 沐潇湘也不看她,直接道:“我和容羽进去,你在这里等着。” “二小姐,奴婢可是奉了命,要好好的看着你呢。”环儿半警告的说。 眼神带着些许不屑,在这昏暗看不清人脸的地方,她索性都懒得装了。 沐潇湘抬手就给了她两个巴掌,左右开弓,她本就是习武的,这两下打得环儿眼冒金星,嘴里俱是腥涩。 “这两巴掌是我在教你规矩,不过一个贱婢,我再不济也是将军府的嫡小姐,拿捏你不过像拿捏一只蟑螂一样简单。”沐潇湘凉凉的开口,如一片片薄刀刺入骨血,让环儿不敢反驳。 沐潇湘斜目,“还想拦着我吗?” “……奴婢不敢。”环儿咽下最终血腥,只能咬着牙低头。 沐潇湘冷笑一声,只身进入其中。 里头的空气比外头还混浊,空气里那种无法言喻的腥臭味让沐潇湘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隐族的大牢。 左韫毫无征兆的出现,头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他诉说着自己的胜利,将当时的自己嘲笑了个遍。 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在牢狱里他的高兴有几分,那之后看见自己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东蒙皇宫,他的阴郁数是之前的百倍不止。 沐潇湘忍不住摇头叹息,傻弟弟呦。 “救救我。” 半昏的牢房里传来一道女声,声音有些嘶哑,看来是渴了许久,却还是不难听出她本声的温润。 “救救我。”她接着说,看着沐潇湘的眼里染上些许亮光。 沐潇湘本不想管的,但斜眼看了一下,脚下还是停了下来。 里头的女子看不清脸,却能看见她仍旧得体的坐在那里,端正得不像话,通身气派不是常人能及。指甲上仍染有蔻丹,却因为长长了些许,一段白,一段红的。 沐潇湘来了些兴趣,“你是谁?” “我是沐中成的妻子,将军府的主母,慧安公主——南欣。”她说道,颊边流下两行清泪,“救救我,我被沐中成和赵姨娘……关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不同于里头的颓废,外头的沐潇湘却挂上了莫名的笑。 这个女人,就是原身沐潇湘的母亲。 “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 “你说什么……”慧安公主不明。 沐潇湘微眯起眼,里头阴光闪闪,不似良善,“你很快就会出去了。” “谢谢!谢谢!”慧安公主激动的站了起来,来到前头亮光处,嘴里停不下的“谢谢”,她将脸置于光亮之处,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日后我会报答你的!一定!” “我?……我叫沐潇湘。”沐潇湘说完,也不看妇人如何,便继续抬脚去寻人。 那妇人听罢,嘴里念了几回“沐潇湘”,似乎是想到什么,热泪忍不住滚滚而出。 几年不见,一会儿都这般大了。 这些年,她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 而一百二十一章 可笑可悲可叹 地牢昏暗,空气不流通,周身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动物腐烂后的糜臭,人体排泄物的味道,饭菜的腥馊,还有某种喜爱这种奢靡气氛的虫子的叫嚣。 才短短不过一个时辰,禾欢已经呕吐了不知道几回,嘴里泛酸。 她不住泛苦,心里还是更喜欢宫花阁那没有什么恶心味道的地牢,起码自己的鼻子和胃不用受这种折腾。 “这地方待得还习惯吗?”沐潇湘缓缓走入视线,水红色衣裙将她衬得明艳万分,腰身纤细,整个人高挑而尊贵。 她当真是天之骄女,起码不会受这种是非苦楚。禾欢忍不住心中酸涩,泪意翻涌。 她苦笑:“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盒子打开了?” “打开了。”沐潇湘巡视了周遭环境,忍不住皱眉,“看来将军府是不把犯人当人,你觉得你能撑多久?” 这种畜生生活的环境,消磨的是人的意志,叫人失了向往人间的心。 禾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也看到里头的东西了,如何,想杀了我吗?” 她觉得沐潇湘是想的,毕竟沐潇湘已经做了十几年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怪物,她一个人,又能占什么特殊? 自己的死,反而像是早已注定。 她只怪自己,没有早点对沐潇湘出手。如果沐潇湘能早点死,那自己现在也不会到这个连畜生都嫌弃的地方。 沐潇湘听完,踢开了脚边的白骨,白骨上附着的蛆虫密密麻麻落了一地。 她嫌恶的退开一步,答道:“不想。起码不想你死在这里。” “为何?” “女子不应该死在这种肮脏的地方。”沐潇湘实话实说。 若真死在这地方的话,日后魂魄离体肯定也会自己的肉身一番。在她的认知里,女子应该体面。 禾欢发出一声嗤笑,“你在逗我吗?阶下囚,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左苓,盒子里那些毒都是准备用在你身上的,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了吧?” 她只恨,自己动手得有点晚。 “为什么?”沐潇湘的声音少了些沉意。 “什么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要藏到现在?杀了我对你的好处可多了,蛊的解药,你也可以和那两个家伙讨要。”沐潇湘轻绽一笑,语气里是莫名的欢愉。 对,是欢愉。 禾欢一阵咬牙切齿,红着眼嘶声道:“你其实早就有防着我了吧?从那天夜里你见到那两个隐族人之后,你就收买了他们,就算我将他们劫狱,他们也只听你的话!我从始至终都像个傻子一样!你一直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对,她左苓就是这样一个小人,自己是为了自己而活,沐潇湘没有阻止自己活的权利! “可我也没有算计到……你会将他们藏起来。你的蛊其实很容易解,解药其实也很简单。”沐潇湘那莫名的欢愉虽然消失殆尽,可面上始终挂着笑。 笑容冷冽,和初见一般。 在禾欢不解的目光中,沐潇湘有些自嘲地笑笑:“你的蛊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其实你也有感觉得到吧?” “可是呢?你却不是个安分的……那两个家伙给你的根本不是什么解药,只是延长你体内的蛊存在的时间而已。那种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他们比我更懂得如何让你听话,更懂得如何在你手下求活。”沐潇湘讥笑着说,薄红的唇瓣已经失了颜色,很是苍白无力。 禾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是我将他们救出,他们不可能欺骗我!你一定在说谎!我真后悔没早点杀死!” 沐潇湘怎么可能那么无辜呢?这怎么可能是自己咎由自取?不可能,这其中……沐潇湘肯定有所手脚! 她好歹也是一个权势一方的太子,能坐稳那个位置,她又怎么会是什么良善呢?禾欢苦楚的想,满心的委屈。 沐潇湘眸光黯了黯,“过几天会有人来救你出去的,你可得吊着口气,活到那个时候。” 她当真有点看不明白黄柔和禾欢这两个贵女的心思,一会儿愚蠢,一会儿复杂,直教人头痛。 她们能活到现在,实属一种运气。 禾欢嘲道:“你要救我?怎么可能?” 沐潇湘没理会她,转身离开了,后头的禾欢仍然在骂骂咧咧的,和这里头其他已经失去了生的意志的人不同,她委实是鲜活了些。 只可惜,待会儿就会有人来折磨她了。 快要消失在禾欢视野的沐潇湘还是忍不住停下,看着禾欢冷冷地道:“其实,我也是有心的。” 当初这个女人说要一起活着的时候,她真的高兴了许久,心中某一块角落的冰块也随之融化了。 可是,这个人……却是不信她的。 “是么?”禾欢满不在乎的说,对方有心无心,她根本就是不在意的。 “为什么要给红烛下蛊?” 这蛊下的有些莫名,有点像兴趣使然,根本是没有目的性的。 禾欢:“我也想和你一样……” 她抬眼看了眼有些错愕的沐潇湘,笑道:“想和你一样…体验一把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你不觉得我和她很像吗?这么轻易就相信了……” “她和你不一样。”沐潇湘冷冷地打断她,甩袖离开。 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沐潇湘头疼的想。 离开时,再次路过慧安公主的牢房,对方看到她时,眼睛突地一亮。 “女儿,救救娘亲,潇湘,我是娘亲啊!”慧安公主泪眼婆娑,只可惜她脸上都是脏污,让人丝毫提不起怜悯。 沐潇湘驻足,秀眉轻蹙:“你是怎么在这里的?” “娘亲是被赵氏那贱人……潇湘,你救救娘亲吧,待娘亲出去,就去找父皇给你讨一个郡主之位!好不好?” 慧安整个人贴在门让,手从缝隙中伸出想要去触碰沐潇湘,却被沐潇湘躲开了。 慧安公主有一瞬间的错愕,道:“潇湘……你是嫌弃娘亲吗?” “不,事实恰恰相反。是母亲你讨厌我才对吧?”沐潇湘噙着笑,眉目清冷,“当初柳氏鬼迷心窍,交换了我和沐流光,你知道真相之后……为何不将人调换回来,反而要处处虐待我?是为了同赵氏置气吧?只可惜,直到现在赵氏仍然不知道真相。” 沐流光和沐潇湘的出身日相近,调换之下不成问题。 慧安公主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原来…… “你是何时知道的?”她有些颓废。 沐潇湘:“猜的。” 当初她着人去调查沐潇湘这个人的时候,挖到了很多秘辛,原以为用不上的。 “你……”慧安公主有些气,可一想到对方是可以救自己出去的希望,她又软和了语气,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唇,道:“潇湘,咱们之间……也是有一点母女情分的不是吗?当初娘待你不是很好吗?” 沐潇湘微微一笑,说:“救你是自然的。” 不等慧安公主高兴,她又接着道:“不过救你的人不是我。” “是谁?” “是你的亲女儿,她跟你长得差不多,你很快就能见到。到时候你把真相告诉她,摆明自己的身份,能不能得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沐潇湘朝她柔柔一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同样的,后头的人也跟着骂起她来。 再说罗府这边。 罗君浮再一次从罗夫人那里接到了一大摞美女画册,又听了罗夫人一顿唠叨之后,便躲灾似的跑到罗君浮的书房。 罗君斐这一次没有看书,而是在桌上忙碌着什么,不时垂眸深思,一片静谧美好。 偏偏罗君浮是个没气氛的,将书中画册一堆,大大咧咧的坐到罗君斐面前。 想到白日王柔的眼神,罗君斐看到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这是在画什么?”罗君浮拿起桌上一堆作废的稿纸看了看,觉得很是熟悉。左思右想,坏笑着道:“这是你先前想制作的改良弓弩,这般小巧精致,费了这么多心思,只怕是要送给女儿家吧?” 罗君斐没有抬头,手上依旧继续绘着图纸。 见他没有否认,罗君浮忍不住叫道:“真是铁树开花了,百年难得一回闻呐。说说,是谁家的姑娘?” “这不关你的事。”罗君斐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没好气地道:“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罗君浮被噎了一下,眼睛瞥到那一堆令人头痛的画册,又摩拳擦掌地说:“你现在都有心仪的姑娘了,哥哥也不急的。你可先成家后立业,趁早把喜欢的姑娘娶回家,我也省得爹娘一通念叨。这种两全其美的事……” “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罗君斐打断他。他不悦地看了一眼罗君浮,又低头去做自己的事,“她也没有那个意思。你那堆画册也不用看了,没一个好的。若再逼我,你准备好孤寡一辈子吧。” 真希望这句话可以堵住罗君浮那一张嘴,好让自己清净些。 可有的人偏偏不如他的愿。 罗君浮看了他半晌,而后幽幽地道:“你这是自卑了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次相遇 罗君斐的身子僵了僵,眼中慢慢凝上冷意,拿着笔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好半晌他才道:“这不是拜你所赐?” “我……”罗君浮再次被噎了,看着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要回到冰点,他便不再提这事,“阿斐。” 他叫了一声,看着罗君斐那安静凝霜的脸。 这件事,是他的错。他合该内疚一辈子,也应对罗君斐负责一辈子,自己有义务和责任,让罗君斐重新开心起来。 让罗君斐变回从前那个,天真的,开朗的罗君斐。他本应有大好的前途,似锦繁花,却在最骄傲的时候,被命运当头一棒。 而在罗君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选择了另外一个人。 罗君斐怨自己,是应该的。 “有什么事吗?”罗君斐回,眉头不自觉轻蹙。 他显然不喜欢别人在他认真的时候打扰他,无论是谁。 罗君浮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既然是送女孩子,弓弩上头的装饰就让我来帮忙吧?” 对于罗君斐在意的人,他恨不得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可惜怕罗君斐厌恶,他又不敢表现出来。 罗君斐冷淡的拒绝:“不用。” “为什么?这种小事事我一定会办好的。”罗君浮打着一定要出把力的念头,恨不得把图纸抢过来。 罗君斐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扯出笑,“你品味太俗。” “我……” 品味太俗? 罗君浮恨不得捏碎如意结,小小的玉坠子在他手里被闷了片刻,被当做了出气的对象。 “我可以的。”罗君浮强笑道,心里一遍一遍安慰自己是弟弟不懂事,自己合该受的。继续说:“那她喜欢什么花样子?” “……”罗君斐直接他翻了个白眼。 花样子? 他以为绣花呢?这种艳俗的东西,亏得还是自己的哥哥。罗君斐默默叹了口气。 对方的白眼让罗君浮很不爽,他嚷道:“不行吗?行的呀,女孩子就喜欢那种,每个女孩子都喜欢。” 说着,还露出一副“老子最懂你就是个雏”的表情。 不可否认,罗君浮接触过的女孩子多到数不清,也唯有他最懂女孩子的心思。可是沐潇湘,她和普通女子一样吗? 自然不一样。 既然是从自己手上送出去的东西,自然要独一无二,世上唯一。罗君斐这样想着,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制作弓弩的材料。 她的手受了伤,不能用力,要轻便些才好。 “……所以说,综合各个方面来看,上头的装饰还是交给我来的好。放心吧,不会让你的心上人失望的。” 趁着罗君斐分神,罗君浮已经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开始逐个分析自己与罗君斐的差别好坏。 罗君斐语气渐凉,“你没事可做的话,不如去看看账本,实在不行叫两个伶儿来唱曲,自个儿消磨时间就不要来打扰我,好吗?这东西我得抓紧时间赶出来。” 这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逐客令,让兴致高昂的罗君浮一下子红了脸。 虽然这种话罗君斐常对他说,可他听完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酸。 “好吧。”他像个被抛弃的大型犬一样,低垂着脑袋,失魂落魄的起身离开。 太不给面子了叭? 罗君斐看了看他的背影,不语。 对方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一样他能来开口,哄自己一两句。 可是…… 太无情了叭…… 阿浮好难过哦…… “装饰上……我需要两颗宝石。”后头的罗君斐忽然说。 罗君浮愕然的转身,半天后,他不可置信的说:“你…你这也……太俗了吧?” 罗君斐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不过就算如此,罗君浮还是相信他的品味的,嘴上应了一声,随后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嗯,被人重用的生活真的是美滋滋啊。 一炷香之后,罗君浮出现在自家开的玉石店里。 华光阁是罗家太祖爷,也就是罗君浮的父亲的爷爷所创,生意一直红火,很得城中贵人喜爱。 罗君浮前脚刚进店,后脚一个浅紫色身影就跟着进来了。 颜悦看着前头的人,心里又惊又喜,心道自己蹲了这么久,终于蹲到这个人了。 这几日也不见他去花楼那些地儿,颜悦心里忍不住高兴,这也证明他也不是外头人传的那种人。 不由得,对罗君浮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还是打个招呼吧,要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罗公子,又见面了。” 罗君浮有些错愕的回头,对上后头同样错愕的颜悦,她整理衣裳的手僵了僵,心想难道心里话自己跑出来了? 完了完了,她想着,忍不住涨红了脸。 仪容仪表都没整理好,自己这样肯定失礼得很吧。 罗君浮一时没认出颜悦,抬眼往方才叫人出望去,就看到里华光阁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带着面纱的粉衣女子,不是王柔又是谁? 真是阴魂不散。罗君浮咬着牙。 “罗公子,我们真是有缘呐,又见面了。”王柔由侍女扶着上前,撞开了挡在二人中间的颜悦。 颜悦身边没丫鬟伺候,心里憋屈,心想这女子好生无礼。 罗君斐的眉心不由一皱。 “水泠城也就这般大,谈不上缘分。”罗君浮淡淡的开口,不顾王柔冷下去的神色,他瞥了眼被撞的颜悦,脑海里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不同于对王柔的冰冷,罗君浮挂上温和的笑,对颜悦道:“颜姑娘,好久不见,你也来华光阁看宝石的?” 颜悦一时不知所措,脑海里只剩罗君浮温声细语以及他的笑容,“我…我……是啊,对,我也是来看宝石的。” “那正好。”罗君浮一拍手,做一副兴状,“太好了,我也是。我们一道吧,正好我对宝石也有所研究,或许能给你一些帮助。” 勾搭漂亮小妹妹是主要任务,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远离王柔。这女的说话真的让他喜欢不起来,和记忆里某个人重合些许。 当然,那人还没有这般让人难以忍受。 罗君浮不知自己为何又想起她,眉心突突地跳,让他厌烦不已。 那王柔看罗君浮同颜悦那般和颜悦色的模样,恨不得上去撕碎颜悦那张狗脸。若不是为了报仇,自己又何必走到这一步? 该死的王老板,竟然还找人刺杀她?幸好她得上天眷顾,阴差阳错之下又被王老板的妻女所救,是她命不该绝。天道好轮回,也该她出一口恶气了。 所以她早上忍不住讽刺了罗君斐几句,却不想罗君浮比从前更护那异想天开的弟弟,一来她就被厌了。 该死的罗君斐,也真是个丧门星,总是碍自己的事。他早该死了,何必活着给人添这麻烦? 王柔捏紧了拳头,身边冷意不尽,让侍候的婢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婢女提醒道:“小姐,罗公子他们往二楼去了。” “我知道,咱们也上去。”王柔道。 二楼的宝石显然比一楼的贵重得多,上楼时被人带到房间里好一同排查,让王柔憋屈得不行,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又是罗君斐那家伙弄出来的狗屁保安系统!王柔咬牙切齿地道。 从前她只是听罗君斐跟罗君浮提过,没想到几年后真的用上了,也不怕得罪人。 可就算如此,华光阁的生意依旧好得不行。 颜悦跟在罗君浮身边,面上亮片红云,眼睛时不时去打量罗君浮,心里紧张得不行,掌心已经湿润一片。 该怎么跟他说话才不算轻浮呢?自己会不会太主动了? 他会喜欢主动的女子吗? 颜悦捂着心口,心里有些忐忑。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她莲步轻移,轻轻走到罗君浮身边,柔声问:“罗公子还没选好吗?” 罗君浮点点头,看着呈在自己面前宝石,颇为头痛,“这些都很好,我都不知该选哪一个。也不知哪一个合适……” 用来装饰武器,又不要太艳俗,又要宝石,这着实有些难办啊。 也不知道罗君斐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知道就拉着来问问她喜欢哪一个了。罗君浮想。 他看了眼旁边的颜悦,不由眼睛一亮,“颜姑娘,你们女孩子心细,品味比我们好多了,不如你替我选两颗?” 被点到名的颜悦对上罗君浮满含期待的眸子,心上一阵狂跳。 他是在看着我,跟我说话,对吗? 颜悦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 可那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后头就有声音道:“罗公子,选宝石这种事还是多比对的好,若不嫌弃也算我一个?我同颜姐姐两个眼光加起来,肯定能给你选个好的。” 说着,王柔亲昵的拉过颜悦的手。颜悦一愣,自己何时和她成好姐妹了? “不必麻烦王小姐,本公子同颜姑娘便可。”说着,他对颜悦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笑眼弯弯,一片温柔润气,“颜姑娘,请。” 颜悦也不喜欢王柔过分的“自来熟”,挣脱开王柔的手站到了罗君浮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罗君浮,好像不大喜欢这个王姑娘呢。 她偷偷看了眼王柔,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幸好,罗君浮不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诡异大三角 颜悦有些胆小,若真要和别人争个什么时她肯定是第一个放弃的。若此时真的要同王柔争男人的话,她不一定能争得赢。 可是她又不想输掉面前这个面若冠玉的男子,他的温柔体贴,眼角不经意露出的细小狡黠和不满,唇下单边的小虎牙,一直在吸引着她的全部心神,心中鼓点不止。 如果王柔能坏一点,再坏一点,就好了。她暗暗地想。 这样就能让罗君浮厌恶,自己就会不战而胜。多么好的事啊! “罗公子,你想选什么样的宝石呢?”颜悦柔声问,眼睛一瞬也不离罗君浮,怕错过他一个表情。 罗君浮下巴抵扇,思索片刻。道:“是要镶嵌在武器之中的,太艳丽不行,得奢华内敛,低调内涵。” 他大致说了这么个意见,令旁的两个女人都皱起眉。 武器? 罗君浮不会武啊,而罗君斐伤了腿,也早就歇了练武的心思。 那就只有送人了。 王柔发挥自己的厚脸皮特技,站到罗君浮另一边,问:“罗公子,那武器是要送人吗?” 罗君浮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虽说不喜王柔,可对方一再接近,令他烦恼。 得到答案,颜悦又问:“那是要送给怎样一个人呢?她寻常都喜欢那些颜色的衣裳?” 罗君浮又陷入深思,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自从第一次见到之后,他就派人跟踪沐潇湘,也得到了有关于她的第一手消息,每天穿什么吃什么他都清楚得很。 且她这个人很有规律性,每天到什么点就做什么都是安排好的。 那时他觉得无聊,这女人和寻常贵女没什么两样,也就歇了对她的“特别关注”。 可是他却不知,他的监视跟踪早已被沐潇湘看穿,对方不动声色,准备对那些人下手时那些人却突然不来了。她还郁闷了好久,莫非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她什么颜色的都穿,遗憾的是似乎没有特别喜欢的。为人亲和,有些小小的娇气,像个猫儿似的,她藏着许多秘密,有些小聪明……” “停停停,罗公子请停一下。” 眼看着罗君浮朝着其他方向发展,王柔立即出声打断他,心道不妙。 罗君浮原本带着微妙欣喜的表情收了收,皱眉道:“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颜悦也不是傻的,心里大约猜到什么,忍不住酸酸的,她问:“是罗公子的心上人吗?” “额……我给忘了。”罗君浮敲了敲脑袋,有些懊恼。“武器要用的宝石我心里已经有想法了,我现在只是在想该选什么样的宝石送给朋友而已,就是我方才描述的那位。” 罗君浮解释道,可心里却有些诧异。自己的神游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明明是毫无干系的两件事,自己也能将其想成其他。 这种分神,已经许久未见了。 就算他如此解释,也不难打消旁边两个女子的心酸。他,并没有否认心上人这个词啊! 是真不在意,还是承认了? 颜悦勉强撑起笑,问:“是女子,对吗?” 罗君浮点点头,眼底也不由添了两分愉悦,跟着道:“你也见过的,那位将军府的二小姐。” 沐潇湘。 颜悦听到这人,心里不由想起那天见面,罗君浮与沐潇湘的关系看着甚好,称呼上也毫无顾忌。着实是让人心酸。 “这怎么行?”王柔听到这话,当即大声反驳。惹得旁人侧目,投来不满。 王柔道:“罗公子,那沐潇湘不适合你。她与你身份悬殊,一官一商,云泥之别,沐老将军是不会同意的。公子还是不要再肖想,趁早断了念头的好。” 她先入为主的想到自己当初作为官家贵女,被人喜爱无数,追求着都可以排成一只军队了,哪里轮的上罗君浮这个商人之子?她当时不过图罗君浮的脸,以及他对自己的底线罢了。那如今又轮上沐潇湘,她又何尝不是同自己一般呢? 想到此,王柔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柔声劝道:“罗公子,三思啊。” 如今自己已经沦落为最低贱的商人之女,罗君浮理应再喜欢自己才是,万万轮不上其他的狐媚子。 听到“云泥之别”几字,罗君浮的笑已然带上冷意,眼底是浓浓的嘲讽,“是啊,的确是云泥之别,天上地下。王姑娘可真是通透。” 她的话,无异于又撕开他的伤疤,让那血淋淋的伤口再次暴露。 自己曾经卑微,冲动,一心一意的爱慕,在黄柔眼里就是个笑话。她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牵扯着自己,仿佛他就是个低贱的玩物。 若是无心,直接一刀拒绝便是,何苦那样一次次扯着他,给了他希望又给他失望? 家世地位的差距,让她给了这种玩弄他的权利,罗君浮永远无法忘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总在他孤独一人时撕扯着他的心。 如今,自己又要踏入那个阶级圈? 王柔见罗君浮的笑一瞬间换了味道,暗恼自己又坏了事,低声道:“我知道罗公子不喜欢听,可我也是为了罗公子好啊?那沐潇湘初到王城,又是贵族之家,早些年不受待见,如今一朝得势,心里必然将自己捧得高高的。明面上交往密切,可暗地里又有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一下一下分析着沐潇湘的心境,将自己当初的心思都塞到了沐潇湘身上。 她也知道罗君浮一定会想起自己,想起当初那个不喜他的黄柔,看他骤变的情绪,心想自己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他这般念念难忘,沐潇湘也只不过是自己的影子罢了。 罗君浮低头摆弄那些奇异亮丽的珠宝,道:“王小姐到店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来买东西的。”王柔有一瞬间的怔愣,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他这是生气了。 罗君浮摩擦着手中温润的蓝色宝石:“那你的东西买好了?” “还……还未。” 对方气场一开,周遭温度立即降了许多。 再抬头时,罗君浮已经恢复往日的翩翩和善,带上人畜无害的笑:“既然如此,那就让掌柜的带你逛逛,好好挑一挑才行。看在方才王小姐悉心开导的面上,自然要拿店里最珍贵的宝石给王小姐挑选,王小姐身份尊贵识大体,自然得用上最好的。” 说着,还不等王柔说话,罗君浮就示意掌柜带着两个打手模样的人进来,对王柔中气十足地道:“王小姐,请吧。” “可是……” 她知道这是强买强卖,可是自己是奔着罗君浮来的,哪里有这么多钱? 旁边的侍女紧紧捉住王柔的胳膊,脚下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就这样,王柔就被掌柜的“请”了出去。 剩下的颜悦有些局促,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罗君浮发怒,方才心里还有些发颤。 世家阶级,原来他也是在意的。 “颜小姐又是奔着什么来的?”罗君浮看了颜悦一眼,语气稍冷。 颜悦想,大胆跨出第一步,或许离成功就又近了一步。 她深吸了口气,说:“我是奔着罗公子的人来的。”两侧的手不由捏紧裙子,微微发颤,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这般平静。那颗狂跳的心脏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似的,一心想跳出去。 啊,说出来的。 罗君浮挑唇一笑,笑意未达眼底,故意曲解道:“我的人?不知颜姑娘看上的哪一位仆从,也好让本公子与他说叨说叨。” “不,不是。不是仆从。”颜悦慌了,忙解释说:“罗公子,我是心悦你的,不是你的仆从。” 罗君浮故作不解样,颜悦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红着脸一遍遍的说喜欢的是罗君浮,而不是他哪个仆从。 这一来,她才知道罗君浮是故意的。 他在排斥自己,排斥自己的身份。 想来事方才的话刺激了他,当初他追黄柔的事闹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最后却被黄柔抛弃,他心里必然是在流血的。 他在害怕。 可她还要说什么,门口就出现一个穿蓝色飞鱼服的男子,后头跟着一排同样衣裳的人。 颜悦小脸一白,求助似的看向罗君浮,对方若无其事的撇开脸,仿佛未看到一半。 身穿飞鱼服,行事又这般嚣张的,必然就是那位大奸宦——君长戚的人。 罗君浮无意与君长戚多牵扯,只怕自己一个不从,家里老小的脑袋就落了地。 罗君斐他还有梦想,自然不能就这样死了的。 前头男子恭谨地道:“颜姑娘,主子在等您。” 君长戚…… 颜悦的脸更白了,她看着罗君浮,对方只当看不见。 “我恨死你们了!” 颜悦气得不行,却只能跺跺脚,不情不愿的下了楼,脚步声刻意的弄得很响,恨不得将楼梯踏穿似的。 原本还热闹的地方一下又恢复了冷清。 罗君浮抬眼,对上飞鱼服男子的目光,二人又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各做其事。 楼下,颜悦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窗口的位置,期望心心念念的郎君能探出头看她一眼。可是那人却没有,仍一心琢磨着宝石的事。 马车内传来一声轻笑,带着低嘲。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从不说难过 一路上颜悦都没同君长戚说话,只是直流着眼泪,偶尔发出两声轻啼,像只奶猫儿一样。 君长戚侧目许多次,轻声调笑两句。颜悦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相反的甚至心里都开始厌恶他。如果不是因为君长戚,那她现在和罗君浮的关系或许会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索性,君长戚也就不再理会她了。他想离她近一些,她反倒躲得越远,明眼可见的疏离厌恶,他面上不显,却也识趣得坐得很远。 可谁想颜悦越想越觉得是君长戚的错,顺手从垫子底下抽出自己平日爱看的书,朝君长戚打过去。锋角滑利,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平添两分妖冶。 妖孽。生的人模人样,却总做些畜生不如的事,如若死了最好。颜悦在心底骂道。 君长戚也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仿佛根本没有伤一般,如如寻常般自若。 一路上无话,他也再不逗这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了。 颜悦却是哭得很伤心,让人不得不在意。 马车驶了许久,最终在颜府停下。 “莫哭了。”君长戚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墨玉珠串,呼吸声放得很轻。 颜悦红着眼瞪他,吼道:“要你管!烦死你了!” 说完,她一撩帘子下了马车。 马车外站着早已等候在那儿的颜夙,仿佛习惯一般,他无奈叹了一口气。 颜悦扑到他怀里,哭得更加放肆了些,“哥哥…以后你能不能来接我……日后出门我一定给你知道……我不想让他接……要让人知道我和他坐过同一辆马车,别人还怎么看我?”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正好能听得见,唯独颜夙变了脸色。 “妹妹,你进去。”他沉声道,眉目间多了些冷漠。 还不明白颜夙为何突然如此,颜悦疑惑,泪眼婆娑地道:“哥哥…好不好嘛?” 美人似泣犹怜,叫人忍不住心软下来。 可这回颜夙还是神色不改,“你进去,爹在前厅等着你。” “我不!”颜悦下意识地道。 最近颜父莫名其妙的被降品,同僚也不时来排挤他,自己这会儿去不是去送死吗? 反正这事肯定是君长戚的手笔,父亲要发火也不该找她发才是。颜悦不满的想。 颜夙揉揉眉心,疲惫地道:“父亲心情不好,你好好认个错,他不会拿你怎样的。” 南禹安最近也不知抽什么风,把前朝官员贬的贬,驱的驱,连他也不能幸免。到底是对颜家还有顾及,毕竟是三代朝臣,南禹安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 再加上东宫皇后对颜府的敌意,颜悦在这个时候外出,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颜悦大声道:“我不要!” 这还是她头一次反驳兄长,像是迟来的青春期叛逆期。 “颜悦!”头愈发的疼了。 “我才不要进去挨那莫名其妙的骂。”说着,她刻意放大了声,接着道:“明就是有人刻意的针对我们,你们接近了什么脏东西自己不知道?这是你们自己的过错,与我无关。” 说着,也不理颜夙,朝后门走去。 颜夙:“妹妹!” 对方没有理会他,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颜夙无奈,拱手对马车内的君长戚道:“实在对不住,九千岁,她年少不懂事,不知朝堂事。” “进来说话。”君长戚没发表什么看法。 颜夙领命,入了马车。 就在方才颜家兄妹在外争吵那一段时间,君长戚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满室茶香。 他给颜夙倒了一杯,并不在意方才的事。 颜夙垂下眸,握着茶杯半晌不语,不知在思何事。 君长戚抿了一口,任由涩味在口中晕开,“你同沐家小姐的婚事,要继续吗?” “如若她不嫌弃我,自然还是要继续的。”颜夙说,可心里却也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无措。 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高官,不能让妻子出去长脸,失了脸面是必然的。 突然,颜夙才想起自己将沐流光想成那种爱慕虚荣,贪图名利的人,一时羞燥。自己的圣贤书真是白读了。 君长戚沉吟片刻,提醒道:“如果让她知道,日后将军府的消亡和你有关……” “我会待她一万倍的好。”颜夙打断他,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若真有那时,那也是大仇得报之时。那样自己也就无牵无挂,拿自己的命抵给她也是无妨的。 君长戚不知他心中所想,话题一转,“你如何看皇帝最近的动作?” 最近的动作? 颜夙敛眸,不难看出其中暗沉,“他好像……是在为谁铺路。”他抬头看了一眼君长戚的脸色,又低下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君长戚有一下没一下的滑着杯盖,噙着淡漠的笑,“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总得为自己和南家留些后路。” 其实南禹安很早就有了这个打算,只是那时一直被君长戚压着威严,不敢有所动作。如今南禹民回归,他才更有了底气。 如此一想,倒真像那么回事。 颜夙抿了口茶,苦涩不由得冲撞上来,“如若他真的不在了,南禹民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南禹民有比南禹安实力,若他真的登上王位,会给他们添许多麻烦。 君长戚叹了口气,又似乎欣慰,“这场闹剧是该收尾了。” “请九……殿下吩咐。” “我会让人调理南禹安的身体,起码……让他有一个孩子。王位之事他和南禹民早已商量好,如若这时出了变故……” 颜夙勾起不咸不淡的笑,“臣明白了。” 按照南禹民的性子,必然会导致兄弟离心。 若是真的有了孩子,南禹安就会改变风向,将南禹民给排出去。 君长戚笑道:“这件事慢慢来,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撑到三国举兵的那一天。”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不关自己的事一般。只是颜夙觉得他心里必然是苦涩的,因为南荣曾经……是属于他的。 百年基业,一朝易主,他也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跌落,成为三国君主手中的一颗棋子。说不苦,那一定是假的。 颜夙喝着茶,慢慢体会其中苦涩,好像也能尝到一些当年君长戚的苦涩似的。 任由苦涩穿过肚肠,于心酸融在一处,又是别样滋味。 …… 此时,素来平静的将军府出了事。 沐流光病倒了,也不知是什么病,却是比沐云翔还严重的。 自从那日从地牢里出去后,她便一病不起。 沐潇湘知道,如今沐流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她才是将军府的嫡女。接下来,就要看她怎么走了。 沐潇湘有些期待。 此时,一个身穿褴褛血衣,身浸血污的女子就跪倒在沐潇湘脚边。 女子抬起头,就算被乱发遮盖,平日素雅的面孔已经脏污不堪,却还是不难看出她的身份。 “多谢主子救我。”禾欢有气无力地道。 她已经被饿了好几天了,那种无力感让她想起自己刚逃亡的那段时间。 沐潇湘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不是我,是宫花阁的人要救你。这也是我欠她的。” 她口中的她,自然就是霜花小宫主。 禾欢难掩苦涩,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她对着沐潇湘磕了个头,“多谢主子。” “不过我为你求了个恩典。”沐潇湘忽然转头一笑,虽然根本没有任何笑意。 禾欢不明。 沐潇湘拿出上次从墓里挖出来的占星阁的图纸,递给禾欢,“宫花阁的会等你报完仇之后再处置你,这段日子,她们也会将你接回去养身体。这段日子想必她们不会亏待你,毕竟她们不想日后没有折磨的乐趣。” 调笑的话语,无情的话。 禾欢颤了颤,接过图纸,低下头:“多谢主子。” 能报仇最好了,她已经无所谓自己怎么死了。 宫花阁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所能释放的最大的善意。 “下去歇息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的。”沐潇湘抬手落下黑子。 禾欢起身,开门离去。 门口站着容羽,她笑着看着禾欢,不知是何意味。 “没想到我们之中,是你要先离开。”容羽笑着说。 禾欢笑了一声,眉尾一挑,“你最好能活到我回来的时候,到时候我会连你一并解决掉。” 说着,也不顾对方什么脸色,她顾自离去。 她捏紧手中图纸,嘴角挑起一笑。 都死,谁都要死。 待禾欢关上房门,禾欢也闪身进入房。 沐潇湘已经没有下棋的欲望了,捧着杯看着窗外发呆。 神色淡淡,眼帘微垂,眼底淡淡的失落也不难发现。 说到底,从一开始就走不到一处的。 容羽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扇着风,忍不住唤道:“主子。” “若是你……你可会怨我?” 失落,无休无止的失落。 容羽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从前的左苓是不会为这种事失落神伤的,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这种情绪。她只会一味的强大,然后去争夺更多的领土。 那种快乐,或许是能抵消这种失落的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寻找真相 “小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用点东西吧。”环儿担忧地道,将方才做好的鸡丝粥放到沐流光面前。 若是换做寻常,沐流光必然不会这般委屈了自己的。可是如今不同,自从从慧安公主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她就再也吃不下东西。 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句话,“你才是将军府的嫡女。” “你早产,身子薄弱,所以换了身份也没人晓得……是那姓柳的贱人做的!天道好轮回,所以她也只生了个女的,报应!” “你本不该受这种委屈,你才是嫡女。” 嫡女庶女什么的,其实对沐流光来说没什么区别。这些年沐潇湘不在府里,她就是按着嫡女的规格养大的,是嫡是庶也没多大的区别。 如今沐潇湘回来了,沐老夫人他们决定物尽其用,让她拼一个皇妃命,所以对沐流光苛减了些,这些她也可以理解,生不出埋怨。毕竟这些也是沐潇湘这些年所缺失的。 可是不知为何,沐流光总有一股无力感。 让她吃不下,睡不着。 沐流光坐在窗边,分毫未动,淡声道:“撤了吧,我不想吃。” 环儿还想在劝什么,可看到沐流光苍白无神得面色,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默默拿了件披风,给沐流光披上。 “环儿。” “小姐有何吩咐?” 沐流光愣了愣,总想把心里的疑惑问清楚。“你说那天二妹妹进到地牢之后,是直接奔着禾欢那丫头的牢房去的吗?” 如果她和慧安公主遇见了,慧安公主会和她说些什么呢? 沐流光想起沐潇湘还被慧安公主养在身边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好。总是一副很怕慧安公主的模样,腰上还总带有大大小小的青痕。眼睛怯怯的,比庶女还要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她记得那时的慧安公主总是生气的,可也要忍着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反而一副很疼爱沐潇湘的样子。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或许从很早之前起,慧安公主就已经知道了孩子被调换的事。她当着赵氏的面给沐潇湘脸色,其实不是在显摆自己的身份,而是在试探赵氏。 赵氏也不知,自己一直看不起的,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沐流光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沐潇湘这半生的颠沛流离,就是拜自己所赐。而自己却承着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想到这儿,她还有点感谢柳氏当年之举。 那现在自己,要去揭穿这个骗局吗? 把属于自己的一切拿回来吗? 这对沐潇湘,会不会不公平? 那身份换回来之后,嫁给颜夙的还会是自己吗? 头痛欲裂。 环儿还不知道沐流光心中所想,细想那天所经历的事,回答说:“进去之后她和转角处右边第一间牢房的人说过两句话,听声音是一个妇人,然后她才去找的禾欢,出来的时候她又和那个妇人说了一会儿话,她出来的时候那妇人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还骂二小姐是……是……” 后头的话她也不敢说,实属大逆不道,只怕叫人生气。 沐流光敛了气息,“是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环儿跪了下去,惶恐地道:“她说二小姐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种,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遭报应的。” 说完,环儿的脸色更白了。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虽不知道她们再说什么,可是事关机密,叫她这种人听了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沐流光却面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她……原来早就知道了,所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荣宠? “小姐?你在说什么?”环儿不明,只觉沐流光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的。 沐流光缓缓捏紧身侧的拳头,心里苦闷。 既然知道,为什么沐潇湘不告诉自己?谁也不告诉? 她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如果沐潇湘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一件事,那她如今回来……不就是回来复仇的? 那自己是不是也是她的复仇对象? 想着,沐流光想去找沐潇湘问问清楚,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现在还下着雨呢,小姐!”环儿只感觉身边吹过一阵凉风,衣裳单薄的沐流光已经站到了门口。 沐流光眸色阴沉而惶恐,“那伞,我要去沐潇湘那里。” “小姐,如今这雨下得这么大,咱们还是等雨停了再去吧?” 话音刚落,天边便闪现一条长长的白光,一下子照亮了有些昏暗的内室。 沐流光气愤地道:“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不…不是,奴婢只是担心小姐你的身体……” 闻言,沐流光才觉得冷,又道:“去拿伞。” “……是。”环儿应了。 沐流光随手加了两件衣裳,让风吃不到自己的皮肤,方才作罢。 环儿拿来略大一些的伞,二人成着往潇湘院走去。 自从禾欢走了之后,沐潇湘就又开始了左手与右手下棋的日子。两只手仿佛都有自己的想法似的,谁也不让谁,难分高低。 “夏狩快开始了吧?” 沐潇湘突然问,而后瞥了眼自己微微颤抖的左手。 如若没有用心看,是注意不到这个的。她眸色一黯,放下手中的棋子。 容羽正调试着新的香料,听沐潇湘这一问,才点点头,“再过半月就是了。” “半个月,够了。”沐潇湘笑了笑。 “那咱们的计划……” 沐潇湘放下白子,一举定胜负,“明天你寻个由头将沐云翔引到书房去,接下来就是他的主场。” “奴婢明白。只是……”容羽欲言又止,有些不安的看了沐潇湘一眼。 沐潇湘:“你想问什么?” “真的要把整个南荣都……” “如今的南荣已经不是以前的南荣了,将它毁灭又或易主,都由那个人来决定。”沐潇湘淡漠异常,似乎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反正到时候,她已经报了仇了。 顺手毁灭一个国,又有什么问题? 一想到这事的后果,容羽瞳孔一缩,仿佛看到了沐潇湘重新披上银龙盔甲,染血屠城模样,好半晌,她才从这事中回神。 这种震撼,许久未见,让人怀念,仿佛骨子里已经凉透的血又重新开始沸腾起来。 容羽微垂下头,用恭谨而冰冷的声音道:“无论主子做什么决定,奴婢誓死追随主子。” 沐潇湘抬了抬眼皮,嘴上勾起一笑,“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的。 她低下头摩擦着手上的红檀佛珠,方才的笑意也慢慢消失,又恢复了之前那一副清冷模样。 圆润细腻的珠子散发着微苦的药草香,带着一点莫名的冷香,珠身却如浸了血一般夺目,似火一般。 “叩叩叩——”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容羽起身去开了门。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容羽面色有些发白。 门口站着衣裳半湿的沐流光,有些哆嗦。因为迫切的想看一看真相,所以她走得很急,那把伞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沐潇湘侧头看了一眼,笑道:“姐姐怎么来了?快进来,这里头暖和。容羽,去吩咐厨房做姜汤。” “是。” 沐流光看了一眼沐潇湘,对方如寻常一般无害温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真是个好妹妹。她心中道。 这一回,她似乎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冰霜。 屋子里烧着地龙,不同外头凉透骨髓,进到室内仿佛全身都有了力气一般,沐流光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她看了眼桌上的棋盘,似乎来了些兴趣。 沐潇湘问:“来一盘?” 她等了许久,心里期待着沐流光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也好让平静如水的生活有一点涟漪。 沐流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挥手让环儿去外室等着。 沐潇湘开始捡棋子,随后将白子递给了她。 “我要用黑子。”沐流光忽然说。 沐潇湘没什么意见,又将黑白子换了回来。沐流光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好像看到二人被调换的命运,心里抽了一下。 莫名的,有些烦躁。 “姐姐不如先换身衣裳,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 容羽端来了姜汤,白色烟气袅袅升起。 沐流光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捧起姜汤,垂下眸,“不用了,下了棋我就回去。” “姐姐在磅礴大雨中行过,就是为了找我下棋?”她的语气中带了淡淡笑意。 沐流光觉得,这是嘲笑,听着刺耳。 …… 东厂府。 身着夜行衣的纤细少女如木偶般站在君长戚面前,双眼无神,仿佛被抽了魂一般。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是上次从皇后宫里出去就被君长戚捉住的那位少女。如不意外,她的身上或许还能找到当时的鞭伤。 君长戚将手中的信交到她手上,嘴角勾起莫测的笑。 半夜后,这封信被放到了皇后桌上。 皇后惊喜的拆开一看,入眼便是熟悉。 落款是公子侑。 内容只有两个字。 老虎。 这是什么意思呢? 皇后烧了信纸,室内的味道还来不及散去,就听外头通传:“陛下驾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改变 “陛下驾到。”小太监细长尖锐的声音刻意的被拉长,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皇后眉眼微凝,起身开了窗,冷风灌进,吹得她面色有些发白。面容本就柔媚,如今更添几分绝艳。 南禹安一进屋就看到这样一副美人临窗图,心底不由得起了层涟漪。 他抬手,让侍候的人都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南禹安带着点讨好,来到皇后旁边:“柔儿,还在生孤的气?” 皇后也不看他,嘟嘴道:“您是一国君主,臣妾哪儿敢啊?这么晚了,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话是这样说,可南禹安分明听到了她话里的失落,不由欢喜。 前些日子因为君长戚和南悦白的事,皇后没有阻止,被南悦白告到了太后那里,太后给皇后治了德不配位之罪,落了满宫的笑话。 南悦白自然高兴得不行,还偏偏到皇后这里得意炫耀,自然没讨到什么果子吃。 偏偏君长戚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后一味的站在皇后这边,亲自替她料理了南悦白。后宫流言四起,太后和南禹安想不理会也难。 君长戚是什么人?他从不顾及什么纲纪伦常,受苦的反而是皇后。太后做主,她被压得抬不起头,加上凤印一直都被拿捏在太后手里,皇后就变成了最受罪的那个人。 南禹安是疼宠皇后,可是他却不会跟太后过不去,索性做个瞎的,权当不知道这件事。 南禹安讪讪地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好皇后,你就体谅体谅为夫吧。嗯?” “臣妾何时不体谅陛下?这些事臣妾也未找陛下讨什么说法,莫非臣妾体谅得还不够?”皇后侧目,凉凉一笑,身上被吹得泛冷,她索性关了窗,做到一边的凳子上,美目略过南禹安,她道:“陛下请回吧,臣妾身子不适,恕不能侍奉。” 明显的驱逐让南禹安面色微僵,却也只能苦笑,“柔儿,你还在说气话。母后年纪大,糊涂了,悦白年纪又小,不懂事,你就大人大量,别同她们计较了?嗯?你可是皇后呀,一国之母,说不出不怕被人笑话?” 笑话? 皇后心里冷笑。 什么皇后,她不够格,明明应是封的王后,可南禹安却偏偏称她皇后,人心不足蛇吞象,朝堂上骂她的唾沫星子都可以装一缸的了。 且不论这事,再说没回她与太后和南悦白出了矛盾,他这个做丈夫的又在哪里? 他索性就躲了起来,将这些事丢给她一个人处理。若真要比,他连君长戚都比不过。 君长戚起码可以刚一下,能让太后和南悦白消停一阵,给她撑撑场面,可比南禹安这个缩头乌龟好得太多了。 皇后,哦不,应该是王后,她自嘲地笑了笑,把玩着腰间的穗子,声音略沉。带着些许悲意:“我这皇……王后当的哪儿有王后的样子?再说了,母后她日日料理后宫琐事,人人都称赞她工作至深夜,身子硬朗不像暮年。糊涂的是臣妾才是。” 好一个被夫家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小王后啊。 媚色之中多了落寞,愈像一个孩子一般。 南禹安握住她的双手,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柔声安慰:“柔儿,母后那是不忍你辛苦。她虽然看着凶,对我们严厉,但也是为我们好。” 王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心里却忍不住冷笑。 南禹安接着说:“再说悦白,她也已经及笄了,是该给她找个夫家了。这件事,不若就交给你好了?柔儿你慧眼识人,必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对不对?” 他到底是判着她大度,做个没有实权的皇后。 王后想到自己任务,也只得忍下那怒气,故作不在乎地道:“明白了,陛下英明……话都说完了,陛下怎么还不走?” 说着,她的余光瞥了瞥枕头旁挂着的香囊。香味依旧,带着丝丝撩拨。 但它的用处,可不是这个。 南禹安看她小脸微鼓,不由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还在生气?” “臣妾哪儿敢啊。”王后小声嘀咕。 可她的表情却暴露了她犹存的不敢,却不敢发作,气鼓鼓像只受了委屈的猫咪。 南禹安心里紧可紧,不顾她的微挣将她揽进怀里,细细哄着,像对待娃娃似的。 好半天,才哄地王后重新展露笑颜,紧皱的眉也跟着舒开。 “王后,这回夏狩你就跟着孤一起去。”南禹安忽然说。 缠绕着他发尾的手指一顿,王后抬起小脸,疑惑道:“陛下怎的忽然有兴趣了?前些日子还抗拒着呢。” 因为身子不佳,南禹安对狩猎这种事一直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本能的抵触,能不办则不办。可这回,却是第一次看他有了丝期待。 王后略诧,触到他的目光时却还是点点头,“如果陛下去,那臣妾也去。” “孤自然是去的。” 说着,他的眼底不由浮现些许喜意,嘴角微翘。他刮了刮王后白嫩的小脸,道:“孤一直想亲自给你猎一只熊,给你做熊袄子。” “可是您的身体……” 不是不行吗? 走两步就喘,比谁都拖累人。 南禹安露出莫测又惊喜的笑,“我乃真龙天子,这小小旧疾又能耐我何?你就说,你期不期待?” “期待。”王后搂着他的脖子,眉眼弯了弯,“陛下没事了,臣妾的心也就跟着放下了。从今以后,臣妾也不必再……” 说罢,她眼里浮上点点泪意。 忽然之间多了几重魅惑,南禹安的喉结滚了滚,他低声暗沉:“今日孤问过太医,说孤可以……” 后头的声音已经低得听不见了,可这气氛之下谁又猜不出来。 王后的心沉了沉,“陛下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陈太医的话你还不信?”南禹安低笑着说,手指已经去勾她的衣扣。 侧边的拳头不由的捏紧,王后也不由出了几许冷汗。 陈太医是她的人,怎么会…… 一阵胡思乱想间,南禹安已经脱了她的衣裳,只剩雪白的寝衣。她忽的拒了一下,笑说:“陛下,今晚的药……还没喝呢。” 南禹安眉头一皱,“就一顿而已,无妨。” 这种兴致下说这种话,莫名有些毁气氛。 他无言解着自己的衣裳,气氛火热却又沉闷。 王后咬着唇,“陛下,陈太医都说了你身子已经有了气色,这药怎么可能断?” 闻言,南禹安的手一顿。 王后大喜,忙吩咐外头的宫人将药端了进来。 南禹安端着药,看着王后,颇为认真的问:“王后真的要孤喝?” 王后心头一跳,又笑:“自然,臣妾也是为了陛下的身子着想。” “是吗?”南禹安道了一句,不待王后看清他的脸色,一口将药全都喝了。他挥退宫人,身子逐渐热了起来,“咱们继续。” 王.百思不得其解.后:“……” 纱帐不知被谁扯下,遮住一室春光。 过了两天,南禹安对王后说:“柔儿,你还不曾替孤绣过香囊呢。” 王后愣了愣,随后附和:“臣妾已经许久不曾做绣活了,陛下想要什么样的,臣妾让槿织阁的绣女给陛下绣。” 双手拿惯了杀人武器的她,怎么拿得了绣花针那种东西? 当人,用来杀人的绣花针可以另当别论。 南禹安眸子闪烁,捉住王后的手,“孤想要王后绣的。” 王后的小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故作无奈:“臣妾那绣宫……只怕让陛下遭人笑话,上不得台面。” “不怕的,孤不在意这个。”南禹安得寸进尺的抱住王后,另一只手扯下了枕头旁挂的香囊,问:“这是柔儿你绣的?” 上头绣这几只纷飞的蝶,绣工不算精湛,但也入得了眼。 王后张了张嘴,随后点了点头,“是臣妾。” 得了回答,南禹安笑开了眼,“这个绣工还说不好?孤就要你绣的,不许推,不然孤今晚不放过你。” 说着,大手不安分的在她后背摩擦。 王后无可奈何,“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到时候臣妾手上扎了针眼窟窿,陛下可不许心疼。” 说着,她将自己白嫩纤细的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如白玉一般浑然天成,毫无瑕疵,若真有了针眼那就真的影响美感了。 “哎,你这小妮。”南禹安怜爱捏捏她的巧鼻,松口说:“绣累了可以让绣娘帮一帮。” 王后还来不及欢喜,又听他继续道:“不过,孤要看到你的痕迹。” 她登时苦下脸来。 这不是诚心找她麻烦嘛? “那陛下想要什么花样?” 南禹安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老虎。” 老虎? 王后想到了公子侑的信,不知是不是巧合。 “为什么……要绣老虎?” “柔儿你忘了,孤是属虎的呀。”南禹安似乎并没有把王后的怔色放在心上,提醒道。 这真的不是巧合吗? 公子侑的老虎,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她提前动手? 一时间所有线索都如缠绕的丝线,在她脑内纠结成团,让她没有看到南禹安看着那香囊的异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军 “不知二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穿着银龙盔甲的少女略带着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实在猜不透这家伙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这个家伙,是东蒙先王给左苓定下未婚夫,只不过后来突然出了变故,这个婚事不知为何不再被人提起,虽然两国每年都有往来,可关系却也不再密切。 苏祁佑不理会她语气里微末的敌意,跳下马说:“疏风呢?” 少女眉尾一挑,按在剑柄的手紧了紧,如今她好歹也是充着左苓的身份,这个家伙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着实可恶。 同时心里也得出一个定论,他并不重视左苓。 这婚事,不要也罢。 想着,她也就没了之前的那种紧张感,面罩下樱唇轻翘,“怎么?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 她有些替左苓不平。 苏祁佑闻言,这才似乎正视起她,眼里闪着莫名,“既然你用着别人的身份,就安心做好你的本分即可。” 少女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 见她眼里的不可置信,苏祁佑知道这人是与左苓站在同一阵线的,便也不打算瞒着她,说:“当初组建焰云军的时候,我替内子出了一部分死士,朗月虽然已死了,但并不影响我的地位。明白了吗?” 他不急不缓地抬眼,桃花眼里有种你奈我何的笑意。 少女仍然在震惊之中,方才苏祁佑的话里包含了太多信息。 内子?什么内子? 还有朗月,他莫非是…… 焰云军明面上只有左苓一个主人,世人只知道左苓的风光,却不知道其实焰云军背后还有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就如影子般虚幻,不见其真面目。 朗月,疏风,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是焰云军的主力之一。 只是不同于疏风二人,朗月是这焰云军第二主子的人。左苓没见过这个第二主子,却知道朗月不属于自己,但是朗月对自己忠心耿耿,并无干涉自己的意思,左苓才就留下了他。对于那第二主子,她也边不再过问。 虽然担了个主子的名头,可军中实绩却都在左苓手里。这第二主子能做的就是给焰云军提供物资和情报,这些年帮了许多忙。 而疏风和另一个叫不出名字的护法,却是见过这第二主子的。 想到这儿,少女对苏祁佑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她抿紧了下唇线,“那在皇姐出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在皇姐身边?”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苏祁佑收回目光,噙着笑朝帐内走去,“这些日子,你做得不错,也学了她一个七八分。” 这是夸奖? 对吗? 少女抬起头,眼里闪过莫名的惊喜。 这也就说明,自己和喜欢的人越来越像了不是吗? “你也进来吧。”进入帐内的苏祁佑又探出半个身子,对她招招手,笑容无害。 无害才有鬼。 这些年一直稳坐第二主子的位置,还没有被左苓和她查到,每年有会给焰云军送来一批精英,各个不同凡响,能看出其教导之人也是不容小觑。 少女却摇摇头,态度多了些恭谨,她舔了舔唇,道:“我只是一个替身,不能进去。” 自己能做到这个位置,已经很好了。 不想苏祁佑却说:“现在,你才是左苓,曾经的左煜太子,你不是替身,明白了吗?” 他的话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不忍反驳。 对,她已经是自己崇拜的人了。 想到这里,少女眸子里的怯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坚定。 单看露在外面的眼睛,就和那个曾经震慑四方的左煜太子有几分相似。少女昂首挺胸,不含任何惧意的进入营帐。 疏风行礼,语调平沉如死水:“将军。” 少女并不在意,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如此死气,自己坐到了主位。 “姐夫,你也坐。”少女想着之前的信息,自顾改了苏祁佑的称呼。 苏祁佑笑得有些得意,坐下了。 疏风额角一抽,神色虽也未变,但也没做什么计较也坐下了。 他还是没有从左煜太子变成左苓公主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一想到曾经的主子嫁了人,就感觉很违和。 “姐夫这次来,想做什么?”少女开门见山的问。 两年的磨炼,已经让曾经柔弱的她有了些锋芒,已经能成功的称呼自己为“左家人”可。 若真是换做以前的她,恐怕左家也真的不愿承认她。绵软的性子,根本不受左家霸道的遗传。 苏祁佑有些赞许,又有些担忧。不过并未表现出来,他轻轻敲着桌面:“如今南荣已经日渐衰落,三国蠢蠢欲动,只要等待一个信号,他们就会瓜分了那个地方。” 一上来就这般直白,少女显然一愣。疏风却是很快反应过来,“殿下她……有什么吩咐?” 如今左苓已经身在南荣国水泠城,这件事她肯定有所参与。 苏祁佑拿出怀中信纸,眼中带了点残忍,“鲜于子淳已经被困在水泠城之中,现在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话出,众人为之一振。 也明白其中的分量。 鲜于子淳一直都是块难啃的骨头,其人也阴险狡诈,狠辣非常,手段也卑鄙得令人发指。但是就是凭着这些手段,也让左苓对隐族动之不得,甚至伤了一侧臂膀,身体之内也被中了蛊。 不仅如此,鲜于子淳在隐族之中有凝聚人心的作用。这些年隐族一直团结不破,也有他的功劳。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操控隐族中心,稳坐大宝,必然也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想必会有很多人想趁着鲜于子淳不在,好培养培养自己的势力。人一多,势力分散,已经很难再凝聚起来了。 若是鲜于子淳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打出来的铁桶是被内部人员所蛀坏的,他肯定要气死。 主位上的少女有些不明,“鲜于子淳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他怎么会去水泠?这样的话,他不适合皇姐……” “他的目的,就是左苓。”苏祁佑的面色忽然有些黑。 不知为何,鲜于子淳忽然对左苓起了兴趣,在宁显塔时就一直妄想接近左苓,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苏祁佑挡去了多波他派来的人,有些心力交瘁。 疏风:“不管他的目的为何,咱们要做的,就是拿下隐族,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说着,他看了苏祁佑一眼。 苏祁佑挑挑眉,“捣毁他的心血我还是很乐意的。”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飞醋? “……姐夫,你亲自来想必不止这一件事吧?”少女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做了。 毕竟左苓当初对隐族这块地耗费了很大的心力,留下了许多针对隐族的方法,她也能做出些总结。 闻言,苏祁佑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接一队死士。” 在场二人愣了一下,一直对军队投兵的第二主子居然关自家人借兵? 他已经这么落魄了吗? 似乎是看出二人所想,苏祁佑也颇为头痛的揉揉额头,“最近北临时局不稳,我的人全被我派去北临了。” 他想自己派去这么多人,总该能帮上苏祈辛吧?家族里还有一位从太后侄家接来的继兄,手段狠辣,惯会做戏,一贯温和的苏祈辛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听他这么解释,疏风二人也放下了心。北临最近的局势的确有些不稳,恐怕是要变天了。 “早就听说北临王最疼宠殿下,殿下为何不去趁着这时候博个好?这样的日后拿到王位也会轻易许多。”疏风饮着香茗,突然发文。 苏祁佑愣了一下,随后笑说:“辛王兄以仁待人,以严待己,以德待民,他才是适合那个位子的那个,这个我不想争。” 从小到大,他都能知道苏祈辛的厉害。所以自己很早就觉得苏祈辛是适合那个位置的。自己乖乖让位也好,省的到时候麻烦。 疏风怔了一下,掩下眼中的情绪。 “那你突然要一队死士……” 闻言,苏祁佑吊儿郎当的道:“我要去水泠保护你们殿下了,总不能让我光着手去吧?” 其实,他只是听到了沐潇湘要动手的消息,自己也事让她等了太久,过意不去,准备趁着这个时候风光的出现到她身边,给她一个惊喜。 苏祁佑如此盘算着。 少女嘴角抽了抽,却也觉得苏祁佑说的有道理。 她知道,南荣国里有一条三国派出的狗,如今那南荣已经被那条狗弄得势单力薄,最后只要一声犬吠,南荣只能仍由三国宰割。 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悲哀。但是她也明白,弱肉强食,是这个道理。 …… 沐流光这边已经是第三次来找沐潇湘下棋了,像是突然着了魔一样。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她想赢沐潇湘一次。 身份调换的事缭得她心神不宁,她突然开始害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一切。她想盯着沐潇湘,就像是要把沐潇湘盯出一个窟窿来。 手上的动作越发不伤心。 对面的沐潇湘勾起嘴角,眉眼带上莫名的笑意,她落下白子,“姐姐,咱们若是在下象棋的话……我这一步,是不是该叫将军?” 将军。 第一百二十八章 娇羞max 沐流光愣了愣,随后有了些颓势,“妹妹天资聪颖,姐姐佩服。” 她刻意将“姐姐”和“妹妹”两个字眼咬得很重,像是要提醒对方什么。 沐潇湘却像听不出来一般,让容羽和环儿将棋盘撤了下去,端来两杯热茶。 “如今天气转好,我也要出去练一练骑射,姐姐要不要一起?”沐潇湘问。 沐流光顿了一下,不由皱眉,“是跟那两个商人之子?” 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嫌弃,仿佛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似的。也是,在她的认知里,商人低贱,上不得台面。 上次沐老夫人寿辰时请了一些商人来时,就坏了她的好事。她记得,那个人是罗君浮,如今和沐潇湘是朋友。 朋友? 身份相差那么多,恐怕也就只有惺惺相惜了。她忽然冒出这种想法。 “是。”沐潇湘不做多的回应,抬眼看向窗外,“姐姐也见过。” 这话似乎是在揭沐流光的伤疤似的,沐流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忽然明白什么,沐潇湘就是来复仇的。沐雨韵已经被解决了,现在……就只剩下她了。 她就奇怪,为什么当时自己的玉佩会吊在那种地方,原来是这个好妹妹动的手。加上她和罗君浮的关系,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半晌,沐流光眼角才带上淡淡笑意,“你和他关系如何?这段日子听你时常挂在嘴边。” 被茶雾挡了些许,看得人影朦胧,二人都不太看得真切对方眼底霜意结否。 沐潇湘想到那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个含笑无桀的少年模样,她声音微颤:“他是个好的。” 果然。 沐流光的笑容愈甚。 她又担忧地道:“可是姐姐听说他流连花丛,风流债一大堆,妹妹……” 说着,她刻意抬头看了一眼沐潇湘,看见对方攥紧了袖子。少女秀气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姐姐说的什么,他爱怎么样可不关我的事。” 嘴上虽说如此,可那模样分明在说反话。沐流光愈发高兴了。 到底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以为只要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就可以逃避什么,却不想还是孩童心性。 沐潇湘怕沐流光不相信似的,还补了一句:“老夫人她们都说了我日后是陛下的人,我怎么会喜欢罗公子呢。” 茶雾轻弥,这种看不清对方感觉并没有让二人有什么危机感。 反而愈发的使人相信,自己捉住了对方的软肋,自己胜券在握。 沐流光也不打算揭穿什么,只是意味不明的叹了一句:“深宫寂寥,又有皇后娘娘那等美人儿,陛下可是疼宠得紧呢。” 说罢,她又带了些欣喜似地:“妹妹日后进宫,可要小心些别人的花花手段,你心思单纯,指不了一不小心就丧了命。” “我这说的什么话?该打该打,妹妹是个好福气的,哪儿轮得到我来说什么福祸?你别放在心上?”沐流光一副愧疚模样。 沐潇湘显然被吓到了,惴惴不安地说:“早就听说王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妹妹,你可别听姐姐胡说,你福气大着呢。”沐流光及时打断她,宽慰道:“你可是将军府的嫡女,谁能拿了你去?别多想,方才姐姐不过一时嘴快,你别放在心上。” 说着,她又保证再三,什么将军府嫡女是他人想动就能动的,又说了些深宫怨妇的手段如何,搞得沐潇湘终有一副惶恐模样。 沐流光得意的笑着,叫你抢了我的身份不还,如今知道怕了? 她想着沐潇湘最好识相点,自己去沐老夫人和沐中成面前把话说清楚,把不属于自己的都还回来。 不想沐潇湘却顺杆往上爬,笑道:“对啊,我可是将军府的嫡女,别人动不得我。” 沐流光差点吐对面的一脸血,指甲都掐到肉里,一时猜不到沐潇湘到底是个精明的还是傻的。 她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环儿来报说:“小姐小姐不好了,云翔少爷出事儿了。” “翔哥儿现在不是应该在休息吗?好好的能出什么事?”沐流光不大在乎的说。 环儿额头上已经急出了汗,“云翔少爷他被老爷责罚,如今正跪在荣福堂呢。如今天气转凉,少爷又穿得单薄,只怕……” 听着事情是很严重的,只是怎么问也不知道沐云翔为什么会受罚。 “他可是咱们将军府的一根独苗,可不能出什么事啊。”沐潇湘面色惶惶。 沐流光一想,也是。沐中成终有一天是要死的,沐云翔作为府里的唯一男丁,自己能依仗的不就只有他了? 再说如今沐云翔也只喜欢自己,保下来就是好事一件。 想到这里,沐流光便急匆匆的起身,朝荣福堂走去。 后头的沐潇湘喝着茶,不急不忙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 想到自己方才演技非常,哄得沐流光信以为真,她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容羽上前来收拾东西,“主子,咱们要过去吗?” “一会儿吧,这时候沐中成那看东西铁定急得不行,我一个在乡下长住户,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沐潇湘把玩着手里的佛珠,眼底带着笑意。 可容羽知道,她的笑意并不真切。 “主子,那夏狩的时候……疏风他们会动手吗?”容羽有些不确定的问。 那事儿风险很大,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恐怕得全军覆没。 她倒是不担心那些人会将沐潇湘供出来,毕竟是第二主子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这点工作道德还是有的。 一是心疼,会损失很多人马。毕竟自从沐潇湘不是太子之后,多少人唾弃她的性别转换,曾经的人离开大半。 二,就是不知道,不敢肯沐潇湘性别转换过后,那位第二主子的忠心。 沐潇湘却是无所谓,毕竟自己提前和君长戚打了招呼,他也就做做样子,哪儿会真的动自己的人。寻常这种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放在心上。许多人都说刺杀南禹安的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可也没人能耐他何。 平时也不是没人打南禹安的主意,自己这般不过就是探探风罢了。 南荣大势将去,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果不其然,前院的事儿闹了一天,后来也不知沐流光说了什么,沐云翔那边才保住了性命。 沐浴过后,容羽也带着喜色走了进来。“主子,都是按照你的计划来的,沐中成果然去找了那金三。” 听罢,沐潇湘并没有太意外,金三是苏祁佑在南荣的人,专做偷金换玉的腌臜事。此次沐中成找金三重新制作虎符,肯定是沐流光推荐的。 这事儿能闹这么久,想必沐中成也发现了手中的虎符已经不是那个真的虎符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再做一个假的。只要南禹安不发难,他就可保一辈子无忧。 嗯,当然还需要枕边风。 沐潇湘觉得沐老夫人她们会抓紧这次机会,将自己送到南禹安的榻上。若一朝得宠,将军府便跟着沾荣。若是遭到厌弃,将军府肯定也做好了放弃沐潇湘的准备。 沐潇湘头一次感受到任人宰割的滋味,有点期待。 可心里还是止不住惆怅,苏祁佑这死孩子真的是心大,不在乎自己,这要回水泠都说了几个月了,现在屁的影子都没见到。 大概是死了吧。沐潇湘把自己定义成了寡妇。 被死亡的苏祁佑:“……” 见沐潇湘子连叹了几口气,容羽以为她担心这事,便安慰道:“主子你且宽心吧,这事儿你定会成。之前的战役,不也都这样吗?” 哪一次战役不是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料沐潇湘似笑非笑的看了容羽一眼,“你倒是了解我,我之前有问过你到我身边来的目的吗?” 容羽在熟悉的威压惊慌跪地,心里已经准备说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想沐潇湘却摆摆手,无所谓地道:“罢了罢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我现在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还管什么目的不目的的。” 说着,语气中不自觉多了些自嘲的味道。 容羽听着鼻子一酸,眼眶止不住酸胀。 从前的左苓是从不会说这种话的,他骄傲得如神火君临,对这些事不屑一顾,如今却也要去顾及人心什么的。 沐潇湘本是随意调侃自己两句,见身后人半天不说话,转头一看对方已经泪流满面,好不狼狈。 她微讶,“你这是做什么?” 容羽吸着鼻子,没发出什么难过的声音,说:“主子,从今以后容羽会一直陪着你的。和你同生,和你共死!” 苏祁佑:“……”这男主角没法当了。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额……之前那个也是这么说的。”沐潇湘挠挠头说道。 之前那个指的就是禾欢,她也是说过这种话。 容羽有心咬牙切齿,“她说到没做到,可我却能说到做到,真的。” 沐潇湘急忙说:“可是我有丈夫。” 她总觉得容羽这种莫名其妙的忠诚很可疑,带着某种目的性。 容羽一皱眉:“主子,你之前不是做了十几年的男子吗?怎么还会接受……丈夫?” “其实……我以前不怎么排斥男子……”某人故作娇羞。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君长戚的落寞与威风 “免礼。”皇帝说,暗暗隐下眼底的那抹深沉。 如今他有了拉布尔,若再有一个医者,那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皇帝暗想,刘尚春他是没有拉拢的可能。可是就凭着皇室同毒医谷的关系,当初赠送血姜都不再话下,而如今,赠送一个弟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此,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 “你有什么证据,说靖西公主是要害路小姐的凶手。若让朕发现你不能拿出证据,只是空口胡说的话,朕诛你九族!”皇帝拿出他的威严,可其实这便只能吓到德嫔和靖西公主罢了。 她们在乎权势,在乎低位。而如今,她们落得连一条狗都不如,她们觉得失去了一切,尝到了所谓的人性苦涩,她们觉得,她们所能依靠的,便只有皇帝罢了。 她们所能做的,不外乎只能是收敛锋芒,而后对皇帝俯首。 白酒此时勾起嘴角,自信满满。心里不大把皇帝放在眼里,满是不屑。他的威严,除了能对他的后妃做做样子,其他的根本无法足以造成威胁。 举一个例子,若是皇帝此时要取走白酒的命,那反他的人肯定不止一个。白酒无罪,姬千洛心里知道。 在他们眼里,皇帝不过是一个布偶罢了。 “草民知道,若是没有个准证,那就算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站出来替路小姐讨这个公道。”白酒说得信誓旦旦,那神情让德嫔和靖西公主都心里头发汗不止。 皇帝略为愉悦地笑了笑,似乎很满意白酒此时的话。 终于,不再让他气一次了。 而后,白酒说了施蚁粉的害处,而后又看了看靖西公主,拿出了自己配置的一种药水。 他解释说,这种药水在平常人身上和普通的水没有什么两样,可只要碰到施蚁粉,或者沾染了施蚁粉的病者,那肯定会全身起来红疹子。 一开始,德嫔心里挣扎后,而后反驳白酒,说肯定是有猫腻的。谁想白酒倒是聪明,竟对皇帝说:“陛下龙体康泰健全,对世间万毒攻无不克,如若德嫔小主不信,草民可做个实验,可这实验,要陛下帮忙。” 皇帝心里开始盘算,有些犹豫。对白酒想要拿自己做实验这件事有些不悦,自己乃真龙天子,这般便宜的让人做了实验,那自己日后还怎么在后宫那群女子面前立足呢?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女人们在背后议论最高权位者自己的种种。 姬千洛似乎看出皇帝的心思,皇帝作为最高在位者自然不好拒绝,而后他便说:“大胆,陛下可是天子,你的实验要在场任何一个人来做都可以,但唯独陛下不可以。” 白酒略有些失望,眼底却闪过一抹精明,他扫视了现场一周,而后说:“那便罢了吧……” 皇帝一听,大有要失败的感觉,心里一急,便急忙说:“不,朕既然作为天子,自然要为大家做个表率,况且这次涉及的是静儿,朕要亲自感受一下,这东西的用处。” 白酒笑了笑,知道计划成功了。 他将药水滴在皇帝身上,过了好久皇帝都安然无恙。皇帝紧绷着的心瞬间放下了,说真的,就依着姬千洛的那个角度便可看见皇帝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眉目。 他有多贪生怕死,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在最绝望的时候,他吃掉了同自己一同掉入悬崖的孩子,活到了现在。 那孩子平日里最黏他,如果那日那孩子不跟着他去狩猎,那他们肯定不会因为意外而掉入悬崖。悬崖底下荒无人烟,也没有什么吃的。 渐渐地,皇帝变得暴躁。 在最饿最绝望的时候,他吃掉了自己的孩子。 在官兵找来的时候,他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他俨然还是那个慈父。 他对外称,他的孩子被豺狼虎豹叼走了。 所有人都信了。 他的心里泛起冷笑。 而此时,那种感觉再一次出现,他又是一阵冷笑,注定了自己是永远的胜利者。 德嫔有些不敢置信,皇帝怎么会没有事呢? 而后,就在白酒要走近靖西公主时,她感觉事情不妙。便挡在了靖西公主前头,说什么也不让白酒接近。 皇帝皱起眉头,“德嫔,你这是做什么?” 德嫔目光哀戚,大为传说中的慈母光环。说:“陛下,谁知这刁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又知道,他有没有在药水里做手脚呢?” 白酒皱起眉头,“草民不像有些人,不做这等污秽之事。” “你……”德嫔有些气急。白酒这是在指桑骂槐。 而后,白酒也不理她。对皇帝道:“陛下,如今出了小主这岔子,草民也没有办法。” 皇帝不悦地看着德嫔,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处置她。而此时,最重要的是要让那药水同靖西产生反应。 正焦头烂额之时,他目光一扫,看到了不远处面色苍白的路若若,依偎在苏祈佑怀中。 皇帝勾起笑,“这事,还得请路小姐帮忙。” 众人一听,便把目光转移到了路若若身上。 洛君鸾沉眸,便知道会如此。 而苏祈佑,也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路若若的手。虽然早早地便知道皇帝会如此,可他真的不想看路若若去吃这种苦头。 而路若若此时却是得逞了一般,她知道,胜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靖西公主对她所做的一切,她都会一一讨回来的。自己前世被靖西公主和洛雪蓉陷害,跌落湖中溺死。自己重生一世,若是连这种苦头都吃不得,那扳倒敌人还有什么胜算呢? 想至此,她淡淡朝洛君鸾和苏祈佑笑了笑。 大家都是重生的人,都知道各自的苦楚。 他们体谅她,也知道若是这种时候,所有人的做法都会是如此。 胜利就在眼前,怎么可以放弃呢? 于是,她走上前。 而后,白酒依着命令把药水滴在路若若身上,没一会儿,路若若便开始起红疹子,不到两分钟,路若若的脸上,布满了可怖的红疹子,全然没了从前的美丽。而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皇帝看了看靖西公主那一边,德嫔还想拦着,而皇帝已经提前让人将她拖开了。 白酒将那药水滴在靖西公主身上,靖西公主身上迅速布满红色的疹子,着实可怖。靖西感觉全身都在刺痛,发出嘶哑的惨叫。 如今,所有事情的明了。 德嫔接触到皇帝的目光时,知道自己败了。败给了皇帝,还败给了一个蠢笨如猪女儿。 而此时,夏司烨也悄悄退入人群之中,没有要为二人求情的意思。 不过半刻,皇帝的旨意迅速传开。 德嫔因为教女无方,纵女成祸,打入冷宫;而靖西公主,善妒,骄纵跋扈,没有给皇室带来光荣,反而是处处招黑,撤去公主名号,贬做中级女宫,陪着德嫔打入冷宫。没有皇帝的命令,她们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而在被带走的时候,望着路若若同洛君鸾等人的笑,靖西公主忽然觉得,自己成了这般落魄,都是她们的杰作。 她咬咬牙,她发誓,不会放过洛君鸾她们的。 而皇帝能把她留命,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道理让靖西感觉耻辱,因为她被贬为女宫,所以她也算是同皇族脱离关系。她不再同皇帝有父女关系,那皇帝一直想对她做的事,都可以做了。 那些为人所不耻的事,让人作呕的事,他一直期待的事,便都可以做了。 靖西咬咬牙,她不会让皇帝得逞的。这个可恶的老男人,注定了会死去。 在她手中死去。 事情过去后,已经是到了中午多时。 所有事都过去,而那狩猎之兴事,便开始了。皇帝完全没有因为靖西公主的事而显出半分的伤心,反而很开心似的,竟自个儿提着弓箭去打猎了。还特地批准,给姬千洛放了假。 这也让姬千洛,有了疗伤的机会。 由着白酒家里还有事,夏司乐腿疾复发,所以他要赶回去,这事便落在了拉布尔头上。 却不想,拉布尔在此时却接到皇帝的飞鸽命令,让他速速前往。 他知道,他的一丝懈怠便可成为皇帝怀疑他的理由。所以他不敢怠慢,可姬千洛伤得很重,若不及时上药,恐怕日后是要落下病根的。 原本想去叫洛君鸾,却被珍娜制止了。 珍娜想着自己也在,也不必劳烦洛君鸾了。再说洛君鸾也受了惊吓,此时恐怕也惊魂未定,所以她接下了给姬千洛上药的人物。 姬千洛之前被白酒打了麻药,浑身不能动弹。 他不知是谁替自己上的药,心里却期望能是洛君鸾。 应是她吧。 他想。嘴角不由勾起笑。 而他不知,此时他帐篷外站着一个女子。 她披着一头如绸缎般墨发,衣服有很多处褶皱。 她望着帐篷内的场景,泪雨如下。 手里的药瓶掉在地上,白色的粉末飘荡在空气中。 姬千洛听到响声,睁眼便见到洛君鸾蕴满了水汽的眼。 她不再看他一眼,转头离开。 她以为他是需要自己的。 她给了他一次机会的。 他还是…骗了她。 她真傻。 所以才会傻傻的那些药瓶,来到他这里。却不想,自己终究还是走错了。 “洛小姐……”刚赶回来的拉布尔正好遇上她。望着她离开的落寞背影,他看了看屋内,明白了什么。 而姬千洛用尽全力一道掌风把珍娜给扫了出来。 “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 无欢 康正殿内。 年轻的孤王闭着眼,从容的将手交给一旁的医者,下抿的唇暴露了他的紧张,手心里甚至出了些汗水。 他焦急的等待着结果,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惶恐。 如若真的有那个可能,那他将死而无憾。 不过一会儿,李太医面上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磕头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如今身子回阳,已有恢复之象。” 听完,南禹安才如愿的松了紧绷的神经。心脏跳得越发快速,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那孤体内的毒……”他还是不放心。 他知道自己体内有毒,且还不是同一个下的。这些年他的身子日渐亏损,一生却碌碌无为,他原以为自己要愧对先祖,让江山落入恶人之手。 可不想,上天居然……居然又给了他机会。 李太医说:“陛下的身体已经对那些毒有了抗体,加上一直吃药缓着,所以才没有毒发。待微臣最后为陛下开两剂药,早晚分服,不出半月便可治。日后再慢慢调养就可大好。” 说实话,李太医自己也是疑惑的。 他进入太医院快有三十年了,不受上头主子恩宠,平日里见不到几个正经主子,他都以为自己要在太医院里碌碌无为度过一生。南禹安的病症他是听其他太医提起过,无药可医,体内汇聚大大小小的毒,早晚都是一个死。有几个毒李太医平时都不敢想的,却不想有人用到了这个年轻的君王身上,他不由默默替君王点了根蜡烛。 可偏偏南禹安不信命,暗地里也自己吃着药。 似乎是稀里糊涂吃对了,他开始活气红润起来。暗中找了平日不惹眼的太医开给自己看,得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好消息。 南禹安松了口气,自己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的了。若是君长戚知道,他的毒已经被自己解开,对方会不会咬牙切齿的抓狂呢? 想想他还有些期待。 “那子嗣问题……”南禹安还是较为关心这个。 凡是帝王都有私心,他虽然已经有了让位给健康弟弟的打算,可心里总是不甘的。 他才是君王,却要活得如此小心谨慎,实在不该。 李太医笑道:“陛下放心,若按时服药,未来可期。” 随时不可置信,可他也说出了自己的诊断。 天不会就此亡了南荣,他就知道,南荣不会就那样被一个阉人控制的。 南禹安听罢,久久不语,可眼眶已经微红。 太好了。 他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他也能有后了。那让位给南禹民的事,就再也不能想了。他要多活个几年,将君长戚给斗下去,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 许久,南禹安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这时,一个总管模样的人来报,“陛下,占星阁阁主和寿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闻言,南禹安面有疑惑,这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他挥手让总管下去,“让他们先等着。” “是。” 随后,南禹安给了李太医的家里一些赏赐,足够他们吃饱喝足,李太医感恩戴德。 南禹安半威胁地道:“孤已经好了这件事且不可叫第三个人知道,就是你的老母亲也不行。给孤管好你那一张嘴,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孤先拿你的家人开刀,明白了吗?” 李太医出了层冷汗,心道帝王无情,面上恭谨地应了。 “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李太医又说。 南禹安不自觉蹙眉,“你说。” “微臣早听说那烈毒难解,一直未有解药,如今陛下作为第一个解了毒的人,微臣可否……可否斗胆向陛下讨一份解毒方子?”李太医低着头道,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可他心里实在好奇得紧,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来人,将李太医秘密送回。”给了药方之后,南禹安对身边人说。 一个小太监上前,领着李太医离开。 南禹安叫来总管,顿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决定先叫南禹民进来。 而李太医被小太监领着离开,那是条远路,平日都没多少人打理。 李太医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心里也不是喜是苦,却也因为被南禹安用了一回而激动不已。他甚至想告诉所有人,他今日给南禹安看了病。可是临走前南禹安的警告他又不敢忘记,一时间矛盾得不行。 他心里痒痒,耐不住的。 忽然旁边的小太监恭敬的朝前方行礼,“奴才见过九千岁。” 李太医僵住了。 九千岁?君长戚? 怎么会在这种偏僻道上遇见? 他硬着头皮行礼,“微臣见过九千岁。” 随后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扫视了一番,眼前出现了两双靴子,一双男性的黑金靴子和女童的绕枝木屐。 女童? “免礼。”上头传来君长戚滑凉如丝绸的声音。 “谢九千岁。” 李太医微微起身,看了眼面前的两个人。 一身纹金的黑色锦袍,给来人不知觉添了几分威严。偏偏那人眼尾一抹红,不显浮气,更是妖冶。 比南禹安更有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李太医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刚想完,他就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自己怕不是活够了? 他又看了眼君长戚身边站着的女童,头上梳着稚气的双螺,用两只坠着铃铛的白玉蝶做饰。胸前和后头也垂了几根细细长长的小辫子,尾部皆挂着小巧精致的铃铛。 由于入了宫的缘故,她的身上也富贵了些。方领长袄裙,外头再一件富贵绕枝的短衫,加上她这人面容秀丽,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家族的贵女。 可李太医知道,没有哪个贵女是敢站在君长戚身边的,不被吓晕就是好事。 所以,此女不寻常。 想着他想再抬头看清女子到底是何模样,却不想撞进少女如深潭般的黑眸里。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失去了艳丽的颜色,只剩黑白。 李太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君长戚的一声轻笑拉回现实。一旁的少女撇了撇嘴,似乎还未尽兴。 “李太医是从康正殿出来的?”君长戚开口问。 李太医迟疑了一下,就感觉身边一下子没了温度,忙不可际地点头,“是的。” 君长戚满意的勾起嘴角,“殿下身子如何?” “哎,还是和寻常无二,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话他是用来故意讨好君长戚的,也好让君长戚不发落自己。 君长戚剑眉一皱,笑意却不变,“公然诅咒陛下是大罪,李太医慎言。” 一旁的鲜于楹笑出声。 君长戚的话似乎是提醒,又不像。 李太医愣了一下,忙道:“是臣失言了。” “下去吧。”君长戚说。 “啊?”李太医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像是在询问这就可以了? 君长戚点了点头。 李太医如蒙大赦,一溜烟离开了。 鲜于楹捂着嘴,笑道:“他怕什么,师兄你又不会吃了他。” “在宫中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谁都可能吃了他。”君长戚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垂眸含笑,不知不觉间多了两分温柔。 鲜于楹不得不感叹一句,妖孽就是妖孽,怪不得师傅经常强调自己的脸比始终的好看,原来那是不自信啊。 这张脸,分明比师傅还要绝色倾城! “师兄,我觉得那皇后有点不对劲。”鲜于楹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说。“我觉得她疯了,居然跟我讨要毁人容颜的药水,她居然要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动手。” 她想起那天萧月华的死,心里又有了一点儿满足感。 “还有还有。”鲜于楹不自觉拉上君长戚的袖子,生怕君长戚分心似的,“有一个可疑的地方……别人都叫那皇后无欢。可是那皇后不是叫黄柔吗?怎么又改名叫无欢了?” “无欢?”君长戚忽然抬起头。 鲜于楹点点头,确信道:“是的,无欢,他们就是这般叫的。” 闻言,君长戚少有的带上一种愠色。半晌,他又恢复如常。 “他也真够不要脸的。”君长戚笑着说,可话里却根本没什么笑意。 鲜于楹打了个寒颤,“师兄,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君长戚听到无欢这个名字脸色都变了,他又在骂谁不要脸? 皇后? 君长戚习惯性摸了摸她的脑袋,如以前摸左苓那样。薄唇轻启,音调含笑凉薄:“无欢是我的以前的名字。” “啊。啊?师兄……你你你以前的名字?”鲜于楹张大嘴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无欢? 是师兄以前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又改名了? 君长戚并未做答,手上捏着那块玉佩。许久,嗤笑一声道:“把我的名字安在那种贱奴身上,真是符合他的恶趣味。” 他忽然紧握住玉佩,关节泛白。 鲜于楹见他如此,忙摇了摇他的袖子,“师兄咱们走吧,这儿怪荒凉的。” 她虽然不知道内情,但看君长戚的面色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是识趣的不过问的好。不过她还是对无欢这名字产生了兴趣,心里不由得疑惑,师兄改名的目的是什么? 以前的师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嗯。”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南禹民的礼物 第二天,洛君鸾起得很早。 毕竟各路贵人都在自己旁边住着,自己若是再贪睡下去,又要落人口舌。 她微微打了个呵欠,用脂粉遮住了面上那些可能让人误会的印记,而后再换了一声便于活动的简便装扮,便出了帐篷。 “鸾表妹,好早。”一道温润含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洛君鸾回头,便见到一脸温雅笑意的夏玄珏。 他苍白的脸色似乎很无力,而且眼底下有些青黑的眼圈,看起来似乎是很疲惫的。 洛君鸾一愣,而后连忙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金安。” 夏玄珏的笑容滞了滞,而后又很快恢复,他抬了抬手,想要去扶起洛君鸾,不想却被洛君鸾轻巧的躲开。 他笑了笑,“免礼。” “多谢太子。”洛君鸾说,而后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 夏玄珏将这动作看在眼里,有些难受。但他还是笑了笑,“鸾表妹要去哪儿?起得挺早的。” “昨日伤了琉璃小郡主,是无心之过,所以今日特地赶去向巴扎纳将军赔罪的。”洛君鸾回答说。 其实这话到底是假,她不过是要趁着众人还没有起,去巡视一遍这狩猎场周围的情形。 按照前世,可没有琉璃小郡主被她弄伤这么一回。 可她相信,依着琉璃小郡主之前布置好的计划,这几天,恐怕要出事。 琉璃小郡主要害皇帝,而皇帝旁边有姬千洛,琉璃小郡主不会不提前做好打算。而琉璃小郡主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接近皇帝,而后又支走姬千洛。 皇帝前世可是从狩猎场回来之后受了非常重的伤,而后便一蹶不振。 多少人说是因为静妃和巴扎纳私通所导致的,其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帝中了毒,而且不出一两日,就会死去。 果不其然。 在他从狩猎场回来不到半月,皇帝便突然暴毙。随后是夏玄珏同夏司烨的夺位之争,由于夏玄珏是自己的表哥,而洛雪蓉又嫁给了夏玄珏,洛君鸾根本不敢跟夏司烨出对策。气的夏司烨不理会她好几天,身边倒是多出了好几个新来的美人。 洛君鸾那时是打定了注意不帮着夏司烨对付夏玄珏,所以她也一直忍着心焦不主动去找夏司烨求和。 可最后,夏司烨还是胜了。 夏玄珏突然暴毙。 夏司烨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那便是姬千洛。姬千洛手中有玉玺,没有玉玺,夏司烨根本算不上什么。洛君鸾那时同姬千洛又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每次都给夏司烨出了毒招。后来,姬千洛还是死在了她的毒酒之下。 那天,她拿着一盘早已备好的酒菜去了姬千洛府上。 传说姬千洛狠辣阴毒,她确实有领会到。可对她,不知怎的姬千洛似乎还是有保有余力的样子。 有一次,他问她:“可还记得阙?” 她笑了笑,说:“不记得了,因为妾有了烨。” 姬千洛隐晦地笑了笑,笑容苦涩。最后喝下她亲自配制的毒酒,死去。最后他没有落得全尸,被夏司烨狠狠鞭尸之后,又残忍分解,而后丢入了他的蛇窝里。 昨夜的洛君鸾睡得并不好,脑子里不是白日珍娜替姬千洛上药的画面,便是前世姬千洛问她的那句话。 “可还记得阙?” 好时候,她才想起来那句话的含义。其实他是在问她,你还爱着姬阙吗? 如果没有夏司烨,洛君鸾恐怕会回答说记得。 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当初他们的喜事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而他的噩耗,也传了大街小巷。 可她失忆了,再提不起对姬阙的感情。 而今生,上天似乎和她开了玩笑。当她要好好弥补姬阙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已经逆转了。不负前世。 姬阙没有了洛君鸾,似乎还是幸福的。 她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相通这个道理。似乎比起刚开始知道他的一切比起来,这次她还是蛮看得开的。 至少不会流整夜的眼泪。只是再睡不着了而已。 夏玄珏见洛君鸾微微失神,而眼底的那抹无端的悲伤又忽然涌出。他心里不觉一紧,“鸾表妹……” 洛君鸾恍然回神,才知道自己又失神了,歉意的笑了笑。 “最近不舒服么?见你总是神情恍惚的。”夏玄珏有些担心的问。他不想洛君鸾一直陷在姬千洛的沼泽里,要陷,也必须是在他怀里陷了才是。 他保证,日后洛君鸾的眼里心里脑海里,都要是他夏玄珏的容颜。 夏玄珏霸道的想,从此之后,洛君鸾的心里眼里脑海里都只能是他。不能有其他男人的影子,而姬千洛,更不行。 洛君鸾点点头,“劳烦太子殿下牵挂,不过是感了风寒,夜里有些鼻塞不大舒适罢了。” “原是如此,那你可得小心些,多加些衣裳。还……”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姬千洛的声音忽然传来。 洛君鸾心里一紧,不自觉别开了脸。 而夏玄珏则是不悦地皱起眉头,“可是有何要事?” “殿下去了便知,陛下的心思。本督做为下人,也不好揣测。”姬千洛可没有要多透露一丝的样子,依旧如同从前。 不把任何一个皇室子弟放在眼里。 夏玄珏捏了捏拳头,看了神色有些僵硬冰冷的洛君鸾一眼,“鸾表妹……” “既然陛下有请,表哥便去好了。”洛君鸾回答说。 其实她不过是希望姬千洛快点走而已,毕竟没看到他一次,她心里还是分外的疼痛。 特别是昨天的那种疼痛,让她几乎可以不想再活下去。 可她还是要活下去的,因为她还有仇。 夏玄珏看了姬千洛一眼,神情变了变。 “嗯,那本宫便去了。对了,记住方才本宫说的话,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不然再生病,本宫可饶不了你。”说罢,他脸上挂上宠溺,眼底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宠爱。可宠爱之下,却还有一丝阴冷。 洛君鸾有些麻木,于是也只是嗯了一声。 夏玄珏似乎对她这反应并不满意,而后更是伸手揉了揉洛君鸾的脑袋,方才离去。 “臣女告退。” 夏玄珏走后,洛君鸾也要走了。 “别走。”姬千洛叫住她。 洛君鸾顿了顿,没有回头。也只是淡淡问道:“九千岁可还有事?” “昨日本督受了伤。” “哦?臣女险些忘了,那时多谢九千岁了。”洛君鸾眸色有些淡冷,而转身瞬间,嘴边挂上得体的笑。 姬千洛也是勾唇笑着,似乎没有任何事一般,“不客气。那……” “伤得重否?”洛君鸾问。 姬千洛眼底笑意深了深,“挺重的。” “是臣女的不是了,那时九千岁,可以选择不救的。”洛君鸾抬起眸子,也算是在这段日子里第一次这样正视他的眸,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 姬千洛拉过洛君鸾的双手,也不顾会不会有人看到,就麻那样将她的手放在掌心,仿佛是至宝一般。他眼底,黑如深潭,可也有一些闪耀的星子,“那是本督的宝贝,怎么可以不去救呢?” 洛君鸾沉痛的闭了闭眼,“很荣幸,从此以后,臣女便是别人的宝贝了。望九千岁,自重。” 说罢,她想要将手从姬千洛那里抽离。可姬千洛没有随了她的意,而是将她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嘴边,呼了一口暖暖的气在她手心。“你从出生,就是本督的宝贝。就算死,就算你变成一杯黄土,你也是本督的宝贝。所以以后请不要说什么自重不自重的话,本督从不骗一个爱的人。本督也……” “鸾表妹!”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姬千洛。 洛君鸾连忙从姬千洛那里抽出手,她迅速朝着姬千洛身后走去。迅速掩了眼底的泪意,挂上嫣然的笑。 “源表哥,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不是出来寻你了么?”秦源笑问,目光看了看洛君鸾身后的姬千洛。 洛君鸾装作没看到秦源的目光,而后问:“寻我?寻我做甚?” 秦源一听,才道明来意:“昨日你可是闯了大祸了,祖父特地让我来寻你一起回去找个说法的。” 洛君鸾一愣,这事按道理说巴扎纳不计较了的话,那老秦国公也不会管的。怎么会突然把这事给拉出来了呢? 见洛君鸾如此,秦源又说:“鸾儿不用怕的,祖父只是听说琉璃小郡主伤着了。而你又同她在一处,知道她平日的行迹,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受欺负罢了。” 洛君鸾一听,方才松了口气。“那也好,鸾儿便陪表哥走一趟好了。” 秦源点点头,目光在看了看姬千洛。 他的背影,如此的落寞,如此的孤单。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帝王狮,用倔强掩饰悲伤。 而且,也很熟悉。 这不由让秦源想起从前也有那么一个人,在洛君鸾每次说完“最讨厌姬阙了”之后,他的背影,也是这般的落寞的。 洛君鸾装作没有看到,而后径直走了。 秦源反应过来时,洛君鸾走了好远。 “鸾儿,等等我!”秦源叫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若是那人还在,他还会有同现在这样与她接触的机会吗? 恐怕依着他的爱妻脾气,就是让他见一见,都是困难的。更何况,像如今这般相处呢? 小时候,姬阙就霸道的宣布对洛君鸾的主权。 他说洛君鸾是他的妻,他们这些个毛头小屁孩一个都不许打她的主意。 他说洛君鸾是他的宝,不能让宝受委屈,不能让宝掉眼泪,不能让宝看到自己的失落,不能让宝不开心。 他还说,洛君鸾是他一辈子的宝贝。 生也是,死也是。就算变成了鬼,她也是他的宝。 看,多么霸道的一个人啊。 可那时,洛君鸾被姬阙护在身后,面上挂着痴痴的笑,同时也羞红了脸,一直拉着姬阙的袖子不肯放手。 那种感情,让所有人嫉妒。 …… 望着洛君鸾同秦源越来越远的背影,姬千洛才终于回神。 “你一直是我的宝贝,不能让宝不开心,不能让宝受委屈,可你……失望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舌 回到太医院,李太医避开众人,单独回到自己的小药房。 药童极有眼力劲的迎上来。“恭喜师傅,贺喜师傅,如今得以重用,日后肯定飞黄腾达。” 说着,他侧开身,看到了身后包裹精致的大大小小的礼盒。 李太医疑惑:“这些是……” 他可不记得南禹安有这么多的赏赐,如果有的话,也不会这么多。毕竟他才刚说了不要引人注目,这会儿又赏赐这么多的东西,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药童嘿嘿一笑,说:“这些都是太医院其他大人送来的贺礼,他们听说大人您被陛下召见,眼红得紧,眼巴巴等着,就差去康正殿门口等着大人了。” 说着,他看了看李太医身后,没跟着随行赏赐的队伍,心里疑惑。 李太医闻言,喉间哼了一声,负手冷笑道:“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过了今天,上头没了重视,那些人肯定又要嘲讽两句。” 药童笑了笑,抬手让李太医看了看送来的东西。 清点一番后,李太医也就收了起来,幸好这些人送的都是能换银钱的。 他想起自己拿到的方子,心里高兴得紧,自己手里有了这么一张王牌,日后还怕在太医院没有地位吗? 支开药童,他谨慎的关了门窗,从口袋里拿出南禹安给的方子,面上的期待和欣喜被无限放大。只是下一秒,他面色一顿。 怎么回事? 他拿着药方左看右看,先前的欣喜被恐惧失望替代,心里不由得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宫廷养身药方吗? 难道南禹安是在诓骗自己不成? 想到这点,李太医额上不由冒了一层冷汗。莫非……南禹安也有忌惮? 他是帝王,不愿给就不给,为何要给自己一张这么假的方子? 李太医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又是失望又是惶恐。 他本想就这么过去,既然陛下不说,他不打听就是,可是回想起康正殿里的事,他心里的疑惑就越来越大了。 他唤来药童,问道:“陛下午时的药用了吗?” 药童点点头,“珍珠姑娘方才已经端了碗回来,现在肯定已经用了。” 李太医一听,喜道:“那药渣和装药的碗可否拿给我瞧瞧?” 他倒是想查探些什么,来解解自己心里的疑惑。 药童觉得并无大碍,今日李太医才刚为南禹安看过病,拿了药渣看看也不成什么问题。不一会儿,药童就把李太医要的东西给拿了来。 李太医拿了药渣一一翻看,心里凉了半截,不出意外的,和那张方子上的药材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 他又闻了闻药碗,作为医者他自然能闻得出里头有些什么。尝了一小口,果不其然。 为什么,为什么君王要诓骗自己呢?李太医挠着自己的榆木脑袋,半天不开窍。 “我问你,陛下可有偷偷取过别的药,没有明面上公开的那种。”李太医问药童。 药童是记录官的学徒,这些东西他自然清楚。“没有,陛下只喝这药。”他指着那些药渣说。 随后又说:“太医莫不是糊涂了?一人哪里能一次喝两种药?” 李太医面色白了白,仔细问过才知道那药是珍珠姑娘看着南禹安亲口喝下去的,若再喝别的,可就相冲了。 由此,他才不再追问。 莫非这宫廷养身方子真的有治烈毒的功效?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刚清闲下来之一会儿,不再思索药方的事,心想人命天定,南禹安乃天子,得老天庇佑也说不定呢。 没一会儿,药童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说:“来赏啦来赏啦,李太医,你的赏赐来啦。” 李太医却是一愣。 赏赐? 方才南禹安还说此事不宜声张,怎么这会儿又给了赏赐? 果然帝王心,臣难测。 他疑惑虽疑惑,却还是乖乖跟着去领了赏。 来人是一个小太监,后头跟着两个身穿飞鱼服的男子,面色冷木,看着不是善茬,不能相与。 看到飞鱼服,李太医眉头一跳,不由猜到什么。 小太监笑容谄媚,“李太医,这是主子赏与你的,你真是好福气,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今日。” 可别忘了今日? 这是什么意思? 明显得前言不对后语,李太医就算再木讷,也捉得住其中话语。 他一边应是,一边规规矩矩的道谢。 小太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后头飞鱼服男子端来一个东西。定睛一看,是一个有人头一般大的金蟾蜍,眼睛用了碧绿的宝石,圆润精巧,后背上也镶嵌着一些细小的碧绿宝石,整个一看就价值连城,不是俗人能用的。 只是奇怪的是,一般的金蟾蜍都是张着嘴巴吧,今日这个的嘴巴却是闭合的。 一旁的同僚嫉妒的眼红,虽说他们也为南禹安治疗过,可得到的赏赐无非就是那几样,中看不中用。可今儿个李太医不过去看了一回,就得了这么个宝贝,如何能不让人嫉妒? 他们眼里只有那一尊金贵的金蟾蜍,自动忽略了来的人穿着东厂的飞鱼服。 李太医自然也是喜欢得紧,自己以前不得势,如今不过用了小小的气运,便得了这么一个大礼,心痒得很。只是想到送这东西是君长戚,脑海里不由浮现他那双狐狸眼,嘴角凉薄的笑,他心头便突突地跳。 “多谢陛下赏赐。”他故意道。 小太监没纠正什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就离开了。 李太医撇开了前来祝贺的同僚,端着金蟾蜍回到自己的药房。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金蟾蜍身上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大概是自己想差了吧,他安慰自己。 他贪婪的抚摸着金蟾蜍,嘴角不由得意的上扬,整个人意气风发起来。 指下的是金蟾蜍碧绿的眼珠,圆润通透,近看之下更是不得了。李太医心道,这么一个小颗眼珠子,就够自己吃半辈子的了。奸宦不愧是奸宦,真是大手笔。 他难得不去细想其中目的,心里眼里都是这个宝贝。 摸着摸着,手上忽然没了轻重,他朝金蟾蜍的眼珠按了下去。却不想是触到了什么机关,金蟾蜍的嘴巴缓缓的张开了,空气中顷刻间便染了血腥味。 “啊!!!” 李太医尖叫一声,无限恐惧,他跌坐在地上,眼里是那一块小小的红。 那里头赫然是一条人舌! 似乎是刚拔下来的,那舌头旁的鲜血很是鲜艳,不久前它还带着淡淡的暖,舌肉还未死透,又似乎不甘心似的,在那儿微颤。 一阵恶心恐惧涌上心头,李太医“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君长戚是在告诉他,闭嘴! 闭嘴! 李太医想到那张药方,想到君长戚似笑非笑的脸,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面色惨白,恶心感一遍遍涌了上来。 外头的人只当他是高兴疯了,羡慕嫉妒之余也不忘去想着去巴结谁,才能得到更多的赏。 南禹安已经不行了,一个疾病缠身,随时可以撒手西去的傀儡皇帝,能从他身上得到多少好处? 而此时,康正殿。 “陛下,这是臣弟从边境邦国献上来的天山雪莲,皆是第一批绽放的。”南禹民看着旁边宫人呈上来的东西,一一给南禹安做了介绍,随后不忘嘱咐:“陛下要多补补身子,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南禹安点了点头,“你难得进宫,今日就在宫里用膳吧,正好母妃近日念你念得紧。” 说着,他看了眼南禹民的表情。 南禹民看着自家皇兄面上是温和无害的笑,如寻常兄弟那般,不由想到了宫外的那些流言蜚语,心上一紧,说:“多谢陛下,只是侧妃她如今身边离不得人。” 寿王府里的侧妃只有一位,便是那位将军府的三小姐沐雨韵。 南禹安调侃道:“几个兄弟里就属你身边最冷清,孤还以为你要一辈子孤寡下去,不想如今有了女人,倒是比孤还念家。” 从前南禹民冷心冷情,不喜女子接触,多有人说他是要孤寡一辈子了。好不容易同东蒙国的左苓公主有了联亲,又被女方逃婚,他愈发冷清,甚至被人笑谈他这一辈子基本与女人无缘。不想如今他不仅有了侧妃,有时还会念几句,着实跌了众人的眼镜,心想南禹民只怕被这侧妃给牵住了,日后这侧妃会成为寿王府的唯一女主人。 众人笑着猜测,却都没有看到南禹民眼底凝结的冰霜和厌恶。 南禹民不想在南禹安面前隐瞒,说:“陛下,你也知道臣弟当初为何娶她。她算计臣弟,臣弟自不会喜欢她那样的女子。” 想到沐雨韵的所做所为,南禹安也是有些膈应。 “那你为何不休了她?让这种女人在府里,你也忍得住。” 想到原因,南禹民面上更冷,两侧的拳头不由收紧,沉声说:“她肚子里,有了臣弟的骨肉。” “什么?”南禹安的声音不禁提了两度,手上的笔停了下来。他声线稍冷,“你不是……避子汤呢?不是有避子汤吗?” 他曾想过,自己死后将王位传给南禹民的。只是如今不同了,他的身子已经开始恢复了。 而南禹民却传来了沐雨韵怀孕的消息,沐雨韵是谁?是将军府出来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意义可就不同了。 想到这里,南禹安眼里闪过一抹狠毒。 南禹民抿了抿唇,眉目间不见喜色,“臣弟没有给她断过一次避子汤,只是不知她为何还是……” 怀上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帝王星动 “打掉。”南禹安冷冷的说。 对上南禹民略诧的眼,他沉声道:“她是沐家的人,南家绝对不可能不能让有沐家血脉的孩子出生。这点你应该知道。” 南禹民垂下眸,他知道的,他自然是知道的。如若不是沐家,他也不必受这么多屈辱。只是沐雨韵肚子里的是他的骨肉,没有人会对自己的骨肉下手。他实在不忍…… 南禹安看出他的不忍,“寿王,你不能这般优柔寡断。” “……孩子出生后养在庄子上去吧?”南禹民仍然想争取些什么。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哪怕是由讨的生出来的,可他也想让那孩子继续存活下去。 只听“啪”地一声响,南禹安重重的放下手中奏折。 不知为何,南禹民感觉自己的兄长有些不一样了,从前他总是催着自己娶妻生子,再怎样身边的威压也不会如此强势,可是今日忽然像变了什么。 “这是圣旨。”南禹安笑着说,看着坐在下首的南禹民,他又皱了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圣旨? 皇兄何时学会用圣旨来压自己了? 南禹民诧异地想,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身居高位的人。 “怎么?”南禹安变了脸色,冷然看着自己的弟弟,“为了大统,牺牲一个孩子算什么?孤以为你已经成熟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父王说得对,你的确不适合这位置。” 似乎是得到了释放一般,南禹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陛下…我………”南禹民想要解释什么,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南禹安听到了宫外那些流言,说他时日不多,说他的王位,迟早会落到自己手里。 不,他可以解释,那些都不是真的。 自己真的不想抢他的王位,自己只想守护这个家国,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陛下,你可是听信了宫外那些流言,那些都是……”他急于解释什么。 “什么流言?”南禹安打断他,宫里是君长戚的人,宫外才是南禹民的,他能知道什么? 这一想,他这个君主当的真是失败。 可是就算那些人瞒得再好,他还是能想到那些人的嘴脸。 嗯,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下台呢。 南禹民被噎了一下,垂眸道:“没,是臣弟失言。” 他起身跪下,表明心迹:“臣弟只是想说,从小到大,臣弟都是本本分分的,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臣弟的东西。陛下大可放心。” 半晌得不到回答,上位的南禹安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眼眸深邃,病态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怒自威。 南禹民不由出了身冷汗,心中忐忑。 到底是什么,导致他们兄弟离心? 莫不是……君长戚?他这奸宦最爱挑拨,给知道此时南禹安是不是听信了什么。 可从前君长戚放出的流言他们都是不信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立场和共同的敌人,可是现在怎么…… 正在这时,一个内侍突然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 内侍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南禹民,又看了看上头的南禹安,似乎有所顾忌。 南禹安朝他招招手。 内侍走到南禹安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南禹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满是愤懑。 “好啊,君长戚真是好大的手笔。”南禹安冷笑着说,着手挥退了内侍,又看向地上一脸疑惑的南禹民,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先下去吧。” “陛下,君长戚他……” “你逾矩了。”南禹安威严地道,手上已经拿起了奏折,“下去。” 陌生。 巨大的疏离感将南禹民的心堵得难受极了,不由泛上酸涩。 “臣弟告退。”他拱手退了出去。 在门关上那一刹那,他的面色变得极冷。 外头还站着一个鲜于不颜,风吹起她的衣裙,衣裙上的莲纹像是活了一般,日光下很是惹眼,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是一接触到鲜于不颜那双冷淡的眼,一切热情皆回归原数。 太冷了,看谁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似的。 南禹民上前问道:“鲜于大人怎会在此?” 平日占星阁的人都是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就算她们忠于皇室,可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要让她们现身可是很难。 鲜于不颜并未看他,反而说:“寿王殿下,最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什么?” “出门的话,会错过好戏。”语调清冷。 由于带着面纱,南禹民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他敢肯定,面纱下一定是一张丑八怪死人脸。 南禹民从来不信占星阁里的人说的话,半敷衍地道:“本王知道了,多谢鲜于大人提醒。” “还有。”鲜于不颜又说。 南禹民一愣:“还有?” 鲜于不颜看了他一眼。 南禹民有些无奈,“你接着说。” “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 “……”她也是来警告自己的? 看吧看吧,自己明明没那种心思,却还是有人听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占星阁果然信不得。他的面色冷了七八分。 不想鲜于不颜这回身子一动,半侧身于他,面纱下似乎挑了笑,那双眸极美,带着少有的润泽,却如幽幽深潭,似乎看穿他所想,“我说的,不是王位。” “……那是什么?”南禹民鬼使神差的问。 “女人。”鲜于不颜又侧回身,又恢复方才的姿势,像个柱子一般。 女人? 她说得很轻,可是他却还是听到了。 鲜于不颜接着说:“王爷的劫难都是应女人而起,应女人而变。王爷还是不要再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那些? 是包括很多了。 鲜于濉是属于自己的,她肯定不会是鲜于不颜口中的“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那剩下的不就只有沐潇湘了? 他是有想过放弃,他屡次约沐潇湘出门游玩,可是都被沐潇湘拒绝或无视了,心里自然不平衡。她一个久居山村的孤女,自己看得上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想到这里,他的眸色深了深。 若不是因为红檀佛珠,他也不会如此给自己掉身价。 “还请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鲜于不颜接着说。 “什么?” 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南禹民接着道:“你方才说那些女人,本王只能想到一个,另外的可否请大人给个指示?” 此时,康正殿里出来了一个小太监,略有诧异的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很快低下头。 他道:“鲜于大人,陛下召你觐见。” 鲜于不略一点头,眼睛直视前方,“仇人也是女人。” 说罢,也不再理会南禹民,她抬脚朝康正殿走去。 周遭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可南禹民却感觉自己身上冷得可怕,如坠寒冬。 仇人,也是女人。 仇人是左苓。 她算个什么女人?她就是个被养错了的怪胎,东蒙王室的怪胎里较为出众的畸形怪胎之一,她连人都称不上,还算什么女人? 他不是没有听过左苓身上的传闻,甚至比一般人知道的还多。毕竟曾经是要做夫妻的人,他有义务去了解一二。 可是当听到那些传闻时,他的胃里直冒酸气,骨子里洁癖让他对这个怪胎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传闻说的确存在左煜和左苓两个人,他们是不同性别不同性格的两个人,只是他们共用的是同一个身体。 传闻说左苓好男也好女,行为浪荡。 传闻说左煜平时衣不蔽体,衣尽薄衫。 传闻说左苓和左煜的父母,是兄妹,以及东蒙其他皇室子女,皆是身份龌蹉。 东蒙国民风开放,到了王室内更甚,甚至有人撞见过左韫和左梵共享一榻,衣裳半遮。 虽然都是传闻,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算有真有假,却不会减少南禹民对左苓的厌恶。 那样一个恶心的,肮脏的怪胎,哪里来的资格拒绝自己? 况且自己因为她的逃婚而受到的耻辱,他此生难忘。 “要本王放过她,不可能。除非本王死,不,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她。”南禹民冷冷地道,握着玉扳指的手也越发用力,关节已泛青白。 他甩袖离去,没看到身后的殿侍露出的诡异笑容。 康正殿内。 看到鲜于不颜,南禹安的表情多了几分尊敬,“不知鲜于长老到这儿来,有何要事?” 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占星阁的长老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莫非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南禹安做了个猜测。 鲜于不颜只是握着宫女端来的热茶,冰凉的手掌方才有了些暖意。 理季节仍在夏,殿里闷热,可鲜于不颜却是一副很冷的模样。 “帝王星动,白虎星隐。”鲜于不颜开口。 简短八字,却让南禹安愣在当场,面色苍白。 白虎星说的是他,他知道的。 他有些着急的捉住鲜于不颜的肩膀,“不,这不是真的,对吧?” “陛下放心。”鲜于不颜拍了拍他的手臂,语调平缓无起伏,“白虎星还未真正隐去,还有补救之法。” 她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什么东西,一股冷意让南禹安迅速冷静下来。 “你说,你说。”他有些紧张的起身,心里却松了口气。 鲜于不颜从袖中拿出一个羊皮卷,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撑开羊皮卷,里头是一张地图,南荣国的每个都城都清楚的标出。 “帝王星所指的方向,在王宫的西北方。只是帝王星初现,臣也只能得到这一个大概。”鲜于不颜的手指摩擦着南荣王宫西北的方向。 白云城和阑城两个大城,自己一些附属的小城。 鲜于不颜的手指再往西北偏了偏,便是西凉国。 西凉国? 南禹安摇头笑了笑,四国之中就属西凉最落后,帝王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西凉国。 可是下一秒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忽然愣住了,脖子僵硬的转向身边的水泠城地图。 王宫西北方向,依次是寿王府,将军府,还有府邸建得稍远些的颜府。 每一个,都是虎狼之辈。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惹人误会 “王爷,前头的路被其他马车堵住了。” 南禹民本是打算回寿王府的,一路上还在想着鲜于不颜的话,脑中不住思索着什么。 鲜于不颜这人深不可测,似乎拥有什么魔力,让人忍不住对她信服。 她曾经是南禹民最嗤之以鼻的人,一个二八佳人,却整日神神叨叨地,活像吃不起饭而出来骗钱的神棍。 可是这个神棍,却说中了什么。 南禹民拧拧眉,掩下眼底的困色,“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洛坤领命,来去匆匆,没一会儿就带了消息过来。 “王爷,是沐二小姐的马车。” “沐潇湘?”南禹民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这逃了许久的小白兔,到头还还不是要落到他这口大锅里? 只要让他抓住了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纵使现在她千般不愿,可日后做成清蒸兔还是红烧兔,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洛坤疑惑,不知道自家王爷为何突然对沐潇湘这般感兴趣,却还是掩去心事,如实说:“是的,她的马车同荣国侯府南艾小姐的马车撞上了,南小姐如今正同沐二小姐讨说法来着。” 他想到方才南艾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那根本不是什么女子,而是猛兽,穿着华丽衣裙的野兽。 那沐潇湘瞧着根本就不是南艾的对手,洛坤真有些担心沐潇湘当街吃亏。 “王爷,不如咱们帮帮沐小姐吧?”洛坤半祈求道。 当然,他人微言轻,帮不帮还得看南禹民的意思。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南禹民素来不喜管闲事,如今自己这话说了也是白说。洛坤在心里默默为沐潇湘点了根蜡烛。 而他却不知,马车内的沐潇湘放下手中的《立足贵女圈一百法》,思索着上头的招数。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不战而退呢。 本来沐流光是要同她坐一辆马车的,可临时又改了注意,自己去坐一辆马车去了,说是宽敞,且将军府也不差这些钱。 自从发现自己的身份后,沐流光总是偷偷跑到地牢去看惠安公主,也不知打什么主意。而且和沐潇湘的关系,也越来越差了。 沐潇湘不予理会,反正沐流光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不会给自己的计划造成任何影响。 “去告诉南艾,若再挡着本王的路,就休怪本王不顾她父兄的面子,让她以扰乱秩序之罪去大牢里蹲几天。”南禹民没有说沐潇湘什么,反而将矛头转向了南艾。 洛坤却是诧异得不行,心想这还是他从前那个王爷吗? “还不行动?你想去牢里陪南艾不成?”南禹民见洛坤半天不动,冷言威胁道。 这时洛坤才反应过来,告了罪后又连忙去前头“疏通”。 南艾此时也看见了向自己走来的洛坤,心里猜到什么。 洛坤和南禹民平日里形影不离,只要其中一人露面的蛊,另一个肯定也就在这附近了。 想着,她用不起眼的小动作偷偷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表态,。她知道,自己父亲兄长和弟弟都在为朝廷做事,很是得力,想来南禹民也会多看重自己几分。 洛坤走至她身前,荣国侯府的婆子仍在对着将军府的马车骂骂咧咧的,像是不用尽这辈子的词汇都不会住口一样。 而将军府的人却并没有像这般泼妇一样只是听着,而后从中抽几句堵得对方哑口无言,只能厚脸皮的不做理会,接着为自家主子“讨一个公道。” “这也太胆小了吧。”洛坤看了眼将军府的马车,心想。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沐潇湘不过是从乡下接回来的孤女,无依无靠,在水泠王城里无依无靠,如今沐中成又不受待见,做缩头乌龟也是正常的。 南艾笑颜如花,“洛坤,你怎么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听到身边娇柔声音,洛坤没由来打了个冷颤,这声音着实腻人得慌。他看着南艾,恭谨地道:“南小姐,王爷说您挡着大家的道儿了,看在南大人的面子上,还请速速离开。” 明明做出一副恭谨地样子,可说出的话却是不卑不亢。 南艾的笑僵在脸上,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似乎看出些门道,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你说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自己是谁?荣国候府的嫡亲小姐,他怎么可以这么跟她说作对。, 洛坤勾唇一笑,眼中闪过狡黠,声音又放大了几分:“王爷说,南小姐你挡了大家的道儿了,请速速让开。” 声音不算大,可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嬉笑声打了起来。 他们本以为今日吃亏的必定是沐潇湘,可谁能想到会是高高在上的南艾? 难道寿王南禹民就不怕和荣国侯府的? 南艾听着人群的议论,一时间气白了脸,“你们给我闭嘴!” 她大声朝那些百姓道:“关你们什么事?一个二个都给我闭嘴!听见了吗?” 百姓如何能够罢休,两方骂得不可开交,若不是顾及南艾的身份,她们早就冲上去了。 洛坤被夹在中间,一时间为难不已。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都说好狗不挡道,南小姐若真要名声,就别被事情做得太难看!” “是啊是啊。明明是自己挡了路,撞了人家的车,还好意思堵着人” “她若真有心避让,也不会挡着人家沐小姐这么久。只是可怜了人家沐小姐了。” ………… 南艾的面色越来越白,失了血色,一片懊恼。 洛坤不留情面的说:“所候府选不了驾驶不好马车的人,王府不介意帮着找一位。” 这是羞辱。 “哼,不用。候府的事,不需要别人出手。”南艾紧皱着小脸,狠狠瞪了一下对面的罪魁祸首,方才收拾收拾离开。 见她不再纠缠,洛坤点略头,“恭送南小姐了。” 沐潇湘从马车窗口探出头,正好对上对方的夺命一瞪,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运气差南禹民不走在你身后怪我喽? 不过她也是庆幸,今日这一表现,她算是彻底看清南禹民了。一个不会怜香惜玉的木头男,连女儿家的脸面都没有给人家留下,还没有苏祁佑来得有趣。 苏祁佑:“……媳妇夸我了嘻嘻嘻。” “……” 想至此,沐潇湘也不敢耽搁了,让赶马车的车夫立刻赶马车,好让南禹民快点回到他亲爱的家。 道谢是要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可是她不想自己一个初做女子的人还没得到赞赏就被人下了脸面,所以想着快些离开的好。 反正待会儿能道谢,也不迟。 而洛坤本来是要去和沐潇湘说一下这是自家王爷的“特殊宠爱”,却不想还没动脚对方就想骑马一样跑得飞快,后边的车厢都快被颠成一个独立个体。 他收回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回到沐潇湘身边。 他打开车帘,就触到南禹民满含怨念的双眼,似乎在向他控诉着什么。洛坤心里咯噔一下,又默默地将头伸了出去,装王八装得很是自如。 “继续行路。”车内传来某人阴测测地道。 马车又恢复了行迹,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这时,不远处的转角处,某个女子也放下了车帘,嘴角挑起,似乎心情极好。 素来不近人情的南禹民居然出手帮了自己的“妹妹”,这实在不难让人想入非非。 环儿凑近她,“小姐,咱们还要去寿王府吗?” “去,怎么不去?三妹妹怀孕是大事,我自然要去看看。”沐流光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语调慵懒。 环儿点点头,探出头正要吩咐人继续赶车,却不想一个人朝她们的马车走了过来。 她认识这人,是颜夙身边的人。 那小厮递上一封信,道:“环儿姑娘,这是我家少爷给沐小姐的。” 环儿接过信,“我知道了。” 那小厮达成了目的,便就很快离开了,环儿将信交给了沐流光。 没一会儿,里头就听见纸张被撕毁的声音,以及沐流光的冷笑,“一个快被贬成芝麻官的人了,没资格跟我说这些。继续赶路。” 环儿很快从这件事从抽身而出,不再理会什么,吩咐车夫干净开车。 而此时,旁边的福满楼上。 一老一少正面对面坐着喝茶,老的面容粗犷,肤色比在场的人都黑了几个度,周身也环绕着一股子煞气,看来成年征战,浴敌无数。 此人正是沐中成。 而此时,他对面的是一个银蓝色锦装,肤白如玉,加上那不可忽视的独特气质,众人不由得被他所吸引了。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只是遗憾的是,男子带着一顶帷帽,白纱被风撩动,露出他高挺的鼻和含笑的唇。似初春的风,含着春日的暖,也带着冬日的寒。 通身一股高贵气派,寻常贵族不能与之比拟。 沐中成道:“公子,您有何事吩咐一声便成,何苦舟车劳顿,亲自前来?” 男子修长的手指绕着杯口打转,白玉般的指节同碧绿的杯色成映,很是赏心悦目。随后,便听到一个如寒冰融于春日,温润清沉地男声:“既然是探查国情,自然就没有闲杂人等的必要。”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兴趣使然 “既然是探查国情,自然就没有通知闲杂人等的必要。”他淡漠挑唇,语气里的不屑任谁都听得出。 国情? 现在还不是他的国家呢,他何来的勇气开口说这种蠢话?他老不死的爹给的? 对面的沐中成却是面色一僵,眼里怒火不由翻了两翻,桌底下的拳头也不由握紧两分,可面上却没有发作。 罢了,大事未成,那位主子还没有动,这位主子他就得忍着点。 日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沐中成摩擦着指腹,笑容讨好,“公子说的是,是小的逾越了。” 男子笑了笑,声音极淡,听得人心中泛痒,像羽毛扫过一样。 沐中成心中嗤了一口,明显是看不上这种文人的做作矫情的。若不是对方身份摆在那里,他还再想这种男子是不是如女人一样天生给人骑的命。只可惜,这家伙不是,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 他心中嘟囔道,似乎有些可以。 “那位左苓公主已经开始复活,准备向隐族出兵,沐将军你如何看待此事?”男子突然说。 隔着纱布,沐中成都能感觉到男子严重的嘲弄。 不过沐中成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他的嘴脸也泛起嘲笑,“她倒是野心不死,几年前被鲜于子淳重伤大创,如今竟又开始打隐族的主意,不知道这回鲜于子淳会不会放过她那一条贱命,呵。” 那件事他还暗地笑话了左煜许久,不知天高地厚。隐族在短短几年内忽然壮大起来,不再软弱可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鲜于子淳以雷霆之势游走于各国之间,不知提了什么条件,让四国的君主对隐族有了财力物资的支援,甚至归还了一部分土地,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隐族要恢复中云国号,再次成为这片大陆的第五国。 却不曾想,隐族就此止步,没有复国。 可它的势力却比从前更甚,鲜于子淳把隐族从内部打造成了一个铁桶,看着绵软,可一进到内部,不脱成皮是出不来的。 年轻的左煜吃了心高气傲的亏,偏生要进去闯一闯,那时候沐中成也想沾一些这个新将的光,便派了自己的人混到左煜的小队伍里,自己也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想他实在是高看了左煜,低看了鲜于子淳。 自己的人全部折损不说,左煜也受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 如今她又想来一遭,可不就是不长记性? “这点你错了。”男子笑了,将身上的蓝衣松了松,透些气。“如今左苓公主出手,是看准了时机的。而且她肯定会拿下隐族。” 男子说得风轻云淡,可偏生那气势却压人一头,和上位者差不了多少。 而且比起南禹民来,这家伙更像一个上位者。沐中成心头微震。 “不可能,公子可不要那这种事说笑。”沐中成干干地笑了两声,显然将男子的话听了进去,此事如鲠在喉,“隐族只要还要鲜于子淳在一天,那就没有我们动手的份……” 可话刚说完,沐中成却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停了下来。 男子勾了勾嘴角,诱红如染血樱,带着极致的妖冶,颇有艳势,“你也说了,前提是鲜于子淳还在隐族内部。” 沐中成眉头一紧,心里忽然突突地跳。 对所有人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无论四国之中哪一方的势力得到隐族那个枢纽,那必定是得一大助力。 “那左苓代表的是东蒙吗?” 沐中成盯着杯中茶水半天,才缓缓地道。纵使他掩饰得极好,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微颤。 男子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谁知道呢?揭穿左苓性别的是左煜,害得左苓失去双亲也是左韫,关押左苓的也是左韫,让梦参养着左苓的,也是左韫,如果没有左韫的许肯,你觉得左苓能从梦参手里逃出来?” 左苓的人生里,皆有这人的参与。他作为左苓的弟弟,不比左苓差,心计比起左苓更为毒辣,心思难以琢磨,比他的父亲,更加难对付。 左韫擅长做背地小人,明面君子,偏偏他的马脚难捉,未来可称大敌。 沐中成思索着男子的话,不由蹙眉。 他想到了之前的传闻,左韫对自己的皇姐左苓有这莫名的狂热,左家皇室本就浪荡,不顾伦理纲常,传闻他们的先皇和先皇后就是兄妹,所以左韫对左苓那种执着,也未必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左苓和左韫达成了某种协议呢? 两个最为棘手的手撞在一处,强强联合,四国之内还能找到对手吗? 沐中成有些头疼,自己曾经逼得左苓的生母上吊自尽,如今南荣皇室已经要放弃他这个暮年将军了,没了南荣作为后盾,他还能活多久? 男子似乎看透他所想,循循善诱道:“将军,现在隐族这根骨头正香得很呢。您若是不快点出手……那北临和西凉那两个小国……” 沐中成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目光深邃不知所想。 如若自己再拼一把,有一半几率成功。左苓会放过他吗? 不会的,她恨不得杀了自己,把自己的头颅挂在她父母的墓碑前。 可若自己坐以待毙,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孰轻孰重,他看得清。 “多谢公子提醒。”沐中成起身,拱手道。 男子也起了身,笑了笑便离开了。那股威压离开之后,沐中成便有些颓气地坐回位置上。 心中开始思索自己的前半生,如果自己当初没听从左韫的算计,那自己现在也没必要活得这般狼狈。前有南禹安这头猛虎,后有左苓这头虎视眈眈地饿狼,他没得路可以走。 良久,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深深叹了口气。 想到自己的打算,他知道沐潇湘要再嫁给南禹安已经不可能了,沐流光也不可能再嫁给颜夙。南荣这个国家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而这两个女儿将作为他的筹码。 无论哪一个主子胜,他都可以得到一个保障,一个活下去的保障。 可是他却忘了,除了猛虎和饿狼,还有一只飞在他头顶上的雄鹰。雄鹰看透一切,等着所有人都拼得筋疲力尽,他便俯冲直下,将所有人都丢入无尽深渊。 …… 沐潇湘下了马车,再次来到寿王府的门口,心里有点紧张。 许是因为之前在寿王府输钱输得厉害,她每次接到沐雨韵的信都要拜个深,生怕对方又把自己邀请过去打竹牌。 想到曾经威名赫赫地东蒙太子左煜,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竹牌弄得头痛不已,就更加头大。 哎,她还是比较想念做太子的那段时间。再不济,她也想念做左苓的那段时间,起码那时候没人敢找自己打牌。 不过今日,好像多了一个受害者。 沐潇湘转头,一辆马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下。她知道沐雨韵的牌友有哪些,这人肯定是新来的受害者。 她在心里默默为受害者点了根蜡烛。 “受害者”颜悦由丫鬟搀扶着慢慢下了马车,抬眼就看到沐潇湘对自己投来“怜悯”的目光,心里莫名,还是友好的上前,“沐小姐,你也来了。” “嗯。”沐潇湘没有想到会是颜悦,自己之前同她见过,对方性子绵软又内敛,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受害者。 沐潇湘:“你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可是生病了?” 比起前几日的红润活泼,颜悦看起来的确憔悴了许多,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颜悦听到对方温声的询问,想到前几日罗君浮亲切地叫对方“潇湘”的模样,又想到自己的家族对罗君浮的抗拒,心里一酸。她勉强扯出笑,“我没事,多谢沐小姐关心。” “没事就好。”见对方不欲多说,她便不再开口问一下。 罢了罢了,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朋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颜悦要进寿王府,可沐潇湘却没有动的意思,她有些疑惑,问:“沐小姐不进去吗?莫要让侧妃娘娘等急了。” 接到沐雨韵的来信时,她也是莫名其妙的,自己平常和沐雨韵以及将军府的人都不太熟,也不知沐雨韵是在搞什么名堂。 她本是不想来的,可是自己被关禁闭数日,不能再向从前那样自由出府去蹲罗君浮的点。好不容易有一个出府的借口,她怎么可以错过? 打着来寿王府的旗号,想必君长戚那个讨厌鬼也不会阴魂不散地来逮她回去了。 沐潇湘:“我姐姐还在后面,我等等她。” 原来如此。 颜夙看了眼寿王府的匾额,咬了咬唇。她和沐雨韵不熟,不想自己一个人进去。 她看了一眼沐潇湘。 就算是情敌,为今之计也只得依附于她了。 嗯……就当做暂时的和解? “沐小姐,不如……咱们做朋友吧?” 沐潇湘听罢,愣了愣,随后笑道:“好啊。” 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搞什么名堂,可是看到对方眼中并无恶意,整个人又像一只小白兔一样可爱,她便答应了。 就当养个宠物吧。 颜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冷尸新婚 彼时的颜悦还不知道自己在沐潇湘眼里只是个吉祥宠物一般的存在,无非就是那张脸太良善可欺了些。 她不时偷看沐潇湘,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来。沐潇湘真的不算好看,只能说是带着不属于南荣女子的英气,特别是她的眼神凛冽带霜,好似藏着什么秘密一样,可却偏偏让人探寻不得。 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很自信的感觉,不是那种从乡下带来的自卑和懦弱。这大概,就是罗君浮喜欢她的原因吧。 颜悦想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嘴角,希望能拥有和沐潇湘一样的自信微笑。 正当她与自己的嘴角搏斗时,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达寿王府门口。 其中一辆看着便觉得尊贵,隐隐之中透着一股贵气,不用猜就知道里头做的是谁。另外一辆和沐潇湘的差不多,大概就是沐潇湘要等的人了。 南禹民和沐流光一前一后出了马车,同沐潇湘等人互相问了安。颜悦总觉得有些不对,她分明看到南禹民看到沐潇湘的一瞬间,眼里迸发出一种异人的光亮。 大概是错觉吧。 她又想,在辈分上南禹民算得上是沐潇湘的妹夫,他会觊觎自己的妻子的姐姐?再说南禹民不喜女子,从前太后逼着他成亲他都宁死不屈,如今又怎么会自己的亲戚来电? 这样一想,颜悦真觉得自己想多了。 几人一齐进了寿王府,她和沐流光以及沐潇湘跟在南禹民身后,皆不敢多发一言。 “沐潇湘,你没有什么话想说的?”静谧的空气被南禹民的一句话打破。 身后三人皆是一愣,有些莫名的面面相觑。 沐潇湘便道:“方才多谢殿下替臣女解围,不然臣女肯定要错过侧妃娘娘的约的。” “侧妃的约?”南禹民捉住其中重点,原来对方不是特地来寿王府寻自己的? 他有些失望,从前哪个女子见了自己不是恨不得投怀送抱,怎么现在自己还没一个下堂妇有吸引力? 不过南禹民转念一想,一个王爷,一个侧妃,孰轻孰重沐潇湘肯定是知道的。对方大概是有碍于自己和她的那层关系,怕引人口舌,才一直拒绝自己。 想到这里,南禹民的心里就舒坦几分。 一瞬间,后头三人就感觉南禹民身上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沐流光替沐潇湘答道:“正是,侧妃娘娘来信说怀了孩子,不好往娘家走动,思念姐妹,才约了我们来。” 说着,她偷偷观察着南禹民的脸色。 而在听到孩子二字后,南禹民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带着隐忍的怒。 一瞬间,自己的计划被沐雨韵破坏得不成型。 沐潇湘看着前头男人泛白的指尖,挑了挑眉,原来是真的。 沐雨韵是真的怀孕了,可这南禹民似乎不大喜欢这个孩子,想到来时老夫人的交代,一时间觉得这件事有趣极了。 “你们好好陪陪她,她孕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心情也糟糕得很。” 南禹民寒着声吩咐道,随后走了另一条岔路。 “恭送王爷。” 只要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南禹民的不对,对方说变就变,只怕有的人要遭殃了。 三人心中思绪各异,沉默着来到沐雨韵的院子。 还未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的阵阵笑语。沐潇湘忽然觉得这声音熟悉得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未看到,旁边的沐流光勾起的笑。 由下人通传过后,屋内的笑声一下就停了,雁过都留痕,可这声一下就收得干净,有些诡异。 三人进入屋内,“臣女请侧妃娘娘安。” “快起快起。”沐雨韵清亮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听得出来心情极好。 沐潇湘低眼间瞥了瞥,除了上头的沐雨韵,屋内还有一个女子,湖蓝色的裙边,粉蓝色绣蝶戏花鞋,蝴蝶的翅膀上各有几颗珍珠做点坠,还有几颗反光的宝石。 她想起初到将军府那一天,沐雨韵给自己介绍得一群贵女。 白芷去得早,开场就升天,所以不可能是白芷。 思绪方才断罢,一个橙色裙边就朝几人飘来,迎面便是一股淡淡的荷香。 “好姐姐,盼星星盼月亮我可终于把你盼来。”沐雨韵说着,一把扶起沐流光,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沐流光早有应对,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都快做娘的人了还这般没大没小的,也不怕人笑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人关系极好,反倒是那沐潇湘,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估计是融不进姐妹中间了。 想到这儿,颜悦看着沐潇湘的眼光中多了两分同情。 感受到颜悦投来的目光,沐潇湘有些哭笑不得,二人对视一眼起了身。 “我可是寿王侧妃,谁敢笑话?”沐雨韵拔高了声音,骄傲的挺了挺平坦的肚子,“再说王爷就喜欢我这样的。” 说完,她有些得意的看向沐潇湘。不料对方反应平淡,盯着旁边开得极盛的蝴蝶兰出神,眼底有淡淡的喜意。 颜悦坐在沐潇湘旁边,清楚的感受到了沐雨韵对这个姐姐的不喜,可沐潇湘却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反倒被那一盆蝴蝶兰吸引了视线,不由替她担忧。 这沐潇湘是真傻还是假傻?颜悦暗暗捏了捏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不要去提醒沐潇湘什么,省的惹祸上身。 沐雨韵也感觉到对方根本没理睬自己,自己反而像个跳梁小丑似的,面上燥的厉害。 刚要发作,便被旁边的沐流光拉住,她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沐雨韵的手背,眼神别有深意。 “沐小姐,又见面了。” 这时,身旁响起蓝衣女子的声音。沐潇湘抬起头,才发现原来自己今日那个把自己堵在街上,后又被南禹民下了脸的南艾。 姓南的人穿蓝色都这么好看的吗?沐潇湘在心底小声的感叹了一句。 南艾不知沐潇湘心中所想,刚要说话就被沐潇湘打断。 “原来是南小姐,之前还未认出来,到一听你说话,我便认出来了。”沐潇湘笑眯眯地道,小脸上多了几分做作的天真。 南艾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旁边的颜悦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沐潇湘淡淡品了口茗,眼底亮晶晶的,看来很满意这茶水,她接着道:“南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你在街上那般大的声音,我不用出马车就听到了。刚刚见到南小姐还不敢认,现在一听这声音,我就有了底儿,原来真的是你。” 一瞬间,南艾的脸就变得难看极了,若她的眼光是把刀,那沐潇湘肯定当场归西。 颜悦摸了摸鼻子侧开头,强迫自己忍住笑。 她想着沐潇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原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能怼则怼,有点刚。 “那还不因为你堵了本小姐的道儿?”南艾气结,咬着牙恨恨地道。 上头和沐流光姐妹情深了一会儿的沐雨韵也跟着说:“是啊二姐,南小姐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想来是被气急了。” 气? 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 沐潇湘差点被气笑,“侧妃娘娘有所不知,南小姐挡的可不是臣女的路,而是王爷的路,旁边那般宽敞的道儿不走,偏偏堵在王爷前头,谁知道是不是……” 话还说完,她眼珠子转了转,话锋一转:“臣女从小在乡下长大,心思直,侧妃娘娘莫怪。” 可就算她如此说,也减不去沐雨韵脸上的戾色,显然是将沐潇湘的话听进去了。 沐潇湘就算有一千万个胆子,也不能拿南禹民当挡箭牌,除非的确有这事。一想到这话和刚刚南艾说的大相庭径,沐雨韵想到什么,看着南艾都有杀人的心了。 我拿你当姐妹,你却觊觎我男人? 过分了嗷。 南艾有些发颤,她万万没想到沐潇湘居然敢当着沐雨韵的面当挡箭牌,还顺便把所有的箭都弹自己身上。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喊得那般嘹亮,全让嬷嬷代言好了。 …… 另一边,南禹民再次进入那个密室。 外头艳阳高照,热得人汗流浃背,而里头却阴冷如窖,恨不得将人骨子里那股气都冻住。 南禹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心里对此事满意得很。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自己的爱妻,他冷漠的眼角都不由带上了笑。 多少情真意切,是寻常女子不曾看到的,那满目柔情,看着便让人面色颊烧。仿佛心里牵念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恨不能与之骨肉缠绵。 可若是让南禹民的那些爱慕者知道,她们心中至高无上,圣洁如神的南禹民,心里爱的却是一具尸体时,又会如何呢? “阿濉,本王来看你了。”南禹民柔声道,满腔爱意皆揉此中,是外头女子绝对得不到的。 而此时,他口中的阿濉,正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嫁衣上绣着金凤,高贵冷艳。 鲜于濉被人摆出了端坐的姿势,青白修长的手指上蔻丹艳红,在南禹民看来,那真是极致的诱惑了。 女子盖着盖头,如新嫁娘一般。两边的柜子上插着红烛,因为温度太低而没有点燃,四周用夜明珠照明。 女子身后的床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冷光。 南禹民没有掀开盖头,如新婚夜一般,覆住鲜于濉僵硬冰冷的手,许下承诺:“阿濉,我会对你好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红檀佛珠 “不知王爷唤臣女来此地,有何吩咐?”沐潇湘有些疲惫地道。 她总觉得南禹民是上天派来给她添堵的,刚刚好不容易让其他人少一点对自己的怒火和不满,不想南禹民却直接派了人来寻她过来。她几乎能想象到沐雨韵和南艾的恨不得杀死自己目光,背部凉嗖嗖的。 幸好南禹民还没有傻到约自己在书房见面,不然她真的可以死好几次了。沐潇湘想着,不自觉转了转手腕上的红檀佛珠。 “坐。”南禹民昂了昂下巴,下人极有眼力见的端了茶。 正当沐潇湘端起茶杯,南禹民的眼睛不自觉地扫了一眼那佛珠,便道:“本来是想约你在书房见面的,可是书房如今正在修缮,本王便选了此地。” 沐潇湘抬杯子的手一顿,眼睛看了一眼自己周围,郁郁葱葱的竹子,清凉解乏,使人心情怡然。 她不动声色,微笑说:“此地很好。” 比书房好,起码出什么事别人也敢看。而那个书房有的人则是闯也不敢闯。 “王爷还没说,寻臣女来有何事呢。”沐潇湘提醒道。 她总感觉对方有意无意一直在看自己的手,目光炽热。 炽热,她没感觉错。 她想起容羽说的,有的人会痴狂于一种特殊的东西,甚至以此为乐。 她又收回手,“王爷。” 他刚才的确看呆了,再抬眼时已经恢复平静,又是那一抹不可揣测和直视的深潭,“本王寻你来,是有要事与你相商。事关你的未来,你的性命。” 未来?性命? 有什么比在仇人面前大摇大摆更刺激的? 仇人不仅认不出你还替你担忧你的未来和性命。 沐潇湘挑了挑眉,不明地开口:“我父亲可是堂堂镇北将军,我自然一生锦绣,一世长安。” 在以前的那个沐潇湘看来,沐中成是她的一切,只要有沐中成,她的未来必然似锦繁花。 南禹民露出一丝笑意,心里已经觉得沐潇湘是个好拿捏得住的,不免开始轻敌,“是吗?那如果是你的父亲出了事呢?” “王爷,你怎么能如此诅咒臣女的父亲呢?”沐潇湘皱了皱眉,似藏不住那不悦,一切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她的拳头微微握紧,似乎会随时冲上来给南禹民一个拳头。南禹民差点气笑,对这个喜形于色的小女孩有了些好感,但还是摆出严肃的表情,“本王说的是实话。” 说着,洛坤端上来几张信纸。 沐潇湘不明,咬了咬手指,“王爷,这是什么?” “你识字吗?” 沐潇湘摇了摇头,“还未学呢。” “这些是本王截下来的信,你父亲写的。”南禹民解释道,他将信拿起,指了指落款的印章,“熟悉吗?” 虽然不知道南禹民要搞什么名堂,但沐潇湘还是凑过去看了看,不由得有些诧异,“是父亲的私印!” 当初沐中成写了很多给她的信,落款处皆是这种私印。 “这些是父亲写给的谁的?”沐潇湘疑惑地问。 南禹民知道她自小住在庄子上,不通文墨,就在刚才还有亲姐妹寻她的事,让她难堪,今日若不是自己她也没那么快脱身。 沐潇湘不知南禹民所想,却猜不透这男人的心思。 方才的书信她大概扫了一眼,是之前自己从沐中成的书房中截取的那一些,自己大概知道了沐中成的计划,书信也就放回去了,没想到又落到了南禹民手里。 哎,不得不说沐中成是真的老了。书信都不知道看管,以为藏地缝缝里就安全得很,还不如直接烧掉呢。 越看越糊涂,自己也不由得替他着急。 南禹民问:“要本王读给你听吗?” 他看着沐潇湘,嘴角勾起一抹笑,可这笑在他脸上却显得有些违和。 不是发自真心,倒像是刻意,今天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刻意一般。 再一个就是他常年不苟言笑,面部大概不能适应他的和颜悦色,有些不给力。 沐潇湘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嘴上却乖巧地说:“咱们私读父亲的信,不好吧?” 说着,就看到南禹民眼里多了层暗色,“本王自然知道,这信是有人悄悄送来给本王的,若不是凭那私印,本王也不敢看。” 沐潇湘白眼x2,人家藏在地缝缝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说到你这儿就到你这儿?蚂蚁搬打? 她自然是不信南禹民那套说辞,面上多了丝犹豫。 南禹民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期待,隐忍和无措。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父亲怎样安排你的未来吗?”南禹民诱哄她。 每一个少女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如果让她们知道,自己的亲人准备拿自己当一件物品,在各个权贵怀中打转,只怕会吓得花容失色。 从此一蹶不振。 他是很乐意看到这种状况的,毕竟他也是一个人,若换做他,他自然也会做这种选择。从众多儿女中牺牲一个,便可以换得别人求不来的地位和权势,谁会傻到和地位权势这种东西过不去? 沐潇湘也一样,她听到南禹民的话之后露出一丝茫然,随后就是期待,闪闪发亮的样子。 迟疑半晌,她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南禹民的眼底闪过一丝淡薄笑意,随后拿起信纸开始念了起来。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醇厚得像一杯美酒,平常人听怕是得听化了去。 可沐潇湘却不觉得,因为左韫和自己的其他几个皇弟的声音比南禹民的好听多了,苏祁佑或许可以一战。 不得不说,自己的思想跑偏了些许,可内容也听了不少。幸好和自己看的是同一批,内容自己也记得住。 沐中成已经开始打算着,战乱之时,举荐家里的女儿去和亲什么的。 又或者教女儿一些媚术,专门在各个大人面前走动,陪着吃喝玩乐,陪着昏天地暗。这方法一开始是给沐流光准备的,可是因为自己的回来,这事儿的箭头就指向了自己。 他要保命,却只想得到自己。 沐潇湘的眼里已经包了一汪泪,随时都可以落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砸出一朵花儿。 见着反应,他无声的勾了勾嘴角,慢慢坐到沐潇湘旁边。 他揽过沐潇湘的肩头,低声哄道:“莫哭了,对眼睛不好。” 沐潇湘顺势靠上了他的肩膀,将脸埋了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快忍不住笑出声了,破功就得让他怀疑。幸好,对方自己过来当人肉枕头的。 南禹民的身子因为她的靠近先是一僵,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背,感受她的无助微颤。 若是外人见了,必然是要掀起一股滔天巨浪来的。堂堂寿王,居然抱着自己侧妃的姐姐? 是爱的迷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胸前温热,带着湿意,南禹民面色未变。 内心却是,心疼衣服。 “潇湘,你手上的这个佛珠……”南禹民手顺势向下,将沐潇湘手腕上的红檀佛珠褪了下来。 一瞬间,一股冷意从尾椎骨升到南禹民脑袋里,脖颈上像是被人架了一把刀子,某人含笑的眼里闪过凉薄的杀意,薄薄的刀刃似乎划破了他的皮肤,南禹民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随着红檀佛珠的褪去,沐潇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忽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一个人。 一个人? 这种想法让她莫名害怕,她迅速抢过红檀佛珠,套回自己手上,心里那一阵莫名的颤才停下。 沐潇湘从他的怀里脱开身,跪下请罪:“还……还望王爷恕罪,这佛珠对臣女意义非常,臣女不能轻易脱开身的。” 不知为何,那股心颤是停下了,可身体里那股冷意,却怎么也没有消散下去。 可是沐潇湘却觉得那冷意熟悉得很,她很想要去亲近亲近。 这种失控的感觉,真是这太可怕了。 她紧紧攥住佛珠,希望能得到一丝安慰,还不等南禹民回话,她就说:“臣女告退。” 说完,她快步离开。 似乎沐潇湘已经离得很远了,那股压迫劲儿才从南禹民身上消失。 他感觉脖颈间流下什么,黏黏的。 手指沾了一点,鲜艳的红色很是刺目。 这个是警告? 谁的警告? 南禹民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伤口处还带着凉意,却凝不住温热的血。 索性没有伤到脉搏,血一会儿就止住了。 可南禹民却再也忘不了那种被抵着脖颈的压迫感,不是惧死的害怕,而是对一个强者本身的敬畏与惧怕。 沐潇湘想要离开,离开寿王府这个地方。 一路上她死死攥着佛珠,生怕它再脱离自己的身体,自己又要去面对那莫名的感觉。 马车里,容羽原本还在闭目养神,便听到一个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还没反应过来呢,沐潇湘就上了车。 她面色惨白,眉头无助地皱着,像是收了什么惊吓一般。 这样的她,容羽还未见过。 “镜子。”她说。 “什么?” “我需要镜子。”沐潇湘低声说。 容羽愣了愣,从马车隔层里拿出一面掌中镜,是时下非常流行的水灵镜,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颜色鲜明。 镜中的人,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奸情 夏狩前一天,罗君斐和罗君浮约了沐潇湘出来。 沐潇湘将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也一齐带上,这是她和罗君斐的交易。她相信罗君浮不会让自己失望的,毕竟他内里还不是纯粹的恶。 这种半好半坏的人,最适合做朋友。 “潇湘,看这边!” 刚上楼,就听见某人带着喜悦的声音,转眼就看到罗君浮在靠窗的位置朝自己招手,如果不是罗君斐在旁边,沐潇湘有一种对方会对自己大鹏展翅的错觉。 沐潇湘走过去,坐到避阳的位置,对罗君浮说:“我以为只有你弟弟来呢。” 罗君浮听罢,嘴角抽了抽,“那我好像很打扰吼。” “哪里的事,我说着玩儿呢。”沐潇湘说着,结过罗君斐递过来的茶杯,里头是凉茶,最是解暑。“多谢。” 虽然罗君斐外头冷得很,内里也腹黑,可终归还是个贴心可人的弟弟啊。 她有些羡慕,如果自己的弟弟也是这样的话,自己指不定宠上天。可惜左韫那家伙外表装得倒是道貌岸然,内里已经黑到发臭了。 左韫:“……”我恨。 “不客气。”罗君斐把玩着手上的戒指,并不多说话。 他左手的食指和无名指上各戴了两尾银质宽戒,上头简单的勾勒了一点图案,没有镶嵌什么耀眼的宝石,显得质朴又神秘,罗君斐的手指本就修长莹白,很适合这种戒指。 “怎么样?那戒指好看吧?”罗君浮见沐潇湘多看了一眼罗君斐手上的戒指,挑挑眉开口。 沐潇湘点点头,“很棒。” 的确很棒,她以前也有这么一些戒指,不过全是左韫送的,虽然心里喜欢得紧,但她从没有戴过。她无数次想象过戴上那些戒指是什么感觉,可手指还没碰上就想起左韫,一下便作罢了。 “吃饭了吗?”罗君斐忽然问。 沐潇湘摇摇头,“最近府里出了许多事,没有心情。不过这家酒楼的香酥鸡闻着味道不错。” “你去点些菜。”罗君斐的腿碰了碰罗君浮的腿,没什么尊敬。 但罗君浮似乎很高兴,没有怀疑什么就下去找店小二了。 沐潇湘笑着问:“你在家也是这么使唤你哥哥的?” 罗君斐抬头看了她一眼,将膝盖上的一个盒子推到沐潇湘面前,淡淡檀香弥漫。“那是他合该做的。” 合该? 沐潇湘挑挑眉,并未多问,打开了盒子,面上不由闪过惊艳之色。 里头赫然躺着两个做工精巧弓弩,比一般的弓弩小,适合她用。上头还细致的绘了几片竹叶,还各镶嵌了一颗墨绿色的宝石。 握柄处被打磨得很滑润,不糙手,握起来还带着淡淡的温。 沐潇湘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弓弩,精细体贴之处不难看出做工之人的细心。 “谢谢你,我很喜欢。”沐潇湘拿起弓弩试了试手感,很是妥帖,像是专门为她打造一般。她心里喜欢得不行,爱不释手。 看着沐潇湘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欢喜,罗君斐连日来的阴沉也散了不少,“你喜欢就好。” 答应她的事,自己也算是做到了。 罗君斐有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知道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总有能帮到人的一次。 在罗府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一个废人,眼里的那种眼神藏不住,他看着心里烦躁,也不安惶恐。 他不想做一辈子的废人,就算腿脚不便,他也想为自己活一次,起码要让自己的人生绽放花朵。 “对了,我差点忘了。” 沉浸在欣喜之中的沐潇湘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差点忘了答应他的事。她从袖中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情报,递给罗君斐。 “里头是她的计划。”沐潇湘直接开口说。 罗君斐皱了皱眉头,“那她……” “是黄柔。敲诈了王香月的父亲之后,被王香月的父亲雇凶杀害。”沐潇湘顿了顿,抬眼看到罗君斐的手握紧几分,又接着说:“只可惜她没死成,阴差阳错被王香月母女所救,后来又收为义女,只怕现在那王老板每天生活在恐惧之中……他最近的生意亏了许多。” “这些我都知道。” 罗君斐将信纸放入袖中,面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和罗君浮的人畜无害不同,他的笑意透着势在必得,计谋之味藏匿其中。凛冽锋锐的眉眼弯了弯,落了烟火气。 沐潇湘也跟着笑了,纯粹是觉得有趣,日后想起自己也曾参与其中,便是一番愉悦。 眉眼冷峻的蓝衣少年毫不掩饰地展露笑容,旁边的少女也跟着笑了,树影斑驳地投在二人身上,手边落了许多花瓣,画面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这一幕落入对面的颜悦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气得牙痒痒,心里直骂沐潇湘不知羞耻,勾搭完罗君浮够大南禹民,现在又去勾搭罗君浮的弟弟,亏得罗君浮这么傻气的喜欢她。 颜悦替罗君浮不值,就算只是商人之子,他的感情也不能被如此玩弄。 沐潇湘这个人,着实可恶。 她一定要旁罗君浮看清沐潇湘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的真面目,不能让他继续陷进去。或许由此,罗君浮也能注意到自己也说不定呢。 “妹妹。” 身边的颜夙皱着眉咳了声,希望能唤回颜悦的神智。 他就知道,这几日颜悦刻意表现出的乖巧没什么好事,今日带着她出府,她就直接带了自己到这酒楼来,对面酒楼就坐着罗君浮。 现在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对着自家妹妹痴迷的眼神无语。 罢了罢了,自己费再多口舌也没用,还不如用现实告诉她呢。 颜悦回过头,眼里亮晶晶的,“哥哥,我听说对面的……” “香酥鸡好吃,对吧?”颜夙接过话。 颜悦一愣,又很快点头,“是的是的,不如我们……” “我已经找人买来了,喏,来了。”他眼角瞥见正在上楼的小厮。 话音刚落,小厮就乖巧地把对面酒楼的招牌菜香酥鸡放到颜悦面前,面上讨好。 颜悦哭丧着一张脸,“哥哥……” “怎么?又不要吃了?那可不行哦,买都买来了,不能浪费。”颜夙笑眯眯的打断颜悦的话,偏偏那温和的眉眼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每一次都这样,明知道自己说不出那种狠话。 颜悦苦着脸夹了一筷子香酥鸡,愤恨地塞进嘴里。 哭唧唧,哥哥最坏了。 见目的达成,颜夙的心情也放松几分,食指大动,不由多吃了几口香酥鸡。 这会儿,对面的罗君浮终于点完了菜,又坐回了原位。 颜悦在心里默默祈祷,快发现沐潇湘和你弟弟的奸情,打死这对狗男女,迎来新人生啊! 不想罗君浮却凑到沐潇湘面前,和沐潇湘有说有笑的,说不出的和乐。 颜悦气愤地戳爆了面前的鸡脑袋,恨不得用鸡脑袋打醒对面那个瞎了眼的美男子。 由于罗君浮的到来,罗君斐又恢复了那一副冷冽模样,冷眼看着沐潇湘和罗君浮有说有笑的,好看的手指在杯口不停打转。 在颜悦看来,罗君斐这是吃醋了。 吃醋棒啊,吃醋好啊!快冲冠一怒为红颜,和你哥哥抢女人啊! “妹妹,你能好好吃饭吗?” “天啦!罗公子居然为那个贱女人拿糕点,我醋了!”颜悦眼睛一瞬不离地盯着对面,手上不停地用筷子打着圈圈。 颜夙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自己的妹妹这是魔怔了,自己得吃点香酥鸡压压惊。 没想到自己还没碰到香酥鸡,香酥鸡就落到自己妹妹手里,只见她用吃人的目光盯着对面,大口大口的咬着手里的香酥鸡。狼吞虎咽的暴徒吃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府里不给饭吃饿急了才跑出来抢食的庶女。 魔怔了。 颜夙差点甩筷子,这饭没法吃了。 而此时的对面,几人相处得很是和谐。 饭菜细致,做得慢,罗君浮便让人先上了一盘糕点,给沐潇湘垫垫肚子。 他仿佛一个慈祥的老父亲,刚才沐潇湘说没吃饭,他就以为是好几天都没吃饭,心里一直念叨着这苦孩子瘦了。 罗君斐看着自己哥哥的目光越来越慈祥,心里泛起阵阵疙瘩,还能再恶心点吗? “潇湘,阿斐的宝贝盒子怎么在你这儿呀?你小心些,碰坏了他可是要心疼的。”罗君浮这会儿才终于注意到放在沐潇湘腿上的东西。 以为是罗君斐好心借给沐潇湘看的,想到自己前几日不小心碰到这些东西时罗君斐的黑脸,便忍不住给沐潇湘提醒。 到底是哪家人这么好福气,能得到阿斐亲自做的东西呢? 今日罗君斐准备带着这东西出门,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见到这神秘的人,才不顾禁令磨着罗君斐一起来。 不等沐潇湘回答,罗君斐便先开口说:“那是我送给她的。” “什什什什……什么?”罗君浮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嘴里的声音拔了几个高度。 对面的颜悦咬着鸡骨头嘀咕道:“我就说他们有奸情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世纪修罗场 号外号外,罗君浮撞破沐潇湘与自己弟弟的奸情。 等待沐潇湘的将是一个可怕的惩罚,颜面尽失,众人唾弃,以及一场社会人的毒打。最后常伴青灯古佛,一生为自己的过错恕罪! 颜悦在脑海里构想了沐潇湘的一生,面上的笑容愈发诡异。 颜夙捧着白米饭,心里已经想好了为自己妹妹驱邪的法师该找哪一位。 而这时,颜悦满怀期待看向罗君浮,期待对方狠狠给沐潇湘一巴掌,然后当众揭露她的罪行。不想她看到的却是罗君浮露出开心又匪夷所思的笑容,兴高采烈的和沐潇湘讨论着盒子里的东西。 我要的愤怒呢?颜悦擦了擦眼睛,看到的还是罗君浮的笑颜。 嘤嘤嘤,为什么? 肯定是沐潇湘掩藏得太好,又用花言巧语骗过了罗君浮,奸情就这么被隐瞒起来了。可怜的罗君浮,现在肯定什么也不知道,还傻傻的对沐潇湘好。 颜悦一想到罗君浮此时肯定一口一个潇湘的叫着,便忍不住为罗君浮掬了一把辛酸泪。 我可怜的罗公子呦…… 颜悦一边想着,一边去夹菜,却夹了个空。 她看了看方才还有满满一只鸡的碗,现在干干净净又空落落的白瓷碗,想到什么,幽怨的看向颜夙。 捧着白米饭的颜夙:“???” “哥哥,你也太能吃了吧。”她幽怨地扒拉着空碗。 颜夙:“……”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下一秒,颜悦便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哥哥我想吃香酥鸡。” “我这就唤人去对面……” “咱们过去对面买吧,那里卖着好多香酥鸡,要多少有多少!如果能在二楼吃,就更好了!” “可是这些咱们还没吃完……” “这有什么难的?小安小全,把这些饭菜拿出去分给那些乞丐!走哥哥,咱们去吃香酥鸡!” “可是……” “我听不见。” 就这样,颜悦拉着自家“出口不成章”的哥哥跑进了对面的酒楼。 刚才目睹了颜悦啃完一只香酥鸡的众人:“……香酥鸡的美味,我也想知道。” 刚进酒楼,店小二就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客官……” “一楼没座位了对吧?”颜悦及时打断他。 “其实……” “我就知道,真是不巧。那咱们就去二楼吧。” “二楼满了……” “真是太巧了,二楼有熟人耶!” 店小二:“……” 颜夙:“……” 颜悦这一来就风风火火的,可店小二却只当对方是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眼睛看向旁边这位千金小姐的监护人颜夙。 “我们喜欢二楼的风景,如果二楼人满我们再下来。饭菜就上你们的招牌菜就好。”颜夙看了眼自家散发着幽怨气息的妹妹,无奈地道。 心想待会儿自家脸皮薄的妹妹肯定也不会就那样插到罗家兄弟和沐潇湘里头坐着,心里头就有了安慰。 店小二得了吩咐,看了眼颜悦便下去做事了。 颜悦知道自己有了办成胜算,拉着颜夙兴冲冲地跑上了楼。 刚上楼,颜悦就从栏杆的缝隙那里看到正在用饭的目标,面上露出笑意。 颜夙:我现在装晕倒还来得及吗? 可自家被美人迷了心窍的妹妹已经用行动告诉他,来不及了,你晕任你晕,我看你一眼算我输,接下来是我的主场! 他头痛扶额。 对不起,沐小姐,我尽力了。 正在吃饭的三人明显感觉到一个悦动的气息朝这边冲过来,默契又下意识地扒了两口饭。 “沐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呢!”颜悦笑嘻嘻地按住沐潇湘肩膀,还恶趣味地用力捏了两下。 沐潇湘下意识地想要给对方来一个过肩摔,罗君斐在地下踢了她一脚,她愣生生把那股不适给压了下去。 颜悦看到二人的小动作,心里暗骂真是一对狗男女。 “好久不见,颜姑娘。” 忍住忍住,对方受不起自己那一击。沐潇湘想把忍着对方在自己肩膀上作乱扭断的想法,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颜悦:再装,待会儿我就把你的狐狸皮扒下来踩! 这会儿,想装死也装不成的颜夙上前,拱手道:“对不起,小妹不懂事,打扰你们用餐了。妹妹,那边有位置了,咱们过去那边吃吧。” 他指了指方才得空的桌子,朝着颜悦使眼色。 颜悦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径直在沐潇湘旁边坐下,生生隔开了罗君浮和沐潇湘,“沐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吃吗?我见到美人,能吃得更多一些呢。我吃得多,我哥哥肯定也开心,你说是不是,哥哥?” “……”颜夙眼皮抽了抽,第一次见到自己妹妹这么不要脸。 啊,爱情的力量! 颜悦又摇了摇沐潇湘的胳膊,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如邻家少女一般,“好不好嘛,沐姐姐?” 在众人看来这是一副多么和谐姐妹和乐图,唯有沐潇湘知道,颜悦握掐着自己的胳膊,那力气恨不得拧下一块肉来。 沐潇湘无力,我做错了什么? 前几天对我的困难视而不见,现在又来掐我的肉? 女人都这么多变的吗? “好不好嘛~”她再次软了嗓音。 室内弥漫着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息,偏偏也不好开口。 沐潇湘扯了扯嘴角,眼底已经凝了薄霜,她抽出自己的胳膊,“你已经坐下了。” 颜.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悦,“谢谢沐姐姐!” “……不客气。” 一旁看了许久的戏的罗君斐对恨不得撞死在当场的颜夙道:“颜公子,你也坐吧。” 语气说不上多好,可也没那么尴尬了。 “多谢。”颜夙硬着头皮坐到沐潇湘对面,那是一个完全被太阳照射到的位置,坐下去的瞬间,颜夙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熟了。 甚至可以翻面。 可他不敢动,只得咬着牙硬撑着。 罗君浮却有些不悦,罗君斐不喜欢和陌生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以前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吃些剩饭,也不远跟慕名而来的陌生人吃饭,可想而知罗君斐如今的不悦。 他抬起头,果真看到罗君斐已经全冷的眼。 “吃饭吧。”罗君斐没有当众下面子,再次抬起碗筷。 罗君浮都快哭了,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 他瞪了一眼在门口站着的安春,刚刚人家冲过来时你死哪儿去了?我把你养这么宽不是让你挡人家上菜的! 安春哭唧唧,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总不能拦着店里的客人不是? 但是看到颜悦的死缠烂打和罗君斐冷下去的脸,安春还是能想到后果的。 大少爷完了。 点香,阿弥陀佛。 你安心地去吧。 饭桌上,一阵诡异的寂静。 颜夙默默祈祷,祈祷自己的妹妹最好不要再做什么让自己下不来场的话。他看到罗家二公子罗君斐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觉得很是对不住他。毕竟谁家饭桌上多了个这么欢脱玩意儿,肯定是不舒服的。 可惜颜.欢脱玩意儿.悦偏偏不如他的意,刚安静下一会儿,见沐潇湘和罗君斐已经没了交流,有些不安。 眼睛一低,她看到沐潇湘腿上的盒子,露出笑容。 颜夙看到这笑,他的额角狠狠一抽,一股不安感涌了上来:我错了,我宁愿她被饭噎到。 “沐姐姐,你这盒子好漂亮哦,是哪儿买的呀?”颜悦说着,摸了摸盒子上镶嵌的蓝宝石。 罗君斐看到这一幕,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脏了。 漂亮的蓝色,就这么脏了。 颜夙低头猛扒饭,心想自己已经管不住自家妹妹了,还是当鸵鸟吧。 沐潇湘不着痕迹地将盒子移了移,道:“朋友送的。” 她很喜欢这个礼物。 虽然她不是小气的人,可对于颜悦过分的自来熟还是有些不适,心里已经建起了防备心。 “哦~~”颜悦故意拖长了尾音,让在场的人都有些不适,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罗君浮一眼,“那一定是喜欢沐姐姐的人送的吧?连盒子都这么用心。” 罗君浮被看得莫名其妙,又不是我送的,看我干嘛? 他看了眼颜夙,希望对方管一管颜悦,可惜对方已经开始装死,低头猛扒饭。 罗君浮:堂堂颜府,不给儿女饭吃的吗? 此时,百里之外的颜父狠狠打了个喷嚏,似乎有所感应,幽幽地从书架上拿下戒尺。 沐潇湘:“是朋友。” “是吗?”颜悦笑得很邪恶,一副“我都懂你不要装了”的表情。 马上就撕下你的狐狸皮,让你身败名裂! 沐潇湘:“是。” “我想……” “颜小姐出身官家,一定也知道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吧?”罗君斐冷冷地打断她。 细心的人都看到他碗里只有干干净净的白米饭,自打颜悦一上桌,他就没再夹过菜吃。 颜悦被噎了一下,触到对方的目光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只得点点头不再烦沐潇湘。 哼,你个臭奸—夫,凶什么凶?你对得起你哥哥吗? 颜夙感动得热泪盈眶,得救了,罗君斐威武啊。 “其实……我好想知道喜欢沐姐姐的人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沐姐姐哦。”颜悦“超小声”地嘀咕道。 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沐潇湘握着筷子的手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师傅说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对面的颜夙都快哭了,忍住啊,忍住啊沐小姐!你师父肯定教过你忍术吧? 此时,说曹操曹操到。 君长戚一脸愉悦地来到二楼,似乎是看到了熟人,眼睛愉悦地眯起,“原来都是熟人啊,不用麻烦空桌了,本督和熟人拼一拼,他们不会介意的。” 后头的店小二同情的看着那僵住的一桌人,飞快地下了楼。 颜夙背顶骄阳,面朝冰霜。 他想起君长戚对自己的托付…… 无力望天。 这他妈简直是世纪修罗场啊! 第一百四十章 处置 由于君长戚的突然加入,饭桌上的气氛说不上好。 在场的人面色各异,唯独颜悦的表情最精彩,而颜夙已经干脆放弃,低着头继续装死,扒饭扒饭。 沐潇湘抬头看了眼君长戚,发现对方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看颜悦。她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这时候您老就别瞎凑热闹了好吧? 看到我们脸上写着“不欢迎”三个字了吗? 君长戚表示没看到,依旧没脸没皮的。 但是由于他的到来,颜悦不再敢开口讲话,纵使周遭气压低得很,但少了说话声的饭桌比方才和谐许多,连带着提升了人的食欲。 “怎么?刚刚不是还挺热闹的?怎么现在一个个都跟没了舌头似的不说话了?”君长戚故作不解。 沐潇湘:“食不言寝不语。” 颜悦愤恨的看了一眼沐潇湘,觉得对方就是在讽刺自己。她本想当众揭穿沐潇湘的真面目,可是碍于君长戚在这里,再难受也只得忍着。 她的对面就是君长戚,二人时不时就能来个眼神碰撞,夹菜时也分外默契夹到一起。颜悦气得脸都红了,君长戚就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刁难自己的?自己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何必这样? 难道……她看向身边的沐潇湘,这不要脸的狐狸精也君长戚也不放过的吗? 当初沐潇湘刚来时,君长戚曾和她关上门畅谈许久,这事儿在水泠城内人尽皆知,自己当时也听到过这传闻,心想君长戚终于找到了新的玩物了。 那时候,她心里一直对沐潇湘存着鄙夷和不屑,两个人都关了门共处一室了,和上床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如今一想起来这事儿,颜悦就更加替罗君浮不值。 那么好看的少年,怎么年纪轻轻地就瞎了呢? 不行,自己一定要揭穿沐潇湘的狐狸面具,最好让罗君浮也知道沐潇湘的君长戚的奸情。 颜悦一声坏笑,颜夙感觉脖子一凉。心道:要完。 当着君长戚的面儿也敢做事,这世上恐怕就只有自家妹妹了吧?颜夙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九千岁也是来叫沐姐姐的吗?”颜悦眨巴着大眼睛,一派天真的问。 君长戚和沐潇湘的动作几乎一顿,薄唇轻翘,有几分讥色,他笑问:“为什么这么说?” 莫非是自己往日给这小丫头的感觉是太良善了,所以她才这般放肆无礼的吗?君长戚想着,瞥了眼一边加快速度扒饭的颜夙。 颜夙被这一看,险些被噎到。 他偏过神,假装没看到,别看我,没结果。 此时罗君斐已经停止了吃饭,捧着茶似乎在等着人吃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颜悦心底冷笑,接着说:“很久之前臣女就听人传九千岁和沐姐姐的关系好,有一次还两个人单独的在一个房间里谈事情,其他人都说,未来沐姐姐肯定是要嫁给九千岁的呢。” “咳咳……咳咳咳咳……” 听到颜悦就这样将这种私事毫不避讳地说出来,颜夙当场喷了饭,红着一张脸继续咳嗽着。 你也真敢说。 这件事虽然那两个大人没有放在心上,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当不存在,可颜悦这不是赤果果地往枪口上撞吗? 然而君长戚却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他放下碗筷,狐狸眼里倒映出沐潇湘的那样,“哦?沐小姐,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在场的人呼吸都跟着一紧,看向慢条斯理地吃菜的沐潇湘。 沐潇湘跟着笑了笑,“闻所未闻。臣女还以为这种不切实际的流言蜚语是不会有人信的,没想到还是颜小姐却信了。” 这不是讽刺她胡说八道,听风就是雨吗?颜悦气结,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颜悦有些委屈地说:“可臣女身边的小全的姑姑就在将军府做事,她当时说看得真切,九千岁何等英姿,沐姐姐也貌美无双,她是万万不敢认错的。想来,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说着,她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在场的人的脸色,唯独罗君浮的最难看。 她心中得意,如今这狐狸皮算是扒下来了,她倒要看看这沐潇湘该怎么猖狂。 君长戚发出轻笑,“既然是看走眼她也敢往外说?看来是本督许久不曾动手,一只小小的阿猫阿狗也敢随便编排本督。沐小姐,你当如何?” 在颜悦略微诧异的目光中,沐潇湘附和道:“此事有关千岁大人的名誉,任凭大人做主。” “很好。” 颜悦算是彻底被这一对的厚脸皮给折服了,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所不能及的。 “蓝一,将那个叫小全的人带来给本督瞧瞧。”君长戚对着外头吩咐。 颜悦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随后就看到自己的婢女被一个飞鱼服的男子给提了进来,像扔垃圾一样将人扔到地板上。 小全痛得眼冒金星,可也不好发作,给面前各人请了安。 君长戚露出莫测的笑,白齿森森,“你在将军府的姑妈,是叫的什么?” 众人一愣,君长戚这是要做什么? 小全怕极了,抖抖瑟瑟地说:“回……回九千岁,姑妈她…她姓黄。” “据臣女所知,将军府姓黄的只有一个。”沐潇湘也装出一副很茫然的样子。 那就是沐老夫人身边的黄嬷嬷。 君长戚笑:“蓝一,你带几个人去将军府,直接拿东厂的令去抓人,将人押送到东边大牢,本督要亲自审问。” 东边大牢? 众人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去到里面的不是死就是残,缺胳膊少腿的,让人不忍直视。 “本督最近沉迷嫁接,正好可以试试。”他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 嫁接? 众人想到的是植物嫁接,但若是用到人身上…… .小全仍处在迷茫之中,听到君长戚要处置自己的姑母,惊慌求情:“九千岁开恩,九千岁饶命啊,姑母她做错了什么?” “做错什么?胡乱攀咬,损害主家名誉,这种人除去也罢。”轻轻几句话,就这么给黄嬷嬷定了死刑。 颜悦和小全惨白着一张小脸,不敢相信君长戚就这么给人下了死刑。 颜悦咬紧唇,是我害了她? 不,不是,黄嬷嬷没有做错。做错的是沐潇湘,如果没有她和君长戚的事,自己哪里会做这种事? 想罢,颜悦对沐潇湘的厌恶又重了几分。 今天,我一定要撕开你的狐狸皮! 不理会失魂落魄的小全,君长戚又拿起碗筷,意味深长地看了颜悦一眼,眯着眼透出几分危险与警告,“吃个饭也不省心。” 自家小徒儿虽然说脾气好了些,可今日之事尤其过分了些。在沐潇湘还是女子这个立场上,他就有义务护着她。 颜悦咬着牙瞪他,心里恨得不行。 随后,又是一阵冗长的尴尬。 罗君斐摩擦着杯口,眼睛却瞧瞧打量着在场众人,方才君长戚那举动是护着沐潇湘的,在看沐潇湘的语气,二人肯定极熟。 可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还有一个就是不该出现在贵族小姐沐潇湘肩膀上的伤,也是一个迷。 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盯着沐潇湘啃鸡腿地表情,罗君斐一时失了神,面上冷成狗,可脑内已经是一段波澜壮阔的构想。 颜悦忽然道:“罗二公子,你一直看着沐姐姐做什么?” 她的眼底闪着不怀好意,让众人的目光又朝这边看过来。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沐小姐这么……能吃。”罗君斐淡淡地道,随后又恢复之前捧茶看戏的模样。 沐潇湘:“……”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她到底哪里惹到颜悦了?起码颜悦得给一个理由吧?这么蒙了头就乱打的,问试问谁能接受? “原来如此呢~”颜悦故意脱长尾音,其中意味大家都听得清楚,她说:“沐姐姐,我还是想看看你那盒子里装的什么。姐姐这么宝贝,我反倒越发好奇了。” 她放下碗筷,托着腮一脸期待地看着沐潇湘。 沐潇湘眉尾一挑,透出几分媚意,“是吗?” “妹妹!”颜夙出声阻止,他看了眼君长戚。 就算君长戚不在这儿,他也是该开口阻止的了。,颜悦今日实在是太过分了。 颜悦却不为所动,颇为无辜的说:“我只是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嘛~~” 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因为什么,众人感觉周身温度降了降。 罗君浮看了一眼君长戚,对方淡然喝汤,没有要管的打算。 “颜小姐这么在意做什么?那里头的东西属于沐小姐的私人物品。”他冷着声提醒。 自己今日特地约了沐潇湘,就是为了让沐潇湘和罗君斐的关系近一些,罗君斐没有朋友,我对自己疏离得很。可若是二人之间,有一个共同的朋友的话,那会帮到很多忙。 且让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罗君斐和沐潇湘的关系竟然进展飞速。自家的冷淡弟弟居然亲自为沐潇湘设计弓弩,绘制图案,很是上心。 而如今颜悦却一口一个沐姐姐地叫着,可做的却都是让沐潇湘头疼的事。 也亏沐潇湘好脾气。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独自 洛君鸾醒过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自己的头顶上方一片微光落下,像一顶聚光灯,四周只剩下她一个。 她看了看,自己的周围除了一片发黑的血迹之外,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千…千洛?你在哪儿?”洛君鸾叫了一声,可四周除了她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有一种叫做孤独的绝望,忽然涌上心头。 她站起身,可身上的疼痛便席卷她的意识。全身钝痛不已,就像是被生生揉坏了一般。 她抖了抖身上那一层不算太厚的积雪,向前走了两步。 然而下一秒,一声轻浅却慵懒地笑声从头顶传来,透着嘲讽,透着冰冷。 洛君鸾认出那笑声,如此地熟悉。 “千洛,是你吗?”她望着头顶那一片圆圆的天空,心底忽然有了希望。 此刻,自己一个人的恐惧与孤独,一个人来尝真的太过可怕。 然而下一秒,姬千洛的话却让她顿入深渊谷底,“娘子,怎么办,她还活着呢。” 而后,一道清亮而又透着嘲讽的女声响声。她笑了笑,似乎在嘲笑洛君鸾的天真。 “不妨让人解决了吧,留着终归是个祸害。”她说道,语气里透着喜悦。那种正室打败妾身的喜悦,她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权。 而后,忽然响起一个婴儿的响亮哭声。洛君鸾忽然想起什么来,竟不敢再说话。女子轻声哄着孩子,姬千洛也加入其中。 洛君鸾忽然心中疼痛不已,这画面她见不到,可是听到了之后,竟然比没有见到还痛苦。 “阙,你看,孩子多像你呀。”女子说道,似乎是故意说给洛君鸾听的一般。 姬千洛轻笑了一声,依旧地慵懒而邪魅,“我的孩子,不像我,像谁?” “千洛,你赶快把她解决了吧,我看着,心中极不舒服的。”女子忽然转口说道,意思让赶快动手。 “娘子想要怎么处置?”姬千洛不假思索地问。 女子没有再出声,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毒计。 “让宝宝来吧,看看他会怎么选择,让她死得好些还是坏些,到底还是要看她的造化的。呵。”女子说道。 姬千洛接着说:“依娘子的便是。” 接着是一阵低语,洛君鸾没再听清。 空气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洛君鸾就那样仰头等待。她有些时候真不敢相信,姬千洛不是那样的人。 他白日里为她流的血,他还要轻笑着对她说没事。 让她放心的。 可是…… “啊!”洛君鸾因为刺痛叫了一声,浑身颤抖不已。 一把短匕从天而降,直直从她脸颊旁边划过,划开她的肩膀,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女子的笑声从上方传来,接着是婴儿似乎高兴的欢呼声。女子停了停,问洛君鸾:“呵呵,怎么样?好受么?这是我的孩子为你选的,洛君鸾你便好自承受着吧。阙,你自己动手吧。” “夫人放心,我保证让她生、不、如、死。”他一字一顿地道,一刀一刀地就像是在凌迟她的心脏一般。 字字诛心,何等心痛寒冻? “放箭。”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冰冰冷冷不包含任何感情,洛君鸾仿佛就是一只卑微的蝼蚁。不知道他高贵的脚何时落下,自己的生命何时渺小卑微地终结。 接着,密密麻麻地短刀从天而降,贯彻她的身,贯彻她的心。 那刀刺穿她的眼睛,她眼里满满的都是血色。自己这般无力,世界仿佛就是在看着她的哑巴剧场。 嘲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浑身都在痛。 可怎么也比不上心痛,血液在倒流,那些原本还鲜活着的东西,在那些残忍无情的短刀之下,变成了一块一块令人作呕的腐肉。 洛君鸾的眼角落下血泪,仿佛世纪的心酸,都在这里了。 她怎么忘了呢? 他有妻子,他有儿子,他是有家室的人。 而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万丈深渊不见底,明知会粉身碎骨,却还是跳了下来。 可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呀。 她怎么忘了呢? 男人给的伤疤,她一辈子都治愈不好了。 “姬阙,我恨你。”她不甘,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声。 “不要,不要恨我…”一道微弱地叹息传来。带着祈求,他说:“不要恨我……” 洛君鸾仿佛被什么吸了进去,身上的疼痛不见了。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地下。 她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冷汗从自己的额角留下,全身都在疼痛。 一切,都是一个梦。 可她望着四周,一股子难受孤独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如梦中场景一样,自己的身边除了一滩黑色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自己身上还盖着一个黑紫色狐裘披风,带着属于姬千洛的味道。 “为什么…”洛君鸾的眼泪不住涟涟,梦中的疼痛委屈,他的冰冷,她的嘲笑,都还在自己的耳边回想。 她多么期望,那些事不要发生。 哪怕姬千洛不再了也好,哪怕姬千洛就地告诉她一切。 都好,可是现在的场景如梦中的一般,分外不差。 她多么害怕,姬千洛再做出那样令她万箭穿心的事。 她的哭声,在微弱的光束下显得渺小而无助,让一边的他,听得心疼。 “鸾……”他轻叫了一声,声音沙哑而无力,却又勉强提高了音量让她听到,“别哭,好吗?” 洛君鸾看着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问:“阙,你在哪里?” “……鸾,你不要哭。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不要找我。”姬千洛说道,并没有告诉洛君鸾自己的方位。 他真的不想让洛君鸾看到,这般狼狈的自己。 更不想让洛君鸾看到,即将死去的自己。 “阙……你到底在哪里?你出来,不要躲着我好不好?我好怕……”洛君鸾恸哭出声,她想要站起来,可下一秒却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她已经被冻得麻木,就算姬千洛那厚大的披风盖在身上,可她终究还是冷的。 “别怕,我一直都在。”姬千洛微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到底,还是不想出去见她。他此刻多么想帮她拭去眼泪,多想抱着她给她温暖,可他似乎没有那个机会了。 “你刚刚……说恨我。” 听着洛君鸾的哭声,姬千洛也无奈的闭上哀伤的眼。 洛君鸾此刻抽抽噎噎,道:“嗯,我恨你…恨你怎么丢下我一个…我好恨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出来见我呢……” 姬千洛在黑暗中,没有说话。 “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我真的好害怕…可是…可是你都不在……怎么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了……”洛君鸾哭得越发悲伤无助,姬千洛听着,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 良久,他的声音再次从黑暗中传来:“从前,我意气风发,以为只要有父亲那个倔老头子在,我就可以一世无忧。却不想,我遇到你。那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挫折,你或许忘了,我第一次去你府上,你和丫鬟在玩纸鸢。当时,我手中有一朵从母亲那里偷来的金牡丹,你说用纸鸢和我换风筝,我没有答应。” 洛君鸾听着,慢慢停止了哭声。 这些事,他都记得。可她,却怎么也不起来了。 悬崖上的那一句话,是脑海中忽然闪过的。她不记得有说过,可那句话闪过时,她是那样的满足。 仿佛全世界,有他一个便足以。 “呵,你或许忘了。当时你还咬了我,那道疤现在已经不在了,可是你当时的那个模样,我一直记着。后来,我说了一句话……”说到这里,姬千洛忽然没有再说下去。 在黑暗中,他咬着牙,拔出了自己腿上一根短箭,他闷哼一声。却是极轻的,洛君鸾听不到。 可他,全身都是一个个流着血的洞洞,让他几乎要痛昏过去。 他咬咬牙,告诉自己。 她在害怕,自己还不能离开。 家族的仇还没有报,所有不得安息的人都在等着他。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后来呢?阙…你还在吗?”洛君鸾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 她好害怕,好害怕世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后来。我说用一个条件来换那你金牡丹,你同意了。你还记得,是什么条件吗?”姬千洛问她。 “我……不记得了…一点都想不起来……怎么会……”洛君鸾揉着自己的脑袋,她越想,脑袋便越疼。 那些过往,她都在听着他们说,可自己,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自己真的…是洛君鸾吗? “阙……”洛君鸾叫了一声,姬千洛却不再回答。 “哼……”姬千洛一声轻哼,他咬着牙,又拔出另一个短箭。 额头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而他的脸色,惨白得几乎不像活人。 洛君鸾似乎听到什么,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她似乎找到了,方向。 她知道他在哪里,她似乎还听到了,他的痛苦。 “阙,你没事吧?”她问,拖动着僵硬的双腿,向着那个方向爬去。 姬千洛涣散的意识好不容易聚集,就感觉到洛君鸾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他忽然急急说道:“不要,不要过来。” 然而洛君鸾却没有停止,就算出了事。都要一起去面对。 这一下一下的匍匐,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姬千洛的话她都不再听,她任性了一回。 黑暗中,她触碰到了血流不止的姬千洛。 他的气息,夹杂着冷香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迷茫。 她还触碰到了他身边一根根的短箭。 那一刻,她泪雨如下。她怎么刚才没有想到呢,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怎么可以,独自来面对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阙,你到底……” “你的笑你的闹,一直都在这里。随着它一直跳动……我真的不想你见到我这般狼狈……好害怕,狼狈之后,你就不再喜欢我了……”他虚弱地道。 空气中,有种味道。 第一百四十二 忘记待改动 洛君鸾泪水决堤,她从未想过,姬千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的,骄傲如他,狂妄如他,不适合这样的话。 她在黑暗之中,抱着姬千洛很久很久。她想温暖他,可怎么也无法阻止他体温的流逝。 她不禁在想,父亲可会找到她? 浅儿会不会哭,而母亲,会不会心疼她? 然而不再那样说话,其实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 此时姬千洛已经几乎微弱,让她心疼。 她有些责怪,自己的任性。 “阙,你还醒着吗?”黑暗中,她问。 “嗯……你抱得这样紧,我不敢睡着……”姬千洛笑着说了说,疲惫的语气之中带着淡淡调侃。 洛君鸾在黑暗之中的颤抖,他能感觉得到的。 洛君鸾一听,心底便越发心酸。“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 “这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再说了,这又干你什么事?你现在这般可不像小时候的你。”姬千洛往她怀里拱了拱,像个孩子一般。 “小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洛君鸾想要去回想,可是什么都回想不到。 她痛苦于这种感觉,别人都知道自己的过去,而自己,却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姬千洛在黑暗中紧紧抱着她,嗅着属于她的味道,眼底都是欣慰与满足:“你忘了,其实也是好事。不然我出现的时候,你肯定…咳咳会像一只猫儿一样扑过来的。那样,我会很苦恼……” 虽然是玩笑话,然而洛君鸾却当了真,她探起脑袋,“我真的……是那个样子吗?” 姬千洛笑笑,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我骗你的,小时候,你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你……我忘了…”洛君鸾也放下了,就那样抱着他,忘记所有。 又或者,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 或许那样,她就会知道,从前的自己有多爱他。 而从前,多么的美好。 “那些事,你还是不要去想了。”姬千洛说道,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向对待至宝一样。“你只要安心做现在的自己,从今以后,你有我,不必再怕什么。” 听到从今以后,洛君鸾苦涩的笑了笑。落在脸颊边的泪水滑入嘴中,是苦涩的。 黑暗中,她眼泪流个不停,她以为他看不到,可是其实他是知道的。 她说:“从今以后……阙,我们没有以后了。” “为了那事?”姬千洛问。 “是。”洛君鸾回答说,将头深深埋在他臂弯之中,“就让再我靠一次就好。” 姬千洛的手停了停,而后又恢复:“依你。” “…嗯。”洛君鸾闷闷地回答,更加抱紧了他。 红袖昨夜去皇帝营帐,带回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足以致命。 姬千洛眼眸中忽然笑意一现,有些狡诈,似乎狐狸一般的颜色,他叫道:“鸾儿。” “怎么?” “你爱我吗?”他问,直视她。 就算在黑暗中,他还是将她看的清楚。毕竟他夜视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方才她的焦急,她的眼泪,他都看在眼里。 洛君鸾没想到姬千洛会问这样的话,她也不假思索:“爱。可……” 这个月底,她的招亲现场,不止只有夏玄珏这般简单。几乎所有人都会是皇帝的内侍假扮的,所有人身手矫健,几乎都是武林高手。 这样一来,不仅夏玄珏没有胜算,就连他,恐怕都没有胜算。 皇帝的心谁都看得清楚,他想要她。可是他是她的舅舅,要了她之后会让天下所不耻。 皇帝要得面子,所以他想到一个词。 金屋藏娇。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他的后宫里会有一个他的侄女,是他所宠幸过的女人。 然而这事,姬千洛早就知道了。 皇帝千方百计不让他知道的事,他偏要知道的。 可是皇帝已经这般老了,怎么斗得过他呢? 姬千洛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尽是愉悦。 “傻瓜。”他低声说。“我都知道的,你不想做他的妃子,说实话,我也不想你成为他的榻上宠妃。” 洛君鸾一僵,不可置信地问:“你…你都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呢? “不然又怎么会有今日的苦肉计呢?他们以为赢了,其实是他们输了。”姬千洛似乎恢复了些精神,将腿跨在她身上,现在,她已经被他包裹住了。 而他,也似乎温暖了许多。不再冰冷。 因为他体内的那些毒,正在慢慢消退。 也只不过是一些减慢速度的药物,对他几乎不成什么伤害。只不过是会留一些血罢了,而身上那些窟窿,正好把他身体里的毒素排得更快一下。 所以,他才会好的这般快。 洛君鸾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猛地从他怀中挣出:“什么?苦肉计?” 姬千洛有些不满,又把她拉回怀里。他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抱着她的手越发紧了。“不然,你以为区区几匹雪狼就能拦的住我吗?” 他们,太天真了。 然而洛君鸾却愣时愣在那里,搞半天,原来她就是一个傻子。“你骗我,又一次。” “我没有,从来没有骗过你。”姬千洛想要解释,没有她的日子,她不再笑着看他的日子,他真的一点都受不了。 洛君鸾在他怀里狠狠地扭了扭,可却挣脱不开他,全身都被固定住了,只有在他怀里份儿。她气的泪水又一次涌落,“你就有!” “我……” “你说你不会骗我,可你没有告诉我,你是姬阙,而不是姬千洛…” “你说你不会骗我,可你在说爱我的时候,家里却还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孩子……” “前天你又说你不会骗我的,我还傻傻的信了……可是她…你们这般恩爱,让我都不敢打扰。你到底想羞辱我到什么时候,让我这么难堪,你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姬千洛就吻了上来。 他的吻冰冷而霸道,没有一丝留情,狠狠地占有。他收紧双臂,似乎要把她镶嵌在自己怀里一般,洛君鸾挣脱不开,只能承受。 她真的搞不懂它,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好骗的呢? 又或许是…他是姬阙,而自己被他打定了是他未婚妻的名号,他准备缠着自己…一辈子不放。 一辈子啊。 一辈子很长,因为她只有一个人。 而一辈子又很短,因为有时候,她一闭上眼睛,好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而现在,她踏不过姬千洛这道坎儿。 慢慢的,他的吻越发的炽热,滚烫异常。就像着了魔一般。 他一路吻下,在她纤细粉嫩的脖颈下留下自己的痕迹。 “不要…阙…不要……”洛君鸾觉得浑身燥热不已,想要推开他,却无能为力。 下一秒,姬千洛已经拉开了她的衣裳。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光洁的肌肤冒出了一颗颗性感的鸡皮疙瘩。 姬千洛的手,在她身上不停游走,引发她一阵的颤栗。 他又吻向她的唇,那甜蜜的味道才是他的最爱。 洛君鸾觉得有些不能自主,在这样下去,她恐怕要迷失自己了。于是她张开嘴,咬在了他的舌头上。 姬千洛恍然之间醒了过来,他望着面下流着泪的洛君鸾,心想便知道是自己太过鲁莽了。 慢慢地,他放慢了速度。慢慢轻柔了起来,洛君鸾慢慢地迷失在他的温柔之中。 在他的攻势之下,洛君鸾开始慢慢地跟上了他的节奏。 “阙…不要……我受不了了…不要…”洛君鸾几乎用微弱的声音道,她的理智在一点点崩溃。 真的,只要几乎姬千洛再撩拨一下,她便会溃不成军。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一般不受控制。 由于前世的经历,她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了。 这种事,她有想过。 可那是她还不知道他是姬阙的时候,她期望她可以一直陪着他,就算他没有那个能力,她也可以一直陪着他的。 “我要你,鸾儿……”姬千洛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一直扑在她的耳边。挠得痒痒的,她几乎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洛君鸾抱紧姬千洛,如一条被丢在夹板上的鱼儿。 却不想,姬千洛忽然停了下来。原本兴奋的紫色眸子也在一刹那之间恢复成为黑色,他望着面前有些迷离的洛君鸾,忽然才知道什么。 他忘了,醉生梦死的毒还没解。 若不是他还有一丝气质尚在,恐怕今夜,他们真得在着黑暗洞窟中交欢了。 他替洛君鸾将散乱的衣物都拉好,将她重新安放在自己怀里,吻了吻她额额头:“对不起,刚刚我……” 洛君鸾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事情,终归是要错过的。 “你心里有她,不碰我也是应该的。”她说,迅速抹干了眼泪。不再言语。 姬千洛抱紧她,“相信我,你一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是我的妻子,现在她的身份还不能告诉你,原谅我。” “嗯,我知道。”洛君鸾在他怀里闷闷地出声。 姬千洛知道此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抱着她。 二人的黑夜,此刻变得有些孤独。 明明此刻紧密不分,却又像是隔了一个天地。 而琉璃小郡主那边。 “该死的废物,还没找到吗?”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天。 底下的一帮黑衣人不敢说话,答案是肯定的。 没有找到。 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一个人安排的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正常与不正常 夏狩已至。 沐流光不知怎的,忽然就要跟着去了。看着她如常的模样,容羽总感觉她没安好心。 “主子,还是派人盯着她点才好。”容羽不放心地提醒。 沐潇湘抚着手中木盒,蓝色宝石灼灼生辉。她的眼眸也一瞬间也跟着柔和起来,比平常更具烟火气,她抿了抿唇,“不必管她,只要我的事儿不被耽搁了就好。” 她说的事,自然就是之前所做的安排。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所安排的那些人现在应该埋伏在狩猎场周围了。 沐中成,你准备好了吗? “主子……”容羽不无担忧,沐潇湘永远也改不了心大的毛病,这样下去只怕要吃亏。 外头传来沐中成和南禹民的声音,素来不合的二人居然能攀谈起来,画面看起来着实诡异。不过确切的说,是南禹民在无话找话,而沐中成则是小心的应付着。很多时候几乎是尴尬的,可南禹民就像无所觉一般,又开始新的谈话,以此循环。 容羽显然也听到了南禹民的声音,鉴于上次在寿王府发生的事,她对南禹民的戒备心越来越重了。南禹民这样有意无意地接近,太诡异了。 幸亏南禹民是个不擅长应付这种事的,所以演技拙劣,一回两回便暴露无遗。 沐潇湘垂下眸,半身隐在暗处,手上转着那佛珠,“你说南禹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容羽一惊,眉头紧蹙,“的确有这个可能,他那么恨主子,肯定是想报复主子。” 报复? 那这技法也太拙劣了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终于尝到情爱滋味,一时慌了手脚。可无论怎样,对沐潇湘来说都不利。 君长戚那边已经在行动,近来南禹安频频对自己送礼,给沐中成和沐老夫人一个她很受南禹安喜爱的假象,她成为皇妃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而南禹民恰巧在这个时候“情动”,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无论怎样,沐潇湘都不会乖乖做这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你说南禹安见过我吗?”沐潇湘突然问。 “主子的意思是……” “我以前和南禹民订婚的时候。”沐潇湘的声线绷了绷,目光深远了些,“我的好皇弟绘了幅画,被送到了南荣君主手里。” 那时候,因为要嫁人的缘故,皇奶奶给她穿上繁复的宫装,上头用最名贵的丝线绣了精致花鸟,绣娘的手艺顶尖。沐潇湘穿着那一身衣裳站在花园里,蝴蝶都被吸引了过来。那是她第一次从别人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惊艳,心里突突地跳。 她记得左韫当时就在不远处,低着头绘着。 嘴里说:“这身水月华莲果然适合皇姐,不枉那些绣娘赶费了眼睛。” “你说……” “别说话,站着就好。”左韫打断她的话,低着头绘着,手上动作有一瞬间的无措,耳根也是红得出奇。 可当时沐潇湘没注意这个,心里想画就画吧,反正日后也见不到了,就当留个念想。她端坐在紫藤花架下,入了画,可心思却已经飞出了好远。 她在想自己曾与南禹民在战场上见过,对方又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是否咽得下这口气娶自己。自己嫁过去后,他会怎样对待自己呢? 罢了罢了,若是不幸福,日后在逃出来好了。反正南禹民也打不过自己,自己也好收了他的家国。她当时这样霸道的想,嘴角不由上扬。 左韫抬头看了一眼,问:“皇姐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我?我在想南禹民呗,还能想谁?”自己理所当然地回答。 后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沐潇湘也没有多想。她再想左韫讨要那副画时,他说已经送到南荣君主手里了。 他还说他把皇姐画得很美很美,如九天玄女,所以不必担心在南荣受委屈。 沐潇湘当时还感叹,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自己的敌人,左韫这个弟弟不针对自己时,也是贴心得紧。 想到这里时,沐潇湘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在五年前,那副画就被送到了南禹安手里,南家两个兄弟肯定是见过自己的,特别是南禹民。 自己当初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后来又逃了他的婚,他估计恨不得把自己五马分尸。这几日,也亏得他能忍得住。 那自己已经改名为沐潇湘的事,南禹安知道了吗? 旁边的容羽似乎看出她所想,坚定地道:“主子可以放心,南禹安还不知道主子的身份,我曾到宫里找过当初二皇子所绘的那副画,并没有看到。” “或许他们烧了也不一定。”沐潇湘笑了笑,将佛珠套回手腕上。 谁会不嫌膈应的留着仇人的画像? 图上香方便吗? “若他召见我,要看我的脸,那就遭了。”沐潇湘叹息道。 自己当初就是本着膈应人的心来到将军府的,谁能想到现在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部队行至良久,天气愈发闷热,所有人都被照得蔫蔫的,行进速度慢了许多。 南悦白耷拉着脑袋,将头搁在窗边,半眯着眼,看着前头骑马的男子们的伟岸背影。 “奇怪,陛下的身体不是一直都不好吗?现在突然能骑马了,莫不是回光返照?”她小声嘀咕着,目光离开南禹安,搜寻了一番却不见南禹民,疑惑地道:“皇兄呢?他怎么不在队伍里?” 她心里猜测莫不是受不了路途走到了最后边偷懒?可又推翻这一想法,不可能,南禹民可是战神,不可能这么弱鸡的。 想法笃定,她也就不再纠结于南禹民身在何处,继续看着那些骑马的儿郎们,心里想着自己未来的驸马人选。可眼下将前头的人过了个遍,也难找到个称心的。 哎,都是因为那狐媚王后,哄得南禹安团团转不然也不会害得自己这么早就开始留意驸马。这回她居然还不要脸的跟来了,那就不要怪自己调皮捣蛋了。 南悦白想着自己的计划,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旁边的侍女看了眼,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而此时的王后却坐在特意摆放了冰块的马车,凉得惬意,并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王后微微侧头,头上的银蝶步摇颤了颤,“本宫改变主意了。” 旁边的鲜于楹愣了愣,不明白王后突然地发什么神经。 “请王后娘娘吩咐。”想归想,可鲜于楹还是恭敬地说。 王后将碧绿瓷瓶从旁边的暗格里拿出来,推回鲜于楹面前,“本宫不想让她死,本宫想让她痛苦的活着,让她悔恨,生了一张那样的脸。” 说罢,她眼里闪过一丝厉笑,吓得鲜于楹心里一突一突地。 “什么?” 那之前那个被当做小白鼠的萧月华,岂不是死得有些冤? 你安息吧,萧月华。鲜于楹在心里默默地道。 王后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并不责怪她的无礼,“没有吗?” “有,有有有。”鲜于楹快速将碧绿瓷瓶收回袖子里,从腰侧的的小药箱里拿出一个水蓝色小瓷瓶,讨好地道:“毁容,且一辈子不会恢复的那种。” 王后有些鄙夷,却还是将瓷瓶收好,嘴角不由势在必得的上扬起来。 鲜于楹不由咂舌,可怜的小师侄,明明就不太好看,现在却还被人惦记着毁容,真是可怜。 了解了自家师兄后,她也顺便捋了捋师兄身边的人,知道了沐潇湘的真实身份,没有太大的刺激感。 君长戚对别人和对沐潇湘完全是不一样的,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再说当初自家师傅也说过,曾经师兄最疼的就是那个小徒弟,平时都当眼珠子护着,还望自己不要对小师侄乱来。 对此,鲜于楹真的很想吐槽一句,你们都是眼瞎吗? 当眼珠子护着的徒弟怎么就长成了杀人不眨眼甚至嘿嘿嘿的变态了?别人家被当做眼珠子的小徒弟都娇纵得不行,功夫也不到位,可自家这个呢? 你见过一边杀人一边狂笑的吗? 那仿佛就是她的天性一样,笑得像个孩子。 嗯……开心的孩子。 鲜于楹曾经非常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左苓太子,就偷偷窥探了那些从左苓太子手中逃出来的人的记忆,听到她薄凉阴冷的笑声。她以为对方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可怖,可那笑容挂在她脸上丝毫不违和,甚至有点像邻家小哥哥。 让人如沐春风,如和煦暖阳。 当然,这个小哥哥有点特殊的兴趣爱好,你如果喜欢那种反派角色的话,或许会喜欢上这个手染鲜血的邻家小哥哥。 看完记忆后的鲜于楹出了身鸡皮疙瘩,左苓手上的阴私手段可不比君长戚的差,足够人回味一生的了。 不过一想到从师傅到君长戚再到自己,都没一个正常的,鲜于楹又有些释然了。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根本就很正常嘛! 就凭这师门这种德行,养出一个“不正常”的徒弟,这也很正常呀!鲜于楹反倒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才该是那个被当眼珠子疼的那个。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耳洞与幻想 一阵冗长的宣辞过后,已经日渐西山。纵使早早赶路,为的就是早点到达这山灵敏秀之地,可也抵不过半路上有人叫苦。 王后和南悦白便是其中翘楚,只不过前者是被动的,后者却是主动的。南禹安体谅王后身子薄弱,路上一直半走半停的,不时询问王后的状况。 而南悦白却是不舒服了就立马叫停,南禹安不许对方就拿王后的身子做挡箭牌,再不然就拿太后那尊大佛出来。南禹安无奈,只能停下一会儿。 沐潇湘倒是乐得清闲,毕竟能停下是件好事,她坐了这么久半边身子都麻了。若不是形势所逼,她倒更想骑马,蹦哒蹦哒颠两下就到达目的地了。 到达猎场时,沐潇湘感觉自己的身子僵硬得不行。早前容羽学了推拿按摩,此时终于能派上用场。 但是总归是很少有用到,用到人身上容羽又生疏许多。但沐潇湘却好受许多,闭眼昏昏欲睡的。 “小姐,大小姐来看你了。”容羽悄声提醒。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沐潇湘眼皮都没抬,“姐姐用过膳了?” “还没呢,来看看你,也不迟这一会儿。”沐流光坐在临近沐潇湘榻前的凳子上,往四周环顾了一番,随后有些迟疑又不忍地道:“下人也太不尽心了,这哪里是嫡女住的帐篷,还有股子味儿,妹妹受委屈了。” 说着,她拍了拍沐潇湘的肩膀,做安慰状。 沐潇湘闻到她手上淡淡的脂膏香气,如她一般是独立清雅的荷香,眉目舒开几分。 “不碍事,明日太阳一照就什么都没了。”沐潇湘无所谓地说。 这事儿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味道什么的眼睛一闭就可以忽略过去。但是她也不是傻子,下人再不信也不会在洛君王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分明是有人指使。 事情不像沐流光所想的那般发展,沐流光有些失望,但想到沐潇湘怒其不争的性子,她又默默忍下怨气。她心疼地道:“委屈妹妹了,你可是嫡女啊。他们就是爱乱走风向,以为妹妹不得宠……瞧我说的什么,现在老夫人疼妹妹还来不及。待回去好好告他们一状,叫他们长长记性!日后也不敢这么轻待你。” 说着,她又看了看帐篷内的陈设,失望的表情一直掩不住,当即命环儿去自己帐篷里搬两件过来。 她的东西自然是比沐潇湘好的,也是时下新款。 “妹妹无需跟姐姐客气,这是你应得的。”沐流光一边观察沐潇湘的神色,一边安慰说。 沐潇湘只是故作惊艳,随后失落地说:“哎,还是庶女好,能在水泠城里享福。做嫡女还得去庄子上,到底是托错了胎……” 说着,眼眶便红了一圈。 沐流光面色一僵,“……” 这话她没法接。 到底是在笑她的身份还是在说她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无论哪样,都刺得她想吐血。 这沐潇湘,就是个长刺儿的,平日里惯会装弱,伤起人来也是针针戳在痛处。 沐流光装作没听出什么,轻柔拍着沐潇湘的肩,“妹妹别哭了,这世事皆有命数,你看开些,日后你还有得福享,不是吗?” “世事……命数?”沐潇湘愣了愣,哭得更汹涌了。名贵精致的荷花袖被她拿来当擦眼泪鼻涕的,脸上的妆也跟着花了,像被人打了几拳似的。 见沐潇湘就要把黑手伸向自己的袖子,她忙不迭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看着上头都是沐潇湘的杰作,她心里直抽抽。 倒是有些庆幸幸亏当初去庄子上的人不是她,不然也得学这一身野蛮样。 沐潇湘愧疚地扭着帕子,抽噎着道:“对不起姐姐,这帕子一定很贵,我洗干净就还给你!” “额……不用,这种小东西不必放在心上。”她略过这个话题,好好安慰沐潇湘一番,哄着沐潇湘净面。 沐潇湘:恨不得给自己竖个大拇指。 沐流光又觉得沐潇湘哪里算聪明,平日端稳都是婆子教的,一遇到事就哭得像个野人,算是好拿捏的。只不过她现在知道沐潇湘还是在意身份的事,算是拿到了缺口,日后也不怕拿不住她。 “妹妹怎么不带首饰?好好的女儿家学人家素简做什么?” 沐流光看到沐潇湘头上待的零散几个首饰,时样还是上个月的。 “其实……”我就是戴不了那种巴掌大的钗,唱戏的都没有这么夸张。 沐流光自己脑补了一番,心疼地接口:“我那里还有些首饰,我待会儿就给妹妹送过来。他们这么过分,妹妹就不要再忍气吞声,助长他们的气焰了。待会儿,咱们就去爹爹说!” “这种小事……”就不需要麻烦那个老东西了吧? 话说沐中成这老东西也不想见到自己这张脸,每次看她眼神都是怪怪的,恨不得给当场她换张脸似的。 沐流光:“这不是小事,是大事,妹妹作为嫡女,走出去代表的可是咱们将军府。” “姐姐说的是。” “妹妹明白就好,待会儿我就让人把东西送来。” “……” 请你不要给自己加戏了好吗? 加戏了我也不去。 正在这时,外头小厮来报:“大小姐,寿王殿下的人来了。” 沐流光一愣,不明地道:“寿王的人?来做什么?” 寿王是自己的妹夫,也是沐潇湘的妹夫,想必不是自己乱想的那种。 小厮说:“说是给二小姐送东西赔罪来了。” “赔罪?妹妹?” 沐潇湘展颜一笑,“让人进来吧。” 笑容得体,完全没有刚才的那种颓废。 沐流光微愣,不寻常。 随后,洛坤就抬着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二小姐,上次我家王爷唐突了您,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日特送来赔罪礼,还请沐二小姐不计前嫌,不要怪罪王爷。”洛坤说罢,将手中盒子抬到沐潇湘眼前。 精致是精致,可沐潇湘却愣愣地看着锦盒没什么动作。 沐流光差点咬舌,好贵。 见沐潇湘迟迟没有动作,洛坤和沐流光都有些着急。洛坤看了眼沐潇湘,“沐小姐不喜欢?” “不。”沐潇湘否认道,左右看了看盒子,“里头是什么?” 闻言,洛坤方才松了口气。 他打开锦盒上的白玉扣,道出其中玄机。 这哪里是锦盒,分明是一个梳妆奁,最上头是一块打磨精细的水银镜,照得人清清楚楚,模样精致。 妆奁里头暗藏玄机,打开之后又分为三层。 最底下一层装的都是镯子,耳环,这些小饰,做工精细,款式新颖,且价值皆高。第二层装的都是些精致又不扎眼,优雅贵重的步摇金钗;最上层的就是女儿家用的胭脂粉饰,幽幽花香飘散而出,不是那种让人心重头闷的浓烈,而是穆然一醒,见到山谷幽兰的喜悦,清新自然,很是怡人。 只是这些首饰皆出自寿王府,上头刻的都是寿王府的字样,虽然细小,但是不能发卖的,只能留着自己带一带。 沐潇湘看着欢喜,实则心里狠狠一抽。 你家老哥盯你盯得这么紧,你还这么悠闲的送东西过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若是未来被冠一个红颜祸水的恶名,被拿来开刀的还不是自己? 沐潇湘看了看镜中自己的脸,自嘲道这不叫红颜祸水,这叫丑人多作怪。 洛坤见沐潇湘收了,便高兴的回去复命了。自家王爷不再纠结于什么鲜于濉和红檀佛珠,开始给女儿家送礼物,这是几十年来头一回,他开心得头掉,恨不得当场让二人拜天地,好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而沐潇湘起初是有些忐忑的,沐流光意义不明地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了,说是用膳时再来寻她。 待沐流光走后,沐潇湘才恢复本色,揉了揉表情过于丰富的脸,恢复淡色。 “主子,这东西……”容羽看着桌上精致的妆奁,无一不透着贵重。 “处理掉。”沐潇湘又躺了回去,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不然交给阿浮他们也行,他们是商人,会做其他用处。” 容羽以为她是要让罗君浮卖掉,提醒说:“上头刻了寿王府的字样呢。” “这我知道,但这世上并不是什么印记都无法消泯。”沐潇湘伸手拿了个蓝琉璃耳铛,眼睛弯了弯。“真好看。” 容羽嘴角抽了抽,提醒说:“主子,你没有耳洞。” “我知道。”沐潇湘又将耳铛放了回去,撇撇嘴,“我该开个几个耳洞了,就这里,开三个。” 沐潇湘拉着自己的左边耳朵,比划着,眼里有些期待。 容羽看了她一眼,收拾着东西,随口道:“苏祁佑苏公子不是最喜欢主子不穿耳洞的?” 沐潇湘愣了愣,新婚之夜苏祁佑是说过。那时他细细看着自己,笑说最喜欢她光洁莹白的耳垂,耳朵小小的也很精致。 还说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有穿耳洞。 这话她曾经给禾欢和容羽说过,自己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沐潇湘撇了撇嘴,继续扒拉着左耳,弄得耳朵有些微红,“可是这边打三个耳洞,带那种耳饰会很帅。” 她想象着自己有了耳洞之后该戴什么样的耳饰,该戴哪种才最帅气。 容羽看了她一会儿,迟疑着开口,“像……左韫那样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沐潇湘迟疑了一下。 她睁了睁眼睛,似乎是在回想,“还是算了。” 她恍惚记起左韫也是有耳洞的,和自己构想的一样,一次开了三个耳洞,不过他开在右耳朵。他有时带着那种银质耳饰,有时是暗紫色的小环,但无论哪个,都带着邪气。 现在想想,开了耳洞之后,左韫似乎愈发的阴戾邪气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炫耀与炫耀 想到左韫,沐潇湘赶忙甩了甩脑袋,奇怪了,自己最近总是想起那个怪家伙。 不过转念一想,想着仇人有什么不对的?她还生怕自己忘了呢。 不过左韫这家伙给人的印象太深刻,已经深深刻进她的脑海里了,抛开从小一起长大的事情,他对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就是做了鬼也不会忘。 不过左韫最擅心计,心如比干多一窍,自己能想到他未必不能想到。杀了沐中成之后,下一个肯定就是他了。他肯定会做好准备,与自己一战,自己贸然回去肯定会掉漆陷阱。 “都是左家的,他能想到的我肯定也能想到,反之也如此。”沐潇湘把玩着蓝宝石手环,思绪飘得有些远。 她眼珠转了转,将自己周围打量了一遍。 自己身边,周围四处,是不是有左韫的人? 任何一个有才谋的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人脉与眼线,自己当初的眼线已经被左韫秘密地连根拔除,人脉也只剩下焰云军这一小点,算得上举步维艰。 而左韫却不同,他扩充人脉与眼线有自己的方法,手下的人各个精良,甚至有不少是自己曾经的人。那些个叛徒,在知道自己其实是女儿身之后,掉头便投入左韫麾下。 这一来,她手下的人就少了三分之一。 可到左韫麾下的人左韫也不是全都用,个别无用帮不上忙的和会惹麻烦的,心思浮躁的,容易生二心的,都被左韫又送回沐潇湘手上。 他们从不会宽恕叛徒,左韫看好戏一样看着她,冰蓝色锻袍正好衬他的凉薄邪戾。兜兜转转,二人又得维持这种随时可能崩坏的和平。 沐潇湘瞥了忙碌的容羽一眼,心中疑惑更甚。 “红烛的伤如何了?”她漫不经心地问。 容羽回说:“如今已经大好了,体内蛊毒也被祛除干净了,主子放心吧。” 她没有回身,继续替沐潇湘收拾着东西,不用转身也知道,沐潇湘现在肯定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过比起从前,沐潇湘收敛许多,她已经学会了掩饰,可比起左韫来说还是差得多。 有些欲望,左韫只会表现出两三分,而左苓(沐潇湘),却是能表露出五六分的。 虽然有些时候,她会比左韫做得好,可也摆脱不了左韫稍强些的事实。 沐潇湘也意识到这点,摩擦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回去之后把红烛的位分提上来吧,月例的事去赵氏那儿报备一下。” 禾欢这件事,她总是对不起红烛的,自己能做的也不过多给些银子,日后让她平安离开将军府,安稳度过下半生。 容羽:“奴婢明白了。” “……那两个隐族人呢?可有什么异常?” 毕竟是牵制鲜于子淳的关键,她可不希望临时出什么意外。 容羽想了想,便说了近日没什么异常,他们似乎也是心甘情愿愿意听从沐潇湘的话。 毕竟沐潇湘当初许诺的太诱人,他们不动心才怪。隐族忍受鲜于子淳的暴力手段太久,迫切地想要挣脱这个束缚。 沐潇湘冷笑,叹他们的愚蠢。鲜于子淳虽然手段残暴,可在政事上从不马虎,能把差点在这片大陆上除名的隐族又拉回强者行列,昭示着他的不凡和野心。可这样一个宝贝人儿,隐族人居然说丢弃就丢弃,俗话来说就是蠢透了。 他们之前安逸避世惯了,突然又重新回到大众眼前,成为人人都要争一争的香饽饽,心里必然惶恐,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怨恨起鲜于子淳起来。 他们畏惧高位,畏惧再一次跌落神坛,再一次成为笑柄。 他们慌忙的想要逃回安逸的壳子里,生怕沾惹一点麻烦。 这一点,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如果没有鲜于子淳,他们现在可能就真的从这片大陆除名了。 鲜于子淳是个人才,野心勃勃的军事家,沐潇湘想要把他拉到自己麾下的想法一直没停过。可他却偏偏与自己站在对立的一面,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装作看不见,沐潇湘根本猜不透他的目的。 如果这样危险的人注定要成为敌人,还是早点除掉的好。 “谅他们也不会敢有太大的动作,可以开始准备计划中的事了。如今宫中还不能完全绊住鲜于子淳,他若有心,肯定早就逃出来了。”沐潇湘想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猜不到敌人的想法,才是最可怕的。 而容羽却是一愣,想到之前与那人的谈话,心里开始猜测是不是与那人有关。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就真的帮了大忙了。 看来今晚,还得与那人见上一面。 东西收拾好的时候,沐中成那边破天荒的过来传膳,说是多起炉子费事,便一起用了。 想来他也是密切关注这边的动静,不然不可能掐得这么准。 沐中成疑心重,没有真正确的事,他很难放下戒心。 虽然听说边境已经出现左苓公主和焰云军,可没有真正看见,沐中成总是沉得住气。唯有南禹民,来来回回进宫好几趟了,就是要求与左苓公主一战,一雪自己的耻辱。 可南禹安却不傻,狠狠斥责了他一番,趁机收回了南禹民手里的兵符。 南禹民去势一半,猜测到什么,慢慢地就消停了下来。 可他的心里不恨左苓才怪,毕竟每一次碰上左苓,他就倒霉得很。 他一个武王爷,没有兵权便一下被架空了,哪里还摆得了气势? 世人多传他冷心无情,又极君子,看来多是谣传罢了。他完全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甚至不如小他几岁的左韫有远见。 南禹安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可能复原之后,说拿兵权就拿兵权,丝毫不顾及兄弟情面,看来已经准备好了繁衍自己的后代。 君长戚的计划不高明,可他还不是上钩了? 马上,这南荣就将不复存在了。 沐潇湘倒是有些同情起南禹安来,从登位开始就被架空。君长戚沐中成,南禹民,哪一个都可以坐那个位置,可偏偏那样架空着他,让他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准备孤注一掷,却没想到竟然是别人的陷阱,一下子就变得可悲起来了。 不过可悲归可悲,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沐潇湘刻意的打扮了一下,换了身衣裳才出了帐篷,去沐中成那里用餐。 这一回她倒想看看,沐中成还想怎么蹦哒。 走到那顶大帐子前,沐潇湘左右两边看了看,沐流光的确没有说错,这么多帐篷,自己的算是磕碜的了。 欺人太甚,嘤嘤嘤。 心腹隆福笑得眯起眼,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二小姐,里面请。” 沐潇湘略一点头,进入帐篷。 食物是刚做好不久的,香气诱人,饿了一天的沐潇湘感觉身上轻了不少,目光不由自主朝桌边看去。 沐流光笑着让下人添碗筷,“我和爹爹还以为妹妹不来了呢,这饭菜都快凉了。” 一边的沐中成面色不悦,似乎是因为等得太久了。他抬眼看了眼沐潇湘,便拿起碗筷。 “爹爹第一次邀女儿一起吃饭,女儿高兴坏了,一时间只顾着打扮给爹爹好印象。不成想误了时辰,是女儿的错,还请爹爹不要怪罪。”沐潇湘面带歉色,缓缓在旁边福身。 沐中成斜眼看到她紧张的捏着衣角,心里必然惶恐不安。 想到自己对她的种种,一时间多有愧疚。其他人的女儿哪个不是多亲近父亲,可以和父母亲无所顾忌的撒娇,可沐潇湘却连撒娇都不敢。 “起来吧,下次无需这么劳神,吃饭而已,以后机会多得是。若回回如此,爹都看不过来了。”沐中成示意她入座,神色柔和不少,甚至夹了块鱼肉到沐潇湘碗里。 一时间的变式让沐潇湘愣了一下,随后眼眶微红,连带着碗里的鱼肉都珍贵。 看到这一幕,沐中成想如果不是那张脸,自己甚至还可能给她挑个刺什么的。 沐流光却是感觉不可置信,合着自己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是吧? 她恨恨地咬着鸡块,味同嚼蜡。旁边的沐潇湘却不时露出笑颜,心情看起来不错,二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不能就这么让她开心下去。 沐流光抬眼一看,看到沐潇湘头上带着的头饰,眼睛眯了眯,果真看见了熟悉的图案。 她挑唇一笑,“妹妹这发簪好生别致,姐姐从前怎么不见你戴?” 沐潇湘闻言,不做他想,笑着回答:“姐姐好眼力,这发簪是我今日新得的。” “是吗?这么精致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能拿下来看看吗?”沐流光不无期待的说,眼睛看了看一旁吃东西的沐中成。 期待沐中成看到发簪的反应。 可惜了,沐中成不懂那些心思。大头也不抬的吃着饭,甚至给了二人一个“好烦”的眼神,“吃饭就吃饭,看什么簪子?是嫌饭菜太热吗?” “爹爹说得是。”沐流光讪讪笑着,心里不由骂了沐中成几句死脑壳,仔细看一眼会死? 然而沐潇湘“生怕”沐流光不开心似的,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沐流光的衣袖,说:“既然姐姐喜欢,待会儿姐姐可得去我那儿挑几支,我今日可是得了好多呢。” 她假装很小声的说,可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正好听得清楚。 沐中成继续吃着饭,没说什么。 姐妹关系好也没什么,日后能一起为家族使力的话就更好了。互相帮衬着,还怕沐家无路? “妹妹太客气了,我怎好夺人所爱?” “不客气不客气,我的簪子新,姐姐戴出去也长面子,不是吗?” 沐流光眼角一抽,“……妹妹说得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紫藤 在沐中成这儿吃的这一顿饭沐流光压根就没怎么吃,全程都被沐潇湘给气着了。偏偏沐中成像是听不出来一来,给沐潇湘长了气焰。 饭后沐流光也不等沐中成训话就走了,独独留下沐潇湘在那里 可回来后她又后悔了,她应该在那儿的。如今沐潇湘是嫡女,占着机会,沐家人肯定会将好的推给她。沐老夫人那边的规矩已经教完了,沐潇湘也越来越像一个贵女,就是偶尔没有脑子。可就这样的才最好拿捏,能听之任之。 沐流光唤来环儿,让环儿去关注一番沐中成那里的动向,随时来禀。 她不能就那样用庶长女的身份,嫁给颜夙。 她才应该是嫡女,被重点扶持的那一个应该是自己才是。 而沐潇湘,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把她拉下来。 没一会儿,环儿就过来回话。“小姐,你走后老爷和二小姐说了会儿子话,刚刚二小姐才离开的。” “可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沐流光颇为急切。 环儿虽疑惑,却摇摇头,“奴婢接近不了老爷的帐子,周边都是老爷的人。” “也是,这种事情,他哪儿能放心别人听了去……”沐流光紧紧搅着帕子,眉头不住拧巴。 这种事,却不知道心里就越痒得厉害。沐流光现在非常后悔,自己之前没听赵氏的多培养点心腹,如今能用之人少之又少。 环儿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奴婢倒是从占星阁的术师那儿,听到了一些消息。” 占星阁? 沐流光思索片刻,这一次夏狩与以往不同,不仅王后来了,连带着占星阁的鲜于不颜和蔺语阁的花尽好都来了,余下的容机阁和槿织阁倒是都留在水泠城。 倒不是这两个不能来,而是这两个的阁主都不在位上。容机阁的阁主苏祁佑奉命出了半年任务,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而槿织阁,前任阁主因为毒害王后不成被贬之后,就再没人出任过槿织阁阁主一职。 如若不说,众人都差点忘了槿织阁的存在了。 占星阁奉命于王族,从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自然重之千金。 沐流光打起了几分心思,“她们都说了什么?” “她们说……容机阁的阁主快要回来了,留在这几日。还有就是……陛下应该要再娶一位皇妃,聚一聚什么紫气什么的,这个奴婢没听懂,还望小姐恕罪。”环儿试图回想起什么,可是除了脑海中闪过的一星半点的话语和那个占星阁的小弟子含笑的眼,其他的再想不起来。 占星阁居然还有这么小的弟子,才不过十三岁吧。 环儿也不知该同情那个小弟子还是羡慕那个小弟子,小小年纪却成为了占星阁的弟子,得到了别人不可肖想的荣耀,也失去了同龄人的快乐。 (鲜于楹:多谢操心,其实我很快乐。) 沐流光听完却心中一震,容机阁阁主苏祁佑,终于要回来了。 他消失这么大半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要说水泠城有三美男,冷漠无情南禹民,笑面老虎苏祁佑,以及温润儒雅颜拓怀。 拓怀是颜夙的字。 从前南禹安身子还好的时候,其实是排得上号的。毕竟身份在那儿,他就是全水泠城贵女挤破头都想嫁的。可后来他身子不行了,贵女们开始瑟瑟发抖,纷纷转移目标。 而就此之后,美男排行里没了南禹安的号。不过据暗道消息来说,有人悄悄把君长戚也给加了进去。 容貌妖孽,比男子俊美,比女人妖冶,眼尾一抹红,尽是杀伐。 可他终归是没根儿的东西。权势滔天又如何?嫁过去就是守活寡,还随时可能被“兴致上头”的君长戚折磨死。 而苏祁佑就不同了。容机阁掌控中枢,与君长戚亦敌亦友,大部分时候直接听从与南禹安。苏祁佑位高权重,年芳二八,面容周正,也没传什么绯闻,重要的是他走的是正派路线,是城中贵女的第二暗恋对象。 只是容机阁阁主轻易不能娶妻,大多女子只能做做梦了。 沐流光分析其中厉害,知道苏祁佑是最好的夫婿人选。 四阁之中,容机阁和占星阁占据主位,君王最离不开的就是这两个得力助手。 沐流光不想学占星阁神神叨叨,尽是一派牛鬼蛇神的,听着扯得很,所以将目光定在了容机阁身上了。 君王可以变,可以换,但是容机阁不会。 沐流光挑唇一笑,“你做得很好,赶明儿你多走动走动,这种消息很有用。” 环儿得了夸奖,面上欢喜,“奴婢明白了。小姐,已经很晚了,是不是该歇了?” “嗯,替我卸妆吧。” 沐流光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黑了,半山腰的月儿探出了半个脑袋。 一天的舟车劳顿,使沐流光有些昏昏欲睡。 “大小姐可歇下了?”外头传来容羽的声音。 沐流光的睡意去了大半,皱着眉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儿? 可还是着人将容羽请了进来。 “奴婢问大小姐安,我家主子今日看大小姐很是喜欢那些簪子,便让奴婢送了些来给大小姐。” 簪子…… 听到这个她就来气,可还是忍了下来。她笑着拿过容羽手里的东西,“妹妹真是有心了,这种小事儿她居然还放在心上,这个时辰也不忘托人送来。” 容羽笑笑,回道:“我家主子说了,这些东西都是长体面的,她自不敢忘。” 闻言,沐流光就被噎了一口。 体面。 自己不过去她面前念叨了一回,她一晚上就用体面这个词儿刺激了自己两回,真实扎心得很。 沐流光也没了看盒子里的东西的精神,蔫蔫的送了客。 待容羽走后,沐流光的面色便一下沉了下来,周身泛着冷和怒。 环儿不满地道:“咱们小姐什么身份,至于要她几根簪子吗?真是没个见识的,大半夜还送东西来赌气,谁稀罕似的。” 她虽然嘴上愤恨,手上的动作却是极轻柔的,生怕扯着沐流光的发丝。 沐流光心中虽气,但想到这簪子的价值,心里好受许多。 “别说了,收起来吧,日后会有她们好看的。”沐流光揉了揉眉心,那股子倦意还不难消散。 环儿以为沐流光自顾憋着不悦,心里替她难受,但还是忍着不满将那小盒子丢到梳妆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你这丫头,脾气越发大了。”沐流光无奈。 “小姐,奴婢是替你不值。你看你之前对她多好,还帮她认清旁边的刁奴,可她就是这样来报答小姐你的?真是一头白眼狼,活该爹不疼娘不爱。” 最后一句环儿说得极清,像是直接在戳沐潇湘的痛处一样。 沐流光笑笑,没说话,眼里闪过一抹幽暗。 同一个人带给的耻辱,她受一次就够了。 而另一边,苏祁佑也悄悄接近了狩猎场。 狩猎场四周是大崖,高百尺,可俯觑所有,猎场排位一览无余。 苏祁佑摇着扇儿,看了一眼旁边的疏风,笑道:“她竟这么放心你,居然让你来当这儿的指挥官。隐族那边的事儿可不轻松,她能行吗?” 说实话,他是不放心那个假冒左苓的家伙的。 毕竟人都不是一个人,露出马脚什么的先抛开不谈。就怕她出什么差错,给左苓这个身份留什么污点。 疏风漠然道:“左家的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呵。”苏祁佑轻笑。 左家的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所以会做同样的事,并不奇怪。 怕就怕她变成第二个左韫,那左苓和自己悉心培养多年的焰云军,只怕要折。 左韫明知道有这么一个军队的存在,却像是装作不知道一般,也不知在打什么注意。 左家的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有时候,就连残忍与变态都如出一辙。 夜半。 偌大的华烛宫殿里,燃着青柠苦味的熏香。 有人疲累了一天,闻到这熏香时还是眼前一亮,嘴角上扬,带着些许邪气。 他走入宫殿,却在看到画像前的人时,眼中带了许阴戾。 “长阳长公主怎么有兴致,到这华仪宫来?”他含笑的声线响起,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悦。 画像前站着的人一身霞色宫装,头佩珠钗饰玉,指尖蔻丹如血猩红。 她容貌昳丽,红唇勾人,似是挑衅。眉中带着墨绿,美目中倒映着画中人。 “怎么?就许陛下能来?”左梵掩唇轻笑,眼中带着淡淡鄙夷,“这幅画,居然还在,我还以为被烧了呢。” 想到那场大火,左韫眸中戾更重,嘴角笑容越发轻佻。 “托皇姐的福,这华仪宫的东西,尽都完好。” “皇弟客气了。”左梵莲步轻移,看着满殿的东西啧啧两声。 她眉稍微挑,带着丝媚,“她要是看到弟弟你这般用心,心里肯定很开心吧?” 左韫背在身后的拳握了握,半凉的扳指是唯一能缓和其情绪的东西。 “哎,倒是可惜了她那身份。”左梵自顾自的说。 她看向那副画,面上毫不掩饰的兴味。 紫藤花。 水月华莲。 少女的指尖涂着粉红的蔻丹,看起来有了些许女人气。可是那双手拿过刀,杀过人,也扇过左韫的巴掌,扯过左韫的耳朵。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思难猜 左韫有一个噩梦,因左苓而起。 但想起对方冷漠的眼,凉薄的笑,他却又无法将那控诉说出口。 在她面前,自己就像永远上不得台面一样。 左韫永远记得她凑过来时,周身一瞬便被苦淡的青柠香覆盖。 “你,一生无用。” 似末繁花,可观却无用。因为最好的,已经存在了。 对方的特殊,直接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但有一个人,却总想争一争。他将所有人都逼到那个立场上,随后自己也理所当然的站了上去,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哪怕皇室血流成河。 亦不能叫他住手。 时至夏末,空气里的热气已经沉寂下来,没让人再凭白添怒。左韫却不时揉着眉心,眼里可见的落寞疼痛。 “快下雨了。”左梵感叹了一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拿起桌上青色的细香,放到鼻尖闻了闻,“你决定如何处置那家伙?” 伸手拿火时燃了青香,先是一阵苦,而后便是更淡些的青柠味。 似乎是因为这香的缘故,左韫的眉头疏了疏,“皇姐觉得该如何处置?” 那个人,死不足惜。 左梵听罢,面上笑意不变,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如此说。 想到大牢里那人温润的脸,眼里是闪无害的柔光。 嗯,左家的人从来都不是无害的。 “留下来吧,毕竟是一家人。”左梵笑着说,指甲轻轻划过桌面,“但总得给他一些教训,告诉他什么东西只能肖想,什么东西不该动。子卿,你说是不是?” 那个被唤做子卿的人此时站在殿外,黑色的身影一眼望来尤为突兀。 黑色锦衣上仙鹤展翅,祥云缭绕,仙姿挺拔。 子卿是左门禅的字。 他摩擦着手中透着着绿的白玉扳指,嘴角轻勾起一个弧度,连带着眼下那颗泪痣都活了起来,“公主殿下说得是。” 左韫听罢,眼里闪过些许兴味,“这个时辰,丞相居然还不出宫?” 门口的左门禅掩嘴咳了一声,道:“长公主殿下说今夜会打雷。” 言下之意是要他陪着。 左韫可不知道,自家皇姐何时怕过打雷。 一边的左梵笑容愈甚,目光炽热又旁若无人的落在那个身影上,“这事儿是本宫的意思。” “呵。”左韫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哼,知道左梵的德行,也就没在这件事上多计较。“说说吧,皇姐有何妙计?” 左梵狐目侧看了左门禅一眼,又看了看左韫。 左韫无奈,“爱卿先去陶华宫等候,孤等会儿就将这狐狸放回去。” 知道这件事姐弟二人有自己的心眼,门口的左门禅也不做他言,拱手退离。 “皇姐以为如何?” “切掉。” 左韫一时不明,“皇姐?” 什么东西?切掉他什么东西?手指头还是耳朵还是鼻子? 还是脚趾头……? “切掉,留一半。”左梵眉梢挑了挑,粉舌在薄唇上扫了一回,说不出的魅惑。 左韫一愣,他好像明白是什么东西了。 还没走远的左门禅下意识的夹了夹腿,他好像也明白了。 还好还好,只是切掉而已。他拍拍胸口。 “记得一片一片的切,切薄一点。” 左梵下一句话,让左门禅一个踉跄,差点在华仪宫宫门摔一个狗吃屎。 太狠。 太毒。 啧啧。 不愧是长阳长公主,心思都比一般人活泛。 而站在左梵面前的左韫却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凉凉的,像是已经被人扒了裤子准备被动手一样。 “皇姐,他会死的。”左韫笑着提醒。 他可不希望那个人就这么死了。 他还有好多账,要和那个家伙算清楚。 “放心。”左梵安慰似的拍拍左韫的肩膀,眼里是势在必得,“我最近得了一种新型麻药,保证不疼。” 左韫有些汗颜,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家伙,要被如此报复。 心里只能替那家伙默哀。 虽然他死不足惜。 那左梵似乎看穿他的想法,说:“我可没和他有仇,他让我有一个争王位的机会,我高兴得很。我只是……” 她眸中闪过某种奇异的光亮,带着莫名的奋色,“替你们报报仇,解解气罢了。” 今天也要做孩子气的左梵呢!(/≧▽≦)/~┴┴ “……那孤就替那些姐妹,多谢皇姐了。” 左韫怔愣了半晌,后终于开口说道。他虚伪的拱手,嘴角却邪戾地勾起。 还不止。 时过半刻,空气一下子凉了下来,冷风猛的就吹进华仪宫,殿内二人眉头皱了皱。 宫人们一下子慌了神,摆碳火的摆碳火,递披风的递披风。随着他们的走动,空气中稍浓了些的青柠味一下子被冲淡了。 不一时,殿内又恢复常温。宫人们如释重负,便又退了出去。 “皇姐走吧,别让左门爱卿等急了。”左韫背着手,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梵掩唇笑道:“你倒是贴心。” 说着,宫人已经撑开了大红的纹金雨伞。 “不过孤有一事不明。” “陛下请说。”左梵转过身。 左韫摩擦着扳指,片刻之后,说:“为何推荐一个左门家的庶子做宰相?” 左门家为先皇的头号拥立者,平日里对先皇殷勤得很,可对左韫却大相庭径,只怕有异心。 可就在这时,左梵却突然推荐让左门家那纨绔又不受宠的庶子做丞相,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 左门家更是激动得紧,左门禅上任之时差点差人打断左门禅的狗腿。 这事儿在朝中翻起的波浪很大,众臣联名上书,要求左韫收回成名。可左梵却一再坚持,当时她给的说法是看上了左门禅的美色,要让美人儿成为别人碰不起的存在。 随后左韫便力排众议,让左门禅做了丞相。 想到这里,左梵的笑便高放肆地扬了起来,红唇如血,勾魂夺魄,“没什么,只是因为子卿他说……他喜欢仙鹤罢了。你也知道,只有做了丞相,他才能光明正大的穿那衣裳。” “……” “告退。” “皇姐慢走。”他头也不回地送道,眼里幽深一片。 他想起今日左门家那老东西又上书要求他废掉左门禅,字里行间的都是对左门禅的诋毁,看起来对左门禅这个庶子痛恨非常。 左韫不知该怎么拒绝这老东西,脑海里闪过左门家大公子那一张脸,瞬间有了主意。 的确,左门禅很俊美,是那种带着些许阴柔的美。他像是一条毒蛇,狭长的眼里刻着莫测的笑意,真不如表面那么简单。而左门公子却粗犷得像干树皮似的,咧嘴一笑更是露出双排白牙。头脑简单,心思活络是活络,却是一根筋和直肠子,扯扯脚皮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都是同一个爹,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一下子,心里的天平就斜了斜。 …… 翌日一早,天气放晴。因着昨夜风雨冲刷滋润,草木似乎肉眼可见的肥妹起来,空气也清新得不像话。 南艾一早打听了沐家的帐篷在何处,摸索着来寻,不想一开始就寻到沐潇湘这里。 这也怪不得她,昨夜沐中成知道沐潇湘的帐篷问题后,趁着没下雨就给沐潇湘换了顶长脸的。那帐篷华美得很,南艾还以为是沐流光的,乐呵呵的便进去了。 正巧碰到沐潇湘在梳妆,她窘得不行,下意识地嘲了两句,不想这话正好被沐中成给听见了,气氛很是尴尬。 沐中成虽然心里膈应沐潇湘,可怎么说嘲的也是自己府上的嫡女,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说了南艾几句,南艾虽然跋扈,却面皮薄,几下之后便被弄哭了,走时那叫一个高调,引人侧目得很。 众人一时猜测纷纭,眼睛直往沐家这边瞟。 沐中成可不怕这个,一则自己在理,是南艾欺负人在先;二则是南禹安不敢怎么动自己,自己只需要一颗平常心。 功高盖主果然是个好东西,福利竟这般舒适。沐中成在心中感叹了两句。 而接着这机会,沐潇湘也梳妆完毕。 “请爹爹安。” 沐中成点了点头,不由看了沐潇湘两眼,打扮起来就比左苓那家伙好很多,柔和清丽,确实可以区分对待。 由此,他心中的膈应少了两分。 “昨儿个翔儿吃坏了肚子还在养着,今日大好,正好你没什么事,咱们去猎场门口接一接。”沐中成说着打算。 本来昨天沐云翔就应该来的,可偏偏在前几天吃坏肚子,一直养着,赵氏不想儿子病中也受劳顿之苦,便推辞了时辰,所以耽搁了些。 沐潇湘点点头,又问:“姐姐不去吗?” “方才颜家那边着人请了她去,怕是没时间。” 话虽如此,可沐中成也明白此事耽搁不得了,得尽快刚沐流光摆脱颜家那不成器的儿子。 闻言,沐潇湘展露一笑,“这样也好,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多和父亲说说话了。” “你这丫头……”沐中成无奈一叹,掩下眸中深色。 看着沐潇湘,此时他心里又是另一番计较了。 他对这女儿感情不深,生不出多少怜惜心来,所以打算得也无情了些。可怜惜心这种东西最为稀薄,他心里除了沐云翔这个唯一继承人,压根儿没让其他人在心里起什么重量。 沐家的儿女,都不过是沐家前进路上的一块铺路石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沐云翔的过分对待 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沐云翔的神情蔫蔫的,看着很没有精神。 一见到沐中成,他便抛了拿了一路的糕点,泪眼汪汪地扑进沐中成怀里,哭着一路颠簸,自己的身子吃不消,小厮没有慢一点之类的。 熟悉沐中成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小孩子的哭声。所以沐云翔朝他扑过来时他下意识地想躲,可还没躲开就被胖小子扑了满怀。 眼见着对方油腻的手在自己衣袖上染了一块,他的眉皱得老深。“好了翔儿,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快歇歇别让贵人们看了笑话。” 听着沐中成语气中的不悦,沐云翔要再撒娇也没有办法,只得慢腾腾地抽出身。他怏怏地道:“我知道了,爹爹。” 听到这称呼沐中成的猛得额角一抽,眼光瞥了旁边的沐潇湘一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丫头,似乎就是“爹爹”“爹爹”地叫自己吧。 “翔儿,你该改口了。日后可不许爹爹爹爹的叫了。”沐中成板着一张虎脸,咳嗽两声。“娘里娘气的。” 娘? 旁边的沐潇湘无声吹了个口哨。 沐云翔似懂非懂,“翔儿明白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姐姐也是这样叫的,凭什么就自己叫不得? 不能叫爹爹?那叫什么? “走吧,去看看爹给你准备的帐篷,待会儿爹教你骑大马。”沐中成没看出他的疑惑,侧开身说。 这会儿猎场那边已经开始活动了,沐中成作为大将军,需要早些去做准备。他倒正想借这次机会,长一长自己的威风,让众人知道,自己还可用。 也算是给个醒。 沐云翔点点头,抬起沾满糕点屑的手又要去牵沐中成,沐中成一皱眉又躲开了。沐云翔不知何故,以为自己惹了沐中成不高兴,原本白着的脸又白了几分。 他似乎想到什么,狠狠瞪了眼旁边的沐潇湘。 沐潇湘:锅从天降。 何其无辜。 自己不知哪里惹老东西不喜,与我有什么关系? 沐中成没发现沐云翔的那一瞪眼,只是严声道:“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爹…爹,牵……”沐云翔固执地想要去牵手,可沐中成这家伙已经走开了,面上甚至松了口气的模样。 如果被其他将军看到自己那种差错,可能会被议论很久吧? 沐云翔霎时间泪眼汪汪地,停在原地看着沐中成的背影。 他的手紧紧捏着衣袖,像是要把它扯坏似的,上好的绸衣已经出现褶皱。 沐潇湘看着这小家伙实在可怜,心里骂了沐中成这老东西真是无情无义的,抱抱又不会掉块肉。 她挂上温和的笑意,弯下身子对沐云翔说:“云翔,不如姐姐牵着你去吧?” 不料沐云翔非但没说什么感激,反而狠狠地瞪着沐潇湘,“你配吗?” “什么?”沐潇湘的笑容僵了僵。 狗咬吕洞宾? 她索性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沐云翔,眼神鄙夷,嘴角更是露出不屑地笑意:“是了,我是不配呢。”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沐云翔故作老成的理了理衣襟,赵氏告诉过他,他生来高贵,沐潇湘这种乡下泥巴塘鸡屎堆里走出来的他无需理会。 看着面前这老小孩儿倘着金豆子,挂着鼻涕泡,面上却一副“你个臭三八别碰老子,老子高你七八等”的表情,她心里腾地升起一股闷气来。 怎么说呢?沐云翔是从骨子里就坏透了,从小就歪成歪脖子树,日后若没个好人教只怕连人都称不上。 更可气的是和左韫比起来,左韫起码还会装,会笑脸相迎,说两句好听话让你舒服舒服;而这臭小鬼不会装,开口就让人气得吐血。 想到这里,沐潇湘忽然更气了。 自己那么多弟弟妹妹,各个都是笑面虎,凭什么总是左韫第一个跳到自己的脑海里?过分了。 他的罪孽,一辈子无法洗清。 她一定会,亲手刃了他。 “容羽,咱们走吧。”沐潇湘可不屑于赔面子,冷声道。 容羽凉凉地睨了眼沐云翔,伙同沐潇湘一起离开。 那沐云翔被看得莫名其妙,自己又没有说错,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肯定是在骂自己。 她一个婢女,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将军府的嫡子!他一定要,一定要让人好好惩治那个不要脸的蹄子。 “杨妈妈,刚刚那个小丫鬟居然瞪本少爷!本少爷要她好看!”沐云翔恶狠狠地说。 被称作杨妈妈的是他的奶娘,面长眼小,眉梢上挑,一副刻薄之色。她也是气愤地说:“少爷说得对,咱们是得给她些教训,告诉她谁才是主子!还有,方才二小姐那眼神少爷也看见了,她压根儿没将少爷您放在眼里啊。” 说着,她一把抱起沐云翔,二人朝着沐家帐篷那边走去。 想起沐潇湘,沐云翔就更气了,小眉头蹙得紧,“一个乡下来的乞讨货儿,谁给她的脸?日后那将军府都是本少爷的,本少爷定要将她赶出去,喝西北风!” 他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看来是真的气急了。 杨妈妈一边附和着,一边笑。 “少爷,您是老爷独子,老爷疼你呢。待会儿咱们就把这事儿和老爷说说,老爷肯定给她脸色,让她难看。”杨妈妈忽然提议说。 这事儿要是被赵氏知道了,那自己的月钱肯定大大的涨啊。 想到又可以买些粉末儿玩乐快活,杨妈妈眼中的得意更甚几分。 沐云翔有些疑惑,“这事儿真的可以和爹爹说?爹爹真的可以让她难堪吃亏?” “对,老爷肯定给她难看!” 最好赶出将军府,让赵氏高枕无忧的好。 沐云翔歪着头思索一会地,说:“怎么给她难看?” 杨妈妈想了想,说:“少爷犯错时老爷是如何做的?” 说实话,杨妈妈不敢往大的说,生怕沐云翔祸从口出,连带了自己这一条老命。 “嗯……爹爹会打我的屁股!”沐云翔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那种羞愤欲死的感觉他至今难忘。忽然,他眼睛一亮,挥舞着双手说:“对,爹爹也会打她的屁股,狠狠地打!打得她屁股开花,最好永远站不起来!”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惩罚,平时沐中成疼爱他,从不舍得重罚。这个罚也是有次他用弹弓弹了某个官员的脑袋,沐中成才狠下心来给了他一顿教训。 想到沐潇湘就要被沐中成打屁股,沐云翔就感觉心里痛快极了。 杨妈妈面色一紧,连忙说:“不不不,这不行,使不得,使不得……” 这种事……怎么可以…… 若真是发生了,只怕世人都要看将军府的笑话了。 沐云翔不悦地皱眉,“如何使不得?怎么?你也被她收买了?” “怎么可能啊?少爷误会了,老奴只是想,这惩罚太轻了,咱们要狠一些。”杨妈妈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像只狐狸似的。 “还有什么惩罚?” 这世上,难道该有比打屁股更大的惩罚吗?沐云翔疑惑的想。 杨妈妈笑笑,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子接着说:“就是拿鞭子抽她,狠狠地抽,抽坏她那一身皮,解气。” 沐云翔没被抽过,只是听别人说过,心里疑惑得紧,“这样疼吗?” “疼,疼得要死。” “那她会死吗?” 杨妈妈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说,“这个老奴不知,只是她的伤口若是处理不当,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伤风病,那她就必死无疑。” “这是真的吗?那太好了,本少爷只见过男的死人,还没见过女的死人,本少爷一定见一见。”说着,沐云翔像是想到什么,又补道:“最好叫爹爹多猎两只老虎,驱驱她。” 之前那小厮的死,他至今难以忘怀。 今日若不是因为老虎,他也不会到这地方来。 主仆二人商量着,面上的笑容越发奇怪,好似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 然而他们的话,却被人传到了沐潇湘耳朵里。 沐潇湘闻言,笑了笑,抿了口茶。 君长戚挥退黑影卫,不由啧啧两声。“小小年纪,心肠倒是歹毒。” “师傅肯用影卫替我探听这种后宅小事儿,真是屈才了他。”沐潇湘却并不在意沐云翔的事,反倒是关注在君长戚的人上。 她身边可用的不多,有时还得从别人那儿借,不负往日威风。想想就有些憋屈和羡慕。 哎,如果那事儿没发生。那她现在肯定还在东蒙国,一家和乐,羡煞旁人。 又或许,她能拿下更多的土地,使东蒙变得更加强大,变成真正的强者之国。 君长戚听她这么一说,笑道:“正好最近休息了。” 沐潇湘疑惑,“这个时候,师傅可真是宽心啊。” “你放心,他们翻不出多少风浪。”君长戚说得有些高深莫测,好似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瞧着他的自信,沐潇湘想起城中传言,君长戚的情报网遍布水泠城的各个角落,大到官夫人吹的枕边风,官爷们聚会时的谈话,君主一天的眨眼次数,小到旁的村落的大黄狗儿生了几只小狗,父亲是谁等等。 无奈扶额。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抉择与服从 君长戚的手伸得很长,手掌宽厚,凡事事无巨细,正好衬得他野心勃勃。 沐潇湘知道自己肯定也在君长戚的情报范围之内,却并不在意。她是相信君长戚的,年少的陪伴与教导,已经让君长戚成为她内心独一无二的存在。 任何人,都不可替代。 君长戚吐了口气,带着淡淡茶香余甘,他笑问:“听说罗君斐给你做了弓弩?” “是啊,我原以为他会为我寻些康复用的医术什么的,再不行找一个医师,没想到他会做这个。” 沐潇湘说到这个,眉眼都带了些愉悦和真情。她所能托付的真情并不多,却是能轻易获得的。 “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手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了。以后多学学暗器吧。”君长戚挑挑眉,想到什么,又接着说:“你要保全罗家吗?” 语气有些兴味,在他的计划里,已经计划好了全城人的生死。 沐潇湘被问得一愣,保全? 她看向君长戚,对方被太阳照了半边脸,另一半是暗色。他一直都是含着笑的,如势在必得,如胜券在握,如一条毒蛇,如一只算计世人的狐。 他似乎,已经决定了所有人的命。 ——死亡。 沐潇湘认真的说:“……我想让他们活着。其他人,无所谓,可他们必须活着。” 对上对方含笑又淡漠寡情的眼,心里忽然凉了半截。 她可以放弃所有,也要保护少有的温暖。 师傅,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这个选择,她真的可以做吗? 她记得君长戚说过,水泠城里的所有人,都有罪。明明是君家的子民,却在南家谋权篡位时闭眼不管,陌生又冷血。 说起前朝君家时,他们用冷漠又带着嘲笑的语气说:“哦,那个啊……与我们无关,他们会被篡位大概是因为无用吧。” 多么冷漠的子民啊。 君长戚望了她一眼,沉默着。他盯着杯子里的茶水看,他在想一些事。 他在想,当时的罗家人的神情。 可是脑海里并没有记忆,或许冷漠的嘴脸记得多了,他便麻木了。一张张复制出来的嘴脸,他有什么可记住的。 沐潇湘挺直着背脊,望着面前的人,等着答案。 记忆回到几年前,他说起自己的国家和臣民时,面上带着自豪的笑。 他承诺,会变成南荣国土的下一任明君。 他热爱他的国家,浓烈炽热;他愿将热血抛洒,换国土的繁茂荫凉;他愿倾尽毕生,让自己的子民一世安康繁荣。 只可惜他所爱的,皆都叛之。 先皇死的时候,他快马赶回国土,土地陡峭,路途遥远,跑死了三匹马,他才回到南荣王宫。 他未能送父亲最后一程,而且很快就有人准备送他上路。 是他的亲信。 绝望。 痛苦。 那时候,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难以想象。 “看你的能力吧。” 对面的人说,他喝了大半的茶水。 沐潇湘有些不敢相信,复杂又惊异地盯着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说…… 君长戚的指尖轻轻叩着杯口,水汽将它蕴湿了。“如果,他们能走出南荣这个国土,且不再和南荣有什么牵扯的话。”他就放过罗家的人。 这是他的条件。 他含笑着如此说,提出的条件却刻薄得很。 罗家是什么时候从南荣扎根的,已经无从追寻了。但是要让他们离开南荣,却难上加难。 沐潇湘瞪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面前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帐篷里静得不像话,旁边温茶的炉子还在烧。 茶水一直热着,它从未停止过…… …… 午膳过后,沐潇湘决定去骑马狩猎。 她来夏狩的目的是放松自己,而不是给自己增添负担,过几日,她还有几场戏要演。 因为刚从乡下回来,又不爱露什么脸,导致沐潇湘在水泠贵女圈不太出名,也没结交到任何好友,能说上话的更没有。 容羽很担心,怕自家主子把自己给冷坏了,就这么一直孤独下去。 “主子,苏公子在南荣的身份,奴婢已经查到了。”容羽看着正在扎马尾的沐潇湘说,眼里带着些探究。 沐潇湘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我知道的。他是容机阁的阁主。” 苏祁佑的名声在贵女圈里大得很,支持者众多,爱慕者无数。 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心心念念的黑马王子,身份尊贵的容机阁阁主苏祁佑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山寨土匪。 而且还做出逼婚这种没有什么君子气度的事。 这几日他还是没有来信,一只信鸽儿都没有飞给她。她有些气闷。 以前她还是蛮期待新婚生活的,却不曾料到结婚第二天二人就分开了。 她想杀人。 “还有另一个身份。” “你说。” “北临国的二皇子。”容羽一边观察沐潇湘的神色,一边说。 听到这秘密,沐潇湘似乎是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知在想什么。 从前做太子左煜时,她对各国王室还不是特别了解。她只知道各国的君主,自己各国的重点培养皇子。 北临国,只有一个叫苏祁侑的。 那是大皇子,也是太子。 二皇子她没有去了解,只知道他热衷于游山玩水,无心权位,是个浪子。这样一个人,她吃顿饭的功夫就忘了个彻底。再加上苏祁佑常年不在北临,更没有任职什么的,知道他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可是为什么,二皇子也叫苏祁佑? 同是一个读音的字,北临王到底安的什么心? 存心膈应大皇子的吧? 容羽看出她所想,解释说:“如今大皇子已经改名,叫苏祈辛了。” 苏祈辛? 看来是已经准备继位了。 可既然北临王要在孩子的名字上膈应这个儿子,肯定是对他不喜的,为什么还要给他王位? 还是说,苏祈辛他…… 沐潇湘的眉目冷了冷,王室的争斗从来都是黑暗又残忍,左韫同其他兄弟姐妹是如此,更何况其他? 王室之内,从来没什么亲兄弟可言。而北临王,从苏祁佑一出身就用名字决定兄弟二人未来的未知。 只有一个“you”能错活,不知道是“侑”,还是“佑”。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苏祁佑他知道了没有? 他不可能猜不透自己父亲的意思,却还是偏执的离开北临王宫,游山玩水。 她有些看不透这家伙的想法。 对,从第一次遇见他就看不透。逼婚什么的,也就这厮能做出来。 “他快回来了。”沐潇湘将马尾紧了紧,语气有些淡漠,“南荣快要完了。” 南荣这片土地被三国虎视眈眈,这里头有复仇的君长戚,有北临的苏祁佑和探子,有隐族的鲜于不颜和鲜于子淳,还有一个东蒙国的她。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一颗藏得比较深的棋子。 这种好时候,西凉国不可能不参一脚。 可是,她看不到西凉的人。 她只知道,西凉国放了一个质子在东蒙国。这一放就是七八年,西凉迟迟不曾接回。 更奇葩的是,这质子是王后所生。更更奇葩的是,这质子还在东蒙娶了妻。但他的妻子,是从西凉送来的。 据说是他的母妃王后所选的,还是个重臣的女儿,只不过不受宠罢了。 没人能看透西凉国的人在玩什么把戏。 是重视,还是不重视。 西凉的太子已经死了,按理说应该把这个嫡子接回去才对。 “主子。”容羽看到镜中的沐潇湘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带着些探究,“你说这么些年,君大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话很奇怪,沐潇湘念了两回便感觉到不对劲。 目光稍冷,“你什么意思?” 君长戚,他活得痛苦。 作为最知他心的人,她尽力做到不去触碰他的伤口。 可是。 有人问。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好奇怪。 容羽直视她的冷眸,继续说,“奴婢听说,南家的人曾极力追杀他,后来他被抛尸崇海,那些人看着他漂远了才……他是被谁所救?能做到多年不被人发现,藏匿得……” 话还未说完,她瞳孔骤然放大,一道碧色的冷便朝她袭来,而后从她的耳边擦过,耳边似乎被划开了一道,什么东西慢慢的流了出来。 慢慢的,容羽便才尝到疼。 脸上也疼的,那簪子只是划破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并未伤到里面的皮肤。 一只玉簪插在她身后的箱子上。 沐潇湘的手上还转着一只闪着冷色质感的银簪,银簪细长,是专为做暗器打造的。她笑,没有任何情感与温度,“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她望了眼对方已经开了口的人皮面具,复又低下头。“我不想听。” 他活着就好。 她不会过问什么,因为他是自己最亲近的师傅,曾经最疼爱自己的人。有些事,他说,她就听。他不说,她就不问。 人还是那个人,只要是那个人就够了。 她最不想,别人揣测他什么。 容羽僵了许久许久,呼吸重了几分,如果再往下几许,就是她的脖颈,那簪子会划破她的动脉,杀死她轻而易举。 “奴婢……遵命。”她咬咬牙,说。 她一直不知道,左苓的父母让自己看着左苓是为了什么。她只知道,左苓是别人手里的工具,也是一个冰冷无情的机器。 可这机器是她的主人,她选择的只能是……服从。 无条件的服从。 第一百五十章 犬 容羽还没被派到左苓身边时,是东蒙王室黑暗中的杀戮影卫军中的一只微不足道的“黑狗”。 当时的都是这么形容他们的,世人皆知东蒙王养了一条黑色的巨型犬,他扑杀猎物时,不达目的不罢休,最为无情。 她被犬的头领派出任务时,遇到了凯旋而归的左煜。 那时“他”还意气风发,身边跟着一个蓝衣的矮个子小姑娘,据说是宫花阁的霜花小宫主。左煜男生女相,长相偏阴柔了些,可他周身有股不忍忽视的肃杀之气,叫人不容易忽视。 容羽想,左煜一定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身上带血的银甲还没有换下,指间以及掌纹之中还有些干涸的血迹。幸运的是人血的味道比兽血清淡得多,兽血腥臭得很,所以人血并不让人讨厌。 那就好,左煜接二连三的遭遇刺杀。 这次派来的会是谁呢? 是二王子左韫,还是三王子左珣,还是四王子左弈? 还是公主那边的? 左梵?左姝?左泞?还是那最不受重视的左熏? 无论哪一个,都有可能。 毕竟走在自己面前的人,人人得而诛之,杀掉左煜,自己成为下一任继位者的可能性就大了几分。 其中左韫样样不输左煜,两个王子同台争艳,往往平手。如果左煜真的死了,那最大的赢家就是左韫。 可是左煜也不是吃素的啊。 还没进客栈,他就发现了客栈的不寻常之处。可他还是进来了,店小二被他一身血迹吓得差点尿裤子,还是哆哆嗦嗦上了茶。 从店内人如狼似虎的目光里,容羽知道了太子左煜就是他们今日的目标。 坐在她身边的人露出莫测的笑意,容羽还没有发现。 那些人很快打斗起来,他们朝左煜围拢过去,各个舔舐嘴角,恨不得直接撕碎左煜的脖颈。可是她们所有加起来的杀气,还没有左煜一个人的厉害。 容羽不用看,也猜得到今日的赢家会是谁。 左煜为什么会明知这里危险还要踏进来,大概是之前还没杀够吧。杀意并未全部退散,论谁都一腔热血难平。 可怜那些家伙,白白上去给人家消遣。左煜自然来者不拒,他们自愿送死,他岂有不帮的道理? 平淡半生的容羽,看到那双含笑又无情的眼时,心里还是狠狠地颤了一下。 她觉得对方一手捏碎敌人头盖骨的时候帅得很,和自家耍帅死掉师兄一样。可惜左煜不会死,而且很帅。 看了半晌,一直是左煜占上风。 旁边的人有些坐不住了,手中茶水微晃,可空气中极浓的血腥味已经让人没了喝茶的兴致。 容羽这时才发现,身边的“犬”都盯着杀得快活的左煜。 左煜也发现了楼上这一方不被俗世打扰的净洁,朝她的方向抬起头。 黑眸幽深,眸中冰冷,哪里有什么笑意? 分明是杀意化笑,产生的错觉。 这种眼神,容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看不到了。 可是这会儿,她看见镜中的沐潇湘的眼神就是如此。 不知何故,她打了个颤。 镜中的沐潇湘,有些不一样。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容羽也说不上来,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亦如初见时那般,她愣了好一会儿。 沐潇湘起身理了理衣裳,看了容羽一眼,说:“处理好你的伤口,我们骑马去转转,熟悉熟悉地形。” 眼神清明,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这一直是沐潇湘的做派,哪里还有记忆中的模样。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具身体,可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大? 容羽看着身着女装的沐潇湘,陷入沉思。 旁边的沐潇湘皱了皱眉,“可,或不可?” “奴婢遵命。”回过神的容羽赶忙应道。她的另一只耳朵还是要的。 被簪子擦破的那只耳朵如今正嗡嗡地响,风声掠过似地。 很快主仆二人整装待发,双双去牵了马。 沐潇湘不由得想起进南荣国时,自己是和禾欢一起进来的。那时她窝在禾欢怀里,看着她咬牙切齿又不得不抱着自己的模样,有些好笑。 突然的变故,让沐潇湘慌了神,可她很快理智下来,开始调查。却还是查不出,禾欢突然大变得原因。 如果单凭一句嫉妒,她是不会信的。 若换做从前,禾欢还真的容易嫉妒,可她经过宫花阁的洗礼训练,不应该如此。 或许,霜花小宫主那边真的可以查到什么。毕竟宫花阁内有设读心术,窥探人的内心可谓轻而易举。 可是沐潇湘又没那个脸去找霜花小宫主,当初骗人家感情的可是自己啊。 我真是个渣。 “主子。”容羽伸手拦了一下沐潇湘,目光沉郁地看着远方,“是南艾和沐流光她们。” 回过神来的沐潇湘看去,果真看到以沐流光和南艾为首的贵女们,差不多五六个。 为什么总是喜欢跟在别人屁股后呢?沐潇湘百思不得其解。 沐潇湘将马头转了个方向,尽量小声地说:“我们从其他地方进。” 二人尽量没弄出什么声音,没有惊动那群贵女就悄悄离开现场。 此时那群贵女正有声有色谈着话,不时传来隐忍又矜持的娇声笑语,如林中百灵,倒是吸引人驻足。 没有像乡下妇女那般笑得放肆,已是她们能做到的最好。 “你们之前看到陛下没有?我爹正近御前,瞧着他似乎精神头足得很,似乎身子恢复得不错。”黄衣贵女聊着聊着,不自然将话题带到男人那儿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的确是如此。 从前的南禹安是久病缠身的苍白,如今他白净如瓷的脸却已经开始带着红润气色,到真像好起来那般。 “你们肯定没看到,刚刚我去找我爹爹,发现陛下他居然在射箭,虽不中红心,可那力气还是有的。” “当真?从前陛下别说射箭了,连夏狩都不怎么来,如今倒真是好转了。” “可不是?昨天陛下可是骑了马呢。你们坐在马车里,肯定没看到,” “天呐,看来陛下真的好啦!” 几人七嘴八舌的,纷纷道出心中那些话,瞧着每个人都不尴尬,气氛不由得松快几分。 附和过后,沐流光皱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禹安好了? 这沐潇湘可真是好福气,南禹安偏偏这种时候病情好转,一时间生龙活虎的。禁欲多时,只怕宫中进了一个新人,肯定得宠得很。 升位分是不用担心的,只要沐潇湘升了位分,那气候便高枕无忧了。至于子嗣问题,前头有王后黄柔挡着,后头又是南禹安本就不孕不育的问题,自然也轮不到沐潇湘受责难。 沐流光一时间有些羡慕,这沐潇湘未免也太好运了些。 不过,很快,她就会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了。失望过后,沐流光又挂上自信的笑。 嫡女的身份本就是她的,沐潇湘这个西贝货担了这么多年的嫡女名头,也替她担了这么多年嫡女该担的祸,是时候把嫡女的身份还回来了。 一旁的南艾听着小姐妹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而旁边的沐流光却眉头轻蹙,不明原因。 疑惑道:“你怎么了?插不进去话?” “不是。我只是在想,陛下身子好了,是不是该开选秀女了?”沐流光有些不着边际的问。 不过这的确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沐流光也是,如果真的开选秀女,那她作为家中长女,依然是有这个机会的。她要做的,就是解除与颜夙的婚约。 她可以不嫁给喜欢的人,但必须要做那个别人都惹不起的人。 有个贵女听完大家的讨论,忽然讪讪地开口:“我记得,陛下之前不是说过,后宫只会有王后一个女人吗?” 闻言,众人都愣住了。沐流光也是,她暗自恼怒,她怎么忘了这茬了? 早年南禹安身子还行的时候,他就说过今生只会有王后这一个女人,后宫不会再加女人进来,选秀什么的也不能再办了,可谓用心至极。 众人也见过王后,美艳不可方物,别说男子,女人看了也动心得很。再说王后品德优秀,是最担得那后位的。 这样一个女人,是个可怕的敌人。 沐流光陷入沉思。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代替沐潇湘进宫。 沐潇湘的路,沐老夫人她们自然都安排好了。如今君主权利被架空,哪里还管的了什么选秀不选秀的? 想到这里,沐流光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真乃天助之,人择之啊。 此时贵女们都好生遗憾,毕竟君主身体好了,也是她们的好机会,可惜这机会早些年就被南禹安掐灭在摇篮里了。 而沐潇湘这边,二人一边寻找这猎场的边点,一边观察何处是最佳地形。 再者,沐潇湘想考察一下自家焰云军藏身的能力如何。有没有机会,让她找到。 如果有,那他们是真的落后了。 “主子,那边悬崖上有个壁洞。”容羽指着不远处一处高崖说。 沐潇湘顺着她说的看去,眼睛眯了眯,微微凝神。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咱们被人跟踪了。” “什么?”容羽惊诧两分,却并未回头打草惊蛇,而是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 沐潇湘夹紧马腹,握着弓弩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咱们把她,引到捕兽的陷阱那里去。” 既然是她跟踪在前,就不要怪人手段狠毒。 容羽忽然有些可怜那个人,亦如可怜当年那些冲向左煜的人。 最后动作的并不是容羽两侧的“犬”,而是坐在他们身后的人。他们大叫一声,带起一股子冷气,从二楼跳下,不要命一样冲向左煜。 容羽似乎看到,那些人的耳朵后纹了一条指甲盖大小的纹身。 似乎是一条——黑犬。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教训 “主子……听这声息,不像是习武之人。”容羽提醒道。 她倒也不是多关心后面的人的生死,只是担忧这事儿会不会给沐潇湘带来麻烦。当然,沐潇湘是不怕麻烦的,可容羽怕。 若沐潇湘这时候死去,她就没脸再去见自己的搭档了。想想就有些可以,自己搭档期待了这么久,可却还没见过沐潇湘一面。 她望了望天,是时候该见面了。 沐潇湘面色不改,“我知道。” 她自然知道,而且后头跟踪的人身上还带着一股独特的花香。曾经拜着花香的主人所赐,她可是被淋了一锅笋汤。 颜悦的讨厌来得莫名其妙,若不是看在颜夙和君长戚的份上,此人早就走到奈何桥了。 “继续,引她去陷阱处。”沐潇湘没有改变命令,骑着马悠悠向前。 后头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仍然半躲半藏的跟在二人身后。为此她还特意摘了身上能发出声响的首饰,可谓用心良苦。 容羽心里开始还祈祷着这倒霉蛋能早点开窍,不然前头等着她的就不是什么缠人的树枝树叶了。可惜,后头的家伙没有这自知之明,仍然不死心的跟着。 她叹了口气,看了沐潇湘一眼,那就怪不得主子心狠手辣了。 沐潇湘忽然加快了速度,一边的容羽知道时间到了,便也加快了速度,二人的距离分开些许。 等颜悦解开缠在自己脚踝上的树藤时,只看到沐潇湘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恨恨的咬牙。 这样就想甩开我,没门儿。 想着,她也加快了速度,有些小跑的去追沐潇湘主仆二人。 不想刚迈出两步,她便脚下踏空,身子不受控制的下倒。等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她忽然被一个重力提了起来,随后一张巨大的网将她裹住。颜悦就这样被兜在了树上,身子悬空,左右摇晃。 她心里怕极了,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方才踏空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坑。坑底竖着短矛,闪着幽幽冷光。 颜悦心里一凉,就差一点……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救我!快来人啊!救命啊!”颜悦扯着嗓子喊道。 可惜她因为惊吓在前,根本发不出什么大声音。在这偌大的林子里,显得渺小而可怜。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我是颜家长女,快来人救救我!” 凄弱的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可惜根本起不了什么效果。 颜悦委屈得想哭,心里怕得不行。 “要不是因为沐潇湘,我也不至于这样。都怪她,勾人不要脸的狐狸精,我恨死她了!” 颜悦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顾及了,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不过越是如此,她倒越希望这声音能被沐潇湘听到,好来救自己。 此时的确如她所愿。 “本来我还觉得颜小姐可怜,想好心搭救一把呢。原来我在颜小姐心中这般不堪。” 沐潇湘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颜悦身后,骑着马的她此时和颜悦一般高度。 被挂着的颜悦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真的出现了。 她不由后悔,真这么灵的话她应该念罗君浮才是,念个屁的沐潇湘? 自己这不是作死吗? 沐潇湘看着底下的短矛,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嘴上啧啧两声,似乎有些可惜地说:“幸亏颜小姐没再吃胖些,不然的话就得被戳成筛子了呢。” 这语气莫名惹恼了颜悦,她也不是个傻的,自然听出了什么。 颜悦恼怒地瞪着她,“沐潇湘,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沐潇湘挑唇反问。 颜悦被噎了一下,又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知道……” 她忽然说不出那两个字,如果说出来岂不是自己理亏在先? “知道什么?知道颜小姐在跟踪我?意图不明?”沐潇湘笑着替她说了剩下的话。 “我……” 被戳中心事,颜悦的薄面皮上一阵恼红。 但转念一想,是沐潇湘勾三搭四在先,颜悦便像是有了主心骨,反击道:“是啊,我就是跟踪你怎么了?谁知道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不是又偷偷私会什么人?” 说罢,她得意的扬起下巴。 看,拆穿了沐潇湘的不要脸,看她还哪里来的底气跟自己叫嚣得意。 容羽气急了,明明没有的事,哪里带这样污蔑人的? “颜……” “哦?原来颜小姐这么了解我,这可真是难办了。”沐潇湘故作懊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真是被捉了丑事一般。 颜悦见此,心想看吧,居然还不要脸的承认了。她得意地道:“本小姐仁慈着呢,只要你放本小姐下来,本小姐就当做不知道。怎样?本小姐是不是够仁慈?” “当真是菩萨心肠呢。” 沐潇湘也不知是褒是贬,语气中带着莫测的笑意。 容羽看着颜悦被踩住尾巴而不自知,不由深深叹息。颜父和颜夙都是个聪明的,看着就知道基因强大,怎么这个颜悦跟个外人似的。 “知道就好。那就赶紧放本小姐下来。”颜悦提了提声,有些耀武扬威地感觉。 她就知道,像沐潇湘这种乡下来的就是一个德行,懦弱胆小,野心却大得很。可惜了,遇上她颜悦,还不得乖乖束手就擒? 想到日后沐潇湘再不敢出现在罗君浮面前,她就高兴得不行,心中恐惧一扫而空。 而此时,沐潇湘也含笑拿出那镶嵌着墨绿宝石的弓弩,瞄准被那一根支持着颜悦的绳索,慢慢抬了起来。 颜悦看了看底下锋利的短矛,又看了看沐潇湘手中的弓弩,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快停下,快停下,你是要害死我吗?你个笨蛋!” 被骂笨蛋的人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沐潇湘笑意盈盈,“这不是颜小姐自己提的要求吗?” 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人还委屈上了? 她委屈什么? 差点害死自己好不好?谁给她的脸委屈?颜悦恨不得给沐潇湘两个能打醒人的耳刮子。 “你笑什么?”颜悦仔细一看,忽然看到沐潇湘的笑意。 颜悦忽然感觉心里毛毛的,但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这家伙给耍了。 “颜小姐几次三番针对我,还要让我像菩萨似的不计前嫌,是不是太天真了些?”沐潇湘放下弓弩,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惊慌恐惧,笑意刺眼,似乎是在嘲笑对方的天真。她复又抬起弓弩,“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梦游呢?” 可颜悦的确有些天真过头了,只能说被保护得太好。 沐潇湘有一瞬间的幻想,若自己没有出身王室,或许也会变成对方那种人。 想想就一阵头疼。 颜悦被气得红了眼眶,心想这沐潇湘真是好不要脸,做出那种丧德失道的事儿,居然还能这样理直气壮,毫无羞耻之心。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天天就知道勾三搭四的,你不得好死!我不要你救了,快滚!快滚!”颜悦颤着声,努力掩饰不让对方听出自己语气中的哭音。 太坏了,沐潇湘这个女人真的太坏了。 她已经坏到骨子里了。 然而这回沐潇湘也感觉委屈得很,勾三搭四? 自己哪里来得资本? 是凭着这平平无奇的脸?还是平得像钢板一样的胸?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学过什么狐媚术。 “快滚啊!听到没有!”颜悦恶狠狠地道。 若是再与沐潇湘呆在一块,她不得膈应死才怪。 容羽看了看天色,似乎快下雨了。 沐潇湘倒也痛快,挑唇浅笑,“如你所愿。” 随后,主仆二人掉转马头,很是听话的离开了。 颜悦委屈得想哭。 坏女人果真是坏女人,说走就走。 出了林子,沐潇湘才发觉天空已经开始飘起雨来。 此时颜夙等人已经为颜悦失踪的事急得团团转了,看到沐潇湘,就像看到救星一般。 “沐小姐,你有没有看到……” “颜悦是吗?”沐潇湘抱紧怀里的花枝,生怕被对方给碰坏了。 颜夙点点头,眼里闪着急切。比起平时儒雅随和的他,此时显得有些狼狈。 随着时间的推移,颜夙的心渐渐开始往坏的方向偏。 会不会是王后…… 这种地界,最容易得手! 颜悦那般单纯…… 沐潇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回来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女孩子的求救声,但那个声音小得很,我还以为听错了,不知道是不……” “在哪儿?”颜夙红着眼圈,手背上青筋暴起。 沐潇湘绽起莫测笑意,“顺着我的马蹄印走就是。” 颜夙来不及多想,匆匆道了句谢就骑上马冲进林子。 “哎,连伞都没带,看来得着凉。”沐潇湘望着对方的背影说。 但她的眼里,可没有那般柔情关切,反而是一片冷意。 “沐姐姐,那就是你的未婚夫?我还以为位列水泠三公子之一的他必然是风度翩翩,行章有礼的,没想到更像是一个粗狂无礼的莽夫。”一个贵女半嘲笑的声音响起。 而她旁边的沐流光此时也是紧皱眉头,望着颜夙远去的方向,眼中有些不满。 “如果是李大人失踪,希望李小姐也能保持行章有礼,风度翩翩。”沐潇湘一边下马,一边对那贵女说道。 那贵女被噎得一愣,狠狠地瞪着沐潇湘。 沐潇湘不以为然,拿着花儿朝自己帐篷走去。 “这两天师傅挺闲的。”沐潇湘刚掀开帐子,就看到大摇大摆在自己帐篷里喝茶的君长戚。 虽然君长戚掩饰功夫了得,还从未被发现过,但她有预感,迟早有一天得出事。 容羽看到君长戚,皱着眉退了出去。 君长戚给沐潇湘倒了杯茶,问道:“你把颜悦给吊在林子里了?” “心疼了?”沐潇湘挑了挑眉,将花枝放下,喝了口茶。“也对,她是师傅你的未婚妻。” 干涸的嗓子得到滋润,沐潇湘心里的不耐也随之减少几分。 君长戚笑了笑,并未回答。 未婚妻吗?从颜家背叛君家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诡异 如果南家没有造反,没有得到颜家的支持,那现在的南荣君主也不会轮到南禹安来做。 而颜悦,也应该是君长戚的妻子。 君长戚从前还不明白,为什么颜父一直没告诉颜悦她未来会是君长戚的妻子,她未来尊贵,身带凤命。颜父一直以颜悦娇纵,怕得知身份会得意忘形有辱皇家颜面为由推脱着,没有告诉颜悦。 可现在想想,君长戚一切都看开了。 “是了。”沐潇湘摆弄着拿回来的花草,似乎心情极好,“现在那老家伙看师傅你回来,又想把颜悦塞给你?” 只能说这老家伙太有计算,最能识时务。 可惜了,是个看不明白的老糊涂墙头草。 夺位之恨,哪里那么容易抵消? 凭她颜悦? 君长戚喝了口茶,“自从我死后,颜悦身上的凤命也消失了。” 沐潇湘跟着低笑两声,不自觉摸了摸手腕上的红檀佛珠。 这样一来,似乎又说得通了。 颜家那老头似乎还觉得,只要君长戚娶了颜悦,那颜悦的凤命必会再现?未免太可笑了些。 这些年君长戚也没有闲着,借用王后黄柔的手一直在打压颜家,使得颜家不得不再次依附君长戚,殊不知君长戚才是那个真正想置他们于死地的家伙。 “苓,你不是对五色梅过敏吗?” 君长戚这会儿才注意到沐潇湘手中的花,不解。 平常沐潇湘对五色梅和丁香牡丹最是避之不及,怎么现在又自己动手摘来了? 他是见过沐潇湘过敏时的情况的,最严重的几次险些要了她的命。他忘不了爱徒那时的眼神,不可置信与绝望,他也发誓此生绝不会让左苓因为那种低端的东西丧命。 却也明白,有些东西地重要性。 不容忽视。 见君长戚变了脸色,沐潇湘对他笑笑,示意他安心,说:“我知道,我有分寸,绝不让自己出事。可是现在事情有些紧急,如若让南禹安发现我的身份,那就遭了。” 南禹安见过左苓公主的画像,认得左苓那张脸。沐潇湘若堂而皇之用这张脸在南禹安面前晃悠,可能会被对方暗杀。 不过不得不说南禹安对她可比南禹民这个未婚夫尽心,南禹民到现在都不知道曾经给予他耻辱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可南禹安却比她清楚。甚至了解的,比他更深。 或许他是因为左苓曾经的强大足以构成威胁,才去细细的了解左苓这个人。 但是不可否认,他比南禹民做得好。却也不好糊弄。 “有本督在,他也不敢动你。”君长戚恢复寻常那模样,随手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今日他穿着一身紫色朝服,紫色贵气沉稳最合适他。腰间扎条同色金丝鱼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薄唇讥诮地勾起一点弧度,眼里是对众生的不屑,蕴着玩味,纵使眼尾总是一抹妖冶朱红,依旧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沐潇湘最喜欢自家师傅这模样,总觉得帅气得很。她无声笑笑,附和道:“是是是,有师傅在,我没什么好怕的。” 可嘴上如此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继续摆弄着那些花草。 不过她心里有些泄气,明明看别人插花是件很容易的事,怎么到了自己手上却比拿刀还困难? “哎师傅,我的花……” 沐潇湘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气怒的君长戚已经抢过他手里的花草,毫不犹豫地丢入火堆之中。 君长戚歪着头,像是询问又像是责难:“是觉得师傅不行?” 语调轻缓,嗓音低沉暗哑,却像羽毛一般勾得人心痒痒。 沐潇湘鼓了鼓腮帮子,“就怕现在的南禹安不给师傅面子,再说了,师傅哪里能光明正大的护我?” 少有的撒娇似的语气,听着君长戚心里舒服些许。 幸好,自家徒儿还记得自个儿会撒娇。不然就凭那冷硬的臭脾气,自己非得气死不可。 不过这五年来,她确实变了很多。变得偏向女儿家些许,也不知道左韫用了什么法子。 不过左韫做得确实过分了。 就算有什么逼不得已,也不能亲自去毁掉她的美好。但是如果真的告知她真相呢? 她会相信吗? 他眼底聚起一股意味不明的晦暗。 “师傅,你该走了。”沐潇湘叩了叩桌面,挑眉提醒道。 此时外头的雨已经从大转小,又回到最初的毛毛雨。 君长戚似乎才回过神,起身揉了揉沐潇湘的脑袋,眼里带着淡淡一层的宠溺。“小心王后,最好别让佛珠离身。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佛珠? 沐潇湘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檀佛珠,颜色鲜艳,在白洁的细腕衬托下更加夺目。她最宝贝的东西就是这个,因为这是皇奶奶给她的。 小时候皇奶奶就不怎么对自己笑,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对左韫他们确实像个慈祥的老人。沐潇湘还以为,自己是不得她的宠爱呢。 谁能想到,皇奶奶她居然会把这佛珠给自己。 沐潇湘摸着红檀佛珠,眉眼不觉弯了弯,周身气息也柔和不少。 再抬头时,君长戚已经不在了。室内仍残留着独属于他的冷香,不难忽视。 看了眼火堆中被烧毁的花草,已经开始散发奇怪的味道,沐潇湘的呼吸不由得慌了几分。 “来人。” 话落,一个蓝衣婢女走了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沐潇湘觉着声音熟悉,一看,是红烛。“你何时来的?” 红烛:“回小姐的话,奴婢是今日跟着大少爷一起来的。奴婢,多谢小姐救命之恩,今生今世,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想起那段痛苦的日子,她只觉得后怕。若沐潇湘没有察觉呢?她是不是就死了? 看到红烛,沐潇湘就忆起禾欢的蹊跷,脑内突突地疼,“你可记得,禾欢没有变坏那段时间,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她实在不信,好好的人说变就变。再者,宫花阁出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 这倒不是她卖宫花阁的人情,事实的确如此。 闻言,红烛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奴婢记得有一次起夜,看到禾欢姐姐在吃一些东西,好像是一些圆圆的黑色的小珠子。可是我记得,禾欢姐姐身子好得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吃药?” 这点红烛最亲近禾欢,自然明白她的情况。 可这话却点醒了沐潇湘什么,她似是愣住了。 禾欢是想解身上的蛊,可若是被人利用了呢? 如果有的人,提前就做好一切部署,禾欢的事就不是必然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 答案呼之欲出。 沐潇湘面色微凝,却没在红烛面前表现出现,她咳了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叫其他人把那火堆清一清。” 红烛看了眼火堆,应了是。 “对了,容羽呢?”从刚刚起就不见她,也不知去了哪里。 红烛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方才就没看见容羽。 沐潇湘点点头,便让红烛去安排了。 偏偏在这时候…… 也不知是不是那些花草起了效用的缘故,沐潇湘觉得头晕气闷得紧。 …… 夜半。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如今已经褪去白日的闷燥,吹来一身清爽与惬意。 沐潇湘避开众人,找到白日里自己寻到的蹊跷处。她望了望高耸入云巅的崖顶,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道自己有恐高症吗? 可虽然是如此想,沐潇湘还是捉住身侧特意垂下的绳索,借着轻功特意向上攀爬。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特意穿了件暗色的衣裳。 一边攀爬,她一边吐槽。 躲这么高,当心到时候摔不死你们。 爬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沐潇湘才到达顶端。顶端空旷,夜风凉意透骨,沐潇湘被吹得清醒了,惬意的眯起眼睛。 “夫人,为夫等你好久了。”后头响起一个颇为幽怨的男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她习惯了。 反倒是跟在苏祁佑身边的人一脸懵逼,这家伙咋回事? 怎么跟个受了委屈的二傻子似的? 随后,他们就看到白日里那个禁欲威严,高高在上的二主子,像个小媳妇似的朝沐潇湘跑过去。 他一把将沐潇湘抱起,将脑袋埋在对方平得跟钢板一样的胸上。 他努力蹭了蹭,随后欲哭无泪。 真的比他还平啊!! 忽然腾空了的沐潇湘险些一刀劈在来人脖子上,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这是自己丈夫,不能打。 见闹得差不多了,她拍拍自己胸前作乱的脑袋,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 苏祁佑抱到自己许久不见的老婆,一本满足,到也听话,乖乖把沐潇湘放下地。 此时,一个以疏风为首的小队从黑暗中慢慢现身。黑夜里,平添几分肃杀。 来人皆面容刚毅决绝,眉宇间皆是不可忽视的肃然。只是此时,喜悦大过天。 见到熟悉的人,素来冷峻自持的疏风忽然红了眼眶,他声音已经颤得不像话,“将军……殿下。” 已经快六年了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亮之前 “泷羽,我今天看到主子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竹云笑容满面,她已经亢奋了一天了,“主子真的一点都没变呢。” 早间她有偷偷地去看沐潇湘,对方没有发现她。她倒是看得仔细,昔日的主子站在面前,状态好得不行,怼人之姿也是早万分熟悉。 鲜于不颜的眉眼弯了弯,却不说话。 她没有带什么首饰,头发就那样随意披散着,遮盖住耳朵。但她并没有拿下面纱,依旧是那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纹银长裙如花朵般盛开,四周尽是白云丹气,如梦似幻。 她手边都是惯用的银质首饰,皆是以莲花为象征。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竹云依旧兴奋得很,她继续道:“对了,今日主子穿那身衣裳当真是别扭死了。那种衣裳怎么好施展拳脚?也不知道银龙盔甲重铸了没,相信主子看到了肯定很感兴趣。对了,泷羽,你说主子还认不认得我啊?我这样突然去见她,她会不会吓一跳呀?” 竹云也不介意鲜于不颜有没有回话,自顾自的说着,眉眼间难以掩饰的兴奋。 “她肯定会吓一跳。”竹云肯定的说。而后拿起象牙梳子,缓缓为沉默许久的鲜于不颜梳着,“主子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是神主保佑。” 叫那些伤害过主子的,一个一个不得好死。 鲜于不颜把玩着手中的玉簪,眼底凝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色,旁边是忽然觉醒话痨体质的竹云,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这一刻,她感觉满足得很。 如果主子在,那就更好更好了。 “哎泷羽,你的耳朵怎么受伤了?”竹云忽然惊讶的叫了一声。 闻言,鲜于不颜慢慢抬头,镜中她的右耳上被划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还结了暗红的血痂。 “是主子。”鲜于不颜将碧色的玉簪放在桌子上,鲜于不颜低声说:“是我惹恼她。” 可语气里,并没有不满和不悦,仿佛这事正常得很。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与悸动。 看到那玉簪,竹云便明白了什么。她气呼呼地说:“你这是活该,谁叫你偷偷去见主子不告诉我的?现在遭殃了吧?” 不过她虽然嘴上这样说,可还是忙不迭去拿了药箱。 除了她们的主子左苓,鲜于不颜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了。二人偶尔会逗几句嘴巴,不过都是活泼的竹云占了上风。 耳边传来竹云的吹气声,随之便感觉一股热气喷在耳朵上,鲜于不颜的指尖下意识地翘了翘。 窗外掠过一抹黑影,草影微晃。 记忆回到半个月前,一次回宫,她被君长戚发现了。 那时候,她才发现君长戚的身份。 当时她还带着“容羽”的人皮面具,可君长戚却是一眼看穿了她,做了个坐的手势。 “日后,不必再去你主子身边守着了。”君长戚直截了当地说,抬手为她斟了杯茶。 鲜于不颜眉头微蹙,似乎并不想答应君长戚的话。 对于面前这个人的记忆,她还停留在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还是南荣的小太子,也是竹云的心上人。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未婚妻。 虽然竹云并不介意,可她因为这件事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君长戚。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愿与排斥,君长戚也不恼,接着说:“你也知道,苓现在有自己的安排,她已经答应与本督联手。所以,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他缓缓将茶水推到她面前,狐狸眼里闪着淡漠的笑意。 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再是活泼温雅的君家太子。 鲜于不颜没有去接那杯茶水,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按道理来说,如今左苓已经出现,她应该带着竹云回到左苓身边才是。 亦如从前。 她抬起杯子,看着杯中的倒影,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却也是如今陪伴在沐潇湘身边的人。 “竹云。”鲜于不颜的声音恢复空灵,她念出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去看君长戚时,他面色未变,毫无波动的笑意,凉薄得很。 她的拳头紧了紧,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情绪。“竹云。她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你觉得呢?”君长戚反问。随后又不等她回答,他自答道:“这世上,无论我变成何种模样,能认出一眼认出本督的,只有她们两个。” 却也是,两个此生他最爱的女子。 “我明白的。”鲜于不颜说,轻抿了口茶水,神色淡漠。 她抬眼看向君长戚,撕了那张紧致得不像话的人皮面具,“我明白该怎么做,毕竟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主子。” 在君长戚的眼中,她到底是何种模样呢?她有些好奇。 她感受到君长戚露出些许真切的笑意,但很快被那股子霸道狠戾替代。 这样一个人…… 太危险了。 但是,却能轻易得到左苓和竹云的信任。 她喝着茶,微微出身,暖阳照得她苍白的皮肤越发通透,如上等玉石一般,着实耀眼。 不妙。 “泷羽,你回神了没有?”一道颇为不满地女声自头顶传来。 镜子中,对方将头的重量都放在了她的头上,有些疑惑地看着神游天外的鲜于不颜。 “回神了。”鲜于不颜摘掉耳朵上的银饰,眼里荡起些许暖意,“麻烦你了。” 竹云挑挑眉。“麻烦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只要咱们能一起回到主子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 对于她们来说,主子是她们的一切。 对“犬”来说,也是如此。 纵使她们已经从“犬舍”中脱离而出,可她们却永远无法忘记,那个被称为主子的人。亦如暖阳,让她们想要靠近。 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天性。 对于“犬”来说,却天经地义。 对于从斗兽场中出来的犬,能有一个人肯接纳,不被放弃,已是恩赐。 竹云的眼眶忽然红了,抱着鲜于不颜的胳膊紧了紧,声音嘶哑着:“真好,我们都还活着。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到主子身边去了。” “会有这个机会的。”她安慰道。 声音空灵,听不出任何安慰的意思。 可竹云是知道的,她的确是在关心人。 鲜于不颜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的回到主子身边。” “是的,会有这么一天的。”竹云漾起笑意,眼泪却流得厉害。 天知道,她等了这一天有多久呢? 所有都还活着。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摸了摸身侧的如意结,眼底闪过安慰与坚定。 夜风愈凉,四周灯光暗了些许。 帐外的鲜于楹抬头望了眼皎皎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孤独。 “鲜于姑娘,王后娘娘有请。”一个宫女模样的人硬着头皮走到她身边。 指尖不由得微颤,看起来惊恐难掩。 鲜于楹只装作没看到,无奈地控诉道:“王后娘娘有什么要事吩咐吗?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可是要回去睡觉了,睡眠对我来说可是很重要的,我在长身体哎!” 这天真又无赖的模样,和普通孩童没什么两样。没人能把她和那位杀人于无形的人联系在一起。 宫女似乎松了口气,没有了方才的紧张。 一个小孩子罢了,不过多学了几年术士,那些家伙也是太紧张了些,尽传些损人的流言。 宫女的眼皮子抽了抽,头更加低了些,“奴婢不敢揣测娘娘的意思,姑娘去了便知。” 鲜于楹抬手打了个哈欠,手边细碎的铃铛声颇为悦耳。 “这大半夜的,还是算了,娘娘也该早些歇息了。白白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尽给自己折腾。”她说着,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意。 怎么说呢,最近王后的要求颇为过分,总觉得南禹安有什么不对劲。又吩咐自己,给南禹安检查身体,然后多开些药什么的。 她似乎对所有人,都带着莫大的敌意呢。 就连自己的丈夫也是。 宫女听罢,眉头一皱,似乎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这般不给皇后面子。声音严厉了些,说:“请姑娘不要让奴婢为难,这是王后娘年的吩咐!请姑娘跟奴婢走一趟。” “我不。娘娘宅心仁厚,自然懂得我的苦处。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便这般去回吧。” 鲜于楹摆摆手,又打了几个更大的哈欠。 说真的,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参和王后那堆烂摊子。 她知道,最后要真出了事,王后肯定拿自己出来挡刀。 宫女只觉得头大,心想这鲜于楹的脾气也太大了些。可今日若是不把鲜于楹带回去,遭殃的就是自己。 她一咬牙,便大力拉过鲜于楹的胳膊,“王后娘娘的命令姑娘也敢违抗?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吗?姑娘还是跟奴婢去见娘娘一趟吧。” 说着,便拖着没什么准备的鲜于楹准备去见王后。 鲜于楹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摔在地上,她看了身后的帐篷一眼,很是恼怒。 “放开。”鲜于楹冷喝道。 宫女以为她想通了要自己走,便听话的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姑娘还算识相。” 识相你个大头鬼。鲜于楹内心翻了个白眼,面色冷了几分。 这宫女还不如王后身边的大姑姑呢,起码人家动口不动手,两句话便能把你噎死,到时候自己肯定乖乖跟着走。 她讨厌暴力。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孤独,眼中暗芒稍甚,“你好大的胆子。” 宫女望进她的眼中,一瞬间天地失色,无声无息。 “啊~真的是困死了呢。我果然还在长身体,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累。”鲜于楹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的总结。 第下次五十四章 记忆出错 鲜于楹离开后不久,竹云也从鲜于不颜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刚一抬头,就看到在帐篷门前站着的宫女。宫女神色带着些许讶异,手还伸起一只,似乎刚才在抓着什么。 竹云内力深厚,且是见惯了死人的,一眼便看出什么。她想起那个新来的弟子,眉头不觉一皱。 “居然是王后身边的人。”竹云瞥了一眼宫女的腰牌嘀咕道,看着四周并没有多少人,便拖着宫女的尸体离开了。 有时间她还是得去教导一下新弟子,杀人得注意场合。这里又不是她的屠宰场,各方势力齐聚,很容易就被盯上,甚至会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 处理完尸体之后竹云果真去找了鲜于楹谈话,虽然不喜于鲜于楹的脾气,可看在对方还年幼的份上,她还是忍住怒火,才没有揍对方一顿。这暂且不提。 从鲜于楹那里出来时,夜已过半。 “不知道本督有没有那个荣幸和竹云姑娘月下小酌一杯?” 一群蓝色飞鱼服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拦住了竹云的去路。那些人身后,传来君长戚的声音。 那群蓝衣人侧开身子,君长戚正拿着一白色酒瓶,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身着白色纹金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金色花纹更添贵气,似乎天生的上位者。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她送的如意结和碧色玉佩,官牌挂在另一侧,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梨花白,你最喜欢的。”他说。 也是他最喜欢的。 竹云眉头下意识地微皱,全侧的手不由得握紧几分。 她低眉:“奴婢俗人一个,不懂这些风雅趣事,还请九千岁另请高明。”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背后那人眼疾手快,不由分说就捉住竹云的手腕。竹云动弹不得,拧眉不悦的看着他,语气没了之前温弱,冷冷地道:“放开。” 君长戚笑着一张脸,“不放。” 说着,他旁若无人的将人往自己怀里带,竹云一个踉跄,半个身子被他抱在怀里。 熟悉的眉眼,竹云是不敢看的。就怕那份悸动藏不住,她怕自己犯贱。 “你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本督。”君长戚语气微冷,眼睛不悦的眯了起来,怕她难受,又怕她逃脱,手臂半松不紧,最令他恼怒。“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 解释? 竹云漠然一笑,抬起头时,眼里已经蓄满泪水,“解释什么?你还喜欢她对吗?所以才那般护着她,是。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是没有资格管,但是……请你不要再给我希望了好吗?我求求你,放过我……” 我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再给我希望。 面对你,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若非偶然去了解,她也不会知道,原来那个一直对自己好的人,也是对另一个女子好。 他曾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他绝不会再手软。可是呢? 是她太傻。 浓重的不安全感将竹云包围,她像是要窒息了似的,迫切的想寻一个解脱。 听着心中人如常哑声凝噎,君长戚眼中闪过一抹痛恨。抱着她的手却紧了紧,他说:“放过你,你永远都不要想。这件事,我……” “我不想听。我已经不想再听你的谎言了。”竹云打断他,捂着嘴,尽量没让自己的哭声逸出。 君长戚冷凝寒霜,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怀中人,不想让她逃离自己半分。 那场大劫之后他还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在听说东蒙事变之后,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女子。 却不想,她同他一样,来到了南荣。 纵使他的样貌改变些许,可她还是认出来了,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眼里都是万幸。 为了报仇,他确实做了违心的事。也尽力瞒着,不让她知道。他不想,就那样失去这个生命里唯一的亮光。 可是,她还是知道了。 “我会处理好一切。你……不许离开我。”他暗声说,眼里迸发出刻骨的冷意。 他已经失去一切,绝不会再让她离开。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就……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只要能留下她。 月光将二人交缠相融的影子刻意缩短了许多,更添了几分亲密。如果忽视不看二人的表情,那确实是花前月下。 …… 翌日,容羽也没有回来。 沐潇湘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碍于对方没有动向,她也不好出手。她还有自己的计划,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她不清楚容羽到底是属于哪一边的人,也没派人查过,可碍于自己手边没人,不利于行动,所以对对方做到物尽其用。 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莫不是,她的主子要开始动作了? 可就算如此,这个时候把她拉回去未免也太牵强了些。到底是什么样的事,非得把容羽先回去不可? 莫不是,和自己有关? 她侧头,身后的红烛从桌上拿起梳子。 现在她的身边只有红烛伺候着,但红烛因为没做习惯导致手忙脚乱的,好几次扯了沐潇湘的头发。 沐潇湘恍惚想起禾欢和容羽头一次给自己梳头时也是如此,生疏非常,她遭了好些罪。后来她也开始琢磨着自己梳头,打算着如果有一天,没人再给自己梳头了,她也可以自己动手。 如今她学艺还不成,两个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她看了镜中的红烛一眼,心中莫名有些闷。 就怕哪一天,真的要自己梳头。 她顺势往下看,对上镜中自己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忽然愣住了,不知从哪儿涌进一股凉意,直往她全身窜。 那不是……那根本不是自己的眼! 明明只是将自己复制一到另一面,怎么会不一样呢? 镜子里的人好像勾起唇角,带着几分熟悉的邪肆戾气。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对方却比她多了几分霸气。 “滚开!”她伸手一挥,将半人高的镜子推倒在地,脑仁忽然突突地疼。 红烛被吓坏了,以为是自惹了沐潇湘不悦,跪下连说:“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学艺不精,弄痛了小姐,奴婢……奴婢……” 她一连说了几声,却不知该怎么给自己定罪。 此时的沐潇湘看起来狼狈又诡异,头发整个披散,遮住了她的脸。神情不清,看不见她的喜怒,只听见她略重的喘息。 她半晌没有说话,半伏着身子,揉着发疼的额。 好像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土而出,一直在脑海里叫嚣些,跟打鼓似的。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她穿着银甲战衣在浴血厮杀,狂妄的笑声格外渗人。周围的人都不敢接近自己,只敢拿着长枪指着,生怕自己忽然冲上去。 他们看着自己,想在看一个怪物。 那根本不是人类。他们心里有这样一个声音,被沐潇湘清楚的听到了。 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鼓点声充斥整个脑袋,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怪物!怪物!那些人心里如此喊道。 沐潇湘忽然好想看一看自己是什么模样,真的是怪物吗? 她慢慢抬起手里半掌宽的砍刀…… …… 红烛焦急的等待着,手心里的冷汗越来越多,眼里慢慢聚集了眼泪。 她真的,太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小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红烛绝望地想道,内心也越发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空气中的冷意忽然间散去了,沐潇湘直起身,用手指做梳子将前面的头发往后一梳,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任何怒意,眸中是莫名又浅淡地笑意。 红烛感觉沐潇湘周身的气场忽然变了,变得更加的冷了。如战场上,被带着泥土和鲜血的腥气的冷风围绕着的感觉。 她虽然没上过战场,可心里莫名地就有了这样的比喻。 沐潇湘说:“梳个简单的吧,不必太过复杂。” “是。”红烛不敢迟疑,拿起梳子又坐回沐潇湘身后。 经过方才那一回,她刻意收敛了气息,生怕一个出气又惹恼了沐潇湘。 好一会儿,红烛才梳了个像样的出来。而那会儿也正好到用膳的时间了,沐潇湘感叹幸亏自己起来得早。 用了膳之后,沐潇湘带上面纱,想去男子狩猎场那边看一看。 不料王后身边的秋姑姑便来说王后想找个人谈谈心,请沐潇湘过去一趟。 沐潇湘不置可否,她和王后的关系可还没有好到能谈心。花式互吹,当舔狗她倒是可以。 她忽然想起之前容羽的担忧,说南禹安和王后都对她有莫名的敌意,虽然目的不同。 想到这里,她让秋姑姑稍等片刻,她好重新梳个头再去见王后。 秋姑姑看了她的发鬓一样,点了点头。 再出来时,秋姑姑皱眉看了她一眼。其实沐潇湘只是用发簪将头发外点缀和加固一下而已,现在要是再梳个头,恐怕王后得等到晚膳后才能见到她。 而真正的玄机,在面纱之下。 就怕到时候南禹安也在,毕竟他体弱又多病,还爱黏着王后。要见自己就怕是他的主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得意 “不知王后娘娘请臣女来,有什么吩咐?” 沐潇湘行了礼,随后被上头的王后赐了座。 王后得体的笑着,一边吩咐人看茶,一边道这是南禹安新送来的碧螺春,珍贵得紧。 沐潇湘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感情是来让自己知难而退的?她从君长戚那里了解到,南禹安是真的喜欢这个王后的,无论大小事绝不会瞒着她,除了不会忤逆他的母亲也就是太后以外,南禹安甚至敢为了王后同君长戚顶撞。 她没理由给自己显摆。 这家伙做着别人的探子,不会真对南禹安这敌人上心了吧?这可是大忌,谋划这么久,岂不是功亏一篑? 但东蒙国和北临国攻城的时候,就算她的主人放过她,其他两个国家也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至于君长戚…… 沐潇湘的眸色暗了暗,想起容羽说过的话。 不。 脑海里一个声音响起,告诉她,怀疑君长戚是不对的。 也是,君长戚从来就没有害过她。想到这里,沐潇湘的郁气也一扫而空,整个人看起来愉悦了几分。 看来某人真的起到了挑拨的作用。 “潇湘,你这脸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用面纱遮着?” 说了好一会儿话,王后似乎才“注意”到沐潇湘今日的不对。 沐潇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笑说:“多谢娘娘挂怀,臣女近日不小心碰到了会让人过敏的花儿,脸上起了些疹子。” “原来如此,可用药了?”王后看起来颇为关切,神情温柔。 她长得极美,如今柳眉微蹙,更是让人不由多生了两幅怜惜心肠。 沐潇湘:“不瞒娘娘,此次夏狩,臣女并未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只带了些清凉膏涂着。” 闻言,王后便更加担忧了,忙吩咐秋姑姑去自己带来的小库房那儿拿两盒治过敏的膏药来。 沐潇湘感动不已,眼里落下两行珠泪,“娘娘你真好,除了臣女的娘亲,您是第二个这么关心臣女的人呢。” 随后她又反应过来什么,说:“臣女失态了,让娘娘看笑话了,臣女该死。” 说着,她的眉目间多了几分惊惶与愧疚,整个人多了些小家子气,让人觉得好拿捏了许多。 王后闻言却更怜惜她了,亲自去扶了沐潇湘起来。拍拍她的手道:“好妹妹说的什么话?你亲近本宫,本宫又怎么笑话你?” 沐潇湘脸一红,有些颤颤地开口:“臣女何德何能,哪儿能做娘娘的妹妹了?娘娘快折煞臣女了。” 可不只是他,旁边的秋姑姑也有些诧异地看向王后。 王后美目稍转,半添妩媚,软着声开口道:“你这不是好事将近,让本宫来把把关吗?” 说罢,她暗示性的拍了拍沐潇湘的手背。 沐潇湘又不是傻子,皇后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听着就觉得有诈。沐老夫人有意进献她的事王后肯定是知道的。 至于这王后是把谁的关,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得故作惶恐,“臣女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哎,潇湘的胆子还是太小了。不过不用怕,日后有本宫呢。”她亲近的笑笑。 那张脸极具欺骗性,若不是沐潇湘早知道她的身份,不然还真的得感激涕零的谢她个几百回了。 沐潇湘也不打算掖着,娇羞的笑了。她没看到,王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好妹妹,羞什么,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沐潇湘做到镜子前,吩咐秋姑姑道:“你去打些水来,本宫想亲近替潇湘上药。” 秋姑姑应了声是,奇怪的看了沐潇湘一眼便出去安排了。没一会儿,她身后便跟了两个宫女。 沐潇湘受宠若惊,起身道:“您可是王后娘娘,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你便安心的坐下吧。”王后亲切的说着,又将沐潇湘按了回去。 那两个宫女便上前摘下沐潇湘的面纱,一边用潮湿的帕子替沐潇湘净面,擦去上头的清凉膏。 王后看到沐潇湘脸上那些红色的疹子,倒真是惊讶了一会儿。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为沐潇湘上药。 沐潇湘再次热泪盈眶,“王后娘娘待臣女真好,不愧为一国之后,我等楷模。” 沐潇湘只当自己是个嘴笨的,净捡好听的说。 “油嘴滑舌。”王后笑笑。 上了药之后,沐潇湘便又要带上面纱,不过又被王后阻止了。 “娘娘?” 王后道:“带着面纱,皮肤不透气,就算涂了药也只会适得其反。” 女儿家最注重的不就是一张脸,沐潇湘听罢,当即便慌了,紧紧抓住王后的袖子道;“那臣女该怎么办?这般模样出去,只怕会吓死人。” 王后也跟着急,美眸一转,似乎想到一个好法子,她对秋姑姑道:“将本宫那盒白玉仙粉拿来。” “娘娘,那是陛下赐给您的,珍贵非常,一年便只能产出一盒,您不能……” “放肆,本宫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让你去你就去。”王后怒了,不悦地道。 沐潇湘摇摇头,“娘娘,你不必为了臣女如此。” 虽然话这么说,可她眼底却闪烁着喜悦与贪婪。 王后笑着,眸底不动声色地凝结了些寒霜。 “你这钗……是寿王送的吧?可真好看。”王后的眼睛转到沐潇湘头上,忽然带着些诧异地出声。 沐潇湘故作无知,面上染了些羞意,“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后心中连道。 染着冰蓝色蔻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似乎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这张脸,就是这张脸的主人。注定了水性杨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得无厌,真真是天生的不要脸。 那时候,她能杀死一个,现在她也能再杀死一个! “王后娘娘?”沐潇湘明显能感觉到王后周边气息的变化。 带着恨,带着妒,恨不得把人撕碎一样。 王后方才回神,周身气息迅速收敛,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仿佛错觉。 秋姑姑拿了膏药粉过来,但看向沐潇湘的眼神带了些不悦。 白玉仙粉是一种药物粉底,润肤又滋养,很少与其他药物相冲。其中材料来之不易,价值不菲,得来珍贵,一般只有王室能用。 秋姑姑为此事厌烦沐潇湘,是应该的。 事后,王后又是亲自替沐潇湘涂染膏粉,把沐潇湘好一阵感动,恨不得当即给王后做牛做马似的。王后心下颇为满意。这暂且不提。 送走沐潇湘后,王后让人将东西都撤了下去,喝着上好的碧螺春,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恶毒笑意。 此时,沐流光从她兽皮屏风后走出,面上带了些得意。 她行礼道:“娘娘,你看臣女没说错吧?我那妹妹当真是贪得无厌又……她不该如此,一边心安理得戴着陛下送的镯子,一边又戴着寿王殿下的钗,现在更是连娘娘都……沐家出了这样的女子,臣女羞矣。” 说罢,她已经是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秋姑姑也是愤慨,见王后半天没出声,跟着急了。 沐潇湘看着就不是好女子,真是丑人多作怪。她在宫里许久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了。 王后揉了揉父额头,沉默良久,才道:“此时寿王侧妃知道吗?” 说到这儿,沐流光便黯然神伤。 她道:“侧妃娘娘她也是知道的。上次她怀孕,想念家中姐妹,便派人寻了臣女同沐潇湘,哪儿想寿王殿下他知道沐潇湘来了,根本不顾及着侧妃娘娘的面,直接差人将沐潇湘请走了。侧妃娘娘虽然没有明说,可臣女知道,她心里苦。臣女从小同侧妃娘娘一起长大,为了她,更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所以今日才斗胆……还望娘娘恕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相信王后听不懂。再仁和宽厚的人,知道自己丈夫身边将要有另一个女人,而这女人又正好有把柄在她手里,那她就不会不用。 沐流光等待着,只要王后出手,便可轻易断了沐潇湘的美梦,让她两头空。 王后沉默良久,帐篷内气氛实在紧张低迷。 沐流光猜不透王后的想法,心中一时有些紧张。半晌,王后才道:“你先回去吧,此时本宫自会定夺,给侧妃一个交代。” “可是,娘娘……” 沐流光还要说什么,却被王后一个眼神给看了回去,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可是忘了,对方是王后,能在深宫之中生存,在太后那种人眼皮底下生存的人,也必然不是什么省油的。 沐流光愣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道:“王后娘娘公正有秩,臣女相信,娘娘会给侧妃娘娘一个好的交代。臣女便不打扰娘娘了,臣女告退。”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退了出去。等她走后,王后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 秋姑姑上前,“娘娘。” 她也是在等着,王后的决断。那沐潇湘真是可恶至极,脸皮厚得很呐。 自从王后入宫,帝王独宠王后一个,秋姑姑便许多年没在见过这种肮脏事了。如今见了一回,着实气得她心肝疼。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冒名顶替 见王后半天不说话,秋姑姑急了。她经历过许多事,自然知道男人的劣根性,这会儿就怕王后一个心慈手软就把南禹安给拱手让人了。 王后是她的主子,对方的荣耀也是她的荣耀,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王后输掉。 “娘娘!” “好了,本宫知道了。”王后凤眸轻启,透着几分凌厉,她冷笑一声道:“沐流光这算盘不是打得很好吗?居然也敢打到本宫头上。” 若她真的处置了沐潇湘,那才是有事。 秋姑姑原本还不明,被王后弄得噤了声,她知道王后是有主意的。 “你差人将这本《女戒》送到沐流光那里,罚她抄上五十遍。”王后将抽屉盒里的书拿给秋姑姑,端起茶盏,嘴角漾着笑,如寻常温和仁厚,看不出半点方才的冷冽凌厉。 秋姑姑心中微叹,能猜到王后心中所想七七八八,这也是她乐意见到的。 那沐流光也不是个省油的,她们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 “环儿,你说王后娘娘是什么意思?”沐流光黑着脸,手边的宣纸被捏成一张破烂。 王后非但不处罚沐潇湘,反而送了本《女戒》到她这里?王后莫不是疯了? 对方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她,要亲爱姐妹吗? 这不就是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吗? 为什么沐潇湘什么处罚也没有?这太奇怪了,难道沐潇湘这次又得了王后的欢心?不对啊。她在屏风后听得清楚,自然也能猜到王后心思。 沐潇湘那般贪婪自私,合该着了王后的厌恶才是。 环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歉疚地道:“奴婢愚笨,实在猜不透王后娘娘的心思。” 就算猜得到,她也不敢说啊。若是被王后娘娘知道了,下一个死的不就是她吗? 沐流光不成器的看了环儿一眼,拧着眉翻了几页《女戒》,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难道王后她真这般漂善良仁厚?不,我认识的黄柔可不是这样的女子。” 沐流光喃喃几句,随后绽开笑颜,“环儿,你去请人看看王后娘娘给沐潇湘的药膏的白玉仙粉有什么不对。” 据她所知,黄柔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又善妒,能在后宫生活这么多年,性子之事能掩饰还好说,可她妒忌的本性,是绝对掩饰不了的。 那沐潇湘,恐怕要遭殃了。 非死即残,要么下半生也是可怜的。要嫁入皇家,只要有黄柔在一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环儿听完,却是有些怯怯的,“小姐,如今随行的人基本都是为陛下和娘娘做事的,咱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找人,那王后娘娘岂不是……” 要将她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沐流光这才醒悟,好看的新月眉又拧了拧。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郁色散去几分。 她解下自己的枕头边的锦囊,颇为肉疼的握了握,随后拿出里头的东西交给环儿。 环儿急了,“小姐,这可是玫瑰夜明珠,你怎么……” 夜明珠本就难得,更何况这种稀有的玫瑰夜明珠。这东西是从沐潇湘的生母惠安公主的嫁妆里拿的,世上少有,价值连城。 沐流光瞪了她一眼,道:“不就一个夜明珠?日后还有什么好的轮不到咱们?我听说占星阁新收的小弟子鲜于楹最喜欢夜明珠了,这种玫瑰夜明珠她肯定没见过。她这人是个奇才,又通药理,自然能看出沐潇湘那里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选择占星阁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除了南禹安和太后,其他人都不能直接去查探占星阁的事。那王后,也没有那个资格。 现在占星阁的帐篷在众人之后,地处乾坤,王后自然不敢轻易去触碰占星阁的底。 环儿知道沐流光的意思,心疼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就出去办事了。 她发誓,一定会帮自家小姐将嫡女的身份抢回来的。沐潇湘占了这身份太久了,又蠢笨自私,实在配不上这个位置。 沐流光得意的笑了,就算王后真的没有动作,那她也会亲自动手。到时候遭殃的,不还是王后? 笑到最后的,还不是她? 那些家伙,没一个能斗的,她忽然感觉有些无趣,占了先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有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传到王后耳中。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那沐流光真的去找人去验了。”秋姑姑道。 同时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辛亏王后心善,没在那些东西里做什么手脚,不然把柄就真的给人捏住了。 王后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让小厨房做些野味,待会儿陛下要过来用膳。”王后说。 这几日南禹安真的是身体大好,已经可以骑马狩猎的,虽然总是要走一段停一段,体力上仍不及其他人。但这个,不是个好兆头。 秋姑姑不知其所想,笑着应了是便退出去安排了。 而那环儿,轻易的躲开了巡逻的人,来到了占星阁的那一方圈地。 占星阁的帐篷不同于平常人的,用的材料都比其他人的尊贵华丽。和南禹安王后他们的比起来,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这样一些特异的帐篷,在一众帐篷的衬托中,很是扎眼。 此时,一些占星阁的青衣弟子正在帐篷前练习御风之术。见到环儿在圈外招头招脑的看,弟子们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未上前。 环儿找了一圈,终于在围着圈的栏杆里找到突破口。“太好了,原来是有门的。我还以为占星阁的人都是从这栏杆上跳过去的呢。”环儿嘀咕道。 正当她要进去,踏出去的那一只脚忽然痛了起来。 她痛痒难耐,忽的坐到了地上。 此时,一个带着面纱,却也能从眉眼窥见其绝丽容颜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衣裳的颜色与其他人的相同,可款式却比其他人的要暴露许多,腰肩臂露,前势傲然,柳腰白嫩,风情无限。 行时脚下有度,规矩又不规矩,纤腰半扭,连环儿这女子都看直了眼睛。 这女人,走路像猫儿,眼睛却像狐狸。 是所有女人又爱又恨的敌人。 “你是什么人?”竹云在环儿面前停下,一手掐着细腰,眉头轻挑,“占星阁划地可不是划着玩儿的。如果你还要命,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环儿听得身子酥酥的,因为竹云的声音很轻软,却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媚软。 “我……大人们饶命,我是来找人的。”回过神来的环儿忙换了跪的姿势,不无恭敬的说。 找人? 竹云知道占星阁内的弟子进入占星阁之后,侍奉神主,从此与自己的族亲不再有什么瓜葛干系。这会儿来的这人,肯定是带了目的的。 她看环儿一身丫鬟打扮,便猜到几分。 “你不是陛下身边的人,也不是太后的人,没有那个资格。”竹云轻柔的语调里多了些凌厉了威严,环儿果然如设想中那般被吓得抖了起来。“你家主子是谁?” 她倒想知道,是谁家的奴才,这般没有规矩。 占星阁禁令摆在那里,居然有人当耳旁风。 环儿一听,顿时冷汗直冒,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连累沐流光的。 她眼珠一转,随后磕头道:“求大人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是将军府的嫡次女沐潇湘,如今她被人……有人想要害我家小姐,求求大人替奴婢去看看我家小姐吧。” 环儿说着,很是应的流下两行眼泪。 竹云听到沐潇湘这名字,呼吸不自觉跟着急促起来,“你说的,真的是沐潇湘?” “是的是的,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沐潇湘。”环儿急忙道。 对不起了,二小姐,我是不能让自己的小姐出事的。环儿如此想道。 竹云带着面纱,看不清底下的面色。 “既然事牵人命,为何不去找沐将军,或者陛下他们做主?”竹云脑袋清明不少。 事关自家主子,她不得不谨慎。 但主子说过她性子活泼,最容易性情用事,没有泷羽的谨慎心细。 这么多年,她总算没有让主子失望。 环儿意识到她会这么问,低声支支吾吾地说:“这事儿……事关天家……” 竹云算是听明白了,对着环儿道了一句:“你跟我来。” 她要领着环儿,去练一练鲜于不颜。沐潇湘那里的情况,鲜于不颜可比她清楚。 “阁主,这里有一个人说,是沐家二小姐沐潇湘的丫鬟。”竹云领着环儿进了帐篷。 帐篷内别有洞天,清凉宜人,四周无处不偷着精致仙姿。 鲜于不颜本还疑惑,会不会是红烛谁的,没想到来的人是沐流光身边的丫鬟环儿。 她直接拆穿道:“你不是沐潇湘的丫鬟,你是沐流光的丫鬟。” 环儿面色一白,脚下一下子就软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可是二小姐她,真的有麻烦啊。” 随后,她就将王后把沾着毒药的膏粉给沐潇湘用的事情说了出来。心里笃定,她大概是死定了。 她的确是死定了。鲜于不颜如此想。 只是此事事关沐潇湘,她不得不严谨。 “万物之命,向来不容这等丑事。”鲜于不颜看向竹云。 竹云点点头,她知道如何做。 “等解决了沐小姐的事,再追究你冒名顶替的罪。” 竹云道,随后出去找了鲜于楹。 她知道那些药是鲜于楹给王后的,而鲜于楹的毒,也只有鲜于楹能解开。 第一百五十七章 揭穿惩治 皇非遗好回到太子宫时,已经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原本是想拉着萧黎渊喝酒的,没想到一接近萧黎渊自己就动弹不得,所以他只能和萧黎渊隔得远远的喝。 呜呜呜,这样的话根本不好问颜颜的情况嘛。皇非遗一边吐槽一边喝酒,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然后,皇非遗就喝醉了。 也就是自己一个人喝醉而已。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斜靠在自己的房门门口,身形纤细听罢,看得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样子 皇非遗看不清那人的脸,以为是侍从的宫女,便道:“那…那谁,来扶本宫一把,本宫走不动了。” “啧。”安子奕不耐烦地啧了一口,白日笑靥已经不在。“自己过来。” 皇非遗不满地嘟起嘴,脑海里已经将这个世界和自己以前的世界所混淆:“你哪个科的?刺杀科还是资料科,喂喂喂,你要做什么……” 皇非遗话还没说完就身体失衡,下一秒被人扛了起来。 安子奕噙着笑,说:“几年没见,看来你过得很是滋润啊。” 胆子肥了不少。 “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太子。如果我不高兴了,你们就都得给我哭!” 安子奕低笑了声,重重把皇非遗丢到床上:“该哭的人是你吧?以前你见了我,哪一次没有哭?” 说话间,他已经开始动手解皇非遗的衣裳。 “我哪有…等…等等…你是谁……?”皇非遗警惕弓起身,可因为喝了酒,他身子变得软绵无力,抵不过安子奕的大力气。 慢慢望清安子奕的脸庞,自己一直在躲避的嘴脸。 啊,恶魔的笑。 他心中一凉,“不,求你不要碰我……” 安子奕一愣,随后又继续解皇非遗的衣裳:“我知道。” “别脱我的衣服,求你了……”皇非遗紧攥着衣裳的一角,眼眶忽然红了。 最讨厌了,真的最讨厌这样了。 为什么…… 安子奕一撇嘴,拿开他的手:“我知道。” 随后,他就不再说话,脱去除了亵衣亵裤以外的衣裳,便不再动皇非遗。细心地给皇非遗盖上被子,就那样坐在床边。 皇非遗原本是高度的紧张,可在那人没有进一步动作之后,全身心放松下来。 不一会儿,他就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安子奕看了一会儿,不悦地皱起眉:“不要露出那种毫无防备地表情,阿非。” 随后,他去开了窗,就那样坐在窗子边。 记忆回到几年前,那时候,皇非遗十岁,他十一岁。 皇非遗说:“你就是橙国送来的皇子吗?长得白白净净的,真好看。” 安子奕在心底轻嘲,傻子,男孩子不能用好看来形容。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他是橙国送来的机关家学徒。 他跟随师傅来这里,为了给天汜修筑机关防备。原本,毫不起眼的三王子安子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可是,他的母妃是机关家长女,他自然有这个机会。 那时候,他不喜欢那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可又因为那枷锁,他才能活下去。 可是,世界总喜欢为天真展示自己的残忍,好以摧残。 他沉默寡言,原本不可能和皇非遗有任何交集。 可是,他再一次闯了进来。 太子都喜欢踩在别人头上,好自威风。 特别是对外来的人。 他相信,一开始皇非遗说自己好看的话,绝不是夸赞。 他知道,那不是。 皇非遗眼里的玩味,他是躲不开的。皇非遗要他臣服,好呈自己的厉害。这样,他可以有炫耀的资本。 他不想撕碎自己的伪装。 所以安子奕拒绝说:“我只是橙国的王子,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我。” 那时候,皇非遗被他的反应激怒了。 皇非遗羞辱他,伤害他,把他从假山推下去。 他都没有怨言。 他不喜争斗。 特别是皇族的争斗,这种无聊的小孩子的游戏,跟他橙国太子一个样子。 他们高高在上。 可是,那一天,皇非遗杀死了从出生就跟着他的野猫。 是野猫,因为它从没有受到过束缚。 真好。 可是,它就死在了他的房里,身子已经被掏空,如平常一样蜷缩在他的枕头边。 如果不是因为屋子里腥臭的血腥味,或许,他可以不知道的。 他找到皇非遗,当时,他还在向其他公主小姐炫耀自己在学堂上赢了将军府的小公子。 安子奕把皇非遗拉扯到自己的房间,眼睛血红:“为什么要逼我?” 我只有它了。安子奕在心里说。 是啊,作为一国王子,能拥有的东西,也不过是一只野猫而已。 皇非遗挣扎得很厉害,他骂安子奕说:“畜生。” 安子奕冷血地笑了,“是啊,我就是畜生。所以,我要做畜生还做的事情了,太子殿下。” 他剥开皇非遗的衣服时,皇非遗吓白了了脸。 他咬住皇非遗的脖子时,皇非遗害怕的晕了过去 可安子奕终究下不了手。 他狠狠踹了皇非遗的屁股几脚,随后离开。 他从没后悔这么做过,因为那个人再也没来找过他的麻烦。 皇非遗是怕了。 所以到安子奕离开时,皇非遗都没有主动找过他。所以颠倒过来,换他找皇非遗的麻烦了。 可是,皇非遗杀了他的自由,他永远记在了心里。 天亮了。 皇非遗感觉自己脸上扫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随后就感觉什么东西趴在自己胸口上。 他睁开眼,一个放大的黑猫猫脸呈现在他面前。 “啊!”皇非遗尖叫一声,把黑猫抓了起来。 手上传来骨骼的冷硬,根本没有动物体的温热触感。 细看之下,皇非遗发现黑猫根本没有呼吸。 “这是……机关兽?”皇非遗半信半疑地道。 天,在这个地方能遇到机关家族的人不说,居然还能见到失传的机关术。 太厉害了! 皇非遗有点爱上这个奇怪的世界。 安子奕说:“没错。” “你怎么在这里?”皇非遗被坐在窗边的安子奕吓了一跳。 安子奕跳下窗台,“昨晚上不知是哪个太子要我扶他的?” 皇非遗喝断片,只能硬着头皮说:“到底是哪个太子,这么无耻?总之,你快走!” 安子奕道:“把猫还我。” “你的?”皇非遗有些不舍。 安子奕点点头。 “你,你有什么办法证明是你的?”皇非遗抱进黑猫,说实话,他还是想研究一下这种东西的。 安子奕眉峰一挑,对黑猫说:“阿斐,过来。” 黑猫“喵”了一声,声音有些僵硬和机械。 皇非遗:“……” 这家伙是在开玩笑吗? 这只机关兽叫阿斐? 安子奕见皇非遗有些失神,便上前从皇非遗眼里夺过黑猫,“把它还给我。” “啊,不好意思。”皇非遗有些歉疚的说。“它真可爱。” “是么?”安子奕不明意味地一笑。 皇非遗被这笑容弄得很不舒服,总之,一想到安子奕他就没舒服过。 “那个,谢谢你昨晚上照顾我。待会儿纳兰溪她们就要来了,你可以先走了。晚些时候我会让人送谢礼去你的住处的。” 对于这不似乎从前的说话方式,让安子奕有些错愕。 安子奕挑起笑,略有抱怨地说:“这就让我走了?昨天你躲我可躲得紧,害我根本没时间跟你联络感情。” “什…我怎么可能躲你呢?我们又没什么过节,不是?”皇非遗向后挪了挪。 “是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安子奕敲了敲怀里猫的脑袋,发出了木头的咚咚声。 皇非遗有些心疼:“别这样啊,就算它只是机关兽,可看着还是好疼。” 那么可爱的东西,他怎么下得去手? 安子奕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你可是曾经杀过它的人啊。 “什么我说什么?你别敲它的脑袋啊,看着好疼。你不要的话,给我算了。”皇非遗说着,就将那猫抢了过来。“就算它是机关兽,没有痛觉,你也要爱护它啊。” 怀里的猫儿似乎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它根本就没听懂过。只是歪着脑袋,眼睛里印着两人各异的神色。 “什么…你这家伙,根本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安子奕面色一变,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度,将皇非遗手里的机关猫抢了过来。 外头的纳兰溪听到动静,道:“太子殿下,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皇非遗道,他把安子奕拉到窗边,“你快走,快点,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 安子奕说:“被发现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啊,被人误会的话,你就讨不到王妃了。我还好,我还有一个侧妃。”皇非遗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同情似得说。 纳兰溪:“殿下你在和谁说话?属下要进来给殿下更衣了。” “没,没人说话!不要进来。”皇非遗推着不动如山的安子奕,“求你了,快走吧!” 纳兰溪听到里头的不对劲,“殿下,属下要进来了。” 说着,她已经开始动手推门。 “遭了!”皇非遗心中道了一声。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安子奕往旁边的柜子里一推,随后关上柜门。 他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纳兰溪和青椤也进来了。 纳兰溪疑惑地道:“殿下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 “没,就是刚刚做完运动,有点热。”皇非遗一边做着伸展运动一边说。 “是么?” 纳兰溪显然不相信,走到皇非遗身后的窗子外看了眼,什么都没有。 皇非遗故作不悦,“怎么?你居然不信本宫?” 青椤说:“不是她不信,而是殿下你总会把莫名其妙的虫子养在身边,而且每次都藏得很好,最后遭殃的也就只是太子您。” 每次皇非遗都会把莫名其妙地虫子养在身边,最后又痛苦的被虫子咬得嗷嗷叫。 哪一次不是纳兰溪救的他? 皇非遗挠挠头,“也没那么糟糕,它们不咬人的话还是很可爱的。” 对于蛊师来说,能用作蛊虫的虫子都很可爱。 只是每一次,他的蛊都会被纳兰溪一刀劈掉。 心痛的感觉,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纳兰溪托着下巴分析:“上一次是把虫子藏在镜子后面,上上一次是养在床底,上上上一次是养在枕头里,上上上上一次是养在外头的鸟巢里,上上上上上一次是藏在鞋里,上上上上上上……” “这次本宫真的没有藏奇怪的虫子,真的!”皇非遗打断纳兰溪地推理。 青椤说:“这次应该在一个平常我们不注意又经常用到的地方!” 跟藏私房钱一个道理! 话音刚落,纳兰溪和青椤对视一眼,随后默契地翻找起来,把所有能藏私房钱,哦不,是藏虫子的地方找了个遍。 只是,都没有。 皇非遗道:“本宫就说都没有吧?” 纳兰溪疑惑,莫非真没有? “还有一个地方!”青椤说。 说罢,她指了指皇非遗身后的衣柜。 纳兰溪明了,“殿下,让属下看看你的衣柜。” 皇非遗心道不妙,要是被人看见里面的安子奕就糟糕了。 他拦在衣柜面前,“不,不行。那里面有本宫一个月没洗的内裤……和袜子。” “属下拿出去帮你洗,殿下请让开。”纳兰溪信誓旦旦地说,随后又问青椤:“内裤是什么?” 青椤:“……装大虫的!” “殿下,请让开!”纳兰溪笑得无害。 “这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什么都没……” 话还没说完,皇非遗就被纳兰溪一把拉开。 她拉开衣柜,面色铁青:“怎么没有?有袜子,梳子,上个月的袜子,十六皇子的木马,一只死掉的蜘蛛,还有一堆没有洗的衣服,还有…………呦,三王子,好巧。” 第一百五十八 串文了不要看 安子奕苍白着脸色,从衣柜里走了出来,怀里那只猫被勒得很紧。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安子奕:“太子殿下是要谋杀我吗?” 皇非遗不明:“什么意思?” 安子奕忍痛把大腿上夹着的蝎子给拿了下来,手已经开始哆嗦。 “你放心,这东西的毒已经被我排干净了,对人没有不致命的。你不信?不信的话我吃给你看。”皇非遗说着,把蝎子的尾巴一拔,随后将蝎子放进口中。 三脸懵逼。 安子奕:“……” 纳兰溪:“……” 青椤:“……什么味儿?” 皇非遗:“鸡肉味儿,还是不错的。” “……”纳兰溪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躺了下去。 皇非遗适时地拉住她,姿势可以说是非常帅气了。 只听皇非遗深情又疼惜地说:“你往前倒,要是压到衣柜里的小宝贝们怎么办?” 纳兰溪:“……” 这一回,她是真的晕过去了。 相府。 “小姐,相爷要你去祠堂一趟。”白嬷嬷一边替言铃颜梳头一边说。 言铃颜由于还未睡醒,眼睛困得都睁不开,嘟囔着说:“祠堂?我去那地方做什么?” “应该是为了昨日五小姐的事,毕竟五小姐丢了那么大的脸,相爷气的不轻。”白嬷嬷有些担忧地道。 言铃颜:“那也是他们自己作,好好过个生辰宴不说,非得弄那么多幺蛾子。” “小姐还是别说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传到相爷耳朵里,那他……” “他会如何?” “相爷会生气的。”白嬷嬷有些不忍。 生气,从前倒是没有过。 可这次,又有谁知道呢? 白嬷嬷望着言铃颜脸上那一大块疤痕,心里难受得很。 言铃颜看出她的心思,安慰一笑:“嬷嬷,你不用为我担心,这地方很快就会好了。” 白嬷嬷噙着泪,“不,老奴只是不想老爷真的会下得去手……” “人都有变的时候,没事的。”言铃颜拍了拍白嬷嬷的手背。 她不知怎么安慰人,只能让自己赶快好起来,让他们不要担心。 白嬷嬷逝了逝泪,“小姐,你还是去一趟吧。不然相爷他会生气的。” 生气? 言铃颜望着镜中的自己,面色依旧是虚弱的苍白,脖子上那多彼岸花依旧开得极艳。 “我知道了。” 还未用膳,她就往祠堂那边去了。 既然要见,那便见一见好了。 周遭的空气又低了几度,雪也下得很大,若不是打着伞,言铃颜或许就会像那些下人一样被雪压弯了脊背。 一个侍女哆嗦着,有气无力地扫着,或许是没见到言铃颜,竟将雪扫到言铃颜裙子上。 穿羽道:“你怎么回事儿?没看见大小姐吗?” 那侍女立马跪下磕头说:“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大小姐绕过奴婢吧……” 言铃颜反倒没说话,赶紧扶起奴婢。 那侍女一脸茫然,“大小姐?” 穿羽疑惑:“小姐,怎么了?” 言铃颜说:“别跪地上,地上凉。会得老寒腿的。” 侍女:“……?” 穿羽:“小姐,这是规矩。” 虽然是会得老寒腿,可她们为奴为仆,哪有不跪主子的道理? “规矩也是人定的。传我的命令,在冬天到来之前,若是没有贵人来府里,你们犯错就不必下跪,弯腰就行。”言铃颜提声说,确保在这里的奴婢都听得到。 说实话,在这个没有棉裤的地方,冬天可是很难熬的。得了老寒腿会更难熬。 那简直……痛不欲生! 众人心中一喜,“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恩典!” 言铃颜摆摆手,表示这只是举手之劳。 而后,她又看向那个把雪扫到她身上的丫鬟。 那侍女被她盯得有些难受,“大小姐……?” “你……是不是没吃饭?”言铃颜笑问。 从刚刚那雪扫到她身上的力度,她推测出这个丫鬟没吃饭就出来干活了。 侍女愣了一下。 “是,是的,大小姐。” “那你去吃饭吧,吃了再来扫。”言铃颜说。 我能体会没吃饭还要干活的痛苦。 和现在差不多。 言铃颜捂着肚子想。 侍女有些惊愕,“可是,大小姐……” “你不饿?” “回大小姐,饿。” “那还不去?” “是是,奴婢马上就去。”那丫鬟略一弓身,随后跑着去了厨房。 穿瑶不明地问:“小姐,为什么让她回去吃饭啊?” “我明白没吃饭的痛苦。”言铃颜揉了揉肚子,怕它突然叫起来似得。 穿羽穿瑶登时明白了,“所以,您从自己联想到那人,所以才让她去吃饭的。小姐,你心真好。” “别夸,这不是心好不好的问题。这是一朵白莲花的基本素养。”言铃颜坚定地说。 她把电视剧中白莲花的表现和自己的理解结合起来,所表现出现在这一模样。 啊,她将来可是要成为白莲花的女人啊! 两个丫鬟不明:“白……莲花?” “说了你们也可能不会明白啦,不过你们只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们就是了。”言铃颜笑说。 一直守护自己的人,怎么可以伤害呢? 穿羽:“小姐伤害我们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是小姐的人!” 言铃颜笑容一僵,“迂腐。” “哎,小姐,你等等我们啊,慢一点,别摔着。”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来到相府祠堂,里头传出了食物的香味。 言铃颜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她心疼地揉了揉。 “莫不是相爷给小姐准备了好吃的?”穿羽期待地说。 穿瑶也说:“有可能有可能,相爷最疼小姐了。” “别乱立flsg。”言铃颜笑得勉强。 她想起来了,今日是望祖的日子,一家人要团聚在录祖宗面前用饭,一家人一个也不能缺席。 言铃颜进入祠堂,见到了坐在餐桌前的几人。 主位上是言铃忠,他今日穿地很大气,身上的缎子都是上好的。 今日他心情好像还特别好,特地刮了刮脸,看起来,还是蛮清爽的。言铃颜一边观察一边想。 至于余下的几人,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哪几个。 柳姨娘和她的一双儿女,还有五姨娘和言铃小梅。 他们已经开吃了。言铃颜抿抿嘴,看了看天。 今日的雪,怎么不再下大一些,冻死你们个没良心的。 可就算是这样,言铃颜还是上前,行礼:“女儿见过父亲大人。” 言铃忠没有说话,和柳姨娘,五姨娘几个一边谈笑一边吃着。 装。 言铃颜抿抿嘴,她特意提高了几个声调:“女儿见过父亲大人。” 言铃忠他们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 接着装。 言铃颜咬了咬唇肉,“女儿见过父亲,大人。” 忠不动。 我动。 事不过三。 言铃颜也便没了耐心,自顾自地起身,拍可拍肩膀上的落雪。 她对撑着伞地穿羽说:“穿羽,这雪要甩一下,不然对伞不好。” 说罢,她拿过伞,合拢了便甩了几下。 伞上的雪飞溅到面前的菜肴里,汤被溅在言铃小梅脸上。 “哎呀。”言铃小梅叫了一声。她咬着牙说:“我们只是没看见大姐,大姐没生气吧?” 言铃颜一愣,看了看四周,“谁,谁在说话?” 我那么大坨在你们面前都看不见,莎普爱思都救不了你们啊。言铃颜心想。 言铃忠冷声:“颜儿,快向小梅道歉。” “不好意思,五妹妹,我没看见你。”言铃颜笑说。 言铃忠面色一变:“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小梅这么大个人,你怎么会瞧不见?” 言铃颜看了看自己,“女儿都这么大个人,五妹妹怎么就没看见呢?” 言铃忠被这话一噎。 “今日是重大的日子,你不要再惹事了。过来坐着,就当陪祖宗吃个饭吧。”言铃忠皱着眉头说。 显然,他不想因为言铃颜而破坏好心情。 不过,他指的位置着实让人不理解。 庶女庶子的位置,她嫡女的位置如今让言铃小梅坐着,而五姨娘则坐在主母的位置上。 见言铃颜没有动,言铃忠道:“怎么了?还不过来。” “这是我的位置吗?”言铃颜指着空位说。 言铃忠点点头,“是,从今以后,你的位置便就是那儿了。” 这时,一旁的穿瑶气愤地说:“小姐明明是嫡女,怎么能坐庶女的位置?” “放肆,这相府哪里有你一个小小丫头说话的份儿?相爷,她分明是不把你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五姨娘阴阳怪气地说。 这话无疑挑起了言铃忠的怒火,他狠狠将筷子一甩:“来人,给本相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丢出府去!” 众人就要涌上来,穿瑶和穿羽害怕地躲在了言铃颜身后。 言铃颜护住二人,冷声说:“我看谁敢动?” 那些家丁一愣,都停在原处,不敢上前。 他们知道,要是对言铃颜动手的话吃饭的活儿就没有了。 言铃忠道:“怎么回事?怎么不动手?” “你们还敢忤逆相爷的意思不成?”柳姨娘说。 其中一个为难地道:“不,相爷,奴才们不敢……” 言铃颜忽而笑了:“我看今日谁敢动这个手?” 众家丁立马跪下了,齐声道:“大小姐恕罪!” 言铃忠几人看呆了,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们才是相府的主子,为什么这群人要听命于言铃颜? 言铃忠起身,“言铃颜,你是不是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唯一的本事,也就是帮某个钻狗洞的人换了个出入的方式罢了。”言铃颜不顾言铃忠已然铁青地脸色继续说。 她真的是瞎了眼了,当初还觉得这父亲可怜,谁知他得了一天的威风,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就因为流落在外的女儿回来了,就要苛待一直生活在身边的女儿? 言铃忠气坏了,身子不住颤抖:“是谁允许你这么跟爹爹说话的?你还是我的言铃颜么?” “我还是言铃颜,可你还是不是从前的言铃宰相了?那个受颜儿敬仰的父亲,去哪儿了?就因为流落在外的女儿回来了?让我推测推测,既然父亲大人都走到这一步,那是不是在表示:言铃小梅才是宰相府的小姐,而我……已然排除在相府之外了?”言铃颜说着,走到几人身后。 她看了眼桌子,点点头:“菜色不错啊。” 言铃忠起身,指着言铃颜:“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在胡闹些什么?魔怔了吗?” “魔怔?呵呵。”言铃颜冷笑一声,目光冷冷地扫过坐着的众人。 众人感觉后背一凉,让人渗得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鲜于楹 “小姐,王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后宫楷模,居然赐了您这么多好东西,这些您就不用担心脸上那些斑疮的问题了。” 从王后那儿回来之后,红烛就开心得不行,不时夸赞王后几句,看来是真的把对方当做什么仁厚和善的妇人。 沐潇湘不语,她想起那些膏药涂在身上的刺痛感。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难道说王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置自己于死地? 那也不可能,自己可不记得和另外两国的人结仇,一只以礼相待。 难道,是自己的存在或者同君长戚的联手让人感到威胁了?她不应该这么早暴露才对呀,君长戚隐藏得很好。 红烛仍旧不停,“日后主子若是进了宫,有这样以为好主母,也不怕受欺负什么的了。” 沐潇湘冷笑一声,如果说朝堂上是南禹安的权利被架空的话,那后宫里被架空权利的就是王后。她顶多只能算受宠,却没有真正的实权。 她更奇怪的是,南禹安那么喜欢王后黄柔,为何不替王后把权利要过来呢? 是不敢,不行,还是不想? “二妹妹,二妹妹你在真是太好了。占星阁那边来人来看你了。” 沐流光人未至声先到,清亮娇脆的声音直穿沐潇湘的耳朵,打乱了沐潇湘的思维。 沐潇湘:“我恨。” 虽说如此,但她还是笑脸相迎,人走到帐篷门口,直接堵了不让沐流光进来,“姐姐不是被娘娘罚了抄写《女戒》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沐潇湘无辜天真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那种能保证周边人都听清楚的那种。 沐流光听到了自己的磨牙声,笑容微僵,“姐姐我是来给你说一个好消息的。” 说着,她上前握住沐潇湘的手臂,眼里微着湿润,“你受委屈了。” 委屈? 不,沐潇湘可不觉得委屈。 占星阁的人来做什么,莫不是要插手王后的事? 天啦噜,如果禾欢在这里肯定高兴死了,仇人近在眼前,取人狗命就是分分钟的事。 沐潇湘挑了挑眉,一装到底,“姐姐说的什么呢?我听不懂。” 她相信沐流光是知道王后的猫腻的,从她一走王后就给沐流光送了本《女戒》就知道。 王后这不是一边装明打沐流光的脸,光明正大的表示她选择站在沐潇湘这边,一边暗里又在送沐潇湘的东西上动手脚,要再怀疑她,可不是在说笑? 到时候这个罪名一推,遭殃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正说话间,之间两个青衣弟子领着一个带着青色面纱,身穿同色衣装的女子出现。 沐潇湘忽的感觉一阵熟悉,尤其是那女子看自己的感觉。眼里像是恨不得扑过来似的狂热。 她在某个人或者某种动物的眼睛里见过这种光。 当时她饥肠辘辘,来者皆是食。 “闲人回避。”前头的女弟子板正地道。 原本还呆在四周的人很有眼见,纷纷离开了这一块地。 占星阁的人出现的地方,他们根本不够资格呆哦。 沐流光极为亲昵的去挽住沐潇湘,面上挂上担忧又善意的笑,眼角湿润着,“妹妹,是我自作主张让人去请的占星阁的人。姐姐是为了你好,希望里不要怪罪。” 她说得情真意切,紧紧挽住沐潇湘的胳膊,就怕待会儿自己也被人给赶了。 她倒是想在众人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和好感度,出了事也没人能怀疑到自己头上。毕竟她们姐妹情深。 然而现实就是怕什么来什么,青衣女子对两个女弟子说:“让她也离开,我与沐潇湘单独有话想说。” 被指做离开的沐流光一愣,下一秒就看到两个女弟子冰冷刻板的表情站在自己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沐流光咬咬牙,只得撑起笑面。对沐潇湘道:“妹妹,你要小心。” 沐潇湘不用说也明白,“我虽然不知道姐姐说的什么,但是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也就五十遍《女戒》而已,不用抄太快,王后娘娘不会那么不将情面的。” 这话在外人面前说又是另一个味道,绕是沐流光表情管理得再好,此时也不够看了。 她只得咬咬牙离开。 若不是方才一番姐妹情深,她现在肯定要治一个沐潇湘不敬长辈之醉。 待人离开了,沐潇湘到嘴边的笑意忽然就变了。 两个青衣弟子是很识相的,见人离开了她们也就空间给二人腾出来了。 沐潇湘狐疑的看了青衣女子一眼,然后将对方请进屋。 不料对方一进屋,沐潇湘还没做好准备怎么和占星阁的人说话呢,那女子就给自己跪下了。 沐潇湘倒茶的手一抖,差点把一杯茶泼对方脸上让对方清醒一点。“大人这是做什么?” 闻言,竹云激动的内心再次沸腾起来了,多少酸涩青胀满腔,顷时都被那激动淹没。 “主子,竹云终于见到你了。”哭腔稍重,看得出忍了许久,竹云拿下脸上的面纱,边角两只细铃轻响,“竹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主子了。” 沐潇湘愣在当场,抬着一杯满茶不知何作为。 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脑海里那些关于她们的记忆再一次涌现,连同酸涩一起,胀满整个胸腔。 沐潇湘感觉嘴唇都不属于自己似的,微微发颤,“竹云。” 青衣少女闻言,泪如决堤,“是我。” 五年的日思夜想,今日终于成为现实。 二人相对无言一番,无言胜过一切。最后还是沐潇湘两人扶了起来,二人对桌长谈。 沐潇湘将视线在竹云身上流连好一会儿,又看了眼自己的,面有不解和纳闷。 “主子可是想问泷羽的事?”竹云猜道。 本来泷羽也是想来的,毕竟用真实身份见面的机会也就这么一会儿,她不想珍惜都难。 沐潇湘想到这些时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眼里都是憧憬的眸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不是。”沐潇湘否认道,目光停留在竹云身上,眼里有一瞬间的失落与不解,“大家当年都是一马平川胜似铁板,为什么现在你们都变了?” “……?” 竹云笑容微顿,听到沐潇湘语气里是浓浓的纳闷和委屈,不由失笑。 当年她们主仆三个可是自称铁板交情的,面似主仆,其实情同手足。 沐潇湘还以为,有什么事情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知道今天,她看到了一些变化。还是这五年来她最在意的事,她低头瞅了眼自己的小馒头,心里回想自己当年是不是被铁板烫过,不然怎么一点长势都没有。 “你来是想说王后给的东西里有毒是吧?”沐潇湘不再拘泥于这种小事,直接说了点。 竹云点点头,面色也跟着严肃几分,随后将那毒是鲜于楹制的,鲜于楹的身份,以及对王后的不解都道了一遍。 .她们在宫中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王后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如今这人要对付沐潇湘,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师傅居然有一个师妹,我居然有一个师叔了?”沐潇湘咬着舌尖,诧异不已。 这种事,她怎么都没听君长戚说过? 竹云低笑,“那鲜于楹也是近日才出现的,她曾经也是属于隐族的一员,可惜她和她姐姐是双生子,双生子无论在哪儿都是大忌。隐族人将她姐姐送入神祠,终生陪伴隐族的守护神灵。而鲜于楹被丢到了沙漠里,后来是被主子的师祖给收养的。” 说到这儿,竹云面色却惶惶,不知何意味,“可惜了,她人虽然是救了回来,可因为一出生就被灌了隐族秘药,长到十二岁她的身体就会停止生长,她也……看不到什么颜色。” “她的世界……是灰色的?” 竹云点点头,面上惋惜不已。 所以她的师傅对鲜于楹也是纵容得很,却不想自己又养出了第二个君长戚,第二个沐潇湘,现在心里后悔得要死。 如果能重来,他肯定是要将鲜于楹给引到正道上的。 话虽如此,沐潇湘暗中推算了一道,鲜于楹如今的年龄比她大不了几岁,可是这件事以前怎么没听君长戚提过? 他是压根不知道还是怎么滴? 不过沐潇湘想到,自己那位师祖从来没出现在自己面前过,有什么话或者教导都是通过君长戚的嘴巴来告诉她的,她便明了。 这位师祖,不怎么看重师徒祖孙情哦。 未来的沐潇湘见到了自己曾经吐槽的那位师祖后,一定会回来收回一句话的。自己师祖怎么不重情义?他爱自己的徒弟徒孙爱得深沉好不好? 当然,这是后话。 “这回鲜于楹来到南荣,是为了她的姐姐。”竹云的面色凝重几分。她拧眉,“寿王。” 因为沐中成的事,南荣这边甚至放任这种人渣活着,她便对南荣的人厌恶几分。连带着南禹民,她也厌恶着。 南禹民至今还在恨着她的主子,他哪里来的脸? 言罢,沐潇湘瞬间明了,寿王南禹民带回来的那个隐族女子,不就是住在隐族神祠里的隐族圣女? 这件事她曾叫禾欢去细细查探过,所得线索寥寥无几,可是后来容羽又接了这个任务,带回来的消息便明确了些。 只不过,容羽却不是容羽,而是自己的心腹之一,泷羽。 沐潇湘心中不觉涌过暖流,原来还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 不曾忘记她。 第一百六十章 误会 等人都走了,沐潇湘还在想着方才竹云说过的那些话。 她抬起手腕,阳光照在那串艳红的红檀佛珠上,夺目又刺眼,一只依附她而活。可是她却偏偏……不能丢掉它。 双生子…… 她心中一痛,脑海里硬壳像是破了一个小小的洞,里头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 竹云她们什么也没说,其实她是知道的。 这佛珠,其实也不是皇奶奶真心想给她的。 左韫曾撞见过她发病,他冷眼看着,眼里尽是冷漠。以至于晕倒后,梦境里都是那双冷漠至极的眼睛。她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她想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人是真心关心自己的。 那股悲凉伤悲,如潮水汹涌,可她还是固执地将它掩藏起来。 直到有一天,皇奶奶召见了她,非常不情愿又敢怒不敢言地将红檀佛珠给了她。皇奶奶身边站着左韫,眼里带着挑衅又得意的笑意。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这是施舍你的。 可是他却又亲手扼杀自己的希望,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他就是这样复杂,一遍一遍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地湿热滴在佛珠上,多添了几分润泽。 “主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竹云大人说了什么?” 红烛一进来就看到沐潇湘坐在窗边,她看着手腕上的佛珠泪流满面,眉头紧皱着。 闻言,沐潇湘才回过神,面色又恢复些许淡漠,“没事。” “对了,小姐,陛下召您过去一趟呢。”红烛一边替沐潇湘净面,一边说。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如今南禹安可是不同往常,就怕是和王后同仇敌忾。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掩下一股失落。红檀佛珠的作用太强大,才不过一个时辰,身体里的毒就被驱了个干净。不仅膏粉盒子里的毒被驱了,连带着过敏的症状都没有了。 “奴婢不知。”红烛看了眼沐潇湘的脸,不由惊叹,“王后娘娘给的药也太好了吧?小姐,你的脸已经没事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沐潇湘说着,眼睛却没有去看镜子,握着佛珠的手也不由得握紧。 红烛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手上自顾自的解开了沐潇湘微乱的头发,重新梳了个更加高贵大气的。 “咱们得在陛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小姐清秀俊丽,气质独特,陛下肯定喜欢。”红烛满心眼的打算,眼里亮晶晶的。 沐潇湘不语,低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结果出帐篷时,红烛面上有些不满。她嘟着嘴,道:“小姐,你为什么还要把脸遮起来啊,你的过敏不是已经好了吗?还有,你换这身衣服……莫不是想在陛下面前骑马吧?” 她颇为幽怨地看着自己给沐潇湘梳的头,满满都是可惜。 沐潇湘无奈,自己可不想在南禹安面前增加仇恨值。 她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宽容了许多,居然能忍受身边多了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鬼。如果是以前,早就被她缝了嘴巴了。 这么一想,她才惊觉从前自己身边居然全是沉默寡言的,没半点人气。 苏祁佑送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君长戚虽然为人无耻,可该给南禹安的体面还是给了,所有人当中,就属南禹安的最高最大最气派,恨不得滚边都是金线似的。 这很有罗君浮他们家的风格呀! “沐小姐里面请,陛下已经恭候多时了。”门口守着的奴才刻意咬重了恭候多时几个字,似乎在埋怨她什么似的。 沐潇湘冷冷睨了他一眼,昂头踏进了华贵的帐篷。 “臣女沐潇湘,参见陛下。” “奴婢红烛,参见陛下。” 进了帐篷,她都是低着头的。 空气中是浅浅淡淡的龙涎香,沐潇湘低着头看不见周身情况,只看得到脚下地毯的金线。 是钱! 君长戚也当真舍得下心,给一个将死之人用这么好的东西。改明儿自己也要去他那里多讨些宝贝,不然太对不起自己受的这些委屈了。 上头的人半天未说话,沐潇湘的思想已经开始开起了小差。 良久,只听顶头一声咳嗽,“红烛,退下。” 身边的红烛只想南禹安是要和自家主子单独相处,笑着退了出去。 沐潇湘:“……” 不至于。 真不至于。 “你起吧。”四周的人都被屏退,南禹安踏着有些轻浮的步子来到沐潇湘面前。 沐潇湘只大概看到了一只绣着金色蛟龙的靴子,然后就被人给扶了起来。她身子一僵,低垂着眼不敢看面前人,“多谢陛下。” “沐潇湘,孤听说你和寿王走得挺近的。”南禹安用带着些轻嘲的语调说。 他放开沐潇湘,身子后退一步,大胆又无礼的将沐潇湘来回打量,像是看一个商品似的。 沐潇湘皱了皱眉,很是不悦。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杀了南禹安,可惜她还不能,这家伙还是有些用处的。 “臣女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沐潇湘恍若被惊着了,忙地跪了下去。 可沐潇湘的膝盖还没着地,就被南禹安一把掐住臂膀,她听对方咬牙切齿地道:“沐潇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一边吊着寿王,一边哄着孤,你确实是有红颜祸水的资本呢。” 虽说他迎合沐潇湘是为了安抚沐中成这个老匹夫,可是男子的尊严不容这般被践踏。沐潇湘脚踏两条船,未免也太可恶了些。 对方的蛮力让沐潇湘疼得皱起了眉,眼中水光点点,“臣女不懂陛下所言,寿王殿下他确实有邀约过臣女,可是臣女知道是属于陛下的,哪里应过他什么?不知陛下是哪里听信的谣言,这般侮辱臣女?” 说着,她倔强的偏过头,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可惜南禹安确实不信的,若不是沐流光告诉王后,王后无意间和自己提了一句,他还真的就被当做乌龟王八了。 “呵,你也真是够不要脸的,真让孤恶心。寿王他蠢,孤可不蠢,你那点龌龊心思孤会不知?”他哼道,用力将沐潇湘给推到地上。 沐潇湘还想护着点脸上的面纱,可惜对方却快她一步,毫不留情的用力一扯。沐潇湘为了出事可是系了结的,这一扯差点把她脑袋给扯开。 南禹安越扯越气,力气越发大了起来,面纱带被绷断,沐潇湘的脸蛋红了一片。 遭了! 沐潇湘忙用袖子遮住脸,手心微湿。 “陛下,你在做什么?何故这般欺负微臣的女儿?”后头传来一声满含中气威势的声音。 随后,就叫沐中成不顾阻拦大步跨进,一把将沐潇湘拉到了自己身后。 沐潇湘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感叹南荣男子的力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南禹安和沐中成方才对自己那一番力气,差点让她成为残疾人。 沐中成功高盖主,根本没把这个傀儡君主放在眼里,如今直接连礼都不行了,目光不悦的看向南禹安。 要说多无礼就有多无礼。 南禹安见此,气结得很,可自己如今又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冷哼一声,只当做没看见沐中成的无礼,道:“是沐将军的好女儿水性杨花,如今连寿王都被她玩弄股掌。这事儿,沐将军可要给孤一个交代。当初可是沐老夫人说沐小姐天资聪颖,蕙质兰心,德行上佳,孤心悦之,方才给她颜色,可她这般不知廉耻,可有将孤放在眼里,将王室放在眼里?” 南禹安虽然气愤,也不会大声将这事儿拿来说,所以声音压得又低又闷。 若这事儿传出去,那天下都知道他是被一个村姑给带了绿帽子了。他的脸还往哪儿搁? 沐中成面色不悦,冷笑着说:“陛下说话可要讲证据,莫不是听信了某个不要脸小人的胡言乱语,就信以为真了吧?” 他身后蒙着脸的沐潇湘也跟着道:“若陛下能拿出证据,臣女自然大方的应了。可若是陛下拿不出证据,却还这般侮辱臣女,那臣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语气里满满的失望与不解,到真像南禹安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证据?好,那孤就给你证据。小安子。去搜,务必将东西给孤带来。”南禹安的声音提了几分。 门口的小安子得意的看了红烛一眼,带着两个侍卫往沐潇湘的帐走去。沐流光回来时就看到一脸倨傲的小安子进了沐潇湘的帐篷,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了。 这一回,看沐潇湘还怎么逃? 这也不能怪她啊,是沐潇湘自己贪心,自己作的,怪得了谁? 不一会儿,就看到小安子捧着那个盒子离开了。沐流光嘴角的笑容愈甚。 沐云翔不解地问:“姐姐,那家伙是谁,怎么去小贱人的屋子里拿东西?莫不是个偷儿吧?” “嘘,瞎说什么?”沐流光忙捂住他的嘴巴,生怕这家伙一个声儿又把那些人给引过来。“翔儿,是沐潇湘她自己作死,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如今有人惩罚她呢。” 沐云翔虽然不知沐流光说的什么,却还是跟着点点头,“她是不是和云姨娘一样,和别人勾搭了?” 他第一次接触水性杨花这个词,还是在一年前,一个姨娘勾引了进府的长工,和那个长工一起睡觉被人捉住了。 那就叫水性杨花。 沐流光眸光微深,“是的。” “原来如此,那她可真是该死。”沐流光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脖子上挂着的金老虎项链。 淡淡的香味从老虎身上传出,沐云翔的眉头舒缓几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野心 “陛下,沐小姐的东西拿来了。”小安子噙着笑,将搜来的盒子放到南禹安面前。 沐潇湘眉头一皱,有些不虞。这落在小安子眼里便是心虚的表现,当下更加得意几分。 这盒子藏得并不深,是在沐潇湘的半身梳妆镜后头找到的,有些掩人耳目的味道。小安子不由得鄙夷,居然张扬得这般不知羞耻。那般大刺刺的将东西留在那儿,人均可见,这根本就不把南禹安这个君主放在眼里。 着实可恶得很! 这种事,也就沐潇湘这种不知礼数的村姑才做的出。今日,便是要好生敲打她一顿,好给沐中成这老家伙一个惊醒! 南禹安看到那盒子,便觉得盒子上的花纹熟悉得很。他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上因为怒气晕起几分薄红,“你这个贱人,事实就在眼前,这东西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若要说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确实是臣女的盒子。”沐潇湘低着脑袋行礼语气却冷,显然气闷,她对南禹安道:“臣女无话可说。但是陛下就真的确定,那就是寿王的东西不成?” 说罢,她嘴角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南禹安心下忽然有些不安。他仔细看那盒子,确实同寿王南禹民府上一模一样。 还不等他说话,小安子便耐不住了,指着沐潇湘上前,“大胆沐潇湘!证据都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陛下是什么人?寿王殿下往年进贡那么多东西,寿王的符纹还会认错?你是说,陛下他愚钝,思量无知不成?”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若是换做原身沐潇湘肯定被吓得屁滚尿流。可是她却不同,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会怕这种东西? 若换以往,她肯定折了那些指着她的手指头。 可是现下不同,她不能。 “好你个狗奴才,陛下都没说话,竟也敢抢在陛下面前拿枪?”沐中成冷笑着瞪了他一眼,随后颇为不恭敬的看向南禹安,“潇湘虽然从小不在老臣身边,可也是老臣的心肉,若今日有人冤枉了她,不管对方是谁,那老臣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还她一个清白!” 这种刺咧咧的语气,愣是傻子也听得出他根本没把南禹安这个君主放在眼里。 南禹安气结,沐家老贼,该死! “请陛下拿出证据,再来定小女的罪!” “沐中成,你真是反了,身为南家臣子,压根就没把陛下放在眼里!陛下,这种人,应该剥官夺爵,乱棍打死!” 南禹安还没说话,小安子率先跳脚,再次抢在南禹安前头操着尖利的嗓子,呀呀叫着,愣是给人心头添了烦躁。 帐内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仿佛有火药桶旁放了一根火柴,随时都可能点爆,将众人诈成碎片。 南禹安紧紧皱着眉头,拳头也握得死紧,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去砍死沐中成这个老匹夫! 沐家就是一个隐患,放在身边只会被炸伤,将所有局面都推向不利的局面。 今日他不过是想借机敲打一番,不想还没开始自己就给了自己一个难堪的局面。他只感觉胸中翻涌沸腾,火辣辣的液体就要从口中喷出来一样。 “好热闹,本不知道督可有错过什么好戏?” 君长戚未通报便掀了帐进来,一身冰蓝色的飞鱼服,欣挺华贵,给人一股芝兰玉树的感觉。和南禹安放在一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南禹安最是讨厌这种气势被人压下去的感觉,幼年时自己处处不如南禹民,就连做了君王也要被人拿着和南禹民做比较,还有人暗戳戳的说等他死了一切还不都是南禹民的? 南荣的天下就是拿来给他掂两下的,压根就没什么实权落到他手里。 正因为这话是真的,他心中郁气越发的重了。 多少次在梦里都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这个事实,让他恨不得那些比自己厉害的人。他可不甘心当陪衬,他可是南荣君王,可是连最基本的生杀大权都没有。 君长戚直摄他眸中不甘的怒气,拱手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孤知道九千岁喜欢看热闹,惯爱给人添堵。今日这是脏得很,为了眼睛着想九千岁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南禹安凉嗖嗖的放出两只冷箭,不傻的都知道南家的人有多不待见这个大奸臣。 君长戚可是南荣所有人的敌人,他加速了南荣的灭亡。他明晃晃的告诉众人,我就是来搞你们南荣的,就是要玩你们,可是你们又动不得我。 多少次暗杀,多少次投毒用计,根本抢不到他,反而让他借机壮大自己的势力,远远凌驾于君王之上。 人们对君长戚有多痛恨,就对南禹安有多失望。他们迫切的希望,有一个新的君主,带领他们脱离这苦境。 对南禹安的态度君长戚也不恼,反而露出狐狸般的笑意,“陛下真的体恤臣,臣心甚慰。”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低着头的沐潇湘险些笑出声,也就只有君长戚,这么两句轻飘飘的就叫人气结。 “今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皮子,惹了陛下生气?小安子,是你吗?这方圆十里就属你声音最大,那些人还问本督怎么猎场里也引了野鸭子来?陛下知道的,野鸭子味道重,驱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引来?” 君长戚说罢,捏起兰花指掩在鼻尖。 被羞辱的小安子气的面色通红,连呼吸都不顺畅了,看得出他恨不得上面揍君长戚一顿的样子。 “君长戚,你不要…噗……” 话还没说完,君长戚抬脚便把人毫不留情地踹出帐篷外,外头传来宫女的尖叫声和瓷器破碎的声音。 君长戚嫌恶的皱眉,“吵死了,这种人陛下是怎么忍下来的?真是苦了陛下,改日臣在挑几个好的来,给陛下净净耳朵。” 没有过问南禹安的意见,两句话便替换了南禹安身边的人,真是好手段。 这种事,也就只有他君长戚做得出来。 沐潇湘暗自佩服。 此时,沐中成识时务地敛了笑意,对上头坐着的南禹安道:“这小安子一再抢夺陛下话权,其野心可不小,陛下可不要再受这种小人蛊惑了。” “怎么?莫非沐将军也是从那鸭子身上受了委屈?”君长戚似乎有些惊讶,漂亮的狐狸眼里却闪着雀跃,“这权力可真是大了。” 此时,话语权才终于回到南禹安手上。 可是这得到和没得到又有什么区别呢? 南禹安忍着滔天的怒气,颤抖的手指碰上那盒子,打开盒盖子,里头都是精致的首饰。 样式精致,是时下最新。 没有一件首饰上有属于寿王南禹民的印记,各个光洁,皆是来自民间。 关上盒子,上头的花纹也忽然变得陌生许多。 这花纹是水泠城第一商贾罗家的图腾,由罗君斐所绘。 南禹安的眼里染上猩红,额头上出了不少的汗。 野心真大。 野心真大。 野心真大。 野心…… 不知是在说谁,他心里满满得都是不甘与愤恨。 他会叫世人知道,他才是那个举世无双的君主。是他们必须顶礼膜拜的君主,是他们必须臣服的君主! “是孤误会了。” 良久,他道。再抬头时,又挂上那虚弱苍白又无力的笑,似乎从未变化过。 他,就是那个傀儡君主。 一个废物。 “多谢陛下还臣女清白,臣女感激不尽。”沐潇湘的头越发低了,颤抖的声线似乎带了泪意。 该哭的人,是谁? 这些人,竟连哭的权利都要同他抢? 水泠城,地下赌坊。 地下赌坊其实并不在地下,位置并不隐秘,反而显眼得很。 和之前的天上赌坊拥有同一个主子,罗家罗君浮。 因为沐潇湘的算计,天上赌坊被迫关闭。可是这可难不倒罗君浮,他改了个名字,又大咧咧地开了起来。 有君长戚的宽纵,他想怎么开,都没人能阻挡他。从商人的角度出发,他真的十二分感谢君长戚。可从南荣子民的角度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等罗君浮对好了今日地下赌坊的账本时,天色已近残暖。 空气中终于带了点微凉,似乎是在提醒人们该注意了。 寒秋将至。 安春看到罗君浮出来,很快便迎了上去。“公子。” 罗君浮点点头,唇边勾起一抹放松的弧度,配上那绝色容颜,引得旁人不由多看两眼。“阿斐爱吃的香酥鸡买了吗?” “买了买了,小的哪儿敢忘啊?为了公子得屁股着想,奴才可得将这事刻在骨头上不是?”安春憨厚的笑着,倒是有几分可爱。 罗君浮笑笑,心情大好。 “走吧,别叫阿斐等急了。” “车在那边,公子跟小的来。” 主仆二人说笑着,才走了两步,一个带着蓝色帷帽的人便挡在了二人面前。 安春还来不及开口训斥,就听帷帽底下传来一个清冽含笑的少年音,“罗公子,做个买卖如何?” 虽然少年衣裳算不上华贵,可掩饰不了对方那通身的贵气。 意识到此人不简单,罗君浮生了些抵触。 “先别忙着拒绝,因为我可以解答公子心里一直以来得疑惑。”少年抢先在罗君浮前头开口,不疾不徐,仿佛对方一定会如他心中所想。 罗君浮笑了,来了些兴趣,“那你先说,我的疑惑是什么?” “哦?这么说出来真的好吗?” “你是不知道?” “在下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说。” “关于……黄柔,在下说得对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尘姻缘 黄柔。 这是一个他竭力想要忘记的名字,可无论怎样努力,那个名字扎在脑袋里的根就会更深一些。 当初是他魔障了吧。他多少次那样想。 可是为什么,那种心动的感觉已经不在,他还是那样痛苦呢? 旁边的安春急得发冷汗,喝道:“大胆,当今王后的名号也是你能念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真是条护住忠心的好狗啊,可惜我身边没有。”少年不怒反笑,似乎还在微微感叹,语气中不乏难过失落,“取了名字不就是给人念的?就算她做了王后又如何?黄柔,不就是黄柔?” “你……你这是对王后的不敬!”安春被对方堵得不行,喏嗫半天也只能说出这么句干巴巴的话。 少年低声笑一声,不再言语。 他更想要的是罗君浮的回答,不过就算没有罗君浮,他也是有的其他人选帮他。毕竟有一个比罗君浮还要优秀的弟弟,要帮成这件事一点都不难。 罗君浮沉吟半晌,犹豫分散的眸子忽然坚定起来,“你说。” 如果真的,真的可以解开这个疑惑的话,他或许就能摆脱这种痛苦的境地。他不想在面对罗君斐的黑脸时,不能坚定的说出那个答案。 他不能再叫那个人伤心失望了。 少年呵呵一笑,抬手给了罗君浮一张薄薄的纸张,“这是你需要的,但只有一半。另一半,等你办成了我再给你。” 闻言,罗君浮接过纸张。 安春阻止不及,暗自苦恼,如果被罗君斐知道了,只怕又要同罗君浮闹了。好不容易缓和的兄弟关系,啥时候才能不再生什么波澜? 罗君浮显然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先给让自己需要的东西,站在商人的一方,对方做的却是出乎意料。他定了定心神,冷凝着神色将纸张收入袖中,“你想要什么?” “公子……” “我需要的很简单。”少年笑意盈盈,却无端让罗君浮的心境沉重几分,“我想要能控制焰云军的火符。” 话一出,令人惊撼。 火符?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东蒙前太子的东西,而焰云军是他手中一支锐利精兵,一人抵三人,可谓非常强大。可是这支军队对左煜忠心得很,也唯有火符这个东西能控制他们。 众人不敢肯定,却也能猜测说焰云军听左煜的话,完全是火符的功劳。到了左煜女儿身被揭穿那一刻,众人说这话便更有了底气。 一个女子,就算再强大,也没有那份殊荣。 这般惊世骇俗的事件过后,焰云军会听从左煜的话的人,还能有多少? 现在只怕军心分散。 可是,如今传言左煜再次复活,且已经重新带着焰云军行至隐族边境防地。 那火符不就…… “火符不在左苓身上。”少年说,信誓旦旦。 罗君浮挑眉,“传言当年东蒙宫变,左苓被囚,火符下落不明。我怎么知道,到哪儿去找那东西?” 他是不知道去哪里找,可是他敢肯定,面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肯定是知道的。 他能出现在这里,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风波微撩,少年的帷帽被吹开了几分,只能瞥见对方的下巴以及含笑的嘴角,“果然是罗崇的儿子。你猜得不错,火符现在正在水泠城之中,且在你认识的人手上。” 罗君浮判断此人虽看起来稚嫩,办事却狠辣精明,运筹帷幄的模样让他像一个野心勃勃的上位者。 这是他在别人身上不曾见过的。 这个人,可能出身王室。南荣国的王室里已经没有这般兽性的少年了,只怕是来自其他三国的。 若是要比野心,也就东蒙国的左氏王族最为当仁不让。 只要出身东蒙王室,身体里流的是左家的血脉,那份不分人性的兽性野心是最为明显的特征。 “这种事,罗某一介商人,怎……” 他只想赚钱,不想掺和到这种王室之争去。 “那火符,当初被沐中成给偷走了。”少年并不理会罗君浮的拒绝,自顾自的说,“如今,又回到沐潇湘手里了哦。” 他想表达什么? 罗君浮不明所以,他刚刚说了回到? 什么意思? 这事和潇湘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火符如果真在沐潇湘手上,那她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吧。对于左家人的心狠手辣,他不想让沐潇湘出事。 “我……” “公子!这是咱们不能沾啊!公子,你想想夫人老爷他们,想想二公子啊。”安春急了,他就是再傻也听得出其中厉害。 这事不管成不成,肯定会殃及性命。 闻言,罗君浮更加犹豫了。他不是孤身一人,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罗君浮了。 这件事,他不能这般决绝任性。 “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半晌,罗君浮才道,他一边说一边拿出袖中藏好的纸张,有一瞬的不忍。 谁知少年却并没有接,周身不见任何不悦,“我等你的好消息,这东西你便先留着吧。如果确定好了,就来福镇找我。” 说罢,他拱手告辞。此时,从屋顶上跳下来一个深蓝色男子,他全身被捂得严实,只能看到露出的面皮上有一道疤。 身后背着两支弯刀,已经拿下过无数人的头颅。 男子身上的血腥味让人不寒而栗,罗君浮更加确定了此人身份的不简单。 只是黄柔…… 他敛下眸,不明深浅明暗。 “公子,这件事,你得三思啊。”安春急了,就怕自家公子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罗家情圣大公子,一个糊涂惹事。 想相比起其他,所有人都更属意稳重成熟的二公子罗君斐。可惜罗君斐却也是个爱做梦的,偏偏要考什么科举。 也不知罗家事遭了什么罪。 “不用说了,回府。”罗君浮眸色阴沉,语气也冷了几分。 那张纸被他紧紧攥住,似乎并不想轻易放开。安春只看得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等回了府,他一定要找二少爷说一说,罗君斐对罗君浮总是宽容的。这件事,有叫罗君斐说的意义。 二人回到府,罗夫人似乎心情很好,特地给罗君浮留了饭菜。罗君浮受宠若惊,可心里却隐隐有了预感。 他看了眼面色黑沉的罗君斐,便知道了。 罗君斐不喜欢别人安排替他和罗君浮安排什么,尤其是女人。而且对罗君浮,他就更严格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心情不好直接就扔出去,心情若好便给罗君浮个讨好的机会。 这泼辣霸道的性情,是腿出事前没有的。所以罗君浮也只能认命的受着,只是偶然还是会因为受不了而吵一句。 兄弟二人经过这么些年的磨合,关系倒是缓和不少。罗夫人欣慰不已,既然兄弟关系好了,何不趁热打铁再娶个媳妇?有了两个妯娌在其中调和,那岂不是更好? 她越想越好,越想越觉得这事儿美得很。 今日,更像是撞大运了一般,给她捡了个好的。 然而罗君浮却无心罗夫人的劝说,一心看向罗君斐,希望对方能过来救场。殊不知对方之前才被罗夫人念叨过,如今耳朵已经被棉花堵住了。 他冷冷的扫了罗君浮一眼,罗君浮只觉得下身凉嗖嗖的。 “浮大,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娘说话?”罗夫人见自己说了半天,罗君浮也没个表示,不由有些气闷。 罗君浮心不在这,“听听听,你看儿子这不吃饭呢嘛?要不娘你再等会儿?不然分心了我容易消化不良啊。” 说着,他还使劲往嘴巴里扒拉饭菜,做出一副用心吃饭无心说话的模样。 罗夫人岂能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冷哼一声道:“你们怎么装也没用。二斐你也是,把耳塞拿了。” 她表示很难过,自己这不是为了儿子们好吗?娶了媳妇他们肯定得感激自己,现在这般做派只怕将来得后悔。到时候,带耳塞的就是她了。 罗君斐喜怒不辨,“我听得到。” “你……好吧好吧,儿子大了,翅膀肥了,都不听娘的话了。”罗夫人更加难过了,怎么就没有人体谅体谅她呢? 早知如此,当初她还不如生个女儿的好。求神拜佛生出来的儿子都不知道关心她,体谅她。 罗君浮呱唧呱唧的吃着菜,等着自己吃饱了就带着罗君斐跑路。 要娶妻,他觉得太早了。 自己的小侄子毛都没长齐呢,不急。 小侄子:……??? 罗夫人见兄弟二人都不理会自己,伤神念叨道:“哎,儿子大了不由娘,我还是得快点找两个儿媳妇的好。今日那两个王小姐就是好的,改日你们去见一见吧,王柔只是王家的养女,和王香月一同嫁你们兄弟二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什么?”兄弟两异口同声,不可置信地道。 王柔? 王香月? 偏偏是这两个瘟神? 水泠城就这么小吗? 还是说缘,妙不可言? 我的天,月老怕不是老眼昏花了吧? 罗夫人不明两个儿子为何如此大的动静,嘟着嘴解释说:“可不是?今日娘去青山寺给你们求姻缘了,那里的菩萨很灵的。如今城中青男俊女那么多,青山寺人山人海的,下山时娘不知道被哪个思春求偶的王八蛋给推了,你们看,手臂都骨折了,脚也扭了,若不是王家那两丫头帮忙扶住,只怕娘今天就要死在青山寺脚下喽。”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被抛弃 “不行。我不同意。”罗君浮想也不想也就拒绝,他坐到了罗君斐身边。“这件事,阿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神情凝重,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罗君斐自觉挪了挪,神情如常淡漠,眼眸半垂,“王家女不好。” “哪里不好?今日娘可是见过的,谈吐得体,知书达礼,又是青城第一商户女子,哪里配不上你?再说了,你还没见过人家呢。浮大,二斐,你们可别是有恐女症什么的吧?还是说,浮大你在外头已经偷偷给我生了个孙崽子了?” 说着,好像真有其事一般,她又往兄弟二人身边挪了挪,“真有了?如果有了,你以后的事娘就不说什么了。” “娘说的是真的?”罗君浮一听,登时双眼放光,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罗夫人以为好事将近,真给自己猜着了,顿时喜笑颜开,埋怨了罗君浮好一会儿,而后便拉着罗君浮去讨论孩子的事去了。 罗君浮给了罗君斐一个“快感谢哥”的眼神,而后和罗夫人消失在转角。 “安春。” 就算得到了解脱,可罗君斐的面色却不怎么好。 安春硬着头皮上前,“公子。” “他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罗君斐只是看了眼罗君浮打包回来的香酥鸡,却怎么也提不起那口食欲,心里难受得很。 沐潇湘给他的消息里,可是完全记录了黄柔的小心思。她偷偷跟踪罗君浮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就怕她哪天突然出现在罗君浮面前。 而罗君浮……罗君斐的面色冷了几分,暗骂了句蠢货。 安春犹豫了,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憋不出半句话来。 罗君浮才是他的主子,自己在这里向别人报告主子的事,那不是背主吗?那可是要被逐出府的。 想到这里,他便咬紧了牙关,一问三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是没尽心伺候哥哥,看来罗府是白养你了。”凤眸里透出几许冷色,气势不怒而威。“收拾收拾东西走吧,那点工钱就当罗府打发乞丐了。” 安春浑身一颤,汗如豆大,“我错了我错了二少爷,求求你不要赶小的走,小的只是……只是觉得把大少爷的私事告诉外人是在背叛大少爷,所以才…所以才没说……” 他怎么就忘了,大少爷罗君浮最听二少爷的话,哪怕二少爷当着众人的面打大少爷的脸,大少爷转脸就忘了,还笑呵呵的跟在二少爷旁边当乌龟。就凭二人这关系,他怎么就看不到呢? 一想到自己出了府之后的境遇,安春便更怕了。 他去哪里找,罗府这么好? 罗君斐冷哼一声,怒气未消,“我是他的弟弟,不是外人。” “是是是,二少爷说得是,是小的脑子进了水,浆糊了。”安春忙跟着点头。 “那说说,他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 莫不是真如罗夫人所说,真在外头养了个女人,还生了个野崽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罗君斐心尖不由抽了抽,凭生了一股子被抛弃的感觉。 他想到那个时候,罗君浮追随黄柔而去的身影。 没人看到他,没人管他。 他感觉不到腿部的存在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也越来越重。 那是,天空晴朗,天气好得很,最适合踏青。可是,他就被抛弃了。 不行! 不能被丢下! 不要被抛弃! 罗君斐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紧握着的拳头也忍不住颤抖。 安春低着头看不到对方的情况,转眼就把罗君浮今天下午回来时遇到带着帷帽的奇怪少年的事给说了,二人之间的对话也悉数抖出。 罗君斐如遭雷击,只觉得周身阴寒得很。 “他说的……是哪个黄柔?”他喃喃道,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安春。 “黄柔不就是当今王后娘娘吗?”安春回道,眸中多了两分冷色。 这世上还能有哪个黄柔?不就是那个娇纵跋扈,玩弄他人感情的黄柔喽。她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下人的命放在眼里,死在她的马蹄下的人,十只手都数不过来。 “罢。”良久,罗君斐才恢复正常,周身那股令人难受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摆摆手,“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二少爷放心,小的有分寸。” 罗君斐却沉吟,这件事可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如今掺和进来的这个,也不知是敌是友。 对方说的火符,真的……在沐潇湘手中? 沐潇湘只是一个女子,不会知道那东西的作用。就算知道,沐中成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一个村姑手里。 除非,沐潇湘根本就不是沐潇湘。 忽然的,他想起了沐潇湘受伤的手臂。那只手已经不能拿任何重物,且伤口位置特殊。 传言左煜太子偷袭隐族时,被隐族长老鲜于子淳所伤,这是一创。第二创,是被沐中成所想,据沐中成炫耀说也是在肩胛的位置。 这不是巧合吧? 回到明松院时,罗夫人笑着从里头走出,路过罗君斐时,还不忘叮嘱他好好学习,早日成家立业。 如今她不会再逼迫两个儿子了,两个儿子可是比她这个老古董有主意的。她也就享享福,抱抱孙子喽。想到这里,罗夫人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罗君斐皱着眉,什么话也没说。一瘸一拐的进入院子,看到一脸苦色的罗君浮。 罗君浮立马迎了上来,苦兮兮地道:“怎么办?我该去哪里找孙子给娘抱?” “自己撒的谎,自己圆。”罗君斐毫不留情地拂开他,一想到今天那神秘少年的事,他就来气。 他气的是罗君浮没有真正的拒绝。代表着他还有答应的可能。 “你这是怎么了?香酥鸡不好吃吗?还是说忽然喜当叔,不高兴了?”罗君浮像个二傻子一样在罗君斐旁边一蹦一跳的。 似乎是在,转移注意力? 罗君斐脚下一顿,转过身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罗君浮,拧眉问:“你今天回来得有点晚。” 空气几乎凝窒,罗君浮的笑容慢慢消了下去。而罗君斐皱着的眉头也越来越重,其实心里打着鼓,重得几乎跳破那层皮。 “安春又给你告状了?”罗君浮问,看了眼门口的位置,并没有安春这个人。 罗君斐揉了揉眉心,带着些恼,“没有。香酥鸡上,沾了些胭脂味,我以为你又去花楼厮混了。” 闻言,罗君浮紧绷的面色才松了开来,冒汗的手心也松开了。 “我不会再去了,日后我会好好做生意,养你们,保护你们。”罗君浮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斗志昂扬。 罗君斐有些想笑。 “那你加油吧,成功第一步,先替娘找个孙子。”他凉凉地给人泼了盆水,随后也不再理会罗君浮的叫嚣,转身向书房走去。 “我一定会做到的,二斐!”后头传来罗君浮的声音。 罗君斐脚下一个踉跄,毫无形象的跌进了书房。他恼怒得关了门,发出很大的声音。 …… 已经进入秋天了,夏狩有十五天。 此时,应该改了叫秋猎。 南禹安倒是会打算,两个猎季一起办,省事省时。 自从上次被打脸之后,南禹安消沉了两天,随后又恢复往常,一如既往的给沐潇湘送东西,只不过这回高调许多,所有人都知道了南禹安对她有意。 沐潇湘头疼得很,觉得南禹安不仅奔,脸皮还很厚,还惯会装。 沐流光的脸疼得很,事情根本没往她所想的那个方向发展,沐中成那边更是警告她最好谨言慎行。 倒是沐云翔,之前被某个贵公子带着出去骑马,不想林子里看到了死尸,他想起自己的奴才文林,那人死得惨,几乎夜夜入梦,好不容易有了些气色,如今又陷入痛苦之中。 这件事,沐中成还不知道。他忙着带领军官将士打猎,活像个君王一般前呼后拥,得意得很。 昏迷了一天的沐云翔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沐潇湘,因为沐潇湘给的老虎不管用了。他需要新的,能镇住鬼魂的东西。 文才拦不住沐云翔,他觉得这事儿和沐潇湘脱不了干系,可偏偏拿不出证据来。望着沐潇湘温柔清丽的眉眼,他却偏偏生出一股子冷意。 “沐潇湘,沐潇湘,你给我的老虎没有用了!你快拿新的给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还没进门,沐云翔就喊得超大声,一点不顾及别人的面子。 不过倒是收敛许多,在赵氏和沐流光面前,他都叫沐潇湘小贱人的。赵氏叫沐潇湘小贱人,沐流光也叫沐潇湘小贱人,他也跟着叫了,觉得理所当然。 而且他也知道,小贱人这称呼就是给不喜欢的人用的。 他不喜欢突然出现的沐潇湘,他是未来的沐家之主,沐府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沐潇湘一出现,府里的东西就会往她哪里送。他想想就心疼,都没人过问他这个主人一声。 然后,文林给他出了个注意。说黑狗血能驱散沐潇湘,沐潇湘身带不祥,碰了黑狗血肯定灰飞烟灭。 只是沐潇湘的不祥之气却那样大,把去泼狗血的文林给克死了。沐云翔是怕的,只求自己不要和沐潇湘沾上什么关系。 他告诉文才,以后遇到沐潇湘就一定要抱了他绕道跑。他还不想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异议 可是现在,他又不得不去求沐潇湘! 沐云翔踏入沐潇湘帐子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鬼怕恶人,鬼怕恶人。他跟自己念叨两句。 近日沐流光因为沐潇湘7受了罚,导致他非常排斥这里。 “怎么还不进来?”里头传来沐潇湘的身影。随后是布料拖曳在毛毯上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就看到红烛掀了帐篷。 红烛嫣然一笑,“大少爷,二小姐等你很久了。” .沐云翔咬咬牙,闷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和她有话要说。” 声音完全没有方才的跋扈,倒似多了几分恐惧。 红烛疑惑,见里头的沐潇湘并不反对,也就和文才退下了。 文才不放心的看了沐云翔,他实在不放心沐云翔就这么和沐潇湘待在一起。帘帐落下时,他似乎看到了沐潇湘脸上的阴狠神色。 “二小姐!”他惊慌的掀开帘门,对上沐潇湘无措的眸。 沐潇湘正招手让沐云翔到自己旁边,对文才的贸然闯入很是不满。 “有什么事吗?”沐潇湘问道。 文才喏嗫半天,终说说不出一个来应付她的答话来,眼看着沐云翔越来越不悦,脑中电光一闪,“少爷还小,离不开小的,若是出个好歹来,二小姐也说不清不是?” 沐云翔也是,自己单独一个人在沐潇湘这儿,若是真在沐潇湘这里出了事,沐潇湘一张巧嘴再给他安一个娇纵的罪,那不就遭了? 他可不想也去抄书。 “不行。”沐潇湘直接拒绝。 眼见沐云翔露出不悦的神色,沐潇湘也不急,缓缓道:“也不是不行,可是你忘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云翔,你难道想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见着沐云翔尚有顾虑,沐潇湘又道:“那不如让他站在墙角那儿?这样他不仅可以看着你,也听不到咱们的谈话?” 闻言,沐云翔总算缓和了面色,点了点头。他给了文才一个眼神,文才便乖乖站到墙角去了。 他可不敢让沐云翔这个沐府的宝贝疙瘩出什么差错,再说在沐云翔身边工作月钱可比其他人高多了,他可不想丢了这个肥差。 随后,他就听不清姐弟二人说了什么了。只能看到两个人挨着脑袋,不知沐潇湘跟沐云翔说了什么,沐云翔紧皱的小眉毛一会儿就松开了。 随后,沐云翔对了沐潇湘露出笑颜。 文才心里不由突突地跳,沐流光之前交代他什么来着?让他不要带着沐云翔到沐潇湘这边来,可是现在不仅来了,二人关系还变好了,看日后沐流光也只能撕了他这层皮了。 他实在心痒得很,沐潇湘到底对沐云翔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沐云翔便起身,招手让文才跟上来。 文才垂眸,余光还是看到了沐潇湘嘴角的笑意。似乎是刻意做给他看的。 这个疯女人。 他恶狠狠地念道,心里打算着如何跟沐云翔说些沐潇湘的不好,让沐云翔离沐潇湘远一些。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沐云翔说:“我记得当初泼狗血这个事是文才你说得吧?” 文才没想到沐云翔突然会问到这个,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是他。不就是为了多几两月钱吗? 可是谁会知道,文林那家伙这么倒霉,会被沐潇湘一招给降了?想到当初那情形,他就感觉下巴凉嗖嗖的。 “反正本少爷记得清楚,当初是你蛊惑的本钱我,才害得文林丧了命。”沐云翔皱着小眉毛,一副小大人的形象。 紧跟着看了文才一眼,他道:“如果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话落,文才被吓得瘫倒在地,“少…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奴才可什么都没做啊。” “放心,如果真被人知道了你就承认好了,反正以后的月钱给你加倍,多给你几个贡玉。那可是要进贡的东西,还怕不够你吃?” 沐云翔一边摩拳擦掌,一边跟文才说着贡玉的好。 文才不是没有听说过贡玉这东西,那可是君王用的东西,贵重得很。如果真的能给他,那岂不是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想着,他眼里也不由有了些贪婪。 沐中成是什么人?不会杀了他的,顶多几军棍的事。想到这里,他便安下心了。“是是是,公子说得是。是奴才鬼迷心窍,胡说八道引诱少爷。” “这还差不多。”沐云翔得逞了,眼底笑了浓了几分。“毕竟你家人也都是靠着你呢,你可要好好干。” “家……家人?少爷……”文才膝盖有些发软,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沐云翔这是什么意思? 而沐云翔才不欲再提这事儿,又吩咐着文才给他备个小马驹,他要出去找沐中成。 文才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想去找沐流光,没想到却来了沐潇湘。 “可别让少爷出了危险,文才有什么想告诉大姐的,我可以代劳哦。”沐潇湘牵着马过来,不过似乎是牵给文才的。 文才冷汗津津,“不……不了,怎敢麻烦二小姐呢。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急。” “是吗?那便如此吧。路上可要护好云翔,要是出了差错,惟你是问。” 沐潇湘的声音很轻,可文才却听出几分冷冷的笑意。 她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打算报复自己吗? 而另一边。 沐中成正带着几个爱拍马屁的将臣狩猎,兴致浓时,不时开些南禹安身体的玩笑。 相比起南禹民,他确实是弱得过分了。 亲自来了猎场却不骑马,难道是来晒日光浴的不成?眼见着南禹民已经满载而归,可那位作为哥哥的南禹安却都不出现,所有人都起了取笑的心思。 他已经连君长戚都不如了。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空气中凝窒几分,没人敢接话,把那位新上任的小官给吓得不行。 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完了完了,自己妹妹在王后的洗尘宴上和沐家二女儿沐潇湘有了过节口角,现在自己又得罪了沐中成,那他们家岂不是要完了? 他恨不得撕烂自己那张嘴。 良久,几人才发出爆笑,响彻空际。那小官一阵发愣,不明白什么众人忽然发笑,却也只能无可奈何跟着笑了。 这些人的真的好难伺候啊。小官心里叫苦不迭,觉得今日跟着来就是个错误。还不如自个儿去打猎的好,在这儿连屁都吃不着,都叫沐中成打了去了。 “诸位爱卿在笑什么?这般欢愉,不若说出来给孤听听?”忽然,一道清亮男生插了进来。 这声音是何等的熟悉,众人怎能不知? 沐中成也没有下马,在马上拱手:“臣见过陛下。” 众人见沐中成这幅模样,也跟着做了样子。 反正南禹安不就一个傀儡吗?实权都没有,有什么好敬? 南禹安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紧,关节隐隐泛白,看向沐中成的脸色也不由怒了几分。 “几位好大的胆子,竟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连下马行礼都不会了?”随后,又是两道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君长戚那含笑又冰凉的声音。 随后,君长戚话锋一转,似乎是看到背脊僵了僵的沐中成,说:“原来沐将军也在。沐将军为南荣一生辛劳,护疆庇土,早年陛下便许了沐将军不用下跪行礼。怎么,诸位也有沐将军那般功绩?还是说,诸位根本就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众人不由股间一紧,恨不能当场飙泪。一个个急哄哄地从马上下来,跪到南禹安马蹄前。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是些生面孔。”南禹民扫了一眼,出声说。 对于南禹民的出声南禹安并没有多少好感,反而觉得自己更是不如他得很,这种时候还要别人来撑面。 想着,他的脸色不由暗沉几分。 而此时,底下不被叫起的众人不由得腿抖起来。莫不是要拿他们开刀? 君长戚和南禹民怎么来了? 他们怎么在南禹安后面? 今日是吹了什么邪风,竟让他们给遇上了? 君长戚虽然架空君王权力,在外人面前可是给足了君王面子,凡是对南禹安有半点不敬的,都被他杀了严惩的。 希望刚才那些话没被他们听到。众人暗自祈祷。 沐中成见跪了一地的人,眉头微皱,但还是笑道:“陛下,让他们跪着多挡路啊?” “爱卿说得是。”南禹安挑起几分笑意,有些凉薄,“跪在这儿确实是挡路了。不如都驱回家跪着吧,别在这儿扰人兴致。” “陛下……” “陛下说得是。”君长戚笑着接口,显然已经懂了南禹安的意思,他道:“陛下隆恩,特许诸位大人回府,毕竟那儿可没有这么大的太阳。” “陛……陛下,臣等该死。”众人冷汗直冒。 这是要把他们都赶回去? 南禹安冷笑一声,“众卿何罪之有?” “这……”谁敢说自己不敬? 不敢不敢。 “无事不得起身入宫。”南禹安又说。 什么? 不能入宫? 那岂不是被辞了吗? 要是南禹安一辈子不消气,那他们岂不是一辈子不得碌碌无为? 众人看向沐中成,老兄,给个反应啊?! 沐中成意识到事情不妙,君长戚一个就可以压十个他,更何况再来一个旗鼓相当的南禹民? 前几天君长戚帮了他,他还以为自己和君长戚站在同一阵线?可他怎么忘了,君长戚行事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指望君长戚站队那是万万不可能。 “陛下,他们都是朝廷重臣,陛下如此岂不是要寒了百官的心?”沐中成下马,跪下说道。 众人:“……”沐中成好人。 南禹民漠然看着他,眸中透着继续怒意,“怎么,你不服?” 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南禹安?他可是君王啊!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们怎么敢! “臣……不敢。”沐中成本想说什么,话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 众人:“……”好个屁嘞。 南禹安:“他们所有人的功绩加起来,都没有沐将军的一场战来得厉害,怎能谈其重臣?正好最近国库缩减,朝廷也不想养些无所事事的人。沐爱卿可有异议?” 有啊!快说有!我们跟你一队的!众人呐喊。 沐中成:“没有。” 第一百六十五章 溃败 皇非遗要求去探望牢狱之中的八王爷和九王爷,不过被门口把守的人挡了回来。 那是幕皇后的人,她要求皇非遗不得在未处置期间接近八王爷和九王爷。 那橙之国小公主也和他们关在一处,可身为兄长的安子奕却并不怎么着急,依旧每天来皇非遗的事。 这时,皇非遗未进门,躲在门口的柱子边往里头观察着。 里头并没有他不想见到的人,他松了口气,放心地走了进去。 安子奕缠他缠得近,皇非遗因为原主的记忆所以一直在躲避他。安子奕那种人,让他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弯掉。 要是被叶颜知道,会不会嫌弃他什么的呢? 纳兰溪去视察情况,所以不在宫里。 正要进门,却见门边蜷缩着一团黑色的东西。 蹲下一看,才知道是安子奕的那只机关兽阿斐。 皇非遗对这种东西喜爱得紧,没有生命,不用担心死亡。 他戳了戳猫儿的脑袋,猫儿睁开眼,无神的眼看了看皇非遗,随后跳到皇非遗腿上。 皇非遗问:“小家伙,你怎么来这里了?” 猫儿似乎无奈地看着他。 皇非遗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你只是机关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暗笑自己大意,一边打开了暗室的门,把猫放在腿上,开始摆放自己的实验器械。 这里是他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似乎除了自己根本就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虽然原主对这儿根本没什么记忆,可给了皇非遗很大的便利。 他将眼睛凑在自制显微镜面前观察着,发现里头那些红色的细胞很诡异。 细胞液除了细胞核,还有一种小小的黑色的东西,一加入血液那黑色的小点就变得很活跃。原本就鲜红的细胞体变得更鲜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蛊不像蛊的。” 这是他偶然在床下发现的东西,原本他养在那里玩的蛊虫被这种突然出现的东西给包裹住了。 等皇非遗发现时,那些虫子已经只剩下空壳了。 而且,这种东西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香气。 把这种东西在手上一晕开,留下淡粉色的一道痕迹。 这种香味可以留很久,因为这东西,纳兰溪好长一段时间怀疑皇非遗是不是把宫女留下来过夜了。 皇非遗大呼冤枉,他可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 “这么诡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皇非遗想。 怀里的猫忽然不安分起来,一直在挣扎。 “乖了,我一会儿就带你出去。”皇非遗摸了摸它。 猫儿歪着脑袋,似乎不明白皇非遗在做什么。 皇非遗把这种东西装在一只小勺子里,随后给小白鼠喂了下去。 观察了一会儿,小白鼠似乎没什么异样。 “难道我想多了?”皇非遗有些疑惑。 难道自己的那些蛊虫死亡,不关这东西什么事? 怀里的猫儿见到小白鼠,似乎被激发了本能,挣扎着要从皇非遗怀里跳下。 皇非遗:“你只是个机关兽哎,不可以觊觎我的老鼠。知道了吗?” 他安抚着猫儿,猫儿安静了一会儿。正当皇非遗以为没事时,猫儿的脑袋诡异地转了个圈,用一种奇特的角度注视着皇非遗。 “哇啊!”皇非遗被吓了一跳,把猫儿丢开。 猫儿重重摔在地上,它要站起来,却往旁边一倒。原来在刚才落地时,一直脚地机械被丢断了,让它重心不稳。 “天哪天哪,死定了,安子奕知道了会杀死我的吧?”皇非遗担忧地道。“好了小猫,快过来哥哥这里,哥哥带你去找你爸爸。” 说着,皇非遗要去抱猫儿。 没想到猫儿却飞快一跃,跃到那只小白鼠身上。小白鼠被吓到了,满地乱跑,猫儿也跟着它跑。 可脚上的失误让猫儿跑得跌跌撞撞地,这儿撞一下,那儿撞一下,不一会儿猫儿就倒地不起了。 尽管还在机械化地抽动,可还是从嘴里吐出来些零件。 小白鼠报复性地咬住猫儿的尾巴,想把猫儿拖走。 “哎哎哎,不能咬!”皇非遗把小白鼠捉了起来,放进单独地笼子里。 他看着那只机关猫,有些头痛。 “我作为一个现世小当家,修个玩具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的吧?” 他这样想着。 把猫儿放在实验台上,把猫儿外头黑亮地假皮剥下,里头的机关一个个散了开,一只眼珠咕噜噜滚到皇非遗手边。 看着面前一大堆条条框框和让人难懂的零件,皇非遗的头越发疼起来。 “安子奕肯定会生气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重新组装那些器械。 而太子府边处。 “阿斐,阿斐?”安子奕在到处寻找着机关兽 明明平常一见他回来就会在他脚边环绕的小家伙,今天居然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找了半天都没见到猫儿的身影,安子奕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几日还在维修段,如果在外头散架了该怎么办?” 那种东西,对他来说重做一个并不是什么难事。可那家伙是自己做出的第一只机关兽,意义独特。 宫女端了茶点进来,见安子奕在寻找着什么,道:“三王子,你在找什么?” “那只小黑猫,你看见了吗?”安子奕一边寻找一边说。 宫女笑笑说:“或许是出去玩了呢,三王子不用太过担忧。” 一边说着,她一边慢慢接近安子奕。安子奕背对着她找着东西,所以并不清楚宫女已经到了自己身后。 “你先下去……你靠这么近做什么?”安子奕皱着眉问。 宫女嘟起嫣红地小嘴,一手拉开自己的衣裳,露出香肩,一只手抚上安子奕地肩头,“三王子,比起小猫儿…奴婢还知道更快活儿的事呢。你想知道么?” 安子奕面不改色,“不想。你可以下去了。” “可是三王子,太子殿下都把奴婢赐给你了,你都不碰碰人家,那人家这没名没分地呆在这里,可会被人笑话死的。”宫女哀怨地看着安子奕,一边说一边欺近安子奕。 安子奕捉住她不安分地手,眸中不知为何蕴满怒意:“你是阿非赐给我的?” 宫女嫣然一笑,“从今以后,奴婢就是三王子的人了……” 说着,她就要往安子奕身上靠。 还没等靠上去,忽然有一个力道把她往后扯。 随后皇非遗的脸放大在安子奕面前:“安子奕,出事了!” “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宫女揉着被摔痛的手站了起来。 皇非遗顾不上她,摆摆手:“你快出去,本宫和三王子有事要商量。” “可是……” “信不信本太子炒了你?”皇非遗不耐烦地道。 宫女面色一变,有些不情不愿地告退了。 安子奕抱着手臂,噙着笑,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皇非遗:“太子殿下有什么事么?” “你的那只猫它……它被我弄坏了,对不起。” 皇非遗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放。 一堆零件就这样散落在二人脚边。 皇非遗:“我有试着把它拼回去的,可是……可是失败了,对不起。” 说着,他蹲了下去,可怜宝宝样似得扯着安子奕地衣角,“你是不是很生气?” “咳。”安子奕不知是该笑还是怎么样,觉得皇非遗这模样莫名地可爱。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嗯,生气。” “别生气好不好?我用我养的虫和你交换……” 说完,就见皇非遗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大玻璃罐,里头是一些虫子。 都是剧毒。 “这些都是我的宝贝……”皇非遗不舍地说。 安子奕眉头一挑,“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这家伙把这种东西拿来给他,怕不是要害他吧? “我还有一只千年老王八,也可以给你!我现在就去取……” 皇非遗刚起身,就被安子奕拉了回去。 安子奕揉了揉眉心,“我也不需要王八。” 皇非遗:“你要美女吗?” “不,我不喜欢。” “那丑女呢?” “……不喜欢。” 皇非遗面色一变:“男的?” 安子奕邪魅一笑,点了点头。 皇非遗害怕地抱紧自己,“我记得,丞相也有这个癖好,我去找找他……” “太子殿下,我可还没说用什么赔偿呢,您自个儿倒是把我摸得一清二楚了。你说这样,我还能放过你吗?”安子奕说。 皇非遗害怕地想要退后,却被安子奕拉住。 安子奕:“替我把这堆东西搬到桌上。” 皇非遗害怕得乖乖照做,生怕下一秒安子奕就朝自己扑过来。 “把那东西递给我。”安子奕指了指自己的工具。 皇非遗听话地将东西递给他,碰到安子奕温凉的手时害怕地一缩。 安子奕无奈一笑,埋头修理那只机关兽。 因为被皇非遗“二次重建”过,所以修理起来有些困难,不过对于安子奕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难事。 明明想让皇非遗来帮忙,可皇非遗一碰到他却避得实在激烈,所以他也只能让那人看着。 皇非遗看着安子奕骨感白皙地手指在拨弄那些机关,仿佛有生命一般,机关被一点一点安装重建。 到了最重要的几步。 “太子殿下,请你转过去,或者闭上眼睛。”安子奕忽然说。 皇非遗疑惑:“怎么了?” “下面这是不可外泄的步骤,外人不得窥视。”安子奕说。 皇非遗实在好奇机关术,所以碘着脸道:“我保证不说出去,你能不能让我……” 安子奕笑说:“如果您是我的妻子,机关家的人,或许还是可以一观的。” “不,不了。你继续。”皇非遗忙转了身。 什么奇怪地破规定,想看还那么麻烦。皇非遗在心中嘀咕道。 安子奕望着他逐渐红透了的耳根,不由勾起唇角,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额头上积了不少薄汗。 皇非遗听着后头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心里实在痒得厉害。 好想看好想看怎么办? 安子奕:“好了。” “太子殿下,摄政王殿下说有事找您。”外头传来纳兰溪地声音。 皇非遗一听是萧黎渊,激动地站了起来,“马上就来。” “安子奕,等有时间我再来看阿斐,先走了。”皇非遗说完,便急急走了。 眼瞧着那橙色人影消失在门口,安子奕地手也慢慢放下。 过了一会儿,他把猫皮给机关兽套上,随后触动了猫儿某处地机关。 猫儿又重新活了过来,歪着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安子奕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东西。 “你说,他会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谋划 对于沐中成的决绝,众人不由得大呼绝望。他们就是看走了眼,因着前几日沐中成在南禹安面前得势两分便慌忙站队,如今叫苦不迭。 “来人,将这群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东西拖下去,别扰了陛下的兴致。” 君长戚抬手,后头上来许多蓝色飞鱼服的人,将那些叫嚣的臣子给拖走了。 他们愣是找不到理由来让自己留下来,当今局势太迷了,真的太迷了。 “陛下,就这么将一群人赶回去,只怕会惹人非议,这事不如等夏狩过后再处理也不迟。”南禹民突然出声。 南禹安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知其味。 众人心中感激不已,有个不识眼色的已经开始说什么“多谢寿王”了。 南禹安的脸色黑了黑,冷下几分。南禹民知道南禹安心中所想,可为了皇家颜面,只能如此。 “陛下放下,臣已经将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夏狩过后,任陛下处置。”君长戚适时开口。 南禹安没有回答,冷哼一声,夹了夹马腹,离众人远了一些。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被这种事给气着了,他骑马狩猎的兴致登时少了一半。 不远处有一只白狐狸,舔舐着受伤的一只脚,血流不止,看起来刚从一个猎人手底逃脱。南禹安越看,越觉得狐狸眉眼酷似君长戚,一样的奸诈狡猾。 他眸中闪过一抹狠戾,慢慢举起手中的弓箭。 只要杀掉的话,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吧? 只要杀了它…… 可是,朝中力量需要制衡,君长戚权势滔天,他死了必定要大乱一场。那到时候得势的,不就是剩下的几个? 那时候,他又能得到多少? 得快一点……把那个东西拿回来! 这样的话,自己才有底气,和其余人抗衡。 想到这里,他又是失望的放下弓箭,眸中满是可惜。 可是一转眼,另一只箭却射向了那只狐狸。 一箭毙命,狐狸只是微微抽搐了两下,随后便没了动静,直挺挺地躺着不动了。 南禹安错愕又惊诧地看着那只狐狸,那句是谁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听到了某个孩童的欢呼声。 “太好了,是一只狐狸,一只狐狸!”沐云翔得意地跳了起来,忙吩咐文才去捡猎物。 文才心里忐忑不已,还是在想方才沐潇湘说的那些话。他慢腾腾走到狐狸的尸体旁,刚伸手便看到两只马蹄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 “谁……”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沐中成大喝了一声:“大胆奴才,陛下的猎物也敢拿?” 文才一个踉跄,看了眼马上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忙跪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只能说今天是倒了大霉了,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文才差不多忍不住晕过去。 “你是谁?那分明是本公子猎到的。文才,还不快捡起来?” 沐云翔稚气未脱的声音传过来。随后就看到骑着一匹小马驹,颠着身子往这边来了。 沐中成暗骂一声蠢货,沐云翔怎么跑到这边来狩猎了,也没个人看顾着。 幻想间,就听到君长戚状似无意地叫了一声:“哎,这不是沐家长子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沐中成。沐中成感觉自己被绑在火上烤,脸上火辣辣的疼。 “爹!”沐云翔闻声而出,惊喜地叫了一声。只是他高兴没多久,就对上君长戚似笑非笑地眼神,到嘴的话就这样被卡在咽喉里。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一股凉意激得他一阵冷颤,心脏被一只冰凉的手捏紧了。 沐中成自觉将沐云翔拉到身后,对南禹安拱手,“陛下勿怪,犬子年幼无知。” 南禹安眯了眯眼,看了呆呆的沐云翔一样,眉眼里和沐中成几分相似,看来是十足的亲儿子了。“无妨。来人,将狐狸捡起来给孤看看。” 话音刚落,一个蓝色飞鱼服的人便上前拾起已经死透的狐狸,递到南禹安面前。 “我的狐……”沐云翔刚要争执什么,被沐中成暗中扯了扯,给了他狠狠一瞪。 没个眼色的东西,不知道在场的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吗? 沐云翔瘪瘪嘴不说话了,眼睛不舍的盯在白狐身上。沐中成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没多管沐云翔,将眼睛瞟向君长戚和南禹民。 这两个瘟神,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如今南荣三势鼎力,难道他们要给一个空壳撑腰不成? 在他没注意的地方,沐云翔恶狠狠地盯着南禹安手中的狐狸,占有欲几欲喷涌。 君长戚淡淡扫了沐云翔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知道南禹安肯定看到沐云翔的目光了,可惜了不好发作。 看来,需要一个触发点。 他知道,鲜于不颜和沐潇湘已经提前做好了一切。就等着,有人去触碰那个点。那么这平衡,就将被打破。 至于沐潇湘是怎么知道南禹安的信息,自然是他将一切透露给她的。 可惜沐云翔始终没那个胆子去讨要那白狐,看着自己爹爹那点头哈腰的模样,他就知道抢他白狐那个人的身份肯定比他爹高。 “爹,你要给我猎老虎!给我驱邪!”沐云翔拉了拉沐中成的衣角,小声地说道。 他可不想再被文林的鬼魂纠缠,夜夜不得安寐。 沐中成低声应道:“知道了,待会儿爹就给你猎。一次猎两只,保证你这辈子都平安顺遂。” “爹要说到做到呀!快点快点,文才说老虎在那边深处!” 沐云翔眼里闪着兴奋,扬了扬手中的袖箭,“待会儿翔儿也会帮爹爹的!” 方才那狐狸就是他杀死的呢!他自豪地想。 南禹安看了看射中狐狸的箭,的确和沐云翔手中的箭差不多。可他一个小孩子,真能视十几里之外之物? 当然不能。 可是那箭就证明了是沐云翔的,这点错不了。 沐中成的儿子,不简单啊。 南禹安眸色幽深,蕴着深深的不安与忌惮。 素来敏锐的南禹民自然也觉察到什么,拿过狐狸尸体去箭细细观看,越看脸色便越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沐云翔看见了,不由得得意起来。那狐狸有没有得到也没什么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别人的羡慕。 “沐将军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君长戚的目光却并没有在那两件东西身上,反而若有似无地盯着沐中成父子二人的反应。 会不会如预料的发展呢? 沐中成笑嘻嘻地道:“自然是去猎些大东西,九千岁,可要一同?” 他自然想让君长戚见识到自己的英姿,好让对方对自己望而却步,存些敬仰。心里自然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惹的。 想到这儿,沐中成便多了些得意。 君长戚斜眼看了南家兄弟一眼,垂下眼帘,“本督自然要跟在陛下身边,以防那些坏东西伤了陛下圣体。” 南禹安不悦地反驳:“孤又不是什么瓷娃娃,哪里需要你来保护?沐爱卿,孤可有那个荣幸,一睹爱卿的风采?” 这自然中了沐中成的下怀,“有何不可?陛下愿意一同前往,可是臣的荣幸啊!” 南禹安哼了一声,跟在沐中成沐云翔父子二人身后,眸色渐深。 另一边。 沐潇湘孤身来到密林深处,手中还拿着罗君斐给制的弓弩。那墨色的宝石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与墨林融为一体。 待到深处无人时,她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出来吧。”她道,随手丢了另一只手上剩下的两只短箭。 疏风从高处跳下,恭敬地道:“主子。” “苏祁佑呢?”沐潇湘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若换做平常,苏祁佑肯定第一个冲上来。 疏风回:“苏大人已经开始准备回容机阁的事宜,接下来的事,他已经将这事儿交接给我了。” 想到苏祁佑的交代,他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沐潇湘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我知道了。他没留什么话?”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期待地。 毕竟,是作为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啊。她如此安慰自己。 他们应该是史上最奇葩的夫妻了,聚少离多,新婚第二天就分开,每次见面都有种陌生的隔阂。她虽然是不习惯,也不讨厌,心底却也把苏祁佑当成了自己的人。 嗯,自己也是他的人。 “主子,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次计划,应该不会影响到主子吧?”疏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 若南禹安真的降罪,那沐潇湘又怎么躲得过去?再者,如果南禹安强行扯下沐潇湘的面纱,那沐潇湘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南禹安敏感多疑,最擅猜忌,可没有南禹民那么好糊弄。 闻言,沐潇湘抵着下巴思索起来。 这事儿的确有些麻烦。如若南禹安将事情揭露,那他和沐中成,很可能会联合。 又或者,利用她。 南禹安此时是最需要势力的,可他自尊心惯强,必然不会依附沐中成那种人。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下。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沐潇湘顿了一下,眼波微动,随后有些暧昧地看向疏风,“泷羽会保护我的。” 听到那名字,疏风明显僵了僵。 片刻之后又恢复正常,“既然是泷羽,那我变放心了。” “你见过她了?” “已是四年未见。” “哦~”沐潇湘笑了笑。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见 转眼,就快到了冬猎的时节。 皇家的邀请,相府自然在列。特别,给了言铃颜一个独特又别往的请帖。 上头特地烫金了“言铃颜”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像是怕别人冒名顶替什么的。 之前言铃小梅代替言铃颜去明乐郡主生辰的事,不知何时被传到了王宫里。所以宫里来人特地说,要言铃府嫡子嫡女出席,如若要另带他人,也必须是嫡子嫡女亲许的。 言铃白,言铃小雨和言铃小荷因为是云翰书院的学生,因为骑术课的关系,可以前往冬猎。 言铃兰却因为许久没有到校,应是被学院遗忘了似得,并没有送请帖过来。 现在言铃府,只有一个可以前去冬猎的名额。 言铃木和言铃忠都来找了言铃颜,都推荐了一个人。 当然,前者是很诚恳的。 而后者,不出意外地和言铃颜吵了起来。 言铃颜无奈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言铃忠如今事事都向着言铃小梅,自己从前精心培养的儿女们如今却不再在乎了。 她不过是说言铃小梅应该用什么身份前去,言铃忠就跳了起来,还给了言铃颜一巴掌。 言铃颜:“……” 她没说错呀,如果用表小姐的身份的话,那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不带府里亲妹妹,去带亲妹妹的表妹耍? 这个,说不过去吧? 言铃颜不知道言铃忠的脑回路受到了什么影响,总之现在奇特的要命。 怎么那对母女来了之后,感觉言铃忠就变得怪怪的了。 言铃颜一边想着,一边撕下脸上的血颜膏。如今皮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淡淡的粉红色。 这堪比神仙水的东西,简直好用的要命。 因为今日是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的日子,所以言铃颜特地施了薄粉。 她乘车,到了青梦歇。 文偌站在门口和小厮对账,言铃颜到时他也差不多好了。 言铃颜:“人到了没有?” 文偌神秘地看了看四周,“孕期的人脾气都这么大的吗?” 言铃颜略一挑眉不语,进了青梦歇。 一路上了二楼,只见二楼雅厅被人把守着。 八猴见到言铃颜,松了口气似得:“言铃大小姐,你可终于来了。要见你一面怎么比登天还难啊?” 一边说着,一边把言铃颜往里头迎。 刀疤掀开帘子,“请。” 进了里头,就见一妇人背对着自己,外头罩着一件昂贵地狐裘披风,包裹得严实暖和。 似乎是察觉到后头来人,曾悦雪转了个身,朝言铃颜嫣然一笑,眉目间比从前多了几分妇人之态。 “你可终于来了。”她做了请的手势。 言铃颜:“我也是终于把你盼来了,路上肯定颠簸吧?” 说话时,她不经意似得看了眼曾悦雪的肚子。 大。 里头有个宝宝。 看起来很神奇的样子,言铃颜心有些痒痒的,不由得又看了一眼。 又看一眼…… 曾悦雪不由失笑:“瞧你那好奇样儿,要不要来摸摸?” “可以吗?”言铃颜有些激动。 曾悦雪拍了拍肚子,“摸吧摸吧,这东西长身上可难受死了。” 言铃颜得到许可,朝曾悦雪的肚子伸出手。 这时候,白鬼为两人端来了糕点茶水。 他对曾悦雪道:“听说你方才还站在窗口吹风,要是吹坏了身子怎么办?” 曾悦雪不悦地叉起腰:“哪里那么容易吹坏?我又不是什么宝贝疙瘩,从小糙生糙养的。吹点风还提神醒脑呢。” 白鬼无奈:“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现在都是我的宝贝疙瘩啊。” “颜姐还在呢。”曾悦雪面色一红。 言铃颜虽说做了电灯泡,可还是蛮开心的。 因为自己摸了孕育生命的肚子! 这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啊。人类真是神奇的东西,一个生命接一个生命的传递。 这小家伙真幸福…… 言铃颜这样想道。 自己很小就被父母丢弃,一开始,她对这种生命传递感到嗤之以鼻。 可今日见到二人,顿时觉得从前所有对天下父母的不满都消散了。特别是对于这两个特殊的人来说,更是这孩子的幸运。 过了一会儿,言铃颜也摸够了。她咳了声,开始了今日和二人的商谈。 是为了开成衣坊一事,之前在青风寨已经见识到青风寨绣女的厉害了。这事儿言铃颜也打点的差不多,接下来只要和曾悦雪谈论一下钱财问题什么的。 所幸,这事儿二人之前已经在信件里提到过。所以现在谈下来,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事后,曾悦雪要求去看一看原料生产之地。 几人来到之前言铃颜推荐的村庄,之前被言铃颜辞退的马车夫已经在等了。 “大小姐。”他恭敬地行礼。 言铃颜:“路上有雪,所以来迟了些。这是曾悦雪,曾老板,是来看货的。” “哦,原来是大老板啊。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几位请跟我来吧。” 车夫带着几人来到一个大棚,一进到里头,超感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这里头是养蚕用的,所以温度不能断。 曾悦雪一路看了那些养殖的东西,点了点头。“很好很好,符合商品要求。”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触摸那些白白胖胖的蚕宝宝,没想到被白鬼捉住手。 白鬼说:“悦雪,你现在在孕期,还是别碰这些东西了吧?” 曾悦雪甩开他:“你怎么管那么多呀?之前账本也不让我碰,现在连个蚕宝宝都不让我摸,真是讨厌死了。” 一个妇人见此,羡慕地道:“大老板,你丈夫真关心你。” 一边地男子问:“难道我就不关心你吗?” “死鬼,你能和人家比吗?”妇人嗔道,面上却是笑得如蜜。 众人也不由得笑开了,车夫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随后,由于雪下得有些大,所以几人不得不在村子里多待一会儿。不得不说,村子里的人很热情,知道大老板要来,个个都来凑热闹。知道大老板是个孕妇,家家都出了吃食,更有妇人给大老板传授育儿经什么的。 由于人多,言铃颜受不住,所以自个儿到外头透透气。 她看到不远处站在枯树下得白鬼,灰蓝色身影在雪白之地尤为显眼,孤直挺拔,不受寒风。 “白大当家,外头这么冷,你怎么不进去?” 可白鬼没有回话,一直背对着言铃颜。 言铃颜走到他旁边,却见白鬼呆呆看着枯树,目光无神。 “白大当家,白大当家?”言铃颜摇晃白鬼。 白鬼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后被身边的言铃颜吓了一大跳似得,“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 言铃颜疑惑:“我刚刚叫了你几声,你在发呆来着。” “是,是么?哎,最近没睡好。不好意思。”白鬼歉道。 言铃颜想或许是曾悦雪的事吧,毕竟这种事,有些人还是很难接受的。 言铃颜笑笑,坐到树根上:“白大当家,谢谢你。” 白鬼一愣,不明地问:“谢我什么?” “自然谢谢你能这般……能不顾悦雪的过往,能这般善待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言铃颜笑着说。 白鬼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悦雪的什么过往?” “就是……”言铃颜一时语凝。 白鬼随后似乎明白什么似得,笑着说:“你说的是被屠城的事吧?这点不是什么小事,我并不介意。悦雪肚子里的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善待她们是应该的。” what? 言铃颜动作一顿,“亲生骨肉?” 白鬼笑着点点头,“是啊,我的亲生骨肉。” 不可能吧? 言铃颜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手里刚捏好的雪球被她捏碎了。“你你你你……你就是那个面具男?屠她城的人?” 这下,换白鬼惊愕了。“你到底再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恶人呢?悦雪嫁给我之后,才被人屠的城,我怎么可能屠自己妻子的城呢?” 白鬼说得认真,面上看不出任何说谎的意味。 她善于看破谎言,此刻,却听不出一点谎话的味道。 言铃颜听的诧异,此时的表情比冻僵了更可怕。 是她的记忆出错了吗? 看他说得这么认真,她竟然觉得有些……可怜?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言铃颜左右看了看白鬼,发现对方的眼睛根本没什么神采,死气沉沉的。 之前在青风寨的时候,言铃颜还心里赞叹过白鬼的眼睛很漂亮。里头的自信,傲气,都让她喜欢。 可现在,她差点以为那双眼睛是布娃娃的玻璃眼睛。 这时,八猴跑过来,喘着气道:“大当家,嫂子在找你呢。” “好。”白鬼语毕,道声告辞就离开了。 言铃颜拉住就要离去的八猴,“八猴大哥,你等一下,我有一些事想问问你。” 八猴点点头,“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大当家怪怪的?” 八猴挠挠脑袋,“怪?没有啊,大哥他挺正常的啊。” “那他和悦雪的……” “哦,你说的是他们的关系吧?他们是夫妻,关系好点没什么的。怎么了言铃小姐,之前没答应嫁给我们大哥,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八猴笑嘻嘻地问。 言铃颜扁嘴,“这倒没有,我男人比他好多了。我只是疑惑,他刚刚跟我说悦雪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让我有点……不明白?” 这下,八猴也有些不明,“这,这不可能吧?之前大哥还说要打掉那孩子来着,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对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我以为他不在乎那些事了呢。” “是一百八十度吗?” “三百六十度更贴切一点啦。” “好吧。那真的是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言铃颜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都说了要打掉,可怎么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了呢? 八猴想了会儿,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言铃大小姐,我们大哥都不计较,你一个娘们儿瞎计较什么?快进去屋里头吧,外头冷得很呢。” “等等等等,八猴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言铃颜再次拉住八猴。 八猴被那一声大哥给吸引住了,点头说:“你说你说,帮什么忙?” “这几天,你能不能多观察观察大当家?看看他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八猴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想娶个媳妇。” “那你娶啊。” “可是媳妇人选还没有啊!”八猴两手一摊。 “好吧好吧,我会给你介绍个美娇娘的。那这个忙就拜托你了。” 就这样,二人之间的合约关系算是确立。 就在八猴走后,言铃颜却还是浸在方才的思想里。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颜小姑娘。” 言铃颜疑惑地转身,不料却对上一个放大的牛头。 在双重惊愕下,她被吓晕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狩猎 抢夺 王者 飞煌宫。 已经是半年多没有回这里,但苏祁佑依旧感觉熟悉得很。相比于北临王宫,这里更像是他的家。 可惜家这个东西,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长久之物。他几乎,拥有不了那种东西。 所有幻想,都是奢望。 可是他却还是自己的卑鄙,固执地和她成了亲。他真的太喜欢太喜欢她了,生怕自己没有盯着一瞬,她就会被其他人给抢走。 可是她也不排斥自己,却更让他心疼。 对于她来说,无论是谁都可以做她的丈夫吧?她从来不关心自己嫁给谁,谁陪在自己身边,她只知道物尽其用。无论对敌还是对友,可惜她没有多少朋友。 自己也不过是她……用之可弃的一个甲乙丙丁。 “主子。”云麒已经在飞煌宫等待多时了。 他于苏祁佑早些时间回宫,飞煌宫内部已经被打点好。 苏祁佑嗯了一声,身上早已经换下谪仙白袍,穿上朝阳色的宫装。中间是一个放大的三叶花纹,是属于容机阁的徽章。 “如你所料,南禹安和王后都将自己的人手打入容机阁了,太后那边……似乎也有人手进来。”云麒禀报着这些天整理出来的资料,面上恭谨,眼下带着淡淡青黑。 看来是许久没有睡觉了,毕竟在山寨里闲惯了,突然的操劳又让他活动起来,身体连适应的机会都没有。 人人都信任他能得到苏祁佑的信任,可又有谁知道,越是接近苏祁佑,人就越累呢? 苏祁佑斜靠在玉石榻上,神态慵懒,眉眼微倦,带着点泪意,喉间一声轻笑,有些嘲弄,“面上说是当做一家人,可不还是不信?能得到他们信任的又有多少人呢?你看,如今南禹安都开始算计起自己的亲兄弟来了,太后也不是个省油的,这一个个的,呵呵。” 纵使看清什么,苏祁佑却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毕竟这个王室是他亲自探查过才决定留下来的,可谁能想到会这么快就失望呢?不过也幸好,他并没有放弃部署。往年君长戚从南荣里淘汰出来的那些人,被他挑选过后又送到了左苓的焰云军中。 他可不怕那些家伙不忠诚。毕竟那些人,才是被抛弃的一方。 云麒没有接话,似乎在等着苏祁佑的决断。 是去是留,都不过是对方一句话的事。 苏祁佑闭目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勾,“都留下吧。不知道得让他们各自的主子知道,都有哪些人的存在。” 最好,来个窝里斗。 “南禹民的没有发现吗?”苏祁佑想了一会儿,又问。 南禹民也不是个省油的,他多关注些也没什么。 云麒微汗,“寿王的人还没进来,就被太后和王后的人给用计赶出去了。寿王没对容机阁存多大心思,也就没再试图派人进来。” 这相对于给他们行了方便,南禹民和君长戚的人是最难对付的,他们就怕让这两队的人进来。不过君长戚权势滔天,他有属于自己的情报网,不会在乎容机阁这个苍蝇腿。南禹民行事光磊,效忠的是自己的家国和兄长,所以不会闹太大的事。 “这就无趣了。”苏祁佑似是可惜的叹了一声,翻了个身。朝色的衣袍散开几分,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最怕无趣了。 他是为了什么从北临逃离的呢?不就是怕无趣吗? 云麒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色微闪,“主子,这是……大公子最近的动向。”说着,他递上两张纸。 他真的像让自家主子知道,那个家伙,从来不是什么心肠好的兄长。 苏祁佑微愣,周身气势煞时冷了下来。嘴角笑意不变,却还是接过纸张,他扫了一眼,不言。 起身,将纸张用烛台上的蜡烛燃尽。 “我虽然没限制你的行动,可我也告诉过你,有些东西,是我的底线。云麒,你说说你触碰我的底线,多少次了?”苏祁佑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少年,亦如看着当年情形。 “云麒知道,可是云麒怕大公子他……”云麒话还没说完,便被袖子拂了面。 清新的橘子香一扫而过,连带着暖阳也是,他心尖一颤。 苏祁佑已经恢复那个温雅的狐狸,笑意染至眼尾,“你可见过容侯府的小公子?” 云麒愣了愣,心下道自然是见过的。却还是不知苏祁佑突然提到那个小公子,是什么意思? “早年见过他几次,白白净净的,面中带着欲色,如今已经成了纨绔了。” “是啊,纨绔啊,父王可不会让容侯府出什么聪明人。不过现在,他应该后悔了。你觉得他和我……”话到口,他却又停了,似乎在斟酌什么,舌尖走了一圈,又说:“他和父王的关系,很好,不是吗?”苏祁佑侧头,容颜绝俊。 “云麒不明,还请公子明示。”云麒皱着眉,他实在不懂苏祁佑的意思。 闻言,苏祁佑笑出声。摆摆手,眉间阴郁似乎散尽,语气中也带上了愉悦,“罢了罢了,你不知道也好。知道太多可是会死的。云麒,就算知道,你也要当做不知道,明白了吗?” 他拍了拍云麒的肩膀,笑着嘱咐。 云麒更是云里雾里,比起死掉的那位,他果真是不聪明得很啊。他点点头,“云麒明白的。” “明白就好。以后皇兄的事,你可以查,但必须查好的。我更想知道的是,他在北临民间的声望。” “公子……”云麒惊慌出声,那不是就说明…… 苏祁佑笑意不减,“什么?” “不……”云麒莫名感觉后背一冷,冷冰冰的凉气在脊髓里乱窜,他咬咬牙,眼神坚定地道:“云麒誓死追随公子!” “你最好记住你所说过的话。”眼眸微眯,那里头的深意是云麒所不懂的。 云麒点头,不做他想,主子的信任是他今生最大的动力。 他记事起,就跟在苏祁佑身边了。 虽然苏祁佑每几天就会发几回疯,但不可否认这是个好主子。 日光从半开的窗缝斜进,给苏祁佑镀了层金光,温雅高贵,浑身透着暖意,在他眼中,那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 似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主子,太后那边,需要你去见一见。”云麒道。 他一回来,太后便派人来找过好几次。都是来找苏祁佑的,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也是,该去见一见了。毕竟小苓的事,她也有份。” 苏祁佑笑着道,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呀”一样正常,语调微扬,带着淡淡笑意。 她从君家手里抢过来的东西,也该让她亲自看着毁灭,那才有意思。 狩猎场。 由是初秋,仍是较热,经过半个时辰的等待。众人脸上的汗水密了许多。 一滴汗滑入胸口,带来些许痒意。让南禹民烦躁的可不是身上黏腻腻的汗,而是周身被动物血腥味吸引过来的蝇虫。 “沐将军,你在等什么?”惯来清冷疏离的语气里带了些许恼意。 沐中成斜目看了他一眼,“寿王殿下若是待不住可以先行离开。”随后,又将目光转向自己所设置的陷阱。 南禹民的目光沉了沉,看了旁边抿着唇的南禹安一眼,没有说话。 几人旁边的君长戚就不同了,不知是谁殷切地递上一个扇子,一阵阵凉爽让他惬意地眯起眼,比起其他人的狼狈,他便显得正常许多。 “爹爹,咱们真的能抓到老虎吗?”沐云翔咽了咽口水,担心地问。 这么长时间没出现,他已经等不住了。 “老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可南禹安还是听到些许,却并不能肯定 “你刚刚说,抓什么?”南禹安舔了舔干燥的唇,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沐云翔看了他一眼,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方才南禹安抢了他的狐狸,他还不想跟南禹安说话。 可南禹安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方才沐云翔说的话在他脑海里越放越大,一张一合的嘴唇,似乎是在说……“抓……老虎?” 老虎? 是的,是老虎。 鲜于不颜说过,帝星出现在哪里来着?西北方?西南方? 杀谁来着? 老虎?还是他? 他记得,沐云翔继承了沐中成的优良基因,射技极佳。小小年纪便猎得白狐,位置那么远…… 那他是不是……就是…… 他的眼睛因为恐惧不可抑制地瞪大,像是看见什么不可置信地事物。 他的音量不由得提高,捉住沐云翔的肩膀,“你刚刚说的是不是……” “老虎!老虎出现了!弓箭手准备!” 沐中成的声音盖过南禹安的声音,答案也就此鲜明起来。 是的,老虎。 是老虎! 是他! 他眼睁睁看着一群人不知从哪儿飞出,朝着那只被困住地家伙齐齐射箭。那是一只罕见的白虎,皮毛滑亮,如雪清澈。 多么上等又高贵的颜色啊! 当真是耀眼极了,南禹安甚至可以想象它从丛林中经过时,有多少生灵羡慕又畏惧着它。 可是这样的它,下一秒便被血色浸染。浑身都插着箭,可悲又可笑,没挣扎几下它就不动了。 它死了。 一道黑色冷光闪过,正中命门。 沐中成的箭发真的极好,正中靶心。他那致命一箭,射中了老虎的脑门,那个“王”字。 这就是……命。 南禹安只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什么炸开了,一直嗡嗡地响,耳边都是利箭破风的声音。 他看不见,旁边的君长戚的笑容。那才是真正的胜利者的笑容,扭曲的,阴暗的,喜悦的…… “快,爹,我要用它的牙齿和骨头做项链!它的皮毛做床垫!我还要喝老虎汤!” 真是嚣张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平衡打破 父王曾说过,他是属老虎的,南禹民是属狗,所以他是比弟弟尊贵的。南荣君主的位置应该是他的。 而且也必须是他的。 他忘不了父王眼里闪烁的坚定与决绝,可是父王更关心的明明是弟弟啊。 那时他是不平的。 虽然后来他才知道,父王教给他的都是君王之道,而教给南禹民的是需要切身实践的将相之道。两个人,因为生肖,走向不同的道路。 那时候,父王还不是父王,他只是别人的一个臣子。 有一天,父王入宫为君王贺寿,没有再回来过。再出来时已是三天后,父王成了南荣的王。 所有人对他跪拜叩首,齐声高呼:“万岁。” 明明在前几天,他们叩拜的还是另一个人。 不过短短几天,所有事情都变了。有的人消失了,有的人往更高处走了。 他所仰望的那个太子也不见了,他成了太子。 事情就是这样多变。 可是他还没高兴多久,宫里就来了一个人。 父王在位第三年初春,一个叫君长戚的男子便出现了,据说是君家远戚。来投奔,却已物是人非。父王做臣子时受够了君家的气,为了羞辱君家便让人给君长戚净了身,留在身边,为的是给人看看,君家的人已经成了他脚下的一条狗。 面对众人艳羡的目光,父王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可是君家的人……从来不是狗,是狼。 不管是那个太子还是君长戚,骨子里都是狼。只不过太子是温润的狼,而君长戚却是那种经过山林锤炼,百物惧之的狼。 父王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有好多东西,已经被君长戚给抢走了。 我上位时,连最基本的权利都没有了。连一个小小的扫洒宫女都可以给自己脸色,他身居高位,却低如蝼蚁。 可是君长戚却笑盈盈地给了自己那一点体面,如施舍般,如羞辱般。 我忘却不了被人前呼后拥的感觉,所以我像狗一样,由着君长戚。弟弟说,他要变强,让南家强大起来,成为真正的霸主,不能让一个阉人骑在头上。 他开始征战,变得强大起来。 在宫宴上再见到弟弟时,他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稚嫩,身上有了一块块坚硬有力的肌肉,眉目经过风霜洗礼,变得锐利。脸上被刻了奇怪的花纹,让他在人群中显得突兀,却也耀眼。 反之我,却还是那副样子,甚至更低微了。身子瘦弱,像个小鸡仔,白白净净和小姑娘似的。 我和弟弟成了对立面,一个强,一个弱。 为了变得更强,他觉得娶了那个女扮男装的怪人,曾经的东蒙太子左煜,现在是左苓了。 我好羡慕他。 我也想娶一个能帮助我的人。 可是左苓嫁给我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也会变成像我一样的狗。 太失望了。 如果当时父王不是让我在房间里学习君王之道,而是让我和弟弟一起在日光下学习将相之道,那我们的命运,或许不会如此。 可惜,事已成定局。我只能向前走,去做老虎该做的事。而狗,要一直效忠于老虎。 因为这是命。 我这样想着,一直一直,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那只老虎已经死了,它的眼里满是恐惧,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失去生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快,爹,我要用它的牙齿和骨头做项链!它的皮毛做床垫!我还要喝老虎汤!” 沐云翔激动的大叫,眼里闪着喜悦激动。 南禹安想起鲜于不颜的占卜,想起君家的君王是被自己的臣子谋朝篡位的。 或许我应该先对付这个最大的威胁。南禹安这样想,脑海里有了思路。如今三势鼎力,沐中成虽然不及君长戚和南禹民,可也是一块肥肉啊。 他望着沐中成,沐中成望着老虎,眼里闪烁着野心,他射中了那个王字。 真是嚣张啊…… “都给孤住手!”南禹安冷声喝道。 喧闹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不明地看着南禹安。 南禹安有一瞬间地享受,可惜也只是一瞬间。沐中成抬手让手下继续分割那个大东西,看了南禹安一眼,抬手将射中脑袋那根箭拔了出来,炫耀般大声说要将这支箭保存下来。 这是挑衅。 野心。 南禹安的脸色越来越黑,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气得不清,离得近的南禹民已经听到了他的咬牙声。 “都给本王住手!”南禹民冷着脸喝道。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沐中成的野心,在这一切如此坦荡又让人心悸。他的陛下才会如此害怕,如此惊恐,如此生气。 沐中成太过分了,必须除之! 所有人再次停下?看向南禹民。 沐中成不悦地皱起眉,不明白打个猎而已这两兄弟又在发什么疯。 他还没说话,沐云翔便不高兴地对南禹民说:“怎么?你们又想抢我的猎物不成?我告诉你们,这是我的!你们没那个权利拿走!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成。” 沐中成要捂住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恕罪。”沐中成跪下道。 南禹安冷冰冰地开口,“你确定,只有这一条罪?” 不止! “沐将军可要想清楚哦,这可是大罪呢。”君长戚发出一声怪笑,阴测测地。 沐中成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盯上了,自己一步一步踏入别人设好的圈套里。 可是还有什么罪?自己改犯了什么罪?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对上南禹安威严又迫重的目光,这是对方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君王。 旁边的沐云翔却不依不饶,叫道:“爹,他就是想抢我们的猎物,你快起来!别跪!别跪!” 沐中成瞪了他一眼,心想别惹事成吗?沐云翔不满地闭了嘴。 如今君长戚笑得像个毒蛇,他在想该怎样才能不走入君长戚的圈套。 忽然脑海里闪过什么,他面色一喜。 南禹安重孝! “臣罪该万死,太后念佛向善,臣却做出这等血腥残忍之事,污了陛下的眼睛,臣……罪该万死。”沐中成说得恳切。 可惜答不对卷。 “沐中成,你完了。”南禹安咬牙道,眼底却带着笑意。 “来人!”南禹民叫道。 君长戚接口:“把沐中成和那小崽子给本督拿下,其余人,杀!” 两队人马从两人旁边跑过,没两下就做将沐中成父子绑了起来,而那些人,也被一刀封喉。 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被杀。 沐中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陛下,臣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这么对臣?臣这些年为了南荣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好几次险些殉国,陛下连个解释都不给,这是要寒了朝臣的心吗?” 他不遗余力地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却不知道这话在南禹安听起来讽刺极了。 南禹安侧头看了后头跟着的臣子一眼,那群人忙低下头,噤声,有胆大的偷偷抬头瞄一眼。 他冷哼一声,这些人怎么会知道? 从来没有人关注过他这个君王,他们又怎会知道? 他们还不如君长戚了解自己! 这是最可恨的地方! “本督看沐老将军是糊涂了吧,举国上下,这件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君长戚诡秘莫辩地开口,他轻笑,声音带着诱色,如蛇蝎蜜糖,“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哦。” 沐中成恨恨地看向君长戚,咬牙切齿:“臣实在不知,还请九千岁明示。” 如今的情况,对他极为不利。知道了真相,或许还有解脱的可能。 南禹民勾起冷笑,“我看是沐将军得意久了,就忘了谁是君谁是臣了。怎么,连陛下的生肖都不知道了?还是说,沐将军从未把陛下放在眼里?” 浓浓的讽刺意味,在众人之间周转开。 只有南禹安自己能听到,自己骨头里叫嚣的不甘与愤怒。 这种小事,却要别人提醒,他的臣子才知道…… 望着沐中成由惊转恐的脸色,南禹安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罪、该、万、死。” 他罪该万死,他早就该死了。 从他搅黄了南禹民的婚事那一刻,他就该死,而不是让自己给他擦屁股。让整个南荣成为笑柄,这是他彻底失去民心的决策。 可偏偏他又动不得沐中成这个人,像是卡在指缝里的断刺,一直隐隐作痛,却又无可奈何,所以沐中成该死! 沐中成罪该万死啊! “将着目无圣上,意图谋反的家伙带下去,押入大牢,听候发落。”君长戚吩咐锦衣卫。 南禹民也跟着接口,“看好他们,如有纰漏,唯你们是问。” “是,属下遵命。” “爹!爹!快叫他们放了我!我是沐家的独子!他们不能这么对我,还有我的老虎,把老虎给我!爹,你快让他们放开我!你不是说连王上都要害怕你吗?快让他们放开我!” “闭……闭嘴!臣没有说过,陛下信臣啊!臣一心忠于陛下,臣没有谋反之心唔……” 话没说完,父子二人就被人给捂住嘴巴,押得结结实实的。 南禹安的脸色越发深沉难看,黑如锅底。 “若对陛下不敬,这沐中成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君长戚掉转马头,对那一干愣如呆头鹅的臣子说。狐狸眼里蕴满笑意,不知深意。 众臣:明明早上还跟我们吹嘘自己多么吊炸天,现在就这么被干掉了? “臣等不敢。”众人的声音恭谨几分。 第一百七十章 开端 “你们最好不敢。”南禹安冷笑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只老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 那群臣子们擦了擦汗,终于松了口气。 仿佛他们怕的,真的是南禹安这个空壳子君王。 南禹民略带心痛看向那只死不瞑目的老虎,吩咐下人将老虎好好安葬。 此时此刻南禹安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他就怕对方撑不到他真正变强,可以撼动君长戚的那一刻。这么些年,南禹安受的那些屈辱他自己都不一定受得住。他是一个被人逃婚了就躲到边境的人,连南禹安半点强大都不及。 自己到底何时才能变强大,给兄长一个完整的南荣国呢? 君长戚的根扎得太深太深,他拔不起来。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剔除了多少君长戚的人,可总会有新的人冒出来,如雨后春笋一般,个个迫人。 想要追求权势的人多之又多,跟着一个空壳君王和跟着一个可以让他们一步登天的奸臣,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明智的选择。 君长戚向来让人看不透,这一回也是。 “君长戚!” 转头时,君长戚已经骑马走出好远,蓝色锦衣卫跟在他两边,一身月白色东厂服,金线勾勒出祥云花纹,精致又高贵,衬得他仿佛清尘少年,如月谪仙。眼尾描了点红,妖冶又邪魅,比女儿家还精致许多。 “君长戚,本王有话和你说。”南禹民骑马赶上他,纵然不爽,却还是和君长戚并肩。 君长戚挑起笑,兰花指挑开挡在眼前的碎发,“寿王殿下想说什么?本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语音懒散,末了带了些许俏皮微微上翘,勾得人心痒痒的。 南禹民见过很多太监,心里对这种生物厌恶得很。不男不女,声音难听,自私自利,性格阴癖。君长戚这个人除了声音以为更是将这些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可谓其中典范。 可是君长戚的声音却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他总是怀疑对方是假太监,可给君长戚净身的是当时父王的心腹,对父王忠心耿耿,他没理由去怀疑那人,倒像是没理由去怀疑父王一般。 也是,父王没有理由那样做。那个给君长戚净身的老太监也不可能,他对君长戚恨得很,至死都在抱怨当初怎么没杀了这奸人,省的祸害。 “寿王殿下一直看着本督做什么?”君长戚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几分,黑亮的眸子带着些许笑意。 南禹民嫌恶的走开几分,两个男人凑这么近做什么? “咳。本王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这问题傻得很。 对方也不是傻子,总不会告诉你我是来篡位的。 君长戚笑意不减,却多了两分深意,“南荣作为本督的母国,本督做的自然是为母国好的事。” 闻言,南禹民愣了愣。他差点忘了,君长戚是前朝君家旁亲,和前朝王室沾亲带故,体内流的是同一血脉。 他这是为了报复他们! 他要抢走南荣! 虽然这想法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君长戚也用行动证明了这想法,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南家真的要败给君家的人吗? 明明现在,君长戚还是那个最肮脏无耻的人。 可是南禹民却觉得他像极了君家最后一任老君王,被杀时傲气不减,咬着牙挺着肠穿肚烂的痛,道:“南荣是属于君家子孙的,你们拿不久,也没那个本事拿住。” 为了让自己学习将相之道,逼宫当日父王带上了他,将兄长留在了府邸。 老君王的话让父王很生气,给了老君王最后一剑。他偏要证明,这南荣的天下是他的,他拿的住。 所以君长戚出现时,似乎是为了给姓君的看到这一点,父王将君长戚留在了身边。 可惜,引狼入室。 他悔得有些晚。 可君长戚所说的好事,南禹民是不信的。“残杀流民,纵容商人入朝,对贪腐视而不见,军饷更是一缩再简,九千岁当真的是为了南荣好吗?”他冷笑,嘲讽意味极其浓厚。 君长戚不置可否,“本督做的事,陛下都有看着,陛下都未说什么,寿王殿下莫不是想逾越?” “你……”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南禹民险些忍不住给对方一脚。 君长戚笑盈盈地,不理会对方的愤怒,接着道:“若寿王殿下真的有什么不满,大可向陛下进言撤了本督的职,降本督的罪。不然本督可是要开始揣测寿王殿下是否有别的什么心思了哦。” “君长戚,就算你是旧国王亲,也别太过分了。现在这南荣是我们南家的天下。”南禹民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他从不显弄神色,所以从头到尾没让人看出什么。 闻言,君长戚却笑出声,嘲讽意味十足。 南禹民的脸色黑了几分,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似乎是笑累了,君长戚抹了抹眼角的泪,“南荣的土地你们南家真的了解吗?如今你们的一切不还是在本督手里?” 他说得狂妄至极,南禹民却无力反驳。 君长戚说得没错,可自己就是不甘,这天下,他们明明都已经抢过来了。可还是不属于他们南家,仿佛还是回到了君家统治的那个时代。 弱肉强食,一直在他们两家之间循环。 “既然寿王殿下没有什么吩咐,那本督就先告退了。对了,本督好心提醒一下,那老虎可要妥善处理哦。毕竟陛下可是极为看重这些,一个不慎……” “坊间那些谣言是你放出去的吧!”南禹民忽然恶狠狠地看向他。 君长戚表现得很无辜,“是也不是,没什么重要的。只要怀疑的种子埋下,就一定会有发芽的那一天。” “阉贼,休要挑拨离间!” “真可惜,被发现了。”君长戚绕了绕指尖发,媚眼漾出一抹轻佻的笑意。“告辞。” 望着对方昂然离去的背影,南禹民越发的气愤,却也只能生生的忍了下来。 总有一天,这片土地会真正属于他们的! “洛坤,去看看沐潇湘如何了。” 南禹民想到什么,忽然叫来身边人。 洛坤擦了擦汗,刚才的情形着实让他担心了一把。“回王爷,沐小姐好像出去打猎了。沐大小姐已经收押牢房,相信沐二小姐很快就会回来。” 他心道万幸,幸好沐潇湘出去打猎了,没遇见这遭。 南禹民沉吟片刻,眉间松了几分,“她也算命大。你即刻派几个人去寻她,悄悄带到本王营帐,不要被发现了。” “是!那陛下那边……”洛坤有些担心,这种情况下,南禹安可以怀疑任何人。 “那边……便说让沐潇湘逃了,其他的不用多说。” 沐中成即将倒台,那沐潇湘也快没用了,他必须尽快拿到鲜于濉需要的红檀佛珠。 他已经快等不住了,每每午夜梦回都是鲜于濉无助的泪眼,那种抽心的疼痛,他受不住。他多想鲜于濉能睁开眼睛看看,和他说一说话,他能想象那时自己的欣喜。 可是沐潇湘也不只是真傻还是假傻,对他都无动于衷。 上次明明都要得手,那那时候忽然出现的冰冷杀意,让他刻骨难忘。 那杀意不是从沐潇湘身上发出来的,而是从他摘下佛珠那一刻,他身后就被人抵了一把刀。那感觉足足缠绕了他三天才消失,让他饱受折磨。 红檀佛珠说不准是神物还是魔物,能压邪祟驱百毒,乃东蒙国至宝。左苓“死后”,那东西就消失了。如今左苓再现,可红檀佛珠却又出现在沐潇湘这里,南禹民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东西。 虽说他调查过,沐潇湘放养的庄子和宁显塔很近,可是二人有没有接触却不得而知了。 而沐潇湘看起来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掉包了。 可是这又说不通,沐中成可是沐潇湘的亲生父亲,沐老夫人她们也是至亲,不可能没见过沐潇湘。除非,沐潇湘是真的沐潇湘,只是她和左苓有了某种交易。 如此一来,南禹民似乎觉得说得通了。 真是如此的话那要好好审视一下沐潇湘这个人了,她如今已经不是普通的叛国那么简单了。加上沐中成这个罪,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 沐潇湘已经做好了被捉住的准备,这件事闹得很大,不过短短半天,周边狩猎的村民都知道了沐中成不敬君王的罪。 她猜测,南禹安会急着收回他手上的兵权。如此再给沐中成一个免赦,足以彰显他的君王权威。 可现在的问题是…… 站在她面前的似乎并不是南禹安的人,也不是君长戚的人。看样子更像是外禁军,统领她暂且不知。 这群人拿着长刀,她一出现就将她从马上捉了下来,更拎小鸡仔似的。她想发作,可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沐小姐,得罪了。”洛坤从人群身后走出,默默给沐潇湘捏了把汗。 摊上这么个作死爹,也是她倒霉。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选择装死 沐潇湘自然是被吓到了,眼里立刻噙满了泪水,“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如寻常女子柔柔弱弱,遇事则柔,的确看不出什么问题。 见到对方的眼泪,洛坤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欺负良家妇女的狗财主了,有一瞬间的愧疚和心虚,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沐小姐,是王爷派我们来接你的。” 一边说,洛坤一边环顾四周,就怕来其他人地人马。要是发现沐潇湘不见了,那有嫌疑的人肯定不少。 说到南禹民,沐潇湘有瞬间退缩,“不,我不能再接受王爷的好意,天下好女子多得是,这事儿传出去对王爷名誉有损。你还是回去转告……” “沐小姐,你现在回去可是杀头的大罪!”洛坤急了,不想沐潇湘现在还在纠结什么名誉问题。 南禹安就因为沐潇湘的事和南禹民产生了嫌隙隔阂,如今沐潇湘再提这件事确实让洛坤有些上火。“如今只能长话短说,你父亲犯了大罪,陛下已经把沐府的人都给关押起来了。王爷不想你受苦,特地让属下来寻你。沐小姐快跟我们走吧,待会儿捉你的人就要来了!” “那父亲他没事吧?”沐潇湘明显得慌了。 她感觉到,捉住她手腕的那个人的手紧了紧,攥得她生疼。 她奇怪地看了眼那个全身被遮住脸的人,疑惑。说到沐中成他怎么奇怪,看来这个人不是简单的外禁军这个简单。 那人对上沐潇湘探究的眼神,眼神有轻微躲闪,却很快反应过来,“他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沐小姐放心。咱们还是快走吧。” 虽然声音刻意的压低压细,可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沐潇湘低下头,让人看不见眼中的笑意,声音低微,“我知道了。” 时间紧迫,众人即刻动身。 沐潇湘被套上了洛坤的黑色斗篷,巨大帽子将她的头给整个盖住,再带上和其他人一样的黑色面巾,只要身前衣裳不露出,就不会有人发现她。洛坤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推车,将沐潇湘弄成一个手上的人,其余人的斗篷都盖在她身上,周边洒了些兽血。 做完这一切,洛坤再次点了人数,却忽然发现队伍少了个人。 莫不是记错了?他有些迟疑,毕竟越紧张越容易出错。 “还不走吗?”沐潇湘从斗篷后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让人心神一荡。 有人不见的事她自然也是发现了,可由于对方特殊,她选择装作不知。 洛坤皱着眉,喃道:“好像……出了点差错。” “没有吧?洛小将指挥得这么好。”她偏带着些崇敬说。 洛坤一下就红了耳朵,受到女子夸奖还是头一次。以往其他女子眼里都只有他上头的南禹民,可现在有人能看到自己,心底升起奇妙的感受。 “没…没有吧,这是属下的职责。”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欣喜也只是一会儿的事,他迅速将这些多余的情绪收敛起来,肃然将沐潇湘遮盖好,道:“咱们要动身了,无论出了什么事属下都会保护沐小姐,沐小姐请放心信任属下。” 闻言,沐潇湘湿润的眼里有了些异样的神色,“嗯,我信你。” 男人是个好男人,如果自己做太子时能好好学学,那肯定会更受欢迎。想到这儿,沐潇湘觉得自己就是个渣。 一路屏息,严肃的气氛让沐潇湘昏昏欲睡。 随后路渐平稳,沐潇湘打起了精神,因为她听到了颜悦幸灾乐祸的声音。 “太好了,我就说沐潇湘是个倒霉星,一看她一回来沐家就连出两件事,可不是说对了?” 颜夙感到头痛不已,眼角瞥见妹妹口中那个倒霉星的师傅含笑的看向这边,他一个激灵。“好了别说了,你这个性子迟早要吃亏。” “哼!我偏要说!倒霉星倒霉星,谁叫她抢我男人!” “悦儿,做梦也得有个度。对罗公子还是要点到为止,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当心父亲将你嫁给那个胖员外。” 颜悦自信地很,“爹爹才不会呢。只要我再闹一闹,爹爹一定会同意的。” “悦儿!” 倒霉倒霉,第一个听到的居然是颜悦的声音,看来日后自己得烧些香,驱驱身上的霉气,沐潇湘暗念了几句。 不过幸亏颜悦的声音越来越远,慢慢的就变小了。 沐潇湘翻了个白眼,罗君浮才看不上你。 罗君斐也不会! 他们又不是瞎子,酒楼那天颜悦还泼了她一身菠菜汤,她毕生难忘。相信罗君浮他们也忘不了,毕竟当时场面震撼。 不过沐潇湘又有些可惜,她本以为君长戚以前的未婚妻会是那种温温弱弱,德行上佳,品行优良的弱女子,起码他老爹不会找个小公主德行的祸害自己师傅,谁能想那老家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相比之下,她倒是觉得竹云更好一些。她性子活泼,却也进退自如,曾经君长戚和竹云是真心相爱,但因为颜悦的缘故,君长戚只能给竹云一个侧妃之妃,可现在君长戚却能给她更好的。 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感情,会不会已经变了呢? 毕竟谁都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 正想着,推车忽然就停下了。 “见过九千岁。”洛坤行礼。 君长戚带着东厂锦衣卫站在他的车队前,目光落在了那张车上。 “看来收获不错。” 君长戚意味深长地说,含笑的眼让洛坤心头一跳。 洛坤恭谨不减,异常未露,“南边没什么猎物,倒是有一只熊瞎子。” “熊瞎子?”君长戚看了眼推车上的人一眼,语调微漾,“受伤了?” 鼻尖还萦绕着血腥味,也不知是兽血还是人血。 君长戚走到推车身边,洛坤阻止不及,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看来那畜生受了很重的伤呢,洛少将晚点可以去寻寻尸体什么的,想必会有大收获。” 空气中只有浓重的畜生腥气,足以掩盖人类的血味。 “多谢九千岁提醒。王爷还在等属下交差,九千岁若是没什么吩咐……” “本督可以看看这个可怜虫的尸体吗?”君长戚抢了话语权。 洛坤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浸湿。 可是他知道,君长戚要看的东西,可没有看不了的。 如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 “请便。” 话音方落,君长戚便掀开了盖在沐潇湘身上的斗篷。 原本还在吐舌装死的沐潇湘看到只有君长戚一个人,登时笑眼弯弯,根本没个死人样。 君长戚啧了一声,“也太丑了。” “……”来自师傅的嫌弃,她好伤心。 她瞪了君长戚一眼,继续吐舌装死。 君长戚眼里闪过几分笑意,几分宠溺,这泼猴也就在自己面前这般了。 他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当初没拒绝苏祁佑的请求将她收为徒弟。那时候,她也就只是一个任人拿捏,被所谓亲情遮住眼睛的可怜虫而已。 她那样小,眼里还湿漉漉的,他有些不忍拒绝。 洛坤站得远,只能看到君长戚一直盯着尸体看,心头跳得越发厉害,几步上前盖住沐潇湘,解释道:“她身上涂了草汁,容易融于草丛不被发现,恐怕会脏了九千岁的眼睛。” “嗯。本督知道了,既然还有事,本督也不好再拦着,走吧。” 君长戚神色正常的放了人,一边拿出手帕擦了擦指尖沾染的血液。 闻言,洛坤方才松了口气,“多谢九千岁。”便赶忙让人推着推车走了。 幸好,化成那样能认出来才有鬼。 这件事,随后他就告诉了南禹民。 南禹民一手执黑棋一手执白棋,神色冷峻,目光不离棋盘。“你觉得,君长戚发现了吗?” 他这样一问,洛坤便不知该如何回答,“属下不知。” “阉狗最会掩饰,就怕他到时候反咬一口。”南禹民语气微动,看来是吃过亏的。 洛坤也见识过君长戚那阉人的厉害,暗中感叹自己大意,“那咱们该怎么办?沐小姐也不能一直留着。” “连夜送回王府,别让人发现了。” 怕就怕,君长戚早已埋伏了人。 洛坤却有顾虑,“那侧妃娘娘那边……” “本王的命令,还要看她一个棋子的颜色?” 只要一提到沐雨韵,南禹民便满满的厌恶,嫌弃之情可谓是一眼明了。 “可是侧妃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南禹民的第一个孩子,洛坤可比南禹民看得重。若换做以前,他真的当心自家王爷喜欢的不是女人。 南禹民手上动作一顿,随后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似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不用管她死活。” 闻言,洛坤当即心中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就跟着的男人。 他说……不用管她死活? 这是那个爱民如子,外表冷淡内心温柔的南禹民会说的话吗?若不是他平常和南禹民形影不离,他肯定会怀疑南禹民被换了人。 可是问题是,南禹民还是南禹民,可是却变了。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洛坤的第一关注点是那个叫鲜于濉的隐族圣女,打从自家王爷见过鲜于濉之后,就变得很奇怪。总是会为了那个尸体出一些奇怪的事,眼里偶尔流露出的异样痴狂让洛坤害怕得很。 他甚至才想,莫不是那尸体上有什么隐族秘蛊,自家王爷种了蛊了。 可是他不敢说,也无从求证。 南禹民讨伐隐族,占星阁有阻止过,可南禹民不听。占星阁不会帮他,隐族就更不会。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往事洛鹤轩 还未入夜,沐潇湘这一片帐篷却气氛紧张得很。特别是洛坤,如临大敌似的,恨不得一直跟着沐潇湘。 沐潇湘跟他大眼瞪小眼后,终于败下阵来。 “我不能去见见我爹他们吗?我连他们关在哪里都不知道。”沐潇湘委屈的说。 洛坤就怕她跑了似的,动也未动。恭敬回道:“沐将军被关在临县,过两天就会被押送回水泠城。为了沐小姐安全着想,殿下已经安排了属下今晚送沐小姐回王府。” “回王府?不能把我姐姐也一起救出来吗?”沐潇湘有些害怕似的,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你也知道,三妹妹在府里,她一直疑心我与王爷有什么,如今这般,我岂不是去……” 去送死? 刚来时沐雨韵就不是个好茬,现在人家又怀了孩子,自己可不能对她怎么样了。 洛坤眼里闪过几分难色,心里还是为沐雨韵肚子里那个孩子感到可惜。他就怕沐潇湘真为了自家王爷和沐雨韵扯起来,那他也是不敢去拦的。 “沐小姐放心,属下会安排好的。”洛坤保证说。 沐中成出事的事只要带回去,想必侧妃也没那个心思和沐潇湘斗了,这种时候,最应该姐妹齐心才是。 想到这儿,洛坤便有了注意。 沐潇湘也不怕沐雨韵,掩下眼中精明,点头应了洛坤的安排。 这让洛坤感觉有些可惜,好好的嫡女被养得这般唯唯诺诺,若不是因为那隐族圣女鲜于濉,自家王爷想必也不会注意她。这才是最可怜的。 入夜。 洛坤已经将把守的人换成了外禁军,让逃跑之路顺坦许多。几乎没有什么阻拦,沐潇湘就上了猎场外的马车。 沐潇湘猜想南禹民的这些动作南禹安有没有看在眼里,他们之间已经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可南禹安却还是拼命忍着没有和南禹民撕破脸。 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普天之下,唯一把他当做南荣君王的也就只有这个被他多加猜忌的弟弟了。 瞧沐潇湘一直低着头,洛坤以为她害怕,便安慰道:“沐小姐不用担心,属下会保护好你的。” “多谢洛少将。”沐潇湘低声道谢。 二人一路无话,只听得见车轱辘辘滚动的声音。车路崎岖,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回去时才能告知,沐潇湘好几次被颠下座位。 周边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增添几分恐怖的气氛。 “洛少……” “沐小姐不妨叫属下洛坤。”洛坤直接打断她,说实话,洛少将洛少将的叫得他别扭极了。 他明明什么功绩都没有,却还是被封了官赏,心里不踏实得很。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沐潇湘也不推辞,由于洛坤的随和对他多了几分亲近,“洛坤今年几岁了?” 洛坤不想沐潇湘一开口就问这个,愣了一下,却还是回答:“十九。” “你比我还小呢。”沐潇湘感叹。 洛坤面色不改,“属下一介草民怎能和沐小姐相提并论?” “我也未封诰命官赏,也是一介草民啊。” 沐潇湘心中无奈,死心眼。 闻言,洛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沐潇湘。 沐潇湘眨眨眼,洗去脸上难看草汁的她很是清秀灵动,眉目间还带了丝丝英气,“我说得不对吗?” “理论上是如此。”洛坤喜怒不显。 有趣,比南禹民那老狗有趣得多了。 “那洛坤的故乡是哪里的呀?家中还有人吗?”沐潇湘接着问,眼底有几分玩味。 她有一个猜想。 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就算不是,她也能把假的弄成真的。 无良的事她干得够多了,光是把左韫和左梵他们踢进水塘里就没人能比得过她。 说到故乡什么的,洛坤总是语凝。 他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南禹民说他是从街上捡来的,那时候他因为和别的乞丐抢食而被揍得奄奄一息,是南禹民救了他。可是他没有那段记忆,南禹民说是失忆了。 的确,是失忆了吧。 不然他怎么会什么都记不起来呢? “洛坤?洛坤?你怎么了?” 见洛坤一直呆愣,沐潇湘推了推他。 洛坤的眼神有些黯淡,“我失忆了,不过王爷说我之前是乞丐,和人抢馒头时被打了头,就没什么记忆了。王爷于我有再造之恩,如果没有王爷,我现在可能还是个乞丐。不对,可能抢不过人家,被人打死了也说不定。”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沐潇湘有些替他感到心酸。 洛坤的眼神也坚定了些,“是的,都已经过去了。” 他心中誓道,只要有他在一天,那就会用性命护南禹民一天。 南禹民,是他的天。 沐潇湘看着他,不自觉露出苦笑。 那种眼神,和当初的她一模一样。 可惜啊…… 眼珠子一转,沐潇湘又道:“我在庄子上的时候,也知道一个姓洛的人哦。不过他和洛坤你不一样,他出身富贵,父亲是大官,从小就锦衣玉食的,而且家里就他一个儿子,爹疼娘爱的。” 说到这儿,洛坤明显能看到她眼中的羡慕。心中忍不住一酸,苦笑:“同姓不同命嘛。后来呢?他可是也做了官?还是被爹娘宠成了纨绔?” 他仔细想了想,南荣国没有一个姓洛的官员,所以她说的可能是其他国家的。 他期心等着后续,却不想沐潇湘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带着浓浓的可惜道:“他死了哦。” “什么?” 洛坤有些不可置信。 沐潇湘说:“是的,他死了很久了。大概是在八九年前吧,他的国家被别的人抢了,他爹爹为了护卫太子离开,被叛军给杀了,那时候他也就大概十岁吧。你说可惜不可惜,赵嬷嬷说他文章做得很好,又有幸能选为太子伴读,结果就这么死了。所以洛坤你还是很幸运的。” 说着,她拍了拍洛坤的肩膀,红檀佛珠在对方脑袋旁甩动,垂下的两颗珠子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洛坤有些不适应被人拍肩膀,想要推开,可随着红檀佛珠的声响,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太子伴读? “洛坤,你今天怎么一直在发呆?”沐潇湘眼里闪过笑意,再次推了推洛坤。 目标已经确定了。 洛坤懵懂得回神,总觉得那被拍肩的感觉有些熟悉。 “那……那位洛公子死得真是可惜啊。”他有些哑声。 沐潇湘笑,“是啊。不过他生前一定有一段很快乐充实的日子吧。赵嬷嬷还说他爹爹虽然疼爱他,却总是表现得很严格。有一次他犯了大错,他爹爹拿竹条子抽他,结果下手没了轻重,他腰上留了疤,他爹都心疼死了,他娘亲还为这事儿跟他爹生气来着。” “腰上?”洛坤眼神微闪,侧边的手不自觉动了动。 心里只道可能是错觉,他怎么会觉得是自己呢? 自己可是乞丐出身,没那么好的命。 “是啊,是在腰上。”沐潇湘回应他,不过又有些可惜地说:“赵嬷嬷也只知道是抽在腰上呢。” 洛坤看向她,目光有些严肃,“你这赵嬷嬷是哪里人?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水泠人啊。她很久之前就在我们沐府伺候了。” “那那个洛公子的事……我记得水泠城里没有姓洛的贵族。” 沐潇湘拍了拍脑袋,无奈道:“你傻呀,我说的是前朝的事呀。洛宰相当时很有名的好吗?赵嬷嬷的姐姐在洛府里当场呢。” 虽然是谎话,可当时的人都死光了,无从考证。可有些事,她是从君长戚嘴里得知的,熟悉得很。 前朝的事? 洛坤愣住了,那是南家篡位的事! 他的手心里不自觉冒出汗来,咽了咽口水,“那你知道那洛公子的名字吗?” “赵嬷嬷说过,我想想哦……好像叫什么轩什么来着,云轩?河轩?到底是什么轩呀?好像是一种鸟哎。”沐潇湘抓耳挠腮的,好不滑稽。 她自然是知道叫什么的。可她更想看看,红檀佛珠的作用。 “洛鹤轩?”洛坤忽然出声。 “对对对!洛鹤轩,是洛鹤轩!你也知道啊,不过这名字这么好听,肯定能记住。” 沐潇湘惊喜的道,眼睛雪亮雪亮的,好似因为有了个能说上话的人而高兴。 前朝的事对南家来说就是禁忌,她肯定没地方说吧。 然而洛坤却感觉脑袋里有些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却生生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住了。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一晚上洛坤总感觉自己心绪烦乱,总是会不自觉想到沐潇湘说的话。 薄命的洛公子? 他有些不可置信,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真的,洛鹤轩已经死了。 “你是本王从乞丐堆里捡来的,你的命也是本王救的,从今以后,你也便跟在本王身边吧。” 南禹民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却感觉越来越模糊。 他的脑袋里只剩下那个早逝的短命鬼洛鹤轩的事,一遍遍的,自动生成了图画,甚至有了声音。 仿佛真有那么一对父母,多么疼爱他。父亲因为失手伤了他而悲伤自责,母亲因此而恼怒父亲。 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梦醒 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持续多久,洛坤很快回归现实。 他太容易憧憬美好,甚至将自己也带入进去。这是他的弱点,没人知道。 回头再看沐潇湘,仍在感叹俊年早逝,世间少了个好儿郎。 洛坤垂眸不语,不再出声附和沐潇湘。只要多说一句,他的幻想便会越来越重,还不如直接不去接触的好。他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如此便罢。 沐潇湘见他不再附和,也就不出声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洛坤肯定意识到什么。无论他是不是那个洛鹤轩,只要她让他是,他就是。 …… 夜半,月疏。 南禹安根本无法入睡,只要闭上眼脑袋里就会自动出现鲜于不颜的占卜和白日里沐中成射杀老虎的场景。 仿佛就他自己变成了那个老虎,任人宰割。死后呢?谁人不得知,也没人会去关心。 “陛下还不睡吗?” 意识到他起身的动作,旁边的王后也顺势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媚眼迷蒙,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掩在唇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动作媚态天成,无论几时都让南禹安着迷不已。 “孤吵到你了?”南禹安搂住她,指尖缠绕着她的细发,丝丝痒意抚平了他心底的燥意。他的眼神不由柔和下来,轻声道:“今日可同那些贵女嘴里套出些什么?” 说到这个,王后便有些怨气,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只会高歌奉颂家里出了那些绵薄之力,一点儿用都帮不上,反而吃了好些瓜果茶水,心疼死了。” 说着,粉拳绵软软的落在南禹安胸膛上。 南禹安低笑一声,一边安抚她,一边调笑:“原来孤的王后就是这般小气之人啊?不就是瓜果茶水吗?回宫后孤再多赏你些,将你的凤栖宫都堆满!” 语气之中还隐隐带有一丝自豪。 “……臣妾哪里吃得了那么多?都堆满了臣妾住哪儿?”王后挑眼笑道。她起身,从南禹安的怀抱里抽离,留下温香满怀。 南禹安有些失望,固执又有些不服气地道:“后宫宫殿那么多,总是有你的房间的。” “……”王后就笑笑。离南禹安远了些,顺手掀开窗子,凉风灌进,吹散后边人心头的荡漾。她慵懒地靠在床柱上,“陛下,那沐潇湘可抓到了?” 说到这个,南禹安的脸色便冷了几分,顾及到王后还在场,也只能生忍着怒,冷笑一声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哪里还敢出来?现在恐怕躲在哪个山洞里偷偷的哭呢。” “陛下不心疼吗?”王后媚眼微眯,仔细看着南禹安的反应,对方愣了一下。她轻笑,半晌又缓缓垂下眼帘,“她才刚被接回城,沐将军便接二连三地出了事,眼下恐是难受得紧。再说,不知者无罪……不对,沐中成做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她身为沐家人,这便是她的命。” 王后话锋一转,又说出一番得体的话来。她看了眼南禹安,“臣妾这样说对吗?” 南禹安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刮了下对方的俏鼻,“柔儿越来越有王后的样子了。不过这沐潇湘命中带厄,哪儿能轻易带进后宫?” “陛下说得是。”王后笑容得体。 这么多年,她的确学会了怎么做一个王后,怎么做后宫之主。 面前这男人如今算是真正的信任于她,可谁又知道她刚进宫那几年所受的苦?懦弱胆小,又生性多疑,偏爱猜忌,从君长戚那里受气之后最容易对身边的人发火,那时候除开他身边侍候多年的老太监,她便是最难受的那一个人。 而如今,他又像是要弥补一般,生硬地对她好。 却只让她想笑。 “陛下,秋姑姑的侄子说下午寿王安排了外禁军守卫呢。” 南禹安身子一僵,一下一下抚着王后后背的手一顿。 王后似又无所察觉,又往南禹安身上靠了几分,面上带着些疑惑,让她又多几分俏皮灵动。“外禁军不是守卫外围的吗?不过寿王他自小亲近陛下,恐怕是在为陛下担心吧。” “柔儿是说,寿王用了外禁军?”南禹安问。 王后不明所以,便点了点头。 南禹安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后低头,便看到对方手上突起的青筋,连带着人也有些微颤。 “柔儿,孤有事去找寿王,你先歇息。”南禹安刮了下她的脸蛋,随后起身穿衣。 王后疑惑道:“都这么晚了,寿王他肯定歇下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去吗?”她捏住南禹安的袖子摇了摇,眼里带了点幽怨。 南禹安只感觉身体炽热,可那股难受的感觉却还是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安抚道:“乖,孤很快回来。实在害怕得话,让秋姑姑来陪你睡。” “陛下……” “乖。” 他没再理会她,穿好衣裳便掀帐篷离开了。 南禹安一走,王后便收起面上委屈,面无表情地躺回床上。被子上还留有淡淡药草苦香,她不做他想,将被子卷到腰部,方才舒适些。 没一会儿,秋姑姑便来了。她眉眼恭顺,“娘娘,奴婢来陪你歇息。” 见王后没有答话,她便解开盘扣,褪去外衫,解下珠钗物什,钻到了王后被子里。 说实话,她心里对王后羡慕得紧。王后怕黑,南禹安便为王后燃一整夜的蜡烛,就那样陪着王后一整夜。若他不得空,便吩咐贴身伺候的她进来陪着睡觉。 怕她贱奴之身污了王后眼睛,南禹安便脱去她的贱籍,封她官赏,专门伺候王后。 这世上,还有南禹安这么好的男人啊。 王后侧躺着,露出半臂滑嫩,看的人心跳发紧。秋姑姑看了一眼,还是得感叹王后的绝美容颜。 当然还有南禹安的宠爱在其中,她得到了这世上女子最羡慕的一切。 似乎是感受到秋姑姑的目光,王后忽然睁开眼睛,琉璃般的眸子自带一种奇异的力量,似冷似笑,似嘲似怒。 “王……王后娘娘睡不着么?”秋姑姑被看得有些发悚。 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总让她头皮发麻。 王后嘴角微翘,语带兴味地道:“陛下的人事是你教的,对吗?” 秋姑姑总算明白王后对自己若即若离是为了什么,哪个女人能忍受丈夫的第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呢? “王……王后娘娘,那是太后娘娘吩咐的,奴婢也只是按命令办事。”说罢,她嘴唇还是忍不住哆嗦起来。 王后虽然没实权,可君长戚可是给了她处死人的权利的。 而王后,却没有表现出她意料的愤怒和难过,眼里没见到任何恼火的迹象。这明明是她最想看到的,可是后背却忽的出了一层冷汗。 “本宫有些睡不着,把当时的情形说说吧。”王后看着无聊不已,手指缠绕把玩着枕边挂着的香囊的穗子。“他都是怎么做的?” 秋姑姑大惊,面色惨白,她要起身,却被王后眼疾手快地按住,对方的手冰凉冰凉的,惹得她一阵轻颤,如他初次碰触她肌肤那一般。 可如今,秋姑姑更多的是恐惧。 “王后娘娘,奴婢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请…请杖娘相信奴婢!”秋姑姑祈求道。 绝望,恐惧,无助。 如潮水涌没,将她扼得窒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王后半支起身,秀眉微蹙,不悦地说:“怎么?本宫的命令便做不得命令了?” “不…不……奴婢没有那个意思……求求王后娘娘,放过奴婢吧!”秋姑姑也赶忙起身,朝着王后不停磕头。 伺候王后这么久,她总以为事情是不会被发现的,还暗自心存侥幸。可是这一刻,她感觉害怕极了。 王后的语气少了几分笑意,带着点冷,“放过?本宫不曾打你骂你,对你用刑,秋姑姑可要将话说明白了。” 随后话锋一转,宽大的锈蝶大袖便甩开几分,“本宫只是想听听陛下年轻时的趣事,有何不可?还是你自仗着是陛下的教事姑姑,便不听本宫的命令了?” “不,不!奴婢不敢!”秋姑姑连忙否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王后要听这个,却也只得将当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她的羞涩与痛苦,茫然与无助,窃喜与失落,当后来一次次结合之后的巨大羞耻感。秋姑姑觉得自己就是个任人笑话供赏的物品,半点尊严也无。甚至可耻的想,自己有没有像某个教事姑姑那样的命,让南禹安听自己的话。 她望着王后似笑非笑的眼,明明心里羞耻又懊恼,嘴上却没有停歇的一股脑说出,不知觉有了种莫名的快感。 太奇怪了。可是她停不下来! 她脑袋嗡嗡的响,可嘴上却一直在说,越发的亢奋。 她暗地里被南禹安多次宠幸,直到黄柔王后入宫。一下子她就被打回原形,变回那只可耻的鸭子。 在后宫里,她就是个笑柄。 所幸的是,她还有用。还没有到出宫的年龄,所以被黯安排到了王后的身边。 那一刻,她感觉世界真奇妙。 第一百七十四章 坦白与威胁 “南禹民!你给孤起来!” 带着有些微重地喘息声,南禹安毫无阻拦进了南禹民的帐篷。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身子未愈的缘故,他总觉得自己头脑有些昏胀。 听到声音的南禹民迅速清醒起来,下一秒就被人提着领子被迫坐起身。就见南禹安气红得猩红得眼,恨不得杀了他一般瞪着他。 可惜突如其来的怒气消耗了南禹安的精神气,如今他已经大喘着气,连拉南禹民起来的力气都只能使出几分。 “陛下,大半夜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南禹民不明,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而后他才想起,洛坤已经被他安排去送沐潇湘咳。君长戚可不是善类,眼睛尖得很,白日里他没缓过神来,夜晚肯定要来搜一遭的。 南禹安冷笑着看着他,“你以为孤是傻子,是吗?” 可只要一动怒,胸腔里那股翻涌的热辣感觉便顷刻席卷了他,他的眼前更加晕眩了。 “王兄!” “滚开!” 南禹民想要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南禹安,却被对方一手挥开。 他知道如今南禹安正在动怒,便也不敢再去刺激他,静静地看着南禹安顺气,随后慢慢平静下来。 “沐潇湘被送去哪里了?”南禹安缓过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南禹民。 对方是极易出汗的体质,所以经常不好好穿衣服,如今衣裳半开,露出健康古铜色的肌肤,结实强壮的肌肉,身上还有属于男儿征战时留下的疤。 这一切都是他羡慕的,他最想拥有的。可惜他不能。 他永远只能使苍白而病态的,走两步就要喘个半天,晒个太阳就会晕倒。 他恨自己,为何要承受这一切? 南禹民猜到他肯定是要知道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为免再刺激到南禹安,暂且先安抚道:“臣弟将她送回王府了。” 要藏起来吗? 南禹安面色一凛,“为什么?莫非你真的喜欢她,要……要她们姐妹侍候你一个丈夫不成?南家的脸面,不容你这么践踏!” 可是为什么,他有些高兴? “不!王兄,臣弟所爱不是沐潇湘,也不是沐雨韵,不是沐家的任何一个人!臣弟喜欢的那个人……那个人是不能被知道的存在。”南禹民懊悔的低下头。 为今之计,只能将这事托出。 他不想再让沐潇湘的事刺激到南禹安,生怕对方一下子只撑不住,再次倒下。 这样的话,他多年的守护又还有什么意义? 南禹安显然不是十分相信,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就不怎么相信南禹民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不能说出你喜欢的人是谁?是……王后?”他眼中闪过几分危险气息。 “不!”南禹民否认道,“她不是南荣女子,是隐族的人。” 说这话需要很大的勇气,可他终于说出来了,如今正式松了口气,感觉心头的担子轻了轻。 “哦?”南禹安来了些许兴趣,对方的表情根本不像是作假,眼里不自觉带了些蛊惑,“是占星阁的人?” “不,不是。” 南禹民捏紧了床被,面上露出少有的苦痛与懊悔,“是隐族部落的人,是隐族圣女。” 闻言,南禹安放松了些许,缓和怒气过后终于露出笑意,“若能结亲,是好事。” 南禹民苦笑,“陛下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怎么了?那女子不愿意?” “不是,是因为她这一生只能侍候他们的守护神……而且……” 南禹安无所谓地道:“和尚都可以还俗不是吗?用她一个人换整个部落的平安,孤相信那群家伙肯定很愿意。对了,你话还没说完呢。而且什么?” 他迫切的想知道,让南禹民求而不得的女子,到底还有怎么的苦衷。 南禹民忽然跳下床,朝着南禹安磕下头,“臣……罪该万死。” 气氛有些不对,南禹安面色稍敛,“怎么回事?” “臣……臣已经擅自娶了那女子做王妃。”南禹民紧张地说,手上青筋突暴。 原来如此。 嘴上说着侍奉守护神,可世间哪儿有女子能耐得住那种孤寂?特别是像那种一生未见过多少男子的女子,此生必然见一个贴一个。 南禹民对那女子来说,无异于脱离苦海的浮木。 “孤不怪你,从今以后你也不用在藏着掖着了,改日带进宫给孤瞧瞧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你如此失控,不顾对方身份。”南禹安放松下来,身子不自主向后靠下去。 但这事和沐潇湘的事两码事,南禹民说不清的。 南禹民却还没有起身,他凝着南禹安绣着黑色蛟龙的靴子,眼一闭心一横,脱口道:“她…其实已经死了,臣弟娶的是一具尸体!” 南禹安拿东西的手一抖,整个杯子落到地上,随即四分五裂,茶水溅湿了南禹民的膝盖,整个裤管冰凉湿黏。 他闭上眼,心中那个大鼓敲得震天响,似乎下一刻就会敲破那一层薄薄的壁室。 此生最荒唐之事,莫过于娶一具尸体了吧? 南禹安脸色说不出的严肃冷峻,“你说……你娶了一具尸体?” “……是。”南禹民咬紧唇瓣。 南禹安心里百转千回,震惊大过于那股怒气。 也仅仅只是震惊而已,他根本生不起多少气来。如今这般,他倒是觉得少了许多负担。手上忽然有了把柄。 相信君长戚也很乐意一下子除掉两个对手。 那就真的是他一家独大了。 可是南禹安却不想如此,他有自己的思量。他敛去唇畔微不可察地笑意,道:“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你就完了。” “臣弟知道。” 南禹民惊讶于南禹安没有生气,心里却是高兴起来。 只要再拿到沐潇湘的红檀佛珠,那他的日子便完美了。到时候,只要拥有鲜于濉,他便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鲜于濉的身份,可以让她重现于阳光之下,不用再日日靠着月光保养,不用再担心严风会刮擦到她娇嫩的肌肤。 “那时候,君长戚也会趁机夺取你手上的兵权。加上御史台那群老家伙的一个赛一个的上书,那你就会彻底沦为傀儡。我们南家……就完了。你想想悦白,她都还没成亲,若没有你守着……”说到那唯一的妹妹,他的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起来。 唯有女子,才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南禹民也想过这一点,坦白说:“臣弟已经想过…带着王兄逃离王宫……” “荒唐。” 话未说完,南禹安便冷笑着打断他。 月光从窗口照了进来,给南禹安冰蓝色的绸子披风镀了层冷光,使他看起来更加神圣高贵。 他摩擦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失色的男人,说:“你想得太简单了。况且这南荣是孤的国土!是孤的王国!你让孤像一个丧家之犬一样逃走吗?不,就算死,孤也要死在一定位置上!” 南禹安狠狠地捏紧拳头,却无力得很。 “可是陛下……咱们现在连狗都……” “胡说八道什么?” 南禹安一脚将南禹民踢翻在地,眼里透着嫌弃。语气莫测地说:“父王便是这么教你将相之道的?别说出来笑掉大牙好吗?如果你还想做南家的孩子,就给孤拿出点有用的来。” “臣弟知道了。”对于南禹安的固执,南禹安便只能妥协。 他这一生,注定要绕着南禹安转的。 南禹安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他道:“孤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夜色如水,徐徐秋风不时撩拨着人的神经。月下,不知暗藏多少杀机。 当夜,南禹安和南禹民来到临县的牢房。 经过一夜颠簸,沐潇湘没怎么睡好,眼底下结了层淡淡的青黑。 马车因为行驶过快而出现问题,车轮在水泠城门口裂成了两半,几人只得走路进城。沐潇湘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旁人根本看不出男女来,更别说认出她。 由于消耗过大,沐潇湘的肚子叫了半路。 洛坤只得在福运酒楼停下,带着沐潇湘去用早膳。 说实话,他还有另一个担心。便是待会儿沐雨韵真和沐潇湘打起来,沐潇湘会因为饿肚子而落下阵。 若是沐潇湘知道洛坤是因为一定才带她来吃东西,肯定会收回心里那快爆棚的感激之情。 “还有位置吗?”洛坤扫了一眼厅堂,服饰各异的人。 不仅仅只有本国的人,还有其他三国的其他部落的人。 突然的外邦涌入让他提高了警惕,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圈,便被店小二带领着上了二楼。 沐潇湘头一个注意到的便是坐在角落里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子,紫蓝色绣金纹的衣裳,耳洞一边通了好几个。 她的呼吸不由跟着紧张了起来,脚下莫名生了想朝那个人走去的欲望。 他也来了吗? 他们就要这样见面了,是吗? 她是该先杀了他,还是该先和他打个招呼? 似乎是感受到沐潇湘的目光,那人慢慢转过身。这动作很慢,沐潇湘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随后,又重重落回地上。 他不是那个人。 似乎放了心,她重又低下头。 “沐小姐,请跟属下来。”洛坤在她前头说,领着她上了二楼。 同时,身侧下楼的人愣了一下,看向沐潇湘。 眼下出现一截月白色袍子,淡淡药草的味道在鼻尖散开。二人没有对视,便各自走了各自的路。 一个往上,一个往下。 跟在罗君斐身后的蓝色帷帽少年也看到了沐潇湘,眼里闪过兴味,轻笑一声。 熟悉。 熟悉极了。 沐潇湘心里这样想,可却想不起来是谁。 酒楼外。 罗君斐淡漠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将一张纸条递给少年,赫然是上次少年给罗君浮的那一张。 “呵呵,是偷来的?”少年没有接,笑声如孩童,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冷。 罗君斐收紧手指,将纸张捏碎,丢到少年身上。“收起你的把戏,我们罗家不会为你做事。” “你确定?罗君浮可是有在犹豫哦,可惜他不及你聪明,我还是更属意你。若是你不答应……” 那还是有罗君浮那个傻蛋可以用。 “你要是敢,我就是倾尽毕生,也会杀了你。” 少年不以为然,“你可能要失望了,世上可没人能杀了我哦。” “是吗?”罗君斐忽而露出几分笑意,眼里闪着几分冷锐,“宫花阁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相大白 “陛下驾到!” 内侍拔尖的声音此刻显得极为刺耳,沐中成不予理会,自顾自静坐着。 如今算是正式撕破脸了吧?不过这撕破脸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是南禹安最有底气的一次。 君长戚,他做了什么? .他选择和南禹民以及南禹安站在一条线上,是准备吞并他了吗? 还是说,又是像往常一样,关他几天又要将他放出去? 南禹安一进牢房,整个牢狱的人都在骂他,眼里算是那种愤恨与厌恶,甚至蕴满失望。 他脚下一停,有些不敢进去。 一路过来,所见所闻令他惊悚震撼。他只知道在君长戚的统治下,百官无作为,欺善罢恶。可是他不知道,就整整一个小小县城,就已经有这么多官欺良民之事。 “快滚下王位吧!你这位置给谁都好,你这个狗废物!庸才!王位传给你就是个错误!” “快滚!快滚!把我们的南荣还给我们!若不是你们抢了人家的江山。人家也不会这么报复咱们!” “是啊!君家君王统治时候哪里有现在这么混乱?你们怎么治的国家?君长戚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你的懦弱!废物!” “哎。南荣要完了!”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没有偷鸡蛋,什么都没有偷!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放我回西凉!” “你就是个废物王!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抓我?就因为我没有钱吗?我怎么没有钱?我上缴的钱不都穿在你身上了?快放我出去!” …… 南禹安愣愣地听着他们的谩骂,心里无端升起了一阵恐惧。 父王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再这么放任下去,他迟早得被这些贱民推翻。他不想,就这么任人戳着脊梁骨骂。明明都是君长戚的错误?为什么要他来承担?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不过是自然之理,错的是君家,没有收好他们的江山! 见南禹安一脸震惊,南禹民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可还是忍不住心酸。南禹安被保护得太好,做的是傀儡,听的是奉承,享受最为奢华,是天下人最羡慕的人。 可他不曾见过王城之外的情景,甚至连王城的大牢都未曾踏进过。不是不能,而是他根本没有想过。 “陛下,沐中成的牢房在最里面。”南禹民提醒道。 南禹安这才回神,稍敛了些气神,“孤知道了。” 他昂着头走过,状似对耳边的谩骂充耳不闻,实则内心煎熬得很。 他不想再听了! 他想逃! 可是他不能,他想证明自己。 不是什么废物君王,傀儡弱狗,他可以做得和君家一样好! 沐中成虽然被关了起来,可是待遇却是极好。没有杂乱的茅草堆弃,也没有什么嘈杂喧闹的狱友,也没有令人作呕的味道。 仿佛他不是来坐牢的,反而是来休息度假的。 南禹安冷眼看着。不由冷哼一声。 他还没开口,那沐云翔就开始骂骂咧咧的了。 “你个昏君,冤枉好人!我爹什么也没做,凭什么抓他?凭什么抓我们?” 南禹民冷眼看向他,“大胆。竟敢辱骂君王,目无君主,既然沐将军常年在外疏于管教……” 沐云翔被吓得噤声,躲到了沐流光身后。可惜沐流光此刻也保护不了他,因为沐中成已经算是失败的一方了。 三势鼎力被打破,沐中成是最没有胜算的一方。 “看在同窗共事的份上,那本王就替沐将军管教管教吧。”南禹民没有理会沐流光祈求的声色,抬手便下令让人动手。 手下的人应是,快速打开牢门将沐云翔拖了出来,随后便是一下一下的掌嘴。军中人可不懂什么下手轻重,没两下沐云翔便被打了一嘴的血。 南禹安满意地看了一眼,转而看向沐中成,“沐中成,你可服气?” “父亲,翔儿他……” “臣不敢不服。”沐中成愤怒地看着那些人掌掴他的儿子,咬牙切齿地道。 “呵,不敢不服?”南禹安意味不的轻念几句,并不怒,眼底带上淡淡笑意,“高祖念你是草莽出身,让你不用多拘礼数,却不想给你纵成这般了。这么多年,当真半点礼数也学不会?” “……臣草莽出身,学不来这些烦人的礼数。” 沐中成仍然看着沐云翔那边,那些人已经停手了,可沐云翔仍被打得很惨,牙齿打落了好几颗。 往日健康活泼的小儿已经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牙齿也被打落了好几颗,嘴两边也高高肿了起来。 闻言,南禹安语气微冷,“那孤是不是可以将这个成为……以功慑主?” 沐中成抬眼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南禹安向来喜欢虚张声势,也不知这回有多大的底气。可是经过君长戚那一糟,他的意识认知又模糊了几分。 君长戚,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沐潇湘已经被孤送回了水泠城,你说孤对她好不好?”南禹安见沐中成不说话,又道。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幸灾乐祸。 沐中成眼睛微眯,“陛下要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替她改名换姓,保下她。”南禹安顺得漫不经心,“孤这傻弟弟喜欢她喜欢得紧,但此时又出了这等祸事,孤也只能出此下策。” 他不能忘记沐潇湘带给的屈辱,可却也不能忘记沐潇湘能带给他的好处。 单凭一颗红檀佛珠,便能让他百毒不侵,两颗便可治愈他身上的顽疾,心动不已。 可是沐潇湘的身份,也让他忌惮。南禹民分析得不错,沐潇湘能得到红檀佛珠绝非偶然,肯定和左苓有什么关系。 为了不让沐潇湘轻举妄动,他只能做出选择。 沐流光闻言,满心的不甘。 为什么?就因为沐潇湘顶着惠安公主的女儿的身份吗? 不啊,她才是啊! 她要活下去!才不要死在这么阴暗的牢房里。 “那臣便替小女,多谢陛下厚爱了。”沐中成有些疑惑,可却抵死了那股气。 在不明白南禹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陛下,在死之前,臣女有一件事要说!” 沐流光拔声开口,跪在南禹安面前。 她想赌一把。 “流光?”沐中成以为沐流光是要苟且求生,面上难看得很。 沐流光未看他,回道:“爹爹,这件事还事关女儿和潇湘的身份,还有惠安公主。” 听到惠安公主,南禹安兄弟两果然对视一眼,犹豫了几分。 前几年便知惠安公主被沐中成误会,抑郁而终,他们便更加讨厌沐中成这个人。惠安公主是他们唯一的姑姑,如今已被追封为慧佳镇国长公主。 沉吟片刻,南禹安道:“你说。” “其实……臣女才是慧安公主的女儿,当初姨娘柳氏与姨娘赵氏积怨,便偷偷换了尚在襁褓的臣女和潇湘,这件事……是惠安公主亲自告诉臣女的。”沐流光坚定地说。 南禹安冷笑,一掌拍在沐流光面前的栏杆上:“一派胡言,惠安公主已经死了,你要苟且偷生也要有个度!你还要你那层皮吗?” 沐流光直视他,道:“臣女所说句句属实。惠安公主并没有死,她被柳氏关在了沐府地牢,臣女去偷偷见过!若陛下不信,大可去问!” “你说的……是真的?”南禹民有些激动地道。 沐流光点点头,只要找到地牢,找到惠安公主,便能证明她的身份了。 “流光,这件事你怎么一直没对爹说?”沐中成错愕不已,他一直以为惠安公主已经死了。 因为惠安公主的事,王室一直对他忌惮得很。如今惠安公主还活着,那他补救的机会还有! 沐流光泪满眼眶,“说了爹爹也不信啊,柳氏掌管了地牢,女儿进出她牢牢把控着,女儿怕伤极惠安公主,便一直忍着。” 柳氏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有掌家大权,却有地牢的钥匙和钥令。能得到沐中成的信任至此,绝不简单。 沐中成一想,也是。 柳氏身份特殊,地牢钥匙给她也是为了让那个人放心。 毕竟地牢里,可不仅仅只是一群蝼蚁这么简单。 南禹安伙同南禹民低声交谈片刻,不知敲定了什么主意,眉眼带上了笑。 “沐中成,做个交易如何?” “陛下什么意思?” “用一个东西和惠安公主,换你们全府的命。” 他说的是全府,自然也包括了沐老夫人。 沐中成心惊,他还以为此时波及不到已封诰命的沐老夫人。沐老夫人于鲜于不颜有恩,到时候…… 可是如今,南禹安却决定拿他们开刀…… “……容臣考虑……” “时不待人。”他笑,有些迫切地喜悦,“孤认为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毕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沐中成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有些呆愣愣的看着地面,不可置信。 这是他第一天认识南禹安吗? 不是。 可是既然南禹安这般好心给了他机会,那他就不会放过。如果他猜得不错,两位公子应该已经出兵了。 沐中成自以为自己就是那位三国中枢信息交流点,意义极大。 其实不然。 第一百七十六章 孩子与顾及 在酒楼用完膳,天色也差不多了。 再下楼时,那些异国的人也离开得差不多了。洛坤更加笃定,此次这些人进南荣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可是为什么边境那边都没有什么消息? 看到那边已经出事了? 正想间,他便带着有些昏昏欲睡的沐潇湘回了寿王府。一夜颠簸,沐潇湘连眼睛都不曾闭上,如今已然累得慌。 以前她是感觉不到劳累的,连熬几天都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她却感觉自己越发娇弱,如那些温室娇花一般经不起折腾。 这是惰怠了? 她本期望这沐雨韵能不在意她,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事与愿违。 来到南禹民为她安排的揽月阁,已经做好准备休息的沐潇湘被眼前景象给震醒了。 偌大的揽月阁被人挤得几乎透不出气来,而某个挺着小肚子的妇人正坐在正中,优雅地喝着茶。 沐潇湘翻了个白眼,她是白对沐雨韵有什么期待了。 洛坤还没反应过来,有着双身子的沐雨韵一下子窜到沐潇湘面前,一下子把斗篷帽子给掀开了。 沐潇湘垂下眼,行礼:“侧妃娘娘安。” “洛坤,你是什么意思?” 沐雨韵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领着的府中家丁也迅速围在揽月阁门前,目露凶光,摆明着不想让洛坤和沐潇湘进去。 之前南禹民还写了信来,她还以为是沐中成出了事所以是写信安慰她来着,谁能想是让她将揽月阁打扫出来。 南禹民之前不近,如今突然让她将揽月阁打扫出来她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心里紧张得很。 谁能想到会是她?沐潇湘! 千算万算,她总是算漏了这个女人! 洛坤面无表情,公式化地道:“这是王爷吩咐的,如果侧妃娘娘真有异议,可以去问王爷。现在,还请侧妃娘娘让开,揽月阁是王爷给沐二小姐住的,侧妃娘娘还要抗命不成?” 面对洛坤的质问,沐雨韵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不过消散得很快,怀孕给她增添了些许圆润,让她看起来更憨巧珠润,可眉目间却多了两分刻薄,她一挑眉梢,笑道:“本妃自然知道这是王爷的命令,可是王爷却没有说是本妃的姐姐啊。姐姐可不是王爷的侍妾通房,怎么能住揽月阁呢?” 她紧紧攥住手中锦帕,气得身子都颤了。可是肚子那儿却传来微微痛感,她大惊,一想到自己如今身子贵重便怎么也不敢再重气。 沐潇湘,她果然对南禹民有不测之心。 如今沐中成出了事,南禹民居然敢冒着欺君的危险将她偷偷送到寿王府躲藏。 他居然会为一个人做到这个程度? 她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南禹民是那种对所有人都冷淡的人,就连对她,他也是冷淡得不像话。 若不是靠鲜于楹的秘药让南禹民会有意乱的机会,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他其他的表情。 她居然要靠这么羞耻又恶心的手段,才能博到他的几许目光。她都要为自己作呕了。 可是偏偏是她最看不起的沐潇湘,就这么轻易的获得南禹民的青睐,次次不给她脸面。 她恨得很! 从前她还有沐家女的身份,可是现在她的后台轰然倒塌,她什么都没有了。后辈子只能指望肚子里这个孩子,是荣是损,皆指着肚子里这个孩子。 所以,她不能让孩子出事。 洛坤仍旧面无表情,不因为沐雨韵的身份便给她几分多余颜色,冷漠地道:“这是王的吩咐,王爷乃王府的主人,给沐二小姐住哪里,那就是哪里。” “洛坤?本妃可是王爷的侧妃,王爷身边的唯一的女人,肚子里还有王爷的孩子,你这般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把本妃放在眼里。信不信本妃到王爷那儿说一说,立马让你丢了这份儿差事。”沐雨韵说着,挺了挺肚子,好显示对方的存在。 她相信没有人敢动南禹民唯一的孩子和女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无论怎样,这总是关乎南禹民的脸面。 后头冷眼纵观全场的沐潇湘有些好笑,如果南禹民当真愿意给她这一两分体面,也不会让自己住进揽月阁。 有些体面,也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给的。 她庆幸当年自己没嫁给南禹民,不然被气死的可能是自己。守着这么一个男人过日子,还不如攻打他的国家有意思。 当然,她也只能是想想。打战苦的是人民,伤的是大把的财力。她倒是愿意用更卑鄙一下的放大,例如跟着君长戚和苏祁佑。 想到这里,许是一晚上没睡好的缘故,现在她困得很,神情怏怏地,沐雨韵以为打击到了她,面上不由多了几分得意。 是了,她也算是上了玉牒的。沐潇湘就算要进府,也得考她的脸色。“敢问,王爷给本妃的姐姐……是什么身份?” 洛坤冷眼,显然不知沐雨韵会这般难纠缠。平常沐雨韵虽然有些娇纵,可能是南禹民身边没什么可生气的女人,所以也没掀起什么大浪花来。 可是如今他才意识到,如果南禹民真的如其他男人一般,将美婢艳妾迎进府,那沐雨韵岂不是要翻天? “属下只是遵从王爷的吩咐而已,这事王爷回来自会定夺。如果侧妃娘娘真的这般急切想要知道答案,可亲自去猎场问一问王爷。”洛坤根本不给沐雨韵留什么情面,抬抬手,吩咐后头的外禁军给沐潇湘开一条道,又对沐雨韵后头那些人说:“你们要搞清楚,到底谁才是寿王府的主人。你们如果不知道是在为谁做事,大可去府门口瞧瞧牌匾。不识字的可以问问识字的。” 他不怒自威,跟在南禹民身边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小小少年没有那般青春活泼,反倒有几分死气沉沉。 那些人家丁听了他的话,明白的自然让开了,还有些看不清地还愣愣地站着。 是走,还是不走? “洛坤,你!你……你给本妃等着。”沐雨韵指着洛坤,面目狰狞几分。 这个小小的小喽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这般不给她面子,日后她还怎么在众人面前立足? 说话间她上前一步,洛坤如今还是替南禹民顾及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便象征性的后退一步。 看到他这动作,沐雨韵得意几分。 她狠狠瞪了洛坤一眼,等着。等她的孩子生下来,看她不把洛坤给抽筋扒皮? 语罢,她便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洛坤不为所动,看了眼某些拎不清的家丁,命人唤来管家。 沐雨韵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管家阻止,莫不是嫌自己太老了? 管家战战兢兢地迎上来,“洛少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怎么一点通知也没等到? 洛坤睨了他一眼,眉锋一挑,“这件事应该经过你的手才是,怎么你不知道?” 不然给他这个管家是干什么?带薪休假吗? 闻言,管家登时冷汗直流,苦道:“洛少将是有所不知,侧妃娘娘将小的所有权利都要了去了,小的如今只能和账房那边混一混,抢些活计。” 毕竟沐雨韵是王府里唯一的女人,身份自然高贵。所有人都说沐雨韵是不同的,他也不敢得罪。 洛坤低眉思索片刻,看了旁边的沐潇湘一眼,随后又道:“王爷没吩咐的事,你就不要做。这府里,也只有王爷一个人的命令做得数。” 管家登时明白其中的意思,可仍有顾忌,“可是侧妃娘娘肚子里……” 意思不言而喻。 若不是顾忌那块肉,他也不会这般忍让。 洛坤再次看了沐潇湘一眼,对方坐到石桌那儿,昏昏欲睡好不显眼。 看来是累坏了。 “王爷说,不用顾及。”他咬着牙低声道,怕给沐潇湘听到,他是努力凑近管家的耳朵说的。 沐潇湘什么都不行,唯有耳力和演技能请一战。 她半托着一把,别人以为她是在睡觉,其实她是在偷听。 且听得一字不差。 她心里啧啧两声,该怎么形容南禹民这个人呢? 魔障了? 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顾? 不及她多想,洛坤便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瞧着她憔的面庞,声音不由柔和两分,“沐小姐,揽月阁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你先进去歇息吧。属下这几天会一直守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多谢,洛坤你也一夜没睡,记得休息。”沐潇湘微微福身,随后便打着呵欠进了揽月阁。 听她这么说,洛坤也感觉到些许困意袭来。他揉揉额头,果然疲劳是会传染的。 管家上前,看了眼那些被拦下的家丁,问:“现在该怎么办?” “寿王府可不是女人的天下,能任其左右。”他扫了一眼那群家丁,外禁军已经将他们分成两拨人,前头的少部分是那些拎不清的。 管家明了,道:“小的明白了,府里是该添些新的人进来了。” 洛坤不置可否,“好好教导规矩。揽月阁这边,派几个机灵的人守着,这是王爷亲自吩咐的。” “小的明白。” 二人又在耳语几句,其他人已经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了。随后洛坤去看了一下洞府那边鲜于濉的情况之后,便去小歇片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梦境与现实 由于没了红烛在身边伺候,身边被安排了新人,又带着监视的目的,沐潇湘感觉不是很安稳。 不过幸运的是,这些伺候的人没一个会功夫的。只是普通的丫鬟,看起来好应付多了。 傍晚时沐雨韵还找人来请她过去吃饭,不过却被守在揽月阁门口的外禁军给挡回去了。外禁军气势凶,又是寿王南禹民的心腹部队,沐雨韵没敢触这个不快,好说歹说不成之后就灰溜溜的走了。 在外人看来南禹民将沐潇湘保护得很好,连饭菜都是特地用他的小厨房的做的,是沐雨韵都没有的待遇。外头还有外禁军看守,洛坤坐镇,内里还有原本伺候他的老人,足以让人看清他对沐潇湘的重视。可是沐潇湘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南禹民掌握在手中。 这是一个囚笼。 南禹民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还是说自己演技太拙劣了?他肯定发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安排洛坤亲自来守着。洛坤是他的心腹,平常不会轻易离开他的身边。 她自认自己认真演好了自己的乖乖贵女角色,没出什么纰漏。那问题肯定还是在自己身上。 肯定有什么,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东西。 她把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那串红檀佛珠身上,皇奶奶赐这东西的行为虽然低调,但是不代表没有人知道。左韫便知道,改天之后就所有人都知道了。 可是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红檀佛珠,如果没见过记载它肯定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串红珠子而已。 “我怎么忘了,南禹民还有一个需要复活的妻子。”沐潇湘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 白天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她没有丝毫睡意,又不能出去转转,只能躺在床上发呆。 无法,她只得数绵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睡不着,说实话还有点饿了。 “开门开门。”她正想着明天如何委婉地和洛坤说自己想吃羊肉火锅,门外就响起少女嚣张至极的敲门声。 声音超大,没有把那些监视的人放在眼里。 沐潇湘一边感叹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力不把禁军放在眼里,一边起身开了门。 少女湖蓝色的身影随着冷风惯进,身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师侄,你好。我是你的师叔,你可以叫我阿楹。”少女抬着头,眼睛大大的,里头闪烁的悦动的星子,异常明亮。 沐潇湘看着眼前的少女,惊讶大过于所有。 她的师叔…… 好矮。 虽然对方矮小的身子里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同龄的灵魂,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对对方带些宠溺。 “师叔。”她像哄孩子一般叫道。 君长戚有告诉过她,这个师叔就是个顽童,让她多惯着。 嗯……起初她还不平,平时都是师叔惯着师侄,怎么到她这里又颠倒过来了?不过现在她平衡了。 以她师侄这点身量,说是她女儿大概也有人信吧。 鲜于楹看见对方眼里的些许宠溺,多有无奈。她现在跳起来踢对方膝盖还来得及吗? 鲜于楹叉着腰,娇声娇气地说:“走,师叔带你到寿王府转一转。” “外边有人。”沐潇湘这才想起这点,她出门巡看了一下,发现那些守着的人都还站着,清醒着。 她惊诧地看向鲜于楹,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占星阁的能力已经开始赶上师傅了吗? 鲜于楹不以为然,面上挂着些许莫测笑意,“他们以为他们还在尽职,其实早已身心飞外,而你却以为你已经见到了我,你觉得你真的见到了吗?” 微风将她两边垂着的铃铛吹出些许响动,少女憨丽可爱,笑容纯真。 可是真的是那样吗? 沐潇湘带着疑惑触了触鲜于楹,是娇软温热的实体,空气中还飘散着香草熏香的味道。 “师叔,我不明白。”沐潇湘直言,手却大胆的捏上了对方脸颊,心里直叹对方的娇嫩。 “你还真是大胆呢。”鲜于楹笑眯眯地说,却没有拍开对方作乱的手。一瞬间,她多了些不真实的感觉,状似不经意又刻意地说:“这灵术和离魂香是一个道理,相信你也见识过。” 说到离魂香,沐潇湘一顿,面上的笑意慢慢失去原本的纵意,最终放开了对方的小脸。 当初自己计划沐中成时用的就是离魂香,亦如他当初算计自己的父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好。 可惜自己最后还是没有对沐云翔动手,对方太小了,她的刀子抬起一遍又一遍,最终放下。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现在的她又举起了那把刀。 鲜于楹眨眨眼,似乎带着得意,“不过我的能力可比离魂香高级多了。” “?” 见沐潇湘疑惑,鲜于楹娇软地笑了两声,如今二人已经出了揽月阁,正经过沐雨韵的清兰阁。 沐潇湘看着周遭,感觉脚下有些轻飘。 “离魂香让人看到的是一个固定的场景,换句话说便是所有人都进入同一个幻境,看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鲜于楹看了看四周,衣带轻飘滚浪,稚气的脸庞更加朦胧几分,“而我却能让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而且,幻境皆由我主导。” 她看了眼正从她们身侧跑过去的洛坤,坏笑道:“你猜他看到什么了?” 沐潇湘原本还担心洛坤发现自己跑出来了,可听到鲜于楹这么一说忽然安下心来。她想起方才洛坤跑过时,风吹她脸上的凉意,眼珠一转,“师叔让他看到的,是他的身世?” 对方真的是洛鹤轩? 她原以为之前只是自己的心理暗示有了作用,让对方恍惚产生了那种奇妙错觉。 鲜于楹牵着她的手,掩唇轻笑,孩童那种纯真劲儿一分未减,“白日里你做得很好。” 风吹起她额上碎发,目光忽而深远起来,“一旦他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那他将会对现有的事物产生怀疑。你已经撼动了他了,相信他也看到了身上能证明自己的东西。一道自小便带着的疤,便是那个问题的关键。南禹民还没有无聊到会为一条疤痕编造借口。” 就算这时候南禹民再说什么,可怀疑的种子一道种下,那南禹民的话便会成为灌溉种子的第一道泉水。 沐潇湘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身后的洛坤,对方背对着她们,对着一棵松树哭泣,他伸出手,似乎在接受某人的惩罚。嘴里哭念着:“轩儿再也不敢了,轩儿下次一定听话。” 手上随之出现了一道道红痕。 沐潇湘疑惑又诧异,身边的鲜于楹看了眼,轻飘飘的解释说:“那是他自己的幻境,我没有操控。” 意念深重,这已经是无我了吧。 不知道第二天的洛坤看到手上那些红痕,会想些什么呢? 二人走着走着,居然绕到了清兰阁的正门。 “师叔,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沐潇湘停住脚步,她还以为鲜于楹是要带自己去看鲜于濉来着。 鲜于楹恶趣味地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想带你看看。” “有意思的东西?” 沐潇湘看着对方的笑,无疑有种被某种湿滑的动物划过皮肤的感觉。 还未进内,她便听到里头传来的某种神奇的声音。 她听了个耳红,下意识拉住鲜于楹道:“师叔,咱们还是别看了。” 说真的,她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书籍杂画,可军营里仍是有人会讨论这个的。有些东西,自然传入她的耳朵。 她还记得当时有胆大的军妓偷偷跑进自己的营帐,身披薄纱,欲遮还羞。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见识到对方的手段,对方就被泷羽和竹云发现。 第二天,沐潇湘看到的是一卷草席从自己的营帐抬了出来,掉出来的手臂上还有不少可疑的红痕,许多将士看着自己的眼神一下间就带了许多暧昧。 泷羽和竹云一脸淡然的看着沐潇湘,显然习以为常。 当时的沐潇湘只能懵逼三连。 可是下一秒,草席里就骨碌碌滚下一颗头颅。 面容姣好的少女脸庞一下子展露在众人面前,所有暧昧一下子就消散如云烟。 沐潇湘当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从此江湖上多了关于她的两条传言,一个是提裤无情断头郎,而另一个是一夜不知道几次反正很多次郎。 前一个正和她的人设,可以理解。 可后一个是什么鬼? 据说有人看到那颗头颅上的享受表情,死时正嗨。 沐潇湘一直想打破这个谣言,因为她当时看到的明明是对方因为惊吓而表情失控狰狞的脸,青紫色的舌头还露出小半截。貌似还闻到了对方失禁液体的味道。 不过事情太过久远,她已经想不起太多了。 江湖上有太多关于她的谣言,有百分之八十是的,百分之十是夸大其词,另外百分之十甚至有待定夺。因为这些谣言,她至今仍是个传说。 浓浓的无力吐槽感。 鲜于楹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和江湖上说的不一样啊。” 闻言,沐潇湘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她就知道。 她在想自己日后是不是该开一个澄清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但是好像有点欲盖弥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永恒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令她头皮发麻。 两三具白花花的“肉虫”相互纠缠着,恨不得挤出些油水似的,哭喊之声绕耳不绝。 而沐雨韵在最底下,中间不知道是从哪里拉来的小丫鬟,可能连发育都未,而最上头是沐雨韵的贴身丫鬟。中间的小丫鬟在哭喊,而沐雨韵和她的贴身丫鬟在浪笑,这场面带给沐潇湘的震撼不亚于屠宰场飘红雨。 “你要是再不救她,她可能这辈子都完了。”鲜于楹的声音在她后头传来,轻飘飘的仿佛事不关己。她并未看里头的景象,只是微微侧头,给人一个圆润可爱的少女侧脸。 她早就知道这里发生着什么! 沐潇湘咬咬牙,两步上前将小丫鬟从两具身体夹缝中拉了出来,而后胡乱给小丫鬟穿了衣服。 小丫鬟一直呆呆的,泪痕未干。 显然,脱离了沐雨韵她们两个人的幻境,她又陷入新的幻境之中。 “师叔,你应该救她的。”沐潇湘知道自己没资格指责她,却还是忍不住道。 二人皆是一样身量的女孩子,她不敢相信鲜于楹居然会对此视而不见。 鲜于楹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看着月亮喃喃自语:“当初他们企图把我塞进药罐里时,那些孩子也没一个为我求情的。” 由于她声音太小,孩童的软糯声太重,沐潇湘根本没听清鲜于楹说的什么。 “师叔?” “我来的时候她在池塘里倒药渣,谁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她们拖进去的?”鲜于楹看了小丫鬟一眼,随后淡淡移开眼,眼里冷漠又冰凉,哪儿有什么孩童的天真无邪。 沐潇湘闻言,这才闻到小丫鬟手上的药味,依稀还可以看到对方指甲里的泥土和草屑。 “沐雨韵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沐潇湘望了眼床上的两人,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哒,哒,哒——” 少女踏着木屐走下楼梯,满室的暖香味道令她头痛不已。 沐潇湘将小丫鬟给拉在手边,跟上了鲜于楹。等路过下人房时,才将小丫鬟给送了进去。 从始至终,小丫鬟都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之中。 对于沐潇湘所做的一切,鲜于楹并未开口说什么,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没开口过,她一手掐着腰,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随着夜色越深连跟着周身的温度也越来越凉了,沐潇湘就算再身强体壮,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师叔,刚才的是,是我冲……” “到了。” 鲜于楹娇软的少女音打断了她的话,见鲜于楹仍是含笑的娇童面,和君长戚一般不喜形于色,沐潇湘根本拿不准对方的情绪如何。 他们师兄妹,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就像她和左韫他们一样,见面时连最基本的“你好”都是违心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君长戚他们和自己的情况根本没有可比性,他们师出同门,师傅又是个常年见首不见尾的,连要争的东西都没有。 反之她和左韫,要争的就太多太多了。 空气中淡淡的异香再次将沐潇湘拉回神,她顺着鲜于楹的视线看去,便知异香是从年前的洞里传出来的。 这个洞修得隐蔽,外头又遮盖着树藤,外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从外面看,的确像是荒废许久的样子。 如果沐潇湘没记错的话,寿王府在还没被南家篡位夺权之时,是被作为宰相府使用。 那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洛坤的家。 不知道洛坤知道这件事,该作何感受。她倒是有些期待。 她如此这般,仿佛方才对那小丫鬟的可怜善意只是假象一般。 一切善意,仿佛是随心而起。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坏了。 鲜于楹见她许久未说话,不由观察了一会儿自己这个小师侄,感觉对方一点都不可爱。时常皱着眉,眼睛和君长戚一样似笑非笑,手段是挺狠的,虽然也只是听说。 她想拥有一个软糯可爱易收买的师侄的愿望完美破灭,亏她之前还带有幻想。 看来是白期待了。 老怪物教出大怪物,大怪物又教出一个小怪物。整个师门就好不到哪里去,甚至随时可能剑走偏锋。 师傅常常问她,你所看到的善,是真的善吗? “师叔的姐姐……就在里面吗?”沐潇湘拨开外头的树藤,里面黑暗一片。 鲜于楹点点头,清脆的木屐声在黑夜里很是醒目。 说不激动的是假,她原以为自己死里逃生,学有所成就能杀死鲜于子淳并带着自己的姐姐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可惜还是太晚了。 鲜于子淳似乎已经放弃了隐族,而自己的姐姐也被南禹民带走。 但是有一件事她始终是想不明白,鲜于子淳为什么要离开隐族这块圣地。对外人来说,能坐到那个位置已经是毕生极致了。 所以这一次,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困住了鲜于子淳。 他们是真的困住他了?还是中了别人的计? 在这乱世每一个人都有一块自己的面具,可惜,她现在一块都没揭开。 沐潇湘又真的是显而易懂的那个吗? 她想起军中的传言,又看了眼对方的红檀佛珠,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一个人性别真的那么容易被隐瞒住吗? 二人进入洞府,随着哒哒的木屐声,鲜于楹的响指也随之响起。 “哒—哒—哒——” 两道的夜明珠像是有感应一般随之亮了起来,着实奇妙。 眼前忽然明亮起来,沐潇湘略诧异的张了张嘴巴。 师叔很酷啊。 这奇妙的气氛着实让人不忍心打破,可沐潇湘还是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疑惑,“师叔,外头的幻境……你的能力能支撑多久?” 鲜于楹轻笑,“怎么,不信师叔我?” “不,师侄哪儿敢?”沐潇湘陪笑,不料脚下一滑,她差点整个人摔到墙上。 低头一看,是一大块冰。 鲜于楹看了一眼,樱唇微敲,似乎心情也好了起来,“快到了。” 她拍了拍手,随后整个甬道都亮了起来。“我只要一直在这府里,他们就会一直沉浸在幻境里。” “这样对师叔的身体不好吧?毕竟要笼括整个寿王府。”沐潇湘担忧地道,眼睛一直打量着对方的小身子。 再怎么说,对方也只是一个小孩子的身体啊。 闻言,鲜于楹淡淡一笑,说不出多开心。“你放心吧,我的身体早已经被药物改造过。我已经连最基本的疲劳都没有了。” 她转了个身,俏皮地朝沐潇湘眨眨眼。 可能是这瞬间的转换太大,沐潇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连最基本的……疲劳……都不会有了? 隐族的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居然让她丧失这么多人类该具备的东西? 沐潇湘不由猜测,那鲜于濉呢? 醒来后的鲜于濉,还会是正常的人吗? “跟上,小师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师兄该骂我了。” 鲜于楹不时提醒身后沉思不语的沐潇湘。 有事没有事,救醒了不就知道了? 不过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就是鲜于楹和君长戚的能力。 君长戚的能力她倒是还没见识过,但是鲜于楹的能力她已经可以猜测到几分。杀人于无形,眨眼间便是一条人命。 她发现自己这个师门……她一点都不了解。 而自己那个师祖,她更是见都没见过。 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正,是邪,是人,还是那个未知? “小师侄,你知道师父为什么不让师兄教你我们所使用的能力吗?”走在前头的鲜于楹忽然问。 这正也是沐潇湘想问的,她沉思片刻,绉绉地道:“师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鲜于楹失笑,笑她:“你就不怕师父他不承认你的身份?” 沐潇湘摇摇头,“他若不承认,早该一开始就阻止师傅他教我独门功夫。” “你倒是明白。”鲜于楹笑了笑,随后又不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但沐潇湘心里痒得很,其实她真的挺想学那种能力的。她自认没有君长戚和鲜于楹那般的自控能力能控制自己不被情绪所左右,可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这样的话,会让她感觉自己被承认。 其实刚才那些话,也只是说出来安慰自己的罢了。 随着温度越来越低,沐潇湘知道这会儿才是快到了。 “师父他曾见过你。”鲜于楹忽然说,两边的铃铛叮铃叮铃的跟着响。 沐潇湘顿时有些无措,“是不是我当时表现得不好?” 天哪?这师祖喜欢微服私访什么的吗?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是不是自己早年那些荒唐事吓到他老人家了? 此时师祖便是抗议:……我不老,你当初还夸我好看来着。 可惜沐潇湘做梦也猜不到这位师祖的身份。 闻言,鲜于楹不用转头也能想到对方诚惶诚恐的表情,不由失笑。“放心吧,他对你的评价还是不错的。就是…呀,到了。” 话还没说完,鲜于楹便惊喜地轻呼。 她不由加快脚步,几步去到那正中冰床前面。 沐潇湘心里被猫儿挠痒痒似的,就是什么呀? 师叔你倒是说完呀?嘤嘤嘤。 这里的温度显然比外头的低得多,沐潇湘感到那股冷意直穿骨髓,甚至已经钻到她的心肺之中。 “这人都冻坏了吧?”沐潇湘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吐槽。 她来到鲜于楹旁边,看到了冰床之上躺着的穿着嫁衣的女子。 眉目温婉,肌肤没有被冰霜所解,还是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滑,再加上被化了妆,如今根本看不出是死去的状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鲜于楹不知是嘲是痛,低眉笑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隐族圣女,永恒的美丽,也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姐姐,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她推开自己那一刻,会想到今天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得意与失望 沐中成或多或少能料到,南禹安要的是军权。毕竟他一直想要收回权利,那傀儡不甘平庸,早就想找个人开刀。 可是就算他拿到了又如何? 南禹安他守得住吗?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引了多少狼入室。他拿到军权又有什么用?一样守不住南荣的江山。 如今的南荣已经是个空壳子,却占据了很大一块土地,三国虎视眈眈,南荣已经岌岌可危。 可南禹民为什么没有看出这一点?他应该发现的。南禹安已经靠不上了,可南禹民却不是个傻的。 这不正常。 如今,军权已经答应交出,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出去后再说。 当然,想必还有另一个问题。 那个地牢里的“惠安公主”,她是真的吗? “流光,你还记得惠安公主的模样吗?”沐中成忐忑地问,拳头握了又松,一来好几回。 沐流光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女儿和她长得像,那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她捂着心口一脸欣慰又温馨,好似在回味一般。 但是是真的如此吗? 柳氏那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当初他可是亲眼看到惠安公主的尸体的,可府里怎么会还有一个惠安公主? 那是假的? 当初发生了什么? 沐中成看着远方,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久到沐流光都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他又问:“沐潇湘她知道这件事吗?” 沐潇湘她知道这件事吗? 想起沐潇湘当初奇怪的反应,沐流光可以笃定她是一定知道的。而且还打算占着她嫡女的位置不放,着实可恶得很。 如今,是时候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沐流光有些伤心地低下头,沐中成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二妹妹她……不,应该是姐姐她应该……是知道的。她去过地牢,惠安公主也说过姐姐不肯救她。二妹妹可能不相信这件事吧……” 若换做平常人肯定也是接受不了的,况且沐潇湘还是被送到过庄子的,心里怨恨不平衡,如今刚回来就要失去嫡女的身份,她不说出来肯定是正常的。 可在沐中成看来,这女儿着实自私得很。 一点贵女的教养素质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做得了将军府的嫡女?况且那还根本不是属于她的身份,是她命不好,享不了福。 一个养尊处优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和一个从小吃糠咽菜不通诗书文墨,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女儿,他知道谁才是能带给家族荣耀的那一个。 有些事,就算是假的,他也能让它变成真的。 沐流光知道沐中成肯定是动心了,论谁当嫡女在他心中自然有一根秤。这么多年相处她早就能猜透几分沐中成的心思,这也是她觉得自己能恢复的身份的信心来源。 只要那秤的一端向自己偏斜,那她就赢了。 “不过现在身份什么的也没有关系了,女儿相信日后的夫君也不会在乎这些。颜夙公子他心中有明镜,女儿也便不怕可。”沐流光拍拍心口,状似松了口。 沐中成敏锐的捕捉到什么,“你和颜夙订了婚?” “是啊,我还以为爹爹是知道的。” 沐流光有些神思漂移,“爹爹是知道可是当时……你是嫡女,自然不可再嫁给颜夙那个小子,如今王后和颜家结怨,那把火迟早会烧到他。爹不会让你嫁给他这个人。” “可是爹爹……女儿和颜公子都已经交换了庚贴,如今怕是来不及了。” 她如果是嫡女,也不会再嫁给颜夙那种人。不能带给她应有的尊和荣耀,她也只能是庶妻。 如今命运的天秤已经偏向她这一边,她一定要牢牢把握。 “爹不会让你嫁的,他要娶的……是沐家的大小姐,以后你就不是大小姐了。”沐中成说着,忽然勾起一抹笑。 闻言,沐流光就知道这事儿成了。她望了眼床上熟睡的沐云翔,早年万般亲近的心里忽然生出嫌恶。 这家伙,差点害她就这么死了。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将军府唯一的儿子,是她日后倚仗的份上,她早就杀了他了。看来是要给这孩子学一学规矩,不然日后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沐流光如此打算着,幻想着自己日后的荣华。 沐家这边各怀心思,而南禹民兄弟那边的气氛但是稍微缓和了些。 得到了沐中成肯定的南禹安如今已经放下心来,有南禹民亲自坐镇,君长戚监督,沐中成他不敢不从。 虽然不知道君长戚为何会对这件事保持沉默,可南禹安却还是很高兴。出了什么事,也只能拿到军权之后再说。 相反的,南禹民却有些深思重重。 沐中成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交出兵权,会不会有诈?早年他想要收回军权,可沐中成是百般阻挠,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在他看来,兵权就是沐中成的心肝宝贝命根子。 还有君长戚,他这回又是玩的什么诡计? 事情越顺利,南禹安就感觉心里的疑虑越深。可是他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正当二人沉默,各自沉思时,一个蓝色衣裳锦衣卫走了进来。 南禹民刚要发作,却被南禹安先一步拦住,他的语气里带了些得意,“这是孤的人。” 什么? 南禹民有些不敢相信,君长戚的人有这么好收买的?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那蓝色锦衣卫低眉顺眼,恭敬地道:“陛下,九千岁说苏祁佑大人已经回到王宫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南禹安似乎松了口气,面见喜色,“他终于回来了。” 如今他才算是真正有底气一般,神采奕奕,相反的甚至放松下来,斜斜靠在椅子上,“还有呢?” 那蓝色锦衣卫的看了南禹民一眼。 这让南禹安得到极大的满足,开口道:“寿王可信。” 锦衣卫压低了声音,“太后召见了苏大人,之后苏大人就把容机阁里的……都赶了出来,说是不养散漫的废物。” 话为说全,可是他们都知道说的什么。 说到太后,南禹安和南禹民皆坐直身体,面上表情严肃得很。 “母后她竟然……”南禹民咬着牙,拳头握得死紧。 这么些年,太后不知吃了什么疯药居然想从这夺权战里分一杯羹,屡次插手南禹安的事,甚至跑到大殿之上公然与南禹安叫板,说他德不配位。 真可谓千古第一奇事,世人皆笑南禹安就是个可怜虫,连母亲和身边的太监都要跳出来抢他的位子。 南禹安烦不胜烦,渐渐地也失了那母子情。大殿闹事是导火索,幸亏女子不能从政,太后就这样被他送到了佛堂修行。 他总以为这次回来太后能收敛些,乖乖过她的太后日子,那份尊荣是少不了她的。 可是她居然想插手容机阁?! 不可忍。 南禹安揉着额头,无奈闭上眼。 如今他心凉得很,这世道,这王宫,他还可以信谁? “陛下……” 南禹安打断南禹民,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没了那份沉痛与失望,锋芒剧增,“寿王,你说孤是不是太放纵她了?”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那女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狠心,竟一次次将她的孩子推入绝望之境。 南禹民狠狠闭了闭眼,“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母后了。” 记忆中的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人的呢? 他们已经记不得了,他们只能想到她每一次的陷害。那癫狂模样,实在可恨又……可笑。 要真正的弑母吗?他们做不到,日后的压力可想而知。 南禹安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沉声道:“孤不会再放过她了。”说着,他看向南禹民。 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臣还有事,便不打扰陛下了。”南禹民不作回答,起身道,“臣告退。” 他要好好的消化一下,好好的打算一下,怎么让南禹安能不在被亲近之人所伤。 日后的南荣,还是要南禹安来守的。 对于南禹民的漠然,南禹安没做什么反应,“你也下去吧,小心别让君长戚发现了。” “是。”锦衣卫低声,起身告退。 帐内静得可怕,南禹安把玩着手边的墨块,不知在想什么。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都是早年的那些不堪,最后一个画面,还是停留在前几天牢狱之中的沐中成的眼神上,那薄薄的嘲讽,每次想起来都在刺激着他的心神。 再睁开眼时,他眸中清冷一片,不见任何温度。 良久,他召来侍人,“叫王后过来。” 说着,眼里渐漫上柔和。这世上,也便只有王后能让他如此。 再说锦衣卫回到君长戚这边。 君长戚一袭深蓝色束装站在窗前,正漫着慵懒喂着面前的黑鹰,那勾翘的桃花妖说不出的邪肆,嘴角的笑意昭示他的心情极好。 而旁边的阴暗处,是刚刚快马加鞭回来的鲜于楹,蓝色衣裳上带着些许血迹,不知开始经历了什么。 她托着脑袋,似在感叹,“师侄一点儿也不可爱。” “不要妄想对她改造。”君长戚眼眸微斜,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低声,似诱哄:“会吵醒她身体里那个人。” 前几天在寿王府忽然的气场泄露,真是让他担心了一场呢。 第一百八十章 事变 耽搁了两日,夏狩终于结束,此次拔得头筹的还是往年那个骁勇的寿王南禹民。只不过不同以往的是,今年少了沐中成与其角逐。 沐中成是被放出来了,可是他也被牢牢看守起来。因为顾及沐流光的身份的可能性,南禹安倒也没怎么为难沐流光。 沐云翔一边疑惑,一边更加自傲。南禹安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这南荣不就是他的天下了? 经过那天那么一惊吓,沐云翔再没有做过被文林的活泼骚扰过,从此睡觉安生了,他也就没再追究什么老虎的事。 至于现在,他就想着怎么给自己报仇。 让自己坐牢丢脸的家伙是谁?是南禹安。 他自然不会放过那个家伙,回水泠之前他已经打算好好教训南禹安一顿,让南禹安好好记住谁是不能惹的! 听完沐云翔的豪言壮语,文才苦哈着一张脸,“大少爷你便安生些吧,此次咱们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了。” 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谁能想到后头又好好的出来了?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也不敢再给沐云翔出什么主意了。 上次文林的死亡就是个教训,沐潇湘无处不透着诡异,他想起来就后背发凉。 “哼,你个没用的家伙就当你的胆小鬼好了。”沐云翔鄙夷地看了文才一眼,心想自己身边怎么会用折磨胆小的奴才,带出去也太丢脸了。 换做往常文才可能会担心失去沐云翔的宠爱,可是今日文才却只想着保命。 再呆在沐云翔身边,他迟早会没命的。 沐云翔也没太在意文才的态度,一心只想着自己该如何报复南禹安。他一连想了好几条计策,却还是觉得不解恨,眼看着沐云翔越来越痴迷,文才愈发惧怕,劝阻无果,甚至被沐云翔给赶了出来。 文才想如今也就沐中成能打消沐云翔那些可怕的想法,便忙去寻了沐中成。哪儿想沐中成听完却只觉得是孩童的玩笑话,根本没放在心上。再看文才那惊慌无比的模样,他便觉得碍眼得很。 一连被两个主子赶出,文才感觉自己后半生都凉了。 如今他们密谋的都是什么事?那事关君王,他们却还那般不痛不痒,不是疯了是什么? 此时不逃,难道等着和沐家的傻子一起被砍头吗? 不,他不想。 当天夜里,文才便偷偷卷了沐云翔的宝贝和银钱,趁着夜色从后山逃走。 第二天,沐中成已经跟着大部队安排人回城。沐云翔也是这会儿才知道文才跑了,还卷走了自己的宝贝钱财。 他气愤不已,心里将文才骂了无数遍,甚至想着回城之后让家兵将其追回。 “哥哥,你说沐中成都放出来了,这沐潇湘能逃去哪里?”颜悦似乎心情极好,今日的妆化得万分精致,裙子也穿了那件最出尘的。 她知道如何凸显自己的优势,心里幻想着回水泠之后遇到罗君浮,对方偶然看到自己会怎么样?每一次,她都做了一百二十分的准备。 颜夙骑着马,一袭黄衣更衬得他丰神俊朗,儒雅之中偏透英气,旁的贵女看得眼红,纷纷叹到沐流光真实好运气,竟然摊上这么一个好夫君。 沐家出了事,甚至也没有退婚。 这话被沐流光听到了,她只是不屑一笑。 环儿悄声劝道:“小姐,颜少爷这么好,您还是……”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吗?”沐流光打断她,看着绣帕上纷飞的蝶,唇边被咬出一圈青白,“你是看着我走过来的,沐家长女又如何?只要不是嫡女,别人就会低看你一等,无论我做得再怎么好,也抵不过一个嫡庶有别,你看看她,就算再乡下待了这么久,回来还是有这么好的安排。” 她自认为做好了一切准备,才德兼备,满城盛名。沐潇湘回来时她也做好了做一个好姐姐的准备,争取在沐老夫人面前表现。 可是呢? 可是呢? 可是什么好事儿都轮不上她,甚至最后自己也要被当初沐潇湘的后盾。沐雨韵是傻,才会第一个冲出去。 可是她不傻,她知道,有些东西就应该是属于她的。不争不抢只会一直被人看不起,她想要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一点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 环儿看着自家小姐坚定的面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是看着自家小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的,但满城的盛名也比不过一个出身。 可是她就怕沐流光误入歧途,哪天连沐家都放弃了沐流光,那沐流光半生的努力就完了。 “小姐……” “你不用劝我,毕竟你跟了我这么久……”沐流光缓缓将首饰收起,合上二人之间那快窗布,彻底将二人隔开,“日后就算出事,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此后,环儿再说什么沐流光也不再答话。她决定了的事,无人可更改。 既然决定了要为自己努力一把,那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呢?她的前半生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 再回到颜夙这边,他听到贵女们的夸赞,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个女子的面孔。 她不善温婉浅笑,却还是会为了另一个去学会这些令她讨厌的一切。他是看着她一步步从混世魔王变成娇俏可人的盛世贵女,她的每一面都令他着迷。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被带回宫花阁,他已不知从何处寻起。如果当初他不答应和别人订婚,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呢? 是他的错。 可惜已经无从弥补。 “哥哥,你说话呀。”颜悦晃着腿儿,托着脑袋看着颜夙。 她总觉得颜夙穿黄色不好看,毕竟黄色是那个女人喜欢的颜色。颜夙总是投其所好,往往迷失的是他自己。 如今他又穿起旧衣,只怕是又开始想那个女人了。 颜夙从记忆中回神,说:“她没有跑,只是被提前送回水泠了而已。” 这只是南禹安那边给出的说辞。 沐潇湘真的被送回去了?他看了君长戚一眼,对方一身蓝紫色飞鱼服,说不出的清贵傲然。 不远处是占星阁的队伍,人群里一个矮小的女子也是一身蓝紫色衣裳,身上挂着铃铛和水滴形的翡翠,明明是老气的东西,却偏偏被她穿出少女特有的灵动。 这对师兄妹,品味竟是出奇的一致呢。 “谁信啊,我看是逃跑途中被抓到了。丢脸死了。”颜悦嘟着嘴巴,想起对方那种囧境就想笑。见颜夙半天不回话,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是那气质出尘决绝,人群中独立又醒目的君长戚。 她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她给沐潇湘泼菠菜汤的时候,那家伙可没少维护沐潇湘。 肯定又是被沐潇湘勾引的!那个臭狐狸精。 她忽然觉得君长戚的眼光极差,沐潇湘那种人也看不得上。 正想着,她就看到一个天蓝色的俏影奔向君长戚。虽然及时在君长戚旁刹住车,可身子还是忍不住一歪,摇摇欲坠的样子。 君长戚抬手一扶,待对方站稳后便后退了一步。 颜悦忽然被这一小步给取悦到了,不明缘由的。 对方是南悦白,那个刁蛮公主。 颜悦没少吃过对方的亏,心里不喜欢她得紧,如今南悦白和君长戚站在一起,她忽然觉得两人极为登对。 过分。 不可能登对!她心里否决道,二人就是十二万分的不登对。 可两人都是祸害一方的害虫,怎么说也是要登对的啊。她又如此想,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随后,她就看到君长戚抬手拿下对方头上的草屑。 过分了,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颜悦气愤地想。 由于南悦白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南悦白的表情。可君长戚似笑非笑的表情始终未边,偶尔翘起的唇角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值得笑的?颜悦觉得对方的笑容碍眼至极。 对她的时候君长戚也是这幅表情,对南悦白也是。那对沐潇湘呢? 她没见过。 不过她敢肯定,君长戚肯定还有其他的表情,是对着沐潇湘的。 一想起来就气死人,她又想起那日茶楼里的囧境。 罗君浮肯定厌恶自己了。 都怪沐潇湘! 君长戚和南悦白不知说到了什么,南悦白忽然变得很激动,气愤地跺跺脚,便气呼呼地离开了。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颜悦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怎么办。两个都是她不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吃瘪未免太无趣了。 “该启程了。”颜夙淡声道。他抚摸着马鬃,“你刚刚在看君长戚吗?” 被说中的颜悦有些气恼,狠狠否决道:“谁看他谁是狗。” “妹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女儿家不能这么说话。反正我就是没看他,一个死太监。” 说完,她气呼呼地摔下帘子。 颜夙只得无奈叹了口气,自家妹妹这性子何时才能改一改啊。对上君长戚的眼,他只能歉然一笑。 但愿对方能不介意吧。 虽然他也不想自己妹妹嫁给一个太监,可是那有什么办法? 君长戚以卷土之势回归,这南荣迟早要回到他手上。颜悦只有嫁给他,才能…… 一路向水泠行驶,车程颠簸,倒也不碍事。 不知为何,颜夙总感觉心里一阵阵的慌乱。不知缘由的,没有任何预兆的。 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他在心底嘀咕道。 艳阳高照,偏照得人睁不开眼睛,不知不觉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忽然汗毛一竖。 有杀气。 ——“有刺客!护驾!护驾!保护陛下!”前头传来太监的尖利的喊声。 话音刚落,四周便飞出包裹严密的白衣人,拿着锋利砍刀,将所有人都包围起来。 这些人……太多了。 根本不是对手。 “哥哥,怎么回事?”颜悦揉着惺忪的眼,打开帘子问。 颜夙护在她马车周围,警惕的看着包围他们的白衣刺客,沉声道:“快进去!” 颜悦看到这情形,听话的再不言语。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作恶 南禹安竟然不知道,沐云翔他一个小娃娃,胆子却是如此的大。 锦衣卫听到了文才和沐中成的对话,虽然对于沐中成不甚在意的表现让南禹安有些不喜,可是他没有放在心上。 沐云翔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可是呢? 射狐那次他还以为只是侥幸。 可是这一次,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南禹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放出沐云翔是不是做错了,放虎归山什么的无疑就是在玩儿火。 如今现实清清楚楚摆在他面前,告诉他,沐云翔,留不得。 “陛下!快躲好!”南禹民一个飞身来到南禹安的马车前,一边斩杀上前的敌人,一边给南禹安打掩护。 王后跟着急了,这事儿发生的毫无预兆,她都不知道是哪路人马所为。南禹安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孤会保护你的。”王后感受到对方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也是怕极了。 作为君王,未免太无用了。不过她没有说出口,低着头低声应了声。 外头刀剑碰撞的声音一直传来,只是因为南禹民的关系,根本没人能接近这个马车。他们被保护得很好,除去被突然喷溅的血迹吓到,根本没收到什么实质的伤害。 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外禁军不在,锦衣卫虽然厉害,可人数太少,平常的官兵根本不是这些练家子的对手,以至于很多官员被砍死在马车内。 这小段路一下子就被染了血,着实可怖。 “好好保护陛下,极其那些重臣,注意了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君长戚坐在马上,悠然自得地道。 他就那样守在南禹安的马车边上,渐渐地也就不再有什么人敢上来了。就算有,也被君长戚一颗石子给打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君长戚,你怎么不杀了他们?”南禹民像是被雨血淋到一半,身上狼狈得很。他看着君长戚,眼里满是狠厉。 终于要动手了吗? 这些人就是他派来的吧? 君长戚懒懒地道:“本督的职责是保护陛下,你看现在不是没有人再来打扰陛下了?” “那是因为本王再浴血奋战!君长戚,这些人是你派来的吧?你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是吧?” 南禹民拿剑指着君长戚,就算对方在马上,可气势上却不输分毫。 “本督可不做这种多余的事儿。” “你!” “不过本督是不是也可以怀疑,这些人是寿王殿下你派来的呢?如今寿王殿下你在民间有了声望,杀一个……以后不就审事的多了?” 他一语道破,令在常人皆惊愕慌乱。 南禹安捏紧拳头,是啊。所有人都可能,所有人都想要把他拉下去。 “阉贼,你休要血口喷人。”南禹民难得动怒,气得眼眶通红,恨不得当场上前将君长戚一刀砍死。 似乎是看对方昂着头累得很,君长戚好心下了马,“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寿王殿下好小的肚量。罢了罢了,为了自证清白,本督也活动活动好了。不然就算本督心里装着陛下,别人也胡乱给本督扣帽子。” 说着,他拿过锦衣卫递上来的弓箭,一边躲闪迎击,一边朝远处放箭。 因着君长戚离开南禹安这个范围,那些白衣人似乎没了什么顾及,纷纷围了上来。 南禹民见人越来越多,黝黑的眸里闪过怨恨。如今马车内是不能待了,但还有马。他一边御敌一边将南禹安和王后从马车内护送出来,马车的马已经被白衣人斩杀,如今最近的也就只有君长戚的马可以用了。 “陛下,你带着王后娘娘先走,臣来断后。”鹰眼一瞬不眨的盯着敌人,生怕他们一个不注意就冲上来。 他死可以,可是南禹安不可以死。这个南荣还需要南禹安,他已经为自己死后能做的打算都做了。 可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哀怨清婉地声音: “王爷,救救妾身……” “您不想见到妾身了吗?” 虽然没看到对方的模样,可是他忽然莫名的笃定,这就是鲜于濉。每每午夜梦回,不就是她在陪着自己吗? 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疑,肩膀被敌人穿透,顿时血流如注。 他被疼痛拉回神,抬手还击可是那人却轻巧地躲开,露出的冷漠又带着淡淡得意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战场上吗? 对方的眼神跟报复了别人而高兴似的。 转眼那人就一个飞身绕到南禹民护着的身后,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一刀将南禹安骑着的马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神经的痛意传到马儿全身,纵使没了脑袋却还是让它带着南禹安和王后胡乱跑了两圈,最后才噗通一声倒地。 “陛下!”南禹民想要去救南禹安,却被白衣人拦住。 他看到一个白衣人冲向南禹安,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那白衣人的刀就要落下那一刻,一支冷箭穿风而过,生生将那刀给打歪,白衣人扑了个空,南禹安带着王后连滚带爬的逃开。 白衣人看了放箭的人一眼。 南禹民松了口气,随后与面前的白衣人交战起来。他忽然发现这些白衣人都像是不要命了似的,出手也狠辣得很。 他看着这些人的眼睛,忽然发现了什么。 是死士。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买通死士要杀他们? 君长戚? 还有谁? 沐中成?他最近刚被夺权,在权利未上交之前,最有可能的就是他。 可真的这么简单吗? “爹!爹!我好怕!快来救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沐云翔被沐流光保护在怀里,哭得涕泪交错。他摇晃着沐流光的手臂,哭道:“姐,你不是会武吗?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呀!” “我…我就是三脚猫的功夫……我不敢……”沐流光摇摇头,一直后退的她踩到一块大石头,一个不防便倒在地上。 沐云翔重重掉在石头上,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沐流光暗道不妙,做好了被砍的准备。可是那些白衣人看到沐云翔一哭,忽然就掉头去打别人去了。 “怎么回事?”沐流光疑惑道,却还是拉着痛哭的沐云翔躲到隐蔽处。 这一幕,被躲起来的南禹安看在眼里。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响,眼里闪过怨毒。 这家伙,居然真的敢! 他不会放过沐云翔的。沐家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就算有惠安公主在,他也不会再心软了。更别提她的女儿! 旁边的王后也跟着疑惑,这真的是沐云翔在买凶杀人?胆子也太大了些? 可是那莫名的违和是怎么回事? 事情绝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她捂住受伤的手臂,有些讨厌现在的身份。 可是这样的身份,确实那个人所爱的。那个人最不会喜欢的,就是拿着刀剑的女子。 她这样,算不算合格了? 再说远处。 颜夙是会武,却不是专攻。犯者气势汹汹,看得出常年杀人,靠舔血吃饭的人。他不是对手,只能勉强保护颜悦不被伤到,自己却狼狈到不行。 鬓发全散,一身丰俊不在,满身血污与破烂,看起来尤其可笑。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要这么做?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他分神的这么一瞬间,白衣人就一刀将他砍倒在地,左边手臂传来痛楚,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哥哥!”颜悦惊恐地大叫,想要上前却被那白衣人盯上,那染血的刀闪着白光,看起来很是骇人。 颜悦一边后退,一边含泪祈求:“你不要过来…求求你了,不要杀我……我的钱都给你……马车里还有很多漂亮的衣服首饰,也可以给你,给你夫人母亲,妹妹婶婶都可以……求求你了……不要杀我……” 可是死士哪儿来的父母亲族? 那人冷笑一声,抬刀便砍。 “啊!”颜悦尖叫出声。 因为她被一个力道向后勾去,随后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对方清冽的气息如今闻起来却让她心安得很。 君长戚轻松接下那人的刀,气势一震将人震出好远。 “谢谢你!谢谢你君长戚,我以后再也不讨厌你了。”颜悦哭得已经可以说是失去形象,却还是没有放开抱住对方的手。 抬头一瞬,她发现对方比太阳还要耀眼。薄唇讥诮,鼻骨挺拔,皮肤也好得不像话。 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眼睛,竟然比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某个地方忽然重重一抽,奇妙不已。 “没事了。” 君长戚没看到颜悦的失神,不着痕迹地推开对方。他一边扫视着周边,一边来到颜夙身边,可视线也随之落在某一处。 那青衣女子淡淡收回目光,脸上漠然不变,和旁边的鲜于不颜如出一辙。 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才感觉手边有种重重的感觉,原是颜悦一直抓着他的袖子。 “疏风这回似乎没有真正展开实力。”竹云调笑道。 围在她们身边的人只是围着她们,根本没有动手。 在外人看来就是在忌惮占星阁的实力,可是真的如此吗? 鲜于不颜和远处某个人对视一眼,并未说话。 她听到沐云翔的哭声。 整个车队死伤大半,道路血流成河。 不知道沐云翔的哭声是不是暗号什么的,白衣人们竟然慢慢的撤走了,剩下的人皆是半残半伤,哀嚎遍地。 前头的南禹安不知从哪儿走出来主持大局,虽然身形狼狈,却莫名有了一种威势。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像有了主心骨似的。 很快,活下来的人开始收拾起来。 援救部队也赶到了。 “多谢九千岁保护悦儿。”颜夙被扶起来,苍白着脸道谢。 君长戚的眼睛若有若无的看着某一处,漠道:“不必,好生休养。” 他收回自己的袖子,想要朝那一处走去。 可是刚抬脚,他就被人群挡住去路。然后他看到一个穿着禁军衣裳的人停在竹云和鲜于不颜面前,竹云先是疑惑惊愕,而后很快掩下神色。 君长戚心神一震。 他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那个人是谁? 像是有感应一般,他看到那个人慢慢转过头,那颗痣着实刺眼得很。 他想起那天泷羽嘲讽似的感叹:“为了我的好朋友,鲜于子淳似乎要开始改邪归正了呢。竹云真是一个傻孩子呢,竟然瞒我瞒得这么深。” 君长戚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计策 沐府的人还没被放出来,但是也没有被关进天牢。所有人都被封在小小的沐府之内,不得进出。幸亏沐府没尚有地窖存粮,不然真的会被饿死在里头。 沐潇湘听说沐老夫人闹了好一阵子,甚至偷偷派人到寿王府找沐雨韵求救,可是都被沐雨韵装病给挡回去了。 自从上次看到沐雨韵的丑态之后,她就觉得自己还是离沐雨韵远一些才好。 今天王府了很快热闹起来,所有人面上都带着久违的喜气,连日来都要接受沐雨韵这个侧妃的滔天怒火,他们不高兴才有鬼。 洛坤已经撤走了揽月阁外头守着的外禁军,沐潇湘也可以好好出去透透气。洛坤不知道其实沐潇湘已经在一天晚上将寿王府都游了个遍,如今没什么可出去的喜悦。 再说她也不想出去给沐雨韵添堵,给自己添麻烦,所以还是乖乖选择睡觉。 等到南禹民回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就是这回疏风的行动,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苏祁佑也不知道带个消息给她。 她暗戳戳的惦记上了这一点,决定等见面了好好给苏祁佑埋怨埋怨。正在容机阁处理公务的苏祁佑狠狠打了个喷嚏,摸着脑袋想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居然被人惦记上了?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沐潇湘的回笼觉睡到一半,沐雨韵就急忙派人过来了。 是那个沐雨韵身边的贴身大丫鬟。 萃青明显的看到沐潇湘看着她的眼神从震惊到暧昧再到平淡如水,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沐姑娘,侧妃娘娘有请。” 沐潇湘打着哈欠,趴在榻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不知侧妃娘娘那儿出了什么事,你看起来着急得很?” 在萃青看来,这不就是对沐雨韵这个侧妃明晃晃的挑衅?心里又是痛快又是愤怒,她道:“沐姑娘不如亲自去问问侧妃娘娘?” 若是沐潇湘真的爬上南禹民的床,那沐雨韵肯定是要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的。可是萃青她更怕的,是夜晚。 沐潇湘忍住不翻白眼,坐起了身子,萃青心里一喜以为对方终于识相点了,可沐潇湘起身后又没了动作。 “沐姑娘?” 这个女人,如今连名分都没有,真是胆大包天呢。 沐潇湘觉得好笑,道:“你不是来侧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连她有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萃青被这一噎。 沐潇湘接着说:“去之前我总要搞清楚侧妃娘娘是为什么事找我吧?” 虽然如此说着,可她还是起了身。那些伺候的丫鬟一见主子起身,就连忙为其更衣洗漱。分工明确,动作快速,看起来是练惯了的。就算伺候的人比之前少了将近三分之二,可那种快速是没办法改变不了的。 由于今日南禹民回来,她们甚至为她套了一条映着白莲花的裙子。 夭寿哦。 沐潇湘愣了,“……”,我就是站起来活动活动,我就不该从那个床上起来。 好想躺回去。 萃青大喜,身子微侧,“请吧,沐小姐。” 看来,沐潇湘还是识相的。毕竟她怎么也不可能越过沐雨韵侧妃的身份去,不是? 等路走了一半,萃青才说:“侧妃娘娘也是急坏了,方才管家得信说,王爷在回来路上遇刺,身受重伤。娘娘她在府时就最亲沐姑娘你,如今最能稳住娘娘的也就只有沐姑娘了。如今娘娘是双身子,可得小心伺候着,不然王爷回来该心疼了。” 说着,对方又作模作样的说了一遍南禹民如何如何疼宠沐雨韵,平时沐雨韵多受宠爱云云。 若不是沐潇湘听到洛坤和管家说的话,她都要信了。 只怕有鲜于濉在一天,那沐雨韵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她想起那天冰室里的嫁衣尸体,无端打了个寒颤。 手不自觉抚上那串红檀佛珠,她想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又被冻成那样,还能救活吗? 到时候怕不是得先解冻? 不然内脏什么的冻得硬巴巴地,活过来也得活受罪。 见沐潇湘半天不说话,萃青又问了一遍:“沐姑娘,你明白了吗?” 沐潇湘摸了摸鼻尖,“我这几天偶感风寒,只要侧妃娘娘不嫌弃就好。” 你秀你的,我病我的,谁怕谁。 萃青一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起之前沐雨韵的吩咐,她只能陪笑说:“那还不得看侧妃娘娘的意思?不过沐姑娘也太不小心了,被王爷那般保护也能生病。” 你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南禹民的一番好意? 沐潇湘也无奈道:“这我有什么办法,王爷什么也不让我做,我是个闲不惯的,这不,一闲就病了。” 萃青再次被噎,这一回倒是没再说话。 沐潇湘得了清闲,看了看周遭环境却感觉有些不对。 这个萃青,莫不是个路痴? 这根本不是去沐雨韵院子的路,如果她没猜错,萃青这丫头从方才起就一直带着她在王府这个小树林里转圈圈。 时辰已过大半。 在绕了第八圈之后,萃青看沐潇湘还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便道:“清兰阁离这儿还远得很,都走了这么久了,不如咱们歇一歇吧?” 沐潇湘也意味深长的感叹,“这寿王府还真是大呢。” “沐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拿些吃食,给姑娘垫垫肚子。”萃青将沐潇湘引到小树林里坐着,小心地环顾四周一番。 她刚要离开,沐潇湘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后头传来,“寿王府这么大,你这一来一回我得等到明天早上吧?” “沐姑娘说……”可是话未说完,她就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最后所见是沐潇湘渐渐迫近的绣花鞋。 “废物东西。”沐潇湘踢了踢已经没有了意识的萃青,不耐烦又好笑地道:“你们这些招数都是左梵她们玩剩下的,就不能有些新鲜的?寿王府还没我太子府大,我又不是傻憨憨转个八圈都没发现。” 说着,她解下自己身上的外罩衣,披在了萃青身上。 她笑着道:“别怪我无情,这是你自作自受。” 至于沐雨韵,自然会有人收拾她。 待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细碎脚步声时,沐潇湘拧眉跃上高树。萃青可真是会选位置,这高树枝繁叶茂,比旁边那些小树粗壮到不知道几倍,沐潇湘最好躲藏,顺便看戏。 随后,她就看到一个佝偻的人影一瘸一拐的走近,待那人慢慢走近,她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玩还是你们会玩,连乞丐都能放进府。 那乞丐衣裳褴褛,驼背已经驼成九十度角,背上一个大疙瘩,脚已经烂了一只,就算躲到树上的沐潇湘也能闻见其恶臭。头发更是和面条似的,一根一根粘连在一起,他呼出一口浊气,沐潇湘甚至能看到气体的颜色。 沐潇湘已经看不下去了,一个飞身出了小树林。树林里的情况她已经不担心了,这点小事对她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的一笔。 她回到揽月阁,那些伺候的丫鬟都已经被撤走了,一个不剩。这也正好,沐潇湘可以放开了做自己的事。 为自己重新换了身衣裳,带上面纱,这才出了揽月阁。 今天南禹安肯定会来的,她拉着自己的真容出去见人对方没准一个没控制住就能关了她,又或者一个没控制住就能当场吐血身亡。 无论哪一个结果,对她都没好处。君长戚又不会光明正大的包庇她。 路过洛坤的房间时,她看到对方的房间房门大开,洛坤并没有离开,而是望着被纱布缠绕的手发呆。 沐潇湘看到那双手,就想到那天夜里洛坤从幻境看到记忆的事。 “洛坤,王爷要回来了,你不去正门迎接吗?” 沐潇湘走近几步,更加清楚的看到洛坤眼里那缓缓滑过的迟疑。 “属下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洛坤的眼神有些闪躲,看来并没有要起身去迎接南禹民的打算。 夜里的感受太真实,他忘不了梦里的一切,记忆虽然像斑驳的阳光一样半躲半藏,可是有些却深深被他印刻在脑海之中。 沐潇湘看了他的手一眼,担忧地问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没,没事。多谢沐小姐关心。”他扯出一抹根本算不上笑意的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王爷大概已经到门口了,沐小姐怎么还没过去?” 这个时候,沐雨韵应该派人来请了才是。 沐潇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王府太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去。” “侧妃娘娘她……属下明白了。” 洛坤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再接着说下去。 沐雨韵巴不得沐潇湘出丑呢,怎么会派人来请? “洛坤,你能带我过去吗?我好担心我爹和姐姐他们啊。”沐潇湘与洛坤平坐,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洛坤。 看着那含水的眼神,洛坤再怎么冷情也狠不下心拒绝。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自己所经历的不过是梦一场,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 自己只是洛坤,被南禹民捡回来的小乞丐洛坤。 不是那个受尽宠爱,前途无限,却英年早逝的贵族公子洛鹤轩。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一定只是他太渴望那种美好的生活了,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一定是他魔障了。 一定! 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那属下带沐小姐过去吧。”洛坤起身,佩戴好自己的佩剑,面上终于回了些暖色。 沐潇湘眼中闪过不知名的笑意,可惜洛坤感知太慢,以至于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女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多的只不过是对城里的不安和惊惶惧怕,多些戒备罢了。 “沐小姐怎么又带起面纱来了?”洛坤后知后觉的问起这事儿。 沐潇湘无奈,这么久才发现的吗? “今早上用错了脂粉,脸上起了疙瘩。我真是太笨了,连脂粉都可以用错。”沐潇湘捧着脸,懊恼又挫败地道。 洛坤感叹,这也太笨了些。 这还是一个女人吗? 不过他也没说出来,心里想的是待会儿怎么面对南禹民。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他对南禹民以及南家的人总是带有莫名的排斥,甚至有股恨意将要喷薄而出。 可他不是没有理智的人,这种事却让他慌了手脚,拿着佩剑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第一百八十三章 转变与转折 后院那边,洛坤的步伐不知觉地放慢了些,他还没准备好如何去面对南禹民。沐潇湘却不急,毕竟有的事他知道也得知道,不知道也得知道。 二人路过小树林时,听觉敏锐的二人就听到一种不寻常的声音,非常地撩人耳朵。 沐潇湘不动声色,见洛坤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沐小姐……要不你先过去吧?属下发现了些异常……”他搓了搓耳尖儿,迫使让它看起来正常一点。 可沐潇湘却装作不知,故作害怕的靠近了洛坤几分,像个寻求庇护的小兽,“异常?不会是那些刺杀的人跑到王府里来了吧?” 耳边是那撩耳朵的声音,再加上沐潇湘的接近,洛坤差点跳开,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不,只是树林里有些情况,我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生怕被丢下似的,沐潇湘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却还是不免担忧地说:“再多带几个人吧,万一你打不过呢?” 看来她是真的以为是刺客了。洛坤无奈,但也想知道到底是哪对不要脸的野鸳鸯居然在这种时候在这里苟合。 他叫来几个壮丁,进小树林之前特意嘱咐让沐潇湘离远点,可小姑娘却是心惊胆战的,紧紧跟在洛坤后背,就像是依附在他身上的菟丝花一样。 洛坤无奈,只能竭力用身体挡住沐潇湘的视线。 二人领着几个家兵,慢慢的朝声音处走去。 洛坤看到眼前景象,当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居然是沐雨韵身边的大丫鬟……萃青?! 所有家兵还在怔愣,洛坤已经没眼再看下去,做了个手势让人赶紧将二人捉住,捆了个结实。再看那个男子,洛坤简直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萃青已经晕了过去,脸上挂着几横泪痕。 洛坤明显得感觉到身后少女的那股颤意,以为对方是怕极了,再加上又是未出阁的女子,这种情况肯定给了对方很大的冲击。 其实他不知道沐潇湘只是在尽力忍笑而已。 “洛……洛坤,快带我出去吧。”小姑娘的声音带着颤,洛坤几乎能想到对方泪眼汪汪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抬起手尽力遮住不让沐潇湘看到什么不堪,自己也慢慢转身,准备带着沐潇湘出去。 萃青怎么会在这里?这个乞丐,又是谁放进来的? 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可现在也只能暂且搁置。他清楚的看到沐潇湘红透了的脖子耳朵,脸被遮住了,却也能想象她的表情。 “属下不应该带你来的,是属下的错。”洛坤看了身后一眼,愧疚地说。 沐潇湘捂着脸摇摇头,没有言语。 是我自己要来看戏的。 还没等着洛坤领着沐潇湘走出小树林,后头就传来沐雨韵突然拔高的声音:“二姐姐!天呐!二姐姐真的在这里!王爷,爹爹,二姐姐她真的这里!出事了,你们快过来!” 由于洛坤护着,沐雨韵自然是看不到沐潇湘的。他看了地上的萃青一眼,眼尖的看到萃青屁股底下垫着的华贵衣裳。 那不是沐潇湘的吗? 他看了眼沐潇湘,对方在听到沐雨韵的声音后几不可闻的一抖,显然是被吓到了。 沐潇湘刚想出声回应,洛坤便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总觉得事情有蹊跷。 随着沐雨韵的声音,而后就看到一小队人马朝这边赶来,为首的是寿王南禹安,而后才是沐中成和沐流光他们。 南禹安刚走过来,就闻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嫌恶地皱眉,停下未再进前,“怎么回事?” 沐雨韵跌撞地走过来,难为情又无可奈何地模样,“二姐姐她……在这里和别人做那档子事儿……” 话落,她又像是说错话一般地捂住嘴巴,慌乱地解释:“二姐姐她不是那种人,她一定是被逼的!” 说着,她无奈看了一眼地上的位置。 沐潇湘的衣裳很鲜明,如今她已经盖住了脸,可沐雨韵却还是认出她来似的。 随后赶来的沐中成和沐流光等人也听到了这话,面上闪过错愕。 沐中成随后气得面色铁青,“家门不幸!” 短暂的错愕过后,沐流光也很快平复下来,她饶有深意地看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沐雨韵一眼,说:“爹,你不要生气。” 沐中成愤愤地挥开沐流光替他顺气的手,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吐沫星子喷飞:“我沐家,没有沐潇湘这样的女儿。如今她已经失贞,无论是否意愿,她都有责任。可我们沐家丢不起这个脸!” “对!丢不起这个脸!太恶心了,把沐潇湘赶出去!”沐云翔在人群身后大声回道。 虽然他没看到,但他真的很喜欢火上浇油。 南禹民眉头一皱,“沐将军,你的家事就不要再王府说了。还是快点把沐潇湘带回去。” “爹,你要三思,二姐姐她可是嫡女呀……”沐雨韵哭唧唧地火上再浇油。 这把火点得好,沐潇湘恨不得给沐雨韵两个耳刮子来助兴。 沐中成火冒三丈,“她德行有失,已经不是了!” 闻言,在场的人有惊有喜。 洛坤想到刚才沐雨韵还未走近就呼喊人过来看戏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了?” 南禹安和王后慢慢走过来,大老远就听到沐中成在骂沐潇湘,想忽视都难,他只能寻着声音过来。“怎么都围在这里?” 他也闻到了空气中腥味,虽然已经散去些许,还夹杂着某种腐臭的恶味,却忽视不了。 闻声,沐潇湘心头一跳。 他怎么来了?现在他应该回宫才是。 她忽然有些不好地预感。 沐中成忽然跪下道:“陛下,沐潇湘德行有失,臣今日便将她逐出沐家!” 如今正是个好时机,不除沐潇湘白不除。 到时候再拉着被南禹安看好的沐流光坐上嫡女之位,那一切就又都顺轨了。沐中成如此打算着。 洛坤感到身后护着的少女的悲伤,如潮水将他也给裹住了。 这种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这是你的家事,随你处置。”南禹安也如此道,却也是默认的态度。 他如今算是看清楚了,沐家的女儿对沐中成来说都是棋子,沐潇湘这个可怜虫就这样率先淘汰出局。 “多谢陛下。”沐中成一喜。 果然,南禹安已经默认了沐流光是惠安公主女儿的身份,如此一来就顺利多了。 他起身,对着地上那个看不到脸的“沐潇湘”说:“你德行有失,愧对沐家对你的栽培厚爱,让沐家蒙羞,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沐家的人了。” 说着,他“不忍心”似地转过去。 沐潇湘翻了个白眼,演戏都不会演啊沐老贼,你这前后矛盾了。 不过她也算是看到了众人对她的态度,没由来为沐潇湘这个人感到悲凉。如果是真正的沐潇湘站在这里,如今恐怕得哭天抢地。 南禹民看着地上的人,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 沐潇湘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 可是少了什么来着? “红檀佛珠。”脑海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南禹民回神,是啊,红檀佛珠! 这个“沐潇湘”的两边手腕上什么也没带,空空如也。 红檀佛珠去哪里了? “找到它。”那个声音提醒着他。“它在附近。” 他想走上前去看看,他不能就这样失去红檀佛珠。 “王爷,妾身知道你对姐姐有情,可是如今她已经这般不堪,不能辱没了您的身份啊。”沐雨韵及时拦住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沐潇湘真的这么大魅力? 不,沐潇湘根本就不能活着。 “姐姐她已经……配不上王爷了。”沐雨韵掩声抽泣,大度如此令在场人心生几分好感。 南禹安却仍然被脑海中的声音蛊惑,满心神的都是那该死的红檀佛珠。 “你让开。”他冷声推开沐雨韵,不顾形象的在“沐潇湘”周边寻找着什么。 在哪儿…在哪儿…会跑到哪里去…… “王爷!” 沐雨韵简直不敢相信,南禹民会做到如此。方才被南禹民那么一推,她差点撞到树上。 她不敢想象,她出事的话肚子里的孩子会怎么样。 南禹民不死心的拿起“沐潇湘”的两只手查看,恨不得将人的袖子撸下来似的。 南禹安面色沉郁,“寿王,你魔障了?快住手。” 可对方充耳不闻,仍然不停手上的动作。 “红檀佛珠!找到它!”脑海里那个声音如此尖叫道。 南禹民听着女子哀怨的声音,脑海里一阵发疼。 此时他满心地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红檀佛珠! 沐雨韵哭喊着要去拉扯他,好几次都被他推开了,场面开始变得混乱,现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不见了一个人。 见时机成熟,洛坤虽然疑惑南禹民居然会为沐潇湘做到这个地步,却也感到一阵安慰。 “王爷,那不是沐姑娘。” 洛坤忽然出声,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如今他的称呼已经从“沐小姐”变成了“沐姑娘”,也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身份似的。可没人理解其中奥义。 沐雨韵头一个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不可能!这就是沐潇湘,你们看这衣裳,就是沐潇湘的!她就是沐潇湘!” 她的忽然失控在场的人看到眼里,有心之人已然发现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错,沐雨韵一把抓下盖在“沐潇湘”身上的衣裳。 看到那人真容,她忽然瘫坐在地上。 萃青?! 怎么可能? “让侧妃娘娘失望了,地上的是您的丫鬟,萃青。”洛坤意味深长地道。 “沐潇湘的衣裳怎么会……” “前几日我的衣裳被风吹跑了,下人无处不寻,未果。那衣裳是王爷送的,我生怕王爷怪罪,又偷偷叫洛坤替我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 沐潇湘的文弱声音从洛坤身后传来,她侧出身,露出一半身子来,南禹民看到了那串红檀佛珠,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太好了。”他低声道。 脑海里那个声音终于停了。 在众人的惊愕中,沐潇湘拭去滑落的泪珠,纵然带着面纱,却依然可感其悲痛。 “只是潇湘给沐家蒙羞,爹爹将我赶出沐家是对的。女儿从今以后便不再是沐家人了,也不能再侍候爹爹,请爹爹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着,面纱的嘴角缓缓勾起。 老东西,你意不意外? 我超开心的。 “沐潇湘?真是没想到啊。”南禹安语气莫测,听不出是喜是怒。 沐中成也愣了,合着自己搞了半天对方却一直在看戏? 不妙。 沐潇湘有这么聪明? “沐潇湘?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陷害的萃青是不是?萃青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陷害她?就因为前几日她说了你两句吗?” 沐雨韵如今只想赶紧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便忘了什么似的一股脑往沐潇湘前头冲去。 有那么几下沐潇湘还能躲,可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趁着某个空隙沐雨韵一把抓下沐潇湘的面纱,尖利的指甲在对方脸上划了几道血痕。 “侧妃娘娘,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洛坤顾着对方肚子里的孩子,忙将沐潇湘拉到另一边,沐雨韵的拳头全都落在他身上。 就这样,沐潇湘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下。 王后一愣,怎么没事? 金莲汁是她看着沐潇湘涂上去的,怎么没事? 可震撼最深的,莫过于南禹安。 沐潇湘的脸和画像上的某张脸重叠起来,那一瞬间的拧眉冷色,是他刻骨之恨。 让南荣王室蒙羞的,让他和南禹民失去希望的女子! “左煜!居然是你!” 他阴恻恻地出声。 沐潇湘无力望天,一边骂自己:你说你贱不贱,人皮面具不好吗? 其实闷痘痘也没有那么可怕的啦。 第一百八十四章 身份暴露与另一个转机 话一出,众人惊诧。 沐中成却意外地道:“陛下,她只是和左苓长得像而已,真正的左苓如今不是在与东蒙对阵吗?” 虽然之前自己讨厌死了沐中成,可是如今沐潇湘却不得不赞一声他的机灵。这老头笨归笨,但能活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南禹安死死的盯住沐潇湘的脸,恨不得把沐潇湘给看出个窟窿来似的。 “陛下,民女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左苓,请陛下明查。”沐潇湘乖顺又惶恐的跪下,看起来真的和一般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南禹安冷笑一声,大步走到沐潇湘面前,一指挑起对方的下巴,“你这张脸,就算是化成灰孤也认得出来。” 无论怎么说他都得感谢左韫,之前一直藏着左苓的画像,所以他们一直都不知道左苓这个让他们再次跌入绝望的女人长什么样子。可是就在左苓在宁显塔“死亡”的那一天,左韫破天荒地送来了左苓的画像。 那个女人的真容,第一次这样真实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纵然衣裳华贵精致,身上无一不是令人惊叹的尊贵。可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她那颗丑恶的心。 如果不是她,那自己现在肯定已经摆脱了沐中成和君长戚这两座大山! 他眼里夹杂着狂风暴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后头的南禹民似乎也想通了什么,看着沐潇湘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阴沉。 真的是左苓?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明白发生情况。沐中成不可置信地后退,危险……一直在自己身边! 真相被揭开,沐潇湘也不再掩饰什么,一改之前柔色,面上带着若有似无得讥讽。 “我等你们发现等得都快发霉了呢,我可是有把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好好暴露出来呦。”沐潇湘低笑,起身退后了两步,“这么瞪着我做什么?” 南禹安要再上前,却被南禹民和洛坤拦住,他气色愤愤,如今是恨不得冲上来揍沐潇湘一顿似的。“左苓!你太不要脸了!你居然……居然还敢出现!如果不是你,孤不会像现在这般……” “呵呵,这事儿该怪谁?还不是怪你的好将军?” 说话间,层层精兵出现将沐潇湘团团围住。 不对,现在她应该叫左苓了。 沐中成面色漆黑,青筋暴起,“将这个女人拿下!快拿下!” 几个精兵上前,想要用铁烤锁住左苓,却被左苓两脚踢开。 她一撩被风吹散的头发,傲然一笑,“我自己会走,南荣的地牢我还没见过呢。” 南禹安咬着牙,凤眼染血,“那你就好好享受吧,孤会让你永远出不来的。” 他脑袋里冒出许许多多的杀人方式,折磨人的方法更是让他过了一遍。只要能用到左苓身上的,他都要一试。他保证,会让左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让沐潇湘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不要让我失望啊。”路过南禹安身边时,左苓这样说,语气轻飘却挑衅意味十足,比传闻更让人捶地郁闷,左苓话锋一转,又用带着些可惜的语气说:“不过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来放我出去的。” “做梦!” 南禹安像是被戳中心事,抬起拳头就要往左苓脸上呼去,却被左苓轻而易举地接下,稍稍用力就让南禹安不得已后退几步。 “陛下!左苓,你不要太过分了!”南禹民扶住南禹安,冷冷地等着左苓。 他怎么就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左苓呢?如果知道的话,那他一早就掐死她了! 自己就这样傻傻的被对方耍这么久,像个猴子似的。长久以来的怨气如今再添这一笔,像是要将他烧穿似的。 “过分的是谁?伤害我母后的又是谁?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做事之人活得好好的。这不,如今就压得你们喘不了气。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自作自受?” “你……” “这几日,你府里的人伺候得我很舒服。”左苓转移着话题,眼睛在众人纷呈的表情上略过,最后落在洛坤身上,“有些事,可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已经死掉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只觉众人面色各异。 话也说完了,左苓便被那些精兵送进了南荣地牢。只是街上的人都不知道,被押送过去的是谁,犯了什么罪。他们议论纷纷,各自将罪名给她安了个遍。 正在牵乌龟阿福散步罗君浮自然看到了被禁军押送的左苓,对方已经不似之前那边刻意掩饰气场,满身威势不输。 他想起那天那个少年要他从沐潇湘那里拿的东西,觉得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而在胡同暗处,帷帽下的王柔勾起讽刺笑意,眼里皆是不屑,“沐潇湘,你没资格跟我斗。” 她本以为那个少年是骗人的,没想到今日这么一计真的有用。只要刺激到沐雨韵,让她失手扯下沐潇湘的面纱,将沐潇湘的真容暴露在南禹安面前,那沐潇湘必然会死去。也不枉费她废了这么多钱,虽然那些钱都是从王老板身上讹来的。 想起那个已经残废了的老头,她不禁叹了口气,真是太不禁折腾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南禹安看到沐潇湘的真容就会让沐潇湘死去,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王柔想着,看了那银白少年一眼,笑了。 罗君浮感到后背一凉,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样。他一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感觉,太真实了! 不是幻觉。 悦来酒楼,二楼。 竹帘遮住了观望的人的半边身子,可从衣着看也不难看出其身份尊贵。 竹云看着左苓被带走,直到消失在王宫门口,面上的冷意就一直没消下来过。可是她还是忍住气,一语不发。 “我们该怎么做?”鲜于不颜问,语调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平淡地看不出一丝起伏。 君长戚的眼睛眯了眯,看着匆匆回宫的南禹安,带着些哄意:“等,她有自己的计划。而我,也有自己的计划。” 不得不说左苓真的提前预料到了一切,他没有多少意外。无论是哪个徒弟,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可惜,若是都能活着就好了。 对于左苓的计划,鲜于不颜没问什么,她也无需问,倒是君长戚的,“我等不及了。” “谁不是呢?”君长戚拍了拍手,两个锦衣卫走了上来,只听君长戚慵懒的声音传来:“把左苓的身份传出去,要所有人都知道。” 两人领命,很快下去做事了。 鲜于不颜:“主子曾想攻打南荣,南荣的人恐怕恨透了主子。” “想想你主子的计划,不要对她的决断有所怀疑。” 君长戚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如意结,指尖带着贪恋,“我只是想让人民对他们的君主越来越失望而已。” 明明最有威胁的人就在城内,可是某些人都无可奈何,那那群无处可发泄的痛恨,只会朝着一个人发泄。 沉吟半晌,鲜于不颜都不再说话。她紧绷的眉尾终于松懈下来,随后便转身离开。空气中朝只剩下裙摆拖在地上的声音,细碎的脚步声几乎都听不见似的。 君长戚侧眸,刚好可以看见那人消失在转角的身影。直到绿色的裙摆全都消失在视野之中,他的嘴角才缓缓垂下,黑眸里染上点点沉郁。 唯独她,不可以离开。 绝不。 “啪——啪——啪——” 随着清脆的掌声,关闭的隔间门被打开,入目的先是几只修长的手指。 “左苓真是个好徒弟,和你真像。”某人笑眼弯弯,温雅的面容只能让人联想到是某个贵族公子。只是那一颗痣,平添几许撩意。 君长戚没有理会他,身转一侧准备离去。 却不想那只手却按住他的肩膀,“别急着走,做一个交易如何?” “本督不喜欢和已死之人做交易。”君长戚得体地笑笑,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威胁:“管好你的爪子,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他手上微微用力,莹白的皮肤已见红印。 鲜于子淳面色不改,这点疼痛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比起心中所痛,这不过是毛毛雨。“那你就更要和我做交易了。” 说着,他的另一只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只碧绿色的瓜子大小的小虫。 “从左苓,竹云,南荣里,选择一个吧。”他笑容可掬。 却意外地让人讨厌。 周遭的气温慢慢变低,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想要上楼的鲜于楹停下脚步,面色慢慢严肃起来。 无论选择谁,都是只会走向一个结局。 这鲜于子淳放弃隐族,不在隐族部落好好待着,跑到南荣的举动就很让人不解。而且看他这几天的动作,似乎是在找一个人。 他似乎非常确定,那个人会在南荣。 可是他会认识什么人?一个在隐族生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头。 他的毕生几乎都在修炼中度过,接触外人的机会极少。谁会让他放弃正在崛起的隐族,来到这个即将破灭的国家?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一颗红檀佛珠 距左苓被关进监狱,已经过去三天。 期间没有发生任何事,南禹安的那种愤感还没有消失,几乎每天都会到地牢一次。 而明天,他便要到将军府,去接惠安公主出来。说不是看到狼狈的左苓,他也不会想起来沐家的大牢里还关着一个惠安公主。 是他惰怠了。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左苓冒充沐潇湘身份的事已经弄得满城皆知,人们无一不叫好,甚至情愿烧死这个天理难容的女人。 人们的愤怒从何而来,南禹安不得知。可是他知道,如今因为这件事,他在民间已经有了一定的民心。这令他非常高兴。 看吧,左苓的算盘要落空了。南禹安高兴的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面色一天天好了起来,身子竟比之前有了许力气。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们要处死要左苓的呼声越来越高。 —— “洛少将。”守卫恭敬地行礼。 洛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收回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去地牢。墙壁上烛火幽幽,空气中飘着极为浓烈的血腥味。 纵然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洛坤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黑色身影慢慢穿过过道,耳边充斥着罪犯们的痛苦呻吟,如魔魅之音,听着让人心里不舒服极了,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洛坤停在一个宽大牢房面前,里头的十字柱上绑着一个人,衣裙已看不出从前模样,被血污染得不成样子。 挺拔冷峻的少年冷漠地看着左苓,耳边是对方有一下没一下地呼吸声。墙壁上的烛光被风吹得一摇一晃,照亮了他半边衣裳上的暗金纹。 “不进来说说话么?”他听到左苓的笑音,对方毫无形象地吐了口血痰,抬头看他,脸上满是青紫的痕迹,眼睛却亮晶晶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来。 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随后打开了牢房的门。他来到左苓面前,紧抿的唇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嘶……怎么?来了也不说话的?”左苓笑着,却扯痛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在心里把南禹安这个野蛮人给骂了几百遍,那家伙哪里不打,一上来就对着她的脸抡拳头,搞得她都不怎么好开口骂人。 对方的目的达到了。 洛坤紧紧盯着沐潇湘,不想错过对方一点儿的表情,斟酌再三,才问:“你之前说的事,是不是真的?” 之前的事? 左苓歪着头,故作不解:“之前的事?什么事?” “你不要太过分!”洛坤一下子破了功,一副紧张神色很是可爱。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随着脑海中某些片段一下下地闪现,他总觉得有些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笑过之后,左苓也收敛了些许兴味,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你想找回你的记忆,是吗?” “……是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但是有的东西,总感觉像是被压制住了一样。” 神色复杂,宛如一个迷路的孩子。烛影之下,看起来颓废得很。 他露出痛苦地神色:“当初王爷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才收留我的……” “不管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洛宰相不都是被他们杀死的吗?”左苓勾起恶劣的笑容,尽管脸上痛得很,她不得不再次骂了句暴力男。 她循循善诱,“或许你的失忆……也是跟他们有关系呢?我倒是很好奇,被仇人养大是什么感觉,等我恢复了记忆之后……是该杀了他们呢,还是该因为他们的养育之恩而放过他们呢?洛坤,你会怎么做?” 洛坤闻言,眉头皱得很紧,“没有得知真相之前,不要让我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决断。我要你帮我。” “帮你可以,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呢?”左苓歪着头,无奈地道:“我总不能做赔本买卖,是不是?” 她笑意未变,因为好奇心,总有的人会为了走出预料之内的一步。 洛坤犹豫了一会儿,直到沐潇湘慢悠悠地提醒“别待太久哦,南禹安随时会过来”,他才缓缓念头。“你要我做什么?” 他真的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个与他天差地别的洛公子,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左苓也不再卖关子,说:“红檀佛珠,可以给你想要的答案。” 闻言,洛坤的目光落在了左苓的手腕上。 那串红色的佛珠还在。 他疑惑。 “是不是奇怪南禹安为什么没将红檀佛珠拿走?”左苓似乎看穿他的疑惑。 洛坤点点头。 左苓低笑,坦白道:“因为红檀佛珠早就被我掉包了,他检查了一遍,发现是假的,气恼不过,这不,又打了我一顿。洛坤你看着清清秀秀的,应该不是这么暴力的人吧?” 她有些幽怨又期待地看着洛坤,脸上的青紫痕迹很是夺目。 洛坤想到以前自己负责给南禹民审内奸的手段,皱了皱眉,却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不会告诉他的是,这里面还有两颗是真的红檀佛珠。”话题再次回到红檀佛珠上,左苓露出狡黠地笑意,“如果我没有红檀佛珠,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对着对方没头没脑的话,洛坤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飞速闪过,可却来不及捕捉。 “那我该怎么办?”他问。 左苓:“去找九千岁君长戚,他会给你的。” “什么?!”洛坤不可置信地问。 左苓居然和君长戚有关系? 他看左苓的目光带了些怀疑和不信任,这和左苓曾经的俘虏看她的眼神是一样的。 左苓颇为无奈,“大佬来和我做交易,给了我一个很诱人的条件,我就把佛珠放在他那里保管了。要不要找回记忆,是你的事。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剩下的就看你的决定了。” 说到这儿,左苓似乎也没有了说下去的心思,懒懒地赶人离开了。 洛坤带着心事走出地牢,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他再次迷茫了。 第二天一早,南禹安就带着人来到了沐府。 路过集市时,他看到众人聚众商议该如何请愿处决左苓,而旁边是百人请愿榜。不仅百姓,还有一些外来民族的名字。当然,其中不乏那些商户,本土商户罗家家主,李家家主等都有请愿。 南禹安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沐府,如今的沐府看起来突然多了些萧索,没了往日的繁荣。 沐中成的职位已经被夺回,暂且待定,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等沐中成交出兵符,那他就没什么用了。 没有下人接迎,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南禹安心情极好的进了府,身后是南禹民和伺候过惠安公主的杜嬷嬷。以及,半道上跟来看热闹的苏祁佑,以及死磨硬缠想要过来看热闹的南悦白。 这一次没有君长戚插手,南禹安身上的君主威势似乎更浓了些。 心里让他很得意,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没有左苓的势力加持又如何?他依然可以更厉害! 不得不说,此次的沐府像是被抽去人气之后一般,孤零得可怜。 “看来沐府已经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了。”苏祁佑感叹,眼里却并无笑意。 南悦白翻了个白眼,“活该呗,这是他自己作的。” 苏祁佑笑笑未说话,沐中成会这么简单的就被人摆布?绝不可能。 几人来到前厅,这才看到人。沐中成领着一大家子迎了上来,“参见陛下,寿王殿下。” 包含了些许敬意的参拜,是南禹安少有听到的。他微微陶醉了一下,随后才喊人起身。 沐中成不敢将南禹安迎到厅中坐,原来是那柳氏,今天早上畏罪自杀自杀了。 她将自己吊死在沐家厅堂,待人发现时她已经死透了,身子冰凉僵硬,由于府里没几个下人,一众女眷了根本没人敢去将她的尸体拿下来,只能等着沐中成来。等到沐中成过来时,南禹安他们也差不多来了。 不过南禹安可不关心一个小小的柳氏,他更关心的是地牢里的惠安公主。 在惠安公主没有真正出现在他面前前,他也没给沐流光什么好脸色,直接问:“牢里那位……” 沐流光面带苦色,“陛下,柳氏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地牢给改造了一遍,如今没有她的钥匙,我们根本进不去。” 闻言,沐流光将茶水重重一扣,怒道:“混账东西!连一个女人都解决不了?” “陛下恕罪。”沐中成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说。 南禹安以前敢这么跟他说话吗?不敢的。 如今不过尝到了一点儿甜头就这么大脾气,也不知道南父是如何看人的。 可南禹安并不知道沐中成心中所想,看了苏祁佑一眼,。苏祁佑上前:“这个沐将军不必担心,本阁主手下奇能异士颇多,一个小小的锁而已。不如带我们去地牢看看?” 沐中成闻言,也心中有喜,便带着所有人来到了后院地牢。之前没有出现的沐老夫人也跟着出现了,她身边还是黄婆子伺候着,只是经过这一场大变,她少了往日凌厉,眉眼间皆是颓废。 赵氏就那样缩着脑袋跟在她身边,更别说气势了,如今连喘口气都要看丈夫和婆婆的脸色。 柳氏做出囚禁嫡母的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沐中成却也连带着厌恶起她和沐云翔来。她感觉好不冤枉,心里暗暗恨极了柳氏。 不想昨天晚上,她就看到柳氏偷偷摸摸地往外走,像是要去见什么人。她心想若捉住柳氏做的丑事那也是大功一件,便悄悄跟上去了。谁能想就看到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沐中成,他和柳氏交谈几句后,就起了争执,沐中成恼怒地掐住柳氏的脖子。 赵氏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柳氏的身子渐渐不再动弹,再看沐中成那可怖的神色,差点忍不住晕过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总之一夜无眠。 第一百八十六章 真假与得失 苏祁佑的人很快就来了,研究了一番,便告诉众人此乃机关锁,不过技术不纯,也只是大概做了个防御。抵御寻常人还是足够的,但要是碰上行家,那就没什么用处了。 众人将重点抓了个大概,机关锁。 那就跟机关术有关。 一个小小的姨娘,怎么会跟机关术有关系? 沐中成能感觉到大家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却也只能咬紧了牙根,继续装傻到底。 那人很快开了锁,一阵腥酸腐气扑面而来,为首的南禹安面色难看得很。 他昂昂头,示意沐流光说:“你,进去把人带出来。” 沐流光捏紧袖摆,咬牙点点头。地牢她是进去过的,如今再进去一遍也无妨。 她带着几个人手走了进去,心跳如鼓点,似乎在整个室内回荡。 等看到惠安公主,再次检查无误之后,她才放心地将人带了出去。越发接近牢门口,她便越发得意,如今她也算是赢家了。 沐潇湘自动陨位,就算没有惠安公主,她也是赢的那一个。而惠安公主,也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等到了外头,众人是在受不了惠安公主身上的气味,根本近不了身查看,便先给惠安公主洗漱了一番。等到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异味,众人方才敢接近她。 “王兄。你说她真的会是姑姑吗?”南悦白紧张地拉了拉南禹民的袖子。 她是见过惠安公主的,可是当初也参加过惠安公主的葬礼。如今惠安公主死而复生,她是有点不敢相信的。 南禹民面容冷峻,看着一直背对着众人低着头的惠安公主,他也是一时琢磨不定。 “是或不是,一会儿就知道了。” 沐流光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从今以后,她就不再是低人一等的庶女了。她可以尽情追求自己需要的权利和名誉,不必再顾及什么第一位和资格。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虽然知道自己一直憧憬的英雄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底总是有一股莫名的阴郁,压得她呼吸困难。 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见面,就是这样一副情况。 感觉真是可悲又可笑,她觉得自己恶心透顶。 苏祁佑不同常人,倒是想率先看一看这位惠安公主的容颜,便走到了正在被梳妆的惠安公主面前。 “苏祁佑!”南禹安叫了一声,觉得对方失礼极了,根本没把他们王室放在眼里。 公主尚未梳妆好,他怎能贸然去查看对方的容颜? 可是苏祁佑向来不拘泥于这些小礼节,看了两眼之后,又回到原位。 南禹安面有不虞,却还是紧张地问:“怎么样?是她吗?” 如果不是惠安公主,那他岂不是被耍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呢? 他更担心的是,因为惠安公主的活着,他会不会又失去什么。又或者,是不是又要多一个人跟他争权位。宫里那个已经够他头疼的,他已经受不了这种失望了。 “我可没见过惠安公主,陛下不如亲自去看看?”苏祁佑摇着扇子,狐狸眼里蕴满笑意,不辨深意。 沐流光不自觉心头一跳,“不知道柳氏……为什么要囚禁惠安公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苏祁佑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一开始她还以为又是一个她的追求者,可是随着那眼神深处看去,她又觉得没这么简单。 总觉得对方像是在……看好戏似的。 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似的,心里直打鼓。 “是流光吗?”惠安公主嘶哑的嗓音,从珠帘帐内传来。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沐流光身上,沐流光心下一喜,重重应了一声。 “进来,陪陪我。” 惠安公主又道,嘶哑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看来是激动坏了。 被囚禁几十年才得以重见天日,这份激动,已是无人能与之比拟。她是怎样在那个地方活下来的呢? 柳氏又为什么要将她囚禁起来? 众人又太多太多的疑惑,也只能等着惠安公主出来后再一一问候。 沐流光被叫到里头,和惠安公主说话。惠安公主一遍遍说着沐流光出生时的事,以及这些年以及的遭遇,和对沐流光的愧疚。 二人感受颇深,一时情动,互抱头痛哭。外头的人似乎也受了感染,南家兄弟最是情真意切。 这么些年,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见惠安公主的梳洗时辰还要好一会儿,再说认个人也不急于这一时,回过神来的南禹安决定做另一件事。 接触到对方目光的沐中成心中一跳,眼神稍有闪躲,“陛下…等见过公主殿下也不迟啊……” 就知道沐中成不会这么轻易交出,南禹安勾了勾嘴角,道:“如今弓箭手已经将整个沐府团团包围,如果孤再不出去,他们可就要……滥杀无辜了。爱卿也不希望和孤撕得那么难看对不对?” 他是有心留沐中成一条命的,毕竟对方已经是个老头了,而他正值壮年。如今沐家,已经没了任何可以用的人。 至于沐云翔……凉凉瞥了一眼倔强的沐云翔一眼,他笑。 他自然有办法将一切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的。 沐云翔被他看得发毛,可如今却不再敢像之前那般上前放肆。他也是后知后觉,如今自己爹爹的势力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而面前这个人,随时可以做了他爹沐中成的主。 文才消失后,沐云翔就一直受着沐中成的冷落。 沐中成闻言,只得咬咬牙,心想便赌这么一把吧。孙三的名号他有所耳闻,有人传对方可是连玉玺都敢伪造的人。一个小小兵符,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他带着南禹安,南禹民以及苏祁佑三个人来到自己的书房,许久没人打扫的地上落了大把大把的树叶,树叶与泥土的湿腐气息扑面而来。 他郑重又紧张地拿出一个紫檀盒子,咽了咽口水,“陛下,这就是了。” 拿过紫檀盒那一刻,南禹安的笑意便藏不住了。 他得到了! 他终于得到了! 他终于得到了君主该拥有的了! 从今以后,就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他了! 打开盒子,见到里头的东西后,南禹安和南禹民左右查看后,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原来当年的传言是真的,沐将军真的带走了左苓公主号令焰云军的兵符。”苏祁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震得在场的人都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他的意思。 只见苏祁佑擦一块半玉质兵符从紫檀盒上方的内壁上抠了下来,他拿在手里掂了掂,露出一口白牙:“没想到沐将军居然这么大方,焰云军的兵符也一同献上了。陛下,真是可喜可贺。” 闻言,南禹安一把将玉质兵符抢了过来。 原来传言是真的! 看着沐中成面如死灰地模样,南禹安忽然畅快地松了口气,看吧,上天果然是眷顾他的。 “不……这不可能……”沐中成喃喃,为了以防万一,他明明将焰云军兵符给藏得好好的,怎么会跑到紫檀盒之中呢? “陛下……那怎么可能是号令焰云军的兵符呢,那只是臣做给犬子的玩具罢了。对,是玩具。”沐中成紧张地说,虽然尽力做出一副平常的模样,可脑门上的汗却暴露了他。 他不由暗恼,他记得今早上沐云翔进过他的书房,说是找老虎的牙。那是沐老夫人给沐云翔求的,可沐云翔带着玩耍时,总是丢三落四地,隔天就找不到了。 那个小兔崽子,真是他的克星不成?沐中成咬牙切齿地想。 可是事情真的有那么巧合吗? 沐中成感觉走路都轻飘飘的,双脚已经不属于自己似的,甚至感觉不到底下冰凉的地板。 他想起上次沐云翔被绑架,那场把戏看起来蹊跷极了,如今只要一联想到左苓,他似乎就全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左苓的局! 苏祁佑的喉间发出一声闷笑,醇厚低沉,最是惑人,“玩具?怎么说左苓公主的兵符如今也是天下争夺的目标,我怎会认错?” 他拿起兵符,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南禹安更是喜上眉梢,嘴角咧到最大。 赚了。 不管如今统治焰云军的是什么人,只要左苓和兵符在他手里,那焰云军无论如何都得乖乖听他的话了! 多年来的委屈,终于在一刻烟消云散。 沐中成面如死灰。 南禹安洋洋得意,他还想沐中成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呢,原来还藏着这么一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天还是帮了自己一回。 正这时,却听到苏祁佑疑惑地“嗯”了一声。 南禹民心中一紧,“怎么了?” “这兵符,是假的。”苏祁佑缓缓放下焰云军兵符,指着上头的水云图案说:“这里是烈火印,而非水云印。”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这不不可能!这东西是我从左苓手里偷来的,他亲手的东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 最震惊的莫过于沐中成,他不可置信地抢过兵符,一遍遍放在眼前详细查看。 不知何时,烈火印已经变成了水云印。 这根本不是那块能号令焰云军的兵符。 沐中成心如死灰,手上一松,假兵符就那样店在地上。兵符瞬间碎成好几段,价值不在。 苏祁佑啧啧两声,可眼底却带着明显地笑意:“好歹也是宫花小宫主送给左苓的东西,好歹也值些钱呢。” 情敌的东西就这么碎了,苏祁佑便是自己高兴得很。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别人的注意力都在兵符上,所以没注意到他。 这时,紧握着沐中成的那块兵符的南禹民也是察觉到什么。他将兵符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眉头不觉一皱。 指甲在兵符上一抠,兵符便出现了裂痕。 南禹安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黑得可怕,“沐中成,快把真的兵符交出来!不然,孤要了你的狗命!” “不!臣也不知道真的兵符去哪里了!臣为了不引起恐慌,所以才重新造了一块,不是故意蒙骗陛下的。求陛下明查!”沐中成如今已经没了什么底气,一个劲地给曾经自己最看不起的人磕头。 南禹安已经怒攻心头,“你还敢狡辩?!沐中成,你当真以为孤那么好糊弄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当猴子耍,这沐中成未免太胆大包天了。 沐中成忽然想起什么,辩白道:“是左苓!是左苓偷走了臣的兵符!兵符肯定在左苓那里!” 如今他将能扯出的生机都给扯出来了,卑微又可笑。 左苓!南禹安念着这个名,眼睛变得猩红。 他没看到,身后苏祁佑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 正在这时,杜嬷嬷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远远地就听到她叫:“假的!那个惠安公主是假的!她根本不是惠安公主,她是当初惠安公主身边的陪嫁丫鬟如沁!她是假的!” 她的声音在将军府上空盘旋,击碎了某人心中最后一块完整的“希望”。 命运像是在跟南禹安开玩笑似的,恶劣地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从得到到失去,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比坏谁怕谁 这时候,总感觉跟天塌了一般。 这种情况无异于几年前,他满心期待,等待着救星能嫁到自己家,却不想救星逃婚,剩他一个苦留在黑暗之中。 南禹安的世界,又恢复了灰色。 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有。 到达现场,他们看到已经失了魂的沐流光,面色苍白,已然失了全部希望。 她以为的一步登天,其实一开始都只是玩笑一场。可南禹安并不同情她,甚至恨她欺骗了自己的感情。她和所有人一样,都可恶得很。 沐老夫人已经被吓晕了过去,黄婆子一看到南禹安等人,忙道:“陛下救命啊!她疯了!她根本不是惠安公主!” 话音刚落,一个个石子就朝她扔过来,黄婆子顾及着沐老夫人,躲闪不及,被砸中好几下。 而那个假冒惠安公主的如沁,如今正瑟瑟地躲在桌子后面,一边拿着石头砸接近自己的人,一边叫:“我是惠安公主!我是惠安公主!砸死你们!砸死你们!我说我是惠安公主,我就是!” 南禹安和南禹民是认得如沁的,跟在惠安公主身边那个刻薄脸的宫女,身子欣长又单薄,看着就让人讨厌。可是她机灵得很,很会讨惠安公主的欢心。 “来人,把这个疯妇给孤拿下!”南禹安按住暴跳地额角,指着如沁吼道。 南禹民身边的洛坤脚下踢了一个石子过去,强大的内力震碎了如沁身边的石凳,趁着如沁被吓了一跳的功夫,近卫很快将如沁给捆绑起来。 “沐流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诓骗孤。” 他铁青着脸,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将面前人焚烧殆尽。 沐流光慌忙摇头,“不,陛下,是她欺骗臣女的,臣女也是受害者啊!” 惠安公主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平常也很少出门,她根本就没怎么见过惠安公主。当初见到如沁的气派她也以为是惠安公主,可谁知道会被一个疯子给骗了呢? “你当孤是傻子吗?”南禹安冷笑一声,一掌将她挥开,“事情没搞清楚就搞跑出来贸认王室身份,你是不要脑袋了?” “不!不,陛下,臣女是无辜的!臣女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是那个疯子,是那个疯子在骗我!”沐流光固执地磕头,泪眼婆娑,如今她已经完全失了贵女形象,狼狈无比:“求陛下明查。” 不想那个如沁忽然转头看着她,一脸伤心失望:“你是我的孩子啊!惠安公主不能生,当初那还孩子是借我的肚子生下来的!她原本许诺我做姨娘,可是公主她骗了我!刚生完孩子没几天她就联合柳氏把我给关入地牢。你还和大小姐换了身份,是柳氏亲自说的,可我是你的娘,没错啊!” 突然的话,如晴天霹雳,劈在众人心头。 “怪不得,惠安公主生产之后如沁就不见了……”黄婆子念叨着,看来确有其事。 “不!不是,我才不是你生的!”沐流光恶狠狠地瞪着如沁,甚至拿石头砸向如沁,一边叫着让她闭嘴。 众人冷眼看着,年前一切宛如笑话一般。 沐中成如今已不知是何感想,大概这就是他的报应吧。一个接一个的,都落在了他身上。 眼看着南禹安他们是不肯放过自己,沐流光又将目光转向赵氏,她连跪带爬,来到赵氏身边:“娘,你救救我,我是你的女儿,你养我十几年,我是您的女儿啊,救救我……” “流光啊……”只要想到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赵氏便难过不已。可是沐流光终归是她养了十几年的,那感情还是有的。她看向南禹安,“陛下,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流光吧。她还小,是个孩子,之前被那个疯妇的花言巧语迷惑,她才这样不懂事。求求陛下饶过她这一次吧!” 如今的她是怎么也嚣张不起来了,落到这般田地,她又还有什么可供着的? 南禹安冷笑,心里那抹怨毒是越来越深厚,离成功只有一步时被人重重推下,这些人是他开刀的第一批。 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是什么身份?多大的脸面,求着孤孤就会放过她?”南禹安毫不留情地道,挥挥手让人将沐流光也给绑了起来。恶劣中带着咬牙切齿道:“我不仅要带走沐流光,我还要带走沐中成和沐云翔,如果你觉着不平,现在干脆抹脖子好了。或许他们很快就赶上,黄泉路上。你们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不要啊!云翔他只是个孩子!陛下。求您开开恩!” 一听到南禹安居然连沐云翔这个孩子都不放过,赵氏就慌了,那是她的孩子,她也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南禹民不自觉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却被南禹安抬手止住。 他冷眼,“怎么?你也要否定孤的决策?” “……陛下,沐云翔他还只是个孩子。”南禹民咬咬牙,硬着头皮劝道。 他明白如今巨大落差带来的那种冲击感很是强大,却不想已经让南禹安失去理智到这个地步。 南禹安冷冷一笑,那狰狞的表情怎么也绷不住了,“孩子?他可不是个孩子,他会为他的沐中成报仇,我这是斩草除根,寿王,你不可能不懂。” “可是……” “别说了,不然到时候可别怪孤不顾念兄弟情分。” “……是,臣越距了。”心中那有一股服从感作祟,南禹民只得低头。 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臣子一定要听君主的话。 就这样,满心欢喜地来,满载失望地归。 南禹安只觉得心里被开了一个大口子,名为恶魔的怪物已经被放出来了。 马车上,想到沐云翔,洛坤心里总感觉被刺了一下。 “王爷,那沐云翔……要怎么处置?”他舔了舔干燥的唇,企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南禹民揉着额头,没看他,语气里却是载着深深地无奈,“这得看陛下的意思。” “沐云翔还那么小,陛下应该会手下留情吧?”洛坤干笑,手心发汗。 “洛坤,陛下的心思什么时候能由你揣测了?”南禹民冷冷地睁眸,那寒冷却像是要将洛坤定住一般。 洛坤慌忙低下头,“属下该死,还请王爷恕罪。” 虽说如此,可是他感觉南禹民盯了自己好久,最后神色复杂地移开。 “怎么突然会这么问这个?本王记得你以前从不会过问这些的。战场上,那些人利用孩子的无知做武器,让他们盲目怨恨,让他们做卧底……处置他们的时候,你从不过问的。” 南禹民看向窗外,正好掠过几个孩童拿着木剑相互打闹着,孩童悦耳的笑声还在耳边。 虽然没有直接对视,可洛坤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游移,“那换做以前……很久很久以前……遇到不顺从自己的人的孩子……王爷…会怎么做呢?” 这个很久以前,是多久呢? 他不敢明说,可是心里却明白得很。他看着南禹民,想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什么。 南禹民似乎想到什么,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紧张,再是阴郁。他启唇,凉声道:“杀掉。” “就只有……杀掉?”洛坤带着怀疑。 南禹民皱起眉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洛坤,“不然呢?难道留在自己身边吗?” 看到洛坤有瞬间怔愣,他又接着补充,“本王不会傻到在自己身边留隐患的。你最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额…啊,对,王爷说的是。”洛坤后知后觉地点头,笑容勉强得很。 脑海里闪过左苓的话,“去找君长戚,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可惜啊,那个洛公子是个短命的……” 不。 他不想让那个“洛公子”这么短命! 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的嘴角坚定地一抿。 另一边,南禹民的心思还放在南禹安身上,只觉得洛坤是同情心作祟,便没做多想。犹自看着窗外,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走。 沐中成和沐云翔的牢房是在左苓的对面,而沐流光的牢房在沐中成父子的隔壁。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谁的命令,沐中成的牢房转到了左苓的牢房,和左苓并排绑在十字柱身上。 左苓醒来时,便感觉身边多了个人气儿。 她疑惑又慵懒地转头,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清了旁边那一张老不死的脸。她咧嘴一笑:“呦,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想到自己如今的一切皆是拜这个人所赐,沐中成就怒上心头,为了留省力气,他哼了一声,没理会这个比自己还惨的家伙。 现在,看谁比谁高贵? “老东西,你怎么不理我?之前可不是一口一个乖女儿叫得亲?”左苓撇嘴,无趣地道。 这话怎么听,都听不出那种自降身份的恼怒,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在里头。料是沐中成与她有过交手,却也只是手头上的。 “哼。你个黄毛丫头别得意,南禹安那家伙迟早用得上我。可你就不同。他可是恨极了你,如今也不过让你得意几天罢了。”沐中成嗤笑道,如果不是被铁链绑着,他甚至还能再左苓面前吐舌。 左苓却不以为然,如话家常一般,语气轻松又自在:“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南禹安现在更恨你?老东西,照现在的情况,我的用处可比你这个老糊涂的用处大多了。” 她左一个“老东西”,右一个“老糊涂”,沐中成气得想抽她。 也是,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左苓不一样。她手里还有别人需要的东西,只要她不说,那就不可能死。 沐中成咬牙切齿:“你这个小偷!怪物!傻子!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你这种怪胎!莫名其妙跑来当我女儿,又不杀我!有你这么做人的吗?缺心眼儿啊你!” “额……论怪胎你的确比不过我。可是论小偷,咱们只能是彼此彼此,礼尚往来。”左苓说着,看了眼被打得不省人事,满脸血迹的沐流光和沐云翔,嘴边笑容更是恶劣,“不过咱们马上就旗鼓相当了,这不,你还有亲亲儿子,宝贝女儿给你陪葬呢。我父王母后他们现在肯定很高兴,毕竟这生意赚了。” “你……” “没想到大牢也压不住你的顽劣,看来本督是白担心你了。”一道滑凉嗓音带着淡淡宠溺闯进二人的谈话之中,左苓的恶劣笑容收敛了几分。 闻声,沐中成心头一跳,“你居然和君长戚还有牵扯?!” 这个家伙早就联手了? 可是怎么会,他派去跟踪左苓的人怎么都没发现? 左苓随口扯了个谎:“他好歹也是我师傅的小叔叔,怎么,我就不能跟他合作?” 听到左苓叫自己小叔叔,君长戚的笑颜不自觉多了几丝裂缝。 说真的,自己这徒弟说话能气死人。 也不知道占便宜的是谁。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爱是你 “你来做什么?”沐中成没好气地问,转头时却因为动作太大而扯到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君长戚笑笑,看了绑着的左苓和沐中成,说:“自然是来关照关照二位,想当年二位在战场上威风四方,却不曾想到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吧?” “怎么?你是来替那个南禹安游说的?” 左苓歪了歪脑袋,像个发现新米粒的小鸡仔。 虽然这比喻很奇怪,可君长戚总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 左苓看了拧眉沉思的沐中成一眼,笑呵呵地道:“这老东西被自家君王伤透了心呐,想必是不会接受这游说的。可我不一样,我还年轻,嘿嘿。” 一副十足的流氓样,沐中成感觉自己被人重重给捶了一下,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怎么啦?生气啦?”左苓明知故问。 沐中成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对方的脑袋给咬下来,“少说两句你会死吗?闭嘴,你这家伙活该被打这么惨。都要死的人了,省些力气不行?” “不行不行。抱歉啦,我嘴巴闲不住,你也不能给我缝起来不是?”左苓恨不得气死对方似的,笑着说:“还有啦,谁说我一定会死?你真是老糊涂,我都说了,我手里还有南禹安要的东西呢。” “你这个偷儿……” “你也是个偷儿!” “你……无耻如斯,当心不得好死!” 左苓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当心的。” “……”沐中成觉得那口老血直冲脑门,天灵盖要炸了似地,突突地疼。 有传言说,只要和左煜打战的人,先动手的一定不是左煜,可胜利的一定是左煜。现在他是明白那些对手为什么会输了,这家伙光靠一个嘴巴就能气得人眼冒金星。 君长戚默默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也不阻止。反正他也只是想来看看左苓如何了而已。只不过现在他放心了,她的战斗力还在,只要还能气死人,那她就死不了。 正互相嘲讽的两个人都没发现君长戚已经准备离开,他起身,看了眼侧边牢房里关着的沐中成的一双儿女,蓦地笑了。 那个女人真是蠢,根本不是做探子的料。亏得主子这么信任她,却不想她却陷在沐中成的柔情里。如今死了,正好可以切一切主子和沐中成的关系。 沐中成这个小泥点,溅不到主子身上。 …… 罗府内。 这几日,罗君斐怎么也没有要读书的心思。心里那股烦躁,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自从沐潇湘,现在是左苓了。自从左苓出事后,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来到南荣这么长时间,有那么多的机会杀掉沐中成,可是都没有动手。 唯一一次动手也只是恐吓恐吓沐中成,那次还搭上了罗家的天上赌坊,虽然没什么大的重创,却也足够人担心一把的。 如今南荣上下都是声讨左苓的呼声,罗家更是做出应对。倘若左苓不死,只怕这南禹安得倒台。做出这判断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过了这么久都不见南禹安动手,这不是南禹安会做的犹豫,人人都知道他对左苓的恨意不比南禹民少,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动手,看来是还有什么事拖着他。 让他不能动手。 又或者不敢动手。 罗君斐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根据前几日沐府全府被拘,蓝衣少年需要的东西,以及游街时左苓嘴角的自信笑意,让南禹安不能动手的结果只有一个。 兵符。 事实也证明了罗君斐的猜测,隔壁古器行的孙三就曾做过沐中成的生意。他偷偷看了一下,是仿制的兵符。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仿制兵符? 若兵符真的有问题,难拿到宫里修还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可是却偏偏要躲着人,甚至仿制。 或许,他的兵符一开始就被掉包了。 “二少爷,二少爷,你快去劝劝大少爷吧,他要出门!” 思绪被安春焦急地声音打断,他不悦地皱起眉。周身有些冷,“不是有账本要看吗?怎么突然要出门?” “二少爷你也知道大少爷天生看账本就快,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提前把账本看完了,如今嚷嚷着要出府呢。您还是快去看看吧,不然老爷夫人他们该过来了。”安春急得不行,如今形势这么乱,外头都是外邦国家的游兵,他就怕罗君浮出去有个什么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街上的外来人越来越多了,从一开始地小心躲藏到现在的光明正大,越发肆无忌惮。而他们那肆无忌惮的资本,还是君长戚给他们的。 这件事肯定有人内报朝廷,可是君长戚的回复是:此事有益于邻邦和睦,同商也顺带让经济流动更加活泛。 他没有阻止,反而保持欢迎的态度。 突然冒出来的外邦商户,彻底打乱了如今市场的正常秩序。 罗家的产业小受波及,可是因为是百年老牌子,本地人还是比较看重他们的。 而挑衅的是,随着新鲜事物的快速涌入,总会有冲撞本地商的一天。 而如今,正是这么一天。 罗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罗君斐来到罗君浮这边时,看到正被一大群人架住的罗君浮。像是怕他动弹,家丁们抱得死紧,像沾了胶水似的。 “阿斐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我放开,我就是出去透透气而已。”罗君浮看到罗君斐,无奈地征求对方的意见。 罗君斐没回答他,自顾拿起桌上的账本翻阅。 “别看了,我都看过了,没错,都没错。”罗君浮跟着大声叫了起来。 大致看了一眼,的确是如此。 罗君斐也信任罗君浮的能力,便慢腾腾地放下账本。 “为什么要出去?”他问。 他一坐下,下人便识趣地端来他爱喝的茶。 罗君浮一看有人愿意听他说,忙挣脱开那些家丁,正了正身子道:“你们先下去,我和二少爷有话要单独说。” “是,大少爷。”那些下人看罗君斐都没有意见,也就乖乖退下了。 罗君浮心中有些气结,好歹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少爷,还有没有点地位了? 他瞪了眼把罗君斐叫过来的安春,到底谁才是主子,竟然去叫罗君斐? 知不知道他要扯谎很困难的? 安春被瞪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又是哪儿做错了。 貌似也没有错。 待罗君浮坐定,罗君斐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出去?” “额……私事也必须说吗?”他忐忑地问。 罗君斐睨了他一眼,“谁知道你的私事是不是蠢事?” “……”欲哭无泪,为什么我的弟弟和别人不一样? 我有那么差吗? 有我这么当哥哥的吗? 没有把? 太惨了。 罗君斐不理会他蔫吧的神情,说:“有的事,找我。” 对上罗君浮疑惑地神色,他又补充:“我可以代劳。” “你的……” 罗君浮的眼睛下意识地去看罗君斐的那条腿,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最讨厌这样,他暗骂自己没脑子。 “没事。”罗君斐抿着唇,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就是握着杯子的手,关节青灰。 这么明显的目光,讨厌的神色,他又如何能不在意? 可是却还要保持这一副模样,他累得很。纵然有权利继续用这条腿去留住一个人,可是总有一日,那人是会厌烦的。 罗君浮也不想让罗君斐失望,便说:“我要去见潇湘…不对,是左苓。” 话落,过去许久,却不见人回应。 他生怕罗君斐不同意,毕竟家里下了命令,不能再和那个女人扯上什么关系。甚至在全民投票时,投了“让左苓当街绞死”的一票。 他没有投,可是罗老爷却替他们写了名字。 他甚至都不明白,这些人对左苓的恨意来自哪里。对方是嗜杀暴虐,人人得而诛之。可是对南荣,她没做任何事。甚至当初是南荣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却连一个道歉都没有给她。 “见她做什么?” 良久,罗君斐才问。握紧茶杯的手,方才松了松。 对于对方突然的发问,罗君浮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回过神,回道:“我有一些事要问她!” 那个东西……是不是在你身上? 我可不可以救你? 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他都想问。 这些事,他是不想让罗君斐知道的。 罗君斐:“问什么?我可以代你去问。” “不,这些……怪不好意思的。”他明白罗君斐是为了保护自己,毕竟自己也没罗君斐机灵。 可是这种事情,他不想经过别人的手。毕竟,这其中也包含了他某种决定,那个可能会让他后悔的决定,让他对不起罗君斐的决定。 自己已经对不起罗君斐太多太多了。 可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想放弃。 不甘心。 “不用不好意思。”罗君斐突然正视他,眼睛对上他的眼睛,黝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如黑色洞井一般。“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那个带着帷帽的娘娘腔,也来找过我。” 那个少年的话,还在耳边飘荡。对方描述着罗君浮听到黄柔名字时的神色,眼里的痛苦和纠结,让他怒火中烧。 在纠结什么? 还爱着那个女人吗? 闻言,罗君浮震惊不已。可罗君斐却还是那副冷淡模样,若换做平常,可能早就会冷言冷语妃嘲讽和嘲笑他了吧。 心里划过酸涩,浓浓的愧疚。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像是带着小心翼翼,又带着哭:“你……不怨我吗?” “怨的。”对方直截了当。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最亲的人,你是我最爱的人。”罗君斐抬起眸,眼里不知从何时带上了点点祈求与期望,比罗君浮的小心翼翼更让人心颤,“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我们在对方的生命里,都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存在。 请你,不要再丢下我。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朋友 小心舌头 说出来了。 可是罗君斐并不后悔,或许在罗君浮心里这是很正常的概念,可是对于他来说,不一样。 无论哪里都不一样,他和罗君浮那个只会装模作样吓唬人的家伙,根本不一样。如果他是罗君浮,第一次见面就应该把毒药涂在左苓那个敲诈他的女人身上,让她浑身溃烂流脓,却死不掉。 可惜他不是。 他阻止不了罗君浮认识黄柔,也阻止不了罗君浮认识左苓。但如果真的要让他在二者之中做出选择,他选择左苓。毕竟这家伙可不会真真实实地抢走罗君浮,仅此而已。 有时候,他们可以站在同一阵线。 最近南禹安和南禹民忙着寻找左苓的兵符而奔走劳累,牢房这边的看管松懈许多。更甚者被换了很多人,没有人会多嘴说出去什么。 可谓贴心至极。 这也算是一种保护吧。 罗君斐被带着来到左苓的牢房前,时隔一个月,他再次看到这个家伙。 牢房里头的两个人被打得血肉模糊,鲜血浸染了华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罗君斐漂亮的脸蛋没什么变化,眼里便只有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子。 “喂,左苓,你的小白脸来看你了。”领着罗君斐来的那个狱卒坏笑着说,心里对罗君斐的脸蛋也啧啧称赞。 好看的男孩子啊。 锁着左苓的铁链动了动,却不见她抬头,罗君斐听到对方沙哑地声音:“再乱说话的话,杀掉你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的她过于虚弱,看起来毫无杀伤力,所以狱卒根本没放在心上。 再怎么厉害的一个传说,也只是一个女人不是吗? 狱卒夸张的叫了一声,故作惊恐:“我好害怕哦,请快点让我死掉吧哈哈哈。” 令人厌恶的笑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心中无一添了几许不耐烦。 罗君斐冷声打断,“我要和她说话,你可以走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罗君浮,这种地方就算铺了金砖他也不会进来。而且,他也不会再来第二次。 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左苓惊诧地抬起头。她可从没想过,第一个来看自己的会是罗君斐。 罗君斐刚说完,转头就对上左苓要哭不哭的眼。 仿佛很激动似地。 他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苓也是愣了许久,随后又郑重又认真地说:“我要和他单独说话。” 狱卒反驳:“不行,你会逃掉的!” “你看我这个样子也跑不快呀。”左苓低头抖了抖鲜血淋漓地双腿,颇为无奈地说。 狱卒一看也是,对方抖被打成这个德行了,再加上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现在饿得都不能爬起来了,怎么可能跑? 如此一想,左苓在他眼里也没了威胁。他笑嘻嘻地召来两个小卒,说:“好好好,咱们尊贵的左苓公主就得有公主该有的待遇。满足你,你看哥哥多好?” 罗君斐被带到一个干净的房间,屋子里昏暗得很,唯一的光源就只有窗户穿进来的一块,中间有一套桌椅。 他环视四周,眉头微蹙。这种非人的地方,也不是常人能待的。左苓的确非常人,战场上关于她的传言可不止这一点。 有传言说,好几次她被敌人用箭射穿了身体,可她还是活着砍下敌人的头颅,甚至将敌人的头颅当球踢。 这种不死之身,不是地狱修罗是什么? 今日,他觉得这传言的真实性占百分之七十。 当球踢什么的,他不敢想象,后背微微一凉。 这场等待并不枯燥,让罗君斐思考了许多,不过大多都是左苓还是太子时的事。 铁链拖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后木门被打开,左苓有些蹒跚地走进来,沉重的铁链拖在她的身后,声音一下一下的刺耳得很。 似乎是为了这次见面做了准备,左苓洗去了脸上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只是那些被揍的青紫痕迹依旧明显得很。 左苓笑了笑,坐在罗君斐对面,“我没想到,是你过来看我。” 声音嘶哑,听得罗君斐难受。上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一只音调轻婉灵快的小鸟,眼里可没这么多情绪。 他给左苓倒了一杯水,垂眸不看她,反而问道:“伤没事吧?” 清凉的液体从干燥的咽喉滑落,像是枯草逢甘露,左苓开心地眯起眼,这样就足够了。“没事,这对我来说……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有吓到你吗?” “没有。” 这一天,两个人似乎出奇的好说话。 不过事情总是要回到它原本的轨道上的,罗君斐再看她时,又变回了之前那个罗君斐。 “有几件事,我想来问问你。”罗君斐说着,将对方喝干了的水杯添满。 “你说。” 左苓并不意外,因为他们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个鬼地方,要是没事也没人愿意来。 罗君斐心里轻松不少,对方太好说话了。“有一个局外人,他似乎知道所有的事,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知根知底。是不是很可怕?”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那个人。 左苓想了想,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那天酒楼里,蓝色帷帽少年带着嘲弄的轻笑。“是那天那个蓝色衣服的孩子吗?” 罗君斐不得不纠正她:“称他为孩子,可能不合适。他心思深沉,野心勃勃。” 经过一轮接触,他就知道对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野心上位家,南荣里的一股势力是属于他的。那家伙的眼线,甚至遍布天下。 左苓点点头,“你想问什么?” “那两个兵符,是不是都在你那里?”罗君斐直截了当。 多绕两句纯粹就是当误时间,换做以前,当培养感情也不是不可。 闻言,左苓喝水的动作一顿,一些水洒了出来,晕开了她衣裳上的血迹。她笑:“那家伙,要的是我的那块吧?他给的条件,是什么?” 说着,她歪着头想了想,大胆猜测:“是你一只隐忍保全的东西。” 罗君斐没有接话,“他也找过……阿浮,我哥。给出的条件,你可能也猜得到。我现在怀疑,那家伙也找过黄柔。” “黄柔成不了什么气候。”左苓挂上笑,又变成那个左苓。“不过你也知道,兵符的位置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告诉你,你也拿不到。” 罗君斐自然知道,点了点头。 “我来,也只是想看看你罢了。” 许久,他如此说。 “在你和黄柔之间,你算是无害的那一个。那我们暂且,能算做朋友吧?” 像是解释。他看着她,等着对方的反应。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重要字眼,左苓身子微僵,眼里多了些许迷惘。 “怎么?” 看到对方如此,罗君斐总感觉说不出的不和谐。 左苓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红檀佛珠,语气有些失落:“我们是朋友?可惜当我的朋友,不会幸福的。” 无论谁也好,接近她从没有好下场。 禾欢便是一个例子。 “你算命的?” “啊?” 喂喂,这关算命的什么事? 罗君斐只道:“我的幸福,是我自己的。” 左苓苦笑不已:“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啊大佬,不过……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是吧?” 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对面的人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给你。” 左苓忽然扯下其中一颗红檀佛珠,将艳红如血的珠子放到他面前。对方是个见多识广,饱读诗书的商人,肯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想的也没错,对方的确知道这个东西。罗君斐眸子略闪,垂了半边,“多谢。” 他郑重将珠子放在手中,上头还带着对方的体温。 价值连城,世上仅仅只有十二颗的红檀佛珠,如今他也拥有了一颗。他心中的无价宝,又多了一个。 二人又说了许多,不过是外头的情形,百姓的呼声,对左苓的声讨,和对她的处决投票。 让左苓死,成了一种全民狂热。 左苓咬牙切齿地感叹,左韫真是个小人。 不能把自己画得丑一点吗?这么快就被认出来,她压力很大的。 不知不觉,时辰过了许久。狱卒不知道去哪了喝酒吃肉了,没开催二人。罗君斐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他起身告辞。 “阿斐!”后头的左苓忽然叫住他。 “走。”左苓说。 罗君斐疑惑,走,走去哪里? 左苓却已经背对着他,“趁现在还能离开,快走,带着罗府的人离开南荣。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南荣……” “我不会离开的。”回答她的是罗君斐的坚定,对方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她:“南荣是我的国家,我哪里也不会去。还有,我要做南荣的官,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南荣……迎来新的世界的。” 他说得很认真,冰凉的眸子里是少有的稚气坚定。 像个孩子似的。 可惜有些东西,再也无法实现了。 左苓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听着罗君斐越来越小的脚步声,她方才打开的心又慢慢闭合。 你我不在一个世界,脚下路程注定相反,注定了背道而驰。 可是,我好不舍。 “呦,出来了呀?和公主幽会的感觉怎么样?”正在门口大口吃肉喝酒的狱卒看到罗君斐,一脸坏笑着。 身边其他人听罢,也跟着起哄。 罗君斐学着左苓的语气,小心地攥紧手中珠子,“小心你的舌头。” 说完,便漠着脸离开。 “啧,不过一个臭瘸子,脸好看而已天生小白脸的命。”被嘲讽的狱卒不满极了。 几个狱卒一片笑开,在酒精的作用下,纷纷开起了左苓和罗君斐的玩笑。酒至正欢时,一个人来请几个狱卒,说是容机阁有请。 几人跌跌撞撞来到容机阁,刚一进门后头的门边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后头传来一个幽幽地声音:“左苓的小白脸是我,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几人脖间便盛开一片血花。 苏祁佑冷漠地看着几人,啧了一声扔下手中的薄刃。 再乱说,杀掉你哦。 第一百九十章 你快乐吗 罗君斐回到罗府,已经是傍晚了。 他手里还拿着那颗珠子,汗液已经濡湿了整个手心。他转动珠子,抬起对着即将落下的太阳,觉得今天心里忽然畅快许多。 以前他总是压太多太多的东西在心上,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发泄。看书时,他可以不想那些东西。可是一离开书本,那些东西又重新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今日,却收获颇丰。 只是左苓的最后一句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她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攻破南荣的准备呢?身在牢狱心在帐,他差点都忘了,此时的焰云军军营里,还有另一个“左苓”呢。 她是不是也已经……无力阻止了? 他这样构想着,再回神时,人已经在罗府的门口了。 里面静悄悄地,连一点光亮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儿人气,像是死了一般。 这不同寻常引起他的警觉,不由暗骂自己大意。左苓是什么人,如今她盗藏两个兵符,监视她的人多了去了,他今日这么贸然去看她,不就是在正大光明的告诉别人自己是她的同伙吗? 他心里一慌,却因为腿脚的关系,走起路来困难得很。 “爹!娘!罗君浮!你们在哪儿?”他一边喊着,一边推开房门查看,可是每一个房间都黑漆漆的。 偌大的罗府,光下人就一百多号人,怎么就这么不见了?这么声势浩大的阵仗,他不应该不知道。 到底是谁? 无论哪个人,都有可能啊! “爹!娘!罗君浮!” 他心里越发焦急起来,脚下也越来越快,步伐紊乱不堪,好几次被绊倒在地上。可是寻遍大半个罗府,也不见一个人影。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啊。他在心里祈求,心里的恐惧被无意识放大,股股酸涩顺势蔓延。 如果今天是罗君浮出去,那会不会就是另一个情况?想到这儿,他万分懊悔,如果能重来,对方和谁在一起都好,只要能活着,和谁在一起都好! “对不起……”一想到是因为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罗君斐无力的蹲了下去。 是自己太任性了。 如果他们要是出了个万一,他该怎么办?今生今世,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正想着,前方想起一个脚步声。看得出那人是努力地垫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在罗君斐的记忆里,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 他抬起头,果然。 是罗君浮。对方提着暖橘色的灯笼,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末季的梨花香最是清淡惑人,卷了一地的愁绪。 对方看到他抬起头,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随后又坏笑着来到罗君斐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哎呦呦这是谁呀,是不是在哭鼻子?” “……你去哪里了?”触到对方生息的罗君斐的第一反应是生气。 罗君浮面色变了变,“不要这样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没出去吧?答应我的,你有做到吗?” 罗君斐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就算对方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可他还是忘不了方才那紧窒地恐惧。 “没有没有。”对方见罗君斐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便轻声安抚他。如真正的哥哥一般,成熟地瞩目,“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如此,罗君斐才安下心来。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漠然,左右环视,“爹娘,还有其他下人呢?” 为什么罗君浮都出现了,那些家伙还没有出现? 罗君浮莫测一笑,朝他伸出手,“跟我来。” 望着对方那宽厚的手掌,罗君斐想到小时候,他牵着自己穿过层叠的人群,穿过浮华喧闹,一路明灯似天明。 “怎么了?” 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罗君浮疑惑地看他。 罗君斐抿了抿唇,眉头微皱,“两个大男人,好恶心。” “……” 气死人了。 罗君浮的脸色黑如锅底,心想自己是白担心这个白眼狼了。 “不拉算球。”他气哼哼地道。 二人走出一截,罗君浮却感觉后边的人走得很难很难,也不难忽视对方一直缠绵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看吧看吧,口是心非地家伙。罗君浮坏笑,心里畅快几分。 “怎么走的那么慢啊?”他装作不悦地回头。 罗君斐略微别扭地低下头,“刚刚走得太急,伤到脚了。”说着,他吃力地动了动那只早年就被伤了的脚。 一开始他还没发现,可是当他要走动时才察觉出不对劲,。那只脚要抬起来,已经非常吃力了。那只脚,已经渐渐地不受控制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喂喂,起码不要在这个时候啊。他懊恼地想。 罗君浮有些愧疚,不由分说走过去架住他的胳膊,“这种事一开始就要说出来啊,不要让我担心。” “你话太多了。” “……”气死。 不过看在对方是自己的弟弟的份上,罗君浮选择忍耐。 二人每走一步,周边的灯就亮起一个,如梦似幻,让人陶醉。 “这个灯,好神奇。”罗君斐环视一周,身体一半的重力都在罗君浮身上,就算隔着衣裳,他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肌肉的温度。 他不由分神片刻,脚下一软,大半的身体全靠在罗君浮身上,耳边传来对方喉间一声闷哼。 罗君浮架着对方的力气越发大了几分,顺便解释说:“好看吧?这灯是最近才从西凉那边传过来的,据说是机关家的做的。” “是么?” 罗君斐也不再问,任由罗君浮带着他走。无论去哪里都好,对方也不会害他。 现在,他可以放心了。 黄柔那边,他一定要做一个了断。 要永远永远地,让她消失。 一路明灯齐放,就像小时候那样。 罗君浮带着他穿过花园,穿过荷塘,穿过冗长地甬道。在尽头处,那里明亮如白昼,今夜消失的人都在那里。 他们温柔地笑着看着兄弟二人,大部分都落在罗君斐身上,眼里都是欢喜。 欢喜什么? 罗君斐不明。 直到二人终于走到罗老爷罗夫人面前,他才明白。 罗夫人手上端着一碗煮好的长寿面,温暖的香气诱着他。罗夫人眼中含泪,却也欣喜,“二斐,生辰快乐。刚才急坏了吧?” 罗君斐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为自己准备的? 见他不说话,罗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罗君浮,说:“这都是你哥的馊主意,瞧你,满头大汗的,衣裳也脏了。” “不,不怪他。”罗君斐摇摇头,心里涌过阵阵暖流,面上多了些真诚温柔地笑意:“我很开心。真的,非常开心。” 旁边的罗老爷听完,紧绷的眉头方才松了下来,笑呵呵地说:“开心就好,不然我们得好好揍你哥哥一顿。” 被点了名的罗君浮苦着脸,“天呐,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宝贝疙瘩了?” 说罢,众人笑作一团。 吃了长寿面,罗老爷又有些紧张地递上自己亲手做的寿桃,那紧绷的表情,跟第一次上战场有得一比。因为猜到吃完长寿面的罗君斐可能吃不了太多,他只拿了自己做得最精致的两个。 罗君斐拿过寿桃,明显得感觉到其中有些重量。疑惑地撕开一看,一道光亮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是一小块雕刻精致的银质。鹤绕竹枝,寓意深远。 “爹……”罗君斐眼眶微湿。 罗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说:“你长大了,以后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你。” “谢谢爹。”他有些哽咽,绽放有史以来最大的笑容。 旁边的罗君浮笑了笑,眼中一划而过的苦色,却很快掩饰过去。他拉了拉罗君斐,露出一排大白牙,说:“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说罢,他朝后头的屋子里跑去。正在众人疑惑时,就听见轻微的车轱辘的声音。 只见罗君浮用小推车推出来一个东西,众人还没看清,耳边就先听见细小的咀嚼声。 待看清推车的东西时,众人石化。 罗君斐揉了揉额角,“你是在开玩笑吗?” “哪有?来,打个招呼,它叫阿福,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守护星!” 罗君浮兴致高昂地拉着罗君斐到阿福身边,颇为郑重地介绍。旁边的罗老爷和罗夫人对视一眼,无奈地苦笑。 “守护星?”罗君斐看着面前这个慢腾腾地咀嚼着胡萝卜的大乌龟,感觉额角抽抽得更加厉害,“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扔下的就是它。” 闻言,罗君浮急忙反驳:“别呀,它真的是有福气。有一天下暴雨打雷,跟它一个池子的王八都被劈死了,就它一个活了下来。怎么说也是福大命大的呀。” “……” 见罗君斐不再言语,一脸吃瘪的模样,罗君浮心下一喜,将拴着阿福的绳子放到他手里。“它一定会守护你的!” “……承你吉言。” 相比起罗夫人他们的礼物,这回罗君斐却反应平平。众人嬉笑罗君浮不会挑礼物,倒是把寿星给气着了。 不知是哪个胆大的下人挑起的,说是要给寿星罗君斐表演助兴,接着便燃起篝火,闹做一团,气氛异常活跃。由于罗君斐方才伤了腿,罗君浮怕他站不久,便在旁边搀着他。 “对不起。” 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罗君斐疑惑地看向罗君浮,不明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可是罗君浮却已经收回目光,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看那些难得放肆一回的下人玩闹。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罗君斐想着,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初露锋芒 距离左苓被关押,就那样过去了半个月。 “找不到……找不到……那女人到底把兵符藏在哪里了?” 一连半个月没有怎么合眼的南禹安如今已经接近崩溃,如今脑袋里有的只有那个兵符,有时候他真恨不得脑袋里的东西能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旁边的王后漠然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旁边已经高高摞了小腿高的一摞纸,上头皆是秀气的花楷,暗金色的小字很是精致。 这正是出自王后的手笔。 “王后,我该怎么办……”听完下人禀报的南禹安颓废地看着王后,胡子拉碴黑眼圈深重的他根本没有半点君王该有的样子。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前几天他再一次出宫,才发现整个水泠城里已经布满了外邦的人。百姓怨声载道,自己因为左苓事件而好不容易有的一点援声就这么没了。 他不甘心! 君长戚居然一直瞒着他! 那疯子到底想做什么?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南荣? 可惜他不敢去质问。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拿到兵符,好将这群害虫驱逐出自己的国家。 王后下笔不停,语气淡淡:“陛下用了这么多的刑,她都不招。臣妾也是佩服她佩服得紧,不过依她这模样,可能已经为兵符找好了下家。陛下越发这般对她,只怕……” 能说到如此,她也算仁至义尽。 可是南禹安却愤愤地道:“难不成要孤去给她好吃好喝供着不成?” 他不由提高了声调,在整个大殿内显得很是令人烦躁。 王后秀眉不着痕迹地一蹙,却也很快松开。 这会儿,南禹安才发现什么似的,后知后觉地握住王后握笔的手,深情又愧疚:“对不起,柔儿,孤方才不该这么跟你说话。” 他知道王后最讨厌那种说话声音没有控制的人,心里懊悔不已。 王后朝他笑笑,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写着,“不,是臣妾思虑不周,没有帮上陛下的忙。” 语气如平常淡淡,永远都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南禹安总是猜不透她的心思,以为小心琢磨总能摸个七七八八,却不想还是这般难以理解。 他看着王后平静的侧脸,嗅着殿内轻柔温和的香味,慢慢的就静下心来。 这人一静下来,他所能想到的就比急躁时想得更多了。 水泠城内已经涌入大批外邦,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没有兵符,单靠南禹民肯定是没什么功效的。 前几天南禹民就因为动用军队私自镇压外邦被御史台的那帮老家伙弹劾,如今被禁足寿王府,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难道,真的要让他去求左苓那个女人不成? 不! 他一点儿都不想。 可是,他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柔儿,你说左苓能为孤所用吗?”南禹安的声音弱了几分,整个人如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你的办法虽好,可是孤若驾驭不了她,她可能又是另一个隐患。” 这么多年受制于人,他是真的怕了。 如今朝廷内外,宫廷内外,他能信任的还有谁? 他这个君王,太失败了。 颓丧之气源源不断在他周围萦绕,浅棕色的眼睛里映着王后淡漠的侧脸。 王后转过头,方才露出一抹笑,她握着笔的手拍了拍南禹安的手背,语气轻柔得不真切:“总会有办法的,陛下要保重身体。” “对,柔儿说得是。”说着,他又期待似的看着王后,“王后,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孤吗?” 依赖谁都好,来救救他吧。他再也不想再呆在漆黑的井底了。 王后淡淡一笑,语气颇有些玩味,“臣妾一介女流,不能掺和朝堂之事。” “不,在孤心里,王后厉害着呢。”南禹安抱住王后的一只胳膊,有些撒娇地意味,鼻尖萦满了王后身上淡凉的熏香,他幸福的眯起眼。 闻言,王后也就不再推辞。捏着下巴思索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陛下,臣妾知道沐中成现在肯定不想死,之前陛下曾抓到他叛敌通国的罪名,可是又没有事切的证据,阿是吗?” 此话一出,南禹安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王后什么意思?”他手心里已经微微出了汗,他望着王后的眼,期望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王后勾了勾嘴角,似乎没听懂南禹安话中的意思,接着说:“沐中成现在肯定知道,他的那个主子已经放弃了他,如果这个时候陛下在施以恩惠,相信能得到他的一半真心。同理,对左苓也是如此。陛下或许可以答应她一些小小的条件,让她在不用拿出兵符的情况下,乖乖听话。” 听着王后的话,南禹安却是想都不敢想。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如果中间哪一环出错,那死掉的不就是他? “再者,我们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好处。”王后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接着红唇微翘,说:“可以牵制住其他人。陛下别忘了,左苓是那个前太子教出来的,他们师徒的情意不是寻常师徒情,那种牵绊,不是平常人所能理解的。对自己师傅的国家,怎么说她也得好好守护,不是吗?” 状似不合理的分析,可是一道遇上感情,便也觉得合理了。 南禹安想到那个太子和左苓的传闻,心里忽然有了几分胜算。再怎么说左苓也是一个女子,她掩藏在南荣这么久都没有动手,肯定也有那个太子的缘故吧? 现在,就由他来做她的救世主吧。 想通后,南禹安整个人精神焕发。他激动的抱住王后,喜行于表,“太好了王后,你真是孤的福星。若这事儿办成,孤一定不再让你受委屈!” 王后笑笑:“这是臣妾该做的。” 只要一想到今后的成功,南禹安越发开心,越发粘着王后,恨不得整个人都和王后融为一体的样子。王后提醒他时辰不早,南禹民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待他离开后,王后恢复了之前那淡漠神色。 “蠢货。”她轻声嘲弄。 放出左苓之后,南禹安要迎接的第一波冲击便是来自他的人民。事情总会朝着希望发生的方向去发展,可是也埋下了许多隐患。 王后拿起笔,想要礼物做未完成的事,可是不知想到什么又皱着眉放下。她让宫女去寻秋姑姑。 自从秋姑姑和她说完和南禹安欢好的事情后,就很少在她面前晃荡了。 “娘娘。”秋姑姑恭敬地站在王后面前。 王后揉着酸痛的手腕,眯着眼看了神色如常的秋姑姑一眼,忽而缓缓一笑,“听说秋姑姑最近跑景来宫跑得很勤,秋姑姑伺候人最是舒心得意,想必受了不少太后的赏吧?”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只是太后传唤,奴婢不得不去,求娘娘明查。”秋姑姑脸色煞白煞白地,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肿一片。 她只是太害怕王后这个人了,琢磨不透,只能去求太后想法子。 王后不以为然地说:“明查什么?难道秋姑姑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不成?” 秋姑姑连忙摇头,“不,奴婢不敢!” “本宫知道你不敢。”说着,她抬脚,用脚尖将秋姑姑的下巴勾起,“既然不敢,就帮本宫一个忙好了。” .“娘娘请说!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为娘娘做到!”她连忙应下,生怕王后觉察出什么。 .其实王后,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后笑笑,将未抄完的纸张经书放到秋姑姑面前,暗金色的小字很是秀气,底蕴深厚,不是寻常人能模仿得来的。 王后说:“剩下的一百份,你来替本宫抄完。然后送去太后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娘娘……奴婢不怎么会写字,太后娘娘一定会发现的!”秋姑姑的面色又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她真的好怕,王后发现什么。 闻言,王后轻笑一声,语气中透着淡淡地凉:“不会写字?要不要本宫去你房间里搜一搜,你模仿本宫的字不是模仿得挺好的吗?你模仿本宫写的那些淫诗浪词,是要给谁?” 如神似魔,不知其真面。 秋姑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身子一软,下巴从王后脚下滑落。 被发现了…… “写吗?”王后问。 身上的银饰投射出一层冰冷的质感,只觉得她如霜雪鬼魅一般无情莫测。上好的冰蓝绸衣上祥云锦绣,果真应了她的气质。 秋姑姑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碰撞,连带着骨子里都跟着颤抖,“写,奴婢写。” “真乖。”王后柔声夸奖。随后又不忘提醒:“明早太后娘娘就要了,你别让本宫失望。” “……是,奴婢遵命……” 如今的秋姑姑心里开始后悔,却不知道该后悔哪一件事。可是她不敢反抗,因为王后总是无所不知的模样,那双淡然无情的眸子里,蕴着似有似无的笑。 她在天空张开一张巨大的网,网上布满了眼睛。秋姑姑无论迈出哪一只脚,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苏醒 南禹安觉得这件事还是有要跟南禹民商量的必要,所以正在处理家事的南禹民就被请进了宫。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南禹民时,南禹民很是坚定的拒绝。无论什么事他都可以答应,唯独左苓,这个让他面子尽失的女人,他绝不原谅! 而且,现在红檀佛珠和兵符都还没找到,更不可能将左苓放出来。 “陛下,那女人奸诈得很,战场人就有好多人吃过她的亏,咱们好不容易抓住她,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南禹民再三阻止,眉宇间满是难色。 就凭那女人用沐潇湘的身份耍了自己这么久,他也不会放过她。 南禹安却坚定自己的想法,皱着眉提醒:“寿王,大局为重,孤要让她臣服,她不得不服。除了死和臣服,她没有其他选择,不是吗?” “可是……她只是诈降呢?” “那她也不可能在这王城中动什么心思,光君长戚一个就够呛的了,还有占星阁容机阁,你觉得她能怎么放肆?”南禹安眼中有些不甘,可为了大局,他还是选择忍耐。“寿王,你不愿陪孤赌这么一局吗?” 他问,眼睛不放过南禹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对方是不甘的,可是对方已经做得很好了。起码没有拿起剑一刀去捅了左苓,南禹民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像自己,如今左苓身上那些伤疤,都是拜自己所赐。 大殿里静得可怕,南禹民不知在想什么,而南禹安却一直在等对方的回答。 到了选择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么难。 过了许久,南禹民睁开眼,眼中已经没了痛色,一片清冷,“那沐中成,他会乖乖听话吗?若他再和外邦里应外合,那我们……” 说到沐中成,南禹安笑了笑,“你别忘了,我们手上可不止一个姓沐的。” 此时,被饿得几乎脱相的沐云翔狠狠打了个寒颤,眼睛紧紧盯着沐流光手里那个拳头大的馒头,他贪婪地咽了咽口水。 “馒头,给我。”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偷偷给沐流光馒头,而没有人给他。可是他不介意,因为沐流光的就是他的,沐府也是他的。沐流光必须听自己的话! 沐流光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沐云翔,生怕对方过来抢似地:“不,你想都不要想!这是我未婚夫给我的!” 她还以为出了这样的事,颜夙肯定会退婚,会放弃自己。可是对方没有,反而常来看她,悄悄给她带吃的。 由于南禹安的命令,她和沐云翔必须得分食一碗饭菜,多得都不许给,违者重罚。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怎么吃饱,东西几乎都进了沐云翔的肚子里。 再怎么说,她还是姓沐,是沐家的一份子。她也相信,沐中成会有出去的一天,自己绝不会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 “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以后还要仰仗我的,快把馒头给我,不然我要你好看!”沐云翔喘着粗气,现在每说一句话他都费力得很。 沐流光没有理会他,大口大口地咬着馒头,囫囵着:“你想都不要想!” 倚仗这个废物?笑话,自己比他好百倍,对方每给自己带麻烦算好的了! 想着,沐流光加快了吃馒头的速度,就算脖子噎得慌,可还是努力将东西都咽了下去。沐云翔有过来抢,可是因为饿得脚软,刚抬脚就倒在地上,哎呦了半天都没有力气再起来。 他委屈极了,朝着对面的牢房哭喊:“爹,你快治治这个小贱人,她不给我东西吃!” 他希望沐中成能出声骂一骂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可是对面都没人回答他,相比起这边的吵闹,对面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爹!”沐云翔不甘心地叫了一声,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沐云翔如今委屈极了,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屈辱得几乎将他碾碎窒息似的,心里不平衡极了。 吃完东西的沐流光也看着对面,眼里的疑惑更明。对面已经太久没声音了,一开始左苓总会将沐中成气得吐血,气得哇哇叫,可是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的衣服被鲜血浸成了深色,脚下还落了整整一滩血水洼。 是不是死了?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不知名的压抑酸涩涌上鼻腔。 不知道是为什么。 “来人啊——”她听到自己嘶哑又虚弱的声音。 可惜小得几乎听不见。 她只感觉天旋地转,沐云翔的哭闹声被无限放大,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 “来人啊!”她尖利地叫出声,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眼里只剩下对面两个已经垂下脑袋的人,她似乎听到了鲜血从滴落的声音。 “来人啊!来人啊!” 她一连叫了几声。 终于,她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怎么了?”来人问。 沐流光定定看着对面,眼里神采全无,不知是指着其中的谁问:“是不是死了?” 是不是死了? 南禹民和南禹安对视一眼,目光落在牢房另一侧的两个血人身上。 “陛下?” “寻太医。”南禹安眯了眯眼,冷声道。他看了身侧的狱卒一眼,“他们出事你们瞎了吗?怎么没人向虎禀报?” 新来的狱卒被吓破胆,磕着头请罪。 南禹安厌烦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白养了一群饭桶。” 太医很快就来了,战战兢兢地替两个看不出有生命迹象的人检查。 “怎么样?” 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再次听了听二人的心迹,说:“回陛下,还有一口气。” 但是也只剩一口气了,这种最难救。 南禹安点点头,“救回来,太医院院首的位置就是你的。救不回来,乱葬岗便会多你一家的孤魂。明白了吗?” 太医哪儿敢不从,如今南禹安今已非昔比,居然敢拿下沐中成,日后的事他也说不定,他也不敢随便抱大腿。 二人被转移到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宫殿里,分别诊治。 沐中成倒是醒得快,休养了三天便已经能自己动手。毕竟他身体厚壮,用了餐之后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力气。只是南禹安已经用铁链锁着他,让他出不得这四方闭锁的宫殿。 他想起迷迷糊糊间,有人在叫什么“死了”什么的,此时又不见左苓,心下狂喜。 死了! 左苓这回真的死了! 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对他构成威胁了! 没了左苓这个大的麻烦,从今以后他就可以真正的高枕无忧。想起和左苓的打赌,他乐呵呵地躺回床上,“贱女人,看到了吗?是老夫活着。你输了哈哈哈……” 空荡荡地大殿,他浑厚的笑声显得尤为突兀,没人应他,他越发知足。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左苓并没有死。 和沐中成的宫殿隔了好远的地方,有一个青色药坊。四周青雾缭绕,如似云端飘飘。 米色衣裳的宫女端着一盘盘药盅,跪在药坊前面。里头青纱缠乱,只能看看绰约窈窕的人影。 苏祁佑斜靠在药坊旁边的柱子上,一身白衣蓝翎,孔雀尾端的绝艳羽毛在他的白衣上勾勒几笔,出尘气质不减。如靠云端的狐狸仙人,慵懒又勾人。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可是里头还没有好。 说不担心是假的,他真的怕左苓再也醒不过来。他在心里一遍遍的道歉,如果我早点办成这件事,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前头宫人从药坊里进进出出,他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纵然之前君长戚安慰他,“这是她自己知道的结果,你不必自责。” 苏祁佑恨不得去掐烂对方的烂脸,这种时候,还拿左苓来刺激他! 左苓就是被这个家伙教坏了,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她都非常得狠。她算计好一切,是不是知道别人不会为她担心? 所以才这么玩命? 是自己不够好,没能做到让对方足够牵挂。所以她才这么无所顾忌。苏祁佑闭着眼叹息一声,眉头越皱越深。 “啊!救命!左苓杀人了!”一声尖叫划破天空,随之而来的便是与之前不同的慌乱无章。 苏祁佑抓住一个宫女,“怎么回事?” 宫女身上被溅了血,很是可怕,“左苓她醒了,然后一把抓爆了月姐姐的脑袋!太可怕了……” 她瞪大着眼睛,这件事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怎么会……”苏祁佑喃喃,转眼就看到从药坊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熟悉人影。 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左苓走得很困难,可身上的戾气却不容忽视。不加掩饰的,肆无忌惮的,如战场上张狂的她。 刚换的衣裳已经染了血,她漠然地看着四周,当看到明亮清新的天空时,她眼里流露出一丝久违地欣喜。 身边的宫女已经逃窜得差不多了,没来得及跑得也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一时间,场面混乱得不像话。 苏祁佑疑惑地看着她,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苓也注意到了他,眸子顿了顿,带着疑惑,迟疑地叫了一声:“苏家的太子?” 话音刚落,一人将红色的珠串套在她的手腕之上。她眼神一黯,软软的倒进来人怀中。 第一百九十三章 花尽好 君长戚看着左苓慢慢合上眼,睡颜安详恬静。他擦掉对方脸上被喷溅的血迹,无奈叹了口气。 对方轻得不像话的体重让他感觉一点儿也不真实,脸上又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无意识蹙起的眉头令人心疼。 自己的小徒弟,也就在睡着了才会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表情。 愣住了的苏祁佑现在才回过神,声音有些不真切:“她刚刚是不是叫我苏家的太子?我没有听错吧?” 太好了。他心里如此想道。 他还以为,对方已经忘了他这号人物的存在了呢。他还好不甘心来着。 可是左苓现在,居然记得他了! 无法言喻的喜悦涌灌他的心田,眉梢不由自主带上狂喜的弧度。 君长戚似笑非笑,“你高兴得太早了。” 有些事情,可不是记不记得这么简单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左苓放到苏祁佑怀里,也不理会苏祁佑疑惑地表情,径直走到药坊之中,拿起刚刚被摘下红色佛珠手串收进怀里。 床榻边倒着一个血流满面的宫女,鲜血在地板上开出一朵绚烂的花,带上了淡淡药材的青苦。距离床榻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子也晕了过去,好看的柳眉因为疼痛而紧紧皱起,我见犹怜的面孔,看着让人好不心疼。 君长戚只是看了一眼,不做其他。 苏祁佑将左苓小心地放回床榻,看着一地狼藉,不明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君长戚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不要让她摘下佛珠,那东西是个好东西,总归不会害了她。” 他可不想再因为这个而起什么祸端,又或者让更多人盯上佛珠的存在。这样只会给左苓带来危险,他更希望左苓能平平安安的。可是命运却总是让她和什么奇奇怪怪地东西绑在一起,无情地以捉弄她为乐。 “难道她刚才的突然失控,和这佛珠有关系?”苏祁佑抬起她手上的佛珠仔细查看,除了上头的暗金莲纹以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他也不是没听过公红檀佛珠的传言,一直都以为是假的。 可君长戚如今的话,却像是默认了。 他心疼地握住左苓微凉的小手,心中稍紧,“这些年,你受苦了。” 以后,自己要对她更好,更好!最好是好到那种让对方离不开自己,一离开就活不下去的那种。自己有信心,能给她最好。 但是这点小心思很快就被自己否定,这样的自己太自私了。 君长戚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红衣女子身上,似是调侃:“小心哦,本督听说花尽好可是对你痴情得很。” 闻言,苏祁佑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我有拒绝过她。你最好……最好不要在苓儿面前乱说,否则我饶不了你!” 他也是不就才查到,君长戚是昔日好友这件事。心中虽然对君长戚这些年所做的事有些抵触,可还是看在左苓师傅的面子上原谅他 当初左苓能拜君长戚为师,也有自己的一份力。 君长戚笑笑,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她”,便离开了青药坊。 为了给南禹安一个礼物,他得好好忙一阵子了。 待君长戚走后,苏祁佑方才大胆地将视线放在左苓身上。他心疼地看着对方身上伤口,那股酸涩愈愈烈,“这些天,没有去接你,是我的错。你说疏风那家伙这么懂你,你是不是故意让他这么拖着我的?这个时候,要更好的信任我,利用我啊。好不容易有了和你接近的机会,却这么折磨我……” 他眼中带上外人不曾见过的狂热与懊悔,狐狸眼里闪着明亮的光点,若左苓醒来,肯定会不自主落入他眼中的星辰里。 可惜这样的他,左苓是看不到了。 没有得到回答的苏祁佑很是落寞,自嘲道:“也是,逼你跟我成亲,我在你心里肯定是个恶人。” 触到她微凉的手背,他反之将它紧紧握住。“以后不要再忘记我了。” 数十年的等待,他猜到过对方可能已经忘了自己了。可是那一天没有被核实之时,他甚至饱函期待。 可是他终归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如他所想的那样,对方甚至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到现在才想起来。每次接触到对方带着一点懵懂的表情,心上更是苦涩酸疼。 如果自己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那该多好? “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向咳嗽声的来源。 花尽好仍然能感觉到那股窒息感的存在,脖子两侧疼得像是要断掉一般。脑海里闪过昏迷前的最后片段,为了方便,宫女拿掉了左苓手上戴的佛珠。 可是刚拿下佛珠,一直昏迷的左苓却忽然睁开眼,周身迸发一股让人无法动弹的强烈杀意。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飞溅一片血红,接着脖子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钳住,像是要将它扭断一般。她看到少女冷漠的眼神,一点温度也无。 她或多或少听过关于左苓的传言,所以在南禹安安排让她诊治左苓时,从内心便十分拒绝。谁会愿意去救那个怪物? 事实证明,左苓真的是怪物。回想起刚刚那场惊心动魄,她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你醒了。”上头传来一道浑厚低醇的男生。 是令她心跳的人。 她扶着柱子站起身,点了点头,眼睛却瞥到对方的手正亲昵的覆在左苓的手上。 不是左苓握着他,而是他握着左苓。 她觉得眼里一阵酸痛,被掐的痛楚也被放大了无数倍似的。 “你……怎么进来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配上那一双含水秋眸,更是动人。 可惜苏祁佑的目光却不在她身上,简单地掠过那双大部分男人都会心动的眼睛,落在地上那个被左苓开瓢地可怜虫身上,“进来看看情况。” 花尽好触了触脖子上的伤口,咬唇道:“我没事,你放心吧。” 眼中的水色似乎是随时都会落下似的,一身妖艳红衣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苓儿的身体怎么样?”苏祁佑看向左苓,似笑无喜的脸上不由带上几分沉重与担忧。 是花尽好很少见到的。 是几乎不曾见到过的。 那一声“苓儿”在她脑海里炸开了一朵花,震得她脑袋嗡嗡的响。 “苓儿……?不…你不用担心,她已经没什么事了。再好好调理调理的话,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她眼中不由漫上一片苦色,过了好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鼓起勇气问:“苏祁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二人交缠的手,刺眼得很。 明明都没有了问的必要,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得更彻底吧? 说到这个,苏祁佑脸上的笑方才多了几分真切温度,他看了眼自己和左苓握着的手,说:“你猜猜?” 花尽好苦笑:“这…我猜不到。” 苏祁佑闻言,也只是轻笑,解释说:“我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婚约。可是后来因为某些关系,婚约被耽搁了十几年。” 眼中划过一抹重色,带上些不可控制地占有欲:“我现在,要重拾那一段婚约。” 简单又明了,足够花尽好听懂的了。苏祁佑又一次将她推远,有一次将她那可怜的爱意给狠狠打了下去。 他一次机会也不曾给过自己。 就为了这个女人不像女人,男人不像男人的家伙吗? 她怎么也不甘心。自己是忠臣后代,蔺语阁的阁主,是水泠城里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说不上是最好的那一位贵女,可也是水泠城里女子都羡慕的对象,足够优秀到让每一位男子都心中念之。 可是唯独这一位,却抛开珍珠看鱼目。 左苓一点儿也不好吧! 她有些激动,失控地问:“为什么会被作废?肯定是因为她不够好,得不到您亲人的喜欢吧?” 这么些年的小心翼翼,她这回也藏不住了。“不被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你想多了。”苏祁佑淡淡看了她一眼,需要透着一股不知名的压迫,他闭目半晌,“是我的问题。我家人的事,也不劳烦花阁主担忧。” “还有。”他似笑非笑,“花阁主,你有点失态了。” 他又回到一直拒绝她的那个模样。 花尽好闻言,心中一沉。 良久,她才重新恢复些许,得体一笑:“让苏阁主见笑了,尽好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 规矩得体,知书达礼,是贵女的楷模。刚才那个失控的她,仿佛就根本不存在似的,真假不辨。 “你应该向您的父兄赔不是。”苏祁佑提醒她。 花尽好面色一僵,手心不由微微捏紧:“苏阁主这是什么意思?” 唯有父兄,是她的软肋。 苏祁佑直言:“花阁老培养花阁主,是为了让阁下光耀门楣,振兴家族。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就失了体统。” 一针见血,戳破她的丑,羞得她面色惨白。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是她也一直做得很好,从不让父兄失望。所以在外人看来,花尽好是一个完美的福运瓷人儿,一个错误也不会犯,花家尽是她带去的福气。 唯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活得有多么的苦。 第一白九十四章 三角关系 串了 皇非遗知道,原主每年宫里有什么喜事,都要来陪陪冷宫里的这些废弃之人。 这次,也是因为原主的拜托,他才来的。 他拍落了身上的雪,“这天真的是冷得不像话啊,冷宫里肯定没碳火吧。” 心里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现在这个时候,没人会想起这些人。可她们不全是坏人。” “我知道。” 他还是看过不少宫斗宅斗的剧的,有些在冷宫里的人,还是本性不坏的。 例如上个月,皇帝的一个妃子。什么事都没有做,不过是得了些宠爱,就因为别人一句闲言碎语而被断送前程。 她或许可以诞下属于自己的孩子,靠孩子在后宫开辟一条生存之道。 可惜,人言可畏。 “这次,就麻烦你了。”那声音说,语气里多了些愉悦。 迈克罗能帮他的忙,他是万万没想到的。一般人对这种事都避之不及,会答应才怪。 皇非遗拍了拍胸膛,“我既然占着你的身子,自然要作为你活下去。” “多谢……那件事,给你添麻烦了……”那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是在害怕吧? 他能在白日醒来的机会不多,却不想会再醒着的时候见到小时候的噩梦,那人却还是在骚扰自己。他在害怕。 “那件事……哪件事?”皇非遗有些没明白。 “阿非殿下,阿非殿下来了!” 随着女子惊喜地叫声,就见到一个女子穿着单薄的纱衣,朝着里头叫了几声,随后朝皇非遗跑过来。 她稍圆的脸蛋被冻得通红,笑道:“你终于来了,我们还以为您把我们忘了呢。” 皇非遗笑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们,对了,你快把衣服穿起来,这样多冷啊。” “不要不要,陛下最喜欢我穿这身舞衣了,我永远也不要脱下来!”女子说着,高兴地转了几个圈。 瞧着她雪白的肌肤因为冰冷而泛起一颗颗鸡皮疙瘩,单薄的身子在风里瑟瑟发抖,却还是强做挺拔。仿佛这样,那人的目光会再回到自己身上。 皇非遗叹了口气,拿了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这是陛下命我特地给你拿来的,他不忍心你受冻。” 女子面露喜色,珍宝似得用披风裹紧自己,狠狠嗅着上面的味道,“太好了,陛下还是记得我的。太好了……” 她是先皇的妃子,因为做错事被关了进来,如今已不只是第几个年头了,却还是在痴痴等待有一天,先皇能记起自己方面那惊鸿一舞的美。 这时,又来一个差不多四五十岁的妇人,见到皇非遗时面上露出欣慰。 “殿下又来了啊,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会罚你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皇非遗往院里头带。 皇非遗:“这事你就不用担心啦,没人知道我来这儿的。对了,这些碳你们拿去先顶一阵子,这几天是十九妹的满月礼,所以碳火几乎都被送去她那边了,各宫里都会缩减一些。还有这些瓜果,你拿去给那些娘娘分一分吧。快过节了,这样也就显得有些年节气。” “多谢你,太子殿下。”那妇人不客气,就这样收下了。 “你肩上有雪,怎么来的时候不打伞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替皇非遗抚去肩上的积雪。 “东西太多,再说了雪也不大,没关系的。”皇非遗说。 刘贵人轻皱柳眉:“生病了就不好了。” 她是这冷宫里头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之一,因为年纪比大部分大,所以也算是比较照顾众人的一种角色。因为姓刘,所以大家都叫她刘贵人,至于她从前是个什么位分,她已经记不清了,或许,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二人走到院里头,见那些女子一个抱着一个取暖,身上的衣物也不是特别多。 她们见到皇非遗,都围了上来,“殿下,你来啦!”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绿了呢。” “这次是不是又有什么喜事?” “是不是,又有新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皇非遗根本就回答不过来,只得附和着,心里想着待会儿还得送一些保暖的衣裳过来。 刘贵人将手中的东西给众人看了看,“你们看,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我们终于可以暖暖和和的啦!”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怕冷了!”女子们欣喜叫了起来,一下就分开了抱着的彼此。 随后,刘贵人又把瓜果给众人分了分,每人脸上都是满足的模样。 皇非遗也感觉到很高兴,和看见叶颜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的心情是一个样的。 这时,之前那个女子怯怯地拉了拉皇非遗的衣裳。 皇非遗:“怎么了?” 女子揉搓着衣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陛下今年有没有特地给我什么东西?” 因为每次皇非遗来,都会以“陛下”的名义给她一些小东西,那样的话她能高兴上一整天。 皇非遗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摸遍全身也没摸到。 完了,这怎么办? 正着急着,他看到方才自己的披风,笑道:“你怎么忘了?这披风就是陛下给你的啊,这是他穿戴过的,有他的温度,可以一直包围着你啊。” 女子闻言,面上的喜色都要掩饰不住似得,一边念叨着太好了一边离开。 刘贵人却说:“那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一件披风,在皇非遗看来微不足道,可因为它产生的杀伤力,却可以把皇非遗几年来的心血都毁之一旦。 皇非遗道:“可现在要要回来,可能太迟了吧?不如贵人替我想想办法吧,你是贵人,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他说着,多有些撒娇的感觉。 刘贵人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殿下还是快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就遭了。” “嗯,我知道了。” 走了几步,皇非遗再回头,发现刘贵人笑着对自己摆摆手,那笑容似乎有一种名为安心的力量,让他可以自信地往前走。 “皇非遗,那刘贵人真温柔呢。”迈克罗感叹。 心里头那声音道:“本宫从前也以为冷宫里的都是坏女人,可遇见她之后,才知道原来冷宫里也有温柔的人啊。” “话说,她到底在那里待了多久了?” 也是因为所为帝王的恩宠,才进来的吧? 那声音想了想,说:“本宫也不确定,不过听宫人说她是先皇比较宠爱的一个妃子,也怀过孕,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孩子流掉了。所以她就自请到冷宫居住,先皇一开始不同意,可后来她就自己搬了进来,先皇拿她没办法。一开始还时常来看看,可后来就再也没来了。” 后宫三千佳丽,哪一位帝王还会去记挂这样一个女子呢? 女人的话,只要帝王一句话,就有好几十个准备好了等着他的临幸。 由此,迈克罗不由想到言铃颜。 萧黎渊终究是一个王爷,他也是男人,也会三妻四妾,那言铃颜到时候可该怎么办呢? 迈克罗不由得越想越歪,甚至想到了言铃颜一个人守着空空的闺房,看着丈夫同别人恩恩爱爱,而自个儿只能唱《闺房怨》的悲惨下场。 他想得入神,没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个人。 “疼疼疼疼……天,你站在路中间……安子奕!”还来不及抱怨,待看清面前笑眯眯的人时他恨不得立马跑开。 安子奕快他一步,拉住他:“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殿下怎么见了我就跑?” “没,本太子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别啊。”安子奕勾住皇非遗的肩膀,说:“殿下可是忘了昨日说的话?” “昨天?昨天本太子说了很多话,谁知道你说的哪一句?”皇非遗故作嘴硬。 “殿下可是说了今天要陪本王一天的。”安子奕哀怨地将下巴搭在皇非遗肩膀上,唇边呼出的热气喷在皇非遗脖子上。“难道,你为了要去陪冷宫里的那些女人,就要抛弃玄天吗?” “怎么可能?我对玄天的心日月可鉴,我根本不认识冷宫里的人!”皇非遗连忙否认,真怕被这厮抓着把柄。 “等一下,玄天是谁?”皇非遗后知后觉。 “是我。”安子奕说。 “可你叫安子奕啊。” “字玄天。” “……”他可以收回上上上句话吗? 这时,几个宫女从二人身边走过,安子奕仍勾着皇非遗的肩膀。 刚走远,二人就听那几个宫女道:“太子殿下和那三王子关系真好呢。” “听太子宫里的人说,二人时常一起打闹玩乐,关系好得不一般啊。” “他们小时候就在一起生活过,关系自然好得不得了。” 不得了……你妹…… 听到小时候,皇非遗自然想到了小时候二人相处的那个场面。自然的,他身子一僵。 是真的害怕。 那段记忆,和迈克罗的遭遇差不多是一样的。 皇非遗在害怕,所以安子奕一出现,身体里的原主就陷入沉睡。 迈克罗也在害怕,所以现在想要躲得远远的。生怕下一秒,自己再次跌入那个可怕的噩梦。 安子奕察觉到对方的变化,眼神一黯,松开他。 “如果不想去冷宫的事被发现,那太子殿下就跟我来吧。”他道。 皇非遗有些为难,可那件事真的被别人知道,那原主从前的辛苦和努力,就都白费了。 安子奕知道这一点,所以变成了他的武器。 第一百九十五章 残忍的选择 如月皎皎,星河远汉。 今夜格外晴朗,空气清新得将人的体内的郁气一下子给吹走了,通体舒畅,整个人如获新生。 可惜好好的心情,却相当容易被打破。竹云原本是想来城楼眺望城中灯景,却不想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想当做没看见,可那人却已经看见了她。 许久不见,他已经节节高升。 如今已经从敬事房跳出,成了侍卫长。温文尔雅的鲜于子淳穿上绣着金祥云的黑色劲装,如清泉清凉澈冽的气息中带了几丝邪魅,不俗却也意外的好看。 “怎么说咱们也在一起过,你这样走掉真是让人伤心呐。你说是不是?” 鲜于子淳沉声笑了笑,不理会对方微皱的眉,已经牵过对方衣角,来到自己方才站的位置。“这里的风景好。” 竹云无暇欣赏,对方清冷的冷香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鲜于子淳只是笑了笑,眼里映着不远处的灯火,“有没有时间带我去水泠城里逛一逛,我来到水泠这么久,还一次都没有出去过。” 但这是谎话。 “你之前有在南禹民的医馆待过一段时间。”竹云毫不留情地拆穿,终于给了他半个眼神,“你若是想利用我接近什么人,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再说,鲜于子淳和左苓有恩怨。左苓作为她的主子,她就不会做出什么站在主子仇人身边好好的说话的样子。 闻言,鲜于子淳牵了牵嘴角,连带着那眼角那颗小痣都牵动起来,煞是好看。 他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无奈转头。“谁说仇人就不能做朋友?相信我,我可是占卜过的,以后我们会是比朋友还亲密的关系哦。” 他说得一脸认真,若不是竹云也跟着学了些皮毛,她差点就跟着信了。 这点小伎俩,骗不到她。 “不信?”鲜于子淳问,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欺骗性。 世上会有多少女人被一双眼睛所欺骗呢? 竹云推开一定的距离,“随便你。” 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更何况这个和左苓作对的人? 当初左苓主子所受的苦,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闻言,鲜于子淳笑了笑,让人如沐春风。但下一秒,他话锋稍偏,“现在我在宫里,左苓公主也在宫里。我迟早都会遇见她的。” “你要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竹云说着,一把竹叶短刀在手中一转,横在鲜于子淳喉结之上。月光之下,刀刃闪着寒光。 鲜于子淳识趣的举起手,露出几颗白牙,无害温润得很,“小心点,刀子不长眼啊。” 末了,他又说:“我也只是说一说而已,不要这么激动。你这一刀下来,我就死了。你也不希望一个伤害好不容易活到一百五十八岁的老头子吧?” 说着,他身子侧了侧,可短刀还是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竹云冷冷一笑,“我正好替天行道,收了你个老不死的,专吸人精气的老怪物!” “真令人伤心。” 似乎收到重创一般,他露出痛苦的神情。身子随之一侧,一只手快速捉住竹云的手腕,方向一转,刀尖的方向对准了竹云自己。 好快! 竹云感叹,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鲜于子淳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她索性闭上眼,“都做到这一步了,那你杀了我好了。” “哇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呢?相信我,如果世上的人分为不杀你和杀你两种人的话,我一定在不杀你那一边。当然,若是有人的价值高过你的话除外。”鲜于子淳保证似地说,“再说了,现在杀你,君长戚他也不会放过我。” 说到君长戚,他露出几许玩味。 竹云眉间一紧,似是不悦。“我是我,他是他。” “哎?你不是他的未婚妻不对……他的未来侧妃吗?”鲜于子淳露出惊讶的表情,手上夺过她的短刀,替她放进身侧的刀鞘之中。“一个地位低下的杀手,能做太子侧妃不容易啊。” 他似乎是在感叹“啊,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落在竹云耳朵里却疼得她心里发紧,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她不觉喃喃:“不作数了……如今什么都不作数了……” 经过这五年,她终于才明白,君长戚是君长戚,君无欢是君无欢,一个是权倾朝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阉党,一个是心系家国会默默顾虑他人感受的太子。一个是藏在乌云背后的凉月,一个是明媚照人间的暖阳,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而自己呢? 也不能算是完人,早就在君无欢死的时候,心也就跟着一起埋葬了。如今回来的这个算什么呢?他根本不是她爱的那个他。 “你说不作数了,那就不作数了。” 鲜于子淳附和着,递上一张绣竹纹月的的帕子。对方的眼泪已经在眼睛里转了好久,要落不落才最动人。 竹云没有接,语气微凉:“够了,我要回去了。” 经过这么一番,她早就没有了看灯的心情。她现在只想去左苓那里待一会儿,或许主子醒了,她也就跟着好了。 “不看灯了?我记得待会儿有烟花。”鲜于子淳在后头喊。 “腻了。” 不料后头传来加快的脚步声,随后一个身影就跟到了她身侧。“怎么会腻?和不同的人看的话,心境也会不同哦。” 他笑颜如月清若和风,让人不自主的想要答应。 “我说够了!”竹云却没有那个心情,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再次抽刀,“别再靠近我了!我真的会杀了你!” 鲜于子淳:“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主子她肯定会死吧!你肯定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我也想肆无忌惮一点。” “什么?” 这男人在说什么?他疯了吗? 对上她的愕然,鲜于子淳微微一笑,瞬间天地失色,“我也想肆无忌惮一点,可是那样你肯定会更讨厌我吧。” 骚扰吧? 这是骚扰吧?竹云这么提醒自己。 这绝对是骚扰,对方脑子进水的那种骚扰。 “我不喜欢脑子进水的人。”下意识的,她这样说。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还是鲜于子淳先笑出声,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我说认真的!” “那你想不想听一点有趣的话,在你我身份的立场上,算是没有脑子进水的话题。” 鲜于子淳推了推对方的刀,气死人不偿命的来一句:“放下吧,反正你也不敢杀了我。” 只要他死了,左苓也就完了。 竹云咬咬牙,警惕地盯着对方。 瞧着对方这认真的模样,鲜于子淳的笑意更甚,“希望你听了不会伤心。” “有话快说。” “君长戚和我做了一个交易,我让他在你和左苓公主,还有南荣这个国家做选择,你猜猜他选了什么?” 竹云却微微一笑,肯定地说:“这种一听就让人笑掉大牙的选择,你觉得他会做吗?” 她敢肯定,君长戚是不会做的。 “可我也有我的法子让他做选择,不是吗?就像当初你们那个死掉的伙伴,明明是不平等的选择,他却愿意为了左苓公主死去,我当时就明白。有些选择看起来最为无脑,却总是有法子让人做出选择。” 他还是那一副无害的温润模样,没人会相信这样面皮下的他,有着怎样一副狠毒心肠。 竹云想起那个伙伴,当初那场大劫,是那个家伙牺牲了自己,换取了左苓主子活下去的机会。几十年的朝夕相处,所有人的生命都刻进彼此的骨子里。他们一起躲过了腥风血雨,一起迎接汹涌波涛,可是,却是那一个小小的不公平的选择…… 他死得一点都不值得。 甚至死后,尸体都不知所踪。 他们恨他不给所有人交代就做了那样的选择,他们恨他弃他们几十年的感情于不顾。他从来没有想过,疏风和泷羽他们是怎样爱着他,自己亦把他当做兄长一般敬重。 这还是左苓说的,他们要像家人一样。 因为这世上,唯有家人一词最温暖。 泪,终于无声滑落。“我想知道,他选了什么?” 现在,君长戚也面临这样一个选择。她好想知道,对方选择了什么? “友情提醒一句,你若嫁给我,可以避开所有麻烦哦。” “你不要痴心……这就是他的选择吗?”原本想讽刺几句,可不想她却是先被镇住了。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被无限放大的声音,脑袋里嗡嗡作响。 鲜于子淳摇摇头,“别忘了,我这里可是有三个选项的。你更倾向于哪一个呢?” 是家国,还是爱徒? “这真是个残忍的选择。” “可是做选择的那个人,不是更残忍吗?”鲜于子淳提醒她。“你别忘了你心中所想,君长戚是君长戚,君无欢是君无欢。” 他一如既往,执着于所想。 她却无法再陪着他,继续这么下去了。 这条路,她终于选择了放手。 “为什么……” “……” “为什么是我?我想让我的主子活下去。” “因为啊……你这个选择,对于我来说也是残忍的。” 话到嘴边,却又偏了方向。 人最有趣的时候,不就是做选择的时候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是真正意义的死亡 左苓被送进蔺语阁的第五天,南禹安正式放出消息,要当街处死左苓,以儆效尤。 听闻这一消息,举国欢庆,几乎人人都歌颂南禹安的英明神武。他们不知道此时边关已然危机四伏,南禹安已经头疼得彻夜难眠。但是幸运的是,他保下了拿到兵符的机会。 有了焰云军,他必将无所畏惧。 八月二十,天空飘着细碎的小雨,每个人头上都想染了一片灰白似的。这些人都在往菜市集那里赶,脸上带着久违的兴奋。 走到那里时,已经能看到那里摆好了一切阵仗,行刑台中间绑着绑着一个身材凹凸的人,众人不难猜测其性别。可是她的头用麻袋包了起来,麻袋上渗透出点点血迹,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们的君主为了惩戒而留下的痕迹。 他们心照不宣的想,这就是左苓。 当然人群中也有大胆提问为什么没有把麻袋拿下来,若是有人偷天换日呢? 众人一笑置之,答曰:“天子脚下,谁敢乱来?” 眼睛看向君长戚处,众人忽然明白什么,一片哄笑。 君长戚一袭绛紫官服,皮白俊媚,姿态挺拔修长,人群中就一站就显眼得很,更何况是站在南禹安身边?众人只觉得今日的南禹安格外的威武,一身描龙绣凤,心中臣服。 而南禹安听到这话,心里的满足感已经膨胀起来,脸上的得意是藏不住的。这使他暂时忘记了被君长戚气压一等的不悦,自然摆起了高谱。 眼看着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气氛也已经完全热了起来。南禹民和南禹安对视一眼,心下明了。 “天佑我南荣,让此等居心不良潜进南荣的家伙得以诛之,是神之旨,圣之命。而今左苓死在我南荣,是南荣为世人除害!是顺应天道!”南禹民走到被绑着的左苓身边,一边绕着左苓一边说,众人明显的能看见左苓在发抖。 心中满足感越甚。 南禹民说完话,一把扯下了左苓头上的麻袋,台下人一阵惊呼。 只见左苓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一片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日光之下,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众人别赖脸不忍看。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因为能称之为嘴巴的东西也已经不在了。 南禹民很满意底下人的反应,可心里却总有点失落。如果这个跪着的这个是真的左苓,那就更完美了。 “行刑。”他丢开麻袋,吩咐行刑官。 闻言,左苓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刚起身就被两个油光满身的男人按住。二人将她架起,来到绞刑台,将左苓的脖子套了进去。 左苓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是旁边的人将绳子狠狠一拉。她瞬间悬空,脖颈上的绳子随之收进,狠狠勒进她的皮肉里。她抽搐几下,慢慢的就不动了。 众人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像极了某种动物。在台上的南禹民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些子民的眼神,真的是正常人该有的眼神吗? 那是……怪物和野兽才会露出的眼神吧? 他转过身,去看那不时还有抽搐的尸体,看尸体都不会让他出现那种悚然的感觉。可是就算背着身,他仍然能想象到人群的眼神。 不知不觉地,他出了一身的汗。 等到左苓终于没有了动静,众人才高呼君王威武,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这是南禹安上位以来最满足和最开心的一天,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鼓动着,恨不得炸开朵朵烟花,让所有人都看到。 此时,他没注意到君长戚渐渐冷下来的眼神,自顾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 不远处的高楼客栈上,蓝衣少年看着底下人群的欢呼,眸底闪着玩味。 刀疤脸的男人恭敬地立在他的身侧,他瞥了眼那个被暴露于众人眼下的尸体,说:“公子,那个被处死的人,不是左苓公主吧?” 蓝衣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栏杆,“自然不是,左苓若是真那么容易死就不叫左苓了。再说了,南禹安还舍不得杀她。” “那左苓公主现在还在南荣王宫里?” 众然已经被自家公子料到一切,可他还是忍不住问。 “你太关心她了。”蓝衣少年看了他一眼,眼里警告意味十足。不过他似乎想到什么,面上笑意有些玩味,“像她那样的变态,应该会亲自见证自己的死亡。你下楼或许就能遇见她。” 他似乎十分肯定,稚嫩的嗓音里自信十足。 到底是对左苓有多熟悉,才会做出这么肯定的判断? 刀疤脸显然被吓了一跳,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两分:“她她她……她在我们下…下面?” 少年笑了笑,看够热闹的他带上了帷帽,遮住容颜。没有理会刀疤脸的惊愕,说:“走吧,今日我们还要去见一对野鸳鸯。” 说完,他顿了顿,又纠正道:“是狗鸳鸯。” 刀疤脸点点头,跟上了少年的步伐。 下楼梯时,他想起什么,问道:“公子,我们查到的事,用不用告诉他?” 蓝衣少年没有犹豫,“等时机成熟再告诉阿戚,现在告诉他只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刀疤脸愣了愣,似乎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是那个家伙最想知道的答案,可是为什么不尽快告诉他呢? 可惜蓝衣少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他也不好过问。 二人走到下一个楼层,正好从包间里出来一男一女,看到那女子不经意间从斗篷下露出的半张脸,他愣了愣。 主子料事如神啊! 好好活着的左苓看到蓝衣少年,眉头微皱,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刀疤脸身上,刀疤脸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躲。 “怎么了?你们认识?”苏祁佑疑惑地问,扶着左苓的手绷着,生怕左苓摔着,又怕伤到她。 左苓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不认识,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拒绝苏祁佑的好意,因为某个人告诉她,女人要有适当的软弱面。 她和苏祁佑先下了楼梯,后头就跟着蓝衣少年和刀疤脸。 苏祁佑想着方才看到那人被吊死时左苓微皱的眉,脑袋里不知想到什么,说:“那群人真傻,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的你都不知道。是我的话,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你了。” “哦,我这么出众的么?”左苓来了些兴趣。 苏祁佑笑嘻嘻,“因为你平胸呀。”他知道这么些年左苓都是带着裹胸布生活,如今穿了女装那里也比不上寻常女子。 “……” “噗嘿嘿……”后头传来刀疤脸的笑声。 这家伙太逗了,也真敢说。 只是左苓出奇的平静,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平静得有些反常。 听到刀疤脸的笑声,苏祁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暗骂自己嘴巴欠,歉疚地对左苓说:“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 作为女子,她肯定很伤心吧? 不想左苓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因为我什么,刚刚我有点分神,没听见。” “不,没什么。反正在人群中,你是最出众的那一个。”苏祁佑心慌慌地弥补道。 “那是当然。” 随后,之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二人之间又轻快几分。 “太好咯!那家伙终于死了!” 几人走到一楼,左苓听到一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 罗君浮握着茶杯的手微颤,如今他脑袋里空白一片,眼里几乎灰暗,“别说了。” “为什么?我偏要说,谁知道她居然是左苓?她死了是顺应天道,是她活该,是她罪有应得!”王柔得意洋洋地说,似乎是为除去一个劲敌而高兴。 苏祁佑听到这句话,面色瞬间一冷,只是左苓忽然牵住他的手走出客栈。她回头一笑,“我都没生气,你生气什么?” 他咬咬牙,眼里又是难过又是自责,“你是不在乎,可是……可是我作为你的丈夫,有这个权利有这个义务在乎。从今以后,绝不会……” “其实你能为我生气,我已经很高兴了。”在她的记忆中,还真的没有人替她生气过。 那些流言,任它飞满天。 可是没有人…… 苏祁佑闻言,更加心疼,紧紧握住她的手,望着对方眼里映着自己的样子,他心中一动,千言万语最终凝成一句话:“以后,我们就是一体。我会好好保护你。” “……好。”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左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心里被缓缓注入一股温暖的暖流,将她的冰冷驱散。 可是这也不能让她放松那三分警惕,因为她发现,那个带着帷帽的少年没有出来,他现在还在酒楼里。 她想起罗君斐说过的话,那少年找过他们兄弟,目的是为了她手上的兵符。 而在刚才,她听到了罗君浮和黄柔的声音。那个家伙,已经认出黄柔了? 她有些分神。 这件事,罗君斐知道吗? 按道理来说,罗君斐是肯定不会再让罗君浮去见黄柔的,所以罗君浮是……背着罗君斐,偷偷跟那家伙合作了? 虽然不知道那少年是什么人,可是单凭他做的这些事,就让人膈应。 可是罗君浮,你为什么还要和那个女人合作? 罗君斐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她勾了勾嘴角。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亡的真相 苏祁佑和左苓穿过人散得差不多的行刑场,没引起什么注意。毕竟最近外邦的人那么多,人们根本无心注意,此时的他们还沉浸在方才那股莫名的狂喜之中。 倒是苏祁佑,看了场上的尸体一眼。“你是怎么发现她有问题的?” 场上那个替代左苓的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红烛。她其实也猜不到,自己身边还有别人的监视。 更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红烛。 难道她真的,一个知心人都难以拥有吗? 禾欢如此,红烛亦是如此。 不知道霜花小宫主把禾欢怎么样了,如今的禾欢还活着吗?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怎么注意她。” 正当苏祁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却突然开口。她掩下眼里的哀伤,又是那一副坚定自信地模样,“可是最近外邦频繁进出水泠,她藏不住性子,偷偷和她的上头接头时,恰巧被我发现了。” 说着,她嘲弄似的笑笑,“只可惜没抓到她真正的主子,如今红烛被杀,那个人一定还在水泠。” 只怕红烛不知道,她早就已经被放弃了。不然也不会连真正主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自己捉住? 左苓想到这里,又有些怅然若失,心里堵得慌。如果自己昨晚上没有起夜,或许也就不会发现红烛的事。那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多陪自己几天呢? 这点小小的惊吓,再推迟几天也好。 苏祁佑知道她的内心是孤独的,那片灰暗空旷,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其照亮温暖。“你放心,以后还有我,还有泷羽和竹云疏风他们。我们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握着她的手坚定地紧了紧,像是要给她注入些信念似的。触到那串温暖的红檀佛珠,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划过。 左苓没发现什么异样,而是补充道:“还有师傅!” 忘了谁,都不可以忘了她的师傅啊。 “对,还有你的师傅。”苏祁佑应和。不知是不是左苓的错觉,说到君长戚时,苏祁佑明显地有些抵触。 抵触什么?这么些年争锋相对,君长戚肯定在他心底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如此猜想。 以后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不打好关系怎么办? 起码要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啊。 她有些苦恼。 苏祁佑加快了脚步,远方一辆华贵的马车朝他们这边驶过来。 掀开车帘,便看到南禹安和南禹民兄弟。南禹安可以说是满面红光,而南禹民却相反,看到左苓时,他的脸色更黑了。 左苓冷笑一声,装作没看到对方对自己不满的眼神。 南禹安状似玩笑却又不乏警告:“孤还以为你跑了呢。” 左苓恭谨地坐到一边,“我这条命是陛下所救,擅闯水泠本就是我的不对,我谢谢陛下不杀之恩还来不及呢。” 她神色之中带着一点点感激,已是难得得很。 “哼,说话倒是好听。”南禹安虽然听着舒服,可心里总是带着怀疑的。他看了眼面色严肃的苏祁佑,朝他示意:“你做得不错。” 他让苏祁佑跟着左苓,就是为了防止左苓逃跑。 幸而他不知道二人的关系,不然这事儿也落不到他头上。他觉得自己现在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苏祁佑了。 苏祁佑只是点了个头,假装不说破。 “左苓…公主,你毕竟是一国公主,在我们南荣也不合适。不如孤让人将你送回南荣,毕竟那儿才是你的家。你若一直留在南荣,只怕你的皇弟该着急了。” 南禹安一语双关,谁能知道左韫的着急是哪一种着急呢? 是左韫亲手将左苓推去黑暗,她若是不在了,对方却是该着急了。 而左苓的反应正如他所想,一瞬间带上紧张。她咬着唇,少有求人的她有些难为情:“不…能不能让我留在南荣……我不能现身,现在外头肯定都是皇弟他的眼线……” 若是她真的现身,恐怕又得落入左韫的手中。到时候她又还有活命的机会吗?恐怕会比现在更惨吧? 南禹安闻言,心中狂喜,可面上却没有一点表现,而是为难的说:“可你又该以什么身份留在南荣呢?沐潇湘的吗?可现在城中人都已经知道了沐潇湘被你所杀,你若真要留下来……” 他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听着并没有哪里不对。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南禹民开口:“不如,来做本王的马夫好了,本王府里正好缺一个马夫。” 他一双锐眸紧紧盯着左苓,不错过她一点表情。 对方惊讶地瞪大了一双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冷笑一声。 苏祁佑直接拒绝:“不行。” 南禹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这时他才发现苏祁佑和左苓做得很近,有点古怪。 而南禹安也是拒绝地,笑道:“怎么?你是想借马夫之名金屋藏娇不成?” 他就怕,南禹民趁机取得左苓的欢心,骗走对方的兵符。 “陛下!臣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南禹民严肃地说,眉头的皱痕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怎么可能?藏娇? 左苓她算哪门子的娇? 南禹安看向左苓,“若你在寿王府,孤也是放心吧。” “如果寿王殿下愿意收留的话……”说着,她用带着些期望的眼神看向南禹民,说实话,她还挺想念南禹民府里的人周到的服务的。 本是自己挑起这个话题的南禹民却是冷冷的拒绝,“你想都不要想。” 除非做梦。 “……” 虽然他知道对方说的话肯定是为了捉弄她才说的,可是这个拒绝还是让她足够难过的。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那看来……我是真的得回东蒙了……”左苓苦笑着说,保持着自己的骄傲不再求人。 闻言,南禹安的表情下意识地一僵,有些慌乱地说:“你回去的话……你那好皇弟不会放过你吧?” 左苓:“自然不会放过。” “孤毕竟也不是什么恶人。”南禹安就怕左苓真的收拾东西离开,急着挽留:“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左苓死了,你再出去那就是自投罗网,恐怕天下人都不会帮你?你还是留在南荣吧,但是……” 说着话的他没有错过左苓面上一闪而过的喜悦,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继续说:“但孤的王宫也不是让你白吃白住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你也出点力,给我一个收留你的理由。 左苓:“我可以给你们扫王宫。” “咳,宫里的扫洒宫女足够的。” “我可以给你们守夜,保证没有贼能进来。” “这个……你不要小看禁军的力量。” 南禹民:“毕竟禁军也不是吃素的。” “……那我还能做什么?”左苓颇为苦恼,低着头沉思。 不一会儿,她忽地抬头,惊喜地说:“我可以给你侍寝!” 话一出,在场三个男人差点被口水给呛得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南禹安想骂她不要脸,却是生生忍住了。 这时,被呛得面色通红的苏祁佑故作严肃地提醒:“陛下和王后娘娘伉俪情深,你这个还是算了,也就只有想想的资格而已。” 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她也真敢想! 左苓面上一阵羞燥。 她当然知道南禹安会守着那个假黄柔,可小现在她也只是试一试对方的心思罢了。 万事都有一个万一,不是吗? 南禹安认真地想了想,他和苏祁佑对视一眼,便说:“正好四阁之一的槿织阁阁主之位尚有空缺,你若真想留下,就去替代了吧。” 说着,他也不等左苓说话,便点头道:“槿织阁不错,就槿织阁吧。” 左苓被震撼了,“那可是四阁之一,我不行,陛下还是给我一个马夫的职位吧。” “马夫什么的,南荣多的是。可是你这样的能人南荣却很少,你放心,槿织阁只是掩饰你的身份的,孤自然有用的到你的地方。”南禹安说着,语气隐隐多了些侧重之意。 左苓见争执不过,便也就答应了。 说实话,她现在是知道为啥这家伙总是很轻易地被人利用了。 纯粹的引狼入室,作茧自缚。 “还有,沐中成他现在还不能死。”南禹安接着说。 左苓一愣,略有些失落,“我知道,陛下已经将他放出来了。” 现在才进入话题,真是够累的。 南禹安不知她心中想法,说:“你也看到了,如今南荣已经涌入大批外邦,南荣所能用的有经验的将军又少,单一个寿王是不行的。沐中成他在军中有威望,行兵布阵也有一套,所以……” “这些我也懂!陛下,我可以……” “你是要代替他?”南禹安接过她的话。 左苓点点头。 南禹安却说:“你还想用左苓的身份回到战场吗?若是在那些臣民看到已经死了得你又出现,还替代了大将军,他们还怎么批判孤?” 说着,他忽然觉得左苓也不是那么聪明。如此简单地就被他左右,乖乖走入他的陷阱。 闻言,左苓状似痛苦的低下头。 这也意味着,她要留在南荣,就不可以杀掉沐中成。 忽然想到什么她说:“我不上战场也不是不可以,陛下忘了我还有一支军队。我不用出面,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南禹安的算盘打得很响,可是要她真正把焰云军交给他,那就是痴人说梦。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离开是一种选择 留下也是 为了给左苓一下诚意,让她彻底放心地把焰云军交给自己,南禹安决定给她一个礼物,就是让她随意处置沐流光。 本来还有沐雨韵一份,可是左苓得知了对方流产之后缠绵病榻的关系。总之对方如今已经被南禹民眼不见心不烦给关了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变相的软禁而已。 左苓没打算处置她们任何一个人,毕竟她们现在已经很惨了。 沐中成那边得到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还是害怕左苓下次再拿他的家人开刀,所以提前一步把沐老夫人给送了出去。 至于沐流光,她已经自请嫁给颜夙。嫁给颜夙是她最好的选择,毕竟如今天的她也没什么选择。聪明如她自然看清楚沐中成如今的形势,再者颜夙在她入狱期间一直来看她,她不嫁给颜夙,只怕今后心里难安。 日子定得很仓促,却也足够她赶制出一件像样的婚服。 她从早绣到晚,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月亮快要落下时,她才舍得从针线活中抬起头。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在感叹,如果那个人是真的惠安公主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只是沐云翔,因为那件事后就跟她不怎么亲近了。他懂得了地位尊卑,特别是得知自己的姐姐居然只是一个奴婢的孩子时,就更恶心她了。 沐流光并不介意,毕竟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弟弟。 再次从阵线活中抬起头,又到了固定的时辰,月亮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它的银光却洒了一地。 “再努力一天,就快要绣好了。”她打着呵欠,眼睛干涩不已,可是内心却满足不已。 她妥帖地收好嫁衣,眼神不自觉温柔下来。 就在这时,肚子里传来阵阵空虚感,她才想起自己白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这时候厨房都已经睡了,可灶上应该还有些馒头。她想到这个,便收好嫁衣去了厨房。 小路寂静得可怕,空气中一阵阵伴着枯草清香的凉风吹得她清醒不少,厨房里还有一个守门的老嬷嬷。 “大小姐,你怎么到厨房来了?”老嬷嬷看到沐流光似乎很惊讶,她是知道沐流光总是熬得很晚绣嫁衣,可是她不知道居然这么晚。 沐流光摸着肚子:“有馒头吗?随便什么吃的也行。” “有的有的,老奴这就拿过来。” 老嬷嬷想起白日餐桌上没有沐流光的身影,心想莫不是因为沐流光的出身曝光,沐流光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便好心多给了沐流光几个馒头。 几个馒头下去,肚中的饱腹感让沐流光彻底没了睡意。 她拿着手中还剩下的两个馒头,一边消食一边走回自己的院子。如今她的院子已经没有多少人伺候了,环儿还愿意留下,可是如今的沐府已经养不起太多人,便发卖了许多,除了环儿,她也就只有两个伺候的粗使丫鬟。 可是今夜环儿回家探亲,两个丫鬟是近不得她的房间的,她总归是不放心。 刚走到流光院门口,一个人就急匆匆地从里头跑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沐流光。 馒头和那人手中的首饰落了一地,发出很大的响声。 “姨娘!你怎么从我院子里……这些是我的首饰?”她惊愕地看看人,又看看地上的东西,都是自己熟悉的。 赵氏慌了,急忙捡起那些首饰,也不理会沐流光就跑了。 沐流光正要追,可是屋子里的火光让她不得不返回。 嫁衣! 赵氏如果真拿了她的首饰,那肯定是要碰到她的嫁衣的! 她居然……要烧了自己的屋子? 火是从床边的烛台上烧起来的,接着就是一整张床,而后就是窗户周遭。 一入屋子,沐流光便看到自己的心血嫁衣像破布一样被丢在地上,一团火在它上头烧着,嫁衣已经烧毁了一半了。 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流光院走水了!大小姐你快出来,会受伤的!”一个小丫鬟一边叫一边把沐流光从房间里拖出来,后头来的人提着水桶往它房间里冲。 沐流光如失了魂一般任人拉扯来拉扯去,满脑子都是赵氏匆匆离去的身影。她就那样走了,走之前还烧毁了自己的心血! “我要找她问清楚!”沐流光回神似地朝赵氏离开的方向追去。 仆人们顾着那间屋子,也就没有理会她。 赵氏去的是后门的方向,可是如今已经下钥了,她是出不去的。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出不去,后门那边还有一个狗洞。 想到这里,沐流光便加快了脚步。 果不其然,赵氏果然在那里。她似乎是刚刚才发现狗洞,正准备钻。 “姨娘!”沐流光几步上前,一把捉住赵氏,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赵氏,恨不得把对方烧穿似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做什么了?”赵氏眼神闪躲,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裳,“你放开我,我不想陪着你们一起死!” 原来她都知道! 沐流光心中一痛,“姨娘,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你走了云翔怎么办?我呢?你养了我这么多年,你舍得就这么抛下我吗?” 不想听到这句话的赵氏冷冷一笑,眼里几乎冷情:“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自以为对你掏心掏肺,把最好的给你,为了你不惜谋害嫡母。可是你呢?一听说自己不是我这个低贱的姨娘生的,就上赶着和我划清界限,到底是谁无情?嗯?还有沐云翔,他活不了多久了,他射虎的事你以为陛下会放过他吗?那个臭小子根本不把我这个娘亲放在眼里,他根本看不起我这个生下他的娘!” 沐流光听着,所有事情都在点上,可想而知对方是有多心寒。趁着她愣神的功夫,赵氏迅速从沐流光手中挣脱,从狗洞那里钻了出去。 “不要!不要!姨娘你回来!我的嫁衣……我的嫁衣没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是我的嫁衣没有了我该怎么办……”沐流光后悔不迭,无助哭喊,希望赵氏听到能心软回头。 可是从狗洞里,也只能看见对方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 如今的沐流光才真正感觉到绝望,心里像是被挖了一大块,那里灌进一股冷风来,吹得她四肢发寒。 沐流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天空渐渐亮堂起来,可是那股寒冷却一直驱不散。 沐中成领着一大堆俗仆人来找她,正好就看到坐在地上已经哭哑了嗓子的沐流光,对方邋里邋遢,一脸的眼泪鼻涕,哪里还有贵女千金的模样? “流光,你起来!”沐中成一把拉起沐流光,将她推给一众丫鬟。 “好好给大小姐梳洗,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是,老爷。”丫鬟们扶住沐流光。 沐流光这才回神,无助地拉着沐中成的衣角,“爹……姨娘她烧了我的嫁衣…偷了我的首饰跑了……我该怎么办……” 没了嫁衣,她怎么嫁人?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沐中成冷笑,“放心,她跑不远的。至于嫁衣……不过是一件嫁衣罢了,你去槿织阁求一件便可。” 沐流光一愣,疑惑地道:“槿织阁没有阁主主持,她们能同意吗?” “最近陛下新封了一个槿织阁阁主,你去了应该没问题。”沐中成说。 他有猜测到那个槿织阁阁主可能是左苓,可是左苓已经当街处死了。但是那个槿织阁阁主,出现得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若左苓当真与南禹安站在一条线上,那对他很不利。 “女儿明白了。”沐流光稳了稳心神。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对了。”沐中成想起什么,说:“爹还没见过这个槿织阁阁主,想请她吃饭交个朋友,你替爹向她提一提。” 一个新上任的阁主,若是没有什么可靠的后台,应该不会拒绝他。 毕竟如今的他,大势未去,还可一战。 沐流光点点头,“女儿明白了,女儿这就去梳洗,随后进宫。” “去吧。” 那天左苓被处刑他有去看,对方的脸被毁得连对方的老母亲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最近南禹安活得很,君长戚又放任外邦乱来,假模假样地抵抗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想到那个自己卖命了这么久的家伙居然没来救他,他就气得不行。幸亏南禹安不傻,还知道他有用。 可是现在,他一方也不想相信。 他要自己去拼一把! 既然南家那老头都能篡位,为什么他就不行?他威震四方,周旋三国,羞辱东蒙国母都没有死。上天既然注定了他的不凡,他就该做出一些不凡的事! 午时。 沐流光得到允许进了王宫,一身华衣服掩不住她的憔悴,脸上擦了许多脂粉,让她的脸看起来很厚重。 眼中的红血丝暴露了她,将她出卖了个彻底。 王后拉着她说了会儿话,看得出很喜欢她的样子。可是如今的沐流光已经不敢再生什么心思,安静做自己的贵女。 “娘娘,你可知道那槿织阁新上任的阁主是何许人也?臣女的姐妹都没有得到消息,若是之前结了怨的,只怕待会儿臣女也没那个脸开口。”沐流光适时地将话题引到槿织阁上。 闻言,王后露出几许无奈:“这个本宫也不知道,那是陛下亲自封的,本宫也未曾见过她。哎,陛下藏得那般紧,本宫就怕是什么狐……瞧本宫说的。你不是要找一些时下最新的花样子吗?正好可以去槿织阁看看,如今槿织阁有了主,也好办事。你看,今日送来的宫装倒是比以往妥帖。” 说着,她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上头的花纹新式又精致。 沐流光笑笑,眼下也只有自己去看看了。 只希望,不是自己结过仇怨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上任的阁主 午时,趁着幕皇后休息的时间,皇非遗和萧黎渊悄悄来到了关押重犯之地。 因为萧黎渊这张牌比皇非遗好用多了,有了他镇着,没人敢把风声传到幕皇后那里。 贵妃童烟来求皇非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幕皇后守得紧,皇非遗也不至于拖这么久才来看他两个弟弟。 因为萧黎渊的缘故,侍卫很快就放二人进去了。 八王爷和九王爷被关在最里间,就算在门口还都能听见二人求饶的声音。 萧黎渊停住脚步,说:“你去吧,我替你看着。” “那多谢皇兄了,我很快就出来。”皇非遗说罢,加快了速度。 幕皇后对萧黎渊本就怀有敌意,自己这么把他拉来,若是被发现可能幕皇后又得找萧黎渊的岔。 “放本王出去,本王要见父皇!快放我们出去!” “你们听到没有?快放我们出去!” 两个王爷的声音传来。 皇非遗:“八弟,九弟,你们没事吧?” 两个王爷一见到他,面色一紧,不由得退后几步:“太子殿下是来杀我们的吗?” 皇非遗忙道:“不,不是的。我是来帮你们的,皇贵妃很担心你们。” 两个王爷听罢,这才松了口气。 八王爷扶在栏杆上:“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吧。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是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挑唆我们做的,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才被她糊弄了。求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吧!我们还这么小,我们不想死……” 皇非遗说着八王爷手指的方向,看到和他们两个关押在一起的一个女子。 蓬头垢面的坐在坐在角落,身子异常娇小,狱服在她身上显得肥大,瘦弱的小手用力握着。 似乎是感受到皇非遗的视线,女子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明明都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身子却比同龄女子娇小,面容也稚嫩。 她就是橙国小公主,安小苏。 随后,她讽刺的声音传来,“自己失败了就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果然是天汜皇族的作风。” 天知道,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事实。 九王爷怒了,“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你唆使我们的吗?这都是你的责任!” 偌大的牢狱里,传来安小苏的一声嘲讽低笑。 “太子殿下,快救救我们吧!” 皇非遗虽然对安小苏感到有些疑惑,可还是答应道:“我会的,我是来告诉你们,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很快就救你们出去。” 两位王爷心中一喜,“真的吗?多谢太子哥哥!” “没事,明天晚上是十九妹妹的满月礼,趁着热闹,我就把你们从这地方救出去,送到别的地方去,你们去那里开始新的生活吧。”皇非遗打算着说。 相当于把两人贬为庶民,隐姓埋名的生活。 九王爷刚要说什么,却被八王爷拉住:“多谢太子哥哥,多谢你来救我们!” 皇非遗:“只要你们没事就好了。好了,既然话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再待下去,可能会被人发现也不一定。 “太子哥哥慢走。”二人说。 皇非遗抬脚离开,却在恍惚间,听到了一道女声传入耳朵。 “救救我。” 他看了安小苏一眼,安小苏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 莫非是幻听了? 他疑惑,也不多想,随后离开。 萧黎渊看了他一眼,“你真的决定放了他们?” 若是换做平常人,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放人。 皇非遗说:“嗯,他们还这么小,老八也就才十八岁,如果这么年轻就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他们不会感激的。”萧黎渊不着温度地说,眼眸中划过一道深邃。 皇非遗笑笑,“他们不感激也没关系,我也不需要那一句感谢。” 就算从王爷到庶民,从天堂到地狱,从贵族到平民,失去一切,可保了命,那就是万幸了。 死过一次,杀人无数的皇非遗觉得,活着才是最珍贵的。 不一会儿,侍女走进洪福宫。 她对着半躺在贵妃榻上的童烟附耳几句,如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童烟勾起嘴角,“看来这太子真的是位重情重义的好哥哥呢,效率比本宫想得快得多了。那本宫吩咐你们的事情,办好了吗?” 侍女:“娘娘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明天太子殿下……” 后头的事情,谁都懂。 童烟不是什么无害的人,她精通算计。不然,依照外头的传言,她肯定是活不到今日的。幕皇后担了一切黑暗,越发不受皇帝喜爱。而她,可凭着这张脸受到无尽的宠爱。 她真的是,越来越爱这张脸了。 “明日就是那十九公主的满月礼了,本宫的礼物还没准备好呢,这可怎么办?” 秀儿笑说:“娘娘不觉得,明日的好戏,就是最好的礼物吗?相信十九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童烟也笑了,是啊,那真的是最好的礼物了。 在最重要的满月礼上出这种事,不知道皇帝还能不能对她继续宠爱呢? 而皇非遗回到自己的太子府,刚一府门,一个黑影就朝自己扑过来。 “阿斐,你怎么在这儿?”皇非遗逗弄这猫儿。 安子奕斜靠在柱子上,神情慵懒:“因为它的主人在这儿。” 皇非遗不由得退后几步,“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让纳兰溪不准放人进来的吗?” “殿下后退做什么,过来坐。”安子奕坐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皇非遗抬手拒绝,“不了,站着说挺好的。” 安子奕无所谓地道:“那算了,殿下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皇非遗听着感觉不对,怎么感觉安子奕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似得? 想到这儿,他就立马坐下了,不过不是坐安子奕旁边,而是安子奕对面。 安子奕似乎很满意,笑道:“殿下可还记得上次,你弄坏猫儿还未赔偿我呢。” 皇非遗想起那时的场景,立马站起来,“我去找丞相。” “我不需要。”安子奕拉住他,“太子殿下,其实我要的很简单,你真的不听一听吗?” 皇非遗面露难色,“我不太想听……” 比起安子奕脑子里不知道会想什么的东西,他更愿意把自己的宝贝蛊虫给他。 “我想,太子殿下明天能陪我一天。”安子奕开口,也不管皇非遗要不要听。 皇非遗:“恕我拒绝。” “用一天换长时间的自由,不好吗?”安子奕笑问,随后故作意味深长,“还是说,太子殿下其实还是喜欢我缠着?” “怎……怎么可能?非得,非得明天吗?”皇非遗被说得有些不自在,并没有发现自己面上怪怪的。 安子奕点头,“非明天不可。你有重要的事么?” “可是国师说我明天不可以接触男人,会影响运势的。”皇非遗故作深沉。 “国师也说,我明天若是一直跟某个人在一起,那人会好运一辈子。所以,我就想到太子殿下你了。”安子奕笑得无害。 怀里的猫儿拱了拱身子,随后挣脱出皇非遗的怀抱。 它走到安子奕脸边,脑袋照着安子奕的唇蹭了蹭,不过似乎不太满意。它又回到皇非遗这边,脑袋蹭了蹭皇非遗的唇。 皇非遗因为以前有养猫,所以习惯性地亲了一口,“真可爱。” 不料抬眼就对上笑得意味深长地安子奕,他想起方才的一幕,满脸通红。 他把猫儿推回去,“你们快点出去,本太子要休息了。” “你在害羞?” “不,你看错了,快走。”皇非遗推着一人一猫。 下一秒,安子奕就被狠狠关在了门外。 猫儿哀鸣一声,似乎在埋怨主人惹那人不高兴了。 安子奕亲了它一口,“方才他也未拒绝明日邀约,不是么?” 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黑衣人正在那儿等着安子奕。 安子奕逗弄这猫儿,似乎心情不错。 “都替换了吗?” “都替换好了,主子。”黑衣人答。 “很好,那么明日,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定不负主子所望!” 而皇非遗把自己关在屋内,好半天心情都是糟糕的。 脑海里一时都是方才的场景。 这可不妙。 “不行不行,我要做点正经事。对了,青椤给了我那本书,这时候颜颜应该在。” 说到正经事,皇非遗就只会想到言铃颜。 想着,他的心情平复不少,他拿出青椤给他的那本书。打开最近的一夜,上头清楚的记录了方才发生的事。 皇非遗:“……” 他拿手盖住那些内容,随后在空白处写道:“颜颜,我是迈克罗。” 他的字很快消散,随后,纸面上显现几个字:“我在。我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我们这对搭档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呢。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一般般啦一般般,不好,也不坏。” “颜颜,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我听着呢。” “我明天要做一件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它的改变可能会让所有事情都变得很坏。但我还是想做,你说我该不该去做呢?” “去做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支持我?” 哪怕,我做的是坏事。 那边很久没有回音。 在皇非遗觉得有些难受的时候,纸面慢慢出现几个字。 “因为你是温柔的迈克罗啊。” 皇宫张灯结彩,在浩劫之后迎来第一个喜事,所以比平常隆重了些。 橙色的身影在白色雪地里显得尤为显眼,长长走到留下一条行迹。 这里是冷宫外头的走道,因为平日少有人烟,所以这条路一般一天只打扫一次,随后就不再管雪有多厚了。 皇宫的喜色与这清冷之地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知为何显得薄情了些。 第二百章 准新人偶遇 自左苓上任以来,所被安排的不过是一些琐事。南禹安似乎并不急于要她的兵权,要她的焰云军。 虽然就她所知,如今的边境已经岌岌可危。 南禹安也真是沉得住气,君长戚有意让他知道,可是他却偏生忍着。 也不知,在谋什么大计。 她索性什么也不管,槿织阁只要制定两个条框就能做得很好,比带军打战简单得多了。左苓很快就上手,平日里学些女孩子会绣的花样。 可惜她天生不是拿针的料,一刻钟下来就满手的针眼。 她便索性和君长戚去讨了一本练习暗器飞针的书本,这样一来她就顺手多了。虽然做不到话本的武林高手那样厉害,却也能做防身之用。 “竹云,你去看看太后那边需要的冬衣制作好了没有。我上任一个月不到,她可是找了我好几次麻烦了。”左苓懒羊羊地躺在花架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绣鞋上挂着的白玉珍珠花球也一晃一晃的。 为了不让其他人认出她,她特地带了面纱。 因为她还是接受不可人皮面具那股味道,更害怕闷痘。 再说南禹安也真是煞费苦心,为了监视她居然还从占星阁借了人。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被借来的也是她的人,相当于锦上添花,算是帮了她大忙了。 竹云闻言,应了声是便去外宫那边看了看情况。 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阁主,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都是按照太后她老人家的要求做的,没有出一点差错。” 左苓听罢也只是笑了一声,“就算没有那太后也能给我挑出刺儿来,我算是受够了。” “阁主,还有一件事。”跟在左苓身边的竹云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生不出一点警惕心和陌生感。 唯有左苓能给她这种感觉。 “沐流光来了。”她说。 左苓一愣,拿着绣球花的手微微一顿,“她来这儿做什么?” 莫不是南禹安那厮要用沐流光来打感情牌? 竹云皱了皱眉头,说:“据说是因为嫁衣被毁,婚事又已经近了,凭她一个人是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缝制嫁衣的。所以她特地找王后求了恩典,这会儿已经拿着样式在外宫那儿等着了。” 嫁衣被毁? 原来她还是要嫁给颜夙,左苓觉得有点可惜。 也不知是为谁。 竹云看左苓半天不说话,便问:“咱们要不要拒绝?毕竟南禹安也不会说什么。” 南禹安特地给了左苓一个机会处置沐家姐妹,只是左苓没用,如今用了南禹安也不好说什么。 “罢了,接就接了吧,都要结婚了何必跟她过不去?走,出去看看。”她说着,便抱起刚采好的捧花起身,主仆二人朝外头走去。 而外头那等待着的沐流光是紧张的,心里一遍遍地过滤自己曾经得罪过的人物,生怕有什么遗漏。 可是那槿织阁阁主迟迟不出现,她心里便开始打退堂鼓。 自己这样来求,会不会让人笑话?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赵氏走了,没人会再帮她了。她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了,更何况一件嫁衣? 正想着,她就听到一声声清脆的木屐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来了。心中一个声音告诉她。 她挺直了腰板,生怕输了什么气势。 随后,她便看到珠帘被掀起,一个身穿紫蓝色锦衣的女子走了出来,衣裳的边角用银紫色的丝线绣了鱼纹图腾绕边,束腰精致地打了个蝴蝶结,挂着紫蝴蝶玉佩。她怀中还抱着一大捧蓝紫色绣球花,整个人淡雅又美好,一股出尘气质。 少女梳着常人驾驭不了的姬发式,没被刘海遮挡的额头上干净清爽,只可惜带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表情。沐流光有些可惜,自己并不能认出对方。 “臣女见过阁主大人,大人万安。”沐流光收回自己的目光,做了个礼。低下头,就看到对方一双挂着精致白玉珠花的绣鞋,后跟微高。 她在打量左苓的时候,左苓亦在打量着她。 这么久不见,沐流光变了很多。眉宇间的骄傲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憔悴与无奈,脂粉盖不住她的黑眼圈,眼里的红血丝更是惹人注目。 那件事给她的打击一定很大,不然她也不会消瘦至此。 左苓没急着叫起她,而是把绣球花放在绣女桌上,吩咐道:“按太后娘娘的吩咐来做。” 那绣女一愣,有些不忍地说:“阁主,这绣球花很快就要败了,咱们若是真将这些花弄在衣裳上,太后娘娘估计又该……” 找你的麻烦了。 这段时间太后那边的任务总是有一出给一出,不是将真蝴蝶弄在衣服上,就是让衣服香个几天几夜,这种奇葩又幼稚的要求偏偏无人能反驳,南禹安那边更是默认了这里铺张与无理。 绣女们苦不堪言,可是更难做的就是左苓。挨骂是她,一切指责都是要她受的。 这回太后又来了这么一出,不就是又要找左苓的麻烦? 左苓没理会那些有的没的,自然也不在乎太后那个家伙的无理取闹。如今太后与南禹安的关系已如僵局,南禹安不想理会太后便躲了起来,随后让自己承受太后所有的怒火,他在后头做颗随风摆的草。 太后无理取闹他不会管,可若是自己伤或者气着了太后,那就是自己的过错了。 这做人也太难了。左苓无奈。 绣女见劝不住左苓,也便没有再说什么,按照吩咐将大朵大朵的绣球花缝在衣服上。针尖刺破花叶,在上好的锦衣上留下点点痕迹。 沐流光看着着一切,心中不由诧异,这槿织阁阁主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居然连太后都敢得罪? 想着,面上不用更加恭敬几分。 这时,左苓才让沐流光起身,“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竹云,给沐小姐拿嫁衣最新的样子来。” “是。” “臣女多谢阁主大人。”沐流光见对方没有为难自己,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不认识自己的,如此她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由于寻花样子还要一些时间,左苓便留沐流光下来喝茶,二人不发一语,偌大的殿堂内只能听到穿针引线发出的细微声响。 左苓不时看一下绣女们的工作,看着一张张锦帕上栩栩如生的飞蝶花鸟,便不由赞叹两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自己这双手若真的绣得出这种好东西,那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沐流光看着如好奇宝宝一般的左苓,不由得疑惑,这槿织阁阁主怎么好像没碰过刺绣似的? 正想着,竹云便领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两个宫女手中各拿着一方册子和布什花样,沐流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竹云对左苓道:“阁主,颜家公子和小姐求见。” 闻言,沐流光一愣,他们怎么了?她慌乱得有些想跑,可还是忍住了。她看向左苓,希望对方能不宣那两兄妹进来。 可惜左苓没看到她期望的目光,说:“让他们进来吧。” “是。” 没一会儿,竹云就领着颜家的兄妹两个走了进来。 “见过阁主大人,大人万安。”二人一齐行礼。 左苓微一抬手,让二人起身,“二位来我槿织阁所为何事?” 颜夙来她倒是可以理解,倒是颜悦她来做什么? 她可不是为了不出门,最近都在装病吗? 颜夙看到沐流光,对方的目光有些闪躲,他便拱手对左苓道:“臣是来请求阁主大人做一件和臣未婚妻的那一件婚服登对的婚服的,还请阁主成全。” 大婚对于二人来说都是重要的事,他更希望那个形势更为完美,不存在一点瑕疵,让二人日后想起来不充满遗憾。 沐流光的事今天早上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传出来的消息,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再让事情出什么差错。 或许,他应该给沐流光一些安慰。 左苓想了想,的确是如此才好。 “竹云,领两个准新人去偏殿吧,让他们自己选。” 索性南荣男女大防不严,婚前没有不能见面接触的规矩。 颜夙走到沐流光身边时,才发现对方已经眼眶通红,眼中的泪水似乎随时可以落下来一样。 他给她安慰一笑,好似在告诉她日后有他。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接下来就只剩下左苓和颜悦两个人,以及一屋子沉默做事的绣女,左苓只得又给颜悦看茶。 左苓还是不大想和颜悦说话,毕竟当初她当着以己多人的面泼了自己一身菠菜汤,让她终身难忘。估计她头上挂满菠菜叶子的画面,所有的人也终身难忘。 最近这事儿还不知道被谁翻了出来,说是东蒙国的左苓公主不知廉耻勾引俊俏男子,路过的颜家小姐见两少年不从,便泼了左苓一身菠菜汤。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反正最后已经转变为不可描述的画面了。 但是颜悦泼自己菠菜汤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变化。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不然我就诅咒她左脚绊右脚,脑门磕个包,最好磕成傻子。 而颜悦,终于无法忍受住沉默,提前开口:“阁主大人是哪里人呀?” “宫里人。” “……”颜悦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家伙不太会聊天啊,但还是厚着脸皮接着问:“您上任这么久,大家都不知道您的名字呢。阁主大人,您姓什么呀?” 第二百零一章 安德公主 “不好了。不好了,裕王殿下出事了!”一阵吵闹。 言铃颜等人从一堆食物中抬起头,心里一齐冒出“遇刺”这一想法。 可一想又不对,水麟王都在这里,谁这么傻居然去刺杀一个裕王? 难道,是王位的竞争对手? 龙飞拿起佩剑:“去看看吧,不然出事就麻烦了。” 众人跑到裕王营帐,刚到门口就见到言铃兰披着件单薄的衣裳,从营帐里跑了出来。 言铃颜拦住她,随即给她披了件厚实的披风,防止她被人看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言铃兰抬起头,看得出哭了许久,眼睛肿得像个核桃,脸颊上还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得出受了教训。 “我只是多喝了两杯……然后就醉了……醒来,就在裕王殿下这里了……裕王殿下就睡在我身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长姐,我好怕……”言铃兰哭着说出事情原委。 而后,就听到里头明乐郡主的声音:“该死的小贱人,勾引裕王殿下还有什么好说的?竟然敢在本郡主眼皮子底下做这种腌臜事,受死吧!” 言铃颜看到冷剑寒光,下意识把言铃兰拉到自己身后。 预料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言铃颜疑惑的睁眼,就见到挡在自己面前的宽厚背影。 墨衣墨发,稳重如山 萧黎渊轻松折断眼前的剑,明乐郡主手里只剩下一个剑柄。 紫眸一凝,周遭无一人敢动。 向来嚣张的明乐郡主竟被吓白了脸,颤颤说不出话。 “怎么说你也是准裕王妃,这点肚量都没有么?”萧黎渊不明意味地道,字字句句,如把刀刺进明乐郡主心口。 明乐郡主咬紧牙关:“摄政王提醒的是,臣女一时被气昏了头,得罪了。” 萧黎渊略一点头,而后让开身子。 水麟的事自己作为一个天汜人,不大好说什么。 营帐里头,传来王后的声音:“明乐,言铃兰,你们两个进来,其他人都散了!” “是。” 言铃兰害怕地揪紧言铃颜的袖子:“长姐……”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皇家不会为了那点名誉,做出杀人灭口这种蠢事。至少现在,言铃兰是安全的。 所有人都散了,如今留在这里只怕招惹晦气。 临走前,言铃颜听见路子彦嘟囔:“这家伙平时酒量挺好的,怎么这会儿喝成这般……奇怪,真奇怪。” 听路子彦这么一说,言铃颜也感觉到些奇怪。 回去路上,萧黎渊跟在言铃颜身边。 言铃颜回想起萧黎渊刚刚跟明乐郡主说的话,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萧黎渊见言铃颜半天不说话,略疑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言铃颜直言:“萧黎渊,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可以容忍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吗?又或者,跟很多很多女人在一起……” “你说的,是王妃……” “当然不止。” 还有很多,在这个世界,三妻四妾正常得如同家常便饭。 萧黎渊略笑:“自然不能,例如你方才和龙飞他们在一起,就算龙蜜在,我也吃醋得要命。” 这算什么? 言铃颜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有欢喜,也有难受。 “你这样背着玉清水和我在一起,不好。”言铃颜咬牙说,她抱紧双臂,“对不起。” 这样伤害玉清水,她做不到。 萧黎渊见她要走,忙拉住她,也不顾言铃颜如何挣扎,他依旧将她安放如旧在自己怀里。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萧黎渊似乎恳求。 “什么解释不解释的?我只是说要结束这关系,你不要这样,我没有逼你做选择什么的,我只是……只是……” “那是她自己说,先替我们缓着的。这件事,等到找到金灵雀羽钗的时候,她就会自动放弃王妃之位。这是我和她之前的约定,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订婚对象了。”萧黎渊把事实真相说了出来。 之前玉清水来找他商量时,他也不答应。 可是,玉清水说出她早已有了订婚对象,她不想看见萧黎渊和言铃颜二人分离,所以才自愿担任一段时间的摄政王未婚妻。 她无怨,在萧黎渊犹豫之际,她已经冲到赛场,拿下了摄政王未婚妻之位。 事情已成定板,不得不进行下去。 殊不知,说出这一句话是,身上铃铛忽然断裂,掉到地上。 那是之前玉清水从青椤那里拿的,她的赌注,从一开始就输了。 言铃颜差点哭出来,第一次初尝情感,就这样担惊受怕,在感情上她到底还是个初学者。 “你能原谅我吗?骗了你这么久。”萧黎渊抱紧她。“你看着我。抬头,看着我。” 言铃颜疑惑地抬头,星光在她眼里更加闪烁,自然从另一面,以星光为背景的萧黎渊,出奇的耀眼。 “我发誓,今后只会守护你一个人。无论生老病死,我的眼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我身边不会有其他女人。因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萧黎渊牵着她的手,郑重许下誓言。 听着,像极了现代婚礼的誓词。 言铃颜不知该哭该笑,她吸了吸鼻子,“这话是迈克罗教你的吧,他这人也是……” “不。不是。”萧黎渊否认,“他只告诉我,要好好爱你。刚刚那些话是我的心里话。” “谁相信你谁是小狗。”言铃颜故意不看他。心里却乐开花。 不想下一秒,一声“汪”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言铃颜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 另一边,青椤坏笑着放下手中的笔。 萧黎渊,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言铃颜:“总之,我现在不相信你啦,不许笑。汪。” “不相信就是不相信,汪!” “反正就是不……汪!” 言铃颜心里: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汪。” 她捂住嘴,我不说话还不行吗? 萧黎渊似乎忍着笑,“你相信天意吗?” “不信,汪!” 气愤一度尴尬。 过了两秒。 “好吧,我还是信的。” 终于没有听到“汪”,言铃颜松了口气。 “你愿意信我。真好。”萧黎渊得到信任,眉间的紧张少了些。 “因为喜欢你,所以才相信你的。所以,你不要辜负我哦。”言铃颜红着脸。 萧黎渊回应似得握紧她的手,“辜负你的人是小狗。” 青椤露出恶趣味的笑。 不远处的路子彦:“汪?” 路子维放下筷子,“王兄?” “我就是吃多了,打个嗝而已。”路子彦解释说。 路子维将信将疑,他刚刚明明听到一声狗叫的。 莫非听错了? 这时候,丽妃托人来找杨子姝。 杨子姝来到进妃营帐,见到满地狼藉,心里一惊。 这会儿路子骆出了这种事,她不生气才怪。 好好的储君人选,竟然出了这种丢名声的事,看来这事还待有议。 “丽妃娘娘。”杨子姝行礼。 丽妃美眸抬了抬,鼻子哼了一声。“起来吧。” “多谢丽妃娘娘。” “让你做的事,做得怎么样了?”丽妃淡淡问。 杨子姝心头一跳,如实禀报:“娘娘放心,您让臣妾做的,臣妾都办妥了。” 丽妃听罢,才松了口气似得。“也就你最让我省心,只要到时候路子彦一死,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杨子姝听着,以为自己的事情还有着落,也安下心。 “对了,那言铃颜…本宫也不会放过她的。”丽妃想到言铃颜,面目又变黑了几分。 如今她的安德公主被剥夺了公主身份,皇城之内下落不明,后来,不只是谁发现床下的安德公主侍女的尸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水麟王大发雷霆,下令抓回安德公主,如今的安德公主,已经成为头号通缉犯了。 从曾经风光无限的公主,变成如今落魄的通缉犯,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可这,却成了丽妃心里的痛。 杨子姝想到什么,说:“丽妃娘娘,臣妾偶然听安王说过当初王后娘娘把象征未来国母身份的金灵雀羽钗给了言铃颜,如今言铃颜还未归还,明面上,她已经脱离皇家,可暗地里,她还是安王嗯妻呢。” 丽妃听罢,赞许地看了杨子姝一眼。 “既然那钗还在言铃颜手里,那本宫就让她永远还不回去。到时候,路子彦和言铃颜,一个也逃不掉。”她露出残忍地笑。 杨子姝也笑了,仿佛自己已经成为梦中那个人。 未来九五至尊的妃子,无比风光荣耀! 言铃颜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下人也把言铃兰的消息给带回来了。 言铃兰本就是侧妃候选人,如今出了这种事,她不过是提前嫁入皇家罢了。 所以经过商定,在年关时,把言铃兰抬入裕王府,赐封为兰侧妃。 言铃颜不知该叹气还是松气,言铃兰是保住了姓名,可事情发展却不是柳姨娘所想看到的。 素娘替言铃颜的脸上药,见言铃颜眉头紧皱,道:“主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有,言铃兰的事。” “或许,这是天意吧。她终是要嫁入皇家的。” 言铃颜莫名发笑,“天意?我从不信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事蹊跷。” “主子的意思是……” “我倒真怕是那样。” 据原主的记忆来看,路子骆虽不了解,可也不是那种不洁身自爱的人。而言铃兰,酒量也是好的,之前原主的应酬都是言铃兰去的,所以她的酒量在众人看来也是心知肚明。 这种时候,她不应该喝多的。 “今晚让属下去看看吧,或许能证实些什么。”素娘说。 言铃颜点点头,“你小心些。” 她摸了摸面上的血颜膏,一时陷入沉思。 “主子,杨小妹来了。”椊禀报说。 言铃颜刚换了衣服,无奈起身,“让她进来吧。” 这人一来,准没好事。 穿着黑斗篷的杨小妹走了进来,她看了言铃颜一眼,特别是她受伤的地方。 “言铃大小姐好大的架子,如今见一面,都需要通报了。”一来,杨小妹就如此说。 言铃颜假笑:“那下次你来,就不用报了。” 杨小妹对她这模样厌恶的很,哼了一声,“别给我嬉皮笑脸的,言铃颜,你要出事了知道吗?”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知侧妃娘娘可否感知一二?”言铃颜依旧笑。 杨小妹忍着厌恶,“杨子姝和丽妃谋划,要杀害路子彦,到时候让杨子姝做路子骆的侧妃。还有,王后好像已经把象征未来国母的钗子给了你了,你可要快点还回去。要知道你之前动了安德公主,如今丽妃可想把你和安王一起解决掉。” 言铃颜一听,顿时了然。 听说安德公主失踪了,还成了头号通缉犯,丽妃不恨死她才怪。 “你放心吧,我会很快还回去的。”言铃颜保证。 杨小妹:“最好是这样,不然本侧妃不会放过你!” “我都和路子彦和离了你还不放心?”言铃颜略诧异。 “可是他如今天天念叨你,本侧妃真的是……哼,你上次没吃饭吗?那叫扇巴掌?才两天就不疼了!”杨小妹胡言乱语地,也不知说什么。 言铃颜对于脑回路清奇的杨小妹也不好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道:“要不……你把安王叫过来,我还可以把他踹河里。” 第二百零二章 提前准备的婚服 左苓想了想,貌似南禹安没有告诉过外人自己的真名,自己一直都是别人口中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女子。 但自己也不能一直没有名字叫吧?她脑海里闪过苏祁佑的脸。 这种事情,第一个想到他就够奇怪的了。 颜悦奇怪地看着左苓,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左苓很香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就是左苓时会是什么表情,但是她忍住了。 嘴中绕转千回,道:“我姓苏,单名一个苓,茯苓的苓。” 嗯,果然还是用了对方的姓。她心里有些小小地忐忑,但有些莫名地雀跃。 “苏……苏苓?这名字和那家伙的好像哦。”颜悦皱着鼻子,眼里有些不自在,看起来嫌弃得不得了。 左苓知道对方口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但也只是不闻不问,只装作没听见。 可颜悦却仍然兴趣不减,接着又问:“那大人您是哪里人呀?” 这下,换做左苓不喜,她调笑似地“颜小姐是打算刨本阁主的老底吗?” 说真的,她做不到对颜悦和颜悦色,毕竟对方对自己真身的厌恶摆在那里。再说颜家也已经没有了讨好的必要,她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君长戚头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他们颜家。 颜悦尴尬地一僵,连忙请罪,心下嘀咕新阁主是个心眼儿小的,这问不得那问不得。 这下,二人就再没什么话题可聊。 幸亏颜悦喜欢刺绣,没一会儿就和那些稍闲下来地绣女探讨起新的绣法来。颜悦笑得欢畅痛快,大殿内很是惹眼。 左苓在了一会儿就在不住了,稍发了些威势,若是太后那边有什么不满,到时候自己就回来收拾这些绣女。那些绣女才乖乖做起事来,只是和颜悦只见偶尔有一些低声嬉笑。 “阁主,颜大人和沐小姐的花样选好了。”竹云将选好的花样新衣图片拿给左苓看。 左苓大致扫了一眼,很精致,描龙绣凤的,比她当初匆匆嫁人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扫了底下那群勾起脖子想要看花样的人,挑唇一笑。将花样图放在那些绣女和颜悦面前,说:“颜小姐觉得如何?” 不出所料,颜悦看着那图,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看好看,太好看了,我哥哥穿了肯定俏得很!” “那颜小姐觉得,若这些绣女一起,几日能完成呢?”她又问。 颜悦大致看了一下,上头的图样不多,胜在精致,那么多的宫人,肯定用不了就天。便说:“这么多人的话,大概六七天就能完成吧。” 那些绣女闻言,也看了一眼那花样。不得不说准新人的眼光是真的好,可是那东西胜在精致不在多,光一朵凤绕牡丹就要几个人好几天的功夫,六七天怎么可能绣得完? 还不等这些绣女开口拒绝,左苓便抢先一步说:“那就依颜小姐所说的,七天之后,你们绣完这两件婚服,若是没有绣完,那就别怪本阁主不客气。槿织阁里的人大多都是老人了,也该换些新鲜气儿进来了。” 闻言,所有绣女面色齐刷刷地一白。 左苓做回自己的位置,同时也松了口气。 终于没有人再吵了。 “那两个人呢?”左苓见颜夙和沐流光迟迟没有出现,疑惑地问。 竹云:“他们还有些私话要说,奴婢也不便于打扰。” “他们感情真好,也不知道哥哥到底看上沐流光什么,他们家族都破落成那样了,又出了左苓那样的事,真是不明白。”颜悦不解地说,看起来颇为苦恼。 虽说这种事不是沐流光自己本身所愿,可是她心里还是觉得排斥得紧。 左苓没有接话,便自顾喝茶在那儿等着。 颜悦看着那婚服,忽然眼珠子一转。羞涩地走到左苓身边,“阁主大人,我能不能也求一件婚服呀?”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穿上婚服了。只希望自己的意中人罗君浮是那个对的人。或许他看到那样漂亮的自己,会对自己有所改观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越发期待得紧。 左苓一顿,美目带惑,“不知道颜小姐许了哪家的公子才俊?” “额……没,没许人,可是我也想要一件,求求你了阁主大人,我也是有意中人的,可是他喜欢我不敢说,如果他看见婚服肯定会明白我的心意的,求求你了阁主大人,好不好嘛?你也知道女子有意中人的那种感觉吧?”颜悦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若是后头有条尾巴肯定得在摇起来。 可左苓却颇为头疼地揉着额角,到底是哪家公子这么倒霉被这小祖宗看上了? 颜悦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左苓身上,心里的想法越发笃定起来。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阁主大人你这么好又这么美,肯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这可怜模样,跟小狗儿似地。 “颜小姐,这种事情听起来荒唐得很,若被人知道了传出去该怎么办?你也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左苓算是尽职地劝道。 没有婚约就买婚服?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闻言,颜悦如花儿似地小脸就一下子垮了下去。 她就是想让罗君浮看一下好看的自己而已,所有人都说穿嫁衣的女子最好看,她自然不会放过那种机会。 “既然颜小姐都这么低下脸了,妹妹你也不能太过铁石心肠啊。”一道悦耳地女声突然闯了进来。 接着,就见一身红纱飘飘的花尽好笑吟吟地走进来。 见来人,左苓的额角狠狠一抽。 花尽好,苏祁佑身边的头号烂桃花。 若不是君长戚偷偷告诉她,她指不定还得被苏祁佑那狗家伙欺骗一辈子呢。 气死她了,说好的夫妻间的信任呢? 花尽好看到对方在见到自己时的目光慢慢冷了一下,想到关于左苓的那些传闻,顿时有些心惊肉跳。可她还是稳住心神,因为现在的自己可比左苓正派光明不少。 “上次错过了妹妹的迎会,是姐姐的不是。这是姐姐特地从南海商人那儿买来的玫瑰夜明珠,还请妹妹笑纳。”她说着,眉眼都带着笑,是那种别人怎么看都讨厌不起来的那种笑。 “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姐姐这一回。”左苓只回了这么一句,也不看对方瞬间黑僵的脸色,便让竹云收了礼物。 旁边的颜悦:啊!这个苏阁主好特么刚啊。 花尽好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火,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她将话题再度转回颜悦身上,说:“女子未出嫁也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婚服的,如今国民思想开放,这种事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妹妹是新来的,必然不知道这么多的规矩。” 如此软绵没有攻击力的话,却是在左苓心里狠狠地绞了绞。 若换做平常她是不在意的,可是今天真的忍!不!了! “哦?这么说的话,那姐姐肯定也有一套婚服喽?”今天的自己真是格外的暴躁呢。 花尽好想要辩驳:“我……” 还没有婚约就做婚服这种事,她怎么做得出来? 可是颜夙抢过她的话,双手合十道:“阁主大人你看嘛,花阁主都是这样的。你就帮帮我嘛?” 花尽好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左苓比她先一步接过话,“既然花阁主都是如此,那看来是我不够思想开放了。竹云,让绣女们准备一件吧,不懂的还可以多多听取花阁主的意见。姐姐,这件事情你比我懂,那就多麻烦你了。” “可…我不是……” “多谢花阁主!”颜悦特别崇拜的看着花尽好,像是寻找到知音一般。 花尽好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左苓的无耻能力,被气得心跳加速,却也不敢做什么。只得假装着笑,不露出什么破绽:“不客气。” 她眼转向左苓,带着些警告:“妹妹,太后娘娘需要的宫袍做好了吗?” 左苓慢条斯理地搔弄着自己两边的发,“慢工出细活,不急。” 也不知花尽好是不是冷哼了一声,“这一回,可别再让太后娘娘失望了。”说完,她也不想再留在这地方,福身告辞。 这几天太后对左苓的不满她可是看在眼里,心里还想着如何才能让左苓再难些,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但太后却已经把她的想法都做了。 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她依旧很高兴。 这种女子,只怕苏祁佑留着会面上无关。 只有自己,高贵的高门贵女,大家千金,得各宫主子的欢心,才不会让人觉得有失脸面。 想到这里,她雀跃不已。 什么年少婚约,总比不过现实那一点薄面。 颜悦又带着祈求看向左苓:“阁主大人,这件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任何人啊?” “你的父兄都不行么?” 颜悦听罢,蔫吧蔫吧地:“他们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求求你了~” “送佛送到西,只希望不要给本阁主惹什么麻烦。”左苓也就只有这点要求了。 反正这种事发生了,也有人给自己兜着。自己倒是不怕,但颜悦就不一定了。 世俗的流言必然会杀死她。 左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看了看都在低头工作的绣女们,眉头轻蹙,“看来短时间内是做不出来了。” “怎么了?我急着要的!”颜悦有些失望。 就算只是偷偷准备的嫁衣,她也只能穿一次,被发现那自己就是真的惨。 颜悦看到左苓身边的竹云,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竹云说:“既然都是槿织阁的,那这位姐姐肯定也会绣喽?” 说罢,众人一愣。 竹云眼中慢慢凝了一团黯色,她眉眼垂下,“奴婢会的,只是许久未绣,只怕不能入姑娘的眼。” “能的能的,反正这里那么多人,你再拉两个帮你好了。给,这是我给的定金!拜托啦拜托啦~”颜悦不给竹云反驳的机会,将一块玉佩塞到对方的手里。 竹云看到玉佩愣了愣,复又闭上眼,遮住眼中情绪。“多谢姑娘赏。” 左苓发现了竹云的一场,眼睛顺势看向对方手中的那块玉佩。 哦豁。 要完。 第二百零三章 我随夫姓 别人可以不知道这玉佩,可是她们作为君长戚最亲近的人,不能不知道啊。 那是君长戚还是太子时,他的母亲给未来儿媳的。那东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交给君长戚的,可是君长戚一直没有送给什么人。就算是当时是他的未婚妻的颜悦,都没有给。 只是他和竹云感情颇深,左苓还以为他是因为顾及这种东西给一个侧妃会让他的母亲对竹云不满,所以他没有给。 但是现在这么看来,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但看竹云的态度,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难受而已。 颜悦看左苓一直看着那玉佩,似乎是很感兴趣,便问:“阁主大人,你认识这玉佩?” “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左苓淡淡收回目光,好似有这么一些兴趣。 颜悦摇摇头,不在意地道:“爹爹给的,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这东西也不是哪里名贵的材料,样式又老,你看那穗子都旧了爹爹也不让换,怎么也看不出重要的样子。他就是老糊涂了,肯定是淘古的时候又让人骗了。” 看着对方毫不在意地神色,看来是真的不知道那东西的来历。 颜家那个老东西,当初为了活命舍弃君长戚,如今又想用女儿做筹码,算盘也打得太响了些。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惹到了王后,要被那样针对。 颜夙和沐流光谈话片刻之后,基本都确定对方是那种能安生过日子的人,怕让人久等,就回了槿织阁内殿。 进门,就看到了左苓看着自己的目光闪过些许深意。颜夙一愣,不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槿织阁阁主和自己没什么瓜葛纠缠,大概是自己看错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兄妹二人和左苓道了谢,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便决定走了。 反倒是沐流光,似乎留下来有话说。 “阁主大人帮了臣女这么大的忙,救臣女于水火,臣女无以为报,不日臣女将在府内设宴,借此……” “不必这么麻烦。”左苓摆摆手,说:“不必这么麻烦,你的喜宴本阁主再去也未尝不可。” 见左苓说得坚定,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意思,沐流光生怕对方厌恶,也就没有再坚持,道过谢之后就离开了。 “将那块玉佩给我。” 左苓和竹云回到房间里,便直接对竹云伸出手。 竹云没有感到多少意外,便把玉佩交给了对方。眼帘垂了垂,“主子,属下对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什么心思了,属下余生只想好好保护主子,请主子不要把让臣女交给任何人了。” 她周身萦绕的淡淡伤色,让左苓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这场人情世故。 左苓原以为,竹云和师傅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世上没有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她拿着那块玉佩,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对方的伤感的缘故,左苓也跟着心情低落起来。 “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你不要后悔。”左苓看着她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看到什么。 竹云朝她笑笑,还是那般动人,却透着无言的伤感。“主子,竹云从来不会做会令自己后悔的决定。从无欢太子死去那一刻起,属下的心就跟着走了。如今这个人,他不是属下爱的那个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憋回眼泪与那一腔酸楚,“属下还是觉得,陪在主子身边最好。只要主子不放弃竹云,哪怕是天降刀子,竹云都会替主子挡着。” “别说了,你的意思明白了。”左苓打断她,眼里有些黯然伤色,“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们活着,好好活着就好。” 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哪怕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可是只要他们活着,自己心里那点角落才能不在疼痛。 “竹云一定不会离开主子的!”竹云坚定地发誓,终于才露出一点笑容。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只要是自己注主子能平安,她便无怨无悔! 当左苓将玉佩交还给君长戚时,君长戚面上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师傅,颜家那泼皮小姐的事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多做干涉。但是竹云,她是我的人,我不想她受什么委屈。” 君长戚没去看那块玉佩,将目光拉回奏折之中,语气平淡地反问:“跟着我,她会受什么委屈?” 没有注意到,他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收紧,皮肤之下一片肉白。眼里暗潮汹涌的波涛,终究是被他咬紧牙给忍了下去。 “呵,她受的不就是你给的委屈?”左苓冷笑一声,见君长戚没动那玉佩,又拿回自己手里把玩。她淡声无情地说:“竹云已经放弃了。” 君长戚曾教过自己,如果真放弃一件事,那就要从骨子里将它割舍掉,她原以为他能说得如此,便能心口合一。可是现在君长戚才是那个最不会割舍的那一个,他毕竟不是圣人。 或许,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灵魂。 听到“放弃了”那几个字,君长戚手中的笔才终于寿终正寝,正式报废。点点墨汁落在衣裳上,他皱着眉将手中的笔丢到一旁。似乎颇为无力地说:“我和那家伙,没什么。” 再睁眼时,眼中一片冰凉。 果然,颜悦这女人留着就会给他带来麻烦,还是消失好了。只有不存在了,才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左苓笑了笑,将玉佩再次推到对方面前。“师傅,你不是一个放不下的人,不是吗?” 她还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心里对竹云的愧疚与心疼,让她自责不已。 原本以为自己师傅是世上最好的最尊贵的,把自己的最宝贵的人好好放在师傅手里,师傅会好好善待。 可是他没有。 自己作为那个中间人,望着竹云强颜欢笑地脸,心里的愧疚无限放大。 “师傅,这一次是你先不对的。但我也不会再给你劝和了,她的决定我已经带到了,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她想起什么又突然回过头,“对了,别让我再在颜悦身上看到那玉佩,不然我撕了她。就算是师傅喜欢,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想见见竹云,她不能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尽量平静地说。 尽量,尽量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坚强背后正无限扩大的点点裂缝。 左苓摇摇头,“下次你们再见面的话,你是你,她是她,你们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师傅,你要怨就怨我好了,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可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经听不见了,像是被揉碎在风里。直到对方真正消失在余光之中,“砰”地一声巨响,门房被紧紧关上。 他徒手将那玉佩捏碎,眼眶通红。 “我怎么可能怨你,怎么可能会怨恨你们?你们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闭上眼,遮住双目中的戾气,手再打开时,玉色粉末落在案桌上。凤眸微启,望着被粉末遮住的名字,他忽地抿唇一笑,“你不可以离开我,绝对不可以。” 他笑,天地失色,却同时也失去了所有温度。 妨碍他的,就统统杀掉好了。 回去的路上,左苓遇到了苏祁佑,当然还有花尽好。 花尽好笑容得体,落落大方,没有什么异常。反倒是苏祁佑,一副被抓了包的模样。 “妹妹,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我和苏阁主在这儿谈事情呢,没想到你就来了。”花尽好说着,眼睛不自觉看向苏祁佑。 左苓心中拍手叫好,真是个好眼神。若换做平常人,肯定得跳起来把花尽好的头锤爆。 她也想。 不过想想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原来你就是苏阁主啊,久闻大名,百闻不如一见,的确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民间传闻终于有一回不是谣传了。”左苓没理会花尽好,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和苏祁佑打了个招呼。 苏祁佑一愣,心下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谬赞了,苏某平平无颜男怎能担当得起那般夸赞?” 他的手微微握紧,只是没被人发现。 说真的,他最怕的就是左苓这幅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反倒是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 花尽好连忙道:“苏阁主太谦虚了,水泠城里你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这王宫里的女子有哪个是不心慕于你的?妹妹你是不知道,昨天儿还有几个宫女趁醉对他倾诉爱意呢。” 她的眼波一直在苏祁佑身上流转,左苓自认不是一个瞎子,说不难过却是假的。 今天遇到两个渣男,该怎么办? 一个不能杀,一个不知道该怎么杀。 她只得点头附和,“苏阁主的人气真是高。” 苏祁佑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嘴角垂下几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日后咱们一起共事,我总不能连的名字都不知道。” 花尽好也道:“对啊,妹妹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呢。陛下最近可真是忙糊涂了,连你的名字也没说。” 她心中冷笑,莫名期待对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可左苓只是勾唇一笑,虽然带着面纱对方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能明显看见左苓眼中的嘲弄。 “我?我姓苏,单名一个苓,茯苓的苓。”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花尽好面色一僵,“什…什么?你姓苏?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姓苏?” 对方姓左,如今却睁着眼睛说大话,她会信才有鬼。 苏祁佑也是一愣,意味不明地说:“那还真是有缘了。” 左苓笑,对花尽好说:“怎么不可能?我随夫姓,不行么?” 花尽好:“???” 就算对方恬不知耻想做小,她也要对方知道,自己才是正宫。你就是个渣渣。 苏祁佑:“??!!!!”我好开心,我要去世了! 第二百零四章 太后的狗 闻言,花尽好脸一白,尽是羞恼。 “怎么了?花姐姐,还有什么疑问吗?”左苓看着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似是没发现一般无辜地说。 苏祁佑喜难自胜,激动地拉过左苓的小手,连连点头:“没疑问没疑问,随夫姓好,对的,很好哈哈哈。” 他这般旁若无人,让左苓恨不得给他两个棒槌,这种时候应该把他的头打歪! 她抽回手,皱眉呵斥:“我随夫姓,大人您高兴些什么?” 苏祁佑憨笑两声,挠挠头:“对对对,我高兴些什么啊哈哈哈。” “……” “……” 不理会已经高兴傻了的苏祁佑,左苓说了声告辞,便欠身离开。说真的,花尽好那眼神看得她毛毛的,让她一点儿也不舒服。 不过还好,这点眼神还吓不到她。如今目的达到了,自己也该低调离场才是。 等苏祁佑回过神来时,左苓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了。他面上笑容真切又明媚,“这是她自己的承认的,我劝花阁主也不要再动什么心思,我身上沾不得渣子。” “苏阁主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花尽好干笑两声,又恢复那一副得体模样。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这么多年小心经营地形象,以为在对方心里已经建立起了一个不可缺失的自己,可是回过头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她怎么能甘心? 要她放弃自己心慕了这么久的人实在可惜,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最好赢得彻底。 最好,左苓能自己退出。 她如此想,嘴角轻微的勾起。 苏祁佑最熟悉她这幅模样,谁得罪了她她就露出这幅表情,那个人很快就会遭殃。他冷着脸,警告说:“别让我发现你动什么手脚,只要让我发现一次,我不会放过你。你是想好好做你的花家顶梁柱,还是做一个阶下囚,自己掂量掂量。” 他不会给对方伤害左苓的机会,绝不。 花尽好闻言只是一愣,随后弯眼笑说:“苏阁主说的什么我是真的不明白,世上好过苏阁主的千千万万,尽好不会让苏阁主产生什么烦恼的。” 她说的一片真诚,梨白容颜楚楚带怜,看着让人动容,苏祁佑不语,眸色深邃莫测。 会信花尽好,他疯了才怪。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沐流光和颜夙相约着一起来拿婚服,这次没有颜悦跟着,左苓一点儿也不意外。 相信那家伙现在肯定被禁足了,毕竟那块玉佩对颜家那老头子来说重要得很,拥有了玉佩相当于得到了君长戚的保护,可惜现在没了。 若真要另寻替代,那依君长戚也不会买账。 竹云将两个装着婚服的盒子分别交给二人,竹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希望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对方面无表情,连带一个眼色都没给他。 颜夙其实是忐忑的,他是知道竹云在君长戚心中的地位的,也不是自己妹妹那个笨蛋可以替代的。想着那件东西自家妹妹就那样毫无顾忌地交到这个人手中,他就冷汗直冒。 若是竹云和君长戚真的有个什么一二三,那君长戚就真的再也不会帮助他们颜家了。 沐流光看着颜夙的目光在竹云身上有一个很久的停留,不自觉皱起眉。她想起颜夙的保证,心里起了疙瘩。 她看向竹云,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嫩白皙,如上好的白瓷一般,不带一点瑕疵。面容姣好,是和王后一样的那种具有攻击性的美。 她顺势往下看,身材也是好的。 试问这种女人,那个男人会不喜欢? 想着,她心里的膈应更大了。 左苓一直盯着二人的反应,看到此处她觉得有些好笑。“二位,可还满意?” 二人对视一眼,回道:“槿织阁出手,自然是精品,臣多谢阁主大人帮忙。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到时我们的婚礼你可一定要来。” “既然二位盛情邀请,那本阁主岂有不去的道理?到时本阁主一定准时到场。” 二人听罢,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喜色。 其实二人各自都有心中的算盘,一个是要向竹云赔罪,顺便给竹云解释一下自己妹妹和君长戚的关系;而另一个就是为了充面子,婚礼当天,她可是邀请了除了常年不出席任何活动的占星阁阁主鲜于不颜以外的其余三个阁主,可谓是赚足了面子。而且更让她高兴的是,占星阁虽然不出面,但也会派弟子前来贺喜。 如此一来,她可谓是被彻底拔高了一个层面,那些贵妇也不敢再小瞧她什么了。 她依旧,是尊贵无比。 和一个死人比起来,她好得太多太多了。 无论是真正的沐潇湘,还是左苓。 二人离开后,太后又派人来寻左苓,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派人来找左苓了。 这次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也学精了,知道左苓会装病呼痛,还特地带了一个太医,仔细一看,还是那种神志不清的太医。 他根本不怎么敢看人的眼睛,半低着脑袋,嘴巴一张一合地,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左苓托着脑袋看着太医给她把脉,心里疑惑:太后身边已经穷得只能用这种大夫了? 也不至于啊,每次有什么好东西,太后都是头一个抢的,她宫里伺候的人各个拔尖儿,怎么偏偏在这种太医身上出岔子? 那老嬷嬷看着左苓面色变来变去,知道对方肯定是怕了,得意地问李太医:“李太医,这小苏阁主是得了什么病啊,竟然连太后宫里都去不了?” 毕竟四阁之中有两个姓苏的,总不能两个都叫苏阁主。所以众人一致叫左苓这个新来的为小苏阁主,另一个照旧。 左苓翻了个白眼,替太医开口:“无论什么病,我都去不了太后宫里呀。嬷嬷你想啊,我要是把病气过给了太后,那你担当得起吗?” 老嬷嬷脸色一变,“这又关老奴什么事?这分明是你自己的祸儿!” “可是我人是老嬷嬷你请过去的,不是吗?”左苓笑答。 “你……”老嬷嬷被气得不行,瞪了李太医一眼,语气放下几分,“李太医,这小苏阁主到底是个什么病啊?” 李太医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之间多了几分混沌,“舌头……” 脑海里不时会闪过那一截血淋淋地舌头,像是在提醒他什么。君长戚就是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对,不要多管闲事。 老嬷嬷心想这老东西又犯病了,可太后知道他治好了南禹安所以才把他抢过来,平时都是好心供着,所以自己也得罪不起。 她缓了缓声,尽量轻柔几分,“李太医,太后她老人家问您这小苏阁主到底得的是什么祸害病呢?” 说真的,她实在是不相信这个李太医有什么本事,反倒是混沌多过清醒。平常也用不上,可太后依旧留着。 看着南禹安一天天好起来的气色,太后她真的是把所有筹码都压在李太医身上了。 闻言,李太医这才似乎认真地把起脉来,眼中渐渐恢复清明。老嬷嬷心中得意,就知道李太医不会让人失望。 老嬷嬷:“李太医,到底怎么样了?” 李太医摇摇头,笑说:“脉象平缓,只是有些上火罢了,并无任何其他病症。” 闻言,左苓摸了摸面纱下的痘痘。的确,最近她真是被气得火冲天灵盖。 宫中爱慕苏祁佑的实在是太多了,一出门就能遇见五个谈苏祁佑的,七个“不小心”跌进苏祁佑怀里的,八个在苏祁佑面前故意扭伤脚哭地梨花带雨的,剩下的都是偷偷给苏祁佑暗送秋波的。 左苓逐渐开始在意起来,这么下去自己迟早得被绿。 再回到现实,那老嬷嬷听到李太医的话,面上顿时浮现几分得意,“小苏阁主,欺骗太后,你可知罪?” 左苓眼珠子一转,随后摘下面纱。对上李太医疑惑地神情,她露出诡异地笑容:“李太医真厉害,我最近真是上火得厉害。你看看我的舌头,都变色了。” 说着,她吐出一大截粉红色舌头。 恐惧,被无限放大。 李太医仿佛看到蟾蜍嘴巴里那条鲜艳的血舌,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腥气。他似乎又回到那一天,他和那条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的舌头对视良久,舌头在他面前被无限放大,放大,最后充斥着他整个脑海。 “舌头……”他眼里又蒙上混沌。两只手无措地交缠,神情怏怏地,“……舌头……” 左苓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笑眯眯地看向老嬷嬷,说:“嬷嬷,这李太医是怎么回事呀?” 一边的竹云重新替她带上面纱,眼底带着淡淡笑意。 老嬷嬷没高兴多久,就看李太医又恢复那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只得狠狠瞪向左苓,道:“小苏阁主,你这是对太后的不敬!” 左苓故作惊讶,“嬷嬷竟然有这么大颜面代表太后吗?” “什么?”老嬷嬷一愣,心里只觉得左苓这胡搅蛮缠的功夫着实令人讨厌。 左苓:“嬷嬷是嬷嬷,太后是太后,嬷嬷是太后身边的狗,哪儿有代替太后颜面的道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第二百零五章 心怀不轨的是谁 老嬷嬷被气得不轻,还没有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其他四阁她还有所忌惮,毕竟人家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是面前这人是突然冒出来的,连名字都是靠自己传出去的,哪儿来的脸在她面前叫? 君长戚统治的国家哪里都不好,唯一好的地方就是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去欺压那些没名没分没靠山的小辈。 左苓看着对方气成猪肝色的脸色,笑了笑继续说:“我好歹是陛下亲封的槿织阁阁主,你又算哪根葱?就算您今日找太后告状,我也得是有地方说理。您真的以为,自己只手遮天?” “你…你……你……你这个死了……丈夫的小…贱人…”老嬷嬷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指着左苓的手抖得跟筛子似的。 “嬷嬷真的好大的本事,居然也敢指着主子了。”苏祁佑冷声说着,一身月白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是告诉过自己,如今不同以往,宫里也只能暗中护着左苓,却不知自己不出面,有的狗都可以骑到左苓身上。 如果自己不早一点出现,对方是不是还会骂出更难听的话? 老嬷嬷见到来人是苏祁佑,立马便怂了。缩着脑袋行礼:“老奴见过苏大人。” 苏祁佑眉稍一挑,不予其起身,“进来同小苏阁主行礼了吗?” “这……行,行了。” “呵。”苏祁佑冷笑一声,义正言辞地说:“这可是陛下亲封的槿织阁阁主,你这么做可把陛下放在眼里?说句难听的,她地位比你高,就算都是为人卖命的狗也总比你这条老哈巴狗好多了。太后娘娘宫中竟然也会出现这种不知尊卑的老东西,真是给太后娘娘长脸啊。” 一连串罪名扣下来,老嬷嬷更是害怕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只得连认自己的过错。 左苓在旁边看得悠闲,她发现苏祁佑这人耍威风的样子真的可爱极了。 教训过后,苏祁佑又换上几分笑意,“今日的事本阁主就不予追究,但是日后见到小苏阁主,必须行礼。” 老嬷嬷连连认是,头磕得就差是长在地上了。 苏祁佑捏着下巴想了想,眼里带着几分阴郁,“小苏阁主的丈夫并没有死。” 左苓:“……” 老嬷嬷:“……”你又知道了? 说真的,一开始苏祁佑听左苓说自己随夫姓时自己是非常高兴的,恨不得当场抱起她螺旋升天。可是隔天她又说自己丈夫英年早逝,用寡妇的身份搏了一把众人的眼泪,让宫中人了对这位可怜又幸运的寡妇多了许多新的认识,她不再是无名无姓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但这让他比听到左苓是南禹安那病秧子的地下情人的谣言好受许多。 正所谓我死可以,但你要要被别人乱说,不行。 苏祁佑接着解释:“只是受了伤,暂时回不来,不会出现。日后别再让本阁主听到那种无根无据的谣言。” “是,老奴明白了。”老嬷嬷虽然不明白苏祁佑为啥会知道,可也只能点头答应。毕竟苏祁佑不仅受南禹安重用,现在又是太后想收的人,她得罪了怕是要掉脑袋。 话说开了,苏祁佑也就让老嬷嬷带着李太医离开了。苏祁佑的眼睛在李太医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有些疑惑。 竹云很是识趣的离开,给二人留了充分的空间。 “刚刚那太医怎么回事?你又吓疯一个人了?”苏祁佑搓了搓手,带着些怂,完全没了刚才的威风。 “没,那是师傅吓的。”左苓好笑的看着他,又想起和花尽好说话的场景,无名火就冲了上来,“苏阁主,我丈夫死没死关你什么事?我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 苏祁佑听罢,心里委屈得不行,拉住左苓的手放低了语气:“我哪里死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苟开。”她一把甩开对方不安分的手,横眉道:“别拿碰过花尽好的手碰我,烦死了!你碰太后都行,就是花尽好不行。” 有一说一,她对花尽好膈应得很。 一副好人面,说话就是气人。 苏祁佑一听,这才知道对方这是在生自己和花尽好的气,心里暗骂了花尽好一句,连忙哄自己的小祖宗说:“那是她自己贴上来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拒绝她,泷羽她们可以作证的,真的!我发四!” 他举起三根手指,向她保证道。 左苓哼了一声,没理会他。姐妹曾经说过,男人的话不可信,信了就等于一脚踏棺材里,自己可不会这么傻。 “那是我亲眼所见,你叫你叫得可亲热了,一口一个苏~阁~主~,她要是没有你的回应,会做这么不要脸的事?发誓也没用,我不信。” 左苓故意捏着嗓子学着花尽好的语气,说完自己不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更加气愤了。 为什么都是女人,别人说话声音就那么好听软糯,自己的跟水泥混岩浆似的? 苏祁佑听着对方说完,心里不知觉有些高兴,问:“你这是……醋了吧?” 这绝对是吃醋的表现!绝对是! “醋?什么醋?别问我!我不知道!没结果!”左苓否认五连,可眼神却意外的有些躲闪。 不知情感的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看到苏祁佑和花尽好在一起就生气,而且看到如此优秀的花尽好站在苏祁佑身边时,内心一阵恐慌。 甚至下意识的开始把自己和花尽好做了比对,对方手指纤细修长,白嫩嫩的仿佛豆腐一样。脸蛋也是精致,自己见了都心动,那身材更是没话说,换做是以前还是太子时的自己,甚至可能还会对着她吹个口哨。 可是现在,自己完全对对方喜欢不起来! “好吧,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苏祁佑拿开对方两侧有些散乱地发,指尖触碰到面纱,隔着面纱感到对方脸上的温度,眼中笑意更甚。 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心底而生,酥酥麻麻的慢慢凝聚在心口,她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语气不自觉弱下几分:“反正就是没有。” “但是,我不想你受什么委屈。今天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相信我。”苏祁佑看着她保证道。 对方的狐狸眼很勾人,眼里闪烁着奇异的星子,左苓看着看着总是不自觉地陷进去。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自己总会产生一股莫名的信任感。 仿佛对方是在告诉自己,不必怕,有我在。令人心安,无惧日后风雨。 自己,不想就这么认输。 也不想再成为别人口中冷冰冰的杀人机器,自己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心跳的人,活生生的人,自己也想和一个正常人那样。 可是现实总是没有给她那样的机会,这一次,她真害怕又是陷阱。她抓着苏祁佑袖子地手松了又紧,一时不知何想。 苏祁佑看着对方一点一点卸下防备,又不安地再次穿上盔甲,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我可以等。 总有一天,她也可以放心的对自己笑,对自己哭,可以和自己分享一些她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有自己可以知道的事。 “小苓,虽然我不能马上让你信任我,但是我保证,我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也不会骗你,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哥哥说我每次说谎嘴角就会不自觉抽抽,你可以那个……放心的。” 他的声音闷闷的,听着可怜。可是他也不敢向对方索取怀抱什么的,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又再次全副武装。 左苓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人像极了一种动物,却也不是动物,毕竟对动物自己的心不会有那么大的触动。 她捏了捏发红的耳朵,带着试探性地说:“希望你不要骗我,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到最后那三个字,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钝痛。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奇妙的吸引着她。 闻言,苏祁佑展露自信一笑,眼里几乎全是对方局促羞涩的鹿眸,心里喜意渐满,却还是溢了满地。“我绝不会欺骗你。” 我保证!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额……那个善意的谎言应该不算欺骗吧?” “这要看有多善意了。” 苏祁佑挠挠脑袋,“例如你最爱的宠物被你在酒醉后不小心炖了吃了,我为了不让你伤心自责就骗你说它是自己跑的。这算善意的谎言吗?” “……啊,我的宠物在很早之前就被我红烧了。” 当然,左韫当时还以为是他弄死了自己的宠物,战战兢兢了好几天。那次自己破天荒的没去找他算账,他甚至早早地起床去看看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那家伙傻得可爱,也坏得可恨。 “……” 苏祁佑在心里将左苓这么多年的生活过滤了一遍,回想起对方养的宠物是几只只吃肉的肥兔子,还是她的几个心怀不轨的皇弟送的,她喜欢得很,没什么顾及就留在身边。负责记录左苓生活的女官书上写着,那几只肥兔子有一次胆大包天居然咬下了左苓大拇指的一块肉。 想必了胆子养肥了才会如此,那如果有一天它们咬的是左苓的其他地方呢? 而二百零六章 熟悉的人 “师傅今天来不了,只得托我们带礼物了。”左苓托着下巴,颇为无奈的说。 看来君长戚还是挺看重的颜家的,贺礼也是亲自备下,虽然来不了,却也没落了礼份。 左苓说着,偷偷看了眼竹云,对方擦拭着暗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显然是没将这话放到心里。左苓不由疑惑,感情这种东西,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么? 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什么的,好生决绝。可是这也是自己能做到的吧,她这样想。自己从不做无谓的纠缠,那种可有可无的东西,远没有前程大业来的有趣。 她一粒一粒拨弄这手腕上的佛珠,为了以防万一,苏祁佑将红檀佛珠重新染了色,如今是蓝色的了。 仔细数了数,除去给了罗君斐那一颗,自己的佛珠并没有少。所以说洛坤那家伙,根本没有去寻君长戚去拿佛珠。 这就是他的选择吗? 有趣。 “主子,待会儿咱们要快点离场吗?泷羽说最近占星阁混进了叛徒,可能是您熟悉的人。”擦拭完武器的竹云重新将武器放回身上暗处,坐得恭谨又认真。 五年多了,她长开了许多,甚至已经眉眼已经有了成熟的风韵。 左苓看着她心中一阵不知名的酸涩,眉头一蹙,“希望不要是她。” “主子说的是?” “曾经陪我一起到水泠的人,也是南禹安曾经的未婚妻,如今她叫禾欢,隶属宫花阁,霜花小宫主名下的人。”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竹云面上带了些难色。“主子,那她现在怎么会……跑到占星阁?” “她同占星阁有怨,同你们有仇,当初图门一族被灭门,肯定有你们的手笔吧?”左苓细想着脑海中理出的思绪,又有些疑惑,“图门一族做了什么?他们应该和你们没有直接牵扯才是。” 他们只是想为南禹安献上一个王后而已,也触不到当时藏到占星阁的她们的利益。唯一触到的是那个假王后假黄柔,若图门雪还在,那她一定不会是最接近南禹安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竹云才明白什么。她缓缓叹了口气,眉眼微垂,“这件事……其实我也不清楚,这是泷羽和王后唯一一次的合作。图门一族被灭门之后,我才知道这件事。不过,可能和主子的事有关。” “和我?”左苓疑惑的问。 图门一族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竹云点点头,继续说:“当初沐中成从东蒙逃回,第一批站出来保他的就是图门家,黄家,颜家,以及太后的母家于家,只不过于家同图门家已经被全部灭门,太后这些年疯狂的原因,也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有些事情,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左苓的细想着沐中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终于明白了些什么。无论做错什么事,国内总是有保他的人,因为他是南荣必不可少的一个顶梁柱,也是三势力之一。 王后和泷羽的目的都有了,她们因为此而凑到了一次,怪不得她图门家倒霉。 怪不得,怪不得呢。左苓越想越觉得可笑,抓着继续盒的指甲在盒子上划了一道痕迹。 “颜家和黄家如此也是不行了吧?”左苓将盒子往旁边一放,细细抚摸着方才有些刺痛地指甲。 竹云知道自家主子时常会弄伤自己,只是看了眼伤口,便答:“如今王后已经彻底和黄家断了关系,他们恐怕会成为下一个于家,而颜家……有人保着。” 她的声音低了低,装作不在意地看着窗外,外头热热闹闹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气,刺目得很。 左苓知道她说的是谁,只能握着对方的手,不语。 君长戚肯定是知道的。 可这也是他做出的选择,左苓陷入一股不知名的恐慌之中。 “颜家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左苓低声喃喃。 “主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感觉到马车已经停了,左苓理了理有些褶皱地衣摆,眉眼稍弯,“走吧,咱们快些进去,送完礼咱们就离开。” 竹云显然也不想多待,便点了点头。 门口站着一身喜服的颜夙,眼下有些青黑,倒也不影响他的丰神俊朗,一身红衣的他越发的夺目了。 看到左苓,他显然有些惊愕,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上前道:“苏阁主,小苏阁主,花阁主,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听到另外两个人的称号时左苓明显一愣,她看向自己身后,站着一脸笑意的苏祁佑和花尽好。 ……又是花尽好! 左苓方才还带着温意的眼神瞬间一冷,她轻笑一声,道:“颜公子大喜,本阁主岂有不来的道理?恭喜了颜公子。” 后头的苏祁佑看到左苓的眼神一变就知道大事不好,完全就是那花尽好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侧,故意的。 眼瞧着左苓已经进入颜府,苏祁佑也只能赶紧说些吉利话,好快点进去和左苓解释。可颜父偏偏是个不识相的,硬是要和苏祁佑和花尽好谈个半天。 颜夙看着苏祁佑和花尽好,心里直为二人可惜。一个死了爱人,一个爱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 就像自己…… 好不容易从颜父那里脱身,再进入颜府时已经没了左苓的身影。 “苏阁主,你在找什么?”后头传来花尽好轻柔得不像话的眼睛。 苏祁佑眼中蒙上淡淡的戾色,他哼笑一声,“自然是在找佳人了,怎么?花阁主有事?” 他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众人低声私语,眼睛不时往二人身上瞟。 水泠城里早有传言,说苏祁佑同花尽好一个才子一个佳人,天生一对,分外登对。 如今二人一同出现,似乎是印证了那一猜想。 花尽好袖中的手紧了紧,只是面色不变,“苏阁主在说什么?今日是颜公子大喜的日子,您这般……” “我这般如何?我这不是看见颜公子大婚,心里也觉得自己算是单了这么多年,一个喜欢的都没有,都快成和尚了。这不,天公作美,刚才在我们前头进来的那个佳人一个背影就夺了我的心,我正在找她呢。” 说着,他朝四周看了看,却都不见左苓的身影,眼里涌上失望。 闻言,众人又一阵窃窃私语,谈论风向变了变,知道了苏祁佑对花尽好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但花尽好就不一定了,眼神里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她听苏祁佑这么一说,加上大家的指点谈论,眼里很快蒙上水雾,分外惹人心疼。在场男子无一不怦然心动,恨不得上天揍苏祁佑这个不知死活惹哭女神的臭小子一顿。 苏祁佑看了半天,搜寻无果,对着泪眼朦胧的花尽好定了定神,又无意似地说:“花阁主,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会让人误会的。” 从前花尽好在外头传那些风言风语他可以不介意,但是现在不行。他不想让左苓听到那些,或看到些什么不好的。 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左苓就跑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浪。 花尽好闻言,咬着唇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却还是扬起笑,勉强道:“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我只是对苏阁主有依赖感,却没想到会对苏阁主造成麻烦。真是对不起。” 众人听罢,面上都是那种暧昧的笑。花尽好这不是明晃晃的把自己的心思摆上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苏祁佑身上,等着听他的答复。 不想苏祁佑的目光却落在某一处,而后拨开人群,迅速走上前去捉住一个蒙面女子的手,笑着说:“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偷心贼。” 左苓:“???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刚刚只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想要追过去看,没想到那身影躲到人群这边来了,她跟着走过来却不想被苏祁佑这厮给捉了个正着。 众人:“……” 他们看了看一脸受伤的花尽好,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不,你做了。就在刚刚,你偷走了我的心。美人,告诉我你的名字。”苏祁佑深情的说,也不知是不是阳光的缘故,左苓总感觉对方整个人都在闪。 但是话却油腻得她想吐。 她下意识摸了摸面纱,而后低声问苏祁佑:“这面纱很透吗?” 不然他怎么叫自己美人? 苏祁佑执起她的手,“你那一双盈盈鹿眸,比星辰还要闪耀!” 左苓听得嘴角之抽抽,心想这喜宴还没开始,这家伙就开始发酒疯。 这时,竹云不知从哪儿挤出来,看到这情况突然一愣,随后很快冷静下来,上前道:“主子,原来你在这里,让奴婢好找。” 左苓:“???” 你不是去给我拿茶水了吗? “我认得你,你是槿织阁的那位竹云姑娘。那这位……必然就是新上任的小苏阁主了。实在惭愧,第一次见面就在小苏阁主面前留了坏印象。”苏祁佑故作惊讶,随后又恢复那一副温雅痞气得模样。 左苓这会儿完全脑子发蒙,自己已经跟不上竹云和苏祁佑的思维速度了。 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说到了下一个话题。 众人终于见到了这位来历不明却颇受恩宠的新上任的槿织阁阁主,多是起了要巴结的心思。这样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就得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身份肯定不简单。 苏祁佑和左苓被众人围住,听了一堆恭维话,显然二人的吸引力可比今日的主题大多了。 花尽好看着人群中苏祁佑,对方深情地望着左苓,里头好似藏着蜜糖一般令人沉醉。她的眼神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拳头不自觉紧紧握住。 左苓!她一个怪物公主,根本不敢用真身份示人的胆小鬼,自己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而二百零七章 下毒的人 沐府这边,也是张灯结彩,只不过气氛远没有颜府那边热闹,除去几个亲戚的到访,为了充体面沐中成又买了几个伺候的人。 送走沐流光,他忽然整座院子都空了下来,往日那份无双盛景,怕是再也看不到了。沐中成心中这样想着,又叹了口气。 隆福管家看到沐中成一步三叹,以为是沐中成不舍女儿出嫁,便上前安慰道:“老爷,大小姐她是个有心的,颜家那边想必也不会亏待了她。” 沐中成只是点点头,看着热闹的宾客,莫名的一阵烦躁。他揉揉眉心,问:“沐云翔怎么样了?” 隆福摇摇头,“不好,吃了药下去也是不见好,上吐下泻的,都脱水了。” 他心疼地说,沐云翔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是感觉心中难受。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沐云翔好好的,没想又开始念叨起文林的魂儿来,这次似乎还加了一个文才,半个月下来日渐消瘦,看神还是吃药都没我帅什么起色。 沐中成只能想到他是自己唯一的骨血,怎么说也是沐加唯一的苗子。又是一阵烦躁,“实在不行,就去请占星阁的人来。沐云翔不能再出事了。” 心中想到沐云翔带给自己的麻烦,他咬咬牙,选择性遗忘。 “那老夫人那边……”隆福又说到了沐老夫人。 说到这个,沐中成眼中多了几分沉痛,他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眼眶通红地道:“一定,一定要给我捉到凶手!派出去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了?” 隆福失望的摇摇头,“没有。” 闻言,沐中成脚下一顿,随后便听他哼了一声,面色沉郁的走至宾客处。 隆福望着偌大的沐府一下子从鼎盛跌落,变成如今凄凉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沐老夫人在送往修行途中遭遇劫匪被杀害,沐云翔神志不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沐流光出嫁,沐中成曾经威武不再,只能顶一个七品小官的官职,赵氏也因为逃跑被沉塘。真正的沐潇湘又死在异庄,沐雨韵已经从侧妃被贬到侍妾,撤了玉牒。 如今的沐府,只怕已经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子了。 颜家那边。 颜夙已经将沐流光给迎到了颜府,拜了天地,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可左苓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眼皮突突地跳。 察觉到她的异状,苏祁佑担心地问:“怎么了?” 对方将手放在左苓的小手上,发现左苓的手居然凉凉的。“不舒服?不舒服我们就先离开吧,你不是还有事吗?” 左苓摇摇头,想到自己在颜府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心里不安,“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我们再呆一会儿吧。” 瞧着左苓没有多排斥的样子,苏祁佑安下心。 他看着那身穿红衣的颜夙,满面春风,好不得意。再想到自己迎娶左苓匆匆,那婚礼简单得不成样子,又是一阵愧疚。 他有些黯然,“之前给了你那样一个不像样的婚礼,真是对不起。” 左苓想起自己和苏祁佑的婚礼,虽然简陋,但一切俱全,寨子里的人都热情得不像话,她至今还能想起那日饱含真情声声祝福以及苏祁佑牵住地感觉。 她渴望安定,那一刻她莫名感觉自己安定了下来。虽然只是一瞬,却足够她回味。 “不,那婚礼很好,我很开心。”左苓认真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暖暖地笑意,苏祁佑心中一震。 他似乎知道自己为何对她念念不忘,就是那一双眼睛,她不经意流露出的真情弥足珍贵,里头对你的信任足以将你沉沦杀死。 十几年前,她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像小鹿一样,有些许警惕,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在说服自己要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怎么了?怎么一定看着我?”左苓被看得有些无措,下意识低下头。 苏祁佑摇摇头,握着对方的手紧了紧,“我想,和你做真正得夫妻。” 他能感觉到左苓一震,不知对方心绪。 随后,他就听到左苓“呵呵”一声。“你个渣男,做点能让我放心交付给你的事吧。你自己好好看看,你惹的那些烂桃花现在已经快把我杀死了!” 说着,她抽出手,不再理会苏祁佑,一瞬间的变脸胖让苏祁佑目瞪口呆,仿佛刚才那些温情都是错觉。 说不生气是假,天知道她一落座,身边除了苏祁佑,就全都是苏祁佑的那些爱慕者,她们知道之前苏祁佑为了自己这个挂名寡妇狠狠伤了花尽好的心,她们一边嘲笑花尽好的同时,一边用恨不得将她剖析的眼光看着左苓。 左苓觉得自己快被看成马蜂窝了,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祁佑闻言,只得拿回自己不安分的手。 这些年自己惹了一堆烂桃花,自己怎么忘了呢? “那个,其实我都可以解决的,相信我。”苏祁佑低声向他保证。 左苓白了他一眼,表示会信男人的话才有鬼,感动归感动,但不能忘了劣根性。 她抬起侍女方才给她倒满的酒水,以袖掩面,喝了一口。 但是还没咽下她就愣住了,怪异的口感蔓延在整个口腔,她一口吐了出来。 “酒水台辣了?”苏祁佑抬着满盏的酒水刚要准备喝。 左苓按下他的手,低声说:“别喝,我怀疑酒里被人加了东西。” 闻言,苏祁佑面色稍变,转而不动声色。“喝个酒都能呛到,怎么这么不小心?走,我领你去换身衣裳,别让人看了笑话。” 左苓白了他一眼,撇嘴说:“我自己可以走。” 苏祁佑起身跟上她,嬉笑着:“我这不是怕你丢了吗?” 随着二人离开,跟他们一个桌的那些女子只得含泪扒饭。 太难过了叭,这爱情的雨露都把她们浇臭了! 左苓警惕的看着四周,低声问:“会不会是你的烂桃花干的?” 苏祁佑抚了抚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别瞎说。” “你……” “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怎么敢杀人啊?她们看见蝴蝶死了都要抖半天哎!”苏祁佑无奈地说。他拉着左苓,左拐右拐来到颜府后院,“我觉得你的预感没有错,的确有人混了进来。幸好你有红檀佛珠护体,毒酒入口就能感觉得到。真的,以后不要再让红檀佛珠离开你,永远不要脱下来。” “……线断了怎么办?” “……吃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苏祁佑能感觉那人的目标就是左苓,下了手之后就会很快离开。只是那人不知道的是,左苓还有红檀佛珠这个东西。 只是在巡视了一圈,根本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再检查下去,他们两个倒是成了可疑的人。 正要离开,二人遇上了迎面而来洛坤。 洛坤看到二人也是一愣,看到左苓时更是有些慌张。 “属下见过苏阁主,小苏阁主。”他上前行礼。 说实在的,他心里有些打鼓。他没有去拿红檀佛珠的事,左苓肯定已经知道了吧? 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却还是选择了不去想起那一段会破坏如今安逸的记忆。这么多年,南禹民也未曾亏待过他。 那么就让他,永远做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洛坤好了。什么洛鹤轩,什么天之骄子,都只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物。 对方如何,他选择不再想起,不再提起。 这就是他的选择,可心里却难免心虚。 左苓带上莫名的笑意,让人发慌,“洛少将怎么在这里?” “回小苏阁主,属下方才看到了一个可疑的女子,正在追查她。”洛坤见对方没有提红檀佛珠和记忆的事,便如实回答。 自洛坤来之后,苏祁佑又恢复那监视者的身份,他眉目微凝,道:“我们也是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侍女,她在我们酒水里下了毒,幸好……我们没喝。” “是吗?那真是万幸。”洛坤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左苓手腕上的佛珠。 红色的变成了蓝色,却还是那一串举世无双的珍宝。 苏祁佑看向左苓,语气带了些不容拒绝的迫性,“小苏阁主,为了您的安全,你还是回宫的好。” 左苓嘲弄似地笑了一声,“我还有选择吗?” 说罢,她便朝前院那边走去。没走几步,她又回头,“怎么?苏阁主不护送护送我么?毕竟我出了什么事,苏阁主你也担待不起啊。” 苏祁佑无奈跟上她。 “告辞,洛少将。”左苓也不只是有意无意,对着洛坤说了一句。 洛坤感觉心中一跳,感觉心脏被一条滑凉的蛇给紧紧缠住了,恐慌又无助。 失落。 他下意识地希望,对方能跟他提起那些记忆的事。 或许自己就能更加坚定地,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边都痛苦着。 无法抉择。 苏祁佑回头时无意看到洛坤带着某种意义的眼神落在左苓手上的佛珠上,有些不安地说:“我觉得这个洛坤要跟你抢佛珠,你收好点。” “如果能让他找回记忆,那我还是很乐意给他一颗的。”左苓抚着那串佛珠,笑意愈深。 “记忆?什么记忆?” 左苓忍着想揪对方耳朵的冲动,说:“亏这件事还是你的手下告诉我的,洛坤……就是洛鹤轩。” “洛鹤轩?君长戚以前的伴读?”苏祁佑似乎这才想起来,惊讶的表情有些失去管理。他皱了皱眉,破有深意地说:“他挺惨的。” 左苓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第二百零八章 黑暗的一面 是夜。 一阵彻骨冷风吹过,吹醒了正坐在书案前提笔的少年。少年一身黑衣,样貌俊秀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度,如今脸上已经被恐惧和悲伤占满。 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地滚落,风吹得残垣断壁呜呜作响,蜘蛛网的影子投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没有书,他却提着笔。 脑海里那个画面还在回放,严父拿着书,正让他默写一则晦涩难懂的古文。 又回到这里来了。 洛坤无力放下笔,努力让自己不像之前那般失措。 这是第几次到这里来了?他问自己。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半夜他总会做关于洛鹤轩父子的梦,醒来时,他就会在那对父子最常待的地方醒来。 书房。 这个是在寿王府府邸偏僻处的一个破败屋子,已经刻意地被人遗忘了,连修缮都无。 有意无意地,洛坤就会出现在这里。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可是却总是不敢去正视。每一次,他都选择逃避,小心翼翼在南禹民面前掩饰自己的不安。 如果自己身份暴露,那如今的主仆情谊,是不是都将烟消云散? “洛鹤轩……我该怎么办?”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沉声问,回应他的只有夜风吹过断墙的呜咽声。 肯定在责怪我的懦弱胆小吧? 可是……现在的一切,他都不想失去啊! 好似正在责怪他一般,风声越来越低沉,天空那边传来阵阵闷雷,脑海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霍地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对不起!责怪我也好,怨恨我也好,可我做不到背叛一直将我抚养长大的主子!你们都恨我吧,到地狱里我亲自向你们赔罪,我永世不得超生,但是我今生绝不会……绝不会背叛我的主子。” 踏出了那个门槛,他又深深望了眼昏暗的屋内,心里闪过无端酸涩与压抑。他将只剩下一半的门给关了起来,像是要关住自己那躁动又迷途的心。 他走过寿王府的花园,月光足够让黑暗中的人看清楚他的脸,洛坤回到自己的卧室,却再也没了睡意。 黑暗中的人看着他关上门,屋内的灯再也没亮起来过,也不知是睡着还是其他。只是那人眼中的冰冷与嘲弄,异常明显。 看完这一切的南禹民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开门就闻到屋子内不属于自己味道的一股馨香,异常惹人恼怒烦躁。 他脸色漆黑,几步上前掀开自己的床帐,里头是一具白玉似的人体,沐雨韵看见来人,嫣然一笑,“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南禹民皱着眉退开一步,冰冷地说:“从本王床上滚下来。” 虽然洛坤的事是沐雨韵告密,可这也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再次爬上他的床。 沐雨韵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不忍地咬咬唇,半支起身,手指勾住对方的袖子,艳红蔻丹尽是媚意:“王爷,你好久没陪妾身了,妾身想你了。” 说着,她的头就轻轻往南禹民的小腹靠去,一股暖香袭向南禹民。南禹民有一瞬间的迷失,却很快清醒过来,下一秒就毫不留情的从后头掐住沐雨韵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滚出去,能让你继续待在王府是本王给你父亲一点儿面子,你要勾搭几个男人本王也不管你,但你若是再敢对本王动什么小心思,休怪本王不客气。”南禹民冷笑着说,手上的力气也越发大了。 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嘲道:“沐府的赵氏与情郎私奔被抓个正着,前几天才沉的塘,看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陪她,本王不如就全了你这份心意?” 沐雨韵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眼里不觉蒙上一层湿润,她颤抖着声,拿起一边的衣裳遮住自己的身体,忙摇头说:“不敢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求王爷放过妾身吧!” 南禹民冷哼一声,嫌恶的甩开沐雨韵。待沐雨韵穿好衣裳跑了出去,他那股子怒意却是不能平息。 等他躺回床上,已经到了半夜。可是沐雨韵留下的那股奇香却仍旧顽固的残留在他身边,勾得他一阵燥热,直冲下腹。 “该死的!到底是哪里来的怪药!”他低声咒骂一声,本想好好想想洛坤的事,可是如今他的脑袋里都是不能控制的画面。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逐渐失控。 每次和沐雨韵接近都是这样的感觉,他是怀疑到什么,但看在沐雨韵没出格,所以他也没去追究。可是沐雨韵竟然敢在胆大包天的在孕期用这种东西,导致流产,这他就不能忍了。 如今,对方还死性不改。 他一定要,好好……给她一些惩罚! 想着,他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起身出了门。 南禹民跌跌撞撞的来到洞府门口,眼里已经是控制不住的狂潮。 “阿濉……” 他低唤一声,随后走入黑暗之中。 翌日一早。 正在接受老嬷嬷告状的南禹安,久违的听到了南禹民入宫的消息,这对他来说是好消息,却也是让他忐忑。 这些日子,他几乎不知道南禹民在做什么。不知道敌情,才最可怕。 王后起身,笑道:“皇弟来了,不如让他一起用膳吧,咱们很久没一起用膳了呢。” 旁边一个脸上的姑姑听罢,准备端上碗筷,就被南禹安给制止。“不用了,他说了事就走。” “可是……” “王后。”南禹安有些无奈地看着王后,希望对方能在这种时候听自己的话。 他知道王后是想重修他们兄弟的感情,可是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无论怎么弥补也没用。 “是臣妾越矩了,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王后也是一片心意,孤怎会怪罪!” 王后随后便只是笑了笑,低头吃自己的饭,旁的事就不再管了。 南禹安看了看老嬷嬷,又看看王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王后,这事儿不如就交给王后你来办好了。” 太后那边他真的是不想应付,可偏偏左苓也是不接招,每次都只是呛几句,他根本拿不到什么把柄。老嬷嬷来他这里告状也不是一次两次,无非就是想让他拿出些态度。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太后仍旧会继续她对左苓的刁难,老嬷嬷的告状他也少不了。 王后闻言,只是应了声是。 不想这回老嬷嬷却根本不买账,她直起身,半点恭敬也无。“不必了,老奴也不过是来交代事情而已,怎能劳烦尊贵的王后娘娘呢?对了陛下,太后娘娘今晚请您去她那儿用晚膳。” “孤今晚有奏折要批,恐怕不能用晚膳了,改日……” 老嬷嬷笑笑,“太后娘娘说了,奏折的事放一放也没什么,反正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陛下已经许久未同太后用膳了,太后娘娘对陛下可是想念得紧呢。” 她字字珠玑,无一不戳在南禹安的心口上。 心里那股无法言喻的闷痛再次传来,多是酸涩涌上,半天过去他也只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孤会过去的。退下吧。” 老嬷嬷:“老奴告退。” 待老嬷嬷走后,南禹安面上的戾气才完全扩散开来,他将面前的碗碟狠狠扫到了地上,巨大的响声让旁边伺候的人肩膀一抖。 王后如旧吃着自己的饭菜,不理世事。 沉默半晌,南禹安才抱住王后,整个脑袋都埋进王后肩头。 淡淡馨香给予他心安,王后真实的存在感让他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一股失落,他渴求似地将王后抱得更紧了。 王后用完碗中饭菜,方才放下碗筷。 南禹安听到碗筷落下的声音,随后便是王后淡冷轻柔的声音:“陛下,别让寿王殿下等久了。” 语气轻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笑笑,掩下眼中那抹难色。“孤知道了。再多吃一些,你太瘦了。” 他讨笑似地捏了捏王后的小脸,随后起身离开。 “收拾了吧。”王后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除了新提上来的姑姑,其他宫女们已经见怪不怪,沉默着收拾好一切。 南禹安来到御书房,便看到一个与往日有些不同的南禹民。对方神清气爽,满面春风,看起来心情极好。 他心里有些许不耐,却还是很好的掩饰下去。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免礼。” 南禹安坐上位置,身子半靠,“有什么事吗?” 言罢,南禹民便严肃起神色,让南禹安有些不好的预感,只听对方沉声说:“陛下,洛坤……应该是洛鹤轩,他的记忆好像苏醒了。”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南禹安一下便直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是最近,臣察觉到他有些异常,便跟踪他,才知道他已经想起了一些事。想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他留在身边……” 说着,他眉目一冷,已然是起了杀心。 南禹安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洛坤记忆苏醒,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不急。”南禹安似笑非笑,“孤需要的东西他还没想起来,继续留着。若他真的动手,你暂时缓住他,别让他对你失去信任,他还有用。明白了吗?” “可是……” 把一个对自己有杀父之仇,灭族之恨的人留在自己身边,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臣怕他一时失去理智,不是三言两语能安抚住的。”南禹民说出自己的担忧。 洛坤的能力是他亲自培养的,无论是作为洛鹤轩的才智还是作为洛坤的武力,都让他有所顾忌。 南禹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也想到了应对法。 “那我们就让他全都想起来好了。”南禹安如此说道,眼中带着讳莫笑意,难以猜透。 屋顶,一个身影迅速跳下,消失在转角。 只是还未迈开一步,一个紫色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洛少将,原来你还有偷听的习惯啊。” 第二百零九章 多余的信任 “洛少将,原来……你还有偷听的习惯啊。” 随着对方轻悦含笑的声音,视线之内出现一双绣莲绕枝的坡跟靴,虽看着清致,却价格不菲,非常人能用。 姬发式的左苓他还没怎么习惯,心里下意识地会把这样的左苓想象成是战场上那个威风飒爽的左煜,对着左煜,他还是习惯同女子交谈。 洛坤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虽然心里早已雷点声声。“小苏阁主。” “你这么做,可是对主子不敬哦,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对寿王殿下有什么异心呢?” 左苓绕着对方说,顺手拍掉了对方衣袖上留下的灰尘。 指腹将那灰尘抿了抿,她状似无奈地说:“房顶的漆都开启开裂了,看来是该好好修缮修缮了。” 闻言,洛坤才发觉自己衣角袖摆上都沾染了许多屋顶的漆色,忙用手拍了个干净。“多谢小苏阁主救命之恩。” “什么救命之恩?既然是王爷面前的第一侍卫,就要有第一侍卫的样子。”左苓打着马虎眼,显然是不大想接对方的话。 “对了,昨日的可疑人找到了吗?”左苓忽然想起什么,问。 她总觉得那个人和占星阁的内鬼脱不了干系,或许她可以大胆的猜测那个家伙的身份,可有些地方总是想不透。 洛坤摇摇头,露出疑惑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这么快的? 左苓想了想,恍然记起竹云和自己说过,占星阁丢了几样东西。 “有了这个,她就算在洛少将的眼皮子底下,洛少将也很难发现她哦。”左苓指了指自己的脸皮,未染任何蔻丹的指甲圆润可爱。 “人皮面具?” 洛坤一愣,他怎么没想到? 左苓点点头,“那么短的时间,她没有理由跑得那么快。再说婚宴那天宾客那么多,谁会去注意一个丫鬟呢?” 或许在他们寻找的时候,那么家伙已经换了一张脸,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身边路过,逃之夭夭。 “受教了,多谢小苏阁主。”洛坤一点就通,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无从查起。 一个会随时变脸的人,根本连身份都查不出。 左苓只是看着他笑,眼中深意不明,半晌才说:“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难怪。” 难怪,就这么傻傻的相信那些人。 洛坤一愣,才知道自己一直在跟着左苓的思路走,而自己居然没有怀疑对方的任何一句话。 这是在太荒谬,太难以置信了。 明明,应该是敌人才是。 “还是那句话。”左苓正了正声色,不乏轻柔,也不乏威严气度,足够让对方重视起来,“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想你现在的选择应该已经改变了。” “你说的不错,我曾经是多么信任他,如今的我便有多失望。我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杀父仇人的话,为什么会觉得他把我留在身边是善心大发?呵呵。”他说得无限凄凉,眼中虽然坚定,却也难以掩饰那无助与失望。 对自己的失望,失望自己居然这般单蠢与可笑。 居然,想要就那样留在仇人的身边。 太荒唐了。 荒唐又可笑。 左苓看着他,隐忍又无助,总觉得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心中有那么一处被触动,多了几许共鸣。 “但是现在,我不能给你给你佛珠。但你也不必担心,南禹民既然将你留到现在,肯定是你还有用处。我想他如今知道你记忆即将苏醒,必然会有所行动。” 洛坤闻言,眼中多了几分阴郁,“我知道的,我的确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所需要的。” 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起来,又至关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南禹民他们对这个东西这么看重,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解决掉洛坤,但是,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又不可知。 “寿王殿下,好久不见了。”左苓说着,对着洛坤身后的人行了个礼。 洛坤一愣,随即转身:“主子。” 鹰目在二人之间扫视片刻,南禹民的眉头不觉轻微蹙起,“你们在说什么?” “只不过询问昨日颜府的喜事罢了,王爷,陛下可歇下了?”左苓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语气又恢复到她还是沐潇湘的那个时候。 南禹民眉稍一抽,心下莫名地不悦。“还未。”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的厚脸皮,才能做到如此不介意的? 难道对自己就没有一点愧疚感什么的吗?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不就是拜她所赐? 她怎么能做到这般,漠不关己? “多谢。”左苓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南禹民对自己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她突然有些搞不懂南荣国的人的思路了,禾欢不能容忍自己的追求者娶别人;黄柔直到落魄时才会想起自己的追求者,如今抵死纠缠;南禹民根本只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将一切错误归结于他人;洛坤也能为了那主仆情谊,忘记杀父之仇,灭族之恨。 到底是怎样的固执啊! 望着左苓离开的背影,南禹民的眸色越发地深邃,“洛坤,你觉得她是真的归顺于我们了吗?” 洛坤一愣,思索两分便答:“若心中有恨,自然不会如此轻易便妥协。” 再说了,左苓不同于寻常女子。 她有的是野心,和满腹的阴晦。 南禹民略点了点头,“也是。走吧,回了。” 二人来到宫门口,上车时,南禹民借力扶着洛坤时,露出一截手腕,上头一个红色的痕迹异常醒目。 “主子,你受伤了?” 南禹民面色一暗,将手腕收进袖子里,“越发不懂规矩了,本王是怎么教你的?” 洛坤忙地跪下,“属下罪该万死。” 他眼神渐冷,能感觉到南禹民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时候的南禹民,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怎么处置自己吧? 良久,南禹民才进了马车,“这种事,等你成了亲自然就知晓了。这种低级错误不可再犯,回府吧。” 车帘盖上,洛坤看不到南禹民的表情。 他以为是沐雨韵,便问:“要不要给沐氏送一碗避子汤?” “不是她。”车厢内静了下去。 洛坤一愣,不是沐雨韵? 那王府里还有其他的女子吗? 论南禹民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再碰沐雨韵这个被别人碰过的,那些女仆更是不可能,对方可是从骨子里嫌弃那样的女子。 那还有谁? 那样一个痕迹,绝不可能是尸体留下的吧? 想到这里,洛坤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胃内翻腾着一股酸浪,搅得他内里七荤八素的。 另一边,南禹安召见了左苓。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左苓半跪行礼。 南禹安抬了抬手,随手将一边的折子扔给左苓,说:“你看看。” 突然变得大方了? 莫不是有人给她参了一笔吧? 想着,她有些忐忑的打开折子,可入眼的内容让她一愣。 开始了。 南禹安是不可能拿到这种折子的,要么是君长戚故意传上来给他看,要么就是他从君长戚那里偷拿的。 坐在上头的南禹安虽然衣服漠不关己的模样,但却也是一直注意着左苓的一举一动,对方的疑惑让他很满意。 “东蒙国和北临国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南荣,南荣边境岌岌可危,左苓,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南禹安放下手中无用的折子,认真地看着左苓,似乎是真的信任极了她。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左苓到底有多厉害? 而让左苓震惊的不是奏折上的内容,而是南禹安的话。 只有东蒙和北临,那西凉呢?他们位置偏僻,国土也最小,这种时候他们不出来分一杯羹不太合理啊。 她想起那个蓝衣少年和那个刀疤脸,刀疤脸怎么看都是西凉的人吧? 那么明显的特征,怎么可能不是西凉的人? 西凉那边到底在搞什么鬼?真是让人看不透。 南禹安见左苓半天不说话,便再次出声:“怎么了?想不到吗?” 左苓合上折子,安抚似地:“不,臣只是有些受宠若惊。这么贵重的折子,给我这个随时可能谋反叛变的人来说不大好吧?” 要说南禹安心大她是不信的,谁心大也不可能心大到这个地步啊。 不想南禹安却是高声放笑,后道:“孤信任你,你只管说便是,孤要的是应对的方法。” 他不怕左苓和东蒙那边再有什么瓜葛,毕竟左韫算计左苓,左苓不可能会这么简单的原谅对方。而如今他要做的不过是充分取得左苓的信任罢了。 左苓这回的确有些受宠若惊了,“多谢陛下信任。” 她很想看看南禹安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换做常人,肯定一刀就把自己给劈了。好吧,那个常人就是以自己为原型。 这一回,她终于有一个理由让焰云军正大光明的进入南荣又不让人起疑了。南禹安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得好好感谢他呢。 “陛下,既然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咱们就给他们来一个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如何个有来无回?” “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而二百一十章 竹云的新未婚夫 对于左苓的看法,南禹安并未马上回答。 他有自己的顾虑。 “如若困不住呢?”那他们就是从内部迫乱,到时候的情况更加危急,不是她一个左苓能承担得起的。 左苓笑,“陛下忘了臣还有自己的军队吗?到时候臣会让焰云军一起进来,焰云军中的人都是臣精挑细选,功夫了得,必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她貌似真诚的看着南禹安,的确不像是会说假话。可南禹安却总是担心,如果到时候他控制不住焰云军怎么办? 左苓这个女子诡计多端,如若到时候谋反…… “陛下是在不放心臣?”左苓似乎看透了南禹安的想法,直接挑明。 南禹安点点头,直接道:“你的确不是让人放心的主,焰云军里的人从前都是精英,杀了孤或取代孤,都是你一个命令的事。” 香烟袅袅,让原本不怎么透风的殿室显得有些压抑。 “陛下不放心臣也是常理之中,这时候……也是拉拢沐中成的机会。陛下,臣愿意归还沐中成的兵符,但事成之后,还请陛下信守承诺。” 左苓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兵符,熟悉的字样,是南禹安梦寐以求的东西。 左苓要的很简单,不过是沐中成的一条命罢了。他又如何能不给? 沐中成是他心头大患,屡次触碰他的底线,可自己终归是动不了沐中成。可如今,这种局面终于要结束了。 从左苓拿出兵符那一刻起,他决定多给左苓几分信任。 “这件事,孤依你的意思办,但孤总怕出什么岔子。不如这样,孤命你和寿王,容机阁苏祁佑一道去迎外邦进来,路上别让他们有什么小动作。” 东蒙国和北临国能成为强国,也不是单纯的运行就能做到的。他们可以说比豺狼虎豹还要卑鄙狠毒,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入腹中。 左苓:“臣领旨。” …… 颜悦要的嫁衣已经做好许久,却总是不见她来取,再加上那日颜府婚宴的可疑之人,左苓总有些放心不下,便决定亲自跑一趟。 如今占星阁的事告一段落,再没有什么波澜,所以那个人可能还在宫外,甚至可能在颜府。 左苓和竹云来到颜府,发现颜府门口停了一辆异常精致的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了那么一些,看得出其主人的尊贵。 左苓还在感叹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居然用这么大的马车。而竹云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君长戚,就算你帮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正当二人要进府,一道女声从马车那儿传出来,而后就见一袭粉裳的颜悦像只蝴蝶一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看到左苓,颜悦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欣喜的表情,“小苏阁主,太好了我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给盼来了,你不知道,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进宫去找你了!” 左苓微微一笑,虽然带着面纱却能看出她是笑的,只是眼里并无多少笑意,“正好,我今日正好是来找颜小姐的。” “竹云,把颜小姐要的东西交给颜小姐吧。”左苓侧目。 竹云面色如常,将装着婚服的盒子奉上。 左苓却是有些担心,竹云越默不作声,她便越担心。 “多谢小苏阁主,真的!”颜悦拿到盒子,还没打开就已经热泪盈眶,面色通红。 左苓只是略点了点头,随后将话题转移:“颜小姐,颜公子可在府内,我想找颜公子问一些婚礼上的事。” 她想知道,她走后,颜府可有发生过什么事。 不想说到颜夙,颜悦的面色先是一顿,随后有些为难地说:“在吧,应该是在的。” 她这神色不让人起疑才有鬼,左苓敢肯定婚礼那天一定出了什么事。 “正好,本督也有事想拜访一下颜公子,小苏阁主,不如一道?” 君长戚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紫蓝色锻锦,如秀竹挺拔,气势比任何人都来得霸道,人群之中恐是最醒目不过。 他来到几人面前,颜悦看着他如天俊颜,眼里闪过几分惊艳,却是很快的别过脑袋。 左苓看到颜悦的表情,笑容不自觉淡下几分,“能同九千岁一道,是臣的荣幸。” 说真的,她现在因为竹云和颜悦的事有些膈应君长戚了。竹云到底是自己亲手交到君长戚手上的,可是君长戚说弃就弃,到底让她难过。 但是要论前后,竹云到底是后来的。 颜悦是君长戚母亲亲自挑选的正妃,在所有人眼里,竹云才是上不得台面的那一个。 如此一来,左苓的不悦和不满也只能酸酸的憋在心里。 颜悦不悦地瞪了一眼君长戚,随后便请几人进了府。 越接近颜夙的住处,左苓便发现颜悦的神色越发不对劲。 “颜小姐,最近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左苓忍不住开口问。 颜悦一愣,不掩落寞地说:“被小苏阁主看出来啊,最近明明刚办了喜事,可我总感觉哥哥有一些不对劲。” “不对劲?”她猜得果然不错。 颜悦点点头,继续说:“这种时候哥哥应该和嫂子蜜里调油才是,可是他居然……居然说要……要纳妾。爹爹劝了打了都不管用,他一心想要纳妾,也不知中了什么魔障了。” 她苦恼地皱紧了柳眉,小脸也满是难过,让人不觉想要哄让。左苓分神了那么一两刻,觉得自己若是男人,肯定也会喜欢这种女子。 反观竹云,长相略带攻击性,看着是不好驯服的,让人不由得敬而远之。 但分神也就那么一两分的事,她的思绪还是回到正题上。 “今天……是他们回门的日子吧?”左苓问。 颜悦点点头,无奈地道:“可是只有嫂子一个人回去……哥哥他……” “还在颜府?” “对,早上就不见他出门,嫂子难过得都哭了。虽然我不喜欢沐家,但我一定不让自己的妻子受这种委屈的。回门丈夫都不在,嫂子肯定丢脸死了。” 颜悦说着,忽然转身看向左苓,认真地问:“小苏阁主,您的丈夫也是如此吗?” 左苓:“你是指纳妾的事?” 颜悦点点头。 左苓想到苏祁佑,对方身边那么多的烂桃花,纳妾也只是迟早的事。便苦笑似地道:“他追求者众多,他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 模棱两可,却也算是给出答案。 颜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看了看竹云,“竹云姑姑觉得呢?哎哟忘了,竹云姑娘是占星阁的人,不能成亲的。” 她歉疚地朝竹云笑笑,暗骂自己冒失。 竹云半垂眸,说:“如今我已脱离占星阁,能做主自己的婚事了。”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颜悦一听,一改之前的萎靡,眉宇间多了几分喜色,“小苏阁主,你可要好好为竹云姑姑把关呀,可不要找那种会纳妾的男人,不让吃苦的可是竹云姑姑。” 她像个长者一样交代道,多了几分讨喜,左苓暂时忘记对方曾泼了自己一身菠菜汤。 暂时。 “竹云尽心伺候我,我自然会找一个会对她好的。”左苓说着,眼睛下意识看向君长戚,对方看了自己一眼,随后无奈一笑。 笑? 师傅你居然还有脸笑? 抽死你丫的负心汉! 左苓恨不得抽自己师傅一巴掌,却还是生生忍住了。她打不过! 这时,旁边的竹云忽然道:“多谢主子这般爱重,只是奴婢已经有未婚夫了。” 她面上挂上恬淡地笑意,看着不像作假,似乎还有几分喜气。 “哎……哎?”左苓的声音一高再高,再次下意识看了眼君长戚。 负心汉居然把竹云给哄回去了? 颜悦闻言,高兴地捉住竹云的手,“真的真的?对方是什么人啊?” 竹云轻笑:“是宫中的禁军统领。” “哎?我怎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好看吗?高吗?有没有什么缺陷?”左苓看着竹云不像作假的模样,忽然的急了。 就这样……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颜悦一愣,忽然觉得这声音熟悉得很,“小苏阁主,你的声音……” 左苓一愣,才发觉自己居然因为太过激动而把自己真实的声音给放出来。 她又恢复之前,“让颜小姐见笑了,我最近感染风寒,声音有些难听。” “不……小苏阁主,可能是我多想了。”颜悦笑着略过,但看向竹云的目光充满崇拜,“竹云姑姑太厉害了吧?我听说那个新上任的禁军统领非常俊秀帅气,我好几个姐妹都已经从苏阁主转到禁军统领了。如今他是你的未婚夫,那帮家伙肯定要哭晕在闺房了。” 竹云淡淡一笑,“承蒙他不嫌,是我的福气。” “啊……我脑海里已经有一段宫廷新爱恋剧本了,太棒了吧!”颜悦捂着心口一脸陶醉。 方才得那些悲伤一扫而空,都转到自己脑补的宫廷爱情剧上了。 反之左苓,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她仍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竹云:“你是认真的?不是在赌气什么的……吧?” 竹云摇摇头,“这件事是真的,一直瞒着主子,是不想给主子添麻烦。” 完了,是真的! 左苓看了君长戚一眼,对方已经连笑意都保持不下去了,脸色黑得可怕,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那……那个人能让我见见吗?我想知道能拱到我家宝贝竹云的是怎样一头猪?” 竹云闻言,面色一顿,随后笑意稍乱,“主子不会想见到他的,不若还是不见……” “不行?要见的!”左苓肯定地说,看到君长戚吃瘪她心里好受许多,继续道:“一定要见,我不会嫌弃他的。我不能把你交给一个我没见过的人!” “……” 君长戚看着竹云一颦一笑,似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所做的一切,心里酸闷得喘不过气。同时,眼里的戾气也越发重了。 新上任的禁军统领,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关于禁军统领那些事 几人来到颜夙的院子,却不见颜夙。 “怎么回事?我走之前还在的。”颜悦疑惑地说,对左苓露出歉疚的表情:“不好意思小苏阁主,让你白跑一趟了。” 左苓环视了屋子一周,屋子很整洁,可是屋子里却有一股带着面纱也无法隔绝的甜腻香气,根本不是颜夙一个大男人应该有的。 “你嫂子喜欢这么浓烈甜腻的熏香吗?”为了确保万一,左苓还是问了一句。 颜悦也跟着闻了闻,瞬间就被甜腻的味道给呛到,“没有,嫂子身上都是好闻的墨香,不是这种情楼勾栏的俗味。” 她皱着眉,不悦地说:“他肯定又把勾栏院里的女人带回来了,恶心死了!” 颜夙突然性情大变,莫非问题在这香里? 这会儿,颜悦突然想起什么,悄声对竹云说:“小苏阁主,你能把竹云姑姑借给我一会儿吗?我怕我偷跑出去,我爹爹他又在院子里等着训我。” 说着,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露出不好意思地神情。 左苓看了竹云一眼,竹云点点头。 院子里就只剩下君长戚和左苓两个人,左苓不想理会自家师傅这个大猪蹄子,便自顾来到香炉那里检查。 可是左苓不懂香,只能暗戳戳拿一点,准备拿去给占星阁分析一下。 “问题不在香里,颜夙只是被人魇住了心智。你要找的应该是那个施术的人。”君长戚站在她身后,遮住全部阳光。 左苓没由来的后背一凉,“师傅,你能别这么吓人吗?” “不能让竹云嫁给那个家伙。”君长戚自顾自话,甚至不似以往的捉住左苓的袖子,略带祈求地说:“别让竹云嫁给别人。” 他也就只有竹云这个念想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失去她! 左苓却是皱了皱眉,“师傅,这个话你应该亲自去跟她说。” 她不明白,自家师傅明明选择了颜悦,为什么还要缠着竹云不放。她的竹云也是有她宝贝着的,如今在君长戚这儿受了委屈,就算对方是她师傅,她也不可能再把竹云交托给君长戚。 君长戚却摇摇头,“她只听你的话。” “她当初喜欢你时,她也是听你的话的,师傅。”左苓提醒道,望着对方不敢在外人面前露出的哀伤,又有些不忍,“师傅,竹云有她自己的选择,你也有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你都把那玉佩给颜悦了,你也知道那玉佩代表什么。既然你选择了颜悦……” “不,我没有选择她。” 君长戚打断她,不住地揉了揉眉心,“那是颜家那老东西威胁我的,如若我不把玉佩给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他重回南荣,本想找那些第一个反他们君家的人算账,却不想颜家的那老东西狡猾得很,知道他最看中那块玉佩,知道他最看中誓言与亲情。 “如果是我,我会杀了他。”左苓将君长戚的手给放下,看着对方说:“师傅,你也不是一个会心软的。” 如果正如君长戚所说,那他肯定有什么隐情。不然像那老东西那般的无耻的,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是君长戚却道:“不能杀了他。”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颜悦的父亲?”左苓冷笑一声,有些吃味地说:“不过颜悦的确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儿,也不妨师傅你会喜欢她。” 世界上谁不喜欢美人呢? 苏祁佑肯定也是。远在宫中的苏祁佑打了个喷嚏。 “不是,认真听我说话,别意气用事。”君长戚给了左苓一个脑瓜崩,疼得左苓抱着额头泪汪汪地看着他。 君长戚:“你可还记得长欢?” 左苓想也不想就点点头,长欢公主,是君长戚的亲生妹妹。“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 联想到君长戚被颜父要挟,左苓似乎想到什么,“难道……长欢姐姐还活着?” “对,当初就是他送走的长欢,这世上,也只有他知道长欢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世上唯一血浓于水的亲人,他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放弃寻找她。 左苓:“太慢了,师傅。” “什么?” “你忘了你的师妹?” “不行,那老东西戒备心太重了。” “可你怎么忘了,孩子是最容易让人放松戒备的。师叔她有一张最具欺骗性的脸,她最懂得利用这一点,不是吗?”左苓提醒说。 君长戚是在这件事畏手畏脚的,总会给敌人太多机会。 经这一提醒,君长戚也明白,自己不该再这么等下去。他等得了,可长欢等不了。 从小养尊处优的她怎么受得了外面的生活? “我明白了。”说着,君长戚又给了左苓一个脑瓜崩。 “为什么啊!”左苓委屈不已。 君长戚:“这是本督给你的奖励。” “哈?这奖励会让人变笨好吗?师傅你是在嫉妒我的聪明才智吗?” 肯定是,她现在可比感情用事的君长戚聪明多了。 君长戚忍着笑:“别乱说,那东西你没有。” “师傅你太过分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一个爱玩的师傅? “总之……”君长戚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绝对不能让竹云嫁给那个家伙。” 左苓却是摇摇头,“为什么不行?这是她的选择,师傅,我尊重她的选择。” 从前,她从不会自己的属下说尊重这个词。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个词让她们的感情以及距离更近了,不再似从前冷冰。 “你难道不知道禁军统领就是……” “主子,奴婢回来了。”竹云故意提高了声音,穿到二人中间。 “主子,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宫吧,苏阁主还在等着你的呢。”竹云似乎在提醒什么,眼神微凉地看了一眼君长戚。 她知道君长戚的选择,所以……绝不能让左苓变成对方所选择的那种结局。 “可…可是师傅话还没……” “主子我们走!”竹云不再理会左苓的疑惑,硬是把左苓给拖走了。 二人撞上刚来的颜悦,“小…小苏阁主你们要走了吗?” “对,下次再来拜访,告辞。” 告辞两个字几乎是从左苓嘴里飘出来的,彼时她整个人已经被竹云给拉走了。 颜悦挠挠头:“这么着急的吗?我还想请她们喝茶呢。九千岁,你也该走……哎?君长戚人呢?” 回头时,只有空荡荡的院子,哪里还有君长戚的身影? “走那么快做什么嘛!”颜悦不知不觉地嘟囔,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句话。 左苓就那样,被竹云一把塞到了马车里,随后哐嗤哐嗤地被拉回王宫。 一路上她都被竹云拉着我,脚下飞快,就好像后边有什么东西追着一样。 走到一半,左苓终于忍不住了,挣脱了竹云的手,“你告诉我,那个禁军统领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说到他你就这么逃避?” “就是一个普通人,我怕主子嫌弃他。”竹云紧张地捏着衣袖。 绝不能,让左苓知道那个禁军统领就是鲜于子淳。不然这王宫肯定会被闹得天翻地覆的。 左苓冷哼一声,“颜悦都说那家伙又俊又俏,还说是普通人?怎么?是怕我抢了你的夫君?” 竹云笑了笑,“奴婢……奴婢的确是有些怕。” “是吗?那我就更要看看了,到底是怎样一个美男子,要你这般藏着掖着,连主子我都防!”左苓说着,就要往乾坤殿那边冲。 这个时候,禁军统领应该在那边训人! 竹云忙拦住她,祈求道:“主子,他……他不能见人,求求你别去!” “为什么?他不是有一张俊俏的小脸蛋吗?” 反应过来的左苓感觉自己这话说的,像极了一个正在觊觎隔壁村草的女流氓。 情急之下,竹云脱口道:“他得了一种不能见女孩子的病,总之他对见女孩子很反感的。” “妈耶!”左苓惊叹一声,随后目光落在竹云身上,“莫非你是个男人不成?” “……不是,我不一样的。”竹云诺诺地说,因为撒谎紧张得脚趾头都弯了,恨不得把鞋底扎个窟窿。 可左苓哪里信她的鬼话? 对方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有鬼好不喽? “是吗?”左苓似真非真的目光落在竹云身上,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 竹云都快哭了,“主子……” 见她露出这么可怜的表情,左苓也是无措,“我这不是怕你被什么怪叔叔给骗吗?要是不想让我看就不看喽,反正日后总是有在工作时间见到的。” 就算等不到自己,自己也能趁竹云不在时偷偷去看。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让竹云这么上心! 然而第二天,禁军统领“不能见女人,见了女人就会发疯”的流言就传得满天飞,而竹云是禁军统领的未婚妻的身份也就被兜了出来。 当然,竹云的身份是鲜于子淳自己放出去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看到某个人发疯。 禁军统领不能见其他女子,却唯独能近竹云姑娘。众人感叹,真是天造地设的眷侣啊,让禁军统领连出轨的机会就没有。 第二百一十二章 破坏 冬猎开始的前一天,萧黎渊如约回来了。 青椤给的原著之书上的内容已经更新到最新话,到有些暗角青椤特意没有让言铃颜和皇非遗两个人看到。 这种伏笔,她不可能主角事先知道的。两个人手里的原著之书也只是她手里那一本的分身而已。 言铃颜不在乎书上的内容,每天和青椤以及皇非遗来个远程聊天,三个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不过有些事,二人心里清楚的话都会用暗语带过。 他们是搭档,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比较隐私的事还是二人知道就好。 由于冬猎是要去皇家猎场,得提前一天上路,所以言铃颜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她的前头,是摄政王府的马车。 这一回,言铃颜带的是言铃兰。 自从柳姨娘死后,言铃兰和言铃木变得很安静,不闹事,怪得不像话。 言铃忠自从被五姨娘和言铃小梅哄得开心后,就根本不关心自己其他的儿女,所以言铃木和言铃兰的事他根本不知道。 “用过早膳了么?”言铃颜率先打破沉默。 言铃兰略一点头,“用过了。” “你最近,瘦了不少。就算二姨娘不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言铃颜看着她过分纤细的身体,有些担心。 这种事,她果然还是不在行。 言铃兰听到姨娘二字,眼里一下子就蒙了泪花,“我知道,多谢长姐关心。” 听着敬语,言铃颜感觉心里怪不好受的。 看来日后,自己得在言铃兰身上多下些心思。 她探出头,去看外头的景色,也让阳光往里头照一点儿进来。 就算手里握了汤婆子,可其他地方,依旧是难受的。 马车两边,是一干侍卫,左右护卫着行车安全。 言铃颜这边,还有言铃白和玉玄机。 二人说说笑笑,好不活泼。 言铃白:“大姐,待会儿你要不要骑马?听说皇家猎场特别大,马儿特别多!” “要,我想骑马很久了。我不仅要骑马,我还要打猎,猎一头鹿!”言铃颜略有些憧憬。 玉玄机惊愕,“大小姐还会骑马?” “怎么?你也以为我是那种娇滴滴地大小姐吗?”言铃颜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玉玄机黑色面皮一红,“不是的,只是大小姐看起来太瘦弱了。” “你这是在夸我吗?”言铃颜低头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肉,“就怕摔下马这肉还能给我弹起来。” “皮球都没你牛。”龙飞跟到几人身边,插嘴道。 “你不说话会死?” 龙飞以手作枕,一副懒散模样:“我高兴,我乐意,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他就是看言铃颜坐在马车里,好故意让她眼红。 果不其然,言铃颜有些不得劲了,“等我待会儿骑马,看谁追谁!” 龙飞似乎得逞:“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咱们打个赌,砍谁跑得快,要是你赢了,我听凭你处置。” 言铃颜也不示弱:“赌就赌,要是你赢了,我也听凭你处置。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可是你说的。”龙飞指着她。 言铃颜:“谁耍赖谁小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颜”为定。龙飞心里道,他倒要看看,言铃颜到底有多少能耐。 言铃颜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反正到时候就算自己输了,就算不可以往西,她难道还不能往北往南吗? 玉玄机道:“这事怎么可以少了我们?大少爷,咱们也跟他们比试比试吧。” 言铃白:“好啊,我也想看看大姐骑马时的样子呢。” 说罢,玉玄机和言铃白相视一笑。 龙飞有些不满:“去去去你们两个小屁孩,我们大人的比试,你们就别瞎参合了。” “比赛不分年龄,谁输谁小狗!哥,我也要一起比赛。”龙蜜也插进来。她拉着一边马上的侯柠雳,“还有柠雳,他也要参加。” 侯柠雳无奈:“小姐,属下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参加了。” 说罢,他咳了几声。 “看到没,柠雳不参加,你一个女孩子也别参加了。”龙飞嫌弃地看了看龙蜜地小身板。 龙蜜不服气:“颜姐姐也是女孩子,怎么她可以参加?” 龙飞:“你能和人家比吗?” 言铃颜:别带我啊。 龙蜜:“哪儿不能了,大家都是女孩子。” “人家能文能武,你会啥?” 言铃颜:不好意思,文化课勉强及格。 “我,我也会武。”龙蜜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眼侯柠雳。 “那你会文吗?” “我虽然不会吟诗作画,但我会闻香啊。”龙蜜不甘心地道。 龙飞呵呵一笑:“饭菜香对吧?” “哥!我要告诉爹爹,你欺负我!”龙蜜鼓着腮帮子,像个兔子似得。 “略略略略略,你去你去,请你现在立刻策马奔腾,奔回天汜大草原,投入爹爹娘亲温暖的怀抱。” 龙蜜被说得满脸通红,气急之下,捉住龙飞地手就狠狠咬住。 龙飞哇哇叫起来,“龙大咪,你属狗的是吧?快松口!听到没有!” 龙蜜没有松口,咬得厉害。 龙飞见她没有松口的打算,威胁道:“你再不松口,信不信我让你在柠雳面前丢脸?” 龙蜜挑挑眉,显然不怕他。 “好,这是你自找的。” 接着,龙飞用一只手指抵着龙蜜的鼻子,狠狠向上推。 龙蜜变成了猪鼻子,后反应过来的龙蜜气得满脸通红。 “哥!” 却因为被龙飞抵住,她够不到龙飞,只得可笑地甩着手。模样看起来可爱又可笑,让人忍俊不禁。 侯柠雳无奈看着斗嘴的二人,显然习以为常却又让他头痛。 言铃颜:“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互黑?” 转眼,她看到前头马车旁的萧黎渊。 骑着一匹黑马,毛皮黑亮,眼里却明显有些野性,行动上有些不受萧黎渊的控制。 萧黎渊今日仍是一件黑色纹金长杉,金勾玉扶额,让言铃颜想起现世某动漫里的主角,少羽。 那时候,她是真的迷那个角色。 这时,萧黎渊似乎感应到言铃颜似得,忽然回头。 不苟言笑的他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紫眸之中的怒气少了许多。 言铃兰也探出头,看外头的景色,面上表情有些落寞。 她看着皇子队列里的路子骆,他举手投足之间地优雅贵气,如今都不再吸引她。如今吸引她的,另有其他。 明乐郡主骑着马,跑到路子骆旁边。 她亲昵地挽着路子骆,“殿下,臣女刚刚听说言铃大小姐他们要赛马,咱们也参加好不好?” 路子骆回头看了言铃颜那里,对方和萧黎渊正对视着,虽是很快移开,眼神却耐人寻味。 明乐郡主:“好不好嘛?” 他道:“好啊,冬猎就这么几天,好好放开了玩吧。” 明乐郡主听罢,高兴得抱紧路子骆,“太好了,太好了,臣女真怕殿下不答应呢。” “怎么会?好了,你放开些,不然别人又该笑你了。”路子骆说着,抽回自己的胳膊。 明乐郡主以为路子骆在关心自己,脸不由得一红,心里砰砰直跳。 却不见,路子骆把那只手背在身后擦了又擦。 到了目的地,言铃颜换了身简单容易行动的衣裳。原本白嬷嬷梳得优雅的发髻,也被她拆了,随后辫了两个麻花辫。 穿瑶担忧地看着她,“小姐,你这样真的好吗?” 言铃颜正在卸妆,“怎么不好?我是来打猎的,又不是来选美,打扮得跟天仙似得,像什么样?” “可是打猎是男儿家的事,小姐你远远的看就好了呀。”穿瑶依旧不死心,想把珠花给言铃颜带上。 言铃颜又给拿了下来,“不打猎我来这里做什么?哎,那东西别再戴上来了,我不喜欢。” “小姐,女孩子不可以没有收拾的。你看看你,现在跟一个村姑一样。”穿瑶都快哭出来了,生怕自己家小姐嫁不出去一样。 言铃颜觉得自己家丫鬟操心的事比自己操心的还多,活像个老妈子似得。 “好了好了,村姑有什么不好的?人家自在着呢。走了,你跟我一起去玩吧。” 终于把脸上东西收拾干净的言铃颜拉过穿瑶。 穿瑶惊愕:“奴婢,奴婢也要去吗?” “当然啦,你要来做裁判,不然到时候龙飞赖账了怎么办?” “奴婢没有做过裁判。”穿瑶脸色微红。 “没事没事,你跟我来就行了。” 不料刚打开帘子,就见刚要进来的言铃兰。 言铃兰看到言铃颜的装扮,明显惊愕,“长姐,你要去哪里?” “刚刚说的,和龙飞他们比赛。你有什么事吗?”言铃颜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显然也是吓了一跳。 言铃兰掩下眼中的情绪,低声道:“长姐可不可以也带上我?” 言铃颜以为她想放松一下,就答应了。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约定的场地。 不料,看到比之前预想的多了的很多很多人。 “碰巧听到”的明乐郡主,自己跟着“碰巧听到”的明乐郡主跟着来的路子骆,还有再次“碰巧听到”路子彦,自己跟着的两个侧妃。 萧黎渊靠在树上,看到她时眉眼弯了弯。一跃而起,坐到了树干上,显然没有要参加比赛的心思。 第二百一十三章 撕破脸 “少爷,外头有人给你送了信。”安春恭敬地将那人送的信交到罗君浮手里。 方才沐浴过的罗君浮衣裳半遮,露出光洁性感地胸膛,一身雪衣。莹白的手指夹着信封转了一圈,让他能正面看到那信上的字。 是曾经的他最希望收到的,可现在的他拿着这信让他有一股子罪恶感。“阿福,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相信潇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 他随手将信扔进火盆里,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胡萝卜,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乌龟阿福。 罗君斐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礼物,却也没怎么亏待阿福。如今秋试将至,罗君斐已经抽不开身,所以只能把阿福放在罗君浮这里,暂时有罗君浮管照。 可是阿福并不会回答他,对方只是默默吃着胡萝卜。 罗君浮眼眸半垂,“但我不会放过她的。她背后的那个人想要对潇湘出手,我绝一定要将他揪出来。” 他也是无意之中知道,沐潇湘的真实身份会被发现,跟突然出现的“黄柔”脱不了干系。以及,“黄柔”会如此做,完全就是听了背后那个人的指示。 那个人是谁? 某个不知名的蓝衣贵族,和最近突然增多的外邦有什么关系?深重的帷帽背后,到底是怎样一张丑恶的脸? 罗君浮所方才发觉自己在意沐潇湘时,那个女子已经死去多时,可就算如此还是被人拿出来做谈资,被人当成歌颂南禹安君主圣明的陪衬,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家伙被处以绞刑,旁人眼里那闪动的狂热。 安春不明白罗君浮在说什么,但对潇湘二字尤为敏感,“少爷,左姑娘已经死了好长时间了,您就别提了吧。”不知为何,他一想到那女子的手段,就感觉心里毛毛的。 一想起当初自己和那样一个变态一起说过话,他便毛骨悚然。 罗君浮像是没听到对方话语里的恐惧,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才敢在第一次见面时敲诈自己。若真换成传言里那个她,肯定会把自己大卸八块然后晒成肉干吧。 有时候,一段感情来得莫名其妙的。 “一会儿我要出门,你替我做好掩护。”罗君浮起身,白靴陷入松软的金黄落叶之中。 安春闻言,有些为难,“少爷,二少爷说今天想和你一起用膳。” 听罢,罗君浮的身子一顿,随后便淡声道:“你做好掩护便是,不然推了吧……我会带他爱吃的玫瑰糖回来的。” 他知道那家伙最嗜那一口,一块玫瑰糖就可以哄好对方,这点可比那臭脾气通情达理许多。 “少爷,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这样了。二少爷他……他不会放过奴才的……二少爷。”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了刚刚进门的罗君斐。 一身灰蓝,整个人气质不觉阴郁几分,手中还拿着书卷,额头上贴着湿发,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罗君浮在里面吗?”语气偏冷,根本让人不敢忽视他。 罗君斐扫视院子一圈,最后落在那禁闭的门之上。 安春想要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候,就像罗君斐好好骂自家公子一顿,最好把他给骂醒。省的罗君浮天天往外跑,去做和那个恐怖的左苓公主有关的事。 罗君斐抿了抿青白的唇,眼中慢慢凝结一片冷淡。他走上前,坡脚根本没有影响他一点儿。 推开门,一阵暖暖橙花香的扑面而来。 罗君浮正好脱了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与罗君斐的冷白皮不同,他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各个结实匀称。 “把门关上,我有点冷。”罗君浮没回头,而是继续穿自己的衣裳。 罗君斐想要发怒,却还是把门给关上了。 “你要去哪里?又要出去是吗?”罗君斐走到罗君浮面前质问道,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比罗君浮矮了那么一点。 他莫地惊恐,他还没坡脚之前,还可以和罗君浮平视。 可是现在,自己却只到对方的眉毛。 罗君浮没狡辩什么,“很快就回来,就是一些生意上的事。你放心,会给你带你爱吃的玫瑰糖的。” “我不要。” 他坚定地说,他知道的。 对方去见了那个蓝衣少年,知道了那个王柔就是黄柔。 可是为什么? 罗君浮为什么还要选择黄柔? “为什么?”罗君浮系好衣裳,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取笑道:“你比小媳妇还啰嗦。” “不……我是为了你好,最近外面不太平,再说了,我要考试了,你得陪我。” 罗君斐无措又紧张,他怕他走。 就像那一回,追着那个女人一去不复回,自己只能可怜巴巴地躺在那里。 没有人看见自己,一个人也也没有。 没有人…… “只是见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我也要开始变成那种可以被信任的顶梁柱。” 罗君浮说着,露出自以为没有什么破绽的笑。 又是这样…… 又是用这么破烂的借口…… “那伙伴是不是还是个女子,姓黄?不,她姓王也可以。我说得对不对。” 全身的血液都朝着那只被伤过的腿脚涌入,刻骨地疼痛迫使他站得更直,直视罗君浮的那双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罗君浮直视他,不说话。 是默认。 所有情绪就在这一刻爆发,罗君斐揪住对方的双袖,眼中一片死寂,“你是不是一点儿愧疚都没有?难道我们之间的亲情已经单薄到可以被一个女人轻易搅乱,是不是?” 罗君浮看着那双眼睛,仍旧沉默着。 只是双侧的拳头慢慢收紧,将一切情绪收进,一点不露。 “你就是个永远只会围绕女人打转的废物蚱蜢,你根本不会铭记被人抛弃的痛苦,永远!永远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庸才,一辈子只配被人玩弄感情的可怜虫!”罗君斐眼眶通红地朝他吼道,捏着对方手臂的力更是大得可怕。 如果能骂醒罗君浮就好了。 如果能骂醒,就不会再去那个女人那里,哪怕做罗府里无所事事的庸才废物也好,只要不离开,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就是一个只会围绕女人打转的蚱蜢,一直都是。你不是很清楚我吗?那如此动怒又有什么用?不过徒劳一场。” 这回罗君浮不再沉默,他笑颜如旧,一根一根掰开对方的手指,“你是最了解我的,可惜却也是最不了解我的。” 说完,他伸手将呆愣地罗君斐一推,对方落进充满不真实感的满是橙花香的软被上。 接着,罗君浮跨坐在对方腰上,那带着温度的重量让罗君斐回神几分。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大脑一片空白的罗君斐,笑容如旧却又不同。 “你也就只是一个情感变态的怪物,你根本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多么棒,哪里来的资格批判我?你就好好读你的书,侍奉你的盛世明君吧。” 说完,他起身离开。 从门口灌进来的风吹散了一室暖香,将他的心吹凉,吹疼吹硬,吹到一个满是钉子的荆棘之地,吹给他一身伤痛,血流遍地。 唯一让他意识清醒的,是手上带着的那一颗红色佛珠,那是唯一能带给他温度的东西。半晌,他将佛珠紧紧握住,眼中一片坚定。 走出房门,迎上外头焦急的安春。 “二少爷……” 罗君斐一脸淡漠,眼底看不见什么情绪,语调也是冷冰冰的。“随他去,日后不用再把他的消息告诉我了。” 但是我会让他再体验一遍,心死的感觉。 内心发出一阵渗人的笑,那是他一直想掩藏的自己。 接下来的几回,罗君斐没再拦着罗君浮出入,安春一开始还以为是罗君斐说的气话,可后来便发觉对方是真的不想管了。 索性安春也就不再管这管那,安心做自己的奴才。 罗君浮要再做什么,也没有人再告知罗君斐了。 如往常一样,罗君浮再一次接到了黄柔的邀约信。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最近这家伙的约动似乎频繁了几分。 “少爷,马车已经给您备好了。”安春在一旁“贴心”地说,眉眼之间尽是恭谨。 他不怨吗? 怨得很。可是能怎么办,连二少爷罗君斐都劝不住罗君浮,他一个奴才,又能有几分力? 罗君浮奇怪地看了安春一眼,只觉得安春最近诡异得很,每一次自己出去都异常贴心又安静,比小媳妇还小媳妇。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罗君斐呢?” “二少爷出去了。” “出去?他能去哪儿?”他知道罗君斐没什么朋友,自从沐潇湘死去之后,他就没再出过门。 安春恭敬地答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不若少爷出去时看着点儿?” 他趁机看罗君浮的脸色,对方似乎是有这个想法,却很快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又不是撑得慌,管那么多做什么?” “是是是。”安春一边点着头,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 罗君浮出了门,这一次,黄柔约他在悦来酒楼见面。就是那个卖香酥鸡的酒楼,曾经他还和沐潇湘和罗君斐一起在那儿吃过饭。 想到这里,他眼里便是一阵不成器的酸涩。 他有多怀念那段时光,只有他自己知道。 下马车时,一个女子也从他旁边的马车上走下来,对方气质独特,气息宜人,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身白蓝渐变色梨花衣,带着面纱,姬发式,头上没带多少华贵的头饰,白玉梨花簪,两边垂下水蓝色流苏。 或许是因为罗君浮看得太认真,让那女子的美艳侍女瞪了好几眼。那眼神冷得,好像要把他给刺穿似的。 “你太慢了。”二楼传来罗君斐稍显冷淡地声调,语气里却没多少不悦。据罗君浮所知,对方可没有对不守时者这么好的脾气。 他与罗君斐对视,罗君斐像是看一个路人一般,淡漠地移开,一点故意的痕迹都没有。 过分。 “你在哪个雅间?”女子问,抬头仰望。 罗君浮奇怪地看着她,有点熟悉,但感觉又很陌生。 罗君斐:“水云间。” “我马上来。”女子说,由侍女搀扶着进了酒楼。 这个女人是谁? 和罗君斐又是什么关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温和又无害的禁军统领 脚下不受控制地,他追上女子。 “喂,你等等。” 左苓早猜到罗君浮会追上自己,只是挑了挑眉,“公子有什么事吗?” 被她一看,罗君浮没由来感到一股压力,他皱了皱眉,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你和罗君斐是什么关系?” 在这种时候,罗君斐接见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也不知打的什么心思。 左苓笑而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实在猜不透罗君浮的心思,居然还会和黄柔那家伙有什么牵扯。也不枉罗君斐会无措到找自己当帮手,他算是聪明的,宫里的新人一猜就是自己。 罗君浮忍了忍,道:“我是他的哥哥。” “有什么证据?”左苓再次挑眉。 这时候,也知道自己是罗君斐的哥哥,早之前罗君斐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儿?他还在黄柔的温柔乡里呢。 不过各人各有各的想法,她也只是个局外人而已。 “哥哥就是哥哥,需要什么证据?你是谁?”罗君浮执着的反问。 这时,一旁的竹云捉住罗君浮没有打算放开的手,皱眉说:“这位公子,如果你想要你这只手的话,就请你放开。” 罗君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捉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袖子,赶忙收回手:“失礼了,我只是担心我的弟弟,他素来不喜外出,我怕他结交到什么不好的朋友。” “那您真是一位好兄长,今日同我有约的是您的弟弟,如果阁下没什么事,那我便告辞了。”左苓微微敛眉,随后不再理会罗君浮。 能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的,也就只有他罗君浮了。 可是能怎么办,他是自己的朋友。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罗君浮看对方要走,一着急又捉住对方的胳膊。 锦衣透着对方的温度,有些热。 “阿浮,你拉着那个女人什么?”黄柔有些尖利地声音从上头传来,抬头便看到对方正叉着腰,一脸怒相。 罗君浮看到她,眉头一皱,“你怎么出来了?” “我问你,你拉着这个女人做什么?怎么?是看上她了?” 黄柔一边说,一边缓缓下楼,走到左苓面前。 她观察着左苓,眼睛倒是通透有灵气,眉宇之间有些英气,让她和寻常女子区分开来。只是眼中的讥讽让她分外不爽,好像在嘲笑她的无知与愚蠢似地。 这就是左苓给她的感觉。 “这个女人,肯定会破坏我的计划的!” 她心下不爽,想要给左苓一些教训,便想借着拿开罗君浮的手的机会扯住左苓的胳膊将左苓给推下楼,不想旁边的竹云一早就看透她的想法,眼疾手快地捉住对方的手,顺手将黄柔往楼下一带。 “啊!” “柔儿!” 眼看着黄柔就真的要摔下去,左苓迅速捉住对方的领子,黄柔才幸免一场灾难。 “杀人啦!这个女人她要杀我!各位快救救我。”黄柔看着楼下慢慢聚集了人群,便不要脸似地放开身大喊。 左苓笑道:“青天白日的,我好心拉姑娘一把,姑娘非但不感恩还这般诬陷我,是专业的碰瓷团队吗?这位一直缠着我的公子也是你团队的人吧?不过可惜,我家里一穷二白,四壁空空,没什么能给你讹的。” “你…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不要脸勾引我男人,怎么是我讹你?”黄柔被扯着领子,唯一的支撑点就是脚下和左苓的手,这话一出口便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有些后悔自己应该一脚把左苓踢下去,而不是用手给自己添麻烦。 这都是罗君浮的错,拈花惹草的。她在心里怨上了罗君浮。 从前的罗君浮哪里会让自己受这种委屈?怎么现在都不来救自己? 她侧眼看了罗君浮一眼,对方却只是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勾引?姑娘说笑了吧?方才在门口的小二就可以作证,是你的男人一直缠着我不放,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真是……真是让人好笑。” 她嘴角低嘲地勾起,心里却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罗君浮喜欢的会是一个活泼可爱,知书达礼的官家姑娘,偶尔会有些小性子却也可以理解,可是现在看来,对方喜欢的完全就是一个泼妇呀! 众人看向店小二,店小二只得点点头,“确实如这位姑娘所言,是罗家公子一直纠缠着这位姑娘。” 众人恍然大悟,发出低低地笑声。 有人认出罗君浮,便笑说:“原来罗大公子的女人是这样的一个妒妇呀,怪不得罗大公子没打算帮她。” “你说谁妒妇?”黄柔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说话的人,恨不得杀了他。 那人满不在乎地笑看着,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表情,让人看了胃疼。 “吵吵嚷嚷做什么?” 这会儿,那位等了左苓半天却不见左苓人影的人出来了。罗君斐皱着眉看着左苓:“你我时间宝贵,别为不相干的人动手。” 闻言,左苓也是听话地将已经麻了半边身子的黄柔给拉了回来,“马上来。” 说完,也不再看旁边脸色各异的男女一眼,径直上了楼,和罗君斐一起进了水云间。 “喂你别走,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不要脸的……”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久久不言的罗君浮忽然开口道,不悦地看着黄柔:“上去,不是有事早说吗?” 黄柔也是第一次看见罗君浮露出这种表情,识趣地不再开骂,只是委屈地道:“你怎么不帮我?刚刚那丑女人说得多难听,把你我都骂进去了!” 她素来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之前流浪让她尝尽苦头,却也没有磨灭她这种娇气。 罗君浮打开雅间的门,语气里没什么温度,“这回是你先找的事。” “可是她勾引你!”黄柔不满地提声。 “……”罗君浮没再理会她,等黄柔也进了雅间之后,方才将门关上,隔绝了外头的一切声音。 另一边,左苓摘下面纱,露出那张让人熟悉的脸。“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罗君斐耸耸肩,坐回位置给左苓倒了杯茶,“我们之间已经熟到需要这么客套了?” “额……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的关系了。”左苓见客套不成,只得无趣地吐吐舌。“你真的很聪明,知道我没死,也知道该怎么联系我。” 她都不敢想象,他一个人跟宫里半毛钱关系没有的人是怎么用关系找到并安全地把联系信息交到她手上的。 罗君斐同罗君浮,就如南禹安和南禹民,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差距却也是如天隔海,一上一下。她不禁感叹,若是自己一开始遇到的是罗君斐,那讹钱还能不能成功? 就算成功,对方也不会只是像罗君浮那样用毒花毒草做做样子吧? 不想说到这点,罗君斐却也露出有些困惑地表情:“我没有那么厉害,是一个自称是你侍女的未婚夫的人帮了我,好像是禁军统领。” 那个禁军统领? 左苓看了竹云一眼,后者也是眉头微皱。左苓来了兴趣,“你有看见他的脸吗?” 闻言,竹云一阵紧张。 希望这回鲜于子淳那家伙出来也带着狼牙面具,别让人看见。 只是事与愿违,罗君斐想了一会儿,却也只能说一个大概:“总之,是一个看起来很漂亮很无害的人,温文尔雅的样子,让人根本不能把他和禁军联系在一起。” 他想起那天,那人穿着禁军统领的衣裳,知道了他的来意之后,温和又无害地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正好她身边的侍女是我的未婚妻,我也想趁着时机在那位大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说完,那些侍卫便笑着起哄开。 看来他说的话没有假的,只是禁军为什么会在宫外?这个他就不得而知,好像是在调查什么可疑人物的样子,罗君斐没有多做牵涉。 男子说的话莫名地让人不由得想要相信,罗君斐决定赌这么一把。事实证明他赌对了,他也见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 左苓试图在脑海中构想那个素未谋面的禁军统领,温和又无害地样子,看起来是一个温润的公子,让人觉得他根本拿不起刀,但他其实能耐颇大。 这样想来,她脑海里就浮现当初被鲜于子淳一枪刺穿胳膊的画面。那时候,她的确也因为鲜于子淳的脸而大意几分,以为对方只是一个使用巫蛊之术的小白脸公子,可假象让她吃了大亏。 她几乎在鲜于子淳那里失了半条命,一只手也落了残疾。再加上后来沐中成误打误撞再次刺入那个伤口,她从此与重兵器无缘。 不自觉把竹云的未婚夫把自己曾经的敌人联系在一起,她嫌恶的皱了皱眉,嘴上道:“应该是个好人,对吧?” 竹云也是见过鲜于子淳,根本不可能和鲜于子淳订婚什么的,所以肯定是自己多虑了。 罗君斐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家伙确实帮了自己很大的忙,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如果有可疑的人,例如突然出现的少年什么的,请务必告诉我哦。” 说的是那个家伙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花钱给你治脑子的人 “说真的。”左苓说着,放松了精神的她松散地靠在椅背上,眉眼轻挑,“罗家那么有钱,怎么不给你哥哥治治眼睛和脑子?黄柔也不像是一个可以过日子的,怎么阿浮他一直对那家伙念念不忘?如今换了张脸还能有纠葛,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啊。” 她有些沉闷地说,眼睛不由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只可惜空气里再也没有了梨花的甜香,若是再点一份香酥鸡,恐怕也不会再有当初那种心情了。 罗君斐眼神有些黯然,“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可疑的少年吧?看起来应该是其他三国的某个野心勃勃的王孙贵族。” 他想起那天和少年的谈话,对方绝对不可能只是某个离家出走游山玩水的小公子那么简单,明明是那么干净透彻的嗓音,只是说不出的话却是若有似无地透着压迫,与他的年龄一点都不符合。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王孙贵族吧,过早的成长之后连遗憾的机会都没有。 “我听他身边的刀疤脸无意中透露,他还有一个王妃的样子。”罗君斐补充道。 “看起来真的是某一个国家的小王爷呢。只是北临只有两个皇子,而且都已成年,我那些弟弟们的德行我清楚,只要是我所在的地盘就绝不会踏足,他们应该猜到你们的君主不会让我这么容易就死。那剩下的就只有……” 答案呼之欲出,但是经过分析之后就不怎么意外了。 西凉国她不怎么踏足,只是听说西凉的皇子有五六个,太子死了之后西凉王后又生了几个,而和曾经的前太子关系最好的也是年龄最小的皇子被王后放弃,送到东蒙国做质子。 东蒙也不曾亏待那家伙,可惜那家伙天生胆小懦弱不喜争取,所以也就一直被人遗忘。若不是每次节日都会收到这个小皇子送的剪纸,自己都差不多要忘记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不过左苓并不认为那个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小皇子会是那个野心勃勃的蓝衣贵族,或许也只是他的其他兄弟而已。 “是不是有什么头绪了?”罗君斐见左苓有些神游,便以为对方想到了什么。 左苓摇摇头,“只能将目标暂时放在西凉,这一次外邦来犯,有东蒙有北临,唯独没有西凉,我还以为他们对南荣不感兴趣呢。之前那家伙是不是找你,说要买我的兵符?” 罗君斐点点头,那时候,他就应该猜到点什么。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看来西凉也不是所看到的那般与世无争,谁都知道拥有了她的焰云军就等于拥有了一支差不多全能的精兵,如今那家伙能这么轻易查到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左韫也有跟着参一笔呢? 那个家伙,就像是个好管闲事的竹节虫,坏心眼一通到底,是个难缠的主。 “但我这次找你的目的不是这个。”罗君斐提醒道,他的目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这个不用想也猜得出来,左苓笑笑,“你是想要那个黄柔的命?” 罗君斐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很简单,他不愿牵涉更深的事,也不愿再去追究后果如何。 只是左苓还打算留着黄柔钓一条大鱼,如今看来也没有那个必要了。那个贵族的目标是自己,只要自己还在那么一天,那家伙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来你的弓弩帮了我大忙的份上,我愿意帮你这个忙。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你要想清楚……” 原本还稍显轻松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虽然左苓笑容一边,可罗君斐却总能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这大概就是他所不能做到的。 “什么?” “你日后要做的是南荣的官,那蓝衣贵族可是会直接或间接的针对到南荣哦。如今将他扼杀在南荣,是最好的选择。”左苓说。 她想知道,罗君斐到底有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自己的话。 离开南荣,无论道哪里他们都可以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若是继续留下,那得到的将是毁灭,彻底地与水泠这个城市融为一体,这大概就是他们存在过水泠唯一的证明。 说来可笑,自己与罗君斐,其实也是未来的敌人。 她实在不想和他走到那个地步。 罗君斐闻言,也是怔愣片刻,“如果能捉到他的话……” 那就,杀掉他! 左苓点点头,“这就是你的选择?确定与此生都在南荣?” 罗君斐抿着唇,“我既出生在这个国家,自愿与南荣共存亡。”说着,他抬头看着左苓,“你会在家国被侵略时离开家国吗?” “如果我不能给予我的家国任何帮助的话,我会选择离开。不然我有可能会成为那些大人物的累赘。” 这就是她的答案。 只是她不知道,南荣会不会她口中地那个大人物。 罗君斐再次抿唇,边缘泛着青白,无人看到他袖中的手正慢慢收紧。 他一直想成为那样的大人物,摆脱阶级,能在国家最危难时挺身而出且不会拖累别人。 只是如今的他,还做得到吗? 眼瞧着谈话似乎有结束的样子,左苓带上面纱起了身。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像是开玩笑似地:“其实我本质上是一个侵略者。” “……” “或许以后我们会是最亲密的敌人哦。” 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却又像是那么回事。 等在门开了关,关了开的声音落下,他才缓缓抬起头,他摩擦着那颗颜色极好的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罗君斐再出酒楼时,左苓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可是现场却还有另一个马车,是罗君浮的马车。像是在刻意等他似地,罗君浮坐在显眼的位置,旁边是他用黄纸叠的一堆鸭子。 看到罗君斐那一刻,罗君浮手上也正好收尾,一只小黄鸭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回家,一道吧。”罗君浮抱着那一堆小黄鸭对罗君斐说。 罗君斐闻言,向自己马车停留的方向看去。 “别看了,你的车被窝遣回去了。一起吧。”罗君浮说着,伸出一只手做状要扶他。 罗君斐看着罗君浮,甚是风轻云淡,带着凉笑的声音像是初化的寒冰,“你是在刻意为难一个残疾人吗?还是你已经忘了我是个残疾了?” 这条腿,那家伙就一点愧疚的心思都没有吗?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吧!自己怎么样,在对方眼里也不是矫情的呻吟罢了。 罗君浮像是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抬着的手也没有放下的意思,似乎就是在等着对方一般,“我这不就是在体恤你?” 这话说出来,其实罗君浮自己都觉得可笑。 体恤? 其实自己在叫马车夫回去那一刻他就后悔了,罗君斐脾气倔,和自己闹了矛盾只怕今后都不会在和同处一个四方地里。 “那真是有心了。”意料之外地,罗君斐没有去扶罗君浮的手,而是侧身费力地自己上了马车,是倔强也是疏离。 早知道会是如此,可罗君浮还是有些失落地放下手,跟着坐进马车。 “回府。” 马车上,罗君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半靠着闭目养神,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点愉快和不愉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罗君浮的错觉,他总感觉现在的罗君斐似乎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了。 他想到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方才那女子出酒楼时也遇到了他,对方只是扫了自己一眼,没有上前搭话就离开,但罗君浮那女子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那么一起弧度。 他想叫住她,可是楼上的黄柔还在盯着自己,罗君浮只得放弃那个想法。 只是越想他就越觉得那个女人可疑得很。 “阿斐,刚刚跟你一起在水云间的那个女人是谁?”罗君浮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朋友。” “我可不知道你有那么一个神秘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哥哥居然有那么泼辣的朋友。” 罗君浮被噎了一下,哑了几分后便正色道:“……你其实早就知道王柔就是黄柔,是不起?” 闻言,罗君斐才睁开眼,“对。出于曾经她对我的照顾,我还把她卖到了你名下的望春楼,托她的福,那几个月望春楼的生意好了不少,你似乎这么感叹过吧?” 不咸不淡却说出令人震惊无比的话,罗君浮已经惊讶得可以写一本书了。 黄柔似乎没对自己说过,她在望春楼做过,她只是告诉他,她去寻他时被罗君斐多加阻挠,甚至想要杀害她。 “你……真的那么做了?”罗君浮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他根本不知道罗君斐还会做这种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弟弟只是脾气怪诞了些。 罗君斐:“你可以去望春楼求证,记得拿着画像,那老鸨识人不忘,还是你亲自提上来的。” “……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对方句句话都带着刺,让罗君浮不舒服极了。可是他忘了,在此前做的事比对方的话伤人几百倍。 罗君斐看了他一眼,索性不再说话。 罗君浮不死心地问:“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是江湖上的人还是宫中的……” “我花钱让她给你治脑子的。” 一句话气死人不偿命,罗君浮被气得够呛,气呼呼地坐到一边。 是自己上辈子杀猪,才摊上这么个弟弟,得忍!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多情的戏精贵族 左苓告别罗君斐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宫,今天南禹安可是给了她整整一天的假,她不想就这么浪费。 回到宫里太后指不定还要找她的麻烦呢,她可没有顿多时间去陪那家伙玩宫廷游戏。 竹云跟着左苓来到颜府的后门,那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棵参天的老树,站在树底下感觉阴森森的。 “主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竹云疑惑地问。 左苓并未说话,而是绕着大树走了一圈。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可是剩下的那些还是足以构成一方阴凉。 人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如果一个人要施摄魂术,你觉得这棵树是不是很合适的隐蔽点。”左苓摸着粗糙地树干,似乎是想到了很有趣的事。 竹云想了想,“奴婢上去看看。” 说着,她两步一蹬跃上了树叉,身子方才落下,看到眼前的东西她身子便一僵。 “怎么回事?”树下的左苓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 竹云不敢动作,咽了咽口水,“主子,这里有条蛇。蛇底下盘着一些东西,可能是我们要找的。” 只见一条有两指宽的黑紫色的蛇正吐着芯子,紧张又戒备地看着竹云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 是有毒的,而且是剧毒,攻击性极强。竹云万幸自己命大,那条蛇没有马上对自己发动攻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没事,主子。我可以搞定的。”竹云说着,指间出现几根银针,正闪着锐利寒光。 那蛇似乎意识到有危险,发出震慑加警告地嘶嘶声,但是却没有离开底下盘着的那个东西,看来像是一种使命一样。 “主子,它似乎不能离开它盘着的那个东西。”竹云有些惊喜地说,随后轻快地向后移开几分,与蛇拉开了一段距离。 而后她慢慢举起银针,目标就是那条蛇的命门。 “等等!不要动手!” 正在这时,沐流光不知从哪儿突然冲出来,祈求地看着左苓和竹云。 “不要杀它,它死了我夫君也会跟着死的。”沐流光盯着竹云手中的武器,紧张地说。 竹云和左苓一愣,二人对视一眼,心里的疑惑被重合,会死? “竹云姑娘快下来,你不要吓到它。”沐流光见二人似乎信了她的话,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竹云看向左苓,做点了点头。 她倒想看看,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地东西。 竹云下来后,左苓也没有追问蛇关乎颜夙生死的事,而是问:“听说你的丈夫最近性情大变,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这件事跟这条蛇和它底下盘着的东西有关系吗?” 瞧着沐流光那紧张地神色,也不像是作假。 沐流光闻言,痛苦地闭上眼,“都怪我,如果我没听信表姐她们的话,也不会如此……都怪我。” 已经梳起妇人鬓的沐流光没有增加几分成熟,而是多了许多憔悴与绝望。 随后,她便道出实情。 沐流光有好几个表姐,她们嫁得不错,丈夫听话不说上进甚至没有什么小妾,惹得沐流光眼红不已。于是在出嫁那天,她向几个表姐研习驭夫之术。只是没想到这个决定,让她后悔不已。 原来表姐们的根本不是驭夫之术根本不是什么好计划,而是用蛊术,控制丈夫的心神,任自己用之言之。 这不就是变相的傀儡术? 听完原因,左苓有些好笑,“所以……你就做了?” 沐流光低下头,踌躇不安地搓着手,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她忽然抬头,想要为自己辩解:“小苏阁主你也是知道男人的,他们喜新厌旧,喜好纳妾,根本不会顾及我们这些原配的心情。我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 是啊,她只不过是做了天下女人都想做的事罢了,并没有错。 闻言,左苓忽地就笑了。 她觉得这是的问题大得很。 “他们纳妾是他们的事,你总不能一辈子把心神压在他们身上。你应该把自己活得更像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套在一个弱者的壳子里一辈子不出来。” 就她所知,以前的沐流光不是这样的。 她也有自己坚持的事,有时候也有自己的小骄傲。可是一旦触碰名利,沐流光就是怎么也忍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左苓自认也忍不住,可沐流光的变化太给她震撼了。自己以前和左韫他们斗智斗勇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不,应该不是。 不想沐流光听完她的话后露出更加疑惑与不解地表情。“小苏阁主,您真的嫁过人吗?” 你真的嫁过人吗? 这话在左苓脑海里回响了一天,左苓怎么也排不出去,甚至不能将这句话消失。 她虽然很肯定甚至骄傲地回答了沐流光,“嫁过,我在我丈夫面前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过了之后,她也开始怀疑自己。 在所有人里,自己算不算怪胎一枚? 是不是只有变成围绕着丈夫打转的那一个,自己才是正常人? 她一遍遍地想着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马车行驶过空旷地集市,许多摊子已经收走了。只是偶尔还剩下几个孤零零地,还在等着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出门的家伙好再多赚一笔。 生活不易,斜阳余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孤单又苍凉,负重前行。但是再收到一笔银子时,他们脸上的喜悦告诉人们这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主子,要进暗巷了。”竹云提醒左苓。 左苓这才回神,原来自己到这儿了。 二人下了马车,朝暗巷里走去。这是南禹安特制的,说是怕马车里藏什么不该藏的,凡是要到宫门的人都得走那么一条暗巷。 左苓只感觉多此一举,这并没有什么用。毕竟最大的威胁,如今都聚集在他的宫里了。若是突然哪一天南禹安死了,她甚至得排查好一阵子,看看是哪一个势力用的手。 如今宫里的棋子已经一个个浮出水面,唯有一个人,还藏在暗处。 鲜于子淳! 想到那人,她表情冷了几分。那家伙竟然敢在自己身上种蛊,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此时,北风呜咽着吹过,带给二人一个激灵。 “主子……”竹云从后头走着与左苓并肩,有些紧张地看着四周,“有人。” 从刚才她就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们,她们慢那人也慢,她们快那人也跟着加快。脚步不疾不徐,正风有力,看来是有底子的人。 这出一趟门,她们就被盯上了。 左苓闻言,慢慢停下脚步。她朝暗处道:“是谁这么讨厌。居然做起跟踪狂来了?有没有那个胆子出来见一见?”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风声有些不同寻常。她和竹云回头,月光下一个带着斗笠背着巨大砍刀的男子正抱着手站在那儿,风将他的衣摆吹得作响,颇有股子侠气。 左苓看到这个人就感觉很不好,若是比力气自己不一定比得过这个大块头。 对方给的威慑有些大,她不自觉后退一步。 “公主要见在下,在下这不是出来了吗?”身后传来清朗地少年声。 是那个家伙! 左苓警觉地转身,眉目间已经有些不悦。 真是阴魂不散地家伙,白天刚说晚上就遇到了。 蓝衣少年带着帷帽,清风送来好闻的清爽香气,伴着他的歉:“希望没有惹公主殿下的不高兴。” “真是唐突了。”左苓笑笑,走进那少年两步,少年没有躲,她却不再继续上前,“不知道阁下大半夜的堵住我的去路意欲何为?先声明一句,我可是做不出与男子私会这种事的三好公主哦。” 说着,她继续上前,绕着蓝衣少年说:“阁下若真的对我有意,可以把情书交给我的宫女,或许第二天睁眼我就可以读到了。有些事,还是走明的好,阁下说是不是?” 说着,她伸手就要拿下少年的帷帽,却被少年捉住手。 明明是还没有她高的少年,力气可是大得很。少年面向她,笑说:“如若公主殿下能读到那真是我的荣幸,就怕您的婢女一把厨火烧了,连为公主殿下驱寒的资格的没有。” 他放开左苓的手,左苓便识趣地退开一步。 她敢肯定,如果她再动那个破帽子的主子,后头那个刀疤脸肯定会把那个比她还宽的砍刀丢过来把她砸得后半生不能自理。 甚至没有后半生。 实在可怕。 “由于公主殿下的光芒太过耀眼,有个人和在下买了公主殿下的命哦。”少年继续说,语气里带着淡淡地哀愁与可惜。 这个戏精贵族! “那真是多谢阁下提醒了。不知阁下是准备放过我,还是放过我呢!”左苓咬咬牙,她能猜到是哪个家伙。 黄柔! 肯定是她! 从今天楼梯上对方准备推她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世上就没有那个黄柔不会做的事! 对方已经不是被宠坏的乖乖女那么简单了,而是被宠得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臭屁小孩。 这么一说,对方的格调居然降到连被宠坏的乖乖女之后了。 真是充满矛盾又让人烦恼。 少年笑笑,声音轻地酥人耳朵,“自然是放过公主殿下,谁会舍得对公主殿下动手?” 左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合着之前暗中找人算计自己的不是您老人家? 真会推锅。 第二百一十七章 爱妻竹云 “既然阁下这么有觉悟,那我就先走了。待会儿你可不许动手,不然你就是不仗义,不讲信用,传出去省的人笑话。”说着,左苓拉着竹云就要走,可少年却侧身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左苓眯了眯眼,有些警惕地看着蓝衣少年。“怎么?方才莫不是只是在哄我开心?” 很干净的气质,就好像他从不知自己所做的恶一样。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少年笑笑,“做事得有取有舍,在下放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知道在下想要的东西。” “你这是明目张胆地抢?” 左苓说着,和竹云对视一眼,二人离开少年远远的,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竹云有银针和腰间隐藏的鞭子,而左苓因为受了伤的缘故,目前只能用罗君斐给做的弓弩。索性她警醒,时时带着防身。 另一边的刀疤脸咬咬牙,心想自己公子真不会出主意,居然让自己离他那么远。左苓这女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待会儿若是伤到公子该怎么办? “公子,你快躲远点,属下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左苓呸了一声,不客气地道:“你这是空口无凭说大话,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他一个光腚的小屁孩站在我面前都得藏着脸怕我认出来,你一个睡觉都差不多要失禁的糟老头子,那骨头受得了吗?” 刀疤脸没想左苓堂堂一个公主,说话居然直白露骨,一人骂二,气得他是怒从心起:“在我面前你也就是个穿兜裤的小娃娃,休得张狂!” “我就张狂!因为我还年轻着呢。”说着,她不要脸地朝刀疤脸吐吐舌。 一旁的竹云惊了那么一秒,五年了,主子挑衅人的功夫好似下降了许多。但她想到左韫派去看守左苓的是一个和尚,她就似乎明白了什么。 和尚说话向来都是文绉绉地,所以左苓骂人也就客气些了。 这时,那久不出声地少年提醒说:“小心啊,他曾经可是凭一己之见灭了整个枫花宫,听说那个风花宫主,也只是伤了他半根手指头,最后被剁得连人形都看不出了。” 闻言,左苓和竹云皆是一愣。 风花宫离霜花宫很远,在西凉大漠。但里头的人皆是功夫高强,功夫融合百家特性,路数诡异,对付起来可是难得很。 可是这个刀疤脸……居然就是当初那个屠了整个风花宫的人? 左苓忘记不了在风花宫看到的惨状,满地尸体皆不是完整,巨大又整齐有力的切口,看着就让人心生惧意。 当时整个宫花阁都在追查屠了风花阁的人,并在江湖上当初悬赏,可惜收到的信息却没一个能用的。 有趣。 左苓带着几分兴味:“一个只会靠蛮力取胜的莽夫,最容易对付了。” 原本想着自己当初事迹的刀疤脸还有些得意,不想听到左苓这么一句,气得想砍人:“上一个说出这种话的人,就是那个被剁成肉酱的风花宫主。你的狂妄,会让你付出代价。” “啧,刀疤脸,你的公子可不会功夫,你要小心护着点。不然伤着碰着,你怎么和他老婆交代?” 左苓生怕刀疤脸不拿出全力似地,朝人家来了那么一句。 竹云心知自己主子就喜欢从口头上刺激人家,不把人说得怒发冲冠是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也就只有忍笑的份。 毕竟有的时候,发怒的人最容易露出破绽。 可是现在,这个对手可不是普通的莽夫啊! 生屠风花阁的那个大佬! “这家伙怎么看可都是一个奶娃娃,刀疤脸你一个剁酱变成一个保姆,肯定累得慌吧?你这又当爹又当娘的,比他媳妇还上心呢。” 左苓生怕火力不够,挑衅似地拍了拍少年略显瘦弱的肩,弓弩头对着少年帷帽内的脸,解释说:“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是正当防卫。” 那刀疤脸果然中计了,咬牙切齿。他拿下身后背着的大砍刀,而后不知摸了什么机关,砍刀一分为二,一手一个。 “我说过你要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似野兽狂吼般地,整个水泠城为之一震。 左苓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带着浓烈地杀气朝自己冲过来,速度快过眨眼,她虽侧身躲过,可搭在少年肩膀上的那只手手臂传来一阵钝痛,有什么液体后知后觉地流了出来。 “好快!”她蘸了点手臂上的血迹,不由拧眉。 竹云方才跳得快,已经上了墙:“主子,他和平常的对手不一样。” 左苓点点头,她想如果今天自己死在这里了,那肯定是因为死于话多。 从刚才开始,她就应该一箭射穿蓝衣少年的脑壳。 可惜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还能怎么样?只能强颜欢笑勉强应敌这个亚子。 从左苓手中强过少年的刀疤脸得意地道:“怎么样?见识到爷的厉害了吗?” 他将少年护于巨大砍刀之下,显得少年身子更加单薄瘦弱。 左苓不屑地嘁了一声,“雕虫小技。” “嘿,那让你见识见识更厉害的!”那刀疤脸知道左苓在逞强,便拿出认真的神色。 他发过誓,会把看不起自己的人统统剁成肉酱! 蓝衣少年适时提醒:“别伤了她。左韫会找我们麻烦的。” 刀疤脸刚拿出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树下明白,公子。”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听话的哈巴狗。”左苓捧腹大笑,张狂不已。 “你……” 刀疤脸怒向左苓,身边风向忽然改变,一根根银针从四面八方朝自己飞过来,刀疤脸拿内力震开银针,再抬眼时竹云已经没了踪影。 可是那银针还是不断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他看不到飞银针的人到底在何处。 “公子,你小心。” 刀疤脸嘱咐少年,迎面对上狞笑着飞向自己的左苓。 巨大砍虎虎生风破风而袭还没碰到人就震得人发疼,左苓咬牙躲开的同时向刀疤脸射了几只箭,趁刀疤脸侧身躲箭的空档一脚踏着砍刀跃起,从空中向刀疤脸发箭。 巷子在左苓看起来很宽,可刀疤脸块头实在太大,趁着他要抬手的时候一根鞭子忽然出现牵制住他的手腕。一支箭从他脸庞穿过,其余的都被刀疤脸一刀挥成两节。 他想震开手腕上的鞭子,可是忽然感觉肩膀子沉,随后他被压得半跪在地上。 “臭猴子你给老子下来!”他不喜这样的感觉。 他用力,暗处的竹云被他拉出,他趁机将鞭子在手腕上多绕了几圈,竹云与其的距离被迫贴近,他在头顶甩着竹云想要牵制左苓,却不想给了竹云机会。 只见竹云忽然一下把鞭子给了左苓,自己一下跳到暗处的蓝衣少年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刀疤脸感知到这一幕,想要回头却感觉到脖颈上被缠了一根绳索,而那紧度不断地收紧,收紧。 窒息感随之而来,他放开了缠在手腕上的鞭子。 耳边传来左苓的笑音:“你是很离开,周身带过的气都可以震碎一个人的心脉。可是你有一个缺点,就是太大只了,我建议你多去几根骨头,不然下次我就让你变成笼中困兽。” 话说着,可她却越发用力收紧绳子。那只被砍到的胳膊仍在发麻,血液也加快了流失速度。 “嘿……你…你也太大意了……”呼吸困难的刀疤脸迅速调整自己,砍刀向后袭,一个轻松切断了绳子,一个将恼人的左苓震开。 左苓刚要有所动作,忽然听到竹云的尖叫声。 匕首落地,只见她捂着一只手,手腕上有一个嘴巴那么大的伤口,血流不止。 而那蓝衣少年摸了摸俯在手臂上的褐色蜥蜴,蜥蜴吐了吐舌,钻到帷帽底下,乖巧地趴在少年的肩膀上。 “风花宫的东西,还真是好用。”少年发出一声感叹。 刀疤脸跟着吹了个口哨,咧嘴笑道:“她完了,明天一早她就要变成一具美人尸了。” 说完,他得意地笑出声。 “主子,我以为他还只是个孩子……是我太大意了。”竹云捂着伤口,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 “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占星阁!” 刀疤脸:“今晚你们是走不……公子,有一队人马朝这里过来了。” 他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的诡异波动,警惕地说。 蓝衣少年隐入黑暗,“走吧,今晚我已经玩够了。” “嘿嘿,再见了,美人尸。不,再也见不到了嘿嘿嘿……”刀疤脸得意地笑着,朝反方向跑走。 没一会儿他便消失在黑暗的街角。 “主子……” “你给我……”可是话还未说完,左苓忽然感觉到心口处一阵大面积的刺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怎么会? 蛊毒! 鲜于子淳给她下的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她捂着心口,冷汗直流,那痛似乎一直在吸收她的力气和精神,脚下顿时虚无又缥缈。 “主子!你怎么了?”竹云想要上前,可左苓已经无力地倒向地面,她带着不甘地闭上眼,如今连捏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被那个怪东西咬了一口的缘故,竹云也感觉自己的腿脚软得厉害,没走两步就瘫软下去。 面前出现一双逆光的黑靴,勾着精致的边。 她用尽力气捉住那人的裤脚,艰难又无力地发声:“救……救……” “我当然会救你,你可是我的爱妻啊。”那人蹲了下来,温和又无害地脸,就算逆着光,她也能感知到对方的笑意。 莫名地,她心里有些失落。 如果是另一个人的话,会不会更好一些? 可是这个如果,永远都只可能存在如果这个猜想里。 第二百一十八章 鲜于子淳的那个他 左苓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竹云还没醒,风花宫的毒物大都来自西凉大漠,很难找到解药。但她已经被回收到占星阁,由占星阁负责救治。 “解药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左苓拍了拍时刻紧张的泷羽的肩膀。 她一身薄衫,左臂上缠着纱布,渗透出淡淡药味。 鲜于不颜替竹云割下新长出来烂肉,有些担心地说:“如今风花宫已经被烧毁,我们还能找到解药吗?大漠奇兵怪甲颇多,主子你不能冒这个险。” 如今的大漠流民已经不受控制,开始出现规模性的暴动,西凉仿佛有任由的念头,根本没在管辖。 若换做从前,左苓还是左煜的时候还能将那些兵甲收到自己手底下,可是现在的她不行了。时机,地势这些都不允许她做这种事。 左苓叹了口气,这事儿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这事总要有个办法,这次去边境我正好可以找人帮忙。放心吧,我不是真的要到大漠里去。”左苓露出放心的表情。 “主子……鲜于楹也没有办法吗?”鲜于不颜不死心地问。 左苓和竹云都是她所想保护的,她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一方的痛苦。 左苓摇摇头:“她所学的几乎都是害人的术,帮不了人。不过幸好,这次她送来能保护心肺的东西,不然竹云的后果……” 竹云被咬后很快就出现了大规模的皮肤硬化,皮下青紫,比当初从天牢里出来的左苓还要可怕。眼看着那些硬化快要触及内脏,还是鲜于楹用一种毒虫的卵保住了竹云的内里。 如今竹云只能每天用药酒擦身,喝一种抑制虫卵孵化的药水,方才见一点好转。可好转也只是停留在一个表层。 左苓有些遗憾又不满地说:“那个禁军统领怎么回事?竹云都受了伤了,也不见他来看看。” 莫不是嫌弃我家小竹云了? 听到左苓的话,鲜于不颜的手下意识一顿,她垂了垂眸:“听说最近南禹安总是拘着他,恐怕他要脱身都难。” 所有人都瞒着左苓,不告诉她那个禁军统领就是鲜于子淳,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说竹云不说有她的道理,可鲜于不颜总感觉对方像是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似的。待醒来后,一定要问清楚。 她现在非常后悔,后悔当初把鲜于子淳带回王宫。如果自己没那么多事,那鲜于子淳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在竹云面前。 左苓闻言,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是神秘啊。” 她后悔自己昨晚晕得太早,连那个来救人的神秘未婚夫的脸都没看见,实属遗憾。转念一想,这不都怪鲜于子淳那个家伙,没事在关键时候催动蛊虫发作,多耽误人! 被人暗骂的鲜于子淳如今正从天乾殿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喷嚏。 没走两步,一个淡紫色衣裳的少女就从树上跳下,清脆的铃铛声伴随木屐落地的声音,有些突兀。 不等鲜于子淳说话,鲜于楹就说:“我已经把你的药蛊给你的未婚妻服下了,你可以把我姐姐的解药给我了吧?” 她摊开两只小手,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人。 为了不让人起疑,准确来说是为了不让左苓起疑,鲜于子淳突然找到鲜于楹,二人做了个交易。 鲜于楹吐槽对方居然那么爱和人做交易,却也没拒绝。毕竟事关她的姐姐,她不会蠢到放过这个机会。 鲜于子淳也很爽快,将一个汤圆般大小的方形盒子放到对方手上。嘴上赞道:“乖孩子,你做得很好。” 语气像极了一个年过古稀的长者,鲜于楹看着对方那张脸打心底里就是一阵抵触。当初就是这个人,将她赶出隐族圣地,也是这个人,在来水泠城之前纵容她将毒虫大肆放进隐族圣地。 后知后觉地鲜于楹根本搞不懂鲜于子淳的目的,可是她报复到了,也就没去追究。比起鲜于子淳这个可恨的造事者,她更恨那些听信谣言的愚昧的蠢货们。 她们只是两个无辜的孩子,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如今的隐族人,应该已经都没了吧? 鲜于楹那些小盒子,若有所思。“我如何信你这是真的?” “这是嗜脑虫唯一的解药,信不信在你。如今的形式我可不会傻到失去你这么一个不是敌人的人。”鲜于子淳摸着佩剑,像是做惯了那个动作一样。 可是据鲜于楹所知,鲜于子淳根本不会武。对方就是个除了蛊术能作为吃饭活儿其他都是废渣的极品废物,能做到禁军统领这一位置让她有些震惊。 可是面前的人也不可能是冒充的,每个隐族人出生时长老都会在婴孩身上做特殊标记,鲜于子淳的标记在脖颈处,有一圈极淡的银色花纹,像是某种图腾。如今虽是被他掩盖,但作为隐族人的鲜于楹还是能看到。 鲜于楹和鲜于濉虽然从出生就被视为不祥,但长老还是认可了她们是隐族的子民。二人的两只手臂上都有一个像臂钏一样的黑色标记。 可恶的是她的标记就是鲜于子淳画的,这东西似乎是有感应似的,所以她当初还没出手就被认出来了。 “谁跟你不是敌人?当初不就是你害得我变成这幅模样?” 鲜于楹掐着腰,没好气地说。 闻言,鲜于子淳倒真是认真的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半认真地说:“我赐给了你一副女孩子都奢求不老容颜,这对于你来说是好事。怎么?你难道觉得这幅模样没用吗?” 这点鲜于楹不敢辩驳,这幅孩子的模样的确给了她很大的利处,让敌人下意识地对她放松警惕。不得不说,她用得很顺手。 “那为什么……要把我姐姐变成那副不死不活样子?”鲜于楹不甘心地问。 鲜于濉是有做错,可不代表要受如此重的惩罚。 鲜于子淳:“这是她自己的要求。” “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的习惯,你姐姐追求永生不死,容颜不老。可是她已经过了用药水禁锢生长的年纪了,所以我用了另一种方式。我替她完愿,没什么错。”鲜于子淳淡漠地说,完全没有那种做错事的认识。 “什……什么?姐姐她竟然……不!你一定是在骗我。” 鲜于楹的目光有些躲闪,语气躲闪底气不足,发生了那件事后,她自认真的认识姐姐吗? 容颜不老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老妖精,她真傻。 鲜于子淳笑笑,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事,“有没有骗你,等你姐姐醒过来不就真相大白了?” 所以说……他给的是真解药。 可鲜于楹拿着药的手有些无力,像是失去所有目标。 虽然她知道,这个目标是她自己给自己定的。她理所当然的以为鲜于濉是迫不得已的,是需要自己拯救的,可事实真的是那样吗? 对方为了活在隐族圣地,把她推了出来,让她变成这现在幅样子…… 回过神时,鲜于子淳已经不见了,连带着他身上独有的白茶味道都消失得彻底,看来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鲜于楹看着手中自己辛苦求来的小东西,一时陷入沉思。 救……或不救? 而回到自己小院的鲜于子淳在关上门那一刻,一反之前的温润淡漠,变得痛苦又狰狞。 “居然……让他跑了!”他狠狠将剑扔到地上,不无痛苦地说。 他是知道那个人的目标才舍弃隐族跟着左苓来到水泠的,可是过了这么久,自己一次也没遇上那个人。 仿佛前功尽弃一般的痛苦压在他身上,鲜于子淳挫败不已。 “到底要多久……到底要多久才能报仇呢?”鲜于子淳摸着剑身喃喃,眼里一片虚无,似是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 虚无的海,空旷又冰冷的海,咸腥的海水涌入他的身体,坠着他不断下沉……下沉…… 没有尽头的下沉,那片光明也越来越缥缈,虚无。沉重夺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光明,让他永远沉睡海底。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明明是世上最不可能背叛彼此的人。转眼间,就微笑着将他从高崖推下。 原来……自己一直被欺骗着。 他伤心地想,甚至不可置信。 原来看起来最不起眼和最不会争抢的那一个,才是最狠毒的人。可惜他醒悟得太晚,再想已是追悔莫及。 这么多年,他如傀儡般活在这幅驱壳里,为的就是报仇雪恨的那一天。自己能亲手斩下那个家伙的头颅,亲自为死去的那个自己陪葬。 所以,左苓不可以死。 他不可以死。 有用的人,都不可以死。 这一次,他要学会争,学会抢,学会不择手段为自己活下去的信念而战斗。鲜于子淳想,从选择这段命运开始,他就没有认输的权利。 哪怕要被所有人唾弃,哪怕背部已经插满仇恨者的箭,可是他不会停下来。 因为,他要活着。 “我一定会活着,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自己活着。我会亲手摧毁你的一切,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皇弟。希望你不要太早地,死在左苓手里。” 一个不慎,摩擦剑身的手被划开一道口子,妖冶鲜艳的血珠落在剑身上,开出一朵艳色的花。 鲜于子淳看着它逐渐凝固,再没了温度,终于才如愿露出笑意。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女人味 “谢天谢地,我们两终于有自己的二人时间了。” 去往边境的马车上,苏祁佑一改之前在宫里的清贵模样,有些不像样地靠在墙上。 他替左苓上着药,一边不忘调侃左苓两句。 “你说的那家伙真那么厉害吗?你会不会是撞鬼了?” “哇好大的伤口,再深点你这个手臂都要掉了。” “咦……” 忍无可忍的左苓:“要是再让我听到你猪嘴里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一定把你的头拧下来。” 说白了对方就是在埋怨自己出宫居然不告知一声,受了伤就是自作自受。气死了,谁出宫之前还算一下运势的? 被威胁的苏祁佑撇了撇嘴,手上动作很快,马上就将对方的手臂包扎好。 左苓看着被包住的伤口,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祁佑笑道:“怎么?需要一个美美的蝴蝶结吗?” 再次多话的他意料之中地得到了左苓的几个“如来神掐”,一只胳膊辣疼辣疼地,一路上惹得苏祁佑哀嚎不止。 “你以前从来不掐人的,这都是跟谁学的?”受到教训苏祁佑已经学乖了,没再缠着左苓。 以前的左苓都是能动刀就不动手,没什么是一刀下去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来两刀,比爷们儿还爷们儿。 而且苏祁佑记得,左苓曾经嫌弃过掐人这动作显得娘们唧唧的。现在这个算什么,大型真香现场吗? 左苓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我拿着刀戳你一手窟窿吧?” “……明白了,娘子果然是心疼为夫的。”苏祁佑一脸地不正经。 左苓心想自己刚才怎么没掐死他呢? 这次的边境任务明明还有一个寿王,只可惜他厌恶左苓到达一定高度,连根她同坐一辆马车都觉得是在作践自己,所以那人选择了骑马。 几人带着军队赶了两天的路,如今快近边境,便决定找个驿站休息。看着苏祁佑跟左苓从马车里出来,南禹民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总感觉苏祁佑这人对左苓也太偏了些。 虽说南禹民吩咐苏祁佑要看紧左苓,可也不是这么个看法,同乘一辆车,未免也太过了些。难道苏祁佑是被左苓迷昏了头了? “怎么?寿王殿下也想坐坐马车看看?”说着,漫步走到南禹民面前。 一身橙色劲装,腰间别着两把精致的弓弩,只是见到梳了个马尾,插两只起到点缀作用的簪子,衬得她英姿飒爽。 南禹民却是厌恶的后退一步,皱眉道:“大男人坐什么马车?” 经历风吹日晒不好吗? 闻言,左苓在心底偷偷对照了苏祁佑和南禹安的肤色,不由跟着点了点头。笑道:“寿王殿下说得是。”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任南禹安再怎么不满可面对对方这一笑他便也只能将要涌出来的气给闷回去。 眼看着左苓笑眯眯地去安排房间了,而南禹民却只能在她身后暗暗咬牙。 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胆大包天到敢逃他婚,让他受尽耻笑的女人付出代价的。 他捉住从旁边走过去的苏祁佑,沉声道:“本王有话跟苏阁主说。” 苏祁佑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是关于左苓的事,便就安心地停下来:“殿下请说。” 他知道南禹民还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忘不了被所有人耻笑的屈辱。只能说那时的他心高气傲,只顾及自己的同时,根本不去理解左苓到底为何缘由逃婚。 说到底,南禹民是一个自私的人。 南禹民并不知苏祁佑心中所想,似有些不满地道:“苏阁主,你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苏祁佑笑脸不变,“殿下再说什么?臣有些听不懂。” 他此时真想大声吼出来,什么假戏真做,我们是真的,真的夫妻!虽然是靠自己的卑鄙得来的婚姻,可他不后悔。 南禹民眉头一皱,“陛下只让你监视她,可不是让你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再说,左苓曾经好歹也是他的未婚妻。苏祁佑怎么说也应该顾及一下他的脸面不是?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觉得苏祁佑存在着故意。 苏祁佑低笑一声:“伤风败俗?原来在寿王殿下眼里,感情之事是伤风败俗。” “你知道本王没有那个意思,重点是看人。本王也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假戏真做,毕竟陛下的口谕里没有这么多余的一项。”南禹民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他知道苏祁佑很得自己的兄长的信任,这几年也从未出过什么错。可在不能接受曾经的未婚妻和自己臣子卿卿我我的同时,也担心苏祁佑这个机关重臣会被左苓给洗脑带歪。 那对他们南家,会是一个灾难。 苏祁佑掌管的可是南荣的整个信息系统,还替他们培养一个特殊的信息部队,他和南禹安能活到如今并留有一定势力,可不是君长戚慈悲心肠那么简单。 “寿王殿下多虑了。”苏祁佑宽慰他,“臣还是有一点魅力的,不是吗?” 若真的会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他就不叫苏祁佑。 可惜,这一次是他心甘情愿。 南禹民还是有些不信他,就怕这家伙被那妖女迷惑心智。却还是点点头,看做予以信任:“但愿你不要让陛下失望。” “臣遵命。”苏祁佑拱手。 他原本还想将这些话谈给左苓听听,告诉左苓有个人给了她一个看起来很高的评价,那就是祸乱人心的妖女。 可惜还没他高兴几分钟,就听到将士说左苓把他和南禹民的房间安排地字一号房和二号房,而对方却在天字一号房,相隔很远。 苏祁佑很不满,感觉左苓就是在躲着自己。 大半夜的,所有人都已经睡了,可左苓还在悄咪咪地给刚沐浴完的自己熏香。 这事情还从半个月前说起,她去给太后送衣裳的路上,偶然听到花尽好和太后身边嬷嬷的谈话。 花尽好说:“苏阁主喜欢的女人既不懂得打扮,也不懂得如何保养自己,平日里看着光鲜亮丽,却也是个没什么味道的女人。哎,真不知道苏阁主喜欢那女人什么。” 她说着,柳眉轻皱,让人恨不得替她心疼一把。 左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粗糙,感情对方说的是自己。她嗅了嗅自己的胳膊和衣袖,没味道吗? 自己的衣裳上都会有宫人专门熏的香,这还不够吗? 老嬷嬷安慰花尽好:“花大人担心什么?没什么女人味的女子很快就会被抛弃,男人也不过图一时的新鲜罢了。试问天下男人,谁会不喜欢花大人这样有味道又有涵养的女孩子呢?” 她拉着花尽好的手,二人看起来像是因为找到了同一个敌人一样,一派地和谐融洽。 左苓闻言,莫名地有些吃味。 她想起自己父王后宫里那些女人,各人有各人的味道,每个都身姿婀娜,走起路来不仅带来一片香风,还撩人得很。而左苓走思路也的确带一股风,用左梵的话来形容就是那种会吹乱发型的风。 额…… 如今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寻常女子的确有些区别。 “竹云,我走路带风吗?” 竹云点点头。 可左苓明显看到竹云手边的书因为自己走过而随之翻飞了几页,这不是她想要的那种风。 从那时候起,左苓就顶着自己师傅头疼地眼神,开始自己“女人味”的练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君长戚因为闻了太多刺激性香料而短暂地失去了嗅觉,忍无可忍地他终于放弃了每日寻找左苓谈事情的想法,也暂时放弃了见竹云的机会。 君长戚:我恨。 想到这里,左苓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君长戚。 “姑娘睡了吗?”随着敲门声,门外响起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女声。 左苓感叹这店真好,大半夜还有送水的服务,便忙起身去开了门。 不想打开门,便是苏祁佑一张笑脸。 “姑娘睡了。”下意识地,左苓关上门,将还来不及反应的苏祁佑关在门外。 而后她手忙脚乱地收拾香炉,开窗散味道。 苏祁佑意识到不对静,一脚将门踢开,正好看到站在站在大开的窗前的左苓。对方穿着一件从来没穿过的薄纱衣露出大山肌肤,很是撩人。 大半夜的,穿这么好…… 他心头一紧,忙奔到窗前往下看,黑漆漆地街道没有一个人。 左苓戳了戳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窗外有黄金啊?” “你们……你刚刚在做什么?”苏祁佑面色有些冷。 “我……你刚刚说什么?你们?” 左苓看了看四周,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苏祁佑:“大半夜穿这么好看,还鬼鬼祟祟不让我进来,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指着左苓,心里一阵发紧。 他怎么不知道,对方还有喜欢的人呢? “你瞎说什么?你…等等,你不会以为我给你带绿帽子吧?”左苓想通之后不可置信地给了对方一锤,心里很是委屈。 自己忍受那些难闻的香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人? 对方倒好,上来就污蔑自己偷人?着实可恨,实属恶人行为! 第二百二十章 蜜糖 苏祁佑见对方一脸委屈,有那么一瞬的愕然,然后呆呆地说:“不然你干嘛不给我进来?我们都是夫妻,你要是害羞我可以闭着眼的嘛。” 他可不记得左苓是那种爱害羞的女孩子,毕竟他都没见过。 左苓怒容满面:“你个王八蛋!” 说真的,她现在闻着自己身上浓烈的熏香都快吐了,可对方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到吗?苏祁佑已经迟钝到如此地步了? 这时,苏祁佑方才闻到从左苓身上传来的不同以往的味道,和对方以前正常的体香不同,是那种后天加上的魅惑浓烈的玫瑰香。 也不是刺鼻,感觉很违和。 “你闻什么闻?”左苓看对方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动着鼻子直往自己身上凑。 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了? “你怎么开始熏那么浓烈香了?”苏祁佑看到对方半湿的头发,忙找了布巾把对方头发包裹起来。 他感觉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疑惑地说:“我还以为你不爱这些呢。” “我确实是不爱这些。”左苓下意识地嘟囔,语气有些闷闷地。 说真的,每天熏这些香料她都感觉自己要变成一个真人版香囊了。可是总有人用怪异地眼光看着自己,像是在看怪物一般。 左苓疑惑,自己一直都是照着书上做的,难道书里的东西还能骗人不成? “不爱这些就不要用了,我觉得原本的你就很好,清新脱俗。”比某些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好多了。 再说这些熏香也不大配得上左苓,省的左苓在外人面前出笑话。可是他有一点不明,左苓绝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特别委屈自己的人,这回怎么开始做这种事了? 苏祁佑关上窗,而后开始替左苓揉着湿发,“怎么变得这么爱委屈自己了?这可不像你。” “我还不是为了……”左苓险些脱口而出是为了你,但适时止住口,面上有些燥红,她别扭地别过头:“还不是花尽好,她说我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我想着我的确也是没有……” 她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仿佛有些挫败。 任谁听了这句话,都会不自在吧? 听见花尽好的名字,苏祁佑眼里闪过几丝阴暗,“别理她,你美着呢。她就是嫉妒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左苓也点点头,跟着附和对方的厚脸皮,“对对对,都怪你,红颜祸水。” “……额,你最大你说什么都对。”苏祁佑也不反驳,如今他知道左苓没跟其他人在一起他反倒是放松了一口气,对方怎么说都像圣旨。“对了,花尽好还说你什么?” 能把左苓逼到这个程度的,花尽好肯定是一比一对照了。 说到这儿,左苓就更加气愤了,道:“她说我胸小!是搓衣板!过分!” 她的话听起来颇为怨恨无奈,苏祁佑从镜子中看了眼对方如传言中的平板,只得硬着头皮:“没事没事,这东西后天可以培养的。” “不要。”左苓直接拒绝,她表示对现状很满意。 苏祁佑挑挑眉,“为何?” “打架的时候那两东西会成为累赘!”左苓想起自己曾经被一个大波的美女杀手勾引,对方过大的球体已经明显成为了负担。 特别是那家伙把一小把沾着汗液的小刀从沟里拿出来时,她深深打了个寒颤。害怕的同时不由开始担心,“刀放在那里真的不会割到自己的肉吗?” 若是抽刀的动作够快,可能那里就会有一个口子了。 听到左苓的理解,苏祁佑只得无奈,“其实……那东西还挺不错的。” “你喜欢?”左苓问,来了兴趣。 苏祁佑点点头,“喜欢。” 左苓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平板,“我会努力的。当然……不是为了你。”接触到对方有些愕然地目光,她下意识辩驳。 谁要为了这个渣男啊,气死了。 在外头拈花惹草,尽给她找烦心事。 而苏祁佑在看到对方变得通红的耳朵后,心里不由一阵愉悦,他敢肯定,左苓在吃醋。 也开始为了自己,决定做出一些改变。 为此,他真的好想大声感叹: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哇! 左苓看到对方一脸别有深意地笑,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看穿心事的臭小鬼,更加难为情。 她从对方手里拿过布巾,有些不太自然地催促到:“快走快走,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擅闯美女睡房,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说真的,只要苏祁佑一接近她,她就总会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连手指尖都变得麻麻的,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可是若是对方不在她身边,她总感觉自己有些怅然若失,做事都不对劲了。 这感觉奇怪到让她既想逃避,又忍不住想接近。 “我闯自己妻子的房间有什么错?说真的你为什么把我的房间安排那么远?我都看不到你,看不到你我就睡不着。” 说着,苏祁佑摸了摸对方已经干透的发,方才放心地拉到床边,指着那张大床说:“今晚,我跟你睡。” 一听这话,左苓的脸更红了,脑袋嗡地一声炸开,里头轰鸣不已。她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不不……不行,这不好,我习惯自己睡。” 苏祁佑笑了笑,狐狸眼更添了几分勾人意味,他一把将手足无措的左苓拉到自己怀里,轻笑自胸膛传出:“我又不做什么,再说了,我们是夫妻,睡一起不会怎么样吧?” 左苓气血上涌,直往脑袋上冒:“可是我长这么大还没跟男的睡过。” 当然,新婚夜那天除外,她根本就没睡。当时她警惕得要死,就怕苏祁佑这个陌生人突然上来饿狼扑食,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后来才知道,自己错怪了苏祁佑,对方说到做到,并且抱着她睡得格外香甜。像个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孩子,让人不忍打扰。 不忍打扰的后果就是左苓的身子都睡麻了。 苏祁佑也同意地说:“我长这么大,除了跟女装的哥哥同床共枕过一次,也没有跟其他女孩子一起睡过呀,当然我们新婚夜那天除外的话。” 他说着,拉了一把被子盖在二人身上,左苓从始至终都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耳朵已经红得快爆炸了。 “你今晚就要这样睡吗?会闷死的吧?”苏祁佑试图将对方的脑袋解放,可对方却朝他身上拱了拱,恨不得把脸粘在他身上一样,闷闷地声音从胸前传来:“你就是个大流氓,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苏祁佑便是很无辜:“可我什么都还没做啊。” “你还想做?” 话音刚落,苏祁佑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掐了一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他感觉对方的手有点轻颤,那力气放在自己腰上反而是另一种感觉。 他喉结滚了滚,眼眸幽深:“你别乱动了,赶了几天的路,早点休息吧。” 闻言,左苓似乎松了口气,心底虽然有些不知名地失落,却还是贴了贴苏祁佑,“好的。” “你贴得太紧了。”低沉醇厚地嗓音带着别样的蛊惑,沉重有力的心跳声在左苓耳边被无限放大。 左苓委屈又正直地说:“我怕你乱来。” “……” 到底是谁乱来啊喂? 苏祁佑觉得,自己做点什么。 “我有点想乱来了。” 苏祁佑忽然说着,一个翻身把左苓压在身上,双手撑起一个距离,眼里带着淡淡醉意。左苓的脑袋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对方一点点逼近的脸。 唇上触到一片湿热,被纠缠,被包裹,她浑浑噩噩地被带领到一个陌生又神秘刺激的精神世界,脑袋里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胸腔里,感觉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左苓才被浑浑噩噩的的放开。 可苏祁佑觉得,自己想要的似乎更多了。浅尝截止,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左苓有些呆呆地,颊边挂着醉人的红,眼里雾蒙蒙地:“我……你刚刚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左苓已经放弃思考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这就是……被喜欢的人触碰的感觉吗? “在做夫妻都会做的事。”左苓的唇碰了碰她的额头,眼里的炽热不减。他似乎还想再进一步,可是却又忍着什么。 他在等,等对方的回答。 这真是太狡猾了。左苓如此想,这种时候大概每个女生都会放弃思考吧? 可是她还是只能拒绝他,抬手捂着对方作乱许久的嘴巴:“剩下的等我再多喜欢你一点,好吗?” 苏祁佑一愣,吻了吻对方的掌心,“明白了。” 能听到对方这句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证明,对方已经开始喜欢自己了,不是吗? 某种作乱的狂热慢慢变冷,可是他内心却无比满足,甚至溢出嘴角。 如果左苓能看见他的精神世界,大概会看到对方变成烟花炸成一片一片地,满世界都是欢愉。 事实上,她的确感受到了苏祁佑的转变。再听到自己的话那一刻,对方的心跳漏了那么一瞬,随后便突然狂跳起来。 这变化似乎也在感染着她,她感觉自己心里多了柔软的一处,蕴满蜜糖。 第二百二十一章 那个神秘的家伙 翌日,一夜为睡的南禹民已经早时醒来,查看完马匹将士都没有事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要出事,心里越发的不安。 “洛坤,那两家伙还没醒吗?”坐在饭桌前等了许久的南禹民终于忍不住问。 洛坤点点头:“已经派人去叫了。” 南禹民越发不安,据他所知,苏祁佑不像是会睡懒觉的人。而且连带着那个女人一起,他就更不自在了。 不过二人房间相隔甚远,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洛坤:“不若属下再去叫一遍。” “本王和你一起去。”说着,南禹民起身,走在了洛坤前头上楼梯。 后头的洛坤看着南禹民的背影,眸光一冷,手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剑柄。 南禹民不是笨蛋,洛坤的转变他已有所察觉,更何况这再明显不过的的杀气呢?他选择不动声色,如果洛坤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那他肯定会让洛坤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对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杂畜,一想起自己的记忆就忘了这么多年是谁教导的他,若不是自己还有东西没找到,对方也不配待在自己身边。 看来南禹安的建议他的确要开始考虑了,洛坤存在一天,对自己的威胁就越来越大。 二人各怀心思来到二楼,却不想刚好看见左苓和苏祁佑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左苓久违的没有带面纱,眉眼间也是可见的喜色。 苏祁佑虽佯装严肃,却也掩饰不住那抹欢喜。 南禹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被背叛一般,被人狠狠打了个巴掌。一时气怒不已。 “早哦,寿王殿下。”左苓心情很好地打了个招呼,根本没发现对方表情到底哪里不对静。 南禹民下意识地捉住对方的胳膊,冷声质问:“他怎么从你房间里出来了?” 这个女人,当着前未婚夫的面就不能收敛一点吗?还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把他前未婚夫放在眼里。 左苓不悦地眯了眯眼,慢慢抽回自己的胳膊。“寿王殿下是在质问臣吗?” “你真是太不要脸了。”南禹民见对方那一脸淡然笑意,无名火更甚。 一边的苏祁佑皱眉,语气有些冷:“殿下,我和她两情相悦,不也是您和陛下乐意看到的?” 从听到南禹民和左苓的婚讯那一刻,他就该真的杀死南禹民,而不是留到现在任他欺辱左苓。 闻言,南禹民愣了一愣,南禹安的确有过这么荒唐的想法。可是当时也被他拒绝了,若这是真成了,那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可是就算是为了江山基业,也没有必要做到如此。 左苓她根本不配。 可是南禹安的话,苏祁佑居然真的听进去了。 从今以后,南禹民都不敢找什么理由怀疑苏祁佑的忠心了。连自我都可以舍弃的人,正是他和南禹安所需要的人。 至于左苓…… 见对方目光嫌恶的看向自己,左苓反而得意:“你那是什么眼光?当心了,我若是一个不高兴……” 话不必说满,可所有都知道她的意思。 南禹民只得咬咬牙,忍着痛扁左苓一顿的想法看向苏祁佑,“吃饭了。” 一看到左苓,他不仅忘不了自己的耻辱,还会想起对方假扮沐潇湘欺骗他的事,一想到自己被对方看戏这么久,他就恨不得让对方当场失忆。 实在是,太可恨了。 就这样,三人沉默无言的吃完早饭,便继续赶路。 路上,苏祁佑终于选择起码,给了南禹民一个接近的机会。 南禹民颇有些悲悯地看着他,“你辛苦了,居然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他发誓,自己以后再怀疑苏祁佑自己就是混蛋。 苏祁佑勾勾嘴角,“殿下言重了,是你们当初收留臣,臣为你们做这点事不算什么。” 他是个极其擅长掩饰情绪的人,所以南禹民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如今肯定在掩饰情绪,更加心痛扼腕。 其实对方只是高兴过了头,甚至已经忘记了掩饰。 午时,几人随军队到达边境。 这里离宁显塔不愿,离曾经沐潇湘所生活过的庄子也不远。一想到这里,南禹民就恨不得暗骂自己当初的愚蠢。 左苓倒是一整天的好心情,始终挂着笑意。 终于,可以见到那个接替自己位置的人。能做到让疏风接纳,那肯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家伙是谁?”左苓忍不住问,毕竟苏祁佑一早就去过焰云军军队同几人交接。 那肯定是彼此熟悉的,甚至是可以放心的。 苏祁佑莫测一笑,反握住对方的手,“安心等着吧,保证是你想不到的人物。” “我想不到的?这也太厉害了些。”左苓嘀咕道。 昨晚上她甚至梦到那个人摘下银甲面具露出左韫的脸,把她吓得当场不能自理,险些一头撞在对方握着指向自己的剑上。 她只得默默祈祷,别真的上演仇人变朋友的戏码,毕竟她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再对付多余的人。 后头的南禹民看着二人一直握着的手,眸色愈发深邃,不知里头酝酿了多大的狂风暴雨。就在他忍不住要打断二人时,就听旁边的洛坤来了一句:“来了,焰云军军队来了。” 话音方落,就见一骑由银甲主将所带领的黑色军队向众人走来,似是乘着暴风一般,内心不由生出几分怯。 前头带军的那人身上所传的银甲,就是曾经左苓身上所穿的那一身。左苓看着那银甲,想起多少次自己看着那东西躲过死劫,鼻子不由一酸。 心思各异间,身穿银铠的人在几人面前停下马。她和疏风翻身下了马,来到左苓面前。 “拜见焰云军军主。”那人开口拜道,是那种稍微带着紧张的甜糯少女音。 只是在军队里的生活磨灭了不少她的声线,已经褪去那种撒娇的感觉。 而左苓惊叹于对方居然是个女子,心里同时跟着松了一口气,不是左韫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你将焰云军带得很好,看到他们还是当初的模样,我很开心。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脸呢?”左苓笑着看着对方,心里紧张到不行。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做到如此呢? 她想起泷羽口中的称赞,是个温柔而强大的大人。 那人点点头,随后摘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 那是一张稍微带点冷艳的脸,几斤肤白色的唇瓣,没有多少血色,许是因为骑马的缘故,面上带着淡淡红晕。 许是因为左苓的注视,她的脸更红了,不由偏开些许,“皇姐,好久不见了。” 握着面具的手都已经发抖了,可见对方是有多紧张。 左苓听到这话,面上笑容一僵,那句“小美人”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你方才,叫我什么?” 女子咬唇:“皇姐。” 左苓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对方叫自己皇!姐! 皇?姐? 她想到昨晚上那个梦,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开始不能自理了。 再细看几分,对方的确和她有那个三分相似。 “你是……?”哪位皇妹? 自己有这么一个皇妹吗? 从未见过的,和自己一样厉害的? “皇姐不记得很正常,筠儿从出生起都和母妃在冷宫生活,除了母妃生辰,我都不会出冷宫的。”左筠如此说,面上不见任何抱怨,反而有那么几分洒脱。 见对方自称筠儿,左苓很快明白了是谁。 是那位最小也是最不得宠的公主,说是公主,其实连封号都没有。她是在冷宫里被生下来的,左苓当时也只是听说多了一位妹妹。 毕竟东蒙的皇宫里,随便抓一个宫女都有可能是她父皇或者哪个皇弟的女人。她们心甘情愿爬上那张床,从不计后果。久而久之,左苓也就懒得去怜悯了。 说真的,如今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妹妹时,左苓是有点抵触的。来自手足的伤害太多,以至于再见到一个自称姐妹的,她都会下意识地抱起提防。 左筠见左苓似乎在想什么,更加紧张了,下意识看了疏风一眼。 疏风上前,对左苓说:“主子,这件事属下稍后再向您解释。” “好,稍后我们再谈谈吧。”前一句是对疏风说的,后一句是对左筠。 记忆里,左家的人都是骄傲自信的,从不会露怯。可是这个左筠,拥有一张左家传统的出彩脸庞,却总是做一些没有对的事。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莫非是一直生活在冷宫的关系? 左苓承认,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后边沉默许久的南禹民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稍冷,“认识够了的话,可以进帐篷谈事了吗?” 左筠看了左苓一眼,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左苓诧异的同时点点头,“我一会儿就来。” 而后,不理会南禹民不悦地目光,她挽着苏祁佑的胳膊说:“夫君,我想和我的部下联络联络感情,你不会吃醋吧?” 苏祁佑感觉有些飘飘然,“当…当然可以。” 说真的,他都有站不住脚了。 南禹民见此,唯能冷哼一声,便进了帐篷。左筠和苏祁佑也随后跟了进去。 而疏风,听到左苓的话后感觉牙齿都要酸掉了,“主子……你们真成了?” 左苓点点头,“已经亲了,四舍五入就是生米煮了一半,你不用担心,主子我马上就能把他收入囊中。” 说着,就是一阵笑。 疏风:“……” 我该怎么和泷羽交代? 占星阁的泷羽:不急,我算到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为你欢喜为你忧 南禹民要谈的无非就是和焰云军的合作,给那些对南荣怀有不轨之心的人一个警告,如今的南荣也不再是那个倒数第二弱国。 如果明天东蒙和北临的人能够知难而退,不战而驱人之兵,那真是如了他的愿。 谈过事,就放弃了想要和左筠私下交好的想法。毕竟对方也是以狡猾阴险闻名的左家的一员,自己已经从左苓和左韫那里吃过亏,不可能在犯傻第二次。 反倒是左筠,得了松之后眼睛便一直跟着左苓,里头满满的欢喜和崇拜,以及一点紧张。左苓却是不介意一般,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 唯有人知道,越是平静便越发地不简单。 任谁被替代了身份,都会不高兴的吧? 南禹民突然冒出如此的想法。 用过膳,左苓被苏祁佑拉着去旁边走了一圈,算是熟悉地形,顺便探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埋伏。 一路上免不了被苏祁佑磨着拉手,对方的心情一整天都极好,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苏祁佑高兴,左苓也就跟着心里欢喜。 这是一种莫名地感觉,左苓以为这种感觉只会出现在胜仗之后,胜利之时。却不想会出现在这种关系里,或许是以前的自己太淡薄,从未想过这点。 二人谈着谈着,不知怎么的就谈到了左筠。 苏祁佑对左苓撒不了谎,道出当年是左筠求自己将她送进焰云军。她的母妃接受不了先皇去世的关系,彻底癫狂。那时候左筠才知道,母妃表面上淡泊名利,其实却还是向往着那个男人。对方会在那个所谓的父皇生辰时跑出冷宫,只为混在献舞贺寿的舞女堆里为对方跳一支舞。 多年来母妃的身材总是严格控制,比寻常妇人都要匀称。 只是每次献舞回来,那女人总是失落的。她说:“他还是那样俊郎,和那女人恩爱如初,连王后都不顾。唔……如果他能再看我一眼就好了,那样的话……逃离这里……” 可惜的是,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那个地方。 左筠总是在默默酿酒,好从酿酒师那里得一些能够维持生活的银钱。因为怕其他黄姐皇兄们触霉头不再喝她的酒,她总是让酒师说那酒是酒师自己酿的。 这个很快就被那个母妃发现,她头一次骂左筠蠢,并告诉酒师这件事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可被打压的冷宫女子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酒师也只是给了左筠一个面子才给的好脸色。这件事没被传开,倒是酒师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取酒,左筠又恢复到吃冷饭馊菜的日子。 还是后来,一位贪酒的皇兄寻着酒香来到冷宫,左筠酿酒才女之名才得以传开。令左筠高兴的是,那些姐姐和哥哥们似乎都喜欢喝她的酒,她再也不必担心温饱问题。 那母妃也是一天跟着一天的等着,却没等到那个人来接她。 只是后来出了事,左筠再也不想留在宫里,那位贪酒的皇兄不知缘何知道了她要离开,便想把左筠挟持住,幸亏左筠遇到当时路过东蒙国寻人的苏祁佑,方才躲过一劫。 “那时候,你在东蒙寻谁?”左苓忍不住问。 经过提点,左苓才想起宫里的确有这么一位酿酒出众的妹妹,只是她是通过左韫了解的,左韫偶尔会给自己献两坛那个妹妹的酒,左苓怕那家伙耍什么幺蛾子,便一次也没喝。 拉着左苓的手紧了紧,他眼底有些悲伤,说:“当时我得知你被流放宁显塔,被重兵把守,便想寻疏风和泷羽他们,我想救你。只是我寻遍整个东蒙,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我才想到焰云军。” 那时候,他以为那些人都去了焰云军,只是他在找到焰云军时,只有疏风一个人,焰云军的人也离开了大半。 仿佛一瞬之间,磐石变流沙,一切都不复存在。 而那时候,心怀信念的左筠,也只想留在焰云军,并拜了疏风为师。 听到这儿,左苓不由诧异,“疏风那家伙居然会答应拜师,也太厉害了吧?” 苏祁佑笑,若有所思地道:“可能他是从左筠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吧。” “也是,毕竟我也是他的主子嘛。”左苓感觉心里暖暖的。 知道自己在世上还被牵挂着,那点点温暖终于驱走了她心中寒凉。 她望了望高空皎洁的月,眸中星光如邃。 母妃,你不必再担心我了,其实我在这个世上也是被爱着的。我终于才知道,我不是孤单一人。 二人回到军队,左苓突然想找那个妹妹左筠谈谈,却发现左筠根本不在帐篷里。 这时疏风正好找左苓有事,他直接道:“主子可以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可以看清整个月亮的地方,她应该会在那里。” 他根本没有任何考虑,像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一般。 左苓挑了挑眉,“你了解的挺清楚的嘛。” 说实话,她有点担心。毕竟竹云和君长戚的事她还是心有余悸,任谁也不会猜到他们会走到那一步。 谁想疏风却一脸正气,“属下只是想到主子以前受不了军队的哭,总会跑到空旷的地方哭,左筠也是如此。” 被触了短的左苓:“谁谁谁……谁会哭啊,那是因为边境沙子太大好吗,臭男人太没见识了,当心不把泷羽嫁给你。” 羞恼之余她又放下心,泷羽和疏风还是完整的。 真好。 “主子当初当着全军队的人打了包票的,只说不做就是食言。”疏风面色不改,算是瞄准了左苓的这点。 只要在将士面前说出的话,左苓总是说到做到,无论是军饷还是军粮,还是对那些残军败将的补助,她都是说到做到。 这一点,是疏风这些年一直决定跟着左苓的理由。 左苓气哼哼地,“食言就食言,我超级爱食言的嘞!” 说完,她扭头就走,也不理会疏风要跟她替地事。 她气呼呼地想,肯定是她这些年没有管着疏风,对方的胆子变大了。 可恨。 一定要让泷羽好好调/教他! 毕竟继自己之后,疏风最听的就是泷羽的话。左苓怎么也想不到,素来最沉稳的疏风,居然会跟着泷羽和竹云来劫天牢。 当然最后是落进了左韫的埋伏里,死伤惨重。 左苓也知道,焰云军里离开的只是少数,其余的皆是死在那次的冲动里,死在左韫的埋伏里。 她宁可相信,那群家伙走了,还活着。也不愿相信,战场上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他们,居然就死在那样一场阴谋里。 不值得。 太不值得了。 左苓是在宁显塔的时候,才从梦参的嘴里得知整件事的真相,那段日子,她几近崩溃。 那时候,她就在想上天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又痛苦地活着,为什么不让她做一只猪,又或者只有一天生命的蛾。至少它们来不及思考,就到了生命的尽头。 过往种种像一座大山,将左苓压得粉身碎骨。 她无数次梦见那些死去的家伙的嘴脸,是带着对战役的期待,无惧死亡。或许在战场上死去,他们才是光荣的。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光秃地崖边,升着小堆篝火,一个身穿银铠的人背对着左苓站在篝火面前,抚着雪亮的剑身不知在想什么。 “疏风说得没错,你果然在这里。” 左苓在她后头出声,把左筠吓了一跳,似是没想到会是左苓。 “皇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睡了吗?”左筠瞪着水灵灵的眸子,奇怪又诧异。 左苓站到她旁边的位置上,“我刚刚和苏祁佑出去了,你以为我睡了?” 她仔细观察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对方真的是很精致了,眼睛纯粹又坚定。 左筠脸红了红,“我刚才去找姐姐,在门口没进去,姐姐没回话,我还以为……以为皇姐睡了呢。” 其实,她只是想去找左苓赔罪,她生怕左苓不喜。 她在外头叫了左苓几声,里头都无人应答,她便开始难过,大概左苓对自己的冒充也是不喜的吧。她有想到这个结果,可难过却像是止不住一般。 左苓笑笑,目光触及对方手上的剑,不由迸发些许笑意,“这剑……” “是皇姐的,我只是暂时用一下,真的。”左筠急忙说道。 左苓一愣,随后摇摇头有些无奈和沉重:“这辈子我大概再也无法用这把剑和那把银枪了,我还想它们会不会因此落了灰尘,疏风说你学得很好,所以这两东西在你手里也不算埋没。” 没人看到,她背着地那只手紧了紧,只是再也使不出力气。稍一用力,便抖得厉害。 闻言,左筠的面皮更加红了,“真的吗?师傅他真的……真是太好了。”她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嘴角不由露出柔软笑意。 从前疏风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满满的失望,语气也是严厉得可怕,她也知道,自己无论也比不上皇姐。只是她不想,不想再从疏风眼里看到失望的眼神,她也想看到对方不同的颜色。 欢喜什么的,无论如何她都想为那种表情努力一次。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看到过,她变得出色了,对方眼里却恢复了平淡,时而会出现的恭敬,大概也是因为影子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前尘往事 左苓不明白对方忽然出现的愁绪是怎么回事,也不打算去深究。 “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样疏风收你为徒的?那家伙的脾气倔得很,从前也有好多人要跟他拜师,都被他给打跑了。”左苓努努嘴,似乎为这件事头痛不已。 当时的她希望疏风这么好的人能后继有人,他那一身功夫被埋没了真的很可惜,当然他人也跟着被埋没在焰云军的军队里了。 她捡到将云和疏风时,那两家伙是被师门扫地出门而流落街头的。原因是他们的师傅的觉得此二人若再留在那里就会引来灾祸,毕竟二人功夫太高,又好管闲事。不止一次,热心肠的他们就给师门带了不少麻烦。 甚至在被赶出去时,不知是哪个师兄弟丧心病狂地想要废掉二人一身功夫。二人杀死那个师兄弟得以逃脱,却也被师门视为仇人。 左苓那时还在为组建一支属于的军队而发愁,结果出门就遇到正要被师门兄弟们杀死的将云和疏风,二人为了报答左苓的救命之恩就跟了左苓一段时间。 结果约定的一段时间,现在成了好几年。 只是如今令人遗憾的是,将云不在了。 为了给她换取解药,死在了鲜于子淳手上。 不值得。 明明只是一个不值得的人,为什么还要去救呢?将云平常就喜欢跟她唱反调,这种时候,对方应该最高兴才是。 太傻了,总是做一些不值得的事。 左筠:“这个我也不知道,师傅他很爽快就答应了。我还以为会被拒绝呢……”她握着剑,眼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按照寻常套路,她或许就真的被拒绝了。可是她没有。 左苓更加疑惑了,疏风真是越发古怪了。不过比起直来直去的将云,疏风就没有那么讨喜了,总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果然和泷羽是天生一对呢,连性子都那么像。左苓一时都不敢想象,若疏风和泷羽真成了,那二人之间怎么交流? “这问题太深奥,我还是换个问题吧。你为什么要进焰云军?比起焰云军这个刻苦之地,用苏祁佑的势力,应该有方法把你送到更好的地方才是。” 在焰云军军队里,每天都是充斥着血腥的。对方怎么看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真的能忍受下来吗? 对方身上的银铠告诉她答案,若真的熬不下来,疏风又怎么会把银铠交给她呢?疏风信任的人,代表也是自己可以放心信任的。 左苓只是搞不清楚,对方的脑回路。 说到这个,左筠的面上浮现感激和追忆,“是因为皇姐你啊。如果没有皇姐,大概就没有这个时候的我了吧……或许……那个时候若是没有皇姐出现,我就应该死了。” “死了?我们很早以前……就在宫里见过了?”左苓听得迷迷糊糊,脑袋里没有想到那么一段和对方的交集。 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左韫一次次献上的酿酒。但她没有接,她就是怕里头有什么东西,会一次完了她的命。 左筠点点头。“我十岁那年,冷宫里来了一位会刺绣会酿酒的新娘娘,母妃总觉得对方低人一等,不让我接近她。可是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所以我特别喜欢接近她,她教我刺绣教我酿酒……只是后来被母妃发现了……” 那时候,母妃没见到左筠和那女人走在一起一次,就会用语言辱骂和刺激左筠,在母妃的世界里,那女人是被抛弃的,根本不配和她们说话。 可是小小的左筠不懂,她就是喜欢,却也知道被母妃打了会疼,被母妃骂了会难过。就在一次,她想要做些小东西讨母妃的欢心,可是年纪太小的她总有不懂的地方,还得去问那位娘娘。 这件事正好又被母妃撞见,左筠被气急的母妃拖到池塘边罚跪。左筠清楚的记得,当时是冬天,雪虽下得不大却是透骨的冷。她一直跪着跪着,母妃都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后来,左筠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她记得自己在往下掉。 但是有一个人及时拉住了她,让她幸免于一场灾难。 那时候,左筠看到的不是母妃,而是不知从哪儿出现的穿着银铠的左苓,脸上还带着点血迹,旁边的剑上也沾着血。可左筠一点也不害怕,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不会害她的。 母妃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左苓也只是嘱咐了她一句:“回去好好驱寒,别落了病根。” 说着,她一边嘀咕着“宫里居然还有这么小的孩子”,一边离开。 左筠曾偷偷跑出过冷宫,在寿宴上见过左苓,那时候的左苓还是左煜,是宫里最得宠的太子爷。是她名义上的皇兄。 所以在后来,她选择了去焰云军。 她要变得和那位“皇兄”一样强大,强大到不用别人保护,强大到不用受制于人。 听完她的回答,左苓不得不发出感叹,做好事真的很重要啊,谁知道你哪天救的人又帮了你一把呢? 这件事经过提点,她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有了点记忆,那位左筠口中的新娘娘,其实是左韫安排在她父皇身边的探子。当时那位新娘娘似乎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自己就去杀了她。 可是那个把柄,左苓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那段记忆是被刻意藏起来了一样,她一点儿都寻不到。 “你……”余下的,左苓都不该如何说。那个新娘娘的事,还是不说的好吧。 毕竟那家伙,也承载了这家伙的美好记忆,至少在这家伙眼里,对方是光明而美好的,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肮脏得无处可藏。 左筠疑惑地看着左苓,意识到对方可能尴尬不知怎么开口,她也只是笑笑,心里也是明白的。“皇姐,你什么时候回焰云军,我好完璧归赵呀。” “这个啊……”左苓神秘地眨眨眼,莫测地道:“这个暂时不急,我还要好好享受一下,做女孩子的生活。” 女孩子有时候虽然麻烦,可是也是可爱啊。又是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爱,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里的话,足够自己乐一天。 再说,作为女孩子,自己还能跟苏祁佑撒娇。 再回到焰云军,她真的还能维持现在这种生活吗? 鬼使神差地,她说:“有疏风辅助你,把焰云军交给你,我也是放心的吧,哈哈……” “皇姐真是取笑我了。”左筠羞涩的低下头。 二人又谈了许多,总之关系近了一步,至少下次见面不再会尴尬。 而隐族的事,左筠也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左苓。 不听不要紧,一听左苓就吓了一跳。 隐族居然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左筠去攻打时,隐族的人已经因为自相残杀死了大半,好像是因为鲜于子淳临走时留下的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几个隐族人,最后也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只要牵扯到鲜于子淳,左苓就总有不好的预感。她想起前几天自己莫名其妙地发病,必是鲜于子淳在搞鬼。 还有那个总是爱背地里搞小动作,神出鬼没又身份成谜的蓝衣少年…… 他的动作就像小孩子一样无常,让人琢磨不透。而最令左苓担心的是对方盯上自己了,要的是自己手里的兵符。 幸运的是现在兵符已经没什么用了,军中人更信重人,而非一块冷冰冰的铁块。 只是左苓不太想交出那块兵符,因为这是她和疏风将云,还有那群死去的将士一起构思出来的,承载着每个人的念想。如今,也是她唯一的念想。 她最珍贵的东西。 翌日,左苓还未睡醒,就听到了大军向这边走来的整齐声音。 想到是另外两国的人来了,她一个激灵地起身,猜想东蒙派来的会是谁? 会不会孟辕?那个孟将军家的独子? 孟家是左韫的心腹,也是曾经左煜的支持者之一,只是一听说左煜是女儿身,就立马换了个支持对象。 少了孟家支持,左苓的段位几乎落了一大截。 只是左苓多少有从梦参听说那个孟老将军仗着自己当初站队成功便开始作妖,多少次降职,如今家里也就这个孟辕在撑着。孟家有想将旁亲的女儿送进宫讨左韫欢心借此复位的念头,可惜这个念头被左韫的那个爱吃醋的皇后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左苓啧啧两声,也不知是在说孟老将军还是摊上那么个皇后的左韫。 恶人自有恶人磨,左韫这就是在吃自己以前种下的苦果。 正想着,苏祁佑就欢天喜地地跑进来,“你放心,你那些弟弟妹妹们一个没来,你不用到被认出来了。” 左苓心里暖了暖,“你知道来的是谁?” “太远了没看清,总是是个黑汉子。南禹民那家伙怕你被认出来,所以让你哪儿凉快哪儿玩去,你想去哪儿玩,今天我带你。”苏祁佑拍拍胸脯,他游厉四国,这四周更是熟悉得很。 “怎么?南禹民怎么不带你这个参谋玩儿了?失宠了?”左苓恶作剧似地挑了挑对方的下巴。 苏祁佑笑嘻嘻捉住对方作乱的手,说:“可不是,最近他好像有其他的打算,和他身边那个洛坤怪怪的。果然还是家养的亲,我这不就被放弃了嘛。说吧,要去哪儿我带你。” 左苓嗔了他一眼,给自己净了面。 她拿出一张纸,上头有一个地址。见苏祁佑有些疑惑,她解释说:“鲜于楹告诉我,上面就是她师傅,也就是我师祖的住处,师祖他可以救竹云。我要去找他。你能和我一起吗?” 这位素未谋面的师祖,原来和自己住得这么近吗? 苏祁佑接过地址一看,随后点点头,“走吧,救人要紧。” 正好他也想看看,能教出君长戚和鲜于楹这两个鬼才徒弟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老头。 师祖:??我不老谢谢。 第二百二十四章 真是个傻姑娘 待谈完事,南禹民才发现那对新侣的离开。一想到二人成双成对,那女人像是挑衅似地笑得欢畅,他就忍不住想要拆散他们。 只是此事他也不敢妄动,他还要等着请示南禹安,未免出什么纰漏,让左苓一个不喜就收回前来助势的焰云军。 他甚至都没想到,焰云军的替主还是左家人,而焰云军还是听从左苓这么女人的命令。明明出了那样的事,那群家伙还能这样听从一个女子的命令,着实令他诧异。 不过左苓这女人,却是和普通女子有所不同。 连逃婚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全世界恐怕也就只有她了。明明有更多的选择,可对方偏偏选择了最难看的一种。 南禹民所后悔的是,在左苓流放宁显塔的时候自己没有能杀掉她。还让她好好地活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她真是该死。 一想到自己所有丑态都被左苓看见,他便恨得牙痒痒,头痛欲裂,下一秒一个重拳就重重落在桌子上。 旁边的洛坤递来一眼,问:“王爷是在为谈判的事烦心?” 南禹民一愣,便点点头。 “孟辕他老子也是在左苓手下待过的,的确也学了左苓那么一手。待几万人进水泠,他是不是疯了?”说到这个,他就恨得牙齿痛。 孟辕也就算了,北临那位居然也跟着当跟风草。对方不是傻子,肯定能看透左苓的那点小伎俩。左苓也当真是蠢透了,被关五年还不长记性。 洛坤沉吟片刻,又问:“大批军队若进入水泠,肯定会给百姓造成恐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乖乖走进水泠?”南禹民头痛地揉着额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有头痛的毛病了?南禹民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个想法。下意识地,他摸到脸上那个黑色图腾文字,和肌肤融为一体,却带着淡淡地硬质。 自从他进入了那个神祠,碰了鲜于濉开始,脸上就开始出现这个东西。就像是标记一样,就像是在说他属于某一个人一样。 想到这里,南禹民的头便越发疼了。 鲜于濉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又怎么会害他呢? 他如此想着,推倒了脑袋里某些荒唐的想法。 “这件事,果然还得看苏阁主和左苓的呢。”洛坤忽然如此说,他看了眼南禹民的反应。 对方果然如所料那般,面色忽然铁青起来,“苏祁佑还有些用处,可左苓一个女人能帮上忙?一天天就知道感情用事,让她来岂不坏了大事?” 为什么,连洛坤也被左苓那个女人收买了? 他奇怪地看了洛坤一眼,后者似是没有察觉,“是属下考虑不周。” 的确没有任何疑点,可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不安。谁又知道洛坤的记忆恢复了多少呢?对方现在,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待在自己身边呢? 感激吗? 他绝对不信,杀父之仇,灭族之恨不共戴天,洛坤肯定不止一次在脑海里设想过如何杀掉自己了吧。 对的,就是这样。有个声音在脑海里附和。 南禹民沉吟片刻,再抬头时面上带着异样的色彩,“洛坤,你忠于本王吗?” 洛坤点点头,“属下的命是王爷救的,洛坤自然忠于王爷。”因为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眼里的阴冷。 有那么一刻,他的确想这么斩下南禹民的头颅,可是杀掉南禹民还有一个南禹安和南悦白呢,对了,还有那个太后,因为一个南禹民而马上暴露自己,太不值了。 “一辈子,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忠于本王?”南禹民似乎意有所指。 洛坤皱了皱眉,“在有限的生命里,属下一定忠于王爷,忠于南荣。” 他曾经,也将这话对另一个人说过。对方也曾是想心怀天下的太子,渴望着造福一方人民。 可是却因为眼前这个人而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而自己变成了敌人的狗,被蒙骗着耻活了几十年。 太子殿下,您一定我很失望吧? 臣,一定手刃仇敌,为您报仇雪恨。他心中如此想道。 台上,南禹民点了点头,抿着的唇勾了勾,他拍拍手,发出两声清脆的掌声。接着,一个带着斗篷的女孩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二人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而是一直跟着他们的鲜于楹。她受鲜于不颜的命令,让她听从南禹民的安排,为洛坤解开剩下的记忆。 不需要红檀佛珠,就可以替一个人解开复杂的封忆术,不用红檀佛珠,一颗解药就可以救她的姐姐,这比买卖很划算。 对上洛坤有些错愕地眼,南禹民露出久违地一抹笑,“本王知道,没有记忆是痛苦的。可是洛坤,本王给了你第二次生命,养育了你数十年。这么多年的相处和付出,在本王心里你早就是本王的弟弟了。希望你,不要记恨本王。” 人都有各自的立场,他倒是更希望,洛坤能做个人,不要记恨他。 那边,洛坤抿紧了唇,不知在想什么。南禹民只当他是默认,便朝鲜于楹点点头。 鲜于楹笑了笑,好戏开始了。 “洛鹤轩,你会一辈子忠于本太子,忠于南荣,对不对?” “我洛鹤轩发誓,在有限的生命里,一定忠于太子殿下,忠于南荣。” 这是他最近常忆到的画面,那时,韶华正好的少年儿郎,满心的抱负与欣赏,皆被阳光刻进脑海里。那真是,最美好不过的片段了。 君长戚透过玉棋看着阳光,使得阳光不再刺眼,仿佛被囚禁于一方圆润之中。他勾了勾薄唇,将玉棋收进手心。 他来到药床前,看着面前被带着苦涩药味的雾气环绕着的竹云,对方脸色惨白,血色尽失。 “你们,都要对我心怀愧疚。”唇角向下弯了弯,笑意变了味道,他亲吻着面前女人的脸颊,呢喃着:“没有人可以离开我的。” 被你们所亏欠着的我,怎么可以容忍离开这种事? 这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他周边。 随着淡雅的白茶气息,那人坐在床边,笑眸里多了些冷意:“你想对我的未婚妻做什么?” “这句话该本督问你。”君长戚一派优雅地起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那种难堪。剑眉微皱,周身气息冷得几乎能冻杀一个人。 不料鲜于子淳却根本不受影响似地,“我记得你从前,都是自称本太子啊,看来如今是坐惯了阉人了,竟摆起阉人的谱来了。” 一字一句,像是要把人地心扎透一般。 君长戚:“是啊,做惯了闲人,哪里还能想起那沉重的地位?” 鲜于子淳只是低笑,假装看不见对方的脸色。他也不管有没有君长戚这号人物在场,牵起竹云的手位她查看伤势。 幸运的是因为救助及时,毒液不再扩散。不幸的是,只怕要留疤。 “若是留疤了她肯定很难过。”鲜于子淳略为难过地说,仔细地用袖子将对方的伤口给遮住。这时,他才想起君长戚这号人物似地,看向君长戚:“千岁大人,原来你还在啊。” 君长戚的眼眸眯了眯,语气微凉:“你最好,注意你的手。” 若是鲜于子淳再碰那么一下,他肯定控制不住自己会亲手剁了对方。 “他是我的未婚妻,怎么?我还碰不得么?”鲜于子淳起身,对上门口进来的鲜于不颜。 鲜于不颜像是看不见二人周身的冷气一般,泰然自若地道:“请二位出去吧,竹云该换药了。” 她端着托盘走到二人中间,“请。” “好生照顾她,我会再送药过来的。”鲜于子淳低声说罢,便不顾君长戚越发青黑的脸色离开了房间。 待人走得都没声儿了,君长戚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鲜于不颜问:“九千岁还不走吗?” “你明知道鲜于子淳就是竹云的未婚夫,为什么不告诉阿苓?你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竹云……跳进火坑吗?” 君长戚质问着,全然没了再外人面前的威严形象。 鲜于不颜像是没有受到波及一般,缓缓坐下,道:“竹云不是傻子,她才不会做那种跳火坑的事。灯节那天,你不在宫里吧?她有去寻你的。后来她也只能像往年一样,去城楼那里一个人看烟火。” 她一边说,一边回想着回来的时候,竹云眼里奔涌而出的眼泪。对方手脚冰凉得很,嘴唇也红肿。只是竹云一个劲的哭,她也问不出什么。 君长戚皱了皱眉,那天,他似乎去了颜家。 “那天,她见到了鲜于子淳,是不是?” 鲜于不颜用手指抚弄着盆里褐色的药汁,“大概是谈到了你吧。” 那天夜里,竹云破天荒地要和她睡,又说了很多奇怪地话。 最多的一句是,人总是会变的,我真傻。 真是个傻姑娘,人怎么不会变呢?这天底下,除了记忆不会变,什么都会变。 只此一句,君长戚却是愣了许久,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概是……谈到了自己吧? 怎么谈? 如何谈? 谈的什么? 她是不是,对自己很失望? 所以在那个时候,才会相信一个卑鄙小人虚假的爱? 其实一切,都是可以解释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梦回还 是夜。 皇宫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似乎在庆祝一大盛事。 今夜,是尚书府二小姐闻人雨柔封后的日子。在继大小姐闻人弱水之后,闻人家族出的第二位皇后。 三个月前,前皇后闻人弱水与人通奸,恰巧被柔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闻人雨柔发现,而后捅到了皇帝身边。 天子震怒,下旨废后,将皇后闻人弱水打入冷宫。 随后,闻人雨柔便很快登上后位。 多少人笑着恭贺闻人雨柔登上后位,执掌后宫,各自心里头皆藏着一头狼,都恨不得把闻人雨柔从后位上拉下来,而后自己坐上去。 “这宫里头,多少信不得。哪怕是曾经最亲爱的妹妹,都会化做一头狼,把自己啃噬得尸骨无存……”闻人弱水拿下掩面的手,露出底下那被烧得恶臭流脓,丑陋不堪地肌肤。 原本倾国倾城的容貌不复,剩下的只是让人看一眼便厌恶的恶心皮囊。她相信冷宫失火不是意外,所有人都死了,却独独她活着,还毁了容貌,变成人人唾弃耻笑的样子。 这是谁的杰作? 自然,是她那好妹妹的。 那人就是知道她的性子高傲受不得辱,却偏偏要留她苟延残喘,受尽折磨。 而她的好夫君,竟还日日让人在她边上嘲笑,激怒她的,大有奖赏。 一开始她轻易就被激怒了,宫女太监得到赏赐的大有人在。可慢慢的,她便麻木,不再有感觉了。赏赐没有了,人们就把她当作出气筒。 “喂,吃饭了,今天柔贵妃顺利坐上皇后之位,这个是赏你的。”一宫女模样的人端了一盘散发诱人香气的饭食进来。 闻人弱水没有动,她看着窗外烟火,“是么?终于爬上去了呀,真是幸苦她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了。还有你,红珠,你的演技也不错呢。” 自己真情待她,而红珠却屡次陷她于不义。冤枉她不说,还爬上帝王的床,虽说无名无分,可也是一只脚能踩在她头上。 纵火的人里,自然少不了这个好丫鬟了。 红珠切了一声,面里厌恶,说:“多谢娘娘夸奖了,快吃吧,若不是皇后娘娘开恩,可能你这一辈子都再吃不上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闻言,闻人弱水看了眼红珠端来的饭食。 烤得喷香的鸡腿,进贡的香米,精致的小菜。的确,是她来这地方以来见过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连日来滴米未进的闻人弱水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过没有去动那饭食。 恶人的东西,吃不得。 红珠望着闻人弱水的举动,嘴角勾起狠毒的弧度。她心道:贱人快吃,快吃啊!你只要吃了这饭菜,我就可以做嫔了,你倒是快吃啊!贱人! 为了利益,她可以摒弃一切。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小姐不能吃,那饭不能吃啊!有……”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喊叫声。 闻人弱水识得那声音,是丫鬟水香的。 而后,她便听见闻人雨柔的声音。依旧地温柔可爱,软糯之处让人心生保护欲:“来人,把她的舌头割了,听说冷宫里的伙食不好,待会儿烤了给姐姐加菜。” 接着,便是丫鬟的惨叫声。 “水香!”闻人弱水叫了声,想要出去查看却被红珠抓住头发,硬生生拖了回来。 闻人弱水着急地道:“贱婢,快放开本宫!水香,水香!” 水香是她在这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也是唯一对她好,对她不离不弃的人。 红珠扇了闻人弱水一巴掌,打得闻人弱水眼冒金星,她冷笑说:“娘娘别急,很快你就可以尝到水香那丫头的丁香小舌了。” “红珠,枉我对你不薄,你竟然如此绝情毒辣,你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吗?”闻人弱水猩红着眼,配上那丑陋面孔显得尤为恐怖。 红珠被吓,手下不自觉松了些。 闻人弱水趁着这功夫,挣脱开红珠。正要往外跑,却不料撞上迎面而来的闻人雨柔。 闻人雨柔柳眉轻皱,转化为厌恶。她拍了拍自己华贵的凤袍,尤为心疼。 她身边的宫女狠狠地甩了闻人弱水一巴掌,道:“贱人,皇后娘娘的凤袍都被你弄脏了,不知道料子名贵,你担待得起吗?” “皇后娘娘?呵呵,闻人雨柔,你真是啊……”话未说完,那宫女又甩了闻人弱水一巴掌。 宫女道:“放肆,娘娘的名讳是你想叫就能叫的麽?” 说着她又要动手,这次却被闻人雨柔拦住。 闻人雨柔温婉地笑笑:“罢了雪雪,何必同不入流的下等东西置气,脏了自己的手还浪费了自己的口水,何必呢?” 雪雪点点头,鄙夷地看着闻人弱水:“娘娘教训的是。” 见闻人弱水仍旧躺在地上,红珠立功心切,而后踢了她几脚,道:“贱人快起来,皇后娘娘亲临还不行礼?” “行礼?呵,她配吗?”闻人弱水笑了笑。 “本宫难道不配吗?”闻人雨柔反问,她坐在下人搬来的贵妃榻上,半躺着看着闻人弱水。 闻人弱水抬起头,面上因为刚才的动作太大而撕裂,血液横流,看起来尤为狰狞。她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水香呢?” “水香?”闻人雨柔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道:“你说的是方才那丫头吧,本宫嫌她话多,所以让人扔到荒井里了,姐姐不会怪我吧?” 说着,面上却是得意。 她这生最喜欢看的就是闻人弱水痛苦的模样,闻人弱水越痛苦,她就越兴奋。 闻人弱水闻言果然痛苦不已,她扑向闻人雨柔,力道大得吓人,“闻人雨柔,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你怎么……” 可是连着几天没吃饭的她很快被下人拉开,温柔雨柔被掐得脸色通红,面上被抓了好几道痕迹,她下令道:“把刚才那小贱人的舌头端上来,既然她们主仆情深,就让她们合为一体好了!” 下人听令,而后端上来一块东西。精致的白瓷小碟上,躺着一块血淋淋的舌头。舌头很长,看来是硬生生扯下来的。 残忍之处,让人胆寒。 一群人把闻人弱水禁锢住,强行掰开她的嘴巴。 闻人弱水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水香的舌头放入到自己嘴里,而后被迫咽下。 她再要干呕,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今夜玩得真是尽兴啊,本宫心中也舒坦不少,陛下还在等本宫呢,姐姐好生歇息着,明日妹妹再来陪你。对了,妹妹忘了告诉姐姐,昨天欧阳家举兵想要救你,不过被陛下活捉了,今儿个中午正好执行车裂之刑,晚些时候妹妹带他们来见你。” 闻人雨柔达到了目的,满足的离开,留下闻人弱水一人苟延残喘。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祖父一家…水香…一个个都因为我死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闻人雨柔,凤天凌,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她歇斯底里地哭嚎,涕泪交加,更加显得狰狞。 方才及筓她就嫁给凤天凌,她为他出谋划策,她为他杀了那么多人,得罪了那么多人,为了他她气得外祖父险些丧命,为了他…… 她做得太多太多,最后利用完了,她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似的被一脚踢开。 如今,或许唯有一死,自己才可以向地底下那些自己欠着的人赔罪。 想着,她一步步走向井边。井里边还泡着水香的尸体,正睁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她。 “水香,你且等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说完,纵身一跃。 她在水底抱住水香的尸体,渐渐下沉。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闻人雨柔,凤天凌,我的苦楚必要你们都尝一尝。就算落得化身丑恶厉鬼,我也要把你们拉下地狱,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失去知觉那一刻,她仍旧睁着眼睛。仿佛不瞑目,仿佛今生痛苦见证。 头痛欲裂,四周仿佛散架似的酸痛。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闻人弱水恍然惊醒,冷汗浸湿全身。 “不好,大小姐醒了,快绑起来!”一婆子叫闻人弱水这么快就醒了,连忙道。 今日可是闻人弱水和冥王凤择尘大婚之日,之前闻人弱水吵吵闹闹,挣扎着不要出嫁,后来二夫人宋氏一挥手,就把人打晕了。 如今一来,省事许多。 却不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闻人弱水就醒了,弄得婆子们手忙脚乱的。 闻人弱水叫婆子们拿着绳子朝自己走过来,一脸的不善。心里头一惊,冷意乍现,让婆子们不由一颤。 大小姐向来柔弱温婉,怎么会有这么可怕,这么冷的眼神? “你们要做什么?”她望着婆子们,冷冷地问道。 婆子们一时间竟被吓软了腿,跪地道:“大小姐恕罪,今日是您和冥王大婚,老奴知道您心里有八皇子,可是老奴们只是奉命办事,请你为了尚书府,为了老奴们,不要再想那八皇子了。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大小姐。”一干丫仆跪了一地。 闻人弱水却被这现实弄得不知所措,什么冥王?什么婚礼? 这分明,是自己十六岁时发生的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顺应天意 左苓和苏祁佑走了半天,二人寻着地址,骑着马绕开大路,从小路开始走。 而后他们发现……那个所谓的师祖的暂住地址就在宁显塔不远处的一处竹屋。 竹屋位于半山腰,周边都是参天的大树,被遮掩得很好。竹屋大体成碧色,四周栽种着曼陀罗华,还有低矮可爱的骷髅花,最外层都是一些开败了的昙花,那种幽香已经不在,却也可见当时的那种壮观。 “这么多花……师祖不会是个女的吧?”左苓的惊讶都藏不住似地,眼里都是漫天的白。 苏祁佑笑了笑,“爱花的不一定只有女子,走吧,咱们去看看你那位神秘的师祖。” “对。等等……” 刚要走,左苓就拉住苏祁佑,然后转了个圈问:“你说我今天这样打扮合适吗?” 一身浅浅地灰色劲装,外头也是同色薄纱外衫,上头印了些深色的蝴蝶,展翅欲飞。头上单边插着三根固定头发的簪子,清秀简洁。 此时,少女眼里有不安和紧张。 苏祁佑点点头,嘴角上扬几分,“很秀气,合适的。” 听到对方的回答,左苓眼里的紧张方才散去几分,她拨弄着手腕上的蓝色珠子,安慰似地:“那太好了。” 她总是穿不对衣服,如今苏祁佑都这么说她就跟着安慰不少。 “走吧。”苏祁佑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那位神秘地师祖。到底是怎样一个随性又强大的家伙,才能养出那两个徒弟? 这位师祖,肯定很强大吧。 想到这里,二人脑海里就不由得开始幻想这位师祖的年龄和样貌。 二人一同从花中间的小路走进,来到竹屋前头,门口是一片用白色碎石头铺成的空地,旁边还有一个摇椅,摇椅旁摆着一壶香茶和一个冒着独烟的香炉,以及喝了一半的茶水。看来,方才就有人在这里惬意过。 左苓担心地说:“师祖不会算到我要来,提前走了吧?” 自己拜了这么久的师都没有见过师祖,对方总是被说不见首尾,可是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别多想,他或许是喝多茶水去如厕了。”苏祁佑随便编了个谎话安慰她。 左苓笑笑,也是。自己总是疑神疑鬼的,这是一种病,得治。 二人脱了鞋,一同走近竹屋。 里头不大,四四方方围着一个小院,院中间栽种着几棵湘妃竹,有小桥流水,很是精致。 二人顺着走廊朝正屋那儿走去,那儿有些许烟雾,看起来是有人的模样。屋子前头,有一排武器架,上头一些武器被擦拭得很干净,而有一些已经生锈了,上头还有些暗沉的血迹。 血迹? 左苓和苏祁佑对视一眼,真是随性啊。 看来这师祖是不大会爱护自己的宝贝的,有些已经都不能用了,而有的却被宝贝得很好。 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咳嗽,门边的阴影里,出现一双白布鞋。“是左苓?” 左苓一愣,对方的声音很年轻,听起来一点儿也不苍老,倒像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而且,声音似乎熟悉得很。她提高了警惕,怕师祖已经被人调换。苏祁佑下意识护在左苓面前,手中折扇哗地一声收起。 “你是什么人?” 她记得鲜于楹说过,师祖那人脾性也不是好的,明明看起来是那么一本正经的人却经常招惹仇家,所以他们得时常搬家。 不想那人笑了笑,从阴影里现出声形,一身灰白僧袍,手中转着一串佛珠。嘴角挑着一抹似嘲似讽地笑,“本祖师爷我守了你五年,你却根本没想到是我,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徒孙。”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宁显塔里陪伴左苓五年的梦参。 眼尾一点妖冶不变,皮肤苍白得很。 “可可可可……你你你……胡子呢?皱纹呢?”左苓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梦参半天不成一句。 被打破幻想的她根本不敢接受,那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烦人的梦参,居然就是自己的师祖? 有没有搞错? 这是本年度她听过的最可怕的一件事了。 这时,苏祁佑眯了眯眼,笑道:“你就是君长戚的师傅?有什么证据吗?” “我可不止那一个孽徒哦,还有一个长不高的小娃娃不是吗?”梦参转着佛珠,抬头看了看四方的天地,勾了勾唇,“孤魂不散,徒留世间的执念又是什么?” 苏祁佑的面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梦参的棕眸清澈纯粹,却又是看不见底的深邃,如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一般,竟让人忍不住跟着陷进去。“阿楹说过你会来找我,没想到你还带了一个徒婿,真是让人惊喜。” “师叔她……有说过?” 梦参点点头,“昨天,飞鸽传书。”说完,他舔了舔淡色的唇瓣,“可惜你们来晚了,鸽子都被我吃光了。” “可你是个和尚呀!” “酒肉和尚罢了。”梦参解释道,他侧了侧身,抬手邀请:“进来吧,有些乱。” 苏祁佑同左苓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进去。显然地,苏祁佑在听到那句话之后面色一直不对劲,眼里多了许多顾虑。 是在顾虑什么? 孤魂? 苏祁佑也跟着信这一套? 左苓想起外头武器上干涸的血迹,便吐槽道:“祖师爷,你杀鸽子就杀鸽子,用那么大的刀会不会大材小用了?” “你说的是外头那把砍刀?” 梦参用袖子扫了扫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才将椅子交给二人。 “是啊。” “那把刀前几天才砍了人,我用的是竹刀。”梦参解释道,又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他喝了口暖茶,淡淡竹香从舌尖晕开,他眉眼弯了弯,“不小心得罪了几个土匪,他们半夜来寻仇,那些血迹清理起来麻烦得很。外头的竹子上还滴着血吧,可惜了都是好苗子。” 他似乎有些自责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出去打,那些血溅了竹叶他才真的是心疼。 左苓不住抽了抽嘴角,怪,鲜于楹说得不错,这个师祖是真的怪。 这会儿,一直不说话的苏祁佑忽然开口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 梦参莫测一笑,“我知道你所知道的。” 从二人走进花圃开始,心中所想皆被他所窥。 而梦参还在苏祁佑身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当然世间还不止苏祁佑一个如此,南荣王宫里还有一个……迷途的孤魂。 苏祁佑还要问什么,梦参提前开口:“有些事,现在没有说的必要。” 苏祁佑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左苓,他咬了咬唇。 确实是没有必要,可是他这样的人……若揭开真相,她是不是又要离开自己? “梦参,你又要离开了?”左苓习惯性地开口,叫了五年实在不太容易改口。她不明白两个男人云里雾里的说了什么,毕竟没避着自己,自己也没有问的必要。她的目光,被梦参床上的包袱吸引住,“不过是一些土匪,你不必怕的。” 她倒是知道,能教出君长戚和鲜于楹那种人的人肯定是不会弱到哪里去。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梦参要一躲再躲。 梦参无所谓地笑了笑,“每次逃亡都会看到不同的风景,这便是乐趣之一。” 每次回到旧地,就总会有许多东西发生变化,而新的地方也能给他带来许多不同的惊喜。他其实,把逃亡当做了一种消遣方式。 左苓大概也能理解,据她所知,梦参和鲜于子淳的年龄差不多大,这是她同君长戚那里听说的。二人几乎是过了一个世纪半的人物,可以说是幸运到孤独。 或许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也就只有一些寻常人不会去发现和明白的小事。 但是她实名制排斥鲜于子淳,对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虫。把折磨人当成一种乐趣,以观察别人的痛苦为乐。 而梦参和鲜于子淳之间,似乎有一种相同又相通的气息。 “下一次能见到,或许就是缘分了。”梦参若有似无地笑着感叹,眼睛落在外头的“湘妃竹”上。 才短短不过几个时辰的见面,却又是下一个离开的开始。左苓拿到了给竹云的解药,梦参很大方的给了一葫芦解毒药,说他的乐趣之一就是制作各种东西的解毒药。 这也是为了防止,哪一天被自己的徒弟毒死。 对方表情认真,一点儿也不像是再说假话,左苓莫名打了个寒颤。君长戚和鲜于楹似乎真的做得出来啊。 可是死亡,对于他们而言难道不是解脱吗? 大多数人已经能看到生命的尽头,而有的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死去。或许死亡,就是转眼间的事。 上一刻的谈笑,或许就是永恒。 对于梦参的离开,左苓还是有些伤感地。五年陪伴,对方像一个长辈,总是温声细语的开导自己,给她讲外头的故事。就连她离开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阻止。 或许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是要这么做的。 他算好一切,更像是顺应某事一般。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失去的这些那些 回水泠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可惜孟辕就像是和南禹民杠上了一样,就是不入套。左苓几次想帮忙,都被南禹民拒绝。 左苓乐得清闲,就知道南禹民跟个孩子似地,总是抓不住大局的重点。她记得从前听说的南禹民不是这样的,可能是老了吧。 毕竟沐中成老了也开始学会犯傻,更何况南禹民? “你做在这儿孟辕不会发现你吗?”鲜于楹不知何时出现在左苓旁边,二人坐在搭起不久的秋千上,悠闲的一边看军队操练一边嗑着瓜子。 左苓无所谓地道:“看见了又如何?他又不能抓我回去。” 她这两天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孟辕,对方根本都不用正眼看自己,自己反倒是白操心了。 孟辕也只是和小时候的左苓一起在军队磨砺过,后来是孟辕先受不了的退出,而左苓却一直待到成年,甚至一步步地往上爬。 她有些意外,当初那个白白弱弱的贵公子如今也成为会剑指敌人冷眉对,气场二米吓人胆的小将军了。人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左苓很难将他和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小白脸想到一起。 “对了师叔,给洛坤解开记忆的事情怎么样了?还需要用到佛珠吗?” 左苓想起这两天见到洛坤,对方总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比寻常少了些许精神。 莫非是记忆全部苏醒却不能接受? 说到这个,鲜于楹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正色,她道:“你知道南家那两货为什么突然想要解开他的记忆吗?” 左苓摇摇头,“这么多年没杀掉洛坤,不可能是心软,斩草除根的道理他们老子比谁都懂。” 毕竟他们当年,可是联合外臣将君长戚丢下悬崖,想让君长戚就此沉眠于冰冷的海底。可惜,他们总是漏算了那么一步。 鲜于楹赞同地点了点头,“脑瓜子挺快的。怎么说呢,洛家和机关家族的南宫家有些关系,当初南宫家的大小姐嫁给洛鹤轩的父亲时那嫁妆可是羡红了多少人的眼睛啊,其中还有许多机关兽。你也明白的,机关兽在战场上可是人人向往也是人人畏惧的。而南宫夫人死的时候,把藏匿机关兽的地址告诉了洛鹤轩,这就是他们留下洛鹤轩的原因。” “可惜了,如今洛鹤轩因为受到冲击过大,有些接受不了现实,有些……”说着,鲜于楹做了个嘴型,所有也便明了。 “机关兽……南宫家现在应该已经找不到了吧?” 左苓记得当初在战场上见过的最后一个南宫家的人是一个孩子,对方不过刚成年,貌似被什么门派给灭门了,他问左苓能否帮他报仇,他愿意用机关兽的图纸交换,可是那时候,左苓说了什么? 她想了半天,却是想不起来了。 她是看着那孩子在听了自己的话后失望的走了,可是左苓根本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 “怎么了?”鲜于楹推了推发呆的左苓。 左苓摸着脑袋眯眼问:“师叔,你说我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健忘啊,现在我有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好多事,对。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我明明都经历过的……我觉得我是经历过的。”左苓摸着脑袋喃喃自语,眼里露出迷茫的颜色。 “我好像……” “什么?”鲜于楹看着左苓露出有些痛苦地神色,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表情。 左苓:“这五年的事我都记得……可是我好像也只记得恢复女儿身之后的事……我明明是上过战场的,我明明有那些记忆的……” 她摸着脑袋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一种可怕的循环之中。 若是她没有仔细回想,她根本就不会发现她丢失掉了这么多记忆。整整十五年的记忆,说没有就没有了。 她越着急,脑海里的有些东西消失得就越快。 鲜于楹也是被吓了一跳,她拍着左苓安抚道:“别急别急,慢慢来,这可能只是记忆衰退,我待会儿带你去镇上看看大夫,别着急。” 其实,鲜于楹也是隐约能猜到些什么。 她记得君长戚有说过,左苓其实不止是左苓,她还是另一个人。她从不是独自存在的人,是一个双面体。 可是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由于这几天苏祁佑都被南禹民拉着不让接近左苓,所以这会儿也就只有鲜于楹陪着左苓到镇上去。这是边境交界的一个小镇,三国的人民都有存在。 “大夫,我姐姐她怎么样了?”鲜于楹很担忧地问。 大夫收回把脉的手,道:“思虑过多,焦虑过重,需看开些。” “真的……只有这些?”鲜于楹有些不相信地抽了抽嘴角,她看着左苓的病情可不简单啊。 毕竟君长戚都说了那样的话,那她怎么也得伤心些。 那大夫捏着胡子,瞪眼道:“你个小娃娃懂什么?你姐姐这纯粹就是心病,让她看开些吃吃药就好,别一天到晚上医馆烧钱。牛娃,给她抓些药。” 说着,他就起身去指导药童抓药去了。 左苓扶着额头,“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我总感觉事情不简单。” “你也别急,这些药你先吃着,若回去再没好我再去找师父他给你看。他医术高明,有些知识都烂他脑子里了,而且好找得很,你不必担心的。” 鲜于楹宽慰她,如此左苓也才放心几分。 自己最近,的确是有些思虑过重。 可是她还是想找苏祁佑问清楚,他和梦参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孤魂的? 夜半时分,左苓也不得安宁,总是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而她是用第二者的视角去看的,但她总感觉自己被排斥在外。明明自己就是这个人,可对方的情绪自己是感觉不到的。 有一个人总会找自己说话,可自己似乎有些不想搭理他。 左苓突地惊醒,梦中那人坐在树下,浅尝梨花酿,阳光辣得刺眼,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 “回去吧,下次再来找我说说话。”那人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滑过。 左苓猛地从床上蹦起,一步冲到水盆那里用冷水将自己弄清醒。 她看了看四周,是自己的帐篷。 可是她不是和鲜于楹在医馆里等着大夫抓药吗?怎么在这里? 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难道自己晕倒了?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生生让她清醒过来,此时,她才感觉到地板传来的凉意,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想努力回忆白天的事,回忆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可是却只能想到树下少年无意勾起嘴角。 他像是许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宁静了。 左苓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应该认识他的,并且自己和对方很熟悉。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自己又为什么,会突然梦到对方。 她穿起衣裳,想去找鲜于楹了解一些白天的事。 外头静悄悄的,看来人都已经睡熟了。 有一个好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它总会让你放松警惕。左苓嘀咕道,加快了步伐。 果然没走两步,她就看到后头的悬崖上的点点灯火,只是亮了那么一下,随后被很快扑灭。 直觉告诉她,这是暗袭。 左苓随手抓住一个守卫,道:“去通知寿王殿下,有敌袭。” 那守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道:“大人许是刚睡醒看花了眼吧,属下们都盯着呢,有情况大人只管跑便是。” “真的有敌袭,这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左苓紧紧盯着那处方向,语气稍冷。“出了事,你也担当不起,不是吗?” 她的直觉是不会错的,方才那一下绝不是偶然。 或许南禹民派去把守在那里的兵卫,早就被某一个势力换了呢? 这家伙,未免也太大意了吧? 心也真大。 那守卫听左苓那么说,便也皱着眉,语气里满满的不在乎:“若真出了事,那属下就用这颗脑袋来顶罪好了。” 听到这话,左苓像是来了兴趣,稍微提高了音调,“这可是你说的,在场的诸位可都听见了。” 周边守卫的跟着点点头,“听见了。” 说实在,他们也只是等着看左苓的笑话。毕竟那地方有他们的人守着,不会出事。 “我记住你的脸了。”左苓微微一笑,转身朝南禹民的帐篷跑去。 床上陷入与鲜于濉缠绵美梦的南禹民就这么被左苓打断,对方一把把他拍醒,语气带着得意:“寿王殿下,有敌袭。” “哪里?”南禹民一下子清醒过来,但很快反应过来四周静悄悄的,便恼怒地盯着左苓:“你疯了吗?这时候怎么会有敌袭?” “当然有,从后山那边。”左苓拉了拉他,说:“快穿衣服安排士兵,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你是不是疯了?白天那大夫其实是你的仇人吧?他给了吃了啥?”说着,他把左苓一把拉过左右检查了一番,随后推开她嘟囔道:“看着人模人样的,做的尽是疯事。” “……”左苓告诉自己,要忍,这家伙快进入更年期了,自己不能和他计较。她努力保持微笑,硬是给南禹民套了件外衫,就把南禹民从帐篷里拉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来,眼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王爷相信我说的了,你们沿着两侧从外边包围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左苓眉眼飞扬。“不用靠太近,等他们过来就动手。” 那群将士很是惊讶,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但看自家王爷都被拉出来了也就下意识地以为南禹民答应了,就赶忙动身藏了起来。 南禹民咬牙切齿:“如果待会儿没人来,本王把你丢江里喂王八,谁劝也不好使!” “是是是,那王爷要不要去穿件衣裳?”左苓好意提醒,毕竟这时候对方露出大片胸膛,鸡皮疙瘩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 左苓说着,还裹了裹身上的小毛毯。 南禹民冷哼一声,“会不会来还不一定呢。” 他就等着,待会儿看左苓怎么向他痛哭求饶。毕竟他看对方那狂傲劲儿,头痛也不是一天两天。 他就等着! “你们在干嘛?”鲜于楹从旁边帐篷里探出一颗脑袋,睡眼惺忪地问:“刚才好吵。” “小心!” 左苓眼疾手快把鲜于楹从帐篷里拉出,随后几支箭依次插在她们手边,而鲜于楹和南禹民的帐篷没有迎面被迎面而来的火箭射穿,顿时起火一片。 “真的有敌袭!按计划行事!”南禹民暗道不妙,也顾不得帐篷里的东西了。 而左苓一把捞起小小一团的鲜于楹利落的翻滚几下,躲开朝她们射来的箭。鲜于楹看着左苓嘴角勾着得意又自信的笑,眼里映照着火光。 “帅哦。” 她小声感叹。 第二百二十八章 擒贼先擒王 左苓把鲜于楹放在远处敌人触及不到的地方,道:“师叔,你就待在这里,我们很快就解决了。” 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显得不再懒散。 鲜于楹满不在乎地说:“其实怎么说咱们也是同龄人,我可以帮忙的。” “如果被捉住的话,你可以跳起来踢对方的膝盖。”左苓笑着嘱咐。 “……好了你走吧。” 鲜于楹本来满心的感动,如今烟消云散,这个师侄一熟络起来,根本不把自己当人。 但是她也是感到久违的心安,毕竟在自己走过的那么多岁月,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是她一个劲的往前冲,从没有人主动把她带到安全区过。 “不要乱跑。”左苓仍是不放心的嘱咐,毕竟自家师叔怎么看都是小孩子啊。 鲜于楹无力的摆摆手,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身高。 待安排好鲜于楹,左苓才回到前头,此时所有人都已经埋伏好,苏祁佑是被吵闹声惊醒的,一出帐篷就看到自己老婆非常帅气的抱着一脸崇拜的小师叔鲜于楹往后头跑。 叫是叫不出口,苏祁佑只得回屋里拿武器。 “苏祁佑,在你这里躲一下。”左苓跑过来时就正好看到苏祁佑,一把把苏祁佑拉到隐蔽处躲了起来。 苏祁佑乐于左苓拉着自己,一点儿也不生疏和运作,“是你发现的?” 他指的是敌军突袭。 左苓无奈,叹气道:“没办法,出门吹个风都能遇上这种事。你倒是睡得酣畅。” 苏祁佑嘿嘿一笑,“没办法,梦里都是你嘛。谁舍得醒过来?” “哎呦,那你继续睡去呀。”左苓翻了个白眼,心里却甜滋滋的。她有些想知道梦境的内容了。 她好像,从没梦到过苏祁佑呢,一次都没有。 苏祁佑拉紧了她的手,“你都在这儿了我还睡什么?” “少来。” 明明是那么严肃的气氛,可左苓却没有感到多少紧张,除了胜券在握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苏祁佑。 “对,少来。本王还在这里呢。”旁边忽然想起南禹民不悦地声音,里头都是冰渣子。“本王还从没见过,如此热情的苏阁主呢。” 原本还甜腻的二人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见一脸寒霜的南禹民和无奈望天的洛坤。 苏祁佑嘿嘿一笑,“这不是遇见挚爱了嘛?” “……嘘……别说话,有人过来了。”左苓掩饰住唇,耳边传来一支军队朝这边跑过来的声音,左苓压低了声音问苏祁佑:“你这里有弓弩什么的吗?” 这时候,一箭射杀敌军头目会如何呢? “给你。” 苏祁佑从手边的弓弩递给左苓,幸亏左苓的帐篷离他的不远,但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里头的东西被烧得七七八八,这弓弩倒是被左苓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上头的宝石,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耀眼夺目。 的确是一把好弓弩。 只是他不怎么喜欢送的人的性别。 左苓一看,是罗君斐为自己制作的那一对,顿时欣喜,方才她还可惜再也见不到这两个宝贝了呢。 而孟辕和宇文庆来到南荣营地时,除了地上几个没能幸免于难的可怜虫以外,其他的一个不见,根本没有白日里的壮观。 宇文庆皱着眉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提前得了消息,跑走了?” 莫非是军队里有了奸细? “孟家的,你的军队里的人……都可靠吗?”宇文庆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孟辕,满心的怀疑。 孟辕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不喜不怒,“孟家军全是陛下亲信,若宇文将军有什么疑惑可向我们君主讨理。” 他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南禹民虽说已经中了痴蛊,可不代表能在短短一年内磨灭他的心智。而对方身边的那个苏祁佑……看起来也就只是一个只会摆谱的花花公子罢了。 还是说,那只是苏祁佑的伪装? “你……”宇文庆被噎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那真是奇了怪了,这好好的人都跑去哪儿了?除非军中出了内鬼,不然他们绝不可能逃脱!” 他自然是没有理由去质问那个左韫的,毕竟对方谈笑间就能将你碎尸万段,他也不是个不怕死的,不会去触那霉头。 孟辕身边的空一也跟着冷笑一声,说:“内鬼在哪边谁又知道呢?一开始可是宇文将军你那边提出的夜袭,只怕是自家窝里出了问题吧?” “你小子瞎说什么?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按军律当八十大棍伺候!”宇文庆一看对方怀疑自己,恨不得跳上去给空一下,但碍于孟辕在场,他也只能乖乖作罢,不满地道:“我军将士各个忠于北临,怎么会做出那种缺德事儿?” 一开始,宇文庆也只是看不起孟辕罢了。对方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打战的料,可自家王上苏祈辛居然要自己多听孟辕的话。 这怎么可能? 若真要听那种小白脸的话,他可得被将士们笑死。 “好了,不要吵了。”孟辕不悦地皱了皱眉,四周纵使燃烧着火焰,可依旧抵不住冷风侵体,喉咙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恐怕有渣,我们走。” 事情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地上的人可能是好准备走动的,误打误撞被他们射中,由此可知这里的人根本没得到消息,没有提前离开的可能。 可是短短的时间,其他人又去哪儿了? 那么多的人,不可能离开也一点踪迹都不留。 这不正常。 可那宇文庆一听要走,马上就不乐意了,嚷嚷道:“走?这地方都被咱们占了还走什么?南荣那些胆小鬼都被吓得逃走了,你还担心什么?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不走了,要走你走。” 说着,他便开始吩咐北临的将士开始收拾可用的东西出来,顺便摸排一遍。 孟辕看着对方根本不理自己,也便懒得再说话,默默看着。 空一道:“少将军,现在怎么办?” “你让将士们先离开,今夜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是。” 而另一边,一个将士搜寻途中看到一个破帐篷底下有一个人影,还不时传来微弱的少女泣音。 “将军,这里有个女人。” “女人?” 宇文庆和孟辕疑惑地走过来,众人将那躲起来的女人团团围住。 “你是谁?快给本将军滚出来!否则本将军一刀砍了你!”宇文庆说着,一边抽出自己的佩刀指着女子。 而后,那女子慢慢的从帐篷底下爬出来,那手脏得不行,里头一件睡裙,外头一件临时加上的披风,看起来是在睡梦中被惊扰的。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求求你们……”左苓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凄弱可怜。 她一手捉住披风,努力想掩盖里头的身形。 宇文庆一听是个女子,顿时来了兴趣,一把将左苓拉起来走到火光旁边,想要看清对方的脸。 不是多绝色,清秀却耐看,特别是流泪时莫名的让人愉悦。 几日没碰过女人的宇文庆顿时起了邪火,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什么槿织阁的阁主对不对?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来这儿做什么?这里那么多男人,出危险该怎么办?” 说着,他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脸,却被对方躲开。 旁边的孟辕觉得这女人出现得蹊跷得很,而且面容也是有些熟悉,可是他就是说不起来哪里奇怪。 左苓带着泣音道:“太后说我是个福重之人,跟来军里肯定能给军队带来好运,所以……可是,我一醒来……王爷他们就不见了……一个人都没有……” 那宇文庆听罢,顿时大笑出声:“那些个短命鬼看来是承不住你的福气啊。不如从了本将军,本将军命硬得很,是个专门吸人福气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摩擦着左苓养得白嫩滑溜的小手。 左苓忍着厌恶,佯装无力,似是惊吓过度地“跌进”宇文庆怀里,宇文庆顺手抱了个满怀,左苓抬起娇羞得眸,“若将军不弃……” “宇文将军,她可是南荣军队里的人。”空一忍不住提醒。 他实在气得不行,怎么对方见个女人就要收啊?这一路上宇文庆也不数数自己睡了几个女人了。 宇文庆得意地说:“你是在羡慕本将军艳福不浅吧?是不是,小可人儿?” 说着,他挑起左苓的下巴。 左苓一手慢慢抚上他的头顶,本来蕴满柔情的眼睛一下子锐利而冰冷,宇文庆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满满的血色,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原是左苓,趁着宇文庆不注意,用宇文庆的佩刀割下了宇文庆的头,而身子被左苓一把踩在脚下。空一一惊,刚要掏剑就被一支短箭射穿了手心。 “别乱动,不然下一秒射穿的就是你的脑袋。” 左苓扬了扬手中的头颅,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弓弩,孟辕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一直藏着一只手了。 这时,后头传来军队的声音,宇文庆的军队就这样被包围住。 孟辕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的军队先走了。 不料,他对上左苓含笑的眼,“你以为他们走得了吗?你难道没发现……少了点什么吗?” 少了点……什么? 这会儿,孟辕才忽然醒过神,那支焰云军! “你们本来就胜券在握,没必要杀了宇文庆来伤两国的和气吧?”孟辕换上一张笑脸,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左苓将手中的头颅往身后一丢,燃烧的帐篷里炸了一声。她笑笑,“没办法,这就是个人乐趣。” 一旦没了主心骨,那要制服一支野蛮又忠心耿耿的军队,就简单得多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伏击 赶在年节前头,相府为言铃小荷和言铃小雨的亲事做了安排。 言铃忠没有找言铃颜商量,就擅自替言铃小雨姐妹和王健办了定亲宴。 邀请了城中的贵族。 一大早,两只眼睛哭得像个核桃似的言铃小雨姐妹跑到了言铃颜门前。 言铃颜听完二人的说辞之后,这才知道言铃忠的所作所为。 而言铃小雨姐妹,也是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若不是下人谈论,她们可能就这样被言铃忠卖了。 “大姐,这下该怎么办?三妹她们不能就这样嫁给王健那个家伙。”言铃白一边无奈地捶着桌子,一边忿忿不平地道。随后,他直接道:“三妹妹,要不你们现在跑吧!那些下人听大姐的话,肯定不会拦着你们的。我这里还有银两,能给你们当盘缠。” 言铃颜给了他一记手刀,“跑?她们两个娇滴滴地小姐在外头才更危险呢。”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让两个妹妹就这样嫁呀。”言铃白捂着脑袋。 言铃小雨的眼泪又唰地流了下来,“怎么办?大姐,救救我们吧。” “办法我是有的,不过待会儿可能要你们受点苦。”言铃颜说。 言铃小荷站了起来,坚定地说:“长姐,我们不怕受苦。只要不嫁给王健,要我们如何我们都愿意!” 言铃小雨跟着点点头。 言铃颜示意素娘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摆到两个小姐面前。 言铃小雨疑惑:“这是什么?” “这东西……在待会儿众人都当场时吃下去就行。放心,对身子没多大害处。”言铃颜宽慰二人。 只不过吐点东西罢了。 在这个时候了,两人唯有相信言铃颜了。 言铃颜头疼地让穿羽把二人悄悄带回去,若是被柳姨娘她们发现,可不得坏了计划? 言铃白疑惑:“大姐,你给她们的是什么东西啊?” “你想知道?” “嗯嗯嗯!” “可是我不太想说。”言铃颜是真的不想让言铃白知道。 这种事,他一个男儿不能瞎参合。 “哎呀哎呀,我怎么像个母亲似的了。”言铃颜头疼地道。 刚刚那是什么想法? 谆谆教导儿子要志在四方,别管后院破烂事儿地古代好母亲? 言铃白看着自己姐姐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皱眉无奈的模样的样子,不由疑惑。 “姐,今天这么大事儿,那皇子他们肯定会到场吧?”言铃白略有些期待。 言铃颜挑了下眼皮,随后点点头。“所以这种事,才要当着那些人的面做。” 虽然只是庶女,可若是出身相府,那身份就不一般了。 这种时候,最适合玩心计。 言铃颜前几天可听青柳说了言铃小梅见到路子骆的反应,她对自己要做的事多了几分把握。 一开始只是猜想没想到言铃忠真的会走这一步。 既然他要这么玩,那自己也得奉陪不可。但是,柳姨娘她们到底给言铃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开始还站在这边的言铃忠,居然会同意做这种事。真是奇怪。 “长姐,我能在你房里练会儿字吗?过几天,我要和玄机去参加书法比赛。”言铃白问。 “去吧。穿瑶,你去帮帮他。”言铃颜放他去做。 “是,大小姐。” 穿瑶不明白为什么言铃颜都这时候了还这么悠闲,可也不好说什么。 言铃白得到允许,就高兴地去言铃颜书桌面前练字去了。 其实,言铃颜只是想养精蓄锐罢了。 待会儿,可有好戏可以看了。 正想着,忽然感觉周身空气一凉。 叶颜看到言铃白身边慢慢凝聚出一个白色人影,笑得温柔。 是原主。 她看着言铃白的眼神,是无限的温柔和眷恋,可是,她想伸手触碰言铃白的时候,手却可悲地穿过了言铃白的身体。 言铃白透过她的身体,对这边的叶颜笑了笑 原主言铃颜苦涩一笑,转头看向叶颜。 叶颜心中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开始舍不得自己的身份了?” 那言铃颜走到她旁边,“是有些舍不得,可是……” 话未说完,她只是苦笑。 “多谢你,能给小白那么好的生活。”言铃颜感激地说。 叶颜抬了抬眼皮,“只是尽责罢了。” “是么?可还是谢谢,这是真心的。只是没想到,会把你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里来。我根本不知道,父亲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她所敬爱的父亲,到底为何才会变成这样呢? 突然出现的言铃小梅和五姨娘,彻底地打碎了她一切念想。 她还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呢。可是当她偷听到言铃忠和五姨娘的谈话时,她才明白,这么些年她和她的娘亲,也不过是替代品罢了。 言铃忠说不出对言铃颜的娘亲有多么喜爱,可娶了她这是事实。 “到现在,你还要阻止我些什么吗?”叶颜问。 要知道,她一开始就会停不下来哦。 言铃颜:“只要别杀他……能否把言铃小梅都送到地狱来,至于爹爹……就这样吧。”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后悔。”叶颜有些错愕,原主言铃颜看起来文文弱弱地。 这种想法要出现在言铃颜脑子里,真让人错愕。 言铃颜莞尔,“恶魂知道自己身体的脸被言铃小梅弄坏了之后,好几次要冲上来呢。” 听她这么一说,叶颜想起上次等不及她来报仇就自己冲回来抢回身子的恶魂言铃颜。 “让她别着急,迟早都会让那些人下地狱的,她们一个都逃不掉。” 哦呀哦呀,女主角说这种大反派的话,会不会有点违和? “那我们就放心地等着她们的到来了。”言铃颜看了眼言铃白,随后对叶颜说:“时间不早了,你该醒了。” “什么?我还没睡啊。”叶颜错愕。 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失重一般。 “大姐!” “小姐,你没事吧?”穿瑶担心地把睡着之后翻下躺椅的言铃颜给扶了起来。 言铃颜惊愕:“我睡着了?” 不可能啊,时间都才过了那么两分钟啊。 穿瑶道:“小姐,您都睡了一个时辰了呢。” 旁边被吵醒地言铃白揉了揉眼睛,“大姐你做噩梦了?” 言铃颜:“你不是在写字吗?” “我练了半个时辰,休息一下。”言铃白趴在桌子上,无奈看着言铃颜:“倒是大姐,才刚醒又睡过去了。” 此刻的言铃颜可以说是满脑子的懵逼,那刚刚见到原主,也是梦喽? 可是记得很清楚嘛。 正这时,魐拿着一只鸟走了进来。 言铃颜神色一动,“小白,上次姐姐给你温习时把几本书忘记在你房间了,你能去帮我拿回来吗?” “很重要吗?” “嗯,我现在需要它们。” “那大姐稍等,我现在就去给你找。” 说罢,言铃白就跑了出去。 言铃颜问魐:“王爷传来的?” 魐点点头,把手里的盒子呈给言铃颜:“这东西,是王爷送来的。” 言铃颜疑惑地打开盒子,里头赫然躺着一直金灿灿的钗子。 金灵雀羽钗! 太好了。 这下,自己可以好好去回绝王后了。 这一阵子,王后也有私下派人来找自己。 穿瑶疑惑:“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是很重要的东西,替我好好收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言铃颜小心地将盒子合上,交给穿瑶。 “奴婢明白。”穿瑶接过盒子,下去找地方藏了。 言铃颜略有期待地问魐:“还有吗?” 魐点点头,拿出一个小木块,“这也是王爷送过来的。” 言铃颜疑惑地接过木块,那木块长宽不过四,五厘米,上头有一些精致的小花纹。 木块中间,有一朵凸起的小花。 言铃颜疑惑地按下,木块从中间分开,而后从那条缝隙中浮现萧黎渊的人像。 萧黎渊盯了言铃颜两秒,面色一如往常的冷峻,眉头轻皱,随后,就听他道:“颜颜,最近还好吗?是我,我现在……还在天汜,要赶回来可能还要些日子。 不好意思,你拜托的事情,我并没有办好。非遗他受了些伤,不过并无大碍。现在还是跟从前一样,活蹦得很厉害。” 这时,萧黎渊身边传来不属于萧黎渊的杂音:“皇兄,我很像一个猴子么?” 萧黎渊抬眼,无奈地看了某处一眼。 随后,就听某人很小声地说:“替我告诉颜颜,我很想她。” 萧黎渊继续说:“非遗说,他很想你。该死的,这种东西,她真的看得到吗?别动别动,本王还有话……” 随后,影像就忽然消失了,那木块的缝隙又慢慢合上。 言铃颜失笑,萧黎渊严谨又深情的模样,真的太可爱了。 魐解释说:“这是橙之国的机关术,里头可能留了留音石和望之镜,二者叠合,就能达到千里传像的效果。” “真的吗?很厉害。”言铃颜将那木块放在心口。 能在这地方看到这种先进的东西,让她诧异的同时又不乏感动。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想念自己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哪怕每天杀人也好,每天接不完的通告也好,拍不完的片子也好。 那地方,真让人怀念。 第二百三十章 仰望你爱着你 孟辕被捕,他遣回去的军队也被一直埋伏在暗处的焰云军给伏击,全军覆没。 宇文庆的将士都被关押了起来,没了宇文庆这个小战神,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剩下没一起跟来的副将宇文曜如今只能一回回来的南禹民跟前求放过那些无辜的将士。 他低声恳求,伏小做低的模样,让人根本不能把他和宇文庆那个哥哥联想在一起。可若是不忽视他的家庭的话,倒真的被他骗了去。 别人可能不清楚,可苏祁佑作为北临的皇子之一,自然知道宇文家是怎么一个家族。他们手段铁血,最擅伪装,宇文曜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宇文庆在家族里算是脾气最直最火爆的那一个,他不擅伪装,北临王也就是因为看重这一点才任用这个家伙。 相比起那些暗藏祸心的,身边有一个一眼就能看穿心事的家伙才最让人安心。 但宇文曜装得实在是像,让人抓不到半分把柄。 左苓敢肯定,宇文庆能打那么多胜战,根本原因就是有宇文曜这个智囊在身边。 “如今要请君入瓮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来赎人。”左苓托着下巴,重重叹了口气。她因为不顾自己安危就去取了敌人首级,把苏祁佑狠狠气着了。 他是知道左苓疯狂,却不知道她这么喜欢以身犯险。 那么这么些年,她一点改变都无! 左苓看向一旁睡得香甜的鲜于楹,一下把对方摇醒,“师叔,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哄着呗,男人嘛,最喜欢听女孩子哄了。”鲜于楹眨巴眨巴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由于帐篷被烧毁了很多,左苓只能和她挤在同一个帐篷里。可是鲜于楹哪里知道,左苓是个夜多思,一到晚上就喜欢想东想西的。 这是她今晚第几次被摇醒了,亏着自己不会感到疲惫,只是把睡觉当做业余爱好,不然她真想把左苓的脑袋按回地里,让对方感受感受什么事来自师叔的爱。 “师叔,我说的不是这个。”左苓道。 鲜于楹没有转身,“这种事情交给那些男人去想就得了,你也没必要全权奉献是不是?无论什么都得保留三分,南禹安捉住了这些个敌国心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人,就像他不会轻易放了你一样。你们能活多久,就在于你们的利用价值有多少了。接下来,有的是南禹安乐的,你就安心睡吧。” 听对方安抚这么几句,左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太子左煜了,不用想那么,也不用什么都考虑,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师叔说得对。”左苓点了点头,随后安心闭上眼。 正当鲜于楹以为对方终于可以安静下来的时候,左苓忽然坐起身,身上的被子一下子被卷走大半。 鲜于楹狠狠打了个冷颤,“师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师叔啊!”左苓哭丧着一张脸,“你教我怎么哄男人吧,我觉得苏祁佑这回是真气了。今天吃饭他都不理我,也不给我夹菜,” 白天她还没意识到对方生气了,还和对方说话来着,谁知对方来一句“你没看出我在生气吗”? 左苓:“……” 她是真不知道,只是对方一整天都不带自己玩儿了,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像哄孩子那样啊,你母妃应该有哄过你吧?”鲜于楹带着些鄙夷地说,哄人这种事,还要人教的? 母妃? 左苓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虽然记不起一些事情,可关于母妃的记忆却还是能捕捉到一点的。 母妃怀抱的温度,她这一辈子都记得。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哄他!” 回想起重要信息的左苓一下子翻身下床穿鞋子,心里只想着让苏祁佑不生气,毕竟对方不理会自己的滋味不好受,害得自己一整天都蔫蔫的。 鲜于楹不得不开始担心自家师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傻了。 回去后,怎么和师兄交代啊? 鲜于楹忙拉住风风火火的左苓,劝道:“别别别,人家现在都睡了,你现在去打扰人家肯定更生气。” “也对。”左苓一想的确如此,又挫败得躺回床上。 可只要一想到苏祁佑还在生气,她感觉心里闷痛闷痛的,一点儿也不快活。 鲜于楹这才松了一口气,终归是劝住了。“安心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刚吃了药,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她仔细查看了那些药,并没有什么毒物,基本都是些安神的药。可是鲜于楹总觉得,左苓的“病”没有那么简单。 连红檀佛珠都解不开的东西…… 鲜于楹忽然想到什么,等等,红檀佛珠的作用,可不仅仅只是让毒物没有作用那么简单。 她记得,红檀佛珠是圣物,可驱邪避祸。 驱邪,避祸。 师兄是不是说过,左苓身体里有一个家伙,一直在沉睡? 若是被红檀佛珠压制着,那家伙肯定是醒不过来的。可若是有一天,红檀佛珠离开了左苓呢? 她身体里的家伙是什么? 鲜于楹莫名地对那家伙生出好奇,哪怕君长戚提醒过,那家伙比“左苓”还要可怕偏执。 那左苓失去的那些记忆,是不是都是在那个家伙那里呢? “拿下来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吧?”鲜于楹观察了左苓一会儿,对方已经睡着了,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 想着,她把手伸向左苓带着佛珠的手腕,红檀佛珠已经被涂成了蓝色,散发着淡淡药香。 鲜于楹眼里莫名染上兴奋,低声道:“会马上给你带回去的,我就看一小会儿。师叔保证。” 说着,她慢慢把佛珠从对方手腕上褪了下来。 只是还没真正从对方手腕上脱离,对方忽然坐起身。 鲜于楹被吓了一大跳,“我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圆圆的东西,绝对没有要拿的意思!真的!” 可惜没人回答她,只见左苓慢慢起身,动作缓慢地走出了帐篷。 “师侄?你鞋还没穿么!”鲜于楹提着对方的鞋追了出去,转眼就看见对方缓缓进入苏祁佑的帐篷。 鲜于楹想到什么,“不会能有了吧?” 那家伙一直念叨着苏祁佑,这会儿梦里肯定都是苏祁佑这个人。平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对方生气了跟着焦急也不奇怪吧? 想到这里,鲜于楹便没了兴趣。 方才走两步,脚趾缝间传来一阵黏腻,鲜于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踩到了什么,脚掌一侧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空流血,却不疼痛。 她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的,哪怕整个脚都被割掉了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吧? 鲜于楹已经忘记了痛是什么样的感觉,记忆里最后的疼痛也就只剩下一抹绝望而已。可是现在的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还会感到绝望吗? 大概不会了。 她自嘲一笑,任由血那样流着,又躺回了床上。 会不会就在不知不觉间,这样毫无感觉的死去呢? 莫名的,她生出几分期待。 另一边,苏祁佑正睡得酣畅,不想忽然有一个温热的重物忽然扑到他身上,愣是把他痛醒了。 “是谁竟然……阿苓?” 正想发火,结果却是自己心疼了一天的人儿,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只见左苓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平缓,像是睡着了一样。却听她似乎低喃地说:“苏祁佑,我抱抱你,别生气好不好?” “这不是一个抱抱可以解决的好吗?”苏祁佑皱着眉说,以为对方是醒着的。故意冷了冷声,“你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重要考虑之内,你永远只想着如何取得胜利……” 越说,他的声音便越低,不难听出里头透着委屈。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可回应他的只有左苓轻微的鼾声。 苏祁佑愣了愣,“你睡着了?” 大半夜过来就是抱抱我? “哎,败给你了。”苏祁佑无奈叹了口气。 他想要把左苓翻下来,结果刚动了动身子就被左苓一把抱住,被养得绵软的身子紧紧压迫着他,苏祁佑呼吸跟着一紧。 “这个……不太好吧?” 埋在他胸口的左苓声音里透着些许委屈,“你要是再生气,那我就再亲亲你好了,母妃也是这样哄我的,可惜我不能把你举高高……” “??什么?你要亲我吗?”苏祁佑一愣,随后跟着说:“其实我还是有点生气的。” 可回应他的,只有左苓的鼾声。 “……你又睡了?”苏祁佑眉头抽了抽。 他好像猜到了,对方这是梦游了。 可是对方的梦里,是自己。 苏祁佑不由发笑,心里说不出的满足。这个傻姑娘,今天肯定一直在想这件事吧。 他还在反省,自己那样会不会让她太难堪,或者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毕竟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苏祁佑乐。 或许有一天真相会揭开,那时候的她,一定会很嫌弃很嫌弃那样出身的自己吧? 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他是永远抹不掉的,就算做了苏祁佑,可他还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摆在左苓的下首位。 亦如……从前的将云。 第二百三十一章 鲜于楹的革命决定 左苓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苏祁佑床上的,自己明明在自家小师叔旁边睡得好好的。 会不会是鲜于楹嫌自己太烦了把自己丢过来了? 还是苏祁佑大半夜过来偷人? 她被困在苏祁佑的怀抱里,头顶是对方均匀沉稳的呼吸声,睡得很沉,一点儿警觉都没有的样子。耳边是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左苓听得耳朵都红了,殊不知自己的心跳逐渐跟上对方心跳的速度。 要不要叫醒他? 左苓纠结着,抱着对方的胳膊陷入沉思。 可是醒来后该怎么解释?是自己跑过来的,还是对方把自己偷过去的? 为什么!? 左苓纠结不已,这时候竟然想不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谎话来。 似乎是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上头的人方才幽幽转醒,对方确定了自己怀中抱的是左苓后,又狠狠抱紧了一下。 “你……你醒了?”左苓弱弱地出声,好闻的男子气息如此迫切热烈。 苏祁佑一愣,这才放开她,“啊,不怎么好。不知道你如何?昨晚上大半夜跑过来和我抢被子倒是吓了我一跳。” 说着,他想起自己还在跟左苓生气,所以便起身坐在床边。 左苓一脸鄙夷,刚才舒服得都打呼的人不是你吗? “我……我自己过来的?没其他人吗?”左苓询问起经过,心里疑惑自己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绝对不可能! 苏祁佑哼了一声,稍微贴近些许,“你以为呢?” 昨晚上虽然没做什么,可光抱着自己他已经难受得很了,对方倒好,现在想赖账不成? 左苓左右看了看,脑中灵光一现:“我知道了!是我师叔,她最会这个了。她就是看你在生气,让我……让我过来哄哄你嘛。” “我生气关她什么事?” “师叔心疼我嘛。” 对的,自家小师叔最疼自己了。 鲜于楹:这口恶趣味的大锅我不背!快拿掉拿掉! 苏祁佑露出意味深长地笑意,“是吗?我还以为是你想着我睡觉,夜里就自个儿跑过来了。” “怎……怎么可能?”左苓下意识地否认,可结巴已经将她出卖得彻底。她恨不得咬断那根发颤的舌头,这时候紧张什么? “你别瞎说,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左苓捂住对方充满笑意地脸,头都羞燥得抬不起来了。 完了,对方完全猜对了好吗? 这可不仅仅是蛔虫看到简单了,简直是覆盖在她脑子上层的那层脑壳啊! 简直可怕! 苏祁佑看着对方露出困惑又懊恼的表情,心情也不由得变好几分。他捉住左苓的手,问:“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他瞧着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闻言,左苓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后跟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猜都猜不到。” “那我告诉你吧。”苏祁佑说着,面色正色几分,眉眼里有些悲伤,“以后做什么决定之前,我希望你也能考虑一下我……爱你的人的感受。你只身潜伏在敌人身边肯定不是第一次,脑海里一心都只是想着胜利,你根本没有想过,若你被人认出……后果会是什么?失去你,会有很多人难过。你想想你被左韫关入天牢时,焰云军那群家伙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救你?” 左苓一时呆住,有什么东西被撕裂,露出柔软又疼痛的一面。 苏祁佑见她听进去了,便接着说:“他们爱你,你知道的。他们希望的是你活着,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不计后果的行动。” 是啊,他们打从心底爱戴着那个与他们出生入死,一起用命拼过荣耀的左煜。他们也知道,她做事有时疯狂,只考虑结果,却根本……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在内。 可是这样的她……他们还是拼了命要救。 她应该……更加爱护这条命才是。 不知何时,左苓已经泪流满面,不仅仅是因为那群死去的将士,她还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家伙,也是因为自己的不计后果,才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说得太重了吗……别哭了。”苏祁佑有些无措替她擦泪,慌乱的把左苓拉入怀里,如哄一个孩子一般哄着她。 左苓垂下眸,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你说得没错,太多的人……因为我而死。我应该更珍惜这条命才是……那时候,如果没有将云……我现在都不会坐在这里,如果不是他……肯定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他救回来的命,我应该更加爱惜才是……” 那个家伙真的太傻了,他明明是那么怕死的,平常有个什么伤口都要皱眉半天。 可是那时候,他还是选择去讨那个解药。 自己的鲁莽,竟要将云去尝那个苦果。 到现在,她连对方的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她真不是个合格的主子,她就是个自私又自大的家伙! 左苓如此想的,却没感受到苏祁佑片刻不自然的僵硬。他垂下眼帘,掩下其中情绪,“他也真是傻,如果那时候鲜于子淳没有把解药给你,那他就不是白死了吗?” 主仆也真是像的,一样的……傻。 “你怎么知道他是死在鲜于子淳手上的?”左苓擦了擦眼泪,有些疑惑地问他。 这件事,明明只有几个内部人员知道。其他的人只知道将云死了,却不知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死在谁手上。 苏祁佑一愣,随后一笑,“我有问过疏风,他说起过这个同门师兄弟。” “是吗?” 左苓起身,收敛了些许情绪,也拉开了些距离。歪着头问:“还生气吗,我已经知道错了。从今以后,我会更加爱惜我这条命的,做事之前……也会考虑你们。” 毕竟现在这条命,可不仅仅是单薄的一缕魂魄那么简单。它身上有太多人的爱,她应该更加珍惜。 苏祁佑欣慰几许,“你明白就好。好了该起了,不然待会儿南禹民那家伙该来了,我是受够了他的唠叨,天天让我离你远一点,就怕我被你蛊惑了心智。” “哼,想不到他这么关心你呢。”左苓撇撇嘴,却也跟着起了。 待会儿她一定要好好问问鲜于楹,为什么昨晚上没拦着自己? 太丢脸了好吧? 出门的时候,她没遇到南禹民,后头才得知南禹民去和两军交涉了。 说是交涉,其实是胁迫而已。 这件事,他捉住了先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回去的时候,顺便看看罗君斐那边怎么样了吧。”左苓伸了个懒腰,回到鲜于楹的帐篷。 对方真在吃饭,看到左苓也不意外,抬眼示意她坐。“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居然现在才起?” 对方这么不经意一问,可左苓莫名生出被抓包的紧张。 她抬起碗筷,“师叔,你昨晚怎么不拦着我呀?今早上我看见身边躺着个大男人快给吓死了,我当时还以为师叔你变异了呢。” “什么鬼?你师叔再怎么变也只会变大而已,绝对不会长出不该长的东西。” 说着,鲜于楹放下已经空了的瓷碗,昂了昂下巴,“多吃点那菜,我听人家说醒脑的。” 左苓依言也跟着吃了,虽然味道有些怪异,但吃下并没有任何不适。 她想到了自己的记忆,便问:“师叔,我真的只是思虑过多吗?那天我感觉我脑袋都快炸开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一想到什么就感觉有个人一直在捶我的脑壳子,结果我又给忘记了。” 她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只得说了这么个比喻。 但大概就是这么个形容,也是很贴切了。 鲜于楹愣了一下,安慰她:“差不多,更深的我也看不出来,你先吃着药养身子,回去我再联络师父他老人家给你看看。他这人神得很,但还是靠得住的。” “也是,总感觉他知道好多事情一样。”左苓也知道如此自己这般也没有其他法子,便也只能依了。 “可是师祖他并不老啊!” 那张脸看起来就跟苏祁佑差不多一个年龄段,可是真实年龄就不得而知了。 左苓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对方陪着自己五年,模样真的一点变化也无,仿佛已经脱离了时间一般。 鲜于楹眯眼说:“师父他……可是跟鲜于子淳一样的存在啊,他说他已经送走了好几任徒弟了。” 她和君长戚不是梦参的第一任徒弟,那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任。 他们,只是短暂的在梦参的世界路过。 留下淡淡的一笔,最后也只能跟着时间消散。 鲜于楹歪着头,“我肯定不想让师父就这么把我忘掉!我一定要……在他的世界留下厚重的一笔,让他永远记住我!” 对方忽然提高声调,把正在吃饭的左苓给吓得噎了一口。 “师叔啊你冷静,其实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遗忘也是好的不是吗?永远留在伤痛和过往里,那……那才是令人绝望的。”左苓劝道。 她知道困在回忆里的痛苦,也知道要走过恐惧的不容易。 那东西,就像魔,甩不掉的。 鲜于楹却说:“就算不能让他永远记住我也没关系,我只希望想起我时他会有比其他师兄弟更多的感触,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不仅仅是过客那么简单。” 她坚定的说,显然已经有了计划。 左苓只得附和:“那师叔你要怎么做?” “我要嫁给他!” 左苓喷饭,“他是你师父啊!” “现在师徒恋很流行的,你活在什么年代啊?” “……可他是和尚呀!” “酒肉穿肠过佛珠心中留,他就是个酒肉和尚,肯定不在意这些。” 鲜于楹抬手制止想要再劝她的左苓,坚定地说:“别说了,我心意已决。你等着改口吧。” “那我以后该怎么叫你呢?” “……应该是祖师婆婆吧?”鲜于楹有些不确定地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八字 “言铃颜,恭喜啊。”路子彦笑着坐到言铃颜旁边,看似毫无顾忌。 言铃颜抱着言铃醇,“又不是我定亲,有什么好恭喜的?” “额……都是你妹妹嘛,恭喜谁都是一样的。”路子彦不知该怎么说,挠挠头有些拘谨。 言铃颜笑笑。 言铃醇肉肉地小手拉了拉路子彦的衣袖,指着离自己有些远的肉食,糯糯地道:“大哥哥,肉,肉。” “你个小鬼,谁给你的胆子指使本王的?”路子彦面色一变。 言铃醇被这突如其来地一提声吓到了,怯怯地捏着衣角,泪眼汪汪地看着言铃颜。 言铃颜照着路子彦的脑袋一记手刀,“他只是个孩子。” 连小孩子的便宜都要占,真是人大不如小。言铃颜特鄙视地看了路子彦一眼。 “好好好,今日你最大……要这个是吧?本王给你夹,臭小鬼。”路子彦无奈地道,将东西夹到言铃醇嘴边。 言铃醇糯糯道了一声“谢谢,大哥哥”,登时让路子彦心花怒放。 一旁的八皇子路子维有些吃味,“大哥,为什么你都没这么喂过我?” “有啊,怎么没喂过?你小时候要喝水,不都是本王给你灌的?”路子彦一边喂着言铃醇小可爱一边说。 什么? 路子维心头更加不舒服,“什么嘛?原来小时候差点把我呛死的人是大哥你啊!你当时差点害死你可爱的弟弟好吗?!” 他一边摇着路子彦的肩膀一边说,感觉自己还不如一个外来小子。 “别别别,别摇了,当时都给你拍出来了不是吗……” 路子彦原本递到言铃醇嘴边的食物被一下一下地拿开,他又恢复泪眼汪汪地模样。“小…小哥哥,坏……” 眼看着言铃醇就要哭出来了,言铃颜几乎没有思考就把言铃醇送到路子彦怀里,而路子彦下意识地塞给了路子维。 动作可以说是一气呵成,所有人都知道小孩子哭泣的严重性。 “大哥,你……” 路子彦吃掉夹着的东西,笑嘻嘻地说:“你自己惹的祸,当然要你自己解决。要是让他哭出来,我就去向你母妃告状!” 面对这种威胁,路子维很是受用。 整个王宫都知道,路子维最皮,所以他的母妃每次管教起来都毫不客气。管他是不是水麟王最喜欢的儿子,操起小竹条就是一顿大。 他是最不像皇子的皇子,比其他皇子多了许多无忧。 “你,你别哭,我带你去花园看小鱼鱼好不好?”路子维带有些祈求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 “……鱼鱼,好吃!”言铃醇愣了一会儿,而后吐出这么一句话。 路子维知道不哭有希望了,“好好,我这就带你去烤鱼,走吧,只要你别哭,你要多少鱼我都给你。” 说着,两个小小人儿离了席位。 言铃颜不明意味地喝了口茶,看着穿金戴银,一副喜气模样的王健,掩下眼底一抹窃笑。 路子骆不知何时坐到她的另一边:“本王记得花园里的鱼极其珍贵,千金难买一条,整个相府也就十条而已。” 路子彦:“对啊,本王记起来了。那是相爷准备献给父王大寿的。” “哎呀呀,死定了。”言铃颜经过这么一提醒,这才想了起来。 可话是这么说,面上可没有多少着急的模样。 而路子骆的加入,让饭桌这一块气氛变了不少。 言铃忠抬起酒杯,“多谢二位王爷能出席小女的定亲宴,相信得到二位王爷的祝福,小女会得到幸福。” 路子彦路子骆:“相爷言重了,本王……” 几乎异口同声,二人一愣。 路子彦路子骆:“本王……” 坐在二人中间的言铃颜恨不得想给两个人让个位置。 路子骆咳了声,“大哥先吧。” “你能说会道,你说好了。”路子彦不知为何开始推让。 凭什么,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路子彦心中道。 却不知为何,二人为这事儿杠上了。 “兄长为尊,还是大哥先说好了。” “不,这次你来。” “这不符礼数。” “礼数是死的,怎么,你不听大哥的话了么?” “可是……” 言铃颜:有本事打起来啊,能用嘴的一般不算仇。 言铃忠看两个人要一直吵下去的势头,忙给了言铃小梅一个眼神。 言铃小梅掩嘴轻笑:“二位王爷的关系真好,真让人羡慕呢。” 特地训练过的嗓音如出谷黄莺,轻透婉柔。 然而,她说的话却让二人心里不是特别舒服。 什么叫关系好? 她是不是看不见? 言铃颜:莎普爱思滴眼睛。 言铃忠:“总之,还是多谢二位王爷能来,老臣就替两个小女谢过二位王爷了。” 路子彦路子骆:“本王……” 气氛一阵尴尬。 “咳。” 这时,管家来报,说:“相爷,门外有一个和尚和尼姑。” 言铃忠一愣,“应是来化缘的吧?今日相府大喜,让厨房多给些斋饭。” “姑父真是仁慈宽厚。”言铃小梅符合说。 言铃颜:有本事把厨房给人家? 管家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相爷,那两人不肯要,说是见相府上头有邪肆之气,所以执意要进来看看。” 言铃忠眉头一皱,看了路子彦和路子骆二人一眼,说:“胡说,今日相府大喜,怎么会有邪肆之气?必然是江湖骗子,看相府今日办喜,所以想多敲一笔,快赶他们走!” “可是……” “可是什么?” “他们是东边静灵寺的和尚和西边净莲庵的姑子,不像作假。”管家为难的说。 静灵寺和净莲庵是如今最灵最火的寺庙,是水麟王和王后最经常去的地方。 若是赶走了…… “哎,三小姐四小姐晕倒了!”媒婆叫了一声,坐在两边的言铃小荷和言铃小雨做晕倒在她怀里,嘴边挂着白色的泡沫,身子也不住抽搐,面容看起来很是痛苦。 丫鬟婆子乱做一团,纷纷去查看两个小姐的状况。 言铃小梅不明,这是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她看向言铃颜,言铃颜竟对她笑了笑。 这时,就见着素衣的一男一女冲了进来。 二人看着这一幕,无奈。 “阿弥陀佛。” 言铃忠道:“怎么回事?快叫府医,快叫府医啊!” 不一会儿,府医被催促着来了,可看了半天,根本看不出点什么。 “二位小姐脉搏正常,也没有中毒的征兆。”府医说。 言铃忠:“你确定?她们都吐了!” “老夫从医二十多年,不好说百分百断定,却也有八成把握,二位小姐身子好的很。这症状,倒像是……” 府医说到这儿,却又不说了。 言铃忠着急了,“倒像是什么?” 府医声音低了不少:“倒像是……中邪。” “胡说!光天化日,好好的怎么可能中邪?”言铃忠提声说,可旁边的人却窃窃私语起来。 言铃小梅见场面把持不住,也道:“这不可能,今日是两个表姐的大喜之日,怎么可能中邪呢?” 话一出,众人的私语之声更大了。 “阿弥陀佛,这真是一段孽缘呢。”尼姑道。 路子彦最忍不住,问:“师父,此话怎讲?” “之前相爷拿着八字来时,贫僧就感觉不对,虽然八字合上了,可总有一股不适感萦绕。今日听说要举办定亲宴,那股不适就更厉害了。这……八字合上的话是不会如此的。所以……阿弥陀佛。” 相信和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柳姨娘几人已经不可置信地白了脸。 言铃忠见众人的目光怪异地落到自己身上,怒道:“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是打哪儿来的也和尚?她们不过是吃坏了肚子罢了,什么八字不合?不许胡说。” 媒婆小声:“是啊,八字不合的话……状况可是严重得很啊……” 不料被言铃忠一瞪,她立马噤声。 “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子彦疑惑。“言铃颜,她们到底是吃错肚子还是八字不合啊?” “这个……臣女倒是更相信八字不合,今早上两个妹妹可是难过得吃不下一点东西,吃错东西?不存在的。”言铃颜道。 显然这话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柳姨娘嘴硬:“可能,可能是昨夜吃的呢?” 言铃颜:“昨夜大家是一起用膳,为什么只有两个妹妹出事,其他人都没事?” “可能她们吃了其他的呢?” “用膳之后,三小姐和四小姐跑散了会儿步,读了读书就睡下了,并没有再多吃什么东西。”照顾二人的嬷嬷们说。 这下,柳姨娘没话了。 和尚对王健道:“施主便是同二位女施主定亲之人吧?” 王健显然还是疑惑,“是,是的。” 和尚:“施主能说说自己的生辰八字么?” 王健疑惑,却还是说了柳姨娘给自己准备好的生辰八字。 为了以防万一,他是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生辰八字的。 随后,和尚又要了两个小姐的。 他和尼姑对了一下,二人念叨一会儿,眉头皱起。 “这八字,没问题啊。”和尚念叨。 第二百三十三章 找到了你了 “皇姐,你怎么在这里?”左筠看到左苓正好从疏风帐篷里出来,也就紧张的走了上去。 毕竟自己和这位皇姐并不熟,也就短短几面而已。虽然那天晚上有过交谈,可左筠还是不敢肯定,自己真的能做到让左苓什么都不介意吗? 左苓如今并不知道对方所想,只想快点找到疏风问些事情。 左苓问:“有见到疏风吗?” “见到,师傅刚吃完饭在松树林散步消食呢。”左筠指了指后头的一大片松树林。 左苓这才想起疏风那家伙每次吃完饭都要好好消食的,相比起活泼好动的将云,这点他算是积极的。 “谢了。” 她道了声谢,便朝松树林走去,自然忽略了后头左筠露出的些许错愕的目光。 刚刚皇姐……是在对她说谢谢吗? 她抑制不住欣喜,跟着弯起嘴角。 金褐的松叶落了一地,像是一层精致奢华的地毯,滑凉松软,人踩在上头连心思都跟着不真实起来了。 “主子?” 刚踏入松树林,旁边就想起疏风的声音。 左苓笑着上前,“我正找你呢。” “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疏风看了看左苓身后,并没有多余的人跟着。左苓也看了一眼,拉着疏风入了松林。 “主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眼看着只剩下主仆二人,左苓的表情也便跟着严肃几分。“疏风,你和苏祁佑的关系……怎么样?” “主子怎么问这个?” 疏风明显有些疑惑,在他心里,也就只有苏祁佑是配得上左苓的人,左苓也跟着有接纳苏祁佑的意思,所以他愿意多亲近几分。 可是左苓如今问这个,“是不是苏祁佑有什么问题?” 左苓眯了眯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身上有一个迷,可能关系到我们。你就告诉我你们的关系到哪一步就可以了。” “到哪一步……主子,实不相瞒,看见苏祁佑……属下总觉得像是看见将云,缘着这层关系,属下就多亲近了些。”疏风淡漠垂下眸,眼底淡淡哀伤也随之掩饰过去。 他一直把将云当成自己的弟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就算对方明称已死,可他还是不敢相信那家伙就这么死了。 他多希望对方只是又顽劣地藏起来,等所有人不注意再突然跳出来给所有人一个带着惊喜的惊吓。 而不知为何,苏祁佑的出现让他再次感觉到了将云的存在。他多次感觉这是错觉,可对方身上的那些活泼什么的,让他想多亲近几分。 可疏风心底是明白的,苏祁佑和将云一样的阳光,可将云心底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自卑阴暗。而苏祁佑,却是能将所有暴露于阳光之下,毫不畏惧他人的目光。 这大概……是出身的关系吧。 提到将云,左苓也不由得落寞几分。“你有和他说过……将云的事吗?” 将云的事,在整个焰云军里都是机密,只有她和几个元老级的人知道。她相信疏风有保密的觉悟和义务。 如此,疏风也便明白了左苓是在担心和害怕什么。 “主子,有一件事属下忘记告诉你了,多年来一直帮我们召集人马的那位大人……就是苏祁佑。作为第二焰主,他应当是知道所有事情的。”疏风解释说。 焰云军能有今日如此壮大之势,当然也少不了苏祁佑的帮忙。 “什么?他就是那位大人?” 左苓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么多年,她只是知道一直有以为素未谋面的大人给她兵马,让她壮大势力。可是她却是不曾见过那位大人的,哪怕书信都是板刻的。 所以苏祁佑会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看来自己,是真的多心了。同时,左苓也为自己怀疑苏祁佑这事感到些许愧疚。 二人回到帐篷,苏祁佑刚好和南禹民回来,已经商议好明日回水泠。 左苓带着些许崇拜的看着苏祁佑,这就是那位大人啊! 一想到第一次见面自己差点杀了对方她就愧疚得要死,这不是自断粮草吗?一直以来她都是崇拜着这位大人的,所以如今对苏祁佑的好感更升了一个度。 被逼着嫁给大佬有什么不好的?她一百个乐意好吗! 苏祁佑被看得莫名其妙地,拉着左苓走到一边:“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总感觉没有了以前的嫌弃和随性,反而多了些许崇拜和感激,貌似还有些错觉性的爱慕。 是不是他疯了? 左苓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话虽如此,可她却伸出手替苏祁佑捏肩捏胳膊,“跟南禹民跑了一天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解解乏。” “你真的……没问题吧?山上那种不知名的菇子不能乱吃啊,来张嘴我闻闻。” 一想到自己午膳吃的芹菜左苓就乖乖闭了嘴,嘀咕道:“我就是看你辛苦嘛。” 当然,也不乏为自己愧疚赎罪的意思。 苏祁佑不明,看了眼跟在后头的疏风。 “风哥,你说……她是怎么了?”苏祁佑问。 那声称呼让二人皆是一愣,倒是疏风最先反应过来,说:“这个属下也不知,属下就不打扰两位主子了,告退。” 说着,他很是识趣的离开。 却没人看见转身后他的落寞与泪意,曾几何时,有个家伙也是跟在自己身后唤自己一声“风哥”。 一开始他是不同意苏祁佑叫的,毕竟要再触伤心事很是伤神。可苏祁佑却说疏风比他大那么两岁,也不喜主仆称呼,也就喊了。 他因着私心没再劝阻,因为苏祁佑有些地方实在是太像将云了。可惜他也明白,将云是将云,苏祁佑是苏祁佑,根本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种事情,也不过是寻求一个安慰罢了。 “师傅……你没事吧?”左筠还等在门口,她总是不敢轻易进入疏风的场所。 疏风皱了皱眉,“只是风沙有些大了,有什么事吗?” “是隐族那边的事。” “这种事,应该告诉主子,你的皇姐。”疏风提醒道,他知道左筠清楚这一点。 可是这丫头,还是习惯性地来找自己商量。 左筠一愣,方才有些懊悔,“对不起师傅,我又忘了。” “罢了。” 疏风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你说说吧,若是不重要就没必要告诉主子,省的她烦心。” 他自是清楚,无论什么事左苓总是很认真的去做去思考,甚至大包大揽,根本不会考虑自己的能力。有时候,他总感觉左苓是在故意给自己找事情做。 可能左苓,也有了要逃避的事情吧。可那逃避一旦成了习惯,就会变成一种祸害。在某个时候,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师傅……那我觉得这种事情,并不是特别重要的,还是不打扰师傅了,也省的师傅烦心。”左筠带着些歉意地说。 疏风眉头微皱,“你都在我门口站了一天了,说吧。” 这丫头,总喜欢做一些不对等的事。 总是教不会的。 左筠咬了咬唇,不抚上腰间的佩剑,“我们的人从隐族的偏澜殿里……搜出些东西。” 闻言,疏风方才有了精神似的直起身。 偏澜殿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因为将云就是死在偏澜殿里的。而偏澜殿,也就是鲜于子淳的住处。 “是找到……什么?” 是将云的尸体,还是左苓的解药?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消息了。 听得出疏风语气里的紧张和颤抖,可见这件事的重要性。 如此,左筠也有了底气。她从袖中拿出一张信封样的泛黄纸张,说:“这个……是鲜于子淳的遗书,七年前,鲜于子淳就已经自杀了。” “你说什么?” 疏风听罢,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鲜于子淳的……遗书? “这怎么可能?鲜于子淳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遗书? 肯定只是那个家伙的恶作剧吧,毕竟对方已经恶劣的不像一个人了。 左筠将书信放在桌上,道:“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师傅,你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或许那之后,就一切都明白了。 疏风拿起纸张,终是没有打开。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还有其他的发现吗?例如……无名的棺椁什么的?” 那家伙,会不会留将云知道全尸呢? 依照那家伙的变态程度,将云身体里可能都已经被种满了蛊吧? 他真的好想知道。 “棺椁什么的,并没有发现。只是我们在隐族祠堂的寒冰床上发现了一具尸体,也……并不能说是尸体,他虽然死了,可是能睁眼闭眼,会动,就是……就是不会呼吸。” 这是,活死人? 疏风心里一沉,虽然早已猜到结果,可免不了凉了全身。 “接着说。” “据军里的老人说……那可能是将云师叔的尸体。”左筠咬咬牙,还是将那话给说了出来。 她回想起看到那家伙眼睛时的感觉,只感觉内里孤独而寒凉,连带着自己也被吸进去一样。心里莫名地就伤感起来,这家伙,缘何落得如此? 军中老人意味深长地说,自然是为了心爱之人。 一命换一命。 第二百三十四章 鲜于子淳与将云 “我生在五国初立之际,那时各地还未至繁华和睦,不断地摸索与试探,试图在众生中脱颖而出亦是当年光景。如今回想起来,那的确是很值得人怀念的时光。中云国衰去倒台,我方才成为隐族的长老之一不久,连什么是责任都没有摸清楚,就要跟着族人建立一个不会被侵袭的堡垒,并且快速做出决策。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过虽然挨了很多骂,但看着自己的错误没有存留在要生活的堡垒里,我很高兴。但我也知道,我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可是由于中云国的败落,族领之外便是禁区,要出去就要受很重的惩罚。要学习什么的,也只能看着一本又一本先祖留下的书,日复一日的。枯燥又乏味,我心里竟莫名地期待起有什么东西能一改现在的沉默死寂,让我能够热烈又放肆地燃烧一把。 终于,有一个女孩闯入这片土地,虽然穿着男装,一身凌厉杀伐之气,比寻常男子都来得可怕,可她还是改不了自己还是个女孩的事实。我窥见她后头跟着的那些亡灵静静地看着她,无数次想要把她推向我的剑刃,可还是虚无地穿过她的身体。他们也一样,不甘又落寞,又咬牙切齿。 ‘我会赢的。看着吧。’我在心里和那些家伙说道。手下耍了计,女孩毒虫粉迷了眼睛,惊恐挥砍,而我在这时刺穿了她的身体,鲜血的颜色我早已看腻,根本生不出什么心思。 我知道,今日过后她再无生还的可能。‘又是一个无能之辈。’我感叹着,却也对这个女孩产生好奇。我想把她变成我的收藏品里的一件,因为她比起寻常人来说,足够的特别。 但那个女孩现在还活着,有人舍了命救了她。真是奇怪得很啊,平常的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啊,怎么会做出舍弃生命这种事呢?族里那些几百岁的老人纷纷咒骂那小子不懂爱惜自己,嘴里都是什么生命可贵。我笑,生命哪里可贵?动动手就能折了的东西,总是能有人生出来的。 那小子真的真的太奇怪了,但他也是个爱学习的孩子。我多留了他两天,外面的世界已经精彩得让我血液沸腾,心动不已。 我多希望有一天,可以在外面的世界里走动。外面的一切一切,和族里的死气不同。足够我心生羡慕,也让我生了舍弃某些东西的想法。 可他居然生出了不该生的念头。他的灵魂飘向何方我已不能寻,但我能做的就是用禁术封印他的身体,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在回到他的身体中。想必看着自己的身体没了灵魂还能活动,也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呢。 真是有趣呢。 那家伙给我找了个好东西,我可以自由的离开这个地方了。并且,没有人会看到我。一百四十多岁死去在族里看来是短命,对我来说正好,因为我根本等不到一百五十岁了,外面的世界在吸引着我。虽然书被撕毁了一半,可是并没有关系。 隐澜一百三十年,鲜于子淳正式死去,魂魄离体,去往外面的世界。我很期待,外面世界会给我怎样的惊喜。 我也很期待,如果那家伙回来找自己的尸体,会不会被吓一跳?” 这就是鲜于子淳的遗书,左苓看着看着就拧起眉。 “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将云的尸体还被他保留着。” 而且还被保存地很好,只是失去了一个东西。 没有那个东西,将云也就不是将云。 疏风:“主子,我们一定要把将云的尸体带回来。” 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将云的尸体。 没有灵魂也好,重要的是,将云还活在这世界某一处,这就够了。 左苓:“将云的魂魄若真附在某人身上,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她其实,是有些不信这些的。 并且其中有鲜于子淳的参与,她就更加不信了。没人知道,鲜于子淳嘴里的话哪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或许这东西,只是他留下耍弄众人的。 毕竟隐族擅用占星术,掐指就能算出什么。 “这……或许,他是怕我们不信呢?”疏风紧张又激动,嘴唇都跟着颤抖起来,“主子,我们先去接将云回来,好不好?” 其余的,日后再思考也不迟。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将云的尸体,他总是要看到的。 左苓点点头,“这我知道,看来我们得晚一点回水泠了。只是……我……我害怕。” 可是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见到将云后,她又该怎样去面对? 她多希望对方能跳出来指责自己,那般不惜命活该被人算计死。可是如今要见的,却是对方毫无生气的尸体。 他连思考都没有了。 左苓杀伐半生,可最怕的就是见到至亲的人的尸体。 对方真的曾活过,在自己身边呼吸过,那时气息尚且温热,有说有笑,会指责会生气。 疏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沉默不语。 “如果将云知道我前几天差点又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他是不是又该生气了?换做从前,他肯定会像个老妈妈一样斥责我吧。”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还是疏风第一次看见左苓流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水花。 她自责又难受,时至今日,她才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忽略了什么。 “我真是一个……特别不负责任又自私的人呢。”她苦笑道,趁着疏风还没伸手,她就慌忙擦了擦眼泪,“明天我们就去接将云吧。” 她是欠他一声抱歉的,抱歉让他这么操心。 “主子……将云不希望看到你的眼泪。”疏风别过头提醒,他知道那家伙爱什么。 对方的眼睛总是追随一抹闪耀,从未停歇。掩饰的时候,却是让人心疼得很。 他骨子里的自卑,让他根本不敢去奢求什么。更别说,迈出那一步。 若他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的左煜太子是个女子,会不会改变心意呢?疏风苦中作乐的想,眉宇间却是阵阵无奈苍凉。 因为他知道,爱情是无关性别的。 “我知道的。”左苓笑笑。 她会以自己最好的姿态去接那家伙回来,并向那家伙保证,你救回来的这条命,从今以后我会护得好好的。 左苓向鲜于楹交代了把解药交给竹云的事,毕竟那方也拖不得。她也更想竹云醒后,能见到故人。 开心的事,总是能让病痛走得快些。 第二天,所有人都整装待发的准备着回去。 苏祁佑等在左苓帐篷前,他只知道左苓要去接一位故人所以要耽搁些日子,却不知道对方要接谁。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有些忐忑。 掀开帐帘,眼前是一片耀眼的银。 周身装点着刺目的光晕,使得左苓整个人又高贵挺拔几分。利落的那位,腰间挂着佩剑,眉宇间抹不去的英气很是惹眼,让她一下和寻常人区别开来。 “你……为什么?” 左苓笑笑,说:“我要去接一位朋友,他对我们很重要。他消失了很长时间,现在我们终于再次找到他了。苏祁佑,你说得对,我应该好好爱护我这条命,我以前一直以为生命这东西简单得很,自己想生就生,想死就死,可现在才发现,它并没有那么简单。” “从今以后,我会爱我这条命如爱你的命。这样说很奇怪,可是你的命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昨晚上我想了很久,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牵动自己的情绪,他的笑容令她不自觉心生欢喜,他的皱眉让她不自觉心生担忧,她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可她也贪恋这种感觉。 这大概就是喜欢,她如今终于明白了。 可是她这么一说,苏祁佑欢喜之余,心中的忐忑却越发的重了。 为什么她突然穿上银盔,为什么她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穿上那身银甲了。 穿上银甲就意味着,她又要开始玩笑生命。这是他最担心的。 还是……找到了什么吗? “怎么?我穿这身盔甲是不是吓到你了?”左苓有些担忧地看着苏祁佑,握着佩剑的手不由紧了紧,说真的,她有些害怕苏祁佑看到自己这一面。 世间男子,大概都不希望自己有一个不男不女的爱人吧? “不。”终是绽放了一抹笑,他温柔地替她将吹的发别在耳朵后,说:“很帅气,感觉穿上盔甲你身上的束缚都少了不少呢。你很开心,不是吗?” “是的。只是……” “你开心最重要,我希望能永远看见这种笑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是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这是当然,我们是夫妻。” “那如果我们……不是夫妻呢?” “只要我喜欢你,我就不会离开你。苏祁佑,你今天有点奇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并没有,你只需知道,我爱你就是了。” 不是喜欢,而是爱。 左苓不知道,对方竟痴到如此。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将云的尸体 隐族位于四国正中,就位于交叉点上。 可是这样一个地方,却被鲜于子淳一手打造成了内外坚固的堡垒,风吹不倒,铁蹄不破。想想,左苓也是蛮佩服这个家伙的。 可是这般强大的人,真会可怜到败给寂寞么? 左苓是不信的,以对方的能力,或许再过几年就能再次把隐族拉回强国之列,共享这片土地。 或许,隐族还是再创一个煌绩。 可惜,那家伙就这么抛下隐族圣地跑到了水泠,真真是疯了。 “主子,为什么不让苏祁佑跟着?他有权利知道将云的存在。”疏风不解的问。 方才苏祁佑有意跟随,虽然对方没有说出口,可眼里的忐忑却不加掩饰。或许,他真是怕了左苓乱来。 左苓沉吟片刻,道:“回宫后再见也不迟,舟车劳顿的。” 她倒是想让二人见上一见,可她又怕苏祁佑不识将云,情感不深,到时候在一众伤徒之中显得尴尬。 不肖半天,左苓和疏风师徒二人就来到已经败落的隐族遗迹。 如旧时一般,四周阴森又荒凉,建筑饰物古老神秘,四周充斥着淡淡的苦涩药草味。左苓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初来这里时她就被这味道熏得头疼。 而后,青石路的另一头,鲜于子淳就出现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好看的男子,面上挂着淡漠又温柔的笑,没有多少温度情感,手上摆弄着一支紫色的笛子。 “你就是来送死的人么?”鲜于子淳问,浑厚的嗓音轻轻在左苓心头震了一震。 见左苓没有回答,他又说:“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安全离开的办法,毕竟清洗地板挺麻烦的。” 语气里是胜券在握的轻嘲与不屑,左苓不服输,可无论怎么挑衅怎么说,也不见对方生气。索性动手不动口,她打算让鲜于子淳做今天的第一个刀下亡魂。 可惜她还是大意了,一进来就遇到了三大长老之一的鲜于子淳,对方的实力从未真正暴露过,人们总是被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给骗得团团转。 左苓也是如此,总是对美丽的事物报以期待,所以手下留情了些。可惜对方根本不需要那些情,转身就大掉了左苓的半条命。 走到自己曾经匍匐在鲜于子淳面前的那个路段,左苓不由皱起了眉头。 四周药味愈浓,和当初进来时一样。 “祠堂在哪里?” 左苓问。 她可不希望把时间都用在寻找上。 左筠拿出一张地图,“前几日我已经把整个地界都走了一遍,机关已经被我拆除了,所以皇姐可以放心的走。” “不错。”左苓看着左筠笑了笑,对疏风道:“你收了个细心的徒弟。” 疏风只是微点了点头,不语。 若不是看重和左苓出自同一个血脉,当初他也不会收了左筠。事实证明,左筠是个不错的料子,可在某些方面真要和左苓比起来,还是左苓更甚一筹。 毕竟左苓从小就熟知战场游戏,而左筠却只是个从小被囚在笼中的灰雀。就算有一天她来到雄鹰的世界,也难掩她的笨拙。 青石板上都是还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以及一些被烧毁的物什。有人的尸体,也有动物的。 隐族人是因为内乱而死的,左筠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就在这封闭的堡垒里亲手杀死了自己。 左苓很好奇,鲜于子淳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竟让事情变得如此有趣,耐人寻味。 比起外头的脏污混乱,还是祠堂这边更干净些。偏澜殿就在祠堂旁边,巍峨精致,处处透着庄严……与沉闷。难怪鲜于子淳会难受,在这个地方一待就是一百五十年,估计在这地方放个屁都能猜到会被吹向哪里。 “尸体已经从偏澜殿转移到祠堂了?”左苓问道。 左筠点点头,擦了擦头上不自然的冷汗,“偏澜殿气温太高了。” 不太适合尸体“保存”。 祠堂门口站着焰云军守卫,看到左苓他们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恭谨。 左苓同疏风一行人进了祠堂内部,方才进入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四周飘着一种奇怪的异香,不浓烈恼人,非常的舒缓静心。 四周皆是偏冷淡的暗紫色色调,垂下的帘子上,绘着一种不知名的白色图腾。 后头供奉着先祖的牌位,而前头就是一张硕大的寒冰床,四个角落雕刻出精致又立体的缠枝莲花图案,花蕊处燃着拇指般大小的淡紫色蜡烛,香味正是从其而来。 而寒冰床上,躺着一个一袭红衫的男子,金色腰带上还挂着两支精巧的短刃,指间结了些冰霜,面上也是如此。他整个人呈现出十分不自然的白,嘴唇更是几近粉 白。 剑眉如峰,鼻梁高挺,他曾笑起来温暖如阳,眼角迸显嘲色,薄唇总是勾着,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好笑的事。 对方的尸体保存得太好,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明明没有了呼吸,却总让人有一种他会随时坐起来吓人一跳的错觉。又或许,他们是希望如此的。 如果将云能忽然跳起来,说一句“哈哈,其实我没死,吓到你们了吧?”,那真的是再好不过。 左苓眼睛酸湿,热流已经汇聚在那里。 这个家伙,每次都告诫自己要爱惜生命,可惜一到自己就献得那么彻底,连一声招呼都不带打的。她很想再想以前一样狠狠踢对方的屁股,警告他下次不可再犯。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他不是会睁眼吗?” “是的,皇姐你把他扶起来,他就会睁眼。甚至可以走路……”左筠的声音有些小,她下意识地看了疏风一眼对方已经别过头,有些伤意。 左苓扶住将云的一半胳膊,对迟久没有做声的疏风说:“过来帮我一把。” “主子……他已经死了。”疏风有些闷闷地开口,喉间可见的沙哑。 “我知道的。可是我还是想看一看……来帮我一把。” 疏风咽了咽口水,抬手去碰将云,他触到对方冰凉而柔软的手,透骨的凉让他打了个颤,可对方的柔软却莫名让他害怕。 对方离开时的最后一眼好像还停留在昨日一般,残色斜阳下,对方缓缓地挥了挥手,一袭红衣招摇得很,可对方的表情却模糊了。 二人将将云扶坐起来,随后退开一步,仔细看着将云的反应。 只见他们注视着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睫毛抖动时抖落几颗冰晶,这才让人确定不是他们看花了眼睛。几人不由绷紧了神经,生怕吓到什么。 将云就那样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他的眼睛有光却无神,如一潭死水,却正好被太阳照射到一般。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左筠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惊恐地说。 左苓和疏风对视一眼,看向将云的眼睛,二人不约而同皱紧了眉。 只见将云深棕色的虹膜上,居然有红色蜘蛛的图腾,且两边都有。 .这更像是……一种契约。 “鲜于子淳那家伙,都做了些什么?”疏风咬着牙,面上绷得紧,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左苓看着也不由落下泪来,将云死前经历了什么,死后又经历了什么? 是痛苦亦或绝望,皆是因为她的莽撞无知。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左苓抱着将云泣不成声。 如果那时候,她能够多思虑几分,那将云也不会因为救她而落得如今的下场。魂魄离体,尸身被封印,那将云的魂魄也只能流离在外,是生是死下场全是未知数。 虽然她总告诫自己将云那家伙福大命大,肯定会有个好去处,可是如今……她总是忍不住联想到最坏的下场。 此时,远在水泠的鲜于子淳照旧来到竹云的病帐前,空气中还有君长戚那极具侵略性的味道,可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坐在竹云床边,贴心地用药水擦拭竹云的伤口处,眉眼微垂,眼底含着淡淡笑意。“你的主子已经找到了那家伙的尸体,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你能猜到那家伙有多胆小吗?肯定猜不到,毕竟那家伙在你们面前肯定不是那般狼狈。” “你肯定也猜不到,那家伙现在在谁的身体里。” “幸好,我留下了他的身体,这样的话……要找到他,就简单得多了。” 他挑唇一笑,几分温润几分冷漠,而后从腰间拿下一直别着的紫色笛子,指尖轻缓抚过那些洞孔。 “那家伙肯定会寻找你们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如今是站在哪一个位分上。这可能会伤到你亲爱的主子,但是让她知道那个人的存在,我也算将功补过了。而君长戚,他错就错在站错了对队伍,跟了不该跟的人。我会让他体会到,失去一切的痛苦的。” 说着,他将竹云的手放在唇边,他笑着印上一个吻,深情又温柔,眼底淡淡地笑意很是醉人:“你可不能令我失望啊,要抓住那家伙,你才是关键。” 他知道这会令那个家伙痛苦,可他乐此不疲。 有的东西,那个家伙不配得到。 第二百三十六章 活下去 随后,和尚和尼姑又算了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王施主,你的生辰可有记错的?”尼姑问。 王健面色一边,“没,没有没有,我的生辰就是这个。” 柳姨娘:“大师,王公子的八字真的是这个,不可能出错。” “阿弥陀佛,这事就出在八字之上,两位小姐在佛寺出生,生辰是不可能出错的。”和尚信誓旦旦地道。 这下,众人就将目光都聚集在王健身上。 言铃颜微微一笑,“王公子,你的生辰是不是记错了?” “不,不可能,是,就是这个……”可王健说这话时,都没了之前的底气。 三姨娘四姨娘顺势跪到两个王爷面前,“请二位王爷为我们做主。” 路子彦愤恨地拍桌而起,“这是骗婚!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真是王健……没有,没有骗婚……”王健似乎还在嘴硬。 言铃忠忙捉住那和尚,一脸不可置信地模样:“大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路子骆:“你是做什么的?” “回裕王殿下,草民家里开金器行的。” “在哪儿?” 王健许是没见过如此大场面,两个王爷一同提审,当时怕了,如今把柳姨娘给的只是忘了个干净。 “这,是……是哪儿来着?”他自言自语。不一会儿,他抓起脑袋,“是金城,不对,是江州城,是……是晋城!也不对,到底,是哪儿……” 模样看起来可笑至极,一瞬间原形毕露。 这时,四姨娘道:“之前还说同盟邦城才提了新单子,可盟邦城早已被屠,也不知是跟谁提的。” 这会儿,柳姨娘一行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青奴微一皱眉,“王爷面前也敢装疯卖傻,打。” 王健:“王爷,饶命啊王爷,绕过小的吧,小的无意冒犯……” “你到底是什么人?”路子彦问。 “小的若说了,王爷可否绕过小的一命?”王健存着侥幸问。 青奴:“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跟王爷谈条件?” 说罢,她拔刀横在王健脖颈上。“快说,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王健吓得浑身颤抖,“我……我是京城旁村子上的,名字就叫王健,家里也不是开金器行的,没做生意,也没良田可种……” 话音方落,众人唏嘘。 青奴眉目冷淡,“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柳姨娘呼吸一窒,不由攥紧手里的绣帕,希望王健能扛住。 王健装作不明,“没,没人指使。” “呵,你说你家无良田,也无生意,那你这身珍贵的绸缎衣裳,是哪儿来的?”青奴说着,刀剑在王健衣裳上比划了下,吓得王健又是一抖。 他又叫起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五姨娘眼珠一转,低声说:“我记得……这人好像是二姨娘介绍的呢。” 声音虽小,众人却听得清楚。 青奴:“大点声,这人是谁招进来的?” 五姨娘上前:“回王爷,是二姨娘柳氏招进来的。” 柳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明白怎么自己忽然就被卖了。 言铃忠收到言铃小梅的示意,上前就给了柳姨娘一巴掌:“好啊,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让我的女儿嫁给这种无赖?” 柳姨娘被扇蒙了,愣愣呆在那里。 “是你做的吗?”路子彦问。 柳姨娘看了看五姨娘,五姨娘掩下冷笑;柳姨娘又看了看言铃忠,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哪儿能这么轻易就…… 可是,言铃忠眸中并无情意,有的只是冰冷。 一瞬间,柳姨娘知道自己成了小丑。 青奴:“是你做的吗?” 柳姨娘恍然如梦,泪水滚落:“是我。” 自己经营的一切,一瞬间就成了笑话。 自己招进来的白眼狼,最终还是反咬了自己一口。鲜血如流,伤口确实被冰冷封住似得,血全部堵在那里。 “把她和王健带下去,有刑部处理。”路子彦吩咐下人。 宫人很快就将柳姨娘和王健带了下去,如梦初醒的言铃兰一边王嬷嬷的衣角哭个不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就这样,所谓的定亲宴就这样散了。 三姨娘和四姨娘心中说不出的苦楚,她们忽然明白了言铃颜为何要和言铃忠抗争了。 她是对的。 柳姨娘再不是,可这么多年,她撑起了相府。 只可惜,却招了错误的人。 事后,言铃颜让人把昏迷的言铃小荷和言铃小雨送到竹院。 喂了解药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可紧皱的眉头,一刻也没有松懈过。 三姨娘道:“多谢大小姐,今日救了三小姐和四小姐。” 言铃颜:“没事,我答应过你们的,就一定会做到。可是柳姨娘她……” 说到这儿,三人无话。 一瞬间,柳姨娘成了最可怜的那个人。 说不出的苦楚和同情。 四姨娘安慰似得拍了拍言铃颜,“大小姐还是切莫放在心上,她从前坏事做尽,如今也算是得了个解脱。” 三人故作轻松地一笑,心里头却是沉重得很。 这时候,床上的言铃小荷和言铃小雨醒了过来。 二人来到言铃颜面前,“多谢长姐救命之恩。” “你们快起来,地上凉。”言铃颜扶起她们,想说什么却好似被什么堵在心口,最终,她笑笑:“你们记得好好调养身子。” 罢了,珍惜当下吧。 言铃小荷忍不住,问:“方才晕过去了,不知道过程如何,长姐能给我们说说吗?” 四姨娘忙道:“还是别问这事儿了,要多谢谢大小姐才是。” “为什么呀,我……”话还未说完,言铃小荷就感觉四姨娘暗地里掐了自己一下。 她知道四姨娘传来的讯号,这事儿问不得。 随后,几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很快离开了。 言铃颜无力地瘫在躺椅上,心中竟被罪恶感所填。 从前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的。今日,却是出奇的难受。 “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知不觉,外头下起了白雪,空气冷了几遭。 言铃颜这样一躺,便是半天。下人来上膳时,却也被她借口打发了。 这时候,她吃不下任何东西。 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冷气很快席卷整个屋子,就算手中握着汤婆子,可言铃颜却感觉冷到骨子里。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放这柳姨娘离开那绝望一瞥。 素娘:“主子,这是红枣汤,您喝一点吧。” “素娘,现在什么时辰了?”言铃颜看着屋顶问。 素娘:“西时,日落。” “是么?” “主子,言铃兰在外头跪了许久,你要不要见一见?”素娘问。 “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 言铃颜跳了起来,往门外赶。 一出门,就见言铃兰跪在门前,雪积了她一身。她双眼哭得红肿,却还是流着眼泪。 一见到言铃颜,她便着急起来,却不想身子已被冻僵,她重重摔到地方,她只能朝言铃颜爬过去。 “言铃兰!”言铃颜抱起言铃兰,对方的冰冷全钻进自己身体里。 言铃兰揪着言铃颜,将头埋进言铃颜臂弯里,颤声道:“长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母亲好不好……爹爹不肯见我……我只能来求你了……后天…后天她就要被砍头了……求求你,带我去见见母亲……” “好,好,你先把这汤喝了,我马上就去安排。”言铃颜立马答应说。 言铃颜拒绝不了这样的请求,跋扈的言铃兰如今瘦弱可怜的让人心疼,再也直不起背脊。 她什么都没有了吧。 房间的角落,一抹白色身影慢慢显现。 她看着言铃兰单薄啜泣地背影,眼里不知为何蕴满眼泪。 随后,言铃颜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刑部。 一切弄得顺利,狱卒把二人带到了最末的牢房,就见柳姨娘单薄的坐在角落,头发披散。 “娘!”言铃兰叫了一声。 柳姨娘不可置信的回身,不想真是言铃兰。 她一见二人,登时紧张起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言铃颜,你是不是也把兰儿……” “没有,我就是带她来看看你。她没事。”言铃颜说。 由此,柳姨娘才松了口气。 “娘,兰儿想你了。”言铃兰哭着道。 柳姨娘也忍不住跟着落泪,“兰儿,娘也想你。可是娘再也出不去了……” 言铃颜看着这一幕,心里头忽然泛酸。 就算她们是反派,可那种亲情,却一下一下震慑她的心脏。 她想要这种亲情。 是不是……自己亲手毁掉了机会? 柳姨娘看向言铃颜,眼里千言万语,却只得道:“多谢大小姐,能让我在死前见兰儿最后一面……” “不客气……”言铃颜强扯起嘴角。 言铃兰道:“大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好不好,只要你救她,我以后都乖乖听你的话,求求你了,大姐……” “兰儿,不,不用了。是娘的错,是娘做错了。大小姐,你不用自责,以前我可没少对付你,把你打伤,不给你吃饭,诋毁你的名声,侮辱你,所以是我罪有应得。可是……就算如此,我还是想求你,放过兰儿吧,她还小……” 言铃颜:“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多谢大小姐,这样的话,我死而无憾了。”柳姨娘道,“如果大小姐没有遵守承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大小姐的!” 言铃兰哭得越发厉害:“娘,别说这种话,我们一定会救你的……大姐,我们去求裕王殿下吧!” “不,兰儿不要!”柳姨娘捉住言铃兰的衣袖,“不要去,不要去求他。娘以前错了,娘希望你从今以后不要和王宫的人扯上任何关系,算娘求你了……” “娘,你会死的……” “啪!” 柳姨娘给了言铃兰一巴掌,说:“我死了算什么?言铃兰你给我记住,告诉你大伯他们,是柳吟眉和言铃小梅那两个贱人陷害的我,报仇找她们!听到了吗?” “知道了……娘,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你死了兰儿怎么办……” 柳姨娘苦笑,“大小姐,兰儿交给你了。” 言铃颜感觉不妙,“你要做什么?” 柳姨娘没有回答,眼睛看着墙壁,狠狠撞了上去。 “娘!” 牢房里传来言铃兰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外头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黄柔与秀儿与道德 言铃兰被吓住了,还未从震惊中走出,马儿这时忽然跳了起来。 她松开了缰绳。 “言铃兰!”言铃颜大叫一声,众人还在怔愣,她只得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因为簪子的痛感,那马儿的精神世界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又回到现实世界。 在言铃兰落地那前半刻,言铃颜还是接住了她。二人在地上滚了几圈,逃脱了落下的马蹄。 “言颜颜!”龙飞跑过来,他扶起二人,“你的手……” 众人看去,就见到言铃颜的手因为在地上摩擦而擦破了衣裳,整个手臂的皮肤都破了。泥土混着伤口,看起来脏污又疼辣。 那点疼痛言铃颜还不放在眼里,她检查了言铃兰一会儿,几乎松了口气。 “你还关心人家,看看你自己好不好?来来来,别比了,我带你去包扎。”龙飞一边骂一边把言铃颜带走了。 众人还沉浸在方才言铃颜那控兽之音之中,那种惊愕。 萧黎渊:“我帐篷里有备用药,去我那里吧。” 龙飞:“快点快点,要是留疤就不好了。” 三人急急忙忙离开。 糯糯看到这一幕,气得不行:“不就收个伤吗?至于这么多人关心吗?” 玉清水却惊愣:“糯糯,她刚刚吹了曲子之后,所有马都停止了奔三,对吧?” 糯糯一想,“对啊,怎么会这样?不知这样,主子你看那些鸟,都规规矩矩地停在树上了。” “怎么会?那到底是什么?”玉清水有些慌,这么邪乎的东西。 肯定会引起萧黎渊的注意吧? 等包扎好之后,水麟王已经准备好狩猎了。 几人去准备的路上,听到下人的嘀咕:“奇怪,这马厩里的马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却全都不听指挥了,一个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这下死定了,要是再不把马牵去,陛下该怪罪了。怎么办啊?” 听到这话,言铃颜一愣。 不可能吧,这么久了都没有失效。 她拦住那个下人,“你刚刚说马怎么了?” “回言铃大小姐,这马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全都不听指挥,都不出马厩,现在陛下那边急着用马。我们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下人冷汗津津。 言铃颜一想肯定是自己的问题,看来还得自己去解决了。 “能带我去看看吗?”她提议。 下人愣了愣,有些犹豫:“小姐金贵之躯,怎能去那种地方呢?” “或许我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呢,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吧?”言铃颜接着提议。 下人还是犹豫,吞吞吐吐想要推辞。 言铃颜无奈,“你看着我的手,不要移动目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做事。当我数到三之后,你就要听我的话。而当你听到马叫的时候,就会忘记发生的所有事。一,二,三。” 话音刚落,那下人的目光便变得呆滞。 言铃颜勾唇一笑,“现在,带我去马厩。” 那下人呆呆的点了下头,随后转身带着言铃颜去马厩。 言铃颜看到那些马,都规规矩矩地模样。 果然是这样。 她拿出笛子,再次吹响那首曲子。 一瞬间,所有马的眼睛似乎都有了光泽,还有的发出嘶鸣。 那下人一下就清新了,左右看看,自己竟不知何时到了马厩。 “言铃大小姐,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明。 言铃颜道:“你刚刚是不是在做梦?这些马看起来都好好的啊。” 下人仍然不明:“可是,刚刚。明明,它们都……”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言铃颜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膀,“要是让陛下等久了,你担当得起吗?” 下人一愣。才想起那边一大堆人还在等,也不追究什么了,找了几个人牵马走了。 言铃颜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还来得及解决问题。 如今来到这能自由驰骋之地,自己应该好好放松放松,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料,她刚转身,就看到一女子惊慌地跑开。 看那模样,是隆婧? 糟了,要是隆婧说出去,那自己还不成老巫婆什么的了吗? 要是被人说成是妖女什么什么的,那自己该怎么办? 她不由想到自己被当成妖怪绑起来,所有人大喊着“杀死妖怪杀死妖怪”,接着点火烧死自己的恐怖情景。 “她要是说出去的话……”言铃颜摩擦着下巴,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出于杀手的本能,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杀人灭口。 等她回到狩猎场时,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个别自己,似乎都在等自己。 其中,言铃颜看到了隆婧。 隆婧看到言铃颜,面上闪过一丝惊慌。 “皇兄,我们也快走吧。”她催促隆桀。 隆桀不明:“可是裕王殿下他还……” 路子骆听到二人谈话,“如果你们等不及的话,可以先走。本王随后就到。” 隆婧:“快走吧皇兄!” 一边说,她一边偷偷看言铃颜。 言铃颜笑了笑,“要不我跟你们一起走吧,听说红国人擅骑射,尤其是皇族杰出者更甚,我早就想一睹风采了。可以吗?隆桀殿下。” 隆桀被这笑晃了下眼睛,“当然,言铃小姐愿意看是我们的荣幸。” “皇兄!”隆婧急了,言铃颜不会也要对他们施展妖术吧? “皇妹,你今日是怎么回事?”隆桀不明,不明白自己妹妹怎么好像很害怕言铃颜。 隆婧急了,一边说一边推着隆桀:“皇兄,你可是答应过我要今日陪我猎鹿的!” 隆桀一愣,看见自己妹妹眼里的急切,似乎有什么隐情。 “好,言铃小姐对不住了。我答应了皇妹要一起的,她不太习惯其他人看着。那裕王殿下,我们先走了。” 说罢,隆婧头一个跑得飞快,隆桀也很快追了上去。 明乐郡主看着隆婧的背影,“这隆婧公主见了言铃颜怎么跟见了鬼似得,怕得要死。” 言铃颜笑笑上了马,眼里不明意味,“或许是害羞了吧。” 龙飞:“你手都受伤了还要骑马啊?” “我只是破了皮,又不是断骨头,怎么不能骑马?龙飞,还比赛吗?”她笑问。 龙飞一听,就来劲了,“比啊,怎么不比?这次比什么?” “比谁猎到的猎物多。怎样?”言铃颜接过椊递来的弓具。“椊,你和杉来帮我捡猎物。” “是,小姐。” 龙飞再次笑眯眯地凑过来:“赢了有奖励吗?” “你是掉奖励眼儿里了吧?” “是又怎么样?”龙飞没有否认。 “好吧好吧,如果你赢了,那我就把我的猎物都给你。要是我赢了,你的猎物,都得归我。” “这个好这个好,对了晚上咱们去烤肉吧,我带了我们龙家的秘制酱料,配烤肉最好。” 龙飞又提议,这次倒是把言铃颜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龙家的酱料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吃,如果不是因为不可以囤货,她肯定可以囤一整间屋子那么多的龙家酱。 “一言为定。那我就先走了,龙飞将军!”言铃颜提前冲出去了。 龙飞:“你这家伙,这回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裕王路子骆和明乐郡主对视一眼,也随之跟上。 而此时,云翰书院独立的言铃小梅的帐篷里。 她拿出临行前五姨娘交给自己的东西,偷偷放入自己的贴身荷包里。 她的床边,有一具刚死去不久的尸体。 她穿上那尸体的衣服,接着边朝裕王的帐篷走去。 方才从自己帐篷里出来的言铃兰看到这一幕,心中疑惑。 这家伙,要做什么? 之前听那些公子小姐谈论明乐郡主的生辰宴上,言铃小梅不知天高地厚当着明乐郡主的面想要勾引裕王路子骆,却不想路子骆根本没看她一眼,随后又被明乐郡主当众嘲笑。 勾引路子骆吗? 言铃兰笑了笑。 她不会让这家伙得逞的,言铃家若是只有一个女儿能嫁给路子骆,那必然是她言铃兰。 她要报仇! 于是,她偷偷跟了上去。 从帐篷窗口处,她看到言铃小梅偷偷往路子骆的吃食和焚香里偷偷放了东西。 不用想,言铃兰知道那是什么。 当时候,只要路子骆接触一口那些食物,还是点燃一下香炉,那情况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这功夫,下得好。 言铃小梅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帐篷里等着路子骆回来。 她偷偷躺到路子骆床上,如猫儿般贪婪地嗅着路子骆气息,面上潮红。 言铃兰收回目光,低低冷笑。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也有自己的计划,肯定能把那些人都一一击溃! 猎场内里。 言铃颜显然收获不错,椊和杉两边都挂了不上。 但马儿还有很多空余的位置,似乎侍是为胜利者准备的。 “主子,我们赢定了。”椊数了数那些猎物,面无表情地说。 言铃颜汗颜:“请不要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充满胜利气息的话。” “是。” “主子,那里有兔子。”杉发现什么。 言铃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真就看到一只兔子正在那里吃草。 言铃颜示意二人不要出气,随后自己慢慢拉满弓。 她的心里,已经拟定了一百种兔子食谱。 不想,她的弓箭还未射出,另一只抢在她的前头射到了兔子脚。 “太好了!” 言铃颜闻声,就看到一脸雀跃的隆婧。 太好了? 她左右看看,隆桀不在。 太好了。 落单了。 言铃颜慢慢勾起唇角,机会来了。 隆婧显然也看到了她,猎物也不要了,掉头就跑。 言铃颜:“椊,杉,你们从左右两边拦住她。” “是。”二人散开。 “驾!” 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王香月与王柔 这几夜,黄柔总是睡不安稳,她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盯着自己,而且自己白天总是好几次发生意外什么的。 就在今天,她本来和罗君浮约在青树下见面,结果人没等到,却等到了一只毒蛇,若不是刚好经过一个赤脚大夫,可能她现在就升天了。 她躺在床上思考了许久,觉得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两个。 一是罗君斐,他那么厌恶自己,肯定连做梦都在想着杀掉自己;而另一个,就是左苓,自己上次挑拨蓝衣贵族去杀她,想必她肯定吃了大亏。 黄柔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自己一个弱女子,肯定不能保护好自己。 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那她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二小姐,今天是夫人生辰,你得早点过去呢。”丫鬟秀儿说着,拉开了帐子。 被突然闯进的眼光刺进了眼睛,黄柔被刺得狠狠眯了眯眼,嘴角不悦地抿着。“我再缓缓。” “可是大小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秀儿看了她的脸色一眼,生意低了低。 一开始她以为这位是被认进来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必然不会有多大的气场,结果人后秀儿就看到了黄柔脾性大的一面,对方的娇纵气可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而且,她还好几次看见这位二小姐和当家老爷拉拉扯扯的,秀儿总觉得,这位二小姐可不仅仅是落难的孤女那么简单。 秀儿看着王夫人那般亲昵疼爱黄柔,她就觉得心里很是难受。如果王夫人知道了自己丈夫和自己名义上的“女儿”有了那档子事儿,对方会承受得住吗? 那黄柔见秀儿半天不动,抬脚踹了下秀儿的腿,声音拔高了些:“听不见我的话么?关了。” “是。” 秀儿忍着头恭谨地道,又将帐子缓缓放下了。 外头的王香月等了好半天,终于在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对方慢悠悠地来了。 她勉强忍下不悦,道:“妹妹在做什么,真让我好等。” 黄柔瞪了一眼旁边哭哭嗒嗒地秀儿一眼,歉疚地说:“真是对不起,都怪秀儿,说是心疼我想让我多睡会儿,所以一直没有叫我,竟让姐姐等这么久……”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王香月看了秀儿一眼,对方已经哭肿了眼睛。碍于黄柔在场,她也问不出什么。 她敛下稍皱的眉头,说:“罢了,走吧,母亲该等急了。” 二人走了一段,见王香月的神色已经慢慢缓和过来,黄柔方才走到王香月旁边,低声问:“不知姐姐这次给母亲准备了什么礼物啊?我还是头一次给母亲过生辰,紧张得很。” 闻言,王香月柔柔一笑,安抚她道:“你便放心吧,母亲随和,你的礼物代表了你的心意,她肯定会喜欢的。” 说着,她拍了拍黄柔的肩膀,倒真想姐妹情深那么回事。 而黄柔听罢,也只能暗暗咬牙,面上笑着说了声“真是太好了。” 她现在是真的等不及了,过久的时间让她厌烦了玩姐妹情深的游戏,而罗君浮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来王家与她提亲,总是推辞说“再等等”。 每次听见这话黄柔就觉得火大不已,再等等?等什么,她都已经为他委身在商人之家了,他居然还要自己等? 莫不是……已经不爱自己了? 不,也不可能。对方为了自己,都再次与罗君斐撕破脸面了,不可能不爱自己的。或许只是自己逼他逼得太紧了,让一个自由惯了的马儿突然走入婚姻的围场,论谁也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安心几分。 反正如果再不成,她也就只能靠别的手段了。那时候,他罗君浮不想娶她也不成。 王老板非常疼爱自己的妻子,刚来水泠这一名声就被打响了,众人羡慕王夫人的好福气,有一个好丈夫好女儿。更有甚者,甚至嫉妒地说就只差个婆婆了管着了。 这些话王夫人自然是听见了,可她不在乎这个。她知道水泠山好水好养人得很,不似之前那个小城,她就是怕,王老板一到这地方就被这儿的花给迷了眼睛。 虽然每天王老板都是准时回家,没什么重要的事都是呆在房间里,可是她还是对着有时候突然少点的钱箱发呆空想。 是不是换了个大点的城市,用钱的地方真的多了? 可为什么对方没有告诉自己? 生病的王夫人感觉自己越来越敏感了,可是心底总有什么东西疯魔一般生长。 “夫人,两位小姐来了。”身边的老妈妈提醒王夫人,对方已经出神许久了。 王夫人一愣,迅速收敛了面上多余的情绪,挂着笑道:“让她们进来,今天有事,可能香月又没睡好,于妈妈你先去把我那副前几日求得的方子拿来。” “夫人……你怎么又拿那方子?小姐现在还早呢。”老妈妈一边说,一边重新给王夫人添茶。 王夫人笑笑,“不早了,香月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偌大的家业还等着她继承呢……哎,我只求她能早日立起来,只是……她对这一面不怎么敏感啊。” “夫人说得也是。” “平时是我太心疼她了,舍不得她吃苦。对了于妈妈,今日罗家的两个公子来了没有?” 说到这个,老妈妈笑了,“来了来了,两个都来了,老奴远远看过一眼,俊得很,那二公子虽然身子不便,可看着就是个稳重的。” 于妈妈知道王香月看上的是罗君斐,所以特地说了罗君斐的好话。其实也不用她说多少好话,罗家两兄弟一上来自然就有人看出了谁能上去。 王夫人嗔道:“行了,好不好还得我亲自看,省的你先来迷惑我,给我灌迷魂汤。”其实她是不介意罗君斐的身子的,她就是怕对方品行不好,亏待了自己女儿。 说着,于妈妈扶着王夫人起身,二人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来来往往嬉笑不绝的宾客。 王家规矩不大,但宾客们却也没敢怎么胡来,毕竟一来就能和罗家交上生意的也不是什么小角色,一打听也就知道王家的名号。 有几个妇人领着自己女儿上前,说了几句讨喜的道贺话,而后拉着女儿想要给王夫人过过脸,也有想交好的打算。王夫人淡笑不语,就等着王香月来。 不一会儿,王香月方才带着王柔姗姗来迟。众人又好一通夸赞王香月的闺秀气质,无人不说好的。 旁边的王柔只是跟着笑着,没有什么眼红难过的意思,王夫人不由侧目看她几次,心里对这个干女儿又满意几分。 她只怪自己命不好,没能生出个儿子给王香月撑腰。 只是王夫人不知,如今的王柔内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面前这些人的嘴脸统统撕裂。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换了她的脸,她如今又能被这个小小商户之女比下去? 想想从前的她,国色天香,一一个皱眉就叫人忍不住心疼,就那张脸让南禹安都舍不得找第二个女人,是何等的绝色。 可是现在这张脸呢?平平无奇,找不到一点特点。 一到人群中,就一下子被忽略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如今的她站在王香月身边,俨然就是个丫鬟样。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要回她的那张脸。 想到这个,黄柔便更加笃定了。她要要回那张脸,那张让所有男人都为之心动的脸,而是这一张平庸无奇的脸。 她下定了决心,心里方才好受些。 可是接下来的事,让她更加难受了。她原以为王夫人会高调和人宣布她是王家义女的关系,好抬抬她的身份,却没想王夫人只是和几个聊得来的提几句她。 这其中区别,大得很。 商户家就是商户家,真真是小家子气,竟一个名分都不肯给她,莫不是怕她去分家产不成?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越发堵了。 正这时,就听王老板回来了,正往这边走来。 “夫人,为夫来晚了。”王老板上前牵住王夫人的手,深情地道。 王夫人笑了笑,道:“不碍事,最近商铺忙。” “再忙也不能忘了娘的生辰啊,爹,你不会忘了给娘准备礼物了吧?”王香月站在一边,佯装生气,看起来可爱又灵动。 众人对这活泼可爱的王香月不由得喜爱几分。一边观测王老板的反应。 王老板哈哈笑了两声,“怎么能忘?最近铺子里新进了一套紫玉头面,我一看就觉得最合适夫人。” 说罢,他抬手让下人给送了上来。 紫玉本就珍贵,打一套头面更是让人艳羡。 众人这下更加明白了王老板与王夫人夫妻感情和睦,是旁人插不得的。 热闹过去,王老板也不好在女宾这边久留。王夫人拉着他低声嘱咐,“多注意注意罗家的两个孩子。” 王老板一听便明白了,扬了扬眉毛,“月儿看上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啊?” 王夫人笑笑,“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你就先看着,晚些时候告诉我。” “好嘞,夫人。” 随后,王老板想着罗家公子的事离开了。 一想到自家女儿将要嫁人,他就觉得心里闷酸闷酸的。 “干爹,女儿这多久时间没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你走得真是急。” 一道女声从前方传来,王老板僵了僵身子,刚要离开就见一道嫩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前方。他下意识地出了身冷汗,已不知该逃去哪儿。 此时秀儿本还跟着黄柔,却不想黄柔已经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场。 “秀儿,妹妹呢?”王香月忙完宾客,方才想起一直没看到王柔。 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怕对方不平衡。 秀儿摇摇头,“一转眼就不见了,奴婢这就去找。” “快去找。” 秀儿找了一路,正想放弃之时,似乎想到什么。她来到上次看到黄柔和王老板拉扯的地方,果不其然,二人果然在这里。 她离得远,看不清,却还是能看到黄柔似乎在笑,王老板背对着她,以至于看不到王老板的表情,但王老板好几次双手掐住黄柔的肩膀,却都被黄柔挥开。 秀儿捂住嘴,这种事情…… 她不敢再看下去,慢慢后退,却不想撞上一个人。 一转头,居然是王香月。 “小……小姐!” “嘘……”王香月抬起狠手指放在唇边,看着远处的两个,眸光不由冷了冷。 “跟我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王香月反击 王香月本想带着秀儿去自己的房间,却不想这时候有人来禀报说门外有一个人,穿着华丽,没有请帖却想着进来。对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所以就只能请王香月来想办法。 虽不知是谁,但王香月不想外头闹得难看,让王家失脸蒙羞,便带着秀儿一起去查看。 “求求你了门卫大哥,我真是你们小姐的朋友,请帖我就掉路上了,你就让我进去吧。” 是一个让人生不起讨厌的女音,可怜兮兮让人不由得想到某种腮帮子的白色动物。 王香月看着眼前的少女,感觉在哪里见过。面色有些苍白,一袭淡紫色绒边衫,和自己一般高,举手投足间有种贵气。 不过单看那衣裳的料子,王香月就知道对方不是寻常人家。 颜悦看到下人一见到王香月就恭敬得很,便猜出对方的身份,忙说:“香月姐姐你可来了,我都快被你家的门卫欺负死了。” “哦?你是?”王香月眯了眯眼。 她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哦。 颜悦说:“香月姐姐你忘记啦?上次李小姐家的茶会我也去的,但是我问路来着,不过我当时穿得丑,香月姐姐肯定忘记我了。可是香月姐姐你有邀请我来参加你母亲的生辰宴,就是我太马虎……掉在路上了。” 说着,她委屈巴巴地看着王香月。 她只希望王香月的记性不要太好,不然她的计划就要泡汤了。今日她可是费劲力气才从自家哥哥和嫂嫂的监视下跑出来的,要是没见到罗君浮那她日后岂不是得遗憾死? 不过颜悦不得不赞一句,自从上次小苏阁主来看过一次之后,自家哥哥就没有再闹着抬妾了,近日也安分了不少。 王香月本想拒绝,看着对方熟悉的模样,心里忽然闪过什么,“福哥,放她进来吧,是上次茶会上认识的人。” “可是小姐……” 他可不记得王香月有参加什么茶会啊。 王香月笑意不减,“我都明白的,听我的便是。” 就在前几天,她有幸见到过这位颜家的小姐和黄柔一起为罗君浮争风吃醋的场面,如今对方自投罗网,她可免不了要好好利用一番。 王柔那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地和自己的父亲搞在了一起,她不会放过那女人的。 如今的王香月只要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喊对方左一句“柔姐姐”,右一句“柔妹妹”,心里就直泛恶心。对方连年龄都能记错,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颜悦见王香月答应了,松气之余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她并不知道,自己打听到前几天去茶会的那个王家小姐根本不是这一位。 “香月姐姐,你家真的好大好气派啊。”一进来,颜悦就忍不住跟着拍马屁。 这种程度的美景,其实光他们颜府就有。 王香月只是笑笑,“妹妹怎么称呼?” “额……啊,我姓陈,姐姐叫我陈妹妹就可以了。”颜悦怕说太多露马脚,也就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一句。 “陈?原来是陈伯父家的人,我刚到水泠还不熟悉,妹妹莫怪。” “不怪不怪,姐姐刚才能把我领进来我已经很感激了。额啊啊啊……我的意思是如果被我爹发现我弄丢了请帖,肯定要骂我了。” 接触到王香月略带深意的目光时,颜悦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嘴巴,这张嘴就知道七扯八扯。 随后,王香月就将颜悦带到了女宾席。众人一心围着王夫人讨话,便也没怎么注意这个陌生的姑娘,随口问了一句也没人怀疑颜悦的说辞。 “香月姐姐,男宾那边在玩什么啊?那么热闹?”颜悦早就注意到不远处传来男人们的呼贺声,心里忍不住一跳。 今日她听说罗君浮有来这里,她才跟着来的。 如果能见一面的话,或许能把事情的解释清楚。她根本不是什么怪女生,她就是喜欢他罢了。 这事儿还得从三天前说起,她路过悦来酒楼时,猛然发现有一个女生居然在打罗君浮的耳光。面对男神被打,颜悦当时气氛得很,当时就和那女生吵了起来。 当时那事儿闹得很大,幸亏她不常出门,也就没人认出她。 只是后来回想起来,她就会想自己当时吼得那般脸红脖子粗的,对方甚至还可能是罗君浮的认识的,就觉得自己肯定在罗君浮面前丢了面儿。 王香月淡淡瞥去一眼,说:“我也不知,听他们闹得挺开心的。” “姐姐想去看看吗?”颜悦急忙说。 闻言,王香月一愣。 还真是豪放呢,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女子说要去偷懒男宾的活动。 王香月弯唇一笑,“今儿天气闷得很,我去换身衣裳,随后过来找你。” 颜悦一听,以为对方是同意了,欣喜地点点头。 而那王香月就带着秀儿离席,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嫣红的身影往这边走过来。 “秀儿,你这么笨手笨脚的,幸好没人看见,不然今日我的脸算是被你丢尽了!”随着人影的走近,王香月不由得提高了声调。 方才走过来的黄柔看到秀儿和王香月站在一处,眉头一皱,“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秀儿笨手笨脚地,泼了我一身茶水,幸好方才没人看见。不过这么笨的人我也不好留在妹妹身边,我先好好管教管教,待会儿派个可心伶俐的给妹妹,妹妹没有意见吧?”王香月看着黄柔,一身温柔气派,看不出哪里不对。 可黄柔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总觉得王香月有些不一样了。而且,对方给她的感觉就是在抢人,可自己又说不出哪里不行。 就因为自己是个没名没分的养女? 想到这个,黄柔心里的郁气多了几分。 刚要说话,王香月突然又问:“对了,刚刚妹妹去哪里了?母亲那边正找你呢。” “我方才被人撞了一身灰,就去换衣服了。” “怎么好好的被撞了?”王香月故作分忧。 “估计是不知道我吧,毕竟这里也没人认识我。”说着,黄柔有些哀伤地低下头,手指绞着手帕。 王香月闻言,便是一笑。安慰道:“妹妹说什么呢?你就是我们王家的一份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墙外传来马蹄挞嗒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对于马蹄声,黄柔最近总是要敏感几分,毕竟那位蓝衣少年有叫自己多留意几分。 王香月:“应该是寿王殿下回朝了。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刚刚有一位自称是在茶会上认识的陈小姐找你,你有把生辰宴的请帖给她吧?她也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把我认成你了。” 不料听完黄柔却一愣,“我不认识什么陈小姐啊,也没有把请帖给任何人。” 那茶会是王夫人想让她借机认识更多朋友推着她去的,其实她心里膈应得很,一堆商户子女,她根本没有多说两句话。 这会儿,那秀儿忽然说:“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好像是上次在悦来酒楼后门和小姐你吵架的那一位啊。” 那日,秀儿有匆匆见过颜悦一面。 王香月闻言,颇有些担忧地说:“我还以为是妹妹的朋友呢,那她现在混进来了……若是出了什么事……” “姐姐,这件事交给我,我去应付。”黄柔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意味。 那个女人她是知道的,自己本来和罗君浮说话着呢,那女人突然冲过来骂自己不要那么对罗君浮,她就看出来那家伙对罗君浮的心思了。 该死的,那家伙肯定是打听到罗君浮在这里才跟来的。 “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王香月就看着黄柔急匆匆地往男宾那边赶去。出了这样的事,料父亲也不敢保她。 王香月嘴角勾了勾,带着秀儿离开此地。 进了屋,掩了门。 王香月坐在上首,皱着眉问跪在底下的人:“父亲和那女人的事,多久了?” 如今仔细想想,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一开始母亲要认黄柔,父亲是一万个不同意。没想到后来突然就同意了,且很少在家里。 莫不是…… 秀儿没有掩饰,“奴婢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就在小姐发高烧那日,那女人带着奴婢和鹃儿去给小姐拿药,回来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什么就让奴婢和鹃儿先回来了。可奴婢担心她,就偷偷跟着去了,没想到……看见她和老爷在茶楼里,她拉着老爷的衣服……” “够了。”王香月止住她,面上已经是铁青一片,难看得很。 她重重拍在桌子上,语气森冷:“我不会放过她的。” 绝对。 另一边,黄柔正急匆匆地往男宾那边赶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罗君浮那家伙就被哪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给勾走了。 如今,罗君浮是她唯一的希望,绝不能再被夺走了。 本来还热闹的后花园如今已经没一个人了,听说是前头请了跳马戏的,所有人都赶着过去看热闹。 路过池塘时,黄柔下意识地感觉后背一凉,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她看了眼旁边的塘水,额头出了层冷汗。 是谁,会是谁? 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啊。她在心底祈祷道。 可惜天不从人愿,不知从哪儿飞出一个石子,重重地打在她的后背上,像是一个人在她背后推了那么一把。黄柔脚下一滑,就这么跌入水中。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黄柔挣扎着想爬回岸边,可腿脚却虚无得使不了力,像是不存在一样。 她回想起在这塘里游过的水蛇,内心一阵阵的发凉无助。 如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可若是她再不自救,就只能被那种冰凉滑腻的水蛇咬死在这里。 想到这点,她忽然像是有了力气一般,拼命捉住池边一块石头,借力划了过去。触到岸边,她才有了力气一样,一只脚正想跨上,可又有一个石子不知从哪儿飞出,重重打在她肩膀上,她又被推了下去。 如此来回几个回合,黄柔已经脱力,只能趴在岸边喘气,根本不敢上岸。 那个人躲在暗处,又不杀她,而是在折磨她,以折磨她为乐。 而人看不见的暗处,一个全身被黑色缠裹的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石子,心里盘算着下一颗该打哪里。 而不远处的阁楼上,蓝衣少年和刀疤脸的男子正看着这一有趣的景象。那人虽在暗处,可对黄柔的折磨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刀疤脸问:“公子,咱们不如救她吗?” “一个蝼蚁罢了,有什么好救的?”蓝衣少年说着,手上慢慢摘下了斗笠,清新的空气带着点枯叶的味道更为直观的从他周身吹过。 蓝衣少年又说:“可是她就这么死了,那就没意思了。” “属下知道了。”刀疤脸拱手。 不知过了多久,黄柔忽然感觉不到那戏谑目光的存在了,才缓缓从水中起身。 而在这时,人群的声音也正往这边逼近。 “啊!水里有人!”一个眼尖的孩子忽然叫了一声。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就看到从水里慢腾腾爬出的湿漉漉黄柔。 黄柔万念俱灰,早年的教育告诉她,若真发生这种情况的话她真的该一死了之。 可是她看见人群中,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并不想死! 第二百四十章 自己的尸体 安小苏看着遍地的尸体,娇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八王爷和九王爷的尸体混在一起,明明方才还鲜明活泼的两个人物,如今却已经变成一堆肉块。 安子奕优雅地擦赶紧爱剑上的血迹,看了安小苏一眼,“怎么样,精彩吗?” “三哥,我,我错了……”安小苏爬到安子奕身边,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安子奕将宝剑交给身边人,挑起安小苏的下巴,邪魅的脸庞在月光下镀了层银辉,“你做得不错,把他们都带上了死路。” 安小苏细微不可闻地一颤,“我真的知道错了,三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针对你了。求求你……放过我……” 从前,她就看不起安子奕的身份。虽然作为小公主,却跋扈地踩在了安子奕的头上。安子奕不喜同她争,她却事事与安子奕惹麻烦。 橙王看安子奕稳重,所以常常让安子奕给这位小公主擦屁股。 这一次,安小苏在天汜惹了麻烦。 所以,安子奕又来给她善后。 说实话,向来厌恶麻烦的安子奕这次倒要好好感谢安小苏。 不仅把他送到皇非遗身边,还让他有了示好的机会。 至少,可以让那个家伙不再那么警惕。 “放过你,可以。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不然我就把你的两只手臂都做成机关臂,再惹祸,就是四肢。再惹祸……” 他一步一步威胁,如愿地看到安小苏冷汗。 机关兽黑猫跳到安子奕肩膀上,小小的一只,眼睛无神而冰冷。 她知道,自己要是再像以前一样的话,肯定会变成那只机关兽一样。无神无脑无意识,变成一只傀儡。 “……我明白了。” 皇非遗醒来时,安子奕还站在自己身边,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一摞厚重的奏折。 他揉揉发疼的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戌时了吧。”安子奕估摸这说。 “都这个点了……哎呀,糟了!”皇非遗想起来八王爷和九王爷的事,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皇非遗说着,刚要起身又被安子奕按了回去。 安子奕问:“如果是十九公主的满月礼的,我已经派人去跟安淑妃说过了,你不用担心缺席的问题。” “不,不是这个……” 安子奕:“太子殿下还和其他人有约吗?” “我……没有。”皇非遗总不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安子奕。 安子奕放松一笑,“正好,方才纳兰溪又给殿下安排了一堆工作,路上碰到她,就拿来了。” 皇非遗头疼地看着那些奏折,又看了看附近,荒无人烟的,“还是回去再说吧。” “安静的一个人批阅不好么?” “这儿就你和我,孤男寡男的,难免惹人笑话。” “清者自清。” “……” 他还就真说不过这个古代人了是吧,看来他得叫青椤把安子奕的脑袋弄得迟钝一点,最好变成一个大傻瓜。 这样的话,就没人烦他了。 “我已经替太子殿下摆好了文房四宝,墨已经研了一些,来吧。”安子奕把皇非遗带到了自己摆好的桌子边坐下,凳子上贴心地铺了一层暖和的软垫,桌子底下有笼火。 这样,也不会太冷。 两盏琉璃灯立在桌子两侧,书上的字能看的清楚。 皇非遗觉得别扭,“有雪,书会湿。” 安子奕将伞立在他头上,“不必担心。” “可雪就落在你身上了呀。” “太子殿下在关心本王吗?” “……没有。” 看来他回去后,得立刻叫青椤把安子奕这个角色写成配角。 他好歹也算是主角的朋友,不能跟能掩盖主角光芒的人做朋友。 不一会儿,他就投入到了批阅奏折之中。 皇帝虽然多疑,可还是相信得多他这个儿子的。至少每次都会把亲近事交给他。皇帝除了平时严厉点儿,心不在幕皇后和自己身上,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安子奕看着他终于不再想其他,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有些事,就让自己替他做好了。 “这儿有些问题。” 正当皇非遗专心批阅时,安子奕指出他其中的一个不足。 皇非遗看着他指的地方,有些为难地道:“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也只能勉强想到这些。” 安子奕笑了笑,“赈灾款如果要走官道,风险会很大,可如果走私道,那风险会是官道的两倍。可若是走官道,你确定到地方官员手里的能和当初的一样多吗?贪污腐败之事你不是没有。” “所以说,这样才难办。”皇非遗有些头疼,那酒的后劲还在脑袋里呢。 他把那奏折丢到一边,“罢了罢了,这个待会儿再看,先看其他的。墨水没有了……” “我磨。” “多谢。” “不必。” 就这样,二人都不再说话。 树上的黑色衣服袖子被风吹得一扬的,却丝毫没有打扰到树下的两个人。 正这时,一队人马闯到这儿,为首的是禁卫军总领。 他看到皇非遗,对后头道:“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真的在这儿。” 而后,就有由皇帝和幕皇后为首的一干人走了过来。 皇非遗一脸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儿臣/臣,见过父皇母后/陛下,皇后娘娘。” 树上的萧黎渊也跳了下来,皇非遗表示一脸震惊。 皇帝悲痛和隐忍的神色又夹过一丝惊讶,“原来摄政王也在。” “太子殿下公务上有些事还不是很熟练,又怕打扰陛下雅兴,所以才找了臣来帮忙。”萧黎渊回答说。 听罢,幕皇后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时候,萧黎渊愿意站在皇非遗这边。 这时,后头的萧兰妃怪道:“你从中午就缺席了公主的满月礼,该当何罪?” 萧黎渊:“是臣的错,请陛下责罚。” 皇帝眸中闪过什么,“既然是因为公务缺席,那也没有罚的道理。” 既然萧黎渊都在,那就不会是皇非遗干的了。他虽然不喜萧黎渊,可萧黎渊却从未对他说过半句假话。 皇非遗:“多谢父皇。” 转眼,他就看到皇帝身后的童烟脸色苍白,失去仪态,眼睛肿得和核桃似得。 而皇帝面上,也有忍不住的悲痛。 他忍不住问:“父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太子,老八和老九……” 幕皇后接口:“老八和老九,没有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皇非遗当即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 皇帝表情又变回严肃,“先回宫吧。” “是。” 回到宫里,纳兰溪又把当时的事给皇非遗说了一遍。 她当时真的吓坏了,生怕太子也出什么事。 皇非遗不知怎的,想到了安子奕,“会不会是他?” 总觉得他当时的表现有些怪异,偏偏要自己留下来批阅什么奏折,不让自己走,难道这事儿跟他有关? “老八和老九还是孩子,他怎么可以……”皇非遗心中不由笃定了想法。 纳兰溪:“殿下说什么呢?莫非是知道凶手是谁了?还是别想这个了,现在皇后娘娘恨不得你跟这事儿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对了,殿下,之前属下真的吓坏了,那些人在到处找你的时候,属下还真以为这是你做的呢。不过后来属下遇到来拿披风和伞的三王子,他说你钓鱼睡着了,恐怕一时半会儿难醒来,还怕你着凉来着。属下真的松了口气。” “那那些桌子,奏折什么的……” “属下搬的。”纳兰溪回答说,“这几日殿下一直在偷懒,反正今日您也错过了十九公主的满月礼,不如就把工作完成吧。” 皇非遗:“……狼狈为奸。” 纳兰溪:“狼真可怜。” 安小苏看着遍地的尸体,娇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八王爷和九王爷的尸体混在一起,明明方才还鲜明活泼的两个人物,如今却已经变成一堆肉块。 安子奕优雅地擦赶紧爱剑上的血迹,看了安小苏一眼,“怎么样,精彩吗?” “三哥,我,我错了……”安小苏爬到安子奕身边,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安子奕将宝剑交给身边人,挑起安小苏的下巴,邪魅的脸庞在月光下镀了层银辉,“你做得不错,把他们都带上了死路。” 安小苏细微不可闻地一颤,“我真的知道错了,三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针对你了。求求你……放过我……” 从前,她就看不起安子奕的身份。虽然作为小公主,却跋扈地踩在了安子奕的头上。安子奕不喜同她争,她却事事与安子奕惹麻烦。 橙王看安子奕稳重,所以常常让安子奕给这位小公主擦屁股。 这一次,安小苏在天汜惹了麻烦。 所以,安子奕又来给她善后。 说实话,向来厌恶麻烦的安子奕这次倒要好好感谢安小苏。 不仅把他送到皇非遗身边,还让他有了示好的机会。 至少,可以让那个家伙不再那么警惕。 “放过你,可以。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不然我就把你的两只手臂都做成机关臂,再惹祸,就是四肢。再惹祸……” 他一步一步威胁,如愿地看到安小苏冷汗。 机关兽黑猫跳到安子奕肩膀上,小小的一只,眼睛无神而冰冷。 她知道,自己要是再像以前一样的话,肯定会变成那只机关兽一样。无神无脑无意识,变成一只傀儡。 “……我明白了。” 皇非遗醒来时,安子奕还站在自己身边,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一摞厚重的奏折。 他揉揉发疼的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戌时了吧。”安子奕估摸这说。 “都这个点了……哎呀,糟了!”皇非遗想起来八王爷和九王爷的事,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皇非遗说着,刚要起身又被安子奕按了回去。 安子奕问:“如果是十九公主的满月礼的,我已经派人去跟安淑妃说过了,你不用担心缺席的问题。” “不,不是这个……” 安子奕:“太子殿下还和其他人有约吗?” “我……没有。”皇非遗总不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安子奕。 安子奕放松一笑,“正好,方才纳兰溪又给殿下安排了一堆工作,路上碰到她,就拿来了。” 皇非遗头疼地看着那些奏折,又看了看附近,荒无人烟的,“还是回去再说吧。” “安静的一个人批阅不好么?” “这儿就你和我,孤男寡男的,难免惹人笑话。” “清者自清。” “……” 他还就真说不过这个古代人了是吧,看来他得叫青椤把安子奕的脑袋弄得迟钝一点,最好变成一个大傻瓜。 这样的话,就没人烦他了。 “我已经替太子殿下摆好了文房四宝,墨已经研了一些,来吧。”安子奕把皇非遗带到了自己摆好的桌子边坐下,凳子上贴心地铺了一层暖和的软垫,桌子底下有笼火。 这样,也不会太冷。 两盏琉璃灯立在桌子两侧,书上的字能看的清楚。 皇非遗觉得别扭,“有雪,书会湿。” 安子奕将伞立在他头上,“不必担心。” “可雪就落在你身上了呀。” “太子殿下在关心本王吗?” “……没有。” 看来他回去后,得立刻叫青椤把安子奕这个角色写成配角。 他好歹也算是主角的朋友,不能跟能掩盖主角光芒的人做朋友。 不一会儿,他就投入到了批阅奏折之中。 皇帝虽然多疑,可还是相信得多他这个儿子的。至少每次都会把亲近事交给他。皇帝除了平时严厉点儿,心不在幕皇后和自己身上,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安子奕看着他终于不再想其他,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有些事,就让自己替他做好了。 “这儿有些问题。” 正当皇非遗专心批阅时,安子奕指出他其中的一个不足。 皇非遗看着他指的地方,有些为难地道:“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也只能勉强想到这些。” 安子奕笑了笑,“赈灾款如果要走官道,风险会很大,可如果走私道,那风险会是官道的两倍。可若是走官道,你确定到地方官员手里的能和当初的一样多吗?贪污之事你不是没有。” “所以说,这样才难办。”皇非遗有些头疼,那酒的后劲还在脑袋里呢。 他把那奏折丢到一边,“罢了罢了,这个待会儿再看,先看其他的。墨水没有了……” “我磨。” “多谢。” “不必。” 就这样,二人都不再说话。 树上的黑色衣服袖子被风吹得一扬的,却丝毫没有打扰到树下的两个人。 正这时,一队人马闯到这儿,为首的是禁卫军总领。 他看到皇非遗,对后头道:“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真的在这儿。” 而后,就有由皇帝和幕皇后为首的一干人走了过来。 皇非遗一脸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儿臣/臣,见过父皇母后/陛下,皇后娘娘。” 树上的萧黎渊也跳了下来,皇非遗表示一脸震惊。 皇帝悲痛和隐忍的神色又夹过一丝惊讶,“原来摄政王也在。” “太子殿下公务上有些事还不是很熟练,又怕打扰陛下雅兴,所以才找了臣来帮忙。”萧黎渊回答说。 听罢,幕皇后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时候,萧黎渊愿意站在皇非遗这边。 这时,后头的萧兰妃怪道:“你从中午就缺席了公主的满月礼,该当何罪?” 萧黎渊:“是臣的错,请陛下责罚。” 皇帝眸中闪过什么,“既然是因为公务缺席,那也没有罚的道理。” 既然萧黎渊都在,那就不会是皇非遗干的了。他虽然不喜萧黎渊,可萧黎渊却从未对他说过半句假话。 皇非遗:“多谢父皇。” 转眼,他就看到皇帝身后的童烟脸色苍白,失去仪态,眼睛肿得和核桃似得。 而皇帝面上,也有忍不住的悲痛。 他忍不住问:“父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太子,老八和老九……” 幕皇后接口:“老八和老九,没有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皇非遗当即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 皇帝表情又变回严肃,“先回宫吧。” “是。” 回到宫里,纳兰溪又把当时的事给皇非遗说了一遍。 她当时真的吓坏了,生怕太子也出什么事。 皇非遗不知怎的,想到了安子奕,“会不会是他?” 总觉得他当时的表现有些怪异,偏偏要自己留下来批阅什么奏折,不让自己走,难道这事儿跟他有关? “老八和老九还是孩子,他怎么可以……”皇非遗心中不由笃定了想法。 正铺床铺的纳兰溪停了下来:“殿下说什么呢?莫非是知道凶手是谁了?还是别想这个了,现在皇后娘娘恨不得你跟这事儿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对了,殿下,之前属下真的吓坏了,那些人在到处找你的时候,属下还真以为这是你做的呢。不过后来属下遇到来拿披风和伞的三王子,他说你钓鱼睡着了,恐怕一时半会儿难醒来,还怕你着凉来着。属下真的松了口气。” “那那些桌子,奏折什么的……” “属下搬的。”纳兰溪回答说,“这几日殿下一直在偷懒,反正今日您也错过了十九公主的满月礼,不如就把工作完成吧。” 皇非遗:“……狼狈为奸。” 纳兰溪:“狼真可怜。” 皇非遗:“……” “扣扣。” “陛下,臣妾来看看你。”穿云出现在门口。 皇非遗:“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进来吧。” “多谢殿下。”穿云看了纳兰溪一眼,随后站到皇非遗旁边。 “殿下,妾身今日听到八王爷和九王爷被人碎尸密林,不知是不是真的?”穿云问。 她小心地看了皇非遗一眼,对方面上并无不悦。 皇非遗:“你也知道了?这也传得太快了,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总之最近你还是小心些,那凶手可能是宫里人。” “多谢殿下关心,殿下,您今日消失了好久,没有受伤吧?”穿云又担忧地看看皇非遗,想要看出点什么。 皇非遗安慰她,“放心吧,本太子没什么事,只不顾是去钓鱼了而已。” “太好了,殿下没事就好。”穿云松了口气。 皇非遗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八王爷和九王爷的死,到底是谁干的? 这皇宫里,难道还有其他隐藏的势力? 他没让穿云留在自己房里,一是自己还不适应,毕竟怎么样都是别人的老婆,而且那人还在自己身体里。二来,他总觉得这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他不会让穿云留下来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事情真相 黄柔暴露 她拼尽全力从那个女人手下脱生,好不容易来到今天的位置,她没有想报仇,她也不再去奢想王后的位置,她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 罗君浮的爱,是自己应得的。 也是,自己唯一拥有的了。 黄柔如此想着,一直以为也因为这一点才拼命接近罗君浮,迫切的,想要为后半生寻一个安全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要破坏她计划好的一切? 她不甘! 所以在看到罗君浮和颜悦在一起时,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她上前一把揪住颜悦的头发,将人狠狠按在地上。“不要靠近他,你这个狐狸精!” 众人慌作一团,会发生这种事是他们永远想不到的。 王夫人诧异不已,“柔儿,你在做什么?” “干娘,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要抢我的心上人!”黄柔也顾不得嘴上话,指着颜悦尖利地说。 如今的她像是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恶鬼,叫人害怕,又叫人发笑。 “什……什么?”王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你到底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说着,她扶起被推到的颜悦。 颜悦如今头皮疼得发麻,手上也擦破了一大块,疼得眼泪直掉,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苍白了。“我……我没事,不用担心。” “先去看大夫吧,留了疤就不好了。”罗君浮提醒道,不自觉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肩。 这一幕落在黄柔眼里,异常刺眼痛目。 “罗君浮,阿浮,你不要丢下我。”黄柔先是尖利地叫了一声,随后又放柔了声音,想要去捉住罗君浮。 这一回,是罗君斐出现挡在面前。罗君斐同王夫人道:“夫人,这件事……” “我知道,这件事我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如今的王夫人只觉得面上无光,她甚至不知道黄柔是怎么想的。 “干娘……” 只是如今的王夫人却不再理会她,对旁边几个家丁说:“二小姐意外落水魇着了,出手伤人胡言乱语,先带下去。” “不,不!干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干娘,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平日对疼我了。你不能这么对我呜呜呜……” 只是如今的家丁只听王夫人的话,拖着黄柔越来越远,众人只能远远地听见她的声音,慢慢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出了这样的事,王夫人也没了过生辰的心思。众人也识趣,便开始假说离开。王夫人也乐得清闲,只是一想到方才情景,她的头便疼得厉害。 这会儿,王香月已经听下人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匆匆来到王夫人身边。 “娘,我给你揉揉吧。”王香月来到王夫人身后,轻柔地替对方舒乏。 王夫人听到是自己女儿的声音,心下松了些许。“月儿,娘是不是看错人乐?柔儿她……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娘,有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王香月有些闷声,她靠在王夫人的肩头,脑海里闪过自己父亲和黄柔拉扯的一幕,以及秀儿的话。“有些话,女儿如今一定要说。王柔她……她是个没安好心的,娘不要再轻信她了。” 或许,就连王柔这个名字都是对方刻意编造出来的呢。 对方连自己的年龄都可能作假,又怎么可能会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呢? 王夫人闻言,愣了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香月张了张嘴,却还是选择闭上。“娘,总之你不要再信她了。” 她不敢保证,如果王夫人知道了父亲和王柔的事,是否会支撑得住。如今王夫人身子才好些,还是缓一缓的好。 “月儿……” “娘,女儿从来没骗过你什么,也没有瞒过你什么。可是王柔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说着说着,王香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下可把王夫人吓傻了,忙给王香月擦眼泪。“是娘不好,没能给你生个依靠。告诉娘,你是不是在她那儿受了委屈?” 若真是自己亲女儿在那个养女那里受了委屈,那她真的要剥了那家伙的皮不可。 “夫人,其实王柔她……” “秀儿!” 王香月急忙打断秀儿的话,这时候……真的不能说。 “月儿,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娘?”王夫人急了,真害怕出了这种事。 这时,王香月忽然站起来,说:“我要先告诉爹爹,再告诉娘亲。” 说完,她就不理会王夫人的呼唤往外头跑。 这件事是从王老板那里出的,她一定要去找对方问清楚。她不希望,自己和睦的家庭就这样破碎。 看着王香月跑出去,王夫人越发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这会儿,于妈妈回来禀报说:“夫人,二小姐吵着要见你呢。” “不见,一个也别理会她。”王夫人心里想着自己女儿在王柔那儿受了委屈,心里又自责又愤怒,又道:“什么都别给她吃,什么都别给她喝,就那样让她受着。若是有人敢给她递东西,那就给我赶出去!” 话音刚落,她便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于妈妈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王夫人躺下,一会儿才出去传令去。而现在,她还要把消息也给王老板带一份。 另一边,王香月来到书房,就看到了正一脸沉重的王老板。 王老板看到王香月,忙掩了面上的情绪迎起身,“月儿怎么过来了?方才有没有被吓到?怎么?怎么哭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哭,王老板就心疼不已。当初王夫人忙着危险替他生了这个女儿,他是整天宠着疼着,让对方不用烦恼不用辛苦。如今对方一流眼泪,他就难受得不行。 而王香月一见慈父如此,心里越发难受,可一想到自己看到的景象,她就忍不住退后一步。 “怎么了?” “爹,你跟我说清楚,你和王柔到底怎么回事?” 这下王老板就慌了神了,下意识否认道:“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听谁说的?” “没人说,我都看到了。爹,我对你太失望了,真的。家里钱库里偷偷少掉的那些钱财,其实都是你为了王柔拿的吧?我高热那天,你们还在一起……你……是不是……” 后面的她不敢想,因为她心里都已经猜得七七八八。 “不是!我和她没有什么,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王老板连忙否认,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意味。 “什么?” 王老板不想王香月再误会下去,便把与黄柔相识到被对方纠缠敲诈的种种一一托出。 听完,王香月甚至是不可置信。“你说她出身花楼……还敲诈?” “对,爹还找人杀过她……可是她还是活了,她就是地狱来的魔鬼!”王老板抱着发疼的脑袋低语。眼里黯淡无光。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就不会选择和王夫人赌气,也不会再踏入那个望春楼。 倒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王香月,心下松了一口气。她忙拉住王老板,说:“这件事,一定要告诉母亲!” 如此,才能把那个女人彻底赶出去。 “不,不行,你娘的身子……” “爹,如果你不说,那就要换那个女人来说了。你能保证,她不会瞎说什么吗?到时候……” 闻言,王老板也经过了一番斟酌。 那个女人,的确做得出这样的事。 沉默半晌,王老板方才抬起头,目光不由得坚定了几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一会儿,父女二人来到王夫人这边,大夫方才离开,只是交代了要少动气,多注意情绪。 王老板愧疚地站到王夫人面前,一脸自责,“夫人,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或许王香月说得对,如果她不说,那就会换另一个人来说。可是那样的话,真的是事实真相吗? 如此发生了这样的事,王夫人要打他也好骂他也好,他都乐意受着。可是那个黄柔,却是不能再继续留在王家了。 颜悦在商人王家受了伤,受了惊吓,回去就连续发了一天的高烧,一时间迷迷糊糊地,嘴里胡话不断。 而外头,也有人将她偷会罗君浮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颜父痛心疾首,可是看着床榻上受苦的女儿,他也只能将气给缓缓憋了下去。 颜悦出了这样的事,出气还是要出气的。可是,这件事的影响很大,肯定不能自己动手,那样颜家的列祖列宗会蒙羞。 颜父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就是君长戚,对方的名声已经由里到外的坏透了,自然不会在乎这一点污秽。 他对下人说:“去,进宫将九千岁给请出来。便说是他的未婚妻被外人欺负了,污了名声。” 他知道君长戚会来的,因为这世上……也就只有自己知道那个人的下落。 君长戚一定会来的。 “老爷……” “还不快去?”颜父瞪了面色苍白的人一眼。 下人不敢保证,如此的话真的告诉君长戚的话他还会有机会活命吗? 可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照做。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是王后是黄柔 就在王家准备把已经饿得昏迷的黄柔丢出去时,君长戚带着大队人马华丽丽地光临了这个宅院,紫色飞鱼锦服很是惊艳。 但是这时候,却没人敢抬头欣赏。 第一奸臣突然降临在这个宅院,论谁都要心慌个半死。特别是王老板与王夫人,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被打的女子的身份。 他们以为会是颜家的人找上门,却没想到找上门的会是与此事毫无干系的君长戚。莫不是,颜家与君长戚有什么关系? 众人不敢明面上猜测,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什么了。 “听说,这儿出了个骗子?”君长戚骑着马绕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对方的衣裳已经干透了,可是上头还是残留有水藻之类的绿色痕迹。一张脸通红的,眉头紧紧皱起,气息也是不稳定得很。 君长戚看到对方的脸,忽然就愣住了。一个翻身下了马,蹲到黄柔身边,抬手捏着黄柔的脸左右查看。 “找…找到了?” 对方脸上传来的灼人热度逐渐在他掌心化开,却远不及他心底那难以控制的动人心魄。他找了那么多年,终于被他找到了吗? 这么久了,这张脸还是没多少变化呢。 感叹之余,君长戚一把将黄柔给抱了起来。 “君……九千岁,那个女子……” 后头传来王老板有些颤颤地声音,君长戚似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停下脚步,说:“本督会让手下给你一个完美的交代。” 说罢,就带着一队人马华丽丽地离开了。 别说给颜悦出气,连吓人都没算上。 因为有了怀中人,君长戚没有再选择骑马,而是出去外头寻乐备用的马车。 “君无…九千岁,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替悦儿出气的?悦儿都快被这家人气死了!”明明有想好好的掩饰怒气,可是颜父还是忍不住没有形象地叫出声。 君长戚从来都是对他言听计从,这时候怎么会? 那君长戚只是笑了笑,“打人者不是已经在本督手上了?颜大人就无需在担心什么了。若您不满意,下次这种逞威风的事,还是您老人家亲自来好了。” “你什么意思?”颜父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这是你自己同意来的,我可没逼你什么。” “是,颜大人说得是。本督还有事,告辞。” 如今君长戚也不便与他再多纠缠,只想快点带着怀里这个家伙回去。 他有好多事好多事要问,也有好多账要算。 只是今后,他可以不再对那个人隐瞒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脚下步伐快了几分。 可他是君长戚,一出场就能吓退三波人的君长戚,如今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影了,更别提马车什么的。 就在他要返回去把那老东西从马车上赶下去时,一辆马车慢悠悠地朝他驶过来。那车夫他清楚得很,眸光不由得暗了几分。 可是如今也没有他法,君长戚选择坐上这辆马车。 斗笠下的刀疤脸勾了勾唇,开始调转马头。 “恭喜了。”他说。 可是里头的君长戚没有回话,很是安静。 刀疤脸也没有在意,而是说:“公子让我来提醒你一件事。” “我知道,我不会忘了与他的约定。”君长戚面色冷然,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 他是记得的,相比起颜父,他倒是更乐意听从那位的命令。但是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孩子,却是拥有比毒蛇还要毒的心肠呢? 刀疤脸笑了一声,悠闲悠哉地说:“错了,公子自然是明白你的忠诚的。只是作为你的主子,公子也有义务让你不被感情冲昏头脑。” “你什么意思?”君长戚抱着黄柔的手紧了紧,气息不由得跟着绷紧几分。 “这个女孩她,换过脸。”刀疤脸说。 “什……”君长戚一下子僵住了,他抬手掰过黄柔的脸左右看了看,的确有换过脸的痕迹。 看见耳朵下那一抹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月牙痕迹,他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那个家伙,有没有好好保护自己啊? 怎么就换脸了呢?如果没处理好,那整张脸可都是会烂掉的啊。 过了许久,刀疤脸才听见里头君长戚微弱的声音。“替我多谢公子。” 若是没被提醒,那他真的会傻乎乎地相信这个女子就是那人了呢。真是的,他也有犯这个错误的一天啊。 刀疤脸笑意不减,“是公子仁义罢了。” 对此,君长戚没再接话。 他又想起了竹云,就算吃了鲜于楹带回来的药,可还是躺在那里。虽然身子已经好了,可日后肯定会留下很多难看得疤痕。 他看了眼怀中女人露出的娇滑肌肤,心里忽然有了其他想法。 他刚走。那边的颜父已经坐不住了,可是要他冲进去打死王老板一家人他是不能的,如今的他只能去做另一件事。 不到一会儿,也不知是哪个家伙传的,水泠城里的大街小巷都被一个荒谬却又有些风影的流言所占据:第一奸臣君长戚为未婚妻教训了王家人。 众人一再打听,便知了那所谓的未婚妻就是颜悦。这一下,颜父的算盘算是得逞了。君长戚和颜悦,也算是捆绑在了一起。 哪怕颜悦不接受也好,可这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像君长戚一样,能护着她,带给她那至高无上的荣耀。况且他付出了那么多,也不会让君长戚轻易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不知如今的君长戚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已经脱离了他的笼子。 黄柔再醒过来时,喉间烧得火辣,干涩疼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捆绑了起来,眼睛也被蒙上了,鼻尖甚至萦绕着浓重的新鲜血腥味,让她没有任何储备的胃里直翻腾。 “救……救命……有人吗?”她扯着嘶哑的嗓子说,没说一句话她的喉咙就像被刀割一样疼痛得厉害。 这时,耳边才传来鞋底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随后就是一个淡漠的男声:“给她喂些水。” 就算没看见人,但单凭这一声音就能在脑海内勾勒对方的高贵邪魅,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可是如今的黄柔却不敢想那么多,那血腥味阵阵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感觉对方可是敢随时弄死自己的人,不是王老板那种怂货软蛋。 接着她就感觉到有人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了些水,清凉甘甜的液体滋润了干涩的喉咙,让她更加的精神了些。 “你是谁?为什么绑着我,能不能放开我?”黄柔可怜兮兮地说,那声音娇软媚人,很是撩耳朵。 君长戚眉头皱了些许,“别把你用在那些客人身上的招数用在这里,在这里,只有死人和活人。” 他抬手,下人们识趣的退了出去。 黄柔听罢,一下子就慌了。“求求你了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求求你了,我保证,我不想死。” 她真的是怕了这一切了,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她为了活命才做的这些事,常人根本不配来指责她。 因为没人知道,她活得有多么辛苦。 “顶着这张脸却说出如此令人恶心的话,你真的毫无自觉性呢。”君长戚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来到黄柔面前,对方已经因为惧怕而失去了表情管理,根本没有记忆里那个人的样子。 “你…你说什么?” 黄柔的后背一凉,身子不由得发颤,莫不是那个女人的人? 她又找到自己了? 君长戚:“和你换脸的那个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换脸,我真的不知道。”黄柔以为是那个女人在叫人试探自己,也就不敢所什么实话。 “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没有换脸,真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黄柔哭着哀求,说得亦真亦诚。 “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我只想知道和你换脸的那个人是谁。”君长戚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周身的气场,将人压得死死的。 黄柔:“我真不知道她是谁,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在想,那个女人是不是在哪里看着,如果自己说出就会被杀死。那自己还是不说好了,这张脸或许也能是她的保命符。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君长戚冷冷的说,淡漠森冷的目光扫过她。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什么人推了铁门进来。 黄柔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什么塞住,随后有什么东西被放进了她的衣服里,那东西马上四散爬开,开始在她肌肤上流窜。 是蜘蛛,还是什么? “唔唔唔唔唔唔唔!!!!” 那东西的脚上带着倒刺,爬过她滑溜的肌肤时,很容易就留下一些细小的伤痕,伤痕发痒发痛,全身更是难受得不行。 接着黄柔就感觉自己的鞋子被脱掉了,袜子也跟着被扯下,还未接触地面,就传来一阵痛入骨髓的灼痛。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黄柔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落了多少刑法,软刑硬刑皆是折磨人心。可她刚刚昏迷过去就又被下一个刑法给疼醒,没有丝毫的怜悯。她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这张脸了吧。 这会儿,她才终于相信了这家伙不是那个女人的人。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那个和你换脸的人是谁?” 这一回,终于有人扯了她嘴里和蒙在眼睛上的东西,被眼泪糊了半天的眼睛努力睁了睁,却也干涩得看不清面前这气场强大的男子。 只是他一身红衣耀眼得很,上头精致的金线纹路甚是灼人。 “我……我想活着。” “那个人是谁?” “是…是当今王后,我才是真黄柔,她是假的。这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抵挡下一轮惩罚了,只想快点解脱。 闻言,君长戚愣了一会儿,随后又恢复了清冷神色。 是她。 居然是她。 第二百四十三章 等着你回来 不得不说梦参的药真的是好,竹云喝了三天,人已经能醒过来了。而那个药似乎是附带了祛疤净肤的成分,她身上的那些烂肉被剔除之后,也慢慢开始长新肉,有的疤痕也在慢慢变淡。 这一天,在床上躺了许久的竹云终于忍不住要起身,再躺下去的话她感觉自己的背部就要被硬化了。 “竹云,你又不安分了。”鲜于不颜手里拿着槿织阁新做的衣物,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光脚下地的竹云。 竹云吐了吐舌,声音有些虚弱:“我这不是睡不住了吗?怎么?我又有新衣服了?” 她看向对方手中的衣物,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同所有女子一样,她也是喜欢新衣服的。 “主子吩咐底下人做的,你人都瘦了,之前那些衣裳已经穿不了了。” 一边说着,鲜于不颜一边拿着衣裳在竹云身上比划,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主子惯懂你的喜好。” “泷羽姐姐吃醋了?”竹云笑嘻嘻地说,只是因为动作过大而扯到了下巴上的伤口,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 鲜于不颜只是笑笑,随后安排人给竹云准备药浴。 因为泡了许多次,所以竹云也从一开始的刺疼难耐慢慢开始接受这种感觉,对自己身体好的东西她从不会拒绝。 她摸着身子上大大小小的青紫色疤痕,有些失落。有些已经开始结痂,而有的却开始化脓。但鲜于子淳托人给她带话,说化脓之后便好得快一些,她也就安心下来。 那家伙千辛万苦说服鲜于不颜,总不至于撒这么个无聊又幼稚的谎。 “对了,刚刚鲜于子淳那个家伙给了我一罐子药丸,早晚一颗,祛疤的。”鲜于不颜这才想起来路上遇到鲜于子淳的事。 尽管她对对方防备得很,可是对方依旧一张笑脸。她也不好说什么。 “真是太好了,之前他拿来的正好都要吃完了。”竹云有些庆幸地说,她正愁着如何再去找鲜于子淳拿一些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场昏迷,梦了很多往事。可梦的最后,她就看到暖色孤灯下鲜于子淳,对方看着飞入灯罩内的飞蛾扑朔挣扎,于灼热的灯火相撞,一脸的冷漠。 再醒来时,就看到照常来看她的鲜于子淳。对方一副温润笑脸,看到自己醒来时眼里闪过更加明亮的喜意。 她不想理会他,可后来听来伺候的宫人说对方几乎每天都会来一次。不过碍于竹云的名声,都是在偷偷的来的。 竹云想到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明明高高在上,却总是为自己做一些傻里傻气的事。但是在自己需要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正被另一方需要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对那个家伙感到累。 到底是自己满腔的执念感动了自己,对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如今对方已经不再需要自己,而自己也不再需要对方。 这么些年看着他的所作所为,看着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看着他为了复仇将手伸向另一个女子,在马车里放对方喜欢的书籍,养着对方的猫,对方偷溜出府时也是他去带回,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选择沉默,她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君长戚只是在做戏。 可是每次说完之后,她都感觉异常的累。 “是在想鲜于子淳的事么?”后头的鲜于不颜忽然出声,她坐在镜子面前符符画画,不知在做些什么。透过镜子,她正好可以看到浴桶中的少女。 竹云莫名地叹了口气,“是的。” “你打算怎么跟主子说他的事?我们总不能替你瞒一辈子。”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没人会去左苓那里说些什么。 说到这个,竹云有些疑惑地看向鲜于不颜,“泷羽,你不问为什么吗?” 不问自己为什么突然选择鲜于子淳? 鲜于不颜只是抬头看了看了镜中的竹云一眼,面纱下的嘴角弯了弯,“人做事有自己的理由,你不能每件事都对我说。或许这就是疏风所说的神秘感。” 说到那个人时,她冷硬的眉眼不由得柔和几分。 闻言,竹云差点被呛了一口,神秘感是这么用的吗? 疏风那家伙乱教泷羽姐姐什么呢? “这件事,我想还是再往后推一推的。”竹云摸着身上的伤口说,其实眼中还是可见的犹豫。 鲜于子淳曾经伤过主子,后面又害死了将云,如果自己告诉左苓自己的那个神秘未婚夫就是鲜于子淳,那左苓不得当成火化? 鲜于不颜闻言,却没有多劝什么,她明白竹云的担心。“你最好想快一点,你也知道这件事拖得越久越没有好处。” 相反的,还会给别的人机会。 竹云点了点头。 “泷羽,你在写什么?”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鲜于不颜在画这次的符纸时,有些费力气。 “古书里有召唤鬼怪为自己驱使的法子,我想试一试。”她说着,笔下不停。 竹云歪着头,“也是呢,泷羽你在这件事上很有天分,如果你不做杀手的话,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咒术师。” 一开始她们冒名顶替隐族使者的身份,原以为这一切会很简单,却不想占星阁的阁主可不是做做国家的吉祥物那么简单。 祈风求雨,保佑国民,祭祀除异,既要会与先人交流,又要会预测未来运势,可以说是非常辛劳了。 竹云最做不来这个,所以只学了些皮毛,可鲜于不颜却开始认真学习起来,虽然一开始她只是以“学好本领好救主子顺便带主子走上人生巅峰”为目的去学的,可是后来她倒是真有些沉迷其中了。 “但是我如今就算学了这些,也帮不上主子什么。”鲜于不颜说着,有些失落的放下笔。她好像,并没有真正的帮上左苓什么。 相反地,有些沉迷这种每天学习的生活。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要是在做什么,主子日后就真真只宠爱你一个人了。”竹云有些吃味地说,可眼底地笑意却并不是如此。“求求姐姐了,给我留一些被宠爱的机会吧。嗯?” 鲜于不颜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不要想什么,计较太多反而最伤身。 “好吧,那就给你留些好了,省的你一天天念叨我。” 说着,鲜于不颜这才放下笔,算着时间竹云也该出浴桶了,便去拿新的衣服。 纵使穿上衣裳,竹云还是能闻到身子上透出的药味,苦涩又沉重,让她没有半点出门的欲望。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推门进来。二人一看,正是二人一直在讨论的左苓。 对方一身雪色,边角腰带又是夺目的红,木屐上还挂着红色绣花球,很是可爱。只是二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左苓如今的情绪不怎么好。 见到竹云穿着新衣站在自己面前,左苓担忧着的心方才放下一半。“衣裳很合身呢。” “谢谢主子,我非常喜欢这身衣服。”竹云不由得带上笑意。 大难不死,她总要用更积极的态度继续走下去。 左苓笑笑,嘴角可见的憔悴。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今天,和我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吧。” 已经把将云的尸体带回来好几天了,可是和对方关系最好的泷羽和竹云还没见过对方的尸体,想到这里她总是越发难过。 “老朋友?”鲜于不颜有些疑惑,她可不知道自己在这时间上还有什么老朋友。 疏风她前阵子已经见过了,那时对方好像有些欲言又止地模样。 莫非是跟这个老朋友有关? “跟我来吧,你们会想见到他的。”左苓勉强笑了笑,她不敢肯定将云那个情况会不会吓到两个小姑娘。 竹云和鲜于不颜虽然疑惑,却还是跟上了左苓。 三人特意躲开暗线,来到冷宫。又避开那些已经疯了的女子,去到最末尾的最不惹眼的一个房间。 还未进去,竹云和鲜于不颜就感到里头传出来的凉意。鲜于不颜猜测,里头或许已经被改造成了冰室。 “主子,里头是什么人啊?”全身裹在斗篷里的竹云露出半张脸,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这个破败的房间。 左苓还没有说话,那扇门就打开了,疏风带着一身寒气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对方小心翼翼地看着疏风,眼里有些她看不懂却又觉得危险的东西。 鲜于不颜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子身上,但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疏风。”左苓看了疏风一眼,这事她还是示意疏风来说。不知为何,此刻她心里堵得慌,再次靠近这里的她又一次被闷酸填满。 疏风会意,点了点头。 他牵起鲜于不颜的一只手,握得有些紧。开口时,声音嘶哑沙沉:“是我们的朋友,将云。我们终于找到他可。” “真的吗?”鲜于不颜和竹云异口同声地问,眼里可见的欣喜。 此时的她们还不明白,左苓和疏风眼里的悲伤为何。 鲜于不颜不由侧头看了看屋内,小心翼翼地抑制着什么:“那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 闻言,左苓和疏风对视一眼,随后道:“一起吧。” 几人进了屋,寒凉的室内让竹云和鲜于不颜打了个颤。之间屋子正中,有一个巨大的冰雕花床,一抹熟悉的红色坐在上头。 “将云哥!”竹云最先出声,小跑过去。 她一把抱住对方,却被对方冰凉到极致的体温给激了一下,只是她还是没觉得哪里不对,问:“为什么要待在这么冷的地方啊?将云哥你不冷吗?” 没人回答她。 鲜于不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声线激动地有些发颤:“太好了将云,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们都以为……幸好那不是真的。” 将云也没有回答她,双目睁着,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将云?”鲜于不颜有些奇怪地叫了一声,难道对方又要跟大家玩木头人的游戏不成? 一双温热的手忽然扶住她的肩膀,鲜于不颜后背触到疏风的胸膛,“其实……他已经死了。这只是鲜于子淳做的蛊……泷羽,抱歉,这不是你想听到的消息。” “什……什么?你说将云已经……” 原本就感觉有些不对的鲜于不颜这下终于明白了原因,就算无数次猜测过这种情况,可这事成真的摆在自己面前时她还是难以接受。 原来那个家伙,真的已经离开了。 “想哭就哭吧。”这回,将云那家伙已经连笑你都做不到了。 鲜于不颜终是忍不住,转身埋进疏风怀里啕哭起来。 后头的左筠看着自己师傅头一次露出那种温柔又哀伤地神色,心里一阵阵的疼。她想自己是明白了什么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疏风哥咱们别玩木头人的游戏了,说句话吧。”竹云抱着对方寒凉刺骨的身体,固执地说。可是眼中却忍不住流下滚滚热泪,落在对方结了些许冰霜的手背上。 脑海里又浮现对方慢慢挥着手离开的身影,那时的她因为料到结局,所以哭得丑陋。对方喊了一声:“再哭就没人要你了,丑丫头。”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刺目的红色慢慢地远离,最后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天晚上竟没有一颗星星,让她连许愿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还是对着月亮磕了几个头,希望对方能好好的回来。 哪怕只是迟一些,等待什么的并没有会去介意。因为那个人值得等。 “我们都在等着你回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相认 言铃颜表示略惊愕:“怎么那么多人?” 龙飞也茫然,“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已经这么多人了。” 他只是想开开心心和南京玩比个赛而已,不是来参加百人赛的。 明乐郡主挑起下巴,“怎么?言铃颜,你不愿意让我们参加吗?” 我哪儿敢?一大队人马我都惹不起好吗? “诸位能参加,是我们的荣幸。”言铃颜笑说。 明乐郡主露出笑颜,挽着路子骆:“殿下,咱们去看看咱们的马吧!如果这次明乐赢了,你要好好奖励明乐哦。” 路子骆笑了笑,“你什么都有了,还要什么奖励?” “不嘛不嘛,明乐想要殿下再给明乐一些其他的奖励。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她嗲着嗓子撒娇,让周遭人都起了身鸡皮疙瘩。 这时,青奴默然接近二人,给路子骆递上马鞭:“殿下。” 路子骆看到那马鞭,面容稍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他接过马鞭,眼中不自觉泛过冷意。 青奴似乎没有发现似的,又默默退到了一边。 他眼中那稍纵即逝地厉色,没逃过言铃颜的眼睛。 她倒是有些疑惑,这表面温文尔雅的裕王路子骆,对那根鞭子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她挑选着马匹,却怎么也挑不到好的。 因为好的,都被那几个强塞进来的人给抢了。 她是不是,该换头驴? 言铃颜看着自己面前的桃花马,陷入深深的沉思。 龙飞牵着自己的宝贝马走过来,见言铃颜迟迟没有选马,疑惑:“怎么还不选?” “你看看这些马,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这个,桃花马都牵出来了。你说我能赢吗?”言铃颜略苦闷。 龙飞一看,“真的是,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去皇家马厩里给你牵一匹来?” 言铃颜:“还是算了吧,我可骑不起那种宝贵的马。” 她都已经脱离皇家了,自己再去碰那种东西,总觉得王后还会来找她的事。 这会儿,言铃兰牵着自己选好的马走过来,“长姐,我也要参加。” 言铃颜看着她一个弱女子模样,不由担心:“你,会骑马?” 言铃兰笑了笑,“长姐放心,兰儿在学院里学过骑射课。” 言铃颜想着这样或许能让言铃兰放松一下,稍微忘了那些事,所以就答应了。 可这会儿,她的马还是没着落。 言铃颜泄气:“要不,咱们还是下次再比的。心情都没了。” 龙飞:“别啊,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要不你骑我的马。” “那你怎么办?” “我,我就用这个桃花马。” “……你是想故意输给我吧?”言铃颜坏笑着问。 龙飞脸一红,“怎么可能?我好胜心强着呢,不给了不给了,我叫柠雳给你牵一匹驴子来。” 言铃颜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鄙视了龙飞一眼。 “用这匹吧,黑风是本王最近新得的马。”萧黎渊牵着他方才骑的那一匹走了过来。 言铃颜左右看了看,是好马,野性未退,她很喜欢这种马。 黑风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像是看不起言铃颜似得。 言铃颜瞪了它一眼,随后问萧黎渊:“你舍得?要是它跑不快,我可是会用簪子扎死它的哦。” 萧黎渊将缰绳交给她,“跑不快是它技不如人,扎死也罢。” 龙飞:“……” 黑风:“……” “真大方。”言铃颜嘀咕了一句,心里却是喜悦的。 龙飞捂了捂眼睛,“我的天,我先过去了,言颜颜,你快点啊。” “知道了。”言铃颜应道。 她刚要上马,萧黎渊拉住她。 言铃颜:“做什么?” “待会儿骑马的时候小心点,别受伤。”他小心提醒道。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等等。”他与她十指交缠,另一只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奖励。” “一匹马?换一个么么哒?” “哈?” “不,不是,等我赢了再亲好不?”言铃颜怕被别人看见。 萧黎渊:“你要是赢了就是我给你奖励了。来,给一个吧。” “不要。”言铃颜被弄得满面通红,这男人画风变得太快,比龙卷风还卷。 萧黎渊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一笑。 他低声:“你不亲的话,那就我来亲吧。” 话音刚落,他把言铃颜往马脖子那边带了带,看着马脖子的遮挡,他吻上了言铃颜。 言铃颜看到他愉悦地弯了弯眉眼,心脏跳得更快了。 “好了好了,他们都在等我呢。”言铃颜推开他,随后上了马,“好好瞻仰我的英姿吧。” 随后,她骑马到了比赛场地。 萧黎渊笑笑。 龙飞看着慢慢过来的言铃颜许久,不说话。 言铃颜:“怎么了?我眼里有x啊?” 龙飞被她这话呛了一下,“不,不是。你的腮红是不是擦得有点多?脸太红了吧?” 言铃颜:“不好意思,这个是纯天然。” 龙飞不知想到什么,“可怕。” “……” “对了,这么多人,要是咱两都跑不过他们怎么办?” “我们比我们的,他们比他们的。他们赢不赢不关我们的事,重要的事咱们之间的比试。”言铃颜说。 如今天空晴朗大地广阔,让她恨不得唱一句套马杆的汉子! 龙飞似乎想到什么,“对了言铃颜,如果我赢了,我也要一个奖励!” “你也要一个么么哒?” “什么大?” “奖励什么的还是等你赢了再说吧。”言铃颜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我觉得我肯定会赢。” “小子,自信过头了吧。”一边的路子彦忍不住插嘴。 该死的,言铃颜都一直跟那个龙飞讲话,都把他忽略了。这让他很不爽。 龙飞:“我从小就是骑马长大的,没这点自信我还怎么敢称马背小子?” 路子彦:“膨胀了啊。” 龙飞得意洋洋:“厉害死我了,让我叉会儿腰。” 言铃颜:“……” 就在裁判下令开始那一刻,所有马一同冲了出去。 跑在前头的是龙飞,其次是言铃颜,而后是龙蜜,随后便是路子彦和明乐郡主以及路子骆,再后面就是有些吃力的言铃兰和言铃白,以及玉玄机。 言铃兰明显不适应这种颠簸,脸色苍白。 言铃白担忧地道:“二妹妹,你没事吧?” “大哥放心,我只是很久没骑马了。”言铃兰勉强一笑。 言铃白和玉玄机对视一眼,“如果不舒服你要告诉我。” 言铃兰明显有片刻的怔愣,像是不相信言铃白会说出这种话。 柳姨娘和她差点饿死言铃白,他还怎么可以对着她笑出来,说这种话? “嗯,我知道了。多谢大哥。”言铃兰回以一笑。 言铃白似乎很高兴,“谢什么?我可是大哥啊。” 玉玄机看着他高兴,面上自然也跟着笑了。 “二妹,咱们慢了,赶快追上他们吧!” 言铃白看着已经跑远的其他人,道。 “嗯!”言铃兰重重的点了个头,随后加快了速度。 “玄机,咱们也要加油啦!” “我知道了,少爷。” “哎,你等等我啦!” 玉玄机回过头,“要是我能一直跑在少爷面前,请少爷也给我奖励吧?” 言铃白很快应道:“这是自然啦!” 二人肆意的欢笑,许是阳光下最明媚的一抹。 而跑在前头的几人,局势已经改变了不少。 言铃兰已经稳稳追到了路子骆和明乐郡主身后,明乐郡主和路子骆明明可以跑得更快,却刻意压低了速度。 路子彦跑得言铃颜一样快,他忍不住挑衅:“言铃颜,你也太慢了吧?” 言铃颜一气:“我那是在等你,怕你连我都跑不过,到时候哭鼻子哦。不等你了,这回我要拿出实力了。” 说罢,她加快了速度,很快就甩了路子彦一截。 趁着路子彦愣神的空挡,路子骆和明乐郡主超过了他。 “大哥,你太慢了!” “我是让着你们!可恶,别膨胀啊!”路子彦不服气地说。 如今,言铃颜已经跑得和龙飞齐排,龙蜜被甩在了后面。 龙飞看了一眼追上来的言铃颜,“不错嘛,这么快就追上来。” “那当然,我可不想让你赢。”言铃颜说。 “正好,我也不想让你赢。”龙飞回道。 他看着言铃颜,素色淡雅的衣裳,倔强的脸色,和熟悉的麻花辫,好像又回到初见。 最先遇到她的,其实是自己吧。 那时候,她微微冰冷而疏离,甚至随时可以拿出到比在自己脖子上。而现在呢? 一切都有回不去的势头。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走出那一步,就不会路子彦,或许他们还可以再瞒一阵子。这样的话,他们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言铃颜察觉到龙飞地目光,倔强挑起下巴:“看什么看?” “看纯天然美女啊,哈哈哈……来追我,言颜颜!”龙飞笑着加快速度。 “是超过你!”她纠正。 这时,玉清水和糯糯二人前来。 听说是有比赛,二人一是来看看比赛,二是来看萧黎渊。 糯糯调笑道:“主子真贴心,还给王爷带了汤婆子。” 玉清水脸一红,“别胡说。” 话虽如此,她还是期望地看了眼萧黎渊的位置。 萧黎渊靠在被定位终点的那棵树的树干上,目光不离向自己跑来的佳人。 糯糯接着说:“怎么,莫非不是给王爷的?哎呀,我们王妃好花心,居然还想给别人。” 玉清水脸更红了,“才不是呢,这就是给……” “嘿嘿,我的好主子呦,不要害羞了。都是快要做妻子的人了。”糯糯满面欢喜,比玉清水都高兴。 玉清水:“别说了,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随后,二人走到萧黎渊的树下。 玉清水憧憬地抬头:“王爷,这儿天冷冻手,我给你带了汤婆子,你暖暖吧。” 萧黎渊:“有劳你了,天冷,你自个儿暖着吧。” 玉清水面色一红,“多谢王爷。” 糯糯也高兴不已,她以为自己的玉清水终于成功了。 “看比赛吧。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夺得头筹。”玉清水说。 二人看去,跑在前头的是龙飞。 然而眼尖的玉清水却看到后头的言铃颜,以及她身下的黑色马匹。 那是…… 众人比得火热,不远处,就是约定的胜利的终点! 龙飞:“我赢定了!” “那可不一定!”言铃颜吼道 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认输! 万能的我的迈克罗,保佑我,让我赢!言铃颜在心里头默默祈求。 排在明乐郡主身后的言铃兰一直盯着路子骆的背影,却一直都跟不上那个人。 不行! 不能输! 言铃兰心里这样想着,随后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往马身上狠狠一扎。 马儿吃痛,疯了般的冲了出去。 途中险些撞到明乐郡主,幸而明乐郡主不是吃素的,很快稳了下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这么快?”明乐郡主疑惑。 言铃兰勾起一笑,她又狠狠扎了几下,随后把簪子给丢了。 我要赢! 那样的话…… 她很快,冲过了路子骆,冲过了龙蜜,冲过了路子彦。 随后,冲过了言铃颜,再然后是龙飞。 “怎么回事?那女人是哪里冲出来的?”龙飞不服气地说道。 言铃颜也正疑惑,定睛一看确实言铃兰。 怎么回事? 崛起的黑马? 不料,原本行驶在正常轨道上的马儿忽然朝另一个方向冲去。 言铃颜:“言铃兰!快勒马!那里有一个洞!” 然而言铃兰依旧在冲着,她自己也停不下来了。 “快停下,快停下,求求你了!”言铃兰用力勒紧缰绳,却仍未能阻止。 “言铃兰!快停下!” 龙飞看出什么,“不对,她那匹马不对劲!她好像停不下来了!” “那怎么办?掉下去会死的!”言铃颜急了。 她可不想言铃兰就这么死了,这个不讨喜的二妹妹,还没恢复以前的倔强呢! “姐姐,救救我!”言铃兰绝望地喊道。 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报仇,她真的不想死啊! 救救我! 无论是谁! 救救我啊! 言铃颜想到什么,摸出腰间的笛子。 “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了。” 她说罢,随后吹响了那操控的旋律。 一瞬间,所有人的马都像是听到命令一般,齐齐停下步伐。 言铃兰的马儿也慢慢停了下来,言铃颜没有停下,继续吹奏。那马儿调转了马头。 言铃颜心里头松了口气。 明乐郡主夹紧马腹,可自己的马儿就是不动,仿佛没有主人的命令就不动的恭敬骑士。 不止她的马,所有人的都是。 众人惊愕! 那到底是什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后来 隆婧还未跑出几步,就看到旁边冲出来一个椊。她一掉头,迎面又跑来一个杉。 死定了! 言铃颜肯定要杀人灭口! 她想着,一转身,一只箭从她鼻尖飞过,直直插进她旁边的树干,尾端的羽毛还在她鼻尖一颤一颤的。 隆婧被着一吓,瞬间瘫软了。 幸好被椊和杉从两边捞住,不然她肯定得摔下马。 言铃颜笑眯眯地走过来,“公主殿下,你跑什么?” “我……你要谋害本公主!”隆婧喘着粗气,显然刚从惊吓中走出来。 言铃颜无辜:“我哪有?” “你就有!因为本公主看到了你的……你的……” 话还未说完,她一接触到言铃颜蕴满笑意的眸子便被摄住。 言铃颜:“我的什么?” “没,没什么。”隆婧忙矢口否认。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宁愿不要来水麟。 “那你跑什么?害得人家想跟你打个招呼做个朋友都不行呢。” “我没跑。再说,有你这样交朋友的吗?”隆婧被吓白的小脸终于有了些血色。 她此时还被椊和杉两人捞着,说话时总有一种被审问的感觉。这让她不舒服。 言铃颜:“我没交过朋友。” “言铃颜!” “说吧,你看到什么了?”言铃颜收起笑脸,抱着手臂问。 隆婧显然被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言铃颜吓到了,加上之前的一些传闻,再接触到言铃颜脖间那朵开得极致的彼岸花,她忽然感觉后背一凉。 加上自己的所见。她真的怀疑言铃颜到底是不是人。 她害怕得直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言铃颜见如此,也不以为然:“是么?你不说实话没关系,我既然有能让人忘记事情的本事,也自然有让人说真话的本事。你只要乖乖看着我的手指,你心里的秘密我就都会知道哦……” 说着,她伸出手指。 隆婧就跟换上了手指恐惧症一样,害怕得瞪大眼睛,想要逃开却被两个人拉着。 “你是妖怪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隆婧带着哭腔说。 “这件事,你没有说出去吧?例如,你哥哥?” 隆婧摇摇头。 “如果他也知道的话,我连他一起杀掉!”言铃颜伸出手威胁,随后,她又不满的补充:“你凭什么说我是妖怪?” 隆婧害怕地说:“因为你会法术,还让那些人听命于你。所做的事情说忘就忘,太可怕了!” “胡说!”言铃颜有些生气似的。“人家明明是个小仙女!” 隆婧反驳:“仙女不会害人!” “我也没害人啊!”言铃颜无辜。 倒是我会杀人。 隆婧:“可是我还是怕你。” “你要是喜欢我那还得了?” “你!” 言铃颜坏笑着伸出手指:“来,看着我的手指,你现在很困……” “不听不看!不听不看!不听不看!”隆婧忙捂住脑袋。 要是自己的秘密都被言铃颜知道了,那还得了? “原来,公主殿下你也有秘密啊。这样吧,你都已经知道我是小仙女的秘密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秘密?”言铃颜似乎哄着说。 隆婧害怕的捂住心脏,生怕言铃颜能听见自己的心声似的:“不要看!你才不是仙女,你是妖怪!妖女!” “椊,杉,解决掉吧。”言铃颜转身。 奇了怪了,我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妖女? “不要啊!”隆婧扑住言铃颜,可怜兮兮又啊情不愿地说:“我错了,小仙女。” 就算如此,她还是在心中认定言铃颜就是惑人的妖女! 言铃颜这才展露笑容,“这才乖嘛,你这么漂亮也是小仙女哦。好了你可以放开了,我的腰快被你勒断了。” 隆婧放开缠在言铃颜腰上的手,小心翼翼又饱含期待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她真的很想快点离开言铃颜啊,这个妖女太可怕了! 言铃颜却意犹未尽:“都遇到了那就是缘分啊,要不咱们一起打猎吧?” “不,这是孽缘。命中注定你我不能在一起,拜拜。”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言铃颜揪住她的领子,“要走可以,但是我的比赛要输了。” 隆婧不明:“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啊,都是因为你,我才舍弃我宝贵的打猎时间的。”言铃颜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隆婧的猎物。 哎呦,收获不错嘛。 隆婧察觉到她的目光,退后两步,“你要干什么?” “要不,把你的猎物分我一点吧?”言铃颜试着和隆婧“商量”。 隆婧:“不要,那我和哥哥的比赛会输掉的。” “到时候请你吃好吃的。” 隆婧:“你会有什么好吃的?你们水麟的东西我已经吃了个遍,现在都已经吃腻了。” “那烧烤你肯定没吃过!”言铃颜笃定。 古代这地方,也没个烧烤摊,害得言铃颜大半夜饿起来都想立马开发个烧烤这条商道。 “那是什么?好吃吗?”隆婧来了兴趣。 言铃颜:“当然好吃!你想想,鲜嫩的野味,烤得喷香,然后撒上辣椒孜然,那得多美味啊!” 一边说,言铃颜还止不住的咽口水,仿佛东北烤大腰子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隆婧摇摇头,有些失望:“没吃过,想不到。” “那我待会儿给你做,你把猎物分我一点好不好?”言铃颜试图撒娇。 隆婧:“真的?” 妖女,一般都会耍赖的吧? 言铃颜抬起手:“我发誓,我要是说谎我就立刻立,马上马堕仙给你看!” “你这个妖女!”隆婧道,随后把自己的猎物全给了言铃颜,“东西可以给你,但是为了防止你骗我,我要一直跟着你。” 为了好吃的,她就暂且不要什么胜利。 言铃颜大喜,“跟吧跟吧,时间快到了。再猎两只兔子,我们就去和龙飞汇合。” 隆婧点头,“好。” 随后,二人合作猎了几只东西。 约定的时间一到,四人去了约定地点汇合。 龙飞看着言铃颜如小山般的猎物,又看看隆婧。 “言颜颜,你耍赖!” 言铃颜:“我哪有?” “就有!” “没有!” “就有就有!” “好吧,有就有。” “你看吧我就知道!” “但是,你的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猎的?龙蜜没有帮忙?”言铃颜坏笑着说。 龙飞语结:“没,没有。” “就有。” “没有就是没有!” “就有!” “言颜颜,说话要讲证据!” 言铃颜笑了笑,提起一只兔子说:“证据,我当然有啦。你看这只兔子,它耳朵的毛很奇特也很好看,我之前就有遇到,想着用它的皮做个手套也好。没想到龙蜜也在追,所以我就让给她了。龙蜜妹妹,你说是不是?” 龙蜜这才想起来,很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家哥哥:“对不起,哥哥。” 龙飞叹了口气,“算了,摊上这么个女人。” 言铃颜安慰他,“咱两也算扯平了吧?所以这局,就不算了吧。” “败给你了,好了,我们去准备一下吧,今晚做好吃的。”龙飞说。 隆婧生怕言铃颜忘了自己,暗中拉了拉言铃颜的衣袖。 “能不能让隆婧公主也参合进来?”言铃颜提议。 龙飞奇怪地看了隆婧一眼。 隆婧:“我吃得很少的!真的!你信我!” 龙飞想多一个人也无所谓,反正猎物多得很。“好吧,一起。” “太好了!”隆婧恨不得跳起来。 然而…… 龙飞看着隆婧身边的一大把竹签,已经目瞪口呆。 当然,不止他。 还有言铃颜,龙蜜和侯柠雳,自己被强行拖来的隆桀。 四脸懵逼。 隆桀忍不住劝道:“皇妹,你饱了没?” 隆婧咽下嘴里最后一块肉,满足地叹息,“皇兄,我觉得我过去十七年都白活了,世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鲜香的野味,配上特制的佐料,撒上辣椒,真的非常美味有没有? “那你还要吗?”龙蜜忍不住问。 隆婧点点头,“要要要,把那野猪腰子再给我来几串。” 龙蜜目瞪口呆地递过。 龙飞拉过言铃颜,低声问:“你是不是疯了?” “你怎么能骂人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吃那么多真的没事吗?” “你又没下毒,当然没事了。龙飞,你的兔腿糊了啊。” 龙飞抬起已经烤成黑块的兔腿,欲哭无泪。 “你还是提醒她少吃一点吧,不然明天该生病了。”龙飞说。 “哎我的妈!”言铃颜点点头,不料转头就被突然转过来的隆婧吓了一大跳。 隆婧还不知道自己的状况,“怎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感觉还不错。” 龙飞转头:“哎,我的天…呐…” 这是最新的中毒症状吗? “公主,你还是别吃了吧。”龙蜜提醒说。 隆桀也看到了,叫道:“皇妹,你中毒了!” 隆婧瞪了他一眼,“别胡说,我好得很。你们到底怎么了?” 言铃颜把随身的小镜子给了她。 “妖怪!”隆婧看到镜中的自己,大叫了一声。 只见镜中的那个隆婧,面上挂着一张香肠嘴,通红得像两根辣椒。面色也潮红得可怕,眼睛似乎随时能喷出火来。 言铃颜:“……” 龙飞:“……” 龙蜜提醒说:“公主殿下,你吃太多上火了。” “呜呜呜……太可恶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再给我两串腰子……”隆婧哭丧着脸,却没有过多伤心。 说实话,她心底松了口气。 只是上火而已,又不是中毒。 我的目标是什么,吃完那一堆动物,我就可以成仙! 言铃颜:这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兄妹 三日后。 “你们再说一遍。”一道冰冷声调提了提,透露着主人的烦躁。 一身蓝橙色的衣装,彰显男子的显赫尊贵,雪白狐裘松斜地挂在肩上,给他如谪仙般的容颜更配上些许邪魅。 而他面前,跪着两个青蓝色衣装的女子。 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除了性格不同之外,二人几乎就像是同一个人。 其中,气质高雅温婉的是姐姐杨子姝,而有些鬼皮活泼的是妹妹杨小妹。 杨子姝面露悲惜,难过地道:“殿下,太子妃她在同妾身和小妹来找殿下的路上,落入湖底,没了……” 说着,她便落下几滴眼泪,可心底,却是高兴的。 这言铃颜一直霸占着太子妃的位置不放,而太子又不宠她,其实言铃颜充其量就是个摆设。而杨子姝想要那个位置已经很久了,所以这次在来的路上,她和杨小妹用了些手段,迷晕言铃颜,而后将她丢入湖底。 这样,只要杨小妹不说,太子正妃便是自己的了。 想至此,杨子姝心底便越发高兴。 “……如果妾身当时不去看什么萤火虫,那姐姐也不会……是妾身的罪过,没看好姐姐…殿下,请惩罚妾身吧……”杨子姝抽抽噎噎地说着,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爱。 路子彦看着她,剑眉皱了皱,半晌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这事不怪你,是她自己不小心,子姝不必自责。”路子彦说道,揉揉眉心。 杨子姝抬头,有些忧虑似的问:“那言铃宰相那边…会不会怪罪殿下?” 路子彦想了一会儿,宽慰道:“这事本宫会向宰相解释的,你不必操心。罢了,旅途劳累,小妹,你把子姝扶下去吧。待会儿本宫忙忘了就带你们到处去转转,不要对她的死太上心。” 杨小妹点点头,扶起自家姐姐,行了退礼便一同走了出去。 在她们出去之后,路子彦终于勾唇一笑,似乎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一般。 这言铃颜一死,他便如同解脱。 这言铃颜是谁? 是水麟国宰相言铃忠的嫡女,出身高门,行为却如同市井粗妇,毫无形象可言。而且最可恶的是,言铃颜是一个花痴。只要一见美男就流口水,还会追这美男不放。后来她对路子彦惊鸿一瞥,吵着非路子彦不嫁,动用了言铃忠所有的关系,讨得了和路子彦的赐婚诏书。 就这样,言铃颜嫁给了路子彦。 路子彦对她一点都不喜欢,更可以说是厌恶。还未嫁过来,言铃颜就对他是步步跟随,最远几乎不超过三步。所以嫁过来之后,路子彦根本没碰过言铃颜。可言铃颜没有放弃路子彦,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就这样,过了半年。 终于,他接到皇帝的诏书,说让他亲自出征,讨伐天汜朝。 这一次,水麟国要做一回天下的主人! 而如此,也会让路子彦这个太子多得几分对皇位的把握,也能让朝中那些丽妃一派乖乖闭嘴。 如今,言铃颜已死。而自己只要取得胜利,那得到皇位便可谓是唾手可得。想至此,他便笑了。 不过言铃忠那边还是得有个交待,毕竟言铃颜是他的宝贝女儿。当初言铃颜嫁过来的时候,这个奇葩的父亲居然一边哭一边追着喜轿跑呢。 想着,路子彦拿出纸笔,而后开始书写起来。 不一会儿,他唤人。“来人。” 贴身侍卫翼聆走了进来,拱手:“主子。” “命人将这个送到安都,送到岳父手中。”他说,指指刚写好的书信。 翼聆恭敬地拿过书信,转身要走。 “等等。”路子彦叫住他。 翼聆回身,一双眼睛看看路子彦,又很快低下,“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在斜阳斜照之下,翼聆还是有一面俊气模样。额头零碎的灰蓝色短发被风轻轻吹起,后面稍长的用黑色束带绑起,带有几分侠客味道。他眉目清秀,鼻子很挺,薄唇时时抿着,也很吸引人。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棕褐色。 只是…其中一只是灰色的。 其实,翼聆只有一只眼睛是能看人的。他的右眼,坏了很久,呈现死气沉沉的灰色。这只眼睛,是当初为了保护路子彦而瞎了的。 路子彦扣着桌子,又说:“再加句话,节哀。” “属下明白,主子若没什么吩咐,那属下就先告退了。”翼聆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坦。 路子彦点点头,“下去吧,对了,待会儿你派人去子姝她们那边看看有没有缺什么。如果人,找人添置些。” “是,属下告退。” 而后,翼聆退了下去。 半夜。 某个山洞里,忽明忽暗的的火光显得可怕。火光在洞壁之上,投射出一个跪坐的影子,身子纤瘦娇小,却依稀还能看出是个女子。而女子的旁边,躺着一身华服的绝色女子。 女子面色呈青,鼻前已经没有了呼吸。 而她,便是死去的言铃颜。 她身边所跪坐着的,是丫鬟红袖。 红袖自从把言铃颜从湖底捞上来之后,便这样度过了许久。 加上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了。 红袖自责,她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被迷晕了呢? 怎么能让言铃颜出差错了? 可现在,一切都发生了。 红袖的眼眸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已经许久未有过波动。小时候,族人一个个死光,她哭瞎了一双灵眸,幸亏被言铃颜捡去,不然如今恐怕还不知道在哪里苟延残喘。 而如今,言铃颜死,红袖却再哭不出来。小时候,母亲曾经告诉她,不要再至亲之人的尸体旁哭,不然会扰了她通向轮回的路。 夜色朦胧,寂静得不像话。 “咕……” 在迎来夜莺第一声啼叫之后,沉寂许久的红袖终于哭出声。 她重重地磕了个头,嗓音嘶哑:“小姐,你且等等奴婢,奴婢这就来陪你。” 说罢,火光之中寒光一现,红袖掏出袖子里的短刀就要往心口刺。 “咳,咳咳……”已死的人儿忽然像是呛了几声,将腹里的水给吐了出来。 红袖忙摸索着捉住言铃颜的手,“小姐,小姐…是不是你醒了?小姐……” 叶颜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地,她看了看四周,下意识地问:“迈克罗,这是那里呀?” “小姐,你说什么?”红袖问,把言铃颜扶了起来。 叶颜看了看红袖,忽然心底空落落地,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她一点也不习惯。不过之前,孟婆就已经把她生前的记忆送入她的脑海,所以面前这个人,她还是认识的。 红袖,被这身体本尊从小捡来的丫鬟,衷心。 身体状况:双目失明,其他一切正常。 是否会武:会。 “红袖?”她试探似的叫了一句。 红袖听罢,喜极而泣,紧紧地抓着言铃颜地手,似乎怕她再一次冰冷。“是…是奴婢,小姐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奴婢…之前是奴婢照顾不周,让小姐出事。小姐放心,奴婢日后不会再离开小姐半步了。” 言铃颜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任由红袖抓着自己的手。 她的目光看向洞外,月儿正圆。 经过两三天的休养,再加上红袖的恶补,觉得自己恢复得出奇的快。 不过言铃颜从前身子太过薄弱,如今要再恢复成还是叶颜的时候那种健康体态,还得多些锻炼。 现在,言铃颜一边锻炼,一边细细过滤脑海里的记忆。 不过一会儿,她便得出结论。 言铃颜这一生简直就是悲惨圣母的化身,作为堂堂相女,竟然沦落到谁都可以欺负的地步。 而她心里,竟然还装着一个人模狗样的太子路子彦。路子彦不爱她,她却还是苦苦痴缠,哪怕丢尽颜面,都要在他身边。 叶颜不由替言铃颜悲哀,放心吧,重活一世,我必然活成一个不一样的你。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一定一一替你讨回来。 叶颜想着,将手中的竹叶一片片飞了出去。 眼中闪现莫名的笑意,而后传来红袖惊喜的声音。 “小姐,小姐!快看,奴婢方才捉到了一只动物,咱们今晚有东西吃了。”红袖提着一只兔子,踉踉跄跄地向言铃颜跑来。 红袖看不见,那只兔子的四肢上还叉着几片竹叶子。 言铃颜扶住险些摔倒的红袖,看着她的目光略有些温柔:“是一只兔子。” 红袖一听,更高兴了。她忙摸了摸兔子,说道:“兔子兔子,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兔子,如今能摸一摸真好。” 听她如此一说,言铃颜心里头一动,红袖太单纯了。也莫名的让她可怜。 而后红袖又有些惋惜地说:“可是待会儿,就要被我们吃掉了……” “可能我们吃不了兔子了。”言铃颜忽然道,看着兔子的眼神有些怪异。 红袖一愣,“为什么?” “它刚刚生产,可能还有一窝小兔子等着它哺育。”言铃颜说着,替兔子将脚上的竹叶子一根根拔掉了。 兔子吃痛,狠狠挣扎了几下,红袖一下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她惊慌,忙道:“小姐,兔子跑了!” 言铃颜“嘘”了一声,而后拉着红袖走。 只见那兔子一瘸一拐地蹦着走了,血痕一路。 红袖疑惑:“小姐,咱们要去哪里?” “咱们来个一锅端,把它和它的宝宝们都捉住。”言铃颜轻声说,悄悄跟在红袖身后。 红袖点点头,也不再言语,便任由言铃颜拉着走了一段。 第二百四十七章 独属王后的回忆 “主子,你找我?” 入夜,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王后面前。他全身被黑色缠裹,冷峻又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南禹安的兴致总是特别的高,几乎是天天缠着王后,若不是王后借口身子不适,或许这会儿有的被南禹安缠上。 王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疲惫地问:“那家伙死了吗?” “没有,她被人救了。”黑衣人如此说。 他看了眼上头美艳无双的王后,眼里闪过淡淡惊艳。但是他不敢胡来,因为他知道这位是那个大人器重的人。 听到回答,王后有些错愕,“她一个弱女子,你都解决不了吗?” “主子你不知道?她如今被君长戚给救了。”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在宫里?”说着,王后眼里闪过一抹狐色。 君长戚有建造自己的府邸,但是他一般都是住在宫里的。众人都说他有要篡位的心思,可南禹安也不敢去追究什么。也就只能放任对方了,而外头那所府邸对君长戚来说不过是个驿站一般的存在。 黑衣人点点头。 王后笑了笑,淡色的唇弯起绝美的弧度:“如此来说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先下去吧,这件事我会亲自办妥的。” “是。”黑衣人说完,一闪便离开了凤栖宫。 她本准备着在南禹安还没来看自己之前出去,却不想听见下人禀报说太后宫里来了人了。听到太后二字,王后的眼神不自觉变得阴冷了些。 最近她的宠爱是跟着升了,可是太后对她的恨意和针对也跟着升了。原本十天半月找一次茬,变成现在的只要南禹安一离开她就立马找她的茬。 这种事南禹安不可能不知晓,太后做得大张旗鼓,像是故意要做给人看的一般。可是南禹安不为所动,可以说是当做没看到一般,王后心中仅存的一点怜悯就这样被消磨殆尽。 对南禹安,她再也起不了什么心思。 “娘娘?”新上来的桂蕊姑姑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主子。 太后针对王后,后宫中人是有目共睹的,可是没人做什么反应,所以也就没有在乎什么了。可是那样被针对,一定很不好受吧? “更衣吧。” 王后看了看沉沉的天色,过了半晌才说。 桂蕊心中还是心疼王后的,大概是某些方面的共鸣。“娘娘,您如今身子不适,还是……” 王后含着些许笑意,接口说:“回绝了那个臭老太婆吗?” 闻言,前来伺候的桂蕊同一众宫人皆害怕的跪了一地。 “怕什么?若是没人说出去也没人能追责到你们身上。”王后看了眼跪了一地的人,语气中透着淡淡地嘲弄。“起来,替本宫更衣。” “是。” 桂蕊也说不出劝,只得把王后弄得得体些,让太后那边挑不出错。 一番打扮后,王后同桂蕊一同来到太后所居的寿康宫。寿康宫比所有宫殿都来得气派,原是前朝君家太后所居的。君家太后温和仁厚,最受人爱戴。 想到这里,王后只是稍稍敛了敛神色。 而现在居住在太后殿里的这个人,是前朝王后的姑姑呢。 门口的宫人看到王后,眼色带着点鄙色,道:“王后娘娘可算是来了,太后娘娘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王后没理会她,人若是连一棵随风乱倒的野草都要理会,那才是真正卑微的。 守门的宫女对着王后的背影鄙夷的哼哧一声,可见对这个美艳的王后是有多厌恶了。 不过她的厌恶也是有原因的,这宫女原本姿色出众,太后有让她爬南禹安的床的心思,可惜这王后一进宫,爬床这条路就被封死了,而她也永远只能做一个下等人了。 后宫那条繁华登天路,她恐怕这辈子都没理会踏了。 想完,她就在心里又咒了王后一通。 方才转身,她差点尖叫出声。 君长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携一身星光,唇角透着薄薄讥诮,眼里似嘲似杀意。直叫宫人后背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他身边跟着一个蓝衣的飞鱼服男子,应是下从什么的。只是那人一直低着头,可宫人却觉得对方的侧脸熟悉得很。 “怎么?本督很可怕吗?” “九……九千岁恕罪。”宫女战战兢兢地说。 君长戚没多计较,抬手让她起身了。 起身后宫女意识到今日君长戚似乎是心情好,也就有些分神,眼睛偷偷朝君长戚身边的那个蓝色飞鱼服的男子看去。 说真的,那男人有的有些熟悉。 她总觉得自己是见过的。 这时,君长戚挑了挑唇,“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不……九千岁恕罪,九千岁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宫女一慌,忙不迭又跪到地上。 君长戚在王城里只手遮天,要她一条小命是再轻易不过的事。她就怕对方真如传言中那般喜怒不定,一个不悦就给她了解了。 而君长戚只是笑了笑,侧头看了眼身边的男子,说:“抬起头让她看看,是不是真的熟悉?” 说完,那男子就缓缓抬起头。 见到对方真容的宫女不由得瞪大眼睛,因为这在她的认知里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可是涉事者是君长戚,他身边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比如,往日寿王南禹民身边最忠心的狗,如今居然站在了君长戚身后。 君长戚挑起笑,“认识他吗?” “洛……不,不认识。奴婢不认识!”意识到不对劲的宫女慌忙改口,可是这与说不认识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说她认识你呢,洛坤。” “主子放心,属下会解决她的。”洛坤面无表情地说。 言罢,君长戚方才满意地进入寿康宫。 宫女还来不及喊出声,就已经被洛坤一记手刀给劈晕了。 “只有死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洛坤说着蹲下身,对着宫女的脖子微微一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脖子以不太自然的角度歪了歪,至此连呼痛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处理好尸体,洛坤才从从袖子中掏出之前君长戚要自己戴好的人皮面具戴上。的确,就算南禹民久未进宫,他的脸还是有人记得呢。 他刚要进去,就发现君长戚已经带了他想要带出来的人。 洛坤能猜测,太后如今肯定被气得不轻。 “不必带了,要出宫了。”君长戚看了洛坤面上的人皮面具一眼说。 洛坤点点头,而后在二人面前摘了面具。 那王后看到洛坤的脸之后,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情绪,却也很快被掩饰过去。无人看到她袖中慢慢握紧的手,指甲都已经掐进肉里了。 “今日本宫便多谢九千岁出手相救了。”王后意味不明地道。 说实话,她被太后针对这件事宫中之人皆可见,却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手。她以为,这种事事情还是得靠自己呢。 君长戚淡笑,黑眸中明显带着笑意。“您乃一国之母,被这样对待实属不应该。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会舍得这么漂亮的人受苦,看来是他不配拥有。” 他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气氛诡异得让人害怕。 王后警惕地后退一一步,面上装笑,眸中渐冷:“换了谁不是如此呢?” 一直以来,又有谁是真正关心自己的? 自己不过是一个好看的棋子,而这个“好看”还是自己抢来的。为了某个人,也是为了自己。 君长戚看了王后一会儿,像是要看透对方似的。知道洛坤出声提醒一句:“主子,天色不早了。” 这会儿,君长戚才反应过来似的,说:“天黑路滑,不若本督送娘娘回宫?” 王后总觉得这话假得很,却又觉得有些熟悉,鬼使神差地便点点头,“便劳烦九千岁了。” 说完,她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熟悉了。 她以前很讨厌很讨厌一个人,因为那个人总是吸引了父亲的目光。所以她总是拒绝那个人的亲近的,可就算如此,每次她走夜路时,那人总会说送自己回宫的话。 就算她是感激的,可她还是还是要装作讨厌对方的样子。 如今,物是人非。 而那个人,早已尸沉大海。 或许能重来这么一次的话,她是会对那个人好颜色些的,顺便说一声谢谢。谢谢他总是包容自己的任性,也谢谢他带着自己一次又一次走出黑暗。 自己那又短又快乐的人生里,对方是不可缺的。 “娘娘,这不太好。”桂蕊悄声提醒。 王后面色平淡,“有何不好?” 话语里淡淡的威压,让桂蕊不敢再说话。 她只希望,不要被南禹安发现什么。毕竟君长戚这人谁沾谁倒霉。可是方才君长戚在太后面前有意为王后开脱,南禹安真的能不知道吗? 一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王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似乎是有些低落。 “娘娘,凤栖宫到了。”洛坤出声提醒,低头拱手立到一旁。 王后这才从回忆里回神,抬起头就看见逆着光的君长戚。他看着头顶上的“凤栖宫”三个大字,不知在想什么。 有些东西很熟悉,可是二人的脸却总是重叠不到一起。 “九……” “王后,你可回来了。”前头传来南禹安刻意提高的声音,打断了王后的话。 王后侧了侧身,头上银饰轻响,“今日便多谢九千岁了。” “娘娘言重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臣告退。”他拱手退下,压根不去看南禹安阴狠的目光。 就算君长戚和洛坤离开后,南禹安也不改一脸的戾气。 “王后,进来吧。”语气里有些咬牙切齿。 第二百四十八章 王后从不吃醋 南禹安肯定是生气了,没人见过他如此动火,平日里对王后的温言软语都不复存在。 可是王后却像是一点不在乎一般,众人纷纷担心她这般模样又是火上浇油。 “你为何跟君长戚走在一起?”也不顾有没有下人在场,南禹安提声质问道。 他负着手,如今看着的确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王后一如往常那般眉目平淡,连一分担心都无,“在寿康宫遇到了,见下人没拿宫灯九千岁便好心送臣妾回来了。” 旁边的桂蕊忙附和道:“是啊陛下,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忘记拿宫灯了,您要怪就怪奴婢吧!” 她就怕如今王后和南禹安有个什么,今后的自己也就保不住了。 “住口,孤没问你!”南禹安朝桂蕊甩了一袖子。转而又怒气冲冲地看向王后,眉头紧皱,“孤可有说过,不要和君长戚有什么牵扯?连王后也不听孤的话了?” 还是说,她根本不曾想过要听自己的话? 王后被叫到寿康宫的事他知道,他知道母后又要找王后的不是,所以才急忙批完奏折来凤栖宫等着安慰王后,生怕对方委屈憋坏了身子。可是他看到了什么,自己的王后正用一种在自己身上从未有过的奇妙眼神看着君长戚! 这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难堪吗? 王后却显得颇为冷淡,语气反倒有些轻松,“既然陛下认为如此,那便是如此吧。” 自己解释也解释了,可是南禹安却总是喜欢凭空猜想些有的没的。所以她也懒得据理力争,去和这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争个明白。 “什么?”南禹安一愣,这话落到他耳朵里便是对方变相承认了,心中比方才更加的沉痛。“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认为是什么意思?”王后却反问他,这会儿淡色的唇终于勾了些许。“臣妾的解释,你真的有听进去么?” 南禹安是个心高气傲脾气暴的,有些事他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且在南禹安眼里,王后这个人物就必须要为他所有。 如今之举,已是背叛。 这会儿,下人们已经惶恐地跪了一地。 所有话落在南禹安耳朵里,无异于是在指责作为一国之君的他的不是。“王后,是不是孤太宠爱你了,以至于让你忘了你的位置?” 这个一国之母的位置是他亲自封的,是他用尽心血去栽培的玫瑰,可是如今……玫瑰的刺却伤了他这个辛苦栽培的人。 “臣妾无才无德,德不配位,愧难当王后之位。”王后异常柔顺的跪下。 她为了君长戚那个家伙,连至高无上的王后之位都可以舍弃吗?南禹安不可置信的想。 肯定是自己不够强大,以至于对方宁愿选择一个阉人都不选择自己,肯定是这样!南禹安脑内顿时显现出这么一个想法。 想要除去君长戚的心愿,愈发强烈。 “你真是不可理喻。看来真是孤太过宠你了,给你养了这么一副性子。也罢,后宫是该添些新人了。你身边的奴才倒是忠心,你!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南禹安指着方才说话的桂蕊问道。 桂蕊惶道:“奴婢桂蕊。” “桂蕊?是个好名字,从今天起,你就是蕊贵人了。今夜侍寝!” 说着,他上前一把将跪做一团的桂蕊抱了起来,出了大殿,却未出凤栖宫,转身进了旁边的厢房。 桂蕊后知后觉地叫着不可,可却被某人堵住了唇。 其他宫人怕王后难过,纷纷上前将王后扶了起来,安慰道:“王后娘娘您别太难过,陛下他就是气头上,他心里还是想着你的。陛下担心您受委屈,奏折一批完就来凤栖宫等着您了。” 王后似笑非笑,“是么?到真是有心了。” 她的语气,让众人都是一愣。 王后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啊。这种性子,迟早都是要吃亏的。 “罢了,本宫要沐浴。”王后看了眼外头的月亮说。 宫人闻言,皆四下离开去准备了。 路过南禹安临幸桂蕊的屋子时,听到里头的桂蕊的哭喊声,众人却不由得产生羡慕。 如今,后宫中人又都有机会了,是吧? 这一夜,王后睡得格外舒心,早上醒来时嘴角都不由得带着笑意。 她梦见了自己许久都不敢梦的人,对方还是少年模样,坐下树下弹唱,没有其他女子,世间便只有她和他,美好得惹人艳羡。 还在洗漱,就听下人来禀报说:“娘娘,蕊贵人前来请安了,陛下……也在。” 宫人迟疑的说了后面一句,抬头看了看王后的反应。 镜中反射出来的王后挂着恬淡的笑意,窗外柔光照得她如九天仙女,十分的不真实。 王后只是道:“本宫知道了。” 宫人退了出去,留下王后继续梳洗。 这会儿,另一宫人拿了王后平日最喜欢的蓝色衣装站到一旁。王后从镜中看了一眼,道:“换点鲜艳的颜色吧。” 换脸之后,自己好像再也没穿过以前最喜欢的颜色了。 宫人一愣,但还是照做了。 前堂的南禹安等了许久,就是不见王后出来,心里郁闷更加。他腿上坐着伺候了他一夜的桂蕊,他故意把娇弱的她放在自己腿上,很想知道那人看到此情此景的反应。 不一会儿,就听宫人禀报说王后到了。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对着桂蕊的脖间吹了一口气,桂蕊一下便羞红了脸。 她挣扎着要从南禹安腿上下来,却被南禹安一把拉了回去。扯到腿间疼痛,她更加抬不起头来。 只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琅佩轻响。 来人一袭水红,衣裳上是精致的凤戏牡丹,其余皆是暗纹,头上不再是清水寡淡的银饰,而是金镶玉,贵气又典雅。 王后:“臣妾来晚了。” 南禹安失望了,对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 “坐吧。”他似是不在意一般,随后将头转向怀中的桂蕊,道:“还能起来吗?” 桂蕊脸一红,再次挣扎着起来,这回南禹安终于没再来拉回她。 “请娘娘喝茶。”桂蕊有些惶惶地说道。她看了看王后的反应,对方反应淡淡。 王后接过茶淡淡嗯了一声,只是闻了闻,却也没有喝。“入了宫便是姐妹了,日后便尽心伺候陛下,争取早日诞下王子,为皇室开枝散叶。”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桂蕊松了一口气,看来日后她便不用怕王后对她做什么了。 这会儿,旁边的南禹安却不乐意了,忽然开口道:“王后,你的茶还未喝呢,怎么?是不待见孤的蕊贵人?” 闻言,桂蕊又十分惶恐地看向王后。 王后久违地冷笑一声,抬起茶喝了一口。 南禹安以为对方是醋了,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就在这时,一蓝色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了进来,朝坐上二人拱手。 “奴才叩见陛下,叩见王后娘娘。” “平身,有何事禀报?”南禹安识得此人,正是他收买的那个锦衣卫。 那锦衣卫却说,“王后娘娘,九千岁说得了一件宝贝,要献给娘娘,请娘娘往槿织阁一趟。” 闻言,南禹安登时气得面色通红,抬手就将旁边的茶杯扫到地上,“君长戚?他安得什么心?” 被热烫茶水溅了一身的桂蕊咬咬牙,不敢怒不敢言。 王后也不知君长戚打的什么心思,不过心下却有些好奇。“既然他这般有心,那本宫便去看看好了。”说着,她起身准备离开。 “王后!”南禹安看着对方面上露出的自己从未见过的笑意,觉得刺目得很。 这种表情,她是否会经常对着君长戚露出? 还是说,君长戚已经见过了自己没见过的其他美好? 越想南禹安便越觉得气,恨不得当场将王后锁起来。 王后询问道:“陛下也要去看看么?” 南禹安不悦地哼了一声,说:“不必了,他一个阉人会有什么好东西?” 再说了,他堂堂一国之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如此,那臣妾便告退了。”王后露出几分嘲弄的笑意。 看着那水红色身影离得越来越远,南禹安便是心中气得发疼发胀,却也不能表现出一分。 他要……杀了君长戚那个家伙! 居然恬不知耻地,勾搭他的王后! 那时他亲手栽培的玫瑰,觉不容许别人触碰一分! 他面色阴狠得可怕,桂蕊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生怕南禹安一个不悦自己又得回到下等人的位置上。 另一边的槿织阁。 “真是没想到,长欢居然会和人换脸。” 左苓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面皮,有些惆怅地说。 这张面皮在一天前还挂在黄柔的脸上,可惜的是她根本不配拥有这张脸,所以君长戚又给取下来了。 君长欢的脸,哪怕烂,也得烂在君家人手里。 “居然做了这种危险的事…”君长戚摩擦着杯口,似有深意地道。“不过的确符合她的性格,她从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 从小的时候,对方就是一个爱让他操心的。 如今也是。 不过万幸的是,她还好好的活着。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针对颜家了,颜家的的确可恶。 而且都该死。 现在,他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及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死去 将军府。 白酒替洛君离手术拔出了体内的碎片之后,再检查了身体其他地方,确定没有伤口之后,才松了口气。 洛雄天和洛夫人在边上已是憔悴不已,这接连而来的事弄得部门猝不及防,简直无力应对。 他们此时,可以说是站在最无奈和最心痛的位置上。 一方面,是受伤的洛君离。因为爆炸时飞入他的胸腔,经过白酒检查,最终说后半辈子只能是从文,动不得武了。恐怕再迟一步,就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而另一方面,便是洛君鸾。此时他们是在想该如何对女儿说呢?才刚嫁过去三个月,正是情深时,方才情起,故人已枉然。这是谁都不愿见到的。若是洛君鸾知道姬千洛的死讯,依她的性子,洛雄天都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后一方面,是朝中的变向。 不日,夏司烨已经向自己发出“请帖”。自己却把女儿嫁给了姬千洛,而自己的妻子差不多是前皇后的人,也差不多算是夏玄珏的人。如果此时,自己投及夏司烨,惹了众怒不说,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所以此时,一家人皆是深沉。 洛君离回京城的消息封锁得很好,除了洛夫人洛雄天,以及式乞白酒等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他们知道,洛君离回京虽是之前皇帝就有提到,可入京时没有通过皇帝见召,恐怕此事还会掀起一股风浪。 他们是怕了,如今的形势已经是严峻万分。 洛雄天低垂着脑袋,烛光在他脸上一闪一闪的:“白先生,阙有消息了吗?” 又是一个不肯相信事实之人。 白酒叹了口气。说出一个残忍的事实:“已经安葬了他的尸身。” 洛雄天一怔,而后摇了摇头,似乎叹息又哀痛似的:“老夫又欠了姬昊大人一条命,这辈子都没有保护好他的儿子,老夫已是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他啊……” “老爷……”洛夫人想说什么,可刚一开口,便感觉凉风灌进了嗓子眼儿里,一开口便发慌,变成水汽在眼底凝结。 这是谁的错误呢? 其实谁也没有错。 白酒同式乞对视一眼,对方眼里的痛苦只有对方知道。 姬千洛这一次,是真的没了。 然而他们更担心的是,洛君鸾那儿可以瞒多久?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可若丈夫许久未归,才会发觉身边人一个个都变得小心翼翼,依她的聪慧,不会猜不到什么。 他们怕的是,那时洛君鸾的真正崩溃。 姬千洛最珍惜的便是她,他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姬千洛守好她了。 白酒见二老陷入伤痛,自己也不由跟着进入情绪,却还是没有显露多少,他开导说:“将军,夫人,此时不宜多伤悲,大小姐那边,大少爷他们还需要你们呢。若伤了身子,恐怕这将军府,又要雪上加霜了。” 洛雄天闻言,也只是慢慢抬起头,满目的悲哀:“老夫识得这个道理,可……莫不是老夫这一生手上有太多亡灵,所以才祸及家人的么?若是要降罪,也应该是老夫来承担一切才是,不应该是这群孩子。” “这不怪将军你,都是几位命定的劫数,一切应天,不宜多伤悲。”白酒再劝。 可命运对谁不是残忍?它不会从始至终都让一个人幸福甜蜜,它就是个调皮的老人,总喜欢给人开玩笑。 可是却不想,最残忍的命数还是落在了几个人身上。 可洛雄天明是知道这一点,仍然无法逃脱内心的自责。“鸾儿和离儿还这么小,他们不应该这么痛苦啊……” 白酒看了眼床上的洛君离,“能不能挺过来,便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洛雄天哀痛的看了洛君离一眼,再次将面色隐入黑暗。 正当他们说着什么,此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洛夫人去开了门,却不想是许久不曾出面的拉布尔。 此时的拉布尔急得满头大汗,险些摔了个跟头,他急说:“不好了,端王夏司烨叛变,此时已经在皇宫里大开杀戒了。” “什么?!”众人惊愕,纷纷不可置信。 夏司烨的野心众所周知,所不想会选择在这个时刻动手。 姬千洛不在,那还有…… 洛雄天一捏拳头,看着他:“那太子呢?” “太子爷已经被他囚禁了,此时被困在太子东宫。”拉布尔说。 “还有静妃和十九皇子呢?”洛夫人急急问,静妃先前在皇宫里总是照顾自己,如今自己也只能想到她了。 可提到静妃,拉布尔忽然显得有些悲痛,“静妃娘娘和十九皇子被端王给毒死了,他还下令烧了静妃尸体连通她的宫殿,不过幸好我提前将尸体给拖了出来。” 洛夫人眼睛一花,险些晕过去。 有时候,厄运接二连三的,就是这般让人猝不及防。 白酒紧张地看着拉布尔,问说:“死了可有三个时辰?” 拉布尔想了想,“还未。” 白酒当即面色一松,“那便还有救,哪个阎王敢从我手里抢人呢?呵。拉布尔,现在尸体在哪儿?” 拉布尔有些不敢相信,却还是让开了身子,指指室外,“我让人拖到了将军府,望将军不要见怪。” “不会,接下来看白先生的了。”洛雄天也是紧张。 众人望去,外头的雪地上,躺着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洛雄天此时内心却有些不明的惶恐,忽然他大声说:“端王不过一个小小王爷,平日又有里姬阙那小子压着,哪来那么多兵马来攻克皇宫?” 洛夫人也想到什么,急道:“老爷,你的半块虎符可还在?” 洛雄天急急忙忙地赶往书房,拿出秘藏着的匣子一看,哪还有什么虎符?不过一块空空如也的木箱子罢了。 洛雄天如遭雷击:“这到底,是谁做的!!” “自然,是女儿我。” 背后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洛雄天回身望去,洛雪蓉同洛芷柔正搀扶着二奶奶,一脸盛气地走了进来。 洛雄天怒了,指着洛雪蓉骂道:“你这个逆女,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们这是要反了!反了!” 洛雪蓉不屑地笑笑,一把拍掉了洛雄天的手,“是啊,在你眼里,我本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如今如你所愿,女儿也不过是顺应了父亲所想罢了。” “你……”洛雄天一急,心口忽然一疼。 “你…蓉儿,你怎么可以这般和你父亲说话了?”洛夫人扶住洛雄天,责怪地道。 “呵呵,可笑。我可是未来的皇后,殿下出兵皇宫的事你们也知道了,识相点的,现在跪下道一声皇后娘娘万岁,不然,日后可少不了你们的苦头!”洛雪蓉盛气凌人的道,此时看起来狰狞万分。 她内心止不住的骄傲狂喜,看吧洛君鸾,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洛雄天沉痛的闭上眼,自己这一辈子,真的是毁了。 而此时皇宫,燃烧之中的德兰殿似乎照亮了整个皇宫,经过刀光血影,宫里处处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此时的皇帝,听着殿外传来的一声声惨叫,血腥味随之飘了进来,让瘫痪的皇帝愈发的不安。 他沉痛的闭上眼,终归是算漏了一步。 没一会儿,杀伐声停了,除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耳边还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皇帝闭着眼睛,可也知道,是自己那个好儿子--夏司烨来了。 夏司烨看着假装睡着的皇帝,笑了笑,问:“父皇,这几日睡得可好?” 皇帝没有反应,身侧的两个拳头也不由得握紧。 夏司烨看他如此,也没打算皇帝能有什么反应,自个儿对自个儿说道:“父皇,此时您就不要奢望会有人来救你了。你知道吗,你的那条狗---姬千洛已经死了。” 听此,皇帝忽的睁开眼睛。 不可能,姬千洛不可能会死。 皇帝急到,可是他已经丧失了言语能力。 夏司烨笑了笑,拍了拍皇帝的脸颊,说:“父皇你不信?不过也是,这件事他们瞒得紧,为的就是怕姬千洛那新讨的老婆伤心,所以京中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不过就连父皇您都被瞒住了,儿臣真是替父皇你悲哀。” 一句句话,像刀子一样凌迟着皇帝。 “不过父皇不用担心黄泉路上会一个人寂寞,您的好爱妃静妃和十九弟已经先下去等父皇你了。啊,恐怕不能让她们等太久,那儿臣,就赶紧送父皇一程吧。”夏司烨说着,诡笑着抽出短刀。 皇帝只觉得寒光一现,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夏司烨看着皇帝焦急地面孔,越发的想笑。他很慢很慢地将皇帝两只手抬起,而后慢慢在他两只手腕上割下,刀锋缓缓划破皮肤的痛,皇帝尝得险些失了半条命。 而后,夏司烨又把皇帝的两只脚给露了出来。 皇帝惨白着脸,咬着牙,颤颤巍巍地吐出几个字:“你…你会有……报…报应的……会…不得……不得好死!” 夏司烨听罢,也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报应么?儿臣可不怕,父皇放心,儿臣不会像父皇你招多恨仇,这天下,儿臣比父皇和那夏玄珏更适合拥有。” 皇帝身上的血液正从皇帝的四肢缓缓流出,很快染红了整个龙床。 这一夜,风雨摇曳。 第二百五十章 有被南禹安恶心到 “不是说九千岁有礼物给本宫么?他人呢?” 王后到槿织阁时,便只看见左苓一个人,桌上的两个茶杯还冒着热气,证明方才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在过。 左苓挥手让下人都下去,示意王后:“长欢姐姐,坐吧。” 听到这久违地称呼,王后先是一愣,随后转身就要走。自从左苓的身份暴露之后,她就没再动过杀这人的心思,因为左苓是哥哥的徒弟,她不会对哥哥的人动手。 虽然左苓的脸,真的很像那个女人。 “哎哎哎,别走呀,不看看君长戚的礼物吗?”左苓一看她要走,忙上前拉住王后,诡秘地眨了眨眼:“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着,她就把人往桌边带。 “他人呢?”王后眉头皱了皱。 那人约自己来,可是他人却不在,她有些不悦。 “如今整个后宫都在传长欢姐姐和他有个什么呢?”左苓撇撇嘴,亲兄妹能有什么?虽然现在王后不一定认识君长戚,可君长戚总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王后听罢,冷笑一声说:“这不都是他的功劳么?” 左苓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口一个长欢姐姐,可是她还是不大能接受左苓。她虽是不喜欢那个哥哥,可是他都是尽力的对自己好,直到有了左苓这个徒弟之后,他的好已经不如从前了。 他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培养小徒弟上,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 所以那时候,她是有些嫉妒左苓的。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左苓笑笑,说:“君长戚前几天捉了一个有趣的人,那家伙看到那张脸就……既是故人的东西,又怎好让它流落在外呢?长欢姐姐,你太不小心了。” 说着,在王后有些警惕地目光下将手边的薄盒子推到王后面前。 王后打开盒子,里头散出几分诡秘香气,随后便是一张完整又干净的脸。这张脸皮她再熟悉不过,父母赐,兄长爱,曾经是她身上的一部分。 “多谢。” 左苓仔细看着王后的反应,对方良久才说出那么两个字,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些混浊泪意。这东西是她的一部分,她轻易丢弃总是心中难安。 总觉得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一定会狠狠责怪自己的。 可是现在连个责怪的人都没有了。 “不用谢我,这都是君长戚做的。”左苓算着时间,估摸着君长戚现在已经到目的地了。 王后很快地敛了情绪,直到君长戚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帮忙,便问:“说罢,君长戚要我做什么?” “抱歉长欢姐姐,这个你得亲自问他。” 左苓似乎是在打哑谜似的,绕得王后有些不知所措,她就怕……君长戚要对付的是自己主子。 “这事我知道了,那他现在人呢?” 左苓:“估摸着已经到颜家了。” “什么?他去颜家做什么?” 说到颜家,王后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有些阴冷有些恼恨,恨不得将对方全权拔除。 那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凭什么还要活在这世上? 左苓点了点头,“他去为姐姐报仇了,当初可是颜伯雄那个老东西将姐姐送走?” 这件事…… 王后似是被触到了痛处,眼神黯了黯。“他们当初把我押送到北临,半路上得知连哥哥都死了,便知道我已经没用了,不能为他换来官爵……企图把我买到花楼,幸好……” 说到半处,她露出几许欣慰。“幸好我当时还不算太漂亮,那老鸨只是把我留下当打杂丫鬟……后来,我遇见了北临的一位大人,他把我从花楼里捞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面前那张原本的脸皮,对比如今在她脸上这张,的确有些逊色。 她是爱着那个大人的,可是那张脸让她不敢与那个大人对视,更别说爱了。她祈求着上天,希望自己再长开些,不用多么勾魂摄魄惊艳世人,只求能留住那个大人的目光。 可惜,那位大人的目光总是缓缓扫过她,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就算那个人已经死去,大人的目光也不曾落在她身上。原因是她身上没有与那个女子相似的,一分都无。 左苓听完,不由发出感叹:“那位大人真是一个好人呢。” “他的确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了,君长戚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他只是一个冒充君家外戚的家伙罢了,从前……他还一直保护着颜家。”想到自己每次失手都是因为君长戚,她便有心不解。 君长戚在她之前来到南荣,冒充君家远戚,得以在宫中生存。可是她是知道的,君家根本没有君长戚这所谓的远亲。这还得多多感谢曾经的自己,抄写了那么多次族谱总算能派上几分用场。 说到这个,左苓想了想,觉得此事应该是可以被知道的,便说:“颜伯雄一直以姐姐还在他手里威胁君长戚,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剩下的还是姐姐亲自去问他吧。” “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打哑谜。”王后有些愤愤。 左苓无辜地说:“我也怕呀,我现在小命还捏在君长戚手里呢。” 王后一想也是,君长戚这人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二人又聊了些许,虽然王后总是不愿多透露那位救她的人的细节,可对左苓这个哥哥的徒弟缓和了几分颜色。 对方也是因为要复仇才来到这个国家的,总该来说目的是相同的吧。 “娘娘,苏阁主,蕊贵人求见。”门外忽然传来竹云的声音。 左苓一愣,方才反应过来是今早被大家一直讨论的蕊贵人。 “她来做什么?”王后没有多大反应,姿态优雅地抿了口茶。 竹云有些迟疑地说:“说是……接娘娘回宫。” 闻言,左苓和王后不由得发出嗤笑。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南禹安派来的。他这人疑心重得很,如今王后在槿织阁待这么久,又是君长戚邀过去的,他肯定着急。 “那家伙,怎么好好的突然收了个蕊贵人?”左苓颇为疑惑,毕竟从前南禹安对王后的态度她是看在眼里的。 说到这个,王后眼底冷意更甚,“不过是虚荣心作祟罢了,从前他被人叫惯了傀儡君王,总要有个好丈夫的名声搏些面子。如今得了势,有些东西就再也藏不住了。” 南禹安这个人,她不比其他人少了解几分。 对方把她当做所有物,想把她养成和他一样的傀儡,真是可悲。 “我以为……姐姐是跟他两情相悦……”左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是她误会了。 王后揪了揪左苓脸上的嫩肉,“在你眼里我的眼光真这么不堪,是吧?” “有……有一点吧,师傅说曾经告诉我你偷偷喜欢过某个官员的小公子,结果那小公子后来染了花,柳,病……啊疼疼疼,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左苓捂着被捏得疼肿的脸,嘴巴撅得老高。 二人一同来到前堂,蕊贵人一袭嫩粉,背影看着真是有几分勾人。 只是转过来后,有些让人大失所望。桂蕊皮肤暗黄,不太适合嫩粉色。 左苓早已重新带上了面前,上前微福了福身,“蕊贵人安。” 桂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局促了好一会儿。“苏……苏阁主平身。” 左苓挑挑眉,起身后自觉退后一步。 “本宫可不记得,蕊贵人有管本宫的权利。”王后冷冷地说。 桂蕊一听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急忙说:“娘娘恕罪,是陛下,陛下他……” “爱妃,孤怎么了?” 桂蕊还没说完,便听到南禹安的声音传来。 左苓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她就知道今天不会太平,却不想会见到传说中的修罗场。 “陛……陛下。”桂蕊着急的南禹安,自己没有办成事,生怕对方又把自己给撤了。 南禹安顺势搂住她,看也不看王后,对着左苓说:“今日孤的爱妃新封,你的贺礼还没送到呢。” 语气之无赖高傲,让左苓厌恶的皱了皱眉。 别人怕南禹安,她可不怕。她道:“是下官失职,宫里突然多了一位贵人实属突然,下官还以为是宫人开玩笑呢。” “苏阁主的意思是要孤昭告天下人孤新封了贵人?”南禹安不悦地皱了皱眉,眼睛不由看向王后,对方正翻着绣女绣的花样子,看得津津有味。 他简直要气死了,明明只要好好软下声说一句话的事她都不肯,看来是真的不在乎这件事。 左苓轻笑,“礼,不可废。” 南禹安被狠狠呛了一下,揽着桂蕊的手紧了紧,桂蕊疼得不行,却根本不敢出声。“这的确是孤的疏忽,为了补偿爱妃,便多做几身衣裳给你把。苏阁主,这么一件小事相信你不会让孤失望。” “遵旨。蕊贵人,请这边量身。”左苓侧了侧身,准备让身后的宫女带桂蕊去量身子。 不想南禹安却拉着不让桂蕊离开,说:“不用量,她的身子孤清楚得很,你过来记下孤说的就是。” 宫女上前,记录下南禹安所说的尺寸。她做了这么久的绣娘,自然知道南禹安是乱编的,桂蕊身子消瘦,根本没有南禹安报的那般丰满,可是她也未说。 这会儿,左苓感觉被膈应得不行,便带着王后先离开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反胃的表情,看来是真真有被南禹安恶心到。 “姐姐不担心吗?”左苓担忧地看着王后。 王后轻笑,明艳夺目,甚是光彩。“有什么好担心的?从今以后太后便不会再针对我了,相反的,她还会站在我这一边。” 太后的心思她是清楚的,她也知道为何太后突然要开始和南禹安兄弟分权。如今南禹安之举,对她最有利。 何乐而不为? 第二百五十一章 颜悦和沐流光的矛盾 颜家仅在一天之内便被君长戚抄了个彻底,颜伯雄被气得当场晕倒,颜夙也被接连贬职。 就在这两天,颜伯雄疯狂的给颜悦安排相亲,希望可以接着颜悦的新夫家再一登官场。可惜他之前放出颜悦是君长戚未婚妻的消息使得没人敢娶这位大佛,纷纷将颜伯雄拒之门外。 仅是短短几天的时间,颜伯雄就从高高在上的清官俊伯变成了现在人人避如蛇蝎的瘟神,不觉让人多生感叹。 他们知道,此事无论真假,只要有人敢明知故犯娶了颜悦,那这个人就被君长戚盯上了。 这辈子就别想再有个前程,或许连小命都会没有了。 颜悦已经哭了不知道几场,眼睛肿得几乎不能看了,人也消瘦虚弱得厉害。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她从王家回来之后就一切都变了,她先是被传与君长戚有婚约,又被传对君长戚不忠去拈花惹草为了罗君浮与人动手。如今人人都说君长戚是为了报复,方才对颜家出手。 大概是放弃了这不对等的婚约了。 可是就算如此,也没人敢娶她。 沾染过君长戚的人会有什么好结果?她如今才明白。 “妹妹,出来吃饭了。”颜夙在外头拍了拍门,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如今的颜家众人已经搬出那个大宅子,买了一个一进院落,遣散了一众奴仆,如今什么事都得他们自己动手。 幸亏颜夙还是个愿意学的,如今已经学会做饭了。闲暇之余,家务活也能帮上一二。 颜悦和沐流光是家里养大的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只能都看着颜夙。颜伯雄天天在外奔波拉人,她们也知道是靠不上的。 “不哥哥,我吃不下。”颜悦靠在门边说。生物虚弱又嘶哑,有些抽疼,“爹爹还没回来吗?” 颜夙摇摇头,“没有,你就出来吃一点吧,今天是你嫂子和隔壁李大婶做的饭菜,能入口的。” “原来今天不是哥哥做饭呀。” “今天官府那边有事,我就过去了。”说到这个,他有些苦涩地咬咬唇,“你放心吧,今后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们了。” 颜悦还没听出什么,颜夙又拍了拍门,说道:“出来吧,去吃一点,不吃饭的话对身体不好。” 他不认为颜悦会受得了,若是日后饿出病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和人说了话的缘故,颜悦的心情松快些许,胃里空荡荡的有些紧疼,于是便打开了门。 “这样才对。”颜夙高兴地说。 兄妹二人来到厨房,沐流光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他们了,而那李大婶正抬着一大碗菜转身坐到他们旁边。 “娘子,李大婶,辛苦你们了。”颜夙感激又欣慰地对二人说。 幸好沐流光没有离开,如今的情况不算太差,他总是能熬过去的。 沐流光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倒是李大婶热情得很,抬手给颜夙盛了碗浓香四溢的汤,道:“小哥快尝尝我的手艺,我家那口子天天夸嘞。” 颜夙有些不习惯,却也没有拒绝,他看着碗中的飘着葱花辣椒的汤水,勾人的食物香气让他食指大动。他不自觉喝了好几口,虽是辣,余味却是勾人的甜香。 “底下还有肉哩,你吃一点补补身子。”李大婶说着,用筷子搅了搅。 颜悦看着颜夙吃得如此香,又想到自己家里哪里还有余钱去买肉,便问:“李大婶,哪里来的肉呀?” 颜夙也觉得奇怪,莫不是李大婶自家拿过来的? 闻言,那李大婶笑了笑,说:“不就是你家那只猫吗?” “什……” 颜夙手中的碗筷掉落在地上,发出有些沉闷地碎裂声,汤水四下溅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把小可杀了?” 颜悦尖叫道,一下把手中的汤水丢得好远。她赶忙舀起大碗中的肉块一看,肉被剁得很小块,但是她看见了被煮烂了的猫咪脑袋。 “哇呕!”她吐了。 李大婶被兄妹两个吓住了,问:“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一只猫吗?把你们吓成这样。” 这话让颜悦彻底来了火气,她大声道:“你吃什么东西不好偏偏吃我的猫,你家里挂那么多腊肉拿过来几块不就行了?我的猫那么贵重,你吃得起吗?你们实在是太恶心了!这只猫是我养大的,你赔!你赔!” 她叫嚣着,小小的屋子里都是她尖锐的哭喊声。 李大婶:“不就是一只猫吗?你家颜府去年冬天回回吃狗肉火锅也没见你们掉眼泪,再说了,这猫是你嫂子要求杀的,怎么能怪我?” 说着,她把围裙一撂,气哼哼地离开了。 颜悦愤怒地看着淡然的沐流光,质问道:“为什么?要吃我的猫?你一千金大小姐吃猫恶不恶心?” “是啊,小可虽然调皮了些,上次抓咬了你悦儿也替它道歉了,可是你也犯不着吃了它呀!”颜夙说着,使劲拍了拍桌子。 木质的桌子被拍得摇摇晃晃的,看着随时都有要散架的危险。 闻言,沐流光眉头紧皱,“家里已经吃不起肉了。这些菜也都是昨天剩下啦的。”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吃过剩菜这种东西。这短短几天,她就体会到了穷苦的滋味。 “然后呢?你是想吃肉想疯了吗?”颜悦指着她大叫。 一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猫咪就这么被熬成了汤水,她心里便一阵阵揪疼。 颜夙:“你太过分了!” “呵,我过分?你的猫去偷吃别人家的肉害我被骂,是我过分了。你知道你妹妹昨天偷偷给那只猫吃什么么?家里唯一的一块肉,我看她一天没吃饭可怜得很,又念及她在长身子,就把那肉给了她。可是她居然去喂一只猫?是,我是想吃肉想疯了。现在,我还可以去做更过分的事。” 一想到自己辛苦省下来的东西,被别人喂了畜牲,她心里便酸得不行。 沐流光说着,起身便往外头走。 颜夙急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我要过分地把孩子打掉,省的他生下来连肉都吃不起。你今天被人从官府赶出来了吧?就算变得如此穷苦拮据,你都要去花楼见一见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过分?也对,是我不配怀你的孩子,那女人才配。你放心,我不会把孩子生下来挡那女人的道的。”说着,她一把挥开颜夙,脚下生风的往外跑。 如今她心里凉疼得厉害,她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竟让事情变得这般失控疯狂。 或许自己嫁人,一开始就是错的。 沐流光跑得飞快,颜夙根本追不上。他懵懵懂懂地回到家中,脑海里空白一片。 此时,颜悦正哭着鼻子倒掉那大锅汤,将肉块捡出来一块块挖坑埋了。 “你在做什么?” “小可太可怜了,它又什么都没做错。哥哥,把嫂子休了吧,咱们不要了,供不起她。”她摸着刚堆起来的小土包哭得断断续续的。 一开始还有些可怜猫咪的颜夙如今却是可怜不起来了,一想到沐流光说出那话的窘迫,他也不由得感觉心酸。 “那么一大锅,倒了多可惜?你以为你还是颜小姐吗?”他的怒火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颜悦身上,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 颜悦有些恍惚地转身,似是不可置信:“哥哥,你怎能这么对我说话?我是你妹妹啊!” 从小到大,颜夙就没有这几日这么多变,她还以为对方只是受不了这个落差,需要时间来适应。 “她还是你嫂子,她说得不错,咱们现在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好不容易吃点好东西,你居然全给了那个小畜牲!” 这一回,颜夙变得真的不是一点两点。 “不!小可不是畜牲!你不许这么说它!” “它就是畜牲,我没说错!你看看你为了它都做了什么?你嫂子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了,可她还是把肉给了你,你呢?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伤人吗?” “哥哥你变了!这件事是嫂子她自愿的,我把肉给谁是我的权利,她管不着,管不着!” 一时间,兄妹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一声大过一声。 旁边的邻居有好事过来看热闹,纷纷乐得不可开交。 “娘啊,他们吵什么?” 李大婶鄙视地看了眼里头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说:“他们为了一只畜牲吵呢。哎,真是怪了,那畜牲东西他们不管好就算了,我好心好意替他们解决了居然还骂我来着,真是好心没好报。” “哎呦喂,人家可是富贵人家,养的畜牲也金贵着呢。你替人杀了,人不得要你赔金子?” “那我可没有,反正杀都杀了,还不如好好吃一顿呢。” 颜伯雄回来时,看到自家门口正围着一大群人,当即不悦地道:“大胆,鬼鬼祟祟在别人家门口做什么呢?” 人群中一个男子笑道:“原来是颜老爷呀,你可是回来啦,你家儿子女儿在里头吵架哩,扰到我们清净了。你可要好好管管啊。” 说着,人群哄笑着散开。 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听到里头传来的争吵,颜伯雄也是气得胡子一歪,“砰”地一声关上门,骂道:“吵吵吵,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礼仪全烂你们狗肚子里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离开 洛君鸾第二天醒来时,是在马车上。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分明记得昨晚上自己在姬千洛的墓碑前睡着的。 可是现在,却在颠簸的马车上。 她有些难受,想要唤人来,嗓子却干涩得厉害。 “小姐你醒了!”红袖推了门进来,看见洛君鸾已经醒来,有些惊喜。 洛君鸾一把抓住红袖,急问:“红袖,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红袖笑了笑,“小姐,咱们已经出京城了。” “出京城?去哪儿?”洛君鸾有些疑惑。看了看车外,式乞正在驾着马车。 式乞回过头,“夫人,如今京城里已经没有了咱们的容身之地,所以我们必须要去一个新地方了。” 洛君鸾一愣,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走,京城里还有父亲母亲他们,我不能离开!” 如果自己走了,那洛雄天他们怎么办? “夫人别急,老爷他们昨夜已经连夜出京城了,如今恐怕已经到庄子上了。”式乞说着,又挥了挥马鞭。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洛君鸾摇晃了一下,坐回原来的床上。没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回去!要是千洛回来看不到我,怎么办?让我回去!” 谁想式乞加快了车速,“不好意思了夫人,属下不能让你回去。殿下那边,恐怕也已经安排好了吧。” “安排?”洛君鸾疑惑,总觉得今日之事来得太快,匪夷莫测。 莫非,姬千洛未死? 由着在车上这段时间,红袖趁机将昨夜发生的事给洛君鸾理了理。 原是昨夜夏司烨忽然下了圣旨,要抄了将军府和姬府,而且就连姬府对面的凤凰居都不放过。 他下了死命令,说是要第二天在午门斩首。 洛雪蓉等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那些前来抄家的人给带走了。 而当夜,就有人提前得到消息,趁机,将除了洛雪蓉等人以外的人都掉了包,所以此刻在京城里即将被斩首的那些人,都不是真的。 其中,还有冒死从伤兵村逃出来的小菜,她被易容成了洛君鸾的样子。 夏司烨知道小菜和雪莉在换脸时被掉了包,但当时是要给夏玄珏增添阻碍。谁能想到如今他已经成为了皇帝,所以小菜这颗棋子,他是用不到了。 他将小菜关入天牢,却不想被人救了出去。 夏司烨没在意,此刻他正在打更大的算盘,那就是把夏玄珏也给杀掉。 那这样,天下就再没有能阻挡自己的人了。 然而他不知道,此刻夏玄珏已经披上战甲,提着刀向他走来。 夏司烨一扣酒杯,满面怒气:“不!这不可能,夏玄珏没有那么多兵马来对抗朕的!除非他勾结外邦!” 底下的大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道:“陛下,那是镇远将军洛雄天之子洛君离的军队,原来洛君离已然回朝多时,恐怕等的便是这么一天!” “什么?呵。看来这洛君离也是有叛变的心思,朕真是后悔当初多留了他几天的命!”夏司烨冷笑一声,张口含住旁边美人递来的葡萄,又道:“不怕,朕乃真龙天子!他一个小小的夏玄珏,一个洛君离,又能耐朕如何?哈哈哈……” 底下的大臣们见夏司烨如此,纷纷是急得冒汗。 如今夏玄珏等人都已经将整个皇宫包围起来,就等着夏司烨出来投降,可他却悠哉悠哉的,还如此狂妄。恐怕是大去之时日无多,这天下他是守不住的。 想着,底下朝臣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纷纷行礼告辞。 这天下局势已定,恐怕自欺欺人的,便也只有夏司烨了吧。 自然,在将军人全人和姬府的人,以及凤凰居的人被斩首的那一刻,方入春的天忽然下起大雪,人头落地,血染白雪。 夏玄珏也攻入皇宫,夏司烨当场被射杀在皇位之上。 此后,夏玄珏登位,称玄帝,国号改为永,年号玄治。 而洛君离,并没有选择跟着洛雄天他们离开京城。 他这一生,除了守候这一方国土,恐怕再无其他的事了。 他最爱的人,嫁了人。他做不到亲眼看着她幸福,只能默默守卫国土保护他们不受蛮族威胁。 玄治三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自从夏玄珏治理国家以来,国家开始慢慢走上正道,夏玄珏没有贪欢酒色愉禁,他的后宫里,只有一个叫做雪莉的贵妃。 雪莉为他生了一个皇子夏无言,一个公主夏念鸾。百官上书夏玄珏,求将雪莉封为皇后。夏玄珏只是将雪莉升为皇贵妃,皇后之位也一直在空着。后来,夏玄珏也选秀几次,每每选出来的几个人,不论眉眼身姿,皆有三分像洛君鸾的。 谁都知道,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叫洛君鸾的女人,那人才是皇后。 玄治五年,雪莉皇贵妃去世。举国哀悼。 第二年,洛君离也终于从边疆回来。转眼从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变成了快奔三的叔叔辈。 夏玄珏为他着急,然后开始为洛君离赐婚。 选来选去,最后洛君离选择了已经和离过一次的黄香儿。二人不顾夏玄珏的挽留,一同去了边境,没有再回过京城。 玄治十八年,夏玄珏贴出告示。 告示上,写着要在民间选一个皇后,要求贤良淑德,品行纯良。所有女子都沸腾了,纷纷开始做着准备,等待选秀。 但第二天,那告示旁边又多出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寻找将军之女洛君鸾,旁边花了洛君鸾的画像,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人群中有人读着告示,纷纷摇头说夏玄珏还未从洛君鸾的伤痛中走出来。 一个穿着普通的女子站在其中,灵眸里只是淡淡笑意。 “娘亲,你在看什么?”一个小男孩拉住她的袖子问。 那小娃穿着普通,可眉目之间,也难以掩饰的一股英气,眼睛和嘴巴像极了姬千洛,邪魅得如同一只狐狸。 女子笑了笑,拉住小男孩的手:“没什么,言瑞,妹妹呢?” 男孩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道:“爹爹拉着言悦那小妮子去看胭脂水粉啦!好讨厌!你们女孩子怎么会喜欢那种东西?” 女子笑眯眯地望着他:“那种东西有什么不好的?” “有哪里好嘛?”姬言瑞不满地抗议,挥着拳头道:“那东西还没有拳头来得实用呢!娘,你们整天把自己涂成大花脸,真的好丑啊!” 一想到姬言悦第一次化妆的模样,姬言瑞还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他不知道,他的背后已经有人面色铁青了。 一只白嫩的小手揪住他的耳朵,糯声道:“哼!你才丑呢!姬言瑞,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哥哥,我就不敢打你!当心我告诉外公,让外公打你屁屁哦!” 这便是姬言瑞的双胞胎妹妹,姬言悦。 由于姬千洛和洛雄天的宠溺,已经把姬言悦惯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此刻欺负姬言瑞已经成为兵家常事。 姬言瑞很是不爽,他道:“你放手!我可是哥哥哎!” “谁说你是哥哥就一定要放手的?谁让你刚刚说我坏话来着,不放!”九岁的姬言悦笑得那叫一个得瑟。 姬言瑞涨红着一张俊脸:“你这个家伙!很丢脸的!放手啦!” 四周的人,已经像这边看了过来。 “不放不放!”姬言悦吐吐舌头。 眼瞧着姬言瑞快要支撑不住性子了,洛君鸾才终于出声制止。“好了,悦儿,大街上人多,快把哥哥放开。” 姬言悦笑了笑,这才听话的放过自家哥哥的耳朵。 “瑞哥哥,瑞哥哥!”一道娇软甜糯的女声传来,接着一个差不多六七岁的女孩纸挤开人群,奋力地向姬言瑞走来。 那女孩子长的一张小小的包子脸,白白嫩嫩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姬言瑞的影子。 姬言悦啧了一声,有些酸酸地道:“你的小跟班来了。” 在快要接近姬言瑞时,那女孩子险些跌倒,幸亏姬言瑞接住了。 洛君鸾咦了一声,问:“云杏,你娘亲和爹爹呢?” 十八云杏指了指远处的两人,道:“娘亲脚痛痛,爹爹抱抱。” 洛君鸾看去,可不是十八梦抱着洛君浅吗? 而洛君浅如今又有了身子,十八梦抱着却毫不吃力的模样,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底却蕴满幸福。 姬言瑞和姬言悦同时啧了一声,齐声道:“这哪儿是脚痛痛呦,明明是要抱抱嘛,羞。” 洛君浅羞红了脸,伸出拳头道:“你们两个小鬼头,小心我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两个家伙吐了吐舌头。洛君鸾笑着,揉了揉二人的脑袋,一脸幸福。 不过洛君鸾却也是不时往远处看看,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好一会儿,一道熟悉的紫色身影才出现在视野里。 只见他大包小包的,拿了一手,淡笑着朝洛君鸾走来。 “怎么买那么多东西?”洛君鸾略有责怪,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汗。 “也不多,有你爱吃的酸枣糕,荷花酥,荷叶鸡,还有茶叶虾,还有你爱喝的碧芙茶,对了,最近刚出的《雪香》也买到了,听说里面有你想做的香料,便给你买了。”姬千洛只是笑笑,而后将那些东西统统交给刚刚赶到的式乞。 式乞一脸苦逼,自己才刚刚到就这么虐狗了,好痛苦。 不过这东西,真多呀…… 一边的式白不语,一伸手替式乞拿了一半,“我帮你。” 式乞:“式白你对我最好了~~” 式白:“嗯。主子,夫人,咱们回家吧。老爷他们已经在等我们了。” 几人对视一眼,笑了笑,一齐坐上了前往家的路。 欢声笑语,在路间回荡,似乎幸福,不会再停止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请求 京城之外,一辆马车在一个名为“不医”的店门前停下。 马车通体漆黑,透着肃穆森寒,帘上高调地写着龙飞凤舞的“姬”字,让人不敢靠近。 一个深蓝色粗布衫的少年立在马车一侧,身后背着一把大刀。面上未脱稚气,面孔还未完全张开,却也清秀俊丽。 大宦官大奸臣姬千洛的马车,以及他身边那永远格格不入的人物,就如森森阎罗殿,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不在?”车内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声音沙哑磁性异常,透着邪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蓝衫少年痞痞地笑道:“肯定又是去醉欢楼找人家莺莺姑娘去了。” “白酒可不像你,好这么一口。” “姬老抠别老这样说嘛,上次要不是那莺莺缠着我我肯定会去救你的。”少年凑近帘子内,头方一伸入,便急忙退了出来。 少年哭丧着一张脸,人家带着武器,他打不过,呜呜呜~ 少年任命将帘子拉起:“您请。” 话音刚洛,一只烫金黑靴便踏出车外,随后便是整个身子。一身深紫色的官服,黑色貂裘披风显得他愈发的挺拔,全身戾气分外张狂,让周围的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腰间那一银色长鞭,犹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银蛇,闪着肃杀之色。因为马车的出现,大街上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恐惹其锋芒,仿佛姬千洛是洪水猛兽一般。 姬千洛哼笑一声,不以为然。 他没有罪恶之人应有的大腹便便,肥头大耳。反而只是一二十六七岁的男子模样,剑眉星眸,桃花眉眼没有给人勾魂夺魄的艳气,反而让人生畏。黑眸如漆深潭井深不见底,一看又如一把无形绳鞭,让人喘不过气来。过于苍白的皮肤,鼻梁高挺,嘴唇有些偏白,依然勾起邪魅的弧度。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隐约露出的虎牙,不过人们更喜欢视它为“鬼牙”。邪肆如鬼魅,手段比刽子手还狠辣,只要落入他的手里,没人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后半生,也无了活下去的必要。 如此一俊美的人儿,却是朝廷乃至民间都人人唾弃又无人敢动的大宦官。无恶不作,烧杀抢掠,无一不做,人人得而诛之。 “九…九千岁,您来了……”一个面容白净的孩童从“不医”门下探出头来,面容上有些惧怕。 姬千洛“嗯”了一生,径直走入不医。 经过那孩童时,孩童被姬千洛地气势吓得腿都软了。 “白酒呢?”姬千洛问。 “回…回六千……不对,九千岁,师傅…被洛府请…请去了,说是给洛大小姐,看病。”孩童有些结巴,心中呜咽:师傅你快回来吧! “六千,噗嗤!减价了~”那蓝衫少年忍不住笑了。忽然觉得背后一片寒凉,在姬千洛的注视下,他讪讪地住了口。 “洛府,洛君鸾?”姬千洛想了想,对洛君鸾的记忆不大深刻。 “是。” “何病?” “失忆。” 倒是有趣。姬千洛心想。 “本督便在这儿等白酒了,他回来告诉他本督在此。”姬千洛闭眼吩咐,他有些累了。 连着皇帝的折腾,他虽是比常人多几倍毅力,可也不是铜墙铁壁之人,稍有疲倦也是偶感。 “是……”孩童松了口气,飞快地退了出去。 “说吧。”待孩童走后,姬千洛对蓝衫少年道。 少年点点头,一脸凝重地道:“后妃静嫔便是那幕后黑手,十文调查回来说静嫔暗中拉拢朝中权贵,与之交合,以此为把柄,使朝廷多数之上为她卖命。前几日对你的刺杀,正是她的手笔,昨夜抓到的人是静嫔兄长李德部下,如今已在大牢中……自尽。” “她?小小一女子,竟也能做出如此之事,恐怕她九泉之下的亡父李缜都不得瞑目了吧。”姬千洛道,并未睁开双眼。日光在他的睫下投下淡淡阴影,看起来有些抑郁而哀伤。然而这只是假象,无人知道,他眼下藏着多大的波浪。 过了一会儿,姬千洛又吩咐说道:“式乞,你去将李缜的小妾找来。” “老抠,你口味越来越重了。”式乞一脸鄙夷,但随即又露出淫笑,“不过我喜欢!” “你在歧视残疾人吗?”姬千洛不平不淡地道,“将她重新送回醉香楼,还有,记得让她多吐些东西出来,人尽皆知最好。有些东西,不分享倒显得我们不仗义。” 式乞一听,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塞给自己的。“是。” 再看另一边。 白酒用一根红线栓在洛君鸾手上,自己坐在账外替着她号脉。红线那边主人的情绪,他都再清楚不过。 在场的几人屏息而待,生怕打搅了白酒。 不一会儿,白酒轻轻一弹,红线从洛君鸾那边回到他手中。白酒没有说话,捏着胡须不知在想些什么,急坏了一旁的洛夫人几人,想上前问问,又怕以白酒的性子触了他的顽性。 “白先生,不知长姐可有大碍?”见白酒半响不语,洛雪蓉急问。 谁知白酒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继续沉思。要知道,他最不喜欢在思考时被打扰。 见白酒如此不屑于她,洛雪蓉心中气血一涌,分外不快,恨不得让奴婆子把白酒拖出去乱棍打死。 洛夫人也是开始焦急起来,她没想,洛君鸾此次出来却又遭得病痛之灾,那她更喜欢洛君鸾在那小院子里待一辈子,只要知道她还活着,也比如今好。渐渐的,她红了眼眶:“大夫,我的女儿……” “哎……”白酒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不知何意。 见白酒如此,洛雪蓉气血平复不少,心中涌上欣喜。但她还是忍住欣喜,故作担忧地道:“莫不是……长姐不行了?” “蓉儿,不许胡说!”洛夫人怒喝一声,没了平日温和礼韵。她握住洛君鸾冰凉的手,落泪道:“鸾儿不会的。” 洛君鸾虚弱得扯起嘴角,让洛夫人安心。她知道,普天之下,能识出她所中之毒的除了毒医谷的人,便只有柳姨娘与白酒了。所以,如今她逼迫自己毒发,也是复仇的第一步。 白酒这个人,她必须要拉拢到。 “不可以!白先生,我大姐怎么了?你快告诉浅儿……”洛君浅泪眼汪汪地道,大眼睛里雾气蕴涵,让人看了心狠狠地揪了揪。 看着洛君浅,白酒忽然有种自己在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小小姐无需担心,我白老头会尽力而为的。”他抓起洛君浅的手,刚碰到,他就愣住了。 这女娃子……也中了毒。 一种只属于他毒医谷的毒。 到底是谁这么狠,要置这两个女娃于死命? 在他的记忆中,唯有一人,能如此的狠辣。脑海中那抹窈窕娉婷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白先生,你能救?”洛雪蓉有些不可置信,她觉得她娘亲的毒术天下无双,可如今怎么还有人敢说他能救? 再怎么看,白酒也只是庸医之貌!洛雪蓉心中不屑冷哼,也不过半斤八两。 “怎么?”白酒冷睨了洛雪蓉一眼,有些恼了,“洛二小姐不信我的医术?” “不……不是。只是长姐的毒无人能解,我怕……”说到一半,洛雪蓉惊慌的住了口。 真是蠢货。洛君鸾心中冷笑。 洛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蓉儿你说…鸾儿是中了毒?” 一心担忧洛君鸾的她,忘了问洛雪蓉是如何得知洛君鸾中毒的。 白酒若有所思地看了洛雪蓉一眼,让洛雪蓉一阵不自在。 她真的很像,记忆中的一个人。白酒心想。 可无论如何,这个人他救定了。 这时,洛君浅扯了扯白酒的袖子:“白先生……救救大姐,浅儿好喜欢大姐的,如果你能救她,浅儿就把偷帮的蜜饯果子都给先生……”说着,她哽咽起来。 “小丫头,放心,我白老头说到做到,你家大姐,我一定救。莫哭了,我小老头心都疼了。”白酒夸张地摆出一副心痛地模样。 “多谢,多谢白大夫!”洛夫人欣喜地道,面上也稍露出了点喜色。 “罢了,你们先出去,我白老头有话问问洛大小姐,以开良方诊治。” 听得白酒如此说,众人也稍稍放松了些,不一会儿一个个走了出去,房内只剩下白酒与帘账后的洛君鸾二人。 “洛小姐,你可能告知小老儿,你身上的毒是何人所下?” 待人一走光,白酒便迫不及待地问。 洛君鸾看了白酒神色,心中一动,或许这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她沉吟半响,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这重要吗?” “这当然重要!” 洛君鸾咳了几声,面上因太过激动而晕出了两坨红晕,“我只知救人乃医家天职,先生只需救我便可。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 “你!”白酒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他眼珠一转,说道:“洛小姐,你的命可是在小老儿手中,只要你说出下毒之人,我自会救你。” 看来下毒的人对白酒来说真的很重要。洛君鸾心想。 “白先生在威胁我?”洛君鸾的声音冷了几分。? 白酒不自觉想起姬千洛,那人也是最不喜别人威胁。 “这,也不算威胁,可……”白酒有些支支吾吾,方才的确是他激动了。 “可什么?” “你个女娃怎么问题如此之多?你知道吗,你的毒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你……” “我带着这毒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无事如此?” “白酒语噎。 一时竟无话可说。 “告诉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过了半响,洛君鸾说道。 白酒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洛君鸾笑了一声,道:“做我的专属医生,便告诉你。” 隔着帘账,他虽看不清洛君鸾面容,可也能猜出洛君鸾的一二分心思。这洛君鸾是怕他不救她呢。 于是他道:“我小老儿野惯了,约束对小老儿来说很要命的。洛小姐放心,你的毒我会解,这专属医生一说,只能说小老儿无福消受了。” “先生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洛君鸾坐了起来,来到白酒面前。面色虽然苍白,但依然不失倾城之色。 白酒在惊异洛君鸾容貌的同时,也对她的话产生了疑惑。 洛君鸾看着白酒,面容冷峻,苍白之色更添寒霜:“你的主人给你多少好处,我……”洛君鸾顿了顿,“愿出双倍。” 第二百五十四章 琉璃 早时洛君鸾正在前厅,看着姬千洛府里的账目。这几日已是太闲,根本找不到事情做。 她又不是个爱闲的主儿,所以让白酒把姬府的账本都拿过来了。 不过君洛君鸾一看,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事儿。这账目只是略略一看,便知道是有人精打细算过的。一问,才知道是白酒先算一遍而后姬千洛自己又对了一遍。 不过不得不说,这姬千洛平日里奢侈,却都花的不是国库里的银子。虽说他每个月的俸禄和一品大臣差不多,不过要花出去的可比这个多了。 洛君鸾估了一下,单单在京城里,就有五家大铺子是他的。莫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醉香楼,还有碎茶客栈,都已经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名下。表面上挂着的是苏家的牌子,不过最后的可是姬千洛这个庄家。 估计这些赚来的钱,后半辈子是不用愁了,下辈子都还可以安度。 不过洛君鸾却疑惑了,他是楼兰王子,赚这么多钱做什么?楼兰不是养不起一个王子,按洛君鸾对楼兰的了解,姬千洛这样的来五个都楼兰还是养得起的。 傍夜,姬千洛才回了姬府。 他轻轻走到房间,原本不想吵醒洛君鸾,却不想洛君鸾却还是醒着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他推了门进去,正在打瞌睡的洛君鸾一下便醒了。 “都说了不用等我,怎么不听?”他说着,一边开始脱衣裳。 洛君鸾一边帮着他,一边说:“自己一个睡不着,等等你也好。” “下次我再回来晚了,你就让你的丫鬟们陪着你睡。”姬千洛笑说,目光触及到桌上的账本。 洛君鸾失笑,看了眼那床,五个人睡都还能空出位置来。 不过从前他每晚都独自一人睡在这么大一张床上,会不会很寂寞? 眼瞧着姬千洛看了眼那些账本,洛君鸾便也顺势把目光移到那些账本上。 姬千洛随手翻了翻,问:“都看过了?” 洛君鸾点点头,“闲来无事,用了一天的时间看的。” 姬千洛失笑,抱起她,“怎么?怪我把你闲坏了?那那些东西日后便交给你来管吧,每月白酒都会统计一下。今日,没检查出什么错误吧。” “这个倒没有。”洛君鸾摇摇头,又说:“不过没想到你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产业,实在是……” 太多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由洛君鸾这么一问,姬千洛想了想,好一会儿他才问她:“日后,如果我不再做这个总管,也不再在这个京城里待,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那时候,我希望能和你,还有父亲母亲,哥哥,还有浅儿,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一个庄子,做些小生意,闲来无事晒晒太阳,这样简单就好。”洛君鸾说,这其实一直是自己的愿望。 京城这地方,欲望太重,罪孽太多,自己无数次想过要离开这里。 不过这么一天,前世未曾实现,却和夏司烨进了一个更小的牢笼里,最后在凤栖宫结束自己可悲又可笑的生命。 姬千洛也是赞同她的话,那样的生活,也是自己所向往的。什么大总管,什么楼兰王子,自己都可以摈弃。 “以后,咱们就那样的生活。”他说,像是约定一样,紧紧握住她的手。 洛君鸾会心一笑,不一会儿便开始打呵欠,烛光闪了闪,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看着她如沁睡颜,姬千洛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不由叹了口气。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到了前厅,式乞搀扶着一个人坐下,那人身上随处可见的刀剑伤痕,人也奄奄一息。 是式白。 驿站刺杀,洛君离助他逃了出来,所以他到了姬千洛这里。恐怕现在,除了姬千洛谁也救不了他。 姬千洛锐眸深邃,此时透着一股股冷气。 鎏黎是越来越嚣张了,现在竟让连洛君离的心思都打上了,不得不说,他如今倒是变得有能耐了。 姬千洛叫过式乞,说:“赶紧去通知拉布尔,让他在城西门开个路。还有,去通知一下岳父,洛君离那么骄傲,现如今又视本座为情敌,恐怕我去救他反而不走了。” “可皇帝那边,不需要拉布尔的保护了吗?”式乞疑惑说。 姬千洛叹了口水,而后又笑说:“该来的,迟早要来,咱们护不了他一世。与其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早些奔赴极乐。” 式乞点点头,事情刻不容缓,他立马出发。 没一会儿,洛雄天便到了。 而姬千洛已经备好了马和车,在城门口等着他。 洛雄天在半路上听了式乞的解说,才知道儿子和太子这么多年一直受着姬千洛的庇护,而皇帝那边每次的动手,其实姬千洛都在记着。想想洛雄天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假,可却不想,自己被蒙蔽了这么多年。 头一下,马车却在伤兵村停下。 洛雄天疑惑,刚想问什么,一个少女便进了马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女子,竟和琉璃小郡主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不同琉璃小郡主的跋扈妖媚气,女子眉目间皆是恬淡温柔,还有些巴扎纳将军的英气。 洛雄天似乎猜到什么,不过却也不好说。 一切事情,待会儿就会揭晓了不是吗? 最后,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马车便停下。 洛雄天面前的,是一个破败的庙宇,看得出已是十年八载没有人住过,而空气中,却飘着与庙宇不符的血腥气味。 他走两步,便看到庙宇外头,散落一地的染血的银白色铠甲让他震撼。 他们走了进去,刚入庙门,几个黑衣人便冲了出来。来的三人可不是吃素的,两下三下便解决了。 那真正的琉璃小郡主小时候巴扎纳便教了他些武术,后来到了伤兵村,伤兵中不乏武艺出众者,她也得到提点。不再是从前那样软弱,该恨的时候,她也恨得起来。 到了大殿中央,庄严的佛像掌心之中,困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而佛像前头,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将香插进了坛里。 这一男一女,正是巴扎纳和琉璃小郡主。 不过这里没有柳絮,因为她此时已经被巴扎纳送到了巴蒙,对汜水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巴扎纳笑着,看着姬千洛道:“原本以为你不会来呢。” “怎么不会来?你们抓的人,可是我的哥哥。”姬千洛笑着说,一边向二人走近。 “呵,很快他就是个死人了,不知洛雄天老将军愿不愿意带一具尸体回去给女儿当新婚礼物呢?”琉璃小郡主笑得一个残忍,慢慢走近洛雄天。 洛雄天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鲜血浸染,而这个女人却还在这般狂妄,当即恼羞成怒,一掌将看似柔弱的琉璃小郡主给拍飞。 “女儿小心!”巴扎纳喊了一句,飞身一下把琉璃小郡主给接住了。 他心疼地看着琉璃小郡主,而后对洛雄天道:“你弄伤了我的女儿,这笔帐可不好算。” 却不想姬千洛嗤笑一声,而后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人。 身后的琉璃也随之摘掉了一直带着的披风帽子,露出一张泪流满面却又熟悉的脸。 巴扎纳一愣,那感觉,自己忽然心痛起来。 而巴扎纳怀里那个琉璃小郡主,面上已经开始变了神色。 她明明……已经让人把那个人给杀了的…… 怎么会? 那真琉璃哽咽着,却直视巴扎纳说:“琉璃从小没了母亲,是父亲将琉璃养大的,父亲常年征战,不过琉璃不想自己一个待在巴蒙。因为好多人都会欺负琉璃,他们都说琉璃是没有母亲的孩子,是野种。所以琉璃纵使怕战场上的鲜血和尸体,却还是要跟着父亲,父亲到哪儿,琉璃就到哪儿。父亲去打仗,琉璃就在军营低父亲做祷告,希望父亲可以平安回来,也希望那些亡灵不要伤害父亲,能早些安息。” “琉璃不想学武,因为有父亲保护琉璃就足够了。可是有一次,琉璃哭着闹着就是不学,父亲你很生气,就折断了琉璃的木剑。琉璃还记得,那是你在回家的时候,绊倒你的木头做的。” 巴扎纳听得不知所措,而心里已经开始打着鼓。他打断她,“你怎么……都知道?” “因为我就是琉璃,你最爱的宝贝女儿琉璃呀。”真琉璃哭喊着说,眼泪代表着这几十年对父亲的思念和委屈。 巴扎纳恍然地放开怀里的琉璃,一时间有些乱。“她是琉璃,你也是琉璃,可我只有一个琉璃,怎么办……” 他分不清谁真谁假,一个养了十几年,一个又是自己的亲生,又活着,有人在说谎。 可这一切,他又到底该怎么判断呢? 他恍惚一下子,就失去了判断能力。 那琉璃小郡主,不对,是鎏黎亲王见自己的事情快遮掩不住,倒不如想快动手的好。 他诡秘一笑,从袖子里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子,用男声说:“我自然,也是‘鎏黎’,不过不是你的那个琉璃。而是鎏金的鎏,黎明的黎。多谢将军多年的疼爱了,对本王这么宝贝。倒委屈了你的亲生女儿,竟沦落到在茅草房里带了几十年。” 巴扎纳恼羞成怒,“为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女儿?” “呵,为什么?还不是怪亲爱的父亲你太笨了,竟然分不清真假,让我占了这么多年的宠爱,这能怪谁呢?”鎏黎亲王无奈耸耸肩,毫无歉疚之意。 而趁着此时,洛雄天已经飞身到了那佛手上,试图将被困的洛君离救出来。 下面,还有姬千洛和琉璃应付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千岁爷 等到洛君鸾找到醉香楼时,她已经差不多失去耐心,也体会到了自讨苦吃的意思。 醉香楼门外都是重兵把守,内里也是安安静静,看来姬千洛是把此处给包了。 洛君鸾走到醉香楼门前,式乞拦住她,“洛小姐?” 洛君鸾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的装束。 式乞尴尬,“洛公子,主子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没想一进楼内,几个醉香楼的姑娘便迎了上来。 洛君鸾被姑娘们摸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式乞一脸玩味,冷声道:“怎么回事?” “洛小姐别介意,我家主人吩咐了,看着洛小姐装扮会别扭,所以叫几位姑娘给小姐量尺寸,找身女装。” 听式乞如此说道,洛君鸾也只得忍着,谁让她有求于人家? 那几个姑娘商量一阵,诡异的看了洛君鸾一眼,随后呈上一套衣服。 洛君鸾一看吓了一跳,那可是上好的浮云锦啊! “洛小姐快换上吧,我家主子在二楼等候。”说着,式乞和那几个姑娘走了出去。 她随处找了个厢房,换了衣裳,朝着二楼走去。 进入房内,房内树立着一个屏风。屏风后半躺着一个人,洛君鸾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依旧可确定那就是姬千洛。 毕竟不是谁的气息都能如此强大,才到门口就让人腿软。 洛君鸾强做镇定,坐在屏风前的软塌上,就算从前得知他的身份,可洛君鸾此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而且,姬千洛落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更是让她不敢乱动。 就这样,二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洛君鸾坐得都麻了,却依旧没见姬千洛说话。她试探性的唤了声,“公子?” 没回答。 睡着了?洛君鸾猜想。她加大音量,“公子?” 依旧无人回答。可这也不是办法,洛君鸾悄悄有道屏风后,试图叫醒姬千洛。 刚看到姬千洛,她惊艳了一把。可也真的只是一把,下一秒姬千洛便睁开眼睛,深潭似的眸子紧紧锁着她。 此时的洛君鸾完全没了对付恶徒时的那股冷静,愣是被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半天她才醒悟过来,强撑着压力行礼:“臣女洛君鸾,参见九千岁。” 姬千洛没回答,而是拿起身旁的紫金色册子,念道:“洛君鸾,将军府嫡女,元治二十五年卯时出生,属肖兔,父母尚存。家中有一兄长,两个妹妹,兄长子承父业,戍边为将。一个月前被庶妹推下水,醒来后却性格大变。忘了说,身上还有一条关于皇家的联姻,四皇子夏司烨。未来的四皇妃。” 听到此处,洛君鸾手心不由捏紧。夏司烨,那个负心的渣男。利用完将军府之后,竟将整个将军府满门抄斩!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成为夏司烨的脚下亡魂! 幸好,现在这事除了洛夫人与洛将军洛雄天,皇帝,便只有她知道,要推掉的话完全有可能。 如此,她就可以将夏司烨欠她的,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夏司烨,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想到夏司烨,洛君鸾便不由得恨意纵生,室内温度降到冰点。 姬千洛皱眉,不明洛君鸾的情绪为何突变。不过,却也让他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 “你恨的,是你那庶妹,还是四皇子?”姬千洛紧紧盯着洛君鸾,没错过她脸上那些不经意流露的微妙情绪。 洛君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陷入回忆,却将满身恨意不自觉散发出来。再看到姬千洛探寻的眼,威严如帝王,惊出一身冷汗。 “臣女,不明白九千岁再说什么。”她垂下头,不敢去看姬千洛的眼。 “如此不诚实,本督没有将白酒借给你的必要,你可以走了。” “不要!可臣女不想说,请九千岁不要强人所难!”听到姬千洛不借,洛君鸾多少料到多少,可如今却是有些挫败感。 “强人所难?本督最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姬千洛笑了一声。 “你……”洛君鸾咬牙,将要脱口的话忍住了。她知道,如若得罪了姬千洛,不止是她,整个将军府都得遭殃。 “如若千岁答应,臣女可以答应千岁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最终,她还是放出最后砝码。 “哦?真的任何事,都可以?” “是。” “过来。”姬千洛指了指自己的床边,示意洛君鸾坐在那儿。 洛君鸾起身,向姬千洛走去。 她方才坐到塌上,只听姬千洛道:“服侍本督睡觉,本督睡得好,便应了你的要求。” “什…什么?”洛君鸾不可置信地出声,她听错了吗? 就这么简单?! “洛小姐还担心有诈?”姬千洛不甚在意地看着他,目光大胆地在她身上游移,让洛君鸾很不舒服。 “从,还是不从?” 洛君鸾有些猜不透姬千洛在想什么,外传姬千洛嗜血如麻,想一出是一出,原来她做好为姬千洛杀人放火的准备,可如今,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可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喏。” 她起身,将姬千洛的头枕在她的腿上,便僵硬地不敢再动。姬千洛不喜欢如此僵硬地姿势,自己调了个舒适的睡法。 然而姬千洛却并没有要睡的意思,黑眸一直锁着洛君鸾不放。 “千岁爷,不想睡么?”洛君鸾被看的极不舒服,侧过头去。 姬千洛从一旁拿起一块玉佩,正是洛君鸾的那块。 “洛小姐,这是……定情信物?”他笑道,黑眸微闪不明意味。 洛君鸾感觉胸口憋了一口老血,只差喷勃而出,可接触到姬千洛的眼睛时,她躲闪不及。 “千岁误会了,臣女是以此为证,证臣女的诚心。” “为证?你我二人私相授受的证据?” 什么?! 有这个可能吗?没有! “不,不是!臣女想要借千岁身边的人一用,自然要献上诚意。”说这话时,洛君鸾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怎么越听越怪? “诚意?本督觉得诚意不够。”他翻了个身,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不大不小的半瓶佩刚好能一手掌握,精致小巧。可惜只有一半,若是有另一半,那便是一个完整的瓶坠了。 听诚意还不够,洛君鸾这才开始警觉起来。“臣女该做些什么,只要千岁能答应,臣女在所不惜。” “当真在所不惜?” “嗯。”她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不如……”姬千洛勾起洛君鸾垂下的发,缠绕在纤细指尖,“将你献给本督如何?” 一听,洛君鸾寒芒在背,她知道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很吸引人,可太监也……“只怕臣女福薄,不能承千岁恩宠。” “洛小姐谦虚得过头了。”姬千洛啧了一声,这才闭上眼。“ 这是在夸她,还是说她不懂抱佛脚? 可是无论佛脚仙腿,她都不想抱。骨子里天生的傲骨容不得她做这种事。 一会儿,姬千洛便沉沉睡去。可在睡梦中,他却开始眉头紧蹙,一看便是极不安稳,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连洛君鸾都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式乞推了门进来。 “主子,时辰到了。” 姬千洛闻声睁眼,眼中有被人打扰的不悦。 “白酒便送你了,本督今日心情不错。不过,本督要的时候,希望洛小姐能割爱。”说罢,也不等洛君鸾反应,带着式乞走了出去。临走之时,式乞还不忘掩下眼底的笑意。 洛君鸾捶了捶麻木的腿脚,仿佛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如此一来,她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了。要对付毒术怀身的柳姨娘,并不是非白酒不可。但是,以二人毒医谷弟子的身份,那样会更加精彩不少。 她走出醉香楼,看了看天色,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若不是带了面纱,路人必然惊艳。 她向前走了几步,走入一家店里。 那店头,挂着一个镶金招牌:雅芝居。 京城最大的首饰店呵。 洛君鸾冷笑一声,她最清楚不过,这是夏司烨的暗中势力。贵妇千金们最爱在此买卖首饰,夫人聚集之地自然少不了八卦。 多少真,多少假,只有自己知道。但是,一些朝中机密,也由此透露到夏司烨耳中。最近夏司烨相比夏玄珏得势不少,却也一直被洛君鸾压着。 一个小厮见洛君鸾身穿价值不菲,立马笑脸相迎。 “这位小姐,不知奴才可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不知可有——白玉翠雀玲珑钗?”她平静说出几字。 “这……有是有,只不过……” “拿来便是。” 小二呆住了,那可是店里的镇店之宝。虽说只是一只小小的钗子,可那是前皇后的钗子,这里的自然不是真品,却也价值千金。 “怕本小姐买不起吗?喏,给你。”洛君鸾从袖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囊袋,绣这“洛”字。 “容小姐稍等片刻。” 那小二拿着烫手的银子走到后台,朝那掌柜低语几句。掌柜一听,立马双眼放光。 不一会儿,包装精致地钗子被递到洛君鸾手上。 洛君鸾出了雅芝堂,耳边传来马蹄声。她不疾不徐地走到路口,只见一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大胆,竟敢挡将军府的马车!还不让开!”侍从暴喝。 洛君鸾只是看了他一眼,“车内可是洛将军?” “你是谁?拦下本将军马车意欲何为?”车内那人道,苍劲有力的声音透着威严。 “不止将军可否出面一叙,那样自然便知我是谁。”洛君鸾说着不由捏紧手心。 帘账被掀开,露出车内人的脸。 标准的国字脸,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而威。虽已年过四十,却也是不输那些年轻的人。 看见那裸露熟悉的眉眼时,洛雄天一愣,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却猜不透是谁。 “你是谁?挡本将的车有什么事?”洛雄天又问了一遍。 “怎么,父亲不认识我了?”洛君鸾轻笑一声,拉下面纱。 那侍从看呆了,怎么会那么好看呢?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好看百倍,谁都比不上。 “你是……鸾,鸾儿?”洛雄天有些不可置信,随后像是确定似的,激动地道:“鸾儿!” “父亲认得便好,不然女儿会伤心的。”洛君鸾嘟着嘴,有些撒娇地意味。 洛雄天一愣,他是多久没听到洛君鸾对他撒娇了? 三年了吧?想想落水之后,她真是转了性了。 “你怎么在这里?” 洛君鸾闻言,指了指身后的雅芝居。 “上马车吧。”他道。 洛君鸾依言上了马车,坐在洛雄天身旁。 她的父亲,这个最爱最疼她的男人。前世因她被囚禁而逼军皇城,最后却被挖去双目,断头而死,想想真是她过错大了。看着面前父亲依旧建在,威风倜傥,不觉鼻尖一阵酸楚。 “怎么突然哭了?”洛雄天心疼地问,他这女儿虽然几年不见,但他了解她的性子,就算天塌下来,她都不会哭一声的。 “没事,只是太想爹爹了,今日见到了,心里高兴。”洛君鸾抹泪,展露笑颜。 洛雄天无奈地叹了一声,心中半是感动半是酸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洛君鸾好好地为什么要将自己封闭起来。“你呀……你可知道,你再不出来,我们可再也保不住你了。” 洛君鸾垂下眸去,自然懂得他话中的意思。大齐有个不成文地律法,若家中嫡妻或嫡女消失三年以上,那便是自动放弃自己的正牌身份,沦落庶人。 可这条律法,一直未有人触犯或实现过。柳姨娘,是要她做第一个实法的人呵。 可惜,她是不会如柳姨娘的愿的,洛雪蓉想做嫡女?下辈子吧。 “让爹爹和娘亲担心,是鸾儿的不是。鸾儿日后天天陪着爹娘,再也不藏起来了。” “你娘知道了,必然会很高兴的。对了,你不在府中养病,怎么跑来买首饰了?这世道,还是小心些。” “给二妹妹买礼物,前几日我生病认不出她,害她担心,实在过意不去,便跑出来买礼物给她赔罪了。”洛君鸾说得有些愧疚,却让洛雄天心中难过。 若不是从前糊涂,这府中哪会有柳姨娘和洛雪蓉? “你有心了,可是出来也不带个丫鬟侍卫……”洛雄天不放心地道。 “哎呀爹爹,别人可动不了你的女儿。不过要是被母亲知道我偷偷跑出来,那我可遭殃了。”洛君鸾向他投求救的目光。 “你个丫头……” 第二百五十六章 解救 洛君鸾想的深入,忘了一旁的白酒。 然而白酒也是另一番心境,他自从给将军府的人整治以来,一直发现这些人所中的毒大多是他师妹的风格。他观察过柳姨娘,却不是她。却不像,如今夜一闻,方才得知出逃的师妹落入了另一个虎口之中。 他忽的跪在地上,“丫头,夏司乐是你的姨母,也是小老儿我的师妹。能不能请你,请你去救她?师妹心善,不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的,她肯定是受人胁迫!” 洛君鸾被这阵势弄得一愣,心中对这位姨母也是有些疑惑。“先生先请起,乐公主既是我的姨母,自然没有不救的道理。可如今,只凭你我二人之力没有多少胜算,不如先看看,再想对策。” 白酒听着也是有理,口中连连说是,只是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此时,洛君鸾也显得比他沉稳些,黑夜中一双眼睛散发着让人悚然的冷意。 若这夏司乐真是被柳姨娘禁锢,那她和柳姨娘的账,就又多了一笔了。 “走吧,九千岁还在等着我们。” 一听姬千洛,白酒更是慌了不少,姬千洛这症复发的,不是时候。“快,小姬可能撑不住了。” 说着,竟跑得飞快。洛君鸾自然料到不是什么好事,便赶紧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等二人到了之后,姬千洛已经狼狈地倒在床边,鬓发微散,一身紫色也显得颓然。 白酒暗道不好,连忙扒了姬千洛的眼睛察看,一看,更是慌了神了。 这上次云水阁的余毒未清,如今一犯,却也是伤之根本。云水阁向来做事狠辣,下毒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出其不意。还有这后手,白酒是万万没想到的。 “幸好,只是寒毒。”白酒松了口气,云水阁终究只是小派,做事再如何,也比不过他的毒医谷。 寒毒在他来说最容易不过,一盆热水,几粒自己配制的解毒丹,便可解。 可是白酒愁了,药有了,热水呢? 正寻思着找热水呢,洛君鸾就抬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他惊喜地拉过洛君鸾,“丫头,你真是及时雨。快,把他衣服脱了。” “什么?”洛君鸾一副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看着白酒。扒人家衣服的事,她可从来没做过。她看着白酒,目光冷冷地,“你呢?” . “我?”白酒指指自己,又摇摇头,“小老儿还要配药呢。你只要脱了他衣服,用热水擦身驱寒便可。” 洛君鸾此时真想把书棋和书曲从被窝里拉出来。 心中不由大呼:苍天信我,这事我真没做过!!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也只得颤着手,打开了姬千洛的衣扣。 “你要做什么?”姬千洛寒着眸,捉住她的手腕。虽是受伤,力道却没有减小。 “哐当”一声,一盆热水也打翻了。 姬千洛一直支持着的意志消弱不少,可心中没由来的不适。刚才在睡梦中就不安生,谁想一醒就被人给那个了~ (洛君鸾:哪个了你给我说清楚!) 洛君鸾被吓了一跳,哪想姬千洛会突然醒过来,而且力气还那么大。…… “好疼!快松手……” “小姬,小姬!快松手,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不然你可就性命不保了!”白酒说着,一把拍掉姬千洛的手,洛君鸾才得以解放。 姬千洛看了看白酒,再看看洛君鸾,她严重升起的冷意让他的防备意外的消去不少。 “既然九千岁不需要,那请白先生自己来吧。”她面无表情地道,语气也是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天哪!小姬你个死脑袋,我帮你钓妹子呢,你居然给惹怒了!!白酒心中咆哮。 姬千洛可不管白酒心中所想,他看着洛君鸾一张不属于自己年龄的面具,心中提起不少兴趣。 “洛小姐,不帮忙了?”白酒小心翼翼地问。 洛君鸾拿起一本书,头也不抬地道:“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是臣女逾越了,九千岁不怪罪便好。” 白酒语塞。只得默默拿起一旁稍有余温的抹布在姬千洛身上擦拭起来。 哎呦喂,好小子,身材不错!居然有肌肉,平常怎么阴柔的跟个娘们儿似的。白酒想着,手上放肆起来。 他识趣地收拾好东西,将药放在一旁。“我走了,大半夜的,怪吓人的,嘿嘿。” 然而二人并未理他,气的白酒恨不得直接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嗑些瓜子看二人“冷战”了。 然而熟悉姬千洛的他,还是识趣的走了,还不忘贴心的关上门。 “怎么,恼了?”姬千洛贴近她。 洛君鸾不悦地眉头一皱,只是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淡淡地道:“九千岁误会了。” “误会?的确是误会,这次洛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如原谅本督如何?” 洛君鸾没说话,摊开书,指着上面的一行字。 姬千洛定睛一看,唯女子同小人难养也。 “这是何意?” “臣女自知身份,小人而已,何来的大肚量?” “可洛小姐忘了,本督不是早已男子,就算你看了本督全身,也不会有任何不妥之说。”眼中戏谑愈发深重,看起来像只狐狸一样。 洛君鸾看着他,有一种被吃定了的感觉。她垂眸不再看他,越看越心神不定。“臣女知道,可奈本是男儿身,在臣女心中千岁总归是男子……” 姬千洛眼眸微闪,“这么说,就算本督再如何,在你心中依然有不可改变的地位?” 洛君鸾有些被绕晕了,道理好像是这样吧?“是……是吧。” 姬千洛“哦”了一声,特意将尾音拉的很长。“原来本督在你心中的地位这么特别,那之前的玉佩,本督可以当作是定情信物了吧?” 这么一说,洛君鸾才恍然大悟,某人不是正挖了个坑等她往里跳吗?好吧,这么一折腾,她认输。 洛君鸾感觉自己又羞又恼,而又碍于对方势力无从辩驳,小脸被憋得起了红晕,“九千岁还是不要再开玩笑了,臣女这就去重新烧些热水,给千岁驱寒。” 这男人,好危险好危险的,她还是离得远远的好了。 姬千洛拉住正欲离开的她,眼中的戏谑退下不少,“不用了,这么晚了,你把那药给本督吧。” 姬千洛心中有些心疼她,这丫头,终归还只是小孩子。这宅内的斗争,让她被迫戴上冰冷的面具,像个刺猬一样。她需要一个人去守护,而不是她去守护别人。 听他这样说,洛君鸾才放松不少,她给姬千洛拿了药。看着他吃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姬千洛斜眼看了洛君鸾一眼,对方严谨的小脸让口中苦涩的味道淡化不少,没想人一晃,就倒进洛君鸾怀里。 白酒的药,大多后劲大得很,治疗效果却极佳。 鼻尖传来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幽幽的,没有他闻惯了的浓烈辛辣,只是幽幽的,似有似无。 该死! 他暗骂一声,拼命压制那不安的悸动。 洛君鸾原本就绷直着身体,感觉到姬千洛呼在她耳边的热气,心头更是感觉烧了个火炉。 她在心中默念:我很冷我很冷我很冷我一点都不热,我一点都不热。 “你怎么了?”姬千洛突然开口。 洛君鸾被吓了一跳,心中默念许久的话脱口而出:“没……只是有点冷!” “有点冷?”姬千洛回味了一遍,总感觉洛君鸾有在引诱他犯罪的意思。 “不,不是……啊!九千岁,你做什么?”洛君鸾尖叫一声,人已经被姬千洛拉着躲在帘后。 “嘘……”姬千洛捂住她的嘴,悄声道:“有人来了。” 洛君鸾一听,忙噤了声。 姬千洛配合的指风一动,室内暗了下去。 只听一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洛君鸾的门前的停下。 “小姐,是你醒了吗?”书曲小心翼翼地问。这刚刚还亮着灯的,怎么现在突然灭了呢?难道她看错了? 洛君鸾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姬千洛的呼吸扰得她不安,只得含糊着嗓子,答道:“是的,突然口渴了起来喝杯水。” “那,那小姐可需要服侍?” “不需要!”洛君鸾坚决地回答。她感觉到身边人的杀气慢慢显露,冷意几乎扼住了她的喉咙,若书曲真进来,那她肯定性命不保了。“咳,不用了,你快去睡吧,不用守着了。” “可是小姐,郑嬷嬷说你半夜醒了会想听故事,不如奴婢给你讲一个?”她突然觉得洛君鸾有些不喜她,所以她想讨好讨好洛君鸾。 “噗…”姬千洛突然笑了一声,这丫头,原来还有这癖好。 洛君鸾真想把姬千洛一脚踢开,她忍了忍,“今夜就不用了,我有母亲给的安神香。” “可是小姐……” 书曲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周边开始泛起寒意,不是秋日的寒凉。而是那种带着杀气的寒冷,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室内,姬千洛正释放着威压,连身边的洛君鸾都不敢乱动半分。 “还有事么?”这丫头,怎么就不懂变通呢?洛君鸾有些头疼,改日得叫书棋好好教导她,不然日后肯定会让洛雪蓉抓了坏处。 “没了,那……奴婢先告退了,小姐好生歇着。”说完,飞似的跑了。 太可怕了有木有?不跑还得了,她都感觉自己快吐血了,还不跑? 姬千洛看了洛君鸾半晌,对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没由来的感觉有趣。他推开白酒在自己身上不停抠油的咸猪手,“好了白酒,本督在这儿睡一会儿就可以了。毕竟,男男授受不亲。” 白酒觉得最后那几个字姬千洛说得咬牙切齿,忽而感到一股冷意,只得怏怏地停了手。 每次这种感觉一来,白酒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鲜于子淳的收藏品 见颜伯雄回来了,颜悦立马委屈地哭了起来,“爹爹你终于回来了,哥哥和嫂子他们欺负我。” 闻言,颜伯雄看向颜夙,颜夙摇摇头,反是说:“爹,流光她怀孕了。” 听到这一消息,颜伯雄方才还带着愠怒的脸色瞬间缓和,“你说的是真的?” “是她亲口说的。”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颜伯雄一连说了三个太好了,面上笑意难以掩饰,“咱们颜家有救了。” 他本以为这回得救的机会小得很,却不想连老天都在帮助颜家。这沐流光一怀孕,那沐中成还有理由不帮他们吗? 颜悦却不知道这个,不满地说:“爹,那我的事怎么办?我的猫就这样白死了?不能再让那个女人进我们家门了。” “你闭嘴,你懂什么?你那畜牲有我们颜家重要?回屋待着去,好好拾掇拾掇,待会儿跟着我们去给你嫂子道歉。” 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颜伯雄自然知道天秤该往哪边偏。 可是颜悦却是不依,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疙瘩,还比不上一个刚嫁进自己家里不到三个月的女人吗? “不去,不去!要去你们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的。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恶着声道,随后转身跑进屋子里,门关得很响。 闻言,颜伯雄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自己到底是养出个什么蠢笨东西,到底是什么都拎不清,怪不得君长戚这般轻易就放弃了她。 且一想到还是颜悦自己把那块玉佩送回去的,他就更加来气了。若是自己女儿能有父兄一半的聪明,想来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颜伯雄是如此想的,只是他还不知道君长戚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只是想给自己一些警告和教训而已。 他还想着自己要靠自己的努力再次爬到那个位置上,而后再狠狠警告君长戚一番,毕竟那个家伙最想知道的秘密还捏在自己手里。 虽然把君长欢卖到了花楼,可北临王城的花楼也就那般几家,若是君长欢气运好,或许还能混出些名堂呢。 那样的话,找她不就更简单了? 颜伯雄确信着自己依旧掌握着一切,所以便有些得意了。 “爹,你是想让沐将军来帮我们?”颜夙思来想去,忽然明白了颜伯雄忽然态度转变的事。 颜伯雄雄点点头,“是的,沐中成气运未进,如今南禹安肯留着他是为了牵制一些人,再者沐中成在军队之中声望颇高,纵然被卸了大将军的差,可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如今沐中成看似没什么实权,可并不是什么都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久,一直负责监视颜家一举一动的探子也将消息带到了君长戚这边。君长戚忽地笑了,这老家伙怪是会想的。 他还以为颜伯雄会第一时间去寻被丢弃的君长欢呢,可是颜伯雄没有。 只能说是太大意了,都这时候了还以为君长欢会乖乖呆在那种地方。君家人从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只要稍有机会,便会奋起反击。 只是,君长欢却以他最想不到的方式回到南荣。 她变成了仇人儿子的王后。 想到这里,君长戚笑意渐冷,眸里一片寒霜。 “去将太后宫里那位李太医叫来。”他对后头随侍的小太监道。 小太监点点头,便起身去做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领着那个被君长戚的一截小舌吓得痴呆的李太医。 一近身,李太医便感觉周身发冷,那种渗透入骨的冷。 如上次见到时一样,君长戚一身黑色纹金长衫,尊贵出尘,高高在上。 只是这一回,他身边少了那个小小的女孩子。 可就算如此,李太医还是被勾起了心底最不想回忆的东西,那一截还带着生息的小舌,带着微颤躺在血泊里。 那时刚割下来的小舌,不知是哪个可怜的家伙嘴巴里下来的。又是被怎样辗转,送到他手中。只是他知道,如果他要是守不好自己那张嘴巴,那自己的舌头就会被割下来。 “好久不见了,李太医,上次一别已有两月只久了吧?”君长戚含着笑打招呼。 李太医的眸已经恢复清明,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朝君长戚行礼:“微臣见过九千岁。” “如今李太医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本督也不敢怠慢了您,坐吧。” 君长戚手指一动,两个小太监就立马抬了凳子放到李太医旁边。 李太医战战兢兢地坐下,沉默半晌,道:“不知九千岁有何吩咐?” 这君长戚能找他,绝对不是来找他说说话那么简单。他能活到现在,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君长戚闻言笑了笑,“太后最近可是有想对陛下动手?” “这……” “纵然你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可你一直跟在太后身边,这件事不可能不知道。替我告诉太后,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 “太后娘娘仍有顾虑……”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后不会真的傻到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她就是不甘,就是恨。 为什么有了权势之后,儿子和丈夫就统统离她二而去,在被其他后妃羞辱时,她的儿子为什么都装作视而不见,没一个来帮她? 丈夫偏袒后妃,儿子视而不见,一个个开口谈的都是大局。她一个女子,想要寻求些安慰和体面都要被指责。 那她又该去指责谁? “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不是吗?”君长戚似笑非笑,“你能做好的,李太医。你从来没让本督失望过。” 李太医不语,背后却阵阵发冷。 君长戚嘴里的小教训,是真的小教训吗? 他做不到为臣不忠,对君主不义,助纣为虐。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对方的手段多残忍,他都知道。 况且,他还有自己的家保。 “臣,明白了。” 李太医走出大殿时,眼中又恢复一片茫然混浊。 他走后,君长戚后头的屏风里走出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一手执笔一手执书,书上墨迹未干。 “记下来了?” 太监笑,恭敬又谄媚:“太后身边的李太医曾出入过千岁殿,奴才记着呢。” “做得很好。” 君长戚话落,就有锦衣卫上前给了太监一粒拇指般大小的金子,太监立马眉开眼笑,比花儿还灿烂。 这会儿,一个锦衣卫忽然出现,在君长戚耳边低语几句,君长戚方才还笑着的面容瞬间冷了下去。 太监知道肯定出事了,不想寻了晦气,拿了金子便赶紧离开,生怕丢了命。 这锦衣卫说的不是别的事,正是关于竹云的。 这会儿,竹云已经去寻了没值班的鲜于子淳。她对鲜于子淳是有感激,可是当她看到将云的模样时,那感激之情瞬间灰飞烟灭。 对方,真的是一个漠视生命如此的人吗? 门口的侍卫是知道竹云的,便放了行。只是还未进去,就看见花尽好从里头出来,面上还带着淡淡笑意。 竹云敏感地看见了对方面颊上还未散尽的红晕,很是可疑。 她眸光黯了几分。 到底都是一样的人,自己一介奴婢,也不敢再奢求自己这个世界得不到的东西了。 花尽好看到竹云先是一愣,随后想到竹云的身份,笑意淡了几分,“原来竹云姑娘啊。” “花阁主安。”竹云行了个礼。 “竹云姑娘这时候不在小苏阁主身边伺候,怎么有空到这儿来?”花尽好一边说着,一边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竹云。 若真要排一排的话,竹云的样貌也是可以在宫中排上位的。王后冷艳瑰丽,竹云则是美艳灵动。 左苓那个家伙,倒也真是放心身边有这么个勾人眼睛的丫头啊。想着,花尽好起了些心思。 竹云还未回话,花尽好就接着说:“我也是大意,竟忘了淳侍卫是你的未婚夫,能被这么一位英俊儒雅的大人看上,你真是上辈子积福了呢。” 说着,花尽好别有深意地看了屋子里头一眼,嘴角勾了勾。 竹云只是冷冷地,听着她说完。 “能娶到竹云,应是我上辈子积德才是。”鲜于子淳从里头走出,阳光下那一身过分苍白的皮肤很是耀眼,“你终于来了,这几日都不见你。” 他有些担心。 隐族全族覆灭,那里已经被左苓的焰云军占领,有些东西迟早要被暴露于阳光之下,他有心掩藏,可是最后还是动了心底某处,自作主张地留了下来。 “我病着,如今才能起身。”竹云的声音低低的。 看着竹云的反应,鲜于子淳心底就咯噔一下。 “淳侍卫对竹云姑娘还真是用情至深呢。”花尽好不无羡慕地说,含水秋眸扫了扫鲜于子淳,带着普通男子都抗拒不了的情愫。 而鲜于子淳心底生厌,面上却不显,“我和竹云还有话要说,便不送花阁主了,花阁主慢走。” 花尽好半福了福身,一身婉柔气质让人看着舒服极了。 而竹云看着自己身旁的鲜于子淳,却陷入沉思,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是漠视生命的魔鬼,还是善于掩藏的违心者? “她父兄因为替颜家求情,接连被贬,她是来求我,看看能不能帮她在南禹安面前说句话的。”鲜于子淳一边解释,一边将竹云迎了进去。 竹云的面容里,从始至终都透露着哀伤,难以忽略。 “前几天,我见到了将云的尸体。”她说,没有喝对方递过来的茶,语气有些迟钝。 鲜于子淳笑笑,“隐族被灭,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是不是保存得很好?他是我的第一件人类藏品,却不是最后一件。” 其余的,如何了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认识 “九千岁不走了吗?”她问,她可不想和这样一个危险的男子在一起。 谁想姬千洛拉着洛君鸾的手紧了紧,头往洛君鸾肩上靠去。“走?去哪儿,还不如软玉温香在旁来得潇洒。” 如此痞性,让洛君鸾蓦然想起上一世。夏司烨也是如此,再她未嫁给他是就时时来找她,时常做些痞子行为。比起姬千洛,可是能甩姬千洛几条街的。她爱他,也时常忍着些。那时夏司烨告诉她,他爱她才会如此,可是呢? 他爱她?又怎么一手将她的未来划入黑暗,让她生不如死? 她恨他!她要他生不如死! 夏司烨,洛君鸾发誓她会让夏司烨尝遍她的痛苦,让他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着,洛君鸾自身不由散出那凛然之气,仇恨的气息,她冰冷而蕴含恨意的眼眸让姬千洛为之一振。 这样的气息,这仇恨的模样,当真像当初的自己。姬千洛想。可是她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又怎么有这样深的仇恨? 姬千洛探究的看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感觉到姬千洛的目光,洛君鸾才幡然醒悟,身上的气势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姬千洛笑了一声,“有趣。” “……九千岁说什么呢?” “洛君鸾,不如你和本督打一个赌,赌总有一天,你会自愿和本督说出你的秘密。”姬千洛很自信,他有的是足够的耐心。 洛君鸾不明,“臣女有什么秘密?又或者,就算有,也不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姬千洛不赞同的摇头,“你还是个孩子,话说太早了。” “千岁也不过比臣女长了七岁,且,臣女已经及笄,已经不算得孩子了。”洛君鸾道。她身体里,可是有一个二十岁的灵魂,已经算不得年轻了。 姬千洛托着下巴想了想,点了点头:“也不小了,如今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未来的四皇子妃,不知可期待?” 洛君鸾听到四皇子几个字,眸光一冷,“我宁终身不嫁,也决不会嫁给他!” 听到这回答,姬千洛倒是感觉舒心不少。“定情信物都在本督这儿,要嫁别人可不由得你了。” 洛君鸾脸颊一烫,看来姬千洛真的误会得很深啊!当初她不过是为了表示诚意,怎么到会惹得别人胡想? “那个九千岁,臣女想把玉坠要回来,现在……” “没带着。不如你应了那赌,若你赢了,本督自会还你,若输了……”他故意拖长尾音,洛君鸾都感觉自己的心肝颤了颤。 “若是输了便如何?”她祈祷,不要是什么太为难人的要求。 姬千洛“嗯”了一声,心中早已挖好了一个巨坑,“若你输了……不如就做本督的夫人。” “什么什么?”洛君鸾有些不敢相信,她今晚是熬夜产生错觉了吗?还是她还没睡醒? 这要求,会不会太那个了点? 不过她还是很有信心,她的秘密,只会有自己知道。 想着,她道:“臣女应了,若臣女输了,臣女就嫁给千岁。可若是千岁输了……” “若本督输了?本督不会输。若真输了,玉坠还你,本督也任凭你处置,财产,人力,都归你。” 洛君鸾想着,这是个巨大的诱惑啊!“好,这可是千岁自己说的。” 姬千洛不甚在意,“君子一言。”说着,向洛君鸾伸出小拇指,“来拉钩。” 洛君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小拇指与姬千洛勾在一起,“还望九千岁能遵守约定。” “本督何时没有遵守过?难道……洛小姐调查过本督?”说着,他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样。 她没有这个……嗜好啊!!! “那个九千岁,天色已晚,不回去歇息,明日没精神陛下会怪罪的。” “药劲还未过,本督腿软得很。” 好吧,老狐狸! 洛君鸾看着面前的几道小菜,突然感觉有些食不知味。 昨夜她费了多番口舌才将姬千洛劝离了她的屋子,方才觉得可以安心入睡。哪想她才睡了几个时辰,就被人叫起来了。 此时就连书棋和书曲都能感觉到她的精神不济。 书曲在心中咬着帕子:若是她昨夜能留下给洛君鸾讲故事的话那就好了,这肯定是没听故事的后果! 顿时,她觉得心中的罪恶感深了不少。 几样小菜,洛君鸾没动几口,只是将粥喝了干净。“拿下去吧,我吃不下了。” 郑嬷嬷见那些几乎原封不动的菜,有些担心洛君鸾,“小姐,好歹也吃一些。小姐如今在长身体,多吃点婆家也是喜爱的。” 听到婆家,洛君鸾不由想起昨夜与姬千洛的赌约。 一想到自己输了,她就有可能嫁给姬千洛,心下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如今,连吃饭的兴致都没了。 “拿下去,我已经饱了。”她起身,不再顾那一桌子的饭食。不一会,她又回头:“你们还未用过膳食吧?” 书棋几人对视一眼,道:“是,府中有规矩,奴婢们在主子们用完才可以用。” 洛君鸾思索了一会儿,如此这样也是太过奢侈。主子们的膳食都是山珍海味,可以摆满一桌子,人又吃不了多少,也是浪费。而下人呢,膳食简单偏一,有时食而不饱。前者后者已成为鲜明对比。 如此一来,看来还是得想个注意。“如果你们不嫌弃,那就将这些吃了吧。丢了也是可惜,再者也落得奢侈的名头。” 郑嬷嬷一惊,连道:“奴婢们哪有这个福分,如此逾越……” “嬷嬷可是嫌弃我?如此,还是抬下去吧。”洛君鸾叹了口气,若她们不是奴婢,应该会是能在同一桌上谈心的好友。做奴才久了,却忘了根本。 “小姐说的什么话,书棋,去拿碗筷吧。”郑嬷嬷熟知洛君鸾说一不二,但都是在为她们好的点上,如此福分,何敢不从? 不一会儿书棋拿了几幅碗筷,三人上了桌,低头便吃了起来。兴许是饿的久了,几人吃得也快,桌上的饭菜所剩无几。 “长姐,长姐!蓉儿来找你玩儿了,长姐……” 人未到,洛雪蓉的声音已传入颜若宛。洛君鸾眼中闪过一片厉色,很快掩藏起来。 若她猜得不错,府中肯定来了人。依照上辈子的记忆,应该是宫中先皇后身边的栗嬷嬷。 那位栗嬷嬷洛君鸾前世见过几面,却没有多加拉拢的心思。那时她只觉得有了夏司烨的宠便可无忧,却发现若是没有一些心计,再美的东西也会被人嫌弃。这栗嬷嬷本是洛夫人特地从宫中请了给洛君鸾学习宫规礼仪,后来一经洛雪蓉挑唆,因为她的疏远,洛夫人感觉很失望,才把栗嬷嬷调给洛君浅。 然而在那之后不久,洛君浅就大病一场。就这样,栗嬷嬷被派去教习洛雪蓉。洛君浅也因为生病,一直到栗嬷嬷回宫,都没有学到一些。 现如今洛君鸾想得通透,这栗嬷嬷是个能把持的主,有了她,或许今后就等于有了前皇后的支持。虽前皇后已逝,可她的儿子夏玄珏却没有死。 洛雪蓉一进门,便看见郑嬷嬷几人正坐在桌上吃饭,而洛君鸾却也是默认似的,不管不顾。她心中不屑,果然还是洛君鸾身边人最没有规矩,主子如此,奴才也是如此。 郑嬷嬷几人行礼,“二小姐金安。” “免礼。”洛雪蓉不屑地笑了笑,根本没把郑嬷嬷几人放在眼里。 却不想,她的不屑全都落入洛君鸾眼里,洛君鸾不动声色,只是淡笑着。 “怎么,二妹妹有事?” 洛雪蓉被这叫的回神,抬头便接触到洛君鸾那似笑非笑的冰冷眸子,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此时恨不得去撕碎那张让她嫉妒的脸,天晓得她有多讨厌那张脸。 可虽是如此想,洛雪蓉还是挂起白莲花般的笑,道:“妹妹来给长姐赔罪了,前些日子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无事,都是自家姐妹,我相信二妹妹也是无心。”她说着,朝自个儿的梳妆台走去,“这些钗子是从前母亲送的,可如今我带了不合适,这样留着也可惜,不如二妹妹选一只喜欢的?” 洛雪蓉一听,心中可是欢喜。洛夫人可是长公主,身边的东西样样精致,却大多给了洛君鸾和洛君浅,她奢想那些东西可是很久了,可作为庶女,按律应是不该得的。 如今洛君鸾这么大方,那她岂有客气的道理? “既然长姐都这么说了,蓉儿也就不客气了。”她说着,自个儿在洛君鸾的首饰盒中翻找起来。 夺目的首饰几乎翻花了洛雪蓉的眼,海棠翠珠钗,翡翠雕金步摇,玲珑络子,白玉蝶双刺钗,个个都是上品,无论哪个,洛雪蓉都想纳入怀中。 “母亲真是疼爱长姐,这么多东西,蓉儿都不知选什么好了。”洛雪蓉笑道,可拿了这个又想要那个,一来二去都觉得洛君鸾实在向她炫耀。 眼一转,她便看到一个锦盒被放在一旁,锦盒不大显眼,方才却是洛雪蓉忽略了它。 那里肯定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洛雪蓉想,手也伸向锦盒。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取悦我 竹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鲜于子淳漠视如此,语气里不见半分愧疚与难受。 “你这个人……太狠了。”竹云禁不住地道。 鲜于子淳笑笑,挑开对方鬓边被吹乱的发,“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要对我抱以莫须有的期待,我最擅长的就是打破幻想。”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一派笑容温文儒雅,最是和煦温柔,可是竹云却尝透了厌恶,对方与吃人的魔鬼又有何异? “我和你之间,也就只有这种事可以谈了。不是吗?” 从自己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和这个恶魔绑在一起。可是竹云还是忍不住愧疚,无论是对死去的将云,还是一直信任自己的主子左苓。 鲜于子淳笑意不变,“也是,进来坐吧,最近新贡的桃膏我拿了一份。南禹安可是小气得很,准备全塞给新来的蕊贵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盒里拿出一方精致的琉璃碗,里头盛着粉白的桃果肉,一些玫瑰碎,以及小块透明的冻状体。 桃子的甜香很是勾人,竟是将二人间的戾气打碎了些。 “快尝尝看。”鲜于子淳将勺子放到碗里。 竹云知对方性格如此,也便不多言语,舀了果肉放进嘴里。冰块保留了桃肉的鲜甜,增了些脆爽,口感极佳。 她最喜欢的水果便是桃子,平常总是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如今在鲜于子淳面前却是只能小心翼翼的。 “怎么样?”不知不觉,鲜于子淳的语气里多了些期待。 竹云点点头,看了碗中还剩大半的桃肉,竟有些舍不得放下。她几次看向鲜于子淳,却几次欲言又止。 “你应该还有话要说。”鲜于子淳道。 “你没有信守承诺解主子毒,你没有遵守和将云的约定。” 鲜于子淳挑了挑眉,桃花眼里盛满笑意:“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让我履行诺言?” 竹云点点头,“我就这件事求你。” 她看到了上次左苓蛊毒发作的时候的模样,明明是那么危急的时刻,可那蛊毒却总是会找时间一般。她不敢想象未来哪一天,左苓在危机时刻因为蛊毒而失手。 且,蛊毒还威胁着自己。 “可以吗?” 鲜于子淳:“先吃完吧。” 竹云一愣,正在黯然时又听对方说:“吃完再说。” 心下一喜,她就知道这事有戏。 不出所料的,鲜于子淳见到了他想看到的笑脸,对方不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眼间多了许多放松。不由得,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正当竹云吃得欢快,就听到对方充满挑笑又特别欠揍的声音:“我发现你真的很大意呢。” 竹云下意识顿住,警惕地问:“什么意思?” 他从喉间发出两声低笑,“我在桃膏里面下了蛊。” 银勺从竹云手中掉落,同琉璃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竹云暗恨自己大意,如今想吐出来又知道太晚,问:“你下了什么蛊?” 希望不是什么几天内毙命或者烂脸烂身体的蛊,竹云在心底小心翼翼地祈祷着。 鲜于子淳眼底闪过狡黠,嘴角一勾,隔着半个手臂长的矮桌凑近竹云,眼底倒映着对方惊愕的面容。“是那种让你对我死心塌地的蛊,你这辈子,只能跟着我这个人了。” 闻言,竹云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蹲在门口扣着嗓子干呕起来。 不一会儿,她身下就有了一堆秽物。 哪怕她已经吐得内里所剩下无几,可心脏还是跳得飞快。她总觉得这和迎接死亡时的感觉没什么两样,叫人恐惧。 而始作俑者此时默默站在她身后,甚是贴心的递了一杯漱口水。 “其实我刚刚是骗你的,你这反应也太大了。”鲜于子淳看着门前那一滩秽物,颇为震惊地说。 闻言,竹云恨不得把嘴里的水吐对方脸上。 鲜于子淳似乎心情极好,他捏住对方因为含了水而微鼓的两颊,说:“你主子的解药我可以给,但是我也不会白给。毕竟解药难得,赔一个将云还不够。” 听罢,竹云眼神黯了黯,她便知道鲜于子淳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而自己,也正在做和将云一样的事。 将云不后悔,她亦是如此。 她歪头吐掉口中的水,问:“你想让我做什么?背叛主子的事,我绝不会做。” “那种让你伤心事我才不会做,这点你可以放心。”他保证道。 “所以?” “所以,试着取悦我吧。” “取悦?”竹云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面前人难懂,可她总是能从对方这里听到新奇的词语。 鲜于子淳点点头,“很简单。” “那我该怎么做?” “嫁给我。” “这个我已经同意过了。” “时间得提前了,因为我等不了了。觊觎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鲜于子淳说着,抬头望了望四四方方的天空,颇有深意地说:“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看着我们吗?” 耳边可闻的风声,竹云闻言便凝神细阅一会儿,果然能感受到空气中有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呼吸声。 不止一个,起码得有五个之上。 训练有素,若不是鲜于子淳提醒,竹云甚至还不能感受到。 竹云不由得有些紧张,拉着鲜于子淳的手紧了紧,“怎么办?是……君长戚的人吗?” “我可不知道,不过我不在乎是哪路人马。现在,我需要你的答案。” 闻言,竹云无奈又嘲弄似地说:“这件事,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的。 既然决定了和将云走同样的路,那她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听罢,鲜于子淳露出竹云从未见过的那种温柔笑意,不同以往的感觉。“解药,在大婚后给你。” 闻言,竹云留了个心眼。“若你又反悔怎么办?” “对将云,我可没有反悔哦。”鲜于子淳说得有些高深莫测。 对于将云,他的确没有反悔。 他的确,没有让左苓死去,不是吗? “什么?”竹云不明。 “没什么。”鲜于子淳再一次捏了捏她的脸,坏笑着问:“桃膏还吃吗?” “算了。” 她已经没胃口了。 鲜于子淳也不再逗她,撤了桃膏,又和竹云聊了几句。 二人不由得说到了颜家的事,竹云在宫中自然有所耳闻,却不及鲜于子淳所知道的多。颜家兄妹因为一只猫而不顾形象地敞开门吵架什么的,她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 但更重要的事,沐流光居然怀了孕。 竹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她说不出来。 上一次她和左苓见到沐流光时,对方还因为要栓住丈夫的心而用了巫蛊之术,不想却导致了颜夙的改变。 颜家败落之后,颜夙却已经改不掉去花楼的习惯了。 所以说,那巫蛊之术根本没用。或许这里头,还有人为的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你知道苏祁佑去哪儿了吗?”鲜于子淳忽然问。 竹云不疑有他,回:“不知道,他好久没出现了。据说是出宫办事去了。” 她记得是在左苓告知对方将云的存在之后,苏祁佑见到将云的尸体后,表情很是震惊错愕。 从那之后,她就没再怎么见过苏祁佑了。 现在,更是连人都找不到了。 莫非苏祁佑和将云有些什么?竹云疑惑地想。 她疑虑重重,自然没有看见鲜于子淳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知道,有的人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另一边,颜伯雄带着一双儿女来到沐府拜访,却不想看到了沐府门前停靠着两辆马车。一个他再熟悉不过,而另一辆却是出自商贾之家。 熟悉的马车让他不由得打退堂鼓,但都到门口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以此证明他是不畏惧君长戚的。是君长戚应该怕他,毕竟他手里有君长戚最关心的。 而颜悦在看到那商家马车时,眼睛却不由得一亮。 她认识那马车,是罗家的。 心里高兴不已,觉着自然是罗君浮。 果不其然,进到前厅便看到了她心念已久的罗君浮。已经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君长戚。 只是喜悦大过恨意,她眼里便只有罗君浮一人。 对方今日一改往日的雪衣,穿了身稳重的墨绿色,上头有些时隐时现地竹子暗纹,一身贵气难掩。颜悦看得痴醉,行礼时自然没做到位。 沐中成一看颜悦一进来就看着罗君浮发呆的模样,心下唾弃又好笑,道:“亲家,悦丫头可是瞧上老夫的客人了?这眼睛竟都不带眨一下的。” 话落,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被吸引到颜悦身上。颜悦羞恼不已,委屈地低下头,脸已经红成了血色。 罗君浮认出这女子是那天在王府上,被黄柔伤到的那个女子。 对方摇身一变,是变成了颜府的小姐。 而自己又变成了给君长戚带绿帽子的人,颜悦的仰慕他实在是消受不起,如今君长戚在场他更是不敢做什么声色。 他恍惚想起上一次,自己带着左苓和罗君斐下馆子,颜悦还泼了左苓一身菠菜汤。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颜悦就不停的出现在他周围。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第二百六十章 劝人离和 那一刻,世界静止了。 一个深紫色衣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场外,周围都是霸道冷然的气息,几乎没人敢在他周围。 薄唇似乎薄情,而眼眸,此时却紧紧看着绣楼之上那抹美人背影。 终于赶上了。他念道。 眼见着夏司烨冲向自己,式乞嘿嘿一笑,对身后的小八道:“准备好了吗?” 小八点点头,“放马过来吧!” 式乞将绣球高高抛起,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小八便用头把绣球撞出了场外。 自然,落在了一个人的手里。 台下,没了声音。 那一刻,世界静止了。 一个深紫色衣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场外,周围都是霸道冷然的气息,几乎没人敢在他周围。 薄唇似乎薄情,而眼眸,此时却紧紧看着绣楼之上那抹美人背影。 终于赶上了。他念道。 眼见着夏司烨冲向自己,式乞嘿嘿一笑,对身后的小八道:“准备好了吗?” 小八点点头,“放马过来吧!” 式乞将绣球高高抛起,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小八便用头把绣球撞出了场外。 自然,落在了一个人的手里。 台下,没了声音。 洛君鸾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姬千洛的眼。 他拿着绣球,噙着笑。 身边传来了洛君浅的欢呼。 夏玄珏面色有些难看,他走向姬千洛,说:“绣球给我。” “它现在,是本督的。” “你没有在场内,不是应亲者,所以绣球在你手里,没有价值。”夏玄珏冷淡地道,眼睛紧紧盯着那颗绣球。 姬千洛听罢,邪魅一笑,伸出脚,踏进了场内。 “现在呢?”他看了看台上的媒婆,“后来者,没有参赛资格了么?” 媒婆白着脸,嘴唇哆嗦,姬千洛的目光太冷了,可他分明是笑着的。“没……没这样的规定,九千岁如今,也算是应亲人了。” 姬千洛笑着,看着夏玄珏。 然而下一秒,夏玄珏忽然换了脸色,“时辰还没有但,一炷香还差一些,本宫还有机会。” “你错了,从本督拿到绣球的那一刻,香已经…到底了。”姬千洛说。 夏玄珏不可置信,回头一望,香已经熄了好久。 而比她更不可置信的,是洛君鸾。 他怎么来了? 她望着他,轻功一跃到了自己面前。 他牵过她的手,“让你久等了,夫人。” 洛夫人对此事的意见很大,她不赞同洛君鸾嫁给姬千洛。她不由得怀疑,之前洛君鸾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做戏。 对此事,她一直没有回应。 而洛君鸾那边倒是淡定了,依旧如同没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在这几天还同其他几个美人外出了一趟。 不过遇到了太子夏玄珏,不同以往的是,夏玄珏身边跟着一个女子,美丽温婉,却又不失灵气。 是雪莉。 不过在洛君鸾眼里,她是小菜。 不过是假的小菜。 那真的小菜又在哪里呢? 此时,她正从伤兵村逃出来。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美,没有机会到夏玄珏身边。 而这一切,是洛君鸾给予她的。她痛,她恨。 她到达京城的时候,太子身边已经站着一个女子。 美丽,大气,又温婉。 可那个,不就是要和她换皮的姑娘吗?怎么会呢? 小菜找到少年医生,少年医生一下就拱出了实情。 小菜恨得牙痒痒,几乎骨子里都在叫嚣着要杀了洛君鸾。 是洛君鸾,毁了她的梦。毁了她未来的路,她不能做最尊贵的女人,她不能站在最尊贵的男人身边。 她,正悄悄酝酿一个计划。 誓死,她都要让洛君鸾给她当垫背的。 而洛君鸾却不知,这个计划,足以看清一切。 这几日,好姐妹问起姬千洛的时候,她只是淡淡一笑。 招亲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而姬千洛也再没出现过。 她还记得那日,姬千洛将绣球还给她。 她没有去接,问:“你当真要娶我?” 他答:“真。” 她又问:“有多真?” “就如从前,你说要和姬阙一辈子在一起那样的真。”姬千洛说道。 眼里意味不明,其实姬阙同他,已经是黑白两个世界的人。 洛君鸾冷淡一笑,拼命掩饰住心里的澎湃:“要娶我,也可。” “要求。” “聘礼必须百两黄金百车,寸寸真金。出嫁那日,我要香车暖帐,红绸铺地,匹匹锦绣白莲牡丹,芳香满城。”她说道。 底下的人不由捏了把汗,这寒冬腊月,哪儿来的香,哪儿来的白莲? 况且百两黄金不算,还要一百车,这要求,恐怕就算是太子都难以接受。 更何况,此时的人是姬千洛呢? 众人凝息,都在等待姬千洛的反应。 洛君鸾是否还能活到婚礼呢? 又或者,能否活过今日呢? 不过依些猜测,终抵不过姬千洛一句话。 他说:“好。” 他说好。 全城沸腾,奇闻。 自然,也是丑。 闻。 据说当时原本还指望着太子能抢到绣球的二,奶,奶,一听这消息一下就昏厥过去。一醒来便直冲冲的感到洛君鸾住处,狠狠的便是一巴掌。 若不是洛夫人拦着,恐怕洛君鸾是活不到婚礼那日的。 而洛夫人也因此事和二,奶,奶彻底决裂,和洛君鸾也没说什么话。 末了,她只是问:“你真要嫁给他?” 洛君鸾不知是喜是忧,“女儿没得选择。” “我这次虽然同那妇人吵了一架,可我还是同之前一样,不会让你嫁给他,除非我死了。”洛夫人道,而后便甩着袖风出了颜若宛。 被锁着的那几日,洛夫人几乎天天朝姬千洛那儿跑。 一连九天,她没有断过。 第十天,姬千洛托人将一个盒子送到洛夫人手里。据说洛夫人看了盒子里的东西之后,便一直没再有动静。她把自己关了一天之后,然后命人把洛君鸾院子的锁给开了。 这意思很明白。 她同意了。 洛君鸾不知道姬千洛送来的盒子里装了什么,会让洛夫人这么快就妥协。不过,她管不着了。 今日,洛夫人送来了婚服。 明日,洛夫人送来了凤冠。 再后天,洛夫人送来了洛君鸾的相思坠子。 洛君鸾忽然明白什么,也不说。 这天,姬千洛将聘礼给送到了洛君鸾府上。 洛家人看着面前一桌子的东西,愕。 只见一个个只有巴掌大的纯金的马车,后面拉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金块。而马车上,还刻着“寸寸真金”四字。 真是应了洛君鸾那句话,可看着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二,奶,奶那个气啊,原本还以为可以捞一些百两黄金,却不想姬千洛如此狡猾,让她那个气。 二,奶,奶心里头说,恨不得将姬千洛碎尸万段。 下午,姬千洛到了将军府。 按照规矩,女子出嫁前三天,男方要住在女子府上,观察女子品德的。 洛雄天和洛夫人对视一眼,便把从前姬千洛还是姬阙时,住过的屋子的钥匙给了姬千洛。 傍晚,洛君鸾去吃饭的路上。 迎面走来的,是洛雪蓉。 洛君鸾并不打算理她,洛雪蓉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便知道她有事。 果不其然。洛君鸾刚走出几步,洛雪蓉就堵住她的路:“呦,这不是长姐么?怎么,就急着去见未婚夫?” “既然知道那怎么不让开?”洛君鸾只是冷冷回了一句。 洛雪蓉不喜欢洛君鸾这态度,因为她知道,洛君鸾嫁给姬千洛之后,纵使对方不是个健全的人。可那个人,平日里把夏玄珏和夏司烨都按得死死的,而招亲那天,夏司烨夏玄珏都来抢洛君鸾的绣球,洛雪蓉气的直想撕了洛君鸾那张脸。 洛雪蓉狠狠地道:“长姐平日里看得清高,却不想,也是如此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儿。” 洛君鸾淡淡扫了她一眼,“而后?” “呵,而后?我在京城赌坊里看到有人下了赌注,说长姐嫁过去必然活不过三天。妹妹不巧,正压了这一方。姐姐要不要,也去压一把?”洛雪蓉得意地挑挑眉,期待着洛君鸾发火,而后丢尽脸面。 一边的书曲那个气呀,若不是洛雪蓉身份摆着,恐怕直接就要一口咬过去了。 而洛君鸾却不怒,只是看了书棋一眼。 书棋会意,拿出钱袋子。 洛君鸾在里头翻了翻,而后拿出之前姬千洛送过来的聘礼。 迷你版百两黄金小车。 她淡淡一笑,说不出的倾城倾国。 “这个,替我压在另一边,我自信我能活过三天,且毫发无损。”洛君鸾说着,把黄金小车塞进洛雪蓉的手里。 洛雪蓉咬牙,手里的黄金小车沉甸甸的,此时却如同一个烫手山芋。 虽如此,洛雪蓉还是不乏讥讽地道:“长姐这般自信,怎的不自个儿去?怎么,是怕丢不起这个脸么?” “不是。”洛君鸾绝逼的自信,“只是最近有些忙,婚礼事宜还没有准备过。蓉妾也知道,女儿出嫁,也不止抬抬这么简单。” 没有余力的回击,直接戳在洛雪蓉心口那一道伤口之上。 洛雪蓉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说不出的精彩。 洛君鸾也没打算同她再耗下去,其实她饿了很久了。如此,她径直擦过洛雪蓉。 洛雪蓉刚想回骂过去,却又被书棋给补了一刀。 书曲低声说:“书棋姐姐,这蓉妾说话好可恶,真想狠狠咬她两口!” “你又不是狗儿,不能同那些乱吠的一般见识,那样会拉低主子的气质的。”书棋回答说。 洛雪蓉吐血。 而洛君鸾到前厅之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没到场的,除了二奶,奶,便是被气饱了的洛雪蓉。 期间,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的吃东西,根本没有一个人说话。 姬千洛和洛君鸾从容如前,没有什么感觉。而洛夫人同洛雄天期间倒是对视几次,看了看洛君鸾,又看看姬千洛。 不一会儿后,洛君浅吃完了,便吵着闹着要洛君鸾带着去后花园散步。 洛君鸾无奈。也只能同洛君浅一起。 随后,姬千洛跟上了。 这时,洛夫人和洛雄天才松了口气似的。 “长姐,你刚刚怎么不和姬叔叔讲话?”洛君浅问,一下一下荡着秋千。 洛君鸾闭了闭眼,掩饰得有些疲惫,任由秋千荡着。 “为什么要和他说话?”她反问。 “因为…嗯,因为你们应该说话啊。”洛君浅说道。“听娘说,你们以前,是很要好很要好的……小夫妻。” “洛君鸾一脸惊愕。而后她顿了顿淡,淡地:“可现在,我和他不是了。” 洛君浅不明白,怎么有些乱?“浅儿不明白。” 洛君鸾眼神一黯,“我和他已经不一样了,哎……说了你也不明白,小鬼头。” “哪有?浅儿已经长大了,也知道什么是相思了呢。”洛君浅忽然正色道。 “相思?怎么,你有相思的人了?”洛君鸾只当她是开玩笑。 说到相思,洛君浅便一脸桃花泛滥,“是啊,云泽哥哥……嘿嘿嘿……” 云泽? 洛君鸾便问:“是谁?” 洛君浅忽然捂住嘴巴,“没,没有。大姐,我还要去温书,就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洛君鸾说什么,便一溜烟儿跑了。 洛君鸾头有些疼,不知是哪儿的伤口隐隐作疼,她无力地倒在秋千椅上。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 而后,她感觉自己被捞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外头冷,也不知道多穿些衣裳。”他说道,而后用披风将她裹住,好好安放在自己怀里。 洛君鸾不语,头拱了拱。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成亲 “你说什么?他要娶亲?” 一个精致的美妇人一手拍在上好的黄花梨木小桌上,一旁的玉瓷茶杯震开了水中的波纹。 回报的人没有回话,只是沉默。 而美妇人边上,坐着他的妹妹,原本应该是姬千洛的妻子的人,名为玉玄戚。 而那人名为玉玄机,与玉玄戚同为国师之子。当初楼兰龙凤胎凌世,可谓是一大奇事。 玉玄戚是楼兰出了名的美女,也被周边蛮族称为“妖女。” 何为妖女? 妖媚,妖艳,妖娆。 性子如妖,流连忘返。身材如妖,勾魂夺魄。美貌如妖,玄女自羞。 从姬阙来到楼兰的那一天,她被派去照顾姬阙,从见到他那一刻,她便深深爱上那个少年。 为了姬阙,她找过不鳎永妃。 可不鳎永妃告诉她,姬阙身心属洛,今生不可失君鸾。 洛君鸾洛君鸾,不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么? 后来,玉玄戚望着他穿上黑紫色衣裳,变成楼兰新一代君世子。她望着他回到中原,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宦官奸臣姬千洛。再后来,中原那边一次又一次传来他和洛君鸾的消息。 玉玄戚就知道,不鳎永妃说得对。姬阙身心属洛,今生不可失君鸾。 可姬雪夜却不肯放手,她认定的事不会放手。 就如姬雪夜认为姬阙与玉玄戚一对,就如她认为姬阙回不到从前。 姬雪夜一个强势的女人,今日听到消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半晌之后,姬雪夜终于发话了。 她皱着眉头,说:“这次,玄机,玄戚,你们同孤一同前往中原。我要亲自见一见,这个侄媳妇。” 玉玄戚暗到果然没猜错,她不想给姬千洛添麻烦,也不想让姬千洛再误会自己。 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做什么,她道:“吾王,其实咱们只要再等等,等殿下的事情完成了,他肯定会带着妃上回来的。咱们不必亲自跑一趟。” 姬雪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道:“玄戚,你这般聪慧,不会不懂孤的意思。” 玉玄戚咬咬唇,似乎还是犹豫:“可……” “怎么玄戚,你难道不想知道这洛君鸾如何吗?如果她比不上你,那孤定然助你将她从阙儿身边丢开。”姬雪夜忽然低声说,似乎是在蛊惑玉玄戚一般。 玉玄戚一愣,被姬雪夜带得竟然开始心动。她不禁开始想,如果洛君鸾是个花麻子脸,如果她是个残废,如果她是个痴儿,那自己,会不会有机会? 见她开始动摇,姬雪夜勾了勾唇。“玄机,下去安排,孤要明日到达京城。用最快的速度。” 玉玄戚眉间虽然有犹豫,可到底还是多几分期待。 殊不知,姬雪夜此举却显得太过荒唐。 刚到京城,姬雪夜等人便被人骗了钱财。全身首饰金银被骗得精光,几人挨着饿。只想早些到达姬千洛那里。 却不想,皇城突然贴出公告。 皇城内出了刺客,刺客为楼兰人,刺伤了皇帝。 所以全城封锁,一只苍蝇进不来,一粒灰尘出不去。 祸不单行,由于不熟悉京城情况,玉玄戚被歹人所骗,半路被人抢扯,说要卖入青楼。 姬雪夜只能和玉玄机苦苦拉着她,不让她被带走。毕竟此时京城内出了刺客告示,恰巧又是楼兰人,姬雪夜是隐姓埋名进的京城,恐怕会被当作刺客抓起来,也不敢贸然出示身份,此时进退两难。 玉玄戚是怕极了,在楼兰多么强悍的一个姑娘,此时也是被吓得直淌眼泪。 却不巧,这一幕让出府买绣线的洛君鸾看到了。 她让红袖添香两人先上前,将情势压制住。 “怎么?你们两个小妞也想去揽月楼销魂销魂么?”其中一个歹人邪笑。 眼瞧着红袖添香被洛君鸾养白养美,此时完全长开了,怎么看也算是个美人胚子了。 刚来的时候,也是面黄肌瘦,身子骨纤细,比同龄的女孩子来说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若是多加了两个人,必然那老鸨会多给些钱。 红袖同添香冷冷对视一眼,“找死。” “你们两个小贱人算那根葱?今日是你们强出头,怪不得我们。”歹人领头威胁说,可目光一直在红袖添香的身子上瞟。 “这是本郡主的丫鬟,怎么,你们也要同本郡主抢人吗?” 清冷莺婉地女声从人群中响起,众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众人一看,呦,得。 “这不是姬千洛即将过门的妻子么?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我,肯定就没有脸面出来了,要是嫁给那人,还不如找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你小心你的舌头,小心让她听见了,到时候人家夫君面前一告,你就等着进棺材吧!” 议论声很小,却也一字不落地落入洛君鸾的耳朵。 她没有生气,不同他人猜想,她淡然一笑。 “本郡主记得你,你上次就是要拉走本郡主的丫鬟,怎么,这次又想把谁拉走?”她问,目光看到之处,两个歹人不禁浑身一颤。 洛君鸾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眼神,众人纷纷猜测,莫不是跟姬千洛住了一天就学了姬千洛了? 两个歹人一愣,想起上一次让洛君鸾和苏祈佑坏了自己的好事。 二人壮着胆子,说:“上一次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误抓了郡主殿下的丫鬟。怎么,这次小的们可是打听清楚了才抓的人。不知又是郡主什么人,竟要郡主再次扰事?” 玉玄戚呆愣愣的看着洛君鸾,竟忘记了挣扎。 这便是情敌。 可自己却也不得不仰仗她。 “确实没有关系。”洛君鸾想也没想便道。 众人哄笑出声。 玉玄戚一愣,这洛君鸾是不是傻子? 洛君鸾冷然一笑,“不过二位似乎忘了上一次的警告。” 两个歹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警告? 直听洛君鸾又道:“罢了,红袖添香,着人去请桃大人来,把揽月楼给封了吧。本郡主不是第一次碰见揽月楼的人强抢民女,也该是做做行动了。不然天子脚下竟也如此不知收敛,那便是找死。” 瞧着洛君鸾说话,众人不由想到了姬千洛。 夫妻相? 两个歹人一听,对视一眼,立马放开玉玄戚便跑了。 揽月楼若是因为他们关门,那他们肯定会被揽月楼的老鸨给弄得横尸街头的。 而且现如今,洛君鸾背后又是姬千洛。 他们谁敢再动什么? 众人一看没戏了,便也一哄而散。 姬雪夜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走近洛君鸾,说:“多谢郡主殿下相救,若没有郡主殿下,恐怕小女今日得遭人祸害了。” 洛君鸾只是淡淡一笑,说:“举手之劳罢了。夫人看着不是京城人士,想必是刚到京城不久不熟悉京城情况吧?” “郡主说的是,小的今日刚到京城,却不想半路被劫匪劫走了,方才又遇到这等事。”姬雪夜说着,面上不禁有些恼怒。 自己可是堂堂尊贵的楼兰王,如今却被中原小民如此戏弄,心里头必然不大爽快了。 “原来是如此。”洛君鸾想了想,而后向不远处的书棋招招手。 书棋走了过来,“小姐。” “银子可还剩着?”洛君鸾问。 书棋点点头,“今日用得不多,所以剩了好多。” 洛君鸾听罢,拿过钱袋子交给姬雪夜,说道:“我方才出门采办,银子还剩着些,如果夫人不嫌弃,不如先拿去垫垫底。” “这怎么行呢?”姬雪夜说着,将银子推了回去,她怎么可能要洛君鸾的东西呢? 却不想,这时玉玄机和玉玄戚的肚子同时响了起来。 二人头一次如此窘迫,都羞红了脸。 洛君鸾见状笑了笑,将钱袋子塞给姬雪夜,“夫人还是拿着吧,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 姬雪夜也只得无奈收下,“那便多谢郡主了。” “夫人客气了。”洛君鸾回。 这时,式乞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他走到洛君鸾身边,没有认出姬雪夜等人,而是直接对洛君鸾道:“洛小姐,姬老抠在云衣坊等你,请你速速前往。” 姬雪夜等人要么带着面纱,要么带着面具,式乞认不出也是正常。 此时她听到了姬千洛正在等洛君鸾。 玉玄戚一下愣住,她看了眼姬雪夜。 姬雪夜会意,道:“冒昧问一句,郡主可是要去云衣坊?” 洛君鸾点点头,“正是。” “那个…可否带民女一程?如今衣裳破旧,若是让投亲的人看了必然会招来笑话。可京城这般大,也不知云衣坊在何处,郡主殿下……”玉玄戚说着说着,又红了脸。 这样,就能见到姬阙了吧? 洛君鸾看向式乞,“车上可还有位置?” 式乞有些为难:“有是有,可是……”这三个人感觉不太对劲。 “那行,让他们上车吧,左右也不过一段路罢了。”洛君鸾说道。 式乞无奈,也只得答应。 谁让你是姬夫人呢? 玉玄戚一进到马车内,便能闻出马车里的淡淡冷香,是属于姬千洛的味道。 大漠墨葵的冷香。 这味道,让她贪恋。 而此时,却也夹杂着一股极细的幽香,与冷香融合在一处。 她看向洛君鸾,不用猜便知道是给的。 “小姐,姑爷虽然口碑不好,但还是停照顾人的。生怕小姐颠着,还特地垫了软垫呢。”书曲忽然说道。 洛君鸾心里头涌过一股暖流,面上却只是淡淡勾了嘴角,她嗔道:“多嘴。” 书曲吐吐舌头,在车外和几个丫鬟闹做一团。 而车里的玉玄戚却是眼眶含泪,心里头一股子的酸涩。 不一会儿,到了云衣坊。 洛君鸾走进去时,店内没有人。 她也只是随便转了转,而后摸摸衣料子。 “怎么,喜欢这件?”姬千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旁边,看了看洛君鸾摸着那件衣裳。 洛君鸾摇摇头,“有些艳了。” 姬千洛似乎料到洛君鸾会如此说,对后面人吩咐说:“将本督方才选的都拿上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颜悦的想法 位分摆在那里,颜伯雄就算再不想,也不得不给君长戚行礼。 如今一听沐中成点到自己女儿,颜伯雄那种被羞辱的感觉再次蒙上心头,让他恨不得当场气结。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颜悦居然还有心思想男人? 而被点名的颜悦也是羞恼不已,自然感觉到颜伯雄的怒气,她叫苦不迭,自己偷偷摸摸的看,又没碍着什么人,怎么受伤的总是她? “既然沐将军还有客人,那本督就先告退了。”君长戚起身,不着痕迹地看了底下人一眼。 沐中成知道事已逃脱,便点点头送了君长戚几步。罗君浮是跟着君长戚一起来的的,所以也就一起离开了。 如今的他,已经算是半个君长戚阵营的人了。 君长戚一边掌握官场,一边又笼络商贸,商人会在他的庇护下更加肆无忌惮,他也算财权两得。 沐中成也不让人上茶,一想到沐流光是哭着回来的。好歹是自己女儿,也算是精养了十几年,不想嫁了个连肉都吃不起的人家,还要受小姑子的气,他便气得不行。 无论如何说沐流光也代表了沐家出去的女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沐家落败却还有重用之际,而颜家却没有,沐流光绝不能这般丢了面子受了气。沐中成如此想着,也便没了好脸色。 “不知道颜大老爷一早登门,有何贵干?” 颜伯雄心想沐中成想要为女儿讨个公道,便忍了这气,说:“早上犬女无知,冲撞了流光,害得流光负气出走,我这便带着这不知所谓的女儿来给流光赔罪来了。” “岳父,是小婿没能体谅流光,惹流光生气,小婿已经知错了。”颜夙也跟着上前,拱手认错,一副后悔的模样。 沐中成见此却并不认账,他冷哼一声,直言道:“得了得了,别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们颜家的目的老子还不清楚吗?不就是看我们沐家尚有重用便想继续攀关系,但是你们算盘打错了,我沐中成可不是傻子,帮了你们就等于和君长戚作对,我沐家还要不要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直接得很,不像寻常官员那般绕来绕去,愣是把文人出身的颜家人给听懵了,一个个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特别的,沐中成还点名颜家兄妹道:“特别是你,老夫的女儿吃一只畜牲怎么了?那畜生有我女儿金贵不成?我沐家的女儿从小大大,可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居然还想休了我女儿,过不了就这样呗,离就离,不过是我女儿休夫,你要弄脏我女儿名声,想都不要想!” “不,不,不是休,小婿没想休她,求岳父大人明察啊。”颜夙结结巴巴地说,他实在是怕了沐中成那种威势了。 从方才君长戚出现在这里,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君长戚怎么会,一瞬之间就从盟友变敌人了呢?颜夙搞不明白,只知道如今是不能得罪这个岳父的好,不然日后是真的没活路了。 倒是被指着脸骂了的颜悦,一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又看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那般窝囊,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颜家父子看见了却没有追,毕竟如今有更重要的事。 颜伯雄眸中精甚,道:“亲家,咱们两家一直可都是同一个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啊,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别人的话呢?” 他说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沐中成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君长戚从一开始的保护颜家不被王后针对,到现在居然和王后站在同一阵营,其中肯定有什么联系。如果真是如此,那沐家还能存活多久呢? 沐中成忘记不了从前君长戚对沐家的针对,像是报复一般。 可到底是为谁报复呢? 貌似左苓那个家伙出现后,沐家的情况才好了许久。 莫非? “自从左苓出现后,应该是左苓那丫头冒充沐潇湘的身份出现在水泠后,君长戚可是好久都没有对沐家动手了。如今左苓已死,亲家觉得君长戚能这般轻易就放过你吗?” 颜伯雄一看沐中成冷静下来,便赶忙说出自己的分析。他的分析和沐中成所想略同,所以沐中成很容易就被带了进去。 随后,他就如愿看到沐中成放下些许戒备和怒气。 颜伯雄笑了笑,说:“我听李大人的守门说,最近宫里出了两件大事。” “大事?不过是南禹安那小子觉得自己翅膀硬了罢了。”沐中成冷笑着说。 黄家再弱,那也是从前朝便一直存在的,威望颇高。 “黄柔作为王后受到冷待,如今所有人都再传王后和君长戚有个什么,南禹安又负气纳妃,这不就是公开和黄家叫板吗?” 南禹安在这些前朝留下来的臣子眼里,是一个随时都可以废弃的傀儡,好似是因为有趣才多留些时日的模样。 这在这些前朝贵族间,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 沐中成沉默下来,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另一边,颜悦哭着跑出沐府后,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回去后,颜伯雄肯定会因为自己的提前离开而生气责骂的。 想到这里,她又想走进去。刚抬脚她又停了下来,沐中成的辱骂又徘徊在她耳边。 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她犯难了。 于是她便想着在沐府门前等着父兄,好路上认错。 一时半会又不见父兄出来,她无聊得只能绕着沐府围墙绕圈走。沐府确实够大,走了半天她才走了一半。 她知道沐府的后门有一棵梨花树,花开的时候特别好看,从前生病一直没出门真正看过,如今有的时间,她便想去看一看。 走到后门,远远的她就看见树下的墨绿色身影。对方抬头望着已经没有了花的树,不知在想什么。 颜悦不及多想,只知道是来对了,心里头雀跃得很。 “罗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她轻柔着声,慢慢走到罗君浮身边,抬头望了望,“罗公子在看什么?” 罗君浮侧眼看了看颜悦,回:“看树。” 颜悦:“树有什么好看的?如今花都谢了,不过快结果了吧?罗公子是在看果子吧?” 她此时紧张到不行,但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因为紧张而结巴感到高兴。这应该,会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吧? 罗君浮半天不答,看着树,看着曾经停靠马车的墙,心里装着满满的事。 那时候,他好,左苓也好,罗君斐也好。一切都看起来很美好的样子,哪儿有如今这般分崩离析? 他最忘不了左苓伴着飘落的花瓣走到他面前的模样,对方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气场,却仍有些向外散露,鬼使神差的,他就想把自己叠的小玩意都给她。 她没有特色的容貌,在人群里是不起眼的,可是她整个人都发着光,就像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那样。 如今真黄柔被君长戚处置,他就再也联系不上那个一直针对左苓的蓝衣少年了。那个,真正害死左苓的家伙。 就在前几天,君长戚忽然找到他。 他和君长戚站在了同一阵营,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那个蓝衣少年。 “罗公子,你似乎有心事啊?”颜悦看罗君浮露出那时而痛苦时而沉重的表情,忍不住跟着担忧起来。 罗君浮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淡淡地:“颜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他也不是非要理会颜悦不可,只是习惯使然。 听到罗君浮问自己,颜悦开心得眼里几乎冒星星,她说:“我就是随便逛逛,哪里想到会遇到你呢?对了,罗公子,我和君长戚一点关系都没有,上次谢谢你帮助我,所以你没必要担心君长戚会报复你什么的。” “我知道,九千岁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毕竟没人会把自己的未婚妻家弄得如此。他大概,只是想要给那些乱传谣言的人一些教训而已。” 话都说到这里了,人也该明白了。 颜悦笑意淡了几分,眼里闪着落寞与不甘:“没有了颜家贵女这个身份,如今的我都有些不敢站在罗公子身边了呢。” 君长戚听罢皱了皱眉,驳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依靠身份交朋友,曾经的我的确同颜小姐一般,只是那人却丝毫不顾及官与商之间的界限。” 更何况,对方还不是普通的贵族,对方曾经是太子,后面又变成公主,是真正的王族子女。 他见过王族对商人的不屑与打压,所以对左苓的友好格外惊喜。 如今,又是落寞。 若对方是真正的商人,或者自己是真正的官家贵族的话,或许,现在的他们可以站在一起。 颜悦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看到对方眼里闪烁着淡淡光点,有些吃味,又有些难过。“那个人对罗公子很重要呢,我也想成为那种独特的存在呢。罗公子,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呢?” 一方面,她不想再错过这得来不易的见面机会。另一方面,她实在不想回那个连肉都吃不起的家了。 她知道,今天颜伯雄和颜夙是一定要把沐流光接回家的,可是日后她们真的能相处下去吗?沐流光家族庞大,地位自然在她之上。 沐流光回去后,肯定不会善待她这个不给肉吃的小姑子的。 颜悦怕极了,一心想着逃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师傅疼我 颜悦的话没有激起任何波澜,罗君浮脸上依旧平静得很,好似天生就是这样,偏偏是她最喜欢的。 “颜小姐,恕在下失陪。”他没有回答,而是拱手离开。 颜悦心下一慌,忙扯住罗君浮的袖子说:“我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朋友的,罗公子,我向你保证,你总不能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吧?还是说……你嫌弃我如今的平民身份,不配和你做朋友吗?” 可就算是因为如此,她也还是对罗君浮死不了心。 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她哪儿能这般就死心了呢? 她真的,太喜欢罗君浮了。 对方几乎符合她心中对心上人的种种要求,温润如玉,待人温和,除去上不得台面的出身,他是最佳的夫婿人选。 罗君浮皱了皱眉,隔着衣袖拿开对方的手,“颜小姐,请你自重。” “原来你真的是嫌弃我的身份……我颜家一定会回到从前的那个位置的!罗公子,你同我不算亏。”她急得都开始胡言乱语,额头冒汗。 她是如此的嫌弃如今的身份,心想如果回到从前的身份,罗君浮还是会对自己露出笑颜的吧? 罗君浮越听越觉得烦躁,面上不显,退后几步,“颜小姐,罗某感谢你的心意。但是罗某心中已有人,所以不要再如此作践自己了。喜欢一个人,与身份无关。罗某告退。” 他字字珠玑,每一句都刺在颜悦脸上。 她满心的不甘,自以为对方只是开脱的说辞。 “黄柔已经成了王后了,你和她已经不可能了!”她对着罗君浮的背影喊道,听着有些恨铁不成钢。 当初罗君浮追求黄柔闹得全城皆知,明眼人都看得黄柔只是吊着罗君浮,可是罗君浮却还是心甘情愿的扑过去。 她以为,罗君浮心中那个人还是黄柔。 待回到那个又脏又破的屋子时,颜伯雄和颜夙是喜悦的,家里还飘着肉类食物的香气,高傲的沐流光也回来了。 对方穿着绸子,还是那个贵气的模样。 从颜伯雄和颜夙的谈话中,颜悦知道他们颜家很快就能回到从前的位置上了。她高兴不已,上天总是眷顾她的,舍不得她吃苦? 一家人像是忘了那些不愉快,再次其乐融融,很是让人羡慕。 只有沐流光的颜悦知道,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子。 沐流光想到白日里君长戚说过的话,暗暗下了决心。颜悦总是个不知轻重的,是不能留的。 君长戚就这样利用一些琐事轻易地挑起沐流光对颜悦的厌恶,轻轻松松地解决一个讨厌的人。 为达目的,他总是如此。 “所以,师傅你为什么突然找罗君浮?还许诺他做官?”左苓不敢相信君长戚的决定,甚至不明白对方忽然要做什么。 君长戚脱了穿了一天的外衫,不自觉松了口气。 “罗家总有一个要做官的,可是罗君斐的身子你也知道,朝廷不会重用一个瘸子。不若把这个机会让给身体健全的兄长不是更好?到时候他在帮衬着罗君浮就是。” 他说得云淡风轻,从某个方面来说是有一点道理。 可是左苓却明白,这不公平。对罗君斐一点儿也不公平,这意味着罗君斐的全部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师傅,你不是说过可以让他们走的吗?留在水泠,他们最终只能……” 死路一条。 君长戚的目的是全城的人,那群对他父母的死不上学的人。他偏执的认为,自己父亲那样的明君应该值得全城百姓奋起反击。 可是他们没有。 百姓们只是说了一句可惜了那么好的君主,而后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中,数着柴米油盐酱醋茶。 君长戚说,今天的一切是他们自找的。 “阿苓,你也给过罗君斐机会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的选择,不是吗?” 左苓有些局促,“他只是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或者以为我只是在说笑……师傅,其他人我可以不管,可是罗君斐不行。” 她祈求着,希望能让君长戚网开一面。 看着从前倔强的徒弟终于舍得向自己低头,君长戚眼里透出些兴味,“你不会是看上罗君斐了吧?” “不,不是。他只是一个朋友,他对我来说就像将云和疏风一样。” 她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自觉的就把罗君斐归到了疏风他们那一类。她知道,这样亲切。 “我以为你只是把他们当下人呢。”君长戚笑了笑。 “师傅,你不要转移话题!”左苓气呼呼地看着君长戚,又一副难过的样子,“做官这件事,对罗君斐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她不想对方的憧憬就那样被自己最厌恶的人给毁灭,那种毁灭性的打击,足够让一个人遗憾痛苦半生。 君长戚似是动摇了,无奈叹了口气,说:“你明知我最见不得你难过,还这般折磨我。这样吧,如果罗君斐能通过我的考验的话,我或许可以给他足够的重用。毕竟君长戚做事向来不按常规,任用一个瘸子又算什么呢?” 他向来不对左苓说谎,所以左苓信了。 “多谢师傅!我就知道,师傅最疼我了!” 左苓终于露出笑颜,虽然眼底还有藏着些许担忧,却并不影响此时的气氛。 她会努力,让罗君斐成功的。 但是,她觉得自己还得在帮一帮罗君斐。 不能让任何事情,成为对方的累赘。 “对了师傅,你知道苏祁佑最近去了哪里吗?我好久没见他了。”左苓突然有些扭捏地问。 君长戚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为师也不知道,他离开得很突然啊,我以为你和他这般亲密,肯定会知道些什么的。” 那曾想,左苓也是不知情。 闻言,左苓感觉心中被刺了刺,神情有些怏怏地。 从千岁殿出来后,她就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的问题。自从自己带苏祁佑见过将云的尸体后,苏祁佑便开始有些逃避自己了。 一开始她还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却越想越不对。 可是苏祁佑和将云此前都没有见过面,二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矛盾或者交情,为什么苏祁佑会这么反常呢? 还是说,自己多虑了? 或许,苏祁佑只是因为其他的事而离开呢? 走着走着,左苓就看见鲜于楹从自己身边飞快走过。她眼疾手快地捉住对方的小身子,愣是把对方吓了一跳。 “师叔,你要去哪儿?”左苓有些吃力地抱着体重与外形严重不符的鲜于楹。 鲜于楹得意地看着她,“你抱得动吗?师兄最近可是说我胖了呦。” 其实用君长戚的话来说,是三次发育,她的第二次发育用在了发育脑子上。 “再来十个都不成问题!”左苓倔强地道,惹来宫人纷纷侧目。她又低声问了一遍:“师叔,你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呀?” “去见我姐姐,最近南禹民总在忙着和南禹安商量如何要挟北临和东蒙,没有时间回王府,我要趁这时候把我姐姐放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落在腰间的两个小荷包上。其中一个里头装着鲜于子淳给她的解药,可以让鲜于濉起死回生。 她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才决定要走到这一步。 她骗自己,或许当初鲜于濉是为了她好才将她推开的。或许,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就误会着鲜于濉。对方是自己的姐姐,总不能伤害自己。 “我差点都忘了,我还没有把佛珠给师叔呢,我这就给你拆一颗。”说着,左苓将鲜于楹放下来,动手要拆佛珠。 不想鲜于楹阻止她,有些不好看左苓的眼睛,“不用浪费佛珠,我已经……从鲜于子淳那里拿到另外的解药了。” 闻言,左苓愣在当场。 鲜于子淳? “师叔……和那个家伙见面了?”她有些不敢想象。 那家伙还在宫里。 鲜于楹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抱歉,我知道你和他有仇,可是他是最了解我姐姐情况的人。所以……” 她低着头,语气有些沉闷,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可是过了半天,她都没听见面前人的回答。抬头,对方抿着唇皱着眉,眼神有些无奈与低落。 “师叔同他总归是没有仇恨的,不必因为我而影响师叔的选择。”和鲜于子淳有过节的人是她,不是鲜于楹。 这种道理,是君长戚教给她的。 鲜于楹虽然没听到怪罪,可也是有些过意不去,她糯声糯气地说:“作为你的师叔,我应该和他保持距离的。” 于情,她该是如此。 不想左苓却噗嗤一声,捏了捏鲜于楹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师叔你真是太可爱了,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过分!过分!怎么能这么对师叔呢?我要告诉师兄,我要告诉师兄!让他好好惩罚你!”鲜于楹托着被捏的脸,泪眼汪汪,活像只兔子一般。 “师叔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家告状呐?我告诉你,我师傅最疼我我了,他舍不得罚我。你爱告就告!我不怕!” 左苓掐着腰,底气十足。 在这一方面,她的确有足够的底气。因为君长戚真的不会因为这种事罚她。 “哼,骗鬼呢。我这么可爱,师兄肯定不会再疼你了!”她托着自己那张可爱的脸,颇为无耻地朝左苓吐了吐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复活的选择 “陛下的旨意本督已经传达,那之后就由栗嬷嬷来教习二小姐礼仪,按侧妃的礼仪来办。按照陛下的意思,本督这几日会监督栗嬷嬷的教习,那么老将军,本督就叨扰了。”姬千洛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看着洛雄天。 洛雄天气的一哼,骂了句:“臭小子!” 跪在旁边的洛雪蓉在听到那口谕之后就气的浑身发抖,她不明白,明明是正妃,怎么就变成侧妃了。二者之间的差距,就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身份悬殊。 莫不是就是因为她不是嫡女?没有投进洛夫人的肚子里?就因为她不如洛君鸾? 不!洛雪蓉原本哀伤的眼眸一转,变成满目的仇恨。 就是因为洛君鸾,她才丢了名声丢了竞争太子妃之位的权力,就是因为洛君鸾,她才没有得到嫡女的位置。她恨啊,洛君鸾,整个将军府,此刻她都恨啊! 姬千洛轻挑眉毛,对洛雪蓉道:“洛二小姐,还不谢恩?” 洛雪蓉自是不情愿,她紧咬着唇,怨毒的看了洛君鸾一眼。“臣女……接旨。” “能嫁入皇家是她的福分,日后如何还得看自己的造化。老将军,你说是不是?” “哼!这些事是你个阉人该管的吗?”说完,洛雄天疾步走了出去,对姬千洛很是不给面子。 姬千洛也不生气,对洛夫人拱手一礼:“长公主殿下,本督就叨扰了。” 洛夫人面上多少不悦,对皇帝的安排很是不满。让姬千洛住她家,这不是存心让她不得安宁吗? 虽说如此想,可她还是忍着,挂上妥当的笑:“姬总管客气,这段日子,只怕要委屈总管了。” “这是本督的职责,公主殿下不必客气。”姬千洛说这话的时候,轻扫过一旁不语的洛君鸾。 洛君鸾自然感觉到姬千洛的目光,能如此肆无忌惮的也就只有姬千洛而已。但她还感觉到其他目光,例如夏司烨的疑惑,洛雪蓉的妒恨…… 她微微一笑,让夏司烨险些失神。他此时有些后悔,洛雪蓉虽美矣,但却没有洛君鸾来得惊艳,而且也没有洛君鸾的嫡女身份,这样的女子,能带给他什么?除了温润细雨般的问候,几乎对他的前途毫无用处。他不是看不出,将军府对洛雪蓉和洛君鸾的区别。 若是洛君鸾和洛雪蓉都是自己的,那该多好!想着,他看向洛君鸾的眼神多了一丝贪婪。 “对了,本督险些忘了。端王殿下,那聘礼呢?”姬千洛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按照大齐律法,在定亲的那一天,男方应先奉上聘礼,女子在那一天,也要奉上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以示真心。如果一方没有做到,那这亲事就有待商议。 听到这话,夏司烨一下子愣了。他的聘礼是由德妃准备的,可皇帝方才下令聘礼得自己来定,这事,不是为难他吗? 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去年德妃将准备给洛君鸾的聘礼放在自己府上,他看过那些东西,为了讨好将军府,看来是德妃大放血,用了所有积蓄所凑的。 他拧着眉头,面上有些不舍:“本王自然是准备好了,不过太过繁多豪华,本王怕损坏了,所以让府上的人等午后化雪再送来。” 那些东西,用来换一个洛雪蓉,着实不值。 姬千洛听罢,意味不明地笑笑。 洛夫人皱着眉,显然有些不满意,但碍于身份,不好说。 她看向一边的洛君鸾,问:“鸾儿,你怎么回来了?浅儿还好吧?” “母亲放心,白先生用药缓解了浅儿的毒,如今已经好多了。”洛君鸾道,可面上不住泛起担忧。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到夏玄珏,然后借到雪姜。可夏玄珏今年一直外出微访,很难寻到踪迹。 “本督听说太子殿下快回来了,陛下很高兴,特地让本督去静初寺为太子接风,过两日,这礼仪之事,栗嬷嬷不得怠慢。”姬千洛突然插话,让在场的人平静的心里都仿佛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波浪。 “真的吗?太子殿下快回来了吗?”洛雪蓉大声道,完全无视了一旁的夏司烨。 洛君鸾心里虽激动,却因为寡言也没有多大的表现。但是洛雪蓉却显得激动,只见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悦,双颊也微微泛红,宛若少女羞怯。 见此,夏司烨才恍然有些明白,洛雪蓉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他紧捏着拳头,觉得洛雪蓉欺骗了自己的感情。不喜欢他,又为何来招惹他? 洛雪蓉这反应,也让洛夫人微不可闻地皱起眉头。这对即将嫁入端王府的洛雪蓉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姬千洛不再说话,目光讥诮地看着洛雪蓉。洛雪蓉被那黑眸一摄,感觉自己仿佛到了地狱,周身寒凉。 “咳咳!”洛夫人咳了声,那尴尬地气氛才缓解一些,她对着姬千洛道:“姬总管见谅,臣妇身体不适,那房间我已让夏菊安排好了,若端王殿下不介意,也小住时日吧。” 如今,也就只有此机会能抵消夏司烨地顾虑了吧。洛夫人想。 “那本王就打扰了。”夏司烨冷着一张脸。 “不必劳烦那丫鬟了,本督同洛大小姐先前熟识,还是让大小姐带本督逛逛好了。顺便带我等去住处。”说着,姬千洛走到洛君鸾面前,“带路吧。” 洛君鸾直觉得姬千洛霸道,就这么毫无忌惮。抬眼接触到洛夫人疑惑的目光,她心下突跳,迅速低下头去:“喏。” 而后,姬千洛及夏司烨,洛雪蓉一同走了出去。 洛夫人担忧地看着几人的背影:“嬷嬷,你说鸾儿和姬千洛会不会……” 话未说完,李嬷嬷就摇了摇头,她道:“夫人还是别乱想了,这大小姐和姬千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恐怕今日也只是姬千洛一时兴起而已。” “但愿如此。”洛夫人叹了口气,眉间尽是忧愁。 姬千洛是好是坏,她也说不清。可她知道,若是洛君鸾和跟了姬千洛,那日后必然不是什么好的。 再说洛君鸾带着姬千洛几人一同走出,没一会儿,到了夏司烨的住处,夏司烨似乎有些话和洛雪蓉说,也不等洛雪蓉等人反应,就将洛雪蓉拉进院子里。 洛君鸾并未说什么,带着姬千洛一直走,姬千洛也从跟在身后变成与之同排。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路沉默。 一会儿,二人就到了姬千洛的宿地——景枫居。 洛君鸾扶额,这离颜若宛不远,其实还挺近的。她还是忍不住开心,幸好,她下午还是要回医馆的。 这样就不回姬千洛正面接触,她心底不由地有些小窃喜。 “九千岁,若无事,臣女就告退了。”洛君鸾说着,身子慢慢后退。 姬千洛含笑不语,在洛君鸾接近门槛的那一刻,他掌风一动,门“砰”地关上了。 洛君鸾一惊,想着姬千洛又不知要搞什么,低着头乖乖站定。 瞧着佳人离自己有些远,姬千洛皱了皱眉头,他向洛君鸾伸出手:“过来。” 洛君鸾眼帘微微低垂,“九千岁要说什么,臣女在这儿听着就好。” “有关太子,过来,太远了,你听不见的。”姬千洛的声音如滑凉地丝绸扫过洛君鸾的心脏。 洛君鸾任命,太子手中有能救洛君浅的东西,如今姬千洛如此,简直就是等于拿住了她的命脉。 在距离姬千洛还有两步的时候,姬千洛突然起身将洛君鸾抱住,往后一带,二人双双躺在摇椅上。由于突然失重,洛君鸾只得下意识地抱紧姬千洛。 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姬千洛腿上,整个人都在姬千洛身上。她一惊,心头就像被火烧一样,双颊也迅速变红。她要起身,却被姬千洛紧紧抱住。 她使劲扭了扭,只听姬千洛深吸了口气,在她头顶威胁:“你再动,本督就换个位置。” 于此,她放弃挣扎,却在心里骂了句“痞子!” 姬千洛喉咙处微动,传来一阵轻笑,他抬手揉了揉洛君鸾地脑袋,诱哄似的道:“刚刚睡够了没,没睡够可以再睡会儿。” 洛君鸾大窘,她又不是小孩子,他怎么可以这样温柔地说话嘛!她没好气地答道:“不困。” 见洛君鸾鼓着腮帮子,姬千洛眼角笑意更深,“太子后天会到静初寺,本督会去为他接风。” 洛君鸾下意识地接口:“那我能去吗?” “不能。” 只听姬千洛继续道:“洛雪蓉要嫁入皇家,按照规矩会在后天去静初寺祈福,你作为长姐,不应该陪伴吗?跟本督去,你若真的做好献身本督的准备,本督倒真是可以带上你。” 洛君鸾的脸由喜变黑,“臣女明白了。” “小丫头,进静初寺的山路崎岖,本督知道一条安全的路……免费。不然,你还未见到太子,就冻死雪地了。” 洛君鸾的头低了低,眼眸里满是幽怨,这是赤果果地威胁,赤果果地引诱有木有! 可是,她不会低头的!洛君鸾习惯性地捏紧衣角,衣服被捏出褶皱都未发觉。 “这个习惯不好。”姬千洛发现洛君鸾地动作,将她捏着衣角的手摊开放入自己的手心,正当洛君鸾以为姬千洛又要损她的时候,只听姬千洛道:“十指相扣,心心相印。” 洛君鸾一听,暗叫不妙,想抽回手,却被姬千洛紧紧握住,她低声喝道:“九千岁!放手!” 姬千洛没有放,反而安心地闭上眼:“去静初寺那天本督会帮你的,别跟丢就行。” 对着答非所问地姬千洛,洛君鸾实在感觉是没辙了,只得无力地应了应一声。 一时无话,耳边除了姬千洛强而有力的心跳外,还传来姬千洛时疾时吁的呼吸声,洛君鸾不知为何,面上一阵燥热。 她脑中飞快思索,似乎只要每接近姬千洛一次,她就会脸红。 难道…… 不! 洛君鸾难为情的捂住小脸。 姬千洛又一次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睡吧,本督知道照顾人是一项体力活,现在养足精神,待会儿好照顾浅丫头不是?” 洛君鸾诧异地从他怀中抬起头:“九千岁怎么知道浅儿的事?” 姬千洛挑眉,一脸地理所应当:“白酒是本督的人,本督给他钱,不止是让他治病而已。” 洛君鸾心下不知怎的,莫名一跳:“你监视我!” “你身子弱,本督想适时地关心你一下,都不行?”姬千洛说得有些无辜,眼中却带着狡黠地笑意。 洛君鸾惊愕,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好半晌,她才又低头靠回姬千洛胸前,闷闷地道:“随九千岁如何,臣女心已死……” “你的心,从此只能为本督而动。明白没?” 洛君鸾一愣,对这霸道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莫名的,有些恐慌,又有些惊喜。 她本以为自己会永远孤身,可这个男人…… 就算他不是个“真”男人,但他这样,很难让她不动心阿。 “睡吧。”他再一次道。 “哦……”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秃驴娶我 关于如何处置孟辕和三国关系的事,南禹民和南禹安总是谈不妥。这一回,他们总是站不到对方的点上去思考。 所以一来二去,便耽搁至今。 顾及牢狱之中的孟辕是看到了还有机会活下去,也就不再接着闹了,如今乖得离谱,活像个来旅游的一样。 这无疑给其他人得了机会。 据左苓所知,如今苏祁佑的哥哥苏祈辛正在来南荣的路上,而东蒙来的是左苓的妹妹,左梵。 这点对左苓来说并不惊讶,左梵对于处理外交很有一套。曾经左梵帮着先王处理过几次外交问题,皆是大受赞赏。而左苓却不同,当时的她只知道侵略和占有,在其他国家的人眼里,左苓就是个恶魔。 如果能其他国家能干预东蒙选择继承人的话,太子的位置估计就不是左苓的了。 而左苓担心的是,凭着左梵那比狗还灵的鼻子,肯定会一眼就看穿她的伪装。 要说熟悉,左家的所有兄弟姐妹都对彼此知根知底。为了活得更好,他们先是对手,再是血亲。 “你的那些兄弟姐妹我曾经见过一次,那回师父陪着我到东蒙逛花灯节,有幸见到他们游船,容貌昳丽,各个都精致又高贵,连看起来最温和的那一个眼睛里都藏着煞气,看来你活得很辛苦啊。” 鲜于楹陪着左苓走过小道,身上的铃铛声细碎又清脆,煞是好听。 左苓想起自己那帮弟弟妹妹们,不由得一阵头疼。“的确是天人之姿,不过性子却一个顶一个的恶劣。” 他们互相算计的同时又同仇敌忾,这个敌便是她了。 “他们只是对内里如此吧?” “这话从何说起?” 说到这个,鲜于楹似乎有所回忆:“当时师父给我买了花灯,不小心被你那个看起来最温和的弟弟碰散了,你不知道他当时脸色臭的,搞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不过后来,你另一个弟弟重新给我买了一个,还以为我真是小孩子,分了我好些贡橘呢。” 她说着,似乎还能回想起贡橘的香甜。 不得不说,当时那个人给了她好印象,她还觉得不是所有王族都是高高在上呢。 有的人装得再温和,也总会一点事而绷不住脸皮。鲜于楹也无法忘记那个撞散她心爱的花灯的人,明明是笑的,却违心得让她想吐。 说到最温和的弟弟,左苓想到的是左洵。 他的确是所有兄弟姐妹里最温和的那一个,场面持着折扇,穿着淡色的衣裳,小有文才,和他的母妃乔姬一样。在合适的时候,是父王的平心剂。 只是左洵也只是看起来无害而已,左苓已经着了他好几次道了。她尽量让自己不去理会左洵做了什么,可是每次对方所做之事总是能勾起她的好奇心,轻易就将她骗进陷阱。 那时候,她是真的傻。 可她也有聪明过一回,但代价的是遭殃的人变成了左韫。 那一次,左韫快死了。 先王才惩罚了左洵,那之后左洵也才收敛了些。 只是鲜于楹口中那个帮了她的人,左苓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个弟弟还有这等良心。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略有好感的是我的哪位弟弟?”左苓问。 鲜于楹似是记得深,不加思索便道:“就是那个穿黑紫色衣裳,笑起来邪邪的,人有些阴柔。对了,他打了耳洞,好几个呢。嗯……还有,他还带着纯黑的戒指和扳指,人群就他最显眼了。” 她说的这个人,左苓不用猜便知道是谁了。 是左韫。 对方惯会做戏,左苓便觉得那时候他会那般也不奇怪了。 “你这位弟弟,看着不像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呢。”鲜于楹感叹道。 左苓无奈,“师叔你就这么轻易被几个贡橘给收买了?那家伙惯爱做老好人,我最了解了。” “嗯?是吗?” “当然。” 那家伙坏到什么程度呢?弑父灭兄,不对,是灭姐,算计后妃,毁人清白,做的都是全天底下最坏的事。 左苓也有怀疑过,左韫那般做,就不怕百年之后不得安宁吗?但一想到对方所做恶事之程度,显然是不怕百年后那点小事。 她记得左韫说过,“我想要的是自己活得开心,百年之后的事百年之后再考虑吧。” 果然,很符合他的性格呢。 闻言,鲜于楹感觉有些可惜似地,“哎,这么快就打破我心中幻想呢。” 于她而言,了解之后便会失去曾经的感觉。 左苓无奈,便也只是笑笑。 二人终于来到寿王府后门,洛坤已经提前接到通知,等候许久。 他目光有些呆呆的,面上多了些郁色。 左苓看了对方好几眼,想要看出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他脸上开花了?” 左苓摇摇头,“不是,师叔,洛坤变得有些奇怪,不会真的……” 若洛坤真的因为承受不住而变得痴呆,那有些事就等于是白费力气了。 至少对君长戚来说,是如此。 鲜于楹却笑,仰着头眯眼看了洛坤一眼,“你想多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师叔,我不明白。” 话落,旁边的洛坤便收起那副有些呆滞地神色,正色道:“洛坤见过公主殿下。” 左苓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后问:“平常南禹民都是随身带着你的,今天怎么没跟着?” 方才见到洛坤在这里,她还以为南禹民也在附近,不由得担心了好一会儿。 洛坤解释说:“自从替我恢复记忆后,南禹民便很少再让我跟在他身边了,显然他是不信我的。” 对方也曾多次对他的痴呆症有所怀疑,又是甚至不惜用血肉之苦试探,可见其疑心之重。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信任洛坤会真正的臣服。 左苓闻言便是理解,“那他们要的东西,你有想起来吗?” 洛坤笑笑,点了点头。 那个东西,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父亲临死前的托付和面容,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今他甚至替之前的自己感到悲哀和耻辱,这般轻易便被南禹民蛊惑。 对方是将他好好抚养长大不假,可是对方也封了他的记忆,让他做了仇人七年多的狗。 那时候,他还对南禹民心存感激。 实在可笑。 “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公主殿下,鲜于大人,去冰室的路上可能会遇到沐雨韵,你们要小心。”洛坤正色提醒道。 鲜于楹疑惑:“沐雨韵不是被休了?怎么还在王府里?” 洛坤解释:“被休之后她便疯了,心智变得和孩童一样,顽劣又爱哭。看来是赖上南禹民了,一直不肯离开。” 有时候,南禹民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疯了。 洛坤带着二人从隐蔽处走,至少不会碰上王府里其他人。 “沐家就没接她回去过吗?”左苓有些好奇。 面对被休的女儿,沐中成又是做何反应? 说到这里,洛坤便突然低声严肃地说:“沐家如今怕外惹了晦气,便没有来接人的打算。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沐云翔他‘病’了。” 左苓听出对方将这个“病”字咬得有些重,“你的意思是?” “南禹安一直对占星阁的占卜深信不疑,他认为沐云翔就是那个可能推翻自己的人,所以觉得先下手为强。在沐家举家入狱之时,他就开始动手了。如今,沐云翔怕是不行了。” 不得不说南禹安是真的下得去手,那么小的孩子,连一点顾及都无。 “那沐中成知道吗?” 洛坤:“看现在的情况,他是不知道的。” 如果真的知道的话,沐中成就不会像现在那么乖了。 左苓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如今都不用自己动手,南荣自家人就可以搞垮自家人了。若不是经过洛坤提起沐中成,她差点都忘了自己和沐中成的事。 南禹安答应过会把沐中成的命交由她处置,她也就没再管其他。 所幸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洛坤把二人送到了冰室门口。 和上一次不同,这回门口开的花都败落了许多,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败落枝叶,踩起来软软的,有些不真实。 而冰室里头,却更冷了。 鲜于楹看着黑黝黝的洞口,面上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她又摸上了腰间的两个荷包,其中一个是解药。 但是,她也有另一个选择。 她想着,目色越发幽深,似是下定重大决心一般走了进去。 这时,后头突然传来左苓八卦的声音。 “师叔,上次你说你要嫁给师祖,你开始行动了吗?”左苓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闻言,鲜于楹脚下一个踉跄,身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便片刻不耽误,当时就开始行动了。 她特地给自己心爱的师父写了一封厚得可以成书的信,通篇便是对梦参的牢骚和思念。她知道,这些梦参一定会跳过,所以她把最重要的话放在了最后。 她做着怀春少女都会做的梦,小心翼翼地问:“秃驴,你可以娶我吗?”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行动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梦参回了她一本《清心咒》,又回:“日后不许再开这种玩笑了。” 清冷又高贵,像个长者对待一个孩童一样,让她没了半点脾气。只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当做玩笑,鲜于楹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疼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鲜于濉你认吗 不过还好,鲜于楹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梦参那番话只是暂时打压住她,不过两天她又生龙活虎的,一天一封情话。 她知道,梦参最受不了这个。 以前也是有女子给梦参送过书信,梦参每一封都会读,读完就少掉。读信的时候,他挂着疏离又欣赏的笑意,耳朵也跟着红了。可面对她,梦参还是那副尊师严父的形象。 那时候鲜于楹还不知道那些信代表了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偷偷读了那些信。 全都是文绉绉地,露骨又暧,昧的情话,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些平日里正经矜持得如同木头人的闺阁小姐们,会写出这些词句。 她看着看着,就脸红了。 也是从那一次,她开始明白男女之间还有“心悦”这个东西。 与梦参长达几十年的相处,她对梦参的感情终是一成不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信的误导作用,她突然对梦参有了占有欲。这令鲜于楹害怕不已,所以她离开了梦参。去找那个素未谋面的师兄,去做自己的事,都比那不知名又热烈的陌生情愫迸发要好一些。 只是她发现离开梦参之后,自己就越发空虚失落。 她想做点什么,也期待梦参能做点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有。 或许梦参于她只是普通的师徒,或许她就是对方短暂生命里的过客,对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她又不甘心。 “师叔,你是真的喜欢师祖吗?”左苓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鲜于楹笑了笑,一边替冰床上的鲜于濉拿掉脸上结的冰渣子,她肯定的说:“当然是喜欢,这可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是这样啊,师傅没说什么吗?我觉得师傅好像很懂这方面的东西呢。” 君长戚和竹云当年相恋时,可是好生羡煞了她。那时候她向竹云和君长戚讨教何为“喜欢”,君长戚说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自然就会懂了。 等到她遇到了苏祁佑,好似慢慢的有了当年君长戚和竹云的感觉。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和苏祁佑之间总是差了点什么。 “谁知道呢,如果真喜欢一个人,他是舍不得喜欢的姑娘伤心的。师兄将仇恨放在第一位,从他走出第一步,靠拉拢颜悦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一些东西了。”鲜于楹说着,将两个荷包都摘了下来,打开蓝色那一个拿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金色药丸。 她将药丸捏成粉末,用旁边的小杯子,看到里头还有些未结冰的水,便把药粉掺和水掰开鲜于濉的嘴巴喂了下去。而后,她将手放在鲜于濉的腹部,将掌心凝聚的热度传导到鲜于濉身上。 “咱们把她抱出去,烤会儿太阳吧。”左苓戳了戳鲜于濉硬邦邦的躯体,提议道。 看到冰床,她就想到宫里头那个没有了魂魄的将云。不由得鼻尖一顿酸涩,有什么东西朝眼睛涌了上来。 鲜于楹点点头,二人便把鲜于濉带到外头晒太阳。 见到二人将人搬出来,洛坤一开始吓了一大跳。 “怎么把她搬出来了?” 鲜于楹:“化冰。” “……都冻了好几年了,真的能活吗?”洛坤有些不敢想象,一个死了多年的人,真的能活过来吗? 旁边的左苓笑笑,说:“你不要小看隐族,他们自称是最接近神的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能让你死,也能让你活,也能让你生也不是,死也不是。” 将云只是其中一个例子,左苓曾经的小舅舅便是因为得罪了某个外出游玩的隐族长老,变成了一个死去三年又活三年,又死三年活三年的“怪物”。 如今隐族全员升天,左苓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舅舅会不会好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将近中午,日头越发热辣强盛。鲜于濉身上的冰已经化得差不多,她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湿透,身下已经积了好大一滩水。鲜于楹摸了摸对方的身子,已经开始变软了,只是还是冷冰冰的。 又过了一会儿,左苓已经被晒得面色艳红。 “可以了。”鲜于楹说。 只见她二指合为笔,在鲜于濉后背写了些什么。 随后,左苓同洛坤便见鲜于濉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她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南禹民这边,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抽离了出去,忽然轻松许多。 “发什么呆呢?擦擦汗吧。”南禹安放下手中的软剑,给南禹民丢了块手帕。 他此时有些后悔,让南禹民教自己习武的决定。 南禹民没多想,用湿手帕抹了抹脸,顿时感觉轻松许多。 只是南禹安看着他,却露出疑惑的表情。“寿王,你脸上的那些字被你擦掉了。” 南禹民蒙了,“什么?” 他看了眼手帕,上头有些黑色的墨迹。 他赶忙奔进屋来到镜子面前,眼前的他因为被太阳长时间照射而全身通红,而更让他在意的是,他脸上那个因为鲜于濉而生的文字已经不见了。 “为……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地摸着当初文字存在的地方,不明所以。 莫非,是鲜于濉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心下慌得不行,也没理会刚进门的南禹安便慌忙跑走了。 南禹安疑惑,一边擦汗一边问:“那家伙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站在门口的鲜于子淳笑了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反而是嘲弄。 另一边,鲜于濉醒过来后,第一眼便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熟悉的人。 她的妹妹,鲜于楹。 只是这一回,鲜于楹没有了像她记忆中那样天真无邪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她笑着开口,嗓子有些疼痛。“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呢,阿楹。” 说完,她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左苓和洛坤。“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鲜于楹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不耐。 “原来真的能活。”左苓和洛坤默默地咬耳朵,单看鲜于楹的表情他们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鲜于楹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笑了,“看来鲜于子淳真的没骗我,他给的解药居然是真的。”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敢想象,鲜于子淳会那么轻易就把解药给她。没想到那家伙还真的言而有信,没有让人失望。 闻言,鲜于濉的脸色变了变,“是长老他给的解药……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是佛珠救了你吗?”鲜于楹有些嘲弄地开口,“于你,用不上红檀佛珠那么珍贵的东西。” 说完,就见鲜于濉脸上划过些许尴尬。 旁边的左苓和洛坤自然感觉到二人之间的不同寻常,于是默默退开了两步。 鲜于濉起身,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湿哒哒的,她抬起袖子,入眼的便是刺目的红色。 是嫁衣。她摸着衣裳想,南禹民那家伙,果然是个疯子。 幸好,如今的她已经不在南禹民的意识里了,所以南禹民已经听不到她说话了。 “阿楹,其实我们没必要这么说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姐姐。”说着,美目在鲜于楹身上打量了一番,看起来有些纠结,“鲜于子淳当真下得去手,看来你得永远停留在十几岁的模样了。” 说着,她露出些许艳羡。 只是鲜于楹听到这话,眉目狠戾些许,“你早就知道,被逐出隐族圣地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当初,你才把我推出去的,是吗?” 听罢,鲜于濉的眼神下意识有些飘忽闪躲,“这,我当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姐姐。” “我只是……对不起,对不起阿楹,我只是太想活下去了,再加上我身子弱,长老们承诺会给我治病,而你……你很健康,在哪里都是活得下去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看在我是你姐姐的份上,阿楹你就原谅我吧!” 几乎是那么一瞬间,鲜于濉就抱着身子小小的鲜于楹哭得梨花带雨,看着倒真是惹人心疼。 左苓看着二人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一个早已身子成熟,饱满得像个水蜜桃。而另一个,却永远的停留在十几岁的模样,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了。 鲜于楹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哭泣的姐姐,又看见对方露出的苍白脖颈上那些欢爱过后的痕迹,皱着眉推开了鲜于濉。 鲜于濉存在于南禹民的脑海里,有些事对方是知道的,也是能控制的。 正当鲜于濉疑惑,就听鲜于楹沉稳地道:“我把你复活,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声音虽还是孩童那般,可是里头却已经没有了孩童的纯真。 鲜于濉擦了擦眼泪,看着鲜于楹。 “姐姐,不对,我应该叫你鲜于濉了。”鲜于楹将手背在身后,眼睛不离鲜于濉漂亮的脸蛋,自然没错过对方面上的情绪。 鲜于濉莫名受到一股气势压迫,不由得紧张起来。“阿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所有长老里,能替人斩断血缘线的长老只有一位,那便是大长老。可大长老也知道,替人斩断亲情线是要折损福报的事,所以平常没有经过两个当事人同意,他是不会同意帮忙斩线的,是吗?” 鲜于楹面上挂上莫名的笑意,让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从左苓的角度看去,鲜于濉跪在鲜于楹面前,就像是在恕罪一样。而另一边,她又不由得感叹隐族当真是神圣天秀,连血缘都能斩断。 这意味着,从今以后二人再无关系。 “阿楹,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不要再提那些让人难过的事了,好吗?”鲜于濉带着些恳求地说。 回应她的是鲜于楹的一声冷笑,而后对方抬起右手,白嫩红润的手心上,有一根紫色的线条疤痕,从中指同到手腕。很细。 鲜于濉的话,等于是默认了当初的事。 是她,将鲜于楹打晕,随后自作主张的斩断了二人之间的血缘线。 也是她,在长老们让二人自主选择让谁离开时,将她推了出来。那时候,因为没了血缘线的关系,她没了跟鲜于濉的记忆,被推出来时懵懵懂懂的,被鲜于子淳处刑时也懵懵懂懂的。 她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那种罪。 直到她在梦参的书房里翻到有关于血缘线的记载。 “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努力,才从这条线里将那些记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吗?鲜于濉,这些事你认吗?”说着,她冷笑着挥了挥右手。 莫名地,鲜于濉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这个孩童模样的妹妹,内里根本就已经不是孩童了。而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会思考的大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归我所用 鲜于濉真的太想太想活下去了,她亲眼看着父母因为她们是双生子的缘故而被处死,死后眼睛睁得很大,像是不甘心一般。 他们的尸体被埋到隐族的槐花林中,同那些生了双生子而被处死的先辈一起。 鲜于濉也没有哭,因为父母对她们并不好,在族长给出选择时他们甚至选择舍弃两个女儿,不惜斩断血缘线。鲜于楹同理,父母当时的决绝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她和鲜于濉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只是她没想到的时,和自己拥有同样命运的姐姐,也要迫不及待地和自己划清关系,就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 又或许,她是把自己看得太高,将鲜于濉看得太低了。 但她容忍不了这种背叛与抛弃。 “几十年前是姐姐选择将我放弃,替我决定命运,所以现在轮到我来替姐姐选择命运。” 她说着,抬起指尖,上头挂着另一个小荷包。 鲜于子淳给了她一个好东西。 鲜于濉没有修习过隐族药术,她一做出选择鲜于子淳就将她送进了神祠。所以她并不知道鲜于楹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也能感知到鲜于楹对自己的恨意。 毕竟按照当时那个情形,出了隐族圣地是很难再活下去的。更何况,当时的鲜于楹的身体已经被改变了,脆弱不堪。 “不!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你不能这样对我!更何况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甚至还活得这样好,这样健康,命运也是偏袒着你,不是吗?所以我的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不是吗?阿楹,你不能这样对我!” 鲜于濉没有跑,应该说她根本跑不了。 她腿软得厉害,因为被冰冻太久的缘故,关节根本难以活络舒张,肌肉萎缩。方才能支撑着站起来已经是用尽了她全部力气,如今只得有心无力。 “你跑不了的。”鲜于楹阴鸷地笑着。 她捏起鲜于濉的下巴,对方选择性的闭口,可惜紧接着两颊就传来钝痛,下巴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鲜于楹捏开她的口,将小荷包里的药丸喂了下去。就在那一刻,鲜于楹感觉自己身上的隐族图腾突然加重了些,仿佛进了些力量。 喂完东西后,鲜于楹又用力将人的下巴给接了回去。这一来回加上恐惧心理,鲜于濉已经泪眼汪汪的了。 “咳咳咳,呕~呕~你给我喂了什么?” 鲜于濉一边扣嗓子干呕,一边问。 “能让姐姐乖乖听话的好东西。”声音轻灵,带着些蛊惑。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通一声,鲜于濉已经失去了意识。 “师,师叔,你给我吃了什么?”左苓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边开始吐槽鲜于子淳给的东西果然都不是什么好的。 鲜于楹将荷包妥帖收好:“先把她再放回冰床上去冻着,我想南禹民就快要回来了,这件事我稍后再跟你解释。” 闻言,左苓也不耽搁,和洛坤一人一边抬着鲜于濉进入洞内。 没一会儿,她便和鲜于楹出了寿王府。 走到街上时,正好看见策马往王府赶的南禹民。 “师叔,你到底给鲜于濉吃了什么呀?”左苓好奇得不行。 “和当初鲜于子淳给她吃的一样,让她再次陷入沉睡,当一个活死人。只不过从今以后,我能操控她的意识,她的意识附着在南禹民的脑海之中,而我就能清楚的知道她和南禹民的想法。” 这是邪术,平常不轻易展示。只是后来从鲜于子淳那里拿来药后,她总感觉差了些什么,索性便自己捣鼓了一下,虫子和着药,几句咒,再简单不过。 左苓:“那从今以后,咱们就可以先南禹民一步了。” “是这个理,不然咱们还得耽搁在南荣好长时间呢。”鲜于楹点点头。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宫里头走。 至于南禹民,回到寿王府后就急忙奔向冻室,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图腾文字再次显现,反而是怕鲜于濉真正死去。 路过后花园时,就听到人声嘈杂,仔细一听竟有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 只不过男声迟钝而弱,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缠上。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南禹民停下脚步,不悦地问。 两个争执的人正是洛坤和沐雨韵。 刚才料理好后事后洛坤便想回房间,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沐雨韵,而他也得知南禹民正往这边赶。冰室内的鲜于濉还没有真正冰透,南禹民此时进去恐怕会发现什么。 所以他戳了沐雨韵的心事,沐雨韵如今疯癫痴傻,只得和洛坤吵了起来。 “王爷,你要给妾身做主,他骂我是傻子!”沐雨韵一见到南禹民,便如见了观音菩萨一般迎过去,可怜兮兮地揪着南禹民的衣袖。 闻言,南禹民不悦地看向洛坤:“洛坤,这到底怎么回事?” 自从上次他给洛坤恢复记忆后,洛坤的脑子便越来越差,一开始还只是迟钝,说话不利索,如今就真正变得不清醒了。 一会儿说自己是寿王侍卫,一会儿说自己是洛鹤轩,一会儿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又一会儿说有人要害自己。 如今府内一下子出了两个傻子本就够头疼的,没想到这会儿两个傻子竟然还吵了起来,如今心火旺盛,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洛坤露出如孩童般难过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是她先骂我傻的。” 说完,他学着沐雨韵揪住南禹民的另一边袖子,“王爷,你要给我做主。” 他说话慢吞吞的,就像个刚刚学说话的孩子一样。 话音刚落,旁边的沐雨韵便皱起一张脸哭了起来,“你不要脸,是你先说的!就是你,就是你!你才是傻子,我明明很聪明。祖母昨天才夸我聪明,我才不是傻子呢!” “王爷也夸我聪明呢!”洛坤反击道,语气里还带些幸灾乐祸。 南禹民听着二人毫无意义地争吵,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挥开碍事的二人便往冰室赶去。 沐雨韵见南禹民走了,便问:“你说王爷要去哪里呀?他肯定是不要你了!”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洛坤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抱着脑袋蹲下身,面上很痛苦的样子。 沐雨韵见了,指着他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傻子!” 说着,似乎是觉得自己赢了洛坤了,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而洛坤,冷眼看着南禹民离去,两边的拳头不由得捏紧。 洛家的仇,他一定会报! 南禹民进入冰室,一切如旧。 只是他还是发现了些不寻常,鲜于濉的衣服不再是冰得硬邦邦的,而是湿透的,如今已经结了些许冰霜。她的脚底还沾染了些许灰尘干草,证明她出去过。 “濉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濉儿?”他紧张得不行,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呼唤鲜于濉。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脑海里传来一道温柔女声,“我在,王爷不用担心。” 平常鲜于濉说话时南禹民总会感觉耳鸣头晕,如今却忽然没有了,他感到有些奇怪,却并没有放在心上,问道:“你没事吧?本王刚刚,忽然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 “濉儿没事,多谢王爷挂心。” 脑海那边的鲜于濉被操控了心神,说出的话根本不是本意,可是她却别无他法。 “你没事便好。”南禹民松了口气,和衣躺到鲜于濉尸体旁边,凝视着对方精致的脸蛋,“若是没有你,本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应他的是对方的轻笑,轻柔悦耳。 只是他这一观察,就发现了鲜于濉脸上的红色指印,好像有人曾经用力捏着她的两颊一样。印子很新,像是刚印上去不久。 “濉儿,有人进来过,对不对?” 南禹民腾地一下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脑海里,鲜于濉说:“濉儿也不知道,只能感觉到有一个女子接近了濉儿,濉儿一直在王爷身边,不知道那女子是谁。” “是吗?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替你报仇的。”南禹民握住鲜于濉的手,幻想着鲜于濉听到这话时露出的温柔笑颜。 另一边,听着二人的交流的鲜于楹被恶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师叔,你怎么了?”左苓感觉到鲜于楹方才那一阵抖,担心地问。 鲜于楹摇摇头,“小师侄,在遇到苏祁佑之前你有追求过人吗?” 她如今追人经验匮乏,总感觉自己那些伎俩在梦参面前拿不出手。梦参活了多少年不可知,可见识的总是要多于她的。 她想做一些让梦参印象深刻的事,而不是对她一笑了之。 恋爱经验为0的左苓摇了摇头,“不曾,追杀敌人的经验倒是有很多。” “罢了罢了,当我没问。” 她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难道自己听到的关于左苓的传闻还不够多吗?居然还要去问这个多余的问题。 “怎么?师叔还没放弃呢?师祖他可是和尚啊!” “他就是个假的,纯粹就是为了不想洗头而已。”鲜于楹解释说。 左苓:“……” 真是任性的师徒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得意 大厅之中的气氛在那么一瞬间变得凝重,没人敢大气喘一声。 由于洛君鸾和夏玄珏的问答,让气氛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危险而冷峻。 众人诧异,太子平时温文尔雅,对女子说话都没有特异针对的味道,几乎是温文尔雅地说,温文尔雅地做,温文尔雅地笑,今日,看来是对洛君鸾有些不寻常。 莫不是,洛君鸾触了夏玄珏的底线? “哈哈哈,鸾儿说得不错。那不知鸾儿,可有心上人?本宫也好替鸾儿看看,到底是谁有如此福气。”夏玄珏突然大笑几声。 洛君鸾眉头一跳,知道这话是不当说的。可太子偏偏在这趟上问,不是明摆着让她抹一层灰黑? 未出阁女子怀春思人,说出去可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洛夫人不由疑惑,总感觉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而夏玄珏虽说小时对洛君鸾不太亲近,也不会落得针对的地步。 “太子殿下,今日是二小姐商婚的日子,恕老奴多嘴一句,殿下如此不妥。”站在洛夫人身边的栗嬷嬷道了一句。 “哦?也是,是本宫逾越了。”太子略有些歉意地道,温雅地笑让众人又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洛君鸾却没有多少轻松,反而心头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她对洛夫人道:“母亲,女儿有些不适,就先下去了。” 洛夫人点点头,总感觉今日势头不对,还是让洛君鸾走的好。 “臣女告退。” 望着洛君鸾远去的背影,夏玄珏眼中闪过不知名的笑意,似乎势在必得。 洛夫人转眼便看到夏玄珏如此,心中突地一跳。 莫不是夏玄珏对洛君鸾…… 她与栗嬷嬷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与自己想法一般,就连秦嬷嬷都有些着急。 屏风后的洛雪蓉气的咬牙,这夏玄珏分明是被洛君鸾那一张狐媚子的脸给迷住了,她真恨不得冲出去毁了洛君鸾的脸,以解心头之恨! 皇宫。 姬千洛从捷径到皇宫之时,已经是在傍晚之后。 “皇帝呢?”他问拉布尔。 “在勤德殿,德妃和静妃正陪着呢。”拉布尔想了想。 听到德妃,姬千洛地步子停了停,而后笑问:“李雅丽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还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说还有靖西公主求情,皇帝不放也难。” 靖西公主是德妃的女儿,夏司烨的姐姐。继承了德妃的那种优雅贵气,但性子泼辣,嚣张跋扈,如今大公主嫁出后三年,仍没人敢娶。 不过她与皇帝感情颇为浓厚,皇帝似乎也没有要放她出嫁的意思。 “呦,靖西都回来了。不是去边境了吗?”姬千洛讥讽似的口吻道,听得出对那位公主的轻蔑。 说要不如此也难,这靖西花痴,风流成性。只要是被她看上的男子不出三日准要被她弄进宫,不死即残,大多的还被弄得心智疯癫。京城里风波一片,若不是因为皇帝威严,恐怕靖西死的不止一次两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靖西突然喜欢上将军府的大公子洛君离,穷追猛打不止,甚至命人时时跟踪,只要跟洛君离接近的女子接二连三的失踪。洛君离不得已,才特请命去平定边境。谁想,靖西又跟着去了。 不过,这次能这么快就回来着实让人不可置信。 “是皇帝让人绑回来的。”拉布尔忍着笑道。 如此一来,二人关系就变得有些不可寻常。众人从前纷纷猜测过,不过后来都殒命人间了。 姬千洛似是料到了一般,没有做出反应,面上挂上那似邪似魅的妖孽面容。 “老皇帝这次事发突然,看来是不行了。本督让你安排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属下明白,已经让底下人去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进攻。”拉布尔说到此处,面色微动,看得出似乎是很兴奋的。 毕竟这一天,他们等了几年了。 “嗯,注意隐藏,别看太子文弱,心里的野心不比本督弱。”姬千洛提醒道,眉目微斜,看向城楼不远处。 拉布尔应了声是,随后略有些犹豫地问道:“那洛君鸾… “这事本督会办好的。”姬千洛眉目未动。 正说着,不远处一蓝一粉个身影款款走来。 只见来人一身深蓝袭蝶宫装,发鬓高高束起,插满了琳琅满目地珠钗首饰,显出来人的身份高贵。 娥黛眉深深勾起,勾出妩媚的一角,眼影只在眼帘角上轻轻勾着,让德妃整个人多了几分妖艳的味道。 虽然年过三十,可岁月只是在她脸上多留了几分成熟,以及过去都没有的泼辣。 而另一位身穿粉色衣裙的,是新晋的贵人,如今才得赐封一天,还未侍寝就已经入了皇帝之眼,只因为还差几天及笄皇帝才留的她。 见到姬千洛,德妃微微一愣,而后拈起妩媚地笑:“姬总管可算是来了,陛下可是一直在叫你呢。” “让陛下如此想念,是奴才的不是。德妃娘娘,不知陛下现在如何了?”随着德妃的走进,她身上那浓烈的熏香便一阵阵刺激这姬千洛仆从二人的鼻腔。 德妃语笑嫣然,在离姬千洛二十厘米处站定,也没有在意身后那贵人的眼光,抬手替姬千洛抚去肩上的积雪,红唇微启:“姬总管真是操劳得紧,还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呀。” 姬千洛没有退后,回道:“娘娘说的是,奴才一定注意。倒是娘娘,也要注意些,这不该管的事,还是不要管的好。陛下可是最不喜这些。” “多谢总管提点,本妃一定注意。”德妃皮笑肉不笑地道,起伏过快的胸口显示出她已经生气了,抚在姬千洛肩上的手也慢慢放下。 她咬牙,自己何时需要一个宦官来提醒! 姬千洛见此反应,微微一笑:“娘娘客气了,奴才就再此多谢娘娘这抚雪之情了。” 说罢,也不看德妃气的扭曲的面容,侧过德妃便向着勤德殿走去。 “这该死的阉人!如今是越发的得势了,本宫当初就该在他刚进宫时就弄死他,而不是奋力讨好!”德妃说着,狠狠捏碎手边那一朵开得正艳的雪冬花。 想当初德妃还是一个不出名的贵人,姬千洛也是刚入宫几月不等,却一举做了皇帝身旁的大太监。她有母族支撑才得已靠近并讨好姬千洛,姬千洛一句话也让她终于能得皇上宠幸。 本以为姬千洛从此能为自己所用,却不想在自己站定脚跟之后却开始处处堵自己的道。虽然琢磨不透,可她也是心里面讨厌姬千洛的,所以大不了是撕破脸斗下去。 贵人见德妃如此生气,也符合道:“是啊,也不过是一个没根儿的奴才,嚣张什么。” “没根儿的奴才?”德妃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紧皱的眉头终于解开。 “你说,一个太监在中了情毒之后会怎样呢?”德妃自言自语似的道,眉毛愉悦地扬起。 她会让姬千洛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让他后悔针对自己! 那贵人听后面色动了动,而后有些担忧地道:“嫔妾也曾听说有人给那大阉人下过春药,可后来却是失败了。还被阉人下了更加猛烈的春药,这……” “是那些人手脚不够,本妃难道还不如那些个山野蛮夫?”德妃阴冷地扫过那贵人,而后薄凉地启口:“倒是你,不过几日就是你侍寝的日子,到时候再怎么痛你都给本妃忍过去。陛下生猛,你只需要让陛下尽兴便可。如果你能活下来,那必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果熬不过,那就是你的命,怨不得别人。” 贵人听得后背冷汗直冒,面色也惨白几分。 这女子侍寝一日被玩死之类的传言她是听过不少。可家里是花了大代价把自己送进宫的,自己好不容易抱住德妃这个大腿,如今只差侍寝这一关,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忍过去。 “嫔妾知道了,多谢娘娘提醒。” “至于给姬千洛下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德妃突然话锋一转,有些得意地道。 那贵人一惊,背后一阵一直冷飕飕的:“这……嫔妾愚笨,恐怕……” 德妃怒目一瞪,厉声道:“愚笨?本妃看你也是笨得可以!本妃这是给你的前程铺路,陛下想除掉姬千洛已久,你这么做不是在讨陛下欢心吗?这可比你送本妃千块金银首饰好得多,你知道吗?” 贵人被吼得一愣一愣的,眼泪顷刻间溢满眼眶,但她忍了忍,索瑟着道:“嫔妾……嫔妾知道了,多谢娘娘恩典,多谢娘娘恩典……” “哼,做得好不好,就看你的了,不要枉费本妃的一片苦心。明珠,咱们走。” 说完,留下贵人一人在远处,带着一干侍女高傲地离开。 德妃离开后,贵人身边的侍女才敢上前,她忍不住道:“这德妃真是太可恶了,小姐,如果你当初不同意入宫,就不会遭受这样的待遇了。” “花花,别说了,如今入了宫,一切都身不由己。”贵人说着,又使劲吸了吸鼻子。很快,她迅速抹干眼泪。对侍女道:“走,去勤德殿。” “贵人要去见皇上?” “不,我要去见拉布尔侍卫。” 天真的她以为,拉布尔是皇帝的人。是皇帝的人,自然也是希望姬千洛死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认知 在说洛君鸾与姬千洛到了太子府,由着贵伯引了进去。贵伯看到洛君鸾并不惊讶,但看到姬千洛之后,还是有些不相信。 这两个十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人,居然一同出现在太子府,看来有些事出人意料得比之前想得要快得多。 见贵伯的眼神一直在自己和姬千洛之间来回打量,洛君鸾有那么一刻的不适应。知道贵伯这样看着自己的原因,她不着痕迹地退到姬千洛两步之后跟着。 姬千洛不动神色,他暗冷沉穆地眸子扫过一直神游的贵伯,贵伯似是有感应的对上姬千洛的目光,却被摄住了,纵使年过半百也不由得让那眼里的威严给呛了呛。 “太子呢?”姬千洛问。 贵伯恢复些许,道:“从边境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书房看奏章。” 姬千洛轻笑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其他什么:“他倒是用功,几位皇子里,也就只有太子能撑起皇家的颜面。” “殿下毕竟是这个王朝未来的主人。”贵伯没有多少不满地接口,对姬千洛的话也算是赞同。 洛君鸾愣愣地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姬千洛与贵伯在说什么。 对于太子,自己前世虽然不怎么见面,感情不怎么深,也可以用淡薄来形容。所以当洛雪蓉提出要嫁给太子的时候,她也是觉得若能跟太子巩固些关系也好。洛君鸾不知当时的夏玄珏是如何想的,在那么讨厌将军府的情况下竟然也能收下洛雪蓉,还让洛雪蓉下了毒。 前世夏玄珏是因为自己而遭到洛雪蓉迫害,当时的他肯定是恨透了将军府的吧。洛君鸾想,心里也不由提上一些紧张。 而后就是愧疚。 想来如果自己能解开太子心结,那么也算是对自己前世的一种补过,或许,对所有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到了书房,贵伯见书房的门仍然紧闭着,不由摇了摇头。 他上前扣了扣门,提声道:“殿下,有人找您。” “本宫有事,就不亲自接见了,贵伯你侍奉着吧,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本宫。咳咳咳……”屋内传来一温润如泓泉的的声音,那一阵阵咳嗽让洛君鸾的心不禁跟着颤了颤。 原来太子有咳疾的事,是真的。照这咳嗽的程度,也应是五年以上不等了。 当年前皇后突然逝世的蹊跷,而后接连的就是太子突发疾病,被皇帝遣送五台山。在之后又被派往边境,年关回来之时又不多。皇帝如此,不难看出其心思。 而自己因为性子寡漠,没有多少出过颜若宛。太子之面少见,或许才有一次,但也是匆匆一瞥,目光不再停留。连对方的眉眼俊朗与否,都不曾看清。 或许扯远了,洛君鸾感觉惋惜,又开始不自主地想着前皇后的事。 再说宫中与皇后斗的最厉害的就是德妃,单凭这**,也就能明了的知道凶手是谁。可皇帝竟不闻不问,看来这事,皇帝也是默认了的。 贵伯为难地看了姬千洛与洛君鸾,洛君鸾一脸焦急,自然是为雪姜的事。而姬千洛,面上无动,依然是那不变的邪魅冷然,嘴角依旧是永远不变的嘲笑似的勾起。 “太子殿下,九千岁来了。”贵伯知道九千岁拦不住,且当年前皇后入葬乃九千岁所办,所以凭这点,太子也应是能见上一见的。 夏玄珏的笔端停了停,厚重的浓墨滴下,在纸上晕开了一朵墨色的花朵,不断向四周扩散。 许久,他道:“请进。” 贵伯松了一口气,为姬千洛二人开了门。 洛君鸾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那夹杂着淡淡墨香的草药味道,不刺鼻,就如夏玄珏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柔却疏离,让人莫名难受。 她随着姬千洛走近,目光所能及的便是太子那因极力压制咳嗽而微微弯曲的背和微有红晕的如谪仙般侧脸。 温润柔和,细雨无声。他那苍白的脸,让洛君鸾莫名觉得他是孤独的。 而夏玄珏抬头的瞬间,正好触上洛君鸾的目光。 他的眼里先闪过的不是惊艳,而是惊愕,而后便是不可抑制欣喜。 少女娉婷,袅袅身姿,黛眉轻扫,不施粉黛,白裙如烟。她的目光是孤独的,再是他所熟悉的迷蒙。 这,不就是他梦中的仙子? 然而夏玄珏不会知道,这不仅是他梦中的仙子,也是他所不能所原谅的将军府的女儿,他的表妹——洛君鸾。 “太子殿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姬千洛说着,没有行礼,自发的坐在一旁座椅之上。 夏玄珏这才想起一旁姬千洛的存在,暗恼自己的失态。他面色微冷,道:“本宫身子不适就自己先回京城,让姬总管白等了一趟,是本宫的不是了。” “本督不曾记在心上,太子殿下大可放心。不知太子殿下,可记得这姑娘?”姬千洛淡然抬起下人奉上的新茶抿了一口,抬眼笑颜,如朝堂的那一只狐狸。 夏玄珏看向洛君鸾,有些不解。 洛君鸾紧咬着唇,心中的紧张,愧疚又再一次出现。她微微半蹲行了一个礼,轻启樱唇:“臣女洛君鸾给太子请安,太子万福金安。” 话音刚落,就听“咵当”一声,夏玄珏手中的毛笔忽然落地。 姬千洛疑惑地看向夏玄珏,只见夏玄珏正将微微颤抖地手背向身后。 夏玄珏恍惚将觉得头晕目眩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人是洛君鸾?这个仙子是他的表妹? “你再说一遍。”夏玄珏不相信似的让洛君鸾再说一遍。 洛君鸾又微微半蹲,再次道:“臣女洛君鸾给太子请安,太子万福金安。” 她的手心已经开始微微出汗,身子因为紧张而有些不稳。 夏玄珏听罢,心一凉,后背莫名出了一层冷汗。 在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自己心心念念的仙女,梦中情人。竟是自己一直所不能接受的将军府之女? “本督听闻洛小姐身子一直虚着,太子若想她昏迷于你太子府,这传出去恐怕不妥。”只听姬千洛突然道。 这句话,让夏玄珏回神。 他看向洛君鸾绝美的侧脸,心中莫名一阵失落。 “平身。”他恢复从前地温和,笑着道。 洛君鸾稳住身子,“谢太子。” 夏玄珏知道洛君鸾来此的目的,在那之前,他本想拒绝的,可在看到她之后,他竟犹豫了。 姬千洛撑着脑袋,绕有兴趣地看着二人,黑眸中却是一片清冷:“本督只知道京城第一美人美如画中仙,本想是谣传。可如今太子殿下这反应,也真是如见了仙女一样。” 夏玄珏微微勾唇,似是不明白姬千洛什么意思:“鸾儿不必如此拘礼,你与本宫是一家人。” 转而,洛君鸾还不及说什么,夏玄珏就接着道:“本宫也是许久不见鸾儿,从前的胖娃娃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美人,本宫还以为是假扮的呢。咳,咳咳……” 洛君鸾垂眸,听不出夏玄珏话里的含义,只是推就道:“太子殿下说笑了。” “呵呵,原来如此。看来是本督误会了。”姬千洛皮笑肉不笑。 “咳,不知二位来本宫府上,有何事?” 洛君鸾看向姬千洛,而后者再看到之后微微垂眸。显然这事得自己来。 “太子殿下,臣女此次前来,是想求取太子殿下手中的雪姜。” 夏玄珏听罢,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 “为何?”洛君鸾心中一急,脱口而出。 夏玄珏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恢复常态,“雪姜乃父皇所赐,属御赐之物。就是本宫,也不得随意处置去留。且雪姜如此珍贵,鸾儿讨了有何用处?” “浅儿如今中了剧毒,出了雪姜无药可医。求太子大发慈悲,救救她。”洛君鸾脑中一晕,她本就休息不好,如今一激动,身体自然不舒适。 夏玄珏若有所思地:“剧毒啊……” 不远处地姬千洛眉脚动了动,而后道:“白酒为洛三小姐诊治过,也说过非雪姜不得医。” “是这样啊,可是本宫虽有心,也无力帮忙。”夏玄珏忽而抱歉地对洛君鸾笑了笑,道:“这等尊贵的东西,本宫实在不敢轻易拿出手,这事,还得父皇来定夺。” 洛君鸾恍然间一颓,虽说自己想过会是如此的结果,可如今真实听来,还是如遭了一击。 纵使是太子,所要上呈奏章,必须经过礼,户,武,文四部审核,一次审核都要有一两天,如果四部一起,那岂不是要耽搁八日之久。 八日? 用白酒的话来说,洛君浅此次的回光返照,恐怕预示着她时日将近。若没有雪姜…… 没有雪姜,她的浅儿怎么办? “太子殿下,这事的责任臣女一人担当,求您赐臣女雪姜先救人可好,臣女求您了……”洛君鸾说着,就要跪下。 夏玄珏眼眸一沉,他扶住洛君鸾,此刻她那无助的神情令他心疼,可理智又告诉他,不可以。 “这本宫办不到,抱歉。”他放开洛君鸾,似乎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洛君鸾恍惚觉得天旋地转,朦朦胧胧间,是洛君浅笑着向她跑来,而后甜甜地叫着:“姐姐!” 洛君浅的笑声,是那么悦耳,那么清脆。 怎么会…… 他怎么会那么地…… 那么地恨将军府? 就在洛君鸾倒下的那一刻,姬千洛已经一抬步上前接住她。 “太子殿下,如若你还记得本督帮忙安葬皇后的情分,那就将雪姜给本督。”姬千洛看向夏玄珏,目光沉静。 夏玄珏一愣,随后咬牙道:“姬总管今日来,是来帮她的?” “不是。” “那为何……” “刚才不是,现在是了。” 第二百七十章 遇见 太子府。 子夜。 “咳咳,咳咳,咳咳咳……” 静逸的书房内不时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橘黄烛光之下,一人影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殿下。”管家八贵叫了一声。 “什么事?”夏玄珏头也不抬地道,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面前的奏章。 浅黄柔光之下,夏玄珏的侧脸显得愈发柔和,也坐实了京城里“韵竹公子”的雅号。 京城人给予他这样的评价:人如雅竹,韵语齐光,公子温冕,难求良求。 只见夏玄珏一袭云纹橙衣坐在烛光之下,剑眉英武却也不失温和,狭长的丹凤眼里,似乎永远都是化不开的温柔,不知让多少怀春少女失了芳心。鼻梁英挺,没有姬千洛的勾人邪魅,却也是另一番味道,薄唇总是轻轻勾起,看着亲近而无害。 八贵轻叹了口气,道:“殿下,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怕是又要支撑不住了。” “本宫没事,贵伯要是熬不住就先下去休息吧。本宫看完这最后一个就没了。”他说着,抬头对八贵笑了笑,面色苍白却温润依旧,平添几分寂寥落寞。 “咳咳,咳咳咳……”他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引得八贵又是一番焦急。 可无奈,夏玄珏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要做的事,除了姬千洛谁也拦不住。 不由地,八贵想到今日的事,眼眸黯了黯。 “殿下,这雪姜的事您不再考虑考虑吗?毕竟……” “咳咳,贵伯要是没什么事,就可以退下了,咳咳咳……”夏玄珏咳得有些剧烈,脸色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出一片酡红。 救人?凭什么? 八贵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没有说出口,他无奈地摇摇头,自知说太多也无济于事。这是夏玄珏最固执的的地方,也是最难说动的地方。 “老奴不打扰殿下。先告退了,殿下记得早些休息。” 夏玄珏没有回话,阴沉地目光不离书桌。 许久,他终于提笔在落款处写下“准”字,继而在洛君离的名字上盖上一枚独特的半月印章。 随后他起身,打开书房的暗门走了进去。 隧道悠长昏暗,不知通向何处。夏玄珏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边咳嗽一边向深处走去。不一会儿,视野渐渐地开阔明亮起来,穴室的浸透是一处有书房那么大的宽阔之地。 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里却不插香火,而是栽种着一棵来着血色双株花朵的植物,叶片碧绿浓郁,娇翠欲滴。叶片长五,六公分,宽两公分,植株纤细硕长,还散发这浅淡的凉姜味道。 不用猜,这便是大齐最后的一株雪姜。 空气中不时飘荡着白檀的淡雅香气,阵阵的味道引得夏玄珏不停咳嗽,然而夏玄珏却并不在意似的,用一边木桶中的水给姜株浇了一些,而后绕过姜株,向面前壁上挂着的画像走去。 走近看去,画上是一名身着皇后宫装的淡雅妇人,年纪约在二十五六左右。就算是厚厚的皇后妆仪也掩盖不住的婉柔清丽,眉间的昙花印似乎给她增添了些哀愁。眉宇间与夏玄珏如出一辙,不同于男子的,她多了分秀气。 她,就是夏玄珏的生母,大齐前皇后。 “母亲,原谅皇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咳咳咳……”他说着,点了香,恭敬的拜了三拜,而后插入面前的小香炉里。 “李雅丽的毒似乎已经开始入侵皇儿的五脏六腑了,咳咳咳,咳咳……看来不久之后,皇儿就能来见母亲您了,咳咳……” “可是皇儿不甘,为什么李雅丽还活着?夏伯雄还活着?将军府还在,国公府还在?他们难道不羞愧吗?” “母亲,皇儿昨夜又梦到那个女子了,像从前一样的,她还是坐在梅花树下,长长的头发就这样披散着,就像绸缎一样。她似乎不喜欢涂脂抹粉,可那并不影响她的美咳咳咳……她就坐在梅花树下,就像仙子一样对着皇儿微笑,她,真美…咳咳咳…” 夏玄珏说着,面上表情由憎恨扭曲渐渐变得温和,可转而被剧烈的咳嗽所替代,苍白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这是他每天都会在皇后遗像前对皇后所说的话,迷茫,憎恨,爱慕,眷恋,他只能对着这里诉说。在走出这里之后,他不在是那个对着画像说话的懦弱男子。他又恢复从前温润雅致,恢复成别人眼中那个病恹恹的,又几乎无可挑剔的太子。 最后,要走时,他又重复起那句话——“待皇儿杀了李雅丽和夏伯雄之后就来找母亲您,但是,皇儿有个遗憾,就是未能真正见到那姑娘一面,若是真的存在,皇儿也死而无憾了。” 他说着,面色微微遗憾。 他口中的夏伯雄,李雅丽,一个是当今最得宠的德妃,一个是自己的生父,但都是他最恨的人。 之后,他走到那株雪姜面前。 那花的颜色让他不由想起皇后走的那日,原本前一秒还对他笑的温柔的她,下一秒却被闯进来的宫人逼迫着喝下鸠酒,她开始抽搐,面色变得黑紫,变得狰狞,没有了皇后该有的模样。她嘴里不断冒出那些紫黑色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衫,就像是一朵朵的红梅,颜色比这雪姜的花色来得深邃。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害怕白衫。那怕是疯狂的,几乎要了他的命。 在那一刻间,夏玄珏忽然萌生了要捏碎姜株的念头。那花的颜色,迫使往事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让他痛苦不堪。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他脑海里忽然出现那个梦中的女子,她对她笑得温柔,就像仙子一样,在那一刻,夏玄珏收回手,目光不再沉静可怕。 “咳咳,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咳嗽声,他走出暗室。背影在明珠浅辉之下,显得有些落寞。 而另一边。 在洛君鸾和姬千洛刚走后不久,洛夫人和柳姨娘因为放心不下,所以来到了静初寺。 对于洛君鸾和姬千洛离开,洛夫人听后不由得有些害怕,但在听到栗嬷嬷的解释之后,她还是放下心来,随后跟着栗嬷嬷去见了洛君浅。 而柳姨娘一来,洛雪蓉哭着对柳姨娘说了这几天的重重,惹得柳姨娘心烦不已。不过看在洛雪蓉未来要做端王侧妃的面上,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 她安慰似的拍拍洛雪蓉的手,然后转向柳胜,愤怒似的一拍桌子,着实吓了柳胜一跳。 “好好的计划怎么会失败呢?胜儿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么小的事居然都办不好,我给你的那些人呢!嗯?他们都是吃软饭的吗?我真是白养他们了。” 柳姨娘这噼里啪啦的一通骂,直叫柳胜头都不敢抬起半分,面上非常难看。说实话,他其实很是厌烦这个姨母了。 待柳姨娘骂完之后,柳胜才道:“姨母,这也不能怪我们。” 柳姨娘双眉一挑,“哦?不怪你们?难道怪我吗?怪我的计划不好吗?” “不、不是,姨母你误会了。其实…其实是有人帮了洛君鸾。” “是啊,母亲!”这时洛雪蓉也忍不住插口,她的双眼中泪珠隐隐闪动,很是惹人心疼,“那人还说要把蓉儿的眼珠子挖出来呢!” “什么?”柳姨娘尖叫一声,“谁?谁那么大的胆子?”她抚慰着抽泣着的洛雪蓉,提声问道。 “是……是……”柳胜犹豫道。 “到底是谁?” 柳胜一咬牙,“是那个大阉人姬千洛!”他想起当日姬千洛的气势,身上不由得开始泛冷。 什么?! 柳姨娘心中大惊,姬,姬千洛?她突然开始沉默。原本好好的计划,却凭空冒出来一个姬千洛,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原本她以为按着姬千洛的性子,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却不想,这姬千洛竟然跑过来横插一脚。这不插不要紧,却偏偏坏了她的大事。 见柳姨娘沉默,洛雪蓉有些急了。 “娘……” 柳姨娘没有做声。 过了许久,柳姨娘有些头疼的开口,“那姬千洛现在可还在寺中?” 听柳姨娘问,柳胜赶忙道:“听底下人说出了事,在姨母你们来之前就和洛君鸾一起下了山,现下怕是不在寺中了。不过侄儿听寺里的和尚说,二人似乎近日交往……过密。” 柳姨娘听罢,眼睛转了转,眉间愁云消散些许,“如此这般,那就好办了…你们附耳过来… 说着,洛雪蓉和柳胜贴近柳姨娘,听着柳姨娘的耳语,二人脸上开始露出得志笑容。 “母亲,怎的只带了秦嬷嬷一人?春桃和夏菊呢?”洛君鸾问。 她观察到,洛夫人没有带多余的随从,只带了秦嬷嬷一人,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人太多会给寺里添麻烦,且我要不了那么多人服侍,有秦嬷嬷就够了。”洛夫人微笑着。秦嬷嬷是她从公主府带出来的人,她很信任,且也一直很和她的意。 洛君鸾听罢,微微应了一声,的确秦嬷嬷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这是秦嬷嬷调笑道,“大小姐莫不是嫌老奴人老了服侍不好夫人?” “怎会,鸾儿怎会嫌弃嬷嬷呢?别累着嬷嬷便好。” 听洛君鸾这么一说,洛夫人有些吃醋的道,“鸾儿这么说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好吧好吧,女儿大了,不由娘了,居然帮着外人说话。唉,我的心啊……”说着,她像是心痛般捂着心脏之处,可脸上却有着笑意。 洛君鸾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实在想不出撒娇之意。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兄妹相认 近日,由于蕊贵人开了个先例,大臣们纷纷开始上书推举选秀,争取南禹安早日开枝散叶。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缘故,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南禹安的不育之症已经好了,所以纷纷把握机会,想要借孩子来一个举家登天。 而宫里,那些宫女们见证了桂蕊的一步登天,所以也都蠢蠢欲动。一连三日,南禹安面前已经有了不下二十个“不小心”摔倒的“弱女子”。 每一个都像是待采的娇花,惹人心动。 有了第一个女人,他就会想要第二个,第三个,南禹安也是如此。自从尝过了新鲜滋味后,他便食髓知味,心痒难耐。 一开始他对王后有些许愧疚的,可是看着王后得好像根本不在乎的脸,他那一点可怜的愧疚便荡然无存。 一连几日,他都在临幸不同的女子。王后少有的空坐宫廷,众人不由得看了一场笑话。花无百日红,原是真的。 而那桂蕊也不过被临幸了两天,接下来就根本看不到南禹安,不由得心里慌急,一心想要一个孩子来重新夺得宠爱。她刻意的造福生威,使得部分宫女不敢在南禹安面前放肆。 而另一边,她也积极调理身子,不时给南禹安送去问候。 可是宫中对觊觎南禹安的太多,她有的热情别人也有,只是这些和王后的冷淡形成对比,南禹安越发提不起对王后的心。 他想,也对,一个连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自己要了做什么? 他是君王,合该被全天下所爱。 “吩咐下去,命槿织阁和蔺语阁做好选秀准备,这是陛下登基以来头一次,必然要好好办一场。”君长戚站在下首,同两个太监吩咐。 “是,九千岁。” 待两个太监走了,上头的南禹安便笑着开头:“九千岁真是有心了,父王在世时便时常夸你,你果然没让孤失望。”南禹安说着,走下台拍了拍君长戚的肩膀。 君长戚比他高一个头,自身不怒而威,周边气势甚是惹人畏惧。如今南禹安是飘了,天不怕地不怕地,方才敢这般。 若换做从前,他都不敢抬头和君长戚说话。 更别提,直视那双眼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人了,自然要和君长戚好好争一争。 他要让王后知道,君长戚终归只是一个奴才。她因为看不起他而跟了一个没根的奴才,是错误的选择。 君长戚唇角微勾,“能得先王厚爱,是臣的荣幸。” “对了,听说最近元城收成甚好,新贡了一批瓜果美玉,孤念你摄政有功,便赐你一些好的。这么些年,你为南荣付出了很多。仔细算算,你已经二十九了吧?” 他一边念着,一边打量了君长戚。 身材匀称,肌肤有些冷白,天生的邪魅阴柔,倒真是一副勾人皮相。 可惜是个不中用的,对女人,君长戚根本没有办法做那种事。南禹安忽然有些可怜王后,选了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 想到这里,南禹安更加得意几分。 这一局,是他赢了。 “陛下说得不错。”君长戚好笑似地看着南禹安,略点了点头。 “孤知道你们这种身子的人不好找配偶,平日孤单寂寞,君长戚你是何等的风华绝代,想必平日里爱慕者能排成山去。孤今日高兴,便给你一个恩典,特赦你娶妻,你可喜?” 不想说到这个,君长戚的笑意便敛了敛,周身越发的冷了。 南禹安感觉到一股巨大威压正压迫着自己,他甚至都不敢大喘气。他觉得是说中对方的痛处了,可心里却莫名地发毛。 自己就不该听一些宫女哄人的话,如今玩太过了。 君长戚眯着眼,危险地道:“既是陛下恩典,臣自然欢喜,不过臣还想再多辅佐陛下一段时日呢,便不劳烦这个了。陛下,选秀事大,宫中能多些姐妹王后娘娘肯定欢喜得很。” “你…你说得不错。”南禹安咽了咽口水,不由得离远了几分。 只是心里却不由得被深刺了一下,暗自觉得君长戚这是把王后搬来膈应自己呢。 随后,君长戚便以政事为由告退离开。只是后来听宫人说,君长戚走的是去凤栖宫那条路。 南禹安气得砸了套瓷杯,把刚入门的蕊贵人吓了一跳。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谁让你不高兴了?”蕊贵人福了福身,将甜汤放在桌上。 她本生得清秀些,一身粉红娇嫩可爱,只是她肌肤偏黄,实在是不适合这般颜色。 南禹安看着那珍贵丝绸就那般被一个粗糙又无雅气的女人穿在身上,不由得有些厌恶。 “你来做什么?”他没有推开蕊贵人的投怀送抱,对方娇弱可人的模样,他很是受用。 蕊贵人嘟了嘟嘴,幽怨地道:“臣妾好几天没见陛下,心里想得慌,便来了。” 说着,她柔柔地靠在南禹安的胸膛,细声问:“陛下,臣妾好想您啊。” 南禹安最受不了这个,他几乎都没有从王后嘴里听过这句话,所以万分看重这种。 只有尝过其他人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世上不止只有那一种单一的滋味。世上,也不是只有她王后一个女人。 他面色稍缓和了些,安慰道:“孤这几日忙政,冷落了你,是孤的不是。” “陛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臣妾怎么能怪陛下呢?陛下,快喝了这碗臣妾亲手做的甜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她撒着娇,把甜汤舀到南禹安嘴边。 南禹安这会儿也感觉有些饿了,便也没了顾及,一下便将甜汤喝了个干净。 蕊贵人心下大喜,又窝在南禹安身上磨蹭好一会儿,渐渐衣裳半遮,媚眼如丝。 南禹安只觉得下腹一团火在烧,有什么奇奇妙妙的东西在四肢游走,从脚底勾起一抹难耐。 渐渐地,他就感觉自己越来越想要了,便一把将娇软的蕊贵人抱起,朝后殿走去。 蕊贵人大喜过望,这几日行房她便能怀上龙胎。 又是一番云雨。 而另一边,君长戚不出所料的出现在了凤栖宫门口。 他看着凤栖宫三字,不知在沉思什么。 回想从前,里头住着一个妇人,是他的生母。没想到时隔多年,里头竟然住进了自己的妹妹。 “九千岁站在着好一会儿了,怎么?是对本宫的牌匾有兴趣?” 王后从里头走出,便看见对方一袭深紫尊贵典雅,眉眼间少有的深思浅忧。 她看了眼凤栖宫的牌匾,想到什么又收回了视线。 “上次,便多谢九千岁帮忙了。”她道。 指的自然是黄柔那件事,她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还活着。且还带着她的脸,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水泠。 闻言,君长戚笑笑。“举手之劳。” “九千岁是如何处置她的?” “黄家有负君家,她生来便有罪,死真是太便宜她了。” 看着王后从惊讶到慢慢露出几分兴趣,他嘴角一挑,眼里透着残忍与暗奋,“臣又给她换了张脸。” 由此可见,那张脸绝不是普通的脸那么简单。 “你有这般好心?” “臣一直都是如此。”君长戚笑了笑,又看向那牌匾。“君长欢,没想到你为了报仇,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嫁给仇人之子。 他根本不敢想。 她从前就是最爱干净的小公主,骄傲又高贵,绝不会做这种肮脏的事。 闻言,王后微微一愣。她以为听到了那个人的质问,下意识有些躲闪,“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君家的事。” “我也是君家的人。” “是吗?”王后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说:“君家根本就没有你君长戚这一号人物,你是不是君家的人你不知道?装一个落魄贵族又什么意思?” 难道说,是嫌他们君家不够丢脸是吗? 君家的子孙,居然给仇人当太监? 无论真假,只要戴了君姓,便是如此。 那君长戚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我以为这段日子,你会猜到我的身份。” 他给她送她从前最爱叫他带的宫外食物,放在他们从前约好的地点。他知道,那地方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看一看。 他还照她喜欢的方式给她过了一个生辰,那是她从前要求的。 他以为,她能猜到了。 王后不敢想象地看着他,对方的脸,对方的气息都陌生至极,她看着看着就哭了。“我不管你是谁,不要再做那种事了。我哥哥已经死了,求求你了。” 她根本无法忘记,颜伯雄在得知君无欢沉海之后的激动与些许失望。再三确认后,她才知道她是这世上最后一位君家人了。 她日思夜想,想要回南荣报仇。可那时候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就算进入公子的阵营,她也是什么都不敢做。 因为从前的她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撒撒娇便好。她有爱她的父母兄长,她只需要撒撒娇,所有人都爱她。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没有了。 她得学会长大,还得学会心狠手辣。 甚至她第一个杀掉的人,不是别人,是公子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怀念 面对如此关心,小桃此刻再也忍不住了,竟不顾形象地大哭出来。一边抽噎,一边将早上洛雪蓉打自己以及刚刚的事全说了出来。 “……婢子自知命贱,可也受不住如此侮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栗嬷嬷听得眉头不禁一凛,不由惊感洛雪蓉竟如此的不顾后果。小桃再怎么说如今也是夏司烨的人,就算她的等级比小桃高一些,却也是跋扈过了头了。而且,听小桃方才所说,洛雪蓉似乎是……有孕了? “你说的是真的?”栗嬷嬷再问了一遍,毕竟皇嗣之事不是儿戏。 小桃红着眼点点头,“奴婢不敢乱说,如今也是被逼无奈。” 栗嬷嬷沉吟半晌,不知在想什么。 书棋听着,也知道些什么。从前洛夫人怀洛君浅的时候是自己在跟前伺候过,知道洛雪蓉的反应。可她不由得担心,洛雪蓉若知道自己怀孕,必然是不会要那个孩子的,到时候不要连累到自家小姐才好。 好不容易劝住了小桃,书棋千叮咛莫要声张,毕竟如今知道这事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个,到时候还是看情况的好,不然到时候遭殃的不过是自己。 小桃听罢,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是吗?如果时间不错,应该是端王的孩子。”洛君鸾听到这个消息倒是不怎么惊讶。 刚刚她看到洛雪蓉一见到血就捂着嘴跑出去,她只当是女儿家柔弱,可如今一听,方才了然。 书棋见洛君鸾这淡定模样,不由得有些着急:“可依着二小姐的性子……” “我知道,若她知道那孩子的存在,那个孩子就会成为对付我的筹码。可是你以为,那孩子就真的活的下来吗?”洛君鸾道,眼里闪过一丝寒芒。 主仆多年,自然知道对方下一句话要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这是书棋最为得意和骄傲的地方。 可如今,书棋却是有些愣愣地,她不解地问:“小姐你是说有人要害她?” “我可没有这么说,怎么才来了几天,脑袋就不通透了,嗯?”洛君鸾调笑,她拿过一个素馅包子咬了一口,又道:“难道是寺里的包子有问题?把我家书棋都给弄得傻乎乎的。” 那句“我家书棋”让书棋不由红了小脸,俏脸嫣然秀丽,增添了几分情趣。她嘟嘴道:“小姐~这时间你还拿着奴婢开玩笑!你还没告诉奴婢是不是有人要害二小姐呢。” “好吧,书棋,你可知道皇家的子嗣规定?”洛君鸾收起调笑,皱了皱眉。 这事,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道口子,难以愈合。 书棋在洛君鸾身边跟久了,听的学的也多,律法也是通透,可这皇家子嗣规定,她真还没听说过。 见书棋疑惑的模样,洛君鸾给出一番讲解:“这,是皇家的潜规矩。说出来,也是没有半分人性伦理可言。在王府里,如果是妾或者通房,侍妾比正室先有的孩子,如果是女孩,那孩子算是幸运的。可如果是男孩,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洛君鸾说着,沉痛地闭上眼,往事又一次在脑海里回放。 书棋听着觉得甚是没有道理可言,便问:“怎么会有这般没有人性的规定?” “先帝豪皇不是嫡子,却获得继承大统的权利,却也遭到其他皇子的嘲笑。所以他会这么做,也不足为奇。”洛君鸾说着,眼里闪过嘲讽。 自己前世的因为皇帝的顾及先是入端王府做了八年的侧妃,说到底也就是个妾。其中一直未有身孕,可后来,在夏司烨夺嫡的那几个月,她居然惊喜的发现有了身孕,洛君鸾的第一想法自然是告诉夏司烨。谁知在他登上皇位后,不仅和洛雪蓉联手杀了她,又借用妾室孩子不能先出世的规矩,亲手将那未出世的孩子剖腹而出,生生火烤。 如今那彻骨的疼痛还印在洛君鸾骨子里,散不去,拍不出,让她每每想起都痛彻心扉。 她,恨透了夏司烨和洛雪蓉! “小,小姐……”书棋叫了一声,洛君鸾那满面冰寒的表情吓坏了她,似乎四周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洛君鸾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奈。 “让式乞公子将这暖姜香包挂在浅儿床头,驱寒,对两个人也是好的。对了,给式乞公子做些补血的菜食,这次多亏了他。还有,啊~”洛君鸾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还有些发红的眼睛,似乎是有些没睡饱的样子。 书棋笑了笑,道:“小姐真是越发能睡了,最近总是犯困呢。奴婢都记着呢,就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嗯。” 对于书棋的话洛君鸾没去多想,头脑最近犯困的的确是多了些,她认为是冬日已至。 在洛君鸾睡去后,窗外才悠悠站起一个人影。细下一看,原来是许久未露面的阿蓉。 原来阿蓉这次跟着柳姨娘来了,洛君浅得了解药之后,柳姨娘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叫了阿蓉来监视洛君鸾。 “哼,这次的药没用多少就睡着了,看来真是个宝贝。”阿蓉说着,拍了拍藏着药盒的袖子。 想着现在做成了这件事,自己必然是能得到赏赐的,阿蓉已经能猜到自己得到赏赐时的模样了。 然而在阿蓉走后,一个人影从房顶上跳下,他看了看阿蓉的方向,而后向寺庙正中飞去。 九号在一处院子里落了下来,恭敬地面着自己面前的男子。 “太子。” “如何?” “您猜的不错,这事是那姨娘所为,而且在刚才,她还让一个奴婢给洛君鸾下毒,似乎是让洛君鸾犯困的次数增多了。”九号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不再言语。 才短短几个时辰,就能看到这些。在九号眼里,把这么小儿科的事让他来做,不是在贬低他的智商吗? 夏玄珏下棋的手只是略微一顿,而后又继续左手与右手同下,他不动眉目,却依旧是那般温润和气:“嗯,继续观察,让十号尽快把证据找出来。” “属下遵旨。”九号拱手,而后又飞向另一个方向。 在九号走后,夏玄珏左手下了一白子,黑子全军覆没。 他用手指在棋盘上细细描绘,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写的,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字——鸾。 嘴角也不可自主地勾起微笑,如温柔谪仙,遗落人间。 洛君鸾,看,原来要你死的人有这么多。如果你能降服与我,那我必为你撑起最大的保护伞,让你只做我的金丝雀。 我夏玄珏,等着你来求我。 或许连夏玄珏自己也不知,自己已经在无形中,将对将军府的心结转化为对洛君鸾的束缚,同时束缚的,还有自己固执的心。 后半夜。 “啊,孩子,不要离开娘亲……不要,娘亲没有不要你……不要离开娘亲,不要…洛君鸾呢喃着,浑身已经是冷汗直流。 她笃地睁开眼,眼睛失神没有焦距,眼泪顺着两侧流下,好半天才慢慢恢复过来。 想起刚才的梦,她还是忍不住心痛。白日里才念起的亡儿,夜里却像是有感应似的钻到她的梦里,模样凄处。 洛君鸾躺了半晌,才擦干眼泪从床上起来,在柜子里翻找一番,好一会儿才拿出一袋东西出来。 香烛纸钱,这种东西寺庙里都会备着的。从前洛君鸾惧怕这些,不明白静初寺里为什么会在禅房备这种东西,如今却没有那时的担忧。 趁着月色,洛君鸾悄悄开了门。 她照着记忆中的路,从后门走出,向后山跑去。 她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路,只是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人带着自己来过这里。 许久,她在崖边停下,点火,烧纸。 火光一亮一亮的,让洛君鸾显得有些清冷。 由于天气的作用,洛君鸾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点着了那火。 ——我的孩儿,希望你能安息…… ——原谅母亲,还未让你看一眼这人世就让你如此死去…… ——原谅母亲,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母亲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我的孩子…… …… “愿你安息……”洛君鸾咬着唇,紧忍着眼泪。 自己原本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孩子地降生,期望哪一天孩子长大了能软软糯糯地叫自己一声“妈妈”,怎想,还未成型就被迫出世,在炙热火海里化作灰烬。 洛君鸾不知道夏司烨和洛雪蓉是怎么想的,能做到如此地没有人性。 可是如今,讨债的时候到了。 冬天的冷风无疑是刺骨,然而洛君鸾却是像没有感觉一般。 “在做什么?” 突兀地声音响起,在黑夜里让人浑身一个惊悚。 洛君鸾惊慌地回身,看到来人竟有些不知所措。 由于白雪的反光,整个天地在莹白之间。然而那一抹紫色就这样出现,墨发被紫金冠束起,余下的发随风飞舞,披风也随之飞扬,就想长了一对翅膀一样。 此刻姬千洛邪魅的脸显得有些朦胧,透着淡淡地疲倦。 看着已经呆了地洛君鸾,他含笑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洛君鸾霎时疼的轻抽了一口气。 “本督这么美,你都呆了。”他道,目光扫过她背后的火光。 洛君鸾小脸一红,道:“才……才没有呢!” “真的?” “嗯!” 事后,洛君鸾便沉默下来。 “在祭奠谁?”姬千洛问。 洛君鸾迟疑了一会儿,道:“一个朋友。” 若是告诉姬千洛实情,那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是个疯子吧?洛君鸾想。 “正好。”姬千洛笑了笑,面容突然之间有些黯伤,“本督也有要祭奠的人,一起吧。” 洛君鸾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再想仔细看时姬千洛已经恢复了从前的邪肆。 他拿过洛君鸾手中剩下的纸钱,一张一张投入火光之中,分外认真。 他,也有牵挂的人?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兄妹 一路上下人们见到洛君鸾,不免诧异。这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今日怎有闲情出来逛逛? 面对下人们的异样眼光,洛君鸾并无多大波动,而一旁的书棋却有些难过及愤怒。 她家小姐虽然平常都不出颜若宛,可这些个丫头也不必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这洛君鸾吧,如若换作从前,在人多的地方洛君鸾便会变得暴躁起来,可如今…… “哈哈哈,书香姐姐再高点儿,再高点儿,浅儿飞起来了耶哈哈……” “小小姐,当心点儿,抓紧!” 一阵嬉戏声传来,孩童稚嫩娇俏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洛君鸾心中一动,脚下步子停了停,向声源走去。 近了,近了…… 前世她欠的人太多,然而她的妹妹洛君浅,是她最为抱歉的人。小小年纪,便因为她而失了性命,错过了女孩家应有的快乐年纪,还没体会那青春靓丽的年纪,便殒命于十月。 “大小姐,是小小姐!”书棋欣喜地叫道,一出来,便遇到了熟悉的人。 这府内,也便只有洛君浅这个嫡妹和洛君鸾关系要好,至于洛雪蓉,那利用性的行为,让书棋很是担心。 “别出声!” 洛君鸾停住脚步,示意书棋轻声些,若她这样出去,只怕洛君浅都不认识她了吧? 入眼的是在花丛之中荡秋千的红衣女孩,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可爱俏皮的包包头,两边挂着的铜铃作响,包子脸配上灵动有神的大眼睛,犹如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眉眼之间,还有些与洛君鸾的相似之处。 “大小姐……奴婢给大小姐请安。”那给洛君浅推秋千的丫鬟见了洛君鸾,赶忙抽身行李。 洛君鸾点点头,从花丛中走出。她认得这个丫鬟,是书棋的妹妹,书香。 “大姐?大姐大姐,你怎么来了?浅儿好久没见到你了,大姐,快接住浅儿……”洛君浅见了洛君鸾兴奋的叫起来,她站起身,在秋千荡起的瞬间向洛君鸾的方向一跃。 洛君鸾向前一步,抬手便接住洛君浅的小小身躯。 软软糯糯的,很有手感,她好像,从没抱过这个妹妹啊。 “大姐,你怎么才出来?浅儿等了大姐好久哦~”洛君浅紧抱住洛君鸾的脖子,生怕她又跑了似的。 “等我?”洛君鸾有些不明白。 她很少出门,就算在颜若宛,也不见任何人,可是若洛君浅想见到她,可以随时来看她的,莫不是不敢来? “大小姐有所不知,小小姐日日吵着要见你,可到了颜若宛,书雪便告诉说大小姐不见任何人,每次都是如此,这一来二去,便……”接收到书棋目光的书香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便什么?说了无妨。”洛君鸾皱着眉,她好像一直不知好多事情。 好啊,书雪真是个“贴心”的好丫鬟,竟能代主掌院了。 书香得了准,也不顾书棋的眼神,为了自家小姐,于是便接着说:“小小姐已经有一年半没有见到大小姐了,为了大小姐,小小姐日日哭闹,甚至想爬墙进入颜若宛,若不是奴婢拦着,小小姐若出了诧子,可怎的是好?” “大小姐也知道,小小姐自小除了夫人老爷便最黏大小姐。大小姐这般,心中……怕是没了小小姐了吧?” 语毕,四周寂静,无人不敢喘气,怕惹了晦头。书棋紧张的看着洛君鸾,生怕下一秒出什么变故。 洛君鸾这才知道,她一直以为的亲人的疏离,却是别人的杰作。 洛君浅低着头,不敢再闹腾,也知道如今气氛不对。她小声对洛君鸾道:“大姐,你别怪书香姐姐……” 软糯低小的语气,让洛君鸾心一疼。 “浅儿,以后不许爬墙了。明白吗,若是想见我,便让书香姐姐带你进来,若有人敢阻拦,姐姐定不饶她。”洛君鸾说道,抱着洛君浅的手紧了紧,说不出的担心,也为以及从前的过失感到愧疚。 洛君浅抬起头,惊喜从眼中迸发而出,“真的吗?太好了,浅儿以后可以去找大姐玩儿了!哦也!” “那你答应我,以后都不能在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明白吗?”洛君鸾惩罚性的刮了洛君浅的鼻子。 洛君浅吃痛,捂着小鼻子,一脸无辜。 书棋松了口气,幸好。看了书香一眼,她低声请求:“小姐,书香也是无心,一时口无遮拦……” “起来吧,我不怪罪她。”洛君鸾对书香道。 “大小姐……” 书棋噗嗤一笑,将书香拉了起来,“怎么?方才还那般勇气,现在软了腿了?” 书香一怔,脸红红地,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大小姐。” 洛君鸾摇摇头,说:“你将浅儿照顾得很好,有你,我也放心些。”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是奴婢的本分。”书香有些难为情,刚刚她说了那些话,洛君鸾不怪罪,还如此与她说话,顿时觉得心里愧疚。 洛君浅一直侧头看着洛君鸾的侧颜,小脑袋歪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的想起什么,洛君鸾问道:“浅儿,母亲在吗?” “在呢。”洛君浅点点头,不知洛君鸾要干什么。 听洛君浅这么说,洛君鸾不自觉展露笑颜:“走,随我一同去找母亲。” 听罢,洛君浅先是一喜,后小眉头一皱,气呼呼地道:“浅儿才不去呢,洛雪蓉在那儿,讨厌死了。”说完,她慌忙捂住小嘴。她这样说洛雪蓉,大姐会不会又不理她? 以前大姐最爱跟洛雪蓉玩儿了,每次她偷劝大姐,大姐都是好久都不理她的。洛君浅想道。 看洛君浅如此动作,洛君鸾恍然想起自己从前都是分外护着洛雪蓉的,有时甚至为了那个庶妹而不理自己的亲妹妹,以至于让洛君浅为了讨好她而不敢说洛雪蓉的坏话。 空气又一次陷入凝结,无人敢大气喘一声。 “怎么了?”洛君鸾问道。 洛君浅揉捏着衣角,神情黯然:“浅儿这样说,大姐是不是又不喜欢浅儿了?” 是她对不起她,她又怎么会怪罪呢?洛君鸾想。 “她再好,也不及浅儿不是吗?姐姐从来便只有浅儿一个妹妹,从前帮她,不过是尽了一主之宜,却不想让她成了气候,让浅儿不快了。如今姐姐知错,向浅儿赔罪,行吗?”洛君鸾道,无一字不是真心。 “真的吗?那大姐不生浅儿的气吗?”洛君浅有些不可置信,但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欢喜。 洛君鸾点点头,对一旁地书棋道:“带路吧,去母亲那里。” “大姐大姐,等会儿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去浅儿那里?浅儿藏了好多东西想给大姐看呢!” “还有哦,听说明日北南街会有杂技表演,大姐一起去看吧!浅儿听说有好多好多小动物呢!” “还有还有,昨天国公府的瑞兰表姐来信,让我们去一趟呢,听说瑞兰表姐生了个小侄子,可喜了。” “好了”,洛君鸾有些头疼,洛君浅还是这般活泼,叽叽喳喳爱说个不停,“姐姐允了你便是,再吵可不饶了你。” “呜呜,大姐坏……” “姐,”书香轻声叫道。 书棋回过头,见自家妹妹一脸疑惑,“怎么了?” “大小姐,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书棋微嗔了她一眼,“主子可是咋们能议论的?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几日前病了一场,大小姐是变了许多,不过总算是看得比从前通透,咋们做奴才的也高兴不是?莫不是……还像从前那般,被那二小姐蒙得团转,却还不能说什么,总在心里瞎着急也是无用。” 听罢,书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她笑道:“如此也是好的,对小小姐,老爷夫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呢。不过姐姐……”书香顿了顿。 “怎么了?” “你的脸,这样,可还怎么见人啊?那洛雪蓉也是……” “香儿!”书棋止住她,有些怒有些无奈,“再如何她也是府中二小姐,是咋们的二主子,还是守些本分吧。姐姐的脸……不碍事的。只要大小姐不嫌弃,那便无事了。” “可是姐姐……”书香含着泪,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被书棋制止。 二人理理情绪,跟上了走了好远的洛君鸾姐妹二人。 洛君浅依旧说个不停,洛君鸾却已神思其处。 书棋的脸一定会治好,对她好的人她也不会再让他们受到伤害,那些曾经让他们痛苦的人,全部堕身地狱吧。洛君鸾想着,唇角绽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明明是美极,却生生透着寒冷。 四周空气凉了凉,后面的丫头缩了缩脖子,鸡皮疙瘩不知为何起了一身。 “大姐,你说好吗?”说完一大堆藏了不知多少的话后,洛君浅问。 “好,好啊。” 牡丹堂。 门口的秦嬷嬷老远便看见一袅袅身影朝自己走来,心中暗感熟悉。想了想可是心中那人,却还是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谁知那人走近了,秦嬷嬷不由讶异。 “大……大小姐?” “是,秦嬷嬷。母亲在里面吗?”洛君鸾让以往生硬的音调柔了柔,听着让人甚是舒心。 “在……在呢。哦,真是失礼了,老奴给大小姐请安。”秦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行了一礼。 洛君鸾扶住她,“嬷嬷使不得,您是府中老人,鸾儿敬您才是。”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制作 “殿下,那贵人来找臣是真的有事啊!”在姬千洛要走的时候,拉布尔说了一句。 姬千洛看了他一眼,道:“下毒?德妃指使?” “是……是吧。”下春药算不算下毒? “你尽管按她说的做便是,不要露出马脚。皇帝疑心重得很,迟早有一天会怀疑到你,如今抱紧德妃,日后拖了她下水,本督自然会将你捞上来。”姬千洛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将要遭得重创,道。 拉布尔迟疑了一下,络腮胡子随之动了动,“臣明白了。” “殿下要回静初寺?”拉布尔又问。 “去西厂。”姬千洛截断节说,已经进入了马车内部。 看着姬千洛的马车离得好远,拉布尔颇为头疼的看了看手中的药包,这个春药…… 殿下,你可别怪微臣呀。 话说洛君鸾这边。 如今一早没了事,洛君浅也好得差不多了,洛君鸾可算是松了口气。 “凉姜粉,梅花蕊,再加一些素剂……”洛君鸾一手拿着《香经》,一边念道。 手上一边拿起这个香块闻闻,那个香料揉揉,看得颇有些忙碌。她喜欢研究香料,喜欢各种香味,如今自己重生,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她不由得有些惬意。 “啊~”眼睛一开始工作就开始酸涩,拼命挤出眼泪,洛君鸾又犯困了。 可是最近自己犯困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郑嬷嬷知道洛君鸾从小就爱睡,所以没有怀疑。可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清楚。 “洛小姐!”白酒不知何时出现在洛君鸾面前。 洛君鸾见白酒已经不知何时到了,抬手道:“白先生,坐。” “不知洛小姐把我小老儿叫过来,有什么事?”白酒问道,刻意地低了低声。 “这事不急,可否劳烦白先生为我号脉?”洛君鸾面色有些凝重地伸出手。 白酒有些不懂,却还是着手先替洛君鸾把了脉。 不一会儿,他的眉头皱了皱,又舒了舒。 他说:“是睡罗香。” “睡罗香?”洛君鸾疑惑,想必又是毒医谷特产。 “嗯,是洛小姐您的姨母所制的。”白酒道,眼里涌过一抹哀伤。 洛君鸾愣了愣,随之反应过来,是夏司乐。 这些日子竟是忙得忘了夏司乐这件事,洛君鸾暗自懊恼。若是洛夫人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活着,那必是极高兴的吧? “待浅儿好了之后,我一定派人寻找姨母,白先生不要伤心。”洛君鸾缓声,语气里也免不了歉疚。 “多谢大小姐。先让我替大小姐解毒吧。”白酒道,已经开始铺开那装着银针的布轴。 白酒熟练的开始扎针,微微的刺痛感在洛君鸾各处散开,不一会儿,竟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洛君鸾感觉心里头闷了不少,似乎是要有什么东西破开她的胸膛向外冲出去一样。 不一会儿,喉头里突然涌起一股气体,洛君鸾憋不住,张口竟吐出一口白烟。 洛君鸾敏锐的鼻子动了动,忽然之间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那白烟,竟有一股牡丹花的味道! “白先生,这是……” 白酒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什么,道:“司乐最喜欢的就是拿花花草草制毒,百合,牡丹,丁香,只要到了她的手里,都会变成毒药。这……是牡丹精蜜。可……” 洛君鸾心中不禁佩服起那位素未谋面的姨母来,接着问道:“可什么?” “可司乐最不喜的就是牡丹,想必身边能用到的就只有牡丹而已了。”白酒若有所思地道,略有感伤。 身边能用到的,就只有牡丹而已了。洛君鸾细细斟酌这句话。 她问:“这已是寒冬腊月,哪来的牡丹?” 白酒听罢,也陷入沉思。不一会儿,他忽然兴奋地道:“路府的小姐最喜欢栽花种草,听说她研制过冬牡丹呢!你说……” “不对,既然是路府的,如果有人偷取牡丹,就肯定会有人知道的。冬牡丹是进贡皇室的,没有人敢去打那些东西的注意。”洛君鸾分析道,却如同浇了白酒一盆冷水。 研制这花的,是洛君鸾少时的朋友——路若若。 后来她性子孤僻,断了同路若若等人的书信来往。如今还能记得,已经全是庆幸。 路若若她虽然不了解,可还是听得不少有关她的传言。无不过是天生体弱,却独爱栽花种草,对花草却是异常的痴迷。 那冬牡丹是她少时研发出来的,被作为皇室贡花,皇族对这个是异常的重视,所以几乎没人敢去动那冬牡丹的念头的。 “可机会再怎么渺茫,也必须试一试,对吧?白先生。” 白酒连忙点点头,就怕洛君鸾反悔一般。姬千洛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去麻烦那个抠鬼,不然到时候的结局肯定就是扣、工、资! 寻找夏司乐,也是白酒从毒医谷出逃的缘故。如今就寻得重要踪迹,他怎么都觉得自己从前的苦不是白吃的,就连姬千洛扣光他的工钱他都可以不再计较了。 “那这事,就麻烦大小姐了。” “不必客气,白先生是我将军府的大恩人,我能为先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必须的。”洛君鸾晗首。 白酒有些不好意思地扰扰头,嘿嘿笑道:“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啦,医者本心嘛!小姬能找到你这么知书达理的媳妇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我唔……我说什么了?” 说错话了的白酒一脸无辜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活像个顽童似的。 洛君鸾嘴角抽了抽,面颊也不由得红了红,只因为还扎着银针,不好低头,她也略有些尴尬地道:“没,白先生没说什么。我同九千岁也就是合作关系,你们多虑了。” “真的?哎……可惜哎。”白酒似乎有些遗憾地道,方才还略有些伤感的眸子如今却偷偷闪着狡黠的光。 白酒替洛君鸾拔了针,洛君鸾只感觉那困意减少了许多,冰凉的手也开始回暖。 “小老儿还有些药在锅里呢,就不陪小姐呢。小的告退。”白酒收拾好银针,道。 洛君鸾疑惑,这里还有人病了? “白先生!”她叫住白酒。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这里,还有谁病了?” “没……没有。”白酒略有些躲闪地道。 洛君鸾显然是不信的,可心里却开始一个个地猜了起来。“真的?” 白酒心中已经是笑成内伤,却还是道:“没…没有!” “若白先生不说,还是回九千岁身边吧。九千岁这时候或许正缺一个医生,正好,那事儿我会叫九千岁帮……”洛君鸾心中一计,搬出了姬千洛。 白酒砸舌,这姬千洛到洛君鸾这里是越发的好用了。可还是装作一脸焦急地:“别别别,大小姐,你不能这样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不然小姬肯定是要扣工钱的啊!” 洛君鸾一悦,心想果然是姬千洛最好用,问:“到底是谁病了?” “是……是小姬。”白酒支支吾吾地道,而后像是最错事地孩子一样看着洛君鸾,“我可说了,大小姐可不要把我送回去。”说完,就要走。 “等等,他……额,九千岁是生病了?”洛君鸾此时问得有些难为情,在听到是姬千洛心中突地跳漏了半拍。 “可不是,前几天两厂暴动,让人不小心给砍喽……”白酒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洛君鸾地神色。 可他……不是说过自己没事吗?那都是骗她的?洛君鸾此时有些难受。 见洛君鸾如此,白酒有些难为情,可一想到是为了姬千洛的幸福,他还是忍住心中的那一抹不安。咽了咽口水,道:“这是,明日小姬来接你们下山的时候,你可以直接问他……小老儿先走了哈。” 说完,白酒抡起药箱就跑了,生怕再透露些风声。 洛君鸾愣怔半晌,而后又拿起香经看了起来。 一会儿在装盘里装一些梨花,一会儿加一些龙胆,又是梅花,百合,凉姜,五香石…… 毫无章法。 “阿嚏!”又感冒了? 姬千洛揉揉脑袋,引来两厂总监的注视。 西厂总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总督操劳,调查这些事还是让小的和东厂的来吧。” 东厂总监也是同意地点头,面上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又扯了脸上的伤口。 望眼去,只见西厂总监也是如此,白嫩地脸上布满了不少青紫地伤口,有的甚至已经渗血。 由于受得奸人挑唆,两厂总监竟因为一件小事而大打出手,甚至连其他厂卫兵都牵扯进来,这事看来不是小事一般。 姬千洛面目清冷,并不答话,等他看完两张澄清词传后,凤眸里微微漾起危险:“那人呢?” 东西两厂同时道:“小的已经让人抓起来了。” 随后,二人又对视一眼,又道:“是小的抓住的,不关东(西)厂的事!” “明明是我西厂抓住的!” “总督在这儿呢,你说话客气点儿,明明是我东厂抓住的!” “西厂!” “东厂!” “梅福,你去年在偷我东厂小姑娘的亵衣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还得寸进尺了是吧?”东厂总监大骂。 “怎么?不服?那姑娘我不是娶了吗?梅良你还想怎么样?” “打一架?敢不敢来呀?嗯?”东厂忽然大声道,恍然忘记了一旁的姬千洛。 西厂也似乎是被气着了,回道:“来就来!” 说罢,都纷纷抡起袖子,似要大打出手。 姬千洛冷眼看着,忽道:“来人!” 两名锦衣卫走了进来,“总督。” “把他们丢出去。”姬千洛眼也不抬地道。 两名锦衣卫同情地看了一眼东厂总监和西厂总监,而后不顾两人的哀嚎将两人给……丢出去了……(同情)。 都知姬千洛性子无常,这两个从一上任就开始打打闹闹,每次都惹得两厂鸡飞狗跳的。 “将那造谣挑拨的人带上来。”姬千洛道。 锦衣卫泛了泛冷,只觉得又是一场血雨。应道,不一会儿拖着一个遍体鳞伤地人进来。 那人见了姬千洛,口齿不清地向姬千洛吐了一口唾沫,有气无力地道:“大……奸人……你……不得……不得好死……” “多谢,但首先,本督先让你尝尝那滋味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再次相见 用粉底轻轻涂抹与肌肤之上,遮盖一夜的憔悴。涂涂抹抹,不一会,镜中的人便掩去憔悴,重新恢复往日倾城之貌。 “小姐真漂亮,奴婢看了都心动呢。”为其梳头的书棋赞道。 确实,洛君鸾甚美。肤如凝脂,貌白胜雪;小巧的瓜子脸上挟长的丹凤眼娇媚不显轻浮,顾盼生辉,看人一眼便能酥了半身骨头;巧鼻俏挺娇巧,樱唇不点而朱,着实是倾城之姿。 在京城的四大美人,洛君鸾是其中之一,因性格漠然冷淡,被人封为“冰之美人”。 洛君鸾心中动容,不自觉抚上脸庞,再漂亮又有何用,前世自己还不是输给洛雪蓉,死在洛雪蓉夏司烨狗男女的手下,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是么?”她淡淡地问道,没有因自己的美貌而骄傲惊艳。 “是啊,小姐这么漂亮,将来肯定被哪个皇子看去,指不定做皇子妃呢。”刚进门的书雪附和着道。忽然,她眼珠转了转,又改口道:“不不不,指不定做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呢,那到时我和书雪可跟着享福了。” “啪!”一盒胭脂被洛君鸾丢在地上,鲜丽的嫣红落在地上,不一会儿,便隐与地下,留下一片嫣红痕迹。 “太子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这会儿便想这些,以后如何了得?”洛君鸾冷冷地道。“再说,太子可是我的母家,是我的亲表哥,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莫不是不知那乱……伦之罪不可恕的道理么?” 想到前世就是因为书雪自己才认识的夏司烨,最后书雪还爬上了夏司烨的床,她心中就一片阴寒。以前是自己瞎了眼,在自己身边养了条狼,对自己好的最后却被自己驱逐,怪她太傻,被那甜言蜜语蒙了眼睛!还将洛雪蓉推荐给太子表哥,间接害死了太子,一切都是她的错啊! “小,姐!”书棋和书雪惊诧的开口。 她只当没有听到,冷冷地道:“出去。” “小,姐,书雪错了……”书雪撅起小嘴,一脸可怜相。以往她这般洛君鸾都会从轻发落,今日也必会如此。 “我不想说第三次!” “小,姐,书棋她……” “你不必为她求情,我身边不要这种心居高层的人,颜若宛容不下这种大佛!” 书雪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心里直嘀咕。今日这是小,姐吃错药了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书雪,洛君鸾选择了无视。 她或许可以给书雪一次机会,那要看书雪的表现了,若到时书雪还不肯改过,那她也不必留情。 “书棋,为我准备一身男装,我要出府。”洛君鸾将方才打理好的发鬓打乱,梳起马尾来。 “小,姐,您才刚好,白先生说了你不可随意走动的。”书棋担忧地看着洛君鸾。 “你下去准备便是,我会注意的。” “这……喏。”书棋也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多劝无用,也只得搏一搏她的意思去办。 不一会儿,洛君鸾便换了男装,将脸上脂粉洗净,活脱脱一清秀公子。书棋看了有些脸红,这小姐办起男人,可真是俊俏啊! 见书棋呆呆的看着自己,洛君鸾便有些想逗逗她。她轻轻在书棋脸上刮了一下,调笑道:“小美人儿。” 书棋立刻小脸涨红,“小,姐!” “好了,不逗你了。那我先走了,母亲来就告诉她我还在睡着。” “小姐,真的不要书棋陪你去吗?”书棋有些担心,洛君鸾可是很久没出府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呸呸呸,怎么会出事呢! “不用,况且有你在,母亲也会相信你。”洛君鸾说着,朝书棋挥挥手。 书棋不情不愿地走了,她其实更希望能跟洛君鸾一起出去,毕竟她会些拳脚,可以保护她。 然而书棋不知道,在她的身后,一个人飞快地跑走。 这么重要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柳姨娘!书雪想。 洛君鸾按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走到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让她头疼不已。 渐渐的,她开始感觉脑海中的那抹记忆开始消散,路线图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果然,还是得带着书棋啊!对于一个被中了毒的路痴来说,果然找路是最头疼的。 “请问,大娘,你知道醉香楼怎么走吗?”被逼无奈,洛君鸾只好向一旁买菜的大娘求助。 那大娘鄙夷的看了洛君鸾一眼,长的白白净净的,却也是个不正经的。她的丈夫,可不就是在醉香楼染上花柳病死的。 “公子是在问我?”她不大好气地道。 洛君鸾有些楞楞地,她哪里惹到这大娘了吗?她弱弱地开口,“是…是问您。” “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大娘突然露出友好的笑容。 洛君鸾突然有不好的预告,她扯了扯笑,“先听假话吧。” “假话就是,我不知道。” “那您一定是知道喽?”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了。”大娘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大娘,你……” “我可没欺负你,这四周的人都可以作证。” “我……”洛君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不过是问个路而已啊! 这时四周开始渐渐围拢过来一些人,纷纷对着洛君鸾指指点点。 洛君鸾的头越来越疼,“我,我只是问个路而已……” 现在的人,都变得这么奇怪了吗?她难道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吗? “看他长的白白净净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啊!” “可不是?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问路,真是不害臊。” 周围声音仿佛要把洛君鸾压垮一样,一声比一声大,看来他们对去醉香楼还是相当抵触的。 洛君鸾也大抵知道了他们如此的原因,心中不由懊恼姬千洛选的地方,哪里不好,偏偏是青楼。难道要他们一边谈话一边看舞娘跳舞吗? 想想那个场面,洛君鸾就一阵头疼。 “各位误会了,我只是要去醉香楼找我失散的妹妹,几月前她被拐于此,现如今我来寻她回家而已。”洛君鸾装得一脸悲伤,无奈之下只得瞎编一个借口。 “老大娘,你看看,你误会人家公子了吧?这位公子,对不住啊!” “是啊是啊,误会你了。” “真是对不住啊,大娘不知道。这醉香楼从这儿向东,然后左转,直走,左转,右转,左转,就到了。”李大娘满含歉意地开口,也为洛君鸾指了路。 “多谢大娘,若找到家妹,定来感谢!”洛君鸾高兴地道,细细记住了路线。 可一转身,刚走了两步,她便忘了。 “左转,向东,直走?向东,直走,左转?”洛君鸾念念有词,却不知自己该向哪里去。“应该是向东,直走,左转吧?应该是的。” 于是,洛君鸾便朝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去了。 刚走两步,她便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而且不止一个。 她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不一会儿闪进一个巷子里。 那几个人一见洛君鸾跑进死胡同,得逞似的跟了进去。一入胡同,便见到洛君鸾正看着几人。 “上!”为首的男人并未决得有何不对劲,对手下命令便直接冲了上去。 上头那位可是吩咐了,不能让她再回将军府。 “找死。”洛君鸾冷静地道,周身竟散发冰冷地气息,仿佛恶鬼重现,森森鬼气真像是出自地狱一般,让众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就连在屋顶上看戏的二人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气息,竟是一个女子发出的! 洛君鸾冷淡的看着几人,也知道是书雪去报的信,而后柳姨娘便有所行动。可是柳姨娘不知道,若是没有点能耐,是称不了将军府子女的。 这时,站在屋顶看戏的式乞看向一旁的姬千洛,“不去帮忙?” “她能应付。”从那股气息,就判定了她不简单。可到底是什么,让一个花季女子变的如此冰冷可怕?姬千洛沉思。 果不其然,几个恶徒没几下便被洛君鸾打趴在地上。 洛君鸾踩住那头头的胸口,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大,大小,姐饶命啊!”那头头求饶,“我们见小,姐美貌,便动了邪念,我们再也不敢了,大小,姐饶命!” 如此简陋的借口,或许从前的洛君鸾会相信他,可如今的洛君鸾不会了,因为她重活了一世啊,踏着地狱的烈火回归人间了。 “谁派你来的?”洛君鸾毫不留情的加重力道,双眸屏射出寒冷的光。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听得胆战心惊。 “疼!是,是柳姨娘,是她让小的来绑架大小,姐的,大小,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他吃痛地求饶,想反抗,却突然动弹不得。 这,这还是平日木纳的大小,姐吗?简直不像是人啊! “告诉柳姨娘,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奉上大大的回礼。”洛君鸾说着,也不看几人一眼便走出巷子。 可没走几步她又折回,“醉香楼在哪里?” “左,左转直走……”那人楞楞的,不知洛君鸾为何问这个。 洛君鸾刚走,姬千洛便从檐上飞下。 那些个想绑架洛君鸾的人还未看清便失去知觉,唯独那头头。 “姬,姬千洛……”他吓得不知所措,尤其是姬千洛看向他时,他竟尿了裤子。 姬千洛皱起眉头,“割了。” 一旁磨刀地式乞得了命令,看向那人。 “姬千洛,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啊……”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叫。 “你耽误了本督的时间,再者,你惊扰了本督的客人。”他背对着那头头,欣长如玉的背影,此时看起来竟像阎王。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审问 “啊!” 撕心裂肺地惨叫声接二连三地从帐篷内传来,那站在外面的侍卫都不由得抖了抖。虽然心里恨透了姬千洛,却也不敢贸然进入。 不一会儿,惨叫声停了,那人已经被两个锦衣卫拖了出来。奄奄一息,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可能。 又一个人被锦衣卫带了进去。在见识到前一个的教训之后,如今这一个已经是双腿双脚都颤抖不已,根本连路都不能走了。 姬千洛的残忍手段,跟自己在特训营所受的训练比起来,根本就是大巫与小巫的区别。 当然,大巫是姬千洛。 自己在特训营受过多种,训练,可看到自己之前那位兄弟被弄的手残脚断,还被残忍的……阉了之后,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虽说他们从特训营出来之后,吃喝嫖赌,****妇女的事儿没少做,可也不至于让姬千洛发现的。因为那些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啊。 “坐。”姬千洛看到这造谣者,嘴角挂起似邪似魅地笑意,让人不由浑身一凉。 那造谣者心中一凉,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两名锦衣卫已经将他放坐在了姬千洛为其准备的椅子上。 姬千洛抬手,让几个厂里独有的女子锦衣卫给那造谣者上了茶。 “赏。”他又道。 那几个女子眼里闪过欣喜,面上却未有多大反应,“多谢总督。” 毕竟姬千洛每次赏人,都比得上她们一年的俸禄了。 姬千洛挥手遣退女子们:“下去吧,本督有些话,想与这位公子好好说说。” 那造谣者心中已经冷得麻木,捧着茶杯的手不住颤抖。 姬千洛轻笑一声,此时却像是来自地狱地阎罗:“本督记得在特训营见过你,你是十三组的头,代号十三,对吧?” 他一边说,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扣着,像是扣在十三心头上一样。 十三不敢说话,心里不住冒冷汗。这特训营是皇帝幕后的兵团,怎么姬千洛会知道?还……见过自己! 到底…… “不说实话,会受罚的。”姬千洛笑了笑,淡然拿起方才用过的鞭子开始擦拭起来,洁净的洁帕上霎时沾满不少殷红血液。 看颜色,似乎是刚沾染上不久的。新鲜的血液。 十三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人的下场,方才留下地血腥气味还一下一下地刺激着他的鼻尖,不由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道:是,我是……” “可以,很听话。” 十三不明白姬千洛到底要做什么。 “本督还知道,你们的口号是……杀死姬千洛……” 带着来自地狱之气的严寒森严从姬千洛嘴中飘出,在十三心头冻为一层冰霜。 “是……是的……”十三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本督还知道……十几年前,是十三组的前任统领带领的十三组,灭了姬昊御史一门,是吧?”姬千洛说着,已经拿起鞭子向十三走过来。 此刻,他就是来自地狱的阎罗。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求你饶过我吧……求求你……”十三似乎已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不住求饶。 这是几年前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不过对于那个前任统领,他还是熟识的。因为,那人是他的父亲。而且,当时,就在灭了姬昊一族那一天,自己就在身旁,不阻止,他还记得那天自己的兴奋,对于血的……兴奋。 所以在迫切要求之后,十几岁的他还亲自动手,亲手结束了一位姬姓的小女孩的生命。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一生属于杀手这个职业。 “他是你的父亲。”姬千洛道,冷寒地眸子危险地眯起。 “哐当”一声,十三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 “你,亲手杀了一位姬姓女子。” “我……不是我,不是我……”十三狡辩道,纵使希望渺茫。 姬千洛忽然变得可怕,他道:“可本督……记得你的脸。” 十三一惊,恍然明白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锦衣卫已经抽出刀,向十三胯间刺去。 “啊! “真可惜,本督好心奉上地止痛茶,他都没喝。” 又是一声惨叫,十三愤恨地看着姬千洛。 十三已经再没了祸害人的本事。 “你……你是姬阙大公子……你……你已经死了的……你是鬼……” 姬千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又恢复一片沉静地深潭,“本督为姬千洛,并非姬阙,如此,只不过是为姬氏报仇。” “你……”十三惊恐地瞪大眼,想要再说什么,可席卷而来的剧痛已经将他拉入黑暗。 “将他连同刚才那一位送回特训营,就当是本督送给那人的见面礼。”他转过身,吩咐道。 “是。” 半夜。 姬千洛连夜赶回了静初寺。明日一早将军府的几人就要启程离开,没有姬千洛带路,是没人走的出去的。 经过洛君鸾禅房的时候,黑压压的。 洛君鸾应是睡了吧? 姬千洛想了想,疲惫地脸上不由挂上邪魅地笑。 却不想,到了自己的禅房,灯却是亮着的。 姬千洛顿了顿,开门走了进去。 原本昏昏欲睡的洛君鸾听见开门声,心里一个机灵,顿时来了精神。 以为是熟人,刚要做出反应,下一秒已经连人被抱到床上。 “九唔……” 姬千洛独有地冷香在檀口中散开,冰冷地唇贴在她的唇上,让她不住地贪恋。他似乎饿极了,一遍一遍地吸吮,掠夺。 环着她的双手不住合拢,将她紧紧镶嵌在胸膛,似乎是要把她归回胸前那一根丢失的肋骨。 不过一会儿,洛君鸾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却下意识地去推开姬千洛,眼里噙满泪水。 该死的,不知道自己有伤吗?还这么用力。她在心中道。 姬千洛眼眸一沉,一翻身,人已经在洛君鸾之上,狠狠地吻了两口之后,他才舍得放开她。 “怎么了?又受欺负了?” “唔唔……”洛君鸾摇摇头,眼泪却还是不住滑落两边。 白天在听了白酒那番话之后,她心里就一直不安心。到了晚膳的时候,姬千洛还未归,她就已经开始担心。半夜,她更是睡不着,所以才冒险来姬千洛的禅房,心惊胆战地等了他一晚上。 “嗯?别哭。”姬千洛刻意放软了声音,替洛君鸾抹着眼泪。 “哼……你明明……明明哼,有伤的,却骗我……哼,骗我说没有……哼……”洛君鸾一边吸鼻子,一边翁气道。 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个小怨妇一般。 “姬千洛有些不明白,又是谁造的谣? “我没有,不是告诉你了?” 洛君鸾不信地摇摇头,道:“白酒都说了,你还骗我你还骗我……” “好吧,他现在知道是谁了。 “我真的没受伤,不过是两个月没发工钱,白酒肆机报复的。别哭了,乖……” “我不信……”洛君鸾用“坚定”地眼光看着他。“肯定又骗我,我不会相信你了!” 姬千洛听罢,邪肆一笑。“真不信?”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怪我咯。 洛君鸾点点头。 下一秒,“斯拉”一声,姬千洛已经徒手撕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胸膛。 只见姬千洛的胸膛比起一般男子的,算是比较白皙的,看起来也健康的很。由于常有锻炼,胸肌结实,八块整齐的腹肌充满着诱惑性的味道,不算精瘦,也不算太过于发达,这样的黄金比例,正好是洛君鸾所喜爱的类型。 但有些遗憾的是,姬千洛胸前有一股从右肩胛长至腹根的狰狞刀疤。虽然已经结痂,却也看得出这刀疤当时几乎要了姬千洛的命。 看得出时间,已经是几年前的,甚至更早。 “你……当时肯定很痛吧?”洛君鸾惊愕,对那伤疤已经是只能说如此。 姬千洛低眼看着小女人心中的疼色,道:“现在已经不痛了。” 洛君鸾抿着嘴,好似已经没有了羞怯,没有了害怕。她一遍一遍地抚摸那道疤,渴望能分担些姬千洛当时的痛苦。 他当时,一定很痛很痛的。 然而姬千洛却不好受了,那温柔的小手一下一下的轻抚,腾地让他小腹内燃起一股子烈火,传至全身。他的呼吸不由得重了一些,只是尽力忍着。 “还没看够?”他兀地出声。 若不是再不阻止,自己可能就要什么什么火焚身而死了。 洛君鸾被吓了吓,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看姬千洛的胸膛。她小脸不由一红,心中又气又恼。 自己这是怎么了? “白酒骗你的?”姬千洛又问,很喜欢洛君鸾的这个反应。 洛君鸾红着脸点点头,心里开始埋怨起白酒。 “很好。” “啊?”洛君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不罚白酒?怎么不罚白酒? 看着姬千洛坏笑的眸子,洛君鸾才知道自己被白酒和姬千洛给耍了。 她猛地起身,却忘了姬千洛坐在自己身上,“我……我要回去了!” “腾”地,她一头撞在他的胸前。 头……头疼…… 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这么硬?洛君鸾在心里蜚腹。 “疼不疼?乖啦~” 姬千洛忍着笑,替洛君鸾揉了揉被撞疼了的额头。 洛君鸾委屈地抬起头:“你们都骗我……” “我会好好惩罚白酒地,乖啦……再说我也吃亏了的。”姬千洛语气里有些洛君鸾听不出的委屈意味。 洛君鸾不明,他哪儿吃亏了?明明吃亏的一直是她好吗? “你哪儿有吃亏!” “有,你看,你摸也摸了,亲了亲了,现在还看了我的身体,我不是吃亏了?” 洛君鸾的脸更红了,“才没有!你也……” 她突然止住口,天哪!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跟姬千洛在一起她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我也什么?”姬千洛似是有意逗洛君鸾似的。 洛君鸾觉得,自己就是史上最苦逼和弱爆了的重生女。怎么会酱紫?才报仇没多久就被调戏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我……我不会负责的!”洛君鸾很有志气地大声道。 “嗯,那我负责好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定情 “九千岁怎么在这儿?” 二人坐在崖边的石头上,冷风一阵一阵的吹,可二人却不想离开。 “你问那么多,忍不住想管着本督了?”姬千洛笑,凑近她。 如今二人的谈话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生疏,洛君鸾或许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和姬千洛有这样平静谈话的一天。 洛君鸾红了小脸,假装无意地看着天空,“才没有……哈湫!” 洛君鸾这时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虽然带了披风,可又怎挡得住冬风卷袭。 “到这里来。”姬千洛拉开自己的披风,眼里闪着狐狸一般的狡黠光芒。 “好。”洛君鸾点点头,温顺地靠入姬千洛披风之下。。 原本以为洛君鸾会不肯,谁想如此顺利,姬千洛有些微微诧异。但还是很快将披风拢了起来,将二人裹得严实,密不透风地让人不再寒冷。 其实洛君鸾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或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心里就开始微微在意他,就在今天早上,才将所有的感情喷薄而出。 披风内是姬千洛灼热的温度以及独属姬千洛的独特冷香,洛君鸾嗅着,竟是莫名的安心。 一时竟也无话,却也是不觉得尴尬,二人静静赏着月色。 不一会儿,洛君鸾印记笃地难受起来,上一辈子的事情在她脑海里飞快掠过,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上辈子的教训还不够吗?可以信任一个男人,但千万不可交心。 她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不可交心这句话,好一会儿,她才从一开始的悸动中抽出身来。 理智告诉她,这一世,她只能靠自己,而不是再一次去依仗男人。 想至此,洛君鸾挣扎了一下,小声道:“九千岁,臣女该回去了。” “好不容易等你主动投怀送抱,本督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让你走?”姬千洛说着,凑到洛君鸾颈部轻轻呵了口气。 其实他已经注意到了洛君鸾的转变,从她一直开始深呼吸默念着什么开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或许她现在还不能接受自己,可时间还多得是不是吗? 洛君鸾顿时一个机灵,浑身燥热,如果能看得见,洛君鸾觉得自己肯定像一只熟透了的虾子。 “九千岁……别……”洛君鸾推了推他,却毫无用处。 “鸾儿,叫千洛,要么洛,嗯?” 洛君鸾一听,脑袋嗡地一声,这么亲密的称呼,怎么…… 他刚刚叫她,鸾儿。 “九千岁唔……”洛君鸾还未说完,就被姬千洛亲了一口。 姬千洛噙着笑,低声诱哄似的道:“叫我什么?” 此刻,他也放下身份,在洛君鸾面前称自己我来。 “九……千洛!” 洛君鸾刚想叫一声九千岁,却叫对方笑意,浑身一颤,才忍着心中那悸动与不安叫了姬千洛一声。 叫出千洛那一刻,洛君鸾的心是复杂的,不安,害怕,与莫名的悸动。 姬千洛似乎很受用似的,轻轻揉了揉洛君鸾的小脑袋,“好了,越来越冷了,别冻坏了,我送你回去。” 洛君鸾点点头,一言不发。 耳边冷风猎猎作响,洛君鸾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她抬头望了望聚神运功地姬千洛,似邪似媚地侧脸,嘴角是自信而迷人地笑。似乎发现洛君鸾在看着自己,姬千洛回过头,邪气一笑。 洛君鸾方才恢复地正常,又让姬千洛给挑出了那不明情愫。 不一会儿,姬千洛将她送到禅房门口,将洛君鸾从自己宽大的披风里放了出来。 “进去吧,下次不要半夜跑出来,不是每个夜本督都在的。”姬千洛说道。 洛君鸾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作一个宝贝一样,心里有些微微不适。她轻轻嗯了一声,颊边再次燥热起来。 姬千洛只当洛君鸾害羞,转身就要离开。 “九……千洛!”她忽的叫住他。 姬千洛疑惑转身,面上有些淡淡的惊喜,“怎么?” “前天我摸到的血……你到底受伤没有?”洛君鸾有些心有余悸地道,无法忘记那一天的慌张心情。 “放心吧,是敌人的血,我说过,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姬千洛放低了声调,听起来异常的温柔:“你在关心我,我很高兴。” “我……”洛君鸾有些支支吾吾起来,随后红着脸飞快跑进禅房,房门“砰”地关上,“再见!” 门外地姬千洛低笑一声,目光轻缓地扫过禅房不远处地大树。而后似笑非笑,他轻功一运,月下一抹如墨鸦般地黑影迅速隐去。 感觉到姬千洛走后,洛君鸾跳的飞快地心却没有减慢的迹象。 “你在关心我,我很高兴……你在关心我,我很高兴……你在关心我,我很高兴……你在……” 姬千洛如惑似魅地声音一直盘旋在她耳侧,低沉地嗓音一下一下的温柔触碰着她的心脏,像是引导她一步步走向温柔缱绻一般。 她懊恼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已经睡不着了。 也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白日里总是犯困,夜里却总是精神异常。 恐怕是因为要照顾洛君浅吧,她想。等过几天洛君浅好起来,自己也许就能睡个好觉了。 想到洛君浅还能好起来,洛君鸾就不由得开心起来。 洛君浅没有事,那前世对洛君浅的愧疚也渐渐消磨。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曾让她痛苦百倍的人痛苦,将自己所受的,统统还给他们。 然而门外,在洛君鸾熄了灯之后,空气中隐隐飘动着一股名为危险的味道。 离洛君鸾禅房不远处的那棵大树,无狂风疾吹却狠狠地摇动了几下,没有多少树叶地大树又可怜地掉了几片。 树后的夏玄珏一手砸在树上,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滴落在雪中。他面色比从前显得更加苍白,嘴唇也微微颤抖。 他是听说洛君鸾半夜出门后,才出来的。却不想,会看到洛君鸾与姬千洛在一起。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魅力,就算用不了多少手段,她也能向其他女子一样乖乖走进自己的怀抱。虽然自己比不了姬千洛俊魅无双,可依着姬千洛在外的传闻洛君鸾应是不敢上前,却不想,洛君鸾似乎还很关心姬千洛。 这一切的一切,竟让夏玄珏吃味。 那名一直出现在自己梦中对自己微笑的女子,正一步步走入别人的怀抱。 那个危险的男人。 “噗…咳咳,咳咳咳…” 夏玄珏不住地咳嗽,捂着嘴地手跟着颤抖,指缝间滴落下一颗颗的血红色血珠,在雪地里晕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 气急攻心,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女子气急攻心。夏玄珏觉得可笑。 他捏紧拳头,觉得不甘。 好一会儿,他温润地脸上闪过不符气质地冷笑。就算手段卑劣又如何,他今生第二次地任性,就是得到她。 命运地转盘正悄悄转动,不动一丝念头,改写几人命运。 或许能拯救夏玄珏颓唐命运地,只有洛君鸾,却也不是洛君鸾。 第二日。 洛君鸾神色困顿地被郑嬷嬷喊了起来,眼角的黑眼圈尤为明显。 郑嬷嬷似乎是被吓到了,怔愣了好一会儿。许久,她迟疑地开口:“小姐昨晚上是不是魇着了?” 洛君鸾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砸舌,也难怪郑嬷嬷会如此说。 书曲更甚,看着洛君鸾以为是见鬼了一般。还是书棋淡定地在洛君鸾脸上抹了些脂粉,将眼下那些青黑给遮了一遮。 接着,主仆几人就去了膳堂。 刚到门口,洛雪蓉就跑了出来,靠在那依栏干呕起来。 洛君鸾勾起嘴角,走到洛雪蓉身边轻轻替她拍了拍后背,问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洛雪蓉抬头见到是洛君鸾,眼里闪过厌恶,却还是忍着不适道:“没,可能是最近吃坏了肚子。” “那可要我让白先生来替二妹妹开个方子,白先生虽然脾性古怪,但医术也是绝佳的。”洛君鸾说着,嘴角挂起体贴的笑。 随后跟来的小李嬷嬷一听,暗骂了一句小贱人,而后笑着脸将洛君鸾给推开了。 “哎呦我的小姐,如今您的身子金贵着呢,可别出了什么岔子。多谢大小姐好意了,老奴已经着人开了方子,还是不劳烦白先生了。”小李嬷嬷说着,眼角勾起几分得意意味,高傲地轻瞟了洛君鸾身后地几个奴婢,闪过不屑。 她只知洛雪蓉有孕能让她荣华富贵,却不知这孩子还能不能降生。 洛君鸾勾勾嘴角,不再说话,却让小李嬷嬷有些彻寒。 她紧张地护住洛雪蓉,像是护住宝贝一样。 “嬷嬷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二妹妹,只是替二妹妹顺顺背而已。”洛君鸾有些无辜地道,眼中透着狡黠。 小李嬷嬷冷汗一滴,而后笑脸迎道:“大小姐说的是,是老奴太过担心二小姐了,才这般,还请大小姐不要怪罪才是。” “不怪,嬷嬷说得不错,二妹妹如今身子是金贵了,可要好好保护才是啊,万、万、不、可、出什么差错才是。” 小李嬷嬷心中不停咒骂着洛君鸾面上却笑着连说了几声是。 而洛雪蓉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无疑又是被添了一把火。洛君鸾这不是在嘲笑自己只做了侧妃吗?那眼里赤裸裸地不屑她还是看得到的。 哼,侧妃又如何?自己如今已经荣升为皇亲国戚,地位高的洛君鸾不是一点点。这样一来,自己要洛君鸾死还不简单吗? 洛雪蓉想到此处,笑容里不自觉多了一丝狠厉。 然而肚子却是存心与她作怪似的,刚恢复的胃忽的一阵翻腾,她又忍不住干呕起来。可怜的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夏司烨的孩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 认罪 “大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呀?你快去颜若宛看看吧,夫人被柳姨娘二小姐气的不轻啊!” 一进府门,书棋便神色慌张地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洛君鸾边走边问。 “柳姨娘不知怎么的知道小姐偷跑出府,硬是在夫人面前告了一状,还……还说小姐……” 洛雄天眸子闪了闪,说道:“说小姐什么?” 书棋这才见到洛雄天,她刚要行礼,便被洛雄天制止,“继续说。” “还……还说小姐偷偷出去,与男子幽会。”说到此处,书棋咬紧唇,不忍再说下去。 “什么?她居然……” 洛君鸾面上无多大情绪,她扶住洛雄天:“爹爹莫气,鸾儿清者自清,无端的事,怎的她就一口咬定?” 书棋见洛君鸾如此沉静,忍不住说:“小姐,柳姨娘从你房中搜出一套男子的衣物,证据确凿啊!怎么办!” “鸾儿?”洛雄天看向洛君鸾,希望能得到答案。 只见洛君鸾摇了摇头,“爹爹可信鸾儿?” “自然是信的。”洛雄天想也没想便说。 此下,洛君鸾不语,带着洛雄天往颜若宛走去。 方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吵闹声。 “姐姐可是养了个好女儿,原来这三年不出,竟做这勾当事儿!”只听一个女声道,娇媚入骨,不是柳姨娘是谁? 洛夫人苍白着脸,不发一言。 书雪跪在一旁,继续道:“夫人,小姐每次做完事,都会偷偷给奴婢们一些钱币,望奴婢们能保守秘密。” “真没想到,姐姐竟会做这样的事。若传出去,这将军府日后荣光,怕是被姐姐给败没了。”洛雪蓉不时用绢帕拭泪,那柔弱模样,让人看来不住心疼。 “不,在鸾儿回来之前,你们休得胡言!”洛夫人一掌拍在桌上,愤怒不已。 柳姨娘一听,直笑自己高明,洛君鸾还回得来么?只怕现在还不知在哪个男人身下求饶呢。 她扭着婀娜腰肢,将那搜出来的男子衣物丢在地上,“认证物证确凿,再如何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大小姐这次,可真是丢光了将军府的脸。蓉儿,你大姐,哎……” “不,姨娘别说了,蓉儿没有这样的大姐,将军府没有这样的女儿!”洛雪蓉偷偷在绢帕地遮掩下得意地笑了笑,一抬头却是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此时,门外的洛雄天已是怒火中烧,“啪”地一下,便踹门进去。 “你个孽女,怎可如此诋毁你大姐?谁教得你如此?”他怒火中烧,全然没了平日的温和。 “老爷!”洛夫人看到他,低低叫了一声,看到身后的洛君鸾,心中也安心不少。 “父亲,你好偏心!这人证物证具在,莫不是还想偏袒大姐姐不成?蓉儿也是你的女儿!”洛雪蓉哭着,慢慢走到洛雄天面前,跪了下去,“如若爹爹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蓉儿,便长跪不起!”说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你!”洛雄天气的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他的女儿? 后宅的事他不太知晓,但是有洛夫人的话他是安心不少,他也相信,柳姨娘柔柔弱弱的一个人,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他虽是不喜柳姨娘母女,可终究是前世修得今生缘,他暂且可以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可是如今,她们却是一字一句都把他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老爷,蓉儿说的不错。妾身不过只是想讨一个说法,勿要让外人以为我们欺辱了嫡女。”柳姨娘开口,心中不住冷笑,这次,洛君鸾死定了。 “这书雪便是人证?”洛君鸾看着跪在一旁的书雪。 很好啊,她才出去不过几个时辰,这丫头便要给她找事儿做了。既然书雪这般不识相,那就怪不得她了。 洛雪蓉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长姐还想抵赖不成?她是你院子里的丫头,怎能诬陷于你?” “呵,”洛君鸾轻笑一声,走到书雪面前,“不妨书雪再说一遍,我也好认罪。” “鸾儿!”洛夫人叫了一声。 她不敢相信,她的鸾儿,真的…… 书雪被洛君鸾盯得一阵不自在,一抬头,便被洛君鸾满含杀意的眸子摄住了。“奴婢……奴婢……” “说出来,若是真实,本小姐不会怪罪你半分。”洛君鸾说着,眸光冷了几分。 “这……”书雪不知所措,不明洛君鸾为何如此地镇静。转眼便接触到柳姨娘怨毒地眼神,她不由浑身一颤,柳姨娘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恕奴婢不敬,小姐生性不洁,奴婢不能让夫人蒙在鼓里,今日一定要说出来!夫人有所不知,这三年之内,小姐一直与男人私通,还让奴婢们帮忙打掩护,日日颠鸾倒凤。今日,她又……”说到这儿,书雪停了。 听完这话,众人看洛君鸾的眼神变了几分。原来这几年的不出不遇,是做这等子肮脏之事。 那洛夫人和洛雄天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们相信,他们的女儿不会如此的。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圆是扁自己还不清楚吗? 洛君鸾听着,并不急着反驳,反而继续问道:“哦?原来如此,可作为当事人我竟不知道这事,实在不应该。” “长姐是想抵赖吗?” 洛君鸾看向说话的洛雪蓉,“我可未说过。不知书雪,可知道与我私通的人是谁?” 四周的丫鬟婆子却有些想笑,这大小姐是傻了吗?以及私通,怎会不知奸夫是谁,这抵赖,真真是徒劳。 “鸾儿,莫要问了,母亲相信你,相信老爷也是。”洛夫人劝道,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样子的洛君鸾,着实让人心疼。 洛雄天也附和着点头,脸色隐隐地不忍。 二老只想洛君鸾天真无邪地长大,不参与内宅之事,一世无忧。若是出了事,他们也会将那些不利于洛君鸾的东西消灭,不让它们迫害洛君鸾半分。如今看来,可依旧是被圈进去了。 可洛君鸾不知道洛雄天和洛夫人所想,她只知道,一切从头。“娘亲,鸾儿说过,清者自清。如此不明不白地,只怕已犯女戒。将军府的名声,不容他们败坏。” 洛夫人看着此时镇静自如的洛君鸾,总感觉洛君鸾有些不一样了,除了容貌,气质,气息,以及还有那说不出的冰冷味道,都跟以往不同了。 似乎,是已经长大了的。 “大小姐,那这男子衣物如何解释?”柳姨娘问道,不管洛君鸾变得如何,她都要铲除她。 说到此处,洛君鸾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脸悲伤。“姨娘忘了吗?下个月便是爹爹的生日,我寻思不如做一件外衫给父亲,现下,怕不能送了。” “什,什么?”众人震惊。洛雄天眼眶微热,这丫头,也不愧他如此疼她,也终是通窍了。 他的鸾儿长大了! 柳姨娘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她怎么给忘了呢?可就算如此,洛君鸾依旧没说清楚不是?“可就算大小姐这么说,不也逃脱不来私通的罪名?” “说,那个男人是谁?”洛雄天对书雪怒道,战场上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众人一抖。这次,洛雄天是真怒了。 书雪有些微微颤抖,“是……是柳姨娘身边的打手阿坤!”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恶寒。 这洛君鸾的口味,竟然能看上阿坤? 洛雄天胡子不觉颤了颤,“去将阿坤带上来。” 门外的侍从领了命,向柳姨娘的柳絮院走去。没一会儿,一个男子就被带了上来。 那男子衣衫不整,邋遢不已。满身的汗臭味,一口黄牙,背部微驼,重要的是脸上那一块暗黑色的胎记。众人不住泛呕。 “你就是阿坤?”洛雄天皱着眉问道,对这样的人,分外不存好感。 “正是,小婿给岳父请安。”他露出一口黄牙,行礼。双眼却是不停地看向洛君鸾,藏不住地野性欲望。 心中已是按耐不住,这等美人儿,今日事成之后,就是他的了! 洛雄天一听他对自己的称呼,青筋突突地跳,“混账东西!谁是你岳父?” “岳父你可就不仗义了,这鸾鸾可说过,我以后是将军府的接班人呢。不叫您岳父叫什么?” 洛君鸾冷笑一声。 这等杂货,恐怕不止是她,就连书雪都看不上吧。 然而前世,这阿坤,却突然出现在她的床上,洛君鸾来不及反抗,就被柳姨娘“捉奸在床”。也不愧是二人演得一出好戏,前世自己竟真相信自己已贞洁不复,让洛雄天洛夫人对自己失去希望。 是她,害得她前世万劫不复,这一切,她都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你!你这混账!”洛雄天被气的有些不顺畅,对身旁几个侍从道:“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这样的男人,怎么佩得上鸾儿?这样的存在,只会让她的女儿蒙羞。 那阿坤被覆住双手,口中随即大声嚷道:“哎呀,鸾鸾救我,鸾鸾救我!” 洛君鸾眸色一黯,叫住几人。“且慢!” 众人一惊,这大小姐莫不是被魔怔了?这关头,还放不下这邋遢汉。 然而柳姨娘却恨不得捧腹大笑,这洛君鸾,足够蠢。然而此时,她蓦地撞进洛君鸾的眼神中,神色戏谑。她一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待想捕捉,却发现那眼神不复存在。 洛君鸾不顾众人神色,只是道:“爹爹,且稍等。事情还没说清楚,女儿的清誉只怕愈难洗净。” 洛雄天这才想起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懊恼。 “如这位壮士所说,我与你几年前便有‘交集’,不知……可有证据?”洛君鸾笑问,眸光中的阴冷却不由让阿坤打了个冷颤。 “有,自然是有的!”阿坤咽了咽口水,又恢复痞性,“只怕小姐不敢听!” “有何不敢?不说出来,我又如何知道?”洛君鸾地笑意愈发地深了。 “嘿嘿,鸾鸾你的左肩上有个胎记,是蝴蝶形的哦,还有腋下,也有一颗胎痣,还有左边大腿上,有一个……” “够了!”洛雄天打断他,脸色黑沉地让人不敢直视。 然而此时柳姨娘和洛雪蓉却惨白这一张脸,不敢置信。 怎么,怎么会!? “呵,错了,错了。”洛君鸾笑了笑,透着一丝女儿家专有的灵动。 阿坤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又恍然大悟地道:“鸾鸾想抵赖?” “抵赖?没有。”洛君鸾冷眼看着他,走到洛夫人身边,说:“母亲,如此,女儿是清白的,你可信了?” 洛夫人脸色愉悦不少,确实,不是她的鸾儿。 “这到底怎么回事?”洛雄天有些不解,怎么这母女二人还笑得出来?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道:“我记得……这特征,似乎是二小姐才有的。那肩膀上的蝴蝶胎记……”后面,却渐渐弱了。 因为此时,柳姨娘和洛雪蓉正狠狠地瞪着她们。 洛雄天此时才恍然明白过来,也不由松了口气,险些便将洛君鸾推到浪尖上了。 方才刚寂静,人群中又有人道:“我好几次起夜,好像看见有个驼背的人从二小姐的院子闪出,我以为是嬷嬷……” “贱婢,是谁让你如此诬陷本小姐的?嗯?谁给你的胆子?我可是将军府的小姐!”洛雪蓉迅速窜起,将那说话的婢子从人群中脱出,狠狠地剐上一巴掌。很快,二人便打了起来。 娇滴滴地洛雪蓉怎么是粗使丫头的对手,没几下,便被打趴在地下,左右开弓,洛雪蓉白嫩的小脸立刻肿成猪头模样。 柳姨娘见自己女儿被打,想上前帮忙,又觉着有失身份,一咬牙,便跪在洛雄天面前。 “老爷,快,快叫她们停手阿!蓉儿会被那贱婢打死的!”她说着,眼眶发红,神色犹如怜人。 洛雄天如今看着柳姨娘也是厌恶,不想多说一句,只得转头看向洛夫人。 洛夫人看着也甚是烦躁,“来人,把她们给我拉开!” “母亲,父亲,你们要为蓉儿做主啊,那个贱婢竟然……” “好了!”洛夫人感觉一个头两个大的,看洛雪蓉平日温婉大度,现下却如此纠缠不清,还扯出这一大堆事情来,顿时不耐道:“堂堂将军府之女竟然出口如此不训,柳姨娘,你是怎么教育蓉儿的?” 柳姨娘心一惊,不曾想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妾身,妾身看不得蓉儿受委屈……” “娘亲,别怪儿妹妹,她只是气急了。”洛君鸾在一旁拉着洛夫人的袖子,一副撒娇的模样。 此时洛雪蓉一听洛君鸾如此一说,心中的火气又燃了燃,自己这样还不是她造成的,用得着她假好心?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你假好心呢,别装好人了!” “蓉儿!”柳姨娘恨不得将洛雪蓉的嘴给缝上,真真是没脑子! “秦嬷嬷,把二小姐送入小佛堂,让她多抄里边金刚经,消消性子,若再是这样,那便断绝年后的一切交际活动。”洛夫人对秦嬷嬷吩咐道。 她对这个洛雪蓉,是越发的不满意了。她如何都像不明白,这洛雪蓉,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不要!”洛雪蓉尖叫一声,随即拉住柳姨娘哀求着,“我不要进小佛堂,我不要进去,姨娘帮我,我知道错了。” 要知道,若是未出阁的女子进了小佛堂,那可是很难找到婆家的。她不能进去,那样太子就不会要她了! 而此时柳姨娘恨不得将洛雪蓉一板砖给拍晕带走,怎么会这么不知轻重?进小佛堂是小,可日后断了交际,可怎么找婆家? “拉下去。”洛雄天终于沉不住气了,此时这洛雪蓉在他耳边吵吵让他心烦不已。 随即,洛雄天又叫来刘管家。 “老爷。” “将这阿坤带下去,乱棍打死。如此无赖之人,留我将军府也是个祸害!” “是。” 如此一来,事情便告一段落。 “鸾儿,你这院子,遮天蔽日的,对身子不好。”洛夫人看着院中那棵大树,不住皱眉,总觉得那稞树说不出来的怪异。 洛雄天也看了看,心下大惊。平日里他没有多大留意,可如今才发现,这树竟然是三生醉! “鸾儿,这树留不得!” 洛君鸾知道洛雄天已经发现了,常年征战的他什么东西没见过?可是如此,洛君鸾还是有些遗憾地道:“是四皇子送的呢。” 四皇子夏司烨? 洛氏夫妇对视一眼,怎么和那人扯上了? 洛夫人有些忧心,论辈分,四皇子可是洛君鸾的表兄,二人之间可是万万不可能的。“鸾儿,你和四皇子……” “他是鸾儿的表兄,也是除了太子表哥以外与鸾儿最亲近的。”洛君鸾“天真”地道。 明知只要有皇子与自己走得近便会被皇帝怀疑,可这夏司烨却悄悄要咬着洛君鸾这块香饽饽。太子是她的直系表兄,没有大碍,可夏司烨,其心可鉴! 就算有婚约,可皇帝却不赞同多少。若不是因为前皇后突然地赐婚,皇帝必定废了夏司烨。 洛夫人与洛雄天皆皱着眉头,这夏司烨,看来是盯上洛君鸾了。 洛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鸾儿,你对四皇子……” “四皇子对鸾儿挺好的,鸾儿喜欢这个表兄,若其他表兄也能这样该多好?”洛君鸾托着头,一脸不解。 听罢,二老松了口气,幸好,洛君鸾没有那样的心思。 “鸾儿,这树养着伤身子,不如给爹爹,好吗?”洛雄天又问,无论如何也要铲除这祸害。 洛君鸾状似不舍,“好吧。” 可心中却是差不多也松了口气,原本寻思着该如何动这东西,现下却是有着落了。 待洛夫人和洛雄天走后,洛君鸾方才恢复脸上的清冷。 仍跪在地上地书雪却知道这次是彻底完了,不禁瑟缩起来。 “怎么?怕本小姐吃了你不成?” “奴婢,奴婢不敢。” “呵呵,不敢?我看是胆儿大了竟忘了还有我这个主子了是吧。” 书棋冷静的上前,对地上的书雪一阵厌恶,“小姐,现在如何处置她?” 洛君鸾看了书雪一眼,想起上一世自己快要生产,身边却没有一个丫鬟伺候,不得已去求已经成为夏司烨妃子的书雪,却不像被书雪冷嘲热讽一顿,被她罚跪之后险些流产。如今从这角度看来,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跪着求人的。 愈发深想下去,她就感觉额头一阵刺痛,慌忙挥手道:“发卖了吧。” 书雪一听,慌了。这发卖的丫头,可是不再会有好日子过的。不是进了贫民窟,便是进了最下等的窑子,那般凄惨,可想而知。 “小姐,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扯着洛君鸾的裙摆,渴望洛君鸾能够回心转意。 可洛君鸾此时头痛难耐,已经很难再思考。 书棋见洛君鸾脸色越发惨白,连忙叫几个婆子将书雪拉了出去,扶着洛君鸾躺下,方才去请白酒。 第二百七十九章 梦回 夏司乐一看,是一个做工别致,价值不菲的钗环。 那是……洛夫人的钗环。二人及屏礼上,皇后亲手为她们带上的钗环。 “你对我姐姐怎么了?”夏司乐想挣脱开束缚她的铁链,终是徒劳。 李嬷嬷冷眼睨了她一眼,警告:“若是你还想死,我会让夏司音和姬昊来陪你!” 夏司乐已不知是第几次受这样的威胁,然而李嬷嬷知道,这个威胁,是夏司乐的致命伤。 当年夏司乐在回京的路上被毒医谷的人所劫持,朝廷与毒医谷的纠葛,夏司乐只不过是这两方牺牲品中的其中一个。毒医谷将她炼制成药人,每天都过着非人的生活,她也在潜移默化中,学得不少毒术。 然而毒医谷的日子毕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再加上她俘虏的生分,换来的虐待日益加深。终于有一天,她逃了出来。哪想,却落入了另一个虎口。然而这李嬷嬷和柳姨娘知道她的身份,才会将她囚禁,用夏司音和姬昊的生命要挟,去害人。她以为,她是以这妥协的方式去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 却不知,柳姨娘和李嬷嬷要对付的,正是洛夫人夏司音。夏司乐更不知道的是,姬昊,早已身亡。 夏司乐努力将眼泪逼回眼眶,颤抖着问:“这次,你要学什么?” 听此,李嬷嬷露出得逞的笑。“这次不会难为你,我要一瓶梦若天香。无色无味,无从查证。” 夏司乐痛苦地闭起眼,“我想知道长姐和姬昊的消息。” “他们很好。”李嬷嬷敷衍着,这四字早已脱口成习。 他们很好。每次都是如此。然而夏司乐信,只要如此,她便信。 只要任何有关她们的消息,她便信。她相信,夏司音长公主的身份没人伤害她。她相信,姬昊御史的身份,无人敢动他。 她想,只要他们好,她受再多的苦又如何? “乐公主殿下,请配药吧!”李嬷嬷说着,解开束缚夏司乐双手的铁链,将几个器皿和药材摆在她面前。 夏司乐很快熟练的配了起来,颤抖的双手显示她的力不从心。 或许,她活不久了。 她想。 半个月,过去得很快。 由于洛雪蓉的禁闭,洛君鸾可是过了几日安生日子。这几****除了给洛夫人请安,便每日带着书棋往白酒处跑。 起初听到洛君鸾要为自己治脸,书棋心中先是感激,而后却是一阵悲哀。自己如此,却还是要洛君鸾去庇佑,真是她那张狐媚子的脸给洛君鸾惹祸了。每次,都让洛雪蓉找了借口,往她脸上添伤。 说到洛雪蓉,前几日才放出来。但也安生不少,每日除了和洛君鸾一同给洛夫人请安,几乎足不出户。 洛君鸾知道,在这风平浪静的背后,可是隐藏了波涛巨浪。 洛君鸾不敢放松了对洛君浅和洛夫人的保护,偷偷对二人的吃食进行了检查。果然,一次次的出了结果,皆是慢性毒药。她拜托了白酒,让他偷偷解毒,自从那次说了姬千洛,白酒不敢说什么,自然乖乖的照做。索性,那毒不是特别霸道,在白酒说来,不晚。 在洛君鸾和书曲的劝说之下,书棋也终于决定去治自己的脸。不出三天,疤痕可是去了不少,面容可是比从前更加明艳。 洛君鸾觉得,今生她过得很好。 唯有今夜,阴风吹个不停。 洛君鸾早早的便睡了,若不是书棋和书曲的唠叨,或许她还可以在灯下多读两章诗词。 毕竟是没有睡意,她翻来覆去很久,可依旧没有睡意。 “啪挞!”原本紧闭的窗户忽然被打开,洛君鸾才刚打了个冷颤便又被关起。 一室冷梅的香气,传入洛君鸾的鼻尖。 她刚要反应,便感觉后背一凉,被子被掀开,随后又坐了一人。 “洛君鸾,帮忙。”依旧是冷然却含笑的声音,此时却透着危险。 洛君鸾一回头,借着月光便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姬千洛。脸色惨白,浑身寒凉,那阴冷之气让盖着被子的洛君鸾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九千岁,这是怎么了?”洛君鸾皱着眉头,能把姬千洛伤得如此的,可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姬千洛也只感觉浑身寒冷,眼睛直是越来越模糊。 “很冷?”洛君鸾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触上便赶紧弹开。 那,竟比寒冰还冷!! 如今,就只有去找白酒了。 “九千岁!”洛君鸾突然惊呼一声,因为此时姬千洛已经倒在她胸口,浑身的重量加于她一人,将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能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很粗重,似乎非常的难受,冷汗很快浸湿衣裳,让洛君鸾也不由打了哆嗦。 洛君鸾有一瞬间的无措,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将姬千洛拢入被子里,自然不能让头露出来,若是被人见到,可又让柳姨娘多了把柄。 “九千岁,你且撑住,我去找白先生。”她道,披了披风就走入夜色中。 幸着白酒没睡,一听到洛君鸾说姬千洛出事便慌得没影。亏的洛君鸾提醒他,不然他肯定连药箱都不拿就要奔向洛君鸾的闺房。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道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但随后,洛君鸾停了脚步。 白酒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被洛君鸾拉到一旁的灌木丛中。 只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巧,正好在二人藏身的灌木丛边停了下来。 “嬷嬷,怎么样了?可要到了?”柳姨娘急切地问,言语透着焦急,以及一丝喜悦。 那李嬷嬷点点头,“夫人放心吧,这次的要,可是夏司乐亲手调制,保证让那夏司音名声扫地,或许她永远不会料到,她会败在以及亲妹妹的手上!” 听着,柳姨娘也是不由的笑了几声,心中欢喜不已。“人我已找好了,三日后,这将军府夫人通奸的事,可是要传遍整个京都了。哈哈哈!” “夫人且受着些,这几日忍忍心,后面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也是,走,这么好的东西,好好保存。” “是。” 待二人走后,洛君鸾才和白酒站起身来。 脑中一直思索着柳姨娘方才提到的名字,夏司乐。 她的母亲,叫夏司音,是大齐的长公主。据传,在很久以前,洛夫人原本还有一个妹妹,只是后来被皇族仇家掳走了。那时是现皇帝刚上任,没有多少人支持救回夏司乐,这事就被人忘的一干二净了。如今这位,怎么会落入柳姨娘手中? 洛君鸾想的深入,忘了一旁的白酒。 然而白酒也是另一番心境,他自从给将军府的人整治以来,一直发现这些人所中的毒大多是他师妹的风格。他观察过柳姨娘,却不是她。却不像,如今夜一闻,方才得知出逃的师妹落入了另一个虎口之中。 他忽的跪在地上,“丫头,夏司乐是你的姨母,也是小老儿我的师妹。能不能请你,请你去救她?师妹心善,不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的,她肯定是受人胁迫!” 洛君鸾被这阵势弄得一愣,心中对这位姨母也是有些疑惑。“先生先请起,乐公主既是我的姨母,自然没有不救的道理。可如今,只凭你我二人之力没有多少胜算,不如先看看,再想对策。” 白酒听着也是有理,口中连连说是,只是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此时,洛君鸾也显得比他沉稳些,黑夜中一双眼睛散发着让人悚然的冷意。 若这夏司乐真是被柳姨娘禁锢,那她和柳姨娘的账,就又多了一笔了。 “走吧,九千岁还在等着我们。” 一听姬千洛,白酒更是慌了不少,姬千洛这症复发的,不是时候。“快,小姬可能撑不住了。” 说着,竟跑得飞快。洛君鸾自然料到不是什么好事,便赶紧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等二人到了之后,姬千洛已经狼狈地倒在床边,鬓发微散,一身紫色也显得颓然。 白酒暗道不好,连忙扒了姬千洛的眼睛察看,一看,更是慌了神了。 这上次云水阁的余毒未清,如今一犯,却也是伤之根本。云水阁向来做事狠辣,下毒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出其不意。还有这后手,白酒是万万没想到的。 “幸好,只是寒毒。”白酒松了口气,云水阁终究只是小派,做事再如何,也比不过他的毒医谷。 寒毒在他来说最容易不过,一盆热水,几粒自己配制的解毒丹,便可解。 可是白酒愁了,药有了,热水呢? 正寻思着找热水呢,洛君鸾就抬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他惊喜地拉过洛君鸾,“丫头,你真是及时雨。快,把他衣服脱了。” “什么?”洛君鸾一副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看着白酒。扒人家衣服的事,她可从来没做过。她看着白酒,目光冷冷地,“你呢?” “我?”白酒指指自己,又摇摇头,“小老儿还要配药呢。你只要脱了他衣服,用热水擦身驱寒便可。” 洛君鸾此时真想把书棋和书曲从被窝里拉出来。 心中不由大呼:苍天信我,这事我真没做过!! 第二百八十章 表兄妹 路府。 “她怎么还没来?”一个身穿黄衫,面容婉约典雅地女子道,面上有些不悦。 另一身穿蓝色衣装的女子叹了口气,眉间的忧愁又深了几分,“可能是来不了了。” “若若说对了,鸾儿还真是来不了了。”一青衫女子走了进来,妩媚地面孔满是等待后的烦恼。手中拿着一封信件,盖了“洛”字章印。 三人齐叹了口气,“她又失约了。” 黄香儿首先抢过袁青青手中的信件,打开大致看了看,好看的柳叶眉也不由皱了起来。 袁青青凑近看了看,密密麻麻地字让她有些头晕,只得问道:“写的什么?” “鸾儿看来被人算计得不轻,咱们这些年的请帖可能一封都没有落到她手里。”黄香儿将信看了看,方才将信递给路若若。 路若若看了信,纠结地眉头方才解开不少。“嗯,我觉着与她那不省事的二妹脱不了干系。” “怎么这样说?”袁青青有些听不明白,红唇习惯性地嘟了起来,看起来分外诱人。 黄香儿鄙视地看了袁青青一眼,眉梢微挑,“你难道忘了那次?” “那,那次?咳,咳咳……”袁青青被自个儿呛了几口,不再说话。 三人又是叹了一口气。 门外的几个丫鬟愁啊:小姐别在叹了,女子叹气老得快啊!!! 不待几日,郑嬷嬷便从乡下回洛府。如今她的儿子已经大好,也是时候回来伺候洛君鸾。然而这次,她却带了她的儿子来。 “小姐,这是老奴的儿子大牛,今从老家带来,也是想在将军府给大牛谋个差事。”郑嬷嬷介绍道。 自己儿子在乡下可是一辈子种田,出不了头。可若是进了将军府就不一样了,虽是入了奴籍,可将来若是带了军功,那可是一辈子的荣耀,说起来,也总比在乡下混一辈子要好。 一旁站着的男子看起来憨厚老实,一双眼拘谨地不敢乱看,尤其是在见到洛君鸾之后,连傻笑都忘了。 前世的时候,郑嬷嬷带着大牛来的时候,洛雪蓉鄙夷了好久,在洛君鸾面前说了不少大牛的不好。后来听的多了,洛君鸾直接将大牛给轰了出去。如今一想,那确实伤了郑嬷嬷的心,心离了主,那对她来说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且大牛人也不坏,留着,也没有坏处。 洛君鸾思索片刻,道:“嬷嬷将大牛带去刘管家那里吧,刘管家慧眼识英雄,不会屈才了大牛的。” 郑嬷嬷一听,连连道谢。刘管家手下出来的人,可都是个个成器,一个个都是府里的助力。若是她的儿子大牛也能为将军府出力,她面上也能增光,洛君鸾也是等于得到了一得力助手。 洛君鸾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估摸着时辰,该是到了给洛夫人请安的时辰了。 见洛君鸾要出去,郑嬷嬷扶住他。“老奴如今来了,便陪小姐一道去。” “不了,嬷嬷舟车劳顿,好好歇息一会,晚些再来伺候我也无妨。再说,我还有书棋和书曲呢。” 郑嬷嬷在回来的路上已知书雪被洛君鸾发卖,如今已经收了一个书曲,也无多大惊奇。也只是愤恨书雪为何会陷害洛君鸾,洛君鸾可没亏待过她。 “好啊,小姐如今有了旁人可是嫌弃老奴了?”郑嬷嬷装作失望地道,眼里却是调笑。 洛君鸾莞尔,并不说什么。这郑嬷嬷待她如何,她自是知道。前世郑嬷嬷为洛君鸾哭瞎了一双眼,还落得惨死。今生洛君鸾最不想在辜负的,就是郑嬷嬷。 “书棋,小姐身子弱,路上别让小姐吹着凉风,不然拿你是问。”郑嬷嬷板起以往的严肃面孔,对书棋说道。 书棋点头,“知道了嬷嬷,奴婢省的。” 得了郑嬷嬷的命令,书棋书曲二人更是不敢马虎,一左一右地替洛君鸾挡着冷风。如今快入了冬,这风吹的人直打颤。 纵使被书曲书棋保护着,可洛君鸾也经不住咳了几声,面色也是愈发惨白。 到了牡丹堂的时候,洛君鸾几乎是咳了一路。秦嬷嬷老远就听到了洛君鸾的咳嗽身,一来就将洛君鸾迎进了主屋。 入了牡丹堂,一股暖气便扑面而来。洛君鸾鼻子一酸,直酸出眼泪。惨白的小脸,方才回暖不少。 洛夫人一见洛君鸾来,便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眼里的温和慈爱不掩饰半分。 “女儿给母亲请安。”洛君鸾蹲下行礼。 洛夫人看着她的小脸心一疼,“快起,鸾儿快来母亲身边,瞧着冻坏了吧。” 洛君鸾依言坐到洛夫人身边,洛夫人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暖暖的温度传到手心,温暖了洛君鸾。 “书棋也是,怎么不给你带个手炉,冻坏我的鸾儿可要她好看。”洛夫人佯做生气,眼里心疼不假。 这洛君鸾自小体弱多病,洛夫人生怕磕着碰着,如今受了凉她也是不忍。 洛君鸾宽慰她:“母亲别再把我当瓷娃娃了,也怪不得书棋,我念着母亲,顾不得受凉不受凉。”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不然浅儿饶不了我。”说到洛君浅,洛夫人也是无奈,这洛君浅不粘她这母亲,反倒是最粘洛君鸾。“这天入凉,可得给府中人置备些熬冬的衣衫。” “母亲怎么打算的?” 这备衣衫可是麻烦事,洛雄天得备五套,嫡母嫡女各四套,庶女姨娘各三套,再下来便是一等丫鬟各两套,其余的各一套。这笔费用可是是四季之中开销最大的了,再说府中人身材不同,量身定做又是一难事。 洛君鸾可记得,前世的冬天是几年来最冷的。冻死不少庄稼牛羊,百姓颗粒无收。她被困将军府不知外事,可洛雪蓉发放粮食,可是做了回善人。如此也平步青云,直得夏玄珏的青睐。 然而这次,洛君鸾不会给洛雪蓉这样的机会了。 “鸾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有,只是在想浅儿在国公府过得怎么样。许久不见,怪想她的。” “呀,我说什么呢?这昨个儿浅儿还来信说想你了,让你去接她呢。你们姐妹,可是心灵相通。”洛夫人伤心地道,“浅儿可是亲你,竟忘了我这个母亲了。” “母亲居然吃起女儿的醋了,浅儿听了可不是又要闹腾。”洛君鸾想起洛君浅那撒娇耍赖的招数,只怕洛夫人也招架不住。 洛夫人拍拍她的手,“也只有你降得住她了。今日,鸾儿去国公府一趟吧。一是接浅儿回府,再者瑞兰生了孩子,你也去看望看望,免得生分了。” “女儿知道了。” 洛夫人要操持家事,又要思索那冬衫的事,随着日子将近,已是分身无力。这事,只得落在洛君鸾身上。 洛君鸾出了牡丹堂,秦嬷嬷便告知马车已经备好了。看来事情是耽误不得了。 “大小姐,路上小心些。你们顾着点大小姐,若磕了碰了,夫人可唯你们是问!”秦嬷嬷拿出大嬷嬷的气势,她是府中地位最高的嬷嬷,此话也是极具威慑力的。 由于气候寒凉,在外头跟着的书棋和书曲虽穿得保暖,可也忍不住寒颤直打。 车内的洛君鸾听着外头的抽气声,皱眉喊了停车。 书曲掀了帘子,“小姐可是想买些东西?” 洛君鸾摇摇头,对书曲道:“你和书棋进来,外头冷。” “奴婢,奴婢不敢!”书曲不知所措,下人怎么能与主子同轿呢? 洛君鸾脸色冷了几分,“进来。” 书棋知洛君鸾性子,主子决定的事向来无人能改,大多时候是为了她们好,她们虽然惶恐,却也是倍觉暖心。 “书曲,我们进去吧。”书棋说道,对书曲使了使眼色。 书曲是新升的,如今是太过拘谨了。日后熟悉了洛君鸾,应是能放开些。 一路上,三人都未说话。洛君鸾依着夜夜噩梦,睡眠不大好,如今借此机会假寐一会儿。 镇国公府离将军府不远,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 洛君鸾下了马车,对着“镇国公府”几个字看许久。 镇国公府与护国公府并称大齐的两大百年大族,在朝中颇具威望。后封的辅国公和治国公,没有镇,护两族的那般强势。皇帝忌惮这两个大族,为了打压镇,护两个国公府,才设了辅国公府与治国公府,不过,却没有多大用处,反而还被另外两族接连打压。 洛君鸾记得,前世冬日花宴后,皇帝接到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私通外敌的秘信,震怒之后,将两族通判死罪,锒铛入狱。护国公府的黄香儿,也被皇帝凌辱致死。 当时她听得夏司烨说,那是辅国公府和治国公府做得手脚。当时她不知镇国公府对洛夫人的重要性,也没有多大注意。在那之后不久,夏司烨得到治国公府与辅国公府的支持,夺得圣心。 如今看来,此事甚大。 镇国公府作为洛夫人的外租家,洛君鸾有帮一帮的必要。至少,洛夫人在意这些。 “鸾表妹,怎么到了门口就不进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洛君鸾看去,那人站在国公府门口,一身湖蓝色绣竹衫,整个人看起来伟岸挺拔,俊逸秀气。面容也是温润柔和,有些女儿家的柔气,却也不乏男子的阳刚。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反转 叮叮当当的,随着马车疾驰,京城人潮立刻让出了一条大道。 栗嬷嬷看着最前面的马车,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今夜之事,要瞒住怕是难了。 柳姨娘做事莽撞,先前说好的却也只是耳边旁风轻过,并未入她耳。 “大小姐,你与二小姐是何处遇到四皇子的?” 洛君鸾想了想,答:“是在离永丰酒楼不远的小摊前遇到的,四皇子还给二妹妹买了花灯呢。” 栗嬷嬷面色微动,这四皇子与洛君鸾有婚约,却与洛雪蓉如此,恐怕多生异变。 可洛君鸾作为嫡女,怎么会让自己的妹妹同一个男子独处呢? 自古嫡庶争斗多出官宦之家,就算再无私大度,也在所难免。 “大小姐作为长女,礼数于小妹应是多于,可怎么会让二小姐与男子独处?”栗嬷嬷半是揣测半是怀疑,精明的眼神似乎要把洛君鸾看穿。 洛君鸾面色惶惶,多是无奈:“女儿家大了,遇着心仪的总想多处一会儿。二妹妹说让我先逛,有事于四皇子商讨,我不放心,留了小桃在外守着。” “后来呢?” “后来我再回酒楼时,小桃不在。我以为二妹妹已经回来了,就自个儿走了回来。哪想偶遇恶徒,险些……幸亏遇到九千岁,才幸免于难。”说到恶徒时,洛君鸾面上明显的后怕,这让栗嬷嬷也信了几分。 姬千洛也扯进来了,那说谎的可能性便更不大了,毕竟能拿九千岁当挡箭牌的人,还没出生呢。 事情到底如何,也只有到了才知道了。 依着洛君鸾所言,柳姨娘的马车首当其冲地停在了永丰酒楼前。 由着这浩荡声势,永丰酒楼前围了一大片人,柳姨娘出了马车,顿时懊恼了,于是飞快地入了酒楼。 洛君鸾由于是未出阁的,让栗嬷嬷用斗笠围了起来。面纱朦胧,众人看不清面孔,只觉身姿曼妙,不是常人。 若能一堵芳貌,大概也值了。 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噤了声,压抑的气氛下,人们让出了一条道,一老一少从里面走出。 洛君鸾明显感觉自己身旁的压力增加不少,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样。 栗嬷嬷一愣,心下诧异,看了眼洛君鸾,而后齐声行礼:“奴婢/臣女参见九千岁。” “嗯。”姬千洛轻声一应,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待几人进了酒楼,人群中议论声诈起。 “刚刚那是将军府的人吧,哎呀呀,可能出大事儿了!” “可不是,我刚刚听我家幺儿说这里有~~的声音,可不得了!” “那会是谁呀?” “还能是谁?刚刚进去那位身姿曼妙,肯定是洛大小姐,而楼里的,前段日子才刚传出绯闻,啧啧……” 听此一说,众人明了。 洛君鸾本不想与姬千洛走在一起的,可是前面的几人实在太快,而白酒似乎是故意给二人留位置,哼着曲儿快一步走在前头。 然而楼梯就那么宽,两个人正好,面纱下的洛君鸾有些愁。 “还不走?怕了?”姬千洛站在她身侧,似乎有要跟她一起上楼的意思。 洛君鸾摇摇头,“千岁先行吧,臣女随后。” “哦?这楼梯莫不是太窄了,还是洛小姐太过丰腴?”姬千洛轻笑一声,像是羽毛轻轻在洛君鸾心头滑过。 那在身后侍着的掌柜心头一沉,冷汗直流,心中期待洛君鸾能说出让姬千洛高兴的话来,不然他可不想开一个没有楼梯的酒楼。 洛君鸾被这一说,不知该如何作答,心里有些赌气。“那一起。” “嗯。” 说着,二人齐身上了楼。 方才到二楼,洛君鸾就被朝后倒来的小桃撞了一下,身子受重的向后倒去。她暗叫不好,身后便是楼梯,摔下去不死即残。 姬千洛眼眸危险一眯,推开小桃,伸手接住洛君鸾,顺势抱在怀里。 斗笠因为碰撞而掉了,洛君鸾未施粉黛的苍白小脸映入眼帘,如瀑的青丝也垂下,唯一固定的一根发簪也摔碎了。脚踝处传来一阵钝痛,洛君鸾倒抽了一口冷气。 见此,姬千洛阴鸷的看向推人的柳姨娘,语气微冷:“找死。” 柳姨娘原本的满腔怒火被那眼神浇灭,此刻心头拔凉拔凉的。原本是想教训那丫头来着,谁想却不小心惹了姬千洛,她后悔不已。她直磕头:“九千岁恕罪,九千岁恕罪,臣妇不是故意的……” “呵,妾的身份,应自称奴婢才是,将军府的礼数看来是得改改了。”姬千洛淡淡地道,语气中的讽刺意味不甚明显。 柳姨娘的脸色刹那刷白,嘴唇被咬得险些出血。心中一会儿骂着洛君鸾,一会儿骂着小桃,却不敢骂姬千洛,像是姬千洛随时会知道一般。 一旁的一干人已经害怕的跪下了,口中直道:“恕罪。” 栗嬷嬷也知姬千洛不好惹,但对姬千洛没有多大的惧怕,当初前皇后枉死无人下葬,尸骨无处安放。皇帝昏庸,被美色迷得昏了头,自然不会管,皇后一族也是有心无力,后宫之事前朝不得干涉。还是姬千洛着人安排。虽说姬千洛十恶不赦,但仅凭如此,就够她记一辈子。 如今姬千洛为了一个女子生气,实在是第一次见到,不免诧异。 “九千岁。”洛君鸾叫了一声。 姬千洛望向她,脸色依旧有些冷,沉声道:“怎么?” “这……姨娘也是无心,千岁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先放了姨娘一马吧,臣女的二妹妹还未找到,她心里着急。” 洛君鸾虽是被那神色摄了一下,可还是忍住心中的不安求情。 一旁的柳姨娘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洛君鸾,怎么不早求情,都怪她!小贱人! “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一道威严深沉的声音,随着上楼声,洛雄天和洛夫人走了上来。 一见洛雄天,柳姨娘就感觉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跪走到洛雄天前面哭了起来:“老爷,你可来了……” 洛雄天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洛夫人扶起她,“怎么了这是……鸾儿,你怎么在……”后面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是颤抖。 她望着在姬千洛怀中的洛君鸾,诧异,惧怕,担忧百般滋味不是。 洛君鸾也是不自在,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她看向姬千洛,祈求似地:“九千岁,请放臣女下来。” 姬千洛似乎对这表情很满意,走到洛夫人身边,“她扭了脚。” 洛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住洛君鸾。 “洛将军别来无恙,本督这厢有礼了。”姬千洛抱拳对洛雄天道,而后者只是坏脾气的嗯了一声。 “老,老爷,蓉儿……蓉儿不见了,嘤……”柳姨娘梨花带雨地道,虽是半老徐娘,可也风姿犹存,显得楚楚可怜。 洛雄天顿时火烧心头,焦急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洛小姐。”姬千洛看向洛君鸾,笑得看似无害,“本督记得你说过二小姐在这永丰酒楼里的。” 洛君鸾垂下眼眸,顺水推舟:“臣女记得是天字八号房,四皇子也在。” “什么?”一旁的洛夫人惊呼,怎么夏司烨也参了一脚?“这到底怎么回事?” 洛君鸾把同郑嬷嬷说的又同洛夫人说了一遍,洛夫人听的皱眉。 “这花灯人多,鱼目混杂,下次多带些侍卫,这次便多谢九千岁出手相救,臣妇感激不尽。” “不必,还是先找找洛二小姐吧。” “走,去天字八号房。”洛雄天浑声道,在前面带了路。 柳姨娘感觉自己右眼皮跳得厉害,不祥的预感随之涌来。 她看向洛君鸾,对方正对她无害似的笑,让她恨不得撕烂洛君鸾那张脸。 还未到天字八号房,众人便听见那男女羞人的声音。 声音之大,让妇人们红了脸。尤其是洛君鸾,虽是两世为人,但对这种事从来羞怯,面上红得像个苹果。 洛雄天面子厚,但心中不舒适感突来,他几步走到八号房门前,一脚踹开了门,柳姨娘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入目的是肉白肢体交缠的身躯,旁若无人的拥吻**,就算开了门也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洛雄天怒火中烧,几步上前将夏司烨从洛雪蓉身上扯下,一人甩了一巴掌,二人这才停下。 “烨表哥?!” “鸾儿,鸾儿!” 洛夫人扶住因为受了刺激而“晕倒”的洛君鸾,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丫鬟婆子忙做一团,还是栗嬷嬷有力气,将洛君鸾一把抱起下楼去找医馆。 姬千洛看着这一切,心中无奈一笑。 小狐狸。 只有他看得到洛君鸾在倒下的瞬间露出的笑。 “怎么会这样?不!”洛雪蓉忽然大喊,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身上那暧昧的印记,预示着发生的一切。 姬千洛淡淡地看了那一直低着头的姬千洛,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呦,原来是八皇子您啊。本督还以为是那个无理匪徒竟私会洛家二小姐呢。还想嘲笑二小姐品味,想来是本督错了,二小姐看上的果真是品味不凡啊。” 众人屏息。 那低着头的夏司烨再有傲气也不敢出言反驳,只得忍着。 只见姬千洛眸光一厉,他道:“本督会与陛下禀明,洛家嫡女与八皇子的婚事,自此作废。” 众人一愣,有人欢喜,自有人忧。 第二百八十二章 清醒 不知睡了多久,洛君鸾隐隐听到耳边有说话的声音。只是意识未清,听得不大清楚。 有一紫一白两个身影在烛光下晃荡,冷风吹进,让她以为是黑白无常来找她,要把她带回地府。 难道,这几天的事只是一场梦吗? 她忽地蒙上被子,也许这样,黑白无常就找不到她了。可现在,被子以外的声音她听的一清二楚。 “她怎么样了?” “不大好,缺了几味药引。” “是什么?” “护心草,龙胆花,还有天山上第一株迎接朝阳的雪莲花。” “龙胆花也可入药?” “小姬,你在怀疑老夫?”白酒有些不悦,不过这种事十有八九,也习以为常。 “本督可没说什么。”姬千洛沉吟半响,你先出去吧,药去府中拿便可。” 接着,洛君鸾便听到开门关门的吱呀声。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头顶忽地想起一个冷魅的声音。 “你还要躲多久?” 洛君鸾探出头,对着坐在床边上的姬千洛有些茫然,一时半刻想不起是谁来,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害怕,让她冷。 “你……你是谁?”她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在想要如何离开。 姬千洛看着她,慢慢将自身气息收敛一些。 “不记得了?” 洛君鸾想了想,头便有些疼,于是她摇了摇头。 见如此,姬千洛轻笑一声,不带洛君鸾深想,便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放在自己怀里。 姬千洛握着的小手一阵冰凉,不适让姬千洛皱起眉头。一开始洛君鸾还在不安分地乱动,她实在不明白,这陌生男子想要做什么。 渐渐地,温度自姬千洛传到洛君鸾身上,暖暖的,让她满是冷汗的身体温暖不少。洛君鸾这才想起,她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男子,一个女子,黄袍加身,凤冠做饰。猖狂地笑着,然后把她推入燃烧地熊熊火焰之中。 她听到他们说,“洛君鸾,去见阎王吧!” 蓦地,洛君鸾原本混沌的眸子在一瞬间恢复冷然,身子微微颤抖。 见她恢复,姬千洛将她放回床上,将一旁的浓稠黑苦的液体递给她。 洛君鸾闻闻那味道,摇了摇头。 那么苦的东西,怎么可能喝得进去?洛君鸾自小,便最怕这些东西,每次都要嬷嬷用蜜饯哄着才肯碰那么一点儿。 可如今,要独自面对这苦涩,该如何是好? “方才做噩梦了吧?”姬千洛问,双眼扫了洛君鸾一眼,便转向他处。 不错,该有的都有了,比同龄的女子倒是长的不错。 “千岁何时来的?” “刚刚。” “嗯……” 一时寂静。 姬千洛正思索明天的事,也想洛君鸾喝完药以后再回去,不然等他走了,她却偷偷倒了,那可是白耽误功夫。 然而洛君鸾不知姬千洛所想,那碗药水抬了抬,又放下,最终一闭眼,送去肠肚。 那苦涩地味道令人作呕,洛君鸾咳嗽了几声,呛得眼泪直流。 这苦比起前世,算得了什么?她在想。 见她喝了药,姬千洛也是松了口气,不然他那些库存可就都白白浪费了。 “洛君鸾,本督有些饿了。”姬千洛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只怕叫出声来。 这几日皇帝总爱折腾,时时要将姬千洛留到半夜,欢愉之事,饮食之事,如此之类的琐碎,总是让姬千洛亲自监督,只怕除了这姬千洛,他再信不过他人。 然而洛君鸾听后,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来这儿,就是为了看她喝药以及讨一碗吃食? 就今日的接触,洛君鸾实在是摸不准姬千洛到底在想些什么,想一出便是一出,毫无章法规矩可言。不过,与传闻中那人,有些偏差。 可就算如此,他身上那股夹杂着冷梅幽香的冷冽肃杀之气,始终不减半分,眼角的笑意也未直达眼底,始终是一深不可测的深潭,随时可以波涛汹涌,肆虐得让人窒息。 姬千洛看洛君鸾低着头不说话,顿觉得可爱,平常女子见了他,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吧?他臭名在外,嗜血狠辣,只怕一经他的气息,应是连腿都会软了的。可她呢,纵使怕极了却也是强做镇定,小小人儿,一副小妇人儿的模样。 “洛君鸾?魔怔了。”他道笑了一声。 洛君鸾回神,又实在不敢反驳,只道:“千岁稍等,我去做。” “你的丫头呢?” 洛君鸾很想翻个白眼,若是被别人知道她房里半夜有个男子,这男子还是大奸臣姬千洛,那她可不只是臭名声那么简单了。 “她已经睡下了,再说若是被外人知晓,于千岁于我并非一件好事。”她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衫,点了只蜡烛。 于此,姬千洛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洛君鸾,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来,她是什么造的,性子也忒冷了些。 “主子,宫中传话,皇帝现在不大好,请你去看看。” 一个影子突地出现在门外,粗布蓝衫,额头上还贴这细密的汗珠。 姬千洛不悦,真是会挑时候,如今折腾得愈发厉害,只怕时日不多了。 如今皇帝的身体愈发不如从前,虽是夜夜笙歌,荒淫孟浪,可也只是表面,只怕哪日一离了极乐丹,就离死不远了。 如此,姬千洛才掩下眼底冰冷,又恢复以往的冷冽,没有方才那一稍的玩笑与平淡。 “走吧。”他到门外,对式乞说道。 洛君鸾这才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是放松许多。 “洛君鸾,这个你带着。”姬千洛说着,从腰侧摘下一个玉坠子。于此,姬千洛突然升起一抹笑,“时刻带着,不离身,有时候用处可比你这个身份厉害。也算是我们盟友地见证,不如说是私相授受如何?呵……” “九千岁!”洛君鸾轻叫了一声,心中升起一股子燥热,她关上门。“臣女便不送了。” 只听门外的姬千洛得逞似的笑声隐了隐,然后便没了声息。 真是个瘟神。 洛君鸾想着,大口呼吸几次,才将胸口那一股燥热给压下去。 她摩擦这手上那带着凉意的玉坠,与以及那一块略同。拿起来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这不就是她给姬千洛的那一块吗? 谁知细看之后,才知另有一味。 洛君鸾的玉坠,瓶角上刻的是“洛”字,是她的姓氏。然而这块,刻的却是“姬”字。都是簪花小楷,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 莫不是…… 想到此处,洛君鸾顿时觉得手中的玉坠是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留也不是,若是不将她那块要回来,那就真的成了私相授受了。 洛君鸾手上那块,是她于库房中找到的。似乎是留了多年,她一见便喜得不得了,兀自戴上了。可谁知,竟还有另一半…… “也许是巧合而已。”她安慰自己。 安慰过后,她似乎想到了更有趣的事,稍稍装扮之后,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才回来,一进门,方才觉得松了口气。 第二日,洛君鸾早早地便起了。自从白酒来了之后,她头痛的情况减少不少,只是没到半夜,会忽的忘记所有人。 不过白酒把了脉之后,听得洛君鸾如此一说,也只是道:“丫头你就放心吧,这是正常现象,过不了几日,这症状就没了。只要别太动气,会好得更快些。” 洛君鸾思索片刻,也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 白酒看她虽是点头,心中地忧心却没散去多少。就从昨天的事看来,要洛君鸾动气的事还多着呢。若是她,早就将那洛雪蓉与阿坤毒死了,何必做戏? “丫头,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 “昨日,你做的……实在是太仁慈了。那样的毒女子,应该一把毒药毒死了才是,为何还留着?” “不,如此看来,是白先生仁慈多些。我不过是想留着慢慢折磨罢了,死的太痛快,便不精彩了。”洛君鸾说着,唇边勾起那白酒都有些熟悉的残忍笑容。 这,这是姬千洛附体了么? “小小女儿家,尽是毒心思!” 洛君鸾笑吟吟地,“多谢。” 洛君鸾像想到什么,对白酒道:“白先生,你看我丫头的脸,可有的治?” “自然是有的,几张药贴的事,丫头,那东西很贵的。”他偷偷在心中拿出小算盘,噼里啪啦算个不停。 听白酒这么一说,洛君鸾也是料到的,她狐狸般地笑道:“我会去找九千岁商议药钱的事,你且治着。” “好,好吧……” 白酒心中流泪,叹了口气转身转身告辞。这姬千洛会给钱才有鬼勒! 待白酒走后,洛君鸾才收起笑容。她招来书棋,问道:“可记得昨日与儿妹妹打架的那丫头?” 书棋想了想,“记得,是厨房新来的粗使丫头桂儿。” “去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 “是。” 一会儿,书棋领着桂儿来到洛君鸾面前。 “大小姐安好。” 桂儿脸上还有些肿胀,清秀的圆圆脸有些变形了。 “昨日,多谢你帮我说话,若是没有你,我兴许要真遭了算计。”洛君鸾说着,拿出一串铜钱放到桂儿手上。 桂儿见到那钱并未欣喜多少,只是面色有些难看,“多谢大小姐,奴婢只是见不得二小姐如此诬陷大小姐,打抱不平罢了。” 对于桂儿的表现,洛君鸾有些不解,和她想的不大一样。 一低头,她才看到桂儿袖子下裸露的皮肤上的伤口,眸色一冷。 “书棋,从今日起桂儿便不用在厨房做事了,调到我院子里来做二等丫鬟,也好辅助你,我瞧着是个不错的。” 书棋彼时也看见桂儿手上的伤痕,也跟着点了点头。她对那桂儿道:“还不谢谢大小姐?” 桂儿也是愣怔,她没有听错吧?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做事,是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啊!而且一做就是二等丫鬟! “好了,扶她起来吧。” “多,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奴婢,奴婢一定好好侍候大小姐!”桂儿激动地道,虽然扯痛了身上的伤口,却也无所谓似的。 书棋扶起她,忽然对洛君鸾说:“小姐,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是书字取名,不如小姐为桂儿重新择名?” 桂儿一听,有些楞楞的,弱弱地开口:“不会叫书柜吧?” “噗嗤!”洛君鸾险些喷茶,却还是忍住笑 “真是个有趣的丫头,从今以后,你的名字便是书曲了,如何? 桂儿一听,满心欢喜地连声说好。 第二百八十三章 认知 “玉坠是本督的,不会给你。”姬千洛面目表情。 “九千岁,请你发扬拾金不昧的精神。”她拍桌怒起,腮帮不由自主的嘟起,和洛君浅无异,给绝色冷颜增添了一丝可爱。然而,她并未发觉。 姬千洛似乎听到了笑话似的咂嘴,“拾金不昧?那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你……”洛君鸾气结。这姬千洛是真心无赖。 “我?”姬千洛反问。 洛君鸾偏过头不理姬千洛,心里大骂姬千洛,她的面色冷得可以冻死一只苍蝇。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要怎样才能还我?” 闻言,姬千洛眼珠一转,“本督对你很感兴趣。” “什么?”洛君鸾感觉耳朵出了问题。 “你逃不出本督的手心的,知道吗?”姬千洛向前一步,道。 去你个大头鬼!洛君鸾心中气结。“还我。”她径直伸出手,对这种无赖她没有多大耐心。 似是看出她的限度,姬千洛笑着从腰间抽出玉坠,放于桌上。洛君鸾一把拿过,紧紧握住。 “拿了,可不要还回来了哦。”姬千洛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不会了,就算臣女死了也不还,这点九千岁放心吧。”她咬牙切齿地道,也不知在气什么。 谁知姬千洛似乎愉悦不少,他捏了捏洛君鸾的脸颊,眼神蛊惑而宠溺:“嗯,真乖。” 洛君鸾脸颊飞红,恼怒地轻推了姬千洛一下。这一下正好碰在姬千洛胸膛上,姬千洛呲牙,手按在被推的地方,似乎很疼一般。 见着反应,洛君鸾立马想起昨晚摸到的潮湿,她暗骂自己大意,不自觉捉住姬千洛的手臂,别扭问:“你是不是有伤?痛不痛?不会……扯到伤口了吧,对不起,我……” “噗……”姬千洛突然笑了,眼神温柔而暧昧地看着洛君鸾。 洛君鸾这才明白上了当,刚要放手却被拉住,姬千洛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 “放心吧,昨晚的不是本督的血,本督不会弱得保护不了自己还……”他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还保护不了你。” 洛君鸾的小脸再一次红了,像个熟透的虾子。 这奇怪的反应……真是该死! 姬千洛很喜欢洛君鸾的这反应,随后在洛君鸾颊边轻啄一口,两日来的不爽似乎顷刻间烟消云散。 洛君鸾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必须离开才行,这样才能不受莫名的情愫所控。 她恼怒地推开姬千洛,冷声道:“九千岁,今日之事臣女希望不要被第三个人知道。还有,请自重!” 最后一句,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跑出亭外,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风雪之中。 姬千洛偏头,可以已经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呵。 想着,式乞很是应景的不知从何处飞出。他一脸鄙视的看着姬千洛。 “我说大阉人,你真看上那姑娘了?” 姬千洛点头。“有何不可?” “不是吧?要不我帮你把她绑回来给你?” 姬千洛摇头。“本督魅力这般大,何须用绑架这般恶劣的手段。” “你不会以为人家小姑娘被你还会被你吸引吧?如果我不帮你绑回来,你可能连人家第二面都见不到。” “不,本督想不出三天,本督会再见到她。”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式乞不信,放眼京城,那个姑娘听了九千岁的名号不得吓晕过去?刚刚那妹子能撑这么久算她有本事了。 “要不我们打个赌?不然还以为本督骗你,你还不信。” 一听赌,式乞就来劲了。“好啊。赌什么?” “十文钱月钱。” 刚说完式乞便双眼放光,摩拳擦掌。“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要知道,上次他被姬千洛扣了他的媳妇本,如果再扣,连棺材本都没有了。如果有十文钱,那他岂不是赚了?此时的他在心中祈祷,小妹妹,你千万不要在三天内见这个姬老抠啊…… “对了,西厂的暴动的那些人已经招了,幕后主使就是皇帝。”式乞眼里闪过与面容不符的深沉狠厉,似乎与皇帝有这深仇大恨一般。 姬千洛不以为然,“皇帝表面昏庸,可骨子里还是有这自己帝王的骄傲。我们要做得,不过是让他的民心瓦解,臣散子崩,其他的,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那这些人……” “杀。”姬千洛抿了口茶,目光沉静不变,“送到皇帝面前,我想你会喜欢看到他的反应。对了,最近多注意德妃的动向,我不希望刚救回的媳妇又被她给搅回去。” 式乞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给洛君鸾捏了把汗。 “式白快回来了,这次蛮夷北退,他有功,你让拉布尔把他一直想要的情报给他,也算是给他的补偿。不过在他回来之前,你给他飞鸽一封,叫他多注意保护洛家公子,皇帝的眼睛一直都在将军府,可能会趁此机会出手。还有……”姬千洛停了停,把玩这手中的玉坠,不知在想些什么。 式乞见自家主子难得的进入神思,觉得甚是新奇,姬千洛从来果决狠断,什么要什么不要,一分钟就能说清楚。 况且……式乞还是想替洛君鸾想默哀一下,看来又在“莫名”地情况下收了姬千洛的信物了。 原来洛君鸾刚才没看清,就拿了“姬”字玉坠,这次是自己的选择,恐怕也是赖不掉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姬千洛叹了口气,“没有了,照着吩咐去做吧。” 式乞愣了愣,但很快点点头。而后他开口道:“老抠,刚才太子身边的大喜来说,太子不来静初寺了,提前一步回了太子府,似乎已经知道了雪姜的事。” “本督明白了,不过这雪姜本督要定了。” 式乞一听,觉得赚钱的机会又来了,他摩拳擦掌地:“这事我可以效劳,明天我就去偷回来!” 谁知姬千洛摇了摇头,嘴角噙着笑,“太子不同其他皇子,能早一步回到太子府肯定早有防范,这事还是本督亲自去比较好。” 式乞听罢,顿时心累。难道他要赚个媳妇本就那么困难吗? 姬千洛像是知道式乞所想,说道:“等本督讨了媳妇,就给你寻一个媳妇。” 式乞一听,大喜。刚要道谢,姬千洛的下一句却让他吐血。 “本督身边单身狗太多,会拉低本督的魅力。” 噗…… 姬老抠你不要脸! 洛君鸾回到禅房的时候,洛雪蓉和柳胜都在,二人围在洛君浅的冰床前,不知在干些什么。 洛君鸾事感不妙,上前拉开二人,面前的景象让她不禁眼角一热。 洛君浅醒了,还睡眼惺忪地躺在冰床上,一见到洛君鸾就对着洛君鸾笑,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一见到洛君鸾,她就要扑了上去,可一想到自己冰冰凉凉的容易伤到洛君鸾,她忍了忍:“大姐,你去哪里了?这是哪里呀?浅儿怎么在这儿?” 洛君鸾被这一小动作弄得有些忍不住,她还是强扯着笑:“去散散心。浅儿睡饱了么?浅儿病了,所以姐姐就把浅儿带到静初寺祈福了,浅儿乖乖的哦。” “嗯嗯,”浅儿乖巧点点头。 洛雪蓉见洛君鸾对洛君浅如此的好,心里不甘。一想到刚才自己还被栗嬷嬷给训了一顿,心里头越发地不顺畅。她想,要是洛君浅能出些事来刺激刺激洛君鸾,那她的气也不白受了。 “大姐,你刚刚和姬千洛,是去了何处?你怎会和那样的人混在一处?”洛雪蓉“一派天真”地眨眼。“听表哥说,那个人可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坏蛋呢。” 洛君鸾看向洛雪蓉,心里一阵泛呕。她忍住情绪,淡淡地道,“昨个丢了东西,不巧被他捡了去,他归还而已。” “原来如此,妹妹还以为是那阉人逼迫姐姐呢。真是为姐姐担心呢,姐姐能平安回来真是万幸。” 洛君浅似乎听出其中的几个关键词,可爱的眉头微微皱起。 洛君鸾也是皱起柳叶眉,似乎忍着什么:“有劳妹妹了。” 洛雪蓉在洛君浅刚醒的时候说这个,莫不是不知道洛君浅受不得刺激吗? “大姐,姬千洛是谁?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啊……浅儿头好晕……” 洛君浅由于刚醒,本就不宜多想,如今一来,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 瞧着洛君浅那苍白模样,洛君鸾心中一疼,她想要扶住洛君浅却还是想到什么似的在半空停住手,她道:“浅儿不要乱想,没有人欺负大姐的。你现在身子虚,要多休息,乖乖的,好吗?” 洛君浅有些不相信,“真的?” “真的,骗人姐姐是小狗。” 洛君浅一听,被逗乐了,纠结的眉头松开不少。 又是多说了一番话,洛君鸾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洛君浅哄睡下,这才松了口气。 她冷眼扫过一旁的洛雪蓉与柳胜,不含感情地道:“浅儿要休息了,我送你们回去。” 洛雪蓉与柳胜对视一眼,掩下心中的不甘,纷纷走出了房间。 三人同路,一时无话。 然而洛雪蓉此时却是满心的不难和仇怨,她恨!上天竟对洛君鸾如此的眷顾,让她一次次逃脱自己的计谋,还让快死了的洛君浅死而复生。而自己呢,计划的一次次失败,清白丢失,还要成为窝囊端王的侧妃。她不甘! 她恨!为何命运如此不公? 想到此,她都咽不下这口气! 洛君鸾走在前头,无法探知身后洛雪蓉的想法,不过却还是清楚的感知到洛雪蓉的目光。 没一会儿,只听洛雪蓉阴阳怪气地问:“大姐,那阉人没对你如何吧?” 洛君鸾不咸不淡地撇了她一眼,“妹妹为何这样问?” 第二百八十四章 活色生香 然而另一边,将军府。 “没用地废物!废物!废物!贱人!贱人!啊!贱人!”柳姨娘说着,又一个古董花瓶落地。 满院地丫头像如今已跑地不知所踪,皆是怕惹其怒火,惹祸上身。也就只有那自小陪伴柳姨娘地李嬷嬷,如今还敢劝着她。 柳姨娘此时恨啊,她那女儿在小佛堂已经三天了,如今瘦成何等模样想着就让人心酸。再加上坊间地传闻,更是将她地女儿推到茅厕坑里头,一身轰臭。这一切,都怪洛君鸾和夏司音,若不是她们霸着嫡位不放,她们母女又怎么会如此凄惨? 这一切,都怪洛君鸾!都是洛君鸾和夏司音地错!想着,柳姨娘地双眸迸发出一股仇怨地怒火,恨不得将身边人烧死。 直觉着心中愤懑难平,便又拿起一旁地花瓶。 “夫人,如今便消消气吧,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李嬷嬷赶忙抓住柳姨娘手臂,僵持好一会儿,可是把那花瓶救了下来。 在柳絮居,柳姨娘特地吩咐了下人喊她夫人。既然明面上不能上台面,可私下里,总得过了瘾,心中才舒畅。 柳姨娘跺了跺脚,“嬷嬷,可是我气呀,那洛君鸾可是害苦了我地蓉儿!” 李嬷嬷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姨娘别忘了,我们可是加大了剂量地,纵使那白酒再神通广大,也救不了她。几日之后,便是她毒发之日!”说着,冷笑一声。 “哼,可是我如今便不想让她好过,真想一招解决了她!”柳姨娘说着,恨恨地坐回贵妃榻,“不行,洛君鸾留不得了!” “夫人,你可千万要忍着,不出两日,那小贱人就活不成了。可不要因此失了时机,误了大事啊!”李嬷嬷语重心长地道。 柳姨娘有勇无谋,和洛雪蓉一样地不肯动脑子,整个是一疙瘩。若不是李嬷嬷在旁边提点,这些年,柳姨娘可不知要因为多少次自己地无脑丢失机会。 也多亏那位……提点。 柳姨娘听完李嬷嬷地话,暂时忍下怒气。“如今我就在听嬷嬷的一次,若那小贱人再不死,本夫人可不会手下留情。”她得意地笑道,不觉开始设想自己登上嫡位的那一天。 洛雄天的宠爱,将军府的一切,都在她的手中了。那时,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李嬷嬷在一旁听着,只是掩了掩眼中的无奈。 …… 半夜,一个人影偷偷从柳絮院走出,坐着马车一路驱使到郊外的一出宅子上。 那人带了斗笠,黑色面纱下看不清她的面容。 “那人可有吃饭?”她沉着嗓子问,不时警惕地看看四周。 一个女子从屋内走出,虽是一身黑衣,但却面容妩媚,红唇妖娆。“禀主子,她可是倔得很,一口都没动过。” 面纱下的李嬷嬷冷笑一声,冷声道:“不吃就给我灌进去,给我吊着她的命。若是死了,你们就没有跟着我的必要了。” 那女子一听,小脸刷白,急忙道:“妈妈放心,她死不了,若是死了,小奴也不会独活。” 对于这诚恳的话,李嬷嬷只是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这小奴与屋内的一个哑巴少女是她捡来的,可都是替她做事的,虽然依赖于她,可她从未将她们放在眼里。因为她们都不配,不过是两个妓子生的贱种而已。李嬷嬷想这,更是不屑。 “带我去看看她。” 小奴领了命,领着李嬷嬷入了屋内。一曲三折,不知绕了多少次,才到那最里面的一见屋子。 “啊!啊啊啊呀呀……”一个急切的声音见到,仿佛发生了非常大的事情。 李嬷嬷一听,飞快地跑了进去。只见一个少女被推到在地上,地上散落了不少饭菜。而一个被铁链束缚住手足的人,正在狠狠地盯着她。 若是仔细看,定会发现,那被束缚的人拥有一张和洛夫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小西,你怎么了?”小奴扶起那一直咿咿呀呀个不停的少女。 那被叫小西的少女不停指着那被困着的人,眼神慌张。 李嬷嬷心中一烦,上前给了小西一巴掌,而后又给了那不停挣扎的人一巴掌。 “滚出去,没用的废物!”她冷喝一声。 小奴更是惧怕,连忙拉着一直咿咿呀呀不停的小西走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可是将我所知的都教给你了!”那人道,嗓音嘶哑地如同乌鸦一般,使人听着极不舒服。 李嬷嬷摘了斗笠,月光下的眸子更是让人胆寒。 “夏司乐,你可是要你的姐姐夏司音,和姬昊不得好死?如若你不好好活下去,我可不放过他们!”李嬷嬷说着,将一个东西丢到夏司乐旁边。 夏司乐一看,是一个做工别致,价值不菲的钗环。 那是……洛夫人的钗环。二人及屏礼上,皇后亲手为她们带上的钗环。 “你对我姐姐怎么了?”夏司乐想挣脱开束缚她的铁链,终是徒劳。 李嬷嬷冷眼睨了她一眼,警告:“若是你还想死,我会让夏司音和姬昊来陪你!” 夏司乐已不知是第几次受这样的威胁,然而李嬷嬷知道,这个威胁,是夏司乐的致命伤。 当年夏司乐在回京的路上被毒医谷的人所劫持,朝廷与毒医谷的纠葛,夏司乐只不过是这两方牺牲品中的其中一个。毒医谷将她炼制成药人,每天都过着非人的生活,她也在潜移默化中,学得不少毒术。 然而毒医谷的日子毕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再加上她俘虏的生分,换来的虐待日益加深。终于有一天,她逃了出来。哪想,却落入了另一个虎口。然而这李嬷嬷和柳姨娘知道她的身份,才会将她囚禁,用夏司音和姬昊的生命要挟,去害人。她以为,她是以这妥协的方式去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 却不知,柳姨娘和李嬷嬷要对付的,正是洛夫人夏司音。夏司乐更不知道的是,姬昊,早已身亡。 夏司乐努力将眼泪逼回眼眶,颤抖着问:“这次,你要学什么?” 听此,李嬷嬷露出得逞的笑。“这次不会难为你,我要一瓶活色生香。无色无味,无从查证。” 夏司乐痛苦地闭起眼,“我想知道长姐和姬昊的消息。” “他们很好。”李嬷嬷敷衍着,这四字早已脱口成习。 他们很好。每次都是如此。然而夏司乐信,只要如此,她便信。 只要任何有关她们的消息,她便信。她相信,夏司音长公主的身份没人伤害她。她相信,姬昊御史的身份,无人敢动他。 她想,只要他们好,她受再多的苦又如何? “乐公主殿下,请配药吧!”李嬷嬷说着,解开束缚夏司乐双手的铁链,将几个器皿和药材摆在她面前。 夏司乐很快熟练的配了起来,颤抖的双手显示她的力不从心。 或许,她活不久了。 她想。 半个月,过去得很快。 由于洛雪蓉的禁闭,洛君鸾可是过了几日安生日子。这几日她的除了给洛夫人请安,便每日带着书棋往白酒处跑。 起初听到洛君鸾要为自己治脸,书棋心中先是感激,而后却是一阵悲哀。自己如此,却还是要洛君鸾去庇佑,真是她那张狐媚子的脸给洛君鸾惹祸了。每次,都让洛雪蓉找了借口,往她脸上添伤。 说到洛雪蓉,前几日才放出来。但也安生不少,每日除了和洛君鸾一同给洛夫人请安,几乎足不出户。 洛君鸾知道,在这风平浪静的背后,可是隐藏了波涛巨浪。 洛君鸾不敢放松了对洛君浅和洛夫人的保护,偷偷对二人的吃食进行了检查。果然,一次次的出了结果,皆是慢性毒药。她拜托了白酒,让他偷偷解毒,自从那次说了姬千洛,白酒不敢说什么,自然乖乖的照做。索性,那毒不是特别霸道,在白酒说来,不晚。 在洛君鸾和书曲的劝说之下,书棋也终于决定去治自己的脸。不出三天,疤痕可是去了不少,面容可是比从前更加明艳。 洛君鸾觉得,今生她过得很好。 唯有今夜,阴风吹个不停。 洛君鸾早早的便睡了,若不是书棋和书曲的唠叨,或许她还可以在灯下多读两章诗词。 毕竟是没有睡意,她翻来覆去很久,可依旧没有睡意。 “啪挞!”原本紧闭的窗户忽然被打开,洛君鸾才刚打了个冷颤便又被关起。 一室冷梅的香气,传入洛君鸾的鼻尖。 她刚要反应,便感觉后背一凉,被子被掀开,随后又坐了一人。 “洛君鸾,帮忙。”依旧是冷然却含笑的声音,此时却透着危险。 洛君鸾一回头,借着月光便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姬千洛。脸色惨白,浑身寒凉,那阴冷之气让盖着被子的洛君鸾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九千岁,这是怎么了?”洛君鸾皱着眉头,能把姬千洛伤得如此的,可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姬千洛也只感觉浑身寒冷,眼睛直是越来越模糊。 “很冷?”洛君鸾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触上便赶紧弹开。 那,竟比寒冰还冷!! 如今,就只有去找白酒了。 “九千岁!”洛君鸾突然惊呼一声,因为此时姬千洛已经倒在她胸口,浑身的重量加于她一人,将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能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很粗重,似乎非常的难受,冷汗很快浸湿衣裳,让洛君鸾也不由打了哆嗦。 洛君鸾有一瞬间的无措,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将姬千洛拢入被子里,自然不能让头露出来,若是被人见到,可又让柳姨娘多了把柄。 “九千岁,你且撑住,我去找白先生。”她道,披了披风就走入夜色中。 幸着白酒没睡,一听到洛君鸾说姬千洛出事便慌得没影。亏的洛君鸾提醒他,不然他肯定连药箱都不拿就要奔向洛君鸾的闺房。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道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但随后,洛君鸾停了脚步。 白酒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被洛君鸾拉到一旁的灌木丛中。 只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巧,正好在二人藏身的灌木丛边停了下来。 “嬷嬷,怎么样了?可要到了?”柳姨娘急切地问,言语透着焦急,以及一丝喜悦。 那李嬷嬷点点头,“夫人放心吧,这次的要,可是夏司乐亲手调制,保证让那夏司音名声扫地,或许她永远不会料到,她会败在以及亲妹妹的手上!” 听着,柳姨娘也是不由的笑了几声,心中欢喜不已。“人我已找好了,三日后,这将军府夫人通奸的事,可是要传遍整个京都了。哈哈哈!” “夫人且受着些,这几日忍忍心,后面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也是,走,这么好的东西,好好保存。” “是。” 待二人走后,洛君鸾才和白酒站起身来。 脑中一直思索着柳姨娘方才提到的名字,夏司乐。 她的母亲,叫夏司音,是大齐的长公主。据传,在很久以前,洛夫人原本还有一个妹妹,只是后来被皇族仇家掳走了。那时是现皇帝刚上任,没有多少人支持救回夏司乐,这事就被人忘的一干二净了。如今这位,怎么会落入柳姨娘手中? 第二百八十五章 忍耐 洛君鸾将手中已经包好的衣裙交给路若若身后那个叫翠儿的丫鬟手中,道:“既然你家小姐喜欢,怎的还不替你家小姐收着?” 路若若有些惊愕,“鸾姐姐?” “都叫姐姐了,哪有不让妹妹的道理?”洛君鸾拍拍她的手背,以示抚慰。“这衣裙甚美,妹妹穿上不是更好看吗?” 路若若有些羞怯,“那便谢谢姐姐了。可是姐姐也看上了衣裳,妹妹我……” 这时,那许久未说话的店家突然开口,“二位小姐,这衣裳是本店的新款,只有两件,若两位姑娘都看上,那另一件小店也愿意奉上。能得京城二美光临小店,不是替小店增光吗?” 洛君鸾看向路若若,“妹妹觉得如何?” 路若若点点头,“如此甚好。” 店家领着二人到了二楼,他打开一个柜子,一件纯白色的狐裘雀羽裙列于几人面前。 书曲道:“小姐,真好看。” “那便买了吧。”洛君鸾道。颜色很是素净,不错。 那店家大喜,“多谢洛小姐!” 洛君鸾刚要付钱,路若若便阻止她。路若若道:“方才那衣裳便是姐姐付钱,现在这便由妹妹来付吧,不然妹妹心中过意不去便。” 洛君鸾想了想,点点头。 路若若付了钱,店家将衣裳包好,二人便下了楼。 “姐姐出府,可是为了一个月后的冬日花宴?”路若若问道。 “正是。一年一度的冬日花宴,怠慢了可不好。”洛君鸾顺着路若若的话说下去,这才想起一个月之后便是冬日花宴。 路若若笑了笑,脸有些红,小声道:“那到时姐姐可要穿这衣裳呀,妹妹想和姐姐一样。” 洛君鸾笑道:“那到时我们便像姐妹花一样了,如何?” 路若若的脸更红了,“好。” 这时,早已选好衣裳的洛雪蓉和洛君浅跑了过来。 “大姐,你看浅浅选的衣裳好看吗?”洛君浅拿着刚买的鹅黄色对襟小袄道。 洛君鸾有些无奈地嘴角一抽,她给了洛君浅一个爆栗。“快要入冬了,不买些暖和的衣裳,到时候可冷得你。” 洛君浅捂着额头,大大的眼睛里有点点泪花闪烁。“大姐坏。” “好了,等会儿我再替你看一身。”洛君鸾无奈地道。 路若若再一旁掩嘴一笑,“三小姐真可爱。” 洛君浅这才发现大姐身边站了一个女子。听别人这么一夸,洛君浅乐得眼睛眯成了月牙,露出一口白牙,道:“谢谢美女姐姐!美女姐姐,你真漂亮!” 看着洛君浅一脸讨好模样,洛君鸾不住扶额。这话,也让原本脸皮子本就薄的路若若不由红了脸。 “哼!”一旁的洛雪蓉不屑冷哼一声,道:“马屁精。” 路若若算哪门子的美女?她想,心里越是憋了口气。 路若若也注意到这一脸不满的洛雪蓉,面容姣好,却有些刻薄。她得体地笑了笑,问:“这位姑娘是?” 这话一处,让洛雪蓉更加不满了。只一眼,她便知道那是路若若。抢走她“柔之美人”称号的那个人,见到她,洛雪蓉在心底已经将路若若的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千万次了。 “这是家中二妹,蓉儿。”洛君鸾介绍道。她看着洛雪蓉的不满,心道果然不错,洛雪蓉见了路若若必是会这样,谁不知道洛雪蓉讨厌路若若? “二小姐有礼了。”路若若行了一礼,算是认识了。 洛雪蓉抬着头,看也不看洛雪蓉,淡淡地“嗯”了一声。 路若若身旁的翠儿气不过,怒瞪着洛雪蓉。她家主子有没有惹到她,她凭什么要给主子脸色看!可不满终归是不满,对方是将军府的人,谁敢乱来? 洛雪蓉的态度路若若并不介意,洛雪蓉对她的恨她也略有耳闻。可那又有什么办法?称号是别人给的,她总不能说还回去吧? “看时辰,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鸾姐姐,妹妹便先告辞了,若是有幸必邀姐姐府上一聚。”路若若看了看门口的嬷嬷,道。“青青姐姐和香儿姐姐也是很想鸾姐姐呢。” 洛君鸾点点头,“嗯,那妹妹保重。” “姐姐保重。”路若若说着,由着丫鬟搀扶着走了出去。 待路若若走远,洛君鸾又恢复往日冷色。她叹了口气,对洛雪蓉洛君浅二人道:“走吧,去雅香堂,二妹妹看看需要些什么。” 二人跟上洛君鸾的脚步,可心中所想却截然不同。洛雪蓉在二人身后冷着一张小脸,不一会儿闪过一丝狠笑。 洛雪蓉道:“大姐,你还是少跟路若若来往吧,我看呀,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洛君鸾听罢,心中冷笑,到底谁不是好人?面上不动声色,“怎么?妹妹不喜欢她?” “一看便知是个做作的人。尽装柔弱勾引人!”洛雪蓉道。一想到路若若那张脸,她就恨不得撕了它。 “唉?”洛君浅忽然发出一声轻呼,她道:“莫不是路姐姐抢了二姐的心上人?” 说到心上人,洛雪蓉脸上便一红。脑海中映出太子夏玄珏的脸来,可一想到夏玄珏喜欢的是路若若,她就一阵气!对路若若的恨又加深了几分。 由于小时候四大美女就经常在一起玩耍,夏玄珏也总是陪着路若若多一些。所以现在,洛雪蓉一直以为夏玄珏的心上之人为路若若。那时的她一心只想着接夏玄珏和铲除洛君鸾,却不想忘了还有路若若这一个祸害。 洛君鸾有些想笑,心上人?洛雪蓉的心上人是谁? 前世的洛雪蓉可是不止跟一个男人睡过,更何况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有染指。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播放,她永远忘不了那全身被刺进绣花针的痛;也忘不了那五脏六腑都被焚烧蚀化的痛;她也永远忘不了洛雪蓉和夏司烨这对狗男女的恶心面孔,在她面前那副恶心模样! 想着,她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好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这时,洛雪蓉忽然开口。 “大姐为何要带上面纱呢?如花似玉的美貌,被埋没岂不是可惜了?” 果然。 “前时有未出嫁或未有婚配的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律法,虽已被废,可我还是习惯这样罢了。”洛君鸾解释道。 洛雪蓉不屑地冷笑一声,一会儿就容不得你了。明天,京城大街小巷里都会传出你被山匪奸污的流言! 几人到了布庄,为洛雪蓉挑选了几匹嫁衣的布料。她在正红和水红之间徘徊了好久,最终咬着牙选了水红色。 看着天色还早,洛雪蓉提议碎茶客栈坐一坐。洛君鸾笑了笑,似乎没有看透洛雪蓉眼里的算计。 毕竟身子小,不一会儿洛君浅便睡了过去。到了碎茶客栈才幽幽转醒,把正要将她送回去的郑嬷嬷吓了一吓。洛君浅也不依不饶地要跟着洛君鸾去碎茶客栈,洛君鸾无奈也带着她进了去。 洛君鸾看了看那碎茶客栈四个大字,轻轻叹了一声。不禁,她又想起那茶楼下那拉着少女衣角不肯放手的苍白少年,如果那时她能多开导他一番,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呢?自己的重生,是不是也给了他重新看清一切的机会呢? 苏祈佑,若上一世我不能救你,那这一次,便是重来。 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几人身着华服且价值不菲,脸上堆起了比太阳还明媚的笑。 “几位小姐,要点什么?” “小二,要一上等雅间,将这里最好的茶都拿上来。”洛雪蓉一边上楼一边道,径直走在洛君鸾前头。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说着,便领着洛君鸾等人上楼。 洛君鸾坐的位置临近窗边,她最喜欢的便是坐在窗边,喝着甘甜的茉莉花茶,欣赏着窗外细碎小雨,便是她最大的享受。只可惜,前世的她,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遇见了野心勃勃的夏司烨。只可惜,她那时只是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中,这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未有发现。 她自嘲一笑,真是糊涂了一世啊。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报仇,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前世的一切,夏司烨的欺骗背叛和无情的利用玩弄,洛雪蓉的伪善和毒辣,最后最疼爱她的人都因为她死去。每每午夜,她都会梦魇,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甚至梦到了一家人惨死,尸骨无存的模样。他们叫嚣着,愤怒地问她“为什么要爱夏司烨?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再醒来时,早已是初阳斜照,可身上早已湿透,就连阳光也温暖不了她了。她那时在想,她是不是又死了呢? “大姐大姐?” 洛君浅的声音将洛君鸾从思绪中拉回。 她问,“怎么了?” “你看,那个哥哥好漂亮!”洛君浅指着楼下一位白衣男子道。 洛君鸾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眼里闪过了然。 是他。 苏祈佑。 只见苏祈佑正站在雪中,不少积雪于他瘦弱的肩膀上,似乎随时都可能压垮他一样。 不一会儿,一个红衣的丫鬟从他身后走出,在他未发觉时迅速掩去了脸上的不屑,一脸嫣然笑意。 苏祈佑并未发觉有人在观察自己,苍白的脸上在见到红衣丫鬟后露出宠溺的笑,随后由着丫鬟拖着走进碎茶客栈。 或许是洛君鸾看错了,在进入碎茶客栈的最后一刹那,她恍惚看到苍白的少年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玩味。 似乎,一切都是假象。 第二百八十六章 离开 “啊,你个人怎么不长眼呢?没看到本小姐吗?” 一上楼就听到洛雪蓉尖利的叫骂声,苏祈佑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还是赶上了。 只见洛君鸾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衣裙上一片茶渍,茶杯摔碎在脚边。 他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巧身后一个人走过,苏祈佑眼色变了变,拿过那人手中的茶杯。 “啊!小心!”说着,他“很不巧”地手一滑,茶杯被抛出,全洒在洛雪蓉的裙子上,苏祈佑也是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苏公子!你…洛雪蓉被突然而来的情形弄得不知所措,要指责又无从下手。 那被洛雪蓉骂得一头狗血的汉子也是愣住了,难道洛雪蓉还找了帮手? 洛君鸾从错愕中回神,不知苏祈佑为何会突然回来。 她走上前,将苏祈佑扶了起来:“苏公子,你没事吧?” “你……红衣说想找你聊聊,所以来找你了。嘶……疼。”苏祈佑用手摸了摸额头,那里已经长出了一个大包。 洛君鸾疑惑地看了看苏祈佑的神色,后者却不像作假。 “嗯,好。”洛君鸾在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不行!”洛雪蓉一听洛君鸾要走,心中一急,脱口而出。 众人疑惑地看向她,有些猜测的意味。 洛雪蓉半晌后突然回过神,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看向那有些懵了的汉子。 “你弄脏了我长姐的衣服,难道不觉得该道个歉吗?”她看向汉子。 那汉子会意,转头对洛君鸾道:“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小的弄脏了你的衣服,还请接受小的的道歉。” 洛君鸾的神色动了动,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弄脏了而已,回去洗一洗就好了。二妹妹,浅儿,咱们走吧。” 那汉子为人憨厚,如此一来不知怎么应对。 洛雪蓉心中鄙视一顿,果然便宜的人贩子都是没脑子的。 “不行!我告诉你,我可是端王即将过门的侧妃,我姐姐放过你我可不一定放过你!”洛雪蓉咄咄逼人,为了让洛君鸾留下不惜搬出自己的身份。 洛君鸾莫测一笑,由于带着面纱没人看得见,而一旁的苏祈佑却陷入沉思。 那汉子像是被洛雪蓉的身份震慑到了,跪下大呼:“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马上就叫人来赔上歉礼!” 苏祈佑眸光一凛,暗道不好。 “那还不快做!”洛雪蓉不等苏祈佑说话,就道。 那汉子连连道谢,飞速下了楼。 “两位小姐,小的店里有雅裳堂开店时赠送的几套衣物,如果不嫌弃,可以到内阁换换。”店家已经不知道何时站在几人身后,特地在洛雪蓉说完后才出声。 洛雪蓉听罢,面色微微缓和:“快快拿上来,难受死了。” 那店家得令,连忙让人将衣服拿了上来,一粉一蓝,和二人如今穿得一模一样,甚至花色都相仿。 洛君鸾让苏祈佑先将洛君浅带了下去,苏祈佑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洛君鸾虽是疑惑,却也只能点头将人带走。 洛君鸾二人进入内阁间换衣服。 洛君鸾没有动,而是悄悄走出阁间,来到洛雪蓉的阁间,洛雪蓉还在脱衣服,所以那新来的粉色衣裙还在一旁的桌子上。 “该死的苏祈佑,本小姐饶不了你。哼!洛君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屏风后传来洛雪蓉的嘟囔。 洛君鸾冷笑一声,将自己的那套衣裙和洛雪蓉的那套换了换,随后走回自己的阁间。 她并没有换,而后在那套属于洛雪蓉的衣服上撕了一道硕大的口子。 好戏,就要开始了。 接着,楼下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厨房着火了!” 一股股浓烟从窗子飘了进来,二人被呛了呛。 洛雪蓉拿着那套蓝色衣物,不知该换不换。 “放开我,放开我!”洛君鸾的声音传来。 洛雪蓉心一喜,放心的换上那衣服。 洛君鸾,活该!她心中喜道。 刚走出阁间,几个汉子就冲了进来。 那几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快步来到洛雪蓉面前,还不等洛雪蓉出声,后颈一劈,而后迅速将洛雪蓉扛走了。 那些人将洛雪蓉扛在肩上,似乎是有意,大摇大摆的从街上走过,而后才上马远去。 刚安抚好哭闹的洛君浅,抬眼却见方才偷偷摸摸的那些人将洛君鸾带走了,面色不由一怒。 自己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吗? 红衣从未见过苏祈佑这个模样,让她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地道:“祈,祈佑,刚刚被抓走的……好像是刚才给你把脉那位姑娘……” 苏祈佑不答话,却握紧了拳头。 围在碎茶客栈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刚刚那个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洛君鸾吧?居然被绑走了!” “是啊是啊,难不成是仇家?” “可不是,洛老将军从前公正严明,打压了不少恶霸。肯定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啧啧,那这洛大小姐也太可怜了,可能名誉都毁了吧?” 听着,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这时,书棋书曲还有郑嬷嬷也感到了,她们之前被洛君鸾调去买了些东西,却不想,一回来就听到这样的话。 “书棋姐姐,嬷嬷,他们说……” 书棋连忙摇摇头,哽咽着道:“不!不会的!刚刚那不是小姐,她一定还在里面,我要去找她!”说罢,就要往冒着浓烟的碎茶客栈冲。 幸亏郑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吼道:“你先冷静下来,快去通知老爷他们,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书棋一怔,迅速抹干了泪,一回身向数千里之外的将军府跑去。 苏祈佑越听越是心火旺盛,他看向那客栈老板,也就是店家。 自己不管事,却不想养虎为患。看来,自己得做些什么了!不然,有些人竟还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苏祈佑心想。 店家老板原本露出喜色的脸在看到苏祈佑阴沉的脸色之后不由一滞,不由后背一凉。 这苏家公子一直温文尔雅,怎么如今如此可怖? 紧接着,苏祈佑一把冲到店家面前,一只手揪紧店家的领子,看起来赢弱的他此时的爆发力甚是骇人。 “我告诉你,若是她出什么事,你这个人,就没必要再活下去了!”阴寒的声音响起,犹如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众人被吓到了,还来不及反应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我……我……小的……”那店家被慑得浑身发抖,不敢说一句话。 红衣看着此时的苏祈佑觉得分外陌生,这就是她一直所认为了解的男人,怎么,苏南佑没有把这一面的苏祈佑告诉她呢? 难道…… 红衣抖了抖,不,不会的!苏南佑是爱她的!她安慰自己。 这时,连洛君浅都看得忘了哭了,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却不料,一抬头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浓烟里走出。 “大姐!是大姐!”洛君浅大叫道,满是泪痕的小脸突然闪过欣喜。 众人顺着洛君浅所看的方向看去,一个蓝色身影从浓烟内踉踉跄跄地跑出。 待看清,是洛君鸾。 虽然鬓发已散,小脸花了,面纱也掉了,可不难掩饰那倾城之貌。 郑嬷嬷和书曲犹获大赦,欣喜地上前,扶住摇摇欲坠地洛君鸾:“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嬷嬷,书曲,二妹妹不见了!”洛君鸾用沙哑的嗓音道。 两个仆婢一愣,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二妹妹!苏公子,你可看见我的二妹妹了?”她像是看见希望一样奔向苏祈佑。 苏祈佑一顿,摇摇头。 他不知该怎么说,或许现在的洛君鸾还是信任着洛雪蓉的。 洛君鸾一怔,而后又看向店家老板:“可见到我家二妹妹?” 店家老板错愕的张大嘴,万万没想到出来的会是洛君鸾。再看看洛君鸾手里的粉色衣物,他一惊,刚刚被抓走的是……洛雪蓉。 “没……没有!小的没有看到!”他惊慌地退开,生怕别人发现些什么似的。 “洛大小姐,刚刚似乎山匪来了,把二小姐给劫走了。”人群中一个人大声道。 洛君鸾一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那残破的衣裙掉在地上。“不,怎么会?” 美人垂泪,一蹙眉一娇泣,让众人心里不由对产生了洛君鸾同情之意。 众人出言安慰,却没看到洛君鸾低着的头下,嘴角上的笑。 虽然隐秘,却还是落入了苏祈佑眼中。 … 就在这个时候,德妃正好请求皇帝让她出宫见一见自己的未来儿媳妇。得了准之后,就大张旗鼓的来到将军府。 洛夫人有些头疼,自己和德妃的关系算不上多深,也可以算是没有交集。在宫里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前皇后而已,而德妃处处找前皇后的麻烦,如今一来居然要和这么一个人成为亲家,颇为尴尬。 “本妃此次出宫,是为了见见那未谋面的儿媳,说些规矩的,不然日后也难以相处。”德妃倨傲地坐在主位之上,美眸将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扫视了一遍,却是不见将军府的三个姑娘。 洛夫人见意,道:“劳烦贵妃娘娘跑一趟了,可不巧,府上的姑娘们都出去了。” “出去?出去做什么了?”德妃又问,此时目光在洛夫人和洛雄天之间来回打量。 洛雄天最讨厌被这么盯着看了,在朝中,他讨厌一个姬千洛。而后宫之中,他讨厌一个德妃。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用计 第二日,由于是订婚宴,皇帝要亲自光临。所以早早的,将军府便全体动员起来。 洛君鸾还没来得及睁眼呢,洛君浅就已经拱进她的被子里来,梳着双丫鬓的小脑袋没一会儿就被拱乱了。 “大姐,今天皇帝舅舅要来府上,快点起来啦!”洛君浅叫着,将洛君鸾刚伸进被子里的脑袋又捧了出来。 洛君鸾对那素未谋面的舅舅不大感兴趣,自个儿又还困着呢,索性不理洛君浅,任由洛君浅闹着,闭了眼息神着。 洛君浅见这反应,眼珠一转,悄悄招来书棋和书曲二人,示意将洛君鸾的被子掀开。 两个丫鬟会意,眼神示意之后,“腾”地一下,温暖的被子里了洛君鸾,洛君鸾睁开眼。 “大姐,你终于醒了呀?”洛君浅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洛君鸾没有说话,环顾了一眼四周又睡了过去。 若说不困是假的,昨天一回来就忙着布置府里的东西,然后又和小厨房商量了明日的菜色,东打西敲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半夜,以为终于可以睡一觉了,谁想洛夫人又像是不放心自己,又是嘱咐了好一会儿。再歇息已经是后半夜,洛君鸾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和衣而眠了。 “姐姐,听说今天姬叔叔也会来哦,好像还要住一夜。”洛君浅凑到洛君鸾耳边悄声道,大眼睛里满是狡黠。 洛君鸾一听,“腾”地一下就从床上翻了起来。她警惕地看着洛君浅,小脸不自觉地红了:“浅儿,你……你知道些什么。” “浅儿什么都不知道呀,姐姐紧张什么?”虽说如此,可洛君浅的笑莫名地让洛君鸾以为她是一个小恶魔。 “真的?”洛君鸾此刻表现的小心翼翼。 洛君浅嘟起小嘴:“姐姐要是再不起来,那浅儿就……” “书棋,书曲,替我梳洗!”洛君鸾受蔫似的,被挫了锐气。 书棋和书曲惊奇着呢,虽不知道洛君浅对洛君鸾说了什么,可对于洛君鸾能这么快起床的反应,还是很受用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起了想要找洛君浅探讨探讨到底是什么能让洛君鸾如此的。 然而如果让她们知道是姬千洛的话,恐怕两人都不再敢提及此事了。 事后,洛君鸾终于熬着精神弄好了一切。洛君浅又坏笑着,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衣裙递给洛君鸾。 浅玫红的百褶曳地裙,同色的上衣,百蝶戏花。看得洛君鸾有些头疼,她素来不穿颜色艳丽的衣裳,原因是太过明丽,洛雪蓉也喜欢艳丽招展的,两人若穿出来就像是姐妹花一样。 洛君鸾曾听见洛雪蓉说过,不喜欢同自己穿一样的衣裳,因为那样真的很恶心。 从那之后,洛君鸾就再没有穿过鲜艳颜色的衣服了。 “浅儿,换一套吧。”洛君鸾皱着眉,有些为难。 书棋知道洛君鸾的喜好,也道:“是啊,小小姐,小姐不喜欢这么艳丽的衣裳,这套水蓝色的也不错,素净淡雅……” “不要,姐姐就穿这一套!”洛君浅皱着小眉毛,嘟着嘴,好不可爱,眼里也是坚定。 书棋为难地看了洛君鸾一眼。 洛君鸾觉着蹊跷,挥退了几个丫鬟婆子。 她拉过洛君浅,问:“浅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姐姐,你喜不喜欢姬叔叔呀?”洛君浅认真地问,不像是开玩笑,也没有十岁女孩子的那种天真。 洛君鸾被噎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况且被一个小孩子这样问,自己真的是有些难为情。 “那浅儿……怎么想的?” 洛君鸾不禁在想,洛君浅是不是太早熟了? “浅儿不喜欢他,可是他喜欢姐姐,也对姐姐好,所以浅儿决定让他做姐夫!”洛君浅说罢,小脸有些不舍的倔强。 姐夫?! 洛君鸾被呛了一下,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怎么感觉自己要被买了有木有? 看来还是不能让洛君浅跟姬千洛身边的人接触啊。 “那这衣服……” 洛君浅笑得无邪:“浅儿找人做的,漂不漂亮?” “漂亮是漂亮……” 可还是怪怪的,总觉得有些去迎合别人的味道。 “那姐姐就穿嘛,男人就喜欢女孩子穿得漂漂亮亮的,那样姐夫也不会嫌弃姐姐呀!” 我还没嫌弃他呢,他就嫌弃我了。洛君鸾心里嘀咕一声。然后……怎么这么快就改称呼了?继续叫叔叔好不好? “你个小丫头片子,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我穿便是,以后这话,不许在母亲面前说,知道吗?”洛君鸾叮嘱,若是让洛夫人知道了,恐怕也是得气晕了不可的。 洛君浅点点头,“知道了。” 洛君鸾再换好衣服出来时,心情有些忐忑,总觉得这样的东西,不再适合自己了。 “小姐,今日要梳什么鬓发?”郑嬷嬷问。 洛君鸾想了一下,道:“双刀鬓吧,多向后梳一些。 “喏。” 洛君鸾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一寸一寸的被梳起,插金钗,带珠花,贴花钿,好不是一副好女儿姿态。 “小姐真美,不知到底是谁有福气,日后能将小姐娶回家。”郑默默感叹,也有些不舍。 洛君鸾已经及屏,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想想自己陪着她长大,再看着她变为妇人,或多或少,总是有些感慨的。 “嬷嬷,我还小,不想这么早早地嫁。”洛君鸾低嗔一声,小脸不由得红了。 郑嬷嬷听罢,皱起眉头:“再过五月小姐都十八了,想想另外三大京城美人身上都有了婚约,小姐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如此也好,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不如小姐给老奴说说,老奴去给夫人老爷说道说道?” 洛君鸾苦笑,若是姬千洛,恐怕说出来都要吓死的。 “还是算了……小桃那边,安排好了吗?”她转移话题。 “已经着人去安排了,可尽管是奴婢出身,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帮忙。”郑嬷嬷有些为难,洛雄天和洛夫人那边忙不开,自己也没地方去寻人了。 洛君鸾叹了口气,知道是这个结果。便道:“还是咱们自己亲自去一趟吧,事儿过了之后好好找人教教府里的人规矩,毕竟是陛下亲封的侧妃,罪过下来将军府也担待不起。” “喏。” “小姐,小桃的亲人来了,说是要见小姐您。”书曲来禀报说。 “让他们进来吧,书棋,奉茶。” 接着,桃秀明和春丫被请了上来。 “下官桃秀明,给大小姐请安。” “不必,二位不是应在小桃那里么,怎么来这儿了?” 说到此处,桃秀明和春丫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春丫脸色不满,有些忍着的意思,她道:“不瞒小姐,我家小妹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有人伺候梳洗,礼仪嬷嬷又不让我们亲自来,这……眼看着圣上爷就要来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小姐您的。” “我和嬷嬷也是刚得到消息,这会儿正要去小桃那里呢,二位不要急,小桃是我府上的人,自然会负责到底的。” 桃秀明和春丫这才缓和了些,“那便多谢小姐了。” “无事,我这就去小桃那儿一趟。你们便去前处找母亲说一说订婚宴的事宜,毕竟此次不可马虎。”洛君鸾嘱咐。 桃秀明和春丫也不知道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来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皇亲贵族,所以也便没说什么,告辞去了洛夫人那里。 洛君鸾收拾妥当一番后,便去了小桃那里。 由于柳姨娘不在,所以小桃就被安排在了柳絮居居住。不近不远,也是给足了面子。 一进大院,院里没几个人,只有几个扫洒的丫鬟婆子,她们曾经都是柳姨娘身边的人,如今被安排来伺候一个曾经和自己同等地位的人,怎么说心里都有些不服气。 一个丫鬟见洛君鸾来了,懒懒地上前打了个招呼:“大小姐,您来了呀。” 洛君鸾扫视了整个柳絮居,所能看到的人也就五六个人而已。面上一冷,看来有些人是被柳姨娘养肥了胆子,不知道这将军府是属于谁的信了。 “既然大小姐没什么事儿,那奴婢便先告退了啊。”说罢,丫鬟打着呵欠就要走。 洛君鸾眼中寒气一现,对郑嬷嬷道:“嬷嬷,你去大牛那里调几个人手过来,将这些个不知礼的给我丢出将军府。然后再去找栗嬷嬷,带上些伺候丫鬟,小桃这儿还没准备好呢。” “喏,老奴这就去。”郑嬷嬷走了。 那几个丫鬟婆子一听,心里更加不畅快了,其中一个绿衣丫鬟道:“大小姐,您可不能因为柳姨娘曾经对付过你就针对我们吧?这样说出去可是有损名誉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洛君鸾道了一声。 对于丫鬟的话,她并不生气,反而笑道:“针对?对于几个分不清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的,根本不需要本小姐针对。能为将军府清除几个祸害,本小姐也不介意名誉受损。” “你……大小姐,你可没有资格赶我们出府,我们的身契可还在夫人手里呢,我们生是将军府的人,死,那便是将军府的鬼!”那绿衣丫鬟又道,眼角倨傲地翘起。 “是啊,难道大小姐想谋夺主权不成?可笑。”其他的人附和那绿衣丫鬟。 “是么?”洛君鸾冷笑,眼角的冷意越发深邃,几名丫鬟不由颤了颤,心中忽而升起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八十八章 如此 洛君鸾眸色一怔,摇摇头。虽是知,也不过是一星半点,只知道有夏司乐这个人,至于在何处,也是半分踪迹都寻不到。 “奴婢曾偷听过李嬷嬷和柳姨娘的谈话,制毒的是大小姐的姨母,大小姐或许不信,但乐长公主殿下仍然活着。”小桃道。 洛君鸾点点头,“人在何处?” “那大小姐可会帮奴婢?”小桃问,面上泛起担心。 “我不是洛雪蓉,你且说便可。” “在……路家的废弃花房,在城东,长公主被关在那里,据李嬷嬷说只有两个女子看守,都是孤儿,其中一个还是哑巴。” “若是真的,便多谢了。”洛君鸾虽这般说,可也伸手将小桃扶了起来。 “那奴婢的事……” “你放心,你在那里出了事,可以随时来将军府找我,不过不要让洛雪蓉知道。”洛君鸾抿了口茶,淡淡茉莉香在嘴中晕开。“在洛雪蓉装傻的这段时间,她暂且不敢乱来,她唯一会做的,就是去讨好端王。而你要做的,是尽早的得到端王的欢心,不过他新鲜感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何创新这个也只能靠你自己。” “可洛雪蓉的肚子里,怀着端王殿下的孩子,而奴婢……”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你觉得她还会让孩子活下去吗?不过你得小心这点,她可能会利用孩子对付你。一年之内若端王不娶正妃,那你便可以怀孕,生下自己的孩子巩固地位。”洛君鸾眼眸微眯,扣下茶杯,让小桃一惊,“不过端王野心颇大,他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正妃的,所以他是不会让你怀孕的。” 小桃急了,“那该怎么办?” “女人不能一生都靠男人,哪个女人手中没有一些自己的势力和财力,为的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要知道……”洛君鸾凑近小桃,“端王为人处事没有表面看得这般好,多少皇子恨透了他,若是其中一个登位,都会第一个不放过他的。” 小桃颓然坐到在地上,自己嫁过去,恐怕也风光不了多少时间了。 不一会儿,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面上恢复不少,“多谢大小姐,大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咱们各取所需,不必。日后不用在称呼自己为奴婢了,你是端王侧妃,不再是将军府的婢女。” 小桃恍惚觉得洛君鸾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比从前有心计,会打算,更会看透人心。 目光也比从前更加冰冷,有时,甚至像是从地狱来得恶鬼一般可怖。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从始至终就没有看透过洛君鸾。因为她一直带着面具,任何人都摘不下的面具。 “这个,给你。回了家要体面些,莫要让家人担心。”洛君鸾从手上退下白玉镯子,戴在小桃的手上。 小桃受宠若惊,忙道:“奴婢不敢!这东西奴婢万万受不得的,大小姐……” “就凭你叫我这一声小姐,便收下吧,虽说不能做主仆,可也同在一个屋檐之下生活那么长的时间,算是缘分一场。”洛君鸾不动声色,却让小桃红了眼眶。 小桃此刻竟懊悔从前自己帮着洛雪蓉对付洛君鸾,洛君鸾能不计较,自己心里也很难过去。 “小姐,桃花村到了。”车夫道。 洛君鸾理了理仪容,由着书棋二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不怎么大的村子。村头有一棵桃花树,旁边立着一块大石头,正写着“桃花村”三字。 而在桃花树的后面,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茅草屋,正升起袅袅炊烟。 洛君鸾与小桃对视一眼,小桃点点头:“那便是奴婢的家了。” 众人向那茅屋走去,途中遇到一些人,熟识的小桃便一一打招呼,不熟的也只是诧异的看了一群人一眼,似乎是没见过这么多富贵之人来这里。 到了那茅屋,小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推门进去。 “是谁呀?张婶吗?”屋内传来一个女声。 不一会儿,一个粗布衫的女子走出,见了小桃,手中的针线篮子全掉在地上。 “小桃?是你!你咋回来了?你旁边的这是……”那女子看向洛君鸾,眼里有些警惕。 “大姐,这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如今有事,陪着小桃回来的。”小桃做了解释。 那女子就是小桃的姐姐,春丫。 春丫一听是将军府来的富贵人家,有些紧张,笑道:“什么事劳烦大小姐亲自跑一趟了,快,快进屋里来坐坐。” 洛君鸾点点头,入了屋。 “大哥,快出来,小妹回来了!”春丫朝屋内叫了一声。 屋内传来叮叮咚咚的撞倒重物的声音,洛君鸾正疑惑呢,一个穿着浅蓝色布衫的儒雅男子从里屋走出,见到洛君鸾后微微一愣。 “这位是……”桃秀明问。 小桃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桃秀明有些迟疑紧张的看向洛君鸾,出尘的气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双裸露在外的如水秋瞳虽说是淡漠不近人,却也是分外的吸引人,他不由多看了两眼,竟有想要看看面纱下的洛君鸾的真实容貌。 “不知洛小姐光临寒舍,有何事?”桃秀明问,伸手请洛君鸾等人入座。 “为了小桃的婚事。”洛君鸾道,请人拿了圣旨上来。 桃秀明疑惑,见到圣旨后竟有些大气不敢喘的感觉。春丫紧张的看着他,生怕出什么情况。 没一会儿,桃秀明看完圣旨,面色有些异常。 自己考试多次无果,如今就因为小妹的一个身份自己竟得到了知县的位置,想想便觉得有些憋屈。 “大哥,怎么回事儿?怎么了?写些啥呀?”春丫焦急地问道。 桃秀明将圣旨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春丫听得一下惊坐在凳子上,道:“天啦!小妹真是好福气啊,如今竟然是端王侧妃喱。如今大哥也封了官,那咱们日后就不用愁了。可是……” 高兴过后的春丫便眉头紧皱,跟皇室接亲,那就意味着要有一大笔的彩礼钱,自己家徒四壁,连吃饭都是问题,更何况那些天文数字。 而小桃听到春丫的话之后只是苦涩的笑笑,难道嫁入皇室就真的好吗? 洛君鸾看得出春丫脸上的顾虑,她道:“小桃在将军府忠心耿耿,很的母亲的赏识。所以母亲决定,这彩礼钱什么的,都由将军府来包办,包括明日的订婚宴,也决定在将军府。由于桃花村路途遥远,所以只能贸然做这样的决定,请见谅。” “不见谅不见谅,可是那真是让贵府费心了……”春丫原本担心的事是放下了,可也一阵窘迫。 “小妹,你真要嫁吗?”桃秀明突然问。 小桃苦涩的摇头,道:“不想嫁,也得嫁,圣旨如天,不得不从。” 桃秀明眸色笃地变得暗沉,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心里的不痛快。 洛君鸾轻笑一声,直道:“在下知道桃公子想的什么,才华无处施展,如今却因为小妹一个身份自己便得以封官,心里不舒服。” 桃秀明一惊,这女子,竟能看清自己心中所想! “你在想,到底这官做还是不做,不如在下给桃公子出个主意好了。”洛君鸾接着道,再次道出桃秀明心中所想。 桃秀明拱手,“洛小姐请说。” “在下若是桃公子,便选择做官。原因有几点,一,若是做了官,纵使自己才华不得施展,可也能改善自己如今的环境,这是好处。二,做官后,你大可选择自己日后的路,是做一个人人唾弃的昏官还是人人赞颂的清官,这个看桃公子的选择。三,小桃出身寒门,在上层社会必定是处处不得面的,如果桃公子没有一个可以让她抬起头的身份,恐怕就算是端王侧妃,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桃公子,在下说的,可有道理?” 语毕,洛君鸾喝了口茶水,抵去口干舌燥。 桃秀明听罢,细细分明了洛君鸾话中的厉害关系。不由对面前这个少女的远见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也不由惭愧,竟因为自身的面子问题而忽略了身边人。 他拱手谢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洛小姐指教了。” “桃公子客气了。” 接着,洛君鸾向桃秀明说了明日的订婚宴事宜。 没一会儿,时间过了大半。 郑嬷嬷道:“大小姐,还要采买明日要用的东西呢,快些走吧,不然夫人该担心了。” 洛君鸾点点头,而后让人拿了一个荷包放在桃秀明面前。道:“新官上任,总有地方是需要打点的,这些,希望能帮上桃公子。时间不早了,在下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这……便多谢洛小姐了,桃某送送大小姐。”桃秀明起身。 几人来到马车前,春丫拉着小桃嘱咐了几句,才让小桃上了马车。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笛声,悠长而悲凉,不由引得人驻目。 洛君鸾觉得那笛声竟分外的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不由侧头望去。正这时,风一吹,面纱随风吹落,倾城的面容露了出来。 婉婉芙蓉面,一笑倾红尘;最是谁家女,有此好国香。 桃秀明不由得看痴了。 “小姐,怎么了?”书棋见自家小姐呆了,叫了一声。 洛君鸾方才如梦初醒,“桃公子,告辞。” “……告辞。” 不久,众人进了京城。 洛君鸾掀开了帘子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却不料才刚掀开就看到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与之擦身而过,由于车速太快,那马车的帘子被吹开,里面的人在那时间倒下,邪魅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怪异,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洛君鸾看着那马车,径直驶到不医医馆的后门。 他,不会出事了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意见不合 “我父亲他们……不会同意的。”洛君鸾低声道,到底是无奈和幽怨惆怅。 姬千洛将头抵在她颈边,“我知道,但我不会放弃。” 洛君鸾点点头,鼻尖酸涩不已。 书棋在一旁看了,不禁道:“九千岁能如此对我家小姐,那奴婢就算是去了也安心啊。小姐,九千岁是个好的,相信总有一天老爷是能接纳他的。” 洛君鸾黯然,“希望如此吧。” 第二日。 洛君鸾正在用早膳,大牛带了几个美人走了进来。 “几位姐姐,你们怎么来了?”洛君鸾诧异,放下碗筷。 黄香儿居于前,道:“昨天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若不是若若的那口子来说,我们都还蒙着呢。怎么,不打算跟我们说一说吗?” 袁青青径直坐到洛君鸾旁边,左右看了看洛君鸾,后啧啧两声:“看你憔悴的,跟个猴子似的。” 洛君鸾嘴角不住抽搐,这比喻……很好。 说实话,洛君鸾由着一夜没睡,人显得更加憔悴和苍白,眼里也是布了不少血丝,眼下的黑眼圈也是明显,原本才养回来的略有肉感的小脸,此刻似乎又变回从前那个尖瘦尖瘦的“尖瓜子”了。 “说的是,让几位姐姐跑一趟了,添香,奉茶。”洛君鸾歉然笑笑。 几人落座之后,洛君鸾只是将昨日的情况大概复述了一遍,具体的也不大多说。 几个美人一听,确实没什么好法子,也只能当作是茶谈听一听罢了。 洛君鸾倒是不介意,道:“几位姐姐能来便好,鸾儿知道这事为难。” “呦呦呦,你倒是说得轻巧。你这人吧,就这样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这麻烦呀倒是个个找上你了。你看看吧,你这次……” “青青姐,最会给人添麻烦的是你吧?”路若若小声插嘴,倒是让在场的人听个清楚。 袁青青正过着长辈的瘾儿呢,此刻被路若若这么一揭老底,面色立刻变得绯红:“说…说什么呢,你个臭丫头。” 路若若吐舌,“本来就是嘛~” “你……” “香儿姐姐,你看看青青姐那个样子,若若好怕~” 见袁青青要动手,路若若趁机躲在黄香儿怀里撒娇。 黄香儿安抚着路若若,轻瞪了袁青青一眼,“不许胡闹。” 袁青青不乐意了,这不是路若若先惹的事儿嘛?黄香儿每次都护着路若若,而挨训的每次都是自己,不公平呀! “今儿个来,还有其他事的。”见袁青青还有斗下去的欲望,黄香儿出声阻止。 今日原本是奔着洛君鸾的事儿来的,不想半路偶遇出宫的静妃,静妃对几人传了皇帝的旨意,又说不能少了洛君鸾一个,所以几人才这会儿说的。 洛君鸾疑惑,“是什么事?” “陛下今儿个下旨,让咱们入宫受训,说是宫外的不比宫内,让咱们入宫更好些。如今离百花宴也只有一日两日了,提前也是好的。”黄香儿说了旨意的大概内容,秀眉微皱。 提早入宫,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前世洛君鸾早早的便嫁给了夏司烨,所以冬日百花宴是以端王侧妃的身份参加的,那时皇帝也是下旨让黄香儿几人提早入宫,可后来,出来时没一个是活着的。 据说皇帝喜欢虐待女子,那依和这点,前世黄香儿她们遭遇了什么,可想而知。 只是不想,皇帝如此丧心病狂,连臣子的女儿都不放过。 袁青青率先扭头不应,道:“老皇帝那心眼谁不知道呀,觊觎美色但借口却是巧妙,啧,我能拒绝吗?” 黄香儿等人以一个“你说呢”的表情看着她,纷纷无奈。 “嗯~今年过后我就叫我家老爹辞官回乡,真是的,好讨厌!”袁青青不满地赌起嫣红的小嘴,托腮道。 洛君鸾思索,道:“若伯父辞了官,你们便只是平民百姓。伯父做官时,皇帝还懂得节制,若成了百姓,那他到时便无所顾忌了。” 袁青青这才想明白事情严重性,出口便道:“也是,天呐,好烦。来世我要做一个男子,宁保家卫国而不做一个娇柔的,漂亮的…烂花瓶!” 在场人不禁一笑,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袁青青还不明白说错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三人。 “你们笑什么?”她问。 “这夸不是夸,骂不是骂的,青青你这是在又一层新高度呀!哈哈哈……”路若若没有形象地大笑。 那模样和平常的路若若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一旁路若若的丫鬟急了,对路若若道:“小姐,注意些面上,人家说笑得越夸张皱纹便越多,你这……” 路若若挥挥手,不在意地道:“没事儿没事儿,祈佑不嫌弃我便行。” 话刚出口,原本笑着的黄香儿几人倒是先听了下来,唯有路若若还笑得开怀。 过了一会儿,路若若才后知后觉:“怎…怎么会……” “王妃,亲王受伤了。”一个身着异装的侍女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用楼兰语道。 珍娜抚摸着肚子的手顿了顿,用楼兰语****:“怎么回事?” “是中原君主怀疑亲王,亲王为了自保……”侍女欲言又止。 珍娜心中止不住的泛着冷意,她的父亲,终究改不了这种爱怀疑人的性子。 然而如今,却不料要逼得人以死证清白的程度。当真是,狠。 珍娜收敛了情绪,对侍女说:“我要进城,去准备马车。” 侍女愣了愣,有些犹豫:“王妃,亲王吩咐过……” “放肆,若汗出世了你们担当得住吗?”珍娜冷着脸,声音提高了几个高度。 说不担心是假的,那个男人,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又特别粗鲁。但喜欢自己是不假的,虽然不懂得温柔,可有时候心很细,很细,让自己很暖心。 侍女见珍娜生气了,不敢再反驳:“是,王妃请换身衣裳,奴现在就去准备马车。” 珍娜面色稍稍缓和,“下去吧。” 侍女下去准备,珍娜也即刻去换了衣裳。中原的衣裳自己许久未动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她如今来不及去体会,因为她的夫如今身受重伤。 没一会儿,一辆马车就从绕云苑驶出,向京城驶去。 而后,在一处府邸停下。 “忠义亭。”望着府门匾上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珍娜冷笑一声。 他这样的人,何来的忠义之辈敢孝奉? 如果有,恐怕也是几十年前的了吧。在那些衷心大臣还未死心之前,或许他们还是忠臣,可是如今,王不将王,又或许可以说已经称不得王了,那么,要那些忠臣还有什么用? 再忠贞的臣子,面对这样的君主,有三个选择。 要么是保持自己的忠义,辞官回乡,或另谋他处,这种臣子,有的是出路;还有一种,就是心存侥幸,而后陪着自己的君王堕落下去;还有一种,一直保持清廉,然后等着哪一天君王眼里都容不下你了,你便是早日要到地王府报道的。不过最后一个,有两种可能,要么君王觉醒,改过自新,要么便是刚才所说的,地府不缺小鬼。 而如今这个时代,最不缺忠义的小鬼。 然而大多数忠义臣子,选择第二种,恰恰,曾经的忠义臣子,是如今的昏庸贪官。 有些人替他们除恶,可百姓也只记得那些贪官的好,却忘了他们是如何的欺压自己的。 这便是如今社会的悲哀。 门口的侍卫见到珍娜,不由心生警惕:“什么人?” 珍娜眼露讥讽,面纱下的嘴角不屑地勾起,讽道:“拉布尔真是好本事,如今封了官赏了爵,却不放我这个糟糠之妻进门了。” 那门口守卫的侍卫对视一眼,“你是……不,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让他出来你就知道了。”珍娜悠然地抚着肚子,冷笑道。 两名侍卫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喝道:“放肆,拉布尔侍将可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侍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我告诉你,我现在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若是我出了什么事,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在这儿享受惬意!” 说着,侍卫感觉周围空气冷了冷。 这女子说话处处不带着嘲讽,着实让人恼火。可一对上那双灵黑的眼眸,却让人畏惧,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位侍卫或许是有些怕了,对另一位耳语几句,看了珍娜几眼,而后进去了。 而在里面养伤的拉布尔,一天都感觉眉头跳个不停,似乎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般。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空档,正想眯眼,不想侍卫却急急忙忙跑进来,还险些在自己面前摔了跟头。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拉布尔“虚弱”地问道,一边抚着胸口伤处。 其实那伤根本算不得什么,对于练家子,也不过皮肉罢了。若不是他演技出众,恐怕也不会有如此的进步成就。 那老皇帝文文弱弱,一看不过是早年耍了几回枪,有些气罢了,这等雕虫小技都看不出,也着实可笑。 不过幸得无人揭穿。 那侍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大人,外面有一个自称是你的妻子的人,肚子里似乎还有一个,属下怀疑是不轨者,所以特来禀报。” 拉布尔一听肚子里还有个小得,惊得自身冷汗,他大声喝道:“什么不轨者,快请进来!她是我王…媳妇儿,快!” 虽然险些说漏嘴,可侍卫没有听清,所以应了是,很快跑了出去。 拉布尔急得不行,原本珍娜可以在楼兰安心养胎的,如今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到京城,这不就是踩着火石走路,自寻死路吗? 况且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拉布尔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一会儿,侍卫又跑了进来。 拉布尔看了看他身后,没有珍娜,急问:“我媳妇儿呢?” 第二百九十章 缺席 订婚宴的事,已到半夜。 此刻,才叫是真正的订婚宴。 高官大臣,富贵商贾,都被请到将军府来做客,自然其中包含了苏家和路家。国公府收到邀请函之后,称病不能出席,人奉了礼物便走了。 其他三大美人也是未到,路家的路若若说是突然不适,便缺席了,所以来的也就只有路家二老而已。 洛君鸾不喜喧闹,迎完宾客之后就得了洛夫人的准许自个儿先下去了。 大齐的冬夜是极冷的,洛君鸾就算是穿了厚厚的狐裘也是抵御不了寒风的侵袭。 “真冷啊。”她搓着手,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 洛君鸾正要凝神,耳边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眼眸微微一黯,在那人接近之际迅速反手一攻。 还未反应过来,小手就被人捉住,接着整个人都被带着后转,一头撞进某人的怀里。 “这么想我?”姬千洛笑道,极轻的语气让洛君鸾耳根都不住地红了。 “你怎么出来了?皇上那边不需要伺候吗?” 姬千洛听罢,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夹杂着些许让洛君鸾感觉不好的意味。 他薄唇轻抿,“他和德妃……睡了,就不需要我伺候了。” 洛君鸾觉得自己是找死往地雷上撞,原本还冰凉冰凉的小脸瞬间是火热滚烫的。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街上见到姬千洛的那一幕,还有白酒拦着自己不让去见姬千洛的情景。 “九千岁,我昨个儿出门的时候见到你去了白先生那里,可白先生不让我见你……你是不是病了?”她躲闪着目光,重生以来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担心这个男人了。 微风一吹,洛君鸾身上的蔷薇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萦绕在姬千洛鼻尖,此刻他忽然心跳加速起来,喉结上下滚动。 “你刚刚,叫我什么?”他暗哑地音色,眼神变得炽热。 “我唔……” 洛君鸾觉得今晚的自己真是作死才会一直往枪口上撞,不过对于姬千洛的吻,她却是再也讨厌不起来了。 (白酒:这样对待一个中春药的真的好吗?) 然而洛君鸾不知,此刻的姬千洛已经有些身不由己了。他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心中升起越发的想要索取更多的渴望。 他加重嘴上力道,摄取掠夺无一不直攻她的心底。他一步步往下,顺着白嫩的脖子吻下,头脑越发的不由自主。 该死的,醉生梦死! 他低咒,却已经停不下来了。他要一个人来叫醒他,告诉他,不可以。 洛君鸾觉得肩上一凉,紧接着是酸疼的感觉,温热的气息从肩头传到脊背,让她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他的手攀上她的另一个肩头,衣服也有要滑落的趋势。洛君鸾如梦初醒,大惊,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力气。 她按住姬千洛的手,“千洛,不要……” 她突然感觉今夜的姬千洛有些不像平常的他,有些炽热而疯狂,好像失去了自制的能力。 “千洛千洛,千洛不要……”她道,难以挣开他的力量。 或许才是第二天的缘故,听到洛君鸾的啜泣姬千洛变得清醒许多,理智也被拉了回来。 他拉好了洛君鸾的衣服,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窘态,转身背对着她。 “千洛,你……” 姬千洛打断她,胸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不安的瘙痒,“你快走!” “你到底怎么了?”洛君鸾见此,觉得肯定是出了问题。 谁知洛君鸾上前刚扶住他,他就连忙抽开身子,低哑着声音道:“你快走!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要!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洛君鸾自然是不肯走的,姬千洛突然的反应让她不安。 “你……罢了。”姬千洛叹了口气,将脸庞掩在黑发之下,致使洛君鸾看不见他的表情:“我没事,你能去帮我拿一杯凉水吗,我好难受。” 洛君鸾没有怀疑便答应了,安放好姬千洛之后便去小厨房找水。 姬千洛深吸几口气,不由懊恼,自己原以为可以用内力压制的,却不想在接触到她之后会溃不成军,差点做了错事。 幸好,还没有到第三天,他还可以补救。 “叮,叮叮……”微风吹动,吹响了某人腰间的细碎铃铛。 姬千洛轻笑,邪魅似的弯起嘴角,“太子殿下看了这么久,还不想出来吗?” 躲在亭边柳树后的夏玄珏微微一握拳,随后又松开,又变回从前那个温润的夏玄珏。 “本宫只是出来透个气,却不想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姬总管好本事,连洛大小姐都为你倾心了。”他道,看不出哪里不正常。 姬千洛起身,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也难为太子殿下只有看的份儿了。” “你……”夏玄珏脸色一顿,随后又恢复如常:“不过那洛小姐跟了你,也未必见得会快乐。倒不如成全他人,姬总管也是做得一件善事,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在宣战。 姬千洛倒是没有多大影响,夏玄珏的话此时对他就像是挠痒痒一般,徒增笑料。 他向夏玄珏走去,也不知是药性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突然脚一软,眼见着就要扑倒夏玄珏,幸亏夏玄珏反应及时,接住了他。 “臭小子,本督的女人是你不能肖想的,知道吗?”姬千洛抬起下巴,搭在夏玄珏肩膀上。 夏玄珏耳根一红,“你……” 自己还没被男子调戏过。不,姬千洛还不是个完整的男人! “扶本督回去,不然本督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在这儿对咱受弱的殿下做什么出格的事,那样全城的女子恐怕都会想杀了本督的。”姬千洛继续道,不顾夏玄珏已经是红得滴血的脸。 他啧啧两声,果然还是太嫩了。 夏玄珏无奈,轻功一运带姬千洛回了住处。 耳边风声掠过,只听身边的夏玄珏道:“你刚刚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对,要做什么,也是本宫对你做而已。” “也是,来,互相伤害阿?”姬千洛半眯着眼,此刻邪魅犹如惑人的妖精。 夏玄珏脸一黑,咬牙切齿地:本宫对姬总管这种没有兴趣!” “恩,那本督放心了。”某人轻笑。 “啪嗒。”落地声。 夏玄珏黑着一张脸将姬千洛丢到床上,此刻只想着再也不要看见得好。 “太子殿下。”姬千洛叫住正要离去的夏玄珏。 “……什么?” 姬千洛翻了个身半躺着,紫衣变得松垮,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 ……疯了。 夏玄珏低咒。 “帮忙叫下白酒来,不然本督真的……坚持不住了。”后面一句,让夏玄珏心中不免一跳。 “麻烦!” 他丢下两个字,便落荒而逃。 姬千洛此后才收敛了笑意,眉头也不免轻皱,似乎在竭力忍着什么。 而窗外,残月正慢慢填补,变得越来越……圆。 此时的洛君鸾,拿着水来到亭子时,姬千洛已经不在了。 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依着他的模样,肯定是出事了不假,可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却不得而知。 既然人不在,自己也没有留下的必要。洛君鸾转身,却不想遇见正迎面走来的夏玄珏。 洛君鸾有些不自然,“太子殿下安好。” “恩。前宴都散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夏玄珏问。 “在等一个朋友……那殿下又怎会在此?” “本宫……”夏玄珏要回答,却突然止住口,他现在很想知道,洛君鸾是怎么想的。“鸾儿,你在等姬千洛,是不是?” “什么?”洛君鸾有些惊慌错愕,夏玄珏,是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 既然都知道了,自己也只能承认。“是。” 不过太子知道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洛君鸾想。 “本宫希望,你不要对他付出真心,他不是你能爱得起的。”夏玄珏皱着眉,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提点,又像是警告。 而后,他又加了一句:他活不了多久,你就算喜欢,也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浪费在他身上了。所以,本宫希望你能早些脱身。你明白吗?” 说罢,连夏玄珏都感觉心中莫名的心虚和不安。他如今只想在找到白酒后,快点离开将军府。 洛君鸾却只听见了那一句“活不了多久”之上,心中慌了。 “太子殿下,他怎么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 “呵,你说让一个太监中最猛最烈的醉生梦死,会是怎么样一种结果?”夏玄珏冷笑一声,面目表情地从洛君鸾身边走过。 她,在关心那个人。他,很不高兴。 “太子殿下!”洛君鸾又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 洛君鸾抱着一丝侥幸,问:“是皇上所有旳醉生梦死,还是江湖流传的?” “当然是父皇亲制的,所以本宫才说,他活不了多久,你死心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然而洛君鸾却怔愣在原地,手中的杯子也滚落在地上。 皇帝亲制的,那除了皇帝,那就只有另一个办法可以救。 若能救他的话,洛君鸾可以抛弃清白,可……他是个太监,那就是死路一条。 名医刘尚春看过皇帝亲制的醉生梦死,比一般的醉生梦死还要霸道。七日之内,若没有处子做解药,那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怪不得他……刚刚还在努力克制,原来是这样。 夏司烨前世曾被一个皇帝留下的太监下过套,那太监所用的,正是皇帝亲制的醉生梦死。 前六天夏司烨还在尽力寻找解药,最后一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随手抓了一个宫女来解毒。 第二百九十一章 认知过往 “哐当,哐当,哐当!” 晃荡的马车将洛君鸾激醒,她迷迷糊糊地转醒,入目的是姬千洛俊美的侧脸以及微微摇晃的身子。 这是……在哪儿? 她记得她当时在求取雪姜。 雪姜!! 她一个激灵从姬千洛怀中直起身子,脑海里顿时清明起来。 她记得,自己最后是晕过去了吧。 她抬目面对所能看到的四周,知道自己是在车厢车厢里,姬千洛的车厢。 一直闭目养息的姬千洛慢慢睁开阂着的眼眸,发现怀中娇人儿正焦急地盯着自己。 “醒得挺快的,睡了一天了。”他道,替洛君鸾将不甚含入嘴里的发丝抽出。 “什么?一天?”洛君鸾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她捶捶昏沉地脑袋,自己就这样昏了一天? “那雪姜…她有些迟疑,心中慢慢染上一层冰冷。那种抽丝剥茧地痛,从四肢百骸袭来。 自己因为贸然地晕倒,那太子肯定是不同意地吧? 不等姬千洛说什么,她就低垂着脑袋,长发遮住面容,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雪姜没有就算了,我自己去毒医谷挖,浅儿不可能没救的……”说着,泪珠从面颊滑落。 数日以来的劳累,焦急,不安在那一刻喷涌而发,让她的头越发的疼痛,面色愈加苍白。 “放心,浅丫头还是有救的。可是看你这副模样,本督还是再考虑要不要救?” 一直不出话的姬千洛忽然清冷地道,他浅笑着,此刻像极了一只笑面狐狸。 其实他最喜欢看地,还是她冷静地,清冷地模样。此刻她所表现地心慌,心痛以及无助都让他感到心疼。这种感觉,是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没有出现过的。 洛君鸾闻言,不顾泪痕交错地小脸:“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救?” 后面那句,显得有些不太相信。 对那语气姬千洛自然不在意,他低沉着嗓音:“嗯。” “你也有雪姜?” “没有。”他回答地简洁。 “可……” “本督就不许抢了?非得光明正大的有吗。洛君鸾,你居然还没看透本督,本督很心痛。”他说着,故作惋惜。 洛君鸾还没反应过来,虽说姬千洛平时就没把那些皇子皇孙放在眼里,皇子作风有一,再者那些个所谓的皇亲国戚根本从不睁眼看人,姬千洛会如此,也说得通。可夏玄珏作风良好,为人低调(虽然总是被动高调的出现),但为人和善。姬千洛如此,就不怕……惹了夏玄珏粉丝团的围殴? 见洛君鸾一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没了从前的惧怕,还有些探究地意味,姬千洛低低一笑。 “本督已经拿到雪姜,可以救人了。要救人可以,但本督想看到你坚强的模样。这种表情只会让本督想欺负你。”姬千洛半诱哄半威胁地说,目光所能触及到的洛君鸾小脸笃地红了。 洛君鸾红着脸,迅速擦干了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露出一个又是别扭又是沉静的表情,只是那红着地双颊让那表情打了折扣。 姬千洛又一次低笑,低沉地嗓音如羽毛般扫过洛君鸾的心尖,酥酥痒痒的。 “谢……谢谢你。”洛君鸾小声道。 “嗯?就这样?”姬千洛故作不满,目光紧盯洛君鸾,显然要的答谢不是这个。 洛君鸾一直闪避着姬千洛,她忘了自己还坐在姬千洛腿上,臀部向后移了移。 本就饱受煎熬的姬千洛不觉喉头一紧,抓着洛君鸾的手不禁一紧。 洛君鸾一惊,马车忽的一颠簸,身子不稳,不可控制的向姬千洛扑去。 二人双双向后倒去,在倒下之际,二人的唇瓣竟贴在一起。姬千洛眼中闪过得意,微伸舌尖,扫过她的唇瓣。 啊啊啊啊啊!!! 洛君鸾的大脑如今一片空白,不亚于她和姬千洛第一次亲吻的时候来得惊愕。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一直不讨厌姬千洛的碰触。 想至此,她白皙的小脸上不由染上一层诡异的红晕。 可就算不讨厌,她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她想离开。 似乎是察觉到洛君鸾的意图,姬千洛先一步按住她的脑袋,二人上下的姿势换了一换,变成姬千洛在上,洛君鸾在下。 姬千洛看着她的眼,慢慢吸吮她的唇瓣,动作轻柔而惑人,黑眸里倒映出她的影子,洛君鸾险些迷失进去。在这一刹那的瞬间,红舌相缠。 洛君鸾虽说做好了准备,可过了一会儿也渐渐出现了窒息的感觉,手不由地紧紧捉住姬千洛的手臂两侧。 许久,他放开她,喘着粗气。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只见姬千洛睁着那惑人的眼,道:“这次,是你主动的。” “我,不是唔……”刚要反驳,姬千洛再一次吻上她。 而后他放开她,舔了舔嘴唇:“不是什么?” “她不敢说。 “本督喜欢你的主动,但是你咬到本督这一点,本督会记着的。” 洛君鸾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不是不会嘛!!怎么还说出来!! 姬千洛笑,低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便倒在她胸前,松了一口气似的。 “下次就算要救人,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害本督担心得险些谈判失败了。” 天知道太子倔强地就像个孩子,对那件事一直持有固执地见地。虽然他没有劝他放下执念,但最后一刻夏玄珏竟然意外的松口。 姬千洛看得出夏玄珏看洛君鸾的眼神不寻常,他吃醋了。 所以最后,他用自己的行动来宣判主权。“她,是我的。” 在夏玄珏惊愕的眼神中,他就这样带着她离开了。 不过这洛君鸾晕倒了,没看到。 他,因为她,谈判失败? 加之他呼在她颈边的热气,洛君鸾地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还从未有人这样的…… “谢谢你……”她说着,语气哽咽。 洛君鸾一直伪装坚强的防线终于在在这一刻告破,所有所有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流露。 她回抱住姬千洛,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这一回,她是自己。没有什么骄傲的将军府嫡女。 姬千洛抱着她,没有说话,就这样,等她宣泄完之后,他才替她擦干眼泪。 “以后本督在,你就不许哭。要哭的话你也只能在本督的怀里哭,懂吗?”他说。 轮廓跨闷闷地应了一声,窘。 她刚刚哭了?没有。 … 然而跟在姬千洛马车身后的夏玄珏,就没有那么好受。 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梦中出现的仙女,就是洛君鸾。 也不能忍受……自己就这样将雪姜给交出去了? “该死!”他恼怒地捏碎一只瓷杯,碎片划开了他的手心。 他不甘心! 在此刻,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要得到洛君鸾。不择手段。 可在他慢慢平静下之后,开始思索那困扰他的问题。 姬千洛,到底是谁? 五年前突然出现的妖孽少年,一句话血洗整个朝堂,让一直伫立不到的燕氏一族灭门。 在人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成为皇帝座下的一等大太监,掌管整个皇宫宦官总管一职。 然后在三个月之内,让西厂,东厂两个一直混乱而黑暗,争斗不休的两个大营变得安静,沉服。随后一举成为两厂提督。 整个朝堂,被血色笼罩。皇宫上下都变得浑浊不堪。 在朝中几个大族被接连灭门之后,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人们开始猜测他的意图的时候,他又用一年的时间,让皇帝从从前的昏庸,一步步变成了现在的废人。 很多人调查过姬千洛,但都无果。仿佛他是忽然出现的一样,从前如同白纸。 “姬千洛,你到底要干什么?”夏玄珏低声问。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姬千洛勇敢,就连要向姬千洛一般调笑,他都觉得那只不过是东施效颦。 现在的夏玄珏,总觉得自己能赢过姬千洛。他想—— 洛君鸾,是他的。 夏玄珏温润的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不一会儿。 “太子殿下,静初寺到了。”八号说。 夏玄珏被侍卫引着出了马车,相隔三年,他再一次回到了这地方。 他的母亲,就葬在这里呀。 “臣妇/臣女/贱妾/皇弟给太子请安殿下,太子万福金安。”众人一早收到消息,在寺门前等待。 “平身。”他道。而后他搀起洛夫人,道:“雪姜本宫已经带到,姑母可以放心了。” 洛夫人鼻尖一酸,所有的担心已经化为消烟。“多谢太子,多谢太子。” 夏玄珏勾了勾嘴角,说:“要谢就谢鸾儿吧,若不是她,本宫还不知道浅儿的事呢。” 洛夫人闻言,看向洛君鸾。 洛君鸾此时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见洛夫人看向自己,她安慰一笑。 幸好,还来得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夏玄珏身上,感谢的,爱慕的,包括……不屑的。 其中洛雪蓉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多么炽热。 往日只能在心里幻想的人,尊贵如帝王,俊美如谪仙的太子夏玄珏,终于在她面前了,而且那么的……近。 而一旁的夏司烨,此刻心中竟如同吃了苍蝇一样。 洛君鸾在姬千洛身边,洛雪蓉看着夏玄珏发呆。把他当成什么? 想至此,他暗暗捏紧拳头。 这两个女人,他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摊牌 洛君鸾的病情加重了。 回到将军府之后她便倒头就睡,晚膳过了之后洛夫人还不见她来,着人去了洛君鸾那里看了看。 谁想回来的人禀报洛君鸾一直在睡之后,可把刚缓过来的洛夫人吓了个半死。 又是请医又是问药的,直折腾到后半夜,洛君鸾才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之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天醒来时,直接是让洛夫人给摇醒的。 “娘,怎么了?”洛君鸾迷迷糊糊地,眼看着又要睡过去,洛夫人又拍了拍。 只见她脸色凝重,问:“鸾儿,你和姬千洛没什么吧?” “没没没,能有什么呀?好困……”洛君鸾迷迷糊糊地答道,又躺了下去。 没想,一会儿她又一骨碌地爬起来,不可置信地:“娘你刚刚问女儿什么?” “你和姬千洛,没什么吧?”洛夫人又问了一遍。 刚刚洛雪蓉让人来告诉她她还有些不信,可一想到每次机缘巧合地洛君鸾都是和姬千洛一起出现的她又不免起疑。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同一个臭名昭著,人人唾弃的大宦官接触,甚至是发生点什么。 若真有什么,她也会拼了命的阻止。 “娘你怎么这么问?是不是哪个奴才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洛君鸾皱着眉头,面上困意已经全部消去了。 其实洛君鸾已经有了答案,白日里的那个黑影,不就是洛雪蓉吗? 洛夫人一脸的严肃,“你别管娘听谁说的,总之,你先回答娘的问题。” “爹爹也知道了?” 洛夫人点点头。心里却不由一紧,难道……真是有些什么? 洛君鸾淡然,“是,女儿,同九千岁是真如那人所说的,有了什么了。” 洛夫人如遭雷击,不可抑制地颤抖,“鸾儿,你……你不是在骗娘吧?” 她的女儿,怎么会?果真的是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和一个最不可能也最不可以的人在一起了。 “女儿不敢欺瞒。”洛君鸾如实答道,该来的总要来的,既然自己选择了那个人,就做好了该面对一切的后果。 她从床上起来,跪在洛夫人脚边,又道:“女儿不孝。” 洛夫人沉痛地闭上眼,“趁早和他断了吧。” “恕女儿不能答应,也请娘允许女儿任性一次吧。”洛君鸾道,磕了一个头。 刚清醒过来的她一碰到底板,就感觉寒气袭身,头脑又是一阵晕眩。 “不行!”洛夫人坚定地道,望着洛君鸾地眼神又是带着祈求:“鸾儿,你就和他断了吧,他给不了你想要地,给不了你幸福,更别提一个安稳地家!听娘的话,只要同他断了,任凭你日后任性一千次一万次,娘都不说什么。好吗?” “娘,女儿做不到,但女儿保证……” “啪!” 洛夫人只听了前面那句话,便狠狠给了洛君鸾一巴掌。打在她身,可自己的心也像是被狠狠地捏了一下似的,狠狠地疼。 她宁愿洛君鸾选择一个乞丐,也不愿意看着洛君鸾往那个深不见底不知道未来是福是祸的深坑里跳。 “断了吧,姬千洛这个人不是你一两天便能摸得清楚的,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傻乎乎地被骗……”洛夫人哽咽着,两只手紧紧攥着。 “……对不起,娘。” 前世,洛夫人打她,是因为夏司烨那个男人。 今生,洛夫人打她,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然而这一次,洛君鸾不觉得委屈。 “我永远不会答应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百花宴过后,娘就给你纳一门亲事,你就收心嫁了吧。” 许久,洛夫人才道。她深吸一口气,这决定说出口时的困难只有自己知道。 望着跪着的洛君鸾,她有些不忍,可一想到洛君鸾的未来,她还是狠了狠心,头也不回的走了。恐怕再待一秒,自己都会忍不住在洛君鸾面前失去仪态的大哭吧。 洛夫人走后好久,书棋和郑嬷嬷才敢走进。她们扶起洛君鸾,郑嬷嬷叹了口气:“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嬷嬷你不懂,我这般,也算是唯一坚强一次了。”洛君鸾道,揉着冰冷麻木的膝盖,掩去眼下的悲伤,重新被冰凉所替代。 洛雪蓉,呵,这一次,自己倒真是要谢谢她了。 书棋忍着泪,道:“小姐,那姬千洛有什么好的?还让小姐白白因为他挨了打,奴婢看着就不值得。” “傻丫头,若你真心喜欢一个人,你才知道值不值得。”洛君鸾宽慰,而后,她又笑道:“况且,娘被爹爹保护得手都柔柔软软的,其实一点都不疼,真的。” “小姐,你还有心思玩笑,这要是夫人与你离了心,拿了怎么办呀?”书棋忍着随时都可能要落下的眼泪,此刻对于洛君鸾的玩笑再也笑不出来了。 郑嬷嬷呸呸两声,道:“你这丫头,尽不说好话,小姐与夫人向来是母女情深,怎会离心呢?下次若不主意,那我可不饶你!” 书棋抽噎着:“奴婢知道了……” 洛君鸾静笑着看着二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嬷嬷,大牛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郑嬷嬷一听,便道:“有,大牛方才得信说那洛雪蓉去了老爷夫人那儿一趟,据说回来的时候还被杖刑,是被拖回来的。” 洛君鸾一笑,看来自己猜得果然不错。这洛雪蓉没脑子,也不是盖的。一有了消息立马就外传,恨不得时刻就她死一样。 “你们替我备一些吃食和金疮药,咱们去看一看她。”洛君鸾吩咐,眼里的那种冰冷和嘲弄让郑嬷嬷和书棋都一惊。 郑嬷嬷毕竟是从小带大的洛君鸾,道:“小姐,如今天尚且蒙蒙亮,还是再睡会儿再去吧,也不差这一时辰。” “无事,她都憋不住那一时辰,我也不能输了她才是。且下去准备吧。” 郑嬷嬷和书棋对视一眼,知道拦不住,便就下去准备了。 没一会儿,主仆三人趁着灰蒙蒙的天来到洛雪蓉的雪蓉居。 门口守卫的大牛见到几人,愣了愣,“大小姐,你们咋来了?” 洛君鸾微微一笑,道:“听说二妹妹被杖责,我这个做姐姐的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那好,大小姐请进。”大牛也不思索,便放了人进去。 到了门口,洛君鸾让郑嬷嬷和书棋在外等候,自己拿了东西便进去。 守在门口的小李嬷嬷被惊醒,见到洛君鸾自是一阵惊慌,相叫却被郑嬷嬷书棋摁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君鸾进入。 “滚!” 才刚进屋,洛雪蓉的声音便传来。 洛君鸾勾起冷笑,搬了凳子坐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活动的洛雪蓉面前。 她的下身一片血红,几乎是模糊的。 洛君鸾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二妹妹还能记得姐姐,姐姐真是欣慰。” “哼,你那恶心地味道,还没到门口我就闻得到了,真让人作呕!”洛雪蓉不屑地冷哼一声。 “二妹妹伤成居然还有力气骂人,真让姐姐佩服。” 洛雪蓉咬牙切齿,此时恨不得上前撕碎洛君鸾那一张嘴脸,却碍于下身麻木,动弹不得,便破口大骂道:“洛君鸾!你不要脸,勾引完太子又勾引端王殿下,这还不够。居然又勾引一个恶心的姬千洛,呵,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 “原来二妹妹还这么挂念姐姐的事,真是费心了。”洛君鸾不怒反笑,将那食物和药推到洛雪蓉面前,“鉴于二妹妹明日就要去端王府上,这些东西,算是我作为长姐的贺礼。” 食物的香味钻入洛雪蓉的鼻孔,一天没有吃饭的她肚子很是应景的响了起来。 “不需要你假惺惺!”她挥手,将那些东西一把扫开,和四周灰尘混在一起。 洛君鸾啧啧两声,道:“真是可惜了,我也不是假惺惺,只是来感谢二妹妹向父亲母亲说了我和九千岁的事。” “呵呵,被打的滋味怎么样?”洛雪蓉讽笑,眼里止不住得意。 “不怎么样。” “你……洛君鸾,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三番五次地针对我?”洛雪蓉眼里满是不甘,恨恨地道,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一样。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洛雪蓉。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洛君鸾冷冷地看着她,将手中的东西一丢。 洛雪蓉看到那东西,浑身一个激灵,后背冷汗直冒。 “怎么?很熟悉吧?这是在浅儿静初寺养病时,从她被子里掉出来的。巫术,浅儿这么小,这么狠毒的招数你也舍得用在她的身上?”洛君鸾阴鸷地盯着她,想是要看透她一般。 洛雪蓉抱住头,“我!不是我!不是我!这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嫁祸给你而已!我……” “所以你就不惜利用浅儿?”洛君鸾突然冷了声。 “当然!有何不可?那贱丫头早就该死了,凭什么她都可以跟我争宠?凭什么?还有你,你算什么东西?我也是洛雄天的女儿,我不比你差!”洛雪蓉失控似的,“你必须死!” 洛君鸾冷冷地盯着她,忽然笑了一声,道:“洛雪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你?” 洛雪蓉一听,立刻止住声,睁大眼睛紧盯住洛君鸾,生怕她下一秒有什么动作,而自己下一秒便不在这个人世。 洛君鸾只是冷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门外走去。 “小姐,天已经亮了。”书棋道。 洛君鸾抬头看了看天,半抹红霞已经升起,照亮大地。 “是啊,天亮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新知 洛君鸾先让郑嬷嬷她们带着小桃去各店选了东西,而后自己悄悄的去了不医。 不医没有一个人在,小八不在,白酒也不知去了哪里。 索性她鼻子灵敏,除了自己身上的味道,空气中还有姬千洛的冷香。 不算浓郁,却像是一条细丝,牵扯着她。 不知不觉走到不医的后院,后院大得出奇,像一个迷宫。 洛君鸾迷路了。 她头疼的想去撞墙。 “大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洛君鸾看向来声处,是端着药盘的小八。 “小八,有没有看见九千岁?”洛君鸾问。 小八听到九千岁,脸色一白,白酒嘱咐过他不要说出去的,特别是洛小姐。 他摇摇头,小脸却有些迟疑:“我,小八不知道。他没来过。” 洛君鸾显然是不信的,小孩子最不会说谎,小八显然是被人先一步告诉了的。 “小八,大姐姐不是坏人,你告诉姐姐九千岁在哪里,姐姐不会告诉你师傅的。好吗?”洛君鸾面色担忧,叫人看了不忍。 小八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道:“你真的不会告诉师傅?” “嗯嗯,姐姐保证。”洛君鸾举起手发誓。 “你从这儿往前直走,会看到一个花园,第五个假石后面有一个秘密通道,你要悄悄的进去哦,式乞那个臭小子的耳朵很厉害的。”小八小脸气鼓鼓的,似乎很讨厌式乞。 谁说不是呢,最爱欺负他的就是那个式乞了,他能不气吗? 洛君鸾感激一笑,“多谢。” 小八因为还要去看着店门,所以走了。洛君鸾却还没来得及走一步,转身就被突然出现的白酒拦下。 “洛小姐,你不能过去。”他道。 洛君鸾问:“白先生,九千岁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酒一顿,似乎是很惊讶洛君鸾竟然会知道姬千洛出事,但姬千洛说过这事不能告诉别人,特别是洛君鸾,所以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事的重要性很大,如若扩大,那后果不是自己所能承担的。 “小姬没什么事,只是这几日劳累过度,来这里歇息一下。话说,你怎么这么紧张他呀?”白酒突然话锋一转,有些调笑似的看着洛君鸾。 洛君鸾一愣,好吧,自己怎么会这样呢?“这,只是朋友间的互相关心而已。” “嘿嘿,小老儿都知道了。明日保证小姬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小姐不要担心,话说你今天事儿也是很多的不是吗?快走吧~”白酒的笑让洛君鸾莫名的不舒服,好像是被看透一般。 还想说什么,白酒已经招来了小八,让小八带自己出了府。 临走前洛君鸾回头望了望那不医医馆,它与一般医馆不同的格局,此刻就如姬千洛,白酒这两个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而不医某一处,姬千洛坐于冰床之上,正运功调解体内躁动的生息。 石门被打开,白酒端着药盘走了进来,随后又关上了。 姬千洛眉头一皱,空气中飘过洛君鸾身上的那股蔷薇花的味道,体内气息一乱,四处乱窜。幸得姬千洛功高机敏,很快便由着寒气强行压制下去。 “她来过?” 白酒调着药,道:“这你都知道呀?那怎么不出去见一面啊,人家可是很担心你勒。” 姬千洛面无表情,薄唇紧抿,道:“这事她不用知道。” “你中的可是……醉生梦死啊,怎么还不能让她知道,如今能帮你的也只有她了吧?”白酒白了他一眼。 姬千洛不语。 “啧啧,这醉生梦死还是被改造过,那老头可真狠。虽然你只是闻了一下,可跟喝下去是同一个效果。”白酒看了一会姬千洛血液的成分反应,惊讶道。 “什么意思?” “这种醉生梦死小老儿我可解不了,跟寻常的不同。我还得研究几天,不过我可提醒你,醉生梦死的药力每天都会有所加强,等到了第三天,就不能再用内功强行压制,不让会废了你的修为的。而且,在第七天你要是再不那个,你……会挂掉的,小姬。”白酒悲哀的看着他,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姬千洛沉思一会儿,索性闭上眼继续运功调理生息。他淡淡道:“本督限你三天之内找到解药,千万……不可以找她,她是不会,也不敢答应的。” “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白酒不要命的来了一句。 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因为下一秒,一道凛冽的掌风向自己袭来,索性白酒身手敏捷,便躲过了。 可白酒还是觉得心肝疼,“不至于吧?老头子我可是陪了你这么几年的,没有基情也有友情吧?” “如果你能安分一些,本督可以放你三天假,去一趟鸭馆寻找自己的爱情。” “你才去鸭馆你全家都去鸭馆!白酒心中怒骂。 许久,白酒叹了一口气。“小姬,你太护着她了。若她日后不属于你。那你也是白忙一场。” 姬千洛听罢,阴柔一笑,道:“本督的女人本督不忙着宠着,怎么体现你们这些单身的清闲?” “况且,她,是属于她自己的。本督只是夺走了她的心,仅此而已。” 白酒感觉自己受到了几十万吨的伤害,这是赤果果的炫耀好吗? “明日,你同本督一起去将军府的订婚宴,这次皇帝也会来,恐怕会出事。” 白酒眉头一挑,戏谑道:“怕人家欺负了你的小宝贝?” 姬千洛轻笑,摇摇头:“不,本督怕鸾儿下手太重,踢坏人家的宝贝。” “请给世界留一分纯洁好吗? 喧闹的街上。 洛君鸾等人已经买好了所有东西,该置办的也让人安排好了,正准备回府。可没一会儿,书棋和书曲两个丫头就不见了。 索性天色还早,洛君鸾也不急着回府,便带着人在街上逛一逛。 “一个哑巴,一个贱人!敢偷老子的钱,不要命了是不是?什么?……不是你们偷的,老子侄子都亲眼见到是你们拿的了。快,跪下给老子道歉!” 在一人群密集之处,传来这样一声暴喝,众人很快被吸引了过去,将在场的人围了起来。 洛君鸾觉着有事,便和小桃郑嬷嬷挤进人群里去看看。 只见两个女子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站在寒风之中,脊骨挺得笔直,不肯服输。而二人对面,是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那中年大叔指着两个姑娘骂个不停,而身边的小伙子一脸倨傲。 “大叔,你相信我们。真的不是我们拿的,我们怎么会拿你的钱呢?求你行行好,我们家里还有事,就放我们走吧。”其中一个女子道,妩媚的脸上如今满是祈求。 “啊啊啊啊呀呀……”另一个哑巴女子啊啊呀呀在说什么,看起来也是很着急的样子。 虽然不同于前一个女子的妩媚,可她巴掌大的小脸也是别有一番稚嫩清秀的滋味,也算是中上等的。 那男子听了,眉头一转。又道:“就是你们拿,如果你们不承认,老子就将你们卖到窑子里,来抵那钱,识相的话,就快拿出来!” 妩媚女子听了,脸色愈发惨白。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李嬷嬷又要发脾气了。 “我们真的没拿,你相信我们吧!”妩媚女子哭道。 这一哭,勾起了众人的怜悯,可碍于那汉子魄力,众人没人敢上前帮忙劝说,都怕惹了麻烦。他们谁不知道这汉子是醉香楼的人,专门干拐人的勾当,官府又不敢说什么,百姓也只有看着。 小桃看着这场面,已经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对洛君鸾道:“小姐,你帮帮她们吧,她们好可怜,那汉子肯定是看人家两个姑娘柔弱,才诬赖人家的。” “再看看,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洛君鸾笑得莫名。 小桃不解,不知洛君鸾说的什么。 或许小桃不知,上辈子洛君鸾在府中曾听说百花宴前夕,在京城大街上出现过一起强人拐卖事件,正是江河女子,一个哑巴一个长相妩媚。不过听说最后拐人的没有得手,据说是被人阻止了。 阻止的人,正是苏祈佑。 话说那两个女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上辈子苏祈佑被苏南佑害死之后,两个姑娘便自发着孝服为苏祈佑守陵。可不知怎的,才守了不过三月,那两个女子便莫名死在苏祈佑的坟前,临死前有挣扎的痕迹,看来是招人狠手。 洛君鸾再看看面前的两个姑娘,看来是这两人错不了了。 “玛德,真是给脸不要脸,侄子,今天咱们就把这两小娘们卖到醉香楼,抵债!走!”那汉子道,和一旁的年轻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男子会意,一同向两个女子走去。 眼见着越来越近,小桃看了看洛君鸾,后者显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反而一脸莫测的笑。 “嘿嘿,小美人,今日怪不得爷了,谁叫你们入了爷的眼呢?”那年轻男子道,一手捉住哑巴少女的胳膊。 却不想,才刚捉住就被另一只手擒住,男子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丢到一旁,接连着那汉子也被丢开。 洛君鸾一笑,果然是来了。 来人正是苏祈佑身边的家侍,腰牌上的苏字证实着他正是苏家的人。 那汉子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一看来人是个毛头小子,便道:“臭小子,竟打搅爷的好事,知道爷是谁吗?” “不知,但在我家家主面前强抢民女,那你便是京城天牢里的罪人之一!”来人答道。 “你!你们家主是谁?有本事叫他出来,躲在侍卫后面做缩头乌龟的废物!”汉子被喊到,显然不悦被打断了好事。不过他可是醉香楼的人,他可不怕什么。 “是在下。”苏祈佑艰难地穿过人群走出,面上被挤得满头大汗,却并不影响他的俊雅。 “是苏公子,苏祈佑!”不知谁喊了一句。 第二百九十四章 无用 苏祈佑淡笑,垂下眸中的愧疚:“是啊,都这么些年了。” “你找本督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而已?”姬千洛轻斜苏祈佑,嘴角玩味。 “当然。”苏祈佑看着姬千洛,想从姬千洛的表情里看出那么一丁点的变化,可对方除了那兴味以及凛然地霸气冷魅,再无其他。 末了,苏祈佑又补了一句,不是。” 当然不是,自己和他,自从发生了那事之后,似乎在一起谈论地,除了如何报仇,便再无其他。 阳光斜照,给姬千洛的紫衣染了一层虚幻而显贵地光晕,就像是帝王地衣裳,天生带着地贵气,让人望尘莫及。 这样的姬千洛,或许才是真的姬阙吧。 天生的帝王,天生的王者。 苏祈佑想。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忸怩,一点都不像你。”淡寒之气从他嘴里冒出,不知是什么缘故,他周围的气压低了低。 苏祈佑淡笑,“我若说了,你可能不会饶了我。” “饶不饶你本督说了不算,你说便可。” 说罢,姬千洛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瓶罐罐。 苏祈佑定睛一看,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断肠散,醉生梦死,毒目粉,我去,还有可以自爆地流火粉……阙,你确定你只是太监而不是专业买药郎?”苏祈佑不可置信地问道,不由咽了咽口水。 到底说还是不说? “说吧。”姬千洛笑的无害。 “哎,你就知道这样。”苏祈佑无奈叹了一声,自己从小就是被欺负着长大地嘤嘤嘤~委屈。 苏祈佑正色道:“我告诉她,你不是她爱得起的,叫她趁早放弃。” “我的女人,若是连爱我的胆子都没有,那她就不配做我的女人。不过,你是在挖墙脚吗?”姬千洛狐疑地盯着他,像是在看情敌一样。 “噗……”苏祈佑再喷了一口。 门外丫鬟:多好地茶呀……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不过是想给姬千洛好好选一选媳妇,如今却被看成是挖墙脚的,怎么听着都感觉心酸。 半夜。端王府。 洛雪蓉苏醒地时候,房间里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想唤人,却感觉嗓子疼痛得厉害,像是要冒火一般。脑袋疼痛不已,脸颊更是麻木。她这才想起,自己在大街上被夏司烨一巴掌给打晕了,如今这里,是端王府。 端王府? 为什么不是太子东宫呢? 洛雪蓉想着,心中越发的委屈气恼,她嘶哑着嗓子:小桃……小桃你个贱婢给本主进来!小桃……” 若是不开灯,这嘶哑干涩的嗓音,肯定是要吓坏人的。 小桃没有回话。忽然,一个软软地温热温热地东西在她脸上轻扫过,引得她一阵颤栗。 湿热地气息还一阵一阵地扑在自己脸上,那种混合了稻草与酸臭地味道充斥在她身边,她尖叫出声。 “啊!鬼啊!有鬼……来人,有鬼,救救我!救救我有鬼啊!”她想要逃开,却不想刚一起身就听见一声嘶鸣,一股力道将她扯了回来。 此时地洛雪蓉惊恐万分,以往小李嬷嬷给她讲的那些个恐怖故事一个一个地从她脑海里跑出。 “鬼啊!有鬼啊!救命!” “叫什么呢?大半夜的怪渗人的!”一个丫鬟骂骂咧咧地推了门进来,手里的蜡烛让整个昏暗地室门亮了起来。 洛雪蓉这才看清四周,自己这是在马房呀! 而刚刚那个温热气息,就是身旁坐着的一匹老马所呼出的。至于自己为什么刚刚会被一个力道拉回,是因为自己的和马的脖子系着同一根草绳。马儿吃痛,才痛鸣出声。 而进来的丫鬟也并不是小桃,而是一个生面孔。此时她正不悦地看着洛雪蓉,似乎是洛雪蓉打搅了她的好梦。 洛雪蓉见这表情,便怒了:“你是什么东西?快滚出去!小桃呢?快叫那个贱婢来见本主!” 那丫鬟啐了一口,嗤笑道:“侍妾就是侍妾,说得难听的不过是个同房丫头。狂什么?也敢这样称呼桃侧妃?哎呀,奴婢都忘了,这位置以前是属小主你的呢。啧啧,怎么样?被最信任的丫鬟背叛的滋味?既然小主不喜欢奴婢在这儿,那奴婢就不奉陪了。”说罢,打着呵欠往外走去。 洛雪蓉幡然醒悟,是啊,小桃如今已经是桃侧妃了,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侍妾。一股无名的怨恨自心底而起。 小桃抢了她的位置! 眼看着屋里的光线越来越弱,洛雪蓉不禁瑟缩了一下。 “别走!”她喊了一声。 那丫鬟回身,更加不悦了:“还有什么事?” 洛雪蓉没什么好脾气地道:“把蜡烛留下!” 丫鬟被这口气一呛,心中便不好受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夏司烨说过的,只要不弄死,想怎么玩都可以。 反正自己在这府里也无趣,而且也是受的欺负最多的,如今终于换自己捉弄捉弄别人了。 于是她又走回洛雪蓉身边,笑得诡异:“你怕黑?” “问那么多做什么?快给本主!”洛雪蓉被道中心事,恼怒道。 丫鬟利眸一佯,狠狠给了洛雪蓉一巴掌:“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现在你要求着我知道吗?” 洛雪蓉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原本就麻木的脸如今被打得火辣辣地烧疼。 “你这个贱婢!我要见夏司烨,夏司烨在哪儿?贱婢!你不得好死,你唔……” 丫鬟见洛雪蓉叫这么大声,连忙拿起身边地稻草捆了捆就给塞进洛雪蓉嘴里,洛雪蓉再说不出话来。 “呜呜呜……呜呜!”此时,她恨不得杀了面前这个丫鬟。 丫鬟叫洛雪蓉眼睛瞪得老大,被吓了一吓。而后又是狠狠地给了洛雪蓉一巴掌,“狐媚子!再敢瞪着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哼,等我日后成了这端王府的女主人,就把你做成人翁!哼,我家端王殿下也不过看你稍有几分姿色,且还是将军府的女儿才这么缠着你,不然谁照顾多看你一眼?丑八怪?” 丫鬟不屑地笑笑,故作优雅地挑起洛雪蓉地下巴,又啧啧两声。 “呜呜!”洛雪蓉留下眼泪,原来夏司烨……不是真正地喜欢她,原来也是在利用她!就像柳姨娘利用她一样! 都是利用她! 她恨! “倒是个不错地,可惜,你活不过今晚了。”丫鬟巧笑,伸出手指将那蜡烛轻轻丢在一旁的草堆上。 遇火则燃,由于马房到处都是稻草,不一会儿,整个马房被烧得通红明亮。 洛雪蓉急了,想要起身外逃却一次次被丫鬟推了回来。不少火星子燎到洛雪蓉的脸颊,头发,让她不住颤栗,却喊不出,只能“呜呜”地哀叫。 这一切都怪洛君鸾,如果嫁过来的是洛君鸾,那自己也肯定不会这么痛苦了! “呜呜唔,呜呜呜呜……”洛君鸾,我恨你! 不一会儿,火烧到屋顶,那丫鬟见气候够了,也不管洛雪蓉了。飞快地朝着洛雪蓉地心窝子就是一脚,而后往外跑去。 丫鬟看着烧得火红的屋子狞笑,身后传来嘈杂地脚步声。 “怎么了?”夏司烨地声音传来。 只见他还有些睡眼惺忪,外罩着披风,身穿亵衣,怀里还抱着一个千娇百媚地女子。他眉间隐隐有些不悦,似乎是被打扰了好事。 一名侍卫道:“着火了。” 夏司烨皱皱眉头,忘了洛雪蓉被自己关在里面,满不在乎地道:“那让它烧好了,你们看着些,不要燎到旁边的建筑。美人儿,走,咱们继续快活去~” “嗯~王爷你好坏哦~”那美人羞红了脸,涂着蔻丹地嫣红指甲轻轻扫过夏司烨地胸膛。 那丫鬟突然转变脸色,跑到夏司烨身边惊惶地道:“王爷,蓉小主还在里头呢!” “什么!?玛德,快救人!救火呀,愣着干嘛呢?”夏司烨一听洛雪蓉还在里面,一下子便慌了,享乐地兴致被打扰得一干二净。 今日洛雪蓉才在京城出了名,若再死在自己府上,那自己就算长了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了。这样一来,洛雄天,皇帝,德妃他们那边,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而屋内的洛雪蓉,此刻也是惊惶地几乎是失去半条命了。 “呜呜呜呜……”由于自己和那老马绑在一起,洛雪蓉根本没有逃开的把握。 原本是想拉着老马一起离开,谁知老马一动不动地,还冲她嚎叫了两声,似乎是很痛苦了。她觉着蹊跷,于是推了老马一下,这才发现,老马的四肢都被人给砍了,光秃秃地伤口还血流不止。自己方才被吓得惊魂,才没来得及注意这个。 夏司烨,当真那么讨厌她吗?洛雪蓉自问。 她努力用舌头顶出那捆稻草,尖利地草茎划开了她地舌头,鲜血直流。然而她不能停下,她要活下去!她要报仇! 终于,她顶出了那捆稻草。 含着泪,她张嘴把系在自己身上地绳子咬在嘴里,似乎是想要把那绳子咬断一样。 努力了半天,她娇嫩的嘴皮子被生硬粗糙地草绳磨得出血,而草绳却没有要断的意思。 “扑挞!”头顶上传来木头被烧裂的声音,不少木屑掉下,岌岌可危。 洛雪蓉恼怒地提了老马几脚,流着泪道:“都怪你都怪你!废物!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逃出去了!废物!死了算了!” 老马吃痛,哀嚎了几声,迷蒙又无奈地看着洛雪蓉,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对呀,你既然无用,就死了算了,哈哈哈……死了算了!”洛雪蓉突然兴奋地笑道,在火海里显得异常狰狞。 第二百九十五章 全新 由于靖西的缘故,几人都没有了跳舞的兴致,所以互相打了招呼之后,便各自走了。 唯有洛君鸾,在碎茶客栈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 如今就连自己都不知该去何处,只怕回去之后,又要让洛夫人揪着说纳亲的事。 自己如今多少事未做,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像什么婚事什么的。所以,自己也才敢和姬千洛接近,并且也是做到以心交付,她放心他,他不会逼她。 可是现在…… “洛小姐怎么还在?”苏祈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随后,他坐到洛君鸾对面,自个儿倒了一杯茶水。 洛君鸾望着他苍白却也不失俊逸的脸,一笑:“怎么?苏公子是要赶我走吗?” “怎么敢?那样若若可是不会放过在下的。”苏祈佑笑着抿了口茶,提到路若若时神色有些宠溺。 洛君鸾顿了顿,想起另外一个女子。良久,她开口毫不避讳地道:“苏公子曾说过,那红衣丫鬟是你未来的妻子。可如今,怎么变成了若若?莫不是苏公子也是同其他男人一样喜新厌旧吧?” 苏祈佑听罢,收敛起笑意,有些严肃的:“如果你知道,你最爱的人是要杀了你,是在利用你时,你应该能体会我的痛苦以及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无奈。” 洛君鸾听得一愣,这话,是在说自己还是说他? 红衣上辈子背叛苏祈佑,给苏祈佑投毒的事人尽皆知。自己,也是如此。最爱的人,最后变成最恨的人,自己被伤得彻底,到现在自己却要变成自己最不想变成的无奈模样。 苏祈佑能看得透彻,她懂了。 “苏公子所言极是,我知道了。那丫头呢?” 苏祈佑恢复笑意,眼里依旧是柔和地光,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了。” 全无伤心之意。洛君鸾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可怕。他似乎有更大的秘密,为人所不知道的。 “洛小姐还不回去,将军他们不着急吗?”苏祈佑突然问。 “他们……允了我多玩些时辰。” “这样啊……”苏祈佑托着下巴思索片刻,又道:“如果洛小姐不嫌麻烦,那就将这手绢送还给若若可否?她方才被吓着了,走的急便给忘了。在下又与她刚订上婚约,此番贸然去她府上恐怕不妥。” 说着,苏祈佑又从怀中拿出被折叠得整齐的手绢,绣着青底白莲,落款是“若”。 “嗯,我现在就去,那后会有期。”洛君鸾也不推辞,拿起那手绢就走。 “洛小姐!”苏祈佑叫住她。 洛君鸾回头,不明。“苏公子还有什么事?” “你……那个人不是你爱得起的,尽早收心吧。再见。” 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洛君鸾一愣一愣地,再想问什么,又见苏祈佑一脸不愿再多说的模样,她便放弃。 那个人,是姬千洛吗? 洛君鸾心中闪过疑问,如果是,那么苏祈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怀着疑问从碎茶客栈走出,郑嬷嬷几人见了,脸色有些焦急地:“小姐,夫人说今儿个是二小姐被抬去端王府的日子,如今时辰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 洛君鸾面纱下的嘴角一抿,眉头不觉一皱,她道:“嬷嬷你去回话,便说今日我在路府习舞,不方便抽身,恐怕不能出场了。对了,回去的路上买些东西,也算是对洛雪蓉的赔罪。呵。” “可是小姐……”郑嬷嬷不由得有些焦急,洛君鸾从前可是从没有不听过洛夫人的话的,可如今因为姬千洛,二者恐怕是要生疏了。 然而只有洛君鸾知道,这是自己作为一个乖乖女,唯一的任性。与其看着那对狗男女红衣进,红衣出,还不如看看路若若,和路若若说说话呢。 今儿这个抬人的仪式,自己是万不会去的。 “嬷嬷去办吧,书曲陪着嬷嬷,帮衬这些。书棋,咱们走吧。”洛君鸾眸色微凝,此刻毫无波澜。随后,见郑嬷嬷依旧是紧张地,她又道:“嬷嬷放心,我不是同母亲赌气,不会有事的。” 郑嬷嬷这才有些顿顿地点点头,可还是有话说的模样。 洛君鸾微叹,对书曲道:“好好照顾嬷嬷。” 书曲点点头,望着洛君鸾扬车而去。 “小姐,咱们不去真的没问题吗?”书棋有些担心地问,其实她更担心的事洛君鸾和洛夫人以及洛将军的关系,怕就此疏淡。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洛君鸾安慰她。 由于天还未亮就被弄醒,洛君鸾此刻有些混混沌沌地,于是便微靠在书棋肩上闭目歇息。 书棋脊背一僵,低头看了看洛君鸾,后者秀眉轻皱,在自个儿肩上睡得不安稳,似是无奈。 “小姐……”她轻叫一声。 自己一直怕,此刻也都全部显露。 洛君鸾带着淡淡鼻音,“嗯?” “小姐是真喜欢……那个人吗?” 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此刻却突然地在一起。原本以为洛君鸾会对洛夫人否认,却不想最后却是大方地承认了。 自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洛君鸾没有睁眼,“是。” 书棋红着眼眶,低泣道:“可是小姐那么好,那么干净纯洁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和那个臭名昭著地大奸人……” “书棋。”洛君鸾打断她,直起身子,双眼定定地望着书棋,面纱下也随之勾起半是嘲讽半是豁愉地笑,她道:“世界上并没有那个人,是真正干净的。人从一出身,就带着罪恶。而我,干净纯洁不适合我,若你哪天看见不一样的我,另一个洛君鸾,恐怕你都会害怕,甚至想要逃离。那时候,你便不会这么想了。” 末了,洛君鸾嫣然一笑,“你还是太过单纯。” 书棋怔住了,对于洛君鸾的话也是懵懵懂懂的。 洛君鸾见此,也不在意,说:“你如今还不懂,也好。好了,我有些困了,到了路府叫我。” 说罢,洛君鸾又靠回书棋肩头。 书棋张张嘴,最后艰涩地吐出几个字:可奴婢还是不敢相信,那阉人他……” 洛君鸾不语。 就在她们离开碎茶客栈的那一刻,一辆通体漆黑,气势霸道且凌着霸王之气的马车在碎茶客栈停下。 姬千洛噙着邪魅且阴柔地笑,从马车走下。黑紫色衣袍越发衬得他深沉邪隧,束腰挺拔修长,滚金烫边精致覆盖。 刀削般的脸孔,仿佛是上天完美的杰作。邪魅狭长的丹凤眼此刻蕴满霸道冷气,处处逼人。鼻梁坚挺,浅白色占了大半的薄唇轻勾,噙着淡漠。此刻他全身裹着凛冽霸气,不怒而威,像是尊贵的暗夜帝王,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到精致的,却也是让人望尘莫及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苏祈佑似乎是料到了姬千洛要来,却不想这般地快,有些意料不及。 “怎么,许久不见,就沦落到要在门口喝西北风的地步了?”姬千洛斜靠马车上,像一只慵懒到邪魅地危险的豹子。 似乎随时御剑带发,攻击看中的猎物。 苏祈佑温和地笑笑,苍白地脸色此刻因为激动而红晕不少:“阙开玩笑是越发的大了,如果不想一起喝西北风,那便进来小店一坐。” 姬千洛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涌动,依旧是邪魅地笑着。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三楼,舞子小坊的隔间。 靖西公主摔东西的声音,骂声,以及丫鬟的抽泣声不时传过来,姬千洛剑眉微扬。 “呵呵,让阙见笑了。”苏祈佑歉然,然而眼里却没有一丝道歉的意味。 姬千洛轻抚着杯身,骨节分明地白皙长指与青色杯身成为一副美丽地画卷,他轻呵一声,“这样人的客人在店里,你不怕影响生意?” 苏祈佑无奈一笑,“这不是人大身份大,请不动吗?” 得,目的出来了。 “原来如此,那便耗着吧。”姬千洛邪隧笑道,脸上多是玩味。 能利用他的人,还没出生呢。 苏祈佑似乎是料到了姬千洛会如此,也没有多大反应。他端起杯子,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放下,“那件事,如何了?” 姬千洛一顿,随后轻笑一声,四周空气微低:“你一直不在意那事,怎么如今又问了?” “几年前我不赞同的。” “那现在。”姬千洛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却也抬起冰冷的眸。 “现在,我决定和你在同一个阵线,做和你一样的事。”苏祈佑坚定地道。 “为了一个女人?” “嗯。” “你要知道……”姬千洛扣着桌子,嗒,嗒,嗒,嗒…… 姬千洛抬起深邃黑眸:“她活不了多久,你也是。” “所以才如此,至少能为她做一些事,这我很知足。”说着,苏祈佑眸子里闪过满足以及不难言喻的柔色。 姬千洛静默,不再言语。 苏祈佑见此,也是明白姬千洛所想的。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自己看着他从一步步白衣倾城的温润公子变成如今的嗜血魔王,从舞文弄墨变成如今的银鞭冷王,自己对他的了解,不比别人少。 所以他走的那条路,自己不去阻止,却也没有参与。却不想,多年后的自己会走上和他同样的道路,共谋同一个野心血路。 “你能对洛君鸾如此,我也能,我也有喜欢的她。” 苏祈佑说罢,一杯茶已经喝尽。 姬千洛勾唇,薄唇妖娆弯起,“因为要没命了,所以才想做些什么,对吧?” “是。”苏祈佑似乎又娇弱了几分,面色故意苍白。 姬千洛依旧噙着笑,“本督允许你做些什么,那事你掺进来或否,随意。但是你和她的病,必须得治。白酒了解过你们的毒,不过区区白菌而已。” 苏祈佑心中吐血,江湖排行第八的毒药他都能这般狂玩的对待,服。 随后姬千洛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外焦里嫩。 “本督再不济,也不会像你。上次的穿箖,也不过小娃娃的本事。” 苏祈佑想晕过去了。 穿箖,江湖毒药排行底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太后与南禹安 君长戚笑了,笑得王后心里发毛。 这阉人是真真的大胆,真真的不要脸。放肆的用着君家的姓,做着君家人不会做的事。 想到这儿她又一愣,君家人……… 她如今还能算是君家人吗? 不算了,从她踏进南荣王宫那一刻起,她就再不配为君家儿女。 世上再无人君长欢,余生无欢。 “真傻。”君长戚看着对方强忍着眼泪的模样,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他伸手勾了对方挺巧的小鼻子,“小长欢,别哭了,这会儿可没有莲子羹哄你。” 闻言,王后怔在原地。 心中似乎明了,一切瞬间清晰起来。她还有些不可置信,可对方那双笑眼骗不了人,“你的脸……为什么……” 一点都不像了? “你也换了脸……哥哥?” 如是此,只道命运太弄人。 君长戚笑容不由得带了些温暖的烟火气,满不在乎地说:“拔了牙,削了骨,随便弄了几下。是不是更俊了?”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俊不行,不俊的话估计当初也进不了宫。能在君王面前混开,除了要机巧伶俐,还要有一张过得去的脸。君长戚原本就不差,后头只是再加工改造了些,但绝对是吸引人的。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王后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君长戚怀里痛苦起来。如今再见到故人,她所有的委屈都没有了,所有的怨气也都没有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兄长已死,她是世上最后一个君家人。 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世上再没爱她的人。 幸好,这不是真的。 君长戚眼中略酸,却再不会有东西流下来,他没那个资格。只能拍着王后的小肩,不时安慰两句。 “从小就这样爱哭,一点儿不让人省心。”他说着,似乎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满的宠溺。 在君长戚面前,王后不由露些小性子,“我就哭,你只能哄着。” 若在笑,她的小手就会落在君长戚胳膊上。从前她每一次哭成花猫君长戚都笑得前仰后翻,气得王后用了力掐。 可是她哪儿有什么力气,跟挠痒痒似地,但君长戚总会做出一副痛得不行的样子,王后这才消了气。 想起这些往事,二人心里又一暖。 他们都找到彼此了,他们不再是孤军作战,他们是对方的可以携手的至亲伙伴。世上谁都会背叛他们,唯有对方不会。 这一幕,落进偶然路过的花尽好眼里。 花尽好藏在假山青松后,捂着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王后和奸宦君长戚真的有一腿,如今二人都正大光明的在凤栖宫门前拥抱,实是胆大无疑。 花尽好以为自己捉住了二人的把柄,一时兴奋。 这几日她求着鲜于子淳给自己家里和南禹安带句话,可是鲜于子淳已经同左苓站在了一队,压根不可能帮她。且那人还无耻的收了她的大把银钱,都用去给竹云添妆,着实可恨。 她给的好处尽收,却不办事。分明就是玩弄她的情感,只怪自己太傻,一直相信鲜于子淳的鬼话。 父亲和兄长连连被贬,如今权利已经被南禹安收回大半,再贬下去就只能沦为贱民的份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花家是百年大族,不能就此没落。 而如今南禹安已经有崛起的预兆,手中肯定需要花家这种望族的支持,如果这时候向南禹安示好…… 想到这里,花尽好的坏心情几乎散了一大半。如今心中已经开始了另一番谋划,她暂时把目光先从左苓身上撤开,家事面前没人能称第一。 知道了亲生兄长还活着后,王后的心情是几年以来头一次这么好,晚饭不由得多用了几碗,宫女不由得松了口气。 君长戚虽对她舍身潜敌的事有所不满,但如今已经难以回天,所以只得一起联手复仇。他暗下决心,待复仇之后他一定会让王后过上好日子。 只是王后不知道的是,丧心病狂的他已经决定了毁灭这个国家。 似乎是因为要选秀的缘故,王后这边开始忙了起来。 左苓这边倒是照常,只是偶尔还会被王后拉过去帮忙。太后也很少找二人的麻烦了,现在她一心盯着被恩宠的蕊贵人,三天一小讽四天一罚。又似乎良心发现似的,给王后这边送来不少东西,王后倒是看得开心。 她知道太后为何会变得如此,一副南禹安喜爱谁就要毁了谁的模样。 早年先帝登基,南禹安的母亲也就被封为王后。她坐上了那个全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位置,有做帝王的丈夫和文武双全的儿子们。她以为他们夫妻、母子之间的关系是永远不会变的。 只是她太天真了。 上位之后,先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选秀。她那时还安慰自己是为了巩固皇位,所以不得不如此。空荡荡的后宫一下子住进了一大票的美人,每日勾心斗角,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每一个都是冲着她身下的位置来的。 后来美人有了身孕,先帝没高兴几日孩子便掉了,所有人都指说是她做的。先帝勃然大怒,欲废后。 她想起往日的誓言,心如死灰。但幸好她还有两个儿子,她总以为自己的孩子总是向着自己的。 再不济,自己倒了的话,他们也做不成太子。 却不想两个孩子也是不信她的,他们听信谣言,将自己的母亲认做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妒妇,不理会母亲的求救。 而她母族的几个得力将臣也被先帝以莫须有的罪名铲除,行刑者正是她的两个好儿子。他们铁面无私地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先王后的母族势力日渐式微。 多么讽刺! “那后来呢?太后又是怎么坐上今日的太后之位的?”左苓迫不及待地问。 那些年她被关在宁显塔,这些秘闻也就不得而知。如今一听只觉得精彩万分。 王后托着下巴,似乎含着笑:“后来?她早年仁善,尝施恩于人,宫中总有几个念着她的好的。她就那样靠着不到十个人的奴才翻身,再次回到了王后的位置。而她头一个不放过的那个当初陷害她的美人,据说那美人当时又有了孩子,太后就生生剖腹取了那不足五月的孩子。” 再后来,宫中再没有一个女子怀孕。 如果先帝的死君长戚占据百分之九十的责任的话,另外百分之十则是来自太后。 “这我知道,先帝是被这太后一碗毒羹给毒死的。”左苓说。 只是当时很多人都以为这件事是君长戚的手笔,所以太后也就摘了个干净。 至此以后,太后与南禹民、南禹安离心,再生不出对儿子的亲情软性,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左苓实在难以想象南禹安和南禹民是怎样做到当初弃自己亲生母亲不管的,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 太后也是如此想的。 她望着镜中自己的白发,锐眸中满是寒霜。 如今年岁渐逝,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心腹之一的燕心端了茶上来,见太后又在看着那白发,道:“太后娘娘,时辰不早了,一会儿陛下便该来了。” 皇帝不用晨昏定省,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坐一坐。 “哼,他就是来看哀家死了没有!”太后冷笑着说,抬起茶抿了一口。 如今南禹安同她已经没什么感情了,若不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也不会朝她这儿跑。 燕心敛下眸中神色,一边给太后捶腿。 “选秀的事,全权交给王后了?”太后又问。 现如今,她忽然同情起那个女人来。那个如今也和曾经的自己一样,但庆幸的是那女人比自己清醒得多。 可是她还是心疼,约莫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的缘故。 “是的,娘娘。毕竟是第一次选秀,王后娘娘没有分毫懈怠,三日后定然不会让大家失望。”燕心说着,抬手唤小宫女进来给太后梳妆。 太后提了口气,却还是没将心头的话说出口。 待整理好后,方才道:“把哀家的那柄紫玉如意给给王后送去。” “是。” 南禹安已经康殿等了许久,但他已经不会再生气了。毕竟这种事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早已习以为常。 这是太后的小心眼,报复。 “陛下怎么有时间到哀家这里来?”太后说着,在南禹安的身边落了座。 南禹安勾了勾唇,说:“母后,三日后的选秀乃重中之重,儿臣希望你能帮帮王后,她年轻,未操持过这个。” 闻言,太后面上闪过一丝郁气,但转瞬即逝。 “这点陛下便不用费心了,方才燕心还跟哀家念叨王后对这事儿上心得很,槿织阁和占星阁她更是跑得勤,说是年轻,不也还有九千岁吗?他可是宫中的老人儿了,若有纰漏自会提点一二。” 果不其然,南禹安听到这话原本含笑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他皮笑肉不笑:“难道母后没听到如今宫里头的风声吗?若再让他们碰一起只怕皇家的脸都要被他们丢光了。” 如今宫中传言没有随时间而沉淀,反而愈演愈烈,传得越发不像话,他不在意是假的。 “他一个没根儿的东西,陛下有什么好担心的?与其理会这些不着调的传言,不如好好管管前朝?你是不知那花尽昆给哀家进了多少书?后宫不得干政,总是有那么些人要来犯戒。”太后说着,眉毛不悦地扬起。 听罢,南禹安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兄妹 什么?! 不不不! “我不是那个……” 洛君鸾刚想拒绝,姬千洛已经用食指轻抵在她柔软的唇上。不用任何力气,洛君鸾却感觉说不出话来。 他靠近她,在她耳边呵气如灼:“那你为什么大半夜在我房里?” “我……”担心你。 洛君鸾刚要说出口,却还是下意识地没有说下去。 自己肯定是疯了。 “你喜欢我,对不对?洛君鸾,你喜欢我。”姬千洛继续逼近她,洛君鸾不得不向后靠去,背已抵墙,他却不退反前。 他沉如深潭地黑眸如今紧紧地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细微神情。 洛君鸾反问自己,她喜欢他吗? 她露出困惑的神色,她已经做不到去爱了,如今的喜欢听起来荒唐而可笑。 可是……真是如此吗? 自己大仇未报,怎么敢祈求喜欢? “罢了,你先回去吧,等会儿若是有人发现你不在,又要出事端了。”姬千洛垂下眸,掩去眸下的一抹深沉,给洛君鸾让开了一条道。 洛君鸾仿佛看到生机,连忙从床上逃下,向门外奔去。 可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失落。自己在逃避什么? 忽地,她停了停,看向床上的姬千洛,小心翼翼地问:“九千岁,你饿吗?” 后者:“不饿。” 语气中,有些犹如冷风的寒以及失落。 “哦。”洛君鸾心一顿,飞速地应了一声,以逃跑的速度跑出姬千洛的禅房。 她感觉自己乱极了,仿佛是委屈,是不忍,又或者其他。 姬千洛叹了口气,从床上走了下来,他打开窗,任由冷风吹进,吹走自己一身难耐的燥热。 许久,他道:“把白酒给本督带过来。” 树枝上打瞌睡的式乞猛地一惊醒,顷刻没了身影。黑影猛地从夜空中略过,飞入一间禅房之内。 “喂,臭小子!你要做什么,没看到我在睡觉吗?” “嘿嘿,老头儿,你惹祸了,姬老抠找你!”式乞得意地道。 “不是吧……”报应来的是不是太快了?白酒心中呼道。 夜空下另一边。 洛君鸾到了自己的禅房,由于天色昏暗,洛君鸾也是低着头跑,所以没有看清面前的东西就撞了上去。 “砰”地,洛君鸾被撞得脑袋发疼,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正当她以为自己肯定要淹没于雪中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接住她。 “咳咳,鸾儿,是你啊。”夏玄珏道,由于天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从语气中却也听得出错愕。 自己由于夜不眠寐而来此转了转,却不想遇着洛君鸾了。可是她身上的味道却又一次提醒夏玄珏,她刚刚又和姬千洛在一起了。 想之,夏玄珏的眼眸沉了沉。 洛君鸾听那声音,便知是夏玄珏,对于夏玄珏半夜在自己门前她很是诧异。 “太子殿下。”她定了定神,挂起得体地笑。 然而夏玄珏却觉得那笑容有些假,看不出半点真意。他不喜欢这种笑,带着淡漠和疏离。 然而夏玄珏却并不表现出来,他咳了咳,问:“大半夜的,还以为你睡了,方才去哪儿了?” 洛君鸾对这关心的语气有些错愕,不过却也暗叹夏玄珏的表面功夫做的好。能对讨厌的人也同从前一样温文尔雅,着实是一种定力。 “睡不着,便去佛堂念了念经。殿下怎么还不休息?”她信手拈了一个借口,按着夏玄珏的话又问了一遍。 夏玄珏恢复往常:“本宫也是睡不着。鸾儿,按辈分,你应叫本宫一声表哥,一口一个殿下的,太生疏了。” 他说得雅致,洛君鸾不好拒绝,再说,也没有理由拒绝。 “表哥。” 叫出那一声之后,洛君鸾感觉心中堵着的石头似乎是松动不少。说是释怀也不是,多少能让夏玄珏心中的芥蒂消除。 “嗯。如今还困?”夏玄珏又问。 洛君鸾如今已经生不出任何困意,方才同姬千洛的那些,如今一遍遍在自己脑海里回放,心乱如麻,怎困? “不了,太子表哥有事?” 夏玄珏听罢,淡雅一笑:“鸾儿如果不介意,就一起走了走吧,一会儿本宫再将你送回来。” 说罢,他又咳了几声,听着让人不觉揪了一揪。如此温润如玉的男子,患有咳疾着实是可惜了。 “太子表哥似乎是身子不舒服,不如还是改日吧。”洛君鸾提议,毕竟夏玄珏如此也不适合冬夜出行。 “无妨,兴致来了就行动,日后只怕再没如此的雅兴了。”夏玄珏话中有话。 洛君鸾虽然听不懂,可也只能答应。 如今虽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谁心里都多少知道。夏玄珏以为洛君鸾不知,所以,也才能如此淡然地同洛君鸾说话。 “太子表哥,鸾儿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在边境。书中说边境黄沙大漠,没有生机,不知可是如此?”洛君鸾问道,多少摆出了邻家妹妹的样子。 话一出口,洛君鸾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无话找话,多少无趣。 然而夏玄珏并不觉得,梦中仙子如今飘落他的枝头,心中也是涌不住的激动。她说得每一句话,都是有趣。 她一颦一笑,如今也是令人着迷。 见夏玄珏不答话,洛君鸾疑惑地看向夏玄珏,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心头突地一跳。 “咳咳。”夏玄珏咳了咳,略有歉意地笑了笑,道:“也并不是如此,大漠之处也有自己的特色,没有生机也不过是夸大了说。如果有机会,本宫带鸾儿去看看真正的大漠,你一定会喜欢的。”说至此,他眼里更是温柔几分。 和洛君鸾去大漠,这是一个好主意。至少这样姬千洛也追不到那儿。他想。 从洛君鸾这一侧看去,月光给夏玄珏镀了一层银辉,眸子灼灼生辉,温柔地如月下清潭,偶尔涟漪点点。 如此温柔地男子,如此犹如谪仙,与这世界融为一体。 洛君鸾清醒似的甩甩脑袋,夏玄珏也不是自己所能肖想的。 “嗯,到时带上浅儿母亲她们。”洛君鸾恍然未觉夏玄珏话中的意思,顺着夏玄珏的话道。 “嗯。你大哥也是如此希望的,他很想你……你们。”说如此,夏玄珏有些不自然地顿了顿。 洛君离在边境时与他同吃同住,且同生入死。二人性子或许除了自己,就只有对方最为清楚。洛君离喜欢洛君鸾,他不是看不出。 “每天都对京城带着一个憧憬而醒,不是因为京城多么美丽繁华,只因那里有一个她。”夏玄珏低声念道,这是洛君离的原话。 记得当初他说这话时,自己还笑过他。而如今,夏玄珏却再没有笑意,他突然明白了洛君离的痴迷来于哪里。 洛君离不是洛雄天亲生,只是战场上拾来的遗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二人若有意,要结婚法律也受不得阻拦。 想到此,夏玄珏有些吃味。 “大哥?太子表哥,大哥如今可还好?”一听到洛君离,洛君鸾显得有些激动。 已是三年未见,如今一过,就是四年,说不想是假。 如今这世上,除了洛夫人与洛雄天,洛君浅与洛君离都是她最为牵挂的。 如今,她所有的牵挂上,更是加上了愧疚。前世她被夏司烨同洛雪蓉一杯酒毒杀身亡,是洛君离带领仅有的五万禁兵冲进皇城。一指难敌一掌,他败了,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夏玄珏见洛君鸾一会儿忧,一会儿喜的模样,心中更是不大舒适。“他很好。你……很喜欢他吗?” “很喜欢!”洛君鸾点点头,眼里的星子一闪一闪的。 她不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经常跟着洛君离爬树下水,惹事了还是洛君离帮着出头的。 “呵,你们是兄妹。”夏玄珏冷哼一声,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冷。 洛君鸾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太子表哥……” 仔细一想,才知似乎是他误会了什么。 “怎么?” “我与大哥是兄妹,浅儿也是极喜欢他的,您误会了。”她笑,眉眼弯弯。 夏玄珏一愣,似乎是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些。“嗯,是本宫想多了。” 他答,心里松了一口气。 如此,洛君离与她,再没可能。 “小时候太子表哥总来府上找哥哥玩,以后哥哥回来了,表哥也要常常来哦。”洛君鸾接着道。“母亲也是这几年也是很想表哥呢。”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摇,让原本的纹丝不动变得风雨摇缀。夏玄珏心里上还是有些抵触,洛夫人将军府,国公府,他都不会去原谅的,可洛君鸾还如此的天真,他有些不忍。 “嗯,好。” 洛君鸾心中一喜,瞬间笑晕开满面,接着道:“将军府和国公府,永远是表哥的家。这几年,大家都在为表哥担心。表哥可不许说话不算数啊!” 他们担心他?夏玄珏心中不由嗤笑,他们不配! 何必假惺惺呢? “嗯,好,咳咳咳……”夏玄珏假应过后,身体似乎有感应似的。开始剧烈咳嗽,五脏六腑都皱在一起似的,让他疼痛不已。 “太子表哥!”洛君鸾紧张地扶住他。 夏玄珏暗道不妙,身上的毒又要复发,自然不能让洛君鸾看见的。他推开洛君鸾,道:“鸾儿,实在对不住,本宫不能陪你了。先走一步。” 这就是天谴?他,不惧!他每走一步,疼痛更是加深一分。 洛君鸾恢复清冷,方才的语笑嫣然瞬间烟消云散。仿佛刚才的只是另一个她一样,若有心事藏于心底。她冷眼看着夏玄珏微弯的背,心中蹊跷。 夏玄珏的身子,似乎不是咳疾这么简单。 洛君鸾陷入沉思,方才太子在说到将军府和国公府是,面上所露出的恨意没有逃过洛君鸾的眼睛。 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她转身,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却未发现,一块玉石从她身上掉下,落入雪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见识见识 “听说,今日本妃那儿媳妇要回京城了。”德妃慵懒地半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道。 一旁地侍女明珠笑着替她捏着腿,答:“是呢,娘娘。” “你说本妃是不是应该好好去看看这个儿媳妇,毕竟日后要相处的时候多的事。可若让一些不干不净的人进了皇家,那丢的,可不是本妃的脸面。”德妃似有些嘲讽地道,看得出对洛雪蓉的不喜。 明明是正正的嫡女,如今换成一个庶女,她怎么会喜欢? 况且之前她就听说这洛雪蓉同府里的下人通奸,再丑的也不放过,这事不知是谁穿出来的。可所谓无风不起浪,自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自己的儿子又被洛雪蓉迷得团团转,还非吵着非洛雪蓉不娶,这不是存心在给她李雅丽一个大耳刮子吗? 她倒是要看看,这洛雪蓉到底有什么狐媚子的手段,让自己的儿子如此痴迷。若是真让自己看了不喜,大可送给皇帝,毕竟这样的女人,她能给夏司烨的还是应有尽有的。她不容许一个低端的人,毁了她的前程! “娘娘可是要出宫?”明珠说着,隐隐有些担忧。 德妃摸着手上那一只价值不菲的白玉镯子,媚笑道:“怎么?不可?” 明珠摇摇头,“奴婢不敢,可娘娘忘了上次……” 明珠说至此,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德妃的神色。只见德妃微微沉了脸,毕竟那一次的教训还是刻骨铭心。 “哼,她一个不受宠的静妃罢了,上一次是本妃大意让她抓了把柄,这一次,本妃可不会再愚钝了。”德妃恨恨地说道,妖媚地眸子里满是算计。 “那陛下那边……” 明珠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如今皇帝病倒了,若再出什么事,可不是李府能承受的。 “哼,他也快活不了多久了,如今他也是力不从心了,管不了本妃的。而我们要做到,就是将太子拉下来,那最后受益人肯定是我的烨儿!”德妃信心满满地道,眼里止不住地兴奋神色。 如今皇帝的身体谁都清楚,不过是靠着极乐丹维系着,能撑到现在,恐怕还是有姬千洛的一部分功劳的。虽说搞不懂姬千洛的目的,可她恨不得让皇帝快点儿死去。 “娘娘英明,那奴婢这就去准备。”明珠起身,就要去安排。 “不。”德妃叫住她,问:“上次让那贵人办的事怎么样了?” 明珠有些迟疑,咬牙道:“那贵人来话说,要在百花宴上做手脚,让姬千洛既丢了脸面,又失性命。” 说完,明珠觉得后背凉凉的。算计姬千洛,真的这么简单吗? 德妃听罢,嫣然一笑,“不错,是个不错的法子。本妃果然没有看错,这么好的法子,不给赏赐有些可惜了。” “娘娘,这是不是太早了?”明珠担心,若是失败了,恐怕遭殃的又是那贵人。 “如今本妃兴致好,给了也无妨。嗯……就将本妃那只梅翠琉璃钗赏给她吧。”德妃不在意地道,本身就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送出去她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 明珠刚出宫门,就遇上来找德妃的靖西公主。 “公主殿下。”明珠行了一礼。 靖西高傲地没有明珠一眼,径直从明珠她身边走了过去。 明珠咬咬牙,掩下心中的不甘。 “母妃,女儿给母妃请安!”靖西略蹲了蹲,而后不等德妃说话就自个儿起身。 德妃看靖西那行礼不算行礼的模样,秀眉微微一蹙,可还是端起嫣然地笑,她朝靖西公主招招手:“靖西,来,到母妃这儿来。” 靖西乖巧一笑,坐到德妃身旁。 “我的靖西如今是越发的美艳了,竟让母妃我都移不开眼睛了,不知多少的男子又要拜倒在我家靖西的石榴裙下了。”德妃看着那一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意味不明地赞叹。 靖西自然没听出什么,听着德妃夸自己,还不由地乐了乐。“母妃这都快把女儿夸上天了,女儿能这么好,还不是母妃赐予的一副好模样。可惜,哎……” 话音刚落,德妃便道:“怎么了?” “这容貌再好,也总有人看不见女儿的美。”靖西哀怨地看着德妃,大眼睛里全是不甘和怨恨。 德妃一听,自然知道靖西是说的谁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自诩轻狂的少年将军洛君离? “哎,难道是那洛君鸾的缘故?人家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儿,那女儿怎还入的了洛郎的眼?”靖西颇有些不甘地道,高傲地小脸如今满是忧愁。 谁知德妃听罢,就有些不悦了,“你是说,我赐你的容貌还比不过一个官宦之女?” 要知这德妃和靖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不用滴血认亲也看得出是不是亲生的。而靖西这样说,不就等于在说德妃的容貌还比不过洛君鸾吗? 靖西听罢不由一惊,慌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只是……只是不甘心!” 德妃这才缓和了一些脸色,她安慰道:“有何可不甘的,她日后还不是你哥哥的妻子,抢不了你的洛郎的~”涂满嫣红蔻丹地指甲轻点了点靖西地小脑袋,德妃眼中笑意更深。 “可皇兄的……不是那洛二小姐吗?”靖西不明地问,还未反应过来德妃的话中之意。 “你想让一个庶女做嫂子么?就凭一个庶女也想踩在咱们的头上,这可是在打你的脸哪!”德妃故作心痛。 靖西想了想,道理也确实是如此,一个庶女而已,对夏司烨也没有多大的帮助,要了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况且自己更希望夏司烨收走的是洛君鸾,那这样,自己也就可以大胆的追求洛君离了。一想到自己拥有将军夫人那一般的风光,还可以让邻国的小姐妹都羡慕自己,靖西就不由得微微得意。 自己对洛君离,势在必得。 “这洛君鸾,是逃不出我靖西的手掌心的。”她阴笑着。 …… “先上车吧,鸾儿,外面冷,若是再冻着就不好了。”洛夫人道,将洛君鸾的心思引了回来。 话音刚落,洛君浅从后面的马车里探出头来,道:“大姐来陪浅儿聊聊天吧,式乞哥哥跟着姬叔叔去谈话了,浅儿好无聊啊!” 说罢,她做出一副苦瓜脸,却因为本身的婴儿肥,失了遗憾的味道。 洛君鸾和洛夫人对视一眼,笑道:“我去陪陪浅儿吧,好久没有说话了。” 洛夫人点点头,目光里满是赞许。 如今洛君浅好了,洛君鸾也懂事了,自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浅儿如今倒是活蹦乱跳的了,前几日吓死我和娘亲了,知道吗?”洛君鸾微嗔,语气中还隐隐有些担心。 洛君浅委屈的眨眨眼,“哎呀,是浅儿不好啦,式乞哥哥说以后不能再让姐姐和娘亲担心了,浅儿保证!”说着,她举起小手。 洛君鸾宠溺地捏了捏洛君浅的小脸,越发的喜爱心疼。这一世,终于是她来保护洛君浅了。 “小小姐如今是好了,可我就不好了!阿嚏,阿嚏!”白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君鸾回头一看,只见白酒鼻子里塞着两团棉纸,鼻头通红,而他的面色,竟也是诡异的潮红,似乎是热极了。可如此,他还是止不住抱紧双臂,夸张的直哆嗦。 洛君鸾不明,问:“白先生这是怎么了?” 白酒无奈看了她一眼,怪道:“我小老儿自认为问心无愧,可你也不能将我供出来不是?大小姐,你可害苦我了。阿嚏!” “我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呀?”洛君鸾皱着眉问道,显然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白酒一听,顿时心中那个憋呀,早知道就不和洛君鸾开玩笑了。昨晚姬千洛让他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让他熬了一夜泻火的药,美其名曰养身。可谁不知道他是被邪火给焚了身,而且借机报复呀? 呦呦呦,他可没见过姬千洛如此斤斤计较的! “罢了罢了,小老儿日后不戏弄你便是,日后可不许再在那臭小子面前说我的坏话,阿嚏,阿嚏阿嚏!”白酒认栽。 洛君鸾这才明白过来,想来是昨晚自己走后,姬千洛找了白酒。她歉疚地道:“不好意思,白先生,回府后我让府医给你开一些方子。” “别别别,我也是医者!谁知道你会不会和那臭小子一样……”最后那句白酒说得极小声,洛君鸾自然没听清。 白酒看向洛君鸾的神色略有不舍,待洛君鸾转头,他慌忙躲开。 洛君鸾疑惑:“白先生怎么了?” “哎,大小姐,如今小小姐的毒已经解了,那我也是要回到小姬身边了。虽然舍不得,可是哎阿嚏……” “……是吗?时间过得真快,日后若我前去医馆拜访,白先生可别忘了一朝主仆情分。”洛君鸾感叹了一下,怅然若失。 这样的话,玉坠归还,人也还了,那自己和姬千洛就再没交集了。 心里头说不出的感觉,洛君鸾装着笑,没让人看出破绽。 “这玉坠,白先生代我还给九千岁,日后恩惠自会让人送上谢礼…等等…”洛君鸾说着在腰侧找了找,又在袖子中翻了翻,才恍然想起自己一早上都没有见到那玉坠子。 那玉坠子自己先前都不曾离开过的,昨日也是待在身上的,怎么今日就…… “会不会是掉在哪儿了?”白酒见洛君鸾焦急的神色,问。 洛君鸾一愣,是啊,恐怕是掉了。想罢,她说了句失陪就向静初寺里跑去,就连洛夫人在她身后叫唤她也未闻。 “鸾表妹这是怎么了?”柳胜掀了帘子问,看向洛君鸾的目光不由带着贪婪。 “失心疯了呗!”洛雪蓉嗤笑一声,心里却是嫉妒。 夏司烨看着她,目光充满冷笑。 洛雪蓉一愣,惊慌地低下头,心上不由一寒。 “若是再不管管你的嘴巴,那就让栗嬷嬷多教习你几天。”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又错了 “蓉儿想,那姬千洛向来脾性无常,且易暴凶残,且他刚刚那鞭子使得凶残无比,外传他不喜女子,常用极端之刑折磨待罪女,姐姐你这般接近他,他可对姐姐如何了?” 听了,洛君鸾冷笑一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妹妹似乎很了解姬千洛?” “我……只是随便听人说说的,姐姐别乱说,让人误会了可就不好了……”说着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她那白莲花一般的面容,微微皱眉甚是惹人怜爱。 “是么?那真是我误会妹妹了。可妹妹刚刚说了,姬千洛虐待的是有罪之人,莫不是妹妹把我也算入了有罪之身之中?” 洛雪蓉急了,她只是听柳胜提了提,没想到说出来却让洛君鸾揪了空子。 “姐姐,蓉儿说错了,蓉儿只是担心姐姐,蓉儿,蓉儿……”说着,一颗泪珠就落了下来,柳胜心中揪了揪,很想将洛雪蓉好好放在怀中疼上一疼。 他看向洛君鸾。 “鸾表妹勿怪,蓉儿还小。表哥听底下人说表妹是因为一块玉坠才跟着姬千洛走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玉坠,让鸾表妹如此在乎?”柳胜出声。他看了看,也就一个小小的玉坠,在他眼里不足以为重,可洛君鸾却看得这般重要。 “去年生辰皇后舅母所赐,如今舅母没了,留在身边也是个念想。”洛君鸾信口胡诌了一个,蒙混过去。 “哦,原来如此啊。鸾表妹真是有心了。” 柳胜心中痒痒,洛君鸾不仅有个大将军的爹,长公主的娘,还有个皇后舅母,那当今陛下,岂不是她的舅舅?若攀上这么个高枝,那他以后的日子还用愁吗? 看着洛雪蓉以及柳胜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洛君鸾也只是开口道:“这次的事有惊无险,匪徒已经让九千岁带下去审了。至于这守卫,二妹妹要多注意些,如今二妹妹身份今非昔比,若出了事,将军府也担待不起。” 听到这话,柳胜和洛雪蓉的心立刻揪紧起来。 柳胜面色苍白,一面怒视洛雪蓉,一面讪讪地道:“人没事便好,还是不要审了吧。做匪徒他们也是无奈,都是奸臣当道所逼,他姬千洛又何必如此?” 若不是洛雪蓉见不惯洛君鸾的清高,找匪徒来绑架洛君鸾,又怎会出此祸端?柳胜心里不由开始埋怨起洛雪蓉来。 “不,我要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动将军府的人。”她说着,微冷的语调让洛雪蓉及柳胜都莫名一颤。 听到这些言辞,洛雪蓉冷汗覆满后背。她勉强一笑,“是…是吗?……那,那真是……太好了。” 洛君鸾抬眉,“妹妹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诵经祈福,保佑自己嫁入皇家有个好前程。不过妹妹能如此关心我,真是多谢妹妹了。” 洛雪蓉觉得自己在发抖。“不,不客气。姐姐,没,没事就好。” 柳胜也是在发抖。谁不知道,京城之中姬千洛的情报网最为广泛,上至朝廷高官下至乞丐牲畜。哪个官员做了什么哪家农民的猪生了崽哪个乞丐一日乞讨了多少钱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且,只要是他想查的事,没有查不出的。前任宰相在众人眼中原是最最清廉衷情的人,谁知道他最后被姬千洛查出包养小妾且勾结外敌,被姬千洛收入狱中折磨致死。 洛雪蓉怕的,不是嫁入不了皇家,而是姬千洛。那个魔鬼。 “姐,姐姐。栗嬷嬷一会儿还有礼仪要传,如今时间紧,蓉儿有课就先走了。”洛雪蓉装作为难地道。 “表妹,表哥还有事要处理,也先走了。” 二人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背影都那么狼狈。 洛君鸾冷笑一声,转身回了禅房。 冰床上的洛君浅又睡了过去,一旁的姜汤还未动过,却已冰凉。洛君鸾鼻尖一酸,洛君浅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昏睡的日子越来越长,醒着的却越来越短,她真怕洛君浅哪天会再也醒不过来。 不,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如今只要了见到太子,她就可以救洛君浅了。 “浅儿,放心吧,不会太久的。太子表哥马上就要来了,那样你也就有救了。”她喃喃。 也不知姬千洛何时才能把太子带回来。洛君鸾想。 她低身捡起洛君浅落在地上的棉被,刚要起身,一块小东西和玉坠同时掉了下来。 洛君鸾疑惑地捡起,玉坠是从她身上掉下的。 她仔细看了看玉坠,渐渐地发现有些不对。 她想起姬千洛说的话,“拿了就不可以换回来了哦。” 可恶,骗子!她暗恼。 那“姬”字珮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看来姬千洛是铁定了心了,洛君鸾想。 “扣扣。” 有人敲门,洛君鸾敛了情绪,将玉坠收好,去开了门。 打开门,是姬千洛。 洛君鸾刚才才被坑,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她拦着门:“九千岁有事?” 好啊,她没找他,他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姬千洛抿嘴,也没有强迫要进入的意思,“本督来只是想告诉你,太子已经先一步回了京都,来不了静初寺了。” “什么?”洛君鸾惊愕地捉住姬千洛的袖子,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了他会来的。” 那这样,洛君浅是不是没救了?不行的!这样不行的! 一想到往日活泼好动的洛君浅再也不能开心地做她想做的事,不能自由的飞,自由地跑,自由地笑,洛君鸾不觉心中沉痛。 眼里不由溢满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滚落。 “别哭。”姬千洛替洛君鸾擦了擦眼泪,面色平静。似乎是料到洛君鸾会如此,他道:“这事本督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太子知道了你要求取雪姜,所以才不来这儿的。” “为什么?”洛君鸾有些不明白,太子与将军府的关系一向不错的,怎么…… “这本督不得而知,是你们与皇族的事了。” 洛君鸾不由深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因为前皇后。” 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一道褐色身影随之出现在二人面前。 只见栗嬷嬷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面色威严而恭敬地走向二人。 她对姬千洛行了一礼,“九千岁安好。” 姬千洛点点头,而后问:“你说是因为前皇后?” “是。”栗嬷嬷点点头,面色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洛君鸾拉着姬千洛的手,而后说道:“前皇后因为嫁当今陛下,被母族去了名字,所以在皇后被贬时,国公府上下乃至将军府都没有一个出来求情,甚至在死时也没有母族的人来收尸,所以太子殿下虽然平日与各族交好,其实也不过是伪装。他说,他不会救无情无义之人。但九千岁不同。” 洛君鸾这才恍然大悟,最后那一句她是明白的,姬千洛是唯一一个替前皇后收尸的,这洛夫人对她有所提及。 “本督明白了。”姬千洛笑了笑,他道:“一会儿嬷嬷先免了洛雪蓉的课,照顾这三丫头一会儿。本督要同洛小姐去一趟太子府。” 栗嬷嬷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洛君鸾似乎还有话要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姬千洛看出什么,道:“看好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在这期间,除了她身边的人,其余的一律不准进出这禅房。” 栗嬷嬷应了声是,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早间的事她已经听说,也七七八八能猜到多少,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基本上也看清了柳姨娘母女的真面目,她不由叹息,到底是洛夫人如前皇后,太过心慈手软了。前皇后就是因为如此,才遭得后妃迫害,她只希望,洛君鸾不要走了前皇后的老路。 “浅丫头如今最为虚弱,你还是留下吧,雪姜本督去拿便可。”姬千洛沉吟半晌,道。 “不,太子表哥心结关乎将军府,我必须去。” 洛君鸾拒绝,自己若不亲自拿到雪姜,那就永远不安心。再者太子对将军府,国公府都有心结,自己若不去解开,恐怕又是要惹两府所伤,毕竟是一家人,有些事她还是希望不发生的好,再者,她还有前世的债要还,又怎会放弃? 栗嬷嬷也是如此想的,太子若能放下此事,日后她到了黄泉,对皇后,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如此一来,姬千洛也不再说什么。 二人刚走几步,栗嬷嬷突然叫住二人。她想了想,面上微动:“九千岁,太子殿下总是固执了些,多担待了。还有……好好照顾大小姐。” 姬千洛笑,反握住洛君鸾的手。 如此一来,一切明了。 洛君鸾大囧,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牵着姬千洛,难怪栗嬷嬷如此说。 “你放开我啦,嬷嬷误会了。”她一边回头看看栗嬷嬷,一边低声哀求。 姬千洛无辜地看了她一眼,道:“从刚才起都是你一直拉着本督,如今倒是怪起本督来了。” 洛君鸾有些尴尬,她有些委屈似的道:“不都怪九千岁?惹了臣女哭。” “嗯?这不怪本督,怪太子才是。” “九千岁真是会推卸责任。” “洛小姐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本督的,都深入了解那么久了,怎么如今才知道这个。”姬千洛道,一把横抱起洛君鸾。 洛君鸾大惊,小脸自然红了一片,她看向不远地身后,“快放我下来!!嬷嬷要是告诉母亲怎么办,九千岁!” 瞧着她紧张的模样,姬千洛不觉一笑:“放心,栗嬷嬷还是守得住这点东西的。” “可是……” “怎么?” “我们这样好像偷情啊……” 说这话时,洛君鸾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某人还是不免听出些什么。 “鸾儿你是说……我们偷……情?如果这能证明你我情谊,那我可以接受“偷情”这个说法?” 听完这话,洛君鸾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 在听到姬千洛对自己的称呼后,洛君鸾不可避免的再次红了脸,这不是变着像的说自己和姬千洛有一腿吗?她怎么那么傻? 第三百章 记住错误 “九千岁还是请回吧,您在这儿让人看了不妥。”她为掩饰尴尬,慌的低头揉面。 “今夜一同游花灯如何?”他道,一边提洛君鸾擦拭着虚无的汗。 洛君鸾觉着动作太过暧昧,脸一侧,躲开了。“今夜臣女有事,恐怕要扫了千岁的兴了。” 姬千洛用粘着面粉的手在洛君鸾面上点了点,“真的?” “嗯。” 天哪,只要每次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洛雪蓉朝着儿来了!”白酒小声道,然后又跑开了。 洛君鸾姬千洛对视一眼,“千岁,你可否先藏起来?” 姬千洛不动,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千岁!” 不动,眼神仿佛在说你求我我就答应你。 洛君鸾一急,“今夜同你逛花灯便是了。” 说着,就将姬千洛往窗边推去。随着洛雪蓉的脚步声,洛君鸾真恨不得多长两只手将面前这雷打不动的男子给扔出去。 姬千洛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轻功一跃便跳到房梁上。 此时,洛雪蓉也推了门进来。 见到洛君鸾,她迅速掩了脸上的不悦,上前挽过洛君鸾的手臂,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长姐在做什么呢?怎么把自己弄成小花猫了?”说着,拿出绢帕为洛君鸾擦了擦。心上却是讥笑,身为嫡女却亲下厨堂,且不顾妆容,传出去不知会不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洛君鸾将洛雪蓉表情尽收眼底,本身也不是个爱伪装的,也只是淡淡抽出手,又开始和面。 “二妹妹怎么得空来这里,不陪着姨娘?” 洛雪蓉狠狠瞪了洛君鸾的背影一眼,又恢复笑颜:“姨娘喝了药已经睡下了,蓉儿无聊,便来找长姐玩儿了。”顿了一下,她又道:“长姐可是还在怪蓉儿?” 洛君鸾勾了勾嘴角,不过是以往的老套路,也便只有从前的洛君鸾会买账。她道:“都是自家姐妹,蓉儿说话未必显得我太过小肚鸡肠。” 贱人! 洛雪蓉心中骂了一声,这洛君鸾如今越发不好拿捏了。真该一毒药毒死她,让她永不超生! 如此想着,面上也由之露出阴狠,却撞入抬头的洛君鸾眼中,洛雪蓉一惊,对上洛君鸾似笑非笑的眼神。 “长,长姐怎么这么看着蓉儿?”洛雪蓉有些心虚。 洛君鸾又低头和起面,“二妹妹可还有事?若是无事还是出去吧,厨房油烟重,若是沾了肌肤,可是会起红痘的。” “我……呵,长姐都不怕,蓉儿怕什么。”洛雪蓉想发火,可却还是忍住了。想起柳姨娘交给自己的任务,她又堆起笑:“今儿个花灯,三妹妹随父亲母亲进了宫,家里就剩我们二人,不如我们出去逛逛花灯吧?” 洛君鸾揉面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正常。洛雪蓉亲自邀约,必然没什么好事。 可她先前答应了姬千洛,如今要是再答应洛雪蓉,如此一来,两边都不好交代。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房梁上的姬千洛,发现对方正示意她答应,洛君鸾此刻莫名。 “怎么了长姐,你若是原谅蓉儿,就同蓉儿一同去逛逛吧。蓉儿保证,一会儿就回来。”洛雪蓉怕洛君鸾不答应,拉起洛君鸾的手就不松开。 洛君鸾心下厌恶,面上状似平常冷然,她抽出手,应了:“我去便是了,我们姐妹也很久没出去走走了,由此熟络熟络也是好的。” “太好了,那等会儿蓉儿来寻你!”洛雪蓉说着,还想在拉拉洛君鸾呢,却被洛君鸾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洛雪蓉手顿了顿,尴尬地放下了,满心眼都骂着洛君鸾。 她无聊,看着洛君鸾揉着面,一时间突然想发火。不久,她终于打了个呵欠,道:“长姐,蓉儿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嗯。” 洛雪蓉终于像获救了似的,一改先前的蔫吧,整个人精神了起来。刚走到门口,她又神秘兮兮的回头,“长姐,忘了说了,四皇子也会到场哦~” 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洛雪蓉退离了小厨房。 然而洛君鸾此时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夏司烨,终于要见到他了!一想到他,前世所承受的所有便喷涌而出,恨不得将她淹没。她努力深吸几口气,才将那差点捏碎擀面杖的力道给收回。 姬千洛在房梁上看着,皱眉思索着什么。 到了傍晚,天已经黑了七成。 洛君鸾和洛雪蓉便出了府,一入人群,洛雪蓉还不时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寻到想要见到的人,洛雪蓉显得有些失望。 “二妹妹怎么了,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如今怎么蔫了?”洛君鸾状似无意的问,目光看着前方的路。 洛雪被这一说,顿时有些窘,“没,没什么,就是在找有没有好看的花灯。长姐可有喜欢的?” 洛君鸾摇摇头,对那些花灯也只是匆匆一瞥。她很早便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了,这么可爱花哨的东西,莫名的觉得不适合她。 特别是前世,夏司烨送了她一个莲花花灯,她爱护得不得了,却不想,洛雪蓉也是有一份,夏司烨不过是借机会讨好洛雪蓉罢了。当时是她太傻,竟未多想,还被蒙在姐妹情深的鼓里。 如今一想,满满的都是讽刺。 “哎!长姐快看,这莲花灯做得好生精致,真漂亮!”洛雪蓉拉过洛君鸾,指着一个粉色莲花灯说。 洛君鸾刚要说话,后面便传来一道男声。 “蓉儿表妹看上的东西真是极好的,不如让我摘花献美人如何?”夏司烨一身藏青色绣纹长袍,裹着狐裘,手中摇着一把藏文扇。 这让人极觉得可笑,或许是不懂文人心理,冬天也摇着扇子装文艺。 再看这夏司烨,面容继承了德妃的媚,却也不张扬,媚中带刚,桃花眼似乎永远在放电似的,嘴唇有些厚,却也没多大影响。 这在洛雪蓉看来,也不过平平,和夏玄珏比起来,夏司烨真的算不得什么。若不是为了让洛君鸾不好,她才不会费那么多心思在这不受宠的废子身上。 但是见到夏司烨,她就觉得自己膈应了洛君鸾,心中不免畅快。她故作惊喜的叫道:“呀,长姐,是烨表哥!” 夏司烨只是扫了一眼背对二人的洛君鸾,没有想理会的样子,而是对洛雪蓉笑道:“怎么样,蓉儿表妹可给我这个机会?” 见夏司烨的注意力首先在自己身上,洛雪蓉感觉自己浑身都得劲儿了,可惜不能看到洛君鸾的表情,不然她肯定要大笑一场。 可如此,她还是羞涩地垂下头:“烨表哥说什么呢,京城第一美人儿还在蓉儿身边呢。” “无事。”夏司烨也不看洛君鸾,便让人拿了那莲花灯,付了钱。 背对着二人的洛君鸾在听到夏司烨声音那一刻就已觉得犹坠冰窟,恨不得直接拿起刀子去杀死夏司烨。原来一直的冷静,在遇到他之后还是会越发不得收拾。 她记得,前世的这时,她和夏司烨因为洛雪蓉吵了架。有丫头来禀报说看到洛雪蓉和夏司烨亲热,洛君鸾不信,特地问了夏司烨,却被夏司烨发了一大通脾气,被骂了不守妇道,犯了七出。 洛君鸾骨子里天生的傲气便一下子被逼了出来,两人险些大打出手,多亏了书棋和郑嬷嬷拦着。 如今洛雪蓉和夏司烨借着冷战膈应她,她倒是不会如了二人所愿。夏司烨希望她能想哈巴狗似的求他,只能证明他错了,且大错特错。 洛君鸾淡然转身,也只是扯扯嘴角,扯出一抹不似笑容的笑:“殿下安好。” 夏司烨看着洛君鸾的表现,面上不觉一暗,觉得这女人天生就是膈应他的,长的好看,却整天一副死人脸,还没有娇俏可爱的洛雪蓉来的好。若不是她背后的身份,他大可直接求娶了洛雪蓉,可是现在,他还得讨好洛君鸾。只要那样,他才能给洛雪蓉最好的。 不过夏司烨可不会先低头,他相信自己的魅力能让洛君鸾低头,于是也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其他。 如此一路,二人便不再说话。夏司烨也会偶尔陪着洛雪蓉说笑几句,像是说给洛君鸾听一般。 洛雪蓉心中愉快,但脸上却表现出焦急,“你们这是怎么了?平常都是蓉儿当灯泡,如今怎么一个都不理对方?” “想来是我从前忽略二妹妹了,不过如今看来我也放心了,以后二妹妹便不会是灯泡了。”说着,低笑了几声。 洛雪蓉一听,眼眶立马红了,她委屈地撅起嘴,“长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让人听了去,蓉儿可怎么活呀?”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让一旁的夏司烨看了又心疼又气恼。 他顺眼给了洛君鸾两记眼刀,然后开始柔声安慰起洛雪蓉来。 洛君鸾心中冷笑,不得不为洛雪蓉的演技拍手,只差上前献花膜拜了。 于此,洛雪蓉和夏司烨在后边慢慢走着,而洛君鸾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她身边的白酒不时连连叹气。 “哎呦我的大小姐,这就是你的未婚夫跟好妹妹,大庭广众公然调情,真是羞死小老儿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 “不必,既然他们两厢情愿,我也不好阻拦不是?” 第三百零一章 红衣 小二将茶点端了上来,冒着热气的茶水也送到几人手中。 “怎么跟府中做得不一样呢?好奇怪哦。”洛君浅吃着桂花糕道。 洛雪蓉鄙夷,京城第一茶楼也不过如此。 而那小二却显得有些尴尬,这个茶楼比不得那些府中的厨子师傅,却也是用心做出来的。 “每一处的东西都有自己的特色,府中妈妈做得是不错,可这外面的也是有着自己独特的口味,这碎茶客栈的桂花糕香气浓郁味道香醇,浅儿觉得呢?”洛君鸾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香甜的口感在嘴里散开。 洛君浅听罢,小脸一喜,又拿起几块尝了尝。不一会儿欣喜地点点头,“好吃!” “多谢小姐!”小二鞠了一躬。 洛君鸾喝了口茶,笑了笑,一口香气轻呼。“不客气,先下去吧。” 小二红着脸走了下去,心中高兴不已。 洛雪蓉不屑一顾,偏头瞬间便看见一个少年和一个红衣丫鬟走入碎茶客栈。 前面那男子长的异常清俊挺秀,一身月牙白锦衣长袍,看不出的华贵;只不过面色苍白了些,时不时拿出手帕掩嘴咳嗽着。 而他身后那女子,也不由露出一丝厌恶,又很快掩饰过去。 洛君鸾一笑,来了。 少年那少年便是苏家的二少爷苏祈佑,而他身后那丫鬟,便是前世抛弃他投入三少怀抱的红衣。 苏祈佑由店家带领着上了二楼,过程中,苏祈佑时不时回头看红衣一眼。 到了二楼,那小二方才想起二楼雅座已经满了,不由懊恼。他满怀歉意地对苏祈佑道:“二少,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这才想起这最后一座,被别人给订了,实在是对不住啊。” 红衣看了看,撇嘴撒娇道:“祈佑,我就要在这里嘛,你想想办法嘛。” “可是……”苏祈佑有些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哼,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真心对我的,连我这个小小的要求都答应不了。”说完,红衣转向一旁不理苏祈佑。 苏祈佑有些急,又咳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红衣,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我就不。”红衣懊恼地转身,一脸嫌弃。 不远处的洛雪蓉注意到这一幕,啧啧两声。 “这男子好生懦弱,竟事事让着女子。”在她的认知里,男子应该是威武雄壮,霸气毕露,且还要有绝世的容颜和武功,且一定要降得住女人,这苏祈佑这种,容貌虽好,可就是太懦弱了。 洛君浅偏着头,若有所思,然后问道:“那二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呀?” 说到这个,洛雪蓉脑海就闪过太子夏玄珏的模样。不由羞红了脸,“当然是太子表哥那样的。” 听到洛雪蓉的话,洛君鸾一阵恶心。她这样的人还敢打夏玄珏的主意?她又不由得想起前世洛雪蓉秽乱后宫的模样,胃里直反胃。 前世洛雪蓉嫁给了夏玄珏做侧妃,可后来因为洛君鸾的缘故,夏玄珏夺嫡失败,最终惨死。而后来,洛雪蓉却出现在大牢里,然后将她逼死,原来,现在她才看透,那是蓄谋已久的诡计。 洛君鸾出声道:“够了,这话在我和浅儿面前说过便可,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岂不是说我们将军府要居心叵测?你如今已是端王侧妃,这话莫要再说。” 后,她对着苏祈佑的方向道:“如果二位不介意,那就和我们拼一桌如何?” 听到洛君鸾的声音,苏祈佑有些犹豫。可红衣在私底下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上前。 苏祈佑叹了口气。他拱手道:“多谢姑娘肯舍座。” 待坐下,苏祈佑才看清是三人。 为首较为年长一些的,不过十七八岁,刚及笄的模样。一脸冷峻,看起来不苟言笑,虽是没有过多表情,可却貌若天仙,凝肤塞雪,面上只是淡淡涂了些胭脂,在点了点朱唇,已是赛过仙人了。一举一动,都优雅万分。 而她身旁的的两位也是姿色不凡,一位面容柔美清丽,稍做一动作便我见生怜;而小的那一位,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说不出的可爱,活泼不已。 果然是世间难有的美人啊!他在心底感叹道。 这时,一旁的红衣看苏祈佑有些失神,很是生气的抵了苏祈佑一下。 苏祈佑也是抱歉地笑笑,看见美女谁不会多看两眼呢?他安慰地拍拍红衣的手,示意她安心。 红衣此时很想甩开苏祈佑的手,但为了苏南佑的计划,她不可以。 红衣的表情,一举一动都被洛君鸾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的饮茶,目光时不时瞟向窗外。在外人看来,不知是窗外有什么有趣的事吸引了她,还是什么。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不知不觉,几人之间环绕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半响,洛君鸾方才回神般,歉然一笑:“公子是苏家二少苏祈佑吧?” 苏祈佑先是一愣,后拱手道:“正是。不知姑娘是?” 洛君鸾微微弯起嘴角,摇了摇头。“听闻苏公子身负顽疾,今日一见,确是如此。”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倒让小姐见笑了。”苏祈佑歉然。 “无事。”洛君鸾恢复冷颜,似是看着红衣,又似看着红衣。她道:“在下略懂医术,不知公子可否伸手让我把脉?” 洛雪蓉有些疑惑,她可从来不知道洛君鸾会医术。“长姐何时会的医术?妹妹都不知道。” “突然对医术感兴趣,找府医学了几招。”洛君鸾淡淡地道。对于洛雪蓉,她没什么好说。 前世由于自己属于夏司烨一方,要毒害她的人多的是,所以她找了当代名医刘尚春来教了自己几手,既能保护自己,又能保护夏司烨。 可惜啊,自己终究忽略了夏司烨会背叛自己。 握着茶杯的手不由握紧,差点捏碎。 一听说洛君鸾会医术,红衣攥紧苏祈佑的衣袖,有些慌张:“多谢姑娘好意了,只是苏府请遍城中名医,却都无果,还是务要让我们多一些失望了。” “苏公子,这位姑娘是?”洛君鸾假装无意地问道。 苏祈佑对红衣笑笑,道:“这是在下的丫鬟,也是在下将来要娶之人。” 听到这话,洛雪蓉看红衣的眼光有一丝鄙视。心里腹诽道:又是一狐媚蛾子,竟攀上了苏祈佑这么一个凤凰枝。 苏祈佑将手伸到洛君鸾面前,红衣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冒昧了。” 洛君鸾搭上苏祈佑的手,和平常脉象无异,但在摸了摸,才发现方才那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脉象时有时无,恐是大去之日不久矣。她抬眼看了苏祈佑一眼,苏祈佑笑眯眯地看着她,并未不妥。 洛君鸾心中有疑惑,面上却也不动声色。 一旁的红衣紧张地直狡着衣角,不时抬头看看洛君鸾。只见洛君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由让她心惊。 把完脉后,洛君鸾也不说话,径直喝了口茶。 喝完茶,只见众人都望着她。她偏头,看向窗外风景。 “苏公子的脉象,很奇特。” 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懂装懂。洛雪蓉心中腹诽。 苏祈佑听罢,咳了几声。“让姑娘见笑了。” 只听洛君鸾又道:“红衣姑娘能遇上苏公子,是多少女子求不得的福气,莫叫风尘蒙了眼睛。”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尤其是苏祈佑与红衣。 红衣面色惶惶,“小姐是什么意思?” 洛雪蓉也是疑惑,这洛君鸾在打什么哑迷? 可这次洛君鸾却答非所问,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面上无任何笑意。“我只是略懂医术,苏公子不妨去找不医医馆的白先生。他医术高超,我也是能保证的。” 苏祈佑听罢,有些苦笑不得。“在下也找过,不过白酒为人乖张,性格也是诡异,若是没有缘分,他也不会相救的。” “嗯……这个倒是麻烦了,公子不妨带上一株牡丹花和上好的女儿红,白先生嗜酒,相信到时自然会答应的。”洛君鸾提出意见,心中的正打着小算盘。 苏祈佑一愣,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只知白先生爱酒,可这牡丹花……莫不是白先生爱牡丹?” “这个……你到时便知了,我也不便说太多。” “小姐莫不是忘了,如今是冬日,哪来的牡丹?”这不是诚心耍人吗?红衣想着,心中却是一喜。 她拉了拉苏祈佑的衣袖,道:“公子,咱们走吧,老夫人该担心了。” 她实在不想让苏祈佑与一群比自己还好看的姑娘呆在一起,一是怕苏祈佑被那些人蒙了心,不再喜欢自己,自己完不成任务;二是那洛君鸾实在是让她难受,总感觉洛君鸾看透了她,看透了一切。 然而苏祈佑却没动,眼里像是看到了生机,虽然渺小,洛君鸾却看得清楚。 他拱手道:“多谢小姐了,路小姐酷爱牡丹,在下又与她知交,若能治好,在下必当报答。” 而洛君鸾这边,却陷入沉闷。随后,她道:“若下次有缘再见,公子可别忘了今日的话。” “不敢!”苏祈佑一语应下。 如此一来,洛君鸾心中多了几分胜算。 红衣脸色惶惶,紧抓着苏祈佑的衣袖,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第三百零二章 错了 “朕听说你不仅睡了洛家二小姐,还把人家的丫鬟也给睡了?”皇帝一边眯眼享受这美人的服侍,一边问夏司烨。 面前的夏司烨此刻头还隐隐作痛,白日的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面对至高者的询问,夏司烨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 听到回答,皇帝并未做出任何反应,继续眯眼享受美人的服侍。 不一会儿,姬千洛走了进来,手中拿着方才炼好的极乐丹。 那位伺候皇帝的美人儿似乎是急于讨好,径直从姬千洛手中将极乐丹夺过,看了夏司烨一眼,柔声对皇帝道:“陛下,让奴伺候您吃药。” 皇帝笑了一声,伸头含住美人拿着药的手指,美人的脸羞红。 “朕有事同烨儿商议,你先下去吧。”皇帝道。 那美人有些不甘,半个身体躺在皇帝身上磨蹭:“陛下~” 皇帝面色微动,低声哄道:“一会儿朕再招你服侍。” “陛下可不许骗奴……” 美人说着,下榻穿了衣裳。刚走到夏司烨身边,夏司烨都还没来得及闻清她的味道,一个太监就上前,一把匕首刺入美人肚子。 美人闷哼一声,向夏司烨倒去。夏司烨本能的伸手一接,美人的面孔在他面前闪过,人已没了生气。 夏司烨惊恐地将尸体丢开,暴怒地看向那太监:“啊!你个狗奴才,竟然当着父皇的面行刺,来人呐……” “陛下都未说什么,四皇子何必如此激动?”姬千洛的声音突然响起,冰凉的感觉滑过夏司烨心头。 抬头触到皇帝不悦地眸子,夏司烨一惊:“父,父皇,儿臣……儿臣只是不想让父皇见到如此不洁的画面,况且这狗奴才竟当着父皇的面行刺,儿臣一时情急……” 正说着,此时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向皇帝与夏司烨各行了一礼。 姬千洛含笑:“拉布尔,拖下去吧。小全子,你也可以出去了。” 那杀人的太监点点头,和拉布尔一左一右拖着尸体走了出去。 夏司烨心头莫名一阵颤栗,皇帝全程一直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此事,那是不是说…… 皇帝发现了他在皇帝身边安插眼线的事? 正想着如何应对,只听座上的皇帝说话了:“皇儿,这洛家二小姐如何?” 夏司烨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洛二小姐温婉大方,娇俏动人,品行良好。” “可有心机?在将军府想必很得宠爱吧。” 问到此处,夏司烨浑身惊出一身冷汗。他着急跪地:“陛下,儿臣绝无二心,只是一心的爱慕洛二小姐,请父皇相信儿臣!” 座上的皇帝虚假的笑笑,他起身,拍了拍夏司烨的肩:“烨儿就是如此想父皇的?” “儿臣不敢!”他心虚地低下头。 “嗯。”皇帝点点头,他道:“若皇儿真喜欢那洛小姐,父皇我可为你赐婚,让她做你的侧妃,但是那丫鬟被你夺了清白……”皇帝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父皇,儿臣这一生只会娶洛二小姐一人,求父皇成全。”夏司烨磕了磕头,说的恳切。 皇帝皱眉看着他,道:“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就这样被你毁了清白,你要她日后如何活下去?” “这……” 是啊,虽说他没有对那丫鬟有意思。可自己毁了人家的清白,人家恐怕这辈子都没有人要了,而且,这对自己的名誉也会有影响,那不如收了,摆在府里就可以。反正他有洛雪蓉,其他人又与他何干? 如此一想,夏司烨通透不少:“是儿臣对不起人家,儿臣谨听父皇做主。” 听得如此,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让她跟着那洛小姐一同入府,去了奴籍,做通房吧。日后若伺候好了,抬了就是。” “喏。” 该说的都说了,皇帝就没有要留夏司烨的意思,便让夏司烨跪安了。 “千洛,这老四,如今也是长了心思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若不是千洛你提醒,朕兴许还被蒙在鼓里,他居然如此大胆,敢在朕身边安插眼线!” “所幸陛下无事,那这四皇子的婚事……” “哼,赐婚,千洛你待会儿去拟个旨,明日去将军府,对了,你觉得那洛雪蓉如何?”皇帝皱起眉头,洛家的人,他一个都不放心。先前夏司烨身上还有与洛君鸾的婚约,但之后出了那样的事儿他着实高兴了一把,谁曾想,这他的儿子还是和洛家人牵扯在一起。 姬千洛邪魅地勾唇一笑,若是熟悉的,必然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计。 “据奴才收集的资料来看,蠢笨如猪,骄横跋扈,但是,野心却是大得很。” “怎么?” “她一直心念的,其实是太子殿下。”姬千洛眼眸沉静如水,却不难看出里面淡淡地狠厉。 “是么?”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嘴角挂着讥笑,“果然……千洛,你替朕好好教教这个儿媳妇,让她明白明白这皇家的规矩。” “喏。” 姬千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脑海中想的是洛君鸾的小脸。 小狐狸,准备好接招了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黑夜里响起,格外的瞩目。 柳姨娘狠狠地盯着小桃,不屑地笑道:“你一个小小贱婢,竟也敢觊觎皇子?” 说罢,她又阴狠地瞪向洛雪蓉,抬手又是一巴掌。 “我叫你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你是当作耳旁风吗?如今那小贱人得了志,你高兴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东西!”说着,手指一直戳洛雪蓉的额头,尖利的指甲将洛雪蓉白嫩的额头戳出血来。 洛雪蓉被柳姨娘这模样吓得不敢出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让她越发的恨起洛君鸾来。 “夫人!”李嬷嬷叫了一声,怕柳姨娘此举失了洛雪蓉的心。 柳姨娘被这一叫,忍了忍,她优雅的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袍,没有任何感情似的:“看在你就要成为四皇子妃的面子上,我就暂且饶过你,你好好记着,今日给你耻辱的不是我,是你旁边的人,是洛君鸾。你要知道,做了四皇子妃你就可以好好惩治他们,你就可以随意踩踏她们!” 听着,洛雪蓉心中笃地升起一股子怨气。她阴狠地道:“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不会放过洛君鸾那个小贱人的!” 柳姨娘满意地笑笑,“嬷嬷你给蓉儿拿些药治治脸,她可是未来的四皇子妃,天仙容貌怎么能有瑕疵?” “是。” 待柳姨娘等人走后,洛雪蓉才散发森森冷意,狰狞的面孔把一旁的小桃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 洛雪蓉怨恨地看着柳姨娘离开的方向,伸手在小桃臂上用力拧着,“洛君鸾,我不会放过你的!贱人,贱人……” 小桃吃痛,却不敢出声,小因为她知道那样会遭到更大的虐待。 她攥紧拳头,总有一日,自己总会比洛雪蓉高贵的。她想。 入夜,万物皆是入了睡梦。 第二天,洛君鸾是被书曲给叫醒的。她懊恼,没想到在不医也没个睡好觉的时候。 “书曲,让我再睡会儿,时辰还早呢。”她嘟嚷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书曲有些焦急,她摇了摇洛君鸾:“小姐,这九千岁找你呢,他说若你还不起,他不介意连人带床抬回将军府。” “什么?” 听到姬千洛几字,洛君鸾顿时一个激灵,骨碌一下就起身。她头疼地揉着额头,“替我洗漱。” 书棋端着热水走了进来,郑嬷嬷紧随其后,拿了洛君鸾今日要穿的衣裳。 洛君鸾画着眉,有些疑惑。怎么这时候来了,不过肯定是有什么事。莫不是因为昨日之事?这么大的事,传到皇帝耳中想必也是迟早的,更何况姬千洛,情报网发达得就如蜘蛛网。 “小姐,奴婢听白先生说这二小姐是坐定四皇子妃的位置了。”书曲一边替洛君鸾梳头一边说,眼里有些不甘。 洛君鸾笑笑,并不说话。 四皇子妃?多么荣耀的称号啊。 “小姐,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不用了,嬷嬷你好生照看浅儿,莫要出了差错。” “是。” 洛君鸾一开门,便见到雪中那抹显眼的紫色。 姬千洛的官服上落了不少积雪,看样子是等了不久。见到洛君鸾,他眼中闪过少有的惊艳。 只见洛君鸾一身粉白色立襟长袄,衣服一角印着浅粉色的荷花,似要步步生莲似的。颈上佩戴着一条乳白色玉牌,不足手掌大,挂着挑染成素绿的穗子,随着洛君鸾的晃动而摇摆。收拢妥帖的束腰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虽是外面罩着披风,可风一吹,还是瞧得清楚的。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目光带着一丝迷蒙以及慵懒,眼眸微微低垂,小脸有些红红的,像红苹果似的,让姬千洛产生想要咬上一口的错觉。 洛君鸾来到他面前,他眉目稍稍动了动,丹凤眼内依旧是那邪魅地让人心乱的笑,鼻梁高挺,刀削般的薄唇轻抿,似乎有些凉薄。 姬千洛含笑着问:“洛小姐睡得可好?” 洛君鸾福了福身,回道:“若是没有打扰,或许能睡得比现在好。” 听罢,姬千洛眉头挑了挑,嘴边滑出一声轻笑。 一旁的书棋书曲紧张的攥紧衣角,为自家小姐捏了把汗。 “小懒猪。”他轻声说,站得近一些的洛君鸾听得清楚,听到他用着半宠溺半责怪的语气说出,不由红了脸。 这是什么情况啊?洛君鸾脑袋一阵发懵,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现在时辰还早,也雇不到马车,本督不介意洛小姐与本督同乘一车。” 洛君鸾心中突动,一丝不妙传来,“医馆里没有吗?” 他笑,“没有。”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含笑着看着她,真的……像个狐狸呀! 洛君鸾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提前了时间。可也无奈,只得上了姬千洛的马车。 书棋与书曲担忧的对视一眼。 书曲:肿么办,小姐上了贼车! 书棋:看着办! 第三百零三章 错误 这一夜,洛君鸾睡得极不安稳。睁眼独自到天明,可把叫她起床梳妆的书棋等人吓了一跳。 将军府的马车很快就来了,洛雪蓉由于还未出嫁,便和洛君鸾以及洛君浅一辆,而柳胜则和夏司烨一辆,后面的都是丫鬟婆子。 等了一会儿,一通体漆黑,装饰精致的马车出现在几人面前,烫金的“姬”字异常显眼。 洛君鸾的心不由得提了提,说不出的紧张。 然而姬千洛并未露面,驾驶马匹的式乞看了众人一眼,道:“上车。” 几人对视一眼,上了马车。 由于是跟在姬千洛马车身后的第一辆,洛君鸾特地嘱咐了车夫跟紧,若是丢了,恐怕真是要深埋雪山了。 静初寺位于重雀山山顶,山路陡峭,而且终年积雪,几乎没人敢上山的。不过这并没有影响静初寺的名气,不少达官贵人专门冒着危险上山,为财为名为利,为爱为情为心,几乎都有求必应。 洛雪蓉看着洛君鸾对那车夫低声嘱咐的模样,心中不屑,“咱们自己走自己的不行?偏偏要跟着那大阉人?” 洛君鸾扫了洛雪蓉,并不搭理。再次同车夫叮嘱了一遍,才回到车内,继续坐在睡在冰床上的洛君浅身旁。幸好有冰床,洛君鸾才可以接近洛君浅,还能保护洛君浅不受焚烧之痛。 洛雪蓉见洛君鸾那反应,心中那个气,却也只能忍着。 一路颠簸,好几次洛君鸾险些冲出马车,不时撞到脑袋,又让她头疼了一把。她护着洛君浅,只希望这折磨能快些结束。 好一会儿,在洛君鸾都感觉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 几人下了轿,入目的是一副白雪皑皑,冰雪素裹的景象。 洛君鸾不及欣赏,让人先将洛君浅抬了出来。 式乞看了姬千洛一眼,走上前接过手,把洛君浅抬入了静初寺。 由于方才颠簸,洛君鸾刚下了轿子,还不及站稳,身子便软了软,有些晕眩。不远处的姬千洛不动声色,垂下眸向寺院门前走去。 在静初寺门前,站着一位橙黄色禅服的老和尚,低眉慈目,双手合十。“见过几位施主,早就听说施主会前来,所以老衲特此等候。” “有劳空一方丈了。”洛君鸾行了一个全礼。 看到洛君鸾行全礼,洛雪蓉很是不屑。不就是一个老和尚嘛,至于行全礼?他配吗? 可洛雪蓉不知道,空一大师是当时最德高望重,佛法精深的高僧,就连太子都敬佩有加,时常到此处听空一大师讲解佛经。 “施主有礼了,请随老衲来。” 空一大师虚扶了一把,引着三人入了寺。 一入禅门,先是一阵暗香扑鼻,后满目红梅随之入目。那幽雅清丽的味道,正是梅香。红梅印着白雪,一副红白交错的绚丽画卷,令一行人无不惊叹! “空一大师,为何此处有这么多红梅呢?”夏司烨问。 “这红梅是前任方丈所栽种,他生前最喜红梅,可那年不景,红梅未开,他就圆寂了。”空一大师走在前面,声音不悲不喜。 洛君鸾心中一颤,心中道是可惜了。 空一大师将众人送到了禅房,正要离去,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洛雪蓉说话了。 “空一大师既是方丈,那为何要亲自出门迎接香客呢?” 空一大师只是双手合十一拜,“方丈和普通人并无什么不同,由谁迎客都无分别。佛法中众生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 这一句话,瞬间噎得洛雪蓉说不出话来。 “多谢方丈,待我等稍作整顿便去佛堂礼佛。”洛君鸾行了一礼,道。 “施主不必如此,可稍作歇息,天色还早。老衲,先告退了,不打扰施主们歇息。” “大姐,今夜蓉儿想跟你睡,好不好?”洛雪蓉道,拉住洛君鸾的衣裳。 洛君鸾笑笑,心里自然知道洛雪蓉打的什么注意,“这几我一直都要宿在浅儿那里,这样一来方便些,二妹妹也要一起吗?” 洛雪蓉一愣,心里必然是不愿意的。谁愿意跟那个病秧子在一起?她讪讪地道:“我夜里动弹得多,三妹妹身子弱,我去了只怕是要影响,还是不了。” “嗯。”洛君鸾轻应,而后向姬千洛夏司烨行了礼,告了退。 姬千洛看了看一旁的栗嬷嬷,忽而轻笑一声,“方才二小姐说的你也听到了,若要入皇家,睡也是一门功课,今夜恐怕就要有劳了。” 栗嬷嬷点点头,却引得洛雪蓉小脸一白。 不一会儿,姬千洛回到禅房。 式乞抱着双臂边打着喷嚏,对抱着暖炉的姬千洛一阵狂吼“姬老抠,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 而姬千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道:“本督不冷。” “我冷!” “本督发誓,若你再不走,本督让你见不到未来的儿子。” “……卑鄙。” 说着,破窗而出。 而房内的姬千洛则淡淡地道,“空一大师,你说赔几文?” “阿弥陀佛,钱财乃身外之物……” “一句话,要还是不要?” “八文即可。” 洛君鸾休息了片刻,便换了素净的衣裳,去了佛堂。发现洛雪蓉和柳胜早就在佛堂了,夏司烨不知去了哪里。 柳胜一见洛君鸾便贴上来。 “鸾儿表妹,你来啦?” 洛君鸾虽是厌恶,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表哥怎么来的这般早?” 见洛君鸾和自己说话,柳胜激动的想去拉洛君鸾的衣袖,却被躲开。心中不由懊恼,“表妹,我这不是在等你吗?” “多谢表哥了。”说着,便坐到蒲团上,闭眼诵经。 “表妹,我……”柳胜有些激动。 一个小沙弥上前,“施主,殿内不得喧哗。” 柳胜闻此,只得闭上嘴。他闭上眼,脑海里想起昨晚柳姨娘对他说的话。 “胜儿,只要你生米煮成熟饭,那洛君鸾还不是你的人了吗?她心高气傲看不上你,只有这样,她才会属于你,还怕她不对你千依百顺吗?我会安排几个人帮你的……” 想到此处,他脑海中顿时呈现出一副****至极的画面。 而一旁的洛雪蓉,看了下洛君鸾好看的侧脸,心下嫉妒。不过想到柳姨娘的计策,她便得意。 哼,仗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就高傲成这般,看以后有你好受的!她在心里想到。 殿内众人都在安静地诵经,无任何嘈杂之声,空气中飘荡着白檀香的味道,令人心安。 正诵经的洛君鸾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走了出去。 一直闭着眼的柳胜忽然睁开眼,勾起嘴角笑的诡异。 洛君鸾不动声色的继续走着,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头,两个香客模样的男子似乎没预料到洛君鸾突然回头有些惊诧,但很快,又装模作样的从洛君鸾身边走过。 洛君鸾冷哼一声,才第一天就要动手了么? 看来她不能和洛君浅住一起了,那样会给洛君浅带来危险。 想着,她随便找了一个空着的禅房进了去。 前世的种种依旧在梦中重演,她依旧爱着夏司烨,将所有仇恨忘得干干净净;然后登上后位,被夏司烨囚禁,父亲母亲所有亲人都去帮她,可最后都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然后自己被夏司烨洛雪蓉折磨致死…… 洛君鸾痛苦的抱着头,难道我的一生,都逃脱不过夏司烨吗?难道我真的不能改变吗? 她再抬起头时,眼里已经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熟悉的冷香,没有他的怀抱。 洛君鸾头疼的揉额,觉得自己是疯了。 要在入睡恐怕是难了,她索性披了披风,点着蜡烛走了出去。 门外梅树繁多,洛君鸾很快就走入梅林之中,朦胧烛光之下,颇有些飘渺出尘的味道。 冷风很大,披风很快不起了作用,洛君鸾手中的蜡烛也“噗”地一下就熄灭了,洛君鸾一惊,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不知所措,让她不由后悔自己的一时兴起。 后背忽而一热,被人抱入怀里,洛君鸾一惊,想要挣扎却听到一非常熟悉的声音。 “大半夜,怎么在这儿?” 空气中,隐隐飘动着的,是血腥的味道。 “你受伤了?” “没有。” 洛君鸾不信,伸手摸到一片冰冷的潮湿,心里一紧,她不由挣扎:“你受伤了,快放开我,让我看看!你……”话未说完,人已经软软地躺到在姬千洛怀中。 黑夜里,只听姬千洛无奈的叹息。 第二日,洛君鸾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草草吃了斋饭就去佛堂礼佛。 随后,就是柳胜和洛雪蓉二人。洛雪蓉依旧是身着艳丽之色,玫红色的对襟袄,与之同色的衣裙,发式也是时下最流行的飞鬓,各种璀璨的首饰更是耀眼,在素净的人群中分外惹眼;反之,柳胜倒是一身青绿,远远看去有些俊秀,时不时对着女香客抛个媚眼,惹得男香客很是不爽。 “大姐姐怎的今个儿这般早?”洛雪蓉笑着打招呼。 可洛君鸾依旧低头诵经,没有理她。洛雪蓉不屑地哼了一声,装什么清高,看你日后怎么装,只有哭的份儿。 今天的柳胜,倒是很安静,只是安静得不似往常。 洛君鸾微微能猜到几分,鉴于昨晚的事,柳胜的计划多少能猜得七七八八。 诵完经之后,洛君鸾看了眼身旁的两人。洛雪蓉头一点一点的,而柳胜已然将头完全低了下去。 第三百零四章 他死了 那天之后,洛夫人以及洛雄天在不医找到了洛君鸾和洛君浅。 洛夫人显然是急坏了,抱着洛君浅嘘寒问暖,一旁的洛君鸾被忽视了个彻底。 洛君鸾神色闪过不易察觉的落寞,到很快恢复正常。 多少事,自己都还是要藏在心里的。 她不怪洛夫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自己这么任性。前世如此,今生如此。 “你的伤不要紧吧,鸾儿?”洛雄天有些不满洛夫人的忽视,走到洛君鸾面前问。 洛君鸾颔首,让洛雄天安心:“我没事的父亲,只是一些小擦伤而已。” “大半夜的跑出去,我和你母亲有多担心,你知道吗?要是你再出个好歹,我们…唉……”洛雄天叹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 洛君鸾笑笑,没有言语。 洛雄天看着心中不由一痛,他不由看向洛君鸾身后一直默然不语的姬千洛,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姬千洛倒是邪肆如往常,他行了个礼:“洛老将军,别来无恙。” “这次,多谢九千岁出手相助了。”好半天,他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九千岁姬千洛,到底是造成汜水朝内外溃烂的罪魁祸首,人人得而诛之,自己多少也是看着不爽。可如今他和洛君鸾发生那种事,这段被他视为禁忌的恋情,如今却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帮了他。 洛雄天,不知该如何应对。 “洛将军不要误会,并不是所有人,本督都帮的。”姬千洛挂着笑解释。 洛雄天的胡子动了动,“臣知道,可恕老臣不能答应九千岁的事。” 说罢,他看了眼洛君鸾。 他自己,从来没这么好脾气的说话过,特别是对于姬千洛。 “哦?是吗?”姬千洛黑眸深沉几分,他手指不由摩擦起下巴,“那真是可惜了,莫非是洛小姐已经有了婚约?” 洛君鸾眉头一跳,这种感觉不是特别舒服。 看来,还是在所难免。 就像好和坏,正义和邪恶,不能融合在一起是同一个道理。 洛雄天对上姬千洛的黑眸,“是,早先年的婚约了。” “是与当年的姬阙公子?” 洛雄天点头应是,“他与小女早有婚约。” 姬千洛眼眸深沉片刻,“他已经死了。” “臣知道……” “爹爹!”洛君鸾叫了一声,面上尤是惨白和焦急,然而洛雄天没理她,洛夫人却捉住了她的手,对洛君鸾摇摇头。 姬千洛感叹似的,“呵,看来洛老将军是希望洛大小姐嫁给一个死人,都不愿便宜了本督啊。” 同一时刻,所有戾气迸发,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一摄。 洛雄天如战场天神,天生的杀戮之气,带着残酷的血腥味道。那种长年练就的肃杀之气,比帝王来得可怕。 而姬千洛也不示弱,如暗夜阎罗,带着森然冷气,又是那种带着天生霸气的冷然,如一块块的重头砖,压在众人心头,心口不由一窒。 “是。”洛雄天咬咬牙,答道。“命里有时终须有,还望九千岁成全。” “若本督不同意呢?” 洛雄天直视姬千洛,毫不惧怕:“那老夫也无话可说,可老夫只认定姬阙公子这一个女婿,你和臣之小女在一起,也是没有夫妻实份。” 他不会感谢姬千洛太久,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愿意承认。 毕竟,是不被认可的。而且自己眼里,也只记得当年老友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儿子,当时和洛君鸾在一起登对至极,到底还是怪多情的夏司乐,才害得情敌诬陷,好友一家无一生还。 那大好的姻缘啊。 “爹爹!不要再说了!”洛君鸾不顾洛夫人的阻挠,道。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姬千洛,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宦官? “来人,将大小姐带回去。”洛雄天皱着眉喝道,不顾在场众人的阻止,让侍卫将洛君鸾拖了回去。 洛夫人无奈叹了一口气,抱着洛君浅走了出去。 不怪父母心狠,若遇到这种情况,全世界的人都会阻止,更何况他们呢? “这是老夫的谢礼,从今以后,你们再无瓜葛,九千岁,告辞。”洛雄天让人抬了一箱子的东西进来,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走到门口,沉默一会儿的姬千洛突然开口叫住他:“老将军,等等。” “九千岁还有什么事?” “本督会让老将军心甘情愿地将鸾儿嫁给我,老将军可信?”姬千洛狂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雄天憋了憋,而后一甩袖:“除非老夫死了!不然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 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的。 永远。 在他走后,姬千洛在身后啧啧两声,而后道:“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呢,老丈人。” 式乞白了他一眼,说:“切,人家摆明了就不想把女儿嫁给你,你还冷脸贴人家热屁股。” “他会的,式乞,你把老将军给的这些东西都当了去置办些婚礼用的东西,越大的排场越好。”姬千洛把玩着洛雄天送来的那些东西,眸中闪过讥诮。 上等古玉,上等翡翠,上等的剑器。 无一不透着尊贵,看来洛雄天也是看错他了啊。到底什么是他才想要的,根本没有人知道的。 式乞摇摇头,嘀咕道:“都提醒过你了,日后要是被伤着那可别怪小爷没提醒你。我去了。” 姬千洛笑而不语,望着式乞远去。 没一会儿,影部人员递上一份资料。 姬千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说道:“太子要坐收渔翁之利,那真是打错算盘了。” 那个夏玄珏,像来故作深沉心机,实则有勇无谋,情绪往往处于被动状态。他能活到现在,不仅是因为自己能忍,多的,是靠了姬千洛的暗中保护。 若不是对那个女人有约,他又何必大费心思? “拉布尔怎么样了?”姬千洛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消息,问道。 那影卫愣了一下,道:“殿下放心,拉布尔亲王下手妥恰,没有伤中要害,不过是楼兰的虚眼之术,骗过了他们罢了。不过……” 姬千洛将资料在烛火中燃尽,“不过什么?” “珍娜王妃到中原来了。” 姬千洛略怔,而后说:“在哪儿?” “在城外的客栈,因为怕人认出来,所以没敢进城。”影卫如实禀告。 “你负责派人将她接进城,秘密送去拉布尔那里,拉布尔跟随本尊这么久,见妻子的次数倒是屈指可数。”姬千洛眸中闪过笑意,又提醒道:“注意珍娜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出什么闪失。” 一想到那个女人,姬千洛也是觉得头疼啊。毕竟无名无实,一个冒名顶替的身份,再加上从前的身份,如今她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的。竟然还敢跑到中原来,姬千洛一度以为她不要命了。 若是让皇帝知道她还活着,指不定楼兰危存。 “是。对了殿下,亲王阁下还送来一个女人,说是殿下应该有用。” 姬千洛听罢,沉吟着看了影卫半晌,“女人?” 影卫见姬千洛神色有些不对,便急忙道:“那是已经‘死去’的女人,她恨……皇族。” “呵,如果全天下都恨皇族,那么全天下都会与本尊联手么?送出去。”姬千洛邪魅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让影卫一怔。 “是。”影卫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姬千洛一眼,又道:“殿下,属下还有些事儿想禀报。” 姬千洛眉头一挑,“说。” “皇帝出现轻微症状,已经让人将知情的人都杀了,那个女人,是拉布尔亲王冒险送出来的。”影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本尊知道了,如果没有事,你先下去吧。” “是。” 语毕,影卫咻地一下便消失于原地,身形之快无法言语。 姬千洛笑了一声,极轻,极魅,极冷。 “出来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乐长公主。”他指名,门前的树摇了摇。 不一会儿,应声而裂。巨大的树从中间狠狠折开,被劈成了两半。 树后的夏司乐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个可怕的男人,比那个人,更恐怖。 身后推着夏司乐的白酒有些佯怒,像是怕吓着夏司乐一般,道:“小姬,你小心一点,乐受不得惊吓。” 姬千洛端过茶杯,刚喝一口便险些喷了出来。 “白酒,你……受什么刺激了?”他诧异,有些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个一整天在自己旁边一声一声地叫他小姬的糟老头子吗? 面对姬千洛意料之中的诧异,白酒得意一笑。 姬千洛能有此反应也不是意外,此时的白酒,已经刮去了那乱膨膨的白胡子,整个白净的面孔露了出来。 面容坚毅,透着书生的儒雅,却也因为那特殊的鹰钩鼻而显得有些邪气。唇红齿白,没有一丝皱纹,从前微驼的背变得挺直。 头发虽是白色,可却也让他染了几分仙气似的。 依旧是他那粗布白衫,腰间挂着药囊背包,还有恒古不变的葫芦酒壶。 嗜酒如命的他,离不得这个。 白酒摇身一边,从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变成如今的三十不过出头的男子。 这让姬千洛诧异了一会儿,而后笑:“返老还童?” “多谢你,找到我最重要的人。小姬。” 第三百零五章 转折的转折 “主人,还魂草到手了。”艾法说着,将手中的还魂草献上。 面具男接了过来,“做得不错。” “多谢主人夸奖。”艾法露出笑容。 面具男撇了撇淡紫色的唇,眼中闪过某种诡秘的光点,“去看看安小苏如何了吧。” “是。” 二人起身,多处转折,随后来到一处牢房模样的地方。 房间里,拷着一个女子,身材娇小。 房间的角落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一个诡异的灯笼,灯笼里头没有烛火,只有几个淡蓝色光点在闪耀着。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回去一定不会跟人说起你的,求求你了……不然的话,我也可以赏你官爵,赏你用不尽的金银财宝,美人佳丽,良田千……啊!”安小苏话还没说完,就被艾法狠狠的给了一鞭子。 娇嫩的肌肤破了皮,疼得安小苏几乎晕厥过去。 “我记得你的王兄曾经提醒过你,不要背叛他。”面具男冷笑着说。 “你…你是……你是谁?”安小苏惊恐的问道。 面具男接着说:“你知道背叛的代价吗?” “王兄?王兄……王兄我错了,我不敢了,求求王兄饶了我吧。看在我们兄妹的份上…从前是我不懂事,处处惹王兄生气,请王兄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安小苏哭着道,她相信如果对方是安子奕的话,必然会把她做成傀儡木偶的。 她会死! 不要! 面具男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正当安小苏以为她会放过自己的时候,面具男安慰似得道:“放心吧,不会很疼的,只要轻轻的一刀就可以了。” 安小苏惊恐不已,“求求你了王兄,放过我吧,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 面具男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附耳轻声道:“晚了。” 话音方落,安小苏就感觉脖颈一疼,身体变得绵软无力。 红蜘蛛爬回艾法手上,她笑的诡异。 “王兄……”安小苏变得有气无力。 面具男让人将安小苏放到旁边的床上,随后让人把一盏灯笼放在安小苏旁边。 灯笼里头并没有蜡烛,安小苏看着它,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要被灯笼吸收了一样。 此时,她看到面具男摘掉了碍事的面具,露出面具下那张众人怀疑已久的面庞。 “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起了吗……”安小苏不可置信地道。 怎么可能是他? 不可能! 他已经死了,可是怎么会…… “安心的去吧。”他笑着说,替安小苏合上眼。 “艾法。” “是,主人。” “告诉侯柠雳,复仇开始了。”面具男说。 艾法笑了,“属下明白了。” 复仇,开始了。 三日之后。 安子奕问斩的时间,到了。 他被押送到了刑场,等待着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黄泉路上那么寂寞,我来陪你也好。” “走慢点,等我一会儿。” “这一次,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他不明白,皇非遗为什么会突然自杀。 或许等到了底下,一切都清楚了呢。 日头越发火辣起来,烧得人口干舌燥。 “午时已到,行刑!” “行刑!” 一旁的刽子手已经抬起刀。 安子奕闭上眼,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没听到那种落地的声音,也没有尸首分离的痛处,耳边传来兵器碰转的声音。 一道热辣的划伤出现在安子奕的肩膀上,而那把砍头刀却断成了两半。 身后的木板上,多了一只箭。 是谁? 众人疑惑。 就在这时,一声“刀下留人!”从远处传来。 伴随着踢踏马蹄声,就见三人骑着马传过人群,来到安子奕面前。 “皇非遗……”安子奕不可置信地囔道。 皇非遗,确切地来说是迈克罗道:“我来救你了。” 说着,一把把安子奕拉上马。 行刑官道:“来者何人。” “东宫太子是也!”皇非遗说话有些急喘,却不失威严。 行刑官一看,正是那太子皇非遗,吓得忙要下跪,却突然想到之前皇帝下的命令,又直起身,“大胆,陛下早已下了圣旨,道太子皇非遗已然自尽,你是何人?竟敢假扮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便冲出来一群士兵,把几人围了起来。 约摸百十来个人。 看来皇帝是打定了想让安子奕死。 安子奕:“你不该来的,看来皇帝早已丧心病狂,要置你我于死地!” “我不来你怎么办?既然那人都说我死了,那我就死了吧。从今以后我就不做皇非遗了。”皇非遗道。“尔等小卒也敢拦我,不自量力。” 行刑官笑,“我看几位还是乖乖从马上下来,省的受皮肉之苦。” 皇非遗看着四周围过来的士兵,慢慢抽出了佩剑。 他的面色异常的惨白,嘴唇还泛着紫色。可一醒过来就听说安子奕要被问斩,他顾不得其他便冲过来了。 如今的他,却虚弱得厉害。 光骑马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该死的。 正当皇非遗在想要如何突围之时,几只羽箭不知从哪儿射出,突破了外围几人,士兵们一时混乱阵脚。 “是谁?” “在那儿!”后头的两个侍从指向不远处的屋顶。 只见一白衣的蒙面人站在上头,手中拿着弓箭,看来和方才挡下安子奕的是同一人。 安子奕:“那是你的帮手吗?” “我不知道啊,我才刚醒!”皇非遗也是蒙蔽的。 “不管了,快跑!” 说着,马儿奔跑起来。 蒙面人连射几只箭,几人趁着这时几人跑出突围,那屋顶的蒙面人也跟着跑了起来,一边替几人处理后头的士兵。 跑到半路,几人却被一群黑压压的军队给拦住去路。 几人捏了把汗。 看来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 不料前头的士兵摘下黑色面具,露出面具下那张有些稚嫩的面孔。 是龙飞。 龙飞:“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皇非遗这才松了一口气,是友军! 那些追来的士兵见到此情形,一时搞不懂方向。 “你们是谁?快把犯人交出来。”为首的人喊到。 龙飞笑了笑,上前道:“此乃摄政王的军队,给你们两条路,一,是从。二,是死。” “摄政王?摄政王不是被收回兵符了吗?怎么可能调动军队?”那人疑惑。 随后,为首的就道:“此乃谋反!摄政王私自调兵遣队,今日到乖乖送上门来了。咱们一起把他们抓起来,交到圣上面前,也好讨一顿赏赐!” 龙飞无奈地笑道:“不自量力。” 而后,龙飞身后万箭齐发,原本是人少的士兵对于被射了一地。 皇非遗不可置信地问道:“他真的要谋反?” “激动吗?”龙飞挑眉问道。 “唉呀妈呀可把我激动坏了,一醒来就这么刺激的吗?啊额……”正说着的皇非遗忽然捂住心口,面色大白,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这里出来一样,好难受……”皇非遗痛苦的捂住心口。 龙飞见此,道:“咱们还是快回营里去吧,那里有大夫。” “嗯。” 安子奕抬头看了看屋顶,那蒙面的白衣人已然不见踪影。 龙飞问:“你在找什么?” “那个蒙面人,也是你们的人吗?” “蒙面人?没有啊,我们也是刚到,就看到你们跑过来了。”龙飞说? 皇非遗疑惑:“那那人会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值得庆幸的是,如若不是那人,或许他们早就死了。 “到底什么蒙面人?我怎么有些不明白?”龙飞疑惑。 安子奕解释说:“在你们到来之前,我们被一个蒙面人给救了。要不是因为他折断了刽子手的刀,那你们到来看到的也只是我的尸体。” 那人,到底是谁? “会是谁呢?”龙飞也疑惑。 一群军队浩浩荡荡的离去,那个他们口中的蒙面人也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她看着众人的背影,目光担忧。 这会儿,众人也回到了萧离渊的营帐。 因为皇非遗的缘故,众人又忙了好一会儿。 待到皇非遗好些时,众人才松了口气。 萧离渊说:“你动用了那本书的力量,改变生死,将他拉回来,真的没问题么?” 青椤有些虚弱,“当然没问题,我可是创造这一切的人。” “那颜颜……” “这个……我就帮不上你了。我试图将她也再次拉回来,可是我忽然发现言铃颜这个名字已经在这本书里被确认死亡了,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更何况,她也被炸得粉碎……”青椤有些惋惜。 “是么?”萧离渊有些失望。 “将军!将军,龙蜜和侯柠雳不见了!”龙飞忽然满头大汗的闯进来。 正节骨眼儿上呢,龙蜜却和侯柠雳一起消失了。 一时间龙飞像丢了魂儿似得。 却不料,几日之后,龙飞收到了一封信。 他在夜里偷偷跑出军营,来到了后山。 侯柠雳等在那里。 “我妹妹在那儿?”龙飞冷冷的问。 侯柠雳不复往日温润,笑得有些冷漠和渗人。“不问问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我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是你来做。”龙飞自嘲似得。 “那是你们的报应!”侯柠雳忽然大喊一声,红了眼眶。 他接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妹妹活得好好的,而我的妹妹却死了?为什么你们还活着?我妹妹就死了?” 这般反常态的侯柠雳龙飞还是次见,着实被吓了一跳,“你在说什么?”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侯柠雳笑了起来,疯癫异常。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我的妹妹也和她一般大,那年龙蜜刚回天汜,骑马游玩,尽兴之余却没看到我妹妹……她就这样……生生死在了马蹄之下……为什么……” 侯柠雳这么一说,龙飞忽然就想起来了。“你是……” “侯柠香是我妹妹!我不要你们赔偿的臭钱,我只要我妹妹回来!”侯柠雳似哭似笑,“我要你们偿命!” 说着,他拿出一把带血的刀子。 “你杀了她?”龙飞颤抖起来。 “不止,还有你,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侯柠雳说着,挥舞着长刀向龙飞劈头盖脸地砍去。 “你杀了她!”龙飞得此结论也是急红了眼,拿出佩刀二人便打斗起来。 二人皆有训练,实力不相上下,如今打斗要分出胜负实则困难得很。 “你们都去给我妹妹陪葬吧!”侯柠雳发狠了。 “哥哥!”远处忽然传来龙蜜的声音。 侯柠雳愣了愣,龙飞出身将门世家,反应能力快了些许,趁着这时段一脚将侯柠雳踢开。 却不料侯柠雳抓起一把尘土向龙飞扬去,龙飞被尘土迷了眼睛,一时没了方向。 第三百零六章 她的人 第二天午时,言铃颜就等在了青梦歇。 过了午时三刻,可曾悦雪就是不见人影。 “主子,你看那个人。”魐在言铃颜旁指着某处低声说。 言铃颜顺势看去,就对上了一个男子的目光,那男子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匆匆移开。 “相信不止一个,这附近有多少人你们估摸着看一下。”言铃颜道,不动声色地起身,往不易受袭处移了移。 这样的话,就算有弓箭手她也不用怕会伤到自己 魐几人下了楼,留下素娘和言铃颜。 素娘拿出藏在身上的毒药粉末,只要人吸入一口,即刻毙命。 素娘警惕地问:“是曾悦雪的人?” “她要杀人灭口。”言铃颜以极微的听觉查探着周围的情况。 “看来她谋划已久。”素娘说。 言铃颜放下杯子,拍了拍素娘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你让文偌把那些无辜的人先遣送离开,以免伤及无辜。” “那主子你……” “放心吧,曾悦雪不会动手的。”言铃颜笑笑。 毕竟是萧黎渊看上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出事。 素娘听罢,这才离开。 不一会儿,就见到一群茶客抱怨着被人从青梦歇里请出来,文偌客气地挨个儿赔罪。 待客人都走后,言铃颜把文偌叫了上来。 “你和掌柜还有小厮们出去躲躲,今儿个风浪大。”言铃颜道。 她相信曾悦雪不会无备而来,待会儿肯定会有一场恶战,她不想伤及无辜。 文偌沉吟片刻,随后问:“郡主殿下,是否需要去镇国公搬救兵?” “看情况吧,到时候你自个儿拿主意。”言铃颜被他那紧皱的眉头弄得有些无奈,又不是生离死别,“好了,快些离开吧。” 文偌见如此,也就不说话了,这便离开了。 随后言铃颜又让吟狮三个人回了摄政王府,算是待定。 良久。 魐几人回来了,被曾悦雪的人压着回来。 此时言铃颜正琢磨着前些日子被自己弄坏的机关兽,略为苦恼。 她抬眼见到曾悦雪,大着肚子,满面如旧的无害笑意。 左右两边都绑着她的人,不过看起来没受多少伤,可以活动自如。 言铃颜笑道:“你来晚了,茶都凉了。” 曾悦雪耸耸肩,“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坐吧,素娘,再重新沏一杯。”言铃颜吩咐。 素娘拿起杯子,换了旧茶,又给二人重新沏了热茶。 曾悦雪小心地扶着肚子坐下,拿起杯水不动声色地闻了闻。 言铃颜自顾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又开始琢磨手里的机关兽。 曾悦雪这才放心似得,一口干了那杯热茶。她太渴了,可孕妇偏偏不能喝太多水。 说是热茶,也不烫,是可以下口的温度。 “言铃颜,你找我这个孕妇大老远地来有什么事?”曾悦雪一下一下抚摸着肚子说。 言铃颜看了看她的动作,又低下头,“前几天我在外边捡了个人,是青风寨的三位当家之一八猴,所以把你找来,问问情况。” “近几日白鬼哥哥病了,我作为大夫人,那寨子的掌权应当都是我的,八猴和刀疤看不起我一介妇人,所以想杀了白鬼哥哥,被我捉到了,不想让八猴逃了。谢谢你,把他捉住了。”曾悦雪说道,“我和白鬼哥哥都会感激你的。” 言铃颜手一顿,“白鬼如何了?” “身子不大好。言铃颜,现在白鬼可是我丈夫,你可不许肖想哦。”曾悦雪故作警惕,似乎又变成那个曾悦雪。 期间,她的手一直未离开自己的肚子。 看得出来,她似乎很小心那个肚子里。 言铃颜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放心,我对尸体没有兴趣。” 话一出,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似的。 曾悦雪的笑凝固在脸上,随后变成一片冷色,“你都知道了啊,那你还敢叫我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言铃颜反问。 “当然能。” 话音刚落,门外就涌进来一群人,把刀架在言铃颜旁边。 曾悦雪扶着肚子起来,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你以为不自量力的是谁啊?”言铃颜反笑,手里的机关兽还是一些零碎的零件。 看来是拼不回去了。 “刚刚喝的茶水里,我加了慢性堕胎药。” 曾悦雪一听,立马大惊失色,捂着肚子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什么?你怎么可以……我的肚子好痛……” 言铃颜和素娘对视一眼,眼中掩下那抹疑惑。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曾悦雪的身上,魐几人轻松地脱开钳制,而后把曾悦雪压制住。 曾悦雪痛苦的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好痛……我的肚子好痛……言铃颜……你不能伤害这个孩子!” 言铃颜看着她,“为什么要杀了白鬼?” “因为他要杀了我的孩子……他们每个人都要杀了这个孩子……我要保护我的孩子,他们都要伤害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曾悦雪痛苦又仇恨地说。 她抚着肚子,好似抽心剔骨般疼痛。 言铃颜皱着眉,“你肚子里的,真的是孩子吗?” 曾悦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两边冷汗流个不停,嘴唇也疼得发颤:“你什么意思?他是我的孩子啊……” “你看看你的肚子,那真的是孩子吗?里面真的有你的孩子吗?” 言铃颜继续说着。 曾悦雪摸着肚子,不知为何迷茫起来。 言铃颜趁着曾悦雪愣神,一把拉下曾悦雪的“肚子”。 一个红布包,很大。 正好撑了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一般。 “我根本没加什么堕胎药,你怎么会肚子痛?” 曾悦雪一瞬间失了神一般,“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言铃颜看着她这模样,却疑惑起来。 曾悦雪的反应太奇怪了,没有被拆穿之后的恼羞成怒,反而是失魂落魄和不可置信。 难道…… “你很聪明。”一个声音幽幽从窗口飘来。 是那个面具男! 言铃颜丢掉红布包,冷然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不用生气。”他不以为然地道。 显然,他对言铃颜更感兴趣。 言铃颜等人抽出武器,“玩笑?你这玩笑开大了。” 面具男笑笑不语,风从窗口吹进他冷冽的味道,让这儿的人打了个冷颤。 魐炆椊杉几人向面具男袭去,面具男躲得有些吃力。 他养尊处优惯了的手白嫩细长,显然不是拿武器的料子。 下一秒,言铃颜的脖颈被迫接触一抹冰凉。 是曾悦雪,她把刀架在言铃颜脖子上。 “一个都不许动。”曾悦雪威胁道。 该死,忘了身后的曾悦雪了。 言铃颜暗骂自己一声,活该自己被威胁,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这时的曾悦雪很激动,颤抖的刀子把言铃颜的脖颈给割开了,魐几人这才停了下来。 面具男似乎不悦,“你要做什么?本座可没让你伤害她。” “我的孩子呢?”曾悦雪哭着问。“我和他的孩子呢?” “哪有什么孩子?那不过是本座为你编织的梦境罢了。”面具男无情地道出事实。 曾悦雪又哭又笑似得,“哈哈哈哈哈哈哈,梦境?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梦吗?你让我杀了我丈夫,就只是为了一个可怜的梦境?” “曾悦雪,你冷静一点。”言铃颜安抚她。 不料曾悦雪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闭嘴,今天咱们所有人都得死,一个也逃不掉!” 言铃颜忽然有丝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给我点火!”曾悦雪大叫了一声。 本来今日她是想炸死言铃颜的,不过自己没了孩子,那一起死也未尝不可。 言铃颜听见底下人群逃散的声音,听见有的人说“有炸药快跑。” 接着耳边便一阵轰鸣, 她撞到一处温热,失去意识。 心绞痛。 这爆炸很大,整个青梦歇被炸成黑灰,里头有几具烧焦的尸体,破碎得不成样子。 仅仅当了几天郡主的言铃颜,如此殒命。 青椤这样写道。 关于言铃颜的事,就这样结束了。 距离那次爆炸三个月后,人们才敢确定言铃颜是真正的死了。 众人感叹红颜薄命,而宰相府和裕王府却开始了大动作。 两府暗中联合,欲谋朝篡位。 五姨娘也得以坐上正夫人的位置,言铃小梅也成为了嫡小姐,风光了几日。 这时候,言铃忠也才真正抬起背脊做人。 言铃颜死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竹院铲平,烧了漫山青竹,直到不剩一棵竹苗才肯罢休。 对了。 过程很顺利,言铃兰坐上了贵妃。 随后,言铃兰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言铃小荷和言铃小雨嫁出去。 嫁得似乎并不合言铃忠的心意,他去和言铃兰讨个说法,却不想言铃兰闭门不见。于是他把气撒到了三姨娘四姨娘身上,两位姨娘被休出府,也扬言和言铃小荷和言铃小雨断绝父女关系。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一道圣旨从天而降,路子骆以欺君之罪将宰相府剩下的人发配边疆。 这事才这么过去。 言铃兰在寿康宫里接受百妃跪拜,她的目的达到了。皇后之位被路子骆特地空了出来,这时候,明乐郡主也光速嫁给了龙飞。 摄政王府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玉玄机看着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言铃白,有些着急了。 “王爷,少爷他怎么还没醒?”他不知第几次这样问。 萧黎渊看着床上的言铃白,又似乎透过言铃白在看另外一个人。 “再等等吧。”他说。 整整三个月过去了,直到她所有的气息尘埃落定,他才敢确定她真正的死去。 她是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会不会还记得他? 会不会想他? 她生活得如何,是好是坏,是忧是愁? 是否还会想起这里曾有一个爱她的人? 这时候,玉清水推门进来,“王爷,妾身给你们煮了粥,你们吃一些填填肚子吧。” “姐姐,你还没嫁给王爷呢。”玉玄机不留情面地提醒说。 玉清水咬咬唇,看了萧黎渊一眼,发现对方并无动静,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心中暗喜。 她回道:“姐姐如今也算是王爷的未婚妻,日后也总归要如此称呼的。” 玉玄机被噎了一下,看了玉清水和萧黎渊一眼,哼了一句。 这时候,床上的言铃白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水……”他虚弱的声音似乎并不存在。 玉玄机忙起身给他倒了水,小心翼翼地给言铃白喂下。 过了好一会儿,言铃白才恢复些生气。 萧黎渊看着他,问道:“三日之前,本应该去边疆的你却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言铃白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明明都已经到了江西了……我只记得路上队伍停下来休息,言铃小梅想逃跑,却不想被五姨娘告密,又给抓了回来,被打得很惨……” 他又想了一会儿,又说:“路上我听到一阵笛声,结果看到队伍都停下了,我以为遇上了土匪…可是…可是醒来时…却在这里了……” “真的是笛声?”萧黎渊语气中透露出兴奋。 言铃白想了想,又点点头,“是笛声!” “太好了!” 她还活着! 萧黎渊忽然跑出房间,一路到了自己的书房。 召集了密卫,“快,去江西那一带找,找到言铃颜!” 密卫头头有些疑惑,“言铃姑娘不是已经……” “去找。”萧黎渊说。 众人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纵使知道言铃颜已经死了。 于是他们又一次出发。 “王爷,这样把所有密卫都调出去,真的好吗?”玉清水走了进来。 萧黎渊:“她还活着,找到她就够了。” 玉清水垂了垂眸,“或许,是言铃小姐的旧识呢?” 萧黎渊摇摇头,“就是她。” “王爷。”玉清水捉住萧黎渊的手,心痛地道,“都三个月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接受现实?小姐她已经死了……” 萧黎渊却抽回手,从抽屉里拿出写好很久的退婚书。 是他以玉清水的名义写的,退婚摄政王。 这样一来,她也不会让人耻笑。 玉清水一怔,“王爷……你要赶我走?” “你还是早日回到云城,别让爱你的人等太久了。快走吧。” “王爷,言铃颜她已经死了,你也见到了她的尸骨,还有你送给她的侍卫,素娘,穿羽曾悦雪她们都已经……” “她和她们不一样,你走吧。把小白和玄机也一起带走,他们跟着你安全。” “王爷,不要……”玉清水泣不成声。 她追了半生的人,终归还是不属于她。 有人说在硬的石头,也总有心软的一天。 可却没人说,是不是因为你而心软。 不属于自己的,终归是不属于自己。 而此时的玉清水,心里隐瞒了一件大事情,也只能永远的闭嘴了。 回云城的路上,她时常在想,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言铃颜。 如果这样下去,她永远都想不到自己的哪里比不上言铃颜。 云城镶嵌在崖上,云雾缭绕,艳光之下透着翠色。 远在天汜的皇非遗,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三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他已无心顾忌,都是安子奕替着安排。 童烟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事情瞒不住了,皇帝也公开了童烟怀孕的事实。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皇后心灰意冷。 枕边人的心,其实离她很远很远,远到她都追不上。她整整用了三十五年去追,也还是追不上。 现在她的心思,都在皇非遗身上。 而此时的皇非遗,却一心求死。 安子奕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终于把皇非遗心心念念的养鸩师给了他,另外还附赠了几只鸩王。 皇非遗却拿着那几只鸩打起了算盘。 第三百零七章 诡计 “翼聆。快把本宫解开。”路子彦怒道。 翼聆领命,快刀斩麻,没两下就把路子彦解放了。 “殿下,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姐姐怎么能这般胡闹了,子姝看着都替殿下心疼。”杨子姝见路子彦冷落自己,又忙上前贴着哭道。 有此温润软语,路子彦心头的火气方才平息不少。他揽过杨子姝,故意提声道:“还是子姝你懂事,走,咱们别理这个疯妇。” 然而走了几步,那顶帐子还是毫无动静。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样,他心头有些不爽。不由得,他加快脚步,把杨子姝甩在了后面。 杨子姝只得狠狠地看了言铃颜的营帐一眼,快步跟上路子彦。 任何时候,男人是少不得解语花的。 翼聆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在言铃颜帐前行了个礼。“娘娘。” “进来吧。”言铃颜的声音传来。 翼聆走了进去,只见言铃颜正打扫着。没几下,屋内又变得整洁。 “翼聆侍卫有事?”她问,到红袖床边查看情况。 翼聆想了想,此时不敢问方才路子彦的情况。而后忽然想起什么,就道:“娘娘,昨夜你可是…出过营帐,去过后山悬崖。” 言铃颜整理铺被的手顿了顿,而后冷笑一声:“怎么,找着奸夫了吗?” “属下不敢。”翼聆忙跪下。 言铃颜倒是眉头一皱,“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起来。” 这话,还是迈克罗教她的呢。 “这……”翼聆被这话说得愣了,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只知道,是主子,就要下跪。 “起来。”言铃颜又道,语气仍是轻飘飘地,却没有温度。 翼聆莫名心中微恙,而后起身。“多谢娘娘。” “找着奸夫了?”言铃颜又问。 翼聆一听,又要跪下,膝盖忽然刺痛,又给弹了回去。 这次言铃颜只是看着床上的红袖,没有说话。 “没有。”翼聆道。然而,总感觉自己是对不起她的,毕竟自己当时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娘娘,属下有罪。” “何罪之有,你不过是尽职罢了。”言铃颜淡淡地开口,红袖的手却动了动,眉目轻皱。 翼聆哑口,他多想说其实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那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娘娘,明日天汜便要再和吾军开战。到时血腥味重,殿下担心娘娘,娘娘还是……”躲远些。他不想她看到这些。 言铃颜明白他的意思,可那血腥味她还会怕吗?她可是在血里打着滚长大的啊。 她轻笑:“到底是殿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这……自然是殿下的意思。”翼聆咬咬牙。 “唔…你先下去吧,本宫想静静。”言铃颜揉揉脑袋,有些余疼。 “是。” “等等。”没走几步,又被言铃颜叫住。 翼聆回身,“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昨夜……是谁打的本宫?”言铃颜笑着问,翼聆分明感到后背一凉。 “是杨侧妃,杨小妹。”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言铃颜挥退他。 翼聆走后,言铃颜叹了口气。 “小姐为什么要叹气?”床上的红袖忽然出声。 言铃颜看着她无神的眼睛,认真地问她: “红袖,在这家国之中,你可有要守护的人?” “有,还有很多呢。有小姐,有老爷,有太子爷,有厨娘张妈妈,王妈妈,守门的阿规哥哥,小白哥哥,还有白公子呢,整个王府,整个相府,当然,还有那个龙飞公子,红袖都想守护呢。”说着,红袖痴痴地笑了起来。 她口中的那些人,言铃颜大都没有记忆。不过白公子,她却是有些模糊的记忆。他叫言铃白,是言玲府上二公子,如今也十八岁了。不过在那府上,也便他和言铃颜关系不错。 有些遗憾的是,他同言铃颜一样,有先天心疾。当初言铃颜出嫁时,他未送她。 因为嫁给路子彦,言铃白是首先不同意的一个。得不到他的祝福,恐怕也是言铃颜此生遗憾。 言铃颜苦笑一声,“他们何须你守护?” “因为他们,都是最爱我们的人啊。”红袖道。 是吗? “红袖,若这次咱们败了……”言铃颜继续道。 话没说完,红袖就打断她:“才不会呢,有殿下在,水麟才不会败呢,有太子爷在呢!” 言铃颜轻嘲:“盲目自信。” 她并不是不相信历史,她是不相信路子彦。他不适合,也不是这块料子。 听说他为了储君之位,自请讨伐天汜。这原本是大将军宇文飞斛的事,宇文飞斛虽不及萧黎渊,可也为水麟立下不少战功,却因为此次出阵,被立功心切的路子彦困在京中。言铃颜记得,前世天汜胜利,不仅有萧黎渊和龙飞的军策功战,还有叛臣宇文飞斛的功劳呢。宇文飞斛本就不是水麟国的人,自然算不上叛国。 不过就因为娶了个水麟国的老婆,便被历史安了个叛国通敌的念头,着实是委屈了。 至于宇文飞斛最后的结局,一边是被如今的妻家抛弃,被水麟国人耻骂,另一边是拜封天汜朝安永大将军,同列龙飞之位。 宇文飞斛这人是个猛将,若能为她所用…… “小姐说的什么?”红袖问。她的小姐,变化越发地大了。 “没什么。”言铃颜并未说出心中所想。 昏迷多日,红袖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下午时分,趁着心情不错,言铃颜带红袖出门走了走。 再回到营帐时,那时歌舞升平。 言铃颜不用猜,便知道那又是路子彦和杨子姝姐妹搞的幺蛾子。这种场面,她不想参与。 “娘娘,殿下请您过去。”路子彦望见她,怕她离开便让翼聆来唤。 言铃颜看着坐在主坐上的路子彦,以及他身边环绕着的杨子姝姐妹。二人看她的眼神略微得意,仿佛在告诉她,路子彦身边已经没她的位置了。 “本宫身子不爽,就不过去了。”言铃颜想也没想便道,不顾红袖那因为惊喜而抓得死紧的手。 这种邀请,从前她盼了许久,等了整整三年,把自己从待嫁佳人盼成新嫁妇,最后成了一个老姑娘。这其中,有何意义? 从前的言铃颜,死在无知里。 可悲,可怜,可笑。 “可是娘娘……”翼聆下意识地想要拦住她。 言铃颜有一瞬间本能的躲避,眼神冰冷:“别碰我!” “属下逾越,还望娘娘恕罪!”翼聆连忙跪下道。 言铃颜不顾他,留下一句“你爱跪便跪着吧。”便离开,其间也不再看路子彦等人一眼。 坐上的路子彦气得不轻,望着言铃颜的背影深邃了几分。 “这女人…大不同从前了。”他道。 “殿下莫气,姐姐只是在赌气罢了,女儿家哄哄就好。”杨小妹扶上路子彦的胸口,略有挑逗。 路子彦厌烦地推开她,微怒道:“本宫昨夜那般宠她护她哄她,她有什么好赌气的?” 听路子彦如此说,杨家姐妹二人倒是统一地皱起眉头。 杨子姝峨眉微蹙,语意歉疚:“可能是不喜臣妾和小妹在殿下身旁侍候吧,毕竟姐姐那般爱着殿下,臣妾和小妹……” “哼,堂堂太子妃若是那点肚量都没有,那本宫还要她做甚?别提她,她来了到坏了本宫的兴致,来子姝小妹,咱们继续喝酒!明日,也愿咱们攻败他天汜,打他个落花流水!哈哈哈……”路子彦说着,显然微醉。可眉目间,却依然有诸多不甘。 言铃颜应是高兴地向他走来的,应是向他走来的才是。 没了从前那个言铃颜的爱慕和痴缠,他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想至此,他不觉多喝了几杯。 底下的士兵个个喝得东倒西歪,没了气势。 “若天汜军兵能被你这群酒肉之徒打败,恐怕太阳得打西边出来了。” 躲在暗处的龙飞只是不屑轻笑一声,而后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他查找了言铃颜的所有资料,知道路子彦并不爱言铃颜的,他觉得心疼。今夜又看到言铃颜对路子彦那态度,他心疼之间,又多了欣慰,果然,言铃颜没有朝他所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挺开心的。 “渊,为何今夜突然要来找她?”龙飞悠闲地推着萧黎渊,完全没有入敌方帐营的那种紧张感。 “自然,是有事。”萧黎渊只答此,并未说为何。 龙飞摸了摸鼻头,问:“那我可有事问你。” 萧黎渊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你……” “别说话。”萧黎渊阻止他,而后示意以最快地速度向言铃颜的营帐走去。 杨小妹接到杨子姝的信号,以酒盏打湿衣裙为由,慢慢退场。 而言铃颜,再进到自己的营帐便感觉不对。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甜蜜芬芳地香气,没几下便让她脑袋昏沉。 她运气将吸进的药劲逼出,又刻意闭了气。黑夜里视力极好的她,自然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人。 “小姐,怎么回事,奴婢身子好热啊,好难受……”红袖轻喘着,身子绵软无力地向言铃颜靠上来。 “怎么会这样……”言铃颜将计就计,也软软倒下。 那人见此,拖着残废地半个身子从阴影里走出。月光下,他正是之前追杀言铃颜的领头。 从言铃颜落下悬崖之后,他的左手很快便失去知觉,如今已是半个身子残废。 如今他又接到命令,再次接近这个女人,他体内的恨意化为躁动。 “呵呵,虽然不明白言铃颜你为什么还能从崖底生还,不过今日落入我杨三手里,你今生恐怕是废了,嘿嘿……”他说着,手已经向言铃颜伸去。 却不想,言铃颜忽然睁开眸子,寒眸冷光把那杨三给吓了一跳。 杨三骂了句粗话,道:“该死的小娘们,把老子给吓了一跳。不过睁眼了也好,昏迷了恐怕也享受不到那销魂滋味了,呵……” 言铃颜妖娆一笑:“半边身子死了的感觉如何?” “你…你……你你你…你没中毒?” “区区小合欢,怎能奈何于我?不过你,蹲了这么久,那小合欢怕是已经深入骨髓了吧?”言铃颜半躺着,说不出的优雅。 不用言铃颜说,杨三自己也知道。不过他如今却是后悔,自己为了增添兴致特地没有闭气,却不想,此刻却有不祥之感。 “你不要说话,安静地做个木头人便好。”言铃颜嘘了一声。 “环秋……”话未说完,杨三便直挺挺地躺下,除了眼睛,全身没一处会动的。不过眼睛所看的方向,却让人怀疑。 随后,言铃颜敛起笑意。“出来。” “颜…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随着声响,龙飞推着萧黎渊走了进来。 “呵,把红袖先带出去。”言铃颜道。 龙飞看了萧黎渊一眼,又看了看言铃颜,无奈地抱起红袖。 而后言铃颜又道:“你们,也出去。” 龙飞同萧黎渊也不问为何,便照着她说的走了出去。 随后,两道脚步声传至言铃颜耳中。 “娘娘,怎么没有声音,杨三是不是失手了……” “不可能,再听听看。”是杨小妹的声音。 随后,一道道羞红人面的娇吟啼喔传出,在冰冷大漠里,平添春色。 杨小妹认出那是言铃颜的声音,便得意一笑。她道:“回去,按吩咐做,本宫在这儿守着。” 环雪得令,红着一张脸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言铃颜啊言铃颜,让你猖狂,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杨小妹刚得意不久,忽然肩胛一痛,接着便失去意识。 帐内的娇吟也随之停止,杨小妹被拖了进去。 言铃颜再见到龙飞和萧黎渊时,气氛便显得怪怪的。 前者脸红得不成样子,只是强撑着正经看着她。而后者却一脸淡漠,根本不受什么影响。 萧黎渊指指树下睡着了的红袖,“毒已经解了。” “多谢。”言铃颜松了口气。 “不必。” 而后,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哎,思想迂腐地古人啊。言铃颜心里默叹道。 “咳,咳咳,言玲…颜,刚刚……”龙飞结结巴巴地,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言铃颜轻看了他一眼,略挑一笑:“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眼底,笑意并无。 “不知王爷同将军半夜到访,有何吩咐?”言铃颜直击主题,没时间跟人家打哈哈。 萧黎渊示意躲在暗处的人出来,而后对她说:“这几人是本王精挑细选出来的,素娘是百银谷的弟子,医术比这儿的好很多。后边几位,是负责保护你的。甲乙丙丁,日后随你处置。” “…多谢。”言铃颜倒不客气,如今战事紧急,要培养自己的佣兵心腹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倒也省了心力。 随后,萧黎渊便同龙飞一起离开。 估摸着时间,言铃颜提起睡死过去的红袖,上了树。 没一会儿,底下便开始吵吵嚷嚷。男人愤怒到极致的吼声,在言铃颜听来到底讽刺。 要吃醋生气什么的,怎么说也沦不上路子彦这个男人。男人啊,果然是愚蠢又自私薄情的动物。 你看,都提着剑来了呢。 第三百零八章 宣誓 小包子躲到了妇人身后,道:“没有哦,你来的时候就有了呢。” 什么?! 言铃颜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拥有紫蓝色眸子的男人,看他坏心眼的眸子肯定是他逃不过的。 好半天,妇人向她解释了什么是相思印。 原来相思印是一种咒术,它有两个用处。一是让人爱上自己的,另一个是宣誓主权。 如有爱而不得的人,用相思印将那人的心引到自己身上。不过这咒术是有危险的,如果中咒术的那个人对下咒的那个人抗拒到极点,那中咒术的人,身体会越来越弱,最后吐血而亡。 而它的另一个用处,不过是两个相爱的人互相下的咒,外人若觊觎于其中一人,那咒印便是在宣誓那人的所属有人,外人不得觊觎。 言铃颜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这咒术好生霸道。 难道自己……要装做喜欢那个人不成? 妇人看了眼那咒,而后说:“是个‘萧’字,下咒的人姓萧,所以是个萧字。” 言铃颜想了一会儿,而后更是觉得不得了。名字里有“萧”字,又是蓝紫色的眸子。这样的特征,她知道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汜朝摄政王萧黎渊,那个“活阎王”。 她急急握住妇人的手,“大娘,有没有什么既不喜欢上那个人也不用死去的方法呀?” 对那个人,她真的不敢提起兴趣啊,可自己也不想死的说。 妇人道:“有。” 言铃颜惊喜:“什么?” “找下咒的人解开就是了。”小包子再次接口。 言铃颜抽抽嘴角,这不跟没说一样么? 随后,妇人带言铃颜去集市上采购了所有的人。妇人看言铃颜买的东西都有好几车,开始怀疑言铃颜的身份。 言铃颜瞅着危险,只能编谎说自己是某个大山寨的厨房丫头,此次出来不过是为了帮寨里采购一番。那妇人听罢,这才放下了警惕。 言铃颜想,如果自己说自己是水麟国的人,还是敌人主帅的老婆,那自己肯定是不要命的。 来之前翼聆可是提醒过她,天汜边境的村民尤其讨厌水麟国的人。 至于原因,谁都是清楚的。 水麟国给他们带来了战争,灾难。他们对水麟,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随后,言铃颜妇人为自己借来的牛车上路了。 回到水麟军营,已经是半夜,所有人睡熟了。而言铃颜,也已经是累得直想躺下。 军营旁有一颗大树,树叶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夜里有些诡异。 此时,隐匿在树间的翼聆感觉到异动,顿时提起了警惕,飞身下了树。 言铃颜感觉身后一凉,顾不得身子酸痛便起身迎战。 迎之间,她扯下了翼聆腰间的鞭子。用上了顺手的武器,她倒是如鱼得水,但翼聆被打得步步后退。 “就这点本事?”言铃颜低声嗤笑。 一道鞭风扫过,翼聆的衣衫被那风起划开了一道口子,胸口火辣辣的疼痛。 翼聆闻着声音熟悉,道:“是娘娘吗?” 言铃颜闻言将鞭子往腰间一收,而后道:“是我,大半夜的看不清,方才没有伤着吧?” “没,娘娘你回来便好。”翼聆似乎松了口气一般,口气里有些莫名的惊喜。 言铃颜没有听出来翼聆的不同,看了看四周,而后道:“红袖那小妮子肯定去睡了吧,不然本宫回来她肯定是要扑上来的。” “娘娘……”说到红袖,翼聆便是深深愧疚。 “怎么了?”言铃颜转身,鼻尖却被滴上了一抹冰凉液体。 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那种令人作呕又让人兴奋的讨厌味道。 翼聆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言铃颜抬头的瞬间,那种冰冷地杀气便散开,让他喘不过气来。 只见言铃颜的上方树枝,只着亵衣的红袖被吊着,两只手被两根粗硬的麻绳摩擦得破了皮,却还是吊着那一残破的躯体。 红袖的身上,还遍布着触目惊心的鞭子伤痕,一道一道,都是鲜血横流。 边境的也要冷得让人发抖,红袖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曳。 她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言铃颜的面上,冰冷地透着对主人的思念和担忧。让言铃颜的心,是一阵酸涩闷痛。 另一处的某人笔下一顿,心口也随之是闷痛。而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不太适应被相思印控制的感觉。 “红袖!”言铃颜叫了一声。 “小姐…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拿…也…也没…诋毁侧妃娘娘……奴婢…奴婢冤枉……”而后,头一歪,人再次陷入昏迷。 言铃颜冷冷地看着红袖,声音如同冰块一般:“谁做的?” 翼聆大感不妙,急忙要上去将红袖放下来。 言铃颜拦住他,冷眼似乎欲要将人冻住,“谁做的?” “……杨侧妃姐妹。”翼聆低下头。 言铃颜冷冷一笑,“很好。” 而后,她转身朝着那顶华贵的营帐走去。 翼聆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倔强却又冰冷的坚强,似乎一柄锋刃,让人不敢心疼。 随后,翼聆在红袖的下方跪下了。 她让自己做的事,自己没有做到,该罚。 夏斐出来见到这场景,叹了口气,而后也在翼聆边上跪下。 翼聆要说什么,夏斐却摇了摇头。“为父能做的,便是救活头顶上这位姑娘,不然一辈子良心难安。” 话说言铃颜接近那帐子,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昏昏欲睡,一见到言铃颜,一股凉意直达心底,让二人一个激灵。 两人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被言铃颜一鞭子给甩了出去。 营帐里头的杨子姝正是熟睡,被吹进来的冷风打得激灵,一下便醒了。而床边站着一个黑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来呃……”她话还没说完,言铃颜便扼住了她的喉咙。 由着烛光,她这才看清扼住自己的已经死去的言铃颜。满目的恐惧,浑身颤抖。 “我不犯你,为何屡次犯我?”言铃颜问,手上力道在一点点加重。 “没…我没…呃……” 杨子姝想要挣扎,可无奈不是练家子,平时也就是拿拿绣花针而已,力道着实不及言铃颜半分之一。 言铃颜继续道:“在太子府一是,来的路上你同杨小妹将我丢入湖底我可以不计较,我去采购你派人刺杀,害我落到悬崖下我也不计较,为何,你连一个一个丫头都不放过?杨子姝,你到底要我怎样?” “放…放手……”杨子姝挣扎着,面目通红。 言铃颜抿紧唇,扼着杨子姝便出了营帐,迎面碰上正赶来的路子彦同杨小妹。 路子彦喝道:“疯妇,你要做什么?快放开子姝!” “呵。”言铃颜冷冷一笑,手中便一一甩,将躲在路子彦身后的杨小妹给卷了出来。 “本宫要讨债,她们做了什么,难道太子殿下不清楚么?本宫原以为,之前的警告已经够清楚的了,看来,还是有人耳大逆风,不懂人话。今日,本宫便来立一立本宫的规矩。” 路子彦愣了一下,这才记起言铃颜说过不许碰红袖那丫头。而之前属下来禀报说言铃颜落下山崖,他才任由红袖被杨子姝姐妹欺负,却不想,言铃颜还是活的。 可就算如此,言铃颜也不能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 而此之间,言铃颜已经一手扼着杨子姝,另一只手用鞭子拖着杨小妹走到了那大树底下。 由于这番喧闹,已经歇息的将士们已经被吵醒,一个个不由自主跟在言铃颜身后。 言铃颜将杨子姝同杨小妹一丢,两个娇弱美人便被狠狠砸在树上。 路子彦挤开人群,见着树底下跪着的夏斐父子二人,又是一愣。 眼瞧着言铃颜又要动手,路子彦狠声道:“言铃颜,够了!” “不够!怎么会够?”言铃颜说着,又用鞭子将打算装晕的杨子姝姐妹二人甩起。 杨子姝姐妹二人睁开眼,看着自己被这么多人围观,又被言铃颜如此教训,面子已经是丢得不知何处。 杨小妹性子泼辣,如此一激,自然是要反抗的。她大叫着,要同言铃颜拼命一般冲上去,然而言铃颜一脚便把她又踹回原位。 杨子姝不像杨小妹那般冲动,把目光投向路子彦,泪光盈盈。“殿下,救救妾身,姐姐疯了……” “言铃颜,子姝她们也是无心的,再说红袖也是有错在先,受过又何不对?”路子彦再次出声。 他想要上前去将杨子姝姐妹二人扶起,却被言铃颜一鞭风给退了回去。 “你……”路子彦气结。 翼聆松了口气,幸好言铃颜没有伤了路子彦,不然必然要受断头之过。 言铃颜懂得力道,自然不想再理会路子彦。而是看向树上的红袖,酸涩而又恼怒。 而后,言铃颜对杨子姝姐妹命令道:“你们,将她放下来。” “什么?!不可能!言铃颜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杨小妹尖叫一声,就向言铃颜冲来。 言铃颜甩起鞭子,狠狠落在杨小妹脚踝处,杨小妹狠狠摔在了言铃颜脚边。 “贱人,你……”杨子姝也站了起来。 言铃颜又是一鞭子将杨小妹送到了杨子姝脚边,冷声道:“将她放下来,我不想说第三遍。对于不听话的人我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听话,你想尝一尝这滋味吗?” 杨子姝当即吓白了小脸,那森冷语气,让她止不住一寒。她现在忽然相信,言铃颜说到做到。 而后,杨子姝同杨小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爬树。 两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便这样爬树,树皮粗糙,很快两人娇嫩的手掌便被磨破。 言铃颜吩咐了不许人帮忙,路子彦也只是沉默,二人只有忍着这口怨气,努力的爬树。 第三百零九章 浪费 “主子。” 萧黎渊停了停,“怎么。” “兰妃娘娘来了。” “嗯。” 在几名侍卫诧异的注视下,素来厌恶女色的萧黎渊抱着言铃颜回了她的营帐,将她轻放在软榻上。他替她拢上薄被,又喂了些药。 “你要活下去。” 望着她微皱的眉头和不安的睡颜,身体姿势几乎呈现本能的防备。萧黎渊鬼使神差地贴在她耳边轻语。 言铃颜朦胧间,面前的人变了变,一会儿是迈克罗,一会儿是老大,个个是自己的思念。 眼泪顺流而下:“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也惜命,老大,迈克罗…我也要活下去……” 可是,你们都不在身边…… 嘴唇轻喃,温唇轻擦在他颊边,淡淡甜香,竟给他莫名地躁动。不同以往的,那被触动的方块零食那样火热。 不同于营帐内的,是外面的侍卫几人。“太可怕了,主子居然没有捏死她,真是太可怕了。” “瞎说什么,主子又不是那种人,顶多打残了再丢掉而已。可是,他都没有做……” “天啊,那女的到底是什么人?主子竟然抱着她!清风,你怎么看?” 三人一齐看向一直不语地某人,某人睁开眼,又闭上眼:“不看。” “……” 不过这的确是一个惊爆大新闻,毕竟他们主子单身二十一年,头一次抱女人,可喜可贺啊! 并不是萧黎渊没人要,而是只要接近萧黎渊的女人大多都被他击飞了。那些女人也实在可恶,个个都是有狐媚功夫的,媚功了得,久而久之,侍卫几人看了也是跟着反胃。 久而久之的久而久之,送他们主子女人的人越来越少,除了那些不要命地自己跑来。不过下场都一样的。 “走。”萧黎渊掀帐而出。 “是。” 几人隐入黑暗,就像从未到过一般。 没一会儿,一个人也跟上几人的步伐。 山上。 “该死的,什么都没有!人呢?你说的私会呢?你个蠢材,是不是在骗本宫?”路子彦暴怒,猩红着双目,他徒手抓起丫鬟环秋,正是报信的人。 环秋喘不上气,道:“奴婢…奴婢真的有看见娘娘来后山了…真的…殿下饶命…侧妃娘娘…救命,娘娘救救奴婢……” “那人呢?”路子彦加大了力道。 环秋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来。 杨小妹在一旁瑟瑟发抖,却不敢上前阻止。不过她倒也没救环秋的打算,谁让环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殿下!你快看,营帐起火了!”翼聆忽然道。 远方脚下,一顶大帐子正熊熊燃烧。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火!”路子彦甩开环秋,怒吼惊醒了边上愣住了的士兵们。 士兵们方才恍然大悟,这才冲了下去。 也不管杨小妹和环秋,路子彦和翼聆施展轻功离开。 翼聆看了眼身后的山头,松了口气。 火势不大,因为那帐子和其他帐子离得有些远,所以并未涉及他处。 听着士兵来报,路子彦面色并未好转。 他看了看四周,没发现言铃颜的身影。 他转身,径直朝言铃颜的帐子走去。 “言铃颜!你在哪儿?出来!” 他大声道,环顾了一周,床上躺着的是昏迷的红袖。 再转眼,角落的软榻上躺着言铃颜。 他不知为何,莫名的生气。刚抬脚,却被翼聆拦住,“殿下!” “怎么?让开!”他怒道,眸子里渐渐形成不信任。 翼聆的气势弱了弱,“殿下…” “滚!”路子彦甩开翼聆,快步走到言铃颜旁边。“言铃颜,你……” 话未说完,他停住了。 只见榻上的言铃颜正痛苦的蜷缩着身子,面色苍白,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你不要装,言铃颜你怎么了?”他进一步,碰了碰她,发觉有些不对劲,又探了探鼻息。 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去找夏斐,快去!”翼聆忍着痛爬起来,就接到了路子彦的命令。 他担心地看了床上的人儿一眼,也只能握了握拳头离去。 “好疼…心好疼……”言铃颜低喃,伸手间抓住路子彦的手,将它当作发泄口,抓得紧。 路子彦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可还是抱起她,“心疼?怎么会心疼呢?言铃颜,你告诉本宫怎么回事?言铃颜你醒过来……” “好疼…颜颜好疼啊…老大…颜颜可不可以…休息一下……”言铃颜声音越发地低,眼泪已经流湿了枕巾。 “你说什么?颜儿,你振作起来,别睡过去!”路子彦抱紧她。 “好疼……” 言铃颜梦见自己回到了从前训练的日子,即使浑身伤痕累累,可却还是要不停地练习,练习。直到自己有一天成为精英,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却不想却过上了刀尖舔血的生活。 成为精英的代价是什么,那就是杀最多的人,受最多最疼的伤,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就连睡觉,一有风吹草动,就得本能地睁开眼。哪怕,还有蜘蛛从你床头爬过。 路子彦望着此时的她无助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酸涩:“言铃颜……你到底怎么了……” “殿下,娘娘有先天心疾,这次恐怕是心疾犯了,让老臣看看。”赶来的夏斐道。 对于路子彦抱着言铃颜感到诧异,不过此时不是诧异的时候。 “还不快来!”他从来不知道她有什么先天心疾的,他只知道她每次看到他都会开心。 夏斐为难的看了一眼:“是。殿下还请将娘娘放下……” 路子彦闻言乖乖照做,将言铃颜小心翼翼地放好。言铃颜却没有放开抓住路子彦的那只手,仿佛放开了,就什么都没了。 夏斐上前查看片刻,不由大惊。“不妙。” “怎么了?” “殿下,娘娘是思虑过度,再加上几日舟车劳顿,旅途凶险,这几日又是心火相冲,气血攻心……”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就说能不能治?”路子彦头疼不已,直言打断。 夏斐为难,道:“恐怕……” “你个庸医!”路子彦拔剑,欲灭口。 翼聆拦住他,“殿下不能杀,夏大夫是着大营里唯一能救娘娘的人了,再说娘娘此次犯病凶凶,要再从京中调医,恐怕到时……” 路子彦闻言,只得收起剑。“夏斐,本宫命令你,必须把她救回来,若是办不到,你就给她陪葬吧。” “臣,遵旨。”夏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而后,他让路子彦等人在另处等着,自己给言铃颜好好把了把脉。 不一会儿,他疑惑了起来,又摇摇头:“丫头,你恐是服用了救心丸,可服用的太少了…若是再有,该有多好。” 可救心丸,是从哪儿来的呢? 他抬眼,却见言铃颜因为扭动,脖间一块皮肤有突起。 夏斐颤颤巍巍地抬手,满心只道得罪。 言铃颜脖子上的假皮被撕下,露出那相思印。 “萧……”夏斐吓得不轻。他心道:娘娘你好本事,萧乃萧黎渊一族的姓氏,你被种下相思印,恐怕今夜不好受的可不止太子爷一人了。 他思索着,低头,就看到言铃颜紧攥的左手。 他脑中精光一现。 将假皮又妥当地贴回远处,而后去掰开言铃颜的右手。 言铃颜虽是昏迷,可出于本能,还是运用掌力将夏斐推开。 她强撑着睁开眼,却虚弱得起不来身。 “怎么回事?” 夏斐的声音引来路子彦等人。 “殿下,这是救心丸,快…快给娘娘喂下去……”夏斐将从言铃颜手中夺来的小瓶救心丸递给路子彦。 路子彦闻言倒了几颗,要给言铃颜喂下。言铃颜此时迷迷糊糊,根本看不清自己身边的是怎样的人,应是阻止。 “不要…你不要碰我…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她一步步退后,将能丢地东西都丢向路子彦。 路子彦左躲右闪,可还是中招。 恰好被进门的杨小妹看见这景象,原本就不爽的她越发火大,也忘了路子彦就在旁边,径直朝言铃颜冲去,给了言铃颜一个耳光。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太子殿下!”她说着,扬手又要给言铃颜一巴掌。 路子彦眼见心烦,心头烦躁,掌风一运将杨小妹给打出好远。“滚出去!谁给你的胆子造次?” “可是殿下,那贱人她……” 而后,他扶起被打得眼冒金星的言铃颜,又冷冷地看了杨小妹一眼,“什么贱人?她是本宫正妃,还不滚?” 杨小妹望着路子彦露出从未对自己露出过的厌恶,委屈愤恨,哭着跑了出去,心里头恨极了言铃颜。 “颜儿,来,吃药。”路子彦放低语气,对怀中的人儿道。 “不要…颜颜不吃药…迈克罗…颜颜不吃药…不吃药,迈克罗……快帮我…有坏人打颜颜……”声音细若蚊音,说得言铃颜心中委屈,可路子彦却听不清。 他尽量压着自己的脾气,此时的言铃颜像极了一个小孩子,不是那个强势的言铃颜了。不自觉的,他心里某一块微微触动,塌陷下去。 “颜儿听话,待会儿本宫给你准备蜜饯,好不好……” “好疼…不吃药,坏人…心好疼…”言铃颜掰开路子彦环住自己的手,又要向其他地方爬去。 路子彦见诱哄无奈,只得将言铃颜禁锢在自己怀里,趁着言铃颜张嘴的片刻,将药送了进去。 二人姿势说不出的亲密,翼聆看得竟呆在原地,若不是夏斐提醒,恐怕他会暴露什么。二人对视一眼,只得走了出去。 翼聆回头看了一眼,眼下苦涩。 恐怕他们,才是天生一对吧。 第二天。 “渊儿,你同母亲说说话好不好。”萧兰妃噙着坏笑,看着自家不动如山的儿子。 萧黎渊继续书写着,并未有停笔的意思:“不了,儿子还有政务要处理,母妃还是找龙飞说去吧。” “可是……”萧兰妃似乎想说什么。 萧黎渊拿出另一奏折,继续书写:“可是什么?” “龙飞他已经被你罚得下不来床了,娘去他那里恐怕不妥。” “娘当初可是敢从澡堂把父皇拖回家的人,应是没什么不妥的。”萧黎渊依旧面无表情。 萧兰妃见儿子这样冷落自己,不由委屈地道:“儿子,母妃错了。” “母妃何出此言?” “母妃……母妃不该说儿子终于有姑娘要了,哈哈哈……豹豹,走咱们去玩儿吧,哈哈哈……”萧兰妃一说到此处,笑得花枝乱颤。“不过记得带回来给母妃看看哦渊儿,藏着掖着多没意思?” 眼见自家儿子面色越发严肃,手中那支笔似乎有断裂的趋势,只得赶紧逃跑。 萧兰妃走后,萧黎渊却又恢复如常。 侍卫几人抹了把汗,“王爷,您不该吓太妃娘娘的。” 萧黎渊不说话。 第三百一十章 内讧 若没看到她同那萧黎渊的交易,环秋恐怕永远都只会以为言铃颜只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小白兔呢。 “你…言…言铃颜,你叛国通敌…我…我要去告诉太子殿下!” 好一会儿,环秋才结结巴巴地道。 “是么?好啊,你若是有能力走出我这帐子,随你去告好了。”言铃颜指了指帘门。 “你放开我!”环秋挣扎着。 言铃颜摇摇头,“不放。” “我可是杨小侧妃的奴婢,就算你贵为太子妃,也没权利绑我!” 言铃颜似乎看笑话似的看着她,眼神微凛:“没权利?素娘,告诉她本宫为何会绑她。” “是。”素娘应道,而后走道环秋边上,面无表情地道:“半夜擅闯太子妃营帐,鬼鬼祟祟,其心叵测。而且你似乎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看了不该看的,按此,你应被挖去双目,拔掉舌头才是。” 环秋被吓得小脸惨白,毫无血色,她一边摇头一边道:“不…不要…不可以,我是侧妃的奴婢,你不可以动我的…不可以……” “说到侧妃,本宫想你怕是忘了,她方才在本宫帐子里与人通奸,被殿下抓了个正着,现在性命恐怕不保了呢。”言铃颜淡淡提醒。 说到此,环秋惨叫一声,抖如糠筛。 而后她跪爬向言铃颜,一边磕头一边道:“娘娘,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放过奴婢的,奴婢再也不敢了。从前奴婢针对娘娘,全都是杨小妹和杨子姝唆使的。求娘娘绕过奴婢的,奴婢还不想死……” 言铃颜冷冷一笑,这人玩人,便是这个时代最好看的戏剧。 从前在太子府,这环秋可没少欺负她。如今她落下宫寒的毛病,虽说不是多严重,可若出了差池,谅她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不过既然那些人送了这么个好礼给她,她也没有不回的道理。 一次二次的陷害,她得一一讨回来呢。 “你若是想活下去,本宫也不是不可以帮你。” 言铃颜说着,对上环秋惊喜的眼睛。 黑眸之中的环秋显得如蝼蚁般卑微可笑,如今,到底言铃颜才是胜者。 第二日,言铃颜便吩咐人把杨小妹从罪牢给领了出来。 魐炆椊杉换了寻常奴才的衣裳,跟在言铃颜身边。 翼聆看着几人,有些武功路子,便拦住他们:“你们几个,是什么人?” 魐几人刚要动手,素娘示意几人不要轻举妄动,望了望言铃颜又笑着道:“我们是娘娘从相府挑选来的,前些日子婢子生病,为了不拖累娘娘的路程所以在庄子上养病,昨夜才追上的娘娘。” 翼聆有些怀疑,求证似的看向言铃颜。 “这几人都是父亲送给本宫的,不是外人。”言铃颜回说。 “可属下怎么没听娘娘提起过?”翼聆仍旧有些怀疑。 言铃颜渐敛笑意,“怎么,你不信本宫?” “属下不敢,请娘娘恕罪。”翼聆拱手。 “罢了,走吧。” 言铃颜说完,便领着几人要离开。 刚一个转身,便看到黑着脸的路子彦朝这边走过来。 言铃颜暗道不好,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殿下金安。” “言铃颜,你当真是好本事呵。”他咬牙切齿道,额角青筋暴起。 “臣妾多谢殿下夸奖。” 路子彦气急,指着言铃颜道:“你……” 可后者却依旧含笑,温润无害,他越发堵得慌。他一拂袖,道:“说,为何要把那贱人从牢里放出来?” “殿下当真薄情,这不过一宿,人的身份便差了这么多。”言铃颜微挑眉稍,眼角讥诮。 如若把杨小妹换做自己,结果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路子彦不喜她说话的方式,皱起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殿下从小在母后身边长大,后宫的勾心斗角恐怕也见的不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道您心里无半点明细?” 太子从小被皇后养在身边,后宫中的人,眼睛都盯着皇后屁股底下那个凤椅,那么黑暗而恶心,残酷而畅意的争斗,他见的还少吗? “可本宫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未必真,臣妾倒更想知道那出事之人想说些什么,若想知道真相,殿下便等着便好。不出三日,必然是一出好戏登台。臣妾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罢,言铃颜绕过路子彦,领着一干人走了。 路子彦捏着拳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看的眉目因为纠结气急而皱起,仿佛狰狞。 而听到二人对话的环雨,将二人对话原封不动的送到了杨子姝耳边。 杨子姝一掌拍在紫檀桌上,边上的茶杯震得老响。“呵,杨小妹这个蠢货,搞砸事情不说,如今还要靠那贱人去救,无能!” 环雨担心地道:“若是倒是她反咬咱们一口,那咱们该怎么办?” “哼,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杨子姝笑着说,眼里淬着毒辣。 没有人能阻止她的,没有人能阻止她成为太子妃,成为一国之母。 “娘娘,您要怎么做?”环雨也跟着笑着,仿佛胜利在望。 杨子姝严重寒色一闪,毒计在心中孕育着,而后笑笑:“去将环雪那贱丫头带来。” “是。” 随后,环雪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 自从昨晚杨小妹出事之后,她被杨子姝罚跪在营帐之外。大漠的夜晚冷得钻进骨子里,她还能走路,已是万幸。 她一见杨子姝,便连滚带爬地到了杨子姝脚边,紧攥着杨子姝精致的裙角:“娘娘,昨夜奴婢和侧妃真的是亲眼听见帐内言铃颜同那杨三苟合的声音才向太子禀报的啊,奴婢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杨子姝踢开环雪,厌恶地抚了抚那被抓得出现褶皱地裙角,说道:“本宫现在不想听这个,本宫问你,在活下去和你的主子之间,你选哪一个?” “当然…当然是选择…活下去!”环雪不假思索地道,只是因为饱经一夜霜冻,有些颤声。 不过就算她不选择这一条,杨子姝也会逼她选择。这问题就像在问她,生和死之间你选哪一个? 是人,都选择生。即便是踏在别人的尸骨之上,也要生着,即便是如同一条狗。 杨子姝展笑,拍了拍环雪的脸蛋:“还算你识相,日后你便跟着本宫,不会委屈了你。” 环雪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如捣:“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娘娘仁爱,奴婢一定谨记在心,好好伺候娘娘,尽心为娘娘效力。” “那本宫要你办一件事,做得好,有赏。” 杨子姝说着,拿出方才准备好的东西,推给环雪。 “这……” 杨子姝笑眯眯地看着她,吐出的冰冷气息吹在环雪脖颈间,“这个,偷偷放到杨小妹帐子里,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可是……”环雪不明白,杨子姝为什么会让她办这种事。 杨子姝美目微冷,“怎么,办不到?” 环雪后背一凉,“奴婢不敢,一定好好完成娘娘交给奴婢的任务。” “那先下去吧,她一出事你便在本宫帐子里,恐怕落人口舌。本宫可不想沾惹晦气。”杨子姝放了话,不想久留环雪。 环雪咬咬牙,行礼之后便很快离开。 萧营。 “王爷,末将此计,不知可行?”新上任的副将拱手说道,年轻的脸绷的紧紧的。 萧黎渊看了地图一眼,“可有把握?” “承蒙王爷抬爱,末将才能从一介渔民成就如今荣耀。若是没有半分把握,末将决不敢贸然献丑!”王艋道。 萧黎渊从渔民堆里发现了他,让他走上仕途,他必用毕生所学,报之大恩。 “云城位于峡谷之上,此刻已然被他们占领,易守难攻,到时不可出了闪失。”萧黎渊指着地图上云城的位置说道,峻冷眉梢微皱。 “…是。”王艋看着那地图,似乎欲言又止。 萧黎渊问:“有什么问题?” “可如今,他们不在云城之上,只是派了军队把守而已。”王艋说着,抬头看了萧黎渊一眼,接着道:“末将不敢贸然派人去围剿云城之上的士兵,也不敢将路子彦他们逼上云城。” “为何?”萧黎渊只是淡淡问说,紫眸目光却不离云城。 王艋道:“太妃娘娘,如今正在云城之上呢。” 萧兰妃因为在太妃府闲的发慌,所以跑到战场上找儿子玩,却不想儿子一心入战,根本没时间理她,于是她又闲的发慌,偷偷跑到了云城之上,找云城城主玉清水下棋去了。 玉清水早在十三岁便坐上云城城主,如今已然十八,却仍旧未嫁。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她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是摄政王萧黎渊。 不过萧黎渊从未看过她一眼,似乎儿女情长什么的,都比不过那战场厮杀的快意。 如今云城被剿,她心里喜忧参半。 萧黎渊要来了。 他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守护云城这个城池。因为那是他的土地,他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却不是为她。 萧黎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而后转了轮椅方向,拿了将军令丢给王艋:“她既然能躲开水麟兵将的把守进到云城,那你自然不必顾虑什么后果。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自然会打个地洞钻出个路出来的。” 王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似乎跟传闻中的描述不太一样。 到了军营他才知道什么母慈子孝,全都是骗人的。 这特么就是一对奇葩,母亲能坑得儿子半夜跑到兵堆里去睡,儿子能坑得母亲半夜不睡觉数星星,这简直奇葩。 第三百一十一章 城主 到时… 到时……别说全尸,就连善终也必然得不到了。 正当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抹墨蓝色身影从崖底飞上,落在众人面前。 “太子殿下!”众人大喜,又纷纷松了口气。 路子彦轻放下言铃颜,“没事了,可以睁眼了。” 言铃颜安然落地,心里头也松了口气,头一次对路子彦笑得真诚。“谢谢你,真的。” “说的什么…你……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救你是应当的。”路子彦不喜欢言铃颜那客套的语气,可还是如是道。 言铃颜未察觉路子彦的异样,目光却看到地上被割断的绳子,渐渐变冷。她轻扫过杨子姝,后者有如身临地狱。 “不想太子殿下也会为了女人生死不顾,真是让人感动。”一道温润女声忽然响起。 众人看去,是被水麟士兵押过来的云城城主。 翼聆禀报说:“殿下,方才您在崖上救娘娘时,正是此人出手袭击我们的人,才导致殿下和娘娘……” 听此,路子彦甚至没想什么,上前便掐住玉清水纤细的脖颈。 玉清水瞬间喘不上气,却安然地闭上眼,仿佛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言铃颜暗道不妙,她说过,自己不想篡改历史。 这玉清水可是未来萧黎渊的王妃呢,若是现在嗝屁了,那历史岂不是被打乱了? “不要,放开她。”言铃颜阻止他。见路子彦不为所动,她又道:“先不要动她,她还有用。殿下,大局为重!” 听言铃颜这么说,路子彦才想起什么,这才勉强忍下怒气,语气不善:“玉清水,如今本太子先不动你,因为你还有用。你最好识相点,或许还能等到萧黎渊来救你呢。不过这账,日后本太子一定会让你偿的。” “那殿下,如何处置她?”翼聆问。 “软禁。”路子彦说。他看了看天色,已是微蒙,“进城!” “是。” 由于之前已经有提前上来的士兵来开路,所以几人进城并未受到阻拦。 几人走至慕渊宫,所有人已经在那儿集合。 “小姐,小姐……小姐还没到么?你不要抓着我,我要去找我家小姐,你放开我,放开!” 红袖焦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言铃颜心里头一暖,朝着声音源头走去。 入眼的是这样一副情景,红袖被魐半抱着。纵使红袖怎么挣扎,魐依旧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就连位子,也不移动分毫。他的手上脸上,甚至脖子上都满满是牙齿印,爪子印。 一道道血痕,看着确有几分凄惨呢。 “红袖,我回来了。”言铃颜道。 红袖一听是言铃颜的声音,心里头高兴不已,挣脱开魐便向言铃颜跑去。由于见着言铃颜,魐也终于是放了手。 “小姐!”红袖摸索着,抓住言铃颜的手。 恰巧摸在了那些伤口之上,言铃颜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头,却依旧笑着道:“瞧把你急的,我又不是回不来了。” “可是奴婢还是担心,真的被吓坏了呢。”红袖撅着嘴,委屈地道。 言铃颜看了魐等人一眼,目光微冷:“怎么回事?” “方才奴婢睡得正香,就莫名其妙被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刚要叫,不知道为什么又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那个抓奴婢的人也不说话,就那样抱着奴婢,还不让奴婢乱跑,嘤嘤嘤……奴婢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小姐你了……” 闻言,言铃颜无奈地笑笑,皱起的眉头又松开,安慰了红袖几句。 而后又向魐等人走去。 她扫视了一眼众人,依旧面无表情。 半晌,她道:“幸苦你们了。” “姑娘言重了,这是属下该做的。”几人一齐道。不悲不喜,没有丝毫怨言。 这不是言铃颜想看到的,她不想自己的手下,连哭和笑,连发出怨言,开玩笑都不会。 “要你们改变些什么,看来有些麻烦呢。还得……从那人下手。”言铃颜喃喃。 如果有机会,自己或许可以培养下一个“迈克罗”和“叶颜”呢。 想到迈克罗,言铃颜的眼神黯了黯。 “他们是谁?” 安排好一切的路子彦出现在一旁,望着魐几人问。 言铃颜笑笑,道:“臣妾的侍卫。” “杀气太重,一看便是常年杀人,真的……是你的侍卫?”路子彦微眯锐眸,眼里透着不信任和担心。 “是。” “本宫从前怎么没见过?”路子彦又道。 言铃颜淡淡敛了笑意,“殿下不信臣妾?” “嗯。不仅不信,本宫还想告诉你,本宫已经为你找好了一批保护你的人,这些人,该扔的就扔了吧。”他说着,没有商量的意味,依然是命令。 “不,这点恕臣妾不能答应殿下。”言铃颜说,她不顾红袖私下扯自己袖子的手,又道:“自从选了他们的那一刻,他们便是臣妾的家人。家人啊,怎能说丢就丢?更何况。他们又不是什么低贱的东西。” 老大曾经说过,杀手都是一家人。就算他们曾经互相厮杀,可他们血液的一样冷的,他们的手上同样沾满同族的鲜血。他们的背上,都一样背着人命。 而几个杀手听到这话心里头皆是一振,是暖,是感动,是惊愕,是无措。 人人谈之杀手唯恐避之,而她却说他们是……家人。? 家人啊,多么温暖的词汇,可他们从未感受过那种温暖。如今她这么一说,几人心里头竟是异样的充实。 “言铃颜,你不要忤逆本宫!”路子彦有些生气,自己明明是为了她好,可她偏偏就是不领情。这一点,让他很恼火。 他捉住言铃颜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来,却不想触到她手上的伤口。可她,却望着那流血撕裂的敌方,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怒气瞬间消了大半,她脸色仍有惨白,让他有些微微自责。路子彦懊恼地对身后人道:“来人,把金创药马上来!” 而后,便有是侍从端着些瓶瓶罐罐走了上来。 “今日本宫先不与你斗气,过来,本宫替你上药。”路子彦坐在石桌边,指了指边上的凳子道。 言铃颜低笑一声,其实路子彦心不坏,人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呢。 路子彦催促道:“笑什么呢?快过来。” “是。”言铃颜应道,将伤痕累累地手伸了过去,“那就有劳殿下金躯了。” “哼。本宫是怕你染了破伤风,到时候还要出钱替你诊治,怕浪费罢了,不要想太多。”路子彦说这话时,耳根子火烧似的,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 他记得,言铃颜的手是极美的。十指如白玉青葱,柔嫩细滑,犹如上等羊脂玉般,实乃人间珍品。 而且她的手极巧,只要他爱吃的,她都会做。只要他提到,第二天那东西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时自己还异常厌恶她,如今,自己却要为自己厌恶的人上药,想来路子彦也觉得惊奇。 不一会儿,路子彦便疑惑地问:“不痛么?” “这点痛,算不得什么。”言铃颜淡淡说,目光触着天边的那抹光晕。 路子彦越发疑惑:“这点?你看看,骨头都要露出来了。痛极也不说,你还算不算女子了?” 言铃颜看向他,刚好触及他的眼,她问:“是不是女孩子所有的柔弱都暴露出来,才算得上真正的女孩子?” “…并不是这意思。”路子彦被堵了一下。 可若痛到极致都不说一声,那在他的世界观里是真的算不得什么女子了。不由得,他想到那日言铃颜心疾突犯时,自己从没见过的无助神色。 “路子彦,你看。”言铃颜看着天边,一抹金耀正缓缓升起,“日出了。” 路子彦顺势看去,却是被惊艳了。太阳东升不是什么值得惊艳的事,可那是自己不怎么注意,如今一看,别有一番味道。 转头,是言铃颜柔和的侧颜,在柔光的笼罩下,一切显得那么和谐而美好,眼里闪动的柔光,比什么都来的动人心弦。他从前怎么就不知道,她这么美,这么动人呢? 不由得,他勾起嘴角。 良辰美景,若能时时与你同享,那该多好。他心道。第一次,心里头对言铃颜有了情愫,第一次,产生想同自己身边这个女人一生的念头。 边上的杨子姝看着这一幕,心里头愈发不是滋味。拳头捏得死紧,指尖泛出灰白。 心里想的,此时只有一句话,那就是除掉言铃颜! 眼睛里头的毒辣,狠狠射在言铃颜身上,恨不得在言铃颜身上射出个窟窿。 由于昨夜一夜未睡,路子彦特许众人歇息一日。昨夜的攀爬,让所有人都没了力气,要再训练不再可能。 而言铃颜这边。 一碧玉瓷瓶丢到魐的手心上,言铃颜晃了晃被包得跟猪蹄似的爪子道:“这是金创药,虽然你的伤口不大,但感染了就不好了。且擦了也能好受些。” 魐有些受宠若惊,作为杀手,身上负伤是常有的事,今日的伤也算不上什么,也不到那种不用金创药就会死的地步。 言铃颜知道魐心里头此时在想什么,便道:“先试试效果,若好用我可是要大量生产的。魐,你便做一下我的实验者嘛,好不好好不好?” “……依姑娘的便是,属下一定及时禀报疗效。”魐道。 言铃颜放心一笑,要让你用药还不简单? 她摆摆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魐拱手,退了下去。 魐走后,言铃颜甩了甩脑袋。一夜未睡,脑袋昏昏沉沉地,头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梦,是噩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刚刚被捡回雪树的时候,梦见自己被训练成顶尖杀手,梦见自己被人追杀。 梦见那个追杀自己的人,正是自己的老大。梦见迈克罗,其实并未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而是投入轮回。梦见自己,身处水深火热,不知何方,所有武器都指向自己,似乎要把自己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痛得可怕。 “啊……”她尖叫一声,坐了起来。 从前她是从不做梦的,应该说极少。可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后,言铃颜发现自己的梦便得多了。 而且,这身体的本能却也开始懈怠。她眸中冷光一闪,滑出袖中薄刃便向床边人刺去。 床边黑影向后滑去,言铃颜趁着这空档坐到那人腿上,薄刃抵着那人喉咙。 “是谁?”她声音沙哑,有些疲惫。 萧黎渊弄亮了屋内的灯,清冷地道:“我。” 第三百一十二章 皇后 侍卫几人的思绪回到昨天晚上。 话说昨夜萧黎渊回来之后,前来探望自己宝贝儿子的萧兰妃却在自己儿子脸上和脖子上发现了小姑娘的唇印,以及萧黎渊心口上的相思印,愣是给那萧兰妃高兴了一晚上。 一晚上的,恐怕萧黎渊都没有睡好觉,因为萧兰妃开启碎碎念模式。 “不错啊儿子,直接把那咒术种心口上,够猛的!” “儿子,母妃是不是快有儿媳妇了?” “儿子,那姑娘长得怎么样?” “儿子,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是,已经有一个小小渊了,还是小小黎?” “儿子……” “儿子,我说儿子…………” 不过萧兰妃能这般高兴也情有可原,早年自己儿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多少姑娘家说要嫁给萧黎渊。不过那时候,萧黎渊也同如今这般,女色不近。那是皇族变动还未出现,萧兰妃,也可说是萧皇后还不急着为自己而已找什么太子妃。 可后来,皇族旁支篡位夺权,萧皇后变成萧兰妃,以先皇遗孀自居。而萧黎渊,从太子变成一个小小世子,最后一步步变成战神,变成活阎王。最后,变成摄政王。 这期间,多少女子倾心于他。然而送上门来的都被他一一击飞。 如今二十有一,再过三月,萧黎渊便二十二了。 你说萧兰妃能不着急吗? 皇族里那些比他小的皇子,除了太子那边那么多年一直未有所出,多少都是一个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萧兰妃,更着急了。 水麟营。 “啪。” 好不容易睡着的路子彦被一巴掌给打醒了。 他忍了一晚上的脾气终于爆发了,“言铃颜你不要命了是吧?” “你怎么在会我床上!”言铃颜压制住路子彦,拔出头上的金钗,尖利部分抵在他的颈动脉处。眼眸冰冷:“你没趁人之危吧?” 似乎只要他说有,她的金钗就会刺破他的血管。 “你疯了是不是,本宫好说也照顾了你一晚上,你便是这样对恩人的?”路子彦没好气地道。而后又嘟囔:“就你那干瘪的小身材,硌得慌。” “那就好。”言铃颜松了口气,一个翻身下了床。动作利落潇洒,如若是个男子也必能迷倒一群怀春女子。 见此,路子彦却觉得昨夜那磨人的言铃颜更可爱了。不过昨夜确实给他累得不行,才一会儿,他又闭上眼睛,发出舒适的酣声。 言铃颜正要梳妆,拿起镜子一看,又冷笑着走进路子彦。 “啪。”又是一个巴掌。 “言铃颜你个疯妇!无缘无故地……”路子彦咆哮着,翻身坐起。 “无缘无故?这就是殿下所谓的照顾?”言铃颜指着自己肿起的脸颊,当然,上面还有一个红色巴掌印。 路子彦愣了一下:“这……” 若是告诉她是杨小妹打的,她是不是也要去打杨小妹呢?昨晚,自己似乎还教训了杨小妹了呢。言铃颜那顿,还是算了。 言铃颜最恨别人扇巴掌,因为自己最珍惜这张脸了,特别是一张这样好的脸蛋。 扇偏了的话,这地方又没有医院,咋整回去? “路子彦,你给本宫滚出去!” 言铃颜作势要把路子彦拉起来,路子彦索性躺了下去,换了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大有你奈我何的气势。 言铃颜再怎么推再怎么拉,也不见路子彦移动分毫。 路子彦,属磁铁的是吧?言铃颜这幅身子娇弱,不一会儿便累得不行。 “殿下,臣妾给你盖个被子,当心着凉啊~”言铃颜忽然道,眼里狡黠。 杨子姝营账。 话说昨日杨子姝食了那加了料的绿豆汤,大拉特拉了一顿,这还不是最让人生气的。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当众……放屁,还是当着太子路子彦的面放屁,自己这个脸算是给彻底丢没了。 大半夜,杨小妹又哭着跑了回来。说是路子彦为了言铃颜打了杨小妹,昨夜路子彦还宿在言铃颜那里。 听至此,杨子姝捏碎了手中娇花。“这言铃颜,落了水之后真是越发猖狂了。一次二次陷害我们姐妹,坏我们的大事!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真是难解心头之痕!” 杨小妹哭得梨花带雨,“姐姐,怎么办呀?这殿下似乎对那小贱人上心了呢,要是日后殿下独宠那贱人,冷落了咱们,该怎么办呀……” “妹妹放心,今夜,姐姐就让她死得难看!”杨子姝笑得阴冷。 杨小妹破涕而笑,“真的吗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杨子姝闻言得意地笑了笑,“可不是?昨夜不是没找到奸夫那,今晚,咱们就给她找一个出来。明天,咱们就坐看殿下亲手处死她好了。” “姐姐果然聪明,日后姐姐成了正妃,看那些人还敢狗眼看人低,嘻嘻…”杨小妹活脱一个马屁精的模样,不过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算盘。 正妃?自己也想当当看呢。 那无限的风光,日后不就是皇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啊。 “娘娘,娘娘,不好了,殿下和太子妃吵起来了!”环雨大声叫着,跑了进来。 杨子姝眼眸一冷,给了环雨一耳刮子。“什么叫不好了?这是好事,懂吗?快,给本侧妃,不,给本宫更衣梳妆,本宫要去瞧瞧这热闹。” “奴婢遵命。”环雨被打得莫名其妙,却还是道。 不一会儿,打扮的华美无比的杨子姝轻笑这踏出营账。杨小妹推脱补眠,所以没有前去。 “娘娘,这以后若是大小姐做了正妃,咱们的身份,可也跟着升了呢。”环雪笑着道。 杨小妹听罢只是冷笑一声,而后道:“你跟着本宫许久,脑袋还是这般不通透。日后她若成了正妃,你觉得她还能容下其他女人吗?后宫里,可不讲什么手足情深。” “莫非大小姐……” “姐姐以为她伪装得好,可还不是让我发现了?主母曾书信她,说除掉了言铃颜,那下一个,就是本宫了。在府里,主母她最忌惮地不就是本宫的母亲?”杨小妹略有深思,若不是姨娘早算到这一步,她的路也不会这般好走。 “那娘娘你…怎么不先除掉大小姐,她可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啊!”环雪挠挠脑袋。 杨小妹笑着摇了摇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宫做着渔翁便可。大不了,她如今用什么办法把言铃颜从那位置上拉下来,本宫照样也可以把她也拉下来。” 环雪听罢,方才恍然大悟。“娘娘真是厉害,这大小姐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会输的这么惨呢。” 然而她们二人不知,她们在账内的谈话,全被账外的环雨给听了去。 再说杨子姝到了言铃颜的营账。 方才到门口,就听屋内一片嘈杂,而后一个东西滚了出来。 杨子姝尖叫着退后几步,一看,是路子彦。 确切地说,是被被子捆成毛毛虫似的路子彦。 只见路子彦艰难地翻了个身,咬牙切齿地对账内道:“言铃颜本宫告诉你,日后你会再求着本宫回来睡的!”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本宫都不会让你进来的。”言铃颜冷淡地声音从帐内传来,随之扔出的还有路子彦的衣裤。 路子彦气得不行,又狼狈得很:“好,言铃颜,本宫日后要是再进你的帐子,本宫就不是人!” 杨子姝几次想要上前帮忙,可都被路子彦躲开。 “姐姐她怎么能这么对殿下你呢,真是太可恨了…”杨子姝佯装噙泪,好像被绑的是自己一样。 随着路子彦的滚出,四周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若不是因为路子彦的身份,那些人恐怕早就围过来看了。 面对这样的屈辱,还是来自自己最讨厌的人给的屈辱,还是头一次。路子彦越想越气,似乎就只差原地爆炸了。 “翼聆。快把本宫解开。”路子彦怒道。 翼聆领命,快刀斩麻,没两下就把路子彦解放了。 “殿下,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姐姐怎么能这般胡闹了,子姝看着都替殿下心疼。”杨子姝见路子彦冷落自己,又忙上前贴着哭道。 有此温润软语,路子彦心头的火气方才平息不少。他揽过杨子姝,故意提声道:“还是子姝你懂事,走,咱们别理这个疯妇。” 然而走了几步,那顶帐子还是毫无动静。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样,他心头有些不爽。不由得,他加快脚步,把杨子姝甩在了后面。 杨子姝只得狠狠地看了言铃颜的营帐一眼,快步跟上路子彦。 任何时候,男人是少不得解语花的。 翼聆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在言铃颜帐前行了个礼。“娘娘。” “进来吧。”言铃颜的声音传来。 翼聆走了进去,只见言铃颜正打扫着。没几下,屋内又变得整洁。 “翼聆侍卫有事?”她问,到红袖床边查看情况。 翼聆想了想,此时不敢问方才路子彦的情况。而后忽然想起什么,就道:“娘娘,昨夜你可是…出过营帐,去过后山悬崖。” 言铃颜整理铺被的手顿了顿,而后冷笑一声:“怎么,找着奸夫了吗?” “属下不敢。”翼聆忙跪下。 言铃颜倒是眉头一皱,“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起来。” 这话,还是迈克罗教她的呢。 “这……”翼聆被这话说得愣了,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只知道,是主子,就要下跪。 “起来。”言铃颜又道,语气仍是轻飘飘地,却没有温度。 第三百一十三章 明乐 言铃颜一看,故作惊讶:“哎呀明乐郡主,你怎么上树了?俗话说得好,会上树的郡主不是好郡主,看来你这郡主不合格呦~” 在她看来,这种惩罚算轻的了。要是换做从前,谁敢在她头上动土? 若不是碍于这身份地位,她才不克制呢。 丽妃见此,眼镜恨不得喷出火来,她指着言铃颜道:“言铃颜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她是谁?” “明乐郡主呗,护国公的女儿,这京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丽妃娘娘要去告状也无妨,总之是明乐郡主目无尊卑在先,伤人在后,到时候本宫要看看到底父皇偏袒谁?”言铃颜说道。 皇帝疼爱她她是知道的,她的话皇帝肯定也会相信。再加上护国公今日表现猖狂,皇帝早就想找个理由削其傲气,如今明乐郡主自个儿送上门来,皇帝恐怕求之不得。 由此,丽妃恨得牙痒痒,护国公这棵大树她可不能失去的。只听她咬牙切齿地道:“言铃颜,几日不见,本事见长啊,不过本宫倒还是更喜欢你从前畏畏缩缩,过街老鼠的那个模样。” “嗯,几日不见丽妃娘娘也老了不少啊,真是岁月不饶人哈。其实比起从前,本宫更喜欢丽妃娘娘如今的模样,看着心情就顺畅不少呢。”言铃颜又一次戳了丽妃的痛楚。 丽妃语噎,把嘴唇咬成青白,眼里泛着毒辣。 言铃颜勾勾唇,最喜欢看丽妃如今吃瘪的模样。 “言铃颜,你别走!本郡主不会放过你的!”明乐郡主叫嚣着,用力挣扎几下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她发了疯似的朝着言铃颜努力甩动着鞭子,就像要把言铃颜杀了一般。 丽妃惊此,忙对边上的安阳公主和安乐公主道:“去缠住她身边那两个侍女,你们是公主,她们不敢伤你们!” 二人公主得了令,立马跑去抱住椊和杉。 可是她们想错了,椊和杉可不把公主什么的放在眼里,在她们眼里,只有两种人,要么死人,要么活人。 “别杀她们。”言铃颜嘱咐一句,如果这两个公主在她这里挂了,恐怕她的后路渺茫,言铃颜可不希望自己的后半生在逃亡中度过。 “噗通,噗通。” 两个公主就这样被椊和杉毫不怜香惜玉地丢到了边上的静心池里,言铃颜当时只说别杀她们,又没说不能让她们吃苦头。 而话说言铃颜这边,明乐郡主分毫不让,步步逼近,言铃颜碍于没有武器,只得闪躲。 她知道明乐郡主的身份,倒是伤了她,护国公再给宰相府为难可就不好。 言铃颜不关心宰相府的安危,她只是怕言铃白受到牵连。 却不想,明乐郡主越耍越狠,忽然心中计策一现。 言铃颜感觉到不对劲,想要躲开却被明乐郡主缠住衣袖。这下,她才明白明乐郡主要做什么。 想让我出丑?下辈子吧! 言铃颜诡异一笑,扯住鞭子将明乐郡主拉到跟前,暗中扯住了明乐郡主的腰带。 明乐郡主躲开那时,却不想被言铃颜扯了衣裳,束腰被撤,整件衣服散开,松垮垮地批在身上。 被这一激,明乐郡主算是彻底失控了。一低身从鞋边拿出飞镖,一下一下朝言铃颜飞去。 “这里可是皇宫啊,门口那些搜身的侍卫吃素的吧?”言铃颜心里头不住吐槽,不过也明白没一个侍卫能胆大到去搜大家小姐的身子,那可是要被砍头的干活。 “姑娘小心!”椊和杉不想再让言铃颜动手,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言铃颜,不让她受伤。萧黎渊还吩咐了能不让言铃颜动手就尽量不要让言铃颜动手,如今这种小事,她们还是自己来得好。 她们把言铃颜挡在身后,顿开飞镖,却不料飞镖飞到身后之后却落了一半,变成了月牙形,用最快得速度往回飞。 “当心。” 言铃颜把椊和杉推开,自己微一侧身,可那飞镖还是从自己衣料上滑过。 言铃颜的衣裳开始件件掉落,眼看就要曝光春色,某人的杀人也再也掩饰不住。 可就在那一霎那,一人忽然飞出,用披风把言铃颜给罩上了,避免了一场乍泄,言铃颜的杀气也霎时消散。 那人挡在言铃颜面前,“明乐,若伤了太子妃金体,这罪名可不是你担当得起的。” 是个男子,一身墨青色套纱长衫,气势不容小觑。 言铃颜披着他的披风,似乎还闻得到披风上淡雅的檀香。 明乐郡主一见来人,较忙收了手,“子骆哥哥,明乐被她欺负得好惨,明乐咽不下这口气!” “好了,瞧瞧你那样子。骆儿,你来得正好,将太子妃安全地带回竹宫,今儿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丽妃特意将“安全”二字咬得很重,狠狠看了言铃颜一眼。 路子骆应:“儿臣明白,御花园这事儿臣会处理的,请母妃放心。” 由此,丽妃娘娘才缓和些神色。路子骆办事她一向放心,她相信他倒是能给她最好的交代。 随后,丽妃就带着一干狼狈的人离开。 而明乐郡主却有些恋恋不舍,她不放心地看了眼言铃颜,又对路子骆说:“子骆哥哥,明乐被她伤得不轻,你小心些。对了,今夜明乐会在丽妃娘娘这里过夜。” 说罢,面上升起两片红晕,小跑着离开。 言铃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不在虐狗吗? 方才明乐郡主叫这个男人子骆哥哥,那他应该就是路子骆,路子彦的死对头。 言铃颜身体原主的记忆对这人的并不大,只是平常照面的事,并无多少稀奇。 “娘娘,臣弟来晚了,没伤着吧?”路子骆转身问道。 淡雅温润却凉薄的神色,唇角轻勾却并无笑意,眼底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却仿佛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不过言铃颜敢肯定,路子骆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无事,本宫还要多谢你解围才是。”言铃颜回说。 路子彦说过,是路子骆私下扣了援军,那应该就是这人了。二人平日里不对头,不过今日他能出手相助,也是让她惊奇。 “娘娘受惊了,臣弟现在就送娘娘回竹宫,待会儿请个太医去去惊。”路子骆说着,清浅地笑笑,无害而温良,一边带着言铃颜朝竹宫的方向走去。 言铃颜放下不少警惕,此刻自己被明乐郡主毁了衣裳,也做不了什么了。里头只有一抹胸长裙,若是再出什么岔子今日就只得赔进去了。 路子骆一路将言铃颜送到竹宫,一路上甚是思索,也不知在想什么。 约莫地,言铃颜按照传闻加方才几句话的时辰,已经把路子骆摸清了些。 路子骆深藏不露,表面上温文尔雅,一袭墨青色的长衫越发衬得他修长挺拔,长发只束了发尾,抬眸之时总有些许寒光闪现。 他贵为四皇子,虽是丽妃所养,可他的母妃另有其人。有人说他的母妃是先皇的妃子,也有人说是皇帝出巡时遇到的民间女子,也有人说是宫里的妖怪。总之越传越邪乎,每一个人猜得到真相,四皇子路子骆是皇帝不知从哪儿带回来的,到了十二岁之后,才被丽妃所接管。自那之后,四皇子似乎成了丽妃一派,处处与太子路子彦作对。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嫂在想什么?”路子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言铃颜的沉思。 路子骆看着他,眉眼弯弯,看似无害。 言铃颜回说:“没什么,只是被方才地情形吓到了,多亏四弟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嫂不必言谢,这都是臣弟应该做的。只是这明乐公主被护国公宠惯了,跋扈了些。”路子骆道。 言铃颜挑挑眉,笑道:“她跋扈不跋扈本宫也领教了不少,什么时候不是这般过来的?” 路子骆愣了下,而后点头应是。 言铃颜想起刚才明乐郡主见到路子骆地反应,又道:“听说丽妃娘娘给你和明乐郡主订了亲,不知是不是真的?” “原来皇嫂也知道了阿,原本想等太子回来再知会你们呢,皇嫂不会怪罪臣弟吧?”路子骆有些歉疚似的。 果然。 丽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过联姻这种事在皇室本就平常,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当今的皇帝皇后也是表兄妹的关系,还不是同样和睦。 不过依着明乐郡主那性子,日后肯定有的路子骆收的。一想到那情形,言铃颜不由笑出声。 “没什么好怪罪的,你喜欢便好。”言铃颜摆摆手,不一会儿就到了竹宫。“好了,你人也送到了,请回吧。” 路子骆点点头,面上笑容不由得让人放松警惕。 言铃颜也没多想,转身便走。 “许久未见,皇嫂真是变了不少。变得似乎……很厉害了呢。” 言铃颜脚下一顿,警惕只之心又显。 她再回头要答时,他人已不在。 她不由暗道大意,这路子骆终归是丽妃的人,且从前暗地里陷害路子彦的事发生过也不少,自己不可不 第三百一十四章 花尽好被迫屈服 南禹安气的事这件事居然没一个探子来告与他听,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君王。 说了这个,他也没有什么脸再待下去,随便同太后敷衍了两句便急匆匆离开了。 花尽昆,花尽好的哥哥。他原以为花家至始至终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谁能想到对方竟是太后的人? 他如此想着,对花家更加不满。可是他忘了,这几天他对花尽好的事一直故作不理。 回到御书房,他气得摔了一套上好的紫砂壶。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来,“陛下,花尽好求见。” 闻言,南禹安不由冷笑一声,眸中染上点点寒意,“孤还未去找,她便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正好。让她进来。” 小太监不知南禹安语气为何如此,却还是低头去做事。 没一会儿,花尽好便被迎了进来。南禹安抬头看了对方一会儿,忽而抬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花尽好挑了挑秀气的眉,袖中的手不由握了握。 “花阁主有事?”他大刺刺地半躺着,语气轻蔑不屑。 花尽好不知道为什么南禹安的态度一变再变,却也只能忍着心里的不悦道:“回陛下,臣的确有事。” 早时见了王后与君长戚搂抱,她便兴奋得吃不下东西,恨不得立马用这事给自己的家族换一个平安荣耀。可是她却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不是,又被她逮住机会了吗? “说吧,什么事?”南禹安姿势未变,眼睛肆无忌惮地黏在花尽好身上。 对方今日穿了件雾蓝色的对襟宽袖长裙,妆面淡雅,额间坠着指甲盖大小的蓝色珠玉,衬得她清艳如玉。 很是扎眼。 南禹安托着下巴,感觉自己不再时刻关注王后之后,后宫中所有的女子都变得漂亮顺眼起来。 原来比王后漂亮听话的女子真的多得是,而他是这座王宫的主人,这些女子自都是属于他的。 想到这里,他便知道自己该如何再次将花家收为己用了。 “陛下,臣……臣见不得陛下再被人蒙在鼓里。今日有一件事,臣一定要跟陛下说。”说着,花尽好应声跪下。面上一片壮色。 南禹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何事?” 他倒想知道,这花尽好到底在唱什么戏。 花尽好闻言微愣,袖中的手再一次收紧,这是一个赌,赌输了她就什么都没了。甚至可能连累花家,连累父兄。 她微微拧眉,最终鼓起勇气道:“臣发现……九千岁他……那不要脸的阉人竟多次……出入后宫,出入凤栖宫。” 说完,南禹安脸色徒然变得黑沉,花尽好心里“咯噔”一下,“臣……臣该死,可是不忍陛下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孤很傻喽?”上头的南禹安阴沉沉地笑了,眸底一片冷色。 “臣绝无此意!”她心中一紧。 “那爱卿是什么意思?污蔑王后可是重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南禹安笑得讽刺,他以为将王后冷落一段时间,她就会求过来,可是她没有。他以为将王后锁起来,变会断绝她与君长戚的情意,可是这也没用。 他怎么就忘了呢,这整个王宫都在君长戚的掌控之中,很多时候对方的话可比他这个君王有用。 就连他的母亲都…… 如今,连他的王后都不能幸免! 花尽好一听便急了,泪眼婆娑道:“这是臣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臣也知道这等丑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可是臣却见不得陛下就这样被蒙在鼓里。” 她说得情真意切,真真是一位好臣子的楷模。 听得暗中的洛坤都快忍不住要笑出声,眸中讥讽。 殿内久久没有南禹安的声音,唯能听见花尽好低声遮掩的粗重鼻息。 许久,正当花尽好内心开始打退堂鼓的时候,忽然看见那双玉锦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后下巴微痛,她被迫抬头,与南禹安对视。 南禹安眼中还带着些许寒意,但更多的是其他。 “你比你的哥哥聪明多了,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你做为女子,做阁主真是屈才了。”说着,捏着对方下巴的力道轻了些许。 花尽好微愣,“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南禹安闻言笑了笑,语气带上了些许柔意,“像你这样的美人,应该寻一个宫殿,好好养着,静待恩宠。” 这会儿,就算是个傻子都听得出他的意思。 花尽好脸色微白,这反转来得太快,她根本接受不及。 “圣眷恩宠,臣受不得。” “孤说你受得,你就受得。最近你父兄清闲下来,你也该回去陪陪他们了。选秀之日,你再回来。” “可是……” “相信你的父兄是不会反对的,这对花家来说,是好事。不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 这对他们花家来说,确确是真真正正的好事,且是天大的好事。 做一个四阁之一的阁主已经再帮不到花家什么,他们需要更高的位置。这会儿,花尽好又是另一个用处。 花尽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御书房的,一路上脑袋都是嗡嗡地响,内心一片混乱。 蔺语阁这边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贴身宫女开始替花尽好收拾东西。花尽好内心一片凄凉,吹着冷风。 “等等,这是蔺语阁的账事,要送去哪儿?”花尽好回神之际,正好看到宫女拿着重要账册往外走。 宫女回道:“回阁……花小姐,陛下吩咐了从今之后蔺语阁都由小苏阁主来管,如今她已是二阁阁主。” 一个人……两个阁…… 花尽好头脑一阵发昏,胸腔里气血翻涌。 左苓,又是左苓! 又是她! “主子……”如翠扶住花尽好,生怕花尽出个什么意外。 花尽好紧捏着拳头,好半天才稳住怒,“扶我回屋。” 她终是太心急了,想得也太简单了。 所以,才会让左苓得逞,被南禹安算计。 他竟然……用花家威胁她! 实在可恶。 可是如今,她却像是被困住的笼中鸟,命运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她昏昏沉沉地躺下,待如翠走后,她才敢流眼泪。 如果这时候,苏祁佑来带她走就好了。 而这时,消失许久的苏祁佑却出现在隐族废址。 他来到鲜于子淳的宫殿,抿着唇朝书房走去。 他要找一本书。 一本可以再次改变命运的书。 可是寻了半天,他却再也找不到那本书了。 莫非是被焰云军给洗劫了?还是被鲜于子淳给带走了? 一想到这两个可能,他无端又是一阵压抑。无论哪一方,他都不想碰触。 更何况左苓…… 正当他分神之时,后头却传来轻浅平稳的脚步声。 他警惕转身,却看到一个只到自己腰身的蓝衣少年。少年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孔。 苏祁佑想到左苓说过的的神秘的蓝衣少年,他有预感,年前这人就是伤了左苓和竹云的人。 “你是谁?”他周身不由带了些许寒意。 蓝衣少年却根本没被那摄人的寒意影响,他自顾自在殿内走了几步,似是感叹地道:“看来来这地方寻你,是对的。归根结底,你也只有这个地方可以来。” 哪怕所有都已经调换,他却还是如记忆中一般,是个丧家之犬。 “你什么意思?”苏祁佑听得云里雾里,仍不忘保持警惕。 蓝衣少年轻笑,带着丝丝地酥,“你放心,我可从来不是你的敌人。” “怎么?你还想与我做朋友不成?”苏祁佑嗤笑一声,移动几步来到少年面前。他能感觉到少年透过白纱的温润笑意,眉头皱得更深。 “当然。”少年点点头,以示赞同。 “朋友不是越多越好吗?说说吧,你来这儿是来找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帮忙呢。” 说着,对方真就像朋友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由于对方较矮,使得对方不得不踮起脚,方才还神秘莫测的少年如今才带了些烟火气。 苏祁佑心中诧异,觉得对方像极了一个人,不过想想又觉得可笑,那家伙如今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努力甩甩脑袋,将脑海里那点可笑荒谬的想法给甩了出去。 他不明所以地笑,感受到少年略带诧异的目光。“小孩子就应该好好待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出来做坏事可是不对的,免得家人担心。” 说着,苏祁佑侧开身,又埋头去寻书。 今日龙麒没有跟在他身边,他不敢贸然对少年出手。可是他一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生怕那少年在后面阴他一把。 然而少年却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只当我已经死了,撒娇什么的难免天方夜谭。下次这种戳心窝子的话,你还是不要说了,我会很伤心的。” 苏祁佑闻言却是冷笑,“你伤心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毕竟我能阴左苓一次,就能阴她第二次。她说话可比你有趣多了,像个小丑,招人稀罕。” 少年来到他身边,随手翻了几本书,又无趣地丢到一边。 枯燥。 说到心中人,苏祁佑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这笔账,我记着了。” “自然该记的。”少年笑着说,又拍了拍苏祁佑的肩膀,“你为她可是连命都能放弃,记点账又算的了什么?” “……” 苏祁佑觉得这家伙什么都只有,又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什么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带了半真半假的味道,比神仙还扰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跋扈的公主 “不好。”她拒绝说,蕴满水汽的眸子慢慢变冷,眉头也不自觉蹙起。 萧黎渊扶上她轻皱的眉,说:“你不想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本王知道。可是本王需要你。” 需要? 言铃颜心中大致想了些,在这个时代,再加上他的身份。他想要的是就是平步青云的东西,可言铃颜再不愿成为别人的工具,她想为自己而活,不想再围着谁绕着转着,就像个木偶似的。 “我的身份似乎帮不上你什么,要人的话你手底下有的是千千万万的精英,且放开来说,你们天汜人比水麟的人美多了,就凭这些,我不明白我有什么是能为你所需要的。”言铃颜冷静下来,一道一道地分析。 萧黎渊低笑一声,眸子又恢复平常冷然。他将她拉了起来,“在你的世界你,怎么都只是利用和物质?” “难道还要有其他的?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不再是从前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认人玩,弄的那个傻子了。” 言铃颜离萧黎渊远了些,他身上的气息会让她失了方寸。这是从前不会有的反应。 萧黎渊看着她的举动,只是睫毛微动。“你变了很多。” 听罢,言铃颜一愣,“你从前认识我?” “你不记得了?”萧黎渊反问。 言铃颜努力想了想,可脑海里没有关于萧黎渊的半点记忆。 怎么会? 若不是萧黎渊撒谎的话,那身体原主肯定向自己隐瞒了什么。 她和萧黎渊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又或者,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她可不想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卖了。 “你……我不明白,如今我失忆了,已经不记得了,也做不得数了。”言铃颜说道。 萧黎渊说:“那可不行,本王一言既出。你想不起来没关系,本王可以等。本王等你记起来那一天,你注定是本王的妃子。” “你这明明是趁人之危!”言铃颜不满地道,她不喜欢这种稀里糊涂就被人套了的感觉。 “你能清楚这点,很好。” 话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外头传来侍卫的声音。 言铃颜赶忙下了车,而后迅速翻入了皇宫。 她落地的地方正是冷宫,地处偏僻,平常基本没人把守。除了在饭店的时候会有宫人来送吃的以为,基本没有人。而有些时候,偏偏有些人会来这地方寻找乐子。 他们一般地位高贵,是胜利者。 而失败者,都在这冷宫里待着呢。 言铃颜来到一间房里,为了换衣服方便,不被人发现,所以她让素娘把衣服留在冷宫。 换回女装后,她赶忙朝着竹宫方向走去。 “救命,救命!求求你们了,不要过来,不要!”一声声撕心裂肺地惨叫传来,让言铃颜不由得慢了脚步。 话说冷宫里这种情况很是常见,可是让她遇到了,她有点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每次冷漠过后,她心里头都会异常后悔。 闲事管多了就会惹祸上身,她不想…… 由此,她加快脚步。 那女子的声音越发凄厉,而后越来越小,似乎是绝望了。 言铃颜停住脚步,似乎对自己恼怒似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言铃颜朝着声源方向走去,就见几个侍卫围在一起,把一个女子围在中间。那女子似乎是某个贵人,不过言铃颜看不见。另外边上,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衣裳敞开,破布似的躺在那里。双目无神,嘴角流着鲜血,身体上是各种不堪的青紫痕迹。 “禽,兽。”言铃颜低语一声。 她抽出袖中的软刀,飞身一跃。没两下便解决掉了两个侍卫。 剩下的几人一看,腿一软,可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是谁?胆敢在皇宫里杀人!” “尔等小卒,没资格知道我是谁。你们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不怕报应。”言铃颜冷声道。 “臭女人,怎么说话呢?报应来临之前,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其中一个侍卫道。他同另一个对视一眼,而后迅速朝言铃颜奔来。 言铃颜勾唇,脚下石子一踢,那两个人顷刻倒地,脑门上多了个窟窿。 众人被吓住了,不敢移动分毫。 其中一人似乎认出来了,忙跪下不住磕头:“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 “太……太子妃?怎么可能?太子妃可是个废柴,怎么可能是这个人?”另一人道。 “今日守卫时见到过,就是她,就是她没错。”那人答。 二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言铃颜,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会是从前那个废物太子妃。 “滚。别让本宫再见到你们,不然到时候本宫手里的剑可不管你认不认识本宫。”言铃颜收起剑,笑得同从前一般。 那两人对视一眼,掩下眼中的那抹得逞,道谢之后,迅速撤离。 就在二人要踏出宫门,言铃颜却手下一动,二人两颗石子飞出,那两人应声倒地。 坏人的话是不可以相信的,尤其是漂亮的坏人的话。 她脱了宫衣,盖在那丫鬟身上。“没事吧?” 那丫鬟双目无神,片刻之后,飞快起身去查看自己主子的情况。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娘娘,你快醒醒啊!”丫鬟摇着那名女子,不停叫着。 言铃颜大致看了看,安慰她:“放心吧,她只是被吓晕过去而已,没什么大碍。” 丫鬟一听,大喜。而后又见女子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忽的涌上一股惊恐。 言铃颜看出她所想,道:“放心吧,那些人没动她。” “太好了。”丫鬟松了口气,面上终于放松下来。 “事到如今,那你呢?”言铃颜问她。 那丫鬟听罢,一顿。 面上突然涌上愤恨,悲痛,涕泪交加。“您是太子妃言铃颜是吗,多谢你,多谢太子妃出手相救。奴婢身子残破,日后可不能再服侍我家娘娘了,你能不能……” 言铃颜果断拒绝:“不能。” 丫鬟面上一僵,绝望。 “这不关我的事,我在宫里都不能自保,怎么保护她。你完全可以自己强大起来。” “不可能,这不行的…这不行的…”丫鬟显然没什么把握,更何况如今被人毁了,她觉得自己非死不可。“丽妃和安德公主一定不会放过奴婢和娘娘的,仅凭奴婢,怎么可能……” “丽妃和安德?”言铃颜捕捉到关键词,这似乎不是一件简单的宫人欺凌事件。 “是的,我家小姐从入宫就一直被她们欺负,好不容易得宠,又被丽妃陷害打入冷宫,如今又找人来欺辱我家小姐……她们实在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丫鬟说着,眼里满是不甘。一副落泪模样,也颇有姿色。 “这不关本宫什么事,你要报仇可以来找本宫,本宫可以帮你一点。不过要本宫照顾她什么的,那还是算了。”言铃颜起身。 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得学会自己强大,而非别人替你强大。 丫鬟看着她离去,又无助又绝望。 言铃颜出了门,忽然见到远处一个人影闪过。没多少戾气,言铃颜也就没放在心上。 不到一会儿,她回到竹宫。 刚到门口,就见宫人们跪了一地,个个瑟瑟发抖,其中萧兰妃好像很不甘的模样。 不过确实,堂堂天汜太妃,居然在这儿受了委屈,她心里诸多不服。 言铃颜走到她边上,问:“白娘子,这是怎么了?” “你刚走,安德公主带着皇帝和皇后来找你,我们谎话刚编好,然后一个宫人就报信说你出宫了。这不,皇帝和皇后在里头训人呢。”萧兰妃恨恨地道。 宫人? 言铃颜眸色一动,“报信的人是竹宫里的吧?” “是的,似乎是这竹宫的大宫女。” “很好,待会儿事情过了,你们把她绑来见我。” 萧兰妃一听,心下好受不少,“好,你进去之后小心点,皇帝似乎气的不轻。” “okok。” 言铃颜示意她放心,进了殿。 脚刚踏入,一只上好的瓷杯就被摔在自己脚边。 安德公主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故意大声道:“太子妃嫂嫂,你终于回来啦!把父皇母后和我等得好苦啊。” 这话一出,皇帝和皇后面色都有些不善,似乎隐忍着怒气。 言铃颜心底冷笑一声,不理安德公主,径直走到皇帝皇后面前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皇帝哼了一声,不理她。 皇后无奈似的看着她,眼里也是不悦。 就这样,几人都不说话,安德公主想着皇帝最不喜别人忤逆他的意思,如今言铃颜不听皇帝的话贸然出宫,简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后果凄惨。 任凭言铃颜再变,可也只能任她踩在脚底践踏,永远上不得台面。 言铃颜好笑,安德公主想再欺负她? 门都没有! 跪了一会儿,言铃颜的面色慢慢惨白,冷汗直冒。 皇后似乎发现什么,大惊:“颜儿,你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心疾犯了……”言铃颜痛苦地捂着心口,似乎隐忍着。 皇帝一听,这才想起来路子彦书信上同他说过言铃颜是有心疾的,在军营那边就犯过一次。 如此一来,便什么气都没有了,忙抱起言铃颜朝内殿走去,“传太医!” 安德公主才不信有这么巧的事儿,恨恨道:“哪有这么巧,这小贱人肯定是装的!” 却不料走在前头的皇后忽然回头,听她这话便瞪了她一眼。安德公主这才住了口。 太医检查一番,回报皇帝说确实是心疾突犯。原因是思虑过多,太过伤心的缘故。开了几副安神静心的药,心疾不好治,也只说药方要再研究研究。 太医告了退。 “颜儿,现在还难受吗?”皇后坐在床边,心疼地握住言铃颜的手。 言铃颜安慰似的笑笑,“已经不难受了,让父皇母后担心了。” “说什么的话,你是我们的孩子,以后不许再说这么见外的话。”皇后柔声说,慈母一般,很是亲和。 安德公主在一旁看的眼红,便忍不住插嘴道:“这太医方才说嫂嫂思虑过多,伤心过多,不知嫂嫂到底在思些什么,伤些什么?怎的这般拖累什么?” 言铃颜淡然一笑,掩下眸中冷色,无限凄怜:“今日回京,才想起已经三年未见父亲了,心下想念得紧。才贸然冒犯父皇,跑出宫偷偷看了一眼的。是颜儿的不是,让父皇母后动气……” “好了好了,这事就不提了。日后要见言铃宰相你便告诉宫人,传召一声便是。你们父女多年未见,是朕考虑不周。”皇帝打断她,说道。 言铃颜面上微喜,“多谢父皇!” “对了,方才见你走路一瘸一拐的,你是怎么哪里进来的?”皇帝又问。 言铃颜面上一红,“翻墙进来的。” 皇后听着,不免又是心疼一把,“方才怎么没听你和太医说,若留了疾可怎般是好?” “颜儿不想再让父皇母后担心了……”言铃颜小声道。 皇帝听罢,叹了口气。言铃颜这些年嫁给路子彦,压抑了自己太多的性子,一点儿都不像从前的那个言铃颜了。“你且好好养着吧,待会儿朕让来福给你送些东西来,这段日子你就好好休息。” “儿臣多谢父皇。”言铃颜道。 皇帝点点头,便走了。 皇后留了片刻,嘱咐几句之后也走了。而后只留下安德公主同言铃颜。 见皇帝皇后走了,安德公主不客气地坐到言铃颜床上,“小贱人,你可真会装啊,几年不见,到锋利不少嘛。来,给本公主捏捏脚。” 她将脚伸到言铃颜面前,面上闪着得意。 这个仗势欺人的小,寡,妇。 言铃颜诡异一笑,而后抓住安德公主地脚狠狠一扭,安德公主疼得嚎叫起来。 “言铃颜!”她怒道。 言铃颜掏掏耳朵,一脸无奈:“本宫又没聋,大呼小叫地哪有些公主的样子。” “你……该死的小贱人,看本公主不好好收拾你!”说着,安德公主起身,就往言铃颜扑过来。 言铃颜一跃躲开,一脚踢在安德公主背上,安德公主狼狈倒地。 言铃颜捏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小,寡,妇我告诉你,从前是姑奶奶脾气好,才任由你欺负,如今你要是再来动姑奶奶我,到时候我不管你是谁,保证让你横尸荒野,我说到做到。素娘,把那宫女带进来。” 门外人得令,把那大宫女给拖了进来。 那宫女原本还傲得像只孔雀,见到安德公主狼狈地倒在地上,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大宫女眼镜一转,立马叫道:“言铃颜,你对公主殿下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没看不见啊?”言铃颜翻了个白眼。 这话一出,素娘几人面上一紧,都忍不住笑出声。 安德公主叫嚣道:“得罪了本公主,本公主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得得得,随你怎么狂,反正我倒是不怕。不过就怕小,寡,妇你没那个机会了。”言铃颜往凳上一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今儿个出宫,我好像见到飞雪莽荒的人了,听说是你可爱的小叔子——乌塔。”言铃颜笑着道,望着安德公主面上变得越来越难看纠结。 安德公主杀了自己的夫君才从那儿出来,虽说那些人不敢动自己,可自己也不会再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守活寡,她知道,这次若被带回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那婆婆虽然面上和善,可手上沾染的血腥可不比任何人少,那老太婆知道她杀了她儿子,每一刻都恨不得杀死她。 安德公主再也不要回去了。 “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不被送回去吧,安德。”言铃颜还算仁慈,只要安德日后不再冒犯她,她不会多动手动嘴。 安德公主起身,狠狠地瞪了言铃颜一眼,而后离开。 那大宫女见安德公主要走,较忙抱住安德公主的大腿,“不要公主殿下,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废物,别脏了本公主的衣裳!”安德公主说着,一脚把大宫女踢开。而后不再看她一眼,迅速离去。 萧兰妃有些可惜,道:“你会不会太仁慈了?” “不,我只是想看更好看的好戏。”言铃颜道,而后起身。望了那大宫女一眼,道:“把她带出来,本宫要立立规矩。” 她走到院子里,望着院子里那些宫女。 她们看她的眼神没有恭敬,有嘲笑有不屑有轻蔑,唯独没有恭敬。 萧兰妃等人把那大宫女丢了出来,丢到言铃颜脚边。 “本宫知道,在场没一个人把本宫放在眼里,这一点本宫从前一直没放在心上。可这不代表本宫可以任人欺负,说句难听的,你们不过是小小的丫仆,不尽职不尽责,却成日里做些小人才做的腌臜事儿,那触犯到本宫头上,也就别怪本宫不客气。”言铃颜缓缓道,说出的话轻飘飘地,可众人却觉得心头上压了块大石头。 不愧是我儿媳妇! 萧兰妃看着言铃颜那自信又不傲的模样,心里头又喜又爱,恨不得早些接到自个儿家里。 不过很快,那些人又相到言铃颜是不受宠的废物太子妃,面上又是一阵不屑。 言铃颜看在眼里,不以为然,对椊和杉道:“你动手吧。” 二人领命,而后抽出刀。 大宫女一瞬间白了脸,“言铃颜,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闻竹公主的人,你不可以动我!” “直呼太子妃名讳,视为大不敬,掌嘴。”椊道。 杉手上运了气,左右开弓,一巴掌下去大宫女便掉一颗牙齿,几个回合下来,大宫女的牙齿只剩下五六颗了。 “偷盗太子妃的东西,手脚不干净,炆,用断踝。”椊又道。 炆听罢,拿来几个模样奇特的东西,夹住大宫女的两只脚脚踝和手踝部位,一用力,大宫女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 没一会儿,大宫女晕了过去。 接下来,由于爱嚼舌根和大小报告,言铃颜让炆敲了她剩下的几颗牙齿。因为叛主,言铃颜让人把大宫女送去了冷宫最深处。 众人看得心惊胆颤,有几个还被吓晕了过去。面上不再是轻蔑不屑,而是惊恐。 这就是言铃颜要的结果,恭敬和惊恐在她说来不过是谐音,无所谓的。 她是杀手,她能有的同情凉薄得只有一点儿,她做不到平常人那样的仁慈和忍让,她有自己的方式,让别人臣服。 第三百一十六章 流言 然而苏祁佑却怎么也找不到记忆中的那本书,那本书就好像蒸发了一般。 “好心”陪他找了一上午的蓝衣少年似乎早知道这个结果,笑意盈盈地说下次要找书还可以找他帮忙, 苏祁佑:“……”&¥@#% 他不知道这小子的实力,不敢轻易动手。 等出了门才知道自己不动手是对的,门口站着蓝衣少年的手下,一个厚壮的刀疤脸。刀疤脸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刀,苏祁佑没由来地打了个颤。 那把刀底下杀过的人,肯定很多。他听左苓说就是这个刀疤脸把整个风花阁都给端了,无一人生还。风花阁作为在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就这么轻易就被人端了,说出去肯定没有人信。 回到投宿的客栈,底下暗卫递来消息,那人已经到南荣了。 苏祁佑头疼不已,这回两个人是要对上了。 苏祈辛这个人他清楚,为人阴险,最擅伪装。自己如果不装得弱一点,对方根本不会放过自己。但更让苏祁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左苓。 他知道苏祈辛有一个早死的白月光慕容棠,是和苏祈辛不对付的大臣的女儿,二人本不该有牵扯的。 慕容棠去世得早,苏祁佑便将她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密室中日日思念,他院子里几乎都是慕容棠相似的女子,如今已经有点疯魔了。 而令苏祁佑担心的事,左苓的长相。 如今左苓长开了他才发现,她和慕容棠很像,特别是侧脸。只不过慕容棠一身娇病,没有左苓那般英气飒爽,也没有左苓的一身傲骨。 她和左苓就是两个极端。 可苏祁佑知道,苏祈辛才不管这些。 他捂住自从那日过后便一直蹦跳过快的心脏,深深吸了口气。 他要回去。 顺便,解决一个麻烦。 “告诉龙麒,时刻关注大公子的动向,别让他靠近王妃。”苏祁佑沉着声对底下人说,按着心口的人不由得紧了紧。 “是,主子。” 人走了,苏祁佑也松了口气,直挺挺倒回床上。 太疼了,就算如今离水泠城已经很远很远了,那种共鸣的震慑高还在。 若再这样下去,他得魂飞魄散。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死去,他还要和左苓在一起。可是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只能仰望左苓的日子,二人之间的阶级差真的太大了。 他无法忘记左韫看向他的眼神,赤裸裸的嘲笑。 三日后。 苏祁佑再回到水泠城时,城里风向一变再变。 南禹安已经开始选秀,王后不再是世上所有女人都羡慕的人。如今南禹安的后宫多了四妃三十六嫔,热闹得不行。 其中最惹人得宠的,就是锦美人。她是曾经蔺语阁的阁主花尽好,如今摇身一变从锦鸟变成了孔雀,惹人艳羡。 一时间,宫里对她和南禹安的流言多了起来。 说是二人早有首尾,如今南禹安得势,便迫不及待的把昔日爱人拉到身边一同享受这种风光。 苏祁佑听罢,不由嗤笑一声。 只怕宫里心疼王后的人,又要多一个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 这会儿,太后又把王后给叫了过去。这段时间以来,二人的关系便越发的好了。 至少太后是这样认为的,二人同病相怜。 “王后,你不担心吗?”太后掀了掀眼皮子,问道。 前几日大选过后,宫里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南禹安在接连宠幸了十几个美人过后,最终是稳定下来,如今宫里头最得宠的是锦美人花尽好,之前的蕊贵人早已经不知道被遗忘到那个角落里了。 她本就是南禹安用来气王后随便拉出来的,出身样貌样样比不上那些精养出来的贵女,会被遗忘也是常理之中的。 王后微微一笑,一改平日平日冷艳绝丽的模样,有几分冰雪初融的感觉。“担心什么?只要还有母后疼臣妾,臣妾是不怕的。” 只是这样说着,她眉眼便不由得低垂几分,更有几分失落的味道。 太后看了心中微叹,这还不是走了自己的老路? 看吧,男人就是如此靠不住的。 “你是个好孩子,比那些咋咋呼呼的妖精们好多了。”太后有些心疼地拉着王后的手,看到对方仿佛就看到当年的自己。“母后自然疼你。不过——” 她话锋一转,“近日宫里有一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你可知道?” 王后拧了拧眉,眼中多了几分苦痛,“母后说的是臣妾和君长戚的事吗?这事儿臣妾是知道的。臣妾只觉得这事儿无厘头得很,根本没有什么踪迹可寻,本是不想理会的,谁知道……” 如今已经传得越发离谱了。 她是无所谓,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南禹安身子空亏,主子也已经到了南荣城之中,她随时可以以假死之名逃脱这个牢笼。 可是君长戚不行。 好不容易寻到的亲情,她容不得别人伤他半分。 君长戚是不在乎,可是她在乎。 她的兄长,本不该如此的。他应是被万人称赞,被人爱戴的。可是现在呢? 人人唾弃,人人耻笑。 除了她和左苓,还有人会心疼他吗? 太后叹了一口气,“人言可畏,王后你要保护好如今的位置,不然母后也不好护着你。至于那君长戚……少与他接触,省的那群妖精再拿这事儿生风。” “臣妾明白了,母后。”王后柔柔地应了。 眼瞧着王后已经在自己这儿呆了一天了,太后也乏了,便让人离开了。 出了太后宫殿,王后一改之前的柔顺,再次恢复以往的冷艳。 回去的路上,迎面走开了许久未见的南禹民同洛坤。 “王后娘娘。”二人行了个礼。 王后点点头,不动神色地同洛坤对视一眼,问南禹民:“王爷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禹民便同南禹安有了嫌隙。更准确地说是南禹安对南禹民生了疑心。 南禹民只得在自己府里躲风头。 等外头那些风声过了,他才敢稍稍露头。 若换做其他事,他本不会如此窝囊。可这事关南禹安,他便选择了隐忍。 南禹民不大喜欢这个王嫂,毕竟最近宫里都在传她和君长戚的流言。 “听闻母后病了,臣弟来看望看望。”他道,听不出多少恭谨。 王后身旁的宫女刚要发作,王后挡了挡,说:“可惜王爷来晚了,母后已经歇下了,还是改日再来吧。” “那只能再寻时间了。” 说着,南禹民便开始打量起自己的这个嫂子。 冰肌雪肤,黑眸深邃冷淡,菱唇却淡得只有薄薄一层粉白。她冷艳出尘,像是一朵开再顶峰的雪莲花。 如此的美人,难怪令王兄和君长戚二人这般出格。 王后被他看得不太舒服,冷道:“王爷在看什么?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闻言,南禹民这才收回目光。 “不知娘娘可听说了最近宫里的传言。”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人问她这个问题了,王后的怒气散了些许,反而想笑得很。 “这事儿本宫自然是知道的。”语气里不由多了几分不易察觉地嘲弄,“王爷信不信,如果本宫同王爷再说几句话,明日宫里就会传本宫和王爷的流言。”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就见南禹民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他回过味来,忙道:“娘娘恕罪。” 他怎么就忘了,他也是流言的受害者呢。 王后睨了他一眼,没再理会。 她刚要走,眼角便撇见一个黄粉色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原来王后娘娘在这儿,真让臣妾好找。”那人说着,脚下快了两步,来到二人旁边。“呀,原来王爷也在啊。” 南禹民皱着眉,略点了点头。 他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女子,一身黄粉宫装,很是精致,上头的金丝隐线是平常人家一辈子都碰不起的。 衣裳是好衣裳,也戴了一身价值不菲的首饰。 可是…… 穿衣裳的人,却实在配不上那一身精致。 脸上被粉擦得雪白,和黄皮的脖子是两个不同的定义,嘴唇殷红如血,两条眉毛黑得像碳条一般。 “娘娘……她是?”他嘴角抽了抽,看向王后。 王后看着面前的蕊贵人,,嘴角也跟着抽了抽,这新人才入宫几天,蕊贵人怎么把自己捯饬得越发怪异了? “这位是新封的蕊贵人。”王后回答说。 ……陛下的品味何时这般地……重了?南禹民心中问道? 蕊贵人看着二人的反应,以为二人是被自己的精心打扮给惊艳到了,不由多了几分底气与自信。 臣子不能在后宫多留,南禹民已经吃够了流言的亏,便识相地告退离开。 路过蕊贵人时,蕊贵人的目光被洛坤给吸引了。 这不是……跟在君长戚身边的…… 她记得,这人是南禹民的心腹洛坤。 “怎么了?”王后见她失神地看着洛坤,便问。 蕊贵人看着二人走远,忙对王后说:“娘娘,跟在王爷身边的那个人是……” “是洛坤,王爷的心腹。” 闻言,蕊贵人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岂不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七章 白娘子 素娘愣了一下,而后垂首道:“婢子罪该万死,忘了主子吩咐的事了。婢子这就去拿。” 说着,她赶忙起身。 却不想,下一秒一只玉笛横在素娘脖颈边。 素娘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瞒我,你是什么人?”言铃颜直觉敏锐,再加上素娘的言谈举止,让她产生怀疑。 “主子说的什么话,我就是素娘啊,还能是谁?”素娘笑眯眯地转过身。 言铃颜不再说话,启动玉笛里的机关,玉笛里伸出刃剑,便向素娘袭去。 那人心里好笑说有趣,和自己家里某人挺像的。 她刚要防身,言铃颜却狡黠一笑,下一秒收起玉笛的剑,伸手便扯掉了素娘面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妇人模样。峨眉杏眼,唇角时时含笑,四十岁左右,不过保养得当,岁月这把杀猪刀似乎没对她动什么杀心。 萧兰妃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不好玩! 门外的素娘一惊,连忙跑了进来。“姑娘手下留情!” 如若伤了萧兰妃,萧黎渊不仅不会放过她,可能连全尸都不可能给她留的。 言铃颜看着那做工精细的人皮面具,知道绝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出来的东西。啧啧感叹两声,问道:“她是谁?” “她是……她……”素娘有些为难,若暴露了萧兰妃的身份,可能会出事。 萧兰妃接口:“我是素娘的姐姐。” “姐姐?”言铃颜疑惑。 萧兰妃重重的点了点头,生怕言铃颜不信似的。 言铃颜好笑,而后问:“你叫什么?” “叫…叫……叫白娘……” “白娘子?”言铃颜忍着笑。 萧兰妃点了点头,“是的,白娘子。” 素娘沉痛地闭上眼,主子啊,奴婢尽力了。 言铃颜笑了笑,“那你假扮素娘,是为了什么?” 演技拙劣,可是心里头藏着多深的计谋,又有谁知道? “萧主子很难伺候,婢子也想照顾一个姑娘,又怕姑娘你不接受,所以就……”萧兰妃说至此,抬头看了看言铃颜。 见对面小姑娘一派天真的模样,松了口气。 言铃颜托着下巴,有些难办似的:“虽然很让我感动,可没经过王爷同意的人,我也不敢要,明日就让椊和杉把你送回去王爷那儿吧。” “别啊,婢子很有用的。婢子可以当卧底的!”萧兰妃哀叫一声,美眸微垂,多是伤心之意。 如果被送回去的话,那萧黎渊肯定要把她送回王府的。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能这么轻易地就被送回去? 起码……起码得给儿子拐个媳妇吧? 从素娘被安排在这女子身边她就觉得不简单,今夜她又半夜窥见萧黎渊夜会于她,她就觉得更不简单了。 莫非,同萧黎渊种下相思印的女子,就是她? 言铃颜? 言铃颜好笑地看着萧兰妃,“你是王爷派来的卧底,来打探我军机密的么?” 萧兰妃惊了一下,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来给姑娘你出对策的卧底?”说罢,她诡异地笑了笑。 “对策?什么对策?”言铃颜疑惑地问。 萧兰妃神秘兮兮地凑到言铃颜耳边,兰息轻呼:“教姑娘你,如何得到王爷的心。” 言铃颜刚喝进去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全数落在萧兰妃脸上。 萧兰妃闭着眼,笑着问:“怎么样,激不激动?婢子可是知道很多他的秘密的。” “不激动,我乃有夫之妇。”言铃颜表情怪异地将茶杯放下,略有些头疼,这时候路子彦还是有点用处。 萧兰妃笑得像个狐狸,“你又不喜欢路子彦,路子彦照样不是娶了你三年都没有碰过你?再这样跟那太子耗下去,你恐怕都要变成黄花菜了。” “黄花菜也有自己的韵味,凉拌就不错。”言铃颜扯扯嘴角。 要相信面前这个自称白娘子的人真的只是奴婢这么简单,她就是傻子。 萧兰妃噎了一下,这丫头心思不简单。“姑娘是怕搞不定王爷的母亲萧兰妃吧?” 素娘:主子,你不觉得你的话有点多了吗? 王爷都快被你卖了你造么? “兰太妃娘娘很难相处么?”言铃颜随口问,暂且耗着。 萧兰妃心里头有些小得意,其实我很好相处的。 言铃颜:“一想到还要搞定一个冰块,还有一个难相处的太妃,那还是算了,想想就头疼。还是做太子妃好了。” 萧兰妃:“……” 而后言铃颜起身,阻止了还想再说什么的萧兰妃。“好了白娘……子,我有些累了,你也早些歇息。” “奴婢还有事的!”萧兰妃抓住她。 “嗯?” “奴婢可以伺候姑娘你了嘛?”一脸期待。 言铃颜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你若肯屈尊,那便伺候着吧。” 待言铃颜走后,素娘走到萧兰妃跟前。“夫人,你怎么要屈尊来伺候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还是让乙和丁带您回王爷那边吧,这儿太危险了。” 因为不服言铃颜,所以素娘还是不愿接受言铃颜赐给魐等人的新名字。 萧兰妃摇摇头,提醒说:“是椊和杉。” 心里头比萧黎渊随便取的甲乙丙丁好多了。 “是。”素娘应。 “不要说出本宫的身份,否则渊儿不会放过你们的。”萧兰妃轻睨了素娘一眼,目光不善。 方才模样,瞬间不在。 素娘无奈,只得道:“属下遵命。” 而后,她看了仍然清醒的杨小妹一眼,又道:“主子,那儿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 萧兰妃转头,笑得慈祥而温柔,“打一顿就好。最好打失忆了。” 杨小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打一顿就好?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 萧兰妃得意地笑了笑,丢给素娘一句“你知道怎么做的”便离开。 素娘无奈,只得按吩咐做事,今夜只是,杨小妹只能是白看了一场了。 大半夜的,言铃颜仍然有些睡意。由于体质原因,她还是乖乖回去补觉了。 刚躺下,就感觉自己身边躺了个人。 方才要动手,就被人捉住,身子也被人环住,抱在怀里。 耳边传来路子彦疲倦而沙哑地低音:“去哪儿了大半夜的。” 言铃颜挣扎着,道:“如厕。殿下请放开臣妾!” “别动。”他紧喘了一声,鼻尖是令人贪恋的淡淡清香,路子彦安心地闭上眼:“本宫累得慌,今夜不做什么,就想在你这儿睡个觉。” “真的?”言铃颜停止挣扎。 真那么简单? “嗯。”身后人低应。要做自己也有心无力,白日里都是在审阅政事,压根没有休息的时间。 好不容易有了,又被杨子姝缠住,他终是累了。 尽管如此,言铃颜还是不喜欢被人抱着的感觉。而且,还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人。“殿下,放开臣妾好吗?” 她问,却传来身后人沉沉的呼吸。 睡着了? 她转身,将路子彦的手拿开之后,自个儿又后挪了两下。 其实睡着的他,还是蛮赏心悦目的。没有白日的暴躁,没了张狂,安静得不像话。 “路子彦,日后言铃颜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恨她。毕竟她,只是不想改变历史。”言铃颜说着,替路子彦拉了拉被子。 不想,路子彦却突然捉住她的手。 她一惊,听得路子彦喃喃道:“这天下,迟早是我的,谁都不许离我而去……不许……” 睡颜安稳,看来是梦话。 言铃颜松了口气,而后抽回手。转了个身不再看他,“但愿吧。” 这事若是这么简单的话,她又何必走到这一步? 第二天,路子彦醒来时言铃颜方才起身。她望了他一眼,“早。” 路子彦伸了个懒腰,“什么时辰了。” “午时。”她说。 “什么,你怎么不叫醒本宫?”路子彦叫道,而后开始急急忙忙地穿衣服穿鞋子。 言铃颜拿来腰带,替他系上。道:“殿下昨日劳累,睡得晚,所以便没叫醒殿下。” “还算你有心。”路子彦听罢笑了笑,心里头微甜微甜的。 言铃颜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待路子彦出了门,便发现门前跪了个侍卫。询问之下才知道,王艋今早来犯。 他暗道该死,便往主地跑去。 “战况如何?”一进门,他便问。 翼聆回道:“刚上云城,还未来得及部署防御,王艋已经带人上了崖顶。”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路子彦皱紧眉头:“全上了?” “属下等人发现得早,已经攻下来了。”翼聆鬼。 闻言,路子彦才放松不少。“很好,现在立刻带人部署全部防御方位,不能人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这……”翼聆有些为难。 “有什么问题么?” “回殿下,我军兵力因为爬崖之时被敌人射杀太多,如今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路子彦暴躁地拍了桌子,“京城那边还没回应吗?” “有,援军被四皇子给拦住了,说是没有陛下亲令,不得随便调人。” “这路子骆,是要逼死本宫!”路子彦说道,负手想着对策。 翼聆看着路子彦越发绷紧的神色,道:“若是有人能请到陛下亲喻,那四皇子也不敢阻拦殿下你。” 路子彦扶着脑袋,说:“说得容易,父皇早就不喜本宫,他答应本宫出征之事已是勉强,再调兵的话……” 当初路皇没有答应他讨伐天汜,路子彦立功心切,日日逼着皇帝答应,最后在案殿长跪不起,加上皇后求情,丽妃竟也破天荒地替他求情,当时他还觉得不对领,原来还藏着这么个大埋伏。 “若是有人能说通陛下……”翼聆再次停顿。 路子彦头疼地闭上眼,不再言语。 第三百一十八章 紧张紧张 只不过这次天汜同水麟的争斗之中,这个小国投奔的是天汜。 然而言铃颜觉得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心高气傲,狗眼看人低的小寡妇,不喜欢自己。 可以说自己一嫁入皇族就处处针对,暗地里使扳子也不是一次两次,明面上也总是给自己难堪。 言铃颜入了凤栖宫,皇后一见到她就放开了安德公主的手,起身走到言铃颜身边。她激动地道:“颜儿,你终于进宫了……” 安德公主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慌张,明明该死了的人如今却出现在此处,让她不由惊疑,莫非杨子姝姐妹没按她的要求办么? 自然,她的神色没逃过言铃颜的眼睛。 言铃颜刚要行礼,就被她拉了起来,让言铃颜同自己一同坐在凤椅之上。自然,把一边被夺了目光的安德公主气得不轻。 “是儿臣不好,让母后挂心了。”言铃颜道,化作平日的乖巧模样。 皇后眼中带泪,心疼地望着言铃颜,直道:“不怪不怪,让母后看看,这都瘦了,彦儿肯定没把你照顾好,等他回来母后替你好好收拾他!” 言铃颜低头浅笑,可在众人望不见的地方却眼神黯了黯。 如果皇帝不派兵,路子彦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 “是儿臣身子羸弱,不怪殿下。”言铃颜回道。 皇后见此,又是欣慰又是欣喜地笑笑。 这时,被冷落许久的安德公主终于插话道:“太子妃,前些日子听太子哥哥传信来说您落水而亡,当时让母后好些伤心,怎么如今……”却好生生地站在这儿呢? 见被安德公主提起,皇后也道:“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好好的彦儿却这样传信?” 虽然路子彦对言铃颜百般嫌弃,可也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言铃颜心中冷笑,路子彦的消息倒是快。也不查明真假,他也不管她生死,只是想着甩掉一个包袱轻松不少了吧。 “这事只是一个误会,只怪儿臣睡得太死,醒来却不知怎的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了。儿臣如今还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的儿臣会跑到水里呢。而且两个侧妃妹妹都不在身边,幸亏身边有红袖照顾着,一路挺着才终于到了军营,却不想两个妹妹已经到了,儿臣想她们是着急赶路,才没有发现儿臣不见了的。”言铃颜无所谓的笑笑,在外人看来包含了许多无奈和习以为常。 言铃颜恨不得剁了自己的舌头,这么拗口的话也亏的自己能说出来。 从前的言铃颜最会这种说辞,可这样,皇后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次关乎生死,言铃颜却还能笑着说出,皇后心里头那口气憋得不轻。 她锐眸一眯,笑说:“看来是平日里彦儿太宠她们了,也不把你放在眼里,落水这么大的事也不知情。等她们回来,本宫要好好抬一抬东宫里的规矩了。” 安德公主闻言,有些怕皇后会顺着杨子姝这条线查到自己身上,不由有些恍神。她忙道:“母后,这毕竟是太子哥哥宫里的事儿,还是让他自个儿解决好了,怎么能让你亲自出面呢?这自己人知道的不一定说什么,可一经外人那儿一传,又得把母后传坏了。” 而后,安德公主又对言铃颜道:“太子妃,您毕竟是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这种事儿还得自己学着解决呢。” 虽这样说,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太子府里的权利不在言铃颜这明面上的太子妃手里,而是在杨子姝手里。 这事皇后几次想帮忙,可却还是被杨子姝暗地里给夺了过去,从前言铃颜懦弱,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安德公主说得是,这次本宫身子大好,也该拾些权利了。对了母后,太子宫里的人也该换换了,许久不见新人,府里也不好调人手。”言铃颜说。 既然安德公主说了该自己拾些权利,那自己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皇后听罢,喜道:“也好,不然一直都是那几个人也难免出现什么拉帮结派的幺事儿。雪溪,一会儿你从宫外买一批来,再从本宫宫里抽一批,送去太子府里,至于从前太子府里的那些人……待颜儿做决定好了。” 雪溪同言铃颜对视一眼,二人应是。 这会儿,安德公主却急了,她狠狠地瞪了言铃颜,言铃颜真拿自己当角儿了。可这次,言铃颜可不像从前那样被她的眼神吓住,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安德公主一眼。 安德公主不想其他,被气得不轻。 “对了颜儿。”皇后突然道,她问:“你方才说的那丫鬟,叫什么?” “回母后,那丫鬟叫红袖。”言铃颜答。 皇后沉吟片刻,说:“本宫若没记错,她是个盲女吧?” “是的。” 正当言铃颜疑惑,就见皇后对雪溪示意了一下,而后雪溪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红袖就被领了进来。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太子妃,安德公主,皇后娘娘千岁,太子妃千岁,安德公主千岁。”红袖朗声道,行了个全礼。 安德公主一见她,心里头计策一现,似乎有了个出气的机会。 只见她喊了平身,而后径直走到红袖面前,左看看右看看,貌似惊喜地道:“母后,她好像真的是瞎子呢。不过太子妃,这让一个瞎子在身边服侍肯定不方便,不如也一并换了吧。” 这言一出,大厅里的人各个皱起了眉头,言铃颜冷眸微现,看来今日安德这小寡妇是踩到她尾巴上了。 红袖一听,急道:“不,不要换了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娘娘,求主子们不要换了奴婢,不要……啊!” 安德公主给了红袖一巴掌,怒道:“放肆!母后还没说话,你叫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把母后?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把你换了?” 这话直指言铃颜,暗说言铃颜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众人心里可是明镜一般的,不过都不置气。 “安德公主好大的权利,母后还未发话呢便自先做主了。”言铃颜冷哼一声,说道。 安德公主闻言,望了眼皇后,后者面露不悦。“不,母后…儿臣只是……言铃颜你休要挑拨本公主和母后的关系!” 她指着言铃颜道,完全没了尊敬。 言铃颜面露苦色,自然这是从前她的招牌表情。 皇后有些不高兴了,她皱眉道:“好了安德,太子妃说得也不假,凤栖宫多少人看着,你收敛些性子,不然迟早得吃亏。” 瞧着皇后都偏向言铃颜那边,安德公主心中那个气啊,可也只能狠狠地瞪了言铃颜一眼,作罢。 言铃颜好笑,招手把红袖唤到自己边上。皇后问了红袖些情况,心里头也约莫有了个底。 随后,雪溪来传:“皇后娘娘,玄大人到了。” 皇后道:“快快有情。” 玄大人? 言铃颜正疑惑着宫里何时多了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物,就见一着藏青绸衣的男主走了进来,面容清秀,也不过二十一二罢了。 玄竹本是不想来的,因为他听说皇后是让他给一个低等婢子治眼睛。一个婢子罢了,瞎了便瞎了,宫中瞎了的宫女多的是,更何况一个不受宠的人的婢女。 他想着也不好驳了皇后的面子,所以才来走走排场。 一进凤栖宫,便感觉一道审视落在自己身上。如判官在审视面前的鬼,看清他生前生后的污秽,而后判以最实时的刑处。 他抬头时,却望见言铃颜平淡如水的眸子,平静得彻底。方才那冷意,莫非是他的错觉不成? “微臣玄竹,见过皇后娘娘,安德公主……太子妃娘娘。”玄竹行礼,对于最后那人,他也是在脑海里搜寻许久,才幡然想起的。 安德公主对于他这行礼呼名的顺序大喜不已,挑衅地看了眼言铃颜,后者不见微佯。 “玄臣免礼,想必你也知道今日本宫请你来是所为何事。”皇后虚扶了一把。 玄竹点点头,他看着言铃颜身后的红袖道:“路上下人已同微臣说了,想必是这位姑娘要治眼疾吧?” 玄竹为红袖看查片刻,一眼便看出红袖的眼睛并非什么眼疾,而是有人故意用毒草熏之,使其眼内黄浊,失去灵性。 瞧着玄竹思索良久,皇后问:“玄臣,可有法子治?” 玄竹答:“禀娘娘,有的。不过要多耗费些时日,且过程痛苦不堪,恐怕姑娘无法忍受。” 来时便有人吩咐过他,尽量拖住言铃颜。这种毒很好解,在他来说不过两三帖药的事儿。不过那人吩咐了,他也只能夸大了说。 言铃颜好笑不已,这红袖什么症状她能看不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什么。 若不是药材不齐全,她也不会把希望放在一个拖延病症的医者手上。 红袖一听,便开口接道:“只要小姐在奴婢身边,奴婢就什么都不怕。” 言铃颜笑着握住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掠过玄竹,说道:“这是自然。” 听罢,玄竹松了口气。 原以为言铃颜不会特别容易对付,却不想这般轻松。 随后,言铃颜以舟车劳顿为由告退,由雪溪领着去了竹宫。 竹宫后院里种满了竹子,据说这是二公主闻竹公主的宫殿,里头竹子也是她亲手栽种的。原这闻竹公主最喜竹叶青,所以才如此。 言铃颜只知,竹叶青是一种蛇,很毒。 竹叶青也是一种酒,味香且酒冽。 不过后来听说,这公主被自己所养的竹叶青给毒死了。皇帝当时可是悲痛不已,据说还下令斩杀了所有竹叶青。 第三百一十九章 苏祁佑回来了 如今正值深秋,枯叶飘零,就算是御花园也防不住季节的改变。凉风吹得缓而透骨,蕊贵人没由来打了个冷颤。 “到底怎么回事?”王后问。 蕊贵人没多想,“那天晚上……君长戚和王爷的心腹走在一起了。娘娘,就是那天晚上啊!” 她捉住王后的手臂,急切地说道。 力道一时没个轻重,王后不由得皱禁眉。 旁边的大宫女忙把蕊贵人拉开,警告说:“蕊贵人还请注意分寸,弄上王后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听完,蕊贵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是,是臣妾的错,请娘娘恕罪。” 王后看了她一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凉意,“你说的本宫都知道了,只是此事牵扯重大,若是一个不慎……” 得罪了哪头,都不是蕊贵人一个宫女出身的能招架得住。 蕊贵人听罢,冷汗登时冒了一身。 她暗骂自己无用,不知道动脑子,如今是越发地糊涂了。这种事,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嫔妃能镇得住的。 一晃两日过去了,南禹安和北临、东蒙两国使臣商量了什么,不日那些被关押许久的俘虏便被放了出来。 而水泠城里的外族人,也就更多了。 南荣王宫里,蕊贵人突然地就疯了。 据说是在同别的嫔妃争宠斗法的时候一个不慎推了别的嫔妃一把,导致那嫔妃伤了脑袋。那嫔妃的家族可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个小小宫女出身的贵人也敢动他们家的人? 素来君王从不屑于以宠爱臣子嫔妃来拉拢大臣,可是南禹安不同。他悲切地想要那些大臣的力量,对蕊贵人的求救视而不见。 不出所料地,蕊贵人被打入冷宫,没一天就疯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翻篇,根本没多少人放在心上。 由于宫里一下子进了许多新人,槿织阁的任务一下子就重了。左苓已经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为南禹安的臣了。 答案当然不是。 这日正好事少,左苓来到冰室。 她想见一见将云,说说话,好疏解心中乏闷。 如今她跟着君长戚的步调来走,破灭南荣已经提上日程,不日这个国家将会被战火吞噬。 “姐姐,你好久没来了。”左筠看到左苓高兴极了,连剑都没来得及收鞘便一蹦一跳来到左苓面前。 左苓看着她,不由笑道:“看来南禹安倒是不曾亏待你们,你好像宽厚不少。” “……”左筠闻言,脑子一下子空白。 姐姐这是在说她……胖了? 后头看她练剑的疏风动了动嘴角,上前两步,“主子。” “我来看看将云。”左苓看了眼二人后头的房门。 房门开着。 “有人?” 左筠点点头,低声说:“是姐夫。” “苏祁佑,他怎么……他回来了?”左苓疑惑,但更多的是欣喜,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苏祁佑了。 对方这一走差不多就是半个月,她方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是如此的难熬。 闻言,疏风似乎是捕捉到什么信息,声音更低了几分:“主子,苏祁佑已经回来好多天了,只是他大部分时间都来看……将云,一待便是几个时辰。” 他不知道两个人都没见过面,苏祁佑根本没有来看将云的必要。这事儿蹊跷得很,他怕出事,每次苏祁佑来他就把左筠拉过来在门外练剑,他也好借机监视。 左苓闻言也愣了一下,“是吗?我竟不知道他们一个活人一个死人还有那么多可聊的,我进去看看吧。” 自从上次苏祁佑见到将云的尸体后,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 她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却也只能压着心头的不适走了进去。 纵使穿了带绒毛的衣裳,左苓也不免被扑面而来的冷气震颤,小脸白了白。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苏祁佑警惕地转身,见到左苓时神色有那么几分不自然地白了。 他深吸了几口水,努力抑制住胸腔那股翻腾不停地躁动,伸手抱了抱左苓,“我们又分开了一段时间别人都说了小别胜新婚,不知道你如何想的?” 左苓没想到他刚开口就说这个,明显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苏祁佑就放开她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祁佑神色自若地拉开了些二人的距离。 如果左苓认真听,就会听到他狂乱得不成章法地心跳。苏祁佑的脸色似乎更白了。 左苓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脸色好苍白啊?” “莫不是南禹安排你去杀什么人了?受伤了吗?” 听着对方对自己的担心,苏祁佑眼里染上欣喜,“就是受了些内伤,得调养些日子。” 左苓看对方脸色白得不像话,便信了他的话,忙把苏祁佑从冰室拉了出来,“既然受了伤就好好养着,这冰室对你可没有好处。” 苏祁佑一边应着,一边悄悄拉紧了左苓。 看着他有些孩子气地笑,左苓心中生不起怒,于是问:“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可听说你每天都来看将云……” “怎么?你这是醋了?” 苏祁佑说着,捏了捏左苓的小脸。许是宫里的伙食好,左苓的脸莹润不少,眉眼更往温和地地方长。 这是他不曾见到过的。 他想抱一抱她,可是只得掐着手心肉让自己忍住了。 “你是不知道啊,我每次一见你就欢喜得厉害,心跳都不稳了,如今受了伤我哪儿还能受这种刺激?来你摸摸,我的心跳是不是比之前快得很?” 说着,他拉起左苓的手就按在自己心口上。 左苓感受到了对方那不成章法地心跳,脸色一红,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 “我说的是不是?”苏祁佑在她面前放大一张笑颜。 “没个正经。”左苓努努嘴。 如此一来,她便放心许多。 “日后可别进冰室了,你身子受不得凉,若是再成了疾,你可怎么办?” 说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板起脸,做出一副警告的样子。 殊不知这模样在苏祁佑看来根本没有任何警告作用,反而是让心更乱了。“知道了知道了,养病的日子闷,我也只是来找将云兄弟说说话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异事件,我总感觉能和他说话呢,哈哈。” 左苓闻言一愣,但想到苏祁佑的性子便是如此,便也只当做对方是在开玩笑了。 苏祁佑不便久留,瞧着他脸色几乎是要变得透明了,左苓方才惊觉对方这是在忍着病痛在跟自己说话呢,就忙让龙麒把苏祁佑拉回去养病了。 待人走后,她再次进入冰室。 将云躺在冰床上,纵然死去多时,却不见一点斑点腐烂,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左苓甚至觉得对方随时都可能掀开眼帘,露出底下戏谑地棕色眸子。 “信上说你的灵魂从这个壳子里逃走了,鲜于子淳那家伙又在这身子上下了印,所以你的灵魂才回不到身子里。”左苓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改之前的羞涩欣喜,只剩下满面的愁。 “我这家伙就不该救,我是出了名的爱玩命,你说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或许哪天我一个不小心,又把自己的命给作没了呢。” “你真傻,亏你还好意思和疏风争‘智囊’之位,真是不自量力,人家理性感性分得清楚,哪里像你?” “人都是自私的,将云。” 越说到后面,她的表情就越发冷淡。 或许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 另一边。 待离开焰云军的视线范围,苏祁佑再怎么强忍了压不住心中那股子躁意,生生吐了口鲜血。 幸而今日他一身玄衣,血花落在身上并不明显,他靠着墙缓缓坐下,似是脱了力。 他还以为,只要接近了就能压制住双方的共鸣…… 只是他哪里能想到,这种东西竟比药物还让人难耐,时时乱着心脏,痛彻肺腑。 “看来我猜得不错,你果然在这里。”一道戏谑地清润男声自头顶传来,面前被带上一片阴影。 苏祁佑望着来人皱了皱眉,语气冰凉。“你来这里可是会被她看到的,你不怕?” 只是他坐在地上,气势生生矮了对方一大截。 鲜于子淳笑笑,“怕什么?我马上就要娶了竹云,要见晚见对我都没什么意义。” “对了,你这次回隐族,找到书了吗?哎看你这么狼狈,看来是无功而返呢。” 说着,他打开伞,罩住二人。 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听到这话,苏祁佑的眸色不由幽深几分。 “你在生气?”鲜于子淳明知故问,狐狸眼里闪着欠揍地笑意。“这也是天命,没什么好气的。” “哦?天命?可惜小爷我从不信命。”苏祁佑冷哼一声,臭着一张脸。 鲜于子淳笑弯了眼:“不信就不信吧。这次的隐族之行,你并是真的一无所获吧?” “你在跟我吗?” “我自认是爱岗敬业的好青年,哪里会做得出翘班这种事?再说了,如今南禹安那边离不得我,呵呵,他可比你有趣多了,生生诈了你哥哥三座城池呢。” 鲜于子淳摩擦着下巴,继续道:“不过他还是懂得分寸,对东蒙倒是手下留情得很。” 闻言,苏祁佑不由抽了抽嘴角。 那哪里是懂得分寸,分明是他不敢好吗? 东蒙来的使者里,可有一位不好相与的。 在外人看来,那人是左家族亲里最温和无害的一位。 可笑,身处丛林,哪儿有什么无害的? 第三百二十章 绝响 那老头哼了一声:“无耻小儿,今日不把军令交出来,就休想出去。” “你说我无赖我都认了,无耻我就不能忍了。”言铃颜说着,又吹响玉笛。 刹那间,后边的食心花像是得了命令一般,纷纷向那老头袭去。 老头一惊,暗道不好。 这驭物之术在整个大洲都没有出现过,千年过去已经成为了传说。如今却被一个黄毛丫头轻易运用,怎能不惊诧人已。 趁着那老头被食心花缠住,萧兰妃赶忙拉着言铃颜离开。 老头眼神一凛,“怎么能这么轻易让你们走呢?” 他甩开那些碍人的食心花,追了上去。他用鹰爪突袭,言铃颜轻巧顿开,没想老头忽然一笑,而后反转手向,将言铃颜的面巾给撤了下来。 言铃颜下意识地要去遮面,老头料准机会将她手中的军令抢了过来。随后,便听见军队往这边跑过来的声音。 老头看见言铃颜的面容面上满是不可置信,可闻见四周危机。也顾不得什么,转身跑了。 “该死的,现在该怎么办?”萧兰妃急道,声音越来越近了。 望着老头已然跑远,言铃颜摸着手上的玉笛,陷入沉思。 如果要操纵食心花的花应该是不可能了,食心花根扎在土里,如果离了土壤最多也就能活一周。那样目标太明显,太过惹人注目,只怕暴露会更快。 可是如今军令被人抢去,现在还怎么办呢? 忽然,她想起什么,不由一笑。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裕王府,还不速速就擒!”侍卫长喝道,让人把言铃颜同萧兰妃团团围了起来。 “如果我说不呢?”言铃颜说着,拿出烟雾弹往地上一掷。 烟雾四散开来,众人再睁眼时二人已然离去。 底下侍卫问:“卫长,要追吗?” 侍卫长不由握紧剑柄,“分两队人马,一队去搜寻王府有没有东西丢失,另一队去捉拿贼人。” “是!”底下人道。 “不用追了。”路子骆从众人身后道。 侍卫长惊愕,不明白为什么。“可是殿下,如果那俩贼人偷了什么贵重东西……” “本王说不用了,那东西已经不重要,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吩咐你们去做。”路子骆只着单衣,外头批了件外杉,独有一副慵懒之气。 如此一来,侍卫长也得作罢。 而道言铃颜那边,二人逃出之后,望着空荡荡黑漆漆地街道,默然。 萧兰妃道:“如今除了那些烟柳之地,便再没地方藏人了。” “不一定。”言铃颜望着某处,“白娘子,你想想那老头的招数,有没有发现什么?” 招数? 萧兰妃由此,不由回想起方才那老头的一招一式。 动作传统,像是常年操练。不过似乎在哪儿见过,有些熟悉。萧兰妃心道。 没一会儿,萧兰妃忽然想到什么,“我想到了,那个,那是水麟皇族内里的招式。如果没误差的话,那臭老头不是皇族中人就是皇帝内侍。” “皇族中人,皇帝内侍。”言铃颜得了肯定,勾勾唇,莫名自信。“如果是这两种身份的话,那肯定是要进皇宫的。现在要进皇宫恐怕得废些力气,现在恐怕那老头还在皇宫周围呢。” 看来皇帝是怕突生异变,才找人来拿军令的。幸好,她来得不晚。 “可是皇宫那么大……”萧兰妃还是有些不明。 言铃颜拿出玉笛,又吹响一旋律。 萧兰妃震了震,这是能调动萧黎渊禁语暗卫特殊旋律,是萧黎渊独创。没人能吹这曲子,知道的人也不多。如今却从言铃颜口中吹出,这实在是…… 看来萧黎渊,确实把言铃颜放在心上啊。 萧兰妃暗暗下了决心,这个助攻她当定了。 曲子吹得很远,余音不绝。 “主子。”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萧黎渊和龙飞二人轻酌。 龙飞听到曲子,“这曲子……” 话未说完,墙上出现一个影子,被拉得诡异得细长。 那影子发声:“主子。” “去吧,按她的吩咐办事。”萧黎渊道,眸语之中都是淡淡笑意。 随后,影子顷刻化成烟气。 “吹曲的人……是言铃颜?”龙飞有些惊疑。 萧黎渊不语,看着远处,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 之后,龙飞也不多问了,狠灌了一口。 再说萧兰妃二人等了还没一分钟,便狂风躁动。 二人身后一凉,便听见一沙哑低成的蒙音:“主子。” “即刻绕着皇宫搜寻一个老头,白发,会功夫,对了,他脸上还有一道疤痕,左手似乎受过伤。”言铃颜按着记忆吩咐。 “遵命。”那人道。 微风一动,再没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萧黎渊底下的人个个都是奇才,如若可以,也可以成为下一个雪树组织。 随后,言铃颜二人也放下心来,优哉游哉地往皇宫走去。 萧兰妃对于自己儿子训练的人还是蛮有信心的,而且心底已经开始暗暗高兴,由着方才的缘故,已然把军令的事忘在了脑后。 走到冷宫时,言铃颜便觉着异常,同方才暗卫出现时的气氛是一样的。 待她走近,便听得异动。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似乎在那儿等着她,全身似乎独融入了黑暗里,增添了几分神秘。 那人边上坐着一人,被捆得严实,细看之下便是方才裕王府的那个老头。 那人将军令交到言铃颜手上,慢慢隐入黑暗。 那老头挣扎着,叫道:“快放开我,快放开我!把军令还回来,听到没有!” “不好意思了,我要用这军令做一件重要的事。你是父皇身边的人,用完之后肯定还你。”言铃颜把玩着军令,道:“要么,现在乖乖离去,等到事成之时我一定把军令奉上,要么,现在就把你杀了,军令也别要了。” 是人肯定会选择前者,言铃颜也做好胜算。 老头思索一会儿,果然选择了前者。他还道:“陛下吩咐过,若军令落入太子妃你的手里,让属下跟着太子妃,等到时大事之后,再收回也不迟。” “原来父皇早就想到了。”言铃颜喃喃,而后开始解那老头身上的绳索。 萧兰妃急了,“这人能信么?况且,那皇帝又怎么知道你会去偷这军令呢?” 那老头连忙解释道:“其实太子妃会武的事今日四皇子已经禀报了陛下,所以陛下猜测太子妃肯定会去偷军令,特命属下在裕王府周围守着,等待太子妃。” 听如此,虽有诸多疑惑,可言铃颜还是选择相信。 老头自保名号乌特,随后三人选择从冷宫进入,虽然乌特有些不大愿意。 走着走着,三人便听见女子的抽泣之声。时断时续,凄婉柔转。 乌特不由缩了缩脖子,不安地朝四周看看。 萧兰妃见此,笑说:“大概又是那个含冤的苦命女子,徘徊在这上空不肯离去吧。” “哼,你是在说陛下有眼无珠,白白让人受冤吗?”乌特道,语气不悦。 “这我可没说,你要这么理解,我倒也不介意。” 乌特听罢,也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走着走着,言铃颜转了个身,往那旧地走去。 那声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这昨日刚结的缘分,终让她放不下。 推开门,一股飞灰扑面而来。 只见一女子在院中跪着,一边烧纸一边哭泣。 “大胆,皇宫之内不允许烧纸,还不快熄了,不要命了?”乌特出声喝道。 那女子一惊,转过头时面上悲伤看得人可怜。 言铃颜轻飘飘地看了乌特一眼,让乌特一阵胆颤。 她走到那女子身边,“怎么回事?” “今天丽妃受了气然后来到冷宫,把所有气都往我家娘娘身上身上撒,逼娘娘吞下院里的泥土,还让娘娘跪着在她身边走来走去的。娘娘不堪受辱,趁着奴婢不在,上吊自杀了……”丫鬟哭着,声音已然嘶哑地不成样子。 “丽妃?”言铃颜轻道。 旁边的乌特皱着眉,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丽妃真是欺人太甚了!”萧兰妃开始愤愤不平。 言铃颜不语,默默替那可怜女子烧完了纸,道句节哀便要走。 丫鬟拉住她,边磕头边道:“求太子妃帮帮奴婢吧,娘娘死得太冤了,还处处受人欺负,奴婢不甘,奴婢不甘啊!” “你知道的,后宫之事我做不得主,不过我可以把你带到皇后娘娘那里,到时候有什么冤屈,你都可以跟她说。”言铃颜抽回袖子,面色清冷,看来并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丫鬟摇摇头,“丽妃为朝中大族,就算同皇后娘娘说,皇后娘娘也不敢动她,顶多苛责两句,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她丽妃依旧是丽妃,可我家娘娘……” 萧兰妃也忍不住道:“要不就帮帮她吧,而且这丽妃从前总欺负你,今日要不是路子骆那家伙赶到,恐怕你还得吃亏。” 她从前是受宠惯了的,虽然萧黎渊的父亲也是三妻四妾,可真正临幸的也就只有萧兰妃这个皇后,以及底下的萧淑妃龙氏和良妃淳于氏。 她们三个是从刚开始就陪着萧黎渊之父的,所以几人之间也没多大不和,平日里就爱吵吵嘴,可也相处和睦。萧淑妃和良妃都知道萧兰妃同萧黎渊之父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便相爱,所以平日里也只是尽了辅佐皇后的薄力。其他的,也就不争不抢。 除了那些大臣送来的贵人什么的,平日里便只会挑食生端,尽惹人厌烦。 “帮?”言铃颜笑了笑,似乎嘲讽。“是要我去杀了丽妃吗?” 这样做,必定会掀起狂风大浪。 “这……”萧兰妃语凝。 可是这样的事,素来无聊的言铃颜也忍不住不管。谁让丽妃从前欺负过原主呢? 言铃颜看向那丫鬟,“你的娘娘娘家是做什么的?” 丫鬟破涕,回说:“禀太子妃,娘家是兵部侍郎,不过被丽妃一族压制得没什么实权。原以为娘娘进了宫能有所好转,却不想被丽妃陷害与人通奸……” “通奸?皇上没查吗?”言铃颜问。 丫鬟眼神暗淡,低声道:“那人被丽妃吹了枕边风,直接便把我家娘娘打入了冷宫,别说查,连见都不见我家娘娘一眼。” “啧,跟路子彦一样,够狠心的。”言铃颜笑着道。 想起上次路子彦捉奸,直接提着剑便刺了。果然是父子,都是相同的德行。 “胡说,简直是胡说八道!陛下只是公事太过繁忙罢了,还有太子妃,太子可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能直呼太子的名讳?成何体统?”乌特叫道,似乎非常生气。 “名字取了不是给人叫的吗?”言铃颜反问。 “这……”乌特直接被噎了。“可他是未来的天子,他……” 第三百二十一章 坍塌 言铃颜以为是迈克罗抱着自己,便将头熟悉地靠在他的心口,傻傻一笑,“迈克罗……你回来啦?” 每次老大给迈克罗出单独任务,她都不得跟随。所以她就这样在他家里,等他回来,就想看看他受伤时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什么的。不过每次,她都睡着了。 龙飞愣在那里,心里头不知是痒是麻,是疼是痛。 “迈克罗,是谁?” 是她喜欢的人吗? 这么亲密的举动,恐怕连恋人都不止吧? 言铃颜醉着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迷糊着道:“老大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图坦那人可难缠了……你早点脱身,咱们去看飞叔……” “图坦?图坦是谁?”龙飞疑惑道。 “图坦不是你的刺杀对象吗?你怎么忘了……当心老大骂你!”言铃颜迷迷糊糊地,而后从龙飞身上挣扎下来一跃跃到地上,她拍拍胸脯,道:“不过你放心……老大最…最疼我们了…他肯定不会重重惩罚我们的!因为……他说过……我们就像他的子女一样……” 说到此处,她却忽然黯伤起来。 龙飞却越听越觉得不对,据他所知,言铃颜不过是一个管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家室显赫,却不受宠罢了。 可她方才说的那些,却根本不和她的身世相符。 什么刺杀?什么图坦?什么老大?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扼住言铃颜的晧腕,“说,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言铃颜对不对?你接近萧黎渊有什么目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他做什么坏事,我保证我会亲手杀了你!”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拖长尾音,用空余一手一掌打在龙飞胸口。“我告诉你,你要是欺负我,迈克罗会咬你的哦!” 龙飞被震得后退几步,惊愕言铃颜醉酒了竟还有如此威慑。“你是谁?还有。你的同党在哪儿?” 言铃颜一下又跃到庭中,竟有些没站稳,指着龙飞摇晃着道:“我告诉你,我可是雪树组织的金牌杀手‘金叶子’,要是敢动我,嗝~就得问过我老大,还有迈克罗!” “你是杀手!”龙飞拔出剑,剑指言铃颜:“你是来刺杀王爷的,对吧?” “关你什么事?”言铃颜反问,她退后几步,拿起扫帚对着龙飞,“嗝~” “果真是如此,让小爷我来替王爷铲除后患,看剑!”龙飞道,朝她袭去。 言铃颜醉酒,看不清到底是谁袭击自己,只得迎击。她左右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 正这时,萧黎渊来到龙府。 龙父龙母前来迎接。 “参见王爷。”二人拜道。 萧黎渊:“免礼,庆功宴上你们没来,本王特来看看。” “什么跟什么,担心颜丫头就直说,还害怕别人知道似的。”萧兰妃在他后头出声,她比萧黎渊矮了许多,又站在萧黎渊后头,所以刚刚没人看到她。 她走到惊愕的龙父龙母面前,“龙老将军,那两丫头怎么样了?” 龙母道:“太妃放心,臣妇已将她们安顿下了,都是按照小姐的规格来的。” 她们知道,言铃颜身份尊贵,肯定是得罪不得的。 萧兰妃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萧黎渊道:“本王今夜来,还有要事同老将军商量。” 龙父想了想,说:“王爷可是为了那水麟镇压一事?” 萧黎渊略一点头,“水麟皇帝虽已妥协,可他底下的很多人,都不会这般容易妥协。陛下特命本王前去镇守,平定叛事。” “王爷可是要把飞儿也一同……”龙母稍猜到了些,可还是有些顾虑。 “如果龙老将军愿意的话。”萧黎渊道。 这事自然得在龙父同意的前提下,毕竟龙家二老年事已高,身边缺不了孩子的侍奉。如果他们不同意,萧黎渊自然也不会强求。 龙母虽有所顾虑,可还是得听家里男人的话。龙父沉吟片刻,道:“这事,恐怕老臣也做不了主。”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龙飞,这……” “太妃娘娘误会了,老臣的意思是这事还得听飞儿的意思,他若同意,老臣也没什么不可的。只是他如今都已经及笄了,却还未娶亲,龙家不可无后啊……”龙父说到这里,不免心疼。 他的兄长都已经有两个孙子三个孙女了,如今尽享儿孙绕膝天伦之乐,每日活得舒爽通透,可是把他羡煞了。他知道龙飞志在四方,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事儿上他也不是没动过用强的心思,可龙飞比他活络,每每都躲过了,如此一来他也只能干着急了。 “老将军放心,这事本王替他承了。老将军日后也不必担心。”萧黎渊倒是痛快地答应了。 龙老夫妇一听,别提多开心了。这事是他们的心病,如今终于解了一半。他二人忙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那小儿的婚事就拜托王爷了。” 一旁地萧兰妃却急了,“你倒是真有把握,可想过这事若是不成,那二老得多失望啊?” 他萧黎渊喝了口热茶,清了清酒气,“母妃多虑了,天大地大,若他喜欢的不是男儿,就总有一姑娘是适合他的。” 萧兰妃无奈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先给我把你的事儿完成了再说。” 于此,萧黎渊却不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龙父却还有一疑惑未解开,便是萧黎渊带回来的言铃颜跟曾悦雪。 “王爷,老臣还有一事想问王爷。”他道。 “老将军请讲。” 龙父:“就是王爷今日带回来的……王妃以及……” “澎!”后院响起一声极大地爆炸声,把龙父的声音给淹没了。 萧黎渊眸色一动,随即向后院走去,众人知道不妙,也跟了上去。 到了那里,众人惊愕。 只见龙飞一身黑灰,很是狼狈地站在被炸毁的房子前,不明又蒙蔽。 他面前的房子已然坍塌,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似乎在彰显炮弹的威力。 这时,言铃颜从旁边的大水缸里探出脑袋,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她看着众人:“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龙飞看到她,怒不可遏,抬起旁边的大石头道:“言铃颜,看看你做的好事!你炸了小爷的后院!” 经他这么一说,言铃颜才注意到自己后边是怎么一副景象。她不明白自己就是喝了个酒,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萧黎渊朝她张开臂膀,朝她道:“出来。” 言铃颜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一边地龙父忙道:“王爷,这房子坏了可以再修,你不必怪罪王妃娘娘的。” “是啊是啊,反正这院子我们早想拆了,王妃娘娘正好帮了我们的忙,您不必怪罪王妃娘…娘……”龙母也跟着道,只是看着萧黎渊冷峻严酷的面色,声音越来越弱了。 “水里凉。”萧黎渊不理他们,又对言铃颜道。 言铃颜看着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水里实在凉得厉害,冷得她骨头都跟着打颤了。 她面色怏怏,从两人高的水缸里跳了出来。萧黎渊看准了她只着一单子,忙用披风将她包住了。 “那个……龙老将军,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喝了点酒,可能喝过头了。这房子坏了,我会赔你一栋新的,你别生气……”她从萧黎渊披风里探出脑袋,歉疚地道。 龙父捋了捋胡子,笑道:“王妃说笑了,这可能是小儿贪玩所做,你不必包庇他!” “不不不,是我做的,真是我做的!”言铃颜忙道。 龙飞也叫道:“爹,就是她就是她,她‘biu~’地扔了什么东西出去,这房它就…它就……” “放肆!”龙父喝道。“下去领二十军棍去!” “爹。”龙飞不满地叫一声。 龙父:“下去。” 龙飞恨恨看了言铃颜一眼,甩袖出去了。 “她,本王就先带回去了。明日本王会让人来修缮修缮,龙老将军不必客气,她做得事,本王有义务担着的。”萧黎渊以不容拒绝地语气道。 龙父无奈,也只得接受。 随后,言铃颜就被带上了去往摄政王府的马车。 他们的马车由两节车厢组成,中间有一雕镂木刻板隔着,两面有纱帘隔着,看不透两边的人。 “你先在我这边换衣服,渊儿他在另一边,看不到的,你放心吧。”萧兰妃说着,替言铃颜从龙府替言铃颜讨了套衣裳。 言铃颜自从知道从前伺候自己白娘子的就是萧兰妃,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人,感觉无比尴尬。只得道:“多谢太妃娘娘。” 萧兰妃笑笑,“你不必如此拘束,日后总是要生活在一处的。快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言铃颜听罢,进了车厢内。由着烛光,她看到车厢另一边萧黎渊的影子,只不过是背对着她的。 她放下心,便开始换衣服。 待她换好了,萧兰妃就对她说:“你去同渊儿一起,我还要等等曾悦雪。” 言铃颜也不好说什么,便爬上了萧黎渊那节车厢。随后,萧兰妃那车厢就跟萧黎渊这个脱开了。 萧黎渊摊开披风,看了看自己旁边的位置道:“坐这儿。” 言铃颜没听她的话,坐得很开,“我还是坐这边好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同床共枕 左洵。 左家三子。 苏祁佑来回念了几遍,慢慢将眼中的暗意给压了下去。 对方是左苓的弟弟,亦不是什么善茬。若说左韫是伤得你体无完肤的,那左洵便是从心理上折磨你的那一个。 只是他惯会在左苓面前讨巧卖乖,左苓一直觉得这个三弟弟比起其他不安分的弟弟妹妹们来说要好很多。 她甚至夸道:“若不身在左家,他会是个好人。” 只是她不知道,左家几个开始内斗,皆是因为对方几句话。 如今左韫已经将左洵给捉住,可见其下场。只是,没什么又让左洵出任使官,苏祁佑却不明白了。 这左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苏祁佑这会儿已经被“好心的过路人”鲜于子淳给抬到了自己家中,美其名曰休养。 他看了看这个鲜于子淳买下的屋子,三进小院,五脏俱全,拿出去也不会丢了脸面,却也不惹眼。 院中的腊梅已经张出小骨包,不日便会开出那傲然颜色。 “小心你的屁股,上头的灰尘别沾了我的床。”鲜于子淳笑眯眯地提醒,手下给各自倒了一杯热茶。 苏祁佑:“……你的床也没多干净…” 被这么赤裸裸地嫌弃还是第一次,他面上讪讪。 怪不得刚才鲜于子淳是让他趴在榻上,他还大受感动,心中夸赞这人也不是那种不同情理的恶人,谁想会在这儿等着他。 鲜于子淳笑意不减:“不然你还是下来吧。” “不了不了。”苏祁佑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喝了热茶,身子方才暖了些许。 只是胸腔中那种共鸣的痛楚还在,虽已趋于缓和,却还是不能忽视。“你当初……” 他摸着心口,忽然开口。 鲜于子淳抬眼看他,眼中凉薄。 “你当初到底在那身体上下了什么,为何我会如此痛苦?” “只是普通的封印术罢了。”他搅着茶,看着里头碧色茶水一圈圈转动,开出一个漩涡。“身子离魂,身魂本就天生一体,再次相遇会共鸣也实属正常。不共鸣,不疼,那才有鬼。” “这我自是知道,可是……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苏祁佑面容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 “有。” “什么?” “魂魄归位,自然就不疼了。” “……那便算了。”苏祁佑也就愣了那么一会儿,便出声拒绝。 既然都脱离了原来的生活,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回去呢? 他想到左苓看着自己的笑颜,又摸了摸心口,便觉得若是在那笑颜面前,这疼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鲜于子淳似是算到他会如此,便也就没了言语。 外头的雪一直在下,苏祁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索性便在鲜于子淳这里烤了饼吃。 幸而有早买好的肉饼,二人的晚饭也不至于寒酸噎口。 苏祁佑吃着吃着,突然看了看收拾得干净敞亮的屋子,后问:“你打算何时娶那竹云过门?你这多拖一天,阿苓那边便多存在一丝风险。” 闻言,鲜于子淳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所有人都替我瞒住,我还担心什么?” 瞒着左苓,不告诉左苓要跟竹云结婚的对象就是鲜于子淳,大家忽然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做了。 以至于…… 苏祁佑忽然心疼起小左苓,想到之前她看着那尸体泪流满面地模样,心中疼痛更甚,他小声嘟囔:“我……我总之有一天是要告诉她的。你也得自己捂紧点,不然大家都会被你害死。” 鲜于子淳露出“那当然还用你说”的表情,复而又露出那副温润模样,眼中带着淡淡兴味,“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疑惑得很,我与你……你没有帮我的理由。” 想到之前在隐族的事,二人之间便只剩下仇了。 苏祁佑本还想问为什么不怀疑别人,忽然却想到坐在自己面前这家伙抓人把柄一流,最擅长的就是拿人痛处。 “我会变成今日,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吧。” 鲜于子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若你不在我的尸体上下咒印,那我如今的魂魄肯定被吸回原身去了。”苏祁佑喃喃道,指尖不自觉扣着青瓷杯上的花纹。 无人说话,唯有二人中间的火盆烧得噼啪响。 苏祁佑说完便看向鲜于子淳,看着对方的眼神渐渐变质,露出对小白兔的势在必得。 淦! 苏祁佑面色白了白,好半天才扯出一抹牵强地笑:“你说我这是不是……自动给你递把柄了?” 对面的鲜于子淳便勾唇笑了。 苏祁佑无力的低下头,痛骂自己是个十足的傻蛋。 鲜于子淳对苏祁佑和左苓的事本来一直持有观望态度,不知道二者之间的隐族曝光到了什么程度,如今苏祁佑一开口便给了送了料。 鲜于子淳:我兴奋。 “既然你都投诚了……”似乎是嘲笑够了苏祁佑,鲜于子淳缓缓开口。 苏祁佑闷闷地开口:“没投诚,我清白得很。” “明白。” “……”不,你不明白。 于是鲜于子淳斟酌了一番,换了个说法:“既然你都……自动送上门了,我也不会让你白做。大婚过后,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只是苏祁佑对这礼物毫无期待之意,他抿了抿唇,“是什么?” “让你不再痛苦的方法。”他指了指苏祁佑,说。星眸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苏祁佑愣了一会儿便信了。 “没想到,你人还挺好的。”苏祁佑不由夸赞一句。 比起记忆中那佛面魔心之样,如今的鲜于子淳就好得太多太多了。 闻言,鲜于子淳的眉眼便弯了弯,“若有一日我身份在左苓面前暴露,她左苓定是要拿刀砍死我的,到时候就劳烦你在面前多替我挡挡了。” 苏祁佑:“……”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只是如今,他是再也下不来了。 入夜,雪亦未停。 苏祁佑更是走不了,只能在鲜于子淳这里蹭吃蹭喝,哦不对,是保养身体。 如今将云的尸体已经被拉入宫中,一整个范围下来,苏祁佑若是进到宫中的话必定会受到影响。可若是离宫太远,他亦是担心左苓的。 鲜于子淳不想跟一个大男人同挤一间屋子,但因为他的死心这是他府上唯一一张床榻,他咬牙忍了。 后半夜,他便起了身。身后的人已经睡熟了,睡姿却不忍直视。鲜于子淳忽然抬手,一只蓝色的莹蝶忽然从苏祁佑脑袋飞出,停在他的指尖。 鲜于子淳出了府门,外头早有一个人在等候。 他拢了拢身上的白裘披风,面色越发冷。 “主子。”那人看到鲜于子淳便立刻迎过来,乖乖将手上还在滴着血的黑色布包给递了过来。 鲜于子淳面上不显,淡道:“打开。” 那人依言打开,露出里头的头颅。 是一个少年的头颅,纵然染了血,却也看得出面皮白净,嘴角含笑,亦如记忆中的贵气模样。 鲜于子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念了句诀,再看那头颅却已经变了模样。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头发乱成枯草,甚至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双眼睛,嘴巴惊讶地张开,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杀。 亦或是,会被骗。 那人慌了,“主子,属下无能。” “罢了,你与他不在一个档次。”鲜于子淳似乎是料到那家伙会如此,便也没做什么气。 他伸出手,指尖出现方才那只蓝蝶,闪着淡淡莹光。随后那蓝蝶似乎是有感应一般,飞到那人额头上,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那人脑海里便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头戴帷帽的蓝衣少年站在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那些书籍,门口一闪而过一个背着巨大砍刀地身影。 “他们曾出现在隐族旧址。”鲜于子淳说。 那人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待人走了,鲜于子淳在外头看了好一会儿夜空方才觉着冷,摸摸索索地回了房。 看到床上的人时,他抿了抿唇。 那苏祁佑似乎是发现他回来了,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大半夜的还乱跑啥,快进来暖暖。” 看着对方掀开一方被角,鲜于子淳拧着眉不知在想啥。 许是不见鲜于子淳进来,苏祁佑也被冻得清醒几分,“你刚刚去哪儿了?” 鲜于子淳这才脱了披风,摸索着上了床。“起夜。” “哦。” “睡吧。” 慢慢的,一切归于平静。 听着身边的人传来的呼吸,鲜于子淳这才渐渐又有了困意。 等等?! 刚刚那股和谐又诡异地气氛是怎么回事? 鲜于子淳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面上带上少有的惊慌。他无力扶额,暗叹几句。 这些他在竹云身上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全都在苏祁佑身上一一实现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旁边的苏祁佑感受到了,一双手摸索过来,“怎么了?冷吗?” “滚。” 闻言,苏祁佑又乖乖把手伸了回去,他转了个身,发出不满地呓语。 后半夜,鲜于子淳睡得极其不安稳。 他原本做的都是同竹云在一起的梦,只是不知为何竹云变成了对着他死缠烂打的苏祁佑,一副恨不得嫁给他的样子,他完美的笑脸终于出现了些许瑕疵裂痕。 鲜于子淳惊醒了,一边的苏祁佑却睡得很香。手往旁边一摸索,他摸到了一个整头。 “嗷!”睡梦中的苏祁佑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砸醒。 他猛地起来一看,四周黑漆漆的,静得可怕。从窗边透过的一点光亮,他看到旁边的鲜于子淳睡得甚是安稳。 苏祁佑挠了挠头,嘀咕道:“这梦也太真实了些。” 说完他又躺了下去。 边上的鲜于子淳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心情极好地勾起了唇角。 第三百二十三章 炸了 萧黎渊也不强求她,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言铃颜戳着手指,“喝醉了,记不清了。” “跟龙飞喝的酒?”萧黎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似乎只要言铃颜说是,他就会再给龙飞多加二十大板子。 言铃颜摇摇头,“不,是跟龙蜜喝的。” 如果她知道喝了后会有这么个下场,她就不会多喝了。 “嗯。”萧黎渊放心似的,而后又问:“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言铃颜使劲想了想,便说:“她看上了替她看家护院的小强,问我能不能教授她些……方法。” 她总不能说什么抓住人心什么的,那肯定得出糗。 谁知萧黎渊的兴趣倒是被勾起来了,“方法?” “就是……就是穿衣搭配,怎么才能跟好看,更吸引人的方法。”言铃颜胡乱诹了一个,道。 萧黎渊浅笑一声,不说话。 不过就算他不说,言铃颜还是被弄得耳根子通红。 “那个,修房子的费用我会赔你的。”言铃颜想起那个被自己炸了的房子,说道。 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房子炸了的。 萧黎渊将炭火弄开了些,火光映得他脸忽明忽暗,“不用。” “我不想欠你什么的。”言铃颜道。 “你从不欠我,也不会欠我。”萧黎渊说。 言铃颜不明,却又充满戒备:“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在算计我?” 萧黎渊邪魅一笑,“夫人说笑了。” “……”这不是算计她是什么? 不一会儿,倒了摄政王府。 门口,已早有一大排侍从迎接。 萧黎渊将披风给言铃颜披上了,二人一同走了进去。 言铃颜一路走来,不一会儿就觉得疑惑。府里居然一个漂亮的丫鬟都没有,都是清一色的男仆。不由得,她开始怀疑起萧黎渊的正常问题。 这下,她终于对自己的安全松了口气。 她问:“府里怎么连个女的都没有?” “你是说我母妃不是女人?” “额……我是说丫鬟。”言铃颜纠正说。 萧黎渊停了停,又继续走着:“都在厨房。” “什么?”言铃颜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厨房油烟重,女孩子怎么可以在那地方呢?” 萧黎渊似乎闷笑了一声,却微不可觉,“放心吧。她们在王府工作了三十多年,都习惯了。” “三……” 言铃颜顿时觉得无话可说,原来就算有女的,也不过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妈子了。 下一会儿,就见一管家模样的男子迎了上来。 “王爷,西厢房已经打扫干净了。”王泉也是极有眼里劲的,这言铃颜是萧黎渊第一个带回府里的女人,可能会成为未来的王妃,所以他倒没有弄错的可能。 萧黎渊略一点头,却见言铃颜有些不满意地感觉。 “怎么?不满意西厢房的话,那不如来正房?” 正房是萧黎渊的住所,言铃颜想到这里不由红了脸。 谁知王泉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言铃颜忙拦住他,对萧黎渊道:“我住客房就好了,西厢房我怎么住得起?” “客房满了。”萧黎渊道。见言铃颜还要说什么,他接着道:“还剩下柴房。” 如此一来,言铃颜就闭嘴了,乖乖住进了西厢房。 一夜折腾下来,已经是半夜了。言铃颜今夜里已经洗过两次澡,所以便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洗漱完了之后,她打开房门。 “言铃姑娘,早。”清一色的男侍在她门前道。 言铃颜被吓了一跳,略有些不明所以:“早哈。” 而后,前头的一个侍从便道:“太妃娘娘有请姑娘到汀兰阁用膳。” 言铃颜想了想,也便让侍从带路了。随后,她想起什么,便问侍从:“萧黎……你们王爷也在吗?” 侍从回答说:“王爷一早就去龙将军府上了,姑娘可是想带什么话给王爷?” 言铃颜摆摆手,她松了口气,幸好。 到了汀兰阁,只见萧兰妃跟曾悦雪都已经到了。 萧兰妃身边的嬷嬷替言铃颜上了碗筷,便开饭了。 “昨晚睡得好吗?”萧兰妃问。 言铃颜点点头,“不错,一夜安眠。” 曾悦雪却有些疑惑,问:“昨晚你睡哪间房,我怎么找不到你?” “西厢房。”言铃颜如实答道。却一愣,“他们没告诉你吗?” 曾悦雪鼓起腮帮子,“同是女人,怎么差别那么大!” “原来是你,我就说怎么西厢房的灯亮着呢。”萧兰妃不无失望说道,本来她还以为言铃颜是同萧黎渊睡正房的来着。 言铃颜疑惑,问曾悦雪:“昨夜你睡的哪里?” 曾悦雪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客房!” “可是萧黎渊告诉我客房满了!”言铃颜道了一声。 “呵呵,他的话你也信。”曾悦雪道,想来颇为无奈。 言铃颜一想也是,决定今后再不信萧黎渊的话。 一边的萧兰妃见此,忙为自家儿子解围说:“渊儿说的没错,王府的客房有五间,这几日外国使臣来访,陛下让他们暂住王府,刚好还剩下一间,渊儿可能想到悦雪会来,所以特意把你安排在了西厢房了。” 言铃颜听了解释,才觉得安稳些。不过她又想了想,又对曾悦雪道:“悦雪,不如你跟我一起来西厢房吧。” “床,软吗?”曾悦雪问。 言铃颜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比席梦思啊!” “是谁?”曾悦雪同萧兰妃一愣,问道。 言铃颜:“造床的。” 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迈克罗不在的话,她撒谎这事上根本就没什么把握。如今这萧兰妃跟曾悦雪倒还是好骗,可若是遇上萧黎渊那样的人,自己的谎话轻易就被击穿克吧? 况且,他都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言铃颜了。 饭后,言铃颜跟曾悦雪陪同萧兰妃在后花园里走了走。 可走了一会儿,曾悦雪就感觉身子虚得慌,便提早离开了。 如此,便只剩下言铃颜跟萧兰妃。言铃颜尴尬着,不知怎么跟萧兰妃说话。 萧兰妃见她如此,便笑道:“怎么,如今身份一变咱们的身份就生疏了?” “从前是我不知道您的身份,才那般胆大妄为的。”言铃颜道。 心里便不由得忐忑,给她做奴婢的是谁?是萧兰妃啊,人家萧黎渊的老妈,身份何等的尊贵。 萧兰妃无所谓一笑,“可本妃就喜欢你这胆大妄为,和渊儿正配呢。” 言铃颜见她如此说了,便叹了口气。“太妃娘娘,我跟王爷他没感情,所以……” 就算有,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无事,感情这东西可以慢慢养。本妃从前同渊儿的父王是表兄妹,一开始也是没有感情。两家人送到一起就时常掐架,可后来,渐渐就有了感情,所以本妃相信你跟渊儿,毕竟渊儿对你一往情深,本妃也对你喜爱得紧,可能要再有一女子,我们都不再会有那种感觉。”萧兰妃笑着道,笑容里满是惆怅与期待。 言铃颜神色黯了黯,他们对她的期望太深了。 见她如此,萧兰妃有些担心,“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言铃颜摇摇头,她道:“太妃娘娘,我记得您跟我说过三年前王爷被悔婚的事。” 听她这么一说,萧兰妃以为言铃颜担心萧黎渊会心中还有那女子,就说:“放心,那女子负了他,他如今怕是忘了。” 却不想言铃颜摇了摇头,“不,他没忘。” 他不会望,因为他说,就算到了地狱,她也终归是他的。 他怎么可能忘? 萧兰妃面色纠结,“怎么可能?” 言铃颜惨淡一笑,“因为那悔婚的女子,就是我。” “什么?”萧兰妃站起身,腿上的花儿掉在地上。她晃了半天神,又问:“你方才说什么?” 终归是要知道的,又何必再欺瞒呢? 言铃颜咬唇片刻,“三年前悔婚的女子,就是我。当年是我负了他,就此注定了我跟他不可能。” “我……原来是你!”萧兰妃惊愕了许久,才终于从言铃颜的话里醒悟过来。 言铃颜还要说话,她伸手,“我要去冷静一下。” 说完,萧兰妃便跑开了。 言铃颜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她一定很失望吧?自己的儿子三年前和三年后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负心的女人。 她自嘲一笑,“或许,我就是个错误。” 她起身,离开了花园。 不一会儿,她来到龙府。几乎没有阻挡,她一路来到昨夜那地方。 只见一群工人正整理那些碎屑,而萧黎渊在另一边同下人说着什么。见言铃颜来了,便挥退了下人。 他走到言铃颜边上,“你怎么来了?” “我把我就是三年前那个女子的事,跟太妃娘娘说了。”言铃颜说。 言铃颜本来还想再萧黎渊脸上看到恼怒或者不悦,或者疑惑或者其他什么的,可是什么都没有。 萧黎渊平淡地嗯了一声,说:“本想着找个时机跟母妃说,不过你提前开口也没什么不可。” “你不生气?”言铃颜疑惑地问。 “为什么要生气?你能亲口承认,这是母亲喜欢看到的。”萧黎渊说着,望着她一副“你想的什么我都知道”的模样。 言铃颜面上一冏,“总之,我们是不可能的。” 却不料房屋那边“砰”的一声,随即吹来一阵黑烟。萧黎渊适时地用袖子将言铃颜给遮了起来,避免了与黑烟的直面接触。 言铃颜望着他,心里头一股暖流划过。 萧黎渊让下人推来轮椅,今日之行已到极限了。他被推到房屋那边,查看情况。 只不过似乎没发现什么,工人有些惶恐。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几只蜘蛛悄悄离开,爬向某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孩子 就在此时,底下人惊呼一声。 原来是银灰色衣服的男子从箱子里消失了,言铃颜也不由得惊奇,在现代还有作弊的可能,可在古代,完全是没有可能的。 可能迈克罗在,那就有可能了。 “难道真是迈克罗?”言铃颜不由道。 就在这时,她感到身后传来些许杀气。 “趴下!”言铃颜道了一声。 众人方才低下头,几个银色飞镖从几人头顶飞过,又飞回背后那人手上,一直旋转着,闪烁着银色的光。 邪魅而惆笑的声音从面具之后响起,“反应不错,小姐。” “感谢夸奖。”言铃颜抽出玉笛刃,做出攻状。 “小心身后。”曾悦雪提醒说。 底下那群带着狐狸面具的人也飞身越到窗前,拿着弯刀。 看着那弯刀,言铃颜不由得说了句:“人头收割小队?” “本座就喜欢聪明的姑娘。”银衣男子道。 “可我不太喜欢你。” 银衣男子低笑几声,缓缓道:“动手。” “柠雳,我怕!”龙蜜抱住侯柠雳。 言铃颜刚要发动攻击,却不想侯柠雳捉住她,一脚踢开身后的几个男子,从窗口跃下。 “悦雪!”言铃颜叫了一声,却被侯柠雳等人拉着一直跑远。 银衣男子挥退那些侍从,优雅而邪魅:“追上他们。” 现场只留下曾悦雪,她知道自己跑不掉的。 她说:“是你。” “你还记得我,真好。”男子走近她,宽松的衣襟被吹开,胸口的黑色纹身若隐若现。 曾悦雪掷出茶杯,“你这个畜生!滚,滚远点!不要靠近我!” 男子轻易捉住她挣扎的双手,“别动,这么多天不见,你活下来真让人意外呢。” “滚!混蛋!痛……”她呻吟一声,柔夷泛红青紫。 看来他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就像那几个夜晚的疯狂。 “恭喜,喜脉。”他低沉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给了她致命一击。 曾悦雪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挣脱开他,护着肚子,“你骗人,我只是吃错东西罢了。” “好好保护这个孩子,若他/她出了什么事,我不介意你再怀一个。那会让你更痛苦。”他笑着道,声音里却刻骨的冰凉刻薄。 “我不会让他/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曾悦雪狠狠地道。 她握紧拳头,狠狠地打在肚子上,下一拳却被男子拦住。碧绿色眼眸闪过威胁,“你该感谢我给你带来这个孩子,你应该感恩戴德!” “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他/她活不过今晚!”曾悦雪说。 “那我就让你替我生下我的孩儿,我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九月之后,我会亲自监督你生产。” 说完,他从她边上飞过,从窗口跃出。 曾悦雪瘫在当场,目光无神而绝望。 “为什么?”她问,泪水落下,却不知悲伤什么。 茶楼里传来悲恸地哭声,放肆而绝望,却被外头地热闹人声所覆盖,显得渺小。 许久,她从茶楼里出来,漠然穿过人群。 她来到药材铺,低沉地道:“老板,我要买药。” “好啊,小姐要买什么药?”老板问。 “我要……” 曾悦雪咬紧唇,抚上肚子。 老板似乎看出什么,笑了笑:“小姐是要堕胎药吧?” 曾悦雪眸色动了动,手上突然握紧。 “你放开我!”言铃颜甩开侯柠雳的手。 龙蜜几人停下脚步,“怎么了,颜姐姐?” “悦雪还在茶楼里,我要回去找她。” 言铃颜说着,就要往回走。 侯柠雳拉住她,“那儿还有刺客怎么办?” “呵,刺客都追出来了,只有那个银衣男在那里。我不放心悦雪,你们先跑吧。”言铃颜说道。 龙飞说:“我跟你一起去,跑得太快,都忘记曾悦雪了。” “哥哥……”龙蜜担心地道。 “放心,柠雳会保护你的,我去找找人。”龙飞抚了抚龙蜜的脑袋,又嘱咐侯柠雳保护好龙蜜,这才安心跟言铃颜离开。 言铃颜看了侯柠雳一眼,对方的笑很让人安心。 不过,有点太令人安心了。 “侯柠雳有问题。” 言铃颜直截了当地道,凭着杀手的直觉,侯柠雳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你肯定怀疑错了,我调查过他,让人放心得很。”龙飞说道,追上言铃颜快得他几倍的速度。 言铃颜知道是这个结果,也不是自己的事,便说:“爱信不信,出了事别找我。” “放心吧,出了事找谁都不找你。”龙飞嘴上逞强。 言铃颜不语,加快了脚步。 “你才有问题呢,金牌杀手金叶子。”龙飞嘟哝一声,追上言铃颜的步伐。 二人到了茶楼,却不见曾悦雪,询问店小二才知道曾悦雪离开很久了。 却不想出了茶楼,就在旁边的药店门前发现刚出门的曾悦雪。 言铃颜拉住曾悦雪,“你没事吧?他没有没伤害你?” 曾悦雪安慰一笑,“没有,你们刚走他就追出去了,我假装晕倒了。” 言铃颜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太好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那我可怎么办啊。” “你这药是……”龙飞注意到曾悦雪手里的药。 曾悦雪下意识地一躲,笑笑说:“我肚子实在不舒服,所以买了些药,不然总不是办法。” “原来是这样。” “走吧,快回龙府,我要向父亲禀报此事,看来这贼人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龙飞说着,面色郁结。 这皇都近来越发的不太平,看来是萧黎渊不在的缘故。这事,恐怕还得萧黎渊出面才行。 几人回到龙府,龙蜜和侯柠雳已经提前到了。 萧黎渊等在前厅,见到言铃颜回来,便问:“没事吧?” “没事,不过总感觉有些蹊跷。”言铃颜回答说。 “先回府,母妃很担心你们。”萧黎渊说到,又看了看曾悦雪,“可曾受伤?” “未,只不过受了些惊吓罢了。”曾悦雪道。 走时,曾悦雪坚持要自己一辆马车,言铃颜无奈,就跟萧黎渊同一辆。 “一出门便发生这样的事,日后你离不得我。”萧黎渊说道。 “我觉得,那个侯柠雳似乎有些问题。” “嗯,我去查。” “还有,今天的人似乎跟银狐教有些练习,特别是那个银狐—鬼。” “查。” “还有……” 话未说完,萧黎渊捂住她的嘴巴,“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你便松懈会儿精神可好?” “明白了。” 萧黎渊放开手,靠在言铃颜腿上,安心地闭上眼:“到了叫我。” 言铃颜僵了会儿,问:“宴会很累吗?” “那是另一个战场,一句话便可轻轻要了人的性命,比战场还难走得多。”萧黎渊回答说,握住言铃颜那不知该怎么安放的手。“可见到你,我就放松下来了。” “你不必这么信任我,日后,我们还可能是敌人呢。” 言铃颜想要抽回手,可对方却握得紧。 “那就让本王好好享受这片刻的温柔好了。” 他说着,在言铃颜手背上亲了一口,眼里满是笑意。 言铃颜红了脸蛋,心中大骂流氓。 “睡觉还不安分?”她说着,用另一只手盖住了萧黎渊的言铃,指尖便感觉什么东西慢慢拢上了。 她真的不想动心,可心里那止不住的悸动却还是一圈圈荡漾开来,化成一种甜蜜温暖的东西。 就算早已注定,可我为何不能放手一博呢? “萧黎渊,我可以相信你吗?” “嗯。” ………… 秀云国是东西交界的一个小国,它夹杂在天汜和水麟之间。往东,是一方天地,往西,是一方净土。东边是父皇向往的地方,而西方是母亲的向往。 这注定了他们的不同,也注定了悲剧。 我是秀云国小公主,母亲原本身份尊贵,可也却带不给我父皇的爱。他厌恶我的家族,厌恶这场婚姻。厌恶母亲所带给他的荣耀,却也享受并且依赖这份荣耀。 佐治十五年,母亲生下了我的弟弟——玉玄机,名字和我的璇戚相配。 清水是我的字,清风是玄机的。 父皇不喜欢这个皇子,是不会允许他活下来。腊月时,他派了侍卫来刺杀我的玄机弟弟,母亲让我带着玄机跑进了层层冷宫,那时候,她已然憔悴不已,却还是拦在父皇前头。 我未来得及跑出去,只能躲在创下,听到了他们的对方。 “玉清水不是朕的孩子,对吗?”父皇拿着剑,指着母亲说。 母亲打开窗子,让阳光洒满整个屋子,身上上好的丝绸还晃着人的眼睛。 她说:“这跟你似乎没有关系?” “是宇文的,对不对?”父皇继续说。 新婚之夜的母亲,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结合之前民间的传言,父皇的目光盯在了宇文将军身上。 “宇文在那之前早就死了,何必在提他?” 父皇扫落桌上的器具,暴怒不已:“就是因为他死了,你才会嫁给朕,就是因为你有了他的孩子,你才会嫁给朕,对不对,对不对?” “陛下说是,那就是了。”母亲说着,面上是苍白无力的笑。自从一开始她就在解释,可父皇也不曾认真听过。 暴怒的父皇将剑刺入母亲的身体,母亲从高高的雀楼上坠落,身体被砸得稀烂。 从那之后,父皇喜怒无常,若是一有不顺心的,就滥杀下人,身边的嫔妃也不例外。 大臣提议做滴血认亲,安抚一下父皇。 我和玄机被从雀楼上接出,来了一场滴血认亲,事实证明,我们都是父皇亲生的。 那之后,我似乎成了最受宠的公主,玄机是最受宠的皇子。犹如置身云里雾里,一切都不真切,却又是那么真实。 快乐的日子并不长久,天汜跟水麟出兵攻打我的国家。 领头的是天汜的太子皇黎渊和水麟的镇国公之子洛水泫。 秀云国所有人跪成了一片,我没有跪。母亲说过,不可以对任何一个人下跪,特别是敌人。父皇打了我一巴掌,说让我跪下。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追忆成往事 水麟士兵作势要打断我的腿,洛水泫阻止了那人。他说:“在所有皇族中,最有骨气的就是你,小爷今天心情好,不杀。” 他当真是好人,却也不过是承他那表妹言铃颜的话。若有没言铃颜,我还是得死。 “从今之后,你就是我言铃大小姐的奴婢的,我就叫你……玉奴吧。”年幼的言铃颜说,叉着腰很有大小姐的架子。 “颜颜,这丫头很是生猛,还未驯化,担心伤了你。” 洛水泫把言铃颜抱起来,一副宠爱模样,虽说是表兄妹,可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眉目之中都有些英气。 我求言铃颜,“能不能救救我的弟弟,他叫玉玄机,是第十八皇子,是我唯一的亲人。” 言铃颜笑了笑,仿佛一个商人一般:“我救人不是白救的。” “我愿意为奴为仆,伺候你一辈子,任你驱逐,任你处置。” “我同意了。”言铃颜想了想,很爽快地答应了。 玄机成了言铃白的小侍卫,我成了言铃颜的丫鬟。 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人奴仆的滋味。 可我答应过言铃颜,我不可以走的。 后来,言铃颜因为佟湘贵妃的事得罪了皇族,她替太子路子彦顶罪,她的母亲替她顶罪,最后死于非命。言铃颜失去记忆,也只是她母亲替她安排的一部分。 因为她喜欢路子彦,成痴,成狂,我却对此嗤之以鼻。 三月,天汜的前太子,如今的天汜小王爷来到天汜,言铃颜要去一睹那小王爷的风采,毕竟上一次攻打秀云国的时候,她没有看到那人的风采。 皇黎渊已经改名萧黎渊,人比还是太子的时候消瘦修长许多。 他望上茶楼,望向我们的位置。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真绝色。他冷淡的眉,紫蓝的眸,从此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从那之后,我心心念念是他,梦里见的是他,就连发呆时候冒出来的也是他。 我想陪在他身边,哪怕没有身份,只要陪着他就好。可是我如今的身份,不允许我这样做。 我想到了——逃。 趁着言铃颜跟路子彦纠缠,我偷偷跑出宰相府,说着马队的路,我要去往天汜,寻找我的心上人。 那时的玉清水并没有真正看清萧黎渊的身份,可茶楼那惊鸿一瞥,从水麟到天汜,她知道自己今生再也逃不脱这个男人的魔咒。 她投靠了天汜,靠着打拼,慢慢结识萧黎渊,又因为萧黎渊的夙愿,她成了云城的城主。既然是他打下的江河,那她就做他江河里的一部分,替他守着他的江河。 “渊,从此清水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了,真好。”玉清水躲在校练场外的树下悄悄说,眼里的痴恋令人心疼。 这时候,她才懂言铃颜对路子彦的心思。她收起嗤之以鼻,或许她们是同一类人。 她不知道言铃颜得知她逃跑后,言铃颜是怎样的无助。宰相府里她可以说上话的,又少了一个。 日子过了很久,萧黎渊被派去攻打狼族。 他受了伤,玉清水感知到了,却不想见到萧黎渊跟言铃颜约定的婚礼。 她觉得世界,崩塌了。 “主子,是不是做恶梦了?”糯儿叫醒玉清水。 玉清水起身,“什么时辰了?” “午时还差三刻,主子昨夜受了凉,晕倒在摄政王府,是太妃娘娘把主子带进来的。” 糯儿高兴的说,替玉清水端来洗漱用具。 玉清水这才想起昨夜自己来摄政王府门口,却被告知府里没有一个人,她的希望落了空,却不甘心白来一趟,却在外头晕倒了。 方才洗漱过后,她就赶忙说:“昨夜让太妃娘娘麻烦了,快随我去道谢。” “是,主子。不过奴婢听说那个叫言铃颜的女人也在呢。”糯儿道。 玉清水脚步停了停,又继续走着:“她是王府的客人,在这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奴婢可听说她被王爷安排住在西厢房,那可是主母的房间,会不会王爷……奴婢该死,请主子责罚!” 糯儿说到一半,才看到玉清水那悲伤的脸色,她有些于心不忍。 玉清水脚下不由晃了两步,“当真是西厢房?” “……是。”糯儿小心翼翼地回说,但看脸色,似乎还有隐瞒的。 玉清水了解自己的奴婢,便道:“还有什么,一次性说了吧。” “太妃娘娘还让人把二人的八字合了。” “是、是吗?”玉清水险些泪目,脚下步子虚晃着。 糯儿扶住踉跄的玉清水,说:“主子,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不了,既然都到了,还是要进去见一见才是。”玉清水强撑着笑。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路子彦已经属于你了,为什么要来抢我的渊?言铃颜,我欠你的,这就是报应吗? 到了福寿堂,就见萧兰妃坐在那儿喝茶。见到玉清水,她喜道:“清水,你醒了,身子可还好?” “劳烦太妃娘娘挂心,清水已经好多了。”她说着,坐到萧兰妃旁边。 萧兰妃放下心,说:“昨夜可是把我吓死了,大冷天的你还晕倒在门口,那些小厮也是,也不把你请进来。” 见萧兰妃佯有些怒气,玉清水忙道:“娘娘别怪他们,是清水执意要在门口等你和王爷的。”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清水明白。”玉清水心里微暖,可还是有些伤痛。 萧兰妃看出什么,问:“怎么眉头都是郁结之色,是不是还不舒服?” “不,不是。清水听说水麟太子妃在府上做客,却不见,疑惑罢了。” 她可以提醒对方的身份,希望看到萧兰妃的态度。 萧兰妃让人看了茶,眉目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气,“昨夜渊儿新得了布匹,说给颜儿做衣裳合适,如今应该在李妈那里。” 昨夜回来似乎言铃颜接受了萧黎渊,萧黎渊把言铃颜抱下了马车,看着言铃颜红通的脸蛋,她就知道好事已成。 “是吗?她真是好福气。”玉清水落寞地道。 说到这儿,萧兰妃也开始担心起玉清水:“清水你也是,这么长时间我已将你看作我的干女儿,我也希望你能快点找一个夫婿。” 她知道玉清水的心思,可萧黎渊既然喜欢言铃颜,那她也做不得数了。 玉清水面色讪讪:“娘娘说的是。” 正这时,管家来禀报说:“娘娘,王爷回来了。” 玉清水一听,面上喜气不少,一直看着门口。 萧兰妃见此,也只是叹了口气。这一辈子终负你,只怪缘尽分无,月老忘了给你们那么一根红线。 “儿臣见过母妃。” “民女见过太妃娘娘。” 萧兰妃望着面前一对璧人,“快请起,事情办得如何?” “一切顺利,已经量了颜的身子,不出几日便可以赶出来了。”萧黎渊回说。 却不想言铃颜却红着脸,一时间竟扭捏起来。 若知道量尺寸萧黎渊也在看的话,她就不要新衣服了。虽说穿了件薄杉,可在言铃颜看来却超出了承受范围。 而且最让她伤心的是,这句身体的波波,没有她以前的大…… 在她看来,这个程度的波也就是贫乳,跟没有又啥子两样? 萧兰妃看着言铃颜那“娇羞”神色,不由暗自高兴,看来自己儿子也是得到他爹的遗传了。她大可以放心了。 “颜儿,新衣服如何?”她问。 “很好,穿着也舒服,花色也是最新的。多谢太妃娘娘肯割爱。”言铃颜回说。 萧兰妃将话推给萧黎渊:“这个不是我的,是渊儿从宫里拿的。宫人一拿出料子,他就问做衣裳合不合适,我也就应了。” “那就……多谢王爷了。”言铃颜似乎有些口不应心。 “你喜欢就好。”萧黎渊淡淡地道,可眼底却也掩藏这笑意。 玉清水眼巴巴地看着二人,看在心里犹如刺扎的一般。 萧兰妃不想玉清水这样尴尬,就道:“清水,你这一次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玉清水望了望萧黎渊,说:“臣是来道谢的,多谢王爷于云城之上搭救,救了云城的百姓。” “云城乃天汜的边防之地,玉城主不必客气。”他道,似乎只是平常。 玉清水咬咬唇,扯出一抹苦笑。 言铃颜望着这一幕,总觉得愧疚。是她抢了玉清水的东西吧,如果不是她,玉清水也不必如此。 过了半晌,萧黎渊起身道:“母妃,儿臣还有事务要处理,便先告退了。” 玉清水对他的感情他清楚,他也明确拒绝过,今生唯之一人,便不可能是她。 随后,几人便散了。 言铃颜一边愧疚,一边想要去看看曾悦雪的情况,走到半路,被玉清水身边的丫鬟拦住去路。 糯儿拿出鞭子,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了丈夫却还要勾引别人的男人。你伤了我家主子的心,今日我要替我家主子讨个说法!” 言铃颜便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无奈道:“这萧黎渊也没说他是谁的男人,你怎么知道是我抢了他?” “还装!瞧瞧你那狐媚样子,竟敢直呼王爷名讳,那是你叫得起的吗?”糯儿似乎比别人侮辱了自己还生气。 第三百二十六章 认栽 言铃颜得知,龙飞让魐、炆、椊、杉,以及白娘子几人回了天汜等消息,如今自己身边能用得了的也就只有素娘和曾悦雪而已。 先前她还想若是把红袖带在身边会更好些,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人,也可以说些体己话。 不过现在,她却觉得不把红袖带在身边更好些。 这不,刚过了金仑城,就开始遭到各种暗算刺杀。 如今一天算下来,恐怕得有五轮了。 而由于特殊原因,玉清水还被迫同她一个马车,虽说马车大得可以装下五六个人,可言铃颜却总有一股情敌见面分外尴尬地感觉。 车里就她和曾悦雪还活跃些,素娘和玉清水简直就跟空气似的。 曾悦雪瞧着着压抑地气氛,对言铃颜道:“都怪你,若不是你炸了萧黎渊的马车,咱们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言铃颜扶额,“我也不想,谁让那群刺客太猖狂的?” 就在刚才,有一拨刺客来袭击他们。这一拨比之前的刺客要多得多,还要棘手的多。言铃颜原本睡得好好的,却不知道是谁把尸体扔到自己马车这边,愣是把她给弄醒了。 她为了赶紧睡觉,就朝外头扔了把炸弹,这不,一下就没了声息。 曾悦雪还疑惑咋没动静了,探头一看可不得了,刺客全被炸死了不说,还炸坏了萧黎渊的马车。不过幸好,众人只是有些耳鸣,没被炸出什么毛病来。 “你还说,那时你也不看着点儿,幸好那萧黎渊没出什么事,不然肯定没现在简单。”曾悦雪继续道。 “那咱们就可以提前闯荡江湖,那时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言铃颜说道。 “我不杀了你算……哎呦,怎么开车的?”曾悦雪抱怨一声,捂着被撞疼的脑袋道。 言铃颜“嘘”了一声,四周已悄然升起杀气,空气骤凉。 又是刺客。曾悦雪心道。 四人屏神凝气,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喘息声。 只见马车四周已有许多人悄悄接近,慢慢抬起了长刀。 玉清水几人有些着急,毕竟这么多人都围着这一个马车,到时候不好逃脱,也不好对付。 言铃颜也是有些着急,开始悄悄翻找有没有什么可用的武器。 可这马车里出了药箱,好像什么都没有。 玉清水看着她如此,虽是不愿,却还是问:“你在找什么?” “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且细小的暗器,那样的话也不会弄伤大家。”言铃颜回说。 这是玉清水开口同她讲的第一句话,使她莫名有些激动。 “细小?针灸用的针可以吗?”玉清水想了想,想到了这东西。 言铃颜一拍脑袋,竟暗笑自己居然忘了。她连忙打开药箱暗格,里头有一个布卷,布卷上是排开来的细针。 “你们趴下。”言铃颜悄声道。 玉清水几人闻言,弯了腰低下身。 言铃颜将手中细针飞了出去,细针穿透纱帘,将外头的刺客一招毙命。 很快,她又飞出一拨,将最后几个铲除。 言铃颜下了马车,看着那一地尸体道:“你们老板不行啊,连防护措施都没给你们配备,这点员工福利都没得。” “言铃颜,玉城主,你们没事吧?”解决完最后几个刺客的龙飞跑过来查看情况。 言铃颜道:“没事,每个人都毫发无伤。” 龙飞松了口气,看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不由惊疑:“这针……不是用来针灸救人的针吗?” 言铃颜轻笑一声,道:“谁说救人的东西就不可以用来杀人?银针若扎错了穴位,也可置人于死地。” 听罢,龙飞不由低声说一句:“真是阴毒。” “你什么意思?我救了人你还说我!”言铃颜听得真切,不由道。 龙飞起身,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第一次见面就跟你没什么好印象。” 因着前头言铃颜说不做摄政王妃,后头又放松不少,如今龙飞又恢复从前那个模样。 言铃颜撇了他一眼,“呦,你还想跟我有什么好印象的?” “我……” “好了,你两个之前还打打杀杀的,现在感情居然还可以这么好,真是见了鬼了。”曾悦雪打断二人的争吵,不耐烦地道。 龙飞无奈笑笑,“没办法,谁让遇见她是一段孽缘呢?” 言铃颜哼了一口,“连缘都算不上,肯定是我上辈子造孽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消停会儿吧,萧黎渊过来了。”曾悦雪无奈,看了看朝这边走过来的萧黎渊。 玉清水一听,原本落寞的面色一瞬间变了变,徒生许多期待。 萧黎渊问:“你们没事吧?” “王爷放心,这里一切安好。”玉清水柔声说。 萧黎渊点点头,又看向言铃颜,“受伤没有?” 言铃颜轻松一笑,“没,挺好的。那几个小喽啰还不至于让我受伤,顶多是我伤他们的份儿。” “如此甚好。”他望向远处,说:“再过银轮城便是皇都,你再撑一日。” 言铃颜点点头,不过又有些疑惑:“怎么一接近皇都,就这么多的刺客?莫不是有人贪图你的功绩,要杀你不成?” 而后,萧黎渊还没说话,龙飞便回说:“还不是幕皇后的势力,她这么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太子皇非遗,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呢。” “幕皇后?”言铃颜想了想,应是萧黎渊的舅母。 而那位皇非遗,之前王艋也问她认不认识。如此,应是那幕皇后的儿子,天汜朝的太子了。 “这事儿你不必多想,如今好好歇息,不久就可以到皇都了。”萧黎渊对她道。 言铃颜点点头,却看见玉清水落寞的神色。她拉起素娘和曾悦雪就上了马车。“玉城主似乎受了惊吓,王爷快替她看看吧。” 曾悦雪道:“你这是做什么?那王爷喜欢的是你,你怎么……” 言铃颜不理她,徒自闭了眼睛。曾悦雪同素娘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无奈闭上眼睛养神。 马车外。 玉清水一时间踌躇,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黎渊看了她一会儿,道:“外头凉气重,你快些进去吧。” 说完,萧黎渊就要离开。 “王爷!”玉清水叫住他。 萧黎渊未转身,“你还有什么事?” 她似乎鼓起了勇气,道:“渊哥哥,你……你别伤心,既然那水麟太子妃不愿做你的王妃,若王爷不嫌弃,清水愿……” “清水,你明白本王的心思。”萧黎渊打断她,薄凉话语不带温度。 玉清水愣了一眼,眼眶一热,她狠狠咬住嘴唇,许久才道:“清水知道了,是清水的不是,给王爷平添了烦恼。” “夜里霜露重,进去吧。”萧黎渊道。 “是。”玉清水道。 就这样,她看着萧黎渊慢慢远去,上了马车。 这夜里,言铃颜听着玉清水隐隐地抽泣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也多怪自己,若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兴许也不会让玉清水如此难过。 那一声声抽泣一下一下打在言铃颜的心头,沉痛闷深。 她也不知萧黎渊竟可以如此决绝,一瞬间仿佛彻底打消了玉清水所有的期望。比毁灭她这个人更来得残忍。 朝迎霞赶,在第二日午时,她们到了天汜皇都。 所有臣民都在城门前迎接他们的战神王爷的回归,最前头站着一对夫妻,神情欣喜实则满是不甘。 他们便是天汜的皇帝和皇后,皇且和幕氏。 而他们身后,站着几位公主皇子,却没有太子皇非遗。左右两边站着文臣武将,一边张头眺望。 还未下车,素娘就拿了两顶纱笠让言铃颜同曾悦雪戴上。毕竟两人是水麟人,如今出现在这儿恐怕有些不妥。 随后,众人下了马车。 “臣/末将拜见吾皇,皇拜见后。”众人行礼。 皇且大喜,虚扶了一把,道:“快请起,快请起!哈哈,渊儿你能凯旋而归,是乃朕江山之大幸啊。” “能为陛下分忧,也是臣之大幸。”萧黎渊说。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萧黎渊的肩膀,道:“你辛苦了,今日朕已备好了庆宴给你接风洗尘,来,众爱卿随朕入宫!” “臣,遵旨。”众人道。 随后,皇帝带着众人入了宫。 龙飞倒不急着走,他还要替言铃颜等人安排。 而未走的,还有他面前的龙家人。 站在龙夫人身边的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下跳到言铃颜边上,快速将言铃颜的纱笠掀开一块看了一眼,便笑嘻嘻地对龙飞道:“大哥,这就是你给我抢来的嫂子吗?长得好标志,怎么蜜儿觉得你配不上她呢?” 龙飞面色一红,道:“不许胡说。” 龙蜜嘟起嘴,“才没有呢。” “蜜儿,回来!不许胡闹。”龙父喝道。他看向言铃颜,问:“飞儿,这位是……” 龙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附耳在龙父面前说了几句。 龙父一听,忙跪下了。“老臣见过摄政王妃,小女方才无礼,请王妃不要怪罪。” 谁知龙蜜道:“怎么可能?这么好看,居然不是蜜儿的嫂子~” 言铃颜:龙飞,我可以杀了你吗? 第三百二十七章 “鬼术,隐。”萧黎渊忽然道,而后俯身抱住言铃颜。 言铃颜听到屋内的响动停止了,只得念出隐咒,二人一瞬间消失在轮椅之上。 曾悦雪出来的时候,显得异常狼狈。浑身湿透,头发散乱。背后还站着一群穿着浴衣的女子,一脸歉意。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推开门,曾家的马车已经不知何时在门前等候。 等到众人散去,空中才现出相拥的二人。 言铃颜快速推开萧黎渊,而后离得萧黎渊远远的。落回地面之后也不顾身后人,心乱如麻地跑开。 萧黎渊抹去唇瓣上的血迹,锐眸之中又恢复一片清冷。 小野猫。他低笑。 终有一天,她会想起来的。 他看着微风吹动的树梢,不知在想些什么。冷眸之中,一片深不可测。 入了夜,盟邦城热闹起来。今夜是大堂主李江的女儿李裳雪的生辰,举城欢庆。 言铃颜拗不过红袖同萧兰妃,只得换回女装,答应陪同二人出去。 她看了看一直沉默着的魐几个人,而后又让他们四人去换了衣服。 魐道:“外头人多,属下等人还是在暗中保护姑娘你好了,不想近身跟着给姑娘带来困扰。” “就算他们来一个连,我也无需你们的保护。”言铃颜直言道,看着魐几人略有迟疑的神色,又道:“你们就依我一次,不好吗?” “姑娘千万别这样说,属下照做就是。”魐几人不敢逾越,只得依言铃颜的意思来。 毕竟主子也吩咐过,一切听言铃颜的便是。 而后几人迅速换了衣裳,再出来时已是另一副模样。 魐比平时多添了几分成熟稳气,比暗色显得生动许多。炆换了衣裳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似的,儒雅许多,一笑之间竟还带了些书生气。 而椊和杉换了同样的碧色衣裳,二人顿时清丽不少。言铃颜满意地点了点头,众人一同出了门。 而樱花庭中,萧黎渊躺在床上,独自尝着白日冲动带来的后果。 果然,当初用血和他共享生命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的试探,没有错。 这样的话,二人只要有身体上的接触,二人都会痛苦万分。因为萧黎渊身中剧毒,所以痛苦来得早了些。 他只希望,这痛她不要感觉到。 然而相思引却是这世上最不会说谎的东西,哪怕她一瞬间的慌张心悸,都能清晰地传到他的感官末梢。 而另一边,言铃颜自然感觉到了些许不适。脖颈印着相思印的地方,此刻正隐隐作痛。 她以为是假皮带久了的缘故,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几人路过首饰摊,萧兰妃便不想走了,看着那些首饰只发呆。红袖虽然看不见,可光摸着那些首饰就爱不释手。 店摊主无奈道:“二人姑娘,你们这要再摸下去,上面的金粉都快被你们摸没了,到时候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红袖拢了一把,赌气道:“我们小姐财大气粗,又不是买不起,这些我全要了!” 萧兰妃也道:“我们穷得就只剩下钱了,你就不要阻止我们了。” 果然…… 言铃颜暗中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些绝望的闭上眼,财大气粗的是你吧? 再见了我的香粉,再见了我的漂亮衣裳…… 付钱那一刻,她竟有些割肉似的疼。 而相比萧兰妃同红袖,魐几个人只是淡然站在一旁,仿佛身边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与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言铃颜微垂眸,而后从那堆首饰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她拿了起来,走到椊和杉身边。 “今日你们出来就不用太严谨,放松一点就好,把自己当作一个平常女子。”她说着,将手中两个做工精致的珠钗递给椊和杉。 “多谢姑娘。”椊和杉接过那首饰,却不知该用来干什么。说实话,那东西她们从前似乎从未接触过。 言铃颜叹息一声,拿过首饰,替二人戴在各自头上。原本二人是没带什么首饰的,如今一戴更加显得俏丽。 “真像两个姐妹花。”萧兰妃感叹一声,面上挂着欣慰的笑意。 听此,椊和杉不自觉红了脸。 言铃颜笑了,满意地道:“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娇羞,低眉,柔媚,遇柔则柔,遇刚则刚。” 魐同炆也是相视而笑,竟觉得比从前有意思多了。 “走吧,还有你们呢。”言铃颜对魐同炆道,她想来一视同仁,有福同享,身边人的好处一个也不会落下。“不要拒绝,今夜我就是钱多,想当沙子似的使。” 在众人望不见的地方,言铃颜狠狠打了自己的手两下。 剁手啊剁手。 魐同炆来不及拒绝,也只得跟着言铃颜在人群中穿梭,眼睛不离片刻,生怕她被人拐走似的。 期间不少有人见言铃颜美貌,想靠近些吃个豆腐什么的,都被魐几人瞪了回去。 选了许久,都不见满意的。 见言铃颜略有些失望的脸,魐正想安慰呢,却见言铃颜又跑进了一家店铺---宝器阁。 店家迎了上来,笑脸相迎:“几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你店里有什么宝贝,都拿上来。当然,入不得台面的就不要了。”言铃颜霸气地坐下,不失丝毫气势。 店家一见这模样,心里想着必然是个有头有脸的金主,也不敢怠慢,随后让人将宝贝都拿了上来。 不过金主只是金主,店里有些灵气的那些他是自然不会拿上来的。毕竟他也是个武家,不会让那铜臭味污了那些宝贝。 众人不免惊艳,这店家拿出来的宝贝皆是上等。 言铃颜却只是睨了一眼,“换,看得我眼睛疼。” 店家一愣,“可这都是店里……” “我虽说学艺不精,可武器排名却也是认识一二。当年有缘,偶然遇得宝剑墨阳,从此便对灵剑有了冥冥相识之意。你拿上来的这些东西,除了那风云扇上得了台面,其他的都一概入不得我的眼。”言铃颜也不一一挑破,只要微透一语,也足以震慑全场。 “宝…宝剑墨阳……”店家颤抖着道,名剑排名上榜的宝剑啊,自己根本不敢去触碰的。 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自己店里实在不敢私藏,早已送到天机藏阁,排入名剑之列。 而那天机藏阁里一直在搜寻的,除了宝剑墨阳,还有含章,清刚,玄溟,螭龙散落民间,其他的都已经收藏在列。 没人敢轻易说自己拥有其中一间,更别说和名器有什么通灵之意。自己拿上来这些东西虽说都是上品,可要说灵气,半分也无。 “是小的怠慢了。”他不由放低身份,对方能轻易看穿,也识得风云扇,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言铃颜笑了笑,将风云扇扔给炆,炆生得一股书生气,日后再学些那种文雅点的功夫,二者便配得起来了。 “多谢姑娘。”炆谢说,心里头暖洋洋的。这东西,自己方才还有点心动的,只是想着自己不配拥有风云扇这种宝贝,所以不敢开口说。 毕竟风云扇乃欧阳家族所作,是文雅大族的东西,而自己却身负血腥,有辱风雅。 他想,既然言铃颜能把这东西给自己,那肯定是有她的用意的。 言铃颜再道:“将这些都撤了吧,魐的话……刚强足够了,巨阙那东西名气太大,可有蛮族进贡的?” 她抱着丝侥幸,希望能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店家连连点头,而后让人换了一批上来。 言铃颜顺着看了一遍,这一次,她满意地笑了。 “第三把,我要了。”她指着第三把道,面上欣喜而侥幸。 萧兰妃拿起那刀看了一眼,是有些年份,可却不合适。哪儿不合适,也说不上来。 “这刀,确定是宝贝?”她低声问,总觉得是言铃颜错了。 言铃颜将那刀扔给魐,说:“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付了钱,而后在店里随便转了转。 她心里,忍不住的激动,努尔哈赤宝剑啊,自己一直很喜欢地一把刀。老大曾经就得到过,不过后来却送到了博物馆。据说组织里没有人跟这宝剑有缘分,留着也无用,所以才出此之策。 言铃颜觉得可惜,虽然好几次想把刀偷出来,不过好在有迈克罗阻止。 店家看了许久那努尔哈赤宝剑,半天没看出来哪里好的,毕竟在店里留了那么久,他还是忍不住问:“姑娘,这刀……可是上品?” “这刀在你店里许久,难道只是被当作中等品伺候?”言铃颜有些可惜地问。 店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是小的眼拙。” 言铃颜笑了笑,环视了店里一圈,“店家无需如此,若不是我与宝剑有些感应,或许也不会知道那是名器。” “那姑娘真是得上天眷顾,若是小的也能有如此本事,那……”店家有些羡慕地道,忽然有些后悔将那宝剑拿出来。 言铃颜道:“拥有这样的本事,带来的不一定是好处。不必要的,还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呢。” “多谢姑娘指教了。”店家捏着胡子,恭敬又佩服。 随后,店门口便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掌柜的,你快去看看吧,曾小姐带了一个土块,说是宝贝,非说想带给掌柜你过目。此刻在前厅闹的不可开交,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招待的无奈来报,显然是展架不住了。 提到曾悦雪,店家忽然一阵头疼,低声道:“这小祖宗怎么又来了?” 言铃颜却忽然起了兴趣,“掌柜的不去看看吗?或许曾小姐带来的,真是什么宝贝呢。” “她要是真能带来宝贝,我的王字就倒过来写!”店家气的胡子一抖,双眼小瞪。 瞧瞧以前曾悦雪带来的都是什么东西,破铜烂铁,尽管占地方。而对方又是曾堂主的女儿,自己又无可奈何,只得笑脸相迎地收下。 听着店家这语气,言铃颜猜出一二。 一边的萧兰妃有些不爽地拉了拉言铃颜的袖子,翁声说:“咱们要不要跑啊,瞧曾悦雪白天那可怕样儿……” 说实话,她一直对曾悦雪那一声阿姨怀恨在心。 “不若…姑娘替小的去过过目,若是宝贝,小的也不亏。若是凡物,小的也有了退路。”店家略带恳求地看着言铃颜。 合着是拿自己方挡箭牌啊?言铃颜笑笑,不过自己方才得了努尔哈赤宝剑这样的宝贝,做别人一回挡箭牌也无妨。 言铃颜笑着道:“能帮上掌柜的忙,自然荣幸。” 店家连连道谢,恨不得给言铃颜磕个响头似的。由此可见,曾悦雪在他这儿并不多讨人喜欢。 萧兰妃尤是不愿,不过为了言铃颜,还是跟着走了一遭。 言铃颜跟在店家后面,没走几步却感觉脖颈上那相思印疼痛起来,而后再是心口。但这次却与以往有些不同,似乎是带着某种感应似的痛苦。 感应? 言铃颜忽而顿了一下,而后想到萧黎渊。不会是那人,出了什么事吧? “怎么了?”萧兰妃担心地问道,察觉言铃颜有些不对劲。 言铃颜紧咬着唇瓣,捂着心口的疼痛,强颜道:“或许是心疾犯了,没事。” “真的没事?不如先回樱庭?这鉴宝什么的,咱们别鉴了。”说实话,她到底心疼言铃颜。 言铃颜越厉害,她就越心疼这个姑娘。 她本该像个寻常女子一样的,而不是事事通巧。这时代,女子锋芒太盛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百二十八章 罗君斐去势 “没事,白娘子别当心,看完这个或许就不痛了呢。”她道,继续先前走着。 由着几日的相处,萧兰妃知道她倔强,所以也不再阻拦,扶着言铃颜走到前厅。 届时,曾悦雪已经在店家旁边嘻嘻哈哈个不停。店家一脸无奈,见言铃颜来了便迎了过去。 曾悦雪原本还有些不悦,但看到言铃颜忽然便呆了。 在这之前,她似乎从没见过比李尝雪更好看的女子。 貌若西施,面色微微苍白却不显得病气。凄楚婉约的低垂眉,眉角却微微上挑,有些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英气,看着也不让人讨厌。红唇轻勾,似乎自信似的。巴掌脸上那么一凑,一切犹如天人眷顾,竟不绝心生妒忌。 而言铃颜看到女装的曾悦雪,不由咋舌。想到白日那个不顾形象的曾悦雪,还是如今的曾悦雪让人看着舒服些。 曾悦雪生的娇憨可爱,尤其是那脸,竟让人忍不住要捏上两把。 曾悦雪昂头,问店家:“王掌柜,她是谁?” “她…是小的新认识的鉴宝师。”店家回答说。 “鉴宝师?”曾悦雪不由得多看了言铃颜几眼,忽然感觉眉目熟悉,不由想到白日那个翩翩公子。可言铃颜在前,她也不好说什么。“姑娘这么年轻,不知功夫……” “小女不才,知道一切靠的是真功夫,相信曾小姐也不会是那种看年龄来判定能力的人的,对吧?”言铃颜淡笑着道。 曾悦雪出其不意被噎了一下,见对方谈吐优雅,不由高看两分。“嘿,姑娘说得是。不如姑娘发挥一下你的实力,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言铃颜应是,而后命人洗去了那些石块。渐渐的,外壳落下之后,被包裹的宝剑慢慢显露出来。 一把,两把。众人心中默默数道,恨不得上前瞧个究竟。 言铃颜看着,越发觉得熟悉,名剑百书中似乎有这么一种剑。 萧兰妃凑前看了两眼,只觉得那两把剑造工相同,也属于上等之列。至于具体,也猜不出其他。 慢慢的,剑身完整地被清洗了出来。擦拭干净之后,被送到言铃颜面前。 曾悦雪道:“姑娘,开始吧。” 她倒真想知道,言铃颜能看出个什么来。 言铃颜一接过宝剑,内心便抑制不住地激动,就连手指都忍不住微微抽动。她暗中掐了自己一把,传来的深刻痛意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八十八峰,竟然是八十八峰! 名剑排行在列的宝剑之一,八十八峰! 八十八峰因为刀身有山峰状的纹路而得名,虽为战刀,可一直被美丽非凡来形容。 “这剑…到底是不是宝贝?”曾悦雪急道,心里不免有些不耐烦了。 店家有些战战兢兢地,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这两把剑……” 言铃颜抑制住狂喜,而后附耳在店家边上低语几句。 店家险些坐在地上,“八……”他捂住嘴,险些将那名字说了出来。 八十八峰,这等名贵的宝剑,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这带来的震撼,比皇帝私访还要激动人心。 曾悦雪上前,“喂,你们说话呀,这剑到底是不是宝贝?” 面对曾悦雪的急不可耐,言铃颜笑说:“放心吧曾小姐,这剑绝对是个好东西。”她没有将那剑的名字说出口,不过她相信曾悦雪也没那个兴趣听。 曾悦雪听罢,笑道:“当真?太好了,又可以换银子了!掌柜的,这次你是不是该多给些了?” “是啊,多给,必须多给,多福,去取一百两,哦不……是一千两给曾小姐,快去!”店家久久不能回神。 曾悦雪未想自己无意挖出的东西竟然这么之前,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给我一百两就可以了,我不用那么多,真的。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爹爹的古董玉壶,听说价值一百两,最近手头紧。一百两就够了。” 而后,她也真的只是拿了一百两,剩下的分文未取,蹦蹦跳跳地出了宝器阁。 言铃颜的心口越发疼痛,自己也觉得支撑不住了,相思印也开始有灼烫的感觉,心想肯定是萧黎渊出事,便要走。 “姑娘,那八……该怎么办?”店家一时不知所措。 言铃颜未回头,只留余音:“尽快送它到它该去的地方,这种东西,留在自己身边没有半点用处,反而会带来很多危险。” 店家恍然,它该去的地方除了天机藏阁,还能是哪儿? 话落,已不见了人影。 她到了无人的地方,偷偷启用东瀛鬼术中的速行术。萧兰妃几人刚出宝器阁,却连言铃颜的半分影子都见不到了。 红袖叫了几声,却不见言铃颜应答,一时着急得快哭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娘娘没有回答我,白娘子,你说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俩娘娘柔柔弱弱的,又生得那么漂亮,要是被坏人盯上了,会不会……我回去,怎么跟太子爷交代啊呜呜……” 萧兰妃被她顽强的想象力折服,只得无奈说:“放心吧,你家小姐貌美如花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见人让道鬼看鬼见愁,一定不会有人忍心去伤害她的。糟了……莫不是渊儿……” 忽然萧兰妃想到什么,惊呼一生。 她怎么忘了呢?萧黎渊和言铃颜有相思印缚着,二者之间肯定是有感应的。依着言铃颜方才那模样,那萧黎渊肯定是出事了。 萧兰妃不由懊恼,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他经常损她,可她还是挺喜欢他的。 “娘娘,是不是主子他……”魐想到什么。 萧兰妃点点头。“看来错不了,咱们赶紧回樱花庭!” 众人应道,而后快速朝樱花庭跑去。 却不想半路忽然出现一个人,不等众人反应就撒了一把粉末。众人不到一刻便感觉身子酸软,渐渐没了意识。 原是曾悦雪走到半路忽然想到,言铃颜身边的萧兰妃几个人,正是早上那名叫叶炎的公子身边的。那么,叶炎同方才那言铃颜,肯定是有关系的。 曾悦雪看着昏迷地几人,状作无奈道:“这怪不得我,叶公子偷走了我的心,我要得到他,还必须从你们这儿下手。” 随后,趁着夜黑风高,她让家丁将几个人给拖回了自己府上。 再说言铃颜回到樱庭只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似的。 她推开萧黎渊的房门,问道:“萧黎渊你没事吧?”越接近他,疼痛就在慢慢减少,这或许就是相思印地奇妙之处。 “腿疾犯了,也难为你跑回来一趟。”他说着,扶住跌倒在自己身上的言铃颜。由着言铃颜的到来,自己的疼痛减缓不少,回到了寻常的疼痛级别。 言铃颜咧嘴笑说:“我若不回来,难道要让外人看到我的糗样?” 太子妃包袱还是要有的,谁让她是叶颜呢? “那你如此,是已然把本王当作自己人了?”萧黎渊说着,从边上药箱里拿出药瓶,是言铃颜的护心丸。 “多谢。”言铃颜吃了药,也放下心来。“这么多日,颜可是一直把王爷当作兄长一般。” 她故意说,说明自己不想和他扯上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 小狐狸。他想。 不过言铃颜虚弱,他没有同她多斗嘴。将虚弱地她抱上了床,望着对方迅速用被子裹住自己,他不免失笑。 只听她闷声道:“多谢王爷。”手已经滑出薄刃,若是萧黎渊敢躺下来,她倒是做好了刺下去的准备。 “你休息会儿,本王出去一趟。”萧黎渊说。自然,看得出她的防备之意。 这话正是言铃颜想听到的,就差拍手叫好了。 萧黎渊看了她一眼,而后推着轮椅走了。听着关上门的声音,言铃颜方才安下心来。 被子里都是萧黎渊身上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阵阵刺激着言铃颜的神经。惹得言铃颜一闭眼就想起萧黎渊那张脸,以及他飞扬的发,紧抿的唇,在月光下猎猎作响的黑袍,烫金花纹都镌刻优雅尊贵。他的心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他含笑的眸子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哎,不能心动不能心动,宁可身动不心动,言铃颜忍住啊!”她捂着乱跳的心,不住提醒自己。 待事成之后,她得躲得远远的才行。 虽说这话她说过不止一遍,可只要萧黎渊一有所动作,她就心乱不已。三妻四妾,爱美之心,只不过是男人的通病罢了。 纵使是萧黎渊,可这也改变不了他是王爷的事实。 那些所谓的王公贵族,往往最是利欲熏心,野心最重的人。 想着想着,她忽然静下来不少。不一会儿那药似乎发挥了作用,言铃颜疼痛减缓了些,困意渐渐袭来。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入睡之后,一抹莹白光亮在她枕边慢慢汇聚,渐渐显刻出熟悉的模样。 半夜之后,言铃颜被冷醒。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占有 许久,萧黎渊放开她。 言铃颜已经窒息得憋出眼泪,“怎么都失忆了还是流氓……就知道欺负我!” 其实,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想哭。 她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这样的亲吻,都是她这几日的期望。 “你知道方才本王在想什么吗?”萧黎渊替她拭去泪,面色虽冷,可语气却不一样了。 言铃颜泪眼汪汪,摇了摇头。 “本王想把你记起来,然后光明正大的霸占你。毕竟……你这么甜。”他抚过她的唇瓣,眼睛如狐狸一般。 言铃颜面色一红,心跳得厉害。 可转念一想,又是皇非遗的话。 历史不可违,乃至反噬,不得善终,不得成全。 她不想这样,她宁愿萧黎渊恨着自己,脑海里记过自己一段日子。也不愿意让着世界反弹得将自己弹出他的脑海,让他对自己是一片空白。 言铃颜转身,迅速让自己恢复本样。冷声道:“还是不要想起来了,反正日后又见不到了。” 萧黎渊神色一冷,“什么意思?” “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言铃颜绝情地道。 “是吗?果真是杀手,当真如此无情。”萧黎渊说道,方才地轻柔不复存在。 他讨厌心尖刺痛,更不喜欢自己好不容易地认真被对方冰封。 言铃颜瞳孔一紧,半晌,说:“你知道就好。杀手不都是这样吗,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 是啊,自己是杀手,最适合乃是最无情也。 “叶颜,你不该欺骗我。”萧黎渊寒着声道。 他突然抱紧她,忽然脱离了马背。 二人从马背上滚下,就在滚下悬坡时萧黎渊抓住旁边的灌木丛枯枝,二人藏在木丛之中。 “怎么回事?”言铃颜低声问,确实也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一队人马从二人上方走过。 一男的疑惑地道:“真是奇怪,方才还明明见到两个人骑着马在这儿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看错了吧,有可能是谁家骆驼跑出来也不一定啊。”另一人回答说。 “不可能,分明是两个人。可能……就是言铃颜也说不定!” “主上说她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诡异莫测,若真是她也不一定啊。” “一转眼人就不在了,你会不会看错了?” “那也不是不可能,咱们在去前头看看吧。” 说罢,一队人马离开。 言铃颜疑惑,怎么会认识自己? 看装束也不是青风寨的匪子,黑衣狐狸面具。 是那个带走曾悦雪的男人! “那男的还在找你。”萧黎渊说。 言铃颜和萧黎渊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道:“我知道,屠了盟邦城的就是他。” “为了找你?” 言铃颜点点头。可她马上竖起手指发誓:“我不认识他!” “这点,本王知道。本样依稀有些记忆,你让本王去查他们的来头,本王似乎找到了,可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萧黎渊说。 可一想起来,脑袋就有些疼了。 他真的有查到什么,可是为什么会失忆? 言铃颜也想到这一点,“会不会是……不可能,当时我也在,他没有出现过。” 她原本还有些兴奋的感觉迅速被浇冷,瞬成枉然。 萧黎渊看出什么,道:“叶颜,在本王记起来你之前,别让本王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言铃颜立马抗议道:“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私有物!” “你是。本王会记起你的。”萧黎渊说。 “就算记起我们也没有可能了!”言铃颜恶狠狠地道,她起身去寻马。 萧黎渊跟着她,“为什么?” “你不是个会问为什么的人。”言铃颜说。 “给本王一个理由。”萧黎渊拉住她。 言铃颜看着他,感觉自己周身冷得很,她咬咬唇。“因为你护着玉清水,你叫我滚。” 说实话,那一刻自己真的心很疼。 明明下定决心的喜欢,明明都如此了。可是为何,突遭变故? “玉清水她只是……” “你们男人就喜欢找借口,我不想听!”言铃颜甩开他,冷声说。 她忍泪忍得很幸苦,可没有一个能让她躲避眼泪的胸膛,她就没有理由让眼泪掉下。 二人一路无话,行至青风寨。 他们偷偷潜到那个言铃颜住过的屋子,发现龙飞被绑在里头,看起来狼狈不已。 二人进入屋子,龙飞见到他们似乎很惊慌,想要告诉他们什么,可无奈嘴巴被封上了,只得发出“呜呜”地声音。 萧黎渊拿掉他嘴上的抹布,“白鬼如何了?” “别提了,青风寨所有人都被绑住了,那白鬼本来还可以逃脱,可想到这屋子里找什么东西,也被抓住了。”龙飞用一副“你看傻不傻”的表情说。 言铃颜问:“那他人现在在哪儿?” “在这儿。” 背后忽然传来曾悦雪的声音。 萧黎渊护在言铃颜前头,“叛徒?” “她被虫蛊控制了,不算叛徒。”言铃颜看着曾悦雪微隆的腹部说。 龙飞起身,又将言铃颜拉到自己身后。“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曾悦雪嫣然一笑,旁边是被捆着的白鬼。“言铃颜,他正在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回来了。” 言铃颜疑惑,“他是谁?” “他说……你的爱人。”曾悦雪笑得诡异,言铃颜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曾悦雪将刀架在白鬼脖子上,对言铃颜道:“想要他活命,跟我来。” “这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又何必听你的?”言铃颜说着,拿出笛子。 见此,曾悦雪不由笑出声。“是给临死前的自己来一首哀乐吗?” 这台词怎么跟玉清水一毛一样? 言铃颜不语,她记得迈克罗教过她简单的控制蛊虫的方法,如今是用上的时候了。 曾悦雪察觉不妙,将白鬼往后一推。自个儿拔刀向言铃颜冲去。 “不要伤害她。”言铃颜对萧黎渊二人说,她深吸一口气,瞬移着步伐,从窗口跃出。 一瞬间,清乐响起。 不知为何,曾悦雪突然发狂起来,眼睛变得通红。 她一刀一刀向言铃颜砍去,边道:“别吹了!别吹了!头好疼!不要吹了!” 言铃颜继续吹着乐曲,心里头侥幸,幸好不是特别难对付的蛊虫,还是可以管制的。 “不要吹了听见没有?”曾悦雪大声道,步调越来越杂乱。 没一会儿她便失去控制,捂着头蹲在地上。“不要再吹了……好疼,我会听话的……” “对不起,再坚持一会儿。”言铃颜说道。 她再想吹一引虫的曲子,却不想突然被什么一震,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 萧黎渊接住她,挥手抵挡住一道攻击。 这时,银色面具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曾悦雪身后。 他摸了摸曾悦雪的脑袋。如主人对宠物一般的语气轻柔道:“怎么那么没用?” 曾悦雪一听,瑟瑟发抖,捉住男子的手贴在脸上,满目的渴求。“是雪奴不好,请主人不要把雪奴丢到好吗?雪奴下次一定会打败她的!” 言铃颜望着这一幕,不免心疼。 “我以为你把悦雪带走,会好好照料她,可你怎么把她变成这副鬼模样?”言铃颜忍着怒气,道。 男子看向她,撇开曾悦雪。“这个,不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有谁?” 言铃颜不敢相信,如今着卑微祈求的人会是曾悦雪,曾悦雪应是骄傲的。 “你想见见这杰作出自何人之手吗?”男子问,一边摸着曾悦雪的脑袋。 曾悦雪如猫儿一般享受似的,蹭着男子的手。 言铃颜冷声:“自然。” 男子听罢,对空气道:“可以出来了,你的前主子要见你。” 话音刚落,就见一女子飞身而跃,进入众人视野。 一身紫色天汜宫装,绣着飞鹤,牡丹。面容不算精致,却透着一股子媚气,眉间一焰纹,手执一白羽扇。 那女子见到言铃颜,似乎欢喜。柔柔给言铃颜福身行礼,“奴婢穿云,见过大小姐。一别三年,不知大小姐可还记得奴婢?” 言铃颜冷笑一声,“自然记得。” 穿云是自己从前的丫鬟,三年前原主救下萧黎渊。在萧黎渊回去的路上她特定派了一个丫鬟和侍卫护送。 穿云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可惜一去不复返。 一开始言铃颜以为是萧黎渊扣着不放人,可后来穿云的来信中,她才知道穿云被太子皇非遗看上了,被抬了做侧妃。 可如今,却是跟这人在一起。 难道这人,是迈克罗? 言铃颜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 “三年未见,大小姐身子可好?奴婢远在异土,对大小姐想念得很呢。”穿云说着,就要向言铃颜走过来。 “几年不见,你也圆润福气不少。看来这天汜太子没亏待你呢。” 穿云柔媚一笑,“那是自然。” 言铃颜心道:迈克罗,休了吧,你媳妇我看了,你是瞎啊! 旁边的萧黎渊看着穿云,觉得有些熟悉。道:“这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言铃颜淡淡道,她不想让他记起来。 萧黎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把曾悦雪还回来。” 言铃颜对那个面具男说。 面具男笑了笑,对曾悦雪道:“颜儿叫你过去呢。” 谁知曾悦雪更抱紧了面具男,瞧着言铃颜一阵厌恶。“不要,雪奴不要离开主人,言铃颜你是个大坏蛋!” 言铃颜一震,这到底是什么蛊,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迈克罗在,那该多好。 第三百三十章 转折存在否 城北破庙。 “萧黎渊你个傻子,你来做什么?”言铃颜问,面上焦急不已。 今天月圆,萧黎渊是不可以出来的。这时候他最为虚弱,若是被有心小人趁了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腿上传来的刻骨寒意,刺痛之感不减反增,“一会儿就回去了,没事。” “真的没事吗?”言铃颜不放心地问。 萧黎渊牵起她的手,“别分心,现在你是我唯一的武器。” “嗯嗯,好。”言铃颜握紧他。 二人一路向前,破庙立于眼前。 里头传来男人的笑声,以及讨论之声。 二人悄悄躲到窗子边上,从破窗往里头看。 只见里头男人们围坐在一起谈笑,看着模样应该是山上的匪徒。而曾悦雪就倒在角落,面色痛苦。 “她在那儿,渊,你就在这儿,我去去就来。”眼睛呀说。 萧黎渊拉住她,“我也去。” “放心,这几个人我不是问题。倒是你,注意不要让人发现。”言铃颜拍拍他的手背,他此刻非常虚弱,她不想他再出什么意外。 对付这几个人,她还是不在话下。 萧黎渊听罢,便开始闭上眼睛。“你别出事。” “我明白。乖。”她说着,在他脸边一划,像个小流氓似的。 萧黎渊面色一红,却没有睁眼。 “救救我,求你们了……”曾悦雪无力呻吟着。 那群谈笑的人停下来,看着她,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救你?有人买了你的命,你还是乖乖听话吧。哈哈哈……” 其他匪徒也跟着笑了起来,狂妄异常。 其中一个匪徒蹲到她边上,挑起她的下巴,“老大,我发现这个小妞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如咱们先享用了,再送去李妈妈那儿也不吃。你说是不是?” 领头的一听,满目坏色,“好啊,你小子主意不错。” “这样的美事,当然是老大先请了,兄弟们说是不是?”那人又道。 领头的重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大笑着道:“你小子不错,第二个你来!” “那就多谢老大了。”那人坏笑着退下。 只见那领头将手在伸向曾悦雪,曾悦雪动弹不得,满目无助。 “求求你,不要……” 她不想再如此,男人对于她,就是噩梦。 正当众人屏息,就听那领头发出一声惨叫。 他站起身,手已经断成了两节。 那只可怜的手掌还在不住抽动,看来很是不甘心的模样呢。 “老大,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众人涌了上来。不住惊恐,他们看着四周。 只见言铃颜从天而降,站到曾悦雪面前。 “悦雪你没事吧,要不要紧?”言铃颜问。 曾悦雪抚着肚子,冷汗直流,她抓住言铃颜的手:“肚子好痛,救救孩子……” “好,你放心。我这就带你走。”言铃颜保证似的说道。 却没有看见手上的一点血红,迅速变成一个圆包,说着手臂而上。 “你是谁?”匪徒问。 言铃颜起身,手中的笛剑闪着寒光,“取你们狗命的人。” 众人后退几步,言铃颜那气势像极了萧黎渊,他们不由咽了咽口水。 “怕她做什么?她就是个娘们儿,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害怕个娘们儿不成?”领头的道,面色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着。 言铃颜嫣然一笑,“是啊,怕什么?一起上吧。” 众人一听,纷纷向言铃颜冲去。 某种闪过嗜血,正是她所渴望。 “许久都没有动手了,筋骨都惰怠了呢。”她说着,扭了扭脖子。 下一秒,她一剑砍断了对面匪徒的脑袋,眼里闪着兴奋。 一招一式,都是致命。 最为恐怖,言铃颜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仿佛是什么在操纵自己一般。 可是那些血的颜色,却那么吸引人,散发着甜美。 她一手破了对面人的胸膛,手里抓着那人还跳动的心脏。 “怪物!她是怪物!”剩下的几个匪徒大叫道。 言铃颜丢掉那心脏,蛊惑似的轻说:“来啊,别怂。” “不!不!不要过来!”那几人吓尿了裤子,倒在地上。 言铃颜提着剑一步步向他们走近,面上是诡异的笑。 “快醒醒!快停下啊!”她在心里道,可是身体就是不受她的控制,一步一步向前。 她慢慢抬起剑。 “不要,不要,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她似乎听不见一般,剑缓缓落下。 “噹!”一颗石子飞过来,打偏了她的剑。 门口,是萧黎渊。 “颜儿,醒醒!”他说。 言铃颜笑了笑,“我不是醒着吗?” “把蛊吐出来!”萧黎渊说,向言铃颜走近。 身上气势犹如王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言铃颜退后几步,她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她笑着道:“你别过来,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死了。” 萧黎渊神色阴冷,冷声说:“把蛊吐出来。” “不,我不要。”言铃颜说着,就要加深手上的力道。 萧黎渊面色一凛,掌风一袭将言铃颜的手打开,言铃颜肚子一痛,被震得后退。 随着虫子被吐出,后背一疼。 一只断刀刺破她的肚子,身后的人,是曾悦雪。 随后,萧黎渊吐了口血,双腿没了力气一般倒在地上。 月圆之夜不得动武,不然会遭到反噬。而且因为相思印,言铃颜所受的伤,他也有所承受。 “渊!” 赶到的玉清水大叫一声,跑到萧黎渊面前。 “渊哥哥,你没事吧?”她问,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和惊慌。 “主子小心!” 糯儿大叫一声,甩鞭将玉清水身后站起来的匪徒给甩开了。 那匪徒明明已然死透,是不可能站起来的。 “是蛊。”言铃颜道。 那个男人,就在这里。 如果迈克罗在,就好了。 随后,一个个的匪徒尸体自己站了起来,除了那两个没了头和心脏的。 他们行动迟缓,可却像得了命令一般的向萧黎渊围拢过去。 “休想伤害主子和王爷!”糯儿说道,手上甩动的鞭子不再停下过。 可那些倒下的匪徒却又一个个爬起来,仿佛永远没有止境一般。 立于屋顶的男子笑了笑,银色浴衣随风分飞,黑色发丝被吹得狂妄。银色面具印着月色,诡异而优雅。 这时,那领口慢慢绕到玉清水身后,他咧开嘴笑了,口水混合血液挂在嘴边。他迟缓地抬起手中的大刀。 糯儿回过头,已知到来不及,边扑过去将玉清水推开,大刀刺穿她的身体。 玉清水觉得天旋地转,心痛不自已。“糯儿!”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我…的…错……”糯儿抽搐着,说完这一句,她失了一切生息。 睁着眼,仿佛还有话未说完。 “糯儿,不要离开我,我就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求求你……”玉清水抱着糯儿的尸体哭道。 她摇着糯儿,似乎要唤醒一个睡着的人。 只是这一次,睡着的人是叫不醒的。 糯儿和玉清水一起参加城主选拔的,糯儿失败了,城主是便是玉清水的。糯儿那时还小,无处可去,她祈求玉清水留下自己。 这一陪,便是五年。 糯儿说,我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装死。 因为在战争的年代,装死可以活下来,或许还会从其他尸体上找到钱财和事物。 “怎么……怎么会……”言铃颜不住颤抖。 萧黎渊已经支撑不住了,他体内的毒,开始肆虐,还没有消清的毒又开始繁殖起来。 曾悦雪在慢慢将言铃颜体内的刀抽出,声音平得像一条线:“因为……你是灾祸啊……” 灾祸,灾祸,灾祸! 我不是! 你是灾祸!他们都要死!一个男声说。 我不是! 你是灾祸! 我不是!老大,我不是灾祸啊。 他们都会死,是你害死他们的。 “我不是啊!”言铃颜大叫,四散的气息震飞了所有人,墙壁穿裂。 那男子一震,从屋顶飞下,接住曾悦雪。 所有人都说她是灾祸,老大说不是。可就算这样,她便更怕。她做好每一件事,就是怕老大说“你是灾祸。” 脖子上的相思印滚烫火辣,似乎要燃烧起来。 “老大说,我不是,我就不是……”言铃颜站了起来,却摇摇欲坠。 男子冷冷道:“自欺欺人。” “你是谁?” “我是心魔。”那男子道。怀里的曾悦雪痛苦得嘤咛一声,男子冷冷道:“若是孩子有什么事,本座饶不了你。” “我也饶不了你,如果渊出了什么事。”言铃颜说。 “哼,你先站稳再说吧。” 言铃颜向他走近,那男子却突然退后。 言铃颜笑了笑,“来啊,怎么不敢靠近我?别怂,你在惧怕什么?” 说着,她又走近两步。 男子迅速飞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若不是为了皇图大业,怎么会…… 怎么会…… 回到住处,他心口疼得厉害。好像什么要冲破而出,挣扎着,叫嚣着,撕扯着他的意志。 “不能,不能醒来!”他咬着牙道。 我不会输。 他痛苦的扭曲,蜷缩。下一秒,他滚入浴池。 他感觉自己一直在下沉,下沉。 那个男人很可怕…… 别碰我,我是你一辈子碰不起的人物。 他生气了…… 很疼,他是变态。 我……是肮脏的。 男子突然握紧拳头,鲜血从面具里漂出,在水里开出丝丝缕缕的模样。 男孩说:“不要碰我,我是你一辈子碰不起的人物。” 男孩说:“他是变态。” 男孩说:“我是肮脏的,他毁了我……” 男孩说:“世界错了,世界错了!” 男孩…… 第三百三十一章 错了就是错了 由于自己借用的是阴间之物,触碰不得阳间事物,方才的灼痛看来是损伤不轻,竟还在本体上留下后遗了。 “刚刚一出来风沙就吹过来了,很辣眼睛啊!”言铃颜揉着眼睛说。 眼部依旧还在灼痛,火辣辣的。 “你的手怎么那么红?”龙飞又问。 他刚伸手要去触碰,言铃颜却感觉就像刚被烧着的皮肤被人狠狠触碰一般。 这种痛,可是平常的百倍啊。 言铃颜吹了吹手,道:“看来短时间内还是不要跟人接触的好。” 龙飞疑惑地看着她忍疼的模样,莫名担忧:“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刚才出什么事了?” “怎么说呢?”言铃颜挠挠头,随口扯谎:“白鬼被毒虫给咬了,我没有防备,刚刚也被咬了一口,这应该是后遗症。你还是离我远点,免得一个传染两儿。” 言铃颜让龙飞让开些,说实话,她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未免龙飞怀疑,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可眼睛还是尖得很的。 龙飞虽有疑惑,可却还是退开了。 “医生说大当家已经没事了,太好了。多谢,多谢嫂夫人救命之恩!多谢嫂夫人救命之恩啊!” 刀疤等人叫嚷着,一齐跪在言铃颜面前磕头。 言铃颜被这情况弄得措手不及,自己杀人杀惯了,还从未听过什么道谢之话。如今自己不仅救了人,还被人道谢,心里头感觉异样的别扭。 “别别别,你们都快起来,我随便救救罢了。” 言铃颜似乎还未发现众人称呼上的问题,想要去扶起刀疤几人,谁知刚碰到他们,就就像被针刺了似的。 “多谢嫂夫人救命之恩,我们大当家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八猴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拉着言铃颜跳着。 言铃颜面不改色,方才那一痛已经让她习惯了这种疼痛。她道:“你们若是再叫我嫂夫人,我就下毒毒死你们大当家的。” 众人一时寂静,空气异常的安静。 “可是大当家吩咐……” 刀疤精明,拦住八猴,笑说:“是弟兄们言过了,请言铃姑娘莫要见怪。” “客气。既然大当家已经醒了,我等就要告辞赶路了。多谢各位的盛情款待。不用送了。”言铃颜说着,兀自离开。 刀疤不像忤着白鬼的命令,却又不敢动言铃颜,一时为难:“嫂夫人……” 言铃颜淡淡回眸:“毒死他。”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可您现在走……那大当家醒来我们不好交代啊!”刀疤为难地道。 言铃颜摆摆手,“告诉你们大当家的,有缘自会再见的。” 随后,领着一干人离开。 刀疤等人更加为难,虽是如此,可就怕白鬼不接受啊。 几人如此思考,却不知暗处却有一人噙着诡异的笑。 他做好了,屠寨的准备。 一切接近言铃颜的人,必须死。 言铃颜等人骑上马,好一顿赶命似的狂奔,确保了刀疤他们不会追上才安心的慢下来。 素娘担忧地道:“主子,你的衣裳还在寨子里,不如让魐他们去拿回来吧?” “不用了,都是些旧衣服,不要也罢。”言铃颜直接道。 反正自己最艰苦的时候一个月穿一套衣裳,浑身飞满苍蝇也没有办法。那时候,言铃颜就觉得自己的以前的洁癖都是臭毛病,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素娘犹豫着,想让言铃颜改变主意:“可是有一套是太妃娘娘她……” “还是改日再向她请罪吧。”言铃颜说。 那件衣服,自己都还没穿过一回呢。 不过放弃了就是放弃来了,留着那东西也没用了。 可龙飞却不这么想。 他看向萧黎渊,说:“那是你送给她的衣裳,去拿回来吧。” 萧黎渊眼里有一些疑惑,却转瞬即逝,“是吗?” “你……你可是亲自想看她穿上的,难道你就……”龙飞气结,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崇拜错了人。 龙飞一直仰慕萧黎渊的冷情和洒脱,可如今却开始厌恶萧黎渊来。 或许,是因为言铃颜不一样了吧。 这时,龙蜜道:“要不去让柠雳拿回来吧,我和柠雳也可以的。” 侯柠雳点点头,“潜入那间房,不是什么难事。” 龙飞气在头上,怒声道:“不用了,那又不是咱们的东西,咱们瞎操心些什么?” 说着,他夹紧马腹,加快了脚步。 龙蜜和侯柠雳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走了许久,日头越发毒辣。言铃颜扇着风道:“都快入秋了还这么热,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办法,这里是边境,日头最盛。”龙蜜撑着伞,和侯柠雳同乘一匹,二人都没受阳光的直射。 就连皮肤白皙的龙飞也被晒得面色酡红,想要再黑着脸也没有那种气势。 他已然渴得嘴皮干裂,可自己水袋里的水已经喝完了,没有办法。 言铃颜喝了口水,顿时感觉一股清凉滑到肚子里,在全身散开,别提多舒坦脸了。 望着龙飞有气无力的模样,她将水袋递过去,“喝不喝?” 龙飞一脸嫌弃,“你喝过了。” “那你渴死算了。”言铃颜迅速将水袋收了回去。 龙飞有些后悔,却没开口要回。 过了一会儿,他更渴了。 他望向魐,“你还有水吗?” “我喝过了。”魐接口。 龙飞忍着脾气,“我不介意。” 这时候,抛弃洁癖什么的,能活得更久。 但他会漱口。 他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知魐道:“我介意。” 龙飞:“你……” 我后悔呀!他心里哭喊道。 “给。”言铃颜将一个水袋丢给龙飞。 龙飞如顾不得其他,忙猛灌几口,这时候是谁的都不重要了。他只要水,为了水他做什么都愿意。 回味过后,龙飞似乎闻到一股轻柔柔地兰花香。 他笑了笑,“谢谢你了,言铃颜。” 言铃颜接过水袋,递还给炆。“炆说不客气。” 龙飞觉得什么东西涌到咽喉,他指着炆说:“水袋是你的?” 炆点点头。 “怎么会是你的?我以为……”龙飞亦然住口,一副被欺骗了的模样。 言铃颜望着他那可怜样子,不由笑了笑。“你以为什么?你和炆两个大男人怕些什么?” 她可不想跟其他人进行什么液体的交换,不过男男她还是比较期待的。 “哥,安啦,没事啦,人家炆都不介意哎。”龙蜜也跟着安慰说。 龙飞面上异样,他有些不自在地说:“我还想喝水。” “我们的都已经喝完了,还有好多都在青山寨里呢。”龙蜜略为可惜地道。“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算不带柠雳我也要多带两个水袋啊!” 侯柠雳笑盈盈地,面上并无不悦。 这时,一直不说话地萧黎渊说:“等到了盟邦城,再进行采购吧。” 谁知此话一出,众人就奇怪地看着他。 言铃颜面上清冷,“盟邦城已经被人屠城了,如今剩下的唯一一个还下落不明。” “屠城?”萧黎渊似有疑惑,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自己失忆了,不记得了。 言铃颜抬头看了看日头,“前面有一处村子,去那里采购好了。”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萧黎渊,就是在那附近。那时候,萧黎渊还给她下了相思印,人却不见踪影。 龙飞想起这事,也道:“我记得当时渊救了你之后,就把你放在那个村子里了。后来想去看看你,谁想到你又回水麟军营里去了。” 说这话时,他看了萧黎渊一眼,对方陌然。 他又是一阵好气。 言铃颜笑说:“我是水麟的人,又是太子妃,若丢失了必然引起轩波。” 这是在告诉那人,自己的身份。 “哼,太子妃?如今是大皇子妃了吧?”龙飞阴阳怪气地说道。 “确切地说,是临王妃。” 言铃颜笑眯眯地说。让龙飞看着心里很是不爽。 “状元村到了。” 萧黎渊忽然出声,打断了二人谈话。 他不知为何,听到言铃颜说自己身份的时候心里就想为她否认。 不舒服。 亦或是有想霸占她的想法。 荒唐。他低声道。 几人进了村,或许是知道是天汜的人,村里人并没有恶意,倒是热心不少。 言铃颜找到早前收留过自己的那一家,那家人也是很高兴的。自然收留了众人,替他们安排了住宿。 萧黎渊去洗澡,小豆丁为他提了热水进来。 一进门,就见到萧黎渊壮硕的身躯,他被震慑住了。 萧黎渊冷眸轻眯。似乎危险:“有事?” “我……我给你送热水来了!”小豆丁连忙道,对方气势让他害怕。犹如身临地狱,森严可怖,让人后背发凉,都没有动弹的勇气。 “放那儿吧。”萧黎渊收敛了些许,道。 小豆丁放下水桶,抬眼却见萧黎渊胸口上的相思印,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你就是那颜姐姐的夫君吧?”小豆丁问。 萧黎渊轻睁冷目,“什么意思?” “你的相思印和颜姐姐的是一样的呢。我爹和我说过,每对恋人的相思印都是不一样的,而你们的却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呢。”小豆丁趴在木桶边上,指着萧黎渊的相思印说。 “哦。”萧黎渊说。 “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夫君啊?”小豆丁追问,似乎不怕萧黎渊似的。 萧黎渊反问他,“这很重要吗?” 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就算跟言铃颜从前真的有什么,那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呢? 她还是别人的妃。 过往种种,都已经没了干系。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承认 “改变形态?”言铃颜念了一遍。 如此也好,这样回了水麟也不会让人再误会,大不了做一个怪女子也好。 等到感情淡了,相思印也淡了,那到时候再消除掉就好了。 那女子看着言铃颜,“如何?舍不得吗?” 言铃颜笑说:“如何舍不得?” “你要知道,如果改变了形态,那你们之间的感应就真的没有了。你不会再知道他疼不疼,也不会知道他是否还在为你心动着。可你们再次交心之时,相思印会再恢复原本的形态。”那女子说,希望能在言铃颜身上看到犹豫。 然而,没有。 言铃颜知道,只要世界的反弹开始,不止是她,和她有关联的,她改变过的都会消失。 她不想这样的事发生。 “开始吧。”言铃颜说。 女子叹了口气,“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 她让言铃颜盘坐在木床上,一开始施法四周就开始变得灰暗,四周亮着诡异的蓝光。 女子念了几句什么,言铃颜感觉好像有什么人站在自己身边。那人把什么东西涂在女子的二指上,是红色的东西,女子在言铃颜脖子上轻轻一抹。 并没有什么感觉,就是微微的痒而已。 “好了。”女子说,四周又恢复光亮。 言铃颜睁眼时,就见到门口的萧黎渊,而身后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言铃颜避开萧黎渊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穿衣。“王爷怎么来了?” “相思印感觉有些疼,过来看看。”萧黎渊微喘着气,不过面上无恙。 他看见言铃颜脖子上的相思印已经变了模样,不再有他的字,而是一朵鲜红的彼岸花。 开得极艳,平添了她几分妩媚。 就在刚刚,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从胸口抽了出来,竟然空落落的冷。不明白为什么,萧黎渊一下子慌了。 等他到言铃颜面前时,那种冥冥的感应已经没有了,他只能看到她,却再不会知道她心中所想,疼她所疼。 “已经没事了。”言铃颜说,走出房门。 萧黎渊望着她,莫名问:“你是不是在恨本王,恨本王不记得你了。所以才……才要消除我们之间的羁绊。” 却不想言铃颜捉住他伸过来的手,眼望着他,却只能看到他的迷茫。她问:“王爷,我消除了相思印,你这里感觉如何?” 她将手抚在他心口上问。 “什么意思?”萧黎渊不解。 他发现。他看不透这个女子。 言铃颜将手抽回,笑了笑:“没什么,随口胡闹罢了。我去买瓶好酒,给龙飞赔罪,王爷慢走。” “龙飞他去青风寨了。”后边的萧黎渊忽然说。 言铃颜停下脚步,那小子又发什么疯? “他去那儿做什么?” 萧黎渊说:“找……衣服。” 是他送的衣服,他却说不出口。 望着言铃颜冷然模样,他倒真有些不自在了。 言铃颜觉得莫名烦躁,怪道:“这呆子,跑去找什么破衣服。” 真的,和迈克罗一样,让她头疼。 真是的,白鬼实力如何她不得而知。不过既然能做上寨主,又是当初银狐的担当,肯定是有些实力的。自己是看清楚了曾悦雪不在才离开,如今龙飞再回去,也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你在关心他?”萧黎渊看着言铃颜,问。 “是。” 不对! 言铃颜惊恐地捂着脖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萧黎渊点点头,实则不然。 “该死的,骗子!幸好没收钱。”言铃颜红着脸,嘟囔道。 该死的,萧黎渊还是会知道自己所想的。她可不想时时感受到他啊! 萧黎渊望着她脸红模样,兀自好笑,他喜欢她笑的模样。 “你笑什么?”言铃颜有些不自在。 萧黎渊收起脸,又是冷然。“商家由是感觉骗女子不容易,就没收你的钱。” 言铃颜捂着心口,脸红得不成样子,“不要再读了!不要以为可以看到我的心,就可以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她在心里把那奸商骂了几十遍,一副不爽模样。 那女子也奇怪,怎么会不成功呢? 自己可是完全按照古书的步骤来的,过路游魂送来的彼岸花也没有什么问题啊。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莫非她,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又或是……萧黎渊? 毕竟他和某位大人长得一模一样,出现差错也不是不可能。 女子陷入深深沉思,而言铃颜跟萧黎渊却已经走远了。 言铃颜道:“我自己去寻就可以,王爷何必亲自出动?” “龙飞也是本王的人,何有不寻的道理?”萧黎渊追上她加快的脚步,坚持和她并排走着。 “随便你。”言铃颜说,心却又开始不安地颤动起来。 萧黎渊望着她,莫名挂上笑。 就算不记得她,可只要看着她,自己就安心。好像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可这种该死的感觉自己是从来都没有的,他懊恼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人莫名利用,不喜欢不受控制心跳的感觉。 “那件衣服,你穿着必然不错的。”萧黎渊忽然道。 言铃颜一愣,却突然笑起来,“可惜不合适。” “你是说人,还是衣服?” “都是。”言铃颜不加掩饰地说。 萧黎渊眼眸一冷,不再说话。 二人去牵马,却发现马匹数量不对。 “怎么办?怎么都变成幼马?”言铃颜焦急地道。 肯定是有人搞鬼,肯定是不想让他们离开的。 可到底是谁? 如今,只有一匹成年马,言铃颜刚要走过去,萧黎渊提前一步上了马。 “萧黎渊你故意的吧?”言铃颜有些恼怒,叉着腰问。 “先来后到,古之真理。”萧黎渊说,骑着马绕着言铃颜走了两圈。 言铃颜不想原来萧黎渊还可以这么无耻,一时气结。 既然你无耻,那我就更无耻好了。 言铃颜想至此,一笑。她从旁边草垛里抽出竹棍,跑了两步往地上一抵,运动竹子的弯曲弹力向萧黎渊袭去。 眼见她的脚就快要碰到萧黎渊的心口,萧黎渊自然飞起,脱离了马背。 言铃颜上了马,抓紧缰绳,得意地望着萧黎渊:“不好意思了王爷,我这人争强好胜,你还是别跟一介小女子计较,免得掉了身份。” 不等萧黎渊说话,在他的注视中骑着马离开。 正当言铃颜感觉逃脱之时,忽然感觉后背抵在墙壁上似的,他温热气息吐在耳边,让她不由心跳加快了。 “萧黎渊,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言铃颜回头问。 萧黎渊环住她,从她手里躲过缰绳。清冷却含着笑意地沙哑嗓音在耳边低声说:“不知道。” 你就知道个鬼! “不许在心里说本王。”萧黎渊似乎能听到似的,道。 言铃颜:“别读了好不好?我怎么就听不到你的?不公平啊!” 为什么她就听不到萧黎渊的心声,而萧黎渊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萧黎渊眼中闪过狡黠,他道:“你贴着本王的心,就可以知道了。” 言铃颜半信半疑:“当真?” 她还是想知道现在的萧黎渊在想什么的,是人,是事,还是一句话? 萧黎渊点点头。 由此,言铃颜将耳朵贴近萧黎渊的胸口,除了浓郁的慢性气息之外,还有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扑通扑通……”一开始还平稳的心跳慢慢变得快了起来。 言铃颜脸红着离开了些,不说话。 萧黎渊问:“听到了?” 言铃颜不说话。 好一会儿,言铃颜问:“你是不是快死了?怎么心跳这么快?” “可能是感觉到你了吧。抓紧了。”话音刚落,萧黎渊一手环住她,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言铃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路程颠簸许多。她侧着身子环住他的腰,道:“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好像不是来时的路。” “那条路上有人堵着。”萧黎渊说,手上却加大力道。 言铃颜感觉他自己就紧紧贴着他,面上火热。“你故意的!” “是有意的。”萧黎渊说,变相承认了。 言铃颜一气,感觉让人占了便宜,便赌气似的把手一放。 谁知颠簸一来,她险些被颠下去,惊吓之中她环住他的脖子,二人气息碰撞在一起。 由于路况越来越颠簸,言铃颜不能再放开萧黎渊。 “流氓啊……太快了……!”她叫道,觉得屁股都被颠疼了。 耳边传来他愉悦的低笑,速度放慢了些。 言铃颜面色酡红,心道:就算忘记了,还是不会忘记耍流氓。 “这就算流氓?”萧黎渊问,似乎心情很愉悦。 “你放开我。”言铃颜扭了扭,感觉被他抱着极不自在,面色红得不成样子。 萧黎渊下身一紧,火热撩拨。他抱紧她:“不要动。” 言铃颜不想如他的意,使劲扭了扭,“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就动!” 软玉温香在怀里扭动,惹人心躁,萧黎渊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欲望什么的都被挑了起来。 “不要动,听话。”他粗嘎着嗓音,莫名诱惑。 言铃颜由于贴着萧黎渊,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她赶忙停下动作。“流氓。” 望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桃色模样的很是诱惑,萧黎渊不由舔了舔唇瓣,嘴里越来越干了。 既然自己丛山和她是恋人,那…… “这才是流氓。”萧黎渊说着,低头含住她的唇瓣。 甜甜的,温软的,熟悉的感觉。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变化 旁边的萧黎渊看着穿云,觉得有些熟悉。道:“这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言铃颜淡淡道,她不想让他记起来。 萧黎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把曾悦雪还回来。” 言铃颜对那个面具男说。 面具男笑了笑,对曾悦雪道:“颜儿叫你过去呢。” 谁知曾悦雪更抱紧了面具男,瞧着言铃颜一阵厌恶。“不要,雪奴不要离开主人,言铃颜你是个大坏蛋!” 言铃颜一震,这到底是什么蛊,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迈克罗在,那该多好。 穿云摸着曾悦雪地头,似乎奖赏,媚笑着道:“雪奴好乖,但是不可以骂人哦。” 面具男看了穿云一眼,穿云手上一僵,悻悻地收了回去,笑容有些僵硬。 面具男对言铃颜道:“想要她,你自个儿来领好了。” 言铃颜冷笑一声,“就算现在我把她领回去,她也会跑回你身边。” “这就是她的问题了,事实证明,她喜欢我。”面具男道,似乎很愉悦似的。 然而言铃颜却感觉这话可悲得很,这种控制别人得到的所谓的“喜欢”,真的很可笑。 “你那是缺爱吧?”龙飞忽然说道。 由此,面具男眼里划过一丝黯晦。 言铃颜:“你若喜欢悦雪,就把悦雪的蛊解了,放她自由。” 面具男听罢,忽然笑了起来。一会儿,他摸着曾悦雪的头道:“你既然能解开白鬼的蛊,那怎么会解不开雪奴的蛊呢?” “白鬼的蛊是你下的?” 不是说白鬼闯入皇宫误中了迈克罗的蛊吗,怎么会是他? 可是发色,迈克罗和面具男的是不一样的,还有气场。言铃颜坚信自己对迈克罗的感觉,温柔而无戾气,笑起来能温暖人心那种。 就算不在身边,可一想起他来,心里就感觉很温暖。 这该死而诡秘的面具男,绝对不会是迈克罗。 面具男看出言铃颜的疑惑,说道:“他偷了我的宝贝,所以我就让我的蛊虫把皇非遗的蛊虫吃了。” “你有什么目的?你做了这么多,屠城,杀人,让悦雪怀孕,不单单只是为了引我出来吧?喂男人,你的目的是什么?”言铃颜走近几步,从萧黎渊的包围圈里出来了。 萧黎渊微微皱眉,将手放下。 面具男笑了笑,“你说错了,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是为了引你出来而已,仅此。” 言铃颜疑惑,说:“可我和你并不相识。” 可若是原主的旧识,她也不可能没感觉到。总不可能又像萧黎渊一样,让人做了什么吧? “是从不相识,可本座早前便听识你的美名,一直想见上一见。”面具男上前挑起言铃颜的下巴,眼里尽是邪柔笑意。 龙飞望在眼睛,感觉很不是滋味,垂眼也见到萧黎渊默默握起拳头。 穿云心上一紧,道:“主子,咱们来这儿的目的,不是这个吧?” 面具男挥手将她丢开,穿云被弹得好远。穿云吐了口鲜血,很是不甘地望了言铃颜一眼。 “本座的事,还不需要你插手。” 穿云咬咬唇:“云姬明白了。” 暗地里,却紧紧握紧了拳头,就连指甲刺进掌心里都不知。 言铃颜艰难地垫着脚,“你就是这么对待追随你的女人的?” “她既不是本座的女人,本座自然谈不上柔情相待什么的。她乐意追随,是她的事,与本座无关。”话里话外,皆是将二人关系否定到极致。薄情,亦是如此。“穿云,你说可是?” “是。”穿云紧咬着下唇。 言铃颜略带怜悯地望了穿云一眼,对面具男道:“放了曾悦雪,解开她身上的蛊。” “可以。”面具男很痛快地答应了。 “放过青风寨,放过这些人。” “可以。” “告诉我你的名字。” “宋,宋酒。” 穿云似乎很诧异,从这点看出他说的是假话。 言铃颜不揭穿,“告诉我你的条件。” “随本座到永州之地薄云夜阁。” “不可以!”龙飞和穿云一同叫道。 龙飞焦急地道:“言铃颜你要想清楚,那地方去不得!” 穿云也跟着道:“主子,她身份独特,若是带回去恐怕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言铃颜后提一步,将自己的下巴从宋酒的手上解放下来。“先把曾悦雪放了。” “这个……” “你信不过我?”言铃颜一挑眉。 她大可以赌一把,赌一赌这个男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若是真依她所说的,那言铃颜敢肯定这人到底认不认识自己,了解自己。也可好好排查。 “信得过,你说什么,本座就依你了。” 穿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叫道:“主子,不可以啊。我们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 宋酒不理会她,抬手重重往曾悦雪背上一拍。曾悦雪吐了一口透明的汁液出来,随之出来的还有一条虫,痛苦地扭动着。 没一会儿,虫子因为脱离了供养体,渐渐化成一滩液体。 曾悦雪晕了过去,无力瘫倒在地上。 言铃颜看向白鬼,“好好照顾她。” 白鬼点点头,看着曾悦雪,眼里闪过复杂。 龙飞见此,不明地恼怒。他喊到:“言铃颜,你疯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把自己给卖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言铃颜轻笑,不准痕迹地扫过萧黎渊。“可我是言铃颜啊,这世上还没什么能困住我的。你们先上路,我会跟上的。宋酒,你说是不是?” 宋酒道:“是。” 他心道:看来这女人真如预料之中让人捉摸不透,如那人的记忆一般。这样有趣的人,自己一直没有遇到真是可惜了。 “我会来救你的。”萧黎渊用千里传音道。 唯有言铃颜可以听见,也许是加上相思印的效用。 言铃颜心想:“不用。” 如果萧黎渊可以听见,那自己应该还会听到。 萧黎渊眸色微冷,“你是在赌气。” “跟你没什么好赌气的。” 真是的,言铃颜不过想去看看宋酒的住处,日后自己若是得了势,要收缴也简单得多了。 “在本王记起来你之前,你不可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萧黎渊居然这样说。 言铃颜嫣然一笑,对宋酒说:“走吧。” “叶颜。”萧黎渊心中叫道。 言铃颜装作没有听到。 宋酒点点头,而后领着言铃颜离开。 穿云狠狠地盯住言铃颜的背影,恨不得将她杀了似的。 龙飞见此,叫道:“喂,你的主子都走远了,你还不走?” 虽然是言铃颜的丫头,皇非遗的女人,可是她如今却跟着宋酒。以此可见宋酒作恶多端,可她却似乎在帮着宋酒,那这穿云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非遗性子坦荡,不喜搬弄权贵。更不喜朝堂之事,他的事务大多是幕皇后和身边的侍从帮忙处理的,由此可见宋酒只能是穿云的人。和皇非遗并没有关系,可穿云,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来也得提醒提醒皇非遗,小心提防这穿云了。 穿云怒瞪了龙飞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不要太得意,今日主子是对那言铃颜起了新鲜感,日后他玩腻了,言铃颜也不见得会有多好过。” 龙飞笑了笑,“是像你现在这样吗?” “你……哼,我是主子最信任的人,我永远不会失宠!”说着,她睨了那萧黎渊一眼,便赶紧离开。 她没有多大功夫,除了会些防身的,根本谈不上多厉害。若是真和萧黎渊等人动起手来,恐怕一个龙飞就能把自己打趴下。 待人走后,龙飞也跟着萧黎渊离开。 路上,龙飞一直叫嚷着要去救言铃颜,可萧黎渊一直淡然,不在乎的模样。 龙飞道:“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 “她说过,她跟本王没什么关系。”萧黎渊说。 见此,龙飞啧啧两声。 “她就是个小傲娇,你好好哄哄她就原谅你了,你说你怎么那么木头呢?”他说着,恨不得敲萧黎渊的脑袋两下。 萧黎渊却突然加快马速,二人本就坐在同一匹马上,背对他坐的龙飞差点掉下去。 龙飞道:“你是不是疯了?不要以为你是王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好像很了解她。”萧黎渊答非所问。 可龙飞却听到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咽了口口水,“你吃醋了?” “在相思印没有消失之前,她暂且是本王的女人。” 意思是在告诉他,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龙飞明白,却作死地问:“那消失之后呢?” “日子还长。” 是啊,还长。 斜阳之下,二人骑着马渐行渐远,留下一道细碎地马蹄印子,但很快被风沙盖过。 “你带我来看这个,是做什么?” “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的心。”宋酒温柔地声音跟着风一同吹向远处,却比寒风彻骨。 言铃颜笑了笑,不语。 宋酒说:“时候不早了,跟本座回夜阁吧。” “夜阁是什么模样?” “冰冷,没有一点人情味。人们看着你的眼神只有两种意思,要么当你是神,要么当你是一具尸体。” “那你一定是神了。” “你去了,也就是了。”宋酒笑说。 穿云紧咬着唇,自己在他眼里,只不过一个傀儡罢了。可是吧啊,自己就是一个傀儡,哪怕在他眼里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可也是最独特的行尸走肉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穿云 “你在闹脾气。”萧黎渊这样说。 而后他顺势躺在言铃颜旁边,拢过被子。 “怎么可能?可……”笑字还没说出口呢,言铃颜就一愣,她后挪了挪,背抵着墙壁:“你你你……你上来做什么?” 萧黎渊冷邪一笑,眸中狡黠轻过:“与你同床共枕。” “怎么可以?那是夫妻才做的事!”言铃颜红着脸叫道。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不是变相承认二人是夫妻了吗? 只听萧黎渊道:“你我不需那些虚礼。” “不!我很注重形式的!不是,我在说什么?”言铃颜感觉脑袋里乱哄哄的,根本连思考都无法进行。 反复许久,她道:“萧黎渊你别忘了我可是有夫之妇,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名声呢!” 萧黎渊笑了笑,“你不是不在乎这些虚礼么?” “我……这可是人生大事,怎么能不在乎?总之你快走,别让我再见到你。”言铃颜指了指门口,说。 她可不希望把穿云或者宋酒引过来,到时候自己就算不解释,别人也得乱想。 萧黎渊听罢,便起身。 言铃颜一喜,原来萧黎渊还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谁知下一秒,萧黎渊就把衣服丢在她头上。 “穿上,所有人都在等你。”萧黎渊说。 他很自觉的躲在屏风后面,冷着面孔。 言铃颜也没办法,不情不愿地穿上衣裳。 二人偷偷出了房门,院子里寂静得很,根本没一点声息。 言铃颜刚走两步就觉得不对,自己知觉敏锐,能探听百米之内是否有人。可在这院子里她根本感觉不到人气,连最清浅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萧黎渊见她停下,便问:“怎么了?” “他们不在这院子里。”言铃颜说。 她走到宋酒那间房,打开房门果然没有人,空气里尽是安神香的味道,很浓郁。 她摸了摸床铺,还留有余温。 萧黎渊进来说:“穿云也不在了,不过似乎没有走远。” “这么晚了会去那儿?还点这么多的安神香,怕不是脑子有病?”言铃颜疑惑着道。 萧黎渊拉着她一跃上了屋顶,“他们走得很急,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拿走。浓郁的安神香从这条路消失,去看看吗?” 他看着那条直向天汜皇都的路,安神香气还未散尽。 言铃颜说:“没人可以阻挡我的好奇心。” 二人追着那香味,一路到了皇城。而后,二人进了皇宫。 穿云是皇非遗的侧妃,会到皇宫里去也没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可宋酒就不一样了,夜阁的主人,天下第二大神兵团的舵主。 “皇宫里你想不到的事情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这等肮脏之地,没人是干净的。” 萧黎渊边走边说,也不知是在指什么。 言铃颜头一个相到的就是迈克罗,不过摇摇头,迈克罗不是那种人,自己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自然清楚得很。“那可不一定,总有些人能在淤泥中保持自身清白,哪怕身处皇宫。” 这下,萧黎渊不再说话。 香味一路到紫凝宫就浓郁起来,言铃颜敢断定,宋酒肯定在这里。 “这紫凝宫是谁在住?”言铃颜问萧黎渊。 从外头看,装修气派,物质昂贵价值不菲,件件都属于上等品质,精茁的雕工,精美的装饰,优雅大气,透着主人的尊贵。 萧黎渊望着那匾额,道:“太子,皇非遗。” “什么?”言铃颜不可置信地道,宋酒莫不是和迈克罗有什么关系?言铃颜觉得自己脸有些疼。她问:“你是不是记错了?” “紫凝宫乃本王父皇所建,原是本王的住所。”萧黎渊说道。 看得出他对这所宫殿的不舍,以及隐忍。 属于他的东西,却落入别人手里,自己却得不到合适的身份再回这里。 言铃颜知其中缘由,不由有些心疼。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正这时,穿云端着盆从房门出来。 见到言铃颜时,她不由一惊,她原以为言铃颜不会到这里来的。毕竟言铃颜没多少本事,不会轻易发现他们离开,也不会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穿云明明想提前离开,自己已经告诉老鸨明天来把言铃颜带去。 可如今,所有准备付之东流。 言铃颜看出穿云的不寻常,她已然换了一身宫装,此刻看起来很是典雅大气。 言铃颜笑着跟穿云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你们赶紧给我离开!”穿云说道,面有惊慌掩饰不佳。 萧黎渊转了个身,深眸如鹰狼般可怖森冷:“太子呢?” 穿云一惊,白日里她在宫外自然可以不向萧黎渊行礼,可如今他们在宫内,皇非遗最重和萧黎渊的兄弟情义,若是有人敢不给萧黎渊好脸色,就算是太后,皇非遗也得给人不好看。 在这里,萧黎渊形同太子。 穿云忍着打颤的腿,“妾身见过摄政王殿下,殿下万安。” “太子呢?”萧黎渊又问。 穿云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却很快掩饰过去。“回殿下的话,太子殿下已经歇息了。” “那你的东西是给谁用的?”言铃颜看了看她手里的盆,里头还散发着药物的清香。 穿云见是言铃颜,回说:“这跟你没关系!” “……”好啊,迈克罗你的女人可以啊。言铃颜心想。她上前一步要进紫凝宫,“我要见太子。” 她在想是不是迈克罗出了什么事,那药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她头一个还是担心迈克罗的安危。 会不会是宋酒行刺皇非遗? 穿云握了拳头,喊道:“你没有那个资格!” 凭什么,她最不喜欢言铃颜那个样子。言铃颜出身高贵,什么都能得到特赦,就算佟湘贵妃是言铃颜所伤,可最后她还活着。就算她犯了错,可只要身份摆着,就是有人替她死去。 所有人都得顺着言铃颜,她不甘心。 凭什么言铃颜能有这样的待遇? 现在自己有了这样的权力,再也不想看到她在踩到自己头上了。 言铃颜一愣,记忆中的穿云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虽然冷着脸,对她冷漠,可永远恭敬,最守规矩。 哪怕言铃颜犯了错,哭得最丑,穿云还是会冷着脸安慰。 如今,她才知道穿云对她所想。 原来,穿云这么讨厌自己。 萧黎渊将呆愣的言铃颜一把拉进自己怀里,在言铃颜额头上印上一吻,“这还不够资格么?” 穿云呆住了,她只是听到传闻,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幕是真的。她不想自己爬到这个位置,自己还是低了言铃颜一等。 “是妾身的错,惹恼了言铃姑娘,请王爷恕罪。”穿云咬着唇,跪下道,将头掩得极低。 那一刻,穿云觉得自己卑微极了。 “让她起来吧。”言铃颜对萧黎渊说,她看到穿云颤抖的手,有些于心不忍。 或许是这身体的本性,言铃颜觉得自己跟从前比起来多了许多心软。 萧黎渊还未说话,后边的门忽然打开。 皇非遗揉着惺忪地眼睛,嘟哝道:“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了?” 言铃颜走到他身边,紧张地道:“迈克罗,你没什么事吧?” 皇非遗看到言铃颜,原本还懒洋洋地样子却很快认真起来,喜笑道:“颜颜你回来了?是不是发现一离开我就很想我?” 言铃颜不想同他开玩笑,她问:“你没事吧?刚刚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啊,我只是睡得早了点,要不要这么紧张?”皇非遗疑惑地道。 言铃颜这才松了口气,喏喏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放心吧,我若是连自己也保护不了,那怎么保护你呢?”皇非遗笑得温柔,揉着言铃颜的脑袋。 “哼,谁需要你保护了?我是谁?还保护不了自己吗?你还是顾好自己,别出什么事让我瞎操心。”言铃颜将他的手拿开,不想他永远把自己当作小孩子。 皇非遗无奈摊手,“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颜大小姐。” 他望了言铃颜身后的萧黎渊一眼,有些疑惑:“王兄你也在?” “刚才看到贼人进到了你宫里,所以过来看看。”萧黎渊回复说。 “好吧。不过我没什么事,我宫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劳烦王兄担心了哈。” 皇非遗抓着自己那一头金发,看起来很头疼的样子。目光触及到后头跪着的穿云时,他面色一变。 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眼里闪现一丝厌恶,虽转瞬即逝,却还是被言铃颜捕捉到了。 看来迈克罗,不喜欢穿云。 穿云一怔,“臣妾已经许久没有见殿下了,所以……” “本宫事务繁忙,若闲下来自会去看你。”皇非遗揉了揉额头。 言铃颜知道他这个动作,是在撒谎,想摆脱什么。 穿云听罢,苦笑一声。“臣妾明白了,臣妾告退。殿下早些安歇,注意身子。” 皇非遗嗯了一声。 穿云退下后,言铃颜看着皇非遗,“你不喜欢她吗?” “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况且我心里的那个人,也不是她。”皇非遗回答说。 “这样啊。”言铃颜不觉有些可惜。 却不知皇非遗看着她,却是温柔。碧绿眼瞳里,也是她窈窕的身影。 无论古今,无论身份,只要她在身边,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 第三百三十五章 臭了 “话说,你们怎么回来了?”皇非遗问。 “就是看到一个很嚣张的贼,说要进皇宫偷紫凝宫的东西,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嘛。”言铃颜如是说。 言铃颜不想让皇非遗知道自己被宋酒捉住,也不想让皇非遗知道自己想要探进夜阁的想法。 若是那样,皇非遗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她一起做。 现在的迈克罗有更重要的使命,不能再陪她任性陪她疯了。 皇非遗有些怀疑,不过没有戳破。“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关心我,看来我没白疼你啊。” “没办法,谁让你这么喜欢让人操心呢。”言铃颜笑着道,很是无束。 旁边的萧黎渊看着二人这般熟络,不由问:“你们很熟吗?” 皇非遗特自豪的接口道:“我跟颜颜从小一起长大的,能不熟吗?” 话音刚落,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言铃颜对皱眉疑惑地萧黎渊解释说:“你们太子真是爱瞎说,我们只是一见如故罢了。” 随后,她又低声对皇非遗说:“迈啊,跟你现在的身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是旁边那个,不是我了。” 皇非遗点点头,“差点卖队友了。” 萧黎渊喝了口茶,随后对言铃颜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啊?不会吧?”言铃颜不敢相信,明明才见到皇非遗,又要分开了。 皇非遗看了看天色,也点点头。“这时候父皇该起来了,待会儿若是宫里忙起来你们要出去就困难了。你们快走吧。” 言铃颜有些不舍,为了大事也只得如此。 开了门,却发现穿云在门口。 皇非遗面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臣妾见殿下同王爷畅谈甚欢,怕二人殿下夜里饿着,就做了些茶点。”穿云福了个身,恭敬地道。 皇非遗见那茶点做得精致,便问言铃颜:“穿云做的东西不错,你要不要带在路上吃?” 穿云一瞬间面色忽变,有些悲戚。 “不了,人家做给你的你怎么能给我呢?我看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言铃颜对皇非遗说。 皇非遗点点头,随后对穿云说:“他们要走了,你把东西放下,虽本宫送送他们。” “是。”穿我应道。 二人把萧黎渊二人送到皇宫后门,目送萧黎渊二人离去。 “走吧。”皇非遗垂下眸,掩下里头的不舍。 他真想摆脱这个身份,随言铃颜一同离开。 可如果自己离开,幕皇后不会轻易放过言铃颜和萧黎渊。 那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穿云本还想和皇非遗再多说几句话,可被皇非遗以身体不适遣回了。 她动了动嘴,还是告退离开。 片刻后,皇非遗将暗中人叫出。 “主子,有什么吩咐?”侍卫纳兰溪恭敬地道。 纳兰溪是皇非遗后来收的人,因为他发现自己身边都是幕皇后的人,就连侧妃穿云,也是幕皇后的眼线。 那个女人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妄想控制,要儿子成为傀儡好独揽大权。 皇非遗不想就这样一生受制于那个女人,一开始是为了自己,现在是为了言铃颜。 皇非遗将穿云拿来的糕点拿起又放下,叹了口气道:“我睡过去后,去了哪里?” 纳兰溪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放心吧,这里只有你我。那个人,已经沉睡了。”皇非遗为了让她放心,道。 纳兰溪这才放松了些,她痛苦地道:“主子,你的猜测是对的。一切都是那个人干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皇非遗苦笑一声。随后冷静下来,他问:“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已经带到了。”纳兰溪说。 随后,一个穿戴白色斗篷的人被带到他面前。 皇非遗看到他,便感觉一阵诡秘阴冷的气息朝自己袭来。要知道,这种压迫感除了雪树的蛊术老师能给他,还没人能如此。 皇非遗问:“我的问题,你能解决吗?” “即便你要逆天,我都可替你开辟一条道路出来。”那人回答说,语气不屑,似乎这种事只不过小菜一碟。随后,他还不忘补充:“给钱就行。” 皇非遗笑了笑,“这是自然。不过先生既然有逆天的本领,怎么还会拘泥于世俗呢?” 那人回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皇非遗点点头,已然想好一切。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殿下是打算……”那人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期待。 皇非遗说:“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皇非遗的人。我自许你归处。” “太子殿下,小的名唤青叕,日后但凭殿下差遣。”青叕说。 青叕想,自己再也不怕饿不着自己那个傻徒弟了,自己得快些把她从“巫”那里接出来才好。 皇非遗这才觉得松了口气,为了言铃颜,他必须走这一步了。 而言铃颜跟着萧黎渊回到小豆丁家,几人因为马匹的事耽搁了些时间,不过很快又启程上路了。 两天之后,一行人到达水麟国。 由于提前通知过,水麟王和王后等众人已经城门口等候。 见到言铃颜那一刻,水麟王眼里是纠结的。 言铃颜也觉得对不起他们,他们对自己如此的好,可自己回报给他们的除了失望就再没什么了。 “小王见过摄政王。”水麟王行礼说。 萧黎渊看了眼水麟百姓,才说:“平身。” “多谢王爷。王爷远道而来,小王已经备好宴席,恭候王爷大驾。”水麟王说着,已然侧开身子。 随后,他看见萧黎渊身后的言铃颜,眼里闪过惊喜。又道:“多谢王爷将大王子妃救回,此等恩情,我水麟难忘。” 萧黎渊顿了半晌,“举手之劳。” “小王一定要好好谢过王爷,王爷请随小王来。”说着,水麟王便带路离开。 萧黎渊看了那言铃颜一眼,正好二人四目相对。 虽然言铃颜很快收回目光,却让萧黎渊心情大好。 众人入了宫,王后把言铃颜叫到自己宫里。 言铃颜一路上都是纠结的,皇后看见她会怎么说? 或许会失望,会责骂,会惩罚她吧? 不过她都想好了这一切,所有所有,都是她应承受的。 到了凤栖宫,远远就见雪溪在等候着她。 言铃颜道:“我来迟了,让雪溪姑姑好等。” “无事,王后娘娘等您很久了,王子妃请随奴婢来。”雪溪依旧是那一副温柔神色,笑着跟言铃颜说话。 言铃颜跟着她进了凤栖宫,心里狠狠捏了起来。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言铃颜行了个全礼。 王后看着她,并不叫她起身。 许久,她道:“起来吧,过来这边让母后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言铃颜没有动,她道:“儿臣想母后请罪,请母后责罚。” 王后听罢,忽然笑起来。“责罚?责罚什么?罢了,事实已成定局,责罚又有什么用。来母后身边。” 其实水麟败了,也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他们拥有了更大的靠山,不再是独立国,再受威胁。 “是。”言铃颜起身,来到皇后身边。 她同时松了口气,幸好王后没有怪罪。 王后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心疼地道:“你去天汜这些日子肯定是没吃好,没睡好。你看看,都瘦了。” “儿臣挺好的,多谢母后关心。”言铃颜感觉眼中酸涩,心里头也是如此。 这种温暖的母亲的感觉,是她一直以来的渴望。 随后,王后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母后怎么了?” “颜儿,你原谅彦儿好不好?他已经知道错了,如今他被撤去太子之位,是给他最重的惩罚。”王后看着她,眼中都是欲要滚落下来的泪水。 如今的路子彦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作为母亲,看着心疼不已。她知道,路子彦并不是因为太子之位如此,也不是因为战败,而是因为自己亲手杀了言铃颜才变得如此。她想如果言铃若是能出现,或许路子彦会好一些。 言铃颜点点头,“儿臣哪有怨恨他的道理,是儿臣有错在先。” 是她先背叛的。 “听彦儿说你和天汜摄政王……”王后看了眼她的脖子,原本的相思印已经变成一朵开到极致的彼岸花。 言铃颜扯了一笑,“都过去了。” 王后松了口气,又道:“那你和彦儿……” “对不起,母后。我和他没有可能了。”言铃颜并不像打破王后的幻想,可无奈只能这样。 王后想得很好,如果她不和路子彦和离,依她的身份路子彦要再获太子之位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言铃颜并不想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棋子,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王后听罢,面色有些痛苦。 随后她又恢复正常,毕竟如今还未和离,还是有时间的不是吗? “好了,陛下还在等我们。让雪溪带你下去好好打扮打扮。”王后说。 言铃颜应了,由着雪溪领路。 因为好几天没洗澡,言铃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从千醉阁出来之后,她已经开始绝望了。 两天了,我臭了。她这样想。 泡在热水里,言铃颜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料耳边听到一个悄悄靠近的脚步声,她装作如常,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在快要接近她那一刻她迅速转身扼住对方的喉咙。 红袖痛苦地吐着舌头,“娘娘,是我,红袖!” 言铃颜惊觉,这才放开手。她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坏人来着。” 红袖摆摆手,她趴在木桶边上,眨了眨眼睛,期待地问:“娘娘,你有没有发现奴婢哪儿不一样了?” 言铃颜看了她一会儿,道:“胖了。” “呜~都怪那大夫把奴婢养得太好了。不过奴婢要告诉娘娘的不是这个,奴婢要说的是——奴婢眼睛看得见了呢!”红袖开心地道,一直看着言铃颜,彷佛都看不够的模样。“娘娘你真好看!” 言铃颜将身子低了低,让脖子以下全都泡在水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习惯。” 以前你是个小瞎子,我在你面前光着走来走去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你看得见了,露胳膊我都觉得你在觊觎我的美色。言铃颜这样想。 第三百三十六章 骚凹瑞 作孽啊。 言铃颜感叹了一句。 皇帝不悦又失望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异议?” 言铃颜刚要说话,路子彦拉了拉她,“别乱说话。” 这哪儿算乱说? 言铃颜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父王,安乐公主和安阳公主是至亲姐妹,从古至今哪儿有姐妹同侍一夫的道理?” 此话方出,底下议论一片。 安阳公主和安乐公主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敌意。 而路子彦,也莫名地松了口气。 水麟王也是如此,可言铃颜这么指出来,顿时面上挂不住。便问:“那颜儿觉得该如何?” “额……儿臣愚笨。”言铃颜知道水麟王面子上挂不住,就道。 水麟王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就道:“三日之后,来一个比赛。参赛者就为……” “陛下,不如……”王后忽然附耳在水麟王旁边低语了几句。 水麟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三日之后,举办选王妃比赛,适婚女子均可参加。若胜出者,就为摄政王妃!” “吾王英明,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下,所有人都满意了。 言铃颜被路子彦强拉着下跪,同众人一齐呼喊。 而萧黎渊却坐在那儿,淡淡饮了口酒。 竹叶青,甚是佳酿。 言铃颜叹了口气,真是要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随后,她就以不适而由退了下去。 “混蛋,大混蛋,混蛋,大混蛋,混蛋,大混蛋……做什么萧黎渊,做张三李四不可以吗?做什么萧黎渊,失什么忆?混蛋,大混蛋,混蛋,大混蛋……” 言铃颜来到御花园,一边摧残着手里的花,一边忍着眼泪道。 红袖几个在一边看她这样,也不知该怎么劝的好。 这朵摧残完了,言铃颜对红袖说:“把那朵最大的拿来!” “娘娘,那是丽妃娘娘最喜欢的牡丹花,还是……”红袖为难地说。 言铃颜指向另一朵,“那个。” “那是陛下最喜欢的虞美人。” “那那个呢?” “那是安德公主最喜欢的。” “那个呢?” “良妃娘娘。” “那个,那个,那个。” “安乐公主,殿下,良王殿下。” 言铃颜:“我……难道这诺大的御花园就没有为我栽种的花吗?” 为什么连路子彦都有,就她没有? 欺负人…… 红袖见言铃颜瘪着嘴巴,忙道:“小姐喜欢什么,奴婢可以给小姐种的!” “我……”言铃颜想了想,好像自己没有最喜欢的花。 脖子忽然痒了痒,她摸了一下。摸到那彼岸花时,她想到地狱里那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花田。 她说:“我喜欢这个。”指着自己的脖子说。 红袖更为难了,道:“娘娘,他们说那是……那是黄泉之花,不祥的。” “不行吗?”她有些可惜地道。 红袖不想让自家小姐伤心,就问:“那向日葵怎么样?” “我不喜欢吃瓜子。”言铃颜托着腮。 “……那新进贡的白菊怎么样?” 言铃颜:“你怎么咒我?” “那花不好吗?”红袖有些委屈。 言铃颜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看来就连这皇宫也养不起我,连我喜欢的花都没有。我的要求也不多啊,如果有蔷薇也好啊。” 她原本的代号叫“蔷薇诗”来着,只不过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金叶子了。 她小的时候似乎在一个开满蔷薇花的建筑里生活过,欧式建筑,梦幻茶点…… “这都是什么记忆?胡思乱想的吧?”言铃颜嘟囔着,把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给甩出脑袋。 红袖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心道:不仅变了,还疯了。 正这时,一个男子走至。 一见言铃颜他顿时热泪盈眶,两边的胡子都忍不住颤抖着。 “什么人?”魐和炆拦住来人。 言铃忠忙摆手,道:“我是她的父亲,我是言铃忠,颜儿的父亲。” 言铃忠? 言铃颜想起原主的记忆,这个父亲很弱,很弱。 她让魐两人放行,道:“父亲大人,你怎么来了?” 言铃忠走到她旁边坐下,看了她许久,问:“你过得好吗?” 呵,言铃颜笑了声。 一个懦弱的男人,似乎没资格问这个。 可一这样想,她的心口忽然疼痛起来,似乎是原主的情绪还在。 看来原主还是很敬爱这个父亲呢,容不得别人污蔑。 言铃颜深吸了口气,说:“女儿过得挺好的,多谢父亲大人挂心。” 听罢,言铃忠险些止不住眼泪。嘴里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为父还以为路子彦不会善待你呢,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言铃颜无意承笑,也便没多大表情。 这不过是原主每年的说辞,她照搬一遍罢了。就算她真的有什么事,以言铃忠这德行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可能也只有帮忙抹眼泪的份儿。 红袖突然道:“哪里过得好嘛,相爷你不知道,小姐天天受那两个的欺负,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言铃忠望着红着眼眶的红袖,“颜儿,这……她说的是真的?” “嗯。”言铃颜回说。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真是欺人太甚,颜儿你跟爹回家,回相府,她们就欺负不了你了。”言铃忠牵起言铃颜的手,就要带言铃颜回家。 那又有什么用? 你也照样保护不了你的女儿呵。 言铃颜淡淡抽回手,“还是算了,府里还有姨娘呢。” 这柳姨娘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虽然言铃颜不惧怕,但她还是想看看言铃忠的反应。 谁知言铃忠一听柳姨娘,眼神一下就黯淡了。 言铃颜心底冷笑,已经想好了回绝的话。 言铃忠望着她疏离又淡漠面容,眼泪又不争气地溢满眼眶,“颜儿,你跟爹爹回家,爹爹保证不再让你受欺负好不好?” 言铃颜是不信的,毕竟原主的记忆摆在那儿。 “小白听说你回来了,想念得紧,你也回去看看他,好不好?跟爹爹回家吧。” 言铃忠的语气一软再软,提到言铃白时,言铃颜忽然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好吧。” 言铃忠听罢,喜出望外,忙去向水麟王要了出宫碟。 水麟王也配合得很,竟痛快地给了。 言铃颜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就带着红袖,素娘几个坐上了回相府的马车。 到了门口,却大门紧闭。 言铃忠气得胡子都直了,狂拍门说:“快开门,我回来了!快开门听见了没有?” 然而他喊了许久,都不见一个人来开门。 里头却传来热闹的声音,似乎在办宴席。 言铃颜很头疼,看来古人很喜欢吃大锅饭哈。 “我回来了,快开门!相爷回来了,小王快开门!”言铃忠扯着嗓子喊道。 这时,门开了,露出个脑袋。 那人笑了笑,“小的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老爷你啊。” “快开门,我要进去。”言铃忠理了理衣裳,说。 那人看了看言铃忠身后的言铃颜,道:“不好意思老爷,二姨娘吩咐了狗是不能进相府的,会污染相府的空气的。” 言铃忠知道他说的狗是谁,气得涨红了脸,说:“胡说什么,快让老夫和王妃娘娘进去进去!”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而后很不给面子的关了门。 言铃忠又羞又恼,脸红得不成样子。 他来到言铃颜面前,“这……” 言铃颜无奈,堂堂宰相能做成这样子也是服了他了。 “罢了,我还是先回去吧,若爹爹进去了,再知会女儿一声。”言铃颜叹了口气,作势要走。 言铃忠急了,拉住她,支支吾吾地道:“其实,其实还由其他入口的!” 言铃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她看着面前的狗洞无语凝天。 言铃忠说的其他入口,就是狗洞。 她无奈笑了笑,“钻狗洞?” 言铃忠点点头,随后想到什么似的拿出一块面巾,“你是王妃,不能让人家知道你钻狗洞,把脸遮起来。” “还是算了吧。”言铃颜拒绝了那块黑黑的面巾。 言铃忠以为她又要走,急说:“颜儿,爹爹这块步虽然旧,但爹爹洗过了,很干净的。” 言铃颜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言铃忠的肩膀,很认真地问:“你爬这洞多少年了?” “这……不知道了。” 言铃忠摇摇头,多久了? 他已经忘了。 他一心扑在治国之上,这种小事他根本没有心思去计较了。 瞧着自家女儿黑漆的眸子,言铃忠忽然惊慌起来,他说:“要不……要不爹爹爬进去给你开门吧,颜儿你去正门站好,爹爹这就爬进去……给你开门。” 说着,他就要去爬那狗洞。 言铃颜没由来的一阵心酸,她一把提起言铃忠。 “爹,你是人。” “可是……他们不开门,我……” “呵,你把这国家治得顺风顺水,可自己家女儿?你只是治国而已,还未做到齐家,严格来说,你还不算一个成功者。”言铃颜直言说。 这下,言铃忠不说话了。 见他这样子,言铃颜没由来地不忍。她问:“今日我带你进去,你能治好自己的家吗?” “这……应是……颜儿,我……” 言铃颜见他这副犹豫不决地样子,又是不忍又是心烦。 她放开手,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就听红袖叫道:“老爷,老爷别爬!” 言铃颜一咬牙,转身又把言铃忠提了起来。 “爹,女儿带你回家。” 第三百三十七章 认真 “言铃颜,你可把我们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龙飞似乎很生气地对言铃颜道。 言铃颜悠闲地骑着马,说:“若是嫌我拖累了行程,你们大可自行离开。” “这怎么可以?”龙飞叫了起来。 就算言铃颜再怎么有能耐,可放任她一人在土匪窝里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言铃颜挑了挑眉,“怎么不可以了?你们要再跟着我,到时候脑袋搬家可就不怪我了。” “哼,怕你不成?我告诉你,你得把那白鬼给治好了,不然我脑袋若是搬了家,你们水麟……” 话未说完,龙飞就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一转头,就见魐几人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已经拔出 半截。 龙飞不想魐几人居然能护住到这个程度,他不禁有些后怕。龙飞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别以为有他们护着你我就怕你。” 言铃颜笑了笑,一副“我懂”的模样。 随后,几人被带到了新住处。 言铃颜还没坐下,就对刀疤跟八猴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是先带我去看看你们大当家的吧。” 毕竟迈克罗如今制作的蛊都是临时的,若是不快些解决,那这白鬼可能真的会撑不过这几天。 刀疤正要领路,龙飞就把言铃颜给拉了回来,他道:“你疯了不成,大半夜还要跑去一个陌生男子房里,名誉不要了?” 刀疤一听,确实也是。 这么多月都等了,也不怕那么一晚上。 言铃颜看出他的心思,道:“你若想你们大当家能活过今晚,就带我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诅咒我们大哥不成?”八猴叫起来,使劲瞪着言铃颜。 言铃颜不予隐瞒,便道:“白鬼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蛊。做那个蛊的人是我的朋友,他知道那蛊若在身体里再呆下去,那人恐怕性命不保。所以特命我来救人。” 此话一出,刀疤几人都白了脸。 “快快快,叶姑娘快随我们来!”几人连忙领着言铃颜朝最中间的大屋子走去。 一直不说话的萧黎渊看着言铃颜远去的背影,问:“她真有把握?” 龙飞挠挠头,“这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这么说了,相信她肯定是有办法的。” 如此,萧黎渊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周围的空气冷凝起来。 素娘对魐四人道:“你们先歇着吧,我出去寻寻曾悦雪的下落。” “还是我们一起吧,这样找起来也快些。”杉说。 如今的言铃颜,才此,萧黎渊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周围的空气冷凝起来。 素娘对魐四人道:“你们先歇着吧,我出去寻寻曾悦雪的下落。” “还是我们一起吧,这样找起来也快些。”杉说。 如今的言铃颜,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不知为何,对于失意后的言铃颜他们突然生出一股想保护的欲望来。就算她再强,可也只是把他们当作朋友家人来对待的小姑娘。 他们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辈子想跟着言铃颜的想法。 杀手向来没有归宿,倒不如自己寻一个的好。 在他们看来,言铃颜这种算是好的。 龙蜜扯了扯侯柠雳的袖子,“柠雳,我也想跟着他们去。” “不行,太危险了!”侯柠雳还没说完,龙飞就拦住龙蜜。 龙蜜嘟着嘴,“凭什么?我也要去寻曾姐姐!”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半夜不能瞎跑,知道吗?”龙飞竖着眉头,严厉地道。 龙蜜被这一吼,变得一愣一楞的。好一会儿,她抓着侯柠雳的袖子,哭出声来:“柠雳,你快把我娶回家,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挨这个臭男人的骂了。” “你说谁是臭男人?龙蜜,我是你哥哥!” 侯柠雳夹在二人中间,一脸无奈。 这两人都是自己的主子,怎么帮? 可素娘几人是不想耽误时间的,一一见二人有要吵起来的气势,便直截走了。 待龙蜜吵完再回头时,素娘几人刚从外面踏进来。 “我和椊找了东边和西边,炆和杉找了南边和北边,都没有曾悦雪的下落。” 素娘轻皱眉头,犹有梅花落雪之愁韵,“这样的话,就只有白鬼和其他两个当家的房间了。” 魐摇摇头,“炆刚刚去看过了,这三人的住所都把守得很严,如果被发现,肯定会给主子带来麻烦的。” “如此也是。”素娘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见言铃颜还不回来,魐几人开始有些担心。 龙蜜说:“这时候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主子不是弱小之辈,再等等吧。”魐说。 众人点点头。 可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深,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看看言铃颜到底怎么样了。 不久,便见龙飞兄妹二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萧黎渊似乎闭目养神,进入混沌。 而素娘几人不时看着外头,眼里显然是担心的。 而言铃颜这边,她却陷入另一种境况之中。 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嘛皇非遗的蛊虫居然跑到了白鬼的心脏处,一代蛊虫已经自行繁衍出两只二代蛊虫。若是轻易挑动一代蛊虫,那这白鬼肯定是活不了的。 不过她细细观察白鬼一阵子,对方面色还是有些起色,瞳孔也正常,并没有皇非遗说的生命垂危的模样。看来还能活一阵子的嘛。 言铃颜松了口气,“亏得你命大,不然阎王那小子肯定得收了你。” 说到这里,言铃颜忽然想起什么。 原是牛头拜托自己的事,自己居然给忘了呢。 她觉得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因为她,马面可能还是那个马面,可牛头却不再是从前的牛头了。 “对不住啊牛头大哥,当初走得太匆忙,把你的事儿给忘了。”言铃颜歉疚的道。 “你知道就好。” 空气中突然传来牛头的声音。 言铃颜被吓了一跳,“你追来啦?” 完了,找我报仇来了。言铃颜心想。 她慌忙跑出房间,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牛头。 言铃颜警惕的退后几步,满目堆笑,“牛头大哥,你怎么跑得比曹操还快呀?” 牛头哼了一声,“你少拍马屁,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说实话,若言铃颜没想起来这事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在言铃颜面前现身的。 言铃颜疑惑,问牛头:“怎么只有你,马面大哥呢?” “马面喝了酒,冲撞了来地府游玩的嫦娥,阎王不想得罪嫦娥,便决定让牛头永远留在地狱,我不想他这么过一辈子,所以上来寻找将死之人,把马面和那人的魂魄揉合在一起,或许能救马面一命,也可以让他有一个体验人世的机会。”牛头不无感叹的说道。 言铃颜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她问:“你们地府是开通了地府七日游吗?怎么嫦娥都来了?” 说至此,牛头更为心痛。“她的玉兔看上了马面,赖着不肯走。嫦娥想把她带回去,所以就下来了。” 言铃颜哦了两声,不过一想兔子和马的搭配,便有些有些想笑。 不过她好像发现什么,问:“你说的将死之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牛头点点头。 “哪儿的人?” 牛头指指她的身后,“那位。” 言铃颜回头一看,是白鬼。 “他的魂魄被身体里的虫子啃食的残破不堪,不过还有的机会补救。”牛头笑着看着言铃颜,似乎就认定是她。 言铃颜说:“你老这么信任我,若是我一刀下去,白鬼毙命了怎么办?” “那你就想想白鬼的躯壳里住着至纯的马面魂魄是怎么样的,或许能减少失误。” 话说,言铃颜便不由得跟着牛头的话开始想像。 俊俏如玉的白鬼,却做出马面那样的“憨事”。 一想到马面的傻笑和白鬼的傻笑合在一起,言铃颜觉得一个大好少年毁在了自己身上,不由生出一股罪恶感。 看来,失误这种事必须得避免啊! “马面怎么没来?”言铃颜见半天都只有牛头一人,不由疑惑。 马面指了指言铃颜身后,“那家伙好像很满意,看床上那家伙已经看很久了。” 言铃颜转身,果真看到马面咬着手指站在白鬼床边,面上皆是满意和羡慕之色。 不知为何,言铃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牛头,我发现这个身体好好啊,我要和这个身体睡一觉!”马面突然说,他很高兴。 牛头道:“傻子你别乱来,你会吓到人家的魂的。” 如今白鬼的魂魄已经残破,若是再被吓,那就有些难办了。可能魂魄会散了也不一定啊! 言铃颜见此,也感觉事态不妙。 她大喊:“马面君,秋豆麻袋!” 下一秒,她睁开眼睛。 床边围了素娘几人,一脸纠结的看着她。 龙飞似乎憋着笑,道:“一会儿牛,一会儿面,一会儿又是秋豆,言铃颜你是饿晕的吧?” 言铃颜揉了揉乱成一团的头发,“我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一直在白鬼房里的,可怎么会在这里呢? 萧黎渊从外头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白粥。 他看了她一眼,道:“今早上有人发现你倒在白鬼寨主的院子里,房门正开。” 言铃颜接过粥,不去看萧黎渊的目光,“多谢。” 可是自己怎么会在院子里呢? 也没人搬动她啊,莫不是梦游,还是牛头马面二人的把戏? 言铃颜喝了两口,便不再吃了。粥太过平淡,无糖无味,甚是平淡。 她平时就不喜欢吃白粥,老大和迈克罗熬的粥都有独特的味道,别人做的她还是吃不惯。 见言铃颜不再动口,龙飞问:“怎么,不合胃口?” “不是,吃不下。”言铃颜笑了笑,起了床。 洗漱过后,素娘就把言铃颜拉到镜前替她梳妆。 趁着这时候,言铃颜开始观察四周。别致的房间,房间里梅香幽幽。很有女孩子住的屋子的感觉,面前的还是一个价值不菲的镜子,妆匣脂粉样样不差。 “这山上居然有这么别致的屋子,是哪位姑娘的?”言铃颜问。 龙飞坐在言铃颜面前的桌上,把玩着那些精致的珠花。 他道:“听下人说似乎是白鬼为过门的妻子的屋子,今早上白鬼醒了,就把你安排在这儿了。” 为过门的妻子,应该就是曾悦雪了吧? 这房子打扫的一层不染,桌上东西都是崭新的,看来是定期有人来打扫的吧?可见这白鬼对曾悦雪用情至深,倒是一痴情种子。 “为过门的妻子的房子,我住了不合适吧?”言铃颜笑着道。她将一绿玉碎花珠递给素娘。“用这个。” 照这样推断,那曾悦雪应该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那曾悦雪最应该在这房子里才是。 第三百三十八章 魂变 “红袖,怎么把窗户开了呀?”她以为红袖同往常一样睡在自己身边,推了推。 然而这次,手却落空,也没听到红袖的回答。 “难不成还没回来?”她低喃一声,睁开眼。 却不想眼前的景象令她一愣,第一次感觉不知所措。 窗边,竟然站着自己。真真正正的自己,一模一样的样貌,一模一样的装束,一模一样的神态。 “怎么会?你是谁?”言铃颜,应该说是叶颜问那人。周身不由泛起杀意,她以手化剑,向另一个自己发动攻势。 “自己”没有躲开,而且神态正常,好像根本没看到,没感觉到一样。 叶颜正疑惑着,手却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外头飞花落进,竟穿过了叶颜的手背。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碰不到…怎么穿过去了?怎么会…”她不由喃喃,不死心地伸手朝“自己”伸手,却只是徒劳。自己的手一次次从那身体穿透而过,触碰不到半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竟近乎透明,还闪着淡淡荧光。 她掐了自己一把,感觉不到丝毫痛意。她不由哀道:“不是吧?心肌梗塞死了?这么衰,言铃颜你命薄啊……” 她这次,倒真的有些相信红颜薄命这句话了。如果是这样,言铃颜宁可自己是个丑八怪。 正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响动,而后被人推开。 进来的,正是萧黎渊。 萧黎渊看了“言铃颜”一眼,而后问:“好了?” “言铃颜”一见萧黎渊竟怔愣片刻,一时间不知所措,她微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挂念,本宫好多了。” 萧黎渊微不可闻地皱眉,察觉有些不对。他看了“言铃颜”的脖颈间一眼,而后说:“既然得了风寒,就不要站在窗子边上吹风,来本王这里。” “多谢王爷。”“言铃颜”应道,而后顺从地朝萧黎渊走去。 一边的叶颜急坏了,阻拦在“言铃颜”面前,“喂!别过去,他不是什么好人!别过去啊!” 若是萧黎渊对她的身体做出什么事,那她该怎么办?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吃了哑巴亏,反正有的是理。 “言铃颜”似乎根本没看到叶颜,而后从叶颜身体里穿过。 叶颜一次次想要去拉她,可一次次穿空。她顿感无力,却偏偏无可奈何。一时间却又被这情况给搞昏了脑袋。 无奈,她只得把目光转向萧黎渊,恶狠狠地盯着他道:“萧黎渊,你要是敢对姑奶奶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就等着一辈子做轮椅吧!不对,我要你连轮椅都做不了,只得躺在床上,我还要天天坐着你的轮椅在你前头晃悠,我说到做到!” 萧黎渊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且对“言铃颜”伸出手。 那“言铃颜”似乎未料到这种情况,不过为了不让萧黎渊察觉便迎了上去。她忍着惧意,将手放到萧黎渊手里。 “干嘛还拉手啊?我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放手听到没,不许牵着她!你给我放手!”叶颜叫道,想把二人的手拿开却只是徒劳。 她此刻非常的不爽,感觉有人拿着自己的身子和别人做了可怕的交易似的。 “难道是言铃颜的魂魄回来了?”她想,而后仔细看了看“言铃颜”的神态,却又感觉哪里不像。“不可能吧,她都说了自己没有返魂的机会了。该死的,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孤魂野鬼,要是让我知道了,一定让你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萧黎渊忽然用力把“言铃颜”往怀里一扯,而后用力将“言铃颜”禁锢在自己怀里。 叶颜更加不是滋味,在萧黎渊耳边嚷嚷道:“不许抱听到了?放开你的咸猪手,快放开!不许碰我的小蛮腰!” “王爷,本宫已是有夫之妇,还请……自重。”那“言铃颜”有些慌了,越发不知所措。 她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个情况。没想到那人,给她制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当然,在她看来是惊吓。 生前她就知天汜活阎王萧黎渊,却不曾真正见过。要说见,也不过是书册里识过一两回。听说杀人如麻,仿佛阎王在世。 如今这一看,她没机会做什么准备。只那冰冷一眼,就叫她冷了身子,魂魄冰冻。 萧黎渊不语,手渐渐向上,随后,掐住“言铃颜”细嫩的脖颈。 力道之大,让“言铃颜”几乎喘不过气来,舌头半吐,白眼直翻。 一边的叶颜给吓了一跳,又道:“天啊,我怎么可以这么丑?萧黎渊,我在你面前不要脸的啊?快住手,再掐舌头就伸不回去了。” 她急了,怕就怕自己回去的时候,舌头还要趿拉半截在外面。一想那样子,她就忍不住恶寒。 “言铃颜”挣扎着,力气却丝毫提不起来,“王…王爷…为什么要杀…杀本宫……” “为何假扮她?”萧黎渊问,不怒而威,周身的冷意竟是那样彻骨,让一边的叶颜也忍不住一颤,腿不争气地软了。 幸好幸好,平时开玩笑他不发火。早知道这么可怕,自己怎么说也不会把相思印留在自己身上。 “言铃颜”挣扎着,道:“我没有假扮她,我本来就……本来就是言铃颜…是她,占据了我的身体……” 什么?! 叶颜听后,不由冷笑。“当初不是你让我跑你身体里的啊?现在又莫名其妙把它拿回去,还怪我喽?” 事实证明,姐的范儿你是学不来的,还没三句话呢人家就把你认出来了。 “本王不管你如何说,她呢?”萧黎渊只想知道叶颜的下落。毕竟相思印的后遗症会大大降低她的战斗力,这时候若出什么事,她不能向从前一般应敌。 “言铃颜”笑了笑,眼睛四下转了转:“她可能…就漂浮在这屋子的四周呢……或许…在王爷你的身后也说不定呢呵呵……” 显然,她是做好了不会把身体还回去的准备。 “找死。”萧黎渊眼眸微眯,手下微微用力,“言铃颜”翻了个白眼,而后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 叶颜在一边,那一句“少用点力”还没来得及说出,而后就见“言铃颜”软趴趴地晕过去。当然,她关心的是脖子上会不会留下难看的淤痕。 当然,淤痕也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了脖颈之上。 “我有句脏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叶颜一脸无力。 下一秒,就见萧黎渊将“言铃颜”往床上一扔。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意思,那“佟”地一声叶颜听得心都颤了,仿佛砸在自己身上似的。 “我的脸……”她再次无力。 她恶狠狠地看着萧黎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可碍于他周遭杀气,自己又不敢靠近,只得在心里头默默道反正她同萧黎渊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再次地,萧黎渊来到床边。手上掌风一运,下一秒“言铃颜”身上的衣服皆化做碎步。 叶颜在一旁已然惊恐,“奸……奸尸啊……人家都被你掐成脑缺氧了还不放过人家……” 幸同“言铃颜”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也只不过是露了个后背而已。 而萧黎渊却显出淡淡疑惑,他望着“言铃颜”的后背,一时间停了手。 那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不同模样不同程度的伤口。他记得她说过,她从前被人虐待过的。 “可相思印怎么……”他低语。 而后忽然想到什么,他脱开自己的衣裳,露出精壮的胸膛。 “二,四,六,八…我的天,身材好棒。”叶颜看得呆了,竟不自觉地数了数。历来对美男身材没什么抵挡力的她,觉得鼻头一热。 萧黎渊的身材不是那种让人反感的纯肌肉身材,反而比例协调,恰到好处的黄金比例。颜色不算白皙,也不是晒得太过,是健康的小麦色。正是言铃颜所崇尚的。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心里头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不对,真要奸尸啊?” 萧黎渊不知道叶颜的想法,此时他只想证明自己的猜想。他扶起言铃颜的身子,以手化刃在心口相思印处化了一道口中,二指沾了上头的鲜血,沿着言铃颜的脊椎划了一道血痕。而后又在她腰间的两个穴位出各点一下,两点之间隐隐连成两道细线,而后很快消失。 叶颜见到那血痕画上的片刻,就见一白光从自己身体里闪出。接着,身体原主言铃颜恶狠狠地盯着萧黎渊。 而言铃颜身体的脖颈上,也慢慢显现出相思印的痕迹。叶颜顿时感觉脖间火辣辣地,那里的相思印似乎收到感应。 当然,萧黎渊是同叶颜签订的相思印,所以从方才到现在,叶颜的身上是一直有相思印的。她的魂魄一离体,相思印便消失在身体上,却存在于魂魄之上。 那言铃颜似乎很不甘心,好几次想要回到身体里,却被一道红光给挡了回来。 “为什么?该死的,你…”她忽然转过头看着叶颜,愤怒不已:“你同他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回不到我的身体里去了?为什么?” “我可没做什么,是他。再说你当初不是将身体送于我,怎么现在又突然跑回来,强占这具躯体?”叶颜冷冷地道,她一向不对出尔反尔的人好颜色。而且这言铃颜,同之前的不太一样。 “呵。”言铃颜不屑地哼了一声,道:“答应你的是善魂那混蛋,干我何事?反正我要回到我的身体里,我才是言铃颜!” 善魂? 叶颜望着面前这个凶狠的言铃颜,莫非她是恶魂? “你们三魂七魄怎么会不在一处?”她问,心里头竟有不好的预感。 莫非,有人刻意将她们打散了? “恶魂不肯投胎,一直想些要报仇,我们被耽误了时辰,魂魄自然就散开了。” 叶颜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如地府初见时那样温婉哀怨,煞是一番美景,比面前那恶狠狠的恶魂言铃颜好多了。 恶魂看到她,面上闪过惊慌,她忍不住退后两步:“你怎么来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们本是同体,没有你我们是没有办法去投胎的。且这里有叶颜姑娘,我们可以安心了,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呢?”善魂泪眼婆娑地道,似乎是最弱的一个。 言铃颜一直是善魂主导,所以才如此懦弱。 恶魂哼了一声,根本没有看言铃颜一眼:“凭什么要她报仇?那是我的仇,我的仇!她有什么本事?你看,才还阳一月就勾搭上了摄政王爷,然而我在地底苦苦等待,却还是不见杨子姝她们,凭什么她们要活着,而我要死?凭什么?” “凭什么?是啊,凭什么?”叶颜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床上那具躯体。 萧黎渊已经用薄被把她盖住,而后开始缝补自己心口的伤口。他的眉头皱都不曾皱一下,嘴角紧抿着。 恶魂看着叶颜,不解。 “凭什么我要用你的躯体,我也不想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入宫 “娘娘既然大驾光临,还没进寒舍喝杯茶就要走,莫不是看不起本将军?”一成熟的低音磁性男生响起,刚劲有力。 言铃颜望了眼没穿衣服就跑出来的宇文飞斛,深吸了几口气。“寒舍太寒了,不进!” 宇文飞斛又拦住她,“本将军已经命人暖了炕,娘娘不必担心。” “不……还是不去了,本宫不过出来逛逛,你这么热情,本宫招架不住啊……”言铃颜说着,想要把横在自个儿面前的飞枪拔出,可无奈插得太深,且紧得不像话。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拔不动分毫。(等等我怎么黄了?) “果然,就算武功再高,力气还是…跟……不…上…啊……”言铃颜咬牙切齿地道。 萧黎渊有些看不下去,“要本王帮你吗?” “别,姑奶奶吃枪子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言铃颜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还在努力想把那枪拔出来。 徒劳。 “娘娘还是别费力气了,让末将来吧,不然明儿个你用末将银枪上吊的事,将传遍整个京城。”宇文飞斛淡淡开口,趁着言铃颜愣神的片刻像拎小鸡仔似的拎开。 望着言铃颜不服气地倔强面孔,宇文飞斛笑了笑,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个不肯服输的倔犟孩子。 言铃颜望着宇文飞斛把银枪轻松抽出,不由挫败。 “不甘心吗?”萧黎渊问。 “可不是,男人女人的力量悬殊如此之大……”言铃颜略有遗憾。 她一直不敢奢求平等,可某些事上,她确实忍不住要较近一番。 “走吧,二位。”宇文飞斛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不是对着门,而是围墙。 萧黎渊倒是轻松过去,但言铃颜就为难了。她不想再外人面前暴露自己会武功这件事。 “那个……宇文将军啊,你知道的,我上不去啊……”言铃颜说道,略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宇文飞斛挑挑眉,语调轻蔑:“方才是谁偷看末将练武来着?” 好吧,全让你给发现了!言铃颜一咬牙,也不再装了,轻身一跃。 进了屋,三人坐在大厅之上。 “不知道本王吩咐宇文将军的事,将军准备得如何了?”萧黎渊开门见山,也不避讳言铃颜在场。 宇文飞斛倒是看了眼言铃颜,又见萧黎渊那满不在乎地模样,心下疑惑。他答:“一切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本王将白虎营统领之位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到时候,玄武营同青龙营会配合你,夹击云城。” 说着,萧黎渊边上的侍卫边端上来一个东西。言铃颜看了一眼,是白虎帅印。 从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也只是被侵蚀地惨败不堪地一个,没想到如今却完整地出现自己面前,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末将遵命。”宇文飞斛道,万分小心地把帅印收进自己怀中。 如此一来,言铃颜算是明白了。原来二人之间早就有所勾结,今日只是来做最后“敌人”间地最后谈话的。 说实在的,她又白跑了一趟了。 随后,二人之间没再言语。 宇文飞斛又看向言铃颜,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不知道娘娘光临将军府,所谓何事?” 言铃颜下意识地看了萧黎渊一眼,二人目光相接触。言铃颜似乎在萧黎渊深潭似的眸底看见丝丝笑意。 宇文飞斛大觉疑惑,甚至是惊奇。 一个是不闻女色,杀人无数,战功赫赫地“活阎王”;另一个是顶着京城第一美女地废物女主。他总感觉二人之间有些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而且今日才见言铃颜不过一会儿,他就发现言铃颜和从前有些不同了。 半晌过后,萧黎渊道:“她如今同本王在同一条线上,所来之事同本王一样的。” “是么?”宇文飞斛是不信的,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看向面容有礼地言铃颜,总觉得她面上多了一层面具。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言铃颜? 是那个自己曾经,放在手掌心疼爱的颜丫头吗? “宇文将军,是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言铃颜察觉到宇文飞斛复杂的目光,问道。 直觉告诉她,宇文飞斛有问题。 “是末将失礼,请娘娘恕罪。”宇文飞斛带上官话,同方才有些出入。 言铃颜看着他平静的神色,一笑,“将军没什么要问本宫的吗?” “这……”宇文飞斛一愣,看向言铃颜,却见言铃颜眸中闪着自信坚定地耀眼星光,朵朵璀璨,霎是夺目。“娘娘爱极了太子殿下,可叛国是重罪,且还会给太子殿下带来危险,末将实在不明白娘娘为何会如此?” “将军,本宫问你,你可爱过一个不爱你的人。”言铃颜问道。 宇文飞斛疑惑地看了言铃颜一眼,“娘娘是什么意思?爱极生恨?” “哈哈,宇文将军是武人,不理解也是情理之中,本宫作为水麟的太子妃,不会这般极端。”言铃颜嘲笑似的,也不知在对谁说。 她接着道:“我不会因为不爱我的人而作践自己,相反,如今的我清醒许多。爱情会使人变成傻子,智商降为负数。当我从那痴情中脱身,便看清楚很多。路子彦他不自量力攻打天汜,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胜任储君之位,让丽妃一派乖乖闭嘴,可他野心太大了,这场战争注定了不会成功,相反地,还让周边百姓连连遭苦,弄得民声哀悼。我不是傻子,既然不爱他,我就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同他游戏,更不会让水麟千年的基业毁在他手里。这次战争结束,本宫还想摆脱将军帮本宫几个忙。” 宇文飞斛听得愣了,这不像是言铃颜会说出来的话。“那时,末将恐怕性命都保不住……” “保住保不住这恐怕你比本宫清楚。”言铃颜打断他,面上挂着淡笑,语气却是严肃。 无形之中宇文飞斛感受到一阵阵威压朝自己袭来,不是属于萧黎渊,而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 “娘娘且吩咐,末将必尽力而为。” 言铃颜笑了笑,道:“第一,本宫要同太子和离。” “娘娘,这……”宇文飞斛头一个就犹豫了。 在这年代,嫁了人的女子同丈夫和离,除了出家,那便只有死。这两条路,对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残忍的。 且言铃颜爱极了路子彦,怎么会? “第二,上书父皇,废太子。”说到此,言铃颜声调冷了冷。 萧黎渊端水的手一顿,嘴角不由勾起。 有趣。 这路子彦是该好好修炼几年,到头来还不如言铃颜看得通透。 今日过后,宇文飞斛对言铃颜的认知有了新的高度。 不再是花痴,不再是废物,也不再是只会以泪洗面的娇弱小花。 她长大了。 下午,萧黎渊同言铃颜一起乘车离开。 宇文飞斛拿出飞鸽,写了书信带到远方。信上只有短短几字:颜儿变了,也长大了。 马车上。 “今日你说要同路子彦和离,是真的么?”萧黎渊问,顺手给言铃颜剥了个橘子。 言铃颜也不客气,接过橘子,“守着没有爱情的婚姻多没意思,我可不想我的一生就这样荒废了。我还年轻,才二十岁吧。” 二十岁,多好的年岁啊。 “到时候,你别忘了答应本王的事。”萧黎渊说着,和她对视。 言铃颜莫名的心慌,“这……这是自然。” 她越来越想躲避与他的对视,因为每次一遇上他,她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颜颜,你脸红了。” 萧黎渊忽然出声,喉间诡异地沙哑,他靠近言铃颜,目光不离她。 “哪……哪有。” 言铃颜恨不得把脸给丢掉,为了掩饰尴尬,只得不停地往自个儿嘴里塞橘瓣。目光转向窗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忽然一瞬间,她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马车边掠过。看着很像曾悦雪。 “萧黎渊,那个人……” “那时候,你能不能……” 言铃颜含着橘瓣,一半露在外头。她不知道萧黎渊何时离自己这么近了,橘瓣一端在自己嘴里,另一端,在萧黎渊唇上。霎那间,她望见萧黎渊眼里狐狸般的狡黠。 不好! 可她还来不及躲离,萧黎渊向前张口,含住她的唇瓣,长驱直入,伴着酸甜橘汁,异样甜美在口中迸发。 他托住她的后脑勺,任她躲不得,一手与她十指相扣。那霸道的吻下,不留一点余地的探索,与她纠缠,撩拨她每一处的敏感。言铃颜被纠缠地喘不过气来,全身软了下来。 迷糊之间,她似乎看到他低垂眸中地柔情。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那时候,嫁给我好不好?”他在她耳边低喃,每一声喘息都像是诺言似的。 “不好。”她拒绝说,蕴满水汽的眸子慢慢变冷,眉头也不自觉蹙起。 萧黎渊扶上她轻皱的眉,说:“你不想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本王知道。可是本王需要你。” 需要? 言铃颜心中大致想了些,在这个时代,再加上他的身份。他想要的是就是平步青云的东西,可言铃颜再不愿成为别人的工具,她想为自己而活,不想再围着谁绕着转着,就像个木偶似的。 “我的身份似乎帮不上你什么,要人的话你手底下有的是千千万万的精英,且放开来说,你们天汜人比水麟的人美多了,就凭这些,我不明白我有什么是能为你所需要的。”言铃颜冷静下来,一道一道地分析。 萧黎渊低笑一声,眸子又恢复平常冷然。他将她拉了起来,“在你的世界你,怎么都只是利用和物质?” “难道还要有其他的?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不再是从前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认人玩弄的那个傻子了。”言铃颜离萧黎渊远了些,他身上的气息会让她失了方寸。这是从前不会有的反应。 萧黎渊看着她的举动,只是睫毛微动。“你变了很多。” 听罢,言铃颜一愣,“你从前认识我?” “你不记得了?”萧黎渊反问。 言铃颜努力想了想,可脑海里没有关于萧黎渊的半点记忆。 怎么会? 若不是萧黎渊撒谎的话,那身体原主肯定向自己隐瞒了什么。 她和萧黎渊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又或者,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她可不想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卖了。 “你……我不明白,如今我失忆了,已经不记得了,也做不得数了。”言铃颜说道。 萧黎渊说:“那可不行,本王一言既出。你想不起来没关系,本王可以等。本王等你记起来那一天,你注定是本王的妃子。” “你这明明是趁人之危!”言铃颜不满地道,她不喜欢这种稀里糊涂就被人套了的感觉。 “你能清楚这点,很好。” 话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外头传来侍卫的声音。 言铃颜赶忙下了车,而后迅速翻入了皇宫。 她落地的地方正是冷宫,地处偏僻,平常基本没人把守。除了在饭店的时候会有宫人来送吃的以为,基本没有人。而有些时候,偏偏有些人会来这地方寻找乐子。 他们一般地位高贵,是胜利者。 而失败者,都在这冷宫里待着呢。 第三百四十章 错付 言铃颜愣在当场,“你什么意思?” 这事自己根本是未知状态,自己又怎么会是凶手呢?更何况,她与曾悦雪无冤无仇。 曾悦雪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冰冷恨意,恨不得把言铃颜刺穿似的:“你怎么会不知?那强了我的人指名了要找你,因为你,我盟邦城几十万人命就这样没了,因为你,我……言铃颜,我恨你!” 听罢。言铃颜直愣在当场。 找自己? 会是谁? 自己刚来到这世界,根本没有跟人结怨。要有,也只是杨子姝同杨小妹罢了。可要屠城,杨子姝她们不敢。 那第二种人,也不可能。如果是迈克罗,他不会采取这般极端的方式。在她的记忆里,迈克罗都是温柔的,待谁都彬彬有礼,更别提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那,会是谁? “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言铃颜扶额,不乏怒气。 萧黎渊的事她就在瞒着自己,如今因为自己,应该说是这个躯壳,竟为他人招来这么大的祸端。实在罪该万死。 见言铃颜不说话,曾悦雪以为她默认了。冷冷笑道:“你是承认了是吧?你这个毒妇,我城从未得罪过你,若是有,你全报复在我身上好了,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她将那些瓷器全往言铃颜身上丢去。言铃颜迅速闪躲,上前捉住曾悦雪的手腕。 她道:“曾悦雪,凶手真不是我。如果是我,我就不会救你了。” 曾悦雪想了一下,又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又打的什么注意,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你的阴谋呢?你不如痛快的给我一刀,也好让我早些投身阎罗。”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凶手不是我。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找到凶手,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听你处置。”言铃颜说着,望了眼曾悦雪握着瓷器的手,道:“把瓷片放下。” 曾悦雪狠狠地盯着她,却没有放开手上的瓷器。 “放下。”言铃颜再一次道。 曾悦雪沉痛地闭上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她甩开言铃颜的手,将那瓷器往言铃颜旁边一丢。 划过的瓷器在言铃颜脸上划开一道浅薄痕迹,没一会儿便火辣辣地疼。 “我重新替你安排间房间,你好好休息,我让下人来收拾收拾屋子,这一次,你便安分些。”言铃颜道,将曾悦雪从地上拉了起来。 曾悦雪撇开言铃颜的手,“我可以自己走。” 言铃颜勾勾唇角,也不计较,曾悦雪还有力气发脾气那就证明她并未真正陷入绝望,至少她现在还愿意相信自己。“那就好。” 出了房门,素娘同萧兰妃立刻迎了上来。 言铃颜吩咐道:“白娘子你找些人来收拾收拾这屋子。素娘,你重新替曾姑娘安排个住处。” “是。”萧兰妃得了令就下去安排了。 素娘刚要走,曾悦雪又突然出声:“不必安排新住处,从今以后,言铃颜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我要时时刻刻盯着你!” 素娘有些为难,朝言铃颜看了一眼。 言铃颜一想也没什么,就道:“那不用安排了,你把她带我房里去,给她上些药。我去太子殿下那里看看。” 而后,曾悦雪就由素娘领着下去了。 临走之前,曾悦雪还警告言铃颜说:“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言铃颜颔首,不语。 随后,言铃颜来到议事的厅堂。 还未进门,就听里头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殿下,你已经好几天没来看子姝了。子姝好想你啊,子姝知道殿下公事繁忙,抽不出身。可是如今子姝来看你,你也不同妾身说话,是不是妾身……哪儿做不得不好,惹了殿下的厌烦?”杨子姝娇嗲地声音从里头传来,听得言铃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都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看来杨子姝又免不了一顿好宠。言铃颜心想。 而后,就听路子彦无奈地道:“好了子姝,没事儿别胡思乱想。只是最近军事吃紧,冷落了你罢了。” 杨子姝听罢,心里头略有了些安慰。她将手轻抚上路子彦的心口,慢慢绕着圆圈,“殿下,你能抱抱妾身吗?” “子姝别闹,本宫在处理公事。”路子彦说着,将杨子姝的手拿开。 “不嘛~这么多天不见殿下,妾身就觉得身子异常寒冷,若是殿下能抱抱妾身就好了。”杨子姝不无期待地道。 路子彦一听,目光不离桌上军书。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杨子姝的额头。 杨子姝似乎不悦了,将路子彦手中的笔拿开了,而后自个儿躺进路子彦的怀里,“殿下,妾身有些头晕……” 路子彦有些头疼,道:“你头疼就好好歇着去,本宫还有公事,待会儿……” “娘娘,你是来找太子爷的吗?”翼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言铃颜正听戏听得起劲呢,却不想被言铃颜吓了一跳。她笑笑:“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本宫可以帮忙的。” 却不想,一来就看到这么出好戏。 “属下来替娘娘开门。”翼聆说着,将门替言铃颜打开了。 路子彦一听言铃颜来了,原本要将杨子姝推开,谁想杨子姝不但不识趣,还紧抓着路子彦。 杨子姝想自己才不会那么傻呢,言铃颜来了正好,正好让她看看自己同路子彦有多恩爱。 言铃颜行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路子彦面色有些纠结,“免礼,你怎么来了?” “臣妾来看看有没有臣妾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好打发……为殿下分忧。”言铃颜原本还想说是打发时间来着,却还是适时改了过来。 路子彦面上稍喜,却还是道:“你一妇道人家,来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跟子姝学学女红刺绣,打发时间的好。” 由着这一顿话,让杨子姝又长了不少面子,心里又喜悦几分。 谁想言铃颜听着却嗤之以鼻。刺绣女红,开玩笑吧? 言铃颜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随后舒适地翘了个二郎腿,她道:“我的手是用来拿剑的,不是用来拿绣花针的。” “言铃颜,你能有些女子该有的模样吗?”路子彦不悦地看着言铃颜的坐姿,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言铃颜在自个儿脸上摸了摸,随后笑道:“难道我长得像个爷们儿?” “噗。”素来沉默的翼聆忽然笑出声。 路子彦道:“言铃颜,你别强词夺理!” “好好好,我强词夺理了。殿下恕罪。”言铃颜不想每次见面都跟路子彦吵过来,率先示弱。 路子彦面色稍缓,“这还差不多。” 一边的杨子姝可不想就这么被冷落,她不由收紧臂膀,笑着对言铃颜道:“姐姐,不如妹妹教你刺绣吧,妹妹不才,也是略懂一二。” 杨子姝骄傲地看着言铃颜,想看对方吃瘪的神色。 谁想言铃颜托腮,咂巴咂巴嘴道:“才略懂一二啊,那还是算了。” 这下,换杨子姝面色不好看了。 她虽是生气,却还是保持笑颜,“其实去年太后娘娘手里那戏蝶绢帕便是妹妹绣的,能得太后抬爱,是妹妹的福分。” 这下,她倒想看看言还能说什么。 言铃颜一脸的无所谓,“那妹妹你很棒棒哦。” 这下,还是杨子姝被气得不轻。 她眼眸一转,随随即清泪横流。只听她幽幽地道:“是妹妹说了那话,让姐姐不喜了吗?妹妹,也只想想让姐姐爱上刺绣罢了……” 说掉眼泪就掉眼泪,搞得跟及时雨一样,看来水麟欠杨子姝一个奥斯卡白莲花奖。言铃颜心道。 见美人落泪,路子彦有些不悦地看向言铃颜。“子姝只是好心,你怎么……” “我怎么了?她说太后娘娘看得上她的绣工,我就顺口夸了她两句,她就哭了。这事儿太子爷您又不是看不见,怎么又怪我?”言铃颜表示相当无辜。 合着啥事都是自己的责任是吧? “这……你不是不会使针吗?子姝也是为了你好。”路子彦一想言铃颜说得还是对的,可还是不想轻易服输。 言铃颜好笑似的。挑眉道:“谁说我不会使针了?” “那太子妃你会绣飞鸟鱼虫,花树草石吗?”路子彦说。 这言铃颜可是个废柴,别说刺绣,就连穿针引线都不会。如今一说,不是让他看笑话吗? “这些,还真不会。”言铃颜略有抱歉地道。 路子彦心下一喜,正想说什么却又听言铃颜道:“不过,这飞鸟鱼虫只要殿下想要,臣妾就能用针给你射下来。话到这儿也清楚了,臣妾的针是用来杀人的,并不是用来做刺绣的。” 话说此,便是与生俱来的自信。 作为笑傲江湖的死忠粉,言铃颜爱死了东方不败那绣针杀人的功夫。然而这功夫组织里没人会,她也只是自己琢磨着,而后独成一派路数。 路子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怏怏住了口。 随后,都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言铃颜便觉得无聊了。 再呆下去也是无趣,言铃颜起身,“好了,看来这儿没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臣妾告退。” 她草草行了个礼,而后兀自走了出去。 “殿下,姐姐她……”杨子姝泪眼汪汪地看向路子彦。 路子彦揉揉额头,不想再多说什么:“你先下去吧,本宫有时间再去看你。” “可是……” “翼聆,带她下去。”路子彦直接打断她的话。 显然,言铃颜方才的话又带给了他一次冲击。这样自信的言铃颜真的很吸引人,自己方才望着她那瞬间的失神便是证据。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 近日,城中已是肃穆一片。外邦的人越来越多的游荡在街道上,有甚者甚至动手抢摊贩的银钱。 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可是这一切声音,都没有传到南荣王宫之中。像是有一张巨大的网,将王宫中的人和外面的人分到了世界两边,互不干涉一般。 而今日,南禹安设宴,要在宫中款待两国使臣。宫外,是五年一度的科举试。 考场外,一身白衣的少年缓缓而来。他噙着势在必得的笑,看着旁的那些摇头晃脑的书生才子,他眼目中多了几分轻蔑。 明明是同一副书生模样,可家里那家伙就看着顺眼极了。 想到此处,他嘴角发出一声轻笑。 提交了号码牌,门口守着的侍卫拿过号码牌,又看了看号码牌后头的资料刻章,再看向罗君浮时很是惊诧。 “有什么问题吗?”罗君浮挑了挑眉。 “没有,进去吧。” 那人将号码牌罗君浮,罗君浮方才离开几步,就听那人低声嘀咕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考试,一身铜臭味也好意思进来。” 罗君浮不怒反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从今以后,他会站在这些人的头上,仍由他们仰望。罗君斐也是如此,他合该是感谢自己的。只不过自己把他锁在房间里,如今肯定在怨自己呢。 如果今日来的是他,恐怕连门都进不了。 没人会要一个瘸了腿的人做官,饶是才学上等,身体都是最大的败笔。 等人员都满了,考试也就开始了。 罗君浮素来聪慧,有些书他只不过是在罗君斐的书房里翻过几回,如此倒是都用上了,另外的再编一些也不是不可。 他如今只不过走一个过场。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结束时。罗君浮伸了个懒腰,缓缓来到门口。 不知为何,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对着中心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 罗君浮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罗君斐。 对方墨发尽散,衣衫凌乱,周身气息冷得能冻死人。看到罗君浮,他眸中冷意更甚,挥开了两个押着自己的侍卫,来到罗君浮面前。 “为什么?” 为什么要拿走他的号码牌? 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 为什么要欺骗他? 罗君浮看着对方发红的眼眶,感觉像是有一把刀刺在心上。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罗君浮没有答话,拉着罗君斐登上了马车。安春看着剑拔弩张的兄弟二人,张了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罗君浮笑着说,完全没有一点悔意,恶劣极了。 “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了吗?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一个废物瘸子,我今天来不是更好。” 罗君斐冷笑一声,“这是我从乡试一步一步考上来的,我的才华不比那些人差。”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是啊,可是那又如何?”罗君浮好笑又轻蔑,“或许从一开始,那群老东西就应该淘汰你。却是,你才华无限,可是你的身体……他们让你一步步走到今天,为的不过是看你的笑话罢了。” 他的目光从罗君斐脚上移开,敛了些许笑意,“今日若换做你,连试院大门都进不去。” 事实确是如此,所以刚才那些侍卫的眼神也有了解释。 在他们眼里,罗君斐一直都是个瘸子,可今日来的却是个正常的,他们不得不放他这个冒牌货进去。 然而罗君斐却是不甘心,满心期望一朝落空,心如死灰,手中攥紧了那颗红檀佛珠。 罗君浮见他安静下来了,以为他是想通了,便不再说话。索性闭目沉思,思索接下来该怎么走。 马车外,一个军队浩浩荡荡的经过。中间抬着一个轿撵,四周束着黑纱。 安春看着薄纱被风吹起,里头半躺着一个黑衣男子,容貌邪魅诡昳。抬眼间,那迫人压势叫人心中发紧。 似是感觉到安春的目光,男子侧眼看来,似笑非笑的目光传来,安春生怕冲撞连忙低下头去。 真正是谪仙之姿。安春嘀咕道。 看军队的服侍,应该是东蒙国的人。 而刚刚轿撵上的那个人,便是左家皇族了。 安春不屑地想,左不过一群野蛮人罢了。 军队就那样浩浩荡荡地,将整个南荣王宫包围,守城的侍卫没留一个活口。 而不远地王宫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好一派和气。 左苓知道今日来的是左洵,特意选了一个远一点的位置,却没想到左洵根本没上桌,如今东蒙来使那片区域根本没人。 今日是竹云成亲的日子,左苓特地放了对方的假,身边只有一个鲜于不颜假扮的丫鬟在伺候。 不知为何,左苓心中没由来的一片心悸。那种本能的恐慌,莫名地冒出来了。 “主子,可是身子不适?”鲜于不颜有些担心。 近日天象有变,她总是不安心得很。 左苓摇摇头,低声说:“你出去打探一下,为什么左洵今天没有来。”鲜于不颜应声而走。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难受得紧。 今日不止左洵未到场,苏祁佑也不在,君长戚也不在。 不安,越来越甚。 或许是场内气氛太过沉闷,她有些喘不过气。趁着没人注意,她偷偷出了会场。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落进另一个人的眼里。 “陛下,臣妾有些胸闷,出去透透气。”花尽好捂着心口,看着颇为难受。 南禹安这会儿左拥右抱,软玉温香在怀好不自在,自然不会多注意什么,抬手就让人走了。 王后在旁的优雅得体,几乎不受什么影响。 左苓来到御湖边,许是周边空旷,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不少。 “原来你在这里。”后头传来花尽好的声音,不同以往的轻灵,里头多了不少媚意。 “娘娘吉祥。” 左苓皱了皱眉,对方显然是在跟着自己。不知是何许心意,她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 “你不必如此提防我?我如今位分在你之上,没理由和你作对。只不过……”她顿了顿,嫣红的嘴唇勾了勾,“本宫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左苓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厌恶皱眉,“你真是疯了。” 花尽好掩唇笑了笑,“你想什么哪?本宫自然不会杀了他,本宫的意思是……” “主子!不好啦,冰室的冰不知道被谁给化了,现在冰室正在着火!” 远处,鲜于不颜急急跑来。 冰室! 将云! 左苓也顾不得听花尽好的疯言疯语,丢下一句“把她解决掉”,便向冰室跑去。 冰室的冰,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化掉! 待她跑到冰室,已经晚了。一片狼藉,满地黑灰。见此情景,她终是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今日外邦来朝,焰云军早就被她调开了,只是她不知竟会有人冲着冰室来。 “将云!将云,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呢? 这是为什么? 鲜于不颜赶来时,正巧看到左苓正在扒拉着已经烧没黑的木炭堆。 “主子,将云已经走了,你……你别这样……”鲜于不颜不知该如何安慰。 “怎么会?怎么会呢?他好不容易才回到我们身边……为什么……” 鲜于不颜不懂安慰,只得和左苓一起刨着。说来奇怪,方才不过下了一点小雨,也没有大到能扑灭大火的程度,为何一下子这扑天大火就灭了呢? 二人越刨,鲜于不颜就感觉越奇怪。 “主子,你看!”鲜于不颜忽然大叫一声。左苓寻声望去,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形的东西。 黑乎乎的似乎只是一层壳,正保护着里头的东西,那黑色保护膜破了一块,露出里头的红色来。 左苓认出了那是一块布料,必然只有将云。 她还来不及惊喜,那黑乎乎的人形就动了动,随后那层黑色便片片裂开。 说来奇怪,里头的将云,一分未伤,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鲜于不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将云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是面朝着将云的,所以保护将云的一部分黑膜正好保护了尸体的正面。 左苓也看到了,那尸体……居然是苏祁佑! “苏祁佑!”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左苓顾不得对方的一面已经被烧成黑碳,将对方抱进怀里。 明明前几天还在和他说话,明明前几天还一起微笑,发誓永远不离彼此。 却不想…… “苏祁佑,你说话呀苏祁佑,这到底怎么回事……苏祁佑……”她止不住颤抖,仍由泪流满面。 “阿苓,你…你怎么哭了?” 这次出声的,是将云。 这一来二去的变化,惊呆了所有人,左苓抬起蓄满水的眸子:“将云?你不是死了吗?” “将云?”将云也一愣,他看到左苓怀中抱着的人,忽而惊喜地道:“我回来啦!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啦!鲜于子淳那家伙果然没骗我!只要杀死现在所附身的身体,就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他果然没骗我!” 他高兴地环视自己的身体,忽视了左苓。“阿苓,你放心,我没死,从今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他想要去握住左苓,却不想被左苓躲开。 “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杀死附身的身体?什么原来的身体?”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将云还没说话,下一秒就看见一道铁链飞来,将左苓往后一拖,拖到铁链主人脚边。 众人愣住了,将云脸色煞白。 左苓先是闻到一股子血腥味道,而后便听到一声细微的铃铛声。 耳畔传来如惑似媚的低沉男声:“皇姐,咱们真是有缘分,又见面了。” 左苓不自觉一颤,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左韫见此,不由得笑了笑,他看向脸色煞白地将云,复道:“皇姐不是想知道将云在说什么吗?孤给你翻译翻译,当初将云魂魄离体,附身于被自己兄长秘密的苏祁佑身上,他贪慕你已久,所以便用苏祁佑的身份留在你身边。” “左韫,你住口!” “难道孤说的不是事实吗?” “……” “只是他真的太贪心了,这点真是让人难过。”左韫蹲下身,爱怜地抚过左苓的脸颊,“他既想要你的爱,又想要你的愧疚,所以他又杀掉了苏祁佑这具身体,再次回到将云这个身体里去,只是他没想到,皇姐居然来早了。” 左韫颇为可惜地说,目光不无痴恋地看着左苓。 许多年未见,她果真是如梦里一般成熟许多。 左苓听罢,看向将云,“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一直……在骗我?” “我……是。” “把我当成傻子,很有趣是吗?” “不,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只是我配不上你……所以才骗你,难道你更爱那个身份高贵的苏祁佑?我将云为你牺牲了一条命,我配得上你了,我把这条命都给你了!我可以为了你去死,我配得上你的!”将云看着左苓,几乎是失控地喊出来。 对,他是配的上她的。 他为她死,可以把命都给她,左苓没有理由不爱自己。 只是左苓的目光却一寸寸地冷了下来,如几年前那样,不带一点感情:“你……是一个可耻的骗子。是,我感谢你,谢谢你为了救我,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他变成苏祁佑,一步步骗她,它可以理解。 如今,他又要变成将云,一边说着爱她,却想用愧疚之名捆绑着她。 太恶心了。 一瞬间,所有爱意烟消云散。 左韫将左苓地头挑过,面向自己,“你看吧?我说过的,这世上便只有我是爱你,不会骗你的。父皇母后他们把你捡来,给你换了脸,换了记忆,把你不男不女的养大,若不是我杀了他们,你的身体也要被另一个灵魂替代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地招苍蝇。” 他说着,抚去左苓默然垂下的泪。 “这世上还有我为你生,为你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吻住她的指尖,“当初魂断崖下,若不是心里有你,我早就死了。你不也看到左洵的眼神了,他还以为能杀得了我呢。” “皇姐,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左苓听着他一下一下地哄着自己,脑海里那些她一直努力想忘却的东西,轰然破土。很久没有悸动的心,慢慢跳动起来。 那些情感,她无法掩藏。 他们明面上是敌人,背地里却不是如此。 “在外逛了一圈,皇姐也该累了。既然皇姐不喜欢黑暗的高塔,那还是回到宫中吧,我亲手打造了一个牢笼,你会喜欢的。” “不……” “皇姐……”左韫露出祈求地眼神。 “你有皇后,你有妃子……” “那是气你的,来时我已将她们全部杖杀了。皇姐,会高塔,还是我的身边?” 左苓抬眸,语气里带着委屈:“不许,再把我丢在角落。” 宁显塔的日子有多难熬,只有她知道。 “想见你,每天都见你。” 左韫闻言,好看的狐狸眼睛弯了弯,“好。” 他抱起左苓,给了身边侍卫一个眼神,随后离去。 左苓安静地窝在左韫怀里,身后传来将云的惨叫声。 他们不是兄妹。 没有人爱她。 不,还是有的。 如今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 将云看着身下一片血红,疼痛席卷,好半天他才绝望地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我太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