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年間事.一】王妃歸來》 楔子.太古妖祟 她这几百年来,过得很是窝囊。曾是尊高的四象之一,镇守西天,而如今,仅仅剩下一缕游魂。要捋清这其中缘由,恐怕还得将时间挪回女媧补天那会儿。 太古之时,妖祟俱出。有虎妖,毛似雪白,兇残好斗。 她自知她得了天赐,还是一头虎崽子时,便教百兽莫敌,然而她却不乐意将精力摆在潜心修行,倒是对容貌之事颇为上心。她费百年修出的人身,美则美矣,看着湖里的倒影,好似还缺了点什么。 她要的是惊心动魄的美,她要做这天地间,最够资格祸害天下的女妖精。 后来有一日,行经人间时,看尽那鶯鶯燕燕,她方悟了。自己长在林间,原是缺少了些女子娉婷的韵味。于是她又修磨了百年,学成各种婉转妙姿,总算是朱脣皓齿,媚态横生。那回眸一笑她练得最好,从无男性能敌她半睁的杏眼,也就在那几年,她的名号在大荒广为流传。不少雄性活物见了她一面,便相思成疾。大荒生灵因而给她取了个称号,唤做斩男顏。 这是她不知长进的少时,如今要知道自己变作这惨样,想来,却有些羞耻。 她在魅惑雄性方面,确实称得上天赋异稟,然而却从没有一个男性得以近她的身,她成年后,一直是独来独往,纵然身后有一群追随者,她从不将他们放在心上。唯一例外,便是她捡到的一隻人族幼崽,这天上地下唯有他能近身侍奉她。 过去她曾随手救了条让人欺凌,残存着一口气的小黑蛇,她最看不惯恃强凌弱者,便多嘴了几句,要那黑蛇勤加修行,方能自保。这黑蛇倒还有些悟性,嘶嘶吐着蛇信子,对她恭敬点头后,便摇着尾巴爬走了。 这件事情她不怎么上心,活得久了,救的生命也多得去了,要一一记下来,她容量不大的脑袋终要炸开来。然而在她受天庭封神那几日,有一玄色衣袍的男子来访。他自称原身是黑蛇,曾受她恩惠,如今欲来报救命之恩。她自是不解,自己何时曾施恩于这位与她同日封神的男子,想来又是一位衝着她美貌来的。她礼数做足,用她擅长的小伎俩,将那男子迷得七荤八素,再正正经经的婉拒他。男子败兴而归,却不依不挠,连访数日。 这张倾国倾城的面容,虽给了她极大自信,却也招蜂引蝶得很,这么几万年过去,男子的爱慕眼神递得她好生厌烦,她是有些倦了乏了,想想还是她从前捡到便一直养在身旁的小男孩要顺眼些。 那男孩,长开了些,风度翩翩,沉稳内敛,她怎么看怎么喜欢。奈何人的一生太短,她却早已寿与天齐,她总不想让这孩子,过早离开她。她用尽各种方法延缓他的衰亡,然而那一天终归要来。于是她为他入了冥司,破天荒以四象之尊,乞求阎王,免去他一碗碗孟婆汤。 她只希望漫漫生涯中,能有一朵解语花常伴她身侧。 然而这朵解语花前往转世之际,那玄衫男子再度来访。他只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想要拱她造反,共同做这天下的主。她从前虽然善战,如今天下太平,她万分不想再掀一场腥风血雨,便仗着辈分将那男子训斥一番,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几天过去,男子称是自己失格,邀约她共饮佳酿以示赔罪,她不疑有他,便如期赴约。不曾想到她堂堂战神,竟然栽在这修为不及她十一的蛇妖手里。他的酒里添了些化功散,软了她身子,对她一番强佔后欲夺她神力,却使错了方法,反将她肉体摧毁,她被迫脱离身体的魂魄,还来不及感到剧痛,只能马不停蹄逃往封地,躲进其一下属的身体里。 失去神体后,她的灵魂长眠难醒,一缕魂魄还能屯什么修为,她如今脆弱得连一隻寻常妖兽都不如。而这下属滋养着两份灵魂,身体衰弱得快,不日便归了天。她只得另寻魄形相符者,再将灵魂镶嵌进去。这般窝囊的靠着族人滋养,她过了好几百年。好在,她的男孩,一直陪着她。 几百年过去了,她从族里找到一个与她魄形十分相合的女婴,她嵌进她灵魂里,注定了她不凡而短命的一生。 而这女婴的一生,确实是高潮迭起。 一.慘遭拋下 我醒来的这一天,腰疼得险些挺不过来。依据我往日经验,今天必有大事发生! 我黎小墨,今年大约芳龄十五,据传我是垃圾堆里捡来的,故出生日期不明。然而如今,我一把老腰,疼得难直起来,这恐怕代表着,内裤将有血光之灾。 「司乃尔定律是用入射角和折射角的sin值来求的,光在介质中的速度和角度大小无关,但与sin函数值有关……」 突然咚的一声,我托腮的手滑了,额头顺势撞击在物理讲义上。瞬时间,我周围九宫格全醒了。 「黎小墨,你别老是熬夜。」老师无奈一叹,让我出去洗了把脸,而我自告奋勇要上走廊罚站。走廊的空气新鲜多了,老师的声音从刺耳的麦克风传出墙来,我舒爽得伸了个腰。 「……光的折射率是V分之C,在空气中其实是1.03,与真空中光速仍有些差距。」 物理课是週五的最后一堂课,是以我站了不怎么久,教室里便已鸟兽散去。 放学后,我打着哈欠,往回家的路上走。说起我的人生,那是极为普通,就与大部分的人一样,每天七点出门,五点回家。曾经谈过自以为轰轰烈烈,实际上却单纯又单蠢的恋爱,然后理所当然的分手。 好容易熬到了深夜,我依旧擤着鼻水,裹着棉被写起小说。当灵感进展到肉体大战时,我突然打了个喷嚏。由于我的身体素质不是很好,长其熬夜导致一年中有六个月在生病,但我依旧乐此不疲。 为了不让家人发现,我偷偷把门掩上,灯也不敢开,抱着电脑躲在棉被里继续笔耕。 我写得正认真,头一抬竟然撞到柜子,肿了个大包,然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 是以眼前出现角斗场时,我便明白了七分。也许是近来看太多穿越剧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由于是梦,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忽然有个……白袍甘道夫向我走来,瞧他一脸倨傲,鬍子漫天飞舞云云,真是个有型的甘道夫。 我瞧着他过了十几分鐘有馀,终于忍不住一扯他那把白鬍子。 「放肆刁民!吾乃是汝的接引人,竟待吾如此不敬!」他气得赐我两拳,我吓了一跳,连忙收手。 噯,还动粗? 「这位……甘道夫大爷,如何称呼?」我尽量作小伏低,想套出他的底细,以釐清他跟我的关係。 他狠狠剜我一眼,然后绕到我身后。 他用力踹了我的屁股! 「唉呦!很痛你知不知道!」把我踹上他那朵云之后……他开始唱起诡异的歌。 「哎唷我的大妹子啊咿呀呀嘿唷!被陛下看中了啊咿呀呀嘿唷!发配边疆作苦力啊咿呀呀嘿唷!妄想登上枝头当凤凰啊咿呀呀嘿唷……」 先不说他那首破歌唱得有多难听,他竟然还手舞足蹈了起来,这朵看起来如此憔悴不堪的破云,让他踏了几下之后,开始摇摇欲坠,我看不下去,当然也听不下去,妄图阻止他,没想到却让他踩了一脚。 「甘道夫大爷!别跳了唉呦!」我这一扑可好,这朵云终于散了,咱们唯一一朵通行工具让我毁了,眼下不知几千公尺,我不摔死也剩半条命! 「傻逼!谁让你扑我的!就知道出来带你一定没好事!」唔……这位穿得像罗马教皇的白袍甘道夫骂我傻逼? 咚的一声,我摔上一片软软白白的不明物体,痛是痛,身体好像还安然无恙,但随后摔往我身的白袍甘道夫,却压得我内脏都快吐出来。 「大妹子,你干什么不挪走些,你害得我一把老骨头多不舒服!」 我不服气,朝他一骂:「哇,这事还能怪我吗?然而在梦里,竟也能感受到痛。」 他听了我的话,古怪闪过小眼神,便开始大笑。笑什么笑,找抽是吗?我此时是真的很想抡他两拳。 等他笑完,一把拉起我,故作严肃的将我带往一座巍峨灵殿。 一路走来,彷彿身置天宫,有浮云,有仙鹤,左边是月亮,右边是太阳,仙气繚绕,想不令人感叹都难。 经过九弯十八拐后,他停下脚步,恭敬的作了个揖,眼前恰有一位俊美熟男,豪迈地侧躺于一把金光闪闪的龙椅上。 「陛下,人已带到,将发配何方?」 「等等!我什么都没做吧,发配何方是几个意思?」 他俩同时瞪了我一眼:「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那位陛下盯着我瞧了好一会儿,讲了些不明所以的话。「留用!不妥不妥……给范王作妃!嗯,也不恰当……扔到下界王都去,先让她把债还清。」 他最终下了决定。 「等一下,你们总要先解释吧,不要这么快就把我撵走!」我肥起胆子,抓着那位陛下的手臂晃啊晃,让他一定要告诉我。 「你真是烦人,信不信我一下子让你灰飞烟灭!」 「大叔,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厚道?我遇见你家白袍甘道夫之后就没好果子吃,你还要让我灰飞烟灭,至少同我解释解释嘛!」我愤怒的指着甘道夫,故作可怜的看着眼前这位陛下。 「真没礼貌,你看看我是谁?你看我哪里像个大叔?我这么英俊瀟洒!」他用力将我拽下他手臂,「梦仙!你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把她给弄下界去?」 「是。」瞧那甘道夫贼笑呢,他施了个术法,我周身幻出缚绳将我綑紧。甘道夫拎着我的衣领又飞到了某座古城的上空。「喂,汝自求多福。」他说完这话之后,手还没松开,就补了一句话:「哦,汝以为这是梦呢。」 然后他松了手。有了前车之鉴,我想我摔下去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我才感不妙,再加上他刚才所说,我以为自己在作梦……不对,我怎没意识到这句话的重要性? 啊啊这下什么都不好了啦!早知道一定要缠着他们问个明白,他要我死,这就是他要我死的节奏啊! 喀! 瞬间停止了坠落,我的胃不停翻搅,终于呕的一声,吐了出来。我泪流满面,我怎会有这么悽惨的下场。 吐完才感觉背上一股强烈疼痛,我仔细观察周遭环境,发现我离地大约叁公尺,衣服让树枝鉤得几处撕裂,我正让一支较粗的枝干高高掛起。 这严重程度,已经不是普通小伤了。我浑身带血,简直兇案现场似的,不知情的人也许会猜测,我是让人弃尸荒野。 我尝试将自己弄下树去,这树枝摇摇欲坠,我心里一面祈祷一面咒骂,等会儿我掉下去的时候千万别再遇上什么烂事。 我用力一挣,终于落下树枝。 但当我凄凉摔在地上后,发现自己爬不起来,而脚踝处隐隐作痛。 我泪流满面,白袍甘道夫到底对我有多么深厚的怨念,非要这样子折磨我! 忽然听见野兽的低咆,心里惊跳了好几下,心脏擂得简直要跳出胸膛,我一都市小住民,怎知遇上野兽该如何脱困。 果真是红顏薄命,我这么快就要交待在此了吗? 那条不知是究抵什么的野兽正快速靠近,草丛里的沙沙声越响越大,我能明显感觉牠离我已经没多少距离了。我拖着伤脚,卖力往牠反方向爬,边爬边哀嚎。 这时隐约能从草堆看见是一隻豺狼!我心里暗叫倒楣。 我跟他四目相望,看牠从原本站的位置,一步一步向我踏来。一个扑腾,我这下子要没戏了!呜,我正值青春年华,为和马上便要死于非命? 咻的一声,嗷嗷狼嚎与箭矢声以及我的惨叫,齐齐发出,我是不是捡回一条狗命了? 前方草堆里有动静,貌似是个人。 「小姊姊,你没事罢!」听着是个细嫩的声音,分不出男女。等他的头鑽出草丛后,原来是个漂亮的小男童。 瞧他一身劲装打扮,手里还握着弓,大概是附近猎户家的孩子吧。 「姊姊你为何浑身是血呀,是让野兽伤到了么?」他眨巴着大眼,红扑扑的麵团子脸,唔,真想揉上一把! 二.皇室逃妃 「我?我……那个……」我脑中组织着文字,想着要怎么解释我的遭遇才不至于光怪陆离。 「要不姊姊跟我走?」他说完就要拉起我,我的伤脚又让扭了一次,疼得我冷汗直流。 「唉呀,姊姊你怎么了?大哥,大哥!快来啊,这里有个浑身是血的姊姊!」 我眼冒金星,隐约见着远方来了另一身影,估计便是这奶娃儿的兄长吧,兄弟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姑娘!姑娘麻烦你先将衣服穿好……」他见我手臂与大腿外露,便红着脸背过身去……我虽是知道古代女孩子比较麻烦,原来这问题的严重性忒大。 这位兄长秒脱他外衫扔给了我。然而我怎么瞧,都觉得这位兄长恐怕不会比我安全,尤其他长得那样婀娜多姿,秀色可餐。 即便如此,我还是满怀感激的披上外衣。 「姑娘,这里经常有野兽出没,十分危险,你一个人……唔,你是离家的叁小姐!」嗯?什么的叁小姐? 原来我是有被安排身份的吗?「这位漂亮小哥哥,你能确定你没有认错?」 「姑娘,实在对不住了!」他一个手刀把我劈得晕头转向,昏死前听见小萌娃儿惊呼:「呀,哥哥,怎么这般打晕姊姊?」 …… 我醒时,身处于一张陌生大床。这花里胡俏的阁间摆设不俗,雕花綺窗外还有个精緻小院子,看来是个大户人家的闺房,而眼前有侍女一位。 「你是谁,我好像失去记忆了。」 她脸色惨绿,倒抽叁口气之后,高声疾呼:「小姐啊,你害我害得可苦了!」 「不成体统!遇点事便敢离家出走,果真应验了你阿爹给你改的离姓!」 侍女应声而跪,「夫人!」 「等等,我就说我失忆了,求个解释!你们是谁?」 「你这把戏玩过几次,老娘早看透了!莫要再耍这些小聪明,给我乖乖的听着!」 我被她的怒吼震輒得当即闭上了嘴。 「夫人莫要生气,小姐一向与罗儷最亲,罗儷会劝劝小姐的。」她说她叫什么来着?萝莉? 这位太太不再说话,临走前朝我递来一锐利眼神,彷彿要杀我千刀似的,我摸了摸脖子,这小命我还是要的。 「小姐啊,您就别再装了!」萝莉俏脸扭曲,手中捣股着几张巾帕。 「我真的没有装傻,我真的没有,我真没有……唔唔唔!」嘴里让她卡进一块布团,她……她想做什么! 等我想起该挣扎时,已错失良机,让她五花大绑,且衣衫不整了。 她将我猛地翻身,惊抽一气,「您怎会受这般严重的伤?这一定是画上去的。」她说完便将湿巾帕往那裂伤狠狠搓洗,疼得我哼哼哀哀。 她伸手来揉我的头,揉上一块肿包,又刻意加重力道。「唔,该不会真摔傻了?」说完她便停下手边动作,「小姐,咱们还是先洗洗吧?」兴许是看我这凄惨的模样儿,她良心发现。然而她眼底瞬间闪过的不怀好意,却也不是假的。 …… 「小姐就别躲了,身子不洗乾净怎么成!」她一掌朝我胸袭来,我惊吓大呼。 「小姐的身子如此娇弱,怎么能承受得了这种伤呢?」一条腿让她狠狠扯起,使我跌个狗吃屎。 「小姐,罗儷会好好疼爱你的!」我抱着身子,瑟缩在墙角。 就知道不能相信她! 「小姐,别急着走啊,不穿衣服会受寒的!」她满脸邪佞,活生生的一妖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同这女人共处一室了! 「你不要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叫人了!」我抓着浴巾,缩在床边瑟瑟发颤。 「小姐,您不是最喜欢罗儷替您搓背了?」她立于我身前轻声哼笑,她的阴影全然笼罩住我。 我试图製造出野兽似的低吼用以壮胆,显然并没有用。 她从胸前掏出一柄软鞭,朝空中甩了两甩,破空声啪地吓人,好似我身上多了两道口子,这……这是要玩SM的前奏吗? 她朝我扔出鞭柄,我紧闭双眼,然而她竟只是点了我几个穴,我感觉全身脱力,动弹不得。 「小姐,我的姑奶奶,别再折腾我了,你究竟要装傻装到几时?」她将我扛回床上,粗暴的上着药膏,我再次放生哀嚎。 「呜……我不知道……女侠你才是,你到底是谁,求解释……唉呦轻点!」 「你自己瞧这是什么。」她拋出一卷金光闪闪的卷轴,卷轴落地散开,我探了探头,好奇上面写得是什么。 唔,这是一道圣旨。 「奉 天承运 皇帝詔曰:故国师离兑叁女行姝,辞采斐然,精通音律,功于诗画,性行温良,淑德含张。朕甚欣喜,将纳此女。 定下月十五入宫,不得有误。 钦此。 天禧二十二年 叁月 初八」 慢着,这个熟悉的年号是什么情况? 「你可否告诉我当今皇子们的大名?」 「太子齐青綋,二皇子齐青霜,叁皇子齐青枫,还能有什么问题?」 听闻叁位大名,我又惊又喜! 原来搞了半天,我是穿越进了自己写的小说里。但这下可好,天禧二十二年的皇帝并没有纳新妃呀,是我改变了故事的走向吗? 说来这个世界观是我一时兴起所捏造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立了他孙子惠帝朱允炆后,朱元璋之子朱隶不服,起兵造反,是为明成祖。朱允炆流亡在外,后来失踪了,皇城再也没有他的下落。 然朱允炆是无意间越过时空罅隙,进入另一世界。在那世界,原先起兵造反的朱隶已让禁军平定,朱允炆復辟后,继续当着他的皇帝,但是他畏惧朱隶军权并无杀之,反还他原先爵位。再后来,朱隶上奏,建紫禁城,惠帝欣喜,便将此案交由朱棣全权负责。 然由于建造紫禁城,工程浩大,国库资金短缺,朱棣由此上奏,增加税赋,但此时国家日渐衰颓,百姓们自然叫苦连天。 紫禁城竣工后,朱允炆同其妃嬪大行享乐,引发民怨,官府课税日益加重,人民无以负担,终于形成了起义势力。有直隶军、川南军、粤军,其中以直隶军势力最为壮大。烟硝几年后,直隶军大获全胜,明朝被推翻。直隶军大元帅齐嵬武,便是律朝开国太祖。 「你说你叫萝莉?二字怎么写?」她听闻,沾了我的血,在纱布上大大写下二字「罗儷」,我嘴角连抽叁下,敢情是我YY过了头? 「这圣旨里的『叁女行姝』又是谁?我话得先说在前头,我姓黎,蚩尤那个九黎族的黎,名小墨,不是什么离行姝。」 「小姐,您闺名墨,行姝是您的字。这名女子千真万确就是指您!」 难道我真与这个离墨行书的女人的脱不了干係?我一来这世界就没遇上什么好事,到现在还要为逃婚的她收拾烂摊子? 「闺女儿!你够了没有!」太太在我俩交流的时候走了进来,低声怒喝。 罗儷福身,「见过夫人。」然后退下。 「你莫要以为你装疯卖傻就骗得过老娘!」她掐住床上动弹不得的我,下顎让她捏得生疼,「皇上圣旨都扔进咱府了,你胆子可真大,逃跑不说,还胆敢给我失踪十五日!」 啊,好熟悉的剧情。不对,好痛啊! 我吃痛得嚎叫,一边组织着言语。 「呃,老娘!你也不为女儿的幸福想想!皇上年纪都一大把了,我做他孙子都差不多,你想让我独守半辈子的空闺吗?」 「那是圣旨,你要狡辩自己同皇上狡辩去!」她气急败坏的将手甩开。哎哟!这一下子我的脸成猪头了,又肿又痛又红! 「阿娘,你看我现在这样凄惨,您说嘛,要如何进宫?」我翻身跪起,开始做小伏低装可怜,却不小心拉扯到脚踝,才安抚好的伤这时又刺痛了起来。 …… 是以我进宫的事便这么不了了之。我乖乖待在家养伤,时有亲友前来探望。 我下不了床,罗儷便随侍在身旁,她逮着机会便要一番作弄,在亲友面前也不好发难,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偶尔,会有一个身穿蓝衣的男人,站在窗帷外边,默默的与我相望。他脸上总是带着面具,唯一可见的下巴线条很是好看。有时与他面具后边的眼对上了视线,我贪婪想多瞧一瞬间,他便会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 我直觉这名男子跟我这个凄惨模样定是大大相关。 「闺女,你醒着没有?」一天下午,太太亲自来探视。 「呃,阿娘,您先别过来……」我手忙脚乱的藏起东西。 「干什么别过去,你这死丫头又偷偷摸摸做些什么鸟事!」衾被让她一把掀开,然后,我才点好的满床银子都让搜刮走了。 我心里淌着血。好气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 我整整困于床上两週,裂伤已调养得差不多了,肌肤在高级药材的滋补下也恢復了吹弹可破的白皙,连带肚子也胖上一圈。 于是我同罗儷一番商量,让她放我出去晃晃。 她起先是不同意的,理由是我会惹上大麻烦,我不服气的怒嗔。后来我灵机一动,以购买黄本子为由去诱惑她,她便答应要助我翻墙。 当我爬上梯子最高处后,她脚一踢,我惨烈跌了个倒栽葱。 我忍着痛爬了起来,隔着墙往里边大骂,「没心没肝,不知道是谁养的丫鬟!」 三.不講武德 街上吆喝声不断,车水马龙,委实热闹。 「小姑娘,买点胭脂罢?」 「看看我的水果,这是塔里木来的哈密瓜和葡萄,很甜嘞,不甜不要钱!」 「要不要买支簪子啊?」 血液中购物欲让满街摊商唤起,然我摸遍全身却没摸出个影儿来。 然我在市集上间晃之时,有好几股视线朝我扫过来。 是谁,我应该很低调的啊? 有个俊俏书生立于茶馆门口,还有个有大胸汉子端坐在麵摊前,又有个唱戏的小生在路中央,全都直愣愣的朝着我看。虽然他们都长得很不错,但这,这不对吧! 再回头一看,好大的反差!方才是雌雄莫辨的小生,现是刀疤大叔群,为首的那位,眼神很是不善,我搜索了我脑海中的人像记忆,确定自己并无见过他们。 「臭婆娘,走路不看路啊?挡到大爷俺了!」刀疤首领一刀转下肩,鏗鏘一声狠插进地。 「你才老匹夫!」那男人一脸猥琐,我光逞口舌之快,还是快走为妙,口中嘀嘀咕咕:「我大概遇上採花贼了。」 「大哥,这小妞说得不错耶!您和她认识么?」我傻眼,这小贼会不会说话呀?? 「你这死傢伙!」丝毫没意外,他登时趴在地上哀嚎。「你这小婊子说俺是採花贼,本大爷就把你带回去做压寨夫人!」那首领淫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唔,糟糕,刚刚嘴贱了一把,现在可好了!我让刀疤大叔的小弟一人一边抓住,古装剧里女主遇上採花贼通常是怎么演的? 「实在不好意思……」是刚才那个茶馆前的小书生!他?他要来救我吗……「大爷,可否借个路?」 在场眾人错愕了片刻,「哦,可以。」这不对吧! 待他走远后,我朝着他的背影落下一滴饱含感情的泪珠。 「快,胖叔叔!看那里,有飞机!」我往上随便一指,他们全都朝天空看来看去。 我藉着他们找飞机时,先朝左右各赐一脚,两男哀号着拋开了我,我获得自由后拔腿就跑。至于会带来什么后遗症,要不要赔偿,这年代应该是没有律法规定的吧? 「臭婆娘,该死!」 刀疤首领大喝:「站住!你别跑!有种就过来挨揍!」我又不是傻,还愣着让他们抓啊。 我期待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当下,正好出现了一位愿意助我的男子,他一把将我扯到身后,厚实的身量全然挡住了我。 方纔匆匆一瞥,我并未记上他的长相。虽然从背面见不着他的脸,但是这个身高,这个叁围,这个蓝衣,总感觉特别熟悉,我一定有见过他。 「当街欺侮离家的千金,你们腾云寨好大的胆子。」哦,这个声线,要不要让人耳朵怀孕! 「不识相的小白脸闪一边去,少在本大爷面前装英雄救美!」山贼们气呼呼地吹鬍子瞪眼,我探出一颗脑袋来,朝他们吐舌挑衅。 「斗不过一个十几岁姑娘家,传出去你腾云寨还不顏面扫地?」 「你少囉嗦,本大爷的事轮不到……」他还没开口,那贼便哑了。我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山贼们身上几个大穴便让封了。贼群脸上只馀惊恐,我扶着下巴讚叹男子武功之高强。 「在我报官之前,滚回你们的地盘,我便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斯文的威胁尚未说完,贼头子便领馀党呜呜逃窜了。 贼群走后,蓝衣男子转身。见他紧拧的剑眉,还有那对寒星般的眼,我真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他。再仔细想想,哦,原来是那个下巴精緻的面具男,他倒是眼睛鼻子也十分好看。 他却一脸纠结的对着我:「怎么还是一样爱惹事?」 我应该要赶紧拜师! 「不惹事,你就不理我了。」再朝他吐了吐舌头,「大侠,请收小的为徒!」 他剑眉拧得更紧了,「你是真失忆?」 唔,莫非这人还是我熟人?那我恐怕……得逃…… 「唉呀,这说来话长……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无期!」我一口气说完,甩头便要跑。 「墨儿且慢。」他宽厚的手掌扣住我的肩,毫不费劲,将我扭回去。「……你,真要嫁给皇帝?」 「那怎么可能呢!」我拍掉他搭在我肩上的爪,「今天谢谢大侠出手相救,我走了。」 留他一人悵然若失。 我一路跑回我与罗儷约好的那面墙,放了她给的暗号拉砲,只见她一颗头探出来,十分鄙夷。 「我的书呢?」 「实在抱歉呀,我身上似乎没钱。」我两手一摊,表示无辜。 她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一鞭子将我捲了上去,抱着我窜回闺房里,我不禁讚叹,侠女就是不一样,会轻功当真了得。 她粗鲁将我摁在了床上,用力撕扯我身上的衣衫。 虽然她一向如此,我还是不能习惯她挟带腥羶色的粗暴。 「没有书,就用身体来还!」她享受着我惊恐。 「等一下!你不要这样子!」我越是挣扎,她抓得越紧。 「叫罢,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谁是破喉咙,你不要开这种烂玩笑啊,哈哈……啊不要啦!」她上下其手,挠着我的痒,我快让她弄得断气,腹部的肌肉笑得痠爽,恐怕再也无法直起。 「小姐不要蜷着,罗儷得为您上药。」呜,这根本不是上药好吗?她摆明是在占我便宜! 几经缠斗,我让她十分难堪的摆弄在床,一会儿扭成S一会儿扭成B。我暗自发誓,总有一天武功练成了,便要她双倍奉还! 让她一番凌虐完,我不敢耽搁,立时穿妥衣服,离开这鬼房间。「小姐,不要乱走!」却让她重新用鞭抽了回来,紧紧压上床。 「小姐,您失忆,究竟是真是假?」头一次见她正经说话,我也不敢再跟她胡闹。「您似乎什么都忘了。」 我做吹口哨状表示无辜。 「您记得十五日前是为何失踪的么?」 我摇头。 「您破坏皇轿,打晕一竿子的侍卫,还当眾脱下嫁衣,撕了个粉碎。」 我差点没呛到,当眾脱衣就算了,撕碎嫁衣等于是撕皇室的脸,我这都回来了,还上街蹓搭过,我我我是不是要害这一家被诛九族啊! 「有个看热闹的文人还做了首诗,曰:天无梁祝地无双,毁弃喜事一大桩。红凤不愿入金笼,瀟洒自如往天方。」 唔,其实这首诗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这位文人的下场如何。 「皇上盛怒一场,夫人可吓得半死,当时这首诗传开来,大街上的人不会唸个两句也会念一句,当真实足的笑柄。可后来皇上仍然下旨,要夫人把你交上去,说这种不畏权贵的女子他忒喜欢。现在您被寻回之事大约已传进皇宫。我看您好日子也不多了!」 我冷着脸推开她的额头,偏偏爱拿嫁皇帝的事来噁心我。 真要论嫁人的话,我直觉今天救了我的男人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情急之下忘了问他有未婚配了。 一整夜苦思苦想到底怎样才可以开溜,然而一夜过去,我失眠了,仍想不出堪用的法子。 这次来的队伍显然比上次还要大规模。与其说是迎亲,不如说是押解犯人,瞧宫里连武官都派了。 大约是怕我作乱吧,两位公公在我下轿之后立时一左一右的缠住我,朝皇宫狂奔。那些礼节能省则省,我直让他们扔进一宫,人到之后,两位公公则毛毛躁躁的跑了。 「全都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皇帝将厅房里的人全打发走后,宫门未掩上便扑了来。「你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我要怎么跟他说,那个女人不是我啊! 他的身体往前倾了一些,一隻手摩娑着我的下顎。「怎么?这便害怕了?」我悄悄的往后缩了缩。 「您……呃,对,我很害怕。」皇帝大约有些失望,我立马抱紧脖子,这颗头我还是要的。 「先将人带去丽景轩,朕晚些会去。」外头的公公稍稍交代另一位小公公些事情后,便离开了。 嘿,他好像对我失去兴趣了吧? 而那个张有福小公公跨门进来,「娘娘请随小的来。」一开始就喊我娘娘,也不知道这离墨被摁了什么头衔,然而我并不想受皇帝恩宠。 「娘娘有什么事便吩咐小的,小的这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听他奶生奶气的语调,倒是挺新鲜。 「欸,公公等等!」我突然想起一件好玩儿的事。 「娘娘有何吩咐?」 我翘起莲花指,「你跟我说一遍,江湖人称母夜叉。」我刻意学他的嗓子,配着不标准武旦的姿势。他一脸莫名奇妙,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关爱智障,便訕訕的走了。 干嘛不学一下呀,我闷闷的走进丽景轩。 唔?怎么都没人?我作为新进妃嬪应是得同一大堆人一起住的呀。难道我给皇帝设定的「后宫空虚」是真的生效? 四.攻略太后 为了准备逃跑,我在房间里东翻西找,然而真正有用的东西并不多。 我需要一些诸如飞镖、绳索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自然不会有,但没关係,我自己来。 绣花针总该有了,我虽然找不到毒药可淬,但翻找到了一包粗盐,绣花针浸过盐水,多少有点用处吧。 接着我将一条凉被剪成索状,绳索的问题也解决了。 再来带点油,几块糕饼,一包麵粉,几个青花瓷杯,一把摺扇和一条手巾。 我竟意外翻出皇宫地图,于是决定先来研究逃跑路径。这个地图非常之大,看得出来它已经是简化版。传说紫禁城有九千九百九十五点五个房间*,如果没能在第一时间便逃脱成功,恐怕还是会让抓进来。 我谨慎规划起了路线。 我现在身处储秀宫,离玄武门最近,从储秀宫出去,会先见到千秋亭,后见到重华宫。 这个重华宫在「还珠格格」里有另一个名字,唤作漱芳斋,就是两位格格的住所。 万事具备后,我到丽景轩外探勘路况,拿着地图作对比,小心的往玄武门移动。 忽然眼前来了一顶华丽的轿子,可能是某位衝撞不得的大人物,我得多些留意。 这顶花轿子镶金带银,样式庄严,而其后尾随的阵仗可真是大呀,这位的阶品定是不俗。 一路偷偷跟随其后,我猜她的目的应是重华宫吧?然依她队伍这种速度,大约得走上一个小时。 我终是沉不住气了,决定绕过万春亭直接衝去玄武门,这条小路就让给他们慢慢走吧! 但是我想得太美了,我不知皇宫里是有宵禁的,眼前有个站哨小兵,见我鬼鬼祟祟的跑,便要来挡。 我手忙脚乱,往包袱里随意掏,正好掏到那袋麵粉,想也不想的就朝他们扔了出去。 趁着站哨官兵咳呛之际,我拐了个弯继续跑。 甩掉一部份的侍卫,轿子的主人已经发现我了,我正好对上她探出头的双眼。唔,糟糕! 「元……元明?」 「太后娘娘。」我身边的人全部都刷刷跪下,真是不妙,竟然竟然撞上太后的仪仗。 太后的眼神不对劲,我得先保住我的脑袋。我一路洒胡椒扔麵粉,不甘撤回了丽景轩。 在丽景轩,我终究坐立难安,时不时去瞧外面乱七八糟的惨状。 然而我还未往阁子里去,「皇上驾到──」咦,怎么来得那么快! 暖阁里东西还来不及收,只能全扔被子里藏。我抹掉满身大汗,故作镇定的跪到皇帝面前。 「民女参见陛下。」 「随朕来。」他让宫女太监们都站远远的,自己直直往寝室走去。 他走一步我停叁步,我还紧张的咬手帕,别这样……呜呜呜,我还年轻,我真的还年轻,皇帝别辣手摧花呀! 「怎么了,为什么又停住了?」这会子才发现皇帝除去岁月痕跡,倒也是英俊瀟洒。 「民女不敢。」 他见我一副委屈样,自是冷笑,復伸出手背擦了擦我的脸。 「床上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那个……」我心一横,掀开被子,让皇帝瞧清了里面的东西。「我……噢,我在整理物品,可巧了,皇上这时便来,还没收好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于是就藏到这里来。嗯,就是这个样子!您瞧,我现在还在喘呢!」 他斜睨我一眼,大手一挥,床上登时让他清个乾净。不,不要啊,那些杯子这么值钱,摔碎了让我怎么办! 「整理物品?」他捡起我散了开的小包袱。「叁秋杯,象牙块,这些贡品,你说你在整理?」 「啊呀,我……我说错了!」鬼知道这是贡品啊,那他还摔! 「女人,你想逃跑,打包这些东西要出宫去卖?」 我的脸皱得难看,心里有股火气,却苦于不能发作。 「朕喜欢征服女人。」皇帝见我呆立原地,他又有了动作。我让押上刑台似的床,幸好床上的绣花针也让皇帝甩到地上去,否则我还不遭捅成刺蝟。「尤其是桀驁不驯的女人。」他将我扯上他的腿,在我无可抵御之下便强行咬住我的脖子。 我粗话差点没忍住,我让他啃得好痛啊,这皇帝心里究竟是想嘿咻还是吃肉? 「所以,别让朕失望……」 他松口后,开始激烈的撕扯我一身。瞧他这么飢渴,是几年没有开过荤! 「陛下,等一等!唉呀,别!」情急之下,一脚狠狠踹上他的脸……天啊! 「太后娘娘到──」嗯,方纔打过照面的太后,该不会是依着满地的麵粉寻来的吧? 「陛下,太后,太后。」我见机不可失,膝盖紧夹,立时就要翻身下床。 「只是母后而已,怕什么呢?」他笑得清冷。 正巧我脸是面向门口的,见太后一进门便放声大喊:「太后娘娘救命!」 她瞟了我一眼,走到床边,出乎我意料之外地,用力将皇上提起:「陛下方才是说不怕哀家?」唔,他娘亲竟然骂他,我是该逃跑,还是留下来看戏呢? 「你还有没有羞耻心!」此时的皇帝看起来狼狈不堪,我努力憋着,就怕笑出声音。「你看清楚她的脸!」 唔,我的脸怎么了? 「她是有些像你心里那位,可更像我那宝贝孙儿!」我再次靠这张脸捡到一条狗命。 皇上嘴一扁,理了理襟口。「儿臣知错,母后责骂的是。」 「回你乾清宫去!」 太后拉起凉被披上我身:「你定是离国师的女儿了。方才陛下可有伤着你?」 「谢……太后关心,民女没事。」希望这次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看你挺聪明伶俐,既然已进了宫,也难送你出去,不如便留在哀家身边,哀家让陛下册封你为公主。」 唔,我没听错吧?太后说要收了我……作孙女儿! 我又惊又喜,「民女多谢太后抬爱!」然后回忆着古装剧里行大礼的姿势,给太后跪了磕头,她先是点点头,再摇摇头,又点点头,再摇摇头,最后还附赠一个微笑。……我是不是行错了礼? 「请问太后,民女有何不当之处?」 她慈爱笑道。「哀家本来有个孙儿元明公主,忒古灵精怪,行跪拜礼也是像你一样,没模没样。」 「那位公主殿下现在在哪儿?噯,民女该死。」我这口无遮拦的习惯得改改了,冷汗涔涔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元明啊,还未满七足岁便夭折,算一算距今也有十五年过去。」太后略显悲痛,但她很快又恢復往常庄严。「时候不早了,哀家不扰你休息,早些睡,明日得早起接旨。」 我送太后至丽景轩门口,等她走远后,靠着墙长吁一口气。今日委实惊险,我难得在生死交关上走一遭。 现下丽景轩空旷得令人无言,连个小宫女都没有。想来这西六宫一定间置很久。 窗帷外忽有簌簌风声,似乎有人靠近,且这声音听起来并非等间之辈。 我躡手躡脚地接近窗边,被一股忽然灌入的冷风颤得哆嗦。眼前只见枝叶晃动,但远一点的柳树却丝毫没动。瞬时间脖子一阵冰凉,这人好功夫! 我头一扭便是涌出一柱血,抵在我颈上的,竟是一把极寒的匕首! 「不许出声。」刺客低声威胁我道。 「我不喊,你是谁?」我也低声地问他。一边思考着到底是谁会想要我的命。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下一秒,房里的烛火被他熄灭。再下一秒,我被他扔到床上。 这个傢伙想做什么!我当真愤怒,才刚送走一个皇帝,现在又被人盯上! 「与其同皇帝行欢作乐,不如让我来满足你。」 哼,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我往他胯下一抓,只听他「啊」的一声,便摀着小宝贝儿在地上打滚。 「不要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人,趁现在我还没喊人,快给我滚!」我扯下他蒙脸的布,想把这个人的长相看个清楚,但是他轻易便挣脱,迅速破窗而出。 我重新燃起了蜡烛,发现地上有片小小的银蛇饰物,做工十分精緻,也许是方纔那刺客落下的。 这个玩意儿不知道有没有毒,我用巾帕谨慎包起,仔细藏好。 这时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夜晚过分安静,以前在我的时代活得好好的,现在莫名其妙就来到这里,孑然一身,没有朋友,还处处受人怀疑。顶着一个麻烦的身分,帮这位姑娘收拾着烂摊子,代她入了后宫,还让皇帝啃了一口。 突然怀念起有手机滑,有漫画看的日子,我如果真的回不去,会不会在这里无聊到死呢。 五.巧遇恩公 「离姑娘,您该起了。」忽有一吴儂软语将我唤醒。「太后懿旨刚到,让您去见皇上一面。姑娘赶紧起身梳洗打扮,奴婢好带您过去。」 我从案上爬起,眼前是位漂亮可爱的小宫女,柳眉星目,我没忍住,伸手捏了她的小脸。 「哇!好软喔!」 「……离姑娘,时间不多。」她朝我投来关爱智障的眼神,那眼神与有福公公相似度达八成。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好色的老毛病一犯,便管不住这手。 随后进来了一列宫女,恭敬端着一盘又一盘的华服与饰品,为首的那位服侍我穿戴整齐之后,可爱小宫女便让我坐于梳妆檯前面,为我梳起了发髻。 大约是存着报復心态吧,她这头梳得很是惨烈。 「嗯……这位可爱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唉呀,轻点!」 「奴婢小云,是太后娘娘让小云过来服侍您的。」原来是太后的人。 她很快便梳妥发髻,连带上好妆,起身之后,我却发现自己走不了路了。 「娘娘,您先搀着小云罢。」我吃力往前跨出一步,不料踩到裙襬,险些跌个四脚朝天。 「呵呵,没事,你继续啊。」但至少淑女风范要维持住。 出了宫门便是顶轿子,所以即便穿着一身不良于行的大裙子,也不是太过麻烦。 我原先以为要去太后的慈寧宫,结果不是。下了轿之后,远远看见眼前闪金叁大字题「奉天殿」,而朝臣们跪在殿前广场,今日早朝尚未结束。 唔,看来皇帝虽然不解风情,朝政倒是办得不错。 我稍微瞅了瞅几位皇子,太子青綋应是最高的那位吧,二皇子青霜肯定是最俊美的那一个。叁皇子青枫嘛,不用说,长得最漂亮的那一位。 我一面欣赏着貌美如斯的他们,一面等待皇帝散会。 这时倒巧,一熟悉的嗓音响起,我随着声音的主人看去,是那日在街上救了我的那位! 「……臣以为,如今东北边防不济,罗剎扰民,盼陛下能加派军队,编组团练;且当地文教不昌,需得兴办学堂,并立人之向学,惩人之斗殴。」 皇帝抬起一隻眼:「这个,是你父王让你来告诉朕的?」 哦,看来这位恩公还是位世子。 「回陛下,是微臣的意思。」 「哦,朕知道了,往后几年,他的职责,你要多担待了。」 这古装剧的既视感,现场气氛还真澎湃。 我在远处旁观他们的朝会,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终于散会了。 然后小云拉扯着我往奉天殿里面走,一见皇帝那臭脸,我马上跪伏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在这里跪久一点,等太后来。」他一声冷哼。 我想他八成在拿我出气,然我敢对天发誓,昨夜与太后会晤,我真的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体的东西。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太后才慢悠悠的磨蹭进来。 「母后,您来了。」 「拜见太后,太后千岁。」 太后雍容华贵的走到我身旁,「陛下,」她道。「离家小姑娘,哀家甚喜欢,想让陛下封她个公主养在身边。」 「母后,此女来自民间,规矩不好,恐入不了母后的眼。」 「陛下勿要忘记,当年昭妃是为何而丧命的。」太后眼神凌厉,在场人士无一不倒抽一口气。 这位昭妃是怎么死的,我自然明瞭。昭妃入宫时,恰逢皇帝叁十而立。一个花季一般的少女,能歌善舞,又通棋艺,善奏琵琶,更是难得一见的贤德之女。一朝翩翩飞入后宫中,便深深的抓住帝王之心。 但是那时的皇后,却是位善妒的主儿。眼见枕边之人日日临幸昭妃,妒意使然之下,便使了非常之手段。 昭妃身怀六甲之时,身子虚弱,一日竟严重血崩,引发早產,腹中两血脉仅仅保住女胎。皇帝慟失爱子,镇日颓靡,宣了罢朝叁日,举国哀祭。 然而昭妃休养身体期间,突然暴毙,其中故事,人人皆知却不敢言,皇帝盛怒之下,杀了皇后替昭妃陪葬,贬太子为庶人,悉数拔除朝中皇后的势力。 再说昭妃那名公主,跟她娘亲像极,皇帝由此将对昭妃的爱尽数转移到她的身上,除了摘星摘月,只要她开口,皇帝在所不辞。 但由于早產的缘故,她的身体如她母亲,长年虚弱,又因为昭妃怀胎时遭人下毒,让她落下病根子,是以不过六岁有馀便夭折。 现今的文颐皇后,是后来从颐贵妃抬上来的。 「母后考量得是,是朕疏忽了。」皇帝眼里的悲哀寂寞,我算是能理解。这种宫斗戏,我也看过不少。 不过这位的逝世对皇帝打击可真大,皇帝死了一个爱妃,就再也没有选过秀女,由此可看得出他的痴情。 在我慨叹红顏薄命之际,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宣道:「故国师离兑,护佑皇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么女行姝,慟失慈父,感念国师劳苦功高,赐其么女华姓,封号长寧,为皇室异姓公主。」 「陛下!」我慌忙站起身来。「这个身分民女承受不起!」皇帝如果愿意,大可以私下保我一命,用不着大费周章将我纳入皇室。且说这个华姓,是随太后的,这年代姓华的人不多,每一个身分非尊即贵,要是搅和了这个世界的歷史,我还有办法脱身吗? 「谁准你站了?」糟了,一时情急。我赶紧重新跪下。皇帝将视线转向太后:「母后,朕这么作,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谢陛下,陛下万福,哀家这就退下了。」太后优雅地离殿,我不知该跟着下去还是继续跪。 皇帝看了我一眼,「既然没事了,你便滚罢。」这才得了机会离开。 然后,我让小云拖着上了轿子,小轿子摇摇摆摆回到丽景轩。 「姑娘,您方纔那个样子可真是失态。」 「可以问问吗?」我回了神。「皇上态度转变那么快,是因为什么?」 「这个小云不能说……」不能说?吊我胃口! 「你不能说是因为你不知道吧?」 「谁说小云不知道了?还不就是因为昭妃娘娘!」哦,这么好套话! 「昭妃娘娘又怎么了?」 「小云绝对不会说是因为姑娘您长得与亭子里那昭妃娘娘的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哦,原来是这样子,真乖。」 「糟糕,我怎么自己讲出来了呀,真是嘴笨!」她掌了自己两嘴,又道:「姑娘,这事往后千万不能再提起,那位是陛下心中的白月光,妄议昭妃娘娘的人,下场都不好,也就只有太后敢当陛下的面提起。」 门外传来几声轻叩。 「公主殿下,奴婢是前来接您去长安宫的。」几声清脆的小姑娘音叠合在一起,听起来很是可爱。 「哦,那就进来吧。」 领衔的宫女身高最高,她一见我,便和后面几位一同矮下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我有些惊愕,经小云提醒才紧张道:「全部免礼了。」 「殿下,奴婢是琬明,这叁人分别是琬元、琬宋、琬唐。」唐宋元明,好个一组四姊妹。 她一一为我介绍后,我发问:「夏商周秦汉隋呢?」 琬清却道,「秉公主,琬夏在皇后娘娘身边,琬商、琬周、琬秦、琬菡、琬隋则是在长安宫服侍雩贵妃娘娘。」 我可不可以十个都要啊。 「殿下,当朝规定,异姓公主只能配五名高级宫女。」 呃,是这样子的吗? 因为我原先让皇帝分配到的永安宫长年间置,需得一番整理,所以太后先让我挪去月见公主那处,也就是长安宫。 前脚还未踏进长安宫,就知今日热闹非凡。 「你就是父皇新封的公主?」唉呀,好可爱的小姑娘!看她与我年龄相仿,应该就是小月见吧,「快进来罢,琉綵姊姊、小叶姊姊、靖儿姊姊和皇兄们都在呢,她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诸位哥哥姊姊,这位便是长寧公主,华墨。」 「见过……呃,大皇子,二皇子,叁皇子。」我给他们行了个姿势诡异的礼。 「好可爱的小娃娃!」小叶首先抱住我,一张粉脸往我身上蹭个不停,让我又惊喜又害羞。 「小叶,不得无礼,赶紧放开公主。」听到靖儿一声斥喝,她这才松了手,我亦得以长长吁出一口气。 「小叶总是这样,你千万别害怕她。」青霜道。 「没事,这样的小叶我完全不打紧!」我忙摆摆手道。 「墨儿墨儿,你今年几岁?」月见抓着我的手臂晃,眨巴着一双大眼。 「嗯……好像是……十五?」 「讨厌,本公主又是最小的了。」她噘起那可爱的小嘴。 「长寧妹妹,有位熟人,指不定你认识。」青綋忽道。 是谁?琉綵的哥哥?靖儿的哥哥? 「便是他。」从屏风后方走出了一位俊美儿郎……咦咦咦! 「是你!」我惊呼,这位不就是那一日的救命恩人吗?「恩公,你怎会在这里?」 「右贤王世子在这里,应是不怎么奇怪。」青霜接道。 什么?右贤王柿子?原来这位恩公竟是出身那个蓝家! 说起这蓝家,自开国以来一直是齐家的左膀右臂,当年太祖爷打天下,蓝家先祖便是他的大将军,太祖爷称帝之后,封蓝将军为右贤王,领地东北,享永世荣华富贵。 所以右贤王还有一个威震天下的美称:大律之侯。这尊异姓王的尊位还超然于所有同姓亲王。 「正巧我同墨儿久未见面,你们慢慢聊,我先带她走了。」 ----------------------------------- 以下紧扣主线的小段子: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说不明道不清的关係呢!」琉綵望着两人背影,轻轻的笑。 青綋泯了一口茶:「据我所知,长寧公主同嗣瑛,自小是有婚约的。」 青枫大呼:「怪不得父皇下旨那一日,表哥便急急忙忙从东北赶着过来!」 「自小便有婚约……但愿他们不会走上我这条路……」靖儿眼神黯淡,彷彿想起什么陈年往事。 青霜心疼,将靖儿搂入怀中,「别怕,那些都过去了。」 小叶看得鼻血直流,月见忙递手帕。 一些关係: 琉綵-太子青綋 靖儿-二皇子青霜 小叶(靖儿婢女) 六.未來夫君 「蓝柿子,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你别扯这么用力嘛……」我訕訕甩了他的手。 「你究竟是谁?混入宫中又是为了什么?墨儿呢?」他欺身上前,咄咄逼人的质问。 我转头环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肥起胆子,誓死如归地在他面前将领口扯开。 「住……住手!你色诱本世子,又图什么!」 呃,他的眼神黏在了我胸上,掛着两条鼻血,抵死顽抗。 「我这梅花印,足够证明我的身份吗?」我胸口有一个梅花形状的小疤痕,从我一出生就有了,我一直以为那是胎记。 「你真是墨儿?」他一隻手扶上额头,一副苦恼模样。 他的墨儿已经没了,我顶替这身分是多么不好受。「那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般,喊我的名字?」 我随口扯道:「我这不是失忆吗,不然像你这么英俊瀟洒风流倜倘的男子,谁想忘记?」心想这失忆的藉口还真让我使到烂了啊。 「两年。」他看来却不是个好糊弄的,「我不过离开两年,你便成了这样子。」 「嗯……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我有些不耐烦的拢了拢襟口。「不说?那我走了。」 而他并没有追上来。 「哦,有姦情!」突然听见两人细细碎碎的交谈,我停下脚步,转身看见两颗大头。 「我们不是故意的……」小叶同月见从梅花盆栽后走了出来,一身梅花花瓣儿和泥土都还留在身上。 「……算了,你们跟他熟不熟?」我比了比还站在原处的蓝柿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只看得见离墨,会对我好也是因为离墨。 「嗣瑛表哥嘛,熟得很熟得很!」 我倾身,咬牙切齿的压低音量:「速速把他的来歷与我道个明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颗柿子将我这般耍着玩,我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位兄弟姓蓝名嗣瑛,字珩,名字听起来是不错。今年二十有四,未婚。 当今右贤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的姑母我知道,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雩贵妃。 月见说他在武略上天赋极高,六岁即能背诵孙子兵法,十四岁那一年领了军令代父出征,第一次上战场,漂亮的平了西北民乱。 她又说,这么好的货色,我可别浪费了。所有的王公贵族都急于把他们家的千金小姐塞进右贤王府。 我满脸疑惑,他的确是个高富帅中的极品,但那又与我何干?我相信方才会晤,绝对没表现出对蓝嗣瑛感兴趣的模样吧? 「难道你不晓得,表哥是你的未婚夫?」月见同小叶,两人四眼直愣愣盯着我。 哦,便宜我了,原来这个高富帅是离墨的小相公。 我思来想去,伸出手搭在月见肩上:「妹妹,我可否从家里调一名近身过来?」 「你的表情这么恐怖,该不会是想做什么不法勾当霸?」她搔了搔头,「可以是可以……」 我当即飞奔而去。 我让小云张罗一顶轿子,回了老家一趟。路上行人见我马车经过,纷纷自主让开,我第一次享受到特权阶级的快感。 「等会儿我下轿之后,你们都在这里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回到国师府后,我匆匆跳下轿子,提着罗裙往我闺房里衝去。 「罗儷!罗儷!」 奇怪,怎么会找不着人呢? 「是谁在叫我?」 转头一看,有个颓废的身影躲在庭院里喝闷酒,可不就是罗儷吗。 但是当她才见到我,二话不说马上飞身过来抱住我。 「小姐!小姐不在的时后,我真是日思夜想寂寞难耐啊!小姐你终于来了!」 我奋力将她从身上拽下来,一身华服沾满她鼻涕,当真噁心。 「快快快,随我来!」 我想在惊动我老娘之前,将她从国师府带走,但我俩声音大,还是让发现了。 「闺女儿一路好走,伴君如伴虎,你自个而小心一点。」等来的不是破口大骂,而是她一脸放松的欢送,这离墨还是不是她女儿啊。 「老娘你放心吧,你女儿可不是个好打发的!后会无期!」 拉她上轿之后,我狠狠的拍了她脑门。我挨近她耳边,「你给我清醒点!」然后换得她拽都拽不下来的拥抱。 反观小云一脸委屈,泪汪汪的看着我:「公主这是嫌弃小云……」然后又是一个喘不过气的紧贴。 我被迫在一左一右的挤压,狭缝中求生存,回到宫中之后,我们叁个同时跌下轿子。 「小姐,罗儷再也离不开你了!」 「殿下,小云再也离不开你了!」 我艰难的挣脱出一隻手,只为了扶额:「在轿子里胡来就算了,现在你们可以松手了吗?」 但那两人的眼神间,好像传出了什么特别的意味……此文确定不是GL吧? 我竖起寒毛,我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寻求月见的保护。 是以,罗儷同小云,便这么搭上了线。 …… 我一早清醒,看见床前的罗儷那又骚又媚的眼神时,彻底从床上滚下去。 「小姐,这么叫怕是要吵醒月见公主。啊,突然忘了,您现在也贵为公主呢!」她难道不能好好说话吗,这语调,着实令人汗毛直竖。 「皇宫中美人多,被选中的宫女也多为美人吧?」她媚眼如斯的瞧着我,我直冒冷汗。 「你想干什么,我不准你去调戏宫女!」 「殿下,那么该由谁来填满我飢渴的心呢?是小云?还是琬明?还是……」她漂亮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圈,轻落下点在我唇上。「还是你?」 妈呀,我从来没遇过这么糟糕的生物! 「公主今儿是怎么了,以前这游戏我们不是常常玩吗?莫不是怕我对付你?」她抖开一件红纱,「给我起来!换衣服了!」我只得乖乖照做,当然少不了让她上下奇手。 我欲哭无泪,带她进宫是为了多一个能对付蓝嗣瑛的助手,然她如此死性不改,我真不知她还有几集可活。 她服侍我穿衣时那一双乱碰的手,可让我想起,刚来皇宫的那一晚,有个刺客溜进丽景轩就要与我一夜风流。 「罗儷,你不是会武,可以教教我吗?」 「想学武功?可以,你终于发现自己有多么欠调教!」她将手叉于胸前,豪不客气地打量起我。 「想练好武功,下盘的根基一定要打好。来,扎个马步我看看。」 扎马步又有何难。 「不对!你看看你,腰挺直,手揹在背后!」鞭子指上我的腰。 「错了!你这娇生惯养的蹄子,给我好好做呀!」然后是腿上。 「不对不对不对!头抬起来,看前方!」再者是胸前。 我在她的咆哮声中让她摆弄成各种奇异姿势,她还是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的鞭笞我。 「蹲好!」她环着我兜圈子。「不要晃,不要晃!」见她眉头越锁越紧,接着气沉丹田,在我的耳朵边大吼:「你给我站好──!」 「嚶,我干什么自讨苦吃……」我双眼泛泪,不敢再多动一下。 她无视我的泪眼汪汪,「你在这里蹲到用晚膳,不许偷懒!」 「墨姐姐快出来,有个英俊男子要见你!」自从我被封公主,又住进长安宫后,这两天来凑热闹的人多如浮云,我已深感社交疲劳。 「月见公主,咱们主子在练基本功,奴婢进去通报一声。」这什么差别待遇,对我就那么兇,对月见却是如沐春风。 「她在练武?我去瞧瞧。」 我是想溜,可双脚已经蹲到麻痹,动不了了。 刷地一声,门被拉开,这不正是那颗蓝柿子? 「墨儿?」他试探性地唤我一声。「长寧公主。」然后做了个揖。 「世子。」我同他也做了个揖。 然后咱们沉默了好些时候。 「墨儿,你……」他开口准没好事,我心里冷汗直流。「你在这处过得好吗?有没有遭人欺侮?」 「没,没有。」我别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你现在是在……?」 「可能是,蹲马步。」 「哎……墨儿。」他似乎忍着笑,我转头瞪他一眼之后,羞窘的跌了一跤。「马步可不是这样扎的。」 我他妈又被罗儷作弄了! 我伏趴在地上,一刻都等不了的往前爬行,我可不能跟这尊大佛同处一处,心里面压力山大,是以用爬的我也要爬走。 他却轻轻一捞,将我拎起。 「你不练武功了吗?」放我站好之后,他又道:「再蹲一次吧。」 我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且做了。 他绕到我前方,二指点我锁骨,纠正了姿势。 「这样,你的腰不会那般痠疼。」 「唔,好像是……」这会儿蓝嗣瑛似乎没恶意,至少跟罗儷比起来,他是更加君子。 明明都少不了肢体接触,可罗儷往往故意碰那些曖昧的地方,我也不好找人哭诉。 「你需气沉丹田。」 我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让我坐下休息。 他伸出手,我下意识地往后仰。随后他的手掌覆在我天灵上,摸了又摸,摸了又摸。 「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应是十五,笄礼应该过了吧。」他俯身仔细端详我的脸,「……果真女大十八变,当年那个爱哭的小丫头已经可以嫁人了。」 我警戒的看着他,他这句话想要暗示我什么? 「……听说我是你未来娘子?」 「家父与令堂早早便订下婚约。」他从胸口拉出一块雕工精细的玉珮,「这块龙玉,同你那块凤玉,便是婚约信物。」 我摸遍全身,我可不记得我身上有这个玩意儿…… 他突然抽出我头上步摇,我一头及腰长发如瀑布一般散了下来。 唔,他这是要干什么? 「凤玉在这里,不用找了。」我瞧了瞧发簪,这不是我昨天戴的那支,应该是罗儷带来的。 「就算你记得我也好,不记得我也罢,你……」见我脸色不对,他硬生生的住了口,「你莫不是,讨厌我?」 「呃,那倒没有。」我悄悄拉出他手中的步摇,紧紧攥在手里。 虽然是不讨厌他,且与皇帝相比,这明显是更好的安排,但我直觉此人有些阴暗,似乎不似他表面上的那个翩翩君子。 「墨儿,你可还记得秦良洛?」 「唔,你说的人,是秦乐师?」 七.社會性死亡 「墨儿,你好薄情,记得他却独独忘了我。」他无奈笑道。 原案中的秦良洛,字京荏,乃当朝乐官中的后起之秀,好穿红衣,对音乐很是痴迷。我对他的了解不过如此尔尔。 「听你的语气,我与秦良洛也算是旧识了?」我不解的是,离墨怎么就和他有了关联。 「你和你家那罗儷,以前总爱作弄他。」他眉间有股阴沉戾气,「你总爱把秦良洛扒光扔我面前……这些事你也敢忘?」 啊,这种丢脸事!离墨这个女人竟敢让我替她揹这种锅。 「我……我真记不得了!那个,蓝家世子,我以前脑子有洞,现在保证好了,保证好了!」 「休息够了,快起来继续扎马步吧。」他再次拎起了我,「罗儷来了,接下去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腰挺直一些,重心再放低一点……」 「世子,没想到您在这儿啊?」果真是罗儷开门,她那眼神彷彿在剜我的肉。 「……快来人哪!公主欲对世子不轨!」 罗儷这廝,叁天两头非礼我不说,蓝嗣瑛难得来一趟,她便一顿乱喊,闹得闔宫皆知,让我社会性死亡,究竟怀的是什么居心! 是以经她这么宣传后,我无端成了一女登徒子了。如今只要太监们一听是长寧公主,个个面带惧色,有时那些朝中官爷们撞见我,还会摀着脸快速避过。我心中当真气得牙痒痒,我这头形象是毁得彻底。 在这种节骨眼上,唯有小叶不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她还私下塞给我一叠书,里面尽是爆筋猛男绣。 这对我而言实在太过重口味,我告诉她,我欣赏不来,有没有娘气一点的。 她讚赏的点了点头,隔日塞给我另一叠书,里面尽是纤细的俊美儿郎。嘶,她倒懂我胃口。 蓝嗣瑛每日下朝后,总爱来找我间话家常,在我同他聊开之后,他的确是个适合嗑嘮的对象。 「墨儿,你不用太介怀罗儷对我的态度,她向来是不喜欢我的。」 我为何要介怀,她喜不喜欢蓝嗣瑛与我何干,我比较在意的是她坏我名节。 然而他日日教我习武,一个极品俊男在我面前晃转不说,还带嘘寒问暖,我实在无法掐住自己的内心。每日在分别之后,便期待起明日的到来。 我深知这男人并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主儿,一发现自己似乎动心了,便赶紧扼杀了代替离墨与他结婚的妄想。 「这几天下来进步不少,明儿我们打打架吧?」未等我答话,他便离开。 我混身是汗,正适合洗澡。 「小云,我要沐浴,帮我同浴房说一声,不用侍候了。」 等了许久,不见回音。唔,怪了,通常她是随传随到的呀,难道今儿她休沐,我给忘了? 无奈只好去她的卧舖找,一拉开布帘子,我马上拉起。妈呀,这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然而小云的细喘声时不时传出,听得我春心荡漾。犹豫着掀开还是不掀开,最终仍是敌不过好奇心,掀了。 我一直以为罗儷缠女人身子是胡扯的,但瞧她深情款款,我才不得不相信。然而小云可千万玩不起,她可是太后的人啊! 我几乎是尖叫着的逃跑了,留她们俩,一人得意,一人仓皇。 「琬明,你让人莫要靠进卧舖那儿,还有,我想沐浴有那么难吗……」我几乎是咬牙切齿。 琬明让我扭曲的脸一吓,立刻和唐宋元张罗好我的需求,并且严严实实的防堵任何一人接进婢女卧铺。 我心里不安,罗儷老是这样,早晚要出事的。即便如此,眼下我最想做的,是洗去我一身臭汗,其他的事情等我洗好再说吧。 等我洗完澡之后,唐宋元明四人助我穿衣后,我不禁一声长叹,为什么我家罗儷不如她们一般温婉体贴。 我定了定心神,回卧舖那儿找这一对……狗女女,心说过了这么久,她们总该散了吧。不想我一拉开帘子,却同我临去前看到春景一般相似。 「我说,你们也玩够了吧?」我头疼得厉害,「小云,是我管教不当,求求你可别跟太后告状,我家这蹄子忒好色又大胆,我会好好罚她的。」 「公主别跪……」我欲欠身,小云要爬出罗儷的怀中阻止我,那小香肩赤裸着,才又鑽回被子褥里。 「云儿,别管殿下了。快点儿,咱们继续……」 「不……罗姊姊!小云不敢……」 「那个,罗儷……」我才正要发难,她却抢先一步打断我。 「真是错怪我了!我只是心顰的毛病又犯了,只请她帮忙听心跳而已。」是以我站在原处,彷彿裂开。罗儷说她心顰,她拿自己是西施吗? 「殿下,罗姊姊没有胡说,只是……只是……」 「……算了!总之你们快些出来,这样子让人看见多不好……」我为难的说。 「公主,春宵一刻值千金!」罗儷却这么噎我一口。 我有些生气了,几步上前,揪住她的耳朵:「谁管你春宵不春宵,反正我说现在不许调戏宫女!」 她才气呼呼的爬出被子。 「罗儷,」我摆出公主架子,「等会儿随我来。」 等她穿好衣服之后,我将她带回房。 「从今以后,你不可随意向人暴露你的性癖。」 她正欲辩解,我立刻打断她。 「此外,你必须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旁。」 她更是一脸悲催。 「小姐,你不能这么待我!」 我让她不要吵了,跟着我回房睡觉,她故意大声嚎哭以表达她的不满。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大家会习惯她的无理取闹。 这廝是真的惯不得了,以前国师府任她作威作福都没有关係,但这里是皇宫,我怎么也得安分守己。 ?? 「喂,小姐,该起了。」我整夜让她吵的,醒来自然精神耗弱。 「你要再不起来,我就鑽进去同你一起睡了?」我一巴掌挥过去,啪的打在她身上……依照这个触感,应该是胸部…… 我于是洩恨的又抓了一抓。 「离墨!你别以为你身分高贵我就会怕你!」她的手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是这里,还是这里?」 「啊哈哈哈哈!好痒!快住手!阿哈哈哈哈!」 我被她挠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变本加厉,直接扯开我的领口,又要袭击。 我怕极,忙扯嗓子大吼。 「非礼啊!有变态啊!」 不想我一喊,卧房外面聚集了一群人,有护院,有宫女,有月见,有雩贵妃。 月见似乎刚醒,起床气颇重:「为什么一大早就吵个不停!」我和罗儷一上一下的姿势对她刺激定是过大,我看着她站在原处,僵硬了十来分鐘。 「对不住……打扰到你们了……」她红着脸转身,匆匆离去,离墨再次大型社死。 罗莉一派轻松,而我这个受害者无言以对。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对我,罗儷!」 一大清早,我顶着黑眼圈子,在院子里盘腿打坐。 但随着精神渐渐耗尽,后来便垂着头打瞌睡。 「墨儿,你累了怎不回房睡去?」这声音是蓝嗣瑛吗?我睁开双眼,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哦,大约是没睡饱,所以幻听吧。 我继续闭目养神,却突然有腾空之感。很明显,有人把我抱起来了。一张眼,吓得我从他怀里滚出来,怎么是……蓝嗣瑛! 可怜了我的小脑袋,唉呦! 「墨儿,你可有摔伤?」他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彷彿早已预料倒我会有如此激动的反应,他伸出手,倒像是个风度翩翩的。 我恼怒的拍开他的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嚶嚶乱哼。 他等我冷静才开口说话。 「对不住,是我唐突了你。墨儿先起来吧。」他拉起了地上的我,「十分对不住,因为墨儿是我的未婚娘子,我才……」 我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方才我半梦半醒,且让罗儷闹腾几晚,本就不太爽快,讲话便没有经过脑子。 「那个婚约,你先暂时把它忘了吧。」 他脸色遽变,面露凶光。据我推理,既然他会有如此反应,这个婚约怕不是包含亿点东西,我不能再擅自改动故事的走向。 我的声音弱了下来,「我不是要毁婚的意思……」 怎么说,离家和蓝家的地位实在不等,其中盘根错节的关係我也许一时之间无法弄懂。蓝家地位崇高,这国家里面还真没有与之相衬的世家,尤其我家国师府,放在官家里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门小户。 八.遇刺 处于这种超然地位的蓝家宗主,每每选亲往往得费尽心神,比武招亲是他们最末的手段,由于蓝家是军人世家,对媳妇儿的基本要求便是要会操枪驭马。 我听罗儷说,右贤王早早就同离家的阿娘定亲,是以离墨不似她的大姊二姐,生下来就以嫁入豪门作为目标。她自幼即拜入天罡谷,类似于唐代的天策府,学习文韜武略、各路枪法,吃过的苦头比许多人还不一般。 「我不是说要取消婚约,只是我现在就像是刚认识你,我们总要先熟悉彼此吧。」他点头称是。「所以囉,我拿你当朋友,不是正好?」 等他真正的未婚妻离墨回来了,我自然会离开。要能离得瀟洒自如,我就不能对他抱有太多非分之想。 所以,当朋友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好吧,墨儿说当朋友,那就是朋友了。」 约莫是我脸上的安然模样令蓝嗣瑛不解,他似乎有些不悦,道:「要不,你接着练功吧。嗯,试试看软功如何?」 不待我答腔,他便强压着我弯腰。 骨头喀拉作响,我头仰得高,伸直颈子,叫声凄厉,他不会是藉机报復吧。 「你这一声喊得透彻宏亮,左右这几天下来,这般锻鍊着总能回收成果。」 唔,瞧他真是个心机boy。 前前后后遭他拉扯几回合,我两腿早已站不直,走起路来颠颠簸簸,也没能换取他的同情心。 当我酝酿好情绪,抬起那张酸梅脸时,他竟仔细的与我四目相望,曰:「你同她,确实长得挺像,可惜……」他顿了顿,清明的瞳仁中,有一股海波。 他要说的,不过寥寥几字罢了:你无法取代她。 我有些气恼,又想起根本没人问过我的意愿,将丢在这里,强迫我扮演着一个陌生的人。 「我必须好生叮嚀你,你既然代了墨儿的身份,就给我好好装下去,不要害她遭人轻贱。」 「我当得不好吗!」面对这个冷漠的人,我也不想跟他讲道理了。 他讚赏的点了点头,我心里打了个寒颤。「就凭这股傲气,那还是一模一样的」。他继续自顾自的说,「她对音律颇为自豪,小时后便拉的一手好二胡,其实私下她还有个兴趣,便是奏梵铃。」 梵铃是什么佛法无边的乐器吗?离墨的兴趣太特别了吧。 「梵铃前不久才从海外传入,皇上颇好这种乐音,近几日还在徵招善于演奏此乐器的能人。」 「你想让我在皇帝面前露一手?你图的是什么?」我戒备的瞪着他。虽然小时后学音乐时,老师常夸我有天分,但他应该知道,能让一件乐器随人上得了台面,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达成的吧? 他笑笑,两手一摊,「也并非图什么,就为了赌你究竟是不是墨儿。万一你让我相信了,我就真拿你当墨儿。」 他对离墨,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感情,我真无法从这叁言两语中悟出。也许他很了解她,但肯定不是爱她的。 又或者,他快结婚,但未婚老婆跑了,只好找一个长得像一点的重新培养。 「依墨儿的个性,她会让自己在皇上面前的表演,尽善尽美。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至少,她会让皇上挑不出缺点。」 「好吧,我的确也会这么做。」我点头道。「只是,你总得先让我瞧瞧梵铃是什么玩意吧?」 「你不必操心,隔几日我问良洛借一把来给你瞧瞧。」 「哦……那你没事了?」我问。 「随我来。」 自然,我没有拒绝的馀地,手被他跩着,一路跩回叁皇子齐青枫所居之永寧宫。 他无视四周所有人,强行把我带进他暂居的客房里边,「坐这儿,别客气」。 我自然不好跟他客气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跪坐在席上。 他不一会儿便捧出一张九霄环佩琴,我的注意力全被那一张好琴给吸引住了。 这是何等的作工,何等的气派!我向来只能从游戏或是图片中看见它的身影,却不想今日竟有这个荣幸可以亲自拜謁! 蓝嗣瑛坐姿端正,双手架在琴弦上,先是拨弄了一声,再则开始乐曲。 我细品着他灵巧的指勾挑拨画,双手在十叁徽位间翻来腾去,真真令我感到惊讶。因九霄环佩不好驾驭,仅仅有缘之人才能令它重现天籟之音,我对这蓝嗣瑛的钦佩又增加了一些。 他自小又要练武又要习琴,还习得这么精良,当真天才。 但,这曲子是……《凤求凰》!当年司马相如便是靠这一曲,赢得卓文君的美人心。 我越发不明白蓝嗣瑛这等令人迷惑的行为了。我知道他当墨儿是他的小新娘,可是他竟然随意对一个陌生人弹奏凤求皇如此求爱之曲,如果墨儿在场,她会做何感想。 然儿,听得久了,我浑身筋骨不对劲,我渐渐明白他是想对我不利。 琴曲虽为求情之曲,暗中却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使我彷彿被抽了筋一般,动弹不得。 不想他年轻却有黄药师般的功力,果真不可小覷。 见我已经瘫软在席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随后伸出指头,顶起我的下頷,「怎么不反抗?」 我琢磨着该如何回答才能安全脱身,他倒也耐心得很,陪着我瞎耗。 他的手指轻薄一般的抚我的脸,还能够脸不红气不喘的衝着我笑。 「……我们可以不打架,好好交谈吧?」冷汗直流的我,考虑了半天,才拟好草稿。 「哦,我看起来像是会同女人动手动脚的男人吗?」他脸上带着一惯的笑容,虽然好看,我却觉得这简直是在凌迟我。 「呃,那你要不要先把手拿开,然后好人做到底,顺便把解药给我?」 他的脸色又变上一变,伸手往我后颈一按,轻而易举便能够陷我于不义。 「莫要乱动。」 「蓝嗣瑛,你……」 「闭嘴,不许出声。」 他火速抱起我,把我夹在腋下,立马飞身逃跑。 唔,瞧他紧张的,该不会有刺客? 他逮着我,飞进了茂密的树林里,不知是在宫里宫外。因为枝干浓密的关係,光线明显不足,他又不慎将我摔落,疼得我七荤八素。 「唉呦!」 不想我哀嚎一声,却引来数十刺客团团围住,蓝嗣瑛纵然武功再高,他恐怕也无法俐落清除这些敌手。 他拉我站起身来,蛮横地把我压进怀中。自小到大从没与男孩子如此亲近,让他这么一按,我心中慌乱得不知所措,伸脚就要踹他。 「他们是来抓你的,现在同你站在一条船上的人只有我而已,而你还要攻击我。」被他如此一说,我反倒不敢乱动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别看,只管靠紧我。」 我听话的勉强自己把脸埋在他怀中,他为了确保我看不见,又狠狠按住我的后脑,险些把给我闷坏。 虽然我被他拢着,却能清楚感受到好几次毫不留情的剑气,眉梢突有一阵拉力,似乎是扯裂了半边的发髻,我可以感受到头发便这么的散了下来。 这种临场感,真是刺激又可怕,不禁怀疑起我是否今日会命丧于此。只是我同这极品贵族死在一起,未免太糟蹋了他。 好几声兵刃交错之后,打斗的声音渐渐减少,大约是刺客被清理乾净了,听他收剑入鞘的最后一声金属声后,他带我飞离现场。 「蓝嗣瑛,你要不要放开我了呢?」至今仍被他揉在怀里,我有些愤怒的提出抗议。 说完之后,他嗯了一声,随即松手,我便从高空坠落,不幸头撞树干,终于昏了过去。 暗林中的光线不佳,原先横躺在地,理应死亡的黑衣死士,却一个又一个如鬼魅般地爬起。 身着白衣的高挑男子优雅的踏入林中,缓缓取出怀中令牌,并且打了个响指。 「谨遵少主之令!」低沉而中气十足的十几个嗓音同时响起,十几个男人俯身行礼,作忠诚状。 「少主,如今少夫人已疯,要不您便……」其中一名死士按捺不住便道。 「呵,疯了才好。要是不疯,难道还由着她胡来?」长袖一甩,他接着道:「这次你们做得挺好,回府之后,重重有赏!」 然另一死士却道:「少主,属下以为趁着少夫人体虚之时,强行劫之回府,可以省去更多麻烦。」 「不,时机未到,况且少夫人是否真为少夫人……你们难道能确定吗?」白衣男子的锐利眼神扫过在场每个人,几乎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够了,你们先退下吧。」 遣退一竿黑衣刺客后,白衣男子在林子里又踅了几趟。 「我知道,其实你没疯……」那声音着实凄凉。「这般狠心忘记我,也不意外。」 我醒在永安宫里。当我预期着看到自己一身血污时,却是白白净净的。 头痛剧烈,且有点想吐,我想我大约让他摔得脑震盪了。 「唷,这么快就醒了?」罗儷慢吞吞的蹭了过来,「御医说你有机会躺一辈子了呢,什么时候身体素质变得这么好?」 九.惹禍上身 想来我会那么凄惨,全该算在蓝嗣瑛头上,现下我醒了,自然要去找他讨个说法。 「蓝嗣瑛那浑球呢?」我咬牙切齿,想到他便来气。 「唔,皇帝训话他呢,你要不要看去?」 「如此,甚好。」 于是我顾不上脑袋肿痛,便这么由着罗儷搀扶过去了。 「……早几年便让你莫要逞凶斗狠,你怎的至今还改不掉这戾气!现下长寧昏迷不醒,你要如何同太后交待!」 考虑再叁,还是露个脸得好:「那个,嗨,陛下?」我稍稍露出脑门,小声的打了个招呼。 「你竟下了床?不可胡闹,快回去歇息,等会儿朕让人派些补药过去永安宫。」如我所料,皇帝自是吃惊,且摆出一副慈父样儿。 而那蓝嗣瑛,仍然跪在那里,头低着,不愿瞧我。 「长寧谢过陛下。」我怕皇帝亲临关切,赶紧扯上罗儷,逃回了永安宫。 回宫后,皇帝虽未亲自来访,补汤丹药却是不要钱似的往永安宫里堆。公主皇子们亦叁天两头前来探视,就像我刚来这里的那些小日子,在所有人的关爱中度过。 这几日吃得甚好,用得甚好,听得也甚好,生活品质直上人生高峰。 蓝嗣瑛那廝,每日下了朝,便捧着他那张绝世名琴来我这儿弹奏,初时奏些《广陵散》、《雁落平沙》等古琴名曲,末了却转为《霓裳》、《绿腰》等靡靡之音。 我过去对国乐涉略不深,他几日下来也教我学了不少,可最令人受不了的,却是他总还要弹上一次《凤求凰》,附带一抹魅笑,才肯心满意足的离去。 也不知他是否暗施内力,他弹的《凤求凰》,屡屡使我经脉逆行,浑身燥热。有好几次,我都想下床叫他别弹了,我怀疑他在用音乐逼我慢性自杀。 不想他今日还大开金口,唱了一段: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通遇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此方,室邇人遐独我伤。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字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兴俱起翻高飞,无感我心使予悲。」 「呃……蓝嗣瑛!你可别唱,你也知道我不是你的离墨。」我脆弱的心肝一经他这般折腾,却是受不了了。 他没看我,专心致志的弹着他的曲。好话不说第二遍,他既然选择了无视我,我再吵闹他也不是个办法。 曲目一终,他的睫毛如漆黑的蝶展翅:「如今……你以前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啊?离墨又答应你啥了?」天哪,可别又是来坑我的。 「……」他一度陷入沉寂。许久,他背向我,收起九霄环佩,转身离去。「……没什么。」 话说一半,真是最讨厌了啦!哼! 「换药囉!」罗儷见他走远后,才颠颠跑了进来。 「我说,那傻蛋是不是近来过得不甚好?」罗儷点头称是,眉宇间有一股得瑟之气。 这便不能怪他了,他反覆试验我是否真是他小娘子,可能很是精神崩溃,被自己的魔障折磨得夜夜吐血。只是苦了我这路人,陪着他逢场做戏也就罢了,偏偏我一身伤有半数是他搞出来的。 突然想起一件不算要紧的事,我正好同她问问。 「罗儷,你知不知道有种乐器叫梵铃?」 「那不便是你最珍惜的东西唄,想前不久国师府花了多少箱银子才弄来这一把洋玩意儿。」 离墨忒么的爱这印度铃儿,连这么昂贵的东西都要弄到手,想必一定是一心向佛了。 我立刻磨好墨汁,修了封家书,问阿娘借这个梵铃。 不想隔了几日,阿娘却郑郑重重的差了几个婢女入宫答覆我,说我初时进宫便带着梵铃作嫁妆。离墨那时顾着逃跑,这个几箱银子贵的东西,自然是弄丢了。 我大呼可惜。 然我今日运势说起来仍算是不错,过了不久,蓝嗣瑛便带着厚礼来向我赔不是。 他将将捧着一个乌漆麻黑的盒子,上面镶着几个烫金的洋文字。 If I know what love is, it is because of you. 原,原来这个年代英文很是畅行无阻吗?蓝嗣瑛他真的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我前些日子托人买的,你用用看称不称手。」 我用力掰开漆黑的盒子,乖乖不得了,里面稳妥的躺着一把小提琴! 「这就是梵铃,你之前很喜欢演奏,记得吗?」 梵铃,梵铃,violin,唔,原来是这样音译来的。 我随手摆弄了几下,调好音,心满意足的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蓝嗣瑛已痴痴呆呆,魂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想必他受到极严重的刺激。我略得瑟的收了琴,谁让他之前把我当成傻瓜一样耍着玩。 收琴之际,他方回过神来。「这梵铃就赠你了,凡是乐器都需觅得有缘人,才能奏出天音。」 收他如此贵重的礼物,当真不好意思。不过,他真的会这么好心的,把琴送给我?嗯,看他这副扭捏模样,便知道一定没好差事。 「我要你在皇帝面前露一手,可还记得?」 我点了点头。 「可实话实说,现在又不大想了。」他有些落寞的一笑,「我真不该怀疑你。」 终归向皇帝自荐这事,总算谈了下来,我趁着早朝将尽,在有些远又不甚远的地方欢快拉琴,吸引皇帝注意,让皇帝讚许的狠狠封赏我。 我心里觉得奇怪,他之前对我如此这般有意见,现在干什么花大把的钱让皇帝打赏我,反正他们学阴谋的,我还是不过问得好。 是以这个天降大任,经过他得推算之后,便定在五日后的夏宴。 早朝结束、夏宴开始之前,我依着蓝嗣瑛的指示,乖乖站在太和门外边,开始了我的表演。 果真皇帝闻乐而来,自是惊喜万分的望着我。 「陛下日理万机,劳心治国,今儿正逢夏宴,儿臣准备了几首应景的曲子打算呈给陛下。」我难得便正经了一回,全是按蓝嗣瑛吩咐的。 跟着人群移至交泰殿后,皇帝坐定,嬪妃坐定,皇子公主坐定,我微微的福一福身,感觉忒彆扭,「长寧这便献丑了。」 我略略有些紧张。好巧不巧对上蓝嗣瑛的视线,心脏惊得扑通了两下。 我年轻的时候学琴甚讨厌看谱,是以这读谱能力实在不佳。而蓝嗣瑛给我的那些曲谱,註解似乎是用法文写成的,我这种没文化的人怎么可能读得懂,所以并不是我故意要顶撞他,才将那些曲子弃置一旁。 我一边儿享受自己的魅力,一边儿偷瞄蓝嗣瑛,瞧他脸色略怒眼神略惊的。 表演完之后,我甚有风度的下台一鞠躬,然后慢悠悠的蹭到蓝嗣瑛身边去。 「怎么样?比你给我的指定曲目还厉害吧?」 不想他却突然发狠似的抓住我的手,粗暴将我跩走。我自是百般挣扎,他的手劲却奇巧无比,待我力气耗尽时,已然身在暗巷中。 「为何擅自改动曲目?你从小就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 被他这样一吼,我的好心情全散了,也不甚记得同他吵了些什么,总之结果不太愉快。 我与蓝嗣瑛不欢而散之后,接连着几天同他呕气,然我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无聊,因为永安宫外,十二时辰,总立着一位花季少女。 长寧公主工于音律的消息不脛而走,这几天我出门进门都困难重重,许多乐师们间官儿们小宫女们小太监们把我永安宫包围得里叁层外叁层,我一夕之间变成皇宫里的大红人。 我心虚一笑,他们都忘了我就是之前被谣传好男色的公主。 然而吹捧称讚自是受用,原来被当作天才是这般的爽快……初初确实如此。 几天之后,我门口前面那位花季少女,不得了,也夹着一把小提琴,欢快地拉着,而且还拉得挺不错。 离乡背井的我,听到乡音的瞬间,激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努力挤开人群,想与这位少女结为好友。 不想我才突破重围挤到她面前,正要搭訕,她双眼睁得浑圆浑圆,却随后啐了一声,很是不屑的走了。 唔,我做错了什么吗? 拉小提琴的心情忽然便没有了。事后为了打发时间,我决定上街买戏折子啃。 我携了罗儷同行,碰巧遇上盈香馆花魁每叁个月一度的游街。然而他们馆的豪华加盖大轿子,把花魁的身姿挡得严严实实,普通路人是只能见到一抹剪影的。 突然眼尖尖瞧见那位老是站在我家门前的姑娘,不会错的,一定就是她!她也来凑花魁的热闹吗? 匆匆买完本子,赶在交通严重堵塞之前回宫,不料却撞上我这几天一直躲避着的对象。 他顺手掏出我怀里的本子塞给罗儷,仅靠一句话便将她打发回去。 我灰溜溜的挽着罗儷的手,想赶在蓝嗣瑛发难前,远离他。 蓝嗣瑛察觉我想逃的意图,粗鲁的将我拦腰扛起,阴沉沉的对罗儷说:「你晚上不必等她了,她不会回去。」 罗儷满脸惊惧又同情,朝我做了个口型:小姐,保重。她便这么负心地弃了主人而不顾。 我又气又怕,保你妹夫啊保重。 十.春色撩人 迷香,红烛,芙蓉帐,房里满是旖旎的春色。他身上还残存着些许曖昧的气息。我头有些犯晕,身上仅剩一件白色单衣,昏暗的光线,使我看不清眼前的人。 我来不及细想怎么会变成这样,便在恍惚间,看见一些有些陌生却熟悉的过往。 不远处有个小少爷,看起来应该是年幼一点的蓝嗣瑛,瞧他小时候便那样老成,真不可爱。他身边蹲着一团幼小的娃儿,看那装扮应是个女娃娃。那娃儿旁还立着个秀气的孩子,一袭红衣,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爹说你是我的小媳妇,我自然要对你好一点。」小蓝嗣瑛紧紧牵着女娃娃的小手,自以为成熟的说。 「谁是你家媳妇儿,你又没有小红听话,也不会唱歌跳舞,我才不要嫁给你。我以后要娶小红!」 「喂喂喂,你们两个吵架就吵架唄,干什么扯到老子身上来?」那个红衣小子原来是男孩,他彷彿脚底板被针扎了几下,惊慌跳起。 画面渐渐地变了,原先的女娃娃长开了,漂亮了些,与我现今这副模样,还不是十分的像。若我没猜错,她便是离墨。 而蓝嗣瑛已成年,堂堂的像貌,比上一幕又俊上叁分。 「什么时候走?」她问。 「明天便要起程。」他答。「我定会力排眾议,回来娶你。你一个姑娘家,少舞刀弄枪,也该为大婚做准备了。」 她朝着他的背影,走近了两步。「珩哥哥,其实你真不用娶我来着,我知道我们国师府高攀不起右贤王府,你若是遇到合适的姑娘……」 「墨儿,你还小。」她的话被打断,「右贤王的命令,岂是你我可以违抗的?」 烛光摇曳着,彷彿随时会熄灭,她和他的故事,便这般淡淡的展开,淡淡的褪去。 下一秒,我的眼睛让黑布条矇住,什么也看不到。 此时,感觉颊上被什么液体滴着,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滴滴答答的声音。 特殊且陌生的味道不时传来,难道这是,他想玩顏……顏…… 「啊啊啊啊啊──!」使尽全力坐起身后,却发现矇着眼睛的黑布条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唉呀!」耳朵忽然疼了一下,湿漉漉的舔拭混杂着一丝情慾的气息,我摀住双耳,躲开他刻意营造的色情场和,却不慎撞上墙,疼得我溢出眼泪来。 「我认为你欠我一个解释。」他的声音与平时有些不同,低沉了一些,沙哑了一些,还有点喘。 显然这个人没当声优太过可惜,可我现下没时间思考其他事情,只知道再不离开恐怕有事要发生。 「帮你解开布条后,你能不能乖乖的回答我几个问题?」与此同时,他很顺手地拂下我一身白色单衣,将头埋入我的肩窝。 他的气息,碰触,吮吻,舔咬,无一不刺在我筑起铜墙铁壁的感情上。 我无法确定这挑逗的行为算不算得上情场高手,是不是真足以使女人迈向高潮,然而对上经验全无的我,已属游刃有馀。 我不晓得他这样戏弄我,为的是什么。 他的手掌已然攀上我的左胸,从轻握转为捏揉,不过短短一瞬。 「啊!」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酥麻。 岂料他更加过分,手指勾开了我身后抹胸的结,将头偎上我的胸。 这般戏弄纯情少女,简直欺人太甚。他却不觉得自己过分,张口咬了胸上软肉。 「啊啊啊我招,我招,我通通招!」 我算准了时间,眼睛重拾光明的一剎那,我狠狠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扑倒压制他。 「你……你好大地胆子,竟敢挟持本公主……」我鼓起勇气,摆出最兇恶的表情,朝他齜牙咧嘴。「不要以为本公主不发威,就可以把我当哆啦A梦!本公主不管你跟离墨先前的是是非非,你怎么能背着她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天还亮着!」 「好墨儿,若我说,你就是她,你信吗?」 「妈蛋,我知道我跟她长得一样,可是你忒么这样说,我不会开心,她也不会开心!」我揪起他的衣领,抵着额头,咬牙切齿骂道,然后一把丢开他,摀脸伤感,「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轻薄过,虽说我思想是开明了些,可是你这混蛋,侵犯我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你怎么能这么渣啊?」。 「你说话可得讲点道理,我什么时候侵犯了你?」 「就算你没侵犯我,我被你囚禁了一天,传出去之后,岂不又是社会性死亡?我本来还可以凭身分嫁给高富帅,一辈子想福,现在呢?你要怎么赔我!」 「你要嫁给别的男人,想都别想!」我闷闷的呜了一声,回过神来,我反而遭他压在身下。 「方才你从幻觉中,看到了些什么?」他怎么知道我被迷幻了?「看到你小时候的事情了?」他又怎么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说!」他的双手架在我里衣的襟上,我有些害怕的掐着他的腕,可终究是敌不过他的力气。 「嗯……讨厌啦,明知故问!」我刻意模仿从电视里学来的娇声媚态,学完自己恶寒了好一会儿。 他随手抄起一个小瓷瓶,滴了几滴涂在手上,又把他的手摆到我鼻子前。这可不是……那个陌生又特殊的味道吗?原来不是男人蛋蛋才有的东西啊。 「现在醒了?」 「呃……大概吧。」我一手跩紧衣襟,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刚才……为什么要用滴的……还滴我脸上,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 「什么?」 「以为你把你的……那个,嗯,琼浆玉液,射在我脸上,以为你想玩SM羞耻play什么的……多让人难为情啊……」我摀脸。 「……那是你想像力忒丰富了好吧?」 见他眼神不甚好,我连忙改口。「不是,噯,我老实告诉你,我以前曾经看过……一本戏折子,里面……嗯……很流行这样子玩的……嗨呀,你不是有事情问我?既然你不问了可以放我走吗?有没有骑在人家身上挪都挪不走的八卦呢?」 「谁说我不问了?」 既然他仍不肯移动,我只好撑着他的腿,把自己从他身下揉出来。搓揉之间难免擦出了点火花。我可以感觉有物体正渐渐膨胀。 我别开视线,手指着他的两腿之间,「蓝嗣瑛,那是什么?」 「……我认为你自该知道。」 才在想他的定力为什么如此差,他已将我扛起,狠狠扔往床上。 「睡。」 「你真要让我睡?」我大叫试图壮胆。 他的气息不甚稳,甚至有点儿颤,「叫你睡就睡,再敢说半句话就莫怪我对你狠!」 男人狠话一撂完,便花容失色的跑了,兴许是去消磨他过剩的慾望。是以,我高枕无忧的霸佔他的床位,睡了一宿。隔日天还没亮完全,我起了个大早,房里不见蓝嗣瑛。 穿戴好之后,却在门口碰见那位冷傲美人,「你怎么在这里!」我们互相用惊叫问候了彼此。 「你……阿瑛呢,你把他怎么了?」他娇俏的红着脸喘着气,结结巴巴的质问我。这个口气,活像是个逼问小叁的大老婆。 「哇,你声音好低沉啊,其实你是条汉子吧?」我老脸一红,「你该不会……你该不会是他的秘密情人吧?哇,蓝嗣瑛真真重口味,我都还没给他设定官配,他就已经……」 「喂,离墨,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是谁,你还认不出来?」 唔,这位是离墨的老熟人吗?她认识这么一位不男不女的傢伙,还挺熟,我倒也不意外。 「哼,你上回拉的那什么曲子,乱七八糟的,皇宫里那些人,竟然还被你唬得一愣一愣。」 「咦,你不错啊,竟然知道我在乱拉。走走走,你想吃什么,姐姐请你吃去。」蓝嗣瑛这个小情人,比他好沟通多了。 「谁要吃你请的饭!」他妖嬈的拨了他一头秀发,「本大爷是来找你比划比划的!」 「我瞧你会奏梵铃,着实颇稀奇。若与本大爷比划,你赢了我便收你当弟子,我赢了你便拜我为师,如何?」 瞧他一脸得瑟,我不以为然:「怎么瞧都是我吃亏呀……」 「噯,怎么会吃亏?要知道我天生精通音律,在皇宫里自称音乐造诣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还……」 「你还要不要比?就此打住吧。」 「哦哦哦,对对对,你来,你跟着我来!」他也不管我答应不答应,拉着我跑过九弯十八拐。 「等等我啊,我马上来。」我于是扭着身子在不远处等他。 不一会儿,他盛装打扮,脖间架着一把琴,整体而言十分俊美,我差点没跌个狗吃屎。既然好好穿搭是个蓝顏祸水,他干什么没事要着女装? 「承让了,离墨。」 嗯,姿势不错,八十分。 显然他们古代人都喜欢欺我孤陋寡闻,他的曲子一开始到现在大约叁分鐘,我还没懂。 咦,好像走了一个音,扣五分。 唔,节奏好像不太对,再扣五分。 「离墨,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你为什么拉一半不拉完?七十分,还有你这曲目是什么?」 「这首《汉宫秋月》,你竟然不知?」他作吃惊貌。「取自元朝杂剧『汉宫秋』,取中道尽宫女的心酸幽怨,我詮释得很得体吧?」 「用小提琴拉感觉颇具创意,你琴学多久了?」 「我……我干什么要告诉你,你先同我比划完再说!」 他既然如此坚持,我只得接过小提琴,夹在肩上,随手拉了我那时代很经典的《青花瓷》。 「你……你……我……我……」他支吾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你等着,我爷教了我更高明的曲目之后,我绝对不会输你!」 十一.力大無比 我便这么让他遗弃在这不知名的地点,他的小提琴仍在我手上。唔,我现在手里似乎拎着好几箱银子是吧,这个冒失鬼逃跑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的家当还没带走吗? 可巧这里挺清幽,半个人影也没有,不晓得是不是先前某个装嬪妃的院落,到了这个皇帝手里,都养蚊子了。 我绕来绕去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却意外撞见一幕惊人画面。有位貌美如花的公子,正在褪衣服。脱衣对我来说也没算什么,但他脱完之后竟穿起一身粉亮亮的女装。穿罢,他轻解头上冠帽,乌黑长发倾泻而下……不消半刻,他已经从一位堂堂汉子变为纤纤弱女子。 这男人,咳,就是我们倾国倾城的青枫美人,当今叁皇子殿下。 虽然他喜男扮女装的设定是我给他加上的,但亲眼见着,还真真哆嗦了两下。 我知道偷窥别人更衣是不对的,偷窥叁皇子扮女人更是罪该万死,但是……他那个仪态,如果在更加优雅婉转,绝对会更好的,我一时没忍住,喊了出来。 「那个,叁哥哥,你可以走慢一点,然后屁股顺势轻摆,那样就更美了。」 「咦,竟是小墨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一点也不讶异我的出现,许是身经百战,让重多姑娘指点过了,且每回都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虚心受教,这样的孩子,不知福兮祸兮…… 「叁哥哥,我走丢了……」 「唔,你竟然迷路,不过这也没甚关係,我幼时也花了好几年才清楚各宫各院的分布。走罢,我领你回去。」 「呀,等等!」我拦住了他。他穿女装这般花容月貌,总不适合在皇宫里瞎晃。「叁哥哥现在穿成这样子很美,然而回去让贵妃娘娘瞧见了不好。」 他与我对视一阵子,「嗯,还是你思虑周全。」 这位俏哥哥甚是可爱。 「你手中那玩意儿,是秦乐师的吧?」唔,秦乐师? 「请问这秦乐师……是不是那位男生女相的年轻小伙子?」想到他们两属性有些相似,也许还会手牵手去竞选花魁,我有些心花怒放与不自在。 「唔,你认识他?他为人很风趣罢?」 我苦苦一笑,「我会在这里就是因为他……他一早把我劫来这里拉琴,拉完后撇下这个就跑了。」 美丽的叁皇子边间话边更衣,聊着聊着我便让他送回了永安宫。 而今日这永安宫竟热闹非凡。饭桌上,蓝嗣瑛、秦良洛已坐定,罗儷随侍一旁,这光景委实不常有。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快快快,请上座!」看罗儷殷勤的招呼着我,嗯,果然今天有事发生! 「小姐呀,近日我得了个好消息,你道是什么?」罗儷拉我上坐后,一脸眉飞色舞,倒是蓝嗣瑛一脸,堵得不太得体。 「过几日阿瑛就要走了……噯你手上那傢伙,还给我!」我瞧了瞧手上那把琴,什么话也没有说便递给他了。 「哎呀我的小心肝,继母有没有虐待你啊,嗯?」就因他称我为继母,蓝嗣瑛的脸色便得更加难看。 我不忍看他这般糟蹋那一张英俊的脸,便道:「世子爷要回东北是嘛,怎么不多留个几天?」 「家父身体微恙,祭祀先祖一事自然是由我主持,再过两日便走了。」他起身转了半圈背对我。「你,随着我来」。 我岂敢说不,乖乖地随他走去,心脏突突跳着,几乎要撞破胸口。 「少和罗儷玩些不正经的把戏,然后离秦良洛远些。」他面色凝重,思忖着还有什么话好说。 「噯,你这么讲就不对了,我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不正经的事,至于秦良洛那傢伙,我自然是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别忘了你将来会成为右贤王妃,你是该自觉点。」他说话的姿态,如往常一般尊爵不凡,贵气十足。 隔了几日,他走后,我生活略显无聊,秦良洛每日来我永安宫蹭饭吃,一待就是半天,我不想与他正面衝突,故而也不常外出。 然而太后得知我成为一无所事事的宅女之后不甚欢喜,安排了礼仪老师、音乐老师、舞蹈老师、古文老师、女红老师,每天得上六个时辰的课,比义务教育还累,我总想着有一天要逃出去。 跟在我身边的罗儷自然也不好受,逃学失败的我往往拖她下水,几个月下来,她对我的怨气水涨船高。 倒是生活中有些小插曲。 欠缺关爱的秦良洛,有一日踹开我闺房的门,大呼「离墨,你什么时候才肯出来见我!」 我吓了一跳,毛笔都摔了,古文先生勃然大怒,将他狠狠扔出去。 还有一回我上美姿美仪课的时候,嘴咬筷子头顶茶壶,他不长教训,同样踹我房门:「离墨,速速把你会的曲子都教予我!」礼仪先生年纪一大把,他这冒失鬼一吓,心脏差点停跳,回过神后怒将他轰出去。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常往永安宫闯的小娘子原来竟是个男人,是当朝第一琴师的关门弟子。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谣传,秦良洛是野公主长寧的小男宠。说我是野公主便罢了,皇室礼仪繁多,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的,但说秦良洛是我的小男宠我委实无法苟同。 有一日下了课堂,我到院子里散心,身旁一时没人跟着,没想到便是这么地天时地利人和,有一蒙面人将银亮亮的刀子抵在我喉咙,双脣挨在我耳边擦了几下,但几个片刻过去后才发现不是他轻薄我而是我自己扭给他轻薄的。 他沉沉的声音分不出是男是女,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张嘴,吃药。」 我自然不敢反抗,一边张着嘴,一边想着他怎么威胁人都这么逗趣,不待我想完,一颗金鸡蛋已滑进我喉咙,又是几个片刻过去之后,我头疼欲裂,终于昏死在地上。 我是被宫女捡回来的,昏睡叁日才醒。据说我脉象平稳,为什么昏睡,连御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据说太后震怒,整个太医院几乎都给掀了。 然我醒来后便觉通体舒畅,面色红润,太后一听闻我醒,拥着我的肩,口中喃喃念着「我的乖孙儿、我的乖孙儿」,想来是把我看作元明公主了。 「太后,那个……您有没有错认我呢?」 「你这小丫头片子,除了是长寧还会是谁?」她摁一摁我的被角,续道:「你刚醒,身体还欠调养,这几日莫要下床,好生给哀家躺着,啊?」 我点了点头。 太后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千万别下床」。 为什么特地嘱咐我不要下床呢,她明明知道这样子会让我更有下床的慾望,而且我也不知道躺几天了,身体又黏又湿,这个时候真想洗一桶热水澡。 太后走后,我把罗儷喊了进来。 「你这傢伙,担心死我了!」她作啼哭貌,然后一掌劈了下来。 二话不说便是一道杀招,让我吓得不清,然而我的双手竟自发接了她那一掌,还带反击,震退她好几个碎步。 「看来太后说得是真的……」 哇,这手劲,怎会是我能够拥有的? 「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没事吧?」 她怒不可遏的朝我走来,「你!」后竟然作小伏低,「奴婢叩见公主殿下。」 我吃了一惊,是我的力气突然变大,才让她对我态度转变,还是别的原因呢? 「我明明让你不用跪我的,快起来。」唔,我什么时候让她不要跪我的?突然有一种恶俗的预感。 「小姐啊,你终于回来了……」她再也忍不下去,跩住我的双腿哭的呼天抢地,彷彿那孟姜女一般。 她一声高过一声,好比重峦叠嶂,一层一层的压上去,总共拔高了好几个调子。我听她哭着哭着竟然陷入一片迷茫幻境。 眼睛渐渐适应那昏暗的环境,我依稀可见两个俊美风骚的男子,各自骑着一匹马,在草原上奔驰的景象。 一人身着龙袍,应是当今皇上年轻时候的样子,另一位穿蓝褂的男人,长得与蓝嗣瑛七八分相似,应该就是其父右贤王了。 画面突然转为喜庆的迎亲队伍,右贤王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其后跟着一顶华丽的大叫子和敲锣打鼓的伕子们,队伍行至皇宫前,右贤王下马,单膝跪在风姿绰约的皇帝面前,「臣妹就交给陛下了,望陛下珍重待她」。 这个新娘应该就是今日的雩贵妃,也就是双胞胎和月见儿的母妃。 看到这里,我不免疑惑,为什么罗儷的哭声会成为科普我这朝代大事记的工具呢? 画面又转到国师府,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婴孩,她满脸倦容和着如释重负的表情,一手紧紧握住一个妙龄少妇,「妹妹,她……就拜託你了」。 她油灯枯尽的身形,怕是撑不了多久,这时一个晶莹可爱的丫头捧着一盆水进房。 「夫人,您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您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那丫头如是说道。 说起来那少妇形同我娘,这丫头长得还有点像罗儷,那着个娃子会是谁呢? 「呵……呵……不行了。」她说完这句话,突然寂静一片。 在场的眾人哀慟。 「姊姊,我会将她视如己出,定护她一生周全。」 这个段子我看得莫名其妙,等到视线全暗后我便转醒。 罗儷挨在我床边睡,然而她旁边又趴了一个人,头发看着是挺滑顺,衣着看着是挺精緻,身后那一张琴看着是挺名贵,可是这个人却是挺恶劣。 我下了床,绕开他们,直接往浴房的方向走去。然而今日是多么的好景不常,我竟与洗澡水如此无缘。 今夜的永安宫必不安寧,因为长寧公主让人劫走了。 十二.白劍門 劫我的那个女人,一身白绸缎,她御剑一路西行,我让她拦腰夹在腋下,很是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让我摔死了。 不知她飞了几个昼夜,终于有稍作歇息的打算。眼前是一脉连绵青山,她停在山脚下的一间客栈。 「你这么长一段时间没吃东西,应该饿了吧。」她淡然道,我这才真真切切得看清了她。 她那双眼睛,与离墨有叁分相像,然而她与离墨的气质却是大不相同,她冷艳得就如寒冬中一束梅花。 不知道这位姑姑又是离墨的谁。 店里的小二布好菜,提来两壶淡酒,又去招呼别桌的客人。 我饿得双腿发软,筷子一时半刻没有停过,虽然只是普通的薄酒小菜,我却感觉这顿饭是我生平吃过最好的一次。 酒足饭饱之后,这位姑姑指着门外巍峨的群山,看她那正经八百的小模样,这不会是要我爬吧。 「山上,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她道。 「可若我没有想要知道呢?」我夹着鸡腿的筷子一抖。 她目光一沉,不理会我。 「想要知道,就骑着牠上山来。」她牵来一匹棕色的马,然后一个转身,便幻没了。 我心里臆测着,若我不想上山,应当可以骑着这傢伙回去。我往回走了两步,这才发现我身后竟然有一堵气墙,任我怎么捶打,都无法通过。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窘境,她直截了当的断了我的后路,我没办法后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摸了一摸袖中荷包,里面只剩几个铜钱,无能为力的我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便是骑这匹破马上山找那位姑姑。 然而这匹马看着虽笨,脾气却是一等一的恶劣,我被他甩下叁次后,终于哭了。牠反倒舔拭起我的脸,我心里堵得发慌,这年头连一匹马都可以欺负我。 我又假哭了一会儿,牠终是不想理我,逕自上山去了,我发现牠离开后,才连滚带爬的跟上。 这座山真不是一般的荒凉,从客栈离开后没见半个人影,天色也阴沉,总之令人浑身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西沉,许是山的这面长年没受阳光照射,入夜后的森冷不是叁言两语就能交代。 就怕是我今天要栽在这儿了。 棕马倒是熟门熟路的样子,我牵着韁绳,由着牠带领,不过多久牠便停下来了。 抬头看了看天,幸而有月光稍稍照亮这漆黑的一片,这寂静到连声虫鸣都没有的山头,原来是片墓园。 我看清后,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紧紧拽着韁绳,欲往下山的路走去,我是绝对没那个胆量敢睡在墓边的。 棕马让我扯得不耐烦了,呼斥呼斥的哼了两声,我决定放弃和牠一起下山的念头。 「过来。」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吓了我一大跳,回头一望,原来是那位姑姑。她自带发光特效,站在那片墓园间,今天发生的这些事,让我很难不把她往怪力乱神的方面想去。 「快过来。」见我不动,她又喊了我一声。 我壮起胆,视死如归的走到她身边。 她突然抓起我的手,往最大的石碑摁上。 这石碑上隐隐约约摸得出几个字:「剑门……华山……白……华山白剑门?」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门派。 「啊──」突然间有股强大的吸力,将我的手狠狠嵌上石碑,我体内彷彿有一股力量源源涌出,一直到我的手没了知觉,这股吸力才不见。 石碑抽乾我的身体后,裂成了两块,里头落出一把长枪,白衣姑姑见状便向我行了个大礼。 「白刃圣女。」 唔,圣女?白刃又是什么东西? 荒凉的坟场一时间热闹了起来,随后有四位中年男子齐齐跪拜,后是十六名成年男女,再后来是六十四个小童,天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恭迎圣女回归,恭迎圣女回归,恭迎圣女回归──」他们整齐划一的齐齐大呼,呼得我不知所措。 「圣女,且听白尹娓娓道来。」原来这位姑姑名为白尹,她福了身,很是恭谨的准备为我解惑。「这片墓,是祭悼我白族战死的英灵。」 唔,白族又是什么? 「圣女,烦请朝西跪下。」眾目睽睽之下,我不得不照做。 「第一磕,祭神君。第二磕,祭先祖。第叁磕,祭父母。」 「圣女,您可以起了。」四周长跪不起的群眾,开始呜咽啜泣。 「我们白族,是监兵神君的臣民,然而神君已经消失数千年,失去了神君的庇佑,我们便不具神性,无法再天界存活,前两任族长是以带着族民们迁往下界,他选定的暂时据点,便是这山。」 听来是挺凄凉,和北欧神话中的阿西尔神族是一个道理。 「然而下界浊气使得失去神性的族民难以生存,故而我白族除了修为较高的长老、护法们得以存活,体弱与伤残的族民渐渐在这里故去,白族是大不如以前的繁盛了。」 我不禁同情起他们。 「所幸今日我们迎来了圣女,十五年前便有星官预言圣女的出现将改变我白族的气象,这柄长枪,便是先主留给圣女的法器,还望圣女引白族眾部将,恢復昔日辉煌!」 见我面有难色,白尹又重申了一次:「还望圣女引白族眾部将,恢復昔日辉煌!」 「还望圣女引白族眾部将,恢復昔日辉煌!」长跪不起的人们亦喊。 我的叁观算是被狠狠的洗了一番,这世界给我摁的是什么身分啊! 「等等等等,你们怎么能确定我便是那什么圣女?」 「那石碑,是您的父亲以血液封印的。十五年前,圣女出生时,西天云彩齐至,这可是千年以来没有的胜景。」 唔,这藉口扯得也太厉害了。 「那么我的父母呢,他们去哪儿了?」 「您的父亲,已在西源之乱中丧生了,而您的母亲为了不让您被歹人谋害,藏身国师府,生下您后将周身修为渡给您,亦故去了。」 难道我之前看到那画面是离墨的生母? 「这么说,我生母与国师夫人又有什么关係呢?」如果我看到的那画面是真的,罗儷跟离墨的生母应该是有关连的,莫非她也是白族的人? 「您的母亲曾有恩于国师夫妻二人,藏身离府是他们的回报,而那罗姑娘,是您母亲的随侍。」 说到这而,这位白尹姑姑便默不作声了,看上去还有些哀戚。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你们需要我作些什么?」短期之内他们也不会放我走了,只能暂且留在这里。 「近来同为白虎旧部的风族蠢蠢欲动,我们需要圣女的统领。」需要我领队?总有不好的预感。 「白剑门的四位堂主会分别传授您心法与剑法,您只管安心住下,有什么需求,白尹会尽量为您达成的。」她恭敬一礼。 因夜深了,白尹姑姑闢了一处客房后,唤两名小丫头服侍我沐浴更衣,便离去了。两个年轻的丫头手脚倒是仔细,这澡洗得很是舒畅。 接连着几天,日子过的是很单调刻苦,白日习心法,晚间练剑,我几乎忘记自己原先是想逃的。 仰德堂的展堂主负责全族教育事宜,据传他的教育理念是源于监兵神君座下的言行书记,是以他编纂的白剑心法全集忠实刻画着监兵神君的兵不厌诈、阴损诡譎、善斗的本性。他们白族,倒是挺信奉这样一尊战神。 四海堂的岳堂主掌天下各地白族事业,同时岳堂主还身兼培养眼线的职责,从右贤王势力范围的东北,以及西域荒漠,到海外他们可触及之所在,都有白族的人驻点。 景行堂顏堂主则是全族的武学啟蒙,通晓各类武器,而白族祖先是监兵身边一名侍剑小童,因而白族人多善使剑。 恪己堂的李堂主司赏罚,平时不苟言笑的他其实善于蒔花弄草,以至于恪己堂的美学超出整个白剑门一大截。此外他熟习製药,亦通医理。 而那位白尹姑姑,在白剑门的地位好似超越四堂主,她是离墨生父的妹妹,实实在在的确是离墨的姑姑,平时她待我毕恭毕敬,不知道是不是这劳什子圣女的关係。 经几日操练,我竟能够打稳了武学底子,若这身体是离墨的,倒也没甚意外,然而这对我一个好吃懒做的现代人而言,可说是丝毫不可能。我不得不相信我的确是一个武学奇才。 然而顏堂主改让我拿剑后,这个武学奇才的外像却将将破了功。在肉搏方面颇具天赋而对剑法无能为力的我,改随岳堂主使暗器,然而依旧被嫌个不行。 我仔细思索为什么会如此,若我用着离墨的身体,她自小拜入天罡谷,习的就该是长枪。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偷偷顺走当日破石而出便被贡在祠堂的那把枪,那枪到手后彷彿与我融为一体,无师自通,神采飞扬。 顏堂主看我这么有出息,也不逼我了,但他要求我至少得有初阶弟子的程度,才不至于无顏面对我那祖宗,我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侍剑小童竟是离墨的直系血亲。 为了帮助我更加出息,顏堂主找来一俊美少年陪伴我练剑。 「这是梧璟,乃在下最得意的剑学弟子,您有什么剑术上的问题可以问他。」顏老头丢下这么一句话便逍遥离去,留我与这俊美少年大眼瞪小眼。 十三.少年梧璟 我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小哥哥,他的发色实为墨绿色,很是罕见,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瞧够了他的头发后,一路顺着额间,眼睛……这眼睛好似在瞪我。 「抱歉啊,你生得这般好看,一不注意便多看两眼了。」 他维持一贯高冷的性子,轻哼一声,背过身去。 看样子我不大受他欢迎,我捡起木剑,自己走一边去,翻着剑谱,随之而做。 这本剑谱写的是白剑门的入门剑招,里面一共只有五式,每一招美的都像是一段舞姿。然而这些姿势由我来做便显得蠢笨,我甚至能感受到高冷的梧璟递来的恶意。 剑又脱手而出之后,我狠狠剜他一眼。 「顏堂主说你略为不善使剑,我看却未必。」他终于开口说话,音色倒还不错,「你此生皆无法通晓剑道。」 「若非没有悟性,我这还要你做甚。」我气恼丢下木剑,背对他坐在一旁石堆上。 听他的声音像是拾起那破剑。 「式一,虎戏于林。」他似乎颼颼舞起剑。 「式二,虎腾于空。」我捡起那剑谱,研究起虎腾于空是怎么个使法。 「式叁,林中窥日。」终究是摁不住心里的好奇,转头看他舞剑。这姿态,刚中一巧劲,虚中一实招,奇哉奇哉,我第一次看男人舞剑能舞得这么漂亮。 「式四,雉虎猎兔。」他说了些什么我也听的不那么真切了,一双眼只愿停留在这个人的身上。只见他将木剑一拋,两个前翻,剑又回到手里,这些招式入门弟子能办到吗? 「式五,遁地走。」他将剑舞为防具,似是周遭潜伏诸敌,而这密不透风的剑网恰成为掩护的最佳武器。 「好,好呀!」忍不住鼓起掌欢起呼来,这五招入门剑法被他舞得像惊世神功,也是一绝。 「这五招你且先练,若明日还是这么不知长进,我可不会宽容你。」他凌厉的眼神让我打了个哆嗦,这小哥也不是那么温顺啊。 细细分析这位梧璟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在跳舞,偏偏于我而言就是难如登天,尤其是这种左右不对称的动作,怎么做怎么滑稽。 「唉呀!」突然一个石块砸向我的头,「你干什么!」原来是梧璟丢的。 「方才那动作,你若是不挺直脖子,便准备让自己削脑袋罢。」 接连着又是几个石子,打在我的手肘、小腿、屁股,甚至胸上,我终于忍无可忍,愤而扔下木剑,衝上前去揪起他衣领。 「很好玩吗?把人当猴子戏耍很好玩吗?」 「若你有时间教训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改进比较实在。」他面无表情,「你得感激纠正你的人并非景行堂主,他对弟子的严苛不是你能想像的。」 我咬牙切齿,「那也不能够合理化你这些举动!」我一拳挥下,却让他接住,这少年好大的力气,我如何化劲都化不掉他的掌握。 一股内力从他的手掌传来,在我四肢百骸中汹涌流窜,密密麻麻的痛包覆住我所有的神经,我一惊,他想对我做什么! 「即便你是圣女又如何,我白族日日在刀口上舔血,说不准明天又得战上一战,你出生后便没过过多少苦日子,与那东北小王爷一般紈裤,若你无法復兴我族,我要你这个圣女做甚!」 一声声指控骂的虽是离墨,却听着颇不舒畅,他们何时过问我的意愿,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不停地被人摁上身分,我难道就乐意待在这里当什么破圣女吗? 「你最好有点圣女的自觉。」他收力的同时,亦放开了我的拳头。已经痛到麻痺的身体就这么倒下。我何曾这样狼狈过,不过第一次见面他就要这般发狠,这白族的小辈们,莫不是个个都这么神经吧。 胸口好似蓄积着一股闷气,吞不下去也吐不上来,尝试了两叁次后,我想站起身来,却发现手脚早已不听使唤。 最后是让白尹姑姑捡我回去的,对于我被伤成这样,她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推着我的瘀血。 「姑姑,您说那梧璟为什么这么做?」 白尹姑姑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也是为白族好。梧璟自小在族里就是这个脾气,而他习武又拔尖,朋友自然少了,他不太会说话,还请您多多担待些。」 为族里好就可以打我出气吗?我虽是不如他成材,可是我也很努力了啊,况且我本来还不需要在这里让他们折磨。我越想越气,白尹姑姑赶紧给我顺毛。 「您就别和璟儿计较了,打伤圣女也是得按族规处置的,他已经去恪己堂领罚了。」 最终我是能动了,隔天练剑时梧璟依旧站在一旁,他看起来脸色依旧沉闷,没什么变化,不知道他受了怎样的罚。 「白尹姑姑让我别与你计较,我当昨天是被狗咬了,你今天就站那里,要看不看随便你,但若你敢靠近我一尺,我马上自戕。」我冷若冰霜的朝他烙下狠话。 「诚然我的工作是纠正你练剑上的疏失,然若你不愿我靠近,亦无关係。」于是他便盘坐,「你自当小心,现在所持木剑无甚危险,并不代表将来改拿真剑亦会如此。」 「不用你说。」 我安静地练了一下午,然而仍是力不从心,却又不想让那梧璟看扁去。 想来想去还是再练个几次,梧璟突然走了过来。 「你想怎样,莫忘了我方才说了什么。」我戒备的瞪着他。 「你从式一开始,完整舞一回。」 我无法从他表情猜出他的意图,便决定见招拆招。 我舞到式叁的时候,他眉头皱了一下,之后便一直是皱的。 「这套入门剑法虽是枯燥,却十分有用,咱们白族的子弟在外仅靠这一套剑法也能过得安稳,你是我族圣女,自然是要会的。」他道,的确我也看得出这五个招式已足以在外行走。「正因为十分有用,所以一点差错也出不得,方才式叁里面你的肘没湾过来,式四起跳时膝不够弯曲,式五里旋剑处手腕放得不够灵活,所以足足少了两圈。」 我没说话。 「以你的资质能在今天达到这程度已经很不错了,然而你毕竟身分特殊,还盼你能勤加练习。」 今天倒是没说啥伤人的话,合计是昨天伤我太重。 「最好在还未习惯错误前就能改过来。现在你从式叁再来一次。」 我照着他点出的缺陷改了改,他仍是皱眉。 「动作改是改了,可是发力的时间与量度都不对。」他思索了一阵,道:「你过来这里盘坐。」 接着他把双掌贴在我背后,他又想干什么,传功吗? 起先是如涓涓细流般的真气,随之而来的气却越来越强,与昨天那股骇人之气越发相似。察觉不对劲后,我起了逃跑的念头。 「不许动!」他喊。 难道我要被他这样弄死吗? 但他迅速的封了我周身穴道,那气还卡在我脖子间,上不去下不来,跟有人想活生生摘掉我头颅一般疼痛。 他用力一推,血气闯破颈间,直衝脑门,瞬间疼得像遭雷击,我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后,便没有了意识。 醒时,我躺在一处卧室,耳边嗡嗡嗡的,没办法听清楚其他声音,这耳鸣也忒严重了些。 我侧头看见梧璟跪在角落,垂着头,不发一语。 我想起身,却被白尹姑姑按住,看她嘴形应是叫我别乱动。这时门外来了一群仰德堂的执墨小童,他们手里各自捧着不同大小的瓷瓶,以及那位展堂主。 我拉了白尹姑姑的袖子,笔画着我现在耳朵听不见,别耽搁这群人太久。 我又瞅了瞅梧璟,他依旧垂着头。 展堂主摇了摇头,便来把我的脉,然而他的表情瞬息万变,时儿拧眉时儿惊讶,我以为我在看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 她与白尹姑姑交谈两句后便离开,那一批执墨小童放下手中的瓷瓶,亦跟着退出。 白尹姑姑又看了我最后两眼,眉宇间的担忧闪过亦离开,留我与梧璟在这卧房。 我思索片刻,我与这闷油瓶处在这里过了十年也不会说话,便翻了身,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而这一觉睡得十分甜美。 醒后,梧璟坐在桌前,好似在磨什么东西。 「你听得见了吗?」他头没抬,问了一句,应该是在问我吧。 「你在磨什么东西?」我反问。 「你的药。」他继续磨,「我会负责你的起居,直到你能行走。」 这当真让我吃了一惊,做这安排的人难道是白尹姑姑吗?还是四位堂主? 「你这工作算是惩罚吗?若是,你交给别的女子来做吧,你另外领一个处分不是也比较恰当吗?」 「你不必担心,我对你没有半分非分之想。」 我急得跳脚,这跟他是没什么关係,但我却是不想同他日日夜夜相处啊,这究竟是处罚他还是我呢? 「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磨好了药,但这碗汤药委实不像药,这刺鼻之味倒是有些像消毒水。 我皱起眉,没有接过的意思,他皱得比我更加厉害,眼神中泛出阴狠的光,着实吓人,我最终妥协。 这黑压压的汤汁流到肚子里后便开始发烫,谁知他又端上第二碗。 「先缓缓,现在肚子不舒服。」我略做抱歉貌,心里算计起应当逃跑还是乖乖留下。 「脱下衣服。」 他说的话真是惊世骇俗啊。 「你想干什么,不就是喝药吗,何至于脱衣服。」 十四.來信 他没等我把话说完,取过一块黑布条蒙上眼睛,随后长剑出鞘,没叁两下便把我衣服除个一乾二净,我冷汗直流,一阵后怕,若是方才我乱动一把,便得遭他削下好几个肉块了。 「趴下,莫要等我亲自动手。」看他这狠劲,我断然不敢再挑战他了。我趴在床榻上,突然一阵冰凉袭上后背。 感觉是那膏药,他虽蒙着双眼,却能准确找到我的穴位,经他按压后一阵痠麻,蒙着眼睛亦能对我的身体瞭若指掌,这莫不是个变态吧。 「衣服穿上。」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彷彿他方才对我做的举动不值一提。 我穿好衣服后,他已经离去了。 使了点力,下半身还是不太能动,但手掌间却感觉异常轻盈,手指也变得十分灵活,然而感觉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突然脑子里闪过个念头,若是我佯装重伤,实则壮大我体力,我倒是认为我有点本事可以摸下山去。 愉快的决定后,我美滋滋的睡了一觉。 丑时叁刻,我醒了。 点上一根小蜡烛,拍了拍大腿,嗯,看来是能动了。我提起木剑在房里颼颼舞起,虽然下身仍然不太好使,上身却彷如灵蛇一般,这是谁给我加的buff啊。 接连几天我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起来强身健体,我的双腿经过一週的操练也康復得差不多了。 是夜,我计画着逃跑。 正当我一脚跨出窗户,房间突然来了人,吓得我卡在窗台上。 「原来你早好了。」是梧璟,「那你为何要装病?」 他是代表谁来的呢?我现在又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我想家,」我抽噎,「我想家嘛。」我努力地酝酿情绪,就为了挤出两颗眼泪。 「你想回去可由不得我。」他不为所动,「况且现在你离开恐怕也回不了家。」他近了一步。「想要你命的人很多。」 我抖了抖,这狠戾眼神怕不是装出来的。 我思索我平日为人厚道,又怎会得罪了人,然而这梧璟看似不像在说胡话,我心里也没个谱。 「难道是你们给我摁的身分害的?」 「还不算太笨。」他顿了顿,「白族圣女,可是神君的引子,见不得白虎子民安生的人自然想要你死。」 「什么神君的引子,你莫不是在胡说吧。」 「白族能够扬眉吐气,立一个假的圣女又何妨……」 这太阴显了,他们白族也忒过分了。把仇恨引到我身上,然后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想都别想! 「梧璟,那你觉得豢养魁儡需要做些什么准备?」我朝他冷冷一笑,若想利用我,那也得看看我好不好拿捏! 「自然是要抓住他心里的弱处。」 「若是这个魁儡没有弱点呢?」我依旧笑着,「顶着离墨的身分活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说出来不怕你不信,我根本不是什么离墨,她所需要牵绊的东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他的眼依旧淡漠。 「我谁都不爱,蓝赐瑛是离墨的未婚夫,不是我的,你无须拿他来威胁我。至于生命,我早就不在意了。我能活到今天也算是我跟老天爷偷了这些日子,你们能要一个假圣女,我为什么不能自裁?」 「你这是在找藉口。」 「我倒是不需要什么藉口,只要你愿意保我平安,我可以继续作白族的圣女。要想找到生辰相同,长相相似的人,也需要一段时间,不是吗?没有圣女庇佑的白族,会遭到什么侵扰呢?」 我看见他的拳头握了握,随后松开。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他终究是妥协。 「另外,我想问,你梧璟是代表白族还是你个人的意思来的?」 「我是来给你送药。」他递上一个包裹。「你的伤还没好全,每十日仍须服用一次。」 我愣了愣,这小哥还是能屈能伸。 「走罢,我送你下山。」 刚刚还威胁我来着,怎么现在说变就变? 「你这样放我走,堂主们不会怪罪?」 「他们早知你有去意,让我护你回京。」 「那你刚才是吓唬我的?」这男人莫不是心机太深。 「……」他避而不答。「还走不走?」 他牵来一匹棕马,好像就是第一天白尹姑姑给我的那匹。「这马从白族祖宗那一代便是一脉单传,这便交予你,好生供养着。」 「……你可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想我们之间再无诚信可言。」 这马的臭脾气一个也见不着了,好似听话许多,不消几日我便顺利回了王都城西门。 「我就送你到这里,记得十日需服药一锭,且务必要练习剑法。」他下了马。 「咦,马就这么给我了,你怎么回去?」 「我可以御剑。」我瞧见他的嘴角悄悄勾了起来。 我简直爆炸。跳下马,牵牠回了紫禁城,再也不想去理那神经男子。 进城时我果不其然让城管拦了下来,提交宫牌后他们才放行,并且以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忙着闪躲着站哨的侍卫,终于回了永安宫,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啊,不晓得罗儷那蹄子还在不在。 然而我还没跨进我那宫门时,便遭一不知名人士拖走。 「说!这大半年来你哪里去了?」她嫌恶的瞅着我。「晒得那么黑,又瘦了那么多……你竟然有伤疤!」 「没那般悽惨吧……」 「且先不管你变得多丑,你知不知道右贤王府的聘礼都堆破永安宫的府库了!到时候验身嬤嬤一验,查出你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整个国师府怕是都要不保!」她急的一串话都吼了出来,我却不是听得很懂。 「你说啥,聘礼?」 「蓝嗣瑛的爹的向皇帝提亲了,婚期原本议在明年元月,我谎称你大病不起,皇帝说要给你冲喜,便把婚期改到下月叁十,这几日来看你的人多得像洪水,假冒你的宫女都快顶不住了。」 哗,他怎么会突然提亲啊,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他爹的意思啊? 不待我说话,罗儷便急不可耐的把我搬回闺房,恶狠狠的撕扯我的衣服。嘖,瞧瞧这手劲,这眼神,彷彿怕人家不知道她有多飢渴。 「停,停下来!」我叫。 「我的天啊,你怎么变得这般难看!」她倒抽一口气。「你要是不仔仔细细交代清楚,我便撕了你一层皮!」 被这讨命般的恶鬼这般威胁,我不禁颤了两颤。 「您,您大人有大量,有话好说嘛!」 「哼!只让你说太便宜你了!」 她迅速绑住我的四肢,随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不是要说,快说啊!」 「我是被一个叫白尹的女人带走的。」 她拔开瓶塞,倒了些液体在手上,便往我身上抹,我倒抽一口气。 「你抹这什么鬼东西,还有你手在抓哪里!」 「你以为你有资格让我回答么?」罗儷斜睨,双手在我腿间游移,我情不自禁的喘了一声。「好噁心,你能少点这种声音么?」 「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叫啊?」我咯咯笑喊,挣扎了会。 「继续说,别停啊。」她粗暴的将我翻面,食指在我背上画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圆。 「她说我是白族什么圣女。」我必须咬紧我的下唇,否则让这女人得逞了我也不会快活。「她说我不是国师的亲生女儿。」 「想不到他们动作那么快。」 「你倒是停下来放开我啊!」我面色潮红,耳根子发烫,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我享受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以后每日都得抹这药。」罗儷松了绳子。「最好别让我看见你又添上什么新的伤口,白族的事你也暂时别管了。」 「罗儷,你与那白族是什么渊源,说来我听听。」 「没什么可说的,我只负责保护你与你母亲。」她面色难看,总感觉其中有猫腻。 待她出去后,我独自穿起了衣服,经罗儷那么一摆弄,我浑身都不是那么的舒坦。 现在最困扰我的还是蓝嗣瑛要娶我的事,虽说这年纪不嫁人以后便不好嫁,但我与他并未处得特别好,右贤王府怎么会突然搬出这一纸婚书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发现梳妆台上有张字条,写着「案前笔墨,几上凉茶」八个小字,罗儷应该还没发现。 我掀开灯罩,烧了这张字条。 却说这案前笔墨,指的应该是书房里那张书桌吧,而几上凉茶,可能就是卧室这张茶几。 「没什么不对啊……咦!」我发现杯底有刻许多字,然而太小了,一时半会看不出来。 我蹭到书房,笔墨都没有异常,但墨汁与笔架中间有一个放大镜。 我调整角度,使得杯底足以接受到光源,吃力地读着文字。 这是一封警告信,估计是蓝嗣瑛写的。右贤王的人遍布各地,而这王府里,很可能有着两条心。 他说,小时候订下的妻子,绝对没办法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他知道我被带去白剑门。这个在江湖上没有任何名气的低调门派,他也能查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我不得不提防。 他在监视我。 我不晓得他究竟图我什么,但是此时我是绝对不愿意代替离墨嫁给这个心机的男人了。 长得好看的男人不能信,长得好看又变态的男人更是不能碰。 十五.倉皇 我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再也不能靠近我! 我回到卧房,狠狠摔碎那瓷杯,刺耳的破裂声使人畏惧,房外的琬元琬明闻声闯入。 「公主,公主!您有没有伤到?」 我喘了喘气,定了定神。 「没事,去把罗儷叫来。」 琬元便告退离去。我捡起一块碎瓷,那碎瓷划破了我左手的食指与中指。 「公主,您这是何苦,即便不满意右贤王世子,也不好拿您自己置气啊!」琬明哭道。 「谁说公主不满意他了?」是罗儷的声音。我看了琬元琬明一眼,她俩低头告退。 「你!谁给你的狗胆子!」罗儷的脸扭曲如修罗一般可怖,「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我乾脆把你这隻手拽下来!」 「你让人去散播消息,就说长寧公主想在皇太后跟前尽孝道,自毁容貌,不愿远嫁东北。」我瞇起双眼。 「你……!」她没再说下去。 「琬明,你进来吧。」我唤。「替我拿副面纱与绷带。」 罗儷帮我包扎好之后,接连十几日我都带着面纱,且鲜少跨出永安宫。 「现在外面都是怎么传我的?」 「茶馆编成了个故事,你若想知道,便自己听去。」 当下我便作足了打算,梳妆成了公子,带着罗儷扮成的书僮翻墙出去。 王城被四条大街包围,东侧青龙,南侧朱雀,西侧白虎、北侧玄武。四条街中又以稗官野史盛行的玄武大街最为热闹。 玄武大街上熙熙攘攘,茶馆热闹的情形超乎我的想像。 刚好赶上了这一场的说书。 我与店家包了桌雅座,上了一壶瓜果酒,两碟下酒菜。 「小二哥,你说这舆论方向是怎么着?」 小二微笑,摇了摇头道:「公子不妨自己亲身体会。」 「各位客官,各位客官,感谢今天捧场咱们这小茶楼,却说洒家前些日子得了个宫闈密辛,想必各位也是奔着长寧公主与右贤王世子而来的,那么话便不多说,咱们这就开始。」 我问罗儷,「右贤王知道这回事吗?」 「我咋晓得呢,但听说蓝嗣瑛气得咳了一地的血。」罗儷漫不经心道。 「故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故去的昭妃娘娘產下元明公主后,遭前皇后暗算毒死,可怜这小公主才出生就失去亲娘,太后不忍便亲自抱到身边抚养,用最好的补药吊着她一口气,渐渐几年过去,倒也好转不少。然而就在她五岁那年的一场春宴,小公主不慎落水,救起来后高烧叁个月,终是没能挺过去,在她临去前一直喊着皇祖母皇祖母,那小声音简直令人心碎。 前不久皇帝这不封了一位新公主长寧么,诸位可还记得,这位原先是被抬进宫做妃的,但是太后见了她一眼便认定她是元明的转世,还赐了太后母族的华姓,据说那眉眼与昭妃有七分相似,自然也可以见到元明公主的影子了。但这长寧公主原是故国师离兑之女,进宫前早与右贤王之子有婚约,太后虽是不捨倒也不为难两年轻男女。 然而长寧却不愿意结这婚,在王府多次求娶遭拒后,公主表明愿伴太后一生,世子实在气不过便亲自进了宫要人,长寧穿上她最好的华服,一步一步地走向宫门与世子对峙,她道:『太后含辛茹苦养育我,待我恩重如山,长寧早几年无法平安长大,伤透了太后的心,如今重活一世竟连陪伴太后的资格都没有。』几句话便将世子噎的哑口无言,随后她拔下珠釵,往脸蛋上一划,又道:『如今长寧容貌已毁,也就配不上世子了。』」 听眾纷纷叹息,一是叹右贤王世子这么优秀的男人竟也吃得上这种亏,二是叹长寧公主太过执拗。 「右贤王世子何许人也,除了几位皇子之外便是我朝最尊贵的男子,这世间哪有他失败的道理,而今竟然栽在未婚妻手里,怎可能嚥得下这口气。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感觉我好像被自己坑了,舆论竟不是按我所想的发展。 「要我说,蓝嗣瑛如今也急不得,倒是你这样编排他,他若要教训你有的是办法,自己多加注意罢。」 仔细想想,他的警告信特意提到白族,难道这正是他执意娶我的原因吗?他要的是善战的白虎族遗民,还是圣女的力量?再者,我来到这里便被太后赏识,真的只是因为这张脸吗?这些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罗儷,你告诉我,我背负着什么?」 「奴婢希望您快乐,仅此而已。」她答非所问,却意有所指。「我不喜欢蓝嗣瑛,便是他心思太深,谁都能算计,奴婢不想见到您被他伤透了心。」 她的回答坐实了我的猜测,我失声喊道:「我没办法!」 「不管你有没有办法都由不得你,你、离府、白剑门,都没有实力与右贤王府抗衡。」罗儷转头瞪着某个方向,我好奇随她目光看去,似乎是蓝嗣瑛的护卫。「世人都道『寧进阎王殿,莫挨大律侯』,你既然被他盯上,无论你做什么把戏都是无谓的挣扎。」 大律之侯,是右贤王的代称,与其他王爷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封地,可说是皇帝之下权力最大的人,而任何搬不上檯面的骯脏事,都由右贤王替皇室完成。 有这样的权力与地位,怎么可能娶一个平凡普通的官家女儿。 我与罗儷浑浑噩噩回到永安宫,实在没什么胃口,便没有吃饭就睡了。 在梦里,我身处在来到这里第一天,那金光闪闪的大殿。眼前吃着葡萄的这位,正是白袍甘道夫所喊的陛下。 「你这女人,债还没还完呢,怎么回的这里?」他豪迈地躺在金灿灿的龙椅上,继续吃着葡萄,没看我一眼。 我感觉到我太阳穴勃勃脉动,忍着气说:「你这老狐狸,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就把我丢在那种地方?」 「唔,我看你混得风水起啊,有什么不满么,小姑娘?」 「我不想再替离墨收烂摊子了!」我大声吼出。 「唉,小姑娘讲这什么话,你就是离墨,这些事情可不是别人该负责的,正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大爷你可别胡说,快点放我回我的时代!」我气急败坏道。 「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顽固,罢了,本王今天心情好,让人给你解释来龙去脉。」 他说完,便命人传来了司命星官。 司命双手一摊,出现了一幕巨大的影像,好像是离墨逃出婚轿的那天。 离墨逃跑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就急着把里面的液体灌入口中,然后她变成了一个婴儿,竟然就此消失。 然后画面一转,变成我生活的年代,垃圾堆里有一个不哭不闹的婴儿,这不就是离墨吗。 「司命,把这个婴儿取出来。」那陛下道。 司命伸手一捞,就把离墨从垃圾堆拎出来,这什么操作! 「姑娘请过目。」他接着就把离墨递给了我。 婴儿一动不动的,可能是脱离画面就会静止。我发现她胸前上有一块梅花胎记,这位子与形状倒是跟我的一模一样…… 我把婴儿还给司命,他一拋把婴儿丢回画面里,接着出现一对夫妻,我仔细看,这不就是我爸妈吗! 「还要接着看?」陛下斜睨我问道。 「看,为什么不看!」我咬牙切齿,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捏造的剧情。 这些影像,的确是我的一生,陛下似乎看出我的困惑,他答:「你从这个时空逃跑,带有点印象也是不意外的。那还童药只有咱们神仙才炼得出来,你如何搞到手的我也不知,但副作用则是失去记忆,至于你会到那个世界,也许是偶然进入了时空罅隙。」 他继续解释,「那个时空的事情也不归我管,但那边的管理者较没用,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找到你并将你送回,你也不用再想着回去了,你在那里并无身分,反倒会搅和那儿的秩序。」 我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又道:「明白了就快滚吧。」随后手一挥,我吓醒在床上。 双手紧抱着自己,感觉到一阵后怕。 我离不开这里了。从来都没有什么黎小墨,只有离墨。 我下了床,点上蜡烛,写了封回信给蓝嗣瑛,告诉他因为我的不成熟伤害了右贤王府的名誉,告诉他我不会再作怪了,以及……我愿意嫁给他,但是希望他听听我的请愿。 然而怎么写都不满意,刷刷地作废了好几张纸,最后才在天色微亮的时候写出一封还算得体的信。 我摘下从不离身的凤玉,严严实实地和信一併封好,传来守夜的宫女,交代她务必让驛站加急送去右贤王府。 但是才交出去没过多久,我又觉得我写得不够妥当,他会不会觉得我态度否变很可疑,会不会觉得我不配与他谈条件,会不会…… 「打住,别再想了。」我对着镜中的自己说。 十六.洞房花燭夜 宫门外传来一阵交谈声,我原先没怎么注意,琬唐才来告诉我,太后派人接我到慈寧宫,我不知来的事是好是坏,便没敢多加耽误,就要跟着派来的太监走。 琬唐摇了摇头,坚持要将我一番梳妆打扮,与原先我憔悴的面容相比,事实证明她考虑得更加周全。 一到了慈寧宫,我便老老实实地给太后请安。 「长寧也到婚配的年纪了。」太后说。「哀家听说了,你愿意一生陪伴哀家,但哀家可不愿意耽误你的未来。」她笑得慈祥。 我什么话也不敢说,抬头便撞上太后的慈眉善目。 「哀家最疼爱的孙女没能长到你这年纪便歿了,但纵使哀家再喜欢她,她终究是一朝公主,就算顺利长成也无非是与外邦和亲,但你不一样。你不是齐家的血脉,却有公主之衔,嫁到右贤王府也合适,而东北与王都亦非遥不可及。」 太后伸手,将我拉进自己。 「哀家的元明,若长到你这年纪也是这般机灵可爱吧。长寧就当是圆了哀家的念想,哀家希望你风光大婚,而哀家,与华府,会是你的后盾。」 每回谈到元明,太后的眼里便有藏不住的哀伤。 说起来我也是有条好狗命,生得像元明公主让,我得了不少便宜,结婚对象也非是他国的陌生皇室,想到这里,我劝自己一切都还有救。 「太后,孙儿明白了,前几日是长寧不懂事,长寧会听从太后和陛下的安排的。」 我伏在太后膝盖上,「虽然太后并非长寧的亲祖母,但是太后待长寧,却是真真切切地好,长寧离开紫禁城后,太后也要身体安康,长命百岁,长寧若是得空,会常常回来的。」 「你这小丫头,你在右贤王府过得好才是更要紧的事。」 和太后间谈过后,我被送回了永安宫。罗儷赶紧出来关切,我告诉她太后的态度以及我自己的意思后,她若有所思。 「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夜改观呢。」 我总不能告诉她梦里那些破事,便叁两句话忽悠过去。罗儷半信半疑,也没再多问。 几天之后,天官重新算好了日子,婚期便定在下个月十五,距离出嫁还有四十来天。教养嬤嬤们也一併被派到了永安宫,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间暇时间。 琴、棋、书、画全部都得学个七七八八,此外礼仪、女红、舞乐也不能落下,因为太后知道我武学基础尚可,便没有再安排武术课。要命的是每隔五天便有教传房中术的嬤嬤深夜加课,拿那春宫绣讲解得我血脉賁张。 因此每日的安排便是天没亮就要起来上课,晚膳结束后便要泡美体浴,一连四十日过去,我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精緻的猪猪女孩,但我的心灵却是枯竭的。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社交了!甚至连罗儷都没法来吵我。有一回我上礼仪课的时候,头顶茶壶嘴咬筷子,秦良洛一脚踹开门闯入:「离墨你滚出来跟我比试!」,把礼仪老师吓得够呛,马上抄起傢伙将他轰出去,我那时不知怎么着,恨不得自己可以同他一起被扔出永安宫。 每晚睡前我都掰着手指算这样高强度训练的日子何时到头,尤其剩下最后十天的时候,简直度日如年。 婚服在教养嬤嬤们离开永安宫的隔一天送到,唐宋元明帮忙张罗着收拾嫁妆,罗儷和小云则仔细校验着婚服与首饰。 「公主想要试试吗?」小云捧着大红色喜袍,对着我比了比。我有点心动,便答应了。她和罗儷指挥着我要如何穿,这衣服型制复杂,穿了小半时辰才算是着装完毕。最后罗儷捧着那一顶凤冠扣到我头上来,我顿时觉得身体横生了十斤重。 「这样还真不好活动,我就想问去东北这一路上都得这样穿着吗?」 小云答:「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然而远嫁他乡毕竟要走个百八十日,因此先前和亲的公主只在啟程与最后一程才换上喜服,歷代陛下体恤公主,也没有反对。」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半年前陛下新赐了世子一座王都的府邸,明日应该是在那里完婚,等公主婚后进宫谢恩后才啟程去东北。」 幸好是如此,要不然这么穿,脖子不被压断才怪呢。 脱下喜服后,便到了沐浴的时间,我泡在浴桶里,心灵手巧的琬宋替我按捏着肩颈很是舒服,闻着玫瑰玉露的香气我有些恍惚,想着明日我就要离开永安宫嫁做人妇,虽然没有早十几年的印象,从我回来后不满一年的这段经歷也让我足够记上一辈子。 「殿下,您该出来了,再洗皮肤都要泡皱了。」琬宋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揉了揉太阳穴,踏出浴桶。 这一夜我睡得很香,但很早便被罗儷唤起梳妆。出嫁前,必须先告庙,也就是拜别皇室宗庙,此外因我勉强算是太后的母族人,拜别皇室之后又被送到华府祭拜一番。仪式结束之后,我回了永安宫,仪仗队已经收拾妥当,就等我上檐子。 檐子骨干是金棕色的,体部则是喜庆的朱红色,檐身贴满装饰用的凤鸟、云朵,轿顶与四个角掛着红色罗纱。再看那马队,每匹马皆为赤红,面部照着金色的面罩,胸前系着红色彩球,好不壮观。 代皇室主婚的人,是太子青紘。 看到这么大阵仗,我有些紧张,罗儷让我宽心,「这么多风雨之事都过了,小姐身边不还有我吗?」然后她缠上罗纱,插上发釵,嘿的一声跨上领头的马,「小姐快上轿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我应声进了檐子,这轿里大约可以乘坐六人,小云亦跟着我进了轿檐,负责照顾我的需求。 不久后仪仗队便动了起来,我往窗外看去,视线被整个队伍挡得严实,只能见得到其中一顶红伞。 因为这是天禧帝在位后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围观的群眾很多,仪队前进速度并不快,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停止。 车外传来礼官宣唱的声音,等他说完我就得下轿了。 「长寧,小心脚下。」青紘小心翼翼的扶我下轿并走到新郎面前,将我的手交给他,「妹妹这就託付给世子了,望你珍重待她。」 「那是自然。蓝珩必当照护她呵护她一生。」 那声音动听,却让我心中一阵刺痛。 接着我和他拜过天地、高堂,到了对拜的时候,他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对我说:「喜房里有茶点,你饿了便先吃,等我回去你不妨说说你的条件。」 我让吓得虎躯一震。 我被侍女簇拥着进房,蓝嗣瑛则遭皇子们拉回宴厅。 侍女将我摁在床上,觉得屁股处搁得有些疼,掀开被角看,原来是枣子与桂子。依稀听得见宴厅觥筹交错的呼声,独留我这可怜人在这里顶着沉沉的凤冠,腰带勒得很紧,我只能小口小口的呼吸,但最要命的是我已经快累死了,从寅时到现在戌时都没能歇会。 我倚靠着床柱,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总之清醒时这房里还没有人进来过。 我掀开红盖头,眼前茶几上倒是有几块甜糕,我难忍飢饿吃了两块。啊,虽然只是块凉糕,我却觉得如若珍饈。我满足到几欲流泪,再配了口茶。 第二块还没嚼完,宴厅里宾客的声音已经散去,一股酒气从房外窜了进来,我赶紧盖上红盖头,回到床前正襟危坐。 来的人是蓝嗣瑛,也不知道他神智是否清醒。 透过红纱仅仅看得见他的身形,他沉默地捡起玉如意,轻轻挑开盖头,我大气不敢喘一口,挺久一段时间没见他,我有些紧张。 「公主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不过必须等等。」他从容不迫的解了我头上的冠,高高盘起的头发顺着凤冠的离去如黑瀑般散了下来,他坐在我身旁,解开发带,接着将他一綹青丝与我的缠在一起,从床上摸出一把剪刀,剪下我与他纠缠的那束发丝,然后谨慎的收入一只香囊里。 「往后你我便是结发夫妻,」两盏同心结綰在一起的酒杯,他塞了其中一盏到我手中,「喝下这合巹酒,我们便是一体了。」 我在与他对望的同时,将酒一饮而尽。 「好了,接下来公主有什么话想说的?」他问,同时温柔的解下我身上的配饰。 「我很抱歉。」我动了动喉头,思量了半天只说得出这句话。 「还有呢?」他的手没有停,解着我最外层红袍上的每个盘扣。 「蓝嗣瑛,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抓住他的手腕,逼迫他直视我的双眼。「你是喜欢我,还是想娶个身分适合的妃子?」 他的双眼透露笑意,但我读不出别的情绪。 「那么你,离墨呢?」他欺身上来,我毫无办法地往后倒。「你要告诉我,你这段时日对我玩欲擒故纵是为了什么。」 现在这个姿势太不妙了,我要怎么回答才正确啊。 「我有个天大的祕密一直没告诉任何人,但你必须发誓你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他倒是轻易就发了誓。 「我失踪那段时间,用记忆作为代价换得一次重生,在另一个世界。」他挑眉彷彿不相信我还能掰出什么藉口。「不过后来我被那个世界的神送回来,但我刚刚说我失忆了,虽然偶尔会闪过几个片段,但我真没有对这里明确的印象,也就不相信我是离墨。」 「那么现在呢,你还这么认为吗?」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我的发丝,将之绕在手指上。 「后来有一次神又入了我的梦,告诉我前后因果,我才不得不相信,但实不相瞒,我丢失的记忆却是找不回来了。蓝嗣瑛,我真的很抱歉。」我诚恳的又道了一次歉。 他却恶狠狠的揪住我的头发,痛得我眼泪直流。 「你敢发誓你没有说一句假话?」语气兇恶彷彿要将我吃吞入腹。 「离墨发誓今日对蓝嗣瑛说的话句句属实!」他这才放开了我,又变成了方才温柔的样子。 啊,本来要谈的条件看来是一个也谈不上了。 「墨儿,只要你乖,我是挺喜欢你的。你不会想知道忤逆我的下场。」他起身,脱下上半身的喜服,又要来解我的扣子。 我想躲开,旋即想起他方才恶毒的态度,便不敢挣扎。 恍惚间我已一丝不掛,双腕分别被他的左右手扣在床上,他在我耳边呢喃,彷彿是对爱人最深情的倾诉。 「你是将来的右贤王妃,这个地位在我朝已是数一数二的了,希望你别做死自己,好好活到那时候。我会对你好的,歷代右贤王都对他的妻子极好。」 听他笑语盈盈的威胁,我突然想到罗儷说的「寧进阎王殿,莫挨大律侯」,便不寒而慄。 两腿间卡着他的一只膝盖,无法併拢,他刻意用膝盖顶我最私密的地方,我吓得全身紧绷,眼泪直涌,想叫出声又怕他更加放肆,只能咬紧下唇。 「墨儿,你看着我。」我不敢不听他的话,颤抖着转过头来。 他紧抿着双唇,眼中慾望氤氳。 但出乎意料,他退开了身体,扯过喜袍罩在我身上。我撑起上身,恐惧但狐疑的询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还不是时候。」然后他披上惯有的藏蓝色外袍,背着身对我说:「把里衣穿上,入秋了,夜里冷。」说完便踏出房门进了院子。 亏得他临时找回理智,至少目前我还没有心情与这个男人做那样的事。 我穿上衣服便睡了过去,梦里面,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环住我的腰肢,转过头去,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我一觉睡到自然醒,但浑身痠麻。 奇怪了,昨夜应是什么也没发生才对。回过神来,发现抱着我的人竟然是蓝嗣瑛,他睡得比我更沉,他的心跳缓慢而规律的敲在我背上,我无论如何也没能挣脱开他紧紧圈住我的双臂。 捣鼓了小半刻,也敌不过他过大的力气,我挫败一叹,于是放弃挣扎,躺回他怀里决定再睡会。凭良心说,这个位子是很舒服,但他这个人不高兴的时候太恐怖了,还是少去招惹得好。 刚要睡去,我便感觉耳廓一阵湿润,「蓝……!」灵巧的舌代替手指滑到耳垂,双唇轻轻含住。 「墨儿,早安。」是他含糊不清声音。 十七.新婚 这昨天发狠威胁人的傢伙,此刻竟然在调戏我!我顺手就要推开他的脸,他好整以暇地撩开我的前襟,大掌探入揉握着我的左胸。 「唔……你!」我脖颈上是他的吐息,胸上因他灵巧逗弄而產生刺激,他另一隻手握住我的下巴,强迫着我转过头。 「你忍耐的表情太可爱了,会让我更想欺负你。」他那双妖孽的眼中有一丝戏謔的意味,我突然来了气,往他肩上咬了一口。 「我的小白兔被逼急了,都学会咬人了。」他呵呵地笑,我更生气,大力扭开他的环抱,然而摔下了床。 他笑得更放肆,我气恼得背过身去,这时门外的侍女通报,蓝嗣瑛允了,她们便端着两盆热水进来。 侍女放下水盆与毛巾以及换穿的衣服后便被蓝嗣瑛遣退,他下了床,将我拉近他,用湿毛巾仔细擦拭着我的脸,再撩开我的头发,连脖子一併擦拭。他的动作轻柔到彷彿在对待一件珍宝,我的视线从他的眉梢开始,抚过那双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他的薄唇,再往下滑过锁骨、胸膛。 他毫无疑问生得十分英俊,身材精实,虽然宫宴时他总是能吸引女眷的目光,但鲜少听说他有什么风流史。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那方面不行吗?再说他昨天突然就退开了,该不会真的有某些隐疾? 「墨儿在想什么,那么认真。」他收起毛巾,换擦拭他自己。 「我只是在想,你那么优秀,为什么现在才要结婚。」他听了这句话,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旋即继续擦拭。「你如果早一年就与国师府下聘礼,也不至于有后面这么多破事了,不是吗?」 「……我去年随父亲远征西北,原想着征战结束后就回来娶你,却不曾想过你竟招惹了皇帝。」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见他满脸怨懟,好像真是我做错事一般。「这么说来,先背信忘义的人,是你才对。」 怕他等会儿又要发作,我赶紧将他的逆鳞给捋顺:「好嘛,都是墨儿的错,是墨儿不好,世子爷大人有大量,就别同我这小女子计较。」两隻手在他肩上揉捏,极尽讨好之色。 「我胡诌的你也信,怎么这么笨!」他笑道,随即起身,「会替人穿衣吗,过来服侍为夫。」……他是不是有点过于得意。 我不语,揭下他身上那件藏蓝色外衣放在一旁,捡起里衣抖开,他精壮的双臂穿过两袖,后背结实的肌里微微隆起。 啊,这么性感的身体,怕是怎样都看不腻。我咕的嚥了一口唾沫。 系上里衣的绑带后,我再帮他穿妥外衣,站在他身前整理翻领。唔,他的身高原来这么高,我得踮起脚尖才能勉强触碰到他的后颈。 就剩下腰带了,他的玉製带鉤上镶着几粒圆润的宝石,看起来要价不斐。我环过他的腰,将带子扣在鉤上,再掛上金色的鏤空香囊,便算是穿好了。 「马马虎虎吧,娘子还得多加练习。」他倏然将我抱起,让我坐在他左手的臂弯,我低呼一声,他单手抱我不觉得沉吗。他走到贵妃榻上将我轻轻放下,捧着我的脸,拇指擦过我的嘴唇。「这张小嘴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以前总要嘰嘰呱呱吵个不停。」 他靠得太近了,几乎要吻上我,我反射性的闭上双眼。双颊上热气蒸腾,被触碰的皮肤烫得不像话。 「夫人在期待什么。」垄罩我的热气散去,他已起开,正在别他的耳钉。「为夫今日情好,想带夫人去游湖,夫人意下如何?」 我打回到这里,没几次外出游玩的经验,他这么提我自然愿意。他出了房门,吩咐车伕去了,这时外头侍女才进来。 「小姐,奴婢来服侍您穿衣。」是罗儷,她笑得猥琐,肯定没在想什么正经事。「快说你昨夜如何度良宵!」 「罗儷!你昨天死哪里去了!」我原以为我往后得独自跟那个男人生活,没想到他还愿意将我的人留下。「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是吗,我可是来取那白帕子的,如果还真真是白色,你可不好同王府交代。」她跩开被子,我吓得大呼,床单竟是一片猩红,这可不是处女膜破裂能交代的血量。 「你俩太刺激了……唉,我一手养大的小姐竟然成了一纵慾崽……」我仔细回想昨夜,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啊,下体也没有什么怪异的感觉,还是蓝嗣瑛把自己劈了? 「小姐,把衣服脱下来吧。」她没等我动手,就伸手来扯。「倒是没留下什么痕跡。」 她仔细瞧了半天才让我穿上衣服,我在镜前绕了圈,鸭黄色抹胸,象牙白的齐腰繻裙与艾绿色的长褙子,衣领边缘绣着精緻的兰花。唔,他们王府品味很是不错。 罗儷替我梳了个单髻,简单簪上几朵金花,又掀开我的首饰盒,掏出两只玉绿耳坠掛在我耳垂上。 「小姐去玩吧,奴婢拿床单覆命了。」她拆下床单就要走,我紧跟其后。 才出房门,便见蓝嗣瑛立在门口,他朝着我看,不客气地打量着我。 「我多次幻想墨儿嫁做人妇会是个什么样子,不想却是如此这般。」他玩味的笑道,然后挨近我耳边,「就算打扮成新嫁娘仍是这般稚气未脱的青涩模样,真想好好教你何谓成年男子的游戏。」这轻声细语,撩得我老脸一红,他又在说什么混帐话。 我低头推开他的胸膛,「蓝嗣瑛打住,你别再戏弄我了。」从早就被他捉弄至现在,我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刺激。 「好好,知道娘子娇羞,为夫怎捨得再欺负。」说罢,他牵起我的手,「咱们出发吧。」 他扶着我上了马车,自己再上来。行驶中的马车有些颠簸,他用手护着我的肩让我少些磕碰。 我安安静静的坐着车,身旁那人也沉默不语。 「娘子,咱们到了。」 我随他下了车,虽然今天不是特殊节日,但来游湖的人仍是不少。 「墨儿挽着我的手吧,这里人多,可别跟丢了才好。」他朝我伸出手臂。 远处山峦倚着湖缘,寺院亭台蔓生在湖畔,湖边柳树被微风吹起拂,微微晃动,湖中画舫彷彿没有目的般的漂流,湖水清澈,随风扬起一道一道的波痕。 「这湖有名字吗,我总觉得这景观颇有江南水乡之色。」我问。 「说的不错,这里的人也称它西湖,许是与杭州西湖的景色相仿。」 他租了一艘画舫,付清银钱便偕我上船。 船伕摇船的速度极慢,在舫上行走也不至于太晃,我靠在窗缘欣赏大好湖光山色,蓝嗣瑛则是坐在案前读他的书。 「你看那船有歌伎和舞姬,你王府里也养着几个吧,下次带出来一起玩啊。」我指着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说。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是盈香馆的画舫,自然非比寻常。」目光又转回去看他那书。 盈香馆?好像是青枫常去的那个地方。 「咱们王府虽然富裕,却不奢靡,家中没有养任何艺能人。」他将我带进他怀里,「但是墨儿如果愿意,可以跳舞给我看,唱歌给我听。」 又讲这些没羞没臊的话。我虽背着他,他看不见我的表情,但我早已红了耳根。 突然间他的手指靠近我的嘴,下一秒一颗浑圆之物被推入我的口中,原来是颗葡萄。 我嚼了嚼,有点酸。 「好吃吗?」 我摇了摇头,「还太生。」 「真可惜。这葡萄,每年不过进贡百斤,大部分都进了皇宫的酒窖,我也是托关係才弄到小半斤。刚才你吃进去的那颗,差不多要一锭黄金。」 我听了价钱后瞪大双眼,「你还说你们王府不奢靡,花那么多钱买酸葡萄。」 「哈哈……墨儿你呀,还真是好捉弄。」他都笑出眼泪了,原来又寻我开心。 我愤恨垂他胸膛一拳,然后挣脱开他的怀抱,四处参观画舫去。 这艘画舫虽然不及盈香馆的那般大,却低调而雅致,以白色为主色调,樑与板上绘製着浅色装饰,多为植物与鸟,楼台分为上下二层,各有一间舱房。上层舱房外是露台,下层的则是半开放式的宴厅。 我离开蓝嗣瑛后,便上了二层的舱内,这个房间与普通卧室并无区别,床、梳妆台、全身镜、衣柜一应俱全,床头柜上放了盏香灯。 我踢掉鞋子,跳上床,躺起来很是舒坦,不过来翻来翻去也没什么倦意,便决定去露台吹风。 「娘子终于肯出来见为夫了。」啊,他什么时候上来的。眼前的人笑盈盈地坐在凉蓆上,喝茶看书。他朝我招招手,「过来。」 我不知哪根筋不对,听着他的声音就鬼使神差的过去了。又坐回他怀里后,我气得捏了自己的腿。 他轻笑,「何事惹夫人烦心?」我不答,抢过他正在看的书扔在一旁,瞪着他,气呼呼的不知道要从何骂起。 反正我怎么骂,到最后都还是坑到我自己。想到这里,我洩气的撇过了头。 「生什么气要说出来,不然我怎么能知道呢。」他抱着我,伸手理了我的头发。 「你太坏了。」我皱着眉头不愿与他对视。「你明明不是真心喜欢我。」 「怎么会?夫人这么可爱,为夫怎么会不喜欢。」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却让我更难过。 「我不说了,省得你又欺负我。」 「看来不解开误会,夫人就不愿意对我笑了。」他说完,便将我放倒,我呀的一声,他已欺压上身。 这时天色已暗,唯有摇曳的烛光罩在我们身上,凭添几分曖昧。 十八.遊湖 「你不要在这里做这种事!」怕他不管不顾地就要在这里将我吃乾抹净,我肥起胆子吼了他一声。 「意思是别的地方就可以了?夫人喜欢哪里?花园?书房?饭厅?」我双手用力摀住他那张语出惊人的嘴。天啊!我以前怎从未发现,他竟是如此无赖的人! 手掌上忽觉湿润,竟是他在舔舐,我又火急火撩地连忙将手抽走。 我本来想说什么来着?都是他害我忘记的。 「墨儿想不想与我打个赌,若你赢了,我便放你自由。」天很黑,但他的双眼晶亮着,时刻提醒着我是他的猎物。 我戒备问他:「赌什么?」 「就赌,」他邪魅一笑,「你对我的心意。」 「什么意思?」 耳边传来鬼魅般诱人的低醇嗓音:「若你一个月内皆未对我动心,就算你赢,到时你想去哪里我都放你走;但若你对我生出情愫,你就必须留在我身边,永远。」 「不过是一个月,好,我跟你赌。」 「那么,从现在开始,守好你的真心。」他将我横抱起,沉稳的步伐走向房里。 不对,我又双叒叕被自己坑了! 「等一下!」我失声尖叫。「你不能……不能用这种赖皮的方法!」我激烈扭动着身体,差点没把自己摔下去。 他置若罔闻,不受影响的脚步持续朝床迈进。 他轻轻将我放在床上,在我额头烙下一个吻。 我的脑子乱得像团浆糊。 「你放心,在你确定心意之前,我是不会出手的。」他跪趴在我身上,扯开自己的腰带,弄乱前襟。「但是墨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想用别的方法,教会你男女之事。」 他的手盖住了我的双眼,在黑暗里,我能感觉到他更加炙热的鼻息,好近,几乎要将我烫伤。 他犹豫了一会儿,脸和手都退开了,我还没来得及疑惑,他便狠狠将我翻了过去,揹子被扯到腰间,后肩上传来一个烧灼的触感。 他在啃吻我,但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满溢的爱怜。 他的手也没间下来,隔着衣裙描摹我身体的曲线。 「墨儿,」他带着颤抖,用着近乎乞求的语调。「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逃。」 我想转头确认他的表情,但他在我行动前便先按住我的双肩。 「不要看我,我不想吓到你。」 衣裙一件一件离了身体,滑下了床,两个交缠的身影让微弱的香灯映在了墙上,春色旖旎。 我只听得见咿咿呀呀的媚叹与粗喘的低声咆哮。 他将我身体每一处爱抚个遍,亦教会我如何使他失控癲狂。纵然他没有真的索取我,我却彷彿嚐过了名为性的禁果。 我们汗水淋漓,相拥睡去。 隔天不知怎地,我醒在天色微亮之时。身旁的男人仍合着双眼,平稳的呼吸。 「你真好看。」我看着眼前毫无防备的男子,对着熟睡的他说。「和你相比,我简直差的远了。」 我用手指描摹着他的眉骨与鼻樑,再轻轻搓揉他的脸颊,我只敢趁现在触碰他。 突然间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一双凤眼微睁,我的手遭他拉至唇前。 照他惯于做弄人的个性,一定又要问我是不是想继续昨夜之事,然后弄得我又羞又气。 但他就只是闭着双眼,随着他一吸一吐,气息从我的指间流进又流出,良久也没有别的动作。 我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惊觉自己有些过分在意他。或许他在打赌时已经预见结果了,他这是在逼我正视自己的心意。 这个男人真是坏透了,他明明不爱我,却可以让我以为他深爱着我,然后夺走我的自由,身体,和心。 我强迫自己去想他讨人厌的地方。 「我知道你只是在演戏,我不会上当的。」说完,我抽开手,下床穿衣服。 看着满地的衣服,我无法控制的回想起昨夜的事,以及他抚遍我身体那双温柔的手。 我没出息的红了脸,赶紧挥开那些画面,转头恶狠狠瞪着他,却对上一张溢出寂寞的脸。 「我没有演戏。」他嘶哑的说。「墨儿,我捨不得你伤心,又怎么会骗你。」 他的身体离开被褥,朝我走来。此时我应该要头也不回的逃开,双脚却彷如千金重一般,无法动弹。 他勃发的慾望昂首挺立,不加遮掩,我慌忙别开脸,故作镇定。他的那傢伙我可没有看过实体,怎么也不先穿衣服。 下一刻,我已跌入他的怀中。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双手环住我的肩颈,他的下巴靠着我的头顶,那处抵在我的腰上无法令人忽视。 「我在墨儿心中是如此没信用之人么?」 我不知回答什么才好,便默不作声。 「是我不好,我答应你不会再戏耍你。」他略带委屈的声音,几乎让我以为错的是我自己。 他将我抱回床上,拾起我未穿完的襦裙与揹子,交给我后便穿起他自己的衣服。 我呆坐在床前,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明亮,失神许久,到他离开房间都没发现。 一直到湖边的要喝声此起彼落的响,我才回神,穿好衣服离开舱房。 那个人跪坐在席上看书,案前有一只红漆木食盒。 「墨儿,过来。」他温文儒雅的招呼我,打开食盒,夹了两样菜给我,都是我爱吃的。他的眉目沉着冷静,彷彿房里那人不是他。 我内心有些复杂,这个男人到底有几张面孔。 但一切都敌不过飢饿的肚子,我和他很快便有说有笑的吃着饭食。 「这船上好像没有厨房啊,你怎么有办法弄到热食?」 「这是府里的厨子一早做的,影卫快马加鞭送来的。」他笑着抿了一口茶。 「唔,你王府的厨子还真是辛苦。」我说完,又夹了一块肉。「但他的手艺还真是不得了,甚至堪比御厨。」 「那是,」他夹了一块酥饼放到我的碟子里。「这厨子是从京城最好的酒楼带出来的,若是不好吃怎么行。」 我低呼一声,「你花了不少钱吧,不用吃得这么好,我随便吃也行。」 他笑道:「夫人怎么总想着替我省开销。放心罢,就算把整个酒楼的厨子包下天天做菜给你吃,咱们王府也负担得起。」 然后他将我抱到他腿上,「知道墨儿爱吃,不抓住你的胃,怎么得到你的心。」 「你别动不动就这样宠我。」我低头羞喃,「你又不是真心喜欢我。」一边唾弃自己太没节操。 「夫人值得这样的宠爱。」他抱得更紧了。 不行,这个男人太会说骚话了。才一天过去,他的赢面变得这么大。 「蓝嗣瑛,你这些话到底从哪里学来的?」我大声地说,试图掩盖方才的心动。「你怎么变得跟青霜没两样?」 「倒是猜得不错,是他教我的。」他愉悦的哼声。「看夫人害羞的样子,我想应该是效果拔群。」 「那??床上的技巧呢??」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你不是童子鸡吗??」 「也是二皇子教的。」他皱眉,「难道夫人瞧不起童子鸡?」 「当然不是!」我急忙捏住他的双唇。「这个话题不宜继续,吃饭吃饭!」然后塞了颗荷花酥到他嘴里。 他虽然没再戏弄我,我总觉得他心情更好了。 吃完饭后,果真有影卫现身,带走了食盒。 「他一直在这里吗?」我回顾四周,不晓得他的影卫消失后去了哪里。 「是啊,影卫不能离主人过远。」他起身,朝我伸出手,应该是要拉我起来。 「那昨晚??他岂不是??」啊,想到我夜里胡乱哀号,就头皮发麻。 「这你倒不用担心,咱们府的影卫教育得很好。」 他回舱房取出一顶帷帽替我戴上,我不解。他看出我的疑惑,笑而不语,指了指脖子。 ??好的我懂了,我可谢谢你啊。 「好了,咱们该下船了,可有漏拿什么东西?」我摇头,挽着他的手离开甲板。 在马车上,气氛比之昨天改善了许多,他揭下我的帷帽,道:「娘子给为夫的表现评个分罢。」 「哼,满分十分的话,勉为其难给你个六分吧。」 「啊,看来为夫还得更加努力。」他解开我随意缠绕的发髻,捧起我一綹黑发,低头亲吻。 唔,这是乙女游戏,一定是乙女游戏,他是NPC,我这样催眠着自己。 「蓝嗣瑛,昨天出门前,床上一滩血是你做的?」我不知怎地忽然想到那凶案般的血量,顺口问了出来。 「啊,那其实是顏料。」 我眉尾抽了抽。唔,看来得好好教育他正确的性知识。 「首先呢,初夜并非都会流血。处女膜只是片很薄的肌肉,有可能在女子小时候激烈运动便破了。你想啊,我幼时在天罡谷习武,十之八九已经裂开。」他听得认真,但眼带疑惑。我继续说,「而健康女子就算是初次也不该流那么多血,一张小方巾都嫌多。」 「你不也没经验么,怎么知道的这些。」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曾经在另一个时空生活。你可能难以想像,但男女多超过二十岁才结婚,甚至到了而立之年,而性教育在求学时期便有。」虽然还没有被每个人认同。「唔,那里的女子也与男子受相等的教育。」 见他听得津津有味,我继续说,「虽然晚生的确对身体不好,不过十几岁產子也对低龄產妇不太好。女子的骨盆发育要超过大约十八岁才比较稳定,到那时再生子也比较不会难產。」 「夫人此话当真?」他挑起一隻眉毛。 「虽然我无法证明,但我可没骗你。」 「你说的倒是在理。」他若有所思,「不过我也不想太早有孩子去分你的神。」 还好他算是明事理。他一手覆上我的头顶揉了揉,「下车进门罢。」 十九.懲處 他将我送入一处小院子,「墨儿,这是分配给少夫人的雅苑,你的嫁妆也入了库,回东北前,你便暂住这里罢。」 「那你呢?」 「我晚上会来的,娘子可是在期待?」唔,他这样答,倒显得我在邀请他。 「不是,你现在要去哪里?」我有些羞涩地问。 「为夫有些要事需要亲自处理,娘子可稍作歇息。」 不知道他有什么要紧事,明明皇帝已经放他叁天假。我可不是觉得寂寞,就只是好奇而已。 「这是管家王福,府里的事可以问他。」 他前脚刚踏出雅苑,罗儷立即窜了上来。 「如实交代!」她挠了我的腰,我痒得哈哈大笑。「哎呀,脖子和胸上痕跡不少。」 我笑得腹肌痠爽,「他才没有碰我。」她怎么相信。「我同他打赌,若是叁十天后,我没爱上他,他便让我走。」 罗儷神色不妙,挨到我耳边,「你怕不是中了他们王府的奸计。」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并招呼着侍女将浴桶送到房里。「先进去洗洗罢,有些事情也不能瞒你一辈子。」 唔,雅苑的主卧,不正是前两日的婚房吗? 罗儷让我屏退侍女,才开口。「在小姐刚出生不久,他们王府便叁天两头派人来求娶你。虽然你名义上亦是嫡出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小姐与二小姐与他年纪较为相称。」她搓着背的手并没有停下,「右贤王肯定知道了什么,才会不惜设计国师,也要将你弄给蓝嗣瑛。」 唔,这么想来,当初离夫人逼着我进皇宫,难道是对右贤王的反抗? 「某日右贤王进贡了一颗北方矿场开採到的宝石,称是定国宝珠,那宝珠不知有何古怪,竟在祭祀时窜出一条黑色巨蛇,国师当然得回护陛下,几番缠斗后,那蛇与国师同归于尽。虽然事后右贤王亦受了罚,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皇帝也不敢对他做什么惩处,将身在东北的世子接到王都做质子后便罢了,国师仙去百日后,求娶信便如雪片般堆满国师府,他对你势在必得。」 我知道罗儷与我在一条船上,她没有理由骗我。「蓝嗣瑛??他知道吗?」 「也许他不知道是他爹逼死国师的,但他肯定知道白剑门,以及圣女。」她无比认真,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白剑门是白虎族的一支,白虎族的臣民,皆短命而善战。」她犹豫一番才肯告诉我这些,以前的她总是嘻笑带过。「圣女可以统御白虎族,因为宝珠那事,这几年右贤王府的势力有些衰败的跡象,也许右贤王心里想的,是想颠覆这朝的秩序。」 「罗儷!」我摇头,「你别再说了,我在这里只有你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反正事情大体上就是这样。就算他放你走,你必然会回到他手里,他们王府做事不曾失败。」 刷洗完毕后,我坐在炕上擦着头发,心中五味杂陈。 幸好我不是无知的,他原是馋我的身份才对我好,也亏得我尚能管住自己的心。 「小姐放心罢,罗儷好歹也是白剑门的弟子,简易的术法也是会的,断然不会让墙外人听到咱们今日的对话。」她瞟了房门一眼,言下之意便是蓝嗣瑛对她仍有戒备。「罗儷平日皆是在装疯卖傻,出了这门也得继续这么做。只有在小姐面前,才能做回自己。罗儷就算拚上性命也不会让小姐被右贤王利用。」 我大受感动,原来身处一个陌生之处,让人回护的感受竟是如此温暖。 「为了避免起疑,小姐不需要改变对蓝嗣瑛的态度,若他问起白剑门之事,小姐只管答不知道。」 我点头称是。 待头发擦乾后,我环视房间,这里的佈置与我在永安宫的寝殿极为相似,出了后房门是叁道相交的木製长廊,被长廊包围的中庭,白色碎石铺底,正中间有座小水塘,还有水道往四处不规则分流,西北角有一座小小的六角亭,东侧有张石床,每一处都被精心打理过。 我想起了管家王福,是该感谢他这么上心。 于是遣了府里的侍女将王福请来。 「少夫人可有什么需求,儘管差遣老奴。」他礼貌做揖。 「王管家多礼了,十分感谢您对这雅苑照料有佳,我很喜欢。」听我这么一说,他长嘘了口气。难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妥吗? 「少夫人喜欢便好。」他又是一礼。 「我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我扶起他的手臂,「我想参观一下这座府邸,不知王伯能不能带我走一圈?」 「这是自然,请少夫人随老奴移步。」 王福一路走到前厅,「这前厅,是世子爷接待宾客之处,」然后他从侧边开了个门,有条不大不小的走道,走到一扇门前停下,拉开门进入。「这是花厅,是给少夫人会客用的。」 然后他朝右拐了个弯,「这里是宴厅,宴听后面是膳房,少夫人往后有什么想吃的交代一声便可。」 离开宴厅后,王福沿着原路折返,到底时,门上有把锁,他从腰间掏出钥匙将锁解开,「这是书画藏品的隔间。」我随意扫览,唔,还挺多。以他们王府的财力,应该能轻易弄到名家的真品。 王福将门锁锁上后,又到了第二间锁着钥匙的房间。「这是收藏玉石的隔间。」唔,这里除了比较不令人意外的红珊瑚树、各种玛瑙翡翠之外,竟然还藏有诸如欧式王冠、宝剑等等的舶来品。右贤王府的财力的确是不容质疑。 王福带我离开收藏室后,继续往前走,出了室内,到下一处院子。「这是藏书楼,不过少夫人进去前须先稟明世子。」于是我们没有逗留便离开。 再下一处院落则更显气派,「这是主院,世子平日会在此办公,有时世子会留宿于此,少夫人接到通知可先就寝。」 我们又走到另一院。这院子虽大,但却朴实,「这是影卫的住处,马棚也在这里,中间是操练场,少夫人往后若要出府,府里会安排影卫跟随。」 「少夫人的雅苑便在后一排,离主院最近。雅苑两旁分别是帐房与客房,少夫人这几日可先去帐房看看,之后府里的帐务便会移交给少夫人。」接着他将一把钥匙交给我,「这是雅苑府库的钥匙,既然少夫人已嫁入府里,钥匙理当交由少夫人保管。」 我应声接下,然后向王福问了几个问题后便道谢回到雅苑。 晚膳在我回到雅苑不久就送到了,但份量有点多。送来吃食的侍女解释:「世子爷交代再过两刻会来与少夫人用餐,但恐少夫人飢饿,因此有一盒点心是让您解馋的。」 真贴心啊,我原先必然会这样想。不过思及他本就是为了拉拢我才处处讨我欢心,就觉得没什么了。 这盘点心除了中式糕饼外,还有些蛋糕、饼乾、水果塔,我虽然在皇宫住过一阵子,这类西点却只有在宫宴上才偶尔见得着。 我招呼罗儷来吃,她应该不曾吃过。 「唔,虽然蓝嗣瑛是个讨厌的人,但他家的厨房倒是很讨喜。」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果然没有女性同胞可以抗拒得了蛋糕。 「哈哈,这些是蓝嗣瑛差人送来的,你吃这么多就不怕被他毒死?」我也捡起一块饼乾,啃了一口。 「他怎么可能毒死小姐。」也是,这盒点心本来是替我准备的。「我晚饭不吃了,就吃这些点心也好。」 我笑着弹了她的额头,「你可少吃些,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很是容易长肥肉。」她不依,整盘糕点有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皮。 罗儷还在嚼饼乾的时候,蓝嗣瑛恰巧迈了进来。他看见罗儷慌张地摀着嘴,眉头一皱,面露凶光。 「这府里究竟谁才是主子?」他沉声问。「夫人从前待你好,不代表在这里你便可以放肆。」 「蓝嗣瑛!」我起身挡住罗儷,「她从小就与我情同姐妹,是我赏她的,你别怪她。」 我不曾见过他这种冷酷的眼神,但显然我此时的话无法缓和他的情绪。「夫人,我是右贤王世子,这是府里的规矩,夫人不该干涉我惩处下人。」 「罗儷!罚你今晚不许吃饭,还不快滚出去!」我心一横,低着头大声喊道。 她跪着道了声谢夫人,便退出房间。 蓝嗣瑛朝椅子走去,甩开衣襬,沉沉坐下。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处看着他,不敢动。 「夫人,过来吃饭。」他又变回那个温柔的样子。 我唯唯诺诺的走了过去。 他见我不怎么吃,便擅自替我佈菜。 「墨儿,你必须要知道,父王何等身份,他身为东北的封王,对谁都很严格,若是让他看见世子妃与下人同坐一桌,你那奴婢便要身首分离。」他伸手要来摸我的头,我下意识地闪躲。他才舒展开来的眉头又锁紧:「你毕竟是从宫中出嫁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么我呢?我若是犯错,你也要杀我吗?」 他放下碗筷,高大的身形逼近我:「夫人哪能跟下人相比。若夫人在父王前有失体统,我自然要回护夫人。」 随后他又坐回椅上,「夫人快些吃罢,菜都要凉了。」 虽然这几道菜是出自名厨之手,我却味同嚼蜡,满脑子都是蓝嗣瑛那双冷酷的眼睛,那股威压就是低着头也无法忽视。不知右贤王是不是也像他那般可怖。 「夫人。」他叫了我,我吓得回神。「除了管里帐务外,夫人也需要学习王府的规矩,我会安排教养嬤嬤,你只管尽快学好。」他的语气虽然温和,态度却十分固执。「至于这个月,我每个晚上都会来,你有什么学不懂的地方,我可以亲自教你。」 晚膳过后,蓝嗣瑛去沐浴,而我在小院子里吹风消食。 我从寝房拿了竹枕和话本,躺在石床上,听着虫鸣声,好不愜意。 此时正巧有人靠近,除了蓝嗣瑛之外不会有别人。脚步声走到石床便停下,紧接着我两条腿被抬起。 我慌张的撑起身体,盖在我脸上的话本顺势滑落。 蓝嗣瑛将我的双腿搁在他的腿上后,抓起其中一条腿,不轻不重的揉按着我的小腿肚。 「力道可以么?会不会太重了些?」 这是他讨好人的新方法吗?不过他手劲倒是真的巧,我不算吃亏。 我随意哼了一声当作回答。 「娘子是否还在生为夫的气?」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你和我讲讲你母妃的事情吧。」 「娘子想知道母妃的什么事情?」 「就讲你母妃和父王的爱情故事。」 二十.失身(H) 「他们俩??」他苦笑,「我的母妃是谭老将军最小的女儿。墨儿你该知道,右贤王虽然位高权重,但娶妻并不容易,往往当朝符合条件的高门贵女也不会超过五人。在他们结婚前,我母妃原与礼部裴侍郎论及婚嫁,但我祖父,也就是前一代右贤王,为了让母妃如期嫁入王府,便罗织裴侍郎的罪状,将他打入死牢,逼迫谭老将军悔婚。」 我眉头一皱,心道前代右贤王怎么手段这般卑劣。 「母妃身为将军之女,领兵能力更胜我父王一筹,甚至北界有些动乱,都是她请缨去平定的。但她与我父王一直没能生育,祖父于是软禁母妃,直到她有了我。我能跑之后,母妃便教我谭家的兵法,也带着我征战沙场,记忆中她不曾受过伤,除了有一次,帐篷外来了刺客,母妃用身体护住我,硬生生接了他好几刀,后来母妃就没了。」 他平静到彷彿只是在说一件陈年往事,「……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但我却震惊的久久不能自己。 「母妃与父王实在称不上恩爱,她一双眼倒是看得透彻,知道咱们姓蓝的就是一群卑劣的恶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虽教育我要坦坦荡荡,我还是却成了她不齿的样子。实话说罢,这样的右贤王,不当也罢。」 蓝嗣瑛将我拉起,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我随口一说:「你告诉我歷代右贤王都对妻子好,怎么感觉不出你父王对你母妃好呢?」 他沉默了片刻,才答:「他给了她一切,权利、财富、地位,但我母妃要的不过是自由而已。」 我听完他的话,咕噥:「这样当你家的夫人也没什么好处。」 他笑,「怎么会没好处,等你成了王妃,这天下有谁还不让着你。」我瞪了他一眼。「已经很晚了,墨儿。」 他没等我答话,便拦腰将我抱起,往房里走去。 几天后的早上,我醒时,身旁的男人已经不在,侍女敲门进入,服侍我梳洗着装,简单綰上了发髻后,叁样可口的小食上桌。 我并不习惯没有罗儷随侍在侧,今天必须把她弄回来。 「蓝嗣瑛呢?」我询问了来送餐的侍女。 「少夫人,世子这个时间一般都在主院书房。」 我随意吃了几口便让她把剩下的菜撤了,直接往主院走去。 护院一见是我,说要进去通报一声,让我稍等。好在等得不久,蓝嗣瑛便派人来接我进门。 「夫人有什么事情,这么早便来见我。」他坐在桌前批阅文碟,闻我声响才抬起头。 「我要见上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我看向他身边站立的侍童,他便自行回避了。 他望着侍童离去的身影,笑称:「夫人简直要骑到我头上来了,但我竟然不讨厌。」然后招了手让我过去。 「你把罗儷还给我吧。」我走进他,轻声道。 「其他侍婢你用不习惯?」他揽下我的腰,让我顺势跌坐在他腿上,我闷闷一哼。 「蓝嗣瑛,我不笨。」我无比认真的看着他双眼。「你不用提防她,她对你构不成威胁的。」 蓝嗣瑛冷冷一哼,「你知道什么。」 他突然扯下我的后领。「我最喜欢你明明怕得要死,还要硬着头皮来求我的样子。」胸口上突然一刺!他如野兽般粗暴咬出了一圈牙印,用力吸吮,直到红痕出现。 「你一直对我小心翼翼,怎么遇到了那奴婢的事,你就敢忤逆我了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双手被迫高举头顶,两个手腕让他一掌握住,我的后背抵在桌上,双脚因碰不到地而腾空。 「那么你求我罢,态度好的话,我便放了你的奴婢。」他笑得令人头皮发麻,「就用这个姿势。」 虽然我早已知道温柔的他只是个假象,但当他亲手撕碎这张面具,以内里人格面对我时,还是颇令我心惊肉跳。 「怎么不求我,你难道不介意她少几根手指么?」他另一隻手探入裙下,轻易找到褻裤,用力一扯,褻裤便离了我的私处。「快点吧,我可没有多少耐心。」 我又羞又气,他说过不会强迫我,要等我自己走向他,原来说的是为了让我这样难堪的求他。 他知道罗儷是我的软肋,便拿她逼我。几天前我还以为我们能和平共处,就算他要的是白剑门,只要他不说破,我还能当作没这回事。他一直在算计我,他对我温柔是假,说尊重我亦是假,他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利用的女人。他自以为他可以掌握我的心,可以预料到我每一个行动。 若我不愿呢? 若我不像他所想的那般好拿捏呢? 想到这里我笑了,距离约定的叁十日仅仅过去七日,他打从娶了我之后压根没想过要让我走吧,不过是欺我好哄骗而已。既然如此,何不互相折磨。 我故做轻松,「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你是府里的主人,我能有什么话语权。」他拧起双眉。「但要我求你是不可能的,世子爷。」 事情彷彿脱离轨跡般演化,我与他的关係降到了冰点,他将我软禁在雅苑寝房里,除了照料我日常起居的侍女会进房之外,我见不到半点活人。这些侍女像是舌头被拔了一样,无论我怎么问,她们也不回答。 蓝嗣瑛每天回来得极晚,自从那次可怕的噩梦过去后,新的噩梦天天发生。 我倒不害怕被他囚禁在这里,毕竟在结婚满一个月宫里会举办归寧宴,我可不信他能自个儿参加。 我已经好几日没见罗儷了,但她有术法防身,应该不需要我多心。 因为被关在房里,我什么事都做不了,白天醒醒睡睡,到深夜常常是睡不着的。蓝嗣瑛自然也不会给我睡觉的机会。 这天他一如往常的在我身上发洩性慾,已经连续十几天了,他抓起我便是一番捣弄,也不管我是不是不舒服。 虽然痛,我却笑了。 啊,我怎么还活着。 他射出精华后,便倒头就睡,房间满是他逞慾的气息,我也见怪不怪了。 白天他很早就会出门,等我醒来后,会有侍女来换床单。 这就是我现在的日子,时间久了总有自己在做梦的错觉,但当晚上他那样对我的时候,我虚无飘渺的灵魂又会被扯入地狱般的现实。 今天他来得不算晚,他吩咐侍女送来了浴桶,我原先还在装睡,却感觉床一沉,他单膝跪趴,下一瞬间将我扛上肩膀,走了几步之后扔到浴桶里。 我被水呛了好几口,还没缓过来的时候他也跨了进来,他将我的单衣扯开,食指藉着水的润滑不由分说的挤入乾涩的甬道。 他仔细揉按着每一个他手指能及的角度,我的身体很快就有了反应。 但我不愿意对这个强暴犯屈服。 我紧咬下唇,防止自己无意识地叫了出来。 他没有停下食指的攻势,拇指又推开蒂上的隐蔽,尽情搓揉。 刺激感一下子上升到无以復加,我儘管咬住嘴唇仍无可控制地出声闷哼。 我寧愿他拿我发洩,也不想被这样折磨。 我抓着桶壁,不去看他。在他手连续刺激的动作下,我终是忍到晕了过去。 当我说了不可能求他之后,他眼底的愤怒膨胀到极点。 他扯下抹胸,后背直贴桌面,有个冰凉的笔枕搁的我上背疼,双峰被迫高高隆起,他的眼神扫过后停在我的眼睛,冷冷瞪着我。 「你大可继续出言不逊,要让你听话我有的是办法。」 我不知哪来的火气,啐了一口骂道:「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我任你摆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扯开我的腰带,裙子滑落至地,此时的我一丝不掛的被他压制在桌上。他快速的将我翻了身,我的手让他折到后背用腰带绑死。 「没有错,我蓝嗣瑛,就是卑劣的小人,我说过了,只要你乖我就会疼你,但是你一而再再而叁的顶撞我,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将我拎起,放在椅子上,两条腿让一左一右大开地捆上扶手。他蹲下身,在我的下体前端详了起来,「原来墨儿的这里是长这个样子。」 「你闭嘴!」我羞愤的大叫。我从未被这样对待,恐惧感袭来,我即将被这个男人摧毁。 他头一低,含住了涩涩发抖的蒂。 突然出现的异样刺激,使我尖叫出声,随着他舌头搅弄得越来越快,体内有股横衝直撞的热流膨胀到几欲爆发,断断续续的女声传入我耳中,我恨不得可以捂上双耳,不想听见自己在他的虐待下毫无章法地娇喘。 他好不容易停下了舌头,一摊黏滑的水从我的甬道内洒了出来,头脑嗡嗡作响,刚才似乎有一瞬间我的灵魂被推出了肉体。 这副丢脸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他满意的笑了,他说:「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不知道滋味如何。」他舔了一口泥泞后,食髓知味的吮了起来。 方才承受了刺激的身体还没缓过来,又要被他的舌头推上第二次高点。但是在那之前,他停下了,舌头退出穴口,改为描摹着那处的形状。 我的指甲紧紧掐着掌心,只为了防止在他的玩弄下失去了理智。身体不知从何时开始,渴求着更多,我若是有一瞬间意志崩塌,必然会对他胡言乱语,到最后他只会更加放肆更加得意。 他见我没出现他期望的反应,探入食指,寻到一处敏感,放慢速度尽情廝磨。我因为快感而抖个不停,渐渐的再也无法保持清醒,半开的口又开始了丢人的娇喘。 他很满意我的堕落,我再次让他送上峰顶。 在我大口喘着气时,有个灼热的巨物抵上幽径入口,烫得我不断向后挣扎。他衣着完整,唯一不得体之处只有下身那段赤裸的慾望。对比之下我简直淫荡得死有馀辜。 我知道最终也躲不过了,在我还没细想时,巨物的前端已经挤开未经世事的那处。好痛,真的好痛啊,我被逼出泪,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凄厉的叫声没入他的口中,没想到他第一次吻我竟然是在这种难堪的情况下。为了报復下体的疼痛不堪,我逞狠的咬住他入侵的舌头,他也不遑多让的掐住我的双乳,直到胸上充满可怕的指印,两个人都在用自己最恶毒的方式报復对方。 他下身的孽物没有停下动作,不管我会不会痛,次次全根没入。他捧起我的双臀,抽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才退下去的快感又袭了上来,我的双眼被泪水濡湿,越来越看不清眼前恶毒的男人,高潮过后的我像个断线的人偶。 他突然低吼一声,热烫的精华应声灌入我的体内,他连射了几股,才趴在我身上喘息。 「……我恨你。」我哭着说。 「但我爱你,而我已经得到了你。」他的声音颤抖而张狂,他没有退出我的身体,而是解开我双脚的束缚,他的手托起我的臀部,将赤身的我轻易抱起。 随着他的步伐,还深埋于体内的那物规律的突刺着,比之方才又是另一种难以忍耐的刺激。 他离开了主院,刺眼的阳光撒在我汗湿的身上,他似乎要将我用这种姿势带回雅苑,按理说府里走动的人多,但一路上却没有奴僕的出现。 「你最好哭得安静一点,若你把人引来,丢脸的可不是我。」 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回到了寝房后,他一改方才的凶暴,轻柔的将我放上床,这时他才退出了我。 我撇过头不想看他,他显然不悦,跪上床,拉开我的双腿,看着泥泞不堪的下体道:「嘖,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也不过如此。」白浊的污秽在他的分身离开后,从幽穴汩汩流出,混杂着我的体液和一丝血色。 他将自己脱至赤裸,又开始了在我身上的驰骋。 我的双腿被他架在肩上,他低下身来,撞击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巨物由上而下直直捣入我的最深处,撞得子宫颈好疼,自尊心已在他恶狠狠的钉捶之下碎落一地。 他践踏着我最后的一丝理智,要我哭喊到他满意,要我发誓永远离不开他,甚至要我说甘愿沦为他的性奴。 我在混乱中哭着说了,一切都完了。 他将我翻身背对他,我的脸贴在床上,双臀让他抓起,他从后方再次进入。 不适的感觉让我痛得冷汗直流,奈何手还捆着,而腰侧则让他握住,他不管不顾的继续抽动。 「你看啊,你现在真像条淫荡的母狗。」他拉起我的身体,让我贴近他。 我浑身力气皆用于抵抗他的入侵,没法顾及他的疯言疯语,他便拉起我胸前赤豆,用力捏掐,直到我哀哼出声。 他搓揉起我的胸,一边吮咬着我的后颈和背,留下密密麻麻的红痕。 我真是个糟糕的女人,即便让他这般羞辱,我的身体仍然自顾自的分泌着兴奋的液体。滑腻的水顺着我和他的交合处,流过我的大腿内侧,滴在床上。 他感觉到汁水变得更充沛后,又开始蛮横衝撞,肉体的拍击声回盪于整个房间,谁能想到大白天的世子府内,世子正在强夺他新娶的夫人。 「墨儿的里面好紧啊,我还真要不够你。」 他退出,将我翻成侧身,抬起我一条腿后,又深深埋入。 「好好给我看着,看你现在的样子和花钱买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此时我正对着全身镜,我看见自己的下体插着一根可怕的紫黑色孽物,双乳被他抓得青紫,峰顶两粒朱红因为充血而更加红肿,而身上其他皮肤不是牙印就是吻痕。我的脸上掛满泪痕,双唇被他啃出血跡,下身的孽物抽动着,隐约可以看见穴口附近的嫩肉被他的巨大翻出又埋入,可怜的私处因为轮番抽捣又有了出血的跡象。也许他说的没错,我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个妓女,我看着自己被他玩弄成这副德性,一时难以接受,便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浸在温热的水里,他的手还在我体内掠夺。 是了,就是因为他这样做,才让我记起我好不容易才忘掉的,那天的难堪。 我狠狠摑了他一掌,气得发抖,骂道:「你个混帐!」 我的力气不算小,他让我这样一打,嘴角都流出了血。 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他缓缓抬起头,噙着恶毒的笑。 我在水中一次次的失去了自我。 他撤去了对我的软禁,我得以在府中走动,而在之后他一次也没有来。 二十一.交心之時(H) 我的身体在经过十几天的强取豪夺后彷彿被马车碾过一般酸痛,休息几日后方才好了一点。我在这府里枯坐着也不是办法,便找了一柄木剑,练起了先前在白剑门学的入门五式。 虽然已经一月有馀没练习,但我并没有生疏过多,我的气劲也不见减少,为什么在蓝嗣瑛强暴我的时候我会动弹不得呢?他只是个普通人,怎会有能力压制我。 我打听到照料主院的僕从说他成日酗酒,连早朝也不上了。现在府里没有一个人有办法进他的房,遑论劝他爱惜身体。我既生气又想不透,明明被他羞辱、伤害的人是我,他凭什么表现得像是个受害者。 管家王福在眾多小僕惨遭砸伤后,无计可施之下便来请託我。虽说是请託,他也没留给我拒绝的馀地。 我为难许久后,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应下了。 我在管家的带领下到了恶梦开始的那间书房外,一咬牙,便推了门。门开了一半,便有一块砚台飞了过来,狠狠砸在我的左手臂上,我是该庆幸,自己没有让他砸个头破血流。 「我说了不管是谁都给我滚!」他抬起赤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环视地上,碎裂的酒碗有无数个,还有几瓮喝乾的酒缸,眼前的男人批头散发的靠在桌脚,原本整洁的书房现在凌乱得毫无下足之处。 「蓝嗣瑛。」 「给我滚出去!不需要有任何人来指手画脚!」他举起一个酒瓶,又要朝我扔过来。 我没有移动,仍站在原处,他的手高举着,最终没有扔。 「蓝嗣瑛,你不是很会演吗?那你就给我演到最后啊!」与平时的状况相反过来,现在的我得已居高临下瞪着他骂。「逼我结婚的人是你,用言语羞辱我的是你,连续十来天强姦我的也是你!但是受到折磨的人是我啊,你在这里酗酒是几个意思!」 他被我骂了一顿,反而皱起眉头又灌了一大口酒。「你滚出去!我现在不想伤害你!」 反正我也退无可退了,索性就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既然你寧愿这样糜烂,你放我走吧,这样的丈夫我不要也罢!」 「不要,」他突然慌张地抬起头,那双本该倨傲的眼,此时此刻只剩乞求。「你不能不要我,墨儿。」 他甚至无视满地碎瓷,跪着爬了过来,抓住我的裙摆,像是即将沉默却抓住了浮木一般卖力,「墨儿,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求你,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能理解他的态度为何转变至此。现在眼前的男人像是着了魔一般的眼神,他在渴望什么? 我的脚突然像是被烫到一般,无意识的踢了他一下。 他露出满足的脸,然后又爬上来抱住我的腿。 「墨儿拿我出气也没关係,只要你不离开我,要怎么伤害我都可以。」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病态的关係。 「你站起来。」我逼迫脑袋紊乱的自己冷静下来,「不管你想怎样,你必须先离开这里。」 他听话的起了身,但他饮酒多日,步伐并不稳。我扶着他走到小隔间,将他置在床上,然后交代了僕从将书房打理乾净,再让他们送了热水与毛巾来。 我的心绪有些复杂,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反覆无常的态度,可能并非他出于的本意,但是他伤害到我也是真的。 我轻轻擦拭他的身体,一如他对我做的那样。他的体温很高,我想去拿酒帮他降温,却被他拉住了。 「我没有要走,你先放开。」他抓握得更紧,我开始感到疼痛。「蓝嗣瑛,你发烧了,我去拿酒,你听话好吗?」 他仍然不愿意放手,用力一扯便把我拉到床上,我落入他怀中后,他扯开前襟,将我摁在他胸膛上。 唉,不知道他要耍性子到什么时候。 我安抚般的轻拍着他,他像隻大型犬,发出满足的呻吟声便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我想他这几天也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便由着他抱,但我却是一刻也不敢睡的。蓝嗣瑛的精神疾病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治好,但要是他不治疗,倒楣的就是我了。如果可以,我此刻就想远走高飞,但这天下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想到这儿我便觉得脑壳真疼。 他不见转醒的跡象,仍然浑身热烫,我小心翼翼地爬出他怀里,出了隔间,吩咐主院的人煎一碗退烧药,并准备几道清粥小菜。 我除下他周身的衣物,用酒沾溼毛巾,仔细擦拭他全身。 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留下来了,看到他脆弱的模样,我有些心疼,也不放心让别人来照顾。 我一定是疯了。这可是一个强暴犯啊。 床上睡着了的他平稳的吐着息,我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鼻子一酸,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没办法恨他,我彷彿不再认识现在的离墨。 「墨儿,」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不要哭。」他吃力的爬起身,眼前的他满脸内疚,我的眼泪像是溃堤一般的涌上来,抽抽噎噎地无法说好一句话。 他伸手,似乎是想抱住我,最终却放下了。 「墨儿,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他心疼的看着我,「你这样哭,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我止不住泪水,哭了好久甫能停下。「我答应你,在我即位后,我会放你走。」他似乎回想到自己是说谎惯犯,又补了一句:「我们可以签契约,我发誓我不会毁约的。」 「你告诉我,你在东北的时候,你父王是怎样对你的。」 他像是被雷击一般定在原处,良久才恢復过来。 「你知道了什么?」他惊恐问道。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的。蓝嗣瑛,精神疾病不可耻,但是你不想办法处理它的话,我会继续受伤。」 「……墨儿,给我点时间好么?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的,但你别逼得太紧。」 「那你至少先把退烧药喝了。」我将药端给他,他听话地把药喝完。 他喝完药之后,我又端了白粥给他,他没有接,我舀了一匙送到他嘴边,他倒是吃下了。 「墨儿,我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如果他做的那些事可以用一句道歉解决就好了。 「我的情绪管理方面一直有障碍,我知道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现在也不是想奢求你的原谅,但你能给我补偿你的机会么?」 他抓着我的手,卑微地将额头靠在我的手上,低声下气的乞求着。 这是我从没见过的蓝嗣瑛。 「墨儿,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爱你,但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是已经爱你十几年了。我是真的不愿意那样对你,我也不会为自己犯的错开脱。你恨我是应该的,但是我能求你,不要主动提起离开我好么?我这几年只有想着你的时候才感到我是活着的,墨儿,我不能想像没有你的人生。」 平时话不过叁句的男人,胡言乱语难得说了一长串,我能从他组织不良的言语中感受到『我』对他的重要性。既然他愿意学着放手,我想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吧。他的请求我也许可以试着去做。 「你再睡会儿吧,至少先把身体养好。」我哄着他躺下,哼着童谣轻拍着他,他很快又入睡了。 他睡着后,我也趴在床边小睡,但醒来的时候我人却在雅苑的寝房。 蓝嗣瑛带着一纸合约回来找我,和我说明他需要和王妃一同即位,即位后不会再干涉我的生活,也不会利用我的身份胁迫白族替他打仗。在这段期间内,我必须扮演好世子妃的角色,在他即位后,他会转移一半蓝家的產业给我。如果到时候有一方不同意,另一方可以持契约书强制执行。 我也不吃亏,甚至血赚,便签字盖章了。 「谢谢你愿意留下来。」他吻了我的手。「以后若是我又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你只管说『叁月初九』我便会停下。」 「明白了,那天有什么特殊意涵吗?」 「……那是我母妃的忌日。」他低下头,痛苦的闭上眼睛。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便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他厚实的宽肩震了一下,随即将双手插入我的发间,半是强迫的令我格起头,他的脸在颤抖之下靠近我,我紧张的闭起双眼,嘴唇在瞬息之间被他含住。 他吻得缓慢而温柔,我也笨拙的回应他。他像是受到鼓舞一般,探入舌头,撬开贝齿,坚持要掠夺我口内的每一处。 他的一掌握住我的肩,另一隻手臂紧紧缠住我的腰,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我被他压得无法呼吸,想逃的双唇才一分开便被他再次追上。 这个浓烈而渴求的吻,几乎要让我为他的爱意落泪。 虽然我还无法回应他的心意,但我确实感受到了他对我的感情,是那么的深那么的痛。 两个人吻得难分难捨,他在我窒息前离开了我的唇,那双薄唇攀上我的耳边,用卑微的语气说他想继续。 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也没想过要停,便红着脸用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得到我的首肯后,他便又急促的吻了上来,我的衣裳在半推半就之下被扔下了床,只剩褻衣褻裤还聊胜于无的掛在身上。 这样太不公平了。他流连在我颈边时,我的手正在解他的腰带,但是他的吐息不断撩拨着我的肌肤,我闪躲的同时根本无暇顾及手上的动作。 他察觉了我的意图,一隻手伸了过来,协助我脱下腰带,他甚至用只单手便让他的上身赤裸。 他脱下衣服后,两隻不怀好意的手双双攀上我的褻衣,或轻或重的揉着胸房,时不时捏住峰顶朱红,或是轻掐或是拉扯。 房里混杂着亲吻的吮咂声,偶有朱唇溢出的娇吟与男子浑厚的低喘,更多的是氤氳的慾色。 他的身体在烛光的照映下让人更无法移开目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这样。 分开的双唇牵引着一丝银线,他的眼神炙烈却温柔,与我相望时,彷彿要溢出满满的爱。 他将我转了半圈,裸背贴上他宽厚的胸膛,他的唇爬上我的后颈,以吻寻找着褻衣的绑带,一掌从褻衣的边缘窜入,炙热的肌肤被冰凉的手一握,我喘出一声嚶嚀。他轻易的用牙齿扯下绑带,一双丰满便暴露在空气之中。 我转头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继续吻我。那隻手并没有停止对胸乳的爱抚,另一隻手往下探寻,来到我腿间私密的一处,隔着褻裤研磨着花蒂。 我涩涩发抖,虽然并非初次,但刺激感不见减少,只有更多。 下体有股奇异的感觉,我用力夹紧双腿,却没想到此举更加把他的手往自己带。 他忍无可忍,终于摘掉那碍事的褻裤,我浑身赤裸的抱着自己,全身上下只剩批散的长发能遮掩我羞却而红透的肌肤。 他搂着我轻轻卧倒,覆身上来,双手支在我两侧,狡猾地让我无处可退。 他就只是望着我,像对待宝物一般的珍惜,我抱着胸的手被他轻易拉开。他低下头,虽然眼底的慾望已呼之欲出,却仍在努力克制。 胸上的抓痕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他用一个一个的新吻痕取而代之。被他吻过得皮肤又热又麻,他最后含住了峰顶,爱怜的舔吮着,舌尖与牙齿併用,轮流欺负着两边的赤果,让血色衬得它们更加红艳肿胀。 我只能在他的技巧下阵阵颤慄,忍到受不了时洩出一波一波的哭喘。 他饜足后,瞥见我被他砸伤的左手臂,他心疼的拉起,吻着大片青紫。 「墨儿,对不起。」他含糊不清的道歉从吻中流了出来。「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我抚摸着他的长发权当原谅,他继续他的攻势,爱抚的手来到了腰间及腹部。 他舔了我的肚脐,手指轻轻划过腰侧,过于敏感的肌肤感到一阵酥麻,我抓紧床单,痛苦与愉悦交杂的拱起了腰。 他握住我两个膝盖,坚定缓慢的分开双腿,颤慄的花穴没了两腿的保护,当着他的面流出大量的黏滑液体,我羞得捂上了脸,发出挫败的喘息声。 「不要挡,我很喜欢。」 魅魔一样的低嗓蛊惑着我,我放弃闪躲,直直回应他的眼神,他朝我温柔一笑,推开花蒂上的掩盖,将头埋进耻丘吻住了它。 我娇喘出声,这和那次的强硬不一样,他温柔的唇舌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浑身酥软的我只能在他的舔舐之下轻轻扭动着腰枝。 他吻的又久又深,手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侵入濡湿的幽径,他很快的找到最敏感之处,模仿着交合的九浅一深,次次顶着那个点。 积累的快感越来越多,我最终在他的两点攻势下浑身痉挛,被送上了高潮。 甬道内一波春潮将他的指掌打湿,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他抽出手指,将上面的水舔得一乾二净。然后他解开裤头,已经勃发的玉柱在暗黄的烛光下更显巨大。 他不让我休息,将脸埋在我胸前吻着忍耐时沁出的点点薄汗,灼烫的男根抵在私处,缓缓的挤开那里的贝肉。 即使有爱液的润泽,我还是被突然进入的异物吓坏,疼得往反方向爬。 「我很抱歉,我的墨儿,为我忍忍好么?」他紧拧着双眉,汗水从俊脸滑过,像是在极力忍耐,等着我适应过分的巨大。换作是几天前,他怎可能顾及我的身体。 我的眼角涌上泪花,双臂无限温柔的缠上他的肩颈,这像是给他莫大的鼓舞,他抹去我的泪,一吋一吋的进入我的身体。 我发狂似的抚摸着他每一吋肌肤,他亦是,两具纠缠的人影投射在墙上,房内繚绕春色。 「墨儿,我好高兴。」他流下喜悦的泪水,加快了下身摆动的速度,我呜呜噎噎的哭喊,说不好他的名。他牵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我接受着他的全部,和他一起去了高潮。 高潮过后的他,伏在我身上喘着粗气,我撩开他散乱的青丝,吻着他汗水淋漓的颈项。他闭上眼满意的低吟,抱着我翻了身,让我们交换了上下关係。 我一抽一放的夹紧花径,身下的男人竟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我觉得好玩便多试了几次,他忍无可忍,便抓住我的屁股一顿捣撞。 「真是隻调皮的妖精。」 我捏着他胸上两粒红豆,问他:「你不喜欢?」 他难为情地遮住了嘴,说了声很喜欢,只要和我做都很喜欢,我一时玩心大起,便撑在他胸膛上,上下动起臀部。 主导者换作是我,交换体位有着不一样的视觉刺激,身下的他享受着我的主动,发出满意的讚赏,肉体的拍击声啪啪作响,我的双乳因为每一次的撞击而剧烈跳动着。蓝嗣瑛怎么可能会放弃爱抚的机会,他将我的身体拉低,手握着两边的胸将之併拢,将两处峰顶一併含入口唇,用他惯有的方式分着我的神。 几次的摩蹭很快又激起了快感,但我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那里。他像是察觉到我的焦虑,扶住我的腰侧,激烈的顶起了我。不同的角度给了我别样的刺激,我弓着背抬起头,第叁次被他送上灿烂的顶点。 「啊……」 我浑身颤抖,花穴不自觉的夹紧,蓝嗣瑛低醇的嗓音哄诱着我放松。 直到我恢復了神智,他才退出了我。 我突然感到一阵空虚。 「我还要。」我拉住即将起身的他,坚定地望着那双温柔的眼。 他吃了一惊,随即将手指探入我的下体,「墨儿,这里已经很肿了,再做下去你会痛的。」 我红着脸,不知为何而坚持:「只要你还想要,我就可以继续。」 「……我会被你榨乾的。」他微微一笑,无限宠溺。虽然他这样说,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温柔。 幽穴的痠胀算不上什么,我很清楚自己现在想要的是他,我要他的一切,我要补足失去记忆的十五年里,他对我的爱。 在婚房里,从黄昏到深夜,我和他用尽各种姿势让彼此高潮无数次,直到两人都筋疲力竭,双双睡去。 - 又粗又大又长的肉,怎能一个爽字了得 番外一.扭曲的愛(H) 蓝家的男人素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但知道的人很少,偶尔可以在他们外出执行皇室密令时一睹他们的疯态,然而据说见过的人都死了。 蓝嗣瑛自然不例外,他在离墨面前藏得很好,然而婚后却发作了。 离墨这个人,他从少年时期就认识了。他虽然生于东北,但至今有大半的人生,都是养在王都,他是右贤王拿来抵罪的质子,虽说如此,他毕竟身份尊贵,当质子的这点时间里,他过得还挺安稳。 蓝嗣瑛同离墨,就是在王都认识的。那是他父亲替他准备的妻子,纵然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婴儿。 她并非国师离兑的亲嗣,她身后是信奉白虎神的一脉仙族,蓝嗣瑛对于白族,知道得并不多,但据说,他们善于作战,那是他们右贤王府所需要的。 蓝嗣瑛身为右贤王的继承者,不能选择自己的结婚对象,一切都必须以王府利益为优先。 好在他并不讨厌她,甚至在重逢时,那双看了十年的清澈眼睛,彷彿让他停摆已久的心又跳了起来。他十分确定这个女人可以救赎他腐朽的人生。 离墨曾经差一点就要成为皇帝的女人,但是他有把握,他可以在酿成错误之前将它纠正回来。后来她数次拒婚,皇室还是如期将她送到他身边了。离墨不会属于任何人,只能永远是他的。 他对她的偏执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这是爱吗?蓝嗣瑛并不这么认为,充其量只是佔有慾。像他这样污浊的人,怎么有爱人的资格呢? 蓝嗣瑛的精神疾病,是在当完质子十二年后,被他父亲接回去东北才爆发的。他发现他除了偏执外,还嗜血。他替父亲巡逻边境时,体会到了虐待残弱的快感。右贤王对他十分严格,有时他做得不够好,右贤王会用极其不人道的方式处罚他,也许这便是加速病程爆发的原因。 离墨最终被抬进他家门了。他既高兴又生气,因为婚前,离墨不计一切代价的想让他们的婚约作废,当然最终在他的干预下,是以失败收场。 他真想将这个女人的心剖开来看,问她为什么不要他。 她的抗拒并没有持续太久,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她在害怕他。蓝嗣瑛不明白,他明明掩藏得很好,她怎么可能会发现,自己其实腐朽到快要坏掉。 几天观察下来,他归结出了答案。离墨身边那个叫做罗儷的侍婢,就是挑拨离间的始作俑者。他原来就与罗儷不对付,现在更有理由除掉她了。 机会来得很快,他拿罗儷踰矩作为藉口,将两人分开,他与离墨之间的事情,不容第叁个人置喙。 那是他第一次在离墨面前露出冷酷的模样,离墨被吓坏了,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做错了,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是将来的右贤王,他不会有错。 几天后,离墨来找他讨人,他突然涌上火气,便没忍住,用极其恶劣的方法将她轻慢了。 他的肉体得到了极大的快感,心灵也是。 一直被他视若珍宝的女人,他在一瞬间,残忍的毁掉了。 她本是自由的雀,被他关进华丽的牢笼后,连羽翼也让狠狠折断。 看着她狼狈而淫乱的样子,他明知从此之后他们的关係将万劫不復,却又无法停止继续虐待她。 虐待残弱的人一直是他的兴趣,他更满意离墨只为他一人哭泣。 未经世事的她数度晕厥,然后被他用各种方法弄醒,再晕过去,再醒??。虽然对她而言,体力透支过多,但他却十分享受这个女人在他身下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模样。 她过度摩擦的下体渗着血丝,两团雪峰不再白皙而是佈满青青紫紫的抓痕,胸上赤红在他的欺凌下几乎能掐出血来,绸缎般的肌肤遭他啃吻得处处残败,她的双眼如失去灵魂般空洞,只能顺着他的撞击而摆动着身体。蓝嗣瑛看着眼前被他玩残的女体,随即被排山倒海的快感淹没。 对,他原本就是个千疮百孔的人,他喜欢这种病态的关係,无论过程是什么,他终归是得到她了,她以后只能对自己笑了。 笑? 他这才发现身下的女人没有对他笑过。 心中的空虚感,迅速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她的笑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为什么幻想过千百遍的脸庞只剩下绝望的神情? 他加快了抽捣的速度,试图掩盖内心的不安。 之后的几天,他一直不敢看着她的脸做,他很害怕又看见那双没有灵魂的眼睛。做完之后,她的身体总会多出一些新的红色斑块。 他每每见她生无可恋躺在床上的模样,腿间佈满乾涸的白浊,便会没来由的感到难过,但他实在没有伸手拥抱她的勇气,毕竟摧毁她的人就是他自己。 错的是她,是离墨不听他的话。他总是这样说服着自己。 后来他提早回府想与她修復关係,但是她一巴掌打得狠辣,彷彿把毕生精力都用上了,她甚至哭着骂了他。蓝嗣瑛看着离墨的垂死挣扎,又没忍住内心的恶劣慾望,用极尽羞辱的交媾方式将她弄到说不出话来。 完了,他完了。离墨这辈子不可能原谅他了。 她不但没有救赎他,反而让他拉进了地狱。 他逃出了雅苑,藉着酒精麻痺自己。 他向来很克制自己饮酒的量,酒精会使他失去判断能力,父亲若见他喝醉了便会毫不留情地抽打他。酒不是个好东西,但可以给麻痺他的五感,若不是遭此大错,他也不会这样放纵自己。 罪酒的蓝嗣瑛变得更加可怖,主院的僕从一进一出的送着酒瓮,每个人却都在放下酒瓮后逃也似的离开书房。 他心情很糟,谁进书房免不了遭他一顿摔砸。他抓起手边能丢的东西,朝着进门的每一个人一顿伺候。 谁也劝不了他,他整整泡在酒精里七个日夜。 后来看不下去的管家,去将离墨请了来,离墨当然也让他砸了。 他朝着来的人怒吼叫她滚,在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离墨。呵,怎么可能,那个女人如此憎恨他,怎么可能来探望悲惨的他。 不对,也许她是来讥笑他的。她一定见不得他好,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来嘲讽。 想到这里他更生气,举起酒瓶又想扔出,来的人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像是吓傻,那是为什么? 「蓝嗣瑛,你不是很会演吗?那你就给我演到最后啊!」 真的是离墨,真的是离墨! 「逼我结婚的人是你,用言语羞辱我的是你,连续十来天强姦我的也是你!但是受到折磨的人是我啊,你在这里酗酒是几个意思!」 他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如此糟糕,离墨一定很轻视自己,内心的纠结情绪被酒精无限放大,便恐惧的叫她滚,说自己不想伤害她。 但她竟然还没有离开,那张小嘴说的话更伤人,她要他放她走,她不要这样子的丈夫。 蓝嗣瑛慌了,不顾满地碎瓷渣,像狗一样卑微的朝她爬去,他抓住她的裙襬,激动的哀求她不要走。 他竟然让她如此心灰意冷,甚至不顾多年交情,执意要与他分手。愧疚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骄傲的男人此刻宛如犯错的孩子,哭着求人原谅,她踢了他一脚,他才想到如果让她出气,她也许就不会离开了。 「墨儿拿我出气也没关係,只要你不离开我,要怎么伤害我都可以。」他满心欢喜地说。 左右他也习惯了,他幼时犯错便会遭到父王惨无人道的责打,有时候是关在地下室饿他好几天,另一些时候是将他身边的僕人殴打致死。 犯了错是一定要受罚的。 因此,他从不犯错。 但是他对离墨犯错了,他才是那个该被虐待的人,离墨是该处罚他。 他已经准备好接受离墨施以他的痛,痛楚却没有如期而至。 离墨拉起他,要带他离开这里。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不打他。明明他错得如此离谱。 离墨不但没打他,还替他擦澡为他退烧,他彷彿回到五岁时,他生了一场大病,是母妃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离墨此时还不知道,在蓝嗣瑛心里,她的地位已经攀升至等同于早逝的右贤王妃。 他对着她撒娇,她也没有拒绝,她拍着他哄他入睡,温柔得就像是他的母妃。 他在梦中听到压抑的呜咽声,勉强睁开眼却见离墨哭得梨花带雨,他怎么忍心,那可是他心尖上的人儿啊。 蓝嗣瑛残破的心都碎了,他多想将她抱进怀里,吃力的手举起一半,却陡然放下。 害她这么痛苦的人,不正是自己吗?难道她会愿意被自己触碰吗? 她却哭得更放肆。 不要哭啊,笑才是最适合她的。她笑起来那么天真那么美好,不需要为他这样子的人流泪啊。 他下了决定,他要成全她,他答应待他成为右贤王,便是她的自由之日。他会学习去过没有她的生活,她既然想要自由,那他便给她,只要她能快乐,他便心满意足。 离墨却彷彿窥见了他不堪的过去,谁都不该挖掘他的秘密,特别是眼前的女子。 蓝嗣瑛很惊恐,他不想被离墨用鄙视的眼神对待。 她却执拗的要他说出来,面对她无比认真的眼神,他心里那道铜墙铁壁有了松动的跡象。 也许她有办法,他可以试着为她改变。 他为这个女人改变太多了,他不介意再更多一点。 离墨是个好姑娘,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帐,即便如此,离墨也没有放弃他。他突然看清自己对她卑微又扭曲的爱,他终于对自己承认了。 他爱她,不是佔有,不是色慾,而是爱。 他不想褻瀆这份美好的感情,但他害怕自己的精神疾病又会伤害到他最爱的女人,于是他对她剖开自己深埋的最痛苦的回忆,告诉她,这是唯一可以让他停手的暗号。 离墨非但没有嫌弃他,还环抱了他。他不知道有多高兴,离墨愿意接纳这么可恶的他。 他情不自禁吻了她两片唇瓣,竟然得到了她的回应,他又惊又喜,吻得更加激烈,几乎要把她的心掏空。 眼前的女人闪烁着一双迷濛的眼眸,这是双从未见过的眼。蓝嗣瑛下腹一紧,此刻他多想用行动宣告他有多爱她。 他卑微的徵求女子的同意,见到那张羞红的脸点头后,他像是受到鼓舞般的扯下她身上的掩蔽,离墨也心急的剥着他的腰带,两个人在缠绵的吻中纷纷脱去对方的衣服。 精壮的男体对柔弱无骨的女体恣意爱抚,彷彿要将她宠上天,賁起的肌肉笼罩住白里透红的娇躯,只剩一双白玉小腿环在紧窄的腰上。 紧实的花径让男子的玉柱得到莫大的快感,交心的性爱让两个人的身心都被幸福填满。 蓝嗣瑛感受到离墨的爱,她虽然总说恨他,却一定是爱他的。他此时太幸福了,幸福到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梦。原来他也值得被爱。 房里高潮迭起,娇喘不断,他担心自己弄坏了她,忍着方兴未艾的慾望要放过她,她却用沙哑的声音说她还要,不管怎么样都还要。 蓝嗣瑛既开心又心疼,他感受到了被最爱的女人需要,却心疼她体内又肿又痛。 离墨到最后没有用上暗号,一场双赢的欢爱从黄昏进行到深夜,墙上两个人影用着各种方尽情取悦对方,直到再也不剩一点力气,不曾分开的身影相拥睡去。 二十二.歸寧前夕 我醒得很早,蓝嗣瑛却比我起得更早。天还是深沉的紫,若不是他的动作,此时的我还在睡大觉。 他正在清理我的身体,温柔到不愿放过每个角落。 我想起身,四肢百骸却彷彿有千斤重,任我动一下便痠麻肿痛。 回想起昨夜忘情的自己,确实是,太放纵了些。 我支起身子,有些勉强的抚摸了他的脸庞。 他抬起眼,与我对视许久。 「谢谢你。」我轻声向他道谢。 「我可把你累坏了。」他扣住我的腕部,爱怜的蹭着我的掌心。「等我用过膳,便要早朝了,你身子这样黏腻必然不舒服,我替你擦拭让你好睡些。」 「我哪里有那么娇弱。」毕竟我也是个习武之人,但是听他这般宠溺的话语,我还是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倒是你自己,身体可有好一些了?」 他笑弯了眼,睫毛的阴影像两柄小扇子映在脸上,「身体好不好,你昨夜应是亲身体会个遍。」 「哼!就你嘴坏。」我翻身拉上被子,不再去理会他。 睏意这时席捲而来,我虽闔上双眼,耳边却传来柜子开合的咯噠声,他好像在翻找某样东西。然后床边一陷,是他跪了上来。 「墨儿,我来替你上药了。」嗯?我无病无痛,需要上什么药? 旋即一股冰凉的刺痛,从幽径和着他的长指进入,我惊得倒抽一口气。 「墨儿别怕,是我对你太粗鲁,这膏药能助你消肿。」 他又将里里外外涂了不少,才罢手。 临行前,他吻了吻我的眼,「好好睡罢。」 我喜欢现在的他。 这一觉睡得极美,醒来后甚至见到失踪许久的人。 「罗儷!」我激动得抱住她,将眼泪与鼻涕蹭得她全身都是。 「小姐!是奴婢回来了!」她似是安抚的拍着我的后脑杓,许久未见她还学会体贴人了。 「快说你遭了什么罪。」 「说来奇怪,蓝嗣瑛只是把我调到皇城西郊那间药铺,打打杂罢了。」她难为情的抓抓头,「要我说,他倒没我想像中那样糟糕。」 「哼,你过得倒是舒坦,就我一人倒大楣!」我撩开抹胸,捲起袖管,「你看,他弄的。」 她心疼的揉开我手臂上瘀血,「小姐,是罗儷不好,让小姐受苦了。」 「这下我真变成他夫人了。」 「小姐是说……」她原是一脸不敢信,却在看了我身上点点红痕之后也不得不坐实她的猜测。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下床想找水喝,「诚然我现在连路都走不好。」 「小姐。」她搀扶我的手臂。「罗儷一定是支持小姐的,小姐还想逃么?罗儷可以联系国师府的人来带你出去。」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再把国师府牵扯进来了。 「我答应他,陪伴至他继位右贤王,在那之后我便带着你回白剑门,好好做那圣女。」 罗儷却哭着摇头,「小姐,若是以前,我可寧愿你早一点和我回去,但要是现在,你可千万别去白剑门。蓝嗣瑛虽不是个好傢伙,却有能力护好你,白虎各部族现下乱成一团,你这时回去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什么是再也出不来,你同我讲清楚。」 「小姐你道圣女是什么意思,最近皇宫里的星官观象,传出了监兵神君即将临世之预言,圣女就是神君在世的躯壳。谁拥有圣女,便是得到神君,白剑门出了一个圣女,自然被其馀部落覬覦。」 「可……可梧景说我是假的……」我訥訥道。 「我们白虎后裔,绝对不会拿神君开玩笑。」罗儷的眼神直直撞上我的,她很少这么认真,那双杏眼盯得我心惊胆颤。 「小姐,白剑门护不了你亲生爹娘,现在也护不了你,其他部族再大胆,却是没能力从右贤王眼皮子底下抢人的。」她递给我一碗水,「是白尹姑姑让你别回去,你就别让堂主们操这个心了。」 我只能不明就理的嗯嗯答道,确实我现在只能添乱而已,她说得不错。但那毕竟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一群人,说全然不担心那是假的。 「小姐,你不须担心,四方堂主各个都是狠人,其他部族就算是要与白剑门为敌,也都得掂斤估两。」她见我仍满脸担忧,便话锋一转。「小姐明日不是得进宫归寧么,这还不去准备准备。」 唔,我倒忘了明日便是归寧宴,这种为女眷举办的宫宴,蓝嗣瑛多半没放在心上,他今晚回来我还得提醒他一声。 然后我带着罗儷来到帐房。 「王管家,实在对不起,前一阵子我同世子闹得有些不愉快,便没法来这帐房,现在这是有时间接手了。」 王福应声,带着我入内。他从架上捡了叁叠帐本,交给我道:「少夫人有心了,府里向来花费不大,这是本月的帐,少夫人且先看着罢,有不懂之处再问老奴即可。」 我随意翻了几页支出纪录,月初是发例钱的日子,府里的女婢、僕从,以及影卫,都会来帐房领月例,其馀的支出,举凡修缮外墙、整修庭院、清池去淤、补充日用,则是叁个月纪录一次。这些花费比之国师府似乎还算少了一些,最最花钱的就属膳房那几个醉仙居厨子的例钱,以及食材的费用,单凭这两者,就能与前面几项花费齐平。 想想自我嫁给他之后,当真是每一餐皆珍饈佳宴。 支出记录大致如此,我改拿起更厚的一本收入纪录。 蓝家產业遍佈全境,蓝嗣瑛手中握有的铺子虽皆位于王都,收入却也十分可观。就说首都叫得上名字的布庄有十七间,其中便有七间是他名下產业,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右贤王本善武学,因此蓝家武馆在这儿也有两座分馆。甚至城西有条街,大家都戏称他为世子街,就因为那条街上,九成的店舖都有蓝嗣瑛入股。就连那天下第一酒楼醉仙居,蓝嗣瑛也持股一成。 这些舖子光一个月的利润总和,起码黄金五千两,逢年过节时,多达几万两黄金都不成问题,这可真教人眼馋。他做为朝廷亲封的正二品东北特使,领的月例还不及店铺利润的百分之一,难怪他总叫我别替他省钱。 最后一本,则是盈馀的安排。他给我每个月一笔为数不小的预算,我却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用的。问了管家,他答那是我作为世子妃,操办家宴用的帐目。我询问了罗儷,她说从前国师府也曾举办过闺中小姐的生辰宴。 「少夫人,除此之外,您若有其他与家务无关的需求,也可以用这笔资金。」 这笔钱没花完会进我的府库,变成我的私房钱,我对于突然成为富婆实在没什么概念。唔,这就像是,有钱没处花? 由于帐房有专职的小廝,我只需要在月底大致核对帐目即可,因此大部分在府里的时候,也是空间。 明天进了皇宫,定要好好问问那群姑娘们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看完帐本后,天色也暗了,算算时间,也快是用晚膳的时刻了。 我因为特别无聊,便跑到膳房看今天的菜色,顺便央求师傅教我做几道菜。罗儷见我要下厨,是给吓得不轻,果然最后是以烧焦的笋丝作为收场。 蓝嗣瑛既已回府,膳房来不及再多出一道菜,便将我赶了出去,派下人送餐去雅苑。 我满身油烟,灰溜溜的跟回雅苑,蓝嗣瑛已经在等我了。 「墨儿怎地如此狼狈?」他先是惊咤,后笑着问我。 「可别说了,我去厨房偷师,差点没把家给烧了。」我气恼的答。 一掀开食盒,我吓得又给扣回去。那盘烧焦的笋丝怎么在这里! 「墨儿怎么了,不是饿了么,怎么不将菜摆出来?」他疑问道。我怎敢让他看见我的杰作,便死死压着食盒。 「今天的菜你不喜欢,我让厨房重做哈。」 他一头雾水,将我抱起放在一旁,出奇不易的掀了那上盖—— 「原来今天吃的是,爱妻饭盒。」他甚至等不及用筷子,便就着手拈起几条笋丝放入口中,「唔,这滋味……」 「你怎么能吃这种烧糊的东西。」我噘着嘴,将菜盘取出摆好。那道烧焦的笋丝,我正想拿去丢掉,却被他拦下。 「夫人亲自炒的菜,我这做夫君的,岂有嫌弃的道里。」他竟吃得津津有味。 到最后,那盘笋丝有大半都进了他胃里。我也吃了点,呕,真是难为他了…… 晚间他提议去府里的澡堂共浴,我岂会不知他的心思,但想起明日还有归寧宴,便狠狠掐了他腰肉,「没个正经的,明天是我们进宫的日子!」。 「嘖,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没等我回话,便将我横抱起,快步走向澡堂。 澡堂的白气氤氳,能见度不甚好。此处仿造天然温泉所建,池内立着几座假山,周围原石围绕,至于池水则是引山泉灌流。我围着浴巾四处乱逛,他让我小心脚下,搀扶着我仔细踏入水池。 不过他并没有进入,而是坐在池边替我搓起了长发,动作很轻柔,没有扯痛我一分一毫。 「墨儿如今,还惧怕我吗?」我没有回头看他的脸,但想必是紧拧眉头。 「为什么要怕,你还打算对我发作?」 他不再说话,白雾瀰漫的澡堂洋溢着别样的氛围。 他取过水瓢,一瓢一瓢的冲洗我头发上的泡沫。 「蓝嗣瑛,你似乎说过,等归寧后便要啟程回你东北领地?」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是。」 「那你这府邸,还回来吗?」 「多半是不会再来了,大部分的物件也要运回东北,只会留下几个老僕洒扫这宅院。」 唔,那么我这一去,便不知道何时能再归来,明天得好好同姑娘们道别。 在我缅怀起王都生活的点点滴滴之时,蓝嗣瑛进了池子,他仰靠假山,结实的胸膛在起伏的水面若隐若现,这身看得我血脉賁张。 「可惜我这不久前才凿好的池子。」 我悵然若失的点头,确实可惜。 「墨儿,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我父王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你没事便少同他见面。」 这便是他方才心不在焉的理由吗?见他满脸担忧之色,我更好奇他这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他轻易看穿我的猜疑,主动向我解释。 「我只能说,父王的脾气极差,为人阴鬱,像你这般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怕是要遭他不少罪。」 能把蓝嗣瑛逼出一身心病,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父亲。 「总之,除了奉茶之外,你便尽量躲开他;他来找你,你便託病。」 「好好,我到时候见机行事,绝不会让你爹抓到小辫子。」 他仍放心不下,将我抱至他腿上,叹道:「嫁入我王府,真是难为你了。」 我揉开他眉心,用手指将皱褶摊平:「娶都娶了,你又说这种话,我可要捶你。」 我与他相偎,这份平静实属难得,我刚与他成亲时,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泡得久了,我有些头晕目眩,蓝嗣瑛便偕我回雅苑,他知道我今早看了帐本,便问我有什么想法。 我只觉得他作为这名撼天下的右贤王世子,开销也忒少了些。除了必要的花费,还真没有什么娱乐支出。他唯一的娱乐就是看我吃大餐。 「你休沐日都怎么打发时间?」 他举起手上那本书,随口道:「自然是研读我母妃陪嫁的兵书。」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兵书可读,我凑到他身边一瞧,笑道:「兵书也讲男欢女爱?」 他连忙将书闔上,故作镇定,封皮四字的确是太公兵法,但内容明显是黄段子。唔,难怪每次见他,那书都不离身。 「墨儿你再调皮,休怪我拿这兵书对你实战演练。」他俊脸浮起一丝红晕,就要来抓我。 我咯咯的笑,躲进眠被,裹得可紧,他跩我不出来,便就着棉被抱我睡了。 二十三.歸寧 本朝第一个公主的归寧宴,是件大事,府里上上下下几乎没怎么睡,就说我的侍女罗儷,从深夜里便熨起了我赴宴要穿的正装。 这套衣裙并不比嫁衣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京城第一大绣坊天燕飞的十几个绣娘,在我婚后一个月内缝製出来的。而这天燕飞,亦属蓝家產业。 蓝嗣瑛还订了一套水晶头面,也是来自他名下的铺子。这套头面共十叁件,以花鸟为题,碧叶为辅,光彩夺目,同我以前见过的设计又别出心裁。 他自己亦换了身茜色公服,胸前以及两个袖管绣上狮身云纹,腰带是另一条镶满玉片,不需紧系的款式。 我与他平日在府里皆不大注重衣着规制,今日却是不行。他高梳的束发缠上网巾,头带纱帽,与他大婚那日无甚区别。 他穿得快,早早就身姿挺拔的立在小院儿里,我有些畏寒,便在炭火盆边烘烤手脚,罗儷只得将头面取来,在地上替我綰起了髻。 我与他这两身装扮,虽是符合规制,却总觉得过于隆重了些,彷彿有那与皇室叫板的意味含在其中。 待我梳装完毕,蓝嗣瑛也将礼品备妥了,是时候该出发。 我镶着这套头面,不适合过大的动作,蓝嗣瑛便小心谨慎地将我带上轿輦,大手隔空护着我的头,防止碰坏才綰好的髻。 午门侍卫见来的是世子的车队,便轻易放行,进了宫门后,便不允许乘车了,蓝嗣瑛同我下了轿,一步一步走往设宴之地的交泰殿。 普通时候,从这午门走到交泰殿,至多两刻鐘吧,不过今日的我不便于行,这路也就多费了一点时间。 蓝嗣瑛倒是体贴,知我须站挺身板才不至于落下头饰,便由着我走十停一。 好容易才到了交泰殿宫门前,他递上帖子便偕我进殿了。 虽然来时尚早,皇族家眷却已到得七七八八。由于帝后二人未临驾,我便先同蓝嗣瑛拜见太后。 「长寧,还不过来让哀家看看。」我松开蓝嗣瑛的手,朝太后福身后便扑向她怀里。 「你这野丫头,嫁了人家还没个规矩。」太后呵呵的笑,嘴上虽是教训,却没有责怪之意。 「太后金安,微臣便是倾慕公主的这份天真。」蓝嗣瑛拱手道。 「右贤王家的,你也过来。」太后朝他招了手,蓝嗣瑛应了声是,恭谨上前。 「虽说长寧并非生于皇家,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你右贤王府若敢怠慢她,哀家虽是把老骨头,仍是有能力替她出几口气。」 「是,微臣明白。」 「好了,年轻人去玩罢,今天可是你俩的日子。」太后将我的手转交给蓝嗣瑛后,便慢悠悠的离席。 太后远去后,我便向着御花园去,「你说,皇室既然防备右贤王,为什么还同意我带着一群战斗民族嫁给你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兴许是,我同你实在般配。」 他总拿胡话忽悠我。 「墨儿这么好奇,我给你点提示罢。」他要我附耳过去,「你仔细观察我与皇室的关係。」 唔,这个提示有或没有还不是一样。 我们已经走到御花园了,见到那群宫里的孩子,我便不再去细想。 由于这是家宴,能与会的只有皇族,因此玩在一块儿的女子当中,仅有月见在场。 蓝嗣瑛自然被皇子们簇拥离去。 「墨姊姊,都两个多月没见着你了。」月见拉着我的手撒娇道。「你出嫁后,陛下便给我安排了和亲,要将我嫁到塞北。」她语带委屈,我有些心疼。 「月见,姐姐不晓得要说什么才恰当,我??」话还没说完,却遭她打断。 「姐姐,我倒不是害怕,就是有些不捨。我也知道自己不得父皇的宠,便只有和亲的命,这本是身为公主的义务。」她紧紧抱住了我,偷偷拭了一把泪,「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本不该拂了姐姐的好心情。」 她又摆出她惯有的甜笑,由于我已知她婚后的辛酸,那抹微笑让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月见,我明日,便不在这京城了,如果你将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便飞鸽传书,我就算远离这京城,也不会忘了你们的。哦,还要麻烦你替我和琉綵她们道别??」 我越说越不捨,便只能哽咽着。 「姐姐,此去东北,一路安好。」 「你也是,要多加保重。」 「时候不早了,姊姊该同表哥先去祭拜。」 蓝嗣瑛来得正巧,算算时间陛下与皇后也该到了,我们回到交泰殿,在礼官的指示下祭拜了歷朝天子。祭拜完毕后,便是开宴,我与蓝嗣瑛同坐一席。 宴上觥筹交错,大抵是长辈们关切我们这些小辈的场合,我们对答得还算得体,没有出什么差错。 陛下多问了几句蓝嗣瑛与右贤王近来的打算,我想起他提示我可以多加注意他与皇室的关係,便竖起耳朵仔细听。 虽说右贤王十几年前曾开罪于皇上,但皇上对蓝嗣瑛倒是颇为亲切,再回想他年少时候有十馀年是住在皇宫里的,再加上他的官场作为也实属亮眼,也许皇上早已把它当成是自己人了。 归寧宴结束后,月见让我稍等她会,原来是青綋在醉仙居包了间上房,邀请了琉綵与靖儿与我们小聚。 于是我同蓝嗣瑛便与皇子们一道出发。厢房里琉綵已至,青紘上前交代几句话,他们便离开此处,不知去向。 之后人陆续到齐,青霜知会门外小廝后,厨房便开始上菜。 虽然方才在归寧宴有吃了点,但醉仙居号称天下第一酒楼,我将来可吃不到了,还是撑着肚皮将每个菜都夹了一口。 「祝妹妹与表哥,新婚快乐。」青霜率先举杯,其他人也纷纷举起了酒盏。 「墨儿,今儿这摊是替你们办的践别宴,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我们却都很喜欢你。」琉綵道。 「是啊,本以为你还要晚几年,等皇兄先娶了琉綵姑娘,却没想,你们却是我们几个中,最早结婚的。」青枫道。琉綵也与太子论及婚嫁了,再过不久便是他们的好事。 「墨姐姐你太不厚道了,当罚一杯!」月见笑嗔。 我可没办法被他们一个一个挨着灌醉,蓝嗣瑛便出手替我挡了酒。 「内人进来备孕,酒还是少碰为好,便让蓝珩替夫人乾了这杯,至于内人便以茶代酒,各位看行么?」 靖儿对青霜笑曰:「你看人家世子待墨儿多好,这么体贴她身子。」 青霜却拆我台,「表哥你可别被她骗去,有一日她同咱们拚酒,大家都歪成一片了,就她还直挺挺的。」 「我那次喝的是水呀,当然不会倒。」我急澄清。 「妹妹这忒不厚道了,原来那天还作弊,更是该罚。」青綋搬出一瓮酒,笑中语带威严。 我望像嗣瑛讨救兵,谁之他却无奈地双手一摊,「娘子得罪太子爷,为夫也无能为力了。」 然后眾人一拥而上,将我灌得晕头转向。 我一片晕乎乎中倒向蓝嗣瑛,他微笑着轻拍我。后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太记得了。 回到府里后,他将我抱进雅苑,给我餵下醒酒茶后,展开一只绣盒。 「这些是他们送的新婚礼物,可惜你那时喝糊了。」 「这是一对……辟邪?」我问。 「是呢,这是太子与琉綵姑娘送的。」他答,随后掀开另一只锦盒,「这是二皇子与靖儿姑娘送的。」 我笑了,「这定是青霜的意思。」他们送的是一红一绿的婴儿衣。 「这个,是叁皇子送的。」青枫送的是一套化妆用品,对于他选的化妆品,我挺相信他的眼光。 「这几本,咳,是小公主送的。」 我翻了一翻便马上闔起,红脸笑道:「月见妹妹哪有这心思,这一定是小叶出的主意。」 我们相视而笑,但随即沉默不语。这群朋友是真的好,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明早便要离开他们。 「墨儿别伤心了,这不还有我么,我总不至于让你难过。」 我泛着泪光笑了,「你坏得要死,天天都让我难过。」 他可不乐意,将我的脸揉作一团,「上次可是夫人自己要求的吶。」 我气红了脸,「没羞没臊,还不去收拾傢伙。」后便将他推出了房门。 其实也不需他去收拾什么,早在我们回府前,管家便已吩咐妥当,足足收了十车的行李,泰半是放他那两个隔间的名家书画与玉石瓷器。 我的嫁妆不算多,但竟也佔了两车。 「墨儿,今晚早些睡罢,明天开始便要赶上近两个月的路。」蓝嗣瑛替我梳顺头发,温柔的哄我睡。 两个月!往来两处竟然那么辛苦吗?唔,那么到那边的时候,已经十月底了,东北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初次长途跋涉,定是要续足体力了。一夜好梦。」他吻了我的额间,便熄灭了烛火。 当晚有薰香助眠,我便一觉不醒直至天亮。 二十四.上路 蓝嗣瑛一早醒来,便显得有些焦虑,问他却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当是他的强迫症发作。 上了车后,他也没看他那本披着太公兵法的黄书,我懒得自讨没趣,便没怎么搭里他。 于是车内的气氛便十足沉闷,除了无趣之外,我屁股和胃里还十分不快。终于我忍到受不了了,拉着他的衣袖求救,说我晕车。 我差点当着他的面呕出一道彩虹,他赶紧让车伕缓下速度,带我下车透气。 外头的空气是真的好,我换了几口气便通体舒畅了。蓝嗣瑛却还是一副眉头深锁貌,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拖累他的行程。 「实在抱歉呀,我没想到赶路是这种折磨。」我扭扭捏捏,颇为愧疚的朝他道歉,他却说头一回出远门都是这样,这不是我的错。 这荒郊野岭的,虽是官道,放眼远眺,却也没几户人家。说实话我也不敢久待,休息完后拉着他便要上车。 「你不是会晕吗,」他阻止了我。「要不,随为夫骑马?」他牵来了一匹白马,英姿焕发的跨上,「上来吧。」然后将我也扯了上去。 「坐稳了。」他一蹬马肚,白马便奔驰了起来。初初我有些惧怕这速度感,但很快便习惯了,我靠在他怀里倒也舒适,便更不愿回车里了。 只是这些天,由于入冬的关係,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越往北走,便越是刺骨。骑马赶路倒是比坐车还要快上一点,但因为我们家当太多,不找个住处落脚也不行。 我原先还挺好奇驛站是什么样子的,蓝嗣瑛只说还没进入东北叁省前,官道上的驛站我是绝对不会想住的。既然想见识驛站,等晚几天再去投宿便是。 「为什么非要进入东北叁省才行?」我问。 「因为东北叁省的官方建设,从建国以来皆是由右贤王负责的。」他答。「其他地方的驛站,住宿水平低下,卫生条件恶劣,我尚且受不住,像你这种千金之躯,我更不捨得让你受一丁点苦。」 「唔,不过驛站不是公营的吗?」我突然想到,「是驛站官员剋扣经费?」 「还不算太笨。」他微笑。「所以我们只好多绕点路,住客栈了。」 「那你们封地的驛站怎么就不糟糕了?」 「早年我经常两地奔波,因此咱封地里的驛站,已经整顿得不错。」他有些得意。「哦,这是我的政绩。」瞧他一副要我夸他的小模样。 我懒得理他,铺床便睡。 「明儿许是要下雪,你畏寒,要不要改坐车?」 一听他说要下雪我就来了精神! 「不要不要,我就要看雪!」 「你可别逞强,以前京城隆冬大雪,你都躲在国师府里烤炭火,我找你五回,你都不见得出来一回。」 我不依,说以前的事我又记不得,他拗不过我,便只叮嘱我多穿点衣服。 隔天早上一醒,窗外确实下起雪珠,我兴奋得鞋都没穿就要出去。 「还不过来加衣服。」蓝嗣瑛拉住我,解开行囊掏出件毛衣,往我身上套。「你这野丫头,等回到咱们领地,天天下大雪冻死你。」 他像个男妈妈似的让我把衣服穿妥,又向小二要了一碗热粥,盯着我吃完才让我出去。 他亲自去检查马匹家当,我从地上挖了些雪,躲躲藏藏的尾随在他身后,趁他蹲下身时拉起他后领将一抔雪滑了进去。 蓝嗣瑛冷得直哆嗦,转身就要抓我,我跑开,哈哈笑得没个形象,心里想总是他欺负我,我终于能得瑟一回。 他转眼便扑到我身前,将我按倒在地,扣住我的下巴便是一顿兇猛的啃吻,一隻手还探入下摆抚上我的腿根,又揉又捏,那手冷得像是从冰窖拿出来似的。我闪躲不能,便只得哇哇叫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冰不冰?冰不冰?」他喘着粗气,兇恶着对我说。 我趁他放过我的时候赶紧爬起,「你看你,地上都融出个窟窿!」然后抱紧他对着脸颊又亲又啃,「我哪知道你这北方人也怕冷。」 他无奈将我从身上摘了下来,「明知我捨不得修理你……真是拿你没辙。」 我朝他吐吐舌头,问他不出发吗,他便拉着我上马了。 「今天不出意外,便会进入右贤王的势力范围,一旦进入领地,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他监视。因此从现在开始,你须谨言慎行。」 每回谈到右贤王,蓝嗣瑛便紧张地坐立难安,他爹是真的这么不好对付吗? 我好奇问他,「你父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呀,看你每次都这样严肃。」 他却生硬地转移话题,让我是更加地好奇了。 接连着几天下来,蓝嗣瑛总绷着一张脸,我总变着法子逗他开心,但成效甚微,也就不好意思继续招他烦。 而车队进入东北叁省后,行进速度便有些趋缓,一来是因为风雪渐大,我实在挨不住寒,终于妥协坐车,二来是因为驛站间距离较近,因此每天所赶的路也不那么长了,这对我来说至少是件好事,起码我不用天天呕吐。 驛站官员见来的人是东北的少主子,对我们都很客气,吃得也不错,住得也舒服,赶路好几天都没能好好沐浴,在几个规模大点的驛站甚至有得洗,蓝嗣瑛说他们驛管兴办得好,诚不欺我。 见我住得还算满意,蓝嗣瑛也稍微松懈了他那张吃了梅子一样的脸。 「看来我父王并无为难你的意思。」他对我说。 「唔,这是你这几天都在烦扰的事吗?」 「算是吧,其实我东北蓝家一脉,都有点……」他像是在斟酌要怎么说才不至于吓着我,「有点残暴。」 一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我马上来了劲,跪坐在床上望着他背影,就等着他开口。 「我,是很糟糕的人,我父王、祖父也是。」 「蓝嗣瑛,」我轻唤他的名字,「没事的。」 剎那间,我双臂让他紧握着倒向了床。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眸,就这么不为所动的盯着我。他有话梗在喉头,却弄弄了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没事的。」 我轻搂着他的后颈,柔声安抚着他。他的头埋进我的肩窝,像是在啜泣,又极力压抑。 他还真是个缺爱的孩子。 我轻轻顺着他后脑勺的发丝,他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睡了过去。 就是可怜了我这颗软枕头,整个晚上动都不能动。 一夜过去,他神清气爽,而我浑身酸痛。 「真是辛苦我的小心肝娘子了,还要包容为夫的臭脾气。」 「你少贫嘴,若是真心疼我,就弄来一床被子放车里让我睡。」我耷拉着眼,没好气的对他道。 没想到他就真的把那被褥带进车里,并且贡献他的双腿让我枕头。 「墨儿,再过一座驛站,便离王府不远了。」他絮絮叨叨的交代我,到了王府要注意什么,哪处不能闯,以及一些琐碎小事。 我被他说得头昏眼花,脑子又睏得昏沉,他又唸得我睡不着,便随意应着声,权当有听进去。 有了这床被褥,在车里也算睡得暖和,这近两个月赶路倒是渐入佳境啊。 隔天正午时分,天下着大雪,他唤醒了我,让我整理一番,右贤王府近在眼前。 这王府的墙檐宫闕,简直是紫禁城的翻版,只是小了点。不知道是陛下的默许,还是天高皇帝远,他根本管不着。 蓝嗣瑛这几天所享受的待遇,倒也像个东北太子爷就是。 「墨儿,下车吧。」 城门外站满两列下僕,朝我们齐声大喊:「恭迎世子爷、世子妃回府!」 我不安的拉扯蓝嗣瑛的袖口,问他:「你们王府排场都那么大的吗?」 他亦表现得像是个局外人,「以前可不会如此铺张,不知父王又打什么算盘。」 二十五.右賢王 一群奴僕呼呼喝喝的将我俩迎进王府正厅,蓝嗣瑛那身份高贵的爹便坐在主位,儼然土皇帝似的,那眼神说不上有多和善,便这么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瞧得我有些不舒适。 「这便是我那天罡谷出来的媳妇?」他沉声问道,蓝嗣瑛唯唯诺诺的说了声是。 眼前右贤王,武将体格,不怒自威,他的眼神没有一刻从我身上移开。 「你,过来让本王瞧瞧。」 寧进阎王殿,莫挨大律侯。突然在脑中闪过的十字,使我抬不起腿。 右贤王却是没这等耐心,吸吐一瞬间,我如上刑台一般的,被他身旁两个影卫架到他面前。 「畏畏缩缩,没点白戎的样子。除了身份,没半点用处,这小胳膊小腿。」他鄙夷我一番,再对蓝嗣瑛。「我儿,你以为呢?」 我终于有些明白蓝嗣瑛这几日在紧张什么了。任谁见了这一尊,哪能不怕他周身煞气。 此刻我的死与活,便在于蓝嗣瑛卖不卖我。 「儿臣以为,天罡谷出个废物不打紧,白族圣女却是板上钉钉。这命,值得留下。」 「媳妇,听到了么?我儿留你命呢。」他笑得诡异,叁分魔魅,叁分狷狂,「该怎么做,做与不做,都在你一念之间。」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捏了把冷汗,颤抖出声:「儿臣……自当报效王府,肝脑涂地!」 「还有呢?」 还有什么?他还要什么? 右贤王见我抖个不停,一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 「……白虎战族,自然能为右贤王所用。」我心一横,道出了违心之语。 就算监兵的臣民善战,他们又怎愿听我号令。他们要的不过是拚个你死我活,谁併吞谁罢了。 「倒是个眼神好的。」他听我这么说完,看似挺满意,然后一道扫视,两个影卫随他离去。 我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 「墨儿。」蓝嗣瑛的唤声将我拉回,「别跪着了。」 我看着他的面相,那张脸有叁分右贤王的影子,突然一股厌恶涌上心头,我下意识拍开他朝我伸出的手,却在对上那满是懺悔的双眼之后又愧疚不已。 「你别那样看我。」我别开脸,气恼道。 错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告诉蓝嗣瑛,我愿意淌这浑水的。 蓝嗣瑛一愣,不再对我,交代下僕将我带入一处院落,他自己却不知去向。 我对他是有些怨懟,我身旁一个亲信也无,他却将我独自留在他们老巢。我何尝不是在这偌大的右贤王府当质子。 想到这处,便怒从中来,我不想被动地任人宰割,便起身要找人出气。 果不其然,门卫将我拦住。 「世子妃,得罪了,世子爷交代,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世子妃踏出这院子。」 「让开。」我冷冷地扫视那两个门卫,我就是要硬闯,他们又能奈我何。 「世子妃,请别为难下官。」门卫态度坚定,两把长枪交叉挡住我的去路。 正当我打量着门卫,思索我如何能打得过他们时,一名身穿黑衣,脸戴金面具的女子堵住了我的去路。她的腰上掛着一块特别显眼的玉牌,门卫见了她,恭恭敬敬的退回两侧。 「世子妃,王府皆是善武之人,先前多有得罪,在下鹏君,是您的贴身护卫,若想保下您从国师府带来的侍婢,还请乖乖配合。」 我寻思这身量、这声线,这分明就是罗儷,她又在搞什么鬼? 我且迎她进来,看她要做什么把戏。 「其他人都出去。」我对着房内的女婢们说。 见她们闻风不动,我要再喊一次,罗儷便替我开了口:「世子妃好歹也是这王府里的主子,你们连主子的话都敢不听了吗!」那话说得疾顏厉色,就连我也吓了一跳。 侍女纷纷离开,罗儷掩上门便道:「世子妃可别生了什么逃跑的念想」。 她却运笔写下:隔墙有耳,王府危机四伏。 我也道:「哼,我可不稀罕逃跑。」 我们便用文字交谈,嘴上却说着不相干的话,我暂时弄明白了现下的处境。 原来这两个月都不见她,是被蓝嗣瑛拉拢了去。她现在以「鹏君」的身份做我的护卫。 右贤王想翻转这天下秩序,蓝嗣瑛偏不如他意。皇室那边肯同意咱俩婚事,也是因他当质子这些年,早就与皇室合谋,欲伺机将右贤王拉下台。 只是这白族子民,乃至于我,再也不能明哲保身了。罗儷去了白剑门一趟,带回了堂主们的意思。 他们选择站到右贤王的对立面,我现在的任务便是与他们里应外合。 谈到这里,便是将重点都简单揭过,我掀开灯罩,将纸条一一烧毁。 这王府里,每个奴僕都是右贤王的眼睛与耳朵,我若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处境很是艰难。 且说蓝嗣瑛与皇室合做,不正是与虎谋皮吗?就算成功拉下右贤王,继承了右贤王旧部势力的他,怎么可能不被皇室视为另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呢。 罗儷表示她亦无从得知他与皇室的协议内容,说实话她并不十分愿意同蓝嗣瑛合作,只是我的安危,她不能不顾。 我想右贤王那么狡诈的人,也许早就算计到蓝嗣瑛联合皇室要拉他垮台,那么我必然会是他首先要拉拢的对象。 我与罗儷谈完后,便欲出这房门,有她作为护卫跟着,门卫也不拦了。但我没能走多远,便见蓝嗣瑛浑身是伤的被人扛回来。 「世子妃。」扛着他的人对我问了礼。「世子受了点皮肉伤,我们都是习武的粗人,还请世子妃多加照拂。」 他的口气半点不谦逊,将蓝嗣瑛一拋便倒在我身上。 我皱眉,对我不客气也就罢了,这个男人是他们少主,他们竟也是这般敷衍。我瞬间护起犊子,放下蓝嗣瑛,便叫他们都站住。 「世子妃有何指教?」其中一人转过身来。 「哪一个是世子的护卫?」 「我就是。」那人倨傲的回答我。 「跪下。」我冷声道,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说,跪下!」我稍微提高了声调。 在场所有人皆面露不可置信之色,那人犹豫了一会儿,跪倒在我身前。 「你当世子的护卫,有多久了?」 「回世子妃,有十年了。」他对我说话也客气了起来。 「十年。」我向前走了一步,蹲下面对他。然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十年不够你学会护卫的责任吗!」他被我打得侧过了头,随即转回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但又很快地垂下了头。 「世子妃教训的是,是在下失职。」 「下次再让我看到他浑身是伤、你完好如初,就不只是一巴掌这么简单。」我冷哼,「全部都给我滚,屋子里的也是,看着就心烦。」 我扶起蓝嗣瑛,走进了房里。 罗儷没心眼儿的跑来,「世子妃教训起人还像模像样。」我瞪了她一眼,她立即噤声。 我心里面一阵后怕,刚刚完全是做样子给右贤王看的,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蓝嗣瑛躺在床上,虚弱的声音说道:「娘子方才真是英勇,为夫好生佩服。」 我压低声音,「你少拿这事损我,你又是为什么搞成这样的?」 「……你还记得,我说我们东北蓝家人,都有些残暴?」他将头撇开,不愿直视我的双眼。「我也不能再瞒你多久了。我蓝家的男子会有这脾气,这都是遗传的。小时候尚有我母妃护着,再之后,便只有我自己面对父王了。我这脑子病,便是有一回让我父王打个半死后,爆发的。」 我静静的听着他说。 「这病让我变得嗜血,喜虐待弱者为乐,我以前自己一人的时候也就罢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特别怕我发作了,会克制不住的去伤害你。我父王,也是这般被我祖父养大的,你千万要躲着他,他这虐待人的手段,你一点也不会想领教。这个家太病态了,我实在不想回来,就盼能同你逃开走,但我若不回来终结父王的野心,我终究是,逃不过我的宿命。」 我掀开他的衣服,心疼的擦着满是血污的胸膛,又不敢太用力,怕按疼了他。 「墨儿,是我亏欠你,我必须要借你的身份一用,帮我扳倒父王,之后我绝不会再利用你的族人。」 我大叹一口气,「罢了,左右我身后的人也同意帮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其实我也明白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要是失败,蓝嗣瑛好歹是右贤王的亲儿子,他的头自然是不会被砍的,但我可就不好说了。但右贤王要叛乱,必然生灵涂炭,我虽是个俗人,却也不想让这天下无端受累。 「你以前,常常被这样虐打吗?」 他没有回答我。 「你今天被打,是因为我吗?」 「你别多想,不是因为你。」他那样说,那就是了。 我想破头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处惹他右贤王不悦,但他把蓝嗣瑛打成这样又给我送来,还真是令人十分的不快,摆明了就要我伤心,就要我屈服于他。 我偏不。 不知何时,蓝嗣瑛在我心中的份量已经这么重了,几乎要占掉我整颗心。 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二十六.大劫(H) 虽然右贤王在府里儼然皇帝,然而除了第一天他给我下马威之外,其馀时候,我也不大需要与他同出现在一个场合,许是因为他为人乖张,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瞎转。 这东北蓝家每一代,不知为何,都只有一名男嗣,因此当蓝家的女儿皆出嫁之后,这府里便有些空荡荡了,就如同现在这般,王府大归大,但多数的楼阁都是间置的。 而蓝嗣瑛让右贤王打了之后,他老人家反而派人送来了上等的药材,我不禁萌生奇怪的猜想。这右贤王该不会是嫌银两没处花,才这样做的吧。 但他送药总好过让蓝嗣瑛自生自灭,我便让院子里的婢子拿下去煎一煎。自从我教训了蓝嗣瑛的护卫,这里的人知道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之后,便待我有些上心了。但这远远不够,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把满院奴僕都换成自己能信得过的人。 蓝嗣瑛在高级药材的滋养下好得也快,原先皮开肉绽的伤口,癒合了后也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疤痕。 而他虽然让我知晓了他的计画,似乎并没有带上我一起执行的打算。他自己一个人成日早出晚归,我仍如同先前那样,是个赋间夫人。 我想我这圣女,当得也真是窝囊。虽然我的身体,有以前在天罡谷修得的内力,但至今为止,白剑门也只教了我入门的五招剑招,他们真放心拿我当他们的内应吗? 有一回,蓝嗣瑛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办事,我便缠着他说我无聊,要是再被困在这间院子,我都要发霉了。 「好吧,左右我父王这几日也没在府里,我可以带你绕一圈。」 我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蓝嗣瑛见我开心的模样,却叹了口气,「我将你保护起来倒招你嫌。」 「你要不试试成天被人锁着。」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右贤王府像是座小宫殿,格局也与紫禁城相呼应,我所住的院落,若是对应到紫禁城,当属永和宫,但这里却被赐名「星辰弄玉」,这文艺的名号,与充满肃杀之气的王府分外违和。 蓝嗣瑛向我解释,「这星辰弄玉,乃第二代右贤王蓝玹为其妻所造,这位王妃闺名弄玉,是南方人,纵然她不曾舞刀弄枪,却有天下第一牡丹花之名,配上大律之侯,也算是天作之合。」 「那是开国不久,你蓝家不需迎娶高门贵女,才能娶她的吧?」我提出我的见解。 「你说得不错,蓝家老祖打天下的时候,蓝玹原在江南求学,便是如此才邂逅了弄玉。后来初代右贤王受封东北,弄玉也让蓝玹迎了上来,夫妻二人感情甚篤。此后,星辰弄玉一直被安排作世子妃的居所。」 「唔,原来是这样。」我随意摆弄了脚边花草,「想来这第二代右贤王,是极为宠爱她的妻子。」这小院,说是整个东北,最漂亮的一处也不为过。 「毕竟蓝玹的宠妻程度,是天下皆知的。你要知道,整个蓝家也就只有这第二代右贤王,能自己选择结婚对象了。」 我竟有些同情起蓝家的男人。皇室里面那几位,起码都与自己心悦的女子走到了一处,右贤王却必须要为了守住地位,去娶有利家门的女人。 「你又在想什么,那样入神。」 「蓝嗣瑛,那你有多爱我?」我随口问出,但就在我脑子转回来后,才发现自己说了胡话,我丢脸得想掌嘴。 「我倒是有那自信与咱们这位第二代祖宗拼上一拼。」他说完,便将我腰身一圈,我双脚离了地,吓得低呼一声,双手紧紧搭在他肩上。「怎么,不敢相信?」 「知道了知道了,我信你就是了!」我的双颊染上红晕,拍打着他要下来。 每次都让他耍得团团转,我怎么就那么呆傻! 「来,继续看罢。」和他一番打闹后,不知不觉已走到府邸最中间,相当于乾清宫的位置。 「我父王的寝殿便在这处,他平日多在演武场,你注意些,避开这两处即可。」 他又领着我往北走,拐了个弯,匾额题字「藏书阁」。「这里是府里收藏书简之处,平时除了洒扫童子,不会有别人进来。你若无聊了,可以来这转转。」他低下头,嘴唇擦过我一隻耳朵,「这里有不少那种书,够你消磨时间了。」 明明他自己看黄书看得欢,反倒赖成是我。我笑骂他,「不参观了,你这老色批,没几天是正经的。」 「那正好,抓紧时间回去。」他邪魅一笑,拦腰扛起我便往星辰弄玉走。 「你想干嘛?」 「当然是同你造孩子。」 我哇哇大叫要他放我下来。 「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他继续走,也继续说,无比认真。「你可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讲母妃的事?要是手脚不快,你便要让我父王囚禁了。除非……」 「除非你成为右贤王,是吗?」我接了他的话。 「墨儿,你这几天,需要让人去白剑门,联络一下族中长老。」他将我放在他面前,「我得与他们详谈计策。」 「好,我让罗儷去一趟。」 罗儷几天后回来,却说族里杂事繁多,堂主们无法下山,只能由我亲自走一遭。 我自然知道这是堂主们的託词,也能够理解他们的顾虑,毕竟族地才是他们的依归,若贸然来这右贤王的地盘,有去无回都算是事小。 同蓝嗣瑛商量后,他也能体谅堂主们的居心,于是我便偕罗儷,趁着一个深夜,悄咪咪的上山去了。 但谁能想到,此次上山,竟是我人生中一场大劫。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疼得几乎失去之觉,双臂和双腿上,黏腻的血污乾涸后,只剩下难闻的腥味,这一切不知得从何说起。 在我与罗儷将要抵达白剑门之际,突然遭逢大变。来的人身手不一般,且数量之多,将我二人团团围住,打算来个瓮中捉鱉。我暗叫不好,许是这身份又招惹了谁。 罗儷会使术法,我本以为凭着罗儷的本事,要出逃也不算太难,不曾想对方叁十馀人之中,竟也有十人是会的,且功力可能在罗儷之上。罗儷与他们几番对峙下来,逐渐力不从心,她身上的伤飞速增加,而她还要分神保护我。 既然打斗发生在邻近白剑门,这批人必然是为圣女而来。我不能害了罗儷,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可以脱逃报信。 我穷尽一身之力,将她推了出去,要她快点上山,让白剑门来救我。 罗儷没敢耽搁,我见她走远后,举起双手投降,对方首领便指示手下停止攻击。 「我愿意跟你们走,但我总得问一声是谁要抓的我。」 「哼,你还不配知道。」那首领对我态度十分轻蔑,但这个声音,虽说陌生,我肯定听过。 仔细回忆这声音,终于想起是我第一天进皇宫,当夜便来暗杀我的刺客,原来那时就有人知道我是圣女! 他将我双眼缚上,然后策马前行,不知走了几个时辰,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一扇门咿呀的推开,听来是个年久失修的破屋,我被扯下马,他们随即将我往下边带。房屋底下有一处密室,且凭着脚步声回音,密室的规模铁定比我想像中要大的多。 终于到底了。首领将我甩进一座牢狱,我的双手被吊起,膝盖将将碰处地板。 远处传来了另一个男人声,「都办好了?」 「是的,大人。」那首领答道。 「这孱弱的模样,白虎怎可能要上她的身。」那人声音靠近,停在离我约莫一尺前。 「大人,此人的确是白族圣女。」 看来白虎旧部间的争斗确实不假,我心里猜这帮人恐怕是其他部族的,那么我是圣女,他们应该不会拿我怎样。 谁料到他却是冷笑,「吾主寧可错杀一百,我便代他行刑。」 他一说完,便是一棒打在我左膝上,皮开肉绽,我痛得惨叫,膝盖骨应声碎裂。 「你是否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被当了枪使,还要替他承受碎骨之痛。」 我疼出满头冷汗,浑身气力都拿来抵抗膝上的痛,压根无法细想他究竟是何意思。 我天真以为,他毁我一条腿便是尽头,岂知另一棒旋即落上右膝,接着是我的两个上手臂。 我只能吼出凄厉的惨叫。 「要是吾主可以亲自来看白虎圣女现下惨况,他不知要有多高兴。就是你这嘴啊,除了哀叫,就不会求饶吗?」 我究竟是做错什么,让他要这样对我! 他打碎我的四处骨头之后,似乎还不打算罢休,「只是受点皮肉伤,未免太便宜你。」 双腕上的铁环松开,我周身衣服被他悉数除尽,过程中拉扯到我的断肢,动作毫不留情,椎心刺骨的剧痛,简直要让我咬碎一口牙。 「我们不如来玩点快乐的。」 蚀骨疼痛让我无法多加思考,当我意识他欲不轨,想咬舌自尽时,那人彷彿预知了我,抢先扣住我的下顎,朝我口中横卡入一根短杵,拉起皮绳,固定在我后脑。 这个人还欲行什么淫秽之事,我简直不敢去想,我这时倒寧愿他打死我。 「这具身体倒也算得上尤物。」一口热气洒上我的胸口,紧接而来的是双乳上狂躁粗暴的啃咬与掐揉。 利牙刀剐似的痛感,竟使我脑中浮现蓝嗣瑛,与其对比,蓝嗣瑛温柔得令我泫然欲泣。他知不知道我此时,在这深不见底的牢狱让人糟蹋。 那人还在啃噬着我的身体,刻意为之的淫靡吮咂声在幽暗的监狱里四处回盪。 虽然他咬得我痛,我却不想发出声音回应他。他对于我的沉默并不满意,抄起鞭子,一顿一顿的抽打。 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刺鼻腥味却使那人更兴奋。 我硬生生承受着,紧咬棍棒,丝毫不想对他示弱。 「你当然可以继续逞强。」他取下我口中短杵,将我的双腿抬起,膝上虽痛,却没有抵在私处的灼热那样吓人。 他冷哼一声,全根没入,甬径里鲜明的痛,瞬间流窜到四肢百骸。 无论我如何推挤、绞紧,都无法将那根孽物排出。他抓住我的双臀,离开我的身体又重重撞入。 我听见了自己的哭吼。 他快速抽动起下身,似乎随着每一次的进出,都会带离我的一点血液。他又幻出另一个人形,跪在我肩侧,勃发的茎身撞鐘似的的往我咽喉顶了又顶。 口中腥咸,下身欲裂。我浑身冷得发颤,赤裸的身体冷,而心更冷。 在黑暗中,时间的流淌十分缓慢,实际上过去多久,也不得而知。他换过一个又一个的姿势,用尽各种手段,我痛且屈辱。我的喉咙喊得哑了,满脸满身,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体液。 「你说,你那无能的丈夫,要是知道你被我打残了,像个玩物一般的承欢,他还会要你这残花败柳吗?」他噁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身下的抽动更加卖力。 我还没思及蓝嗣瑛,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蓝嗣瑛说过,右贤王的手段我不会想领教,我现在让他这般羞辱,想死的心都有了,难道这个人,跟右贤王是合作关係? 「要是你能让白虎神能归顺吾主,成为他的力量,别说你这断肢能治好,我也会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保你一生无忧。」 「你做梦!我不会归顺,你这个无耻的人更不要想我!」我声嘶力竭的大吼。 他狠辣的搧我一掌,我的耳内嗡嗡作响。 「贱骨头倒是硬。」 他离开了,我伏趴在地,两腿被他扯得合不拢。 我眼皮直跳,可怕的预感并没有消退,也许这还不是个头,我不晓得我在这里还能承受多久。 那个人的气息回来了,而寒冷的空气中,此时却瀰漫着一股无可忽视的炙热。 「我再问一次,你愿不愿意归顺吾主?」 「你问几次都一样,不可能!」 「好。」随着他声音的移动,那股炎气也一併挪到我身后。 突然一块烧烫的金属,烙上我背中心,疼得我死去活来,我想咬断舌头,却连咬下的力气都没有。 我想死。 让我死了吧! 眼前忽地一片光亮,胸口似乎正在被灼烧。 「难为你了,接下来便交给我吧。」脑中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我旋即让一股热意包围,终于失去了意识。 二十七.白虎神(H) 我醒在白剑门,圣女的房里。 若非手脚都被夹板綑着,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仅仅是一场恶梦。 我不能忘记,自己被个变态姦淫到不成人形,而那人,极有可能与蓝嗣瑛的父亲同伙。 断骨之痛,也不比心上的疮疤。我是他儿子的妻子,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要将那人找出来,用最恶毒的手段虐杀他和右贤王千万遍! 一股恶气积在胸口,我想大吼,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气音,原来嗓子早已在一次一次的哭喊中哑去。 罗儷闻声而入,见我咳个不停,便盛了碗水,将我扶起,又拍了拍我的背。 一见到她,我满腹委屈,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无声的啜泣。 「小姐,是罗儷罪该万死,罗儷不该丢下您自己离开……」她比我更难过,我们便在这寂静厢房里双双流泪。「展堂主已下山求医,必定将小姐的手脚治好。小姐的仇,就是白剑门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让我喝完了水,罗儷便离开厢房,我却再也无法睡下。一闭上眼,那些可怕的画面便雪片般袭上心头,我虽然当时是被矇着眼的,却十分清楚那人是怎么辱我。 更可恨的是我压根没有能力报仇。 几个月之后,在族人的照顾下,我渐渐恢復了声音。断掉的手臂是接上了,但因为救治得不及时,只能接成外弯的奇怪角度。就是这对膝盖骨没可能好了,展堂主给我送来一把轮椅。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哭了,就这残身,还当什么圣女,还当什么世子妃。 「你这样自怨自艾能有什么出息。」梧璟清冷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 我转头看向他,不可思议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要不是这什么圣女,我何至于被人弄成这样! 「把我拉进这万丈深渊的,不就是你白剑门吗!」 「这是你自己的血统,你倒要怪罪我们,是因为打不过人只好找个藉口么?你不觉得你太过窝囊了么?」 「你闭嘴!」我几乎要崩溃。他的每一句指责,刀一般刺在我心上,但谁会自愿让这般对待! 「你想报仇,白剑门可以帮你,但若你要继续消沉下去,这条命,我不如帮你取了。」 对,报仇,我要报仇! 「你能怎么做?」我冷静下来,斜眼瞟视他。 「你只管等。」他说得简单,我却不明所以。他解释道:「你遭掳的那一回,白虎神现身了。我们之所以能找到你,乃因神灵降世,天必有异象。」 我想起我昏厥前的那个声音,难道那便是白虎? 「你是圣女,是最适合容纳神君的壳子,神君上身,你便能藉着神力修復身体。」 「那天是白虎神救的我?」 「你可以这样去想。」他又停顿,「抓你的人,你以为是谁?」 「我猜是右贤王,但我不能确定。」谈到这处,我便咬牙切齿。 梧璟摇头,「是玄武的部下。」我一愣。 玄武他要白虎的力量干什么?就我所知,他们的位阶不是等高的吗? 「常理而言,四象会转生为生灵,唯独白虎神需藉由一个躯壳才得以现身。这是因肉身被毁。」 这怎么可能,白虎可是司战的神啊,这天下谁能打得过他。 「这件事怕是只有玄武自己才知道了,是他毁掉白虎肉身的,因为他想併吞白虎的能力,那个能力足以威吓任何活着的生灵。」他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私毫不掩藏他对玄武的愤怒。他充其量只是一个白族小辈,何以对神仙打架的事那么上心。 「但是你说得轻松容易,白虎神若是这么好请,又岂会捱到现在才现身。」 「既然他已经显灵一次,便能有第二次、第叁次,你放心罢,时间不会拖得太久。」他说完便告了退。 有时候我都有点怀疑这梧璟的来头,他年纪轻轻的人,怎么会知道得那么多。 我离开王府的时间有些长了,但白剑门素有仙障,未遭允许是不得其门而入的。听说蓝嗣瑛亲自走过几趟,作为凡人的他却只能看见一片墓园。 这期间他没少传信催我,但我现在可没有勇气面对他。我不敢想,将我视若珍宝的他,若是知晓我遭人玷污,该有多痛心。因此,虽然我也想得到他的慰藉,却只能一次次的回信推迟返府之日,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着他一辈子。 然而意外来得突然,有一回我独自一人时,便被白虎上了身。 「小徒孙,你想不想本君啊?」白虎虽然在我的身体里,但此时我意识仍在。 我感应到了他的神力,膝盖骨在柔和的热度下逐渐癒合,手臂也逐渐拉直。奇异的是,这个过程并不会痛。梧璟诚不欺我。 「你这身体素质,实在不怎样。本君几百年来,好容易屯起的神力,都耗在你身上了。」他的声音温柔而无奈,像个老人家叨唸他不成材的后辈。 虽然我从没见过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同他亲近。 「神君大人,您第一次上我的身,那时我的状况是怎么样子?」 「可惨了,你几乎半条腿踏进棺材,若非本君及时附身,你这小魂魄早早灭散。但本君既要替你突围,还得治你这身体,没能撑多久便耗尽法力,后来的事本君也不知情了。你往后,勤加修练,你要是死了,本君还得费尽心思去寻一个新的躯壳。」 「那神君大人,您可知道是谁害的我?」我急切追问。 「自然是那……」他话还没说完,梧璟却来求见。 「世子想见你,要见他还是不见?」 白虎起了兴致,问起我话。「要见你的人是谁?」 我老实回答是我的夫君。 谁知白虎却马上控制了我的身体,我来不及拒绝,他便从我的口中说:「让他来罢,我要见他。」 梧璟面露异色,仍恭恭敬敬开了仙障,将蓝嗣瑛请了进来。 白虎就着我的身体站了起来,透过我的眼睛,将蓝嗣瑛打量了一番,再对我说:「你这丈夫根骨不错啊。」 「那您老人家怎不去附身他。」我没好气的说。 几个月没见他蓝嗣瑛,他消瘦了不少,眼窝微微凹陷,萎靡不振,不见往日神采,我内心一阵酸涩。 白虎走上前,拿我的手要去抱他,我硬生生止住。 「你这孽徒,本君的好意你给我老实受着。」他说完,就逕自贴到蓝嗣瑛怀里,用我的手急切拨开蓝嗣瑛的领口。 白虎这是在干什么! 蓝嗣瑛见我主动,也不再隐藏他的慾望,我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受人屈辱的那一次,我觉得自己骯脏了,不配让蓝嗣瑛爱。但此时控制我身体的是白虎,我更是不想在这时候还有一个局外人在旁观战。 他捧起我的头,忘情撕咬我两片嘴唇,我吃痛得连连抽气,眼眶不自觉的湿润,泪水如成串珍珠般落下。 我的心彷彿被谁紧紧揪着,隐隐抽痛。 他用细碎的吻抚平我满面泪痕,双手顺着我的两肩滑下,带落了本就松垮的衣裙。我虽然抗拒着,却仍贪恋起他指掌的温热,细细的吟声从我嘴边溢出。 这时的我才发现,白虎不在了,我可以动了。 情急之下我奋力推开蓝嗣瑛。他虽不明所以,却只当我是羞涩,才拉开的距离没能维持多久,便遭他侵身上前。 他扣住我的双腕,不让我再有机会推开他。 「你让我找了你叁个月。」 他紧紧箍住我进他的胸膛。 「我没有你,便如同没有了心跳。」 他在我耳边诉衷肠,哄诱我为他敞开心房。 我的眼泪涌得更兇了,我不配他的好,更不敢让他知道,那个骯脏的梦魘。 「墨儿,你到底怎么了?」 我朝他摇头,想解释,喉咙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白虎突然又说起话来,再次控制住我的身体。 他抹掉我的眼泪,又扑向蓝嗣瑛,「我想要你。」 白虎的眼神风情万种,我见尤怜,他似乎很擅长扮演女人。蓝嗣瑛此等直男,见了白虎梨花带雨的摸样,再也无法把持,他不再犹豫,将我横抱起,走向床榻。 他吻得又深又急,吻得我晕头转向几乎缺氧,两片唇瓣被他啃得红肿,我无暇顾及其他人在房外来来去去,让他带倒在床,他的舌头纠缠住我的,夺去我的每一口叹息。 喉间吞了一口苦涩,我在他的吻中,品嚐到了失而復得的快意。 我也想要他,他会接受这样不堪的我吗? 「蓝嗣瑛。」我含糊不清的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他柔软的双唇吻过我的眉骨,再到眼,再爬上鼻樑。 「对不起,对不起……」我胡乱的道着歉,我为自己的污秽道歉,为他的等待道歉,也为爱上了他道歉。 我不该在这时发现自己是爱他的。 他像是听得烦倦了,一口吞没我的话语,双手紧压在我两侧,炙热的胸膛熨烫着磨蹭着我的胸乳,点燃我根根慾火,我再也无处可逃。 「你不知道,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的脸埋在我的颈边,温热的气息吹得我耳壳发痒。耳珠一瞬间没入他口,遭他舌头捲起。 我揪住他散落在我身上的髪,咬着牙不敢放肆的叫。 他却拉过我的手臂,挽上他的脖子。他的双手和唇,便开始在我身上各处兜转。 两团软乳让他指掌挤握成各种形状,白肉在修长指缝间微微鼓起,时而弹逗峰顶朱红。待他耐心的玩够了之后,便以唇齿留下点点爱痕。 我颤抖着身,扯出又细又尖的哭嗓。 他退开了,抬起我的一条腿,深深浅浅的湿吻从脚背一路蔓延到大腿内侧,在靠近耻处前缓了下来,舌头与牙齿併用着,在大腿上留下濡湿与一圈一圈的齿痕。 他享受着我的嚶嚀和轻颤,口舌与手指开始欺负起褻裤底下的私处。花核上,揉捻的力道恰到好处,撩拨得我如期绽放,我扭曲着身体,夹紧双腿,反倒是加深了刺激。 一股热意涌出,打湿了褻裤,他笑着将它叼开,一根长指完全没入早已泥泞的幽径。 我难耐的高喘了一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自家,便生生忍下。 蓝嗣瑛却略显不悦,长指四处抠压,终于停在上壁一处,他打圈、按揉、廝磨,用尽一切指法让我崩溃,后腰弓起又摔下,张紧又松弛。 我彷彿在一片慾海中载浮载沉,此刻一根手指再也无法满足,只想要求他给我更多。 他不管我能否承受他的挑逗,卖力的穷尽各种技巧,使我在他身下,融成一滩春水。 在我高潮之际,他抽出了手指,将湿亮的液体,悉数涂到了胸蕊上,然后他张口含住,下体一沉,灼热的巨物捣进了我。 「蓝……蓝嗣瑛!」突然被撑大的径口,痉挛似的,一抽一抽的紧缩。 「不要……不要……」我胡乱的推着他,他的脸在泪水的模糊下变形,他捧起我的双臀,一吋一吋的将长茎抵入。 「是我弄痛了你?」他虽然这样问,却丝毫未停,到底了,还要用力的挤一挤。 我双眼迷乱,也答不了他什么。 蓝嗣瑛抽出他自己,又狠狠撞进,他加快了摆动的速度,快如擂鼓,次次全根没入。 歷经多次云雨,他早已摸清我的每一处底细,每一种反应。 穴里那一处,让他磨蹭得又酸又麻,他的手指附在蒂上,随着一撞一撞,规律揉着。我的后腰弓起,双腿掛在他肩上无助的晃动,浑身肌肤涨红,体内快意流窜。 耳边只听得见女子断断续续的娇喘,嗯嗯啊啊不晓得在说什么话。 我在他的层层逼迫下,溃不成军。一切只能按照他所想的演变。他想要我为他疯狂,他喜欢我为他流泪。 我的表现,他如此钟爱。他用着最恶劣的手段,疼宠他最爱的我。 他每一次撞击,似乎都撞到了我心上,我自私的利用我爱的男人,洗涤我一身污秽。被他佔有的身体,便好似不曾遭人玷污过。 我的眼泪横流,模糊了在我身上驰骋的他。 他低吼了一声,将他的精华播撒进我身体里。 激情过后,我转头,失神的望着十指交扣的两隻手,再回到伏在我身上,喘着粗气,汗水淋漓的他。 我在罪恶感中嚐到了满足。 二十八.聖女 一夜荒唐,白虎早已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的碎骨虽然復原了,但连续躺了叁个多月,肌肉早已萎缩,不凭藉着白虎的神力,我连起身倒茶都有困难。 而夜里,过度消耗的体能,没个十天半月怎么补得回来,我像一具散架的人偶,失去牵线,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 不只白虎离去,连蓝嗣瑛也不要我了。 他发现我不乾净了。 昨晚有多幸福,今早便有多痛苦。 我未醒之时,蓝嗣瑛以手描摹我的背骨,惊觉我背中有一块焦黑的烙印。 他不由分说的将我扯出被褥,神色慍怒:「你什么时候成为了鬼侵的女人?」 鬼……鬼侵?是那个玄武族的江湖名号吗? 他越是焦灼,我越是害怕。 这是我说不出口的痛。 「是……是……」 颤抖的双唇是了半天,也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说话!」 我垂着脸,不敢去看他,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我拽紧被单,缩在床角,连呼吸都不敢太声张。 「现在就跟我回去!」 他的手伸了出来,紧扯我一手臂,我以为会遭他一顿拳打脚踢,抱紧身体哭喊着不要。 「蓝嗣瑛,我对不起你,是我配不上你,你给我一纸休书吧!」 我不该跟他见上这一面的,早在那一天难堪之后,我就该跟他断个乾净。 我的心好痛,我才发现自己爱上他,转眼却必须狼狈的推开他。 「好得很,好得很!」他气得连话都讲不完整。「想不到我堂堂右贤王世子,竟然会被人戴了绿帽子!你不跟我走是么,你要我休了你是么,我通通如你的愿!这样你满意了么!」 他转身披上衣服,甩门离开厢房。 「小姐……」是罗儷进来了。 我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转过头面对她。 「对不起,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吗?」我扯出难看的微笑,但那不过是仅存的一点自尊心在支撑着我。 她退出房门后,我便躺倒了。止不住的眼泪濡湿了床榻枕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颗噗通跳着的心,痛得麻木。 蓝嗣瑛不要我了,我也不想要自己了。 是不是,我早就该死在那天。如果死了就一了百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捡起发簪,抵在胸前,施了点力。发簪却如铅块般,推动不得。 若是我死在白剑门的地盘,兴许他们还有其他手段把我弄活,我还是那个痛苦一生的人。这样想着,我倒觉有些不是滋味。 我若要死,当灰飞烟灭。 已是黄昏了,我费力地穿上衣服,拄着木剑,避开眾人,往思过崖爬去。 我走得缓慢,上山时摔倒了好几次,挛缩的腿部肌肉快要使不上力。 悬崖下,是万家灯火,在夜幕低垂时纷纷亮起。从高处俯眺,很是美丽,然而我没能生出欣赏的心情,只想着要跳下去,死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解脱了——魔鬼一般的心音不断蛊惑着我。 但是当我低头看见深不可测的峡谷时,却突然腿软了。真是可笑,一心求死的人竟然也会怕死。 还在磨蹭什么,为什么不跳—— 忽地两隻大雁朝我背后扑腾而来,我欲闪避,却失足坠崖。 「白刃——!」 我以为自己将要摔个粉碎,一声嘶吼划破长空,一道金索将我扯了回来,重摔于地。 我伏趴在地上,迎上梧璟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别说话,先回去。」 他幻出房里那把轮椅,将我抱起,安置好后,推着我返去。 「我知道你心里痛苦,但白剑门终究是你的归宿,其他人不要你,我们也绝对不会拋下你。」回到房间后,他抱我上榻,蹲下身,拾起我一条腿,将足底搁在他一膝上。他揉按着我的小腿肌肉。 「难过便哭出来罢,左右这里也没别人,你哭一哭也不算丢脸。」 我原先还憋着的情绪,就此溃堤。连抽一口气,胸腔又痛又紧。屋外下着大雨,天也在为我落泪似的。我哭了很久,哭到眼泪乾涸,目光涣散,这才停下。 「梧璟。」他抬起头,而我哽咽着。「你知道吗,我上爱他了,我弄得这种落魄下场,很可笑吧。」 「不怪你。」他取了方巾递给我。「缓和些了么?」 我疲累的点点头。 「虽然你现下状况不好,但你既归来,有很多事情,还需要圣女定夺。」他将一只瓷瓶塞入我掌中,再闔上我的五个指头。「这是安神丹,你好好睡罢。」 「我会的,我会对白族尽力的。」 「那便好。」梧璟熄灭了灯烛,掩上房门,便离开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伤心过度,我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 早上遭侍童唤醒后,随意打理了下自己,便下了床,拄着木剑去了大堂。 「这……」四位堂主连同白尹姑姑,面有难色的瞧着我。 我长长一揖:「堂主、姑姑。先时是我任性妄为,如今白虎各部争打不休,白刃作为圣女,责无旁贷。还请诸位给白刃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顏堂主扶起作揖的我,「虽说他族屡屡侵门踏户,但护祐圣女不周,也是我们的过错。我白族即使凋零,也不该让圣女带伤上工。」 他们这是不相信我。 我转头看着白尹,「姑姑,白刃生是白剑门的人,死是白剑门的鬼。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还请姑姑同意,让我留在这里,为白剑门,为白虎神,尽绵薄之力。」说罢,我伏跪,恭敬一礼。 「刃儿起来罢,只是这打杀非儿戏,日日刀口舔血,你若没有相当的觉悟,便是藏身王府还较安全。」姑姑蹲下身,将我扶起。 「白虎仙族,不该屈居人下,白刃十分明白。」我又是一拜。 「你这徒孙,还懂点道理。」白虎此时又上了我的身,他随即控制了我。 「尔等先祖,乃是本君最倚重的侍童,如今白族衰颓至此,不检讨自己,反倒要怪罪起本君这小徒孙。」 「圣君在上!」五人忙对我齐齐跪叩。 「我族仙术,早些教给她,不就没事?」 「圣君教训的是。」顏堂主接了白虎的话。 「小徒孙,本君替你讨的,给我好好学着点。下次再敢肖想本君的神力,第一个不饶你。」 我心想他坑我坑得那么惨,还敢来得意炫耀,真拿他是战神,没人敢给他好果子吃吗? 但嘴上还是恭敬的道了句谢谢神君。 「本君出现的事,不许有第七个人知道。」 他说完,便将身体还给了我。 姑姑和堂主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想来他们原先对白虎附身圣女的可信度,是存着疑虑的。 如今,我坐实了圣女的名堂,越堂主便带着我处理起门务了。白虎旧部如今分分合合,早已不将白虎神视作唯一信仰,散下的人,要不依附大族,要不自成一脉。我最终需得让离散的民心重新承认白虎神的尊位。 白族出圣女,又本是大族,不时会收到他族前来的投奔者,只是这投奔是为生存,抑或为谍,便不得而知,只能都先登下名册,严加监管。这门务处理起来,也是况日费时。 收治新人完毕,太阳落了山头后,还需修行术法。指教我的术法名师,出乎意料之外,是梧璟。 虽说他使的术法,与白族至今流传的相去不远,然他所施的咒术,却比璟行堂里,顏堂主所教还要高上一层境界,着实令人称奇。 他也不藏私,日復一日,将他所参透的,全数教予我。 首日学的是呼吸吐纳。习得这吐纳之法,便可汲取天地灵气,不再须饮食。 我初时灵根低微,梧璟却是耐心十足,好声好气的与我道,这里调息不足,那里发力过猛。寻常小徒需得费时叁日,而我足足花了半月有馀才将浑身浊气置换为清气。 吐纳数日之后,彷彿打通任督二脉,学什么都快捷不少。梧璟解释道:「你虽是仙胎,却养在凡间,自然要比远离凡尘的族人多拖了些时日。不过不要紧,如今你身有白虎神加持,佔尽不少便宜,修炼起来也称得上飞速。」 因此,梧璟便教我御剑飞行。只不过这飞行技巧,我鲜少在白剑门看见有人使过。 「少用是因为华而不实。能力大一点的,都使空间叠缩之术,但这法术有其要求,你如今初能吐纳,仍使不来这等高级咒术。」 我喔他一声,捏了御剑的咒诀便埋头苦练。不一会儿,便能浮空。再一会儿,便能前进。 梧璟见我进步得快,又将几个杀诀道予我听,要我用堂外枯木练习。我幻咒轰击叁波,将叁棵枯木拦腰折倒。 梧璟十分满意,没日没夜的操练着我。再过月馀,我已将他所教,学了个七七八八。 像他这等拔尖小辈不知为何,蛰伏于此。他理当大展鸿图,却终日伴在我身边,隐藏实力,韜光养晦。 距离蓝嗣瑛离开,已过去近二个月,我镇日招安劝降,学习术法,也没什么间暇时间记忆起他。 这让自己忙碌起来,果真是疗癒情伤的唯一办法。虽然偶尔悬起回忆,心头还是会紧紧拧起,隐隐作痛。 我如此强撑自己,倒教姑姑看得心疼。 二十九.烙印(H) 一日,我同梧璟练完对打,返回房里要洗沐,白尹姑姑便这么跟了进来。 「刃儿,」她掩上门。「我同你,有些话得交代。」 我想她近来对我的眼神,总是心疼,还以为她是要关切我多休息多保重。 「你可知,江湖中有一异士,人人称之『鬼侵』?」 鬼侵这二字,重重甩了我一脸。 我揪紧前襟,不明究理。姑姑为什么要对我提起这个人。 她见我怔神,便撩起裙摆。我不看还好,一看便倒抽一气。她那幼白的大腿上,烙着一块漆黑的墨印,两字便写作「鬼侵」。 我不自觉的摸了摸我的后背,那烙印上一股热辣辣的疼。 「姑姑。」我不敢再去看她的腿,别过脸,颤抖着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玄蛇至,恶鬼侵。」她上前一步,握住我的双手。那纤纤十指,此时却像一对銬子,十分凉冷。「鬼侵,人不知其名,仅知其乃玄武座下一蛇精。蛇,性好淫,为人凶残,喜奸污女子为乐。」 我浑身冷汗,玄武座下,蛇精,喜奸污女子。 「姑姑早先,有个远房表妹,二十几年前与我一道执行四海堂任务,然不慎落入玄武臣族手中,鬼侵对我二人强取豪夺,事后更施以墨刑。」 姑姑的掐得我双腕发白,然而我没能听进她多少苦衷,恍恍惚惚,忘了手上的疼 「之后我得了机缘,死里逃生,表妹却没那般侥倖。鬼侵使她怀上了身孕,她便这么疯了,时哭时笑,醒着的时候,屡屡吵着要自杀,然而她十月怀胎却是死于难產。那婴孩也是无辜,我理应代为照顾,但想到这孩子的生父便是玷污我的恶人,我便万分抵斥去接触她,后来白信嫂子却将她抱了去养在身旁,教她剑学术法,还将她留给了你。」 所以那女婴,是罗儷……! 「那么她……她知道这些事吗?」我不适感渐增,惶恐,又有些作呕。 「这件事早已烂死在族里,若非你遭遇此劫,我也不该提起。」她倏然跪下,「刃儿,姑姑求你,为我们报仇,替我表妹讨个公道回来!」 我的心脏彷彿失控一般,噗通噗通的剧跳,撞得我胸口阵阵抽痛。 我替她们讨公道,那谁来替我讨。 我不想,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与那人相关的事物,我怎么能接受,从小长在一起的罗儷,便是仇人的女儿。 我心如乱麻,吐息紊杂,姑姑还跪在地上,我却跳窗逃出这压抑逼仄的空间。 跑不了多远,便扭伤了踝。又急又深的呼吸,越发使我喘不过气。 我尽我所能的调息吐纳,却频频失败,此时脑子已经晕得不知身在何方。 一个羊皮套袋忽地罩在我面前,我在袋内喘息几口,好不容易恢復过来。 「夜深,你不睡觉,在这里做甚?」是梧璟。 「梧璟,我不知……我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我思量着怎么说才能化繁为简。「我……没有你以为的坚毅。我不敢报仇,我太害怕那个玄武族的恶人,刚才姑姑问起他,我便逃了出来。」说到这里,我又开始喘起。 「是人都非天生万能。」他将套袋交给我,逕自说起话来。「我追随白虎神许久,也是在一次次的挫骨扬灰中,成就了现在的自己。」他不看我,倒看向远方。 他的话里带玄机。 「你回去罢。」 「你让我回去哪里?」我一怔。 「心向哪里,便去往哪里。」梧璟背向我,两步之后消失在一道风中。 他让我还能心向哪里。 残破的身心,好不容易才结的痂,尚未能癒合,又被狠狠撕开。他让我还能去往哪里。 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早上是罗儷来唤醒我的,然而一见她那脸,鬼侵的恶行便爬满心头,我惨叫着要她别靠过来,一连几天我没敢踏出房门一步。 即便我知她何其无辜,但我当真无法跨过心里那道坎。 又在房里待了数日,门却突然遭人撞开。 我已经无处可躲了,为什么连这最后喘息的空间都不能留给我。 我不愿去确认来者何人,他却靠近我的床榻,连着衾被,将我揽起。 这股无比熟悉的气息,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因我的缘故,害得你如此煎熬么?」 「你不要我了。」我颤声说道,「你不是不要我了?」 「墨儿,」他收紧双臂。「我那日,气极了。气得却不是你,我恨白剑门没能及时救你,更恨我自己。我千不该万不该,让你单独走这一遭。」 他将我转了半圈。 「墨儿,看着我。」我抬起头,对上一双诚挚的眼。「我蓝嗣瑛,从不可能嫌弃你。你我之间,我才是位卑的人。」 「你敢说,你不在意我遭人肆虐?」 他归于沉寂,捧着我脸的双手,缓缓放开。我害怕他承认,我不想得到希望后,反遭他推落深渊。 「实话实说,我初时的确在意。但这事木已成舟,我若拿来折磨自己,抑或折磨你,对我俩的关係,哪能有什么好处。你若觉得你身有污秽,我一遍一遍将你洗刷乾净;你若心有恐惧,我便为你杀灭仇敌。当我知悉你碎骨断肢,险些失去性命,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蓝嗣瑛,只要你活着便好。」 他展开了衾被,柔声道:「你受的伤,都好些了么?」 我却突然,感觉好疼。 「墨儿,你别哭。」他拧着眉,带着薄茧的拇指刷过我的眼角。他一擦,泪水来得更加汹涌。「你再哭,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耐着性子等我收乾泪水,我才开口,「那纸契约,可以作废吗?」 他一愣:「什么?」 我将脸埋进他胸口,「我说,我不想离开你了。」 他将我揽得更紧。 气氛使然下,我主动献上我的双唇。我回想着他以往行云流水的动作,一咬一啃,一吮一搅,却是此等拙劣的搜括着他的口舌。 他既已不追究我遭人侵夺之事,我何苦还要死死纠结自己。我便想将他融入骨血,又有何不可? 两双嘴唇分开时,牵起一丝银线,我率先开口:「蓝嗣瑛,你让我,好好抚摸你。」 「如你所愿。」 他坐在床缘背向我,不疾不徐褪去一袭蓝衫,精实的后背肌理,一吋一吋暴露在空气之中。虽然这具身体早已刻进骨子里一样的熟悉,我此时忽觉急切难耐,巴不得他动作再快上一些。 我撩开他一头长发,如蛇一般,缠上他宽厚的双肩,双手急迫的从他前胸抚来弄去,两粒小巧的玉珠逐渐挺起,像是禁不住我阵阵刺激。 我贴在他赤裸的背上,听着他一颗心怦怦的跳,速度很快,蓝嗣瑛似乎比我想像中还要更加紧张。 他的手紧抓着散在一旁的蓝衫不放,垂着头,不去看我。我便偏要扯出他一隻手,细细端详起修长的指,筋骨分明,指甲修剪得平整,指腹与掌间密布长年习武所生出的刀茧。我摊开他的手掌,朝着掌心落下无数个吻。我掰直他的食指,轻咬指尖,又张口含住一个指节,唇舌兜兜转转,舔弄口中每一吋肌肤。我又含入他的中指,握起他的手掌,缓缓推进,刻意营造吸溜溜的吮咂声,将他微凉的手逗弄得渐渐发烫。 我顺着他的脊柱一吻而下,双手从他的锁骨滑到肩胛,又从他的腰侧抚上腹肌,他原先的体温偏低,此时我手及之处却是蒸腾着热气。我搂着他的后肩,要他躺倒。随后我双腿分跪在他的臀侧,俯下身,重新贴上他的薄唇。 他柔情万分的回吻着我。 几声满足的喘叹,不知是发自于他,还是我。 我手口并用,流连于他漂亮的锁骨,到他厚实的胸膛,再攫住两只挺立的小珠,舔压拧弄。 「墨儿,不要了。」他的喉结来回滚动,溢出些许动听的呻吟。「我恐怕没有把握,能继续维持从容。」 我此时情慾横流,哪能管他极力忍耐。 我拆开他的裤头,胀起的龙柱早已从褻裤后方窜出。这尺寸,凑近看是如此惊人。我便这么跪在他两腿之间,以手环上茎身,来来回回上下抚弄,引得眼前男人又喘又颤。 他像是痛苦,又似是欢愉。我看着肉红色顶端,鬼使神差的便吻了上去,他浑身一跳,坐了起来,那一双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瞳,满是情慾的顏色。 他一道命令,「墨儿,把嘴张开。」 「啊?」我傻傻的啊了一声,过大的龙柱便就着我的口顶了进来,直衝我咽喉底部。 他扣住我的后脑勺,一个劲儿的捣弄,前缘叁番两次的抵着我软顎,我紧拧双眉,哼哼闷叫,拍打着他的双腿,不适感激起泪水沿颊流下。但我的身体,却在他的肆虐下,越发绵软潮湿。 好不容易停止抽动,口中阳物却胀得更为粗大。他抽出身体,将我拉到他身旁,前额与我的额头相抵,气息极其不稳:「坏妖精,再敢这般诱惑我,可有你受的。」 他将我调整好身姿,逕自拆解起我身上的掩蔽。 「这些事情,我来就好,你只管享受。」 他说罢,便将我刚才对他做的爱抚,悉数奉还。我没能坚持多久,便臣服在他高段的戏撩技巧之下。那一双手彷彿带有魔力似的,诱使我曲起线条,只为贪恋他一瞬抚触。 双峰无意识挺起,偶然便让两团柔软抵上他微张的口,他邪佞的笑着,顺势含住,以更加撩人的舌技让我翻腾不已。 「不……」两隻长指堵住我的口,缠起我的舌,搅过口内每一处,让我再也不能好好说话,只能啊啊的乱摇着头。 我双手抵在他的头顶,却不知是推开抑或是不推,他给予我的刺激令我又爱又怕,我狼狈无助,像惊滔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在他身下载沉载浮。 直到他听见我哭出了声,才放弃对我的强取豪夺。 「你又骗我!唔唔……」我的指控被吞没在他的吮吻之中。深且绵长的吻,伴随着饱合的爱意,一丝一丝的灌进我内心最深的一处。 「墨儿,你让我好好看看你。」他跪起,眼神徘徊,反覆审视着我的身体。他捧起我的上臂,对着曾经碎裂的两处,半是懊悔半是疼惜,霸道却坚定的吻着,抚着。 我身上淡到几乎消失的鞭伤,遭他一道一道轻轻抚慰,他揽起我的双腿,神色心疼的拂上我的膝盖。我望着这般愧疚的蓝嗣瑛,心一阵一阵抽痛。 他又将我翻了身,揭下仍掛在手腕上的单衣,背中那处烙印,埋没于他的口中。随后他松了口,用力抚平烙印的凹纹,那印像是一根针扎在他心尖上,他气劲大得像是要把它搓掉一般。 然而他弄得我好疼。 「对不住,我恐怕还是无法冷静。」 他将我带起,背贴着他,双膝分跪在床。他的头嵌在我的颈窝,而一手环上我的腰,另一手探入褻裤,掩罩住我爱液流淌的径口。 他不让我看见他的面容。 「他让你痛了么?」私处的姆指抵上了蒂,中指沾上外溢的汁水,将贝肉周围抹得湿滑。 「我哪处都痛。」我扶着他双腿的手,不自觉掐紧。 长指探入,不同于以往激烈的顶弄,却像是慰藉般的抚过每一处肉壁。我啊的一声叫出,姆指的揉捻渐强,指尖的推送却越发温柔。 「不痛了,不痛了。」他哄孩子般的说着,却压倒了我的双肩,抬起我的双臀,除下褻裤,叫嚣的长杵抵住下体,几经磨蹭,刺激着穴口与花蒂,「我会让你整个身心,都只馀下我。」 这样的趴姿,他的手甚至按着我背上那块烙印,使我羞耻与恐惧之心剧增。柱顶沾满滑腻的水,他下身一顶,破开穴口,阳物便送了进来。 他隐忍许久,好容易得偿所愿,发出一声如兽的低吼。我还在适应外来的巨物,他便前前后后的摆动了起来。 我的双手紧揪床褥,被他撞得频频前挪,抽抽捣捣越加汹涌,我悄悄往前爬了点,却被他扯起上臂,扶腰而送。 双腿上早已密布大片春潮,甬径里,随着他进进出出,彷彿被摊平又皱起。我与他浑身汗涔,彼此交融,分不清你我。 下体涌起熟悉的快意,经他多次做弄,更甚以往,然而他却陡然啵的一声抽离。我尚未细想是何处犯了错,只觉快意消退的紧,便被他翻过身,重新肆虐。 我的两腕被他单手扣在头顶,掛在他肩上的双腿曲起,遭他顶撞得无助摇摆。他馀下的手便来夺取我的双乳,再以唇取下我的泪珠。 「或许我也是个恶人。」他边吻边在我耳边呢喃。「我太喜欢,看你被我弄哭的样子。」 我迷濛着双眼,端详起他,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頎长的身不带有一丝缺陷,这样的男人,怎会对我爱得如此痛彻心扉。 我闭上眼,受着他逐渐加速的撞击,快感累积至临界,再多一点便要溢出,我嚶嚶哭着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便让他顶得甬道搅紧,脑中迷离。 一股热流瞬间从甬道里倾泻而出,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我对他的爱,也在此时此刻,一併迸发。 「蓝嗣瑛……我爱你……我爱你……」我双眼失焦,仅凭本能,一遍又一遍的诉说着。 「你这样,教我怎么不心疼你。」他喘着息,撩起我一綹长发,放到唇边深吻。 我许久之后才回过神,身体已被他清洁一轮。 「我等你。」他将我揉进他怀里。「我手中兵马,能成为你的力量,让白虎臣民统一,然后我等你回府,为我的王妃。」 三十.噩耗 隔日早晨,我作别蓝嗣瑛,送他下山后,便回四海堂处理门务。 他自有作为世子的要务在身,我亦不能割捨对于白剑门的责任。 这一局,是我负了他太多。 把话说开后,我对于罗儷的恐惧消退大半,她倒挺会看脸色,没对我刨根问底。 傍晚修习术法时,忽有小童来报,说有一名年轻男子,自称昴族人,家人在硝烟中一个不剩,他无处依归,想投奔白族。 白虎臣民多为黑发赤目,鲜见例外。除却梧璟那一双金灿灿的眸子以及墨绿色的发,乃属门中异数。 然而这名唤作常禾的男子,却是一头金棕色的蓬松碎发,两隻碧蓝如海的眼眸,五官尤其偏向西方人。他手持一把玄色折扇,头戴同色护额,身姿风流的很。 「在下的父亲,来自昴族,而母亲则是塞外一名舞姬。」 他似乎瞧出我的疑惑,主动解释,我本欲做恍然大悟貌,身后的梧璟却隔空传音与我道:「这个人的幻形之术在我之上,怕是闔族都没人能与之匹敌,你不可轻信。」 我自然相信梧璟多一些,便慎重地询问常禾:「常禾公子,此番前来,莫不是另有所图?」 他微微愣住,但转眼便恢復,笑着应答:「圣女好眼力。」而后他从袖中掏出一块虎符,梧璟见状,连忙抢下。 「少奎令!」他失去从容,厉声质问常禾,「神宫失窃的虎符,何故在你手里!」 常禾却不慌不忙,双手一摊:「少侠可知,这虎符在各族间流转数百年,在下也是意外而得。」 梧璟一番查验了那符,才交还给常禾,拱手作揖,「方才对公子多有得罪。」 常禾却将虎符递给了我:「在下前往依附白族,自然不能空手而来。这虎符,为昴族族长所藏,前不久却遭人暗杀,我便得了这兵符。如今献予圣女,也算是归还正主。」 我瞅了瞅梧璟,不知接是不接。 「收着罢。」梧璟一开口,我便接下了。 「那么常禾公子,你对我白族有何所求?」 「在下只希望能在圣女这儿讨个一官半职。」他轻浮一笑,「圣女芳姿,早在各族间传开,今日一见倒是不负盛名。」 他上前一步,折扇一伸便要抬我的下顎,梧璟一晃,抢在他碰上我前拦住了他。 「常禾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行。」 梧璟此时像个护崽子的老妈,然而他强硬的态度却对这孔雀一般的男子起不了作用。 这两男人一冷一骚,梧璟大概无法从常禾那讨到什么便宜。眼下安抚快炸毛的他才是一回事。 「常禾公子,四海堂的岳堂主会安排你的落脚处,我许你在我手下办事,但需得容我想想。」 我遣了侍童领他去四海堂之后,便盯着手中虎符瞧了又瞧。「梧璟你说吧,这虎符有什么问题吗?」 「我以咒术探查过了,这确是真的。」梧璟闷道。 「唔,你方才那般激动,简直今古奇观。」我欲将虎符沿拼接处掰成两瓣,却遭梧璟制止。 「此符名唤少奎令,乃调动神君座下,奎木卫之凭证。神君圣体崩殂后,少奎令与太娄令便被臣民供奉于白虎神宫,然而数百年前,少奎令为人所盗,不知所踪。」 「你怎么什么都晓得啊?」我奇道。 梧璟却作痛苦貌,「如果可以忘记,我寧愿什么都不要记得。」然而他很快便歛了歛心神:「少奎令如今既到了你手中,必然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白族的未来,恐怕仅存收復分裂的各部族,然若失败,甚或就此分崩离析。」他转向我,神色有些复杂。「白刃,这是一条不归之路,你害怕么?」 不待我回答,白虎便出现,占据我的身。 「你别小瞧本君的徒孙。」他指着梧璟道。 梧璟并不意外,恭敬一伏拜,「神君圣安。」 「你只管好生为她分忧解劳,她不会打仗你便教她,把本君毕生所成都教给她。本君便不信,拿了白虎之力,还能有谁敢得罪我族子民。」 「神君,这是要与白刃共为一人……?」梧璟抬起头,视线穿过我的眼睛,望向白虎。「白刃的身体状况,您也发现了,并非适合容纳圣君神力……」 「你何以同过去一般囉囉嗦嗦,再要多嘴本君便走。」白虎拧起眉,十分不耐烦。 「神君叁思!」 「放肆!」白虎长袖一甩,「徒孙白刃听令!本君赐你监兵符纹,从今日起,见白刃同见本君。」我额上似有焰火烧灼,啊,这是他要坑我的下一步骤吗! 「梧璟听令!本君封你为奎木卫总帅。」梧璟似乎心有不甘,然而依旧矮身一拜。 「好了小徒孙,现在这廝但凭你使唤。」白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我,与越发纠结的梧璟。 我从袖中捞出一面小镜,这额上出现朵红彤彤的妖花,衬得我这张稚的气脸有些骚里骚气。梧璟纠结完毕后,分开左右两块虎符,拿走其中之一。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刀你的剑。白刃,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盼你都不要怨懟白虎神,他只是……身不由己。」 他的语气彷彿交代后事般,我不免有些心慌。 「明日我便教你兵法,到时候真上了战场,白族军队全凭你指挥。」 但梧璟也没有要同我解释,生硬转了话题之后,便送我回去。我对他态度丕变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隔日我是遭罗儷吓醒的。她打翻了脸盆,跪在地上,一张嘴语无伦次地乱喊。 我奇怪她的态度,让她起来说话,她却万分不敢直视我。我寻思这两日的变化,也就只有额间那枚妖花了。我虽无亲眼见过白虎,但他昨天说这妖花是他的符纹,或许她是将我误认了。 「好了你可以起来了,现在我没让白虎附身,不需要怕成这样。」 「小姐啊,你真是要吓死我。还有您身上,神君的力量要是不敛一敛,外头的入门小徒都得要被您威逼至死。」 唔,这就是所谓白虎之力吗?纵然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我捏了个收敛气息的咒,却仍有藏不住的白虎之力溢漏。 「真是奇了,这不该如此……小姐,你最好去恪己堂让李堂主看看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经她一提,我马上联想到昨日梧璟与白虎说我身体状况不适宜承接白虎之力云云,罗儷都看得出来我有问题,梧璟怎不早些告诉我? 我也不敢耽搁,便在罗儷的陪同下前往恪己堂。李堂主正在照料他的药园,见我便是一愣。 「神君怎地有空来老夫这儿?」 「李堂主,是我,白刃。我这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您能帮我瞧瞧吗?」 他拉了张凳子要我坐下,我伸手让他替我把了把脉,然而李堂主眉头却是越拧越紧。「圣女是否曾有一日,内力剧增?」 「啊,是有的。先前小姐还在皇宫时,不知缘何昏睡叁日,醒来之后,便凭添好几份手劲。」 罗儷才刚说完,我想起来了缘由,便据实告知:「当日,我遭人餵食了一颗金鸡蛋,浑身剧痛昏死过去,后来的事便是她说的那样了。」 「不妙,不妙啊!这是天要亡我白族!」他老人家惊慌失措一叫,让我与罗儷也跟着紧张起来。「圣女您有所不知,那药恐怕是天庭明令禁用的丹药,虽能短期功力大增,但长此以往,对身体终究是不小的负担。」 「那若是最后撑不住了,小姐会怎样?」 李堂主摇了摇头,「轻则散溢内力,重则爆体而亡。」 堂主的宣判,宛如噩耗,我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在原处。 罗儷忍不住拭起泪,我回过神后,只想着要如何同蓝嗣瑛交代,抑或是乾脆不交代。 「堂主,那么依您看,我还有多少日子?」 「最多……不过叁年。」 我沉默不语,体内的白虎之力却异常躁动。 「还有一事,老夫不知当不当说……」我疲惫的看了他一眼,反正再遭也不会比我是个将死之人的消息还更糟了,便让他接着说。「圣女,您有身孕了。」 他说的事情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的癸水的确在两个月前便没有来,然而近来杂事繁多,我原以为是压力的原因使经期拖延。 两个月前……不正是蓝嗣瑛上一回来找我那次? 我抚摸着平坦的肚皮,此时心情彷彿冰火交杂,我委实不晓得应不应该把这两个消息告诉蓝嗣瑛。 「圣女,老夫学艺不精,这几帖药,虽不能完全治癒您的身体,然能稍加缓解内力溢散,另外这几帖,是安胎药。您非必要,万不可动用内功,否则对您自己或是胎儿,皆是伤害。」 我訥訥接下药单,在罗儷的搀扶之下离开。 梧璟已在四海堂候我。我见他那脸,便有些委屈。 「你明明就知道我快死了,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梧璟清冷如霜的表情,起了好些变化,然而他很快便恢復正常。「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说出来使你难受,对白族有何助益。」 「我不想死。」我再也忍不住发痠的双眼,落下两行泪,「我有孩子了,我不想死。」 「白刃。」梧璟伸手,拭去我的泪水。「是白族,对不住你。」 我大哭一场,梧璟便由着我放肆情绪。哭了好一会儿,门外有侍童来报,说常禾求见。 我想起来昨天许了他一个职位,却还没想好要安排他做什么,眼下又不好回绝他,而我哭肿的双眼,也不想让他看见,便为难起来。 「去,请他进来。」梧璟似是已有了主见,手一晃便将我核桃双眼上了道障眼诀,我却不知他欲做何打算。 三十一.蠱惑 常禾推门进来,嘻笑着问我要怎么安排他,但我才刚哭过,实在没有心情应付这孔雀男子。 梧璟便传声给我,让我随便找个职位安到他的手下。让他来监视常禾,我也较放心。 「常禾公子,能文能武吗?」我询问他。 「在下文采斐然,然而拳脚功夫……却是不大行。」 「那安排你做奎木卫总帅的副官吧,在梧璟手下做事,也不委屈你。」 啪的一声,常禾手中的折扇让他一把抓起,他收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双眼微瞇,「白刃圣女,我可是冒着失去性命的风险,将少奎令盗了来献给您,现在要将我一脚踢开,莫不是太无情了些?」 他瞬间爆出的危险气场,让我吓得不清,「可……可我这里,却是没什么有派头的空职……」梧璟亦是绷紧身体,随时准备动武。 「要不然吧,你来替我磨墨,封你为笔墨官,这样你愿意吗?」我随口胡诌了一个职位,他一听却笑了。 「能近圣女的身,做什么都是好的。」 太可疑了,这个人千方百计想在待我身边,他到底图什么。当然我并没有傻到相信他所说,是为我的容貌而来。 常禾逕自在我身旁坐下,拾起墨条,认真的研磨起来。 梧璟不放心我,便留下了。但见他与我相隔些许距离,自己做起了沙盘推演。我知他心思深,想问又碍于常禾在场,只能生生忍下。 常禾见我不甚认真,便以身体挡住我的视线,「圣女有什么小心思,不妨说一说啊,在下会做个好听眾。」我懒懒的瞅了他一眼,他见我仍不说话,便道:「我常禾,向白虎神起誓,绝不对圣女不利。」 梧璟听他发完誓,便起身靠了过来,「你不如同圣女说说,你对于玄武让人叁天两头前来骚扰白剑门,做何感想。」 「依照咱们祖宗的脾气,那还不把他们都逮了,凌迟至吊着一口气,再丢回玄武族地,看他们还敢不敢造次。」他笑得阴阳怪气,这张脸、这种语调、这种话,他为何能说得如此轻松。「哎呀,忘了您在凡世长大。私刑云云,在各族间已是常态,您不去习惯我们的规矩,便是连累白族。」 我正欲辩驳,梧璟又传音与我:「白刃,你莫听他胡说。」 「常禾公子亦不是不知,现在圣女养着白虎神的灵体,怎好再替神君加诸杀孽,影响归位。」梧璟挺身而出,将话题引了过去。 「哼,白虎神若是有用,我们何至于如此。」常禾冷笑,「与其信那没有用的神灵,还不如靠自己双手去挣去抢。」 哎呀,虽然我颇为认同他这席话,但梧璟最是见不得他家白虎神遭人贬损了。二人再次燃起火花,气氛剑拔弩张,我又得当一次他们的和事佬。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说的我都能理解,这件事便到此打住,我会再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是。」 我有些问题需要常禾的解答,便遣走梧璟,他起初还不愿意,我向他再叁保证自会谨慎,他才悻悻然离去。 「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吧。」梧璟不在,我也没什么顾虑,单刀直入地对他道。 「圣女不须这样防备我,我发誓不会害你的。」他笑意盈盈,刻意拉近我们的距离。「你以为你在梧璟身边是安全的?你想想他一直以来对你的态度。」 「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颇为厌烦别人说梧璟的不好。 「该说你傻还是天真?你感受不到么?他只为了白虎神,他对你好,是因为白虎神选择了你。」常禾对于白虎神,总是有些急躁,我或许能从这方面下手。 「你说的也许是吧,但至少我暂时不会吃亏,当白虎的肉身也没什么不行。」 「你!冥顽不灵!」他气急败坏的指着我骂。「你可知道,白虎接下来便要吞食你的灵魂,你将不復存在,你难道甘心自己的身体,送人作一辈子的躯壳么?」 「啊,那可如何是好!」我假作惊慌之色,这时的他,脸上有了些许算计之色。 「你若愿意冒点险,我这里倒是有个方法,可以将白虎的神魂剥离出来。」到此我大致明白他的目的了。说到底,他也是想拿那份白虎之力。但是凭他一人,若没有靠山就想来抢白虎之力,也有些说不过去。他背后定有别的势力介入。 我冷笑,「怕不是你的主人,拿了什么条件威胁你,让你来劝降吧。」 常禾也不再以游戏人间的态度隐藏自己,他重而缓慢的拍着手,「恭喜圣女,通过考验。常禾很高兴您有这个资格,成为我的新主人。」 我对他说的话理解不能,他不等我问,逕自解释了起来。 「您对于白虎各族间的矛盾,怕是知道得太少。各族没有主神的统领,终究是盘散沙,昴族顽抗的战士,已遭悉数屠戮,活下来的人,皆归顺了玄武神。然而我却是不甘心另投二主,因此我,找上了您。」 他说,我作为神君的圣女,如今唯有我能与玄武神抗衡。而玄武神托生在凡世塞北,乃北方牧民共主大汗,若是他势力坐大,对于中土的安定亦是一隐患。 「圣女,我知您仍对我抱有疑虑,然而我对白虎神发誓,绝对不会背叛您,您难道不知,这是何等沉重的誓言么?我常禾,已经失去一切,如今仅盼有一人能率领白虎子民,攻城掠地,夺回尊严。」 他说得慷慨激昂,我一时间彷彿被蛊惑,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玄武手下失去尊严。既然他覬覦白虎之力,那我便奉陪到底! 「很好,便是这种气势,才配做神君的代理者。」他开怀一笑,「去吧,告诉梧璟,告诉四堂堂主,说你对他玄武有多恨!」 然而我才离开常禾,便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偏激了。我回想了一会,刚才的气氛有些诡异,我恐怕中了他的咒术,才会被仇恨佔满心头。 几日过后,梧璟捎来了蓝嗣瑛的消息。 蓝嗣瑛说到做到,他领着一支亲兵,上了白剑门求见我。 我自是知道他王府战力拔萃,却犹豫这神仙打架该不该让凡人参入,梧璟却要我无论如何,都得见他一面。 我暗忖这孩子的事,早晚也该告诉他,便请人将他迎了进来。 梧璟差人安顿去他手下的兵马,将空间留给我们,便离开了。 「墨儿,我……」我打断他。 「让我先说吧」。我深吸一口气,「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蓝嗣瑛不敢相信,「我的?」 「是你的。」我有些难为情,「你发现我背上烙印那次。」 他不等我说完,便抱起了我。我呀呀乱喊着叫他放手。 「不放手。」他难得笑得灿烂,「我很高兴。」 此刻我心如刀割,他若是知道我活得不久了,该要有多伤心。 我低下头,不愿让他看见眼眶里打转的泪珠,「虽然他来的时间不太适当,但我会保护好他的。」若我走了,留下我们的孩子陪伴他,也好。 「蓝嗣瑛,你不也有事要告诉我吗?」我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抹了把泪。 「我带了一队兵马,有百馀人,虽无你的族人那般神通广大,护你安危应是绰绰有馀。」 「近来情况不乐观,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谢谢你的兵,这对我而言,确实是场即时雨。」 他吻了我的额头,「我们之间,不需言谢。」然后双臂紧缩,他彷彿要将我揉碎在他的怀中。「本来我是得走的,然而现在,我冀望你莫要嫌我麻烦。」 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能不能就任性这一次,在最后的这叁年里,留他在身边? 「那当然好了,我怎么会嫌弃如虎添翼的你。」我投以更深沉的拥抱。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常禾来报,玄武座下来了两员大将,想要与我谈判。 我与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可谈的,然而蓝嗣瑛却要我偕他一起去,我本不太愿意右贤王府的势力,介入白虎与玄武的宿仇。 「你可还记得,东北边疆外族侵扰,泰半是我领兵平息的。你该相信我在这方面经验老道。」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思来想去便同意了。白尹姑姑已吩咐两位将军在大堂的前厅等待,我交代蓝嗣瑛蒙面后,便与他一同进去。 前厅里,四位堂主与姑姑坐在长案左方,两名将军坐在右方。 我不卑不亢就坐后,蓝嗣瑛与梧璟,一左一又立在我身后。 来自两位将军的视线并不友善,其中一位披散着微捲的褐发,左眼上安着一只眼罩,他不客气的打量着我。另一人则是一头高束红发,脸上有一道长疤,他眼神古怪的扫视着姑姑。 我用馀光瞟了眼身旁姑姑,她仍是一脸淡漠,身体却不受控的微微发抖。我低了眼看见她紧抓着自己的裙。 「白族圣女,久仰久仰。」那个紧盯姑姑不放的人,率先开口。「我是玄武座下危月将玄麓,身旁这位是壁水将繆野。」 不知怎地,我对这玄麓没来由的一阵厌烦。 三十二.談判 玄麓续道,「想来白族的各位,也明白我们的来意,那么我们便不需浪费时间。你们开个条件罢,怎么样才愿意让出白虎之力。」 「哼,如今玄武的属下,都和他一样不要脸了么?」顏堂主脾气最大,率先朝他们发难。 「顏老头,话不要说得太满。指不定你们等会儿,便巴巴的将圣女送到我们手中了。」繆野嘿嘿一笑,将一卷布轴甩到桌上。「这,够不够表示我王的诚意?」 我方的人,皆凑上前看。那卷轴,承诺保下白族地位,其馀小族将向我们称臣,併入我族。白族对内可自治,然而对外需得承认玄武神为主神。 万一没了信仰,白虎便什么也不是了,这种条件,梧璟是绝不可能同意的,然而堂主们处事比他圆滑许多,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够是么,再加上这个如何?」玄麓手掌一摊,掌间浮闪出一瓷瓶,「我知你们白虎族的小崽子,失去主神庇佑,在下界难以生存,这避浊丹,便算是我王的恩惠,一个条件也不要的送给你们,如何?」 展堂主有些犹豫了,他仰德堂门下多为稚龄孩童,有的孩子未能挨到啟蒙,便遭浊气侵身,年幼病故,而近来,此种状况甚至蔓延至十馀岁的少年间,虽然年纪大了些,不再那么容易因病而亡,但白剑门的战力却是以不可忽视之速度在减弱。 「长期服用避浊丹对于幼童的心智损伤不小。即便我闔族上下,归顺于玄武,他难道不愿造境庇护,反让我们服用避浊丹?」李堂主是懂药的,不如展堂主好糊弄,他甩下布轴,头一抬,提出与我一致的看法。 「你们如今,还搞不清楚状况么?」繆野一声怒喝,「白虎是我王手下败将,难道要我一再强调?肯放你们一条生路是我王好心,难道我王还需代为庇荫你们这些臭虎崽子!」 「若归顺的代价,是以闔族幼苗为牺牲品,那么,请恕我们无法答应。」越堂主权衡厉害关係后,不卑不亢面对二将。 玄麓阻止了繆野继续发难,「我王如今座下子民眾多,有些白虎小部族早已归降,然而若无诚心诚意信奉玄武神,一样不值得我王造境。你们何时放下白虎神,我王便拿你们当自己人。」 展堂主像有是什么话梗在喉咙一般,我却不相信玄麓所述。白虎臣民没有其他仙族那样长寿的生命,最多活不过一二百年,玄武族就不一样了,寿命千年。对玄武神而言,为一群短命的人造界绝浊气,不过是多此一举,因此就算归降,在这种前提的统治下,白虎臣民也只会活得像次等人一般。 玄武不会拿我们当自己人,这只是让白虎失去信仰的手段尔尔。 而神失去了信仰,便只剩幻灭一途。 「考虑好了没有?」繆野有些不耐,催促着我方的结果。 最终堂主们达成共识,不接受他们的提议,我收到他们的眼神后,站起身,深呼吸做足准备后,便沉声道:「两位将军,我作为圣女,代表白虎神拒绝你们的提议。」 「你,可想清楚后果?」玄麓诡笑,而身旁的姑姑,竟然晕了过去,面色极差。慌乱中我扶住了她,轻轻放在地上,李堂主急上前诊了她的症状。 玄麓的目光在我与姑姑身上流连,「嘿嘿,白虎族的女子,空有容貌与武力,却没点脑袋。也罢,拒绝便拒绝,我王想要的东西,他会亲自来取。」 他身形一闪,欺压到我身侧,「你,和那女人,滋味妙不可言,就是脾气着实令人讨厌。」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鬼侵!我还没去杀他,他就自己找上门来! 我一时被滔天恨意支配大脑,电光石火间,一隻手已经恶狠狠掐住他脖颈。手中力道强烈缩紧,指甲划得他鲜血直流,另一手已运起了杀气,就要直取他心脏。 突然爆发的白虎之力,让在场眾人被逼得不能睁眼,我用力一掐,眼前的仇人却突然没了形体。 「好得很,白虎之力,我王玄武神,迟早会将它弄到手!」他的声音退了叁尺,玄麓在远处重新现形。 蓝嗣瑛此时手臂一抬,对准玄麓,袖箭发出,他左臂伸手来挡,咻咻中了两箭。 「想抢白族的圣女,怎么不先过问我右贤王府。」蓝嗣瑛将狂躁的我护在身后,逕自走向玄麓。「你如何害我爱妻,我便如何奉还给你!」此时的他骇人得可怕,玄麓被他扯起领口,还在做徒劳的挣扎。 李堂主赶紧上前劝我收力,切勿怒火攻心。我陡然念起肚子里的孩子,便不敢继续动用内功,调着息敛着气。 玄麓口中念着咒诀,却什么东西也发不出来,他自己觉得怪异,我看得也是云里雾里。 蓝嗣瑛往他臂上一捏,骨头粉碎声便清晰地传入耳中,玄麓一声惨叫,疼痛欲裂,扯开嗓子大吼:「繆野,还不快将我弄走!」繆野哼哼一笑,扯下玄麓一层皮,两人便消失于眾人视线中。 玄麓被扯下的那层皮,变成了蛇蜕。 「让他跑了。」梧璟拾起蛇蜕,恨恨地道。「然而一层蛇蜕是蛇精五百年修为,如今的他不成气候。」 蓝嗣瑛彷彿没听见一般,他猛地抱住我,「墨儿,对不住,我没能杀了他!」力道奇大,彷彿要将我掐碎。 我满脑子都是他方才徒手捏碎骨头的猛劲,怪不得他之前对我不轨时,我丝毫动弹不得。 姑姑的人中被展堂主掐了好一会,总算是转醒。 「那玄麓,是我的仇人!」姑姑才醒,便有些焦躁地要化气去追。 「白尹,不急于一时。」顏堂主劝下她,「如今我们与玄武结下樑子,迟早要有一战。」 展堂主看着蓝嗣瑛的袖管,好奇问道:「世子阁下,方才您使用的袖箭,难道淬了什么内容,竟能使那蛇精失去法力。」 蓝嗣瑛与梧璟对望一眼,才说道:「不过是偶然而得的化功散,也不知对那歹人竟效果拔群。」 我虽满腹疑惑,但他既然不愿当着堂主的面多做解释,我也不便再刨根问底。 几日后,听闻顏堂主对景行堂加强了整顿,逼着族内老小学起各种兵器,仰德堂亦是不轻松,开始对孩子们教习术法,而四海堂也召回了在外轮驻的族民,全族里瀰漫着一股如临大敌的氛围。 我们却在这个点都还没有发现,常禾消失了。 恪己堂平日里最为清间,然而全族接连几日的高压训练,伤者也是不少。间散惯了的李堂主,一时之间被这般门庭若市的恪己堂搞得有些手忙脚乱,连连召蓝嗣瑛前去协助。 我不知李堂主是不是藉故欲将我的身体状况告诉他,但若是他信了,我也只得拿白虎与我融为一体,因此寿与天齐糊扯过去。 梧璟不愿放过蓝嗣瑛馀下的时间,连日与他讨论兵法。如今这个局面,我责无旁贷,便也一併受了他们指教。 梧璟这头,奇袭诡诈,蓝嗣瑛那头,用兵在精。然而我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论着,从阵形议到战术,再从间计论回布局。然而终究是纸上谈兵,我仍是没把握有此能力与玄武一战。 他们双方一见如故,高谈阔论,我内心却隐约不安,总觉得事情恐怕不如他们想得那般简单。就说玄麓吧,他在白剑门丢了五百年修为,怎么如今个把月过去,玄武那端还如此安静。 也该是时候做些别的安排。 「梧璟。」我打断了他们俩。「少奎令能调动的人不少,你安排一批奎木卫,去族地四周轮守,每四时辰换一班,一有动静便马上迎战。」 「你是认为,玄武会藉故偷袭?」梧璟低头作想,又道:「不无道理。」他对着我与蓝嗣瑛问,「假设玄武欲偷袭我族,你们不妨思考,他会如何用兵。」 「除了白虎之力,你可知玄武为何时时侵扰你们么?」蓝嗣瑛反问。我却是没怎么往这处想,他这种作法不合常理。「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我怀疑他,是想让玄武族民与白虎族民通婚。」 梧璟双目撑大,彷彿不可置信。 「据我线人来报,蛇仙畏寒,长年居于寒北的玄武族,身体渐弱,战士连年减少,亦是垂危一片。然而白虎族虽是短寿,却天生善打,若能得你们族民,岂不是将将能翻转这境地。」 「所以,他吸收其他部族,是因为这种原因……」那么我,还有姑姑,也被他们轻贱为生產的工具吗? 「然而,其馀小部族出于旁系,唯有几大族是正统白虎仙,正巧,白族便是那正统中,馀下来最大的。」梧璟接话。「你这番猜测,不会太可笑么?」 蓝嗣瑛却道:「如今玄武神,是漠北牧民共主,而我有一表妹长安公主,如今是他的侧妃。」他说的,是月见。「她暗中连络过我王府,写的便是,有十馀红眼黑发的女性,被赐给了一支军队,做为共妻,要让所有女子怀孕了,全队重赏。」 我一听,浑身一颤,就算是梧璟,也难掩愤愾。 三十三.兵敗 无数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喊得我惊心动魄,然而我身处一片黑暗,我见不着任何人。 我察觉自己的双腿在向下沉沦,没敢多想,便迈起步伐,头也不回的向前跑。我跑得很喘,却一刻也不敢停,终于眼前迎来一片光亮,然而下一瞬间看到的是,惨不忍睹的淫乱场合。 白虎族民多为黑发赤目,此时就有十几个这样的年轻女子,衣衫不整,散乱横躺在草原上,每一女子分别被叁四个肤色黝黑的男人包夹,轮番姦辱。 女子们的哀呼声此起彼落,我不敢再看,吓出一身冷汗。 然而我背过身后,却听见前方熟悉女嗓,竟是月见。 一个身型高壮的男子,揪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幃帐中扯了出来,然后重重甩在地上。 「中原来的贱种!」他伸出腿,半点不收力的踹了月见纤弱的身子,月见的细幼的哭声刺痛了我的鼓膜,惹得我一阵心疼。 我衝上前要拦下那男子,却摸了空,双手朝男子身体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我碰不到他们? 他也彷彿不见我一般,继续对着月见施暴。 「……醒醒……墨儿,醒醒!」蓝嗣瑛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还来不及告诉他我梦里所见,他便急切道:「玄武族来人了。」 「什么……?你说什么!」他解下他身上的护心镜,安到了我胸前。 「小姐快起身换上衣服,要应战了。」这时罗儷急急忙忙闯入,将一套白色战甲不由分说的绑上我身体。 「墨儿,你有身孕,自己小心一些,我那队兵马,你万不可让他们离身。」蓝嗣瑛迅速整装完毕,「我去仰德堂援助展堂主,你带兵马去中堂,梧璟在那里。」说完他便飞身离去。 我亦不敢耽搁,慌忙着装后,领着外头已经立好的一干精兵,便要前去中堂。 门外战火交锋一片,兵刃鏗鏘,白族男女虽然善战,然而终究吃亏在寡不敌眾。玄武族这次倾巢而出,带领一干老练战将,看这架式,要不灭我族都难。 行经景行堂,见顏堂主一人顽负叁名玄武族战士,而其馀少年男女亦遭敌兵打得连连败退,我便掉头询问这队精兵,自认实力可否敌玄武将士。 精兵队长名唤李梟,他自信道:「以他们的身手,自然可行。」 「那好,留下一半的人,助景行堂,莫让少年们败在臭蛇手下。」李梟为难,正欲开口,我又堵了他的话。「现在你们应该要听我说的,我身负白虎之力,不会那么容易死,你们快去助顏堂主。」 李梟这才不情不愿点出一半的兵,有了他们的协助,顏堂主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等他们解决这头,便会马上回您身边。」李梟答道。 我带着剩下的人马,抵达鼓塔。 「世子妃,主人是要您先去与梧璟公子匯合……」李梟还没说完,我便上了塔。 这塔楼,是全族正中心,紧邻着中堂。因地势高,族地任何一处皆可望向塔顶。 塔顶置有一面鼓,这鼓该有千年没用过了,然而毕竟是太古混沌时期,白虎神作战的圣物,因此族民亦是维护得完好如初。 我想注入白虎之力,用鼓声分送给正在应战的族民。虽然李堂主劝我少用内力,然而这等非常时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掌间凝气,白虎之力运转流畅,拾起鼓棒,重重往鼓皮上连击。鼓声隆隆,四散的白虎之力,透过鼓声,传递到族中每一位抗敌的战士,为他们加持战意,我擂了一阵,感觉有些脱力,便扔下鼓棒,下了楼台。 李梟见我步态有些虚浮,连忙来搀扶。我胸口一闷,喉间一腥,呕出一口血。 「世子妃!」李梟惊呼一声。 「不要紧,我方才使了过多内力,缓一缓便好了。」我抹掉嘴角馀血,带着剩下的精兵,去了中堂。 「白刃!你怎么样!」梧璟原与敌方蛇将打得难分难解,我甫一到,便像来了劲一般,剑剑直指蛇将死穴,很快便破了敌方的兵阵。 「尚且撑得住。」我暗暗结印佈阵,梧璟自然明白我的用意,他令馀下的精兵仔细维护我的阵眼,为我剷除一条条飞扑而来的黑蛇。 这阵是梧璟教我的虎翼阵,属攻击阵形,等阵形佈置完毕,我便会回到阵眼,催动白虎之力,届时玄武也将不得不退。 「梧璟!」眼见最后一印将结成,梧璟却遭一条蜿蜒而来的漆黑巨蟒綑起高举,然后重摔至地,那巨蟒嘶嘶爬到我阵外,蛇身一晃,化身成个高壮身形。 我定睛一视,他那脸,竟然与我梦里,对月见虐打施刑的那个男人,并无二致。 我欲跑向梧璟,他却大喝:「白刃,快回去!」然后勉强起身,「我为你护法,你专心对付玄武!」 原来这个男人便是玄武。想到他毁白虎肉身,想到他纵容手下姦污我,又想到他对月见拳打脚踢,新仇旧恨一併涌上,我从阵眼催起内功,银白流焰飞渐,一束束金光往玄武身上打去。 玄武身上光伤无数,然而这点力度并不能阻止他的挨进,他一抹冷笑,一闪一现到了我身前。 「白虎之力,我势在必得。」他伸手便要扣我脑袋,我大呼不妙,完全衝破了体内早前结下的敛气印,内力一瞬间溢流全身,瞬时力大无比,我单手便得以拦下他的攻击。 我额间监兵符纹如火烧般热烫,这时便是白虎上身了。 「执明神君,你贵为四象,野心不小。欲取代中央应龙,早先坏我肉身,如今还妄图夺我神力!」白虎就着我的口,掐着玄武的手腕骂道。 「白虎!你给我滚出来!躲在一个人间螻蚁体内,像什么样子!」玄武被白虎的神力逼得不能靠近我身,只得朝我大喊。「要不是你死脑筋,不肯与我联手,我何必要害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执明神君,我力量无边尚且安分守己,你在四象中当属最下,却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去争这尊位。」白虎训话一阵,又道:「你如今肃杀之心这般重,我寧可散尽神力,断不会让你得手。神明当回护世人,我座下子民,到了你手上,却又是受了什么屈辱。」 「少废话,你若不给,我便硬抢!」玄武像是被说中痛处,抽出长剑便要来削我,好在贡于中堂的长枪被梧璟抢了出来,一扔便塞进我手里。 长枪到手,我便有了些底气。起码操枪打架,我并非毫无胜算。 我往枪头注足白虎之力,一时间与玄武斗得不分轩輊。我兵器长,佔了距离上的优势,一招一招往他脖颈刺去,而他体格却优于我,轻易格开长桿,朝我腰腹间攻击。 刀光剑影间,我身负战神白虎,自然没让他讨到什么便宜。即便新添上的小伤没什么,然而时间拖得长了,吃亏的仍该是我。 梧璟见状,传声予我:「他的右腿受过伤,你集中攻击他右侧。」 我闻言,便旋了一圈,朝他右方移动,长枪往他下盘刺去。不想他却一声冷哼,难道是我中计? 来不及分析是哪里不对,眼前一个黑衣人影现身在我与玄武间,他握一把匕首,刀刃一进一出,我腹中剧痛,长枪落地,双腿再也站不稳,大量鲜血涌上,染红我一身银白战甲。 我大为惊愕,慌忙按住伤处,也看清了黑色兜帽下,那头金发。 白虎之力从我伤处迸发,笼罩住整个族地,我感觉力量消散得十分迅速,也许我真就要死了。 「白刃!神君!」梧璟抵抗着强烈的神力,死活也要爬到我身边。「白刃,你不要睡,这止血丹药,你快嚥下。」 我虚弱的转头看像梧璟,口中喃喃,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错,你撑着点,我马上去叫蓝嗣瑛来!」 不待他叫,蓝嗣瑛已经赶来,甚至全族老小,都到了中堂。 我已经看不大清楚了,然而耳边嗡嗡嗡的,好像是他们议论纷纷,奇道为何玄武的人都退了。 「墨儿!墨儿!」蓝嗣瑛跪倒在我身侧,他好像要抱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做,才不至于弄痛我。 「蓝……嗣瑛……」我几乎发不出声音了,他泪液横流,低下头听我如蚊蚋般细小的声音:「我对……不起你……没有护住……王府的……孩子……」 他拚命摇头,却说不出个话来。 「你别说话了,李堂主一定可以……可以救你!」 我抬起满是血色的手,吃力的抚上他的脸,「我有一事……一直……瞒着你……」就连轻轻呼吸都引发腹腰剧痛。「我……本来仅剩……叁年性命……如今……叁天都没有了……」 「不!不!你不要再说了!」他泪水流得厉害,我看着他难过,竟有些错觉,心彷彿要比自己身上的伤还要难熬。 「我爱你。」最后叁个字,是一点也发不出声音了。我的呼吸越来越慢,魂魄将要散去,泪水转出眼眶,模糊了眼前的他。 我的身体又凉又冷,最终一股强大拉力,让灵魂勾离了躯体。 离开了身体后,腹部再也不痛了,然而白族呜咽一片,我简直更加难受。 底下蓝嗣瑛抱着我的遗体,泣不成声,而捅我一刀的常禾,却持刀自杀,他的尸体倒卧在我边上,迅速腐朽,很快便化为了乌有。 我并不知道他与玄武的交易内容,更不明白,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白虎神毁灭,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看见他的魂魄,很快便被阴差带走,我想,我也是时候了。 —上卷完— 番外二.生生守候 据说白刃这几天会回来,堂主们等了又等,没等到白刃的人,只迎来哭哭啼啼的罗儷说她遭人掳走。 不曾想顺着打斗痕跡找去,竟发现她是落在玄武族手中。玄武的人不知如何辱她,竟引得白虎神附体而出。 梧璟暗自惊喜,那尊高的神,向来不见首尾,终于又现踪跡。他的灵台清明了几百年,如今又被一道闪瞬的光,搅扰得一塌糊涂。 他的思绪,随着那团迸发的白焰,回到了千万年以前。 「你叫梧璟是罢,我至今身旁还没个信得过的人,你便做我大弟子罢。」 白虎神从前,自凡世捡了无父无母的他。他出生那会儿,人间洪水肆虐,百病俱出,蒙女媧娘娘炼石补天,凡间才逃过一劫。 那时的四象,不过是灵力高一点的寻常妖兽。 梧璟初见白虎,便为她外貌所折。那对似珍珠的银灰色眼珠子,那头丝绸般柔顺白发,鼻樑立体,唇红齿白,一身雪色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一般。白虎见这绿毛小子,灿金双眼闪着光,显然又是一个折在她美貌里的。 梧璟那会,还不过十岁。他暗忖,这妖兽化形,通体雪白,那妖瞳细狭,与地上的猫儿一般型态。 凭那眼瞳,梧璟便猜到是白虎。只是这打架厉害的母虎,怎么还生得如此……漂亮。用漂亮去形容她,或许还太低估她了。 白虎初能化形,便已成为地上走兽之首,凭的,不知是她骇人的战斗能力,或是惊天动地的容顏。终归是女孩子家家,她一生修为,都费在了一身皮囊,那无人能敌的打斗能力,她倒没怎么费心思,还真是上天馈赠。 彼时的白虎,除了生得漂亮又会打架,也没什么别的长处了。梧璟心灵手巧,跟着她,除了替她归结战术集结成册,替她出谋献略,还得为她生火做饭,洗衣扫地,他觉得自己好似个老母亲。 两人在一方出力一方出脑之下,成为了大荒里最强悍的组合。人人皆传西方来的一头白虎惹不得,饲养她的那男人,更是不要想碰一下。 再后来,四象为天界应龙延揽,封神领职,镇守东南西北四方。白虎封监兵神君,司掌杀伐。梧璟本亦可捞个星君做做,却自甘退居白虎身后,成为她最得力的副官。 白虎性急好斗,梧璟反与之相背。每每论战略,白虎主张猛攻,梧璟却以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天道。两人战术揉合,领命出征竟也所向披靡。后世白虎传下的心法兵诀,实有半部是经梧璟润饰。 梧璟仰慕白虎,然而她已是天界的战神,他于她而言不过一只草芥,终归只敢将这情爱压在心底。他只盼能守白虎,直至她仙元散,归尘土。白虎倒也喜梧璟常伴她身侧,于是她入了冥司,动用关係让梧璟免去投胎前的那一碗碗孟婆汤。 梧璟屡次转生,有了灵智且能走动后,便自会前往神域西方那座白虎神宫,他千万年如一日,穷其一生侍奉白虎,直至他终老,又再一次转生,回到白虎身边。 然而有一回,白虎却不在神宫等他。他在神宫待了足足一月,白虎一次也没有回来。 白虎定是出事了。白虎不会让他这样乾等。 他不得不入了白虎封地,见她族民呜呜唉唉,梧璟费了好一番力气,方能得出个凄哀结论。 白虎肉身遭玄武毁去,她的神魂如今藏在那执剑童子白川的识海里。 梧璟大为悲痛,玄武这廝为神不尊,趁他转世那会儿,用计陷害白虎。而这事说来严重,涉及西北二象,天庭竟也不管。 据说玄武不服应龙,欲怂恿白虎共同策反,然而白虎不从,玄武便设局欲取走她神力,虽以失败告终,她神力仍嵌在她灵体里,而肉身却是灭在了玄武手中。白虎族与玄武的樑子,便算是结下了,两族恶斗不止,持续了几百年。初时白虎族还能打得玄武族东倒西歪,然而随神宫里明灯一盏一盏灭熄,白虎族却越发残喘。 说来她的臣民随了她善斗,仙性都修在一个战字,然而太刚则折,以往有神明亲点明灯庇佑,还算能安安稳稳与山河同寿,如今白虎神宫无主照拂,臣民始凋垂,长寿者,不过二百载。 白虎失去仙身,如今只能将一缕魂魄嵌在族人躯体里。宿主若是死去,白虎的灵体便飘飘盪盪,直至下一个魄形相符者出世,再附了上去。梧璟一路追随,照拂着被称作圣子或是圣女的那人,教他术法,教他如何作为白虎。 然而神宫长年空置,白虎又久久才能现身一回,她那些臣民甚或对其失去信仰。白虎族分分合合许多年,逐渐散做大大小小十馀个部族。族间互斗,你消我长,各族纷纷抢夺圣者,利用圣者身上的白虎之力,壮大自己族力。 梧璟在一次一次寻找白虎的过程,倦了乏了,几百年都不见她踪影是常有的事。偏偏他饮不得那孟婆汤,累积了千万年的记忆,压得他喘不过气,折磨得他不成人形。他徒增的年岁里没有白虎,于他,又有什么意义。 他望着那团白焰散去,里面摧折的人形跌了出来,白虎的气息褪得甚弱,但她至少回来了。 白刃的魄形与白虎嵌合得极好,梧璟或想,这个女人,许能做为白虎新的仙体,白虎臣民如今四散各处,内忧外患,屡屡遭玄武臣民欺凌,倘若神君归位,必然能扭转这番窘境。 然而梧璟逐渐发现,白刃的身体,有了破败之色,他不敢问,何故白虎执意与白刃相融神魄,如此一来,白刃一死,白虎的神识必将随之消散,再也难留一个碎片于尘世间,那么他这一世一世轮回的意义,便再也没了价值。 他直至亲眼见着白虎神魄散毁,方知这是她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个死局。她用自己迸发的神力,重伤玄武,保下白虎一族安危。 梧璟那颗为她跳了千万年的心,痛得他清明。她从前,什么战计什么谋略都不瞒着他,然而对玄武以命拼搏这事,他可从来都不晓得。这是作为战神的她,最不可能使的,最下的办法。 蓝嗣瑛尚且有个遗体可以抱着,而他剩什么。 白虎神没了,跟她相关的一眾族民,却彷彿置死地而后生,而他呢。 番外三.死與新生 离墨,或者说圣女白刃,死在了白剑门一战。说起这战役,玄白二方两败俱伤。玄武神遭白虎之力所侵,短时间内再不能成气候。而白族这头,失去圣女,白虎神又散灭,论起损伤,当属更惨重些。 蓝嗣瑛亲眼见着她断气,她小腹平坦,里头却还有他叁四个月大的孩子。 怀中的瘦小身形,从他手里一吋一吋的凉冷,他却不愿放开她。她一死,他更想将这里所有人,都杀了来给她陪葬。只要他王府铁骑一出,所到之处皆遭夷为平地。 他本就癲狂,高兴时杀人,不高兴时亦杀人。纵然同离墨相处后,他收敛了不少,然而打娘胎带出来的疯劲,却时至今日,都未曾痊癒。尤其是现在,受了大刺激,他的病,险些便要爆发。 但若他杀了这些人,她定然要伤心的。这一群族民,是她用性命回护而来,是与她最后血缘相连的一群人了,他于情于理,当留下他们。 蓝嗣瑛痛不欲生,什么白剑门什么右贤王,统统护不住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更恨自己,他后悔极了,离墨不过是个未足十七岁的女人,他脑子铁定是疯了才答应让她淌这滩浑水。 他不想推翻右贤王了,若有当初,他只要他的离墨好好待在他身边,哪都别去。 「世子阁下,人死不能復生,请节哀。」梧璟面色沉重,一手紧揪自己胸口,对他轻轻劝了声。 他让他怎么节哀,梧璟知不知道,离墨是他的天他的地,他唯一的一切。 他再次望向怀中永远沉睡的面容。 他乾哑的喉咙动了动,「我要带她回去。」 「世子阁下,圣女理应安葬在我族陵宫。」那个唤作白尹的女人,似乎是离墨的亲姑姑,她擦了擦眼泪,对蓝嗣瑛摇头拒绝。 「圣女圣女,除了让她为你们牺牲,你们为她做了什么!你们可还记得,她是我的妻子!现在连我带我妻子回去,都不被允许了么!」蓝嗣瑛痛极反怒,抱起离墨,转身要走。 梧璟却阻拦他,「白刃必须留在这里。」蓝嗣瑛不想理睬,欲绕开他,「她必须留在这里。」梧璟却鍥而不捨的缠了上来。「她如今已无灵体,若带出仙障,不消叁刻,身躯必灰飞烟灭。世子不信,大可一试。」 蓝嗣瑛闻言,彷彿遭了雷击,愣在原处,久久不能自已。白剑门无能,让离墨魂归离恨天,如今,连她的遗体都不愿留予他。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她得走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离墨的身体已是僵硬,罗儷作为圣女的侍婢,为她卸了战甲,洗去血跡,她苍白的脸蛋再也不会有一丝血色,那小脸,却是笑着的。 梧璟将打理好的她,抱进棺槨,一束束白花,是前来悼念的族人所献,等最后一束花落下,棺盖便闔上了。蓝嗣瑛此时方有真正失去她的感触,他不顾眾人阻拦,扑上棺槨,伏在上头呜呜咽咽,一生的泪水却似早已流乾。 起柩的时辰到了,他被族民扯下,离墨的棺槨,由族中男丁抬往白剑门一道小径,小径左右摇曳着绒绒芒草。他不属于白族,无权跟着上前送她最后一程,再之后的事情,他也不晓得了。 他忘记自己是如何下山,如何回府的,他只知道他的心空了一块。他的灵魂,好似还留在白剑门,一连几日,泡在酒精里,时哭时笑。所有人都谣传世子彻底疯了,可没人敢亲自去验证。 罗儷亦是不怎么好过,相伴十六年,如姐妹一般的主子,转眼间便这么没了。她让她两度护她性命,罗儷却绝望地寧愿受难的是自己。白剑门真不是个人待的地方,于是她收拾行囊,跟着蓝嗣瑛手下的精兵,一併回了东北。 世子妃的死讯,王府并无多加掩瞒,各种传闻从茶馀饭后中不脛而走,然而茶馆的故事,却一个比一个还要离经叛道。 有说她是妖女而遭处决的,或说她是不贞而被世子击杀的,也有说她是降世之神如今回天覆命的,总而言之,她的死因离不开怪力乱神,过度渲染的故事在她死后一个月内,四处逃窜得无比张狂。 这些谣言终于也传入了王都。离墨毕竟是受过册封的公主,这等不算光彩的流言,在王室的施压下,定调为长寧公主退蛇王而为国捐躯,王室下令,全境官府摆起了公祭。 右贤王的态度,却彷彿在摑皇室脸面。公祭期间,他落了教指,宣有意与他结亲的高门,将适龄女眷送至东北。他这番举动,天下人似懂非懂,蓝嗣瑛与紫禁城的主子,却不是傻。 然而与右贤王攀亲带故的机会可不常有,因此许多官家千金,仍是浩浩荡荡的让送进了东北右贤王府。 一群鶯鶯燕燕,跪在右贤王前面,蓝嗣瑛扯出不屑的笑,这群女人,知不知道他这王府,是什么吃人的魔鬼。 「我儿,蓝家不能断后,如今这些高门贵女,与我王府勉强相衬,你便挑捡,今夜便拜堂。」 离墨还尸骨未寒呢,这右贤王倒是有心。蓝嗣瑛若是不从,如今倒还有几分实力,与右贤王拼上一拼。 「父王看哪个顺眼,便留下哪个罢。」他看都不想看跪在地上的女子,左右是谁都不会是离墨。 蓝嗣瑛并不晓得躺在他身旁的女人是哪家的小姐,诚然他也不在意。如今,让任何一个女人近他的身,他都厌恶。 那个女人却不知好歹,伸手便要撩他衣袍。 「你若想死,儘管摸来。」蓝嗣瑛冷声威胁,那女人吓坏了。 「世子殿下,妾身只是……只是……」他一眼瞥见她泪眼汪汪,心中更是窝火。 他起身,披上外衫,头也不回的离开喜房。 那个女人,生得与离墨叁分相像,他父王定是有意为之。 他落荒而逃,深夜策马,还未察觉便已抵达他在郊外置的一处别院。他将自己的势力,暗中养在这一屋里。 前来迎接他的人,是李梟。 「您怎地在这时回来,世子。」 他什么也没说,越过他,狼狈的逃进热气蒸腾的浴池。 他想起了离墨哭泣的脸。想到这处,又连结起她的一顰一笑,想起她与他为数不多的一切过往,他难得落下了泪。 他下腹一阵燥热,无法再忍受对离墨的思念及慾望,就着脑中越发清晰的面容身躯,满含罪恶的自瀆起来。 这两个月以来,他日日梦里有她,梦里是甜的,醒来却是痛的。 事后他回想起行尸走肉般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过来的。 时间冲淡了他的哀伤,一晃眼,距离离墨死去,已经过去两载。 那个与他结婚近两年的女人,他只当看不见。他对她的了解,仅仅知道她是崔氏嫡出二女儿,她父亲在朝中官拜一品殿阁大学士,他甚至不知道这崔小姐,是叫的什么名字。 他行事残酷更甚以往,比之他父亲,甚或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右贤王的諭令,他或多或少,也敢反抗了。有一日右贤王巡视边境,不在府中,他偶然发现右贤王的寝殿竟有玄武座下的黑蛇气息,这熏天的可恨蛇腥味,他怎可能不识。 他着手调查起,右贤王与玄武的往来,意外挖出两年前的一桩桩旧事。离墨受辱,竟还可能与他这亲爹有所关联。 拼拼凑凑的真相,在他的理解,大致是这样子的。右贤王想成为大律之主,覬覦白虎战族,因此以他为棋,迎娶白族圣女,又合谋北荒共主,如今已復甦的玄武神,商议玄武神夺白虎之力,他取白虎战族。然而离墨不服右贤王安排,他不便亲自出面,便央玄武略施教训。玄武座下一蛇妖名唤玄麓,便对离墨如此这般,不慎激出了白虎神。 再后来,离墨遭同为白虎臣民的常禾刺杀,却与右贤王毫无关联了。他纵然恨右贤王,自己却是清楚的,他父亲称帝之前,是不会轻取她性命。 这金玉其外的右贤王府,该是时候易主了。离墨的仇人,他要一个一个清算下去,首当其衝的,就是右贤王。 他如今,养在府外势力,已能与右贤王匹敌,右贤王虽强悍,却败在多疑,难聚拢下属之心,而蓝嗣瑛在收拢人心这方面,比起又贤王是出萃不少。 蓝家两代的对峙,在风起云涌中展开,人人皆知右贤王与其子不睦,然而谁能成谁要败,却没人说的准。 蓝嗣瑛挟精兵,分叁路包抄王府,右贤王负隅顽抗,仍是输给了他唯一的儿子。蓝嗣瑛心道,他与白族梧璟日夜讲兵论战,竟在这时大大派上了用场。白虎之所以为军神,除了骇人的威压,尚有无人能出其右的战法。梧璟侍奉白虎一生,是得他真传的唯一一人,如今,仅凭叁日道理,便让他得了胜利。 蓝玓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能领右贤王这爵位的,除了他蓝嗣瑛,还能有谁。 「我儿,出息,真是出息!」蓝玓让蓝嗣瑛叁道重锁,锁进了王府关押死囚的牢狱。 「父亲,私通外族,谋逆帝位,条条当以斩首论处。念在你曾为右贤王,我且饶你一命,然而除了生命,你将失去一切。」比起要他性命,还是夺他自由会更加令他难熬。 「蓝嗣瑛啊,你虽是我儿,却不肖我。如此重情,必然颓败。」蓝玓大感特叹,「如今成王败寇,你不杀我,不应当。为帝者,应杀伐果断,不以小恩小惠而纵敌。」 「父亲,我蓝嗣瑛,不是蓝家的疯子,我不是你,以及祖父那类人。」他双拳紧握,青筋爆起,何故他父亲,要这样逼他本性。 「我儿,我以东宫规格培植你,授你帝王学,如今你比起齐家几个不成材的小子,要更有帝王之相。」蓝玓直至现在,还要怂恿他代他完成他的王图霸业。「我蓝家祖宗,不比齐家老祖差,何故生而低人一等,这天下如何不能是我姓蓝的做主。去罢,把王权夺来,为父在九泉之下等你。」蓝玓至今,仍放不了他的帝王之梦。他抽出腰间短刀,抵在心脏,用力一推,全根没入胸膛。 从此之后,天地间再无一人,唤做蓝玓。 蓝嗣瑛愕然,他虽然憎恨他父亲,却没想过要他死。即便他死,离墨也不会回来。 他只命人,将蓝玓的遗体,以帝王之仪,悄悄厚葬了。 他连日整顿右贤王府,蓝玓势力悉数遭他剷除,如今这府里,里里外外是他几年来暗中培育的人。 那什么崔家小姐,被他赶出了王府,他自始至终不承认这桩婚事,亦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抹除。他第一次看见这女人的名字,叫崔秀秀。 他这一生,只会有一位王妃。 整顿好王府杂事之后,蓝嗣瑛啟程前往王都。歷朝歷代,右贤王传位,都必须经由皇帝亲自册封,才算完满。然而背后的理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想回他王都的府邸小住,在那里才有他与离墨,更加纯粹的记忆。 小住变作长住,自他从皇帝手中领了右贤王头衔,一年过去,他并未回封地,他至今仍放不下心里的人。 他近日听闻,盈香馆横空出一奇女子,秦良洛爱不释手,认定其为离墨。看来他有必要亲自去瞧一瞧,是哪个不长眼的女人,敢冒充他已逝的右贤王妃。 三十四.應龍 唔……浑身剧痛。 甫睁眼,床侧一金丝龙纹镶边的黄袍男子,持续运气为我疏筋导脉。 我再看看自己,半透着光的肉体,淡若随时可散形,这便是所谓养命珠打造的壳子? 「姑娘可好些了?」他见我转醒,收了收力,开口相问。 「手脚还不太使得上力,不过已经好很多了,谢谢您,应龙大人。」 我何以与应龙扯上了关係,说来曲折。 我死后,阴差少顷便至。 「死者离墨,可有误?」这阴差生的一对鼠耳,身后掛着一条长长的耗子尾,奶兇奶兇,倒是可爱。他后头跟着牛头马面,叁人皆是一身玄袍。 「是我没错,有劳官爷。」我主动伸出双腕,让牛头马面銬上魂锁之后,一行人便往冥司下去。 一路上,我镇定自若的表现,倒是教牛头马面深感好奇。 「小姑娘,我兄弟二人,领这职也有百年了。要出勾魂这差事,亡魂皆惊愕跳窜,百年难见你一人不啼不哭。说来你为何不怕我牛头他马面?」 「许是我见多识广吧,左右入了地府的程序,我还算了解。」这自然也不算胡说八道。总之小说戏剧看多了,大抵也就那么样子。 「唔,人小鬼大。」马面咕噥一声,便遭鼠耳阴差一顿训斥。 「你们两畜生,囉囉唆唆吵死人。」鼠耳阴差一骂,牛头马面登时闭上了嘴。他又转头瞪我,「你这魂魄,懂什么懂冥司。进了十八层地狱再来说你见多识广。」 噯,这小耗子脾气倒还挺大。 被他这样一骂,我也不想多做解释,安安静静让领到阎王殿前。 殿前护卫,见阴差甫踏上红木桥,便宣道:「死者已至,开殿门——」玄即向阴差低头一礼,退至一旁。 然而这阎王殿内部,和我想像中的差距也忒大了些! 这处红杏,那处绿叶,花团锦簇,芬芳美丽。这要说这是紫禁城的御花园,我也是相信的。廊道左右,点着闪蓝灯火,烛光风中摇曳,还添了点市井气息。我想这位阎王,兴许还留恋人间。 阎王坐在架起的紫檀木椅,他身下是叁段台阶,紫檀木椅左右各立着一位美姬,其中一位春葱似的指尖捻起一块糕饼推入他口里,另一位纤纤玉手揉在他肩上。我眉眼一挑,深感汗顏。 这阎王,果真留恋人间啊。 阎王自己,则是一把灰白大鬍子,才见鼠耳阴差至,倏将方在女子腰上流连不轨的手抽了出来,假意批审起了判决书。 「大人,死者已带到。」鼠耳阴差将我按跪在堂上,自己则退至一旁,还狠狠剜了阎王一眼。 阎王大汗淋漓,虚惊一场,稍定心神后,便开始审我。 「死者离墨,年十六有馀,死因乃常禾刺杀,你可有话要说?」我才张口,还没解释什么,阎王续道:「你命数早该在一年多以前便结束,何以至今才来?」 我双手一摊,表示不知情,许是怪力乱神左右我人生,干涉我命数。 阎王又将生死簿翻了几翻,口中喃喃道,什么奇哉,什么不该绝,什么介入云云,我与他距离远,听得不甚清楚。 恰时殿门外传来阵阵打斗声,阎王正要差人出去瞧瞧,一条金灿灿的龙忽地破窗而入,朝殿上一声巨吼,将本还宽敞的空间佔据得有些逼仄。 长龙一吐龙息化作轻烟,龙身盘转几周,摇身变成一金丝龙纹镶边的黄袍男子,我瞧这身仙气逼人,举手投足间充盈贵气,不会又是个天上下来的主儿吧。他朝阎王恭敬一揖,缓声道:「阎王阁下,吾乃天界应龙,受天帝之託,来带个人走。」 阎王抬起袖口朝额间稍作擦拭,缓了缓心神,对这自称应龙的仙人扯嗓子骂:「天界,又是天界,日日来本殿这里要人,不如你们裁撤了这阎王殿,将冥府移至天庭,如何!」 「阎王阁下,我本无意为难,只是眼前这女子,牵扯仙神命数,这结扭得七荤八素,未解前,万是不能让她饮了孟婆汤投胎去的。」应龙面色困难,举止仍是一派优雅,对比急躁而不放人的阎王,他似乎还留有后手。「阁下要是行个方便,天帝便允你入凡一世。」 「这……这样啊。那,咳咳,带走罢,要带几个走随你高兴。」阎王面上,旋即浮起一抹笑靨,但为保他冥界之主的威严,又生生将嘴唇弧度扯了下来,便就这么维持着要笑不笑的彆扭神情。 「遵命。」应龙再揖,随后拉起我上臂,一闪而逝。 牛头马面朝我离开的方位喊道:「小姑娘得空再来玩啊!」我却觉得,这阎王不很靠谱,要有机会也不想来了。 他使了梧璟所说的空间叠缩之术,大跨叁步直接将我带回了天庭。虽然方法是很快捷,然一瞬间弹出光隧时,五脏六腑全体易位,胃里有那么些作呕。 「离墨姑娘。」应龙唤了我一声,我揉着胃稍作应答。「你可知我为何找你?」 唔……这应龙,是四象的头顶上司,找我也许是要替白虎讨公道了? 「是否,与玄武有关?」我试探的问他道。 应龙一愣,旋即微笑对我。「与玄武无关,但与你自己,却是大大相关。」他请我入了座,续道:「据我所知,白虎散尽神力,随你消亡,是也不是?」 我凄哀点头。 「那头恶虎,日日想着要旷职。」应龙双眉蹙起。「她将一缕魂魄嵌在你灵魂里,如今尚且只能沉息,然而西边白虎所辖之处不可一日无主,我且问你,愿不愿担这监兵神君之位?」 这又是什么破事!白虎该不会连这个都算到了吧,现在还要我替他打工! 「不成不成,您也知道我如今只是个游魂,且白虎与玄武的宿怨……」我斟酌着字句,只是因为上头似乎执意忽视那两尊大神,乃至于族民间的恶斗,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我碰不得的缘由? 「害,你倒信得过白虎。」应龙说这话时,他老人家竟然满面羞臊,「你要知道那母虎从前做过的混帐事,再来为她说话,也不迟。」 「母……母虎?」我愕然,脑中几度运转不能。「白虎竟是母的?」怪不得,她拿我身体诱惑蓝嗣瑛,使得那般行云流水。我先前仅与之进行过意识交流,便一直当她这尊战神,是我祖师爷爷来着。 应龙乾笑一阵,才道:「总之,现下惟你一人,堪当这监兵神君了。你尽可放心,我作为她上司,自然不会容她躲这么久。至多五年罢,届时,我定将那恶虎,从你魂魄中剥离出来。」 这应龙神的请託,我不答应也不成,便只能先应下。「只是这神君的职责,我一个也不晓得,要如何能代她。」 「职责方面,你毋须担心,白虎先前自由间散,你只消好生活着,为她那批族民提供庇护神力,其他的,一件事也不用做。」 「好吧,如果您不嫌弃我是个凡魄就行。」我终是应下了他。 应龙称我没有个容纳魂魄的躯壳,不利于养白虎之魂,手掌一翻,幻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神珠。「我以养命珠,为你造一仙体,你若养白虎神魂有功,事成之后,亦可来找我封天职,算是对你的补偿。」 养命珠造体七个日夜,养出了一俱盈盈女身,这俱女身仍有些透明,「等会儿我将你送入仙身,两相融合会有些痛苦,你若是撑不住也得咬牙撑着,万不可临阵脱逃,否则你自己亦将魂飞魄散。」 应龙掌劲一推,施法将我打入仙体,我一阵七荤八素,浑身肌理紧紧抽缩,胸口剧痛,彷彿有万蛊噬心。我冒出涔涔冷汗,强撑不了多久便几欲晕眩昏死。昏死前,我紧紧拽住这俱仙躯,生怕我撑不下去,会凭本能脱离。 「可以了,接着的事,我来。」恍惚中,我听见应龙的声音,接着身体感觉到一股至阳神力,霸道地捋顺我的筋脉骨血。 之后待我转醒,应龙便出了这院,他称养命珠如今植在我心上,我可在天界养魂,待这仙体不再透明,方可移驾西方白虎神宫。 说来这养命珠造的仙体真是个好东西,撇除融合时的苦不堪言,别的不说,光看这皮相,以我原貌为基底,却又美上许多,我一个姑娘家,自然是颇为喜爱。 而我尚能感应到白虎的灵气在我体内蠢蠢欲动,虽然她的意识如今依旧沉眠,却似乎有股气息不断逼迫她转醒。我苦苦一笑,这该是应龙所为吧。 我只得调息静养,应龙每叁日会来检查融合后有无出现不良反应,所幸一切顺遂,待这身体养了约莫一个年头,我已不再透光,这仙身可尽为我控制了。 应龙对此甚感成就,立时便将我送出天庭,领我至天界极西,白虎封地界外。 「我虽为四象上头,未得地界之主同意也不得擅自入领,我只能送你到此处了,往后造化,便只能靠你自己。」 我对他长长一揖,应龙却神色一变:「这头恶虎,还不出来?」 我疑惑,却感知体内的白虎之灵,一阵瑟缩。 「你要再躲,我便毁你面容!」应龙掌心盘起一球厉气,险些就要往我脸上砸来,我吓得跌坐在地。 「不要啊,我出来,我这就出来。」白虎这才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 三十五.白虎神宮 「你在寻到适合身躯前,便好生指导离墨姑娘,如何担这监兵神君罢。」应龙转身要走,又停了下来,「她为了你,如此下场,你作为她主神,是该负责任些。」 「哎呀,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囉囉唆唆,快回你天庭罢,我自己知道要怎么做。」白虎的口气,像是特别烦应龙,不停催促着他走。 应龙满脸不悦,咕噥着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他说完后,身形消失在叁步之中。 我站在原地等了又等,白虎仍默不做声。我有些生气,便主动开口:「白虎神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哎,本君也料不到今日这局面,我对天发誓,我可没存心害你。」白虎倒是对我端起了架子。 「那行,你不解释,我们就站在这里乾等一辈子,反正现在你没有实体,而我才是被认可的监兵神君,没有我,你也进不去结界。」我感觉我今日忒大胆,也许是与神仙混得久,连白虎都敢威胁了。 「我那可可爱爱的小徒孙,怎么如今这样爆脾气。」她唉声叹气。「好罢,本君会将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我们先进神宫,可好?」她察觉到我并不很相信她所言,便又立了个重誓:「老天在上,若我白虎神,对白刃有任何隐瞒,天打雷劈,身首分离,万劫不復??」 我觉得她发的誓委实有些过了,连忙开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以了可以了,若你不是白虎,我都以为你是要寻死。」 白虎却似笑非笑地说了声:「活得太久了,多少想体会一下死亡与魂飞魄散是如何。」 我都感觉自己能同理应龙了。 「你这恶虎,净乱说话!」 骂归骂,我还是抬脚跨进了结界,然而眼前的白虎封地已是满处荒芜,儼然一片鬼域,她告诉我,要去神宫还得再走上一小段路,我左顾右盼,也就只有一条路还能走了。这一路上,丝毫不见活物之气,就连草木也是枯了许久,显然白虎的封地,已经长年不再有人居住。走了约莫叁刻鐘,终于能见白虎神宫,然而那座神宫,早已为枯木层层攀绕,木藤厚重,将神宫的门堵得严严实实。 我能感知白虎的心情,她此时是自责的。 「小徒孙,」她颓败声音响在我脑内。「本君,是个没用的神祇罢。」 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毕竟我对于白虎也了解得不算多。我只得施了术法,将神宫前两棵巨大枯木挪了挪,神宫紧闭的大门终于露了出来。我上前推了推门,两扇朱门闻风不动,白虎运了点法力交给了我:「需要注入一些白虎之力,方可开门。」 我依着她所说,将那份神力化作细流涓涓,再送至门上,两扇门果真轻易推开。推了门之后,辛苦的差事接踵而至。 我方踏入大殿,便扬起厚重尘埃,抬头望去,樑上蜘蛛网密佈,而前方供桌上,供品东倒西歪,有些已是陈年腐物,供奉的太娄令甚至摔在了地上,这里不经一番清扫是不能住人的。 然而整座神宫,乃至于白虎领地,如今只有我一个活物,我想到我得自己清扫这偌大的白虎神宫,便有些腿软。 我看着如此破败的大殿,感到脑壳一阵抽疼,随意绕上一周,总算是寻来一把扫帚。神宫外头有座古井,幸而里头是有水的。我撕扯着衣裙下襬当作抹布,又打了桶水,准备着手对这神宫进行大扫除。 白虎却是安安静静地躺在我身体里,我忙着打扫也懒得理她,就是有些怨懟。 我从樑上开始扫起,这掛了几千年的蜘蛛网又长又密,挑高的樑柱也难轻易碰触,我爬上爬下,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将蜘蛛丝扫除大半。 接着仍有灰尘待清理。我扫完地上的,桌上、墙上、窗台上亦有大量粉尘,我里里外外擦了叁遍有馀,灰尘才见减少。然而这千年灰尘实在呛鼻,几轮清扫后,我擤得鼻子红通通。 白虎这时随口说了句话,「这么动手动脚,倒也像是活着的感觉。」 「你说什么?」我抬起一张灰头土脸,不晓得她说这话意义为何。 「咱们仙神有什么想做之事,手一晃便没有然后了。今日见你如此辛勤打扫,本君觉得倒挺有趣。」 我突然有些崩溃,我如今代她监兵之位,怎么也算得上个神吧,但我竟然在这里劳心劳力的替白虎打扫神宫,而她四体不勤,还说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于是我甩下抹布,不干了,使了术法将大殿整理得一尘不染,顺便将神宫绕了一圈,所及之处皆还原回它原来该有的样子。 「小徒孙怎么不亲自洒扫啦?」白虎挺不合时宜地问了句。 「您老人家,若想体验扫地洗衣,等您身体好了,有的是机会。」我白了一眼,「届时,小的衣服便拜託了。」 「小徒孙别跟本君计较么,来来来,你现在身体黏糊糊的也不舒服,本君知道有一处仙泉,我同你一道洗洗,顺将你疑惑之事,一併解了。」 她的提议也不算差,我便允了,向她讨要一点神力,点燃十八盏明灯之后,便随她带领达那仙泉。 「如今这里也有些古旧,不过比起神宫,倒也称得上是完整。」 我走上前,探了探水温,微热,却不烫手。「白虎大人,你这浴池,很是不错啊。」我立时便除了衣物,捧起泉水洗净身上脏污。 「可不是,本君先前,若是没事干,最常泡在这里。」白虎怂恿着我下水,我梳洗完毕后,便依她所言,进了池水。 我泡了一会儿,水面突然窜出一女子,「啊,论起灵气充裕程度,本君这处祕泉倒要比应龙的天池好上叁分。」我吓了一跳,原来是白虎本人,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形体。 我盯着她的脸庞看了许久,她巧兮倩兮的朝我微笑,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过分夸张,也不虚情假意,那头白发披在肩上好似绸缎,她的眼里流转着星辰大海,就连我一个女子,魂简直要被那双眼珠子勾走。 「怎么样,折服于本君的美貌了么?」 我目瞪口呆一会儿,方回过神来,「……我总算明白,你怎么能做那么多混帐事了。」她这张过分好看的脸,却有几分神似于今日的我。我几度猜测是因白虎蛰居我体内,影响了这俱仙身所致。 「白虎大人,那我要开始问了,你可得好好回答。」我决定先从我最在意的部分问起。「你同玄武,究竟有什么过节?」 「哎,这陈年旧事。简而言之,我神力霸道,长得又惊为天人,玄武彼时弱小,却不服应龙安排他镇守北方,便想得到我的人,利用白虎之力扯下应龙。然而我与他虚与委蛇一番,终是没有答应,他便设局害我,却出了差错,意外毁我肉身。」白虎自己,在讲这些事的时候,语调并无什么波澜起伏。 「你究竟做了什么,要他对你这么狠。」我疑道。 「我记得,我那天同他喝酒,喝到床上去,说有什么事非得要打打杀杀,贪欢一晌不好么。他见我姿色撩人,嚶嚶婉转,惹得他慾火难耐,衣衫褪尽便要来解我衣服,我先前可不知,原来蛇的那处是有两根的。我当时害怕极了,使这魅惑手段只为缓兵,可不至于将我自己赔了进去,便将他定身叁个日月,丢在我神宫大门外,告诉他我不愿意同他造反,也不能同他在一处。」 「你们神仙,真,真是混帐。」这白虎的恶趣味,我可不敢恭维。惹得玄武这么记恨也是情有可缘,只是何至于害得她仙体都没有了,我总觉得有些过头。「你不生气吗?他害你失去仙身,又让你险些魂飞魄散。」 「当然生气啦,我生得这样貌美,他毁我修了一辈子的皮相,再也不得祸害男人,这仇怎可轻轻放下。你可知那祸国妖姬,九尾狐苏妲己,还曾得我指点魅惑之术。」她的确一顰一笑都美极了,「哎呀,不过这都是很久前的事了,我修出人形五百年之后,便很少主动诱惑男人了。说来这事儿,也算我处理得不好。然而白刃,你需切记,我白虎虽是这天下最能打的,却万分不愿与人斗殴,能化衝突,才是良解。我早先还以为,能打得敌方七零八落才好,然而梧璟却说,两军交战,我方亦将损失,因此能不战便不战,总有其他手段能伏人。」 「你同梧璟,又是怎么一回事?」 「梧璟啊,他是我以前捡到的孩子,他因不愿失去与我的记忆,每回转生皆不饮孟婆汤。」白虎杏眼微垂,似是黯然神伤。「那孩子跟了我那么多年,早已与我形同家人,我在他面前这般消散,他该有多痛苦。」 原来梧璟超龄的沉稳,以及无所不知,是因他长年跟随白虎,背负沉重记忆所换得的代价。我想起他那双看透一切的眼,不禁有些心疼他。我能肯定他对白虎的感情,绝非只有家人的程度。 「你若得空,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告诉他我没事,只是得睡得有些久。」白虎放下身段,诚挚恳求。面对这一张美人脸,我又怎能不答应。 我朝她点头,同她道:「既然神宫有主了,少奎令也该拿回来。等你领地状况好些了,我们便下一趟白剑门吧。」 三十六.崑崙之玉 自神宫有人照拂,死气沉沉的大地又活络了起来,初时是些灵识低微的鸟兽花草,再晚些大一点的树木也活了起来。我自是替她高兴,虽然离万物復甦还差得远,终归是好的开始。 再后来,监兵神君回归的消息不脛而走,有些出逃而饱受欺凌的小仙族,在外斗不到什么资源,且破釜沉舟地回了她领地。 神宫的香火因有神君坐镇,而更加兴旺。白虎得了信仰,神力积累得越发迅速。 「白刃,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白虎感激对我道。「其实,我总是愧对于你。要不是我,你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哦,你说说吧,你如何愧对于我。」 「我让你成为圣女,为我族民付出如斯,又害你没了孩子,更使你与丈夫天人永隔,现在还需要你代我职位,这一桩桩事,起因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轻忽玄武而造成的。」 唔,今天太阳打西方出来了吗?这白虎竟然对我道歉。 「还有一事,我一直藏腋心里不敢对你说。」她似有些犹豫地道:「我与梧璟,曾想过要夺舍你。」 「那么,如今呢?」我反问她。 「你养着我的灵体,我便万分感激了,又怎么可能要害你。我作为四象,位高权重,还去夺舍我的臣民,有枉白虎神尊严。」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只是檯面上的原因,实际上是我捨不得。我对你一见如故,特别喜欢你这小徒孙,与你相处这么些时日,我过得很开心,又怎么可能要去夺你身体。」 我倒相信她说的,她虽然多次坑我,对我的疼爱却也是真,如今我与她朝夕相伴,早已似闺中密友一般亲近。 「好了,你别愧了,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便赶紧修炼,累积你神力,儘早坐镇白虎神宫,还我一份自由。」 白虎与我,两魂一身,在她领地又过了小半个年头,陆陆续续有出逃的族人迁回领地。然而忽有一日,应龙未提前通报而匆匆来访。 我备上茶水,恭恭敬敬地坐在殿前迎接应龙。 「白虎的仙体有着落了!」应龙客套话也来不及说,便奔着重点去。「人间有一块崑崙美玉,为匠人所开採,正适合用来融入白虎的神力。」 我心中大喜,这白虎总算可以正正当当的做一回人了。 「然而麻烦的是,如今我尚未能将白虎的魂魄从离墨姑娘身上剥下,恐怕得麻烦姑娘同白虎走一遭。」 「也就是说,您要将我们放入那块崑崙玉,等白虎养得好一点了,才能将她分出来?」我反覆确认。 「正是如此。然而这尊崑崙玉年代古远,乃是女媧炼石的遗物,比我那养命珠还要珍贵不少,如今更恰逢机缘,遭匠人雕成了尊女身,这对白虎而言,自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假若白虎在这尊女玉里养着,至多一两年,便可将神力养足。届时,你的任务便结束了。只是??」 「那还等什么,这就带路吧,应龙大人。」我不愿耽搁白虎,实实在在希望她能儘早得到仙体。临走前,我又施了法固守明灯,让他们可多燃几年。 应龙使了空间叠缩,将我们送往一胭脂水粉处,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掛。 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门前,胸前两团大白兔一蹦一跳险些掉了出来,她们对着王孙贵胄、骚人墨客送往迎来,鶯歌燕舞、卖笑追欢,我直觉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抬头一望,这,门上的匾额,赫然雕着盈香馆叁大字! 应龙长袖一甩,将我们隐去身形,他逕自踏入馆内,我不晓得他一大男人是如何无视身旁这些香艳丰满的娇花。我怕跟得丢了,赶紧随着他进去。 我随他绕到后厅,眼前摆着一尊白玉女身,姿态如敦煌飞天舞,双手莲花,高举交叉。 「这尊女玉,便能做白虎的新身。届时我将你灵魂取出,送回养命珠所造之体。」我僵硬点头,心想自己恐怕要在这馆里,看尽两年男欢女爱。 应龙抬手一勾,我的魂魄离了身体,他又是一推,将我送入那尊女玉。然后我看着他将剩着空壳的仙体化入养命神珠,「这块玉石,很是不错,能容百物,你理应感受不到痛苦。」 我在玉石里边,说不得话,应龙上前一番检查,探察着有无灵物也跟着进了玉石,随后便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又转身消失。 他走了不久后,我的双手便觉酸痛难忍。因为这尊女玉原是高举双臂,我进了这身后,手亦得高高抬着。想到我可能得这么举二年,我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牺牲可大了。 这么举到第叁天,我实在忍不住酸痛,便动了一下,没想到这一动,却扯裂了玉石的外鞘,可怕的碎裂声响起,引得小廝呼天抢地叫人来救,碎玉鏗鏗鏘鏘掉了一地,落到最后,则是我自己从膜子一般的玉壳中跌了出来。 唔,我身体能动了。 小廝们却是惊讶,他们恐怕不曾想过,这尊女玉里还藏了个人。 「嬤嬤,嬤嬤呀!」其中一小廝扯嗓大吼。「西域玉雕师的绝世作品,毁了!」 另一个小廝恶狠狠扯起我上臂,对我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知不知道??」然他见了我的脸之后,便呆愣在原处。 远处传来一声女嗓,嗓子慵懒,有些腻耳:「是谁,敢毁我花重金买的玉女雕塑!」一条风华绝代的腿跨入后,我看清声音的主人,年约莫四十几,双眼狐媚,不难联想她年轻时的娇态。她见到双眼直直盯着她瞧的我,扭着身子蹲到我面前,团扇顶起我的下顎。 「你是何人,为何毁掉我的玉雕?」她虽慍怒,却耐着性子等我解释。 我如今是何人,我说不好也拿不准,便且看且走,「我本是那崑崙玉灵,原先还要潜修一个月方能修出形体,蒙玉雕师傅之手,助我塑形,这才提早破玉而出。」 那嬤嬤朝我微笑,又道:「你可知,这玉雕,花了我万金,你为了成就你自己,赔上我一尊女玉。你说你该不该留我这里将欠的钱还清,才是个道理?」 我胡编瞎扯,什么崑崙玉灵,她也信吗? 我正欲拒绝,白虎却拦下我的嘴。她说这花柳行业她老早便想尝试,让我先应下再说。我心想她活这么久也没几天是正正经经的,反正她自有神力,要怎么胡搞也有应龙善后,便依她请託,点头应下了。 「嬤嬤,实在抱歉,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您宽心吧,我欠您的必然会还上。」 「好姑娘,如此识大体,嬤嬤不会亏待你的。」她起了身,朝外头呼道:「碧春,如雪,你们进来。」 门外两位年约二十的姑娘应声而入,衣着一绿一白,想来身着绿衣的是碧春,而白衣的则是如雪。 「你们带这位姑娘先去漱玉阁候着,我随后便至。」 我活络了筋骨,随着两位姑娘莲步轻移,行到一处幽香院落。 「妹妹,你既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何故沦落风尘?」如雪心生好奇,对我瞧了又瞧,将我身体拉拉扯扯,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如雪,快闭嘴,不该问的别问。」碧春似乎是怕我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忙让如雪住嘴。 于是我便什么也没说,眼珠子四处打转在这小院里。 我缓步移至梳妆台,却被镜上人影吓了一跳。这张脸,怎么长得与白虎一模一样! 「我这绝色皮囊,便借给你使了。好生爱护啊,左右要在风尘之地过一段日子,不艳压群芳怎么成。」 我还恍恍惚惚,怔怔地呆立于镜前,尚未能从镜子里这双容纳星辰大海的眼睛移开目光,鴇母便踏院而入。 「怎么,不知自己生得国色天香?」嬤嬤续道,「总不能一直唤你姑娘常姑娘短,你得起个花名。碧春,如雪,你们可有什么头绪?」 「嬤嬤,这妹妹是什么来歷?彷如天人一般。」如雪忍不住好奇,仍是问来。 「天人,对了,便是这个。」嬤嬤面露喜悦之色,低下头,又抬起,兴奋对向我:「你这双眼,似繁星一般,便称天姬,星璨罢。」 「好名字,星璨妹妹。」碧春向我递来一弯浅笑。 「你们两个,多教星璨点事儿。这星璨是崑崙玉灵,想来还对人间不甚熟稔。」嬤嬤想了想,又道:「琴棋书画诗歌舞曲,样样不可落下,至于赌技与房中术,自不用我多做说明。」 「是,嬤嬤。」碧春如雪身子温婉一矮。 鴇母走后,碧春便对我盈盈一跪,「妹妹,如今鴇母嬤嬤欲以花魁规矩教你,往后你若发达,还盼相救我姐妹二人,我们本是官宦之女,走投无路才进了这盈香馆,却实在不想……不想将青春都虚耗在这儿。」 「碧春姐姐,你在干什么!」如雪却不似碧春说得那般声泪俱下,彷彿她也不知碧春这是在唱哪一齣。 「两位姐姐,快先起来吧,星璨……对这些不是很懂,只隐约知道,别随意跪人。」我决定暂且先装傻,看看碧春欲何为。「不如,姐姐先解释,星璨的处境?」 三十七.盈香館(H) 在漱玉阁居住几日,亦对盈香馆有了几分了解。 王都妓馆眾多,同业里商定每月初一,各院花魁轮番绕街,这明里是招揽生意,暗里则是馆间相互炫富,竞争万花之首的名堂。 盈香馆与聚宝赌坊比邻而处,两所各自的东家是一对夫妻,因此人员互有交流。盈香馆姑娘,除了服务男客人身心,也常往来赌坊做庄,甚至有嗜赌的男客,特来点女子的牌,只为博一场美人笑。 馆内女子,擅于各类博弈,各个赌技高超,舞弊的手段亦需修炼得风生水起。至于博什么内容,可以是钱财,亦可是一夜风流,没有不赌,惟有赌不赌得起。 盈香馆内的阶级,亦区分得明白。最上等者,以宝石玉瓷为名,专只卖艺。次一等者,以乐器为名,卖艺且卖身,然而只接自己入眼的客人。再次等者,以色彩为名,卖艺兼卖身,却不可挑客人。最下等者,以花鸟为名,乃馆中劳役,兼需卖身。 其中最上等者,馆内称「红袖添香」,赐其美称,或称姬或称妃,具有资格参与全城花楼的斗艳会。而每月逢十之夜,红袖添香轮值,花台演艺,或歌或舞,演艺完毕则看倌叫价,以时辰计,价高者可入香闺,得美人作陪一晚。次一等者,称「皓月琴心」,丝竹歌乐尤为擅长,价码虽高却固定,做一休叁。再下等者,则称「窈窕丹青」,笔墨功夫尤佳,价码随热门程度浮动,然并非高攀不起,馆内以此等女子最多,且最受眾庶喜爱。其馀花鸟妓子,则于申时始接客,与窈窕丹青皆为逢五休一。 女子若学艺有成,位分提升,花名自然得更改,然而寻常姑娘终其一生仅能爬至窈窕丹青,至多摸到皓月琴心的边儿,那有资格被抬入红袖添香的女子,实是寡中之寡。 白日里,女子除了些杂役,还需得磨练琴棋书画诗歌词舞,有时轮休的夜里,经验丰富的姊姊会教导晚入行的妹妹使用淫具,修习所谓房中术。青楼女子多看尽人性丑恶,更因此有心生厌男者。女子共处,靠器物相互慰藉,再自然不过。 我所居漱玉阁,位分最高的红袖添香有一位,听人唤她一声水姬,花名红珊,传闻她已稳坐盈香馆花魁七年有馀,平时寡出她闺阁,唯有逢十日才能见她一面,我也就远远观过她一次,还是带着红面纱的。皓月琴心则有叁位,分别为流徽、清英、锦瑟,皆擅奏琴,鴇母让她们教我歌乐舞曲。窈窕丹青有十位,我与碧春如雪两位姑娘,共用一寝,自与她们最为相熟。她们一手妙笔,诗词亦是信手拈来,对于歌舞却是不大拿手。 我近日起居,白日学才艺,晚间,则跟着碧春与如雪其中一位,隐在后帘学习侍人。 作为星璨的前几日,因如雪看上去天真,我更常跟着她。第一晚,嬤嬤便要我入后帘好生瞧着。 是夜,如雪身着一袭素衣,被小妓送入客人包下的雅间。她的客人是城北庆云粮行的公子,年过叁十,姓方,似乎已与如雪来往几次。 如雪朝他矮了身,甜腻的喊了声方公子,那男子的腿便迫不及待的缠上了她。 她半推半就,腰间一扭,闪躲着男子的搂抱,调笑着要他别那么急,先吃点茶,再听她唱首小曲。 方公子便有些不乐意,将茶盏用劲一扫,碎裂声鏗鏘刺耳,他朝如雪大吼:「小爷我付钱便是要来爽的,你们这些婆娘吃茶喝酒,一拖再拖,存心要坑小爷的钱是么?」 他这么一吼,我有些心惊,如雪似乎早已习惯客人朝她撒气,她镇定自若,一双柔荑攀上他肩身,再缓移至胸腹,她胸前两团白乳往他脸边凑了凑,柔声道:「方公子莫急。」她撩下男子的后领,含起一块饼,往男子嘴里送去。 嬤嬤在我身旁,不时轻声解释道:「馆内姑娘不一定回回皆心甘情愿,以拖待变是很重要,然万万不可拂了客人脸面,这其中巧劲自需拉扯得好。」 方公子一听如雪的话,又见如雪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送,这气也撒不下去了,不消多久便臣服于美人香之中。 「方公子,如雪为您画幅画,可好?」她素白的小脸,蹭在他胸前,美人在怀,自然说什么都是好的。 男子让她抚摩得下身挺涨,便藉着她扭摆之劲,带下她一身,将她剥得精光,只馀一条孤零零的兜儿掛在她颈上。 「公子真讨厌。」如雪娇气的甜喊了声,取来笔墨,扯开方公子前襟,柔腻的女体偎贴在他身上,以他胸腹为画布,往他身上作起了画。 「星璨,你看好。如雪本事不小,你将来有机会,得同她多练练。」嬤嬤忽地说起。 但见如雪顷刻间便将完成一幅美人图,她起身拉开与男子的距离,将笔转入两腿之间,以花穴持笔,半蹲着摆动腰臀,勾勒最后的几划,顺道落了款。 我瞠目结舌,久久无法言语,这画图还带这样玩的啊……! 她身下的方公子,顿时淫心大起,将她推倒于榻上,抽掉笔身,手掌覆盖她的私处,转入两指,往上壁连连猛按,如雪如他所愿,发出令人羞臊却有几分悦耳的媚喊。 如雪得空缓了缓,「公子以为,如雪画得如何?」面对如此境况,她倒能微笑着问话,但方公子显然不喜她如此处变不惊,抽出手指,下身递来,便要将她连番顶得咿咿啊啊。 如雪受他一顿狠钉,还没缓和,他方抽出湿糊的分身,两腿分跪到如雪胸前,双手攫住她两团柔乳,往中间聚拢,夹住了黝黑的杵,一个劲儿的摆送起了来。 如雪张口,含住了在她双峰间进进退退的紫红柱头,男子见状,又往前挪了挪,将自己尽情往她推送。 「如雪口活儿也是不错,你……」 我打断嬤嬤。「星璨明白了,星璨会好好学习。」我听着如雪嗯嗯的闷哼声,方觉自己都有些潮红。 如雪的双颊因吞吐巨物而微微凹陷,男子捧着她后脑,加快了来回的摆动,再将下身退出她的口,白浊液体迸射,糊了她满脸。 方公子粗声喘息,又拉起如雪,张口含住了她胸前的一点嫣红,一隻手,以两指夹扯着她的乳尖。她仰着小脸,以手背理了理面颊,将黏稠的液体揭去了些。 男子嘴上饜足后,復将几条布拋上梁柱,再垂了下来。 「方公子又要绑人家……」如雪娇声抗议,却仍是配合着男子,将她五花大绑,像个粽子似的悬在半空中。 「如雪实不喜遭绑缚,然而这行业以客为尊,无论如何厌恶客人,脸上与身体的功夫,终究是要做足的。」嬤嬤又说。 如雪正身朝下,让男子扯开两条白皙大腿,他再次将下体对准穴口,自顾自的抽送得欢,如雪的身体随着男人的进退而摆盪,口中淫声媚语落个不停。 规律的肉体拍击声,和着女子的娇喘。如雪淫晃着双乳,两腿被分扯在男子两侧,让他一推一拉的洩着欲。 这些女子卖着青春,捏碎自己的自尊,将一切给了恩客,自己又拿了什么回来。 嬤嬤见我有些伤神,便道:「星璨,你不一样。虽要你学着,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她以为我对这些感到害怕了,其实不然。看着如雪对着不爱的男子,扮演情人卖着笑与泪,让他连番肆虐,我只念起了碧春,她想藉我逃离这种环境,我完全可以理解。 男子紧握如雪双腿,发了狠的连捣数次,将她肉穴撑得闭合不拢,她颤抖着身子,背部曲线紧紧弓起,洩了一地春水,还搅着乳白色男精。 方公子走到如雪前头,将渗漏着白液的柱头懟上她的脸,他要她舔。 如雪从一片失神中稍稍被拉了回,对着有些萎靡的长柱尽心舔舐,男子发出似乎是满意的叹息声,「女人嘛,还是你最得我心。」 如雪不语,却舔吮得更加卖力。 此时门外传来几声叩门,是护院来的通知:「方公子,时间差不多了。」那方公子却不愿离开如雪的嘴,反倒抓起她散乱的发,又将分身往她喉间塞入。 「最后再为我弄一次罢。」 如雪一嘴闷哼,那人赶时间似的抽插得疾,护院通知第二遍后他仍在驰骋。最后嬤嬤看不下去,绕道由门而入,「方公子,要么加钱,要么请回。」他让护院架起,往外拖行数步,嬤嬤才掩上了门。 我自然不需再躲着人,亦出了帘子,要来救下如雪。她却说了声不用,然后仅靠身体扭转推拉,便轻易下了布条。 「星璨,是姐姐不好,污了你的眼了。」她接下小妓递上的巾帕,愧疚中夹杂一丝羞臊的望着我。 嬤嬤不乐意如雪说的这话,「她迟早要面对这些,该教的事儿一点都不能落下。」 我看了一眼嬤嬤,心头一紧,不知该对如雪说些什么才是,只抢下她手中巾帕,揽过她的肩,不发一语的将她脸上,男子的体液悉数擦了个净。 三十八.媚術(H) 我瞧着如雪身上青青紫紫的勒痕,有的已淡去,更多的是新添上的,泪滚出眶,不敢再看她。 「星璨你要了解,做这行的,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嬤嬤朝她扔了衣服,让她尽快穿起,莫再惹我难过。 我随了如雪回漱玉阁,当晚我睡得极不安稳。 后来几日,我仍被安排于后帘,碧春与如雪,谁有客人便跟着谁。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男客形形色色,有粗暴者,自然也有君子者。盈香馆接客的原则,是不得在姑娘身上造出口子,以及不得赖帐,要如何玩乐却是不受管束。 碧春其人,性子较沉抑,欢声也喊得不如其他姑娘好,因此她的来客数量,在漱玉阁行起其馀窈窕丹青,算是敬陪末座。嬤嬤便抽空送来一只雕花木箱,要她间暇之馀,教我认识箱中乾坤。 她寻了个如雪的休沐日,关起门来,两女子拆起那箱子。 「星璨,你来。」碧春掏出一球状物交到我手中,我把玩了会这蚕豆大小的东西,球的中间是空心的,其内有滚珠。「这是缅铃,价质不菲,也难取得。用法为加热之后,置入女阴。」她将缅铃置入炉中再取出,要我拿着。这玩意温温热热,竟嗡嗡震得厉害,似乎有种功能类似的器具,叫做跳蛋。 她又取出一个环状的玉製物,状似板指,却较板指大上不少。「悬玉环。有时男客会将此物套在阳物根部寻欢,据说有壮阳奇效。」她将那环交给了我,我手一抖,脑子里寻思它上一次使用完毕可有好生清洗过。 碧春翻找了好一会儿,寻到一金属杓状物,样子有些像茶则,「这个呀,叫银托子。需使用带子绑在男茎上。有些下身疲软的男客,会以此物协助行房。」我接过这银托子,总觉得要让这金属物塞入女体有些残忍。 我还在为那银托子一阵惧怕,碧春手上又多了几支阳具一般的柱状物,不需她解释,我也明白它的用途了。「景东人事,俗称角先生,主用于经验不丰富的妹妹们,行事之前,便能以此物缓解紧张。馆内女子,有时耐不住寂寞,亦会以此物慰藉。」这几个角先生,尺寸、材质、纹理皆不相似,我圈握着它们,不由得想起蓝嗣瑛,喉间竟有些乾渴。 碧春在我发楞时,取走那几支角先生,又朝我手中塞入一弯曲物,瞧那双头,像是将两支角先生合在了一块。「这是双蛟龙,可供两女子享乐用。然而一般接客用处不大,多是女子漫漫长夜,打发时间用的。」 那箱中尚有麻绳、镣銬,鼻烟壶、相思套等物。各种助性药物,举凡封脐膏、硫磺圈、兴阳丹、合欢散,多不胜数。碧春如雪轮番解释下来,丹丸形状大小皆极其相似,我也没能记上几种,这木箱里,也就那几个骇人的淫器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些傢伙,认识完了?」我朝碧春点了点头,发现她眼底闪烁着几许玩味。「那么来罢。如雪,来帮我。」 什么来吧? 我还发着愣,她们俩便起身,强押着我坐上了房间的椅子。这椅子不同寻常,是为行事而设计的,我一坐下,腰背后仰,下身抬起,双腿让如雪推到了扶手上,她取来两只銬子,将我的腿制了起来。 「光是认识这些怎么够呢,嬤嬤要你学些事儿。」碧春拆开捆绳,将我双腕牢牢绑起,固定在背后,我挣扎着躲着她伸来解衣带的手。「星璨别怕,姊姊非但不会弄疼你,还会让你升天的。」她的声音很轻,混着一丝诱惑与期待。 她们两人,分别将我上襦与下裙解个乾净,如雪蹲下身,松开我的褻裤带子,「你也该学学馆内姑娘的打扮了,以后这种东西不许再穿。」她低下头,吻上我的耻丘。 「姊姊不要!」我一惊一咤,身体一缩,泛着泪朝她大喊。 「妹妹放宽心,同为女人,我深知如何让你身心愉悦。」如雪声音轻柔的安抚着我,吮着我下身肌肤,一手揉按着花蒂,另一隻手朝箱中摸索来一把角先生。 我内心呜呼,这是要拿那巨物捅我初次吗?然而碧春此时覆上我的唇,她吻了我。我双目瞠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角先生在我私处兜兜转转,按摩着羞穴四周好一阵子,最终抵上了小径,她几欲施力,碧春却止住了她。「如雪,嬤嬤交代留她处女身。」 如雪这才松了手,但她旋即捡出缅铃,将其加热一番,往我蒂上压。缅铃震得厉害,私处刺激突升一级,让我叫出了声,碧春却道:「这声音不对呀,如雪我们换换,你来教她喊欢声。」 下身的刺激换了个人后,竟比如雪给的还要令人难耐。 「星璨,别压抑,放声喊出来。」如雪捧住我双乳,往尖上又掐又拉,「你喉间放松些,声音顺顺发出……对的,这样就很好。」 彷彿我不纵情去喊,她俩的手不会放过我。我只得拋下羞耻心,恣意而为。 体内慾望横衝直撞,身子不由自主地摆了起来。我的下身自朝碧春的节奏上上下下,似是不愿与那缅铃分离,碧春轻笑着低下头,口活儿将我搅弄得欲仙欲死。 我汗湿着身体,脑子堵得发慌,不晓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见如雪眉眼弯弯,俯下小脸,吮起我的胸房。碧春的唇舌,还在圈绕着我的轮廓。 「星璨,你快到了。」碧春的唇齿加速吮咬,我啊啊叫得停不下来,叁处敏感落入她们手中,彷如遭流窜的小蛇轻嚙,没能撑多久便浑身痉挛,眼瞳发颤,椅子上湿漉一片。 「你做得很好。」我双目呆滞,如雪轻轻抚着我的脸,拉上碧春,我的胸尖分别落入湿濡的环境,被不同的节奏带着。 好一会儿我方回过神来,「姊姊……已经够了,星璨不行了。」我抬起头,噙着泪,望向她们俩。 这具新生的身体,比起我原有人身,还要刺激万分。 「妹妹初次行事,自然紧张了些,不如我们两人,自己来。」如雪同意碧春的提议,两人便在我眼前互相解了衣衫,焦躁的四隻手儘往对方身上抚揉。 碧春追上如雪的双唇,狠狠吻住,四片嫩唇吮咂了良久,方才分开,牵起一条银亮的津线。她们对望的双眼几乎要燃尽彼此,然后碧春掐住了如雪的双乳,揉捻的力道似乎不轻,掐得如雪连连娇吟。 碧春将如雪搓揉得全身绵软后,将她推了倒,反过身来,分开她双腿,吻上花穴,亦将自己下身朝如雪的脸敞开,两人尽心服侍着彼此的身子。 见她们已浑身潮红,娇喘连连,碧春便起身,去取那柄双蛟,自己朝着一端坐了下去,又拉上如雪坐上对侧。两人的粉臀起起伏伏,双蛟身上沾满黏亮体液,哀吟此起彼落的响。 然而碧春亦是叫得出彩,何故嬤嬤说她压抑?当我这么想着时,两人已经接连攀顶,纷纷倒下大喘着气。 待她们缓了过来,才想起我仍被绑在椅子上,便起身要解开我。 「星璨,姑娘所做的事不外乎是这些,今后你也须勤加练习。」碧春低下头想了想,「还有这个,你留着。」她将一支角先生递给了我,「套弄的手法也不能落下,改日再教你。」 那日之后,碧春如雪得了空便来亲身调教我,几经练习,我已被她们摆弄得十分敏感,欢声悦耳,出水亦多。媚叫训练有成后,她们便要我学习骑乘技巧,但因不能侵入体内,说到底也只是练习久蹲与摆臀不痠麻。 首日半蹲时,我可想起之前罗儷要我扎马步的苦日子。练这持久力,由嬤嬤亲自监工,严格程度自然不下碧春二人,比之更上层楼。半个时辰,一动也不许动,脚抖一下便不许吃晚饭。连着叁日,我都是靠着两人私底下的接济才不至于饿死。 第四日后,我蹲上一个时辰已不成问题,嬤嬤便要我学着如何摆动。由于不同男子的阳物型态各有差异,同一种方向并不能适用于每一个人,因此直向、左右倾、趴姿摆动皆须熟练,我觉得我松软的大腿肉这几日都变得结实了。 骑乘体位学得差不多后,如雪便要我练习取悦男子的技巧。 「手便这样圈住,别握太紧,由下往上来回套弄,指尖可以若有似无的擦过柱头。」她拿着角先生,对我示范。「必要时,口与双乳皆可派上用场。」 我依她所教,安分练习手上的活。 「至于口技,嘴需撑大,牙关不可刮到茎身,舌头圈绕头部週缘,可快或慢,就是这个沟槽处。」她指了指冠状沟,「口中需微微吸含,维持稳定吸力,如此一来,阳物便不至于疲软。摆动的原理与手技类同,你的头上下来回,舌头可舔绕柱身,或可盘旋龙头,按压马眼。」她要我看她做一次。 「眼神亦是重要,无论施行任何取悦之术,目光不可从对方身上挪开,需依照男子的需求,给予相应的眼神。假设男客喜遭征服,便轻蔑视之;若喜征服女人,便乞求视之。星璨你记住,任何技巧,都只是辅助,能让男子心甘情愿掏心掏肺,唯有将他一颗真心捏住,才有办法吊着他。」 我原想这媚术不过以身侍人,不知其中弯弯绕绕,还大有学问—— 首-发:po18vip.de (ωoо1⒏ υip) 三十九.驕寵蠻妻 「再者是乳技。由于胸乳肌肤大片且不易操作,我们的做法通常是辅以润滑液体,使用酒水之类亦有辅助效果。」她解下上衣,要我拿着角先生到她胸前,「这么夹住,上下搓揉。实际上快感虽不如前二者,然而视觉效果震撼,有些男子便偏爱这种方式。若男子下身足够长度,你可衔其柱头,增添刺激程度。」 我低头看向自己不大不小的双峰,再看向如雪的,我恐怕无法向如雪那般得心应手。 「最末是腿技。」如雪撩起裙襬,将角先生夹在大腿根部,「这么夹着,或双腿交叉,来回摆动,有时月事来潮,不便上工,客人又有求于姑娘,便能以此招式解套。」她又脱下鞋袜,用足尖夹着角先生,「不少男子恋足,亦可使用足技满足之。以双足虎口夹住茎身,或以脚掌包覆搓弄,然而初学时力道却不好控制,待你熟习其馀技巧后,再来练这足技。」 她站起身,将衣裳捡起,「大致便如此了,其馀枝微末节之事,等你将来自行体会便知。寻欢客人千百种,各自喜好又大不相同,真上阵时你需随机应变,内化客人的要求,再发展出自己的一套媚术。」她要我端着这角先生,先将口活与手活熟练。 她叁日一巡,指正我何处施力不当,哪里蹉跎太少,一经月馀,馆内护院都不是我的对手。 嬤嬤验收之后,十分满意,便将我迁出她们房间,唤来清英接手。 清英位分高一些,她的阁间,比我先时所居要华丽不少,有自己的浴房,衣裳首饰亦更加齐全,她所使用的胭脂水粉,更是上等货。 「清英姊姊,星璨接下来,便要麻烦您了。」我朝清英矮了身,她淡淡的望着我。 「不需多礼。今后你虽是要住我这里,然而你下榻处,在那。」她朝窗边比了比,有一块隆起的木檯,上面置了张贵妃榻。 我往那榻上端详仔细,那金丝枕头边还置了个安神香炉,比我先前睡的床铺看上去更舒适,不愧是阳春白雪,随便一个下榻处都如此精緻。 「是的,姊姊。」我垂眼低眉,安静不做声。 「嬤嬤要你向我学艺,我这处也没什么称手的乐器,你便先从吹簫练起罢。」 ……我怀疑她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她从墙上取下一管木簫递给了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吹萧的指法技巧倒是不难,然而让萧管发声却大不容易,清英见我原地呼了半天也吹不出个平顺的乐声,便将我打发到院外,让我别吵她贪眠。 我在外练了半晌,清英才睡醒。我吹了首破烂的小星星给她听,她斜睨我一眼,道:「男人听你这乐音,裤襠里都要绵软。罢了罢了,你之后尚有别的安排。」 她打量起我的身段,红唇咕噥:「这要速成,没点底子能行么……你随我来。」 她不等我应她,便逕自走向一座楼台,我紧跟上去。「这是咱们姐妹练舞的地方,我教你一支容易一些的。」 好在这舞技,白虎这廝倒是学过一些皮毛,由她控制我,跳得还有模有样,让我少挨清英两顿嫌。 「你的手,绕半圈再翻转过来,朝上一托;脚尖勾起,点地时起跳莫要太用力。对的,这样挺好。」 白虎颇为得意,不停在我脑内邀功,我理都不想理她。 说起来这支舞取名《春风摇》,推臀动作不少,性暗示意味十足。清英舞起腰枝,气质都不同了。她一改淡漠个性,像株嬈嬈杨柳随风飘摇,柔弱无骨的身段加上那一张无辜的脸蛋,男人看来合该慾火焚身。 「你这丫头,光看不练,嬤嬤等会儿来敲打你。」清英取下墙上悬着的一张琴,说要为我伴奏。她那葱白色的指尖在十叁徽位间滑移,那指法,怎地好像碧春教我的爱抚技巧。 「星璨,你再愣神,今晚便睡院子。」她见我又朝她发呆,板起一张脸。 我不敢再多想什么,认命练起舞来,一练便又是两个月过去。有白虎的底子,清英也折服,她向老鴇稟报,说再也没东西可教我了。 「嬤嬤,如今星璨尚少一门乐艺,然而要她奏琵琶,惟有水姬红珊能指点她。」清英淡然对嬤嬤说道,「然而水姬已久不收徒,您看,是否对她作别的安排?」 「不成,星璨必须要学。」嬤嬤转头对我,「你亲自前去水姬珍珠阁,在漱玉阁的最顶,她说什么你便照着做什么。」 想来是这位水姬脾气古怪,嬤嬤也奈何不了她,才让我自己去碰撞。 我叩了水姬的房门,没人来应。连去几次都扑了空,我心里觉得奇怪。这水姬,分明昨夜房内灯火通明,是她不想理会我? 「红珊姊姊,我是星璨,嬤嬤让我来您这……」我话还没说完,房门唰地一声被拉开,眼前是位歪歪斜斜的醉酒佳人,美目半睁着,眼尾吊起,有些嗔意,芙颊染上霞彩,白里透红,右脸却有一处伤斑。即便如此,那伤斑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需要人伺候,快滚。」她的口气十分不悦,一身酒味浓厚,薰得我也有些发昏。她的手拉上门用力一甩,我却下意识地挡住了门缘。 「姊姊,星璨没有恶意,但您这灌醉自己,伤身。」我忍着手被门夹的刺痛,咬着牙挤出话来。 她却颓然一松,身体一落,跌坐在地,「你懂什么……不喝醉,怎么见得到他……」 唔,看来是个为情所伤的小姊姊。 她哭得梨花带雨,让我好是心疼,她不会连怎么哭也是特别练过的吧。「姊姊,先起来吧,别跪在地上。」但她执拗不肯起身,我只能捲起袖管,运起力量,打横将她瘫软的身体抱起。 她依偎在我颈窝呜呜咽咽,我像个老母亲似的轻拍着她,一面走向她的帘帐,她哭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我环视她的豪华大床房,比起清英的闺阁要宽阔上一倍有馀,她用屏风隔出一处客厅,最内也有自己的浴间,那罩着床榻的帘帐,由金银色的丝线悬上屋樑,整间房里盈满一股薰香,有点甜,似乎是沉香木的味道。 然而屏风旁,一地碎瓷渣,还有几壶四散在地的酒瓶,旁边还有本被酒浆浸了湿的话本。 《骄宠蛮妻》……这什么霸总言情标题,竟然可以出到第叁卷。感情水姬是看这本子看哭的? 反正水姬也睡着觉,我倒要看看这本本写的是什么么蛾子。 「战无不胜的霄王,握着妻子苍白凉冷的手,他岂愿她就这样离他而去。王妃口中吐着鲜血,嘴上喃喃念着什么他听不清,眼珠子转了半圈停住,便逐渐浑浊。」我看了几行字,眉头一咒,这情节彷彿有些眼熟。 「霄王澜央一脉,世世代代只得一名男嗣,源于上天降咒。他澜家为中土护边境,杀伐果断,手上早已沾满无数人民鲜血。」我说啊……这也暗示得太明显了吧。 「然而天意似是要他澜家亡于无嗣,王妃肚子里那还未成形的胎,没来得及出生,便死于非命。澜家专一,不纳二妃,霄王痛失所爱,杀敌的长剑一转,刺向了自己。」 我似乎漏想到了这处。蓝嗣瑛如今过得如何,他还好吗?这话本以我与他为蓝本,却把蓝嗣瑛写死了,他……。 我有些焦急地想知道。 我草率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与酒盏,心情却不在这处,不慎摔落一只瓷瓶,鏗鏗鏘鏘的将水姬吵醒。 「你怎么还在,罢了,去将我的醒酒汤端来。」她揉按着太阳穴,指手画脚的比了比茶几上的碗。 我潦草放下手上的事儿,将她的汤端了去。 待她喝完,我怯生生地问了她,「姊姊……知不知道,那话本子的后续?」 「咦,你也看《骄宠蛮妻》?」我亲身经歷过呢。我苦苦朝一笑,她相信我就是那苦主吗? 「姊姊,右贤,不,霄王他本人……」我斟酌着用词,不晓得怎么问才好。「他本人……真的薨逝了吗?」 「你快别说,我为这情节,哭好几天了。」她拾起手帕,又流下两行泪。我心一揪,他……她说他死了,我不相信,我没亲眼见到不可能接受的。 「但你是问,右贤王?虽然相传他是霄王原型,他最近也没什么消息了。」水姬奇问:「你不是才活不足一年,何以对这号人物生了兴趣?」 我分析着她的话句,她说右贤王是霄王原型,代表蓝嗣瑛已经即位了,然而我并没有听说什么天下大战,何以他那视权如命的老爹,会让位给他?我不在的一年多里,恐怕东北动盪剧烈。 「所以姊姊,您之所以哭泣,全然是因话本所致?」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天下第一牡丹花浪得虚名,还会让男人玩弄真心?」她凉凉一笑,「你若对《骄宠蛮妻》有兴趣,那书架上自己取来,至于右贤王,那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 四十.水姬(H) 我留在水姬身边不长不短,足足百日,白日替她洗衣洒扫,夜里与她学弹琵琶。她有客人时,亦叫我矇着面纱在旁侍候,但通常也就是端茶倒水,万不可抢了她花魁的风头。 房里沉香四溢,窗外虫鸣唧唧。水姬撩人的白腿在幃帐内变着姿势,我垂首立于一旁,静静观察着她如何拿捏她的客人。 红袖添香,虽沦落风尘,却不是常人都能仰望得起。仿起她们骨子里那点傲气,是嬤嬤交给我的新功课。 客人是今年才中的探花郎,姓孟,因为青年才俊,更得圣心,现任职于翰林院。据说在水姬未升红袖添香之时,已对她很是喜爱。 水姬献艺,孟公子喊出十万白银的价码,竞得入她闺房一夜之资格。然而入她珍珠阁后,这孟公子除了喝她两杯茶,吃了几块糕,便再也没能与她说得上什么了。 「星璨,你可别怠慢了公子。」水姬在她那帘后,幽幽的道,孟公子却不似她老熟人。 我眉眼一抽,这侍奉人的工作,她也甩给了我。 我瞥了眼孟公子,他一双眼睛紧紧黏在了帘帐后的水姬身上,压根没注意到我也是个绝色。水姬慵懒的伸展了腰,艷红外裙半落,大片肌肤裸了出来,在幃外看得不甚清楚,却更引人想入非非。 这孟公子,看得到吃不到,裤襠那包东西更是急躁,偏偏规矩便是只能坐在客席,看着水姬歪歪扭扭,白嫩的肌肤裹在红帐后,玲瓏取线像蜿蜒小蛇,撩得他心痒难耐。 强要红袖添香的后果,罚金百倍,且列为拒绝往来户,他犯不起。 水姬哼哼轻笑,令我取来她的琵琶,「孟公子为红珊一掷千金,奴家不应当让您这般无趣,便将那未奏完的小曲,完整弹一回,献给公子吧。」 她说完,纤细的指尖便开始拨弄琵琶。 一曲《平沙落雁》,前段奏得软软糯糯,倒似她这人一样无骨柔肠;中段灵动跳跃,彷彿大雁鸣叫;收尾时又恢復前段那般婉转。这曲目与我先时在宫廷里耳闻过的略有不同,想来掺了点她自己的创意在里头。 孟公子是个文人,雅乐鑑赏自不在话下,他原先尚以为红袖添香不过是个幌子,对水姬有轻慢之意,听她抚曲完毕后,他端正了坐姿,「水姬果真才气纵横,言起乐曲,意境深远,技巧不俗。初时似娉婷女子莲步生辉,后似仙子戏水轻跳。」将雁子比作女子,言语间充满调笑。 她却不屑轻哼,「你们男人,仗着自己读过几部书,总爱来馆子里羞辱姑娘。」她这话委实大不敬,要是没她这地位的女子,定遭嬤嬤往死里打,然而水姬这性子,却颇得王孙贵冑喜爱,嬤嬤拿她没办法,便也由着她去了。 「姑娘教训的是,是孟某出言不逊了,在这里向姑娘赔个不是。」他歉然道,「姑娘可否,念在孟某与姑娘相知相惜,再为孟某奏上一曲?」 水姬应是应下了,却又半拖着他,要他写首诗送她,她才要再弹。 我立时垂首递上纸笔,跪坐于案旁,乖巧磨墨。 孟公子俯仰几思,落笔写下《琵琶行》。我心想这人怎这么没新意,要他这探花郎作首诗又有何难。 他行楷写得飞快,吹乾了墨汁,将纸递给了我。唔,瞧这字还挺端正,不似其人一般油嘴滑舌。 我掀起幃帐一角,将宣纸交予水姬。水姬品味一番,倒似满意。 「人白居易是写琵琶女的哀怨,公子倒改了几句,挪来讚美奴家。也罢,便再赠你一曲。」 红袖添香的架子大也无人能拿她怎样,开心便随心所欲;不开心,让客人空等一晚,吸饱她房里沉沉香气,对着幃帐吹鬍子乾瞪眼,也不是不可能。显然今日孟公子,走了大运。 水姬再用那琵琶,拨弄起《阳春白雪》。这回儿,曲调活泼,如初春万物復甦,生意盎然,她乐音中有青山绿水,虫鸣燕飞。我想起嬤嬤说的,水姬连七年斗艳会,于乐曲部总能名列叁甲。说来这斗艳会排场可不小,宫廷乐司与礼官、文人雅士、各方大家,亦会受邀参与评鑑,能在宴会里掛上任何名次,都够姑娘饱赚叁年。 水姬琴技高,身段柔软,又饱读诗书,满腹经论,不比那些高门贵女逊色。她甚且花容月貌,更善于吊着男人,即或她沦落烟花,尚有不少贵族子弟前来求娶。 然而她眼光天一般高,寻常贵族瞧不上心,偏偏瞧上了大律之侯,这两人的缘分,即使浅到若有似无,她曾用尽全力,死死揪着。 她获选为斗艳会万花之首那年,花撵游街时,她一眼相中尚为世子的蓝嗣瑛,然而彼时他与我纠缠的紧,世人盛传他对我疼宠无边,水姬再喜欢,亦只得将一颗芳心深深藏掖。 我死后,蓝嗣瑛即位右贤王,前往王都受封时,水姬藉着一次花魁绕街的机会,设计与他右贤王的轿撵擦撞。水姬作热情貌,蓝嗣瑛却清冷待她,一箱沉重的白银权当补偿,便觉得再也没他俩的事了。 水姬偏不愿如他意,她盈香馆多年花魁,要什么男人没有,还真没遇上这等不识货的。她朝小妓打听,得知蓝嗣瑛那会儿就住在他于王都的府邸,她请託客人寻来一幅我的画像,经自己妙笔丹青,以花鸟山水为题,绘製七卷仕女图,妄图藉此亲近他。 然而她满心欢喜的求见右贤王,欲相赠那七卷画,甫一展开,蓝嗣瑛便让侍卫押下了她。 「烧了。」 「殿下,为何要拂了奴家一番好意?」她眼中惊愕万分,她想不明白,她师承一舟大师,丹青画技举国之内难有人能出其右,为何她的画,蓝嗣瑛只瞧上一眼,便慍怒至斯。 「盈香馆是什么地方,辱我亡妻,算作好意?」 蓝嗣瑛一席话,当头棒喝将她打醒,原来他瞧不上她,是因为自己的身分。她先时还觉得自己久未卖身,起码身子算作乾净的,才气出眾,配上他也不算太过份,然而细细一想,自己怕是色令至昏了头,右贤王其人,尊高无边,同她这样的妓子处在一块,像什么样子。 「要么滚,要么我有的是方法,让你盈香馆生不如死。」 水姬内心凉凉冷冷,她算是明白了,右贤王何以被比作阎王。她很清楚自己该如何把玩男人的心,蓝嗣瑛却像蝎子一般,她碰不得。她无力告退,失魂落魄回到她的珍珠阁,始沉迷于《骄宠蛮妻》,那是她仅存的,唯一的慰藉。 「红珊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否愿意,给孟某一个机会,照顾你后半辈子……」孟公子说得真切,彷彿恨不得将一颗真心剜了出来,只可惜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她是再也不愿对男人付出真心。 「星璨,送客罢,我累了。」我依言,起身将孟公子请出了珍珠阁。 这段时日,她耳提面命的交代我,千万不可相信男子任何一句话,即使那话再动听、再受用,欢场定无真爱。这几个包她一晚的男人,馋着她的身子,想方设法使她垂青,赏赐他们一场云雨。 她初夜竞价两万白银,那多金男子,对她没有爱怜,没有前戏,掏出家伙便是一顿连捣,全然只顾着自己的爽畅。她初次破身,被摧折得叁天下不了床。 多年前往事,她记得不甚清晰了,但她从皓月琴心爬上来,每回同男子行房,花穴泠泠出血,身体青青紫紫,她倒不觉得男欢女爱这事儿,有书里写得那样美好。左右欢快的也不会是自己,女人呢,男人的玩物罢了。 「星璨,你不要忘记,你是青楼女子。」她的手指拧在我乳珠上,唇舌包附我的左耳。「你能靠的,只有自己。早早筹上了钱,早早抽身,好过在这里让千万人骑。」 她施了劲,将我左右乳尖高高拉起,我疼得唉唉哼哼。她虽多年不曾行事,技巧却未有生疏。她的手指顺着我的腰线,滑入两腿之间,两片花瓣让她摊开,拉拉扯扯一番,蒂上受不住她连连捏掐,膣穴里一股热浪打了出来。 「你容貌惊为天人,让男人糟蹋了,姊姊怎么捨得。」她加快手劲,我那处彷彿被摁上一只缅铃。 让碧春与如雪调教得十分敏感的身子,在水姬蓄意压榨下,潮起潮落了好几次。 我想,水姬她们就喜欢看我,在她们淫技之下惊慌失措的样子,她们让男人扭得不成人形,便来折辱我。一方面解决她们的性需求,一部分舒坦她们病泱泱的心。 水姬拉起才刚退潮的我,自己却倒下,她让我服侍她下身。 我寻出隐密的花蒂,缓缓蹉跎,长指揉进她窄穴,回忆起蓝嗣瑛都怎么做的,以故技施予她。她既然心悦于他,我以他的方式待她,她不知要如何谢我。 我发现自己好像也生了些病态。 一场淫技交流后,她才是不成人形的那个人。显然蓝嗣瑛的技巧,她无法承受。 我莫名的有些开怀。 四十一.樂官一吻 百日之后,我的琵琶亦习得像模像样了,嬤嬤验收完毕,便将星璨之名递往斗艳会,准备让我在王都夜生活界亮相。 然而我认为,距离一举成名,尚且差了一步。 我自然不愿在这风月场所里久待,便向嬤嬤提议习奏梵铃。一来举国可奏梵铃者,少之又少,二来,秦良洛定然受我乐音吸引。我只消引得他注意,不怕蓝嗣瑛不发现我。 虽然他如今远在东北,我仍有十足的把握,此举必可以引他注目。 嬤嬤初时对我有些为难,梵铃价钱昂贵,馆内虽有一把,却是嬤嬤的私人收藏。我千拜託万拜託,保证我天赋异稟,她才勉为其难让我一试。 我调正了音色,悬紧了弓,轻快奏着先前学过的琵琶曲《阳春白雪》。嬤嬤见我颇通音律,便放心将琴借给了我。 我借得了琴,紧锣密鼓的练着琴曲。距离斗艳会仅剩不足盈月,若我得不上名次,嬤嬤不知要如何敲打我。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斗艳会当天。嬤嬤带着我,与另两位红袖添香抵达会场,红珊自让蓝嗣瑛伤了心,不愿再参与斗艳会,便没有出席。 首轮论舞技,我的号码牌不算靠前,尚有点时间作足准备。纵使嬤嬤说初次不计较别的,只让我长见识,得不得名次无所谓,她却将大部分资源都砸在了我身上,她如此上心,我又岂敢随意。 另两位红袖添香,分别为柳妃璦君,以及织姬明锦。她们手里忙活着替我梳妆打扮,面前珠帘遮额间一抹红,一身敦煌装扮,抹胸紧紧束着,两乳几欲蹦出,金饰插上飞仙髻,又掛满我全身,脚踝绑上两环镶着银铃的釧儿,走起路来叮噹作响。 嬤嬤看了一眼,「胸再弄出来些,星璨胸小,不垫点东西怎么跟他人比,回头该给你好好补补。」这话有些逆耳,她盈香馆充斥巨乳,我这正常尺寸的胸部,在她看来,却显得小了。 「你上场时,注意别踩着这几条丝带,其馀应不消我多加交代,好好表现罢。」 司仪唱名盈香馆星璨,我始缠着綾布自上而降,青红衣带随乐飘扬,琵琶架于肩上,仿足了敦煌壁画飞仙图,我此时方觉得自己真是个神女。 上片乐音响起,一双裸足点上了地,我踩踏着节奏,腰枝如杨柳一般随风舞动,时而轻步慢移,时而疾转如风,手臂一放一收,彷彿凌云飞天,呼应乐曲登仙处。衣带重复着我的旋移,面上珠帘轻晃,我于恰处拨弄起了琴弦,与足上银铃相互和鸣。下片舞,双臂变着姿势,仿过一个一个敦煌壁画,持花持器,菩萨献玉,伎乐飞天,王妃听法。末了,我摘下珠帘,轻拋一旁,随着音乐的收尽,旋了一圈敬上大礼。 舞惊四座,出乎我意料之外。这敦煌舞并非新意,想来是白虎的舞蹈底子为我加持不少。 嬤嬤见反应出奇的好,十分满意,直呼我许能入列叁甲。 次轮赛琴艺,我的序列前头数来第四,并无时间更衣,便拎起小提琴,等待司仪唱名。 我于后台等待时,朝观眾席一眼望去,轻而易举寻到一袭红衣的秦良洛,两年多过去,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长了点英气,我不会再轻易将他错认为女子。我内心祈祷着,他等会儿千万要反应大些啊,我能否恢復自由之身,便靠他的表现了。 轮我上场时,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秦良洛。他见我怀中抱着小提琴,眉眼挑了高。近叁年未见,他怎的如此沉得住气?要是以前,他还不跳起来大声嚷嚷。 我站定位置,夹上了琴,架起弓,开始拉我以前于宫宴表演的组曲,完全是衝着他而来的。 秦良洛双眼闪烁着光,似是泛着泪,但他怎还如此镇定,我有些急躁,手上拉得也不那么稳当。眼见曲将终,眾人仍痴迷于我的表演,秦良洛身子一高,离了席,朝着花台上的我一步一步走来。 「离墨。」他瞧我瞧得有些恍神,他不再是总围在我身边吵吵闹闹的秦良洛,他的服装,显示身分已然是正正经经的宫廷乐官。「你是离墨。」 「我们下去再说。」我垂头,低声道。 「你没死。」他置若罔闻,双眼涌出两行泪,我的下顎骨被他捏得紧,他用力抬起我的脸,头一低,一双软唇狠狠覆上了我。他的手臂收了收,将我置进他怀中。我一惊一咤,我以为他说喜欢我,是闹着玩的。 好了,我目的已达,甚至远超我所盘算,现在我要怎么让他放开我? 台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谈论我是什么来头,竟能引得不近女色的秦乐官如此失态,当眾强吻。 我想嬤嬤大约很满意秦乐官这效果,流量也有,话题也有。不知茶馆又要怎么谱写我们的剧本。 我乘着他吻着的间隙,得空道了句话,「下去再说,我老实告诉你。」 「一言为定,离墨,你别想跑。」他落下狠话,弯腰将我横抱,我低呼一声,他将我送去了后台。 「秦乐官,真是多谢您了。」嬤嬤笑容堆满脸,秦良洛见状,却蹙起眉。 「她不应待在烟花之地,我要收她为徒,带她离开。」他将我揽在怀里,不让嬤嬤来碰。 「秦乐官这话不讲道里,我盈香馆的人,想走是需要赎身的。星璨如今红了,您想带她离开,还烦请照着日子来竞价。」嬤嬤谈起钱来,却是一点不让。 秦良洛让她说得心里一烦,将我一推,转头离去,回他评审席。这盈香馆的规矩,他也不是不懂。 斗艳会最终的结果终于公佈,我不但榜上有名,还摘了个榜眼。初试啼声便响彻云霄,名声更胜状元娘,嬤嬤乐不可支,看我的双眼彷彿像在看一头金鸡母。 回了盈香馆后,我的位份直直升入红袖添香,有了自己的摘星阁,还有几名可供差遣的妓子。 嬤嬤让人忙进忙出的打理我这新阁子,首饰华裳一盘一盘端了进来,让小妓整理着,我只管当大爷。我且沐了浴,躺在大床上,这软床躺上去很是美满。 然而深夜天色沉沉,万籟俱寂,却有人翻身进了高台,直闯我摘星阁。 是谁……我本欲呼救,那人却发了狠的掐住我颈子。 「谁给你的狗胆,敢假扮长寧公主?」竟是蓝嗣瑛的下属李梟,为何他没在东北? 难道蓝嗣瑛如今,亦身在王都?我有些激动,呜呜闷哼,欲挣扎解释,他却陡然松手。 「不准叫,敢吵醒外面的人,我取你小命是很容易。」 我拂开面上散发,转了身子,藉着月光让他将我的脸看得清楚些。 「你想作甚……」他瞧清楚后,呆愣许久,嘴巴尚且合不拢,我这美貌拿来诱人还挺管用。 「李梟,我知道你是李梟。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本月二十日盈香馆红袖添香献艺,我等他来。」我轻笑,蓝嗣瑛动作这样快,我深感受用。「快走吧,悄悄从那儿下去。」 每月十日、二十日、叁十日,红袖添香轮番表演,台下看倌自由喊价,价高者,能入女子闺居相伴一晚。 由于我初次上工,嬤嬤便将我摆在了最末,待前头姊姊们演艺完毕,才轮到我。 「最尾登场的,是我们馆内新进姑娘,天姬,星璨。天姬乃崑崙玉化身,神女留恋凡尘,如今且在敝馆内体验人生。」嬤嬤介绍着我的来歷,自然全是瞎扯的。 我奏了琴,走完曲子上半部,而下片,是要留给客人的。 「与神女云雨一番,承点仙气,想必诸位贵客皆好奇究竟是何滋味。我宣布,天姬初夜,竞价开始!」嬤嬤这话,很是惊吓。她先时说红袖添香不需接客,为何现在反卖我初次?难道是我弄巧成拙,让她打算先捞一笔? 台下看倌激烈竞着价,我脑中一片空白,喊价的人里头,没有秦良洛,没有蓝嗣瑛。我的身体抖得像是个筛糠,想起水姬追求蓝嗣瑛的故事,以及她的初夜。 蓝嗣瑛没有出席,是因为他嫌弃我,配不上他了吗? 「五十万一次,五十万两次,五十万叁次,恭喜这位公子成交!」嬤嬤两眼直直发光,五十万即将入库,她怎会不开心。 「慢着。」一名戴着面罩的男子,抬起了手臂。「黄金,百万两。」这声音,是李梟,蓝嗣瑛他没放弃! 底下本是一片鸦雀无声,再转为哄然。五十万两成交的那位公子,尤其愤怒,大声叫骂着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嬤嬤始觉犹豫,常理而言,已经成交的交易,是不得反悔的,然而五十万白银,与百万两黄金,任谁都该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嬤嬤,我不让你为难,天姬可自由选择,要奔赴向谁,如此,亦不算坏了你盈香馆的规矩。」李梟的薄唇一开一合,我此时不知有多想奔向他身侧求他带我去见蓝嗣瑛,却得生生制住这双不听话的双腿。 蓝嗣瑛既无亲自出面,恐怕他仍对我有所质疑。 「嬤嬤。」我颤抖着声音,此刻我离自由是那么的近,成功摆在眼前,我却对这过于顺遂感到有些害怕。「星璨选择,那位带着面具的公子。」 四十二.以情為弈 「这百万两黄金,保的是天姬完璧。往后,她只卖艺,若嬤嬤敢私下卖她身子,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妓馆,连带隔壁的赌坊,吃不完兜着走。」李梟发下狠话,颇有蓝嗣瑛的架式。嬤嬤对上他面具后方的眼神,抖了一抖。 「……誒,这位公子,今日不打算留下?」她虽惧怕,又觉奇怪,哪有付了大笔钱却不消费的道理。 「我家公子事业繁忙,今日抽空来瞧瞧天姬的风采,你听着就是了,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自己知道。」李梟身旁一女子替他接话,这女子面生,想来亦是蓝嗣瑛下属,我未曾见过。 嬤嬤清清喉咙,续道:「既然天姬初夜由这位公子定下,那么这琴艺还是卖的。客倌们把握机会呀!」 最后买下我一晚的人,是秦良洛。 「离墨,你当日说全部会告诉我。」他入了摘星阁后,一双大掌制住了我,将我强压于壁上。 「秦良洛,对不起,这事情说来有些混乱,你听我慢慢说好吗?」我侧过头,害怕去接他炙热的眼神。「我是真的死过一次,然而得了机缘巧合借壳復活,只是这壳,便是盈香馆内的一尊女玉雕,因此我便留在这里了。」 「你不是会武,怎不闯出去?」他松了点力道,我朝侧边挪了挪,离开他的掌控。 「我先前的根基,建立于幼时苦练积累而得的内力,如今我才重活约莫一年,早没了以前的功夫。」我斟了杯酒,递给矮桌对面的他。 自打入了这尊雕像,我不但无法动武,连白虎的神力也运起不能。 「离墨。」他挠了挠后颈,将我斟的酒,一饮而尽。「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没有嫁给蓝嗣瑛,是否考虑,同我处一辈子?」 水姬说,男人的话,无论多么甜蜜,什么山盟海誓,万万不可轻信。但秦良洛,他对我的信任,却教我内心一动。他仅凭我的琴声,便认出了我,比蓝嗣瑛的多方试探还要真挚。 「只可惜,我一颗心已经交了出去,便没有那么多假如了。」我藉口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也是。」他仰起头,似乎试图收着眼泪。「你为我奏一曲罢。我为了找你,毕生积蓄都散尽了,也许我只能见你这一面。你往后,自珍自重。」他故作轻松的笑着,我一颗心跳着跳着便痛了起来,似有一双大手紧紧掐着。 我掀开琴盒,取出小提琴,为秦良洛奏了一夜,拉尽我会的所有曲目,我什么都不能承诺他,唯有这琴音能赠予有缘人。 只是琴音高扬,却孤寂凄哀。我不晓得为何音色会变作如此,努力敛了敛歉疚,却没有太大作用。 「不要哭呀,蓝嗣瑛已经找着你了,你该笑,你笑起来才好看。」他悬在半空的手,还未触上我的头,又生生垂了下来。 我停了手,破涕为笑,「瞎说什么胡话,我现在天下第一美,不笑也好看。」 「你该知道,我不是因为外貌才喜欢你的。」他接下我的琴,「这么些年,我为了胜过你的琴技,苦练许久,但我怎么练,怎么学,似乎仍离你好远。」 他架琴上肩,「我为你作了一曲《琴心剑胆》,藉着今日献给你,往后我对你断情收心,秦良洛,只是离墨的知己。」 他扬起弓,沉抑的音符构出古朴街巷,青石小路,由几个跳弓描绘稚童嘻笑;二段音色转柔,山清水秀,细细软软的音色宛如女子莲步而来,婀娜娉婷;叁段转为杀伐,急促短音有如马蹄奔腾,坑坑鏘鏘似兵戎相见,我见他双眉蹙起,像是不愿而不得不为。 他收尾收得凄哀,輓歌般的吟咏,琴心死,剑胆碎。我知他以曲喻我,也唯有他,能将我化为养料,入他乐作。 我以袖口掩着面,不知泪落几回。 「秦良洛一生,能得琴友离墨,再无所求。」他置下琴,正了身,直视我的双眼。 「我很庆幸,认识了你。」我亦不再闪躲,鼓足勇气回望他。 话既已说开,便大醉叁百回。 隔日我睡到正午,理应趴在矮案的身体,却让人挪到了床榻上,衾被捂得严实,发上珠釵已悉数卸下,连绣花小鞋,都提到了床边。 秦良洛已不在摘星阁,他为我做的这些,是最后的体贴。 昨晚卖艺价码,秦良洛喊到二十万,然而他只是个乐官,怕是得四处奔走才付得起这笔钱。他的手头,并不如时常往来这里的男子们宽裕,我尚且让他护了一次,更不忍心欠着他。 我起身梳洗尚未完毕,外头妓子已用力拍着房门,催促着我赶紧出来迎接贵客。 这红袖添香的规矩,分明是接客一日休息九天,昨儿已经接待秦良洛了,怎地一醒来还有工作要做。 我心里咕噥道,却不好拂了嬤嬤脸面。 花厅贵席上,分据两组人马。 「星璨,左手边这位,是太子太保家的嫡叁子,汪公子。」从前早闻太子太保家出了个不肖其父与其兄的小公子,性格张扬跋扈,偏偏汪家老太太宠得紧,他长大后不学好,镇日纵情声色,嗜赌成性,又仗着家大业大,四处欺压百姓。 他与我对上视线后,嘴角勾出一道玩世不恭的弧度,视线炙热,彷彿当眾拆解着我的衣裳,他自己不要脸,我倒还要,尤其蓝嗣瑛还在一旁看着呢。我内心一阵厌恶,却必须做足表情管理,于是朝他问了声,回以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容。 嬤嬤介绍完昨日喊五十万想要我初夜的公子之后,转身朝另一头。「至于这位,是……」 「右贤王殿下。」蓝嗣瑛身后的李梟,代他报上了名堂。 蓝嗣瑛一双眼,我读不出他的情绪,却一动不动的钉在我面上。这眼神,同他以前怀疑我的身分时,如出一辙。我让他瞧得有些伤感,泪水在框里打转,两年未见他,他看起来过得并不好。便垂下头,向他问了礼。 「是这样子的。昨儿呢,嬤嬤失信于汪公子,汪公子不服,与殿下的人吵了起来。殿下亲自出面,欲和解这事儿,便叫上了你。」嬤嬤朝我简单解释后,又对向蓝嗣瑛。 「殿下先说罢,您有什么提议?」 「听闻隔壁聚宝赌坊与贵馆往来密切,不知汪小公子可有胆识与本王赌上一场。」蓝嗣瑛朝汪公子邪佞一笑,他敢这样问,必然是胜败皆在他掌握中。 「本公子胜了又如何,败了又如何?」 「若本王胜了,你需昭告天下,再不纠缠天姬姑娘;若本王败于你,便实现你一个愿望。」蓝嗣瑛语调沉抑中挟带一丝威吓,这令人不敢造次的气场与他爹倒是相像。 「哼,一言为定!本公子还不信有谁能赌赢我一双圣手!」汪公子对上蓝嗣瑛,底气有些不足,然而他毕竟是个善赌的人,蓝嗣瑛的提议,他倒是欣然接受。 双方人马紧凑移驾至聚宝赌坊,以象棋论赌。我本还怕汪公子出老千,听闻他们要以棋艺论战便有些放心了。 双方开局各自步步为营,看不出彼此棋力,中段汪公子杀招连发,夺了黑方好几粒子,我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但观蓝嗣瑛老神在在,又觉不该质疑他。他若要赢,就是会赢。 末了,眾人皆以为蓝嗣瑛要输了,谁知他却从怀中掏出两子马棋,当眾摆上棋局。围观群眾看傻了眼,右贤王公然作弊,可谁又敢指责他。 就着这两粒棋,他自然毫无悬念地赢了。 「本王胜了,该是汪小公子履行承诺。」他笑得邪魅,「若你有本王的地位,自然要什么有什么。」弈棋,只是过家家,蓝嗣瑛狂傲的很。 「你……你,呔!」汪公子气得咬牙切齿,可又如何。右贤王身分尊高,他纵然出身不俗,亦难以望其项背。他再胆大,亦不敢拂了右贤王脸面。「我汪源发誓,绝不主动纠缠天姬,可以了罢!」 他怒气冲冲,甩头离开聚宝赌坊。瞧他心里堵得很,我有些解气。 蓝嗣瑛侧头向我,「接下来,是本王与你的事了,星璨姑娘。」我一惊,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本王再出百万黄金,邀天姬与本王一弈。」 聚宝赌坊的东家双眼放着光,嬤嬤笑得开怀,连忙按我坐下,两日净赚两百万黄金,她直呼财神爷降临。 「王爷……这是要赌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准没好意。 「听闻你们馆内,姑娘皆备有一箱好宝贝,是也不是?」他转头朝嬤嬤确认道。 「若你胜了,本王助你赎身放你自由;若你败了,本王要你,带着那箱宝贝,入东北王殿,作为本王一生的禁臠。」他一字一句,狠狠撞上了我的心,他俯下头,将我下顎抬起,逼迫我对视他半睁的双眸,「是输是赢,由姑娘决定。」 这简直是在拿他的精神病,考验我对他的感情。 我内心一番纠结,究竟是获得自由,寻一处苟且偷生,还是同他回去,任他欺凌来得好。 我闭上双眼,两处拉锯,白虎距离仙魄养足,最长尚有叁年,若我与他回去,他届时又得面临一次生离死别。 那种痛苦,他怎么受得了。 但是从前,与他婚后便聚少离多,相处的时间如此寡淡,我又觉得自己欠他不少。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决定交给天意算了。 四十三.坦白(H) 「星璨准备好了,殿下开始吧。」 象棋残局由赌坊小廝撤下,摆上围棋。我执黑子,他执白子。 「莫说本王欺负一届女流,让你九子。」我们从未正式弈过棋,我虽不知他棋风如何,但想来与其人一般奸巧。 虽然他让上九子,我有些基础仍是下得云里雾里。在盈香馆,弈棋技巧与伴君下棋雷同,都是在最大限度内廝杀,最终必须输给对方。因此常见的棋路我自然是懂,然而蓝嗣瑛一子一子乱落,我未曾于棋谱中见过此种下法。 我不懂他的用意,纵然前局我有优势,然而缠斗许久,到了后期,他一张网罗织甚密,看他的棋法,是不想放我走了。 他说,我们的结局,交给我决定,果真又是戏弄人。他怎可能轻易对我放手。 我有些开怀,然而一抬头撞上他狠戾的视线之后,方震了一震。 为何他对我,竟似有滔天恨意? 我凝了凝心神,仔细分析棋盘上的资讯,白子蜿蜒如龙,分化我固有地盘作叁份之后,还要绕进来一番搅扰,就如他从前强逼我交媾,将我拉扯得不能自已,再像条蛇一样鑽进我身心,将我廉价的自尊啃食殆尽。 我死棋不少,我这能力,救不起这局。 「星璨姑娘。」他开了金口。「还要继续?」 眾人目光瞬间投满我整身,我不自在的喘着息,额间冷汗涔涔,如此下去,我必完败。我抬起头,满眼乞意相望,「是奴家技拙,王爷胜得有理。」 「这棋,还未走完,姑娘何以不战而逃?」我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他身后李梟,李梟眉眼一别,回绝了我的请託。「看什么,看上本王的侍从?」 「不敢……王爷请继续。」个性真烂,我都必死无疑了,他还这样兇。 心里一乱,我的棋逃得仓皇,他迎面杀来,围堵我最后一条生道。 蓝嗣瑛再落五子,我便无处可置了。 「星璨姑娘,你是本王的人了。」他嘴角扯起,笑得似条豺狼。「把她给本王看好。叁日之后,本王没接到人,你们知道后果。」 他欺压近我,挨在我耳边,声音轻得无人能听见。「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假扮我亡妻?」 他并没有相信我。 我身子一冷,瘫软在地。 嬤嬤见状,连忙将我扯起,狼狈带回摘星阁,一道重锁落下,侍奉的小妓也换上一批。 「星璨,别说嬤嬤待你狠,要怪,便怪你让右贤王瞧上了唄。」她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彻底遭她软禁。 我的吃食,小妓会定时送来,里面添了什么,我也不是不清楚。嬤嬤为了让蓝嗣瑛满意,对我这几日的吃穿用度,很是上心。 叁日之后,蓝嗣瑛派了一顶大红花轿,听闻民间不解,向来言专的右贤王何故会从青楼迎一女子回门。 珍珠阁里的红珊,哭得是肝肠寸断。 我则前途茫茫,我原以为引他注目便万无一失,如今更像是落入另一个火坑。 然而于花撵上,我双手遭护院绑于身后,此时不免更担心,方被灌下的春药,何时才要消退。 血液里似有小蛇鑽行,皮肤如遭万蚁囓咬,更要紧的是羞穴之前掛着一颗缅铃,随着轿子一走一晃,缅铃时不时摁上小蒂,震得我几度跳起。 这一路说远不远,却很折磨,我狠掐着自己,试图拉回一点清明。 好容易轿子终于停下,蓝嗣瑛将我横抱下轿,快步不停,往先时婚房走去。 我的头让他摁在怀里,他身上的味道丝毫没变,我怀念之馀,体内慾火直烧,恨不得立时遭他一顿疼爱。 他长杵与那箱淫器併用,戮搅得我几乎没了半条命。 然而此次癲狂更甚以往,他连番需索,不知度过几个日夜,我让他整得欲仙欲死,喉咙乾哑不说,下穴肿痛,撕扯得泠泠出血,子宫盛满他黏稠雄精,身上几处红痕,多日过去变作青紫。 他终于发现,星璨的身体,住着离墨的灵魂。 「墨儿,求你,别再离开我。」他卑微将头埋进我的胸乳,低声乞求着我。 我的四肢几近散架,想抱紧他也力不从心。 助白虎养魂一事,我该怎么对他说。 体力让他掏了空,脑中滔天倦意袭来,我敌不过睡意,便昏了过去。 …… 我在床上躺了叁个日夜,惨遭过度需索的身子还羸弱,动一下便浑身剧痛。第四日勉强可以翻上身。我醒时,天色昏暗,外头刮着狂风下着大雨,淅沥淅沥打着庭院芭蕉。 我和着单衣,私处却清凉,蓝嗣瑛定是在我未醒时上了药膏。 忽地房门让人拉开,我吓了一跳,翻身拉上衾被。脚步声挨进了床,被褥遭人倏地掀开,蓝嗣瑛端了碗羹汤进来。 「我想你可能饿了,便让膳房备了这汤。」他连日纵慾,看起来竟一点事也没有,甚至比我初初见他还要容光焕发。我不禁怀疑他是否从我这儿摄走了精气。 他手执调羹,一匙一匙舀起汤,送至我嘴边。「你告诉我,你这两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我将死后进阎王殿,至天庭养魂,再成监兵神君復甦白虎领地,大致朝他捋了一遍。 「后来应龙说人间有块神玉,恰合适做白虎的仙身,我才让他送到了盈香馆。」 「白虎此时,还在你体内?」蓝嗣瑛眉头一锁,他如今似乎对于我与仙神的牵绊颇为反感。 「其实这话该这么说,这具身体将来得还给白虎,只她魂魄与我相融了,故而我得替她活着。」他脸色并不好,我宽慰他道:「你别太担心嘛,应龙承诺,至多再叁年,白虎就能与我的魂魄分离。」 「那你,到时候,将何去何从?」 他终是触及我最难以啟齿的问题。我左思右量,还是将原委实话实说。 「应龙为我准备一具仙体,我的魂魄抽出后,便会让他置进去,他许我封个一官半职,在他手下当差,届时若你愿意,便同我一道去吧。若你不愿,我便陪你过一辈子。」 他嘴唇蠕了蠕,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也许这个话题不便继续,我将问题扔回了他身上。「你也该对我解释,你何时成了右贤王,又为何待在这里。」 「墨儿,有件事,是我对不住你。」那人紧紧拥上来,手劲奇大,将我的肩膀捏得生痛。「我父亲,与玄武往来甚密,是他……让蛇精侵犯你的人,是他。」 我愣住了,这件事本已烂在肚里,他一提,我禁不住,又想起可怖的那夜。 「他手中有通敌叛国的证据,我以护国之名,起兵反他,将他逼死在王府。」我颤巍巍抬起头,撞上他痛苦的视线。「陛下本有意削弱右贤王府,我与父亲内斗,陛下自然乐见,作壁上观,所幸最终是我胜了。我来王都受封爵位,原先只想回府邸小住几日,见着旧物,便想起了和你生活的往日,就这么待到了今日。」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我随口一问。 「约略一年。」那岂不是和我成为星璨的时间差不多长。 「蓝嗣瑛,一年间,我不曾收到任何有关于你的消息,你不觉得你对我施虐得全无道理吗?」我有些生气,对他怒嗔。 「你还敢提,你口技练成那样,究竟榨了几个男人?」他更生气,掐住我的下巴直直相逼。 「我那是没办法!而且你不也快活得很!」他又一眼剜过来,我存心气他,小声嘀咕:「全馆的护院我都吞吐过,没一个是我对手。」 「你敢不敢再说一次?」唔……他的语调突然转平,若我没猜错,等会儿又要一顿猛捣。这可千万不成,我已让他榨得一滴不剩,好不容易恢復了点力气,真没法再让他辗转十日。 我装得可怜兮兮,拉开单衣朝他展示残破的身体,哭道:「你都把我弄成这样了,还要朝我兇。」 瞧他文风不动,我眉间抽了抽。面子丢了便丢了,我将腿张开对向他。「你瞧,啊……这里还渗着血。」 他立时倾身将我带倒。 「不想再来十日,便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他唇齿蹭上我的鼻尖,「你从青楼学回来的东西,万不可再朝他人展示。」 真是个不坦率的男人,明明对我的技巧很是满意,偏要装出一副高冷模样。 我笑了一笑,扯了扯他领口,让他的唇办贴上我的。 四列牙齿在吮吻中碰撞多次,我紧紧拉住他的领口,抗衡他作孽的意图。他那手却伸进我单衣里四处轻薄,最终我制不住他,又让他得逞了一回。 这儿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儿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完事之后,我觉得这叁天算是白躺了。 「我迟早要让你弄死。」我大字仰卧,气喘吁吁朝他嗔道。 「我可是为了你忍了两年。」他心情大好,将我揽进怀里,伸手顺着我的发丝。他一翻身,让我伏上他胸膛,「你身子骨太弱了,得让鹤顶红带你操练操练。」 番外四.癲狂(一)(H) 京城百花斗艳会,出了一名西域天女,擅奏梵铃,宫廷乐官秦良洛竟称其离墨,并当眾强吻。 蓝嗣瑛对这消息有些上心。 一来他的离墨本就与神怪牵扯,復活重生并非全然不可能。 二来,秦良洛音律造诣极高,人人琴风有异,他双耳一闻及能辨认。若秦良洛说那女子是离墨,那么八九不离十,是她回来了。 纵然他的爱妻让秦姓小子公然轻薄,他很是不快,他仍庆幸有他相助,让他得了点希望。 他尘封已久的心,坚硬的外壳似有松动,然而他怕这是场误会,是他胆怯了,他不愿一切期待又以失望作收。 他唤来李梟,将这份任务交给了他。「你去替我查查,今日斗艳会,秦良洛强吻的女子,是什么来头。」 李梟很快便带回了消息。 那名女子人称星璨,是盈香馆的姑娘,生得天仙似的,老鴇以最上品规制培养。她让妓馆摀得严严实实,斗艳会首次亮相,不负眾望,博得满堂彩。 蓝嗣瑛对盈香馆有些了解,那是二皇子齐青霜从前常去寻欢之处。据他所说,盈香馆的姑娘分作四品,最上品的十日只接一客,卖艺不卖身,想见上一面,得花上大把大把的银子。至于其馀姑娘则是身段软,胸臀浑圆,活儿奇佳,想来盈香馆自有特殊的训练法子。 「然而殿下,关于这星璨的来歷,却十分古怪。」李梟续道:「此馆老鴇,喜蒐罗奇珍,她馆内有一尊神女雕像,以崑崙玉所造,约莫一年前,玉石碎裂,星璨便是玉中跌出的女子。」 一年……她竟回来了那么久,却不曾主动连系他,一次也没有。「你想办法潜入她居所,替我一番试探。我怀疑,是王妃回来了。」 「是,殿下。」 李梟天微亮时回了府,将她所说,一言不差的转述给蓝嗣瑛。 她识得李梟,她要蓝嗣瑛二十日赴盈香馆见她。 蓝嗣瑛心里狂躁汹涌,他怨她躲在那妓馆,让无数男人馋着她。 他得将他不听话的妻子,带回来好生调教。 他那日作低调装束,让李梟以及一名唤作鹤顶红的女影卫,扮成多金主僕前去探个虚实。 星璨长相,真如神女一般,她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无可挑剔。她琴声一扬,眾人听得如痴如醉。 蓝嗣瑛望着花台上奏起梵铃的女子,眼眶让泪水浸得湿润。 老鴇亮出天姬之后,竟当眾宣布要卖她初夜。 星璨对此并不知情,琴音戛然而止,她愣得像尊雕像。 台下诸位男子热烈出着价,谁不想与天姬几番云雨。价码越抬越高,最终停在了五十万两白银。 得标那人还洋洋得意,蓝嗣瑛却让李梟喊出黄金百万两。 星璨抖着身子的姿态楚楚可怜,她吓坏了。然而当她瞧见喊价的人是李梟,紧悬的心终于一松,她想奔赴向李梟,却不知怎地又畏惧了。 李梟见机行事,说那百万两保她完璧,蓝嗣瑛对于机灵的下属很是满意。 最终秦良洛买了她一夜鸣琴,他虽妒火烧得旺盛,却未出手干预。他得承认,还未做足面对她的勇气。 蓝嗣瑛叁人出了妓馆,遭那名被截了胡的男子堵上。 「汪小公子,确定要与殿下纷争?」鹤顶红抓起剑鞘,架住对方打手劈来一刀。 「什么殿下,少骗人……唔!」蓝嗣瑛一块腰牌堵到他面前。 「你爹没有告诉你,这京城惹谁都好,万万不可惹上本王?」那话之森冷,在场一眾打手,识相的早已退下。 这小子不知是脑子不好,抑或初生牛犊,让蓝嗣瑛威吓一番,竟还要同他说理。 他右贤王就是道理,从不需要指教。但汪家小紈裤既然欠教育,他不介意教教他何谓弱肉强食。 隔日正午,老鴇将星璨带来,问过两方尊客,蓝嗣瑛提起隔壁聚宝赌坊,恰合适他们论理。 以象棋做赌,一局定胜负。蓝嗣瑛有意示弱,让前头汪公子得意洋洋,他在将要输棋之时,怀中又摸出两粒棋,直对红方帅棋。这等无赖法子,他本不屑使,但他偏要教那汪源,看着自己作弊,却无人胆敢指正。 汪小公子气得不清,发誓不缠星璨之后,愤愤离开妓馆。蓝嗣瑛瞧了眼星璨,邪恶念头涌起,想对她一番教训,让她再也不敢忤逆他。 他再次端出百万两黄金,邀请这话题十足的红袖天香弈棋。 他让了她九子,仍轻取胜利。 她倒是有长进,面对他赤裸裸的威胁,还能强撑精神坚持上一会儿。 蓝嗣瑛想将她毁灭。 他倾身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假扮我亡妻。」 星璨吓得腿软,跌坐在地,蓝嗣瑛见状,满意的离去。 叁日之后,他以正妃之礼,将这位小花魁,迎回他于王都的府邸。多年以前,他与她各自算计,亦在这里结了婚。 他怀念,却心急,将这女子逕自抱入雅苑喜房中,那箱出自青楼的淫器,亦让人抬了进来。 喜房内红纱幔帐拢着婚床,床上那美如画的女子让人投了春药,此刻正在强作清醒。她恐怕没有发现,她那双玉腿夹得紧,滑腻体液却早浸湿了罗裙。 他如今有的是时间,让他这可怜兮兮的王妃,一点一点感受他这么多年来,对她思而不得的痛苦。 星璨的身体让春药燃得炙热,芙颊酡红,下唇让她咬得血跡斑斑。 蓝嗣瑛掀开那宝箱,捡出四环镣銬,将她四肢分绑于床的四角。这箱中乾坤,倒挺对他胃口。 星璨没了武术护体,十分轻易便遭他宰制,她仍受着春药影响,轻轻一碰便大起大落。 蓝嗣瑛邪佞一笑,揭开她松垮的华服,里头就如青楼女子一般,仅有件小兜及褻裤掩着。这样式却还新颖,让他瞧着下腹賁起。 「你,还未开苞?」他必须让她说点话,否则那漂亮的下唇,要遭她啃坏了。 「星璨未曾……啊……未曾侍奉过人……」她的身体重重震上一震,那颗震得不停的缅铃,让蓝嗣瑛强压上羞处。 「哦,那你可知,本王与爱妻,翻腾十日不成问题,你那处子之身,如何承受的了。」 星璨虽脑中晕得迷糊,嘴上却不愿示弱:「王爷……王爷不知星璨,活儿好……王爷才是别受不了……啊啊!殿下!」 蓝嗣瑛瞧她害怕却张牙舞爪的顶嘴,兴致高昂,将那裤上小结拆解开来,修长的指藉她润泽,猛地侵入未曾让人採擷的小径,顶破一层肉膜,星璨登时哭得悽惨。 他就喜欢看她哭,尤其是这般让他毫无章法的弄哭。 「星璨,痛吗?」他体内快意流窜,却仍要装得冷静沉着。星璨肉壁紧紧绞缩,将他一指缠得死紧。他进退不能,便顶起了上壁,将她按揉磨得花容失色,嚶嚶呜呜哀叫不停。他长指让她全根吞入,倒底了,还要再往里面挤一挤。艷红媚肉像几千片小唇般吸咬着他的手指,她浑身痉挛似的弓着,径中滑液横流,汩汩涌出,打湿他的指掌。 「不过一根手指便让你爽成这样。」蓝嗣瑛笑吟吟,抽出手指,上头血丝混着爱液,他有些心疼,转念一想,又将心疼化作了快感。 星璨方经歷一次高潮,她觉得自己忒没用。明明让妓馆训练许久,到头来还是在蓝嗣瑛这处丢了脸。 她侧过头,气恼得不愿看他。蓝嗣瑛这头并不在意,他有的是法子,让手中这女人哭爹喊娘的求着他。 他将指上滑液併着血丝,放进口中舔舐乾净,再解开她下身掛着的缅铃,抵在了穴口。 星璨察觉他手上动作,惊慌甩着头直说不要,两片肉唇颤巍巍的往中间靠,就怕他下一步便要以这缅铃残害她。 「不是说自己活儿好,不表演给我看,怎么行。」他用力一推,缅铃嵌进了花穴,小穴口让撑得比原先大上一倍,他轻轻笑了,下了床又去翻找那箱淫器。 他带回一柱与缅铃等径的角先生,几度在她下身拨弄,沾着淫液润滑,将缅铃併着龙头,一同转了进去。 星璨哭得可怜,那哀声偏还撩人。她从前可不是这样放纵的女子,让青楼调教得那般好。 缅铃让推上她敏感之处,体热加温震盪得更加厉害。素白女体让锁链銬着扭动,起起落落,她眼珠子震颤得如体内那玩意。穴口处角先生吞吞吐吐,每回离体带着一汩鲜血,她双腿欲夹收,却只能让镣銬扯得绷紧。 「殿下……殿下放过星璨……啊啊!不要了……不要了……」蓝嗣瑛见她淫乱如斯,心里十分满足。他要将她摧毁得更彻底。 他将角先生置于一旁,缅铃快速扯出,离开身体时啵的一声,一道灼热爱液洒他一身。 星璨体内当即冷却,那遭人点起的火焰,却越烧越旺。她扭着身子,梨花带雨的俏脸朝蓝嗣瑛诱惑般的眨着眼。她觉得这个男人,今日忒过分,只顾戏耍,也不满足她。 「你这女人,倒不怕惹火上身。」蓝嗣瑛差点便要解下裤头,抱紧她一顿连捣,但他要惩处她,他要让她得不到而逼近崩溃。 番外四.癲狂(二)(H) 角先生再度转入小径,他握着根部,朝她最敏感之处或疾或缓的戳刺,她的身子竟还妖嬈,懂得随他节奏起起伏伏。 蓝嗣瑛邪念一起,将她脚踝上两环镣銬解开,锁上前头床柱。星璨下处大开,直对房顶。 他再度握起角先生,对着深处顶撞一番,前头直捣宫颈,速度越来越快,星璨让他撞得痠麻,积累过多的快感再次迸射而出。 「星璨,第二次了。」蓝嗣瑛低头吮起她湿漉漉的穴口,嘖嘖响声羞耻,她却更不知羞的将水糊他满脸。 「王爷要不将星璨松开,公平交战。」她气得牙痒痒,他却乐得这般戏耍他野猫似的妻。他一时兴起,取来清香药膏,沾上手指。 「本王非但不松开,还要看你哭着求饶。」她本不明白这话中之意,指间点上她后庭皱褶处,她才猛然一震。 「不,殿下,星璨错了,星璨不要……啊!」长指一戳,那处比小穴还紧的径口,让他开了门,药膏瞬间偎上她肠壁,又凉又刺。有股异样刺激,自尾椎往脊上流窜,她身体抖得像个筛糠。他重复做了几次,直至药膏渗出菊穴。 「怜你后庭亦是初次,取一支细一点的免你受不住。」眼见星璨含着泪乱乱摇头,蓝嗣瑛将她紧闭的后庭撑开,那支尺寸最小的角先生便一点一点让推着前进。 星璨痛得紧咬床褥,她不知自己是遭了什么罪,要让他这般折辱。角先生虽有膏药润滑,却仍是前进得艰难。 「星璨,你看,还有一半。」他强扳过她的脸,要她仔细瞧着她自己,像个玩物般让他褻瀆。「你若再阻挠,我便将你送回妓馆。看你是喜欢让千万人骑过一回又一回,还是老老实实做本王的禁臠。」 果真这话管用,星璨后穴松了松,角先生全根没入,抵到了深处。 她挫败的落着泪,哭也哭累了,喊也喊破了,她想,这个男人存心要虐死她。 蓝嗣瑛见她一动不动,解下她四处镣銬,将掛在她臂上的华服带下,她胸前的兜儿,还歪歪扭扭掛在颈上。他的前胸贴着她的背,他将手肘卡进她膝窝处,双腿大开的将她抱起。 她察觉到身体重心改变,晕糊糊的脑子瞬间清明,眼见蓝嗣瑛将她带往一面大镜前,她看着自己下身湿漉漉血淋淋,后庭还插着一支淫物,她胸中一堵,咒骂脱口而出。 「蓝嗣瑛,你混帐!这样羞辱我,你快活吗!」 蓝嗣瑛的舌齿,此时在她颈后,慢条斯理,调情似的解着兜儿。甫听她活起骂人,他将凉凉的脸贴上她气红而发着抖的颈窝:「哦,不叫王爷了?你不怕对我大不敬,我让你过得比现在更凄凉?」 「我信了你的邪!你要是捨得,便儘管将我交出去!」她越骂越来劲,蓝嗣瑛手掌一移,罩住了她花穴口。 长指再度探入,发了狠的抠挖上壁,她再骂,他再压。 「星璨,你倒说说,我何以不捨得?」他架着她,往庭园走去,此时天色微昏,风有些凉。 呜……嗯……他听着她撩人的娇吟,姆指压上了花核,使了劲的搓揉。 星璨的小身板朝他缩了一缩,她可不愿让人见着这不堪的活春宫,悦耳的哀鸣也让她含进了口中。 「我们结过婚,拜过堂……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走过了,啊啊!」蓝嗣瑛自然不愿她这般强忍,手中力道加强数倍,让她再次高声哭喊。「我并非故意不来寻你……嗯啊!只是我没那能力……」 蓝嗣瑛手劲放缓,听着怀里的泪人儿解释道。 「盈香馆有一姐姐,说你烧她七卷名画,你说她玷污我。」她哽咽道,「我原以为你嫌弃青楼女子,又以为你身在东北,便藉着秦良洛製造舆论,引你注意,我尚且爱惜我的身体,你又为何要这样待我!」 「离墨,我疯了。你知道么我疯了!」蓝嗣瑛冷静的假面裂开,他将星璨甩入小池,星璨连呛几口,身体冷得咯吱咯吱发抖。 他迅速卸除身上一切,又将星璨连拖带拉的扯上草地,赤裸的身体天幕般覆上她,强逼她的双眼与他对望。 「两年,我每一夜,在梦中让你折磨,醒来还得面对失去你的事实。」他垂下头兇恶啃吻着她,搜刮她口中每一处,一隻手扣住她的后脑迫使她迎合他,另一支手罩住胸乳,恶毒揉掐。 她的胸蕊,让他拧起,扭转,捏扁,再拉长。不用多久,一侧白皙乳肉,已布满鲜艳红痕,乳珠更是让他蹂躪得充血红肿。 她的哭吼没进他口中。他不去管她痛不痛,因为他更痛。 「你说我混帐,你怎不想想,你也不惶多让!」他亟欲释放的龙头,抵上她半开的穴口,用力一挺腰,将硕大的硬物捅了进去。 「啊!蓝嗣瑛!我痛!」她仰头尖叫,无助的双手在他背上乱抓。 「我更痛!我对你日思夜想越发癲狂,你倒无情,在妓院同男人学那房中术!」他张口咬在她另一侧白皙的乳上,赤果周围登时生出一圈齿痕。 蓝嗣瑛将星璨带起,拉过她的手臂圈住他肩颈,他大掌捧着她臀部,让她全然掛于他身,让她只能依凭他。 如此这般的下身抵捣让星璨格外刺激,偏他又握住角先生根部,前后双穴齐齐顶弄,壁上褶皱让他搅得摊平又皱起,两处之间的肉膜遭他撞得痠痛。 过度摩擦的肉壁渗出血丝,一滴一滴和着爱液与膏药,滴上了草地。 「啊……嗯啊……」星璨哭得凄凉,他却不愿放过她,她越痛苦,他便觉得越发快活。 星璨的媚喊一回高过一回,蓝嗣瑛两处夹攻,同她一道缴了械,他想想,自己对她是有些过狠。 他强撑痠软的双腿,转向床上,将星璨体内的角先生取了出扔在一旁。再将她倚着床柱,待她稍微回过了神,便将雄物堵到她面上。 湿滑液体併着乳白色男精糊了她满脸,她明白了他要她做什么。她凉凉一笑,反正他当自己是这身分,将他服侍的好了,他也许还待自己温柔一些。 这般作想,便张口吞了那柱头。男人的腥味在口中四散开来,她顎间撑到最大,就怕牙磕上他的宝贝,又让他拿来大做文章。一隻手圈握柱身来回套弄,另一手盘起两粒核桃。 他感觉她似蛇一般地绕着他前头旋转,刺激着沟壑与眼处。她那小口撑到了极限,只能容纳他半身,然而她却嚥着唾沫,将他的前端往喉间深处带。那快意,竟不比小穴还差。她的口活儿进步至此,他一方面惊喜,一方面又气极。他篤定,她吐纳了不少男柱,才将这口淫技练得纯熟。 几经她小口与手套弄,他双囊一紧,扣住她脑袋来回抽送,浓精衝动迸发,灼热浇灌了她满口。 「唔唔!」星璨费了劲才将腥液全数嚥下,丁香小舌朝外吐了吐,像是颇不满那味道。她却敬业,将他下身各处用小嘴清了乾净,再讨赏似地朝他望去,蓝嗣瑛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他看着她那般卑微地摇尾乞怜,竟生了些愧意。 但他沙哑地嗓子一开,又发落一句,让她坠落地狱。 「惩罚还未结束。既然你淫技学得如此嫻熟,我也不需怜你。」 她自暴自弃地向后仰躺,「你随意吧,反正你仗着我爱你,也非第一次对我为所欲为。」 翻着箱子的蓝嗣瑛,抬眼望起躺在床上的雪白女体,一股恶趣油然而生。「你这嫁妆甚是多采多姿,我若不将它连番试了个遍,怎对得起你为我守身如玉?」他取来他惯用的催眠剂,将她薰得晕了过去。「睡罢,醒来之后,咱们继续。」 星璨睡得昏昏沉沉,蓝赐瑛将她抱起置于椅上,麻绳将她双手揹向后捆了牢,绳索绕过双胸,两乳因绳收紧而前挺,他再取来两条绳,大腿贴着小腿,牢牢绑紧。最后再用一条绳撑开她双腿,让她闭起不能。 绑缚完成后,他满足的欣赏自己的作品,再将綾布悬上横樑,将尚在昏睡的星璨悬空吊起。星璨此时,像隻待入蒸锅的螃蟹。 他取来布巾,将她泥泞的二穴浣了乾净,那布巾白色的来,红色的去。 蓝嗣瑛吮着她的双乳,力道奇大似个嗷嗷待哺的娃儿,星璨经他舌牙并施的嚙咬惊醒,她无助发现,自己像如雪那般被高高吊起。 「蓝嗣瑛!你放开我!」她惊声朝他怒吼,自然在他那头,不起任何作用。 「你亦该学过,于空中如何交欢。」他朝粉臀用力一拍,惩罚她的无礼。粉臀弹性佳,遭他拍打时连起一波可爱的晃动。 「啊!蓝嗣瑛!你不如将我送回盈香馆,也好过任你欺凌!」她气得逞起口舌之快,正中蓝嗣瑛下怀。 那宝箱中尚有一物,挺适合现在的她。 「现在将你送回去,便没有男人要了。」她红肿的后庭再度让他扳开,将一只镶着绒尾的塞子推了进去。 「啊啊!痛……好痛!」蓝嗣瑛走到她身前,低下头与之平视:「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宠物,宠物得听话,更不能骂主人,明白?」 「你变态!啊!」啪的一声,星璨的粉臀印上鲜红五指印,她内心屈辱,谁让自己偏偏爱上这样一个魔鬼。 罢了,他既要她作禁臠,她便不逆他,她会讨好他,她会让他快活。 这样想着,她又屈辱的泪转出眶。她尚且是他的妻,何故要遭他这般凌辱。 蓝嗣瑛拿出叁个连起的圆滑小夹,分夹上她两处胸蕊与穴前花核,她乱挣扎着身体,他却不管不顾的调整她俯身的角度至平行地面,长杵就着径口探了探,直直捣入花心。他双手捧着她的腿根,一推一放抽动起来。 她初时还有些疼痛,壁肉先前遭他施虐,已是红肿不堪,她却羞于承认,面对他的戮搅,快意还升涌得迅速。红色媚肉泠泠出血,让他长杵扯出来又挤回去。她觉得自己让他虐傻了,何以疼痛会化作快感,何以羞辱会转为愉悦。 番外四.癲狂(三)(H) 小夹有些重量,随着星璨的摆荡对她叁处拉拉扯扯,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撕裂了。蓝嗣瑛甚或握住她胸乳卖力挤压,将血液驱赶至乳尖,让那夹子夹扁的赤果微微胀起。 她不再对骂,小口半张高声吟哦,唾沫收不起,银丝线一般的垂落至地,她身前那面镜子,里头有个漂亮的女人悬在空中,双眼失神,两乳晃荡,身体嵌掛着各种淫具,让男人羞辱般的交媾着。 她似乎已经接受自己卑微的样子。 蓝嗣瑛将她撞得昏天暗地,下身大开大合,柱头屡屡捅开宫颈。她浑身触电似的弓起背脊,脚趾蜷缩,汁水浪涌,肉穴一缠,将他囊袋榨的乾净。 「哈……嗯……妖女,你倒不怕将我夹断。」他咬紧牙,拽住小夹子连接的细绳,将她身上叁处小夹狠狠扯下。 星璨高潮尚未结束,又遭此一刺激,连连尖叫,浑身雷击似的震颤,膣腔绞得越发揪紧,像有股巨大吸力,将他下身往深处疯狂吞噬。蓝嗣瑛痛快极了,他讚赏似的拍了拍她双臀,将她最后的紧绞享受完毕,才退出她的身体,并将她带下綾布。 「你表现不错,该赏,你想要什么?」她俯身趴于床上,眼泪将床褥浸湿。 「我肚子饿。」她哑着声哭道,觉得自己忒没志节,但她实在不剩一点力气了。 蓝嗣瑛轻抚星璨的头,将一碟小点置于她面前。「乖,快吃罢。」 这是存心要将她当成小狗了。 星璨呜咽着吃着那糕点,碎屑落上了床。 「不准浪费,这是醉仙楼的厨子专为你做的拿手好菜。」蓝嗣瑛抬高她的臀,轻轻拉了拉绒尾。 她努力伸直了脖子,小嘴啣起一块糕,蓝嗣瑛见状,将男物靠近她耻丘磨蹭蹉跎,在她抬起头时又滑进了小穴。 「啊!这样……这样吃不了……唔!」星璨口中那块饼,落到了床上,她心里惊慌,就怕蓝嗣瑛又要罚她。 下身的动作缓了缓速,他捡起床上那糕,塞回她口中。「乖,我会慢些动,不吃完这些,不能结束,嗯?」 星璨发现只要她配合,蓝嗣瑛便会温柔,只不晓得他还有多少花样。 她忍着深处快意廝磨,认分将碟中小点卖力吞吐完。蓝嗣瑛见她乖巧,满足笑了笑,将她翻身过来,自己则起了身,取来一杯水。 「来喝点水。」他含了口清水,吻着她柔软的唇,将水一点一点的餵给她。四片软唇相接,两人需索着彼此的爱。 「墨儿,你让我怎么办才好。」蓝嗣瑛怜惜的望着身下让他五花大绑的可怜女人,「我是如此恶人,比起你笑,我更喜欢你哭,但见你嚶嚶落泪,我又总心疼。」 星璨朝他释然一笑,这么长一段虐刑,总算是忍过来了。 「这罚也罚了,若你能保证不任意从我身边离去,那箱淫器便到此为止,你待如何?」 星璨脑袋空空,他说什么都好。 蓝嗣瑛最终温柔待她,取出绒尾,将她身上的缚绳解绑后,跪下身,轻舔让他扯得渗血的乳尖。 小舌挠得她又痒又痛,她揪紧了他的长发,长时间张开而难以合拢的双腿,无意识地绕上他的腰,将他那处往自己带了带。 「妖女。」他笑道。「还欠处罚?」 他的唇齿顺她腰线滑下,含住嫣红肉蒂,吸舔吮咬,让她身子再次不由自主地潮红。 小核遭他疼爱得轻轻颤抖,花穴却在抗议,一滩潮水汩汩打出,她的臀下湿漉一片。 「去了那么多次,汁水还丰沛,我是不是该好好感谢盈香馆,将你调教得如此销魂。」 抬起头来,却见那女人,咬着自己的指节,苦苦忍着。他心生一股爱怜,将她揽在怀里:「真的不行了,你的下处必须休息,明天再补偿你。」便又取来那催眠药,朝她口鼻薰了薰。 「好好睡罢,我的小馋猫。」 星璨累坏了,她睡得深沉,让蓝嗣瑛清理着身子也没醒。丝布擦过她暗红瘀痕时,她抖了一抖。 蓝嗣瑛觉得自己委实混帐,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漂亮的女人让他施虐得体无完肤,白净小脸掛着泪珠,眉头深锁,她也许还梦着他呢。他愧疚吻着她蜷缩的颈子,那女人小猫一样的嚶嚀一声。 他虽然未能发洩完毕,却捨不得再要她了。他抱着柔软娇躯,一道入了眠。 她以为经此一战,蓝嗣瑛该放过她,却低看他过盛的精力。 红纱幔帐让他扯了散,裹着她青紫交杂的躯体。纱网摩挲,火折子般燃起她的慾望。 身体好热……她怀疑自己又让人投了春药。那恶劣男子,还说什么要赏她极致快感。 红纱衬得素白女身妖媚,男子隔着纱揉捻她各处肌肤,制紧她因抗拒而强扭的身子。 「都说了让你只管享受,再乱动可得绑了,嗯?」 霸道的他,一言不合便要欺负她。 但他的柔声胁迫,却次次管用。 星璨额间,急得沁出薄汗,潮红的脸让一双小手捂上,细碎压抑的娇吟让那男人做得越发卖力。 蓝嗣瑛把玩着饱满双峰,一颗小蕊夹在指尖或轻或重的扯高,纱纹更是加剧了刺激。她想挣扎,一双皓腕却已在早前便为他按在头顶。 「嗯啊……不行……」 「可以。」他罔顾她的抗议,另一侧红蕊让他张口含入,舔咬吮吸,周围的红晕甚至微微鼓起。「你看,这样多可爱。」 他将两侧乳尖吮得饱胀之后,唇舌蜿蜒而下,双手扶起她腰际,在她小脐周遭打转着吮咬。 她腰腹尤其怕痒,让他这样一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小小身体缩得像煮熟的虾子,蓝嗣瑛笑得开怀。 「你……你别欺人太甚!」她芙颊泛红,不知是生气还是羞臊。蓝嗣瑛玩够了,饶过她,却又往下挪了挪。 两条玉腿间卡着他的脑袋,让她闭起不能,他便就着纱幃,啃咬着她内侧腿肉,顺着腿根爱抚,最终吮上了小核。 小核敏感,让那纱纹一摩,彷彿万蛊鑽心。星璨手抵上他的头顶,双腿往中间一夹,哼哼唉唉哭着求饶,蓝嗣瑛偏不从她。 「舒服么?」 她歪歪扭扭说不上话,核下的穴口涌出一滩淫液。 「还有更快乐的。」 他将长指以纱綾包覆,抵上径口,星璨尚处半昏迷状态,下穴手指一顶,那指头似条蛇般的窜了进来。 「啊!不……不要……呜呜……」柔软的壁让那纱线摩擦的生疼,她紧夹他的指,试图阻止他向前侵犯。 但他却固执,硬是朝那一指宽的小径再塞入第二指,带入更多的纱,寻上那处敏感,尽情廝磨。 星璨让突如其来的扩张吓得连连抽气,哭泣声亦换作吃痛的哀吟,但用不上多久,她下身的奇异感觉便涌上,佔据她所有的感官。 小手在床上乱挥乱抓,她感觉自己要溺在一片慾海。 当她以为蓝嗣瑛要将她揉得洩身时,那指头却停下顶搅。 浪潮一波一波退却,她不解的张开晶亮的泪眼,疑惑望着他。 蓝嗣瑛将那纱幔扯了裂,粉色肌肤无了遮掩,在他身前颤得可怜。 他拽起眼前女人,将她翻过了身,小臀翘起,她的头被按低,腰身如母兽般下沉。 空虚的花穴让灼热许久的男物堵上,龙头吋吋挤了进去,她疼得倒抽一气。 即使前戏让他作了足,每回交合,她仍是痛得彷彿要遭劈成两半。 「蓝嗣瑛,我……好疼!」 「忍着,很快就不疼了。」 他难得对她怜惜,推进的速度缓了缓。 「墨儿,我要动了。」他扶着她的腿根,一手拉住她的手肘,将下体抽出又狠狠送入。 「啊!」她一侧前臂撑着床榻,男人下身连撞粉臀,体内兇物将她捣得大汗淋漓。 蓝嗣瑛抓起她的肩,将她带向自己,两团乱跳的白兔让他罩了住,搓揉拧转,更不愿放过小巧乳珠。 星璨感觉快窒息了,蓝嗣瑛见她歪垂着头,朝她香肩狠咬一口。 「不准昏,你得好好受着。」 呜呜……这哪里赏她,分明又在变着法子罚她。 穴里快意积累得四处蔓延,星璨不得已只得朝他双腿猛推,身子却绵软,小小手劲起不了作用。 股间渗出大量的爱液,体内男子加速衝撞,将她送上云顶。 女穴痉挛,男子带倒她,继续施予她所谓奖赏。 星璨才从极致快感中清醒过来,眼见着身体变换了姿势,腿间巨物一如往常般进进出出,她无暇顾及膣肉痠麻,口中再次溢出香艳娇喘。 蓝嗣瑛将她双腿掛于肩上,她的背臀离了床榻,只能任其宰割,她两团软乳打着圈子淫晃,他心里一痒,又换了姿势。 星璨让他敲鐘似的撞了不知多久,浑然发现自己双腿分跪在蓝嗣瑛腰侧,雄柱自下而上顶着花心,她身子一软,趴上了他两膝。 她猛地想起,自己似乎在他书楼读过东洋流传的四十八手。 他没日没夜的操着长枪,对她狠狠杀戮。快意云涌,几次让她晕了过去,又让他强掐乳珠逼迫她转醒过来。 他俩做累了便睡,清醒便继续交战,男精爱液洩了一回又一回,从雅苑连到浴池,再从浴池战回了雅苑。 男人的玉柱,连睡着时都不曾离开花穴,她彻底化为盛装他雄精的容器。 女穴让他连番折磨已十分脆弱,一碰便出血,直至他对她行完四十八式,他才退出她筋疲力尽的身体—— 首-发:po18.nl (ωoо1⒏ υip) 四十四.只因是妳 蓝嗣瑛于他王府有一批随他出生入死的亲信,李梟我已经认识了,鹤顶红则是那日与李梟同去盈香馆的女护卫,他来王都只带了这两个人。 「唔,那么你在这里住了一年,陛下什么话也不说?」我记得他老爹以前似乎还会定期巡个境。「你才继位右贤王一年,便旷职至今,没问题吗?」 「我父亲频繁出巡,是因为他有反心,借巡境之名,往来塞北。」蓝嗣瑛向我解释,「如今我日日待在这里,陛下反倒安心。」他勾了勾手,要我附耳过去:「右贤王府与皇室,关係早不如开国之时密切,像我父亲那般强出头,稍有不慎便要坠谷。」 「那么你岂不是很憋屈,空有一身能力却让这般束缚着。」我惋惜的朝他叹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太祖爷赐予蓝家过大的权力,如今想收也收不回,便用着各种藉口敲打王府。」他深深送来一拥,「我最好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王爷不早朝。」 「你你你……你别再来了,我当真会生气的!」我红着脸逃出他的怀抱,蓝嗣瑛笑意深深。 「不逗你了,好好休息罢,过几日携你进宫面圣,便能一起回家。」 我愣了愣,这儿不就是家吗? 「自然是回王府。」他笑道:「哪有结了婚的王爷王妃,在外游荡的道理。」 「结……结婚?」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又同他结了婚啊。 「傻姑娘,我岂会让你无名无分的跟着我。虽然仪式简陋了点,但起码换了庚帖,该做礼数的都做了。」 「蓝嗣瑛,你何必如此……」我内心大受感动,「然而你娶青楼女子,岂非对你名声大伤……?」 「我要娶谁,还需过问旁人?」他说得真挚,眼神清明,深深撼动着我的情。「自始至终,我要的,不过一个你。」 啊呀……他情话连发,教我小心肝如何承受,让人都酥到骨子里去了。 我轻轻啄了他俊脸一口,便翻身去睡。 蓝嗣瑛遣了鹤顶红在房外等我,我方醒来,她便进了门。 「见过王妃。」眼前是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肌理匀称的女子,她朝我行了礼,跪矮了身:「卑职鹤顶红,负责王妃这几日的起居。」 「鹤顶红,姊姊名字真好听。」 「王妃长得才真好看……声音也好听。」鹤顶红拉着我,笑着应答,「尖叫和哭喊时,也很……唔,瞧我都说了什么!」 我的脸瞬间烫的像熟了一样。 啊啊,都怪蓝嗣瑛那个混球! 「王妃,失礼了。」我倒在床上不愿意面对现实,鹤顶红轻轻一扶便将我撑起。「王爷交待过的,今日得往绣坊一趟。」 我让她熟练的换装打扮,不禁对这女护卫的来头感到好奇。 「王妃……别总盯着我瞧,您太美了,我会无法认真的。」她为我挽上发髻后,瞧瞧镜子里的人儿,又道:「还是戴面纱罢,这良家妇女的打扮,怎地还是这般惹眼。」 我朝镜中一望,还真是个勾魂的坏女人。 「万事妥当,王妃。」她最后为我理了理裙摆,「请移步罢。」 蓝嗣瑛的府邸距离天燕飞绣坊不算太远,我才下了轿便遭女绣工们迎了上前,层层包夹推至坊内。 「王妃贵安,王爷特别交代过的,要咱们将您扮置得妥贴。」主绣大娘热情堆着笑,唤来小绣女们,将成衣架起,向我展示。 「王妃,这几款是时下最流行的版样,您随意挑,我们再依着版型去裁。」我倒是有些吃惊,这其中竟有款大澎裙。「坊里的用料亦不少,王妃儘管慢慢看慢慢挑。」大娘摊开一盒大匣子,有许多样布可以试试手感。 大娘瞧我方才对那件西裙设计多瞧了几眼,又道:「王妃可是中意这件?这是揉合西方宫装所设计,在官家小姑娘间颇受喜爱。」 我轻笑着摇头,既然要做常服,还是别选特殊款式为好。 「选这款吧。」我指了指其中一件齐腰襦裙,「面料的话,我想用……」忽然有款靛青色真丝样布吸引住我的目光,这顏色与蓝嗣瑛的气质很搭配,我也想将那样的衣裳穿在身上。 小绣女很是机灵,噌噌噌的便将那真丝原布抬了来。 「王妃眼光真好,这匹真丝布用做面料,是再好看不过的啦。」大娘抬起那布料朝我展示,「再绣些花呀草的,更衬王妃气质。」 「挑得如何了?」门外咿呀一声,有位男子跨了进来。「王妃选了这顏色?」他亲暱挨在我耳畔,似乎对我选的料子十分满意。 我让他吹得耳壳都红了,他抬眼朝大娘送了个眼神,大娘登时歉笑:「明白明白,老身这便下去取来。」 绣女们亦同时离开,绣馆前厅仅剩我俩。 「蓝嗣瑛,你说我选的料子怎么样?」 「很好。」他笑得眼儿弯弯,却不再说话。 我对他的敷衍有些不满,鼓起腮邦子气道:「你怎的不问我理由就说很好。」 「我知道你想同我看上去是一对儿。」他笑着揽住我的腰,将我往他身上带。 「才……才没有!」让他轻易猜中,我只想着如何狡辩。「我只是觉得你衣服顏色好看,也想穿。」 「我很高兴。」他不由分说将我抱起,「你心里有我。」 他这狗粮,餵了主绣大娘与小绣女一嘴。 我下了地之后红着脸,大娘展开一套华裙。「这是王爷为王妃加急定制的,烦请王妃试试装,咱们好修改。」 我疑惑向蓝嗣瑛一望,他道:「面圣时要穿的。」 这……不会太过华贵吗?我现在的身份,怕不太适合。 「王妃,面圣呢,庄重点也好,王爷定是思虑周详,才下这决定的。」大娘读眼神功力堪称一绝,她说完便强行将我邀至内厅,七手八脚替我更衣。 「王妃这身……太完美了。」小绣女们理了理裙摆,对她们的工艺讚叹不已。「不枉咱们坊里姐妹,连绣了叁个日夜。」 这绣工当真令人五体投地,据蓝嗣瑛所说,天燕飞的绣娘们皆是他让人自江苏延请而来,大多出自于苏绣名家。这不仅仅是在绣花鸟饰纹了,我将裙摆摊开,红底金丝,一幅江南山水便呈了上来。 「王妃可还满意?」主绣大娘颇为自豪,更别说我深深折服于她的绣工,哪能有什么不满意。 「蓝嗣瑛,你看我。」我喜孜孜奔向他,在他面前绕来转去。「这裙子太好看啦,谢谢你!」 「傻姑娘,你我间何需言谢。」蓝嗣瑛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又朝镜子自怜几眼,才不捨将这身华衣换下。 回府前,蓝嗣瑛顺道去取了一套头面,说是要搭配他送我那套衣服。 「别再买了,我又用不到那么多。」我见他几乎要将首饰铺子搬空,连忙挥手制止他。 「但是我想送你。」他却说得真挚而甜腻,「天下最好的东西,我都想送你。」 「蓝嗣瑛。」我抓住他的袖口,低头轻声道:「你就是天下最好的了,我不需要别的,我只要你。」 他愣了愣,旋即低下了头,双唇贴近我的耳廓:「我能理解为,我的小花魁在邀我寻欢么?」 唔,他在胡说些什么,真是个不正经的傢伙! 「若非在外,我此时真想将你按倒,将我自己送给你。」 「你……你真流氓!」我红了双颊,甩过头往车撵跑去。我依稀还能听见他的轻笑声。 歪歪腻腻的过了两天,终于到了进宫面圣的日子。 蓝嗣瑛起了个大早,亲自为我着衣。那身华衣似有魔力一般,山水景色镀上身体,还连带改变我浑身氛围,从艳丽转为端庄。 铜镜中那华贵的蓝衣男子,正温柔的梳着我的长发,力道轻柔,生怕扯痛我似的。 「晚些面圣时,你像往常那样便好。」他停了停,想起尚有事情未交代,续道:「你身为白族遗女,幼时沦落风尘,再以星璨之名嫁入王府。」 「嗯,我明白。」 「那咱们走罢。」他早早收拾妥当,我挽上他的臂,与他一同前往皇宫。 由于身份不同了,如今蓝嗣瑛进宫很是顺畅。然一路上仍是有些大胆的宫人,朝着我与他议论纷纷。 蓝嗣瑛本以专情博得天下好感,然而亡妻捐躯不过两年,便将花楼艳女迎回家门,这对他形象大伤。 「你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眼光吗,你若想同我处,大可将我悄悄安置在一处,何故以娶妻为由,大张旗鼓昭告天下。」但瞧他面色沉着,似乎不受间言影响。 「因为那人是你。我手脚不快些,你还不让人夺去。如今这样也好,谁敢从右贤王手中抢人。」 「那要星璨不是离墨,你待怎地?」 「若不是你,我瞧都不会瞧一眼。」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我才不信他一个凡人,可以抗拒白虎的美貌。 领路的小公公将我们领至御花园一座亭子,等了并不久,皇帝身边的大公公,声音已先到。 四十五.會晤陛下(H) 我与蓝嗣瑛齐齐朝皇帝行礼。 「免礼,赐座。」皇帝耷拉着一隻眼,剩下的那一隻,不知为何,一直紧黏在我身上。 「你的王妃,究竟什么来头?」 来了,关于身份的审查! 「陛下,内人是白族遗女,自小流落凡间。」蓝嗣瑛恭敬解释道。 「可朕听闻,她自一块玉石生出。」皇帝的眼神,直直对上我双眼,我故作惊慌,低下了头。 「……陛下,总不会信了那些炒作之言吧。」看样子皇帝是要我亲自回答了,我该庆幸,自己早与蓝嗣瑛对好了说词。「臣女确实长于盈香馆。幼时白族战乱,父母逃亡之中将星璨遗落,让盈香馆嬤嬤抱养了去。」 我悄悄抬眼揣摩圣意,唔,他的脸写着让我继续掰。 「臣女自知出身污浊,高攀不起右贤王,然而对殿下一颗真心,日月可鑑,求陛下成全。」我双膝一跪,朝皇帝大伏大拜,蓝嗣瑛则是装模作样的蹲下扶住了我。 「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朕何时为难过你?」蓝嗣瑛的行为,似乎令皇帝十分满意。 「陛下,长寧公主之死,先父以此大做文章,兴风起浪,乃是因公主身分太过复杂。臣以为,星璨虽出身花楼,却单纯,亦算得上战族之女。娶她,并无辱微臣家门之风。臣,永远是大律皇帝的利剑。」 「右贤王妃。」我应了声。「既然右贤王执意将你抬为王妃,朕自然不愿棒打鸳鸯,好自为之罢。」 陛下招了招手,让大公公捧来一锦盒。 「这釵子,赏给王妃,权当致贺你俩新婚。」 然而锦盒一开,我却大吃一惊,手一抖,差点没接稳。「陛下,这礼高过于王妃身份,臣女不能收。」 「你为何道,此物不符你身份?」本来兴致缺缺的皇帝,听我这样说完,耷拉的双眼大开,斜躺的身子正了正。我一颗心蹦到了喉间,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先前蓝嗣瑛曾言,皇帝找着藉口要敲打他王府势力,我若收了这后制的凤簪,只怕要遭人口舌,说右贤王府难掩策反之心。 我捋了捋这场会谈的目的,皇帝认为我长于民间,不知宫廷规矩,恐怕是想从我这头对蓝嗣瑛下手。但他岂能料到,我还曾让他封了公主,在皇宫里生活过一阵。 「陛下,内人虽非出身大家,却教养得宜,您就别拿她寻开心了。」蓝嗣瑛见我接不下话,代我开了口,四两拨千斤的将皇帝噎了回去,又再次强调:「微臣不似先父,微臣,将永远是陛下的利剑。」 右贤王,永受皇室礼遇。若无犯下大错,大律皇帝不得擅自降罪。 他仗着自己的身分,态度强硬,对皇帝大不敬,然而皇帝也不便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我俩离了皇宫。 回程时我思来想去,觉得今日这一遭真是一步险棋,心里一阵后怕。 我似乎让皇帝盯上了,我虽与皇室再无干係,蓝嗣瑛亦无野心,总觉得王都暗潮汹涌,便催着蓝嗣瑛赶紧准备回他领地。 蓝嗣瑛亦有此打算,临走前,他甚至将他在王都所有產业的地契,全数移交给了太子。 我虽有些心疼我的醉仙楼厨子,还有蓝嗣瑛好几间绣坊与首饰铺,保命却更是要紧。 当夜,我们收拾轻便行囊,四个人叁匹马,往北边一刻不停地赶路。蓝嗣瑛特意绕了小路往林子里边鑽,甩下大内影卫,才回官道上。 「墨儿,我害你得这般与我亡命天涯,你怪我么?」夜晚冷风颯颯,蓝嗣瑛怀里的我咯吱咯吱颤抖。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朝他怀中瑟缩一阵,试图闪避刺骨冷风。 一行人日夜不停的赶路,赶了十多天,才回到王府周遭。 蓝嗣瑛却停下了。明明眼前不远就是王府,他为何执意要在附近林地扎营,深夜不就寝,还同两个影卫在外密谈。 难道,他王府里出了什么危机! 我偷偷摸摸溜到帐边,想窃听他们究竟在密谋何事,他们却刻意压低声音回避我,只能听到鹤顶红说什么准备好了。 啊,该不会他还藏了女人? 不久后,蓝嗣瑛回帐,才注意到满面愁容的我。 「墨儿怎地还醒着?」他逕自脱起了衣衫。 「……我是你的唯一吗?」我感觉自己现在特别矫情,像个霸总言情小说的女主一样,然而想到他今夜种种怪异之举,便觉得这样闹彆扭是必须的。 「我的傻姑娘,我发过那么多誓,你全当耳边风了。」他揽着我,要我躺倒。「明日早些醒,很多事得你忙。」 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在他拥抱之下,睡意沉沉袭上。 隔日天一亮,蓝嗣瑛早已不在,鹤顶红入了帐,将一盘红色喜袍堆到我面上。 「喜袍?」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想解释,叁两下让我浑身精光,再俐落的将我塞进这喜服。 这便是蓝嗣瑛所说,早上要忙的事? 「王妃快清醒些,别误了时辰。」我尚未反应过来,脸上红妆已让她飞速上好,接着又是一顶凤冠霞帔扣上我头,鹤顶红最后将我塞入轿里,轿子便抬了起。 车外的迎亲乐音,使我摸不着头绪,而一早便不在身边的蓝嗣瑛,此时还不知道在做什么。 轿子摇摇晃晃没多远便停下,鹤顶红拉开了门,搀着我下了轿子。 我的手很快便让一隻薄薄刀茧的大手接过,他只低头对我说:「右贤王的女人,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这霸总语录一般的宣示,震得我心脏噗通乱颤。 他牵着我走进王府正门后,弯腰将我横抱,绕过他府上列祖列宗的牌位,以最郑重的礼,向天下宣告,他蓝嗣瑛的正妻,是花魁星璨。他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东北叁省的女主人。 我的脸颊不知怎地就湿了,想向他说些什么,却只发得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怎么还哭了,你不高兴?」 我紧紧抱住他的两肩,泪脸埋在他颈窝里,蹭得他衣服一片溼答答。 他到了喜房,「我本想等你回来之后,休息几日,再举办这场大婚。然而实在是等不及,我恨不得立刻让天下知道,你就是我一生的唯一。」 红盖头轻轻扬起,我的唇让他一口含住。泪水饱含感动与喜悦,咸咸的,却也很甜。纵然我至今仍想不明白,这可称作国之栋樑的男人,怎么会对我这般死心塌地,却也让我爱得不能自已。 凤冠离了头,两束头发交缠在一起,他一刀剪下,就像以前做的那样。合巹入肚,两只酒杯落了下床,大红喜袍让他除了个净。 我的双手攀上他赤裸的肩头,在他的上臂,胸膛,腹肌迷恋抚摩,流连忘返。 他闷哼一声,让我跌进床褥,两条精壮的大腿分跪在我身侧。 「你这女人,招数那么多。」低沉醇厚的嗓音哼笑,他将扬起的柱抵入我双峰间。 「来,试试。」 我虽然见如雪操作过,双乳却无法完全包覆住他。 我无奈揉搓了两下,「你不会舒服的,换个方式吧。」 谁知他却捏了捏左侧胸蕊:「真不该将醉仙楼让出去,你瞧你这小身量。」 我气得将他的手拍开,「你起来,我就不信今天制服不了你这妖孽!」 他倒是听话起身,再合作的躺了下来。我就着硬挺的玉柱向下一沉,窄径让硕物一撑,简直要将我劈开。 我冒着冷汗,适应着过大的前端,而那男人,还轻松愜意的哼笑:「需要帮忙么?」 我扯来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臀部顺势往下,将他全根没入。 「啊!」突然的饱涨让我痛得两腿发软,身下的男人立时出手扶住我的腰侧。 「我的墨儿,进步神速呢。」 适应了他硕大的灼热物之后,我抬起双臀,开始上上下下的摆动。 他原先还想看我笑话来着,不一会儿便让我时快时缓弄得阵阵低吼。 男人节骨分明的手,揪着床褥苦苦忍耐,醇厚的喘息声给了我莫大的鼓舞。我倾下身,抓住他的下顎,狠狠吻咬了他的唇。口中一股血腥四溢,他的下腹沾满了湿亮的潮水。 「你这女人,偏将魅术学得嫻熟。」他用力一扳,将我的双腿抬离了床,我失去了支撑点,被迫倒向他。「够了,我知道你的能耐了。」 身体让他一翻,他恢復一贯高高在上的位置,我心里咯噔一下,怕不是又要叁日下不了床了。 我双目一暗,是他的手遮住了我的双眼。随后,胸蕊落入一个潮湿的环境。他毫不掩饰的大声吮嘖,那声音听得我简直要羞死。 「墨儿,你喜欢么?我这样做,舒服么?」 长指转入下处,肉杵才扩张过的小径随即偎贴上他的指,无意识地一夹一放。 「你怕不是狐狸精变的。」他语带些许怒意,宽肩伏下,在我身上四处凌迟,颈子尤其让他烙下无数红印,而下身的指头更是狠烈,猛往上壁一处揉按研磨。 春潮一波漫过一波,我的腰身拱得紧绷。 「你……你怎么这么讨厌!」我泛着泪珠着朝他大吼。 「但你的身体,却很喜欢。」长指抽出,肉柱就着湿滑蜜液,直直捣入底端。我长长啊了一声,得不到蓝嗣瑛的怜惜,他握住我的腰,开始深深浅浅的顶撞。 「嗯啊……你……啊啊……」我想让他慢点,这身子尤其敏感,经不起他一番穷追猛打。但他明知我受不了,却使坏的加快了速度。 每一回行房,我方能体会什么叫欲仙欲死。 双腿让他折了上去,身上的男人打桩似的对我一顿狠钉。他甚至揉上隐蔽的小核,双处刺激让我一次一次为他弓起又断线。 我忍不住泪,如此愉快的折磨实让我进退两难,最后我放弃抵抗,随他开合,妖嬈起舞。 他赤裸的背,多了好几条红色抓痕。 天还亮着,而王府的主人在房里逞着欲。外头微风徐徐,鸟鸣啁啾,他将一身元阳注入我的身体深处。 我让他撞得天昏地暗,连他退出膣穴,双腿也没能闔上。 「墨儿,再来。」 尚未理解他说的再来是什么意思,一条腿又让他高高抬起,那巨物缴械后并无疲软,反而换了个角度,再次抵上径口。 他罔顾浑身绵软的我,还有没有精力陪他再一战,便缓缓推着下体,九浅一深的送入又抽出。 「蓝嗣瑛……不行……」我强忍刺骨快意,拽住残存的理智向他哀求,却忘了他最喜摧残弱者。 果不其然,换来连连深捣,让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张口只剩哼哼哀叫。 「你听,你的声音多悦耳。」 我羞赧别过头,将脸埋进被褥里,细细地说了声快点儿。 他却作对似的,将速度缓了下来,避开敏感处几番廝磨搅弄,险些将我逼疯。 我悄悄挪移下身,想继续积累快意,他不难发现我的意图,随之闪躲。 「你……你太讨厌了!」几次失败后,我终是气急败坏的哭骂。 「别气,你喊声好哥哥,我便给你。」那可恶的男人,定要将便宜佔个够,才肯罢休。 「好哥哥,好哥哥。」我觉得我也忒没志气,但谁让他这般难耐的吊着。 「墨儿真乖。」他不再逗我,一推一送屡屡撞在恰处,快感迅速涌上,漫延至五体。 让他拋上云端,眼前烟花灿烂,我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下身痉挛似要将他嵌入深处。他将长龙推至底部,一股一股的热流迸射,他与我偕同璀璨了一回。 四十六.出征 一夜甜蜜折腾,并无耗去蓝嗣瑛多少精力,反倒是我让他几度辗转,加上天凉,近来变得越发嗜睡。 蓝嗣瑛醒了之后,便倚在床榻看他的书,有时则批阅折子。他在寝居里架了张书案,除了用膳之外,我们几乎没怎么出过卧房。 这种日子持续近一月有馀,他突然接获通知,说是北边疆界有外族侵踏,需要他领兵。 「墨儿,我这一去,也许叁个月才能回来。」我当然不想让他走,当即鑽入他怀中。「你可要好好吃饭,瞧瞧你肉都没了。」 我没好气,「还不都是你害的。」我抬起头,巴巴的望着他。「蓝嗣瑛,你时常这样出兵巡境吗?」 「倒不一定。有时国泰民安,有时连月动乱,忙的时候,也曾大半年都在边境。」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他张口正要拒绝,我又道:「我实在无法忍受叁个月不见你。拜託你带我去嘛,我以前待过天罡谷,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行,你如今体力太差。」我呜了一声,他才说:「若我回来之前,你能将身体练好,下一回我出巡可以考虑带着你。」 我扁了扁嘴,心里明白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我自然也捨不得你。但墨儿,我是大律的王爷,我不在,你就是东北的主人,这是我们各自的责任,你能明白么?」他抬手,将我一缕鬓发撩到了耳后。 「那你千万小心,我……我会写信给你,你如果很忙,就简便回復,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安生……」 「墨儿。」他打断我的话,抱紧了我。「我会平安回来,相信我。」 他没能和我缠绵更久,吻了我的额头便前去整装出发。虽然平日里的他是个间散王爷,面对军事却如此认真,也许是因他骨子里亦刻着好胜的基因吧。 他出兵之后,我的日常起居换成罗儷来照顾。她起初还没认出我,对我态度冰冷,我从未见过她这般没有人味的模样,倒也有趣。 然而我没有个说话对象实在憋屈得紧,在她端起水盆要离去时,我朝她背影喊道:「你这臭丫头,我回来了你不开心?」 「王妃就别拿罗儷打趣……」机械式的回答才说上半句,她手中的水盆掉在地上,泪眼汪汪的转过身:「小姐……是小姐么?」 「除了我还会有谁,你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小姐,小姐啊!」她一个扑腾,像隻八爪鱼一般的缠上我,「小姐,你不知道我这两年多来是怎么过的,你怎么能那样一死了之……」 「喂喂,我也不是自愿的,唉呀你松手吧,我差点没让你勒死。」她哭得嚎啕,手没松,却是掐得更紧。我安抚拍着她的背,口中说着不哭不哭,我感觉我在哄个小孩。 「别哭啦,你镇镇静吧,我又不会跑掉。」 让她哭够了,抽抽噎噎收了泪水,「小姐稍等罗儷一会儿,我去拿点吃的来。」她性急得跑了出去,让地上的水滑了脚,跌了一跤。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活着,让她高兴得路都不会走了。 罗儷带回一盒小食,我边吃边同她说起我这两年的遭遇,从应龙相救谈及盈香馆初试啼声,又炫耀起学成的魅术以及抱怨蓝嗣瑛又是如何折腾我。罗儷则说自我死后,她便离开白剑门,在蓝嗣瑛手下当差,仍以鹏君之名作影卫。 「你恐怕还不知道,他是如何当上右贤王的。」罗儷神秘兮兮的挨了过来。说起这件事我也是一头雾水,前代右贤王好端端的,怎么能说垮就垮,让蓝嗣瑛一手轻轻揭过。「因为白族来了人,干涉了整件事的结果,否则那对父子至多两败俱伤,不会有一方能够如此迅速的取胜。」 我深感唏嘘,前代右贤王如此渴望白族的战力,他的确见识到了,不曾想白族势力虽然进入了蓝家,却选择扶植蓝嗣瑛,让他自己丢掉性命。 我们像久未见面的闺密,天南地北的聊着间事,无需顾忌有什么不可说的,分享着彼此未曾参与的人生。 「那他们呢,你还有同堂主他们联系吗?」我疑问。 「说来你可能不晓得,你不正去过白虎神的领地么,还点了神宫的明灯,听闻那里如今生机蓬勃,白族也迁回去了。」 我想,白虎或许会感到欣慰吧,她的臣民一一回归,不需要再四处依附他人了。 几日之后,我估计蓝嗣瑛已抵达驻扎之处,修了封书信告诉他,我这里一切安好,请他好好照顾自己,也写到我跟着鹤顶红练身体,日子过得充实。 「王妃,起来,再打!」 鹤顶红持起剑来,气场完全改变,不似她以往懒散不正经的模样,竟似魔鬼一般严厉。她知使剑是我的短板,却强逼着我练,每日对打好几时辰,没将我操得筋疲力尽,她不放人。某种程度而言,她与蓝嗣瑛还是挺相似。 「让我缓缓吧,真的不行了。」我叉着腰喘着气,这是今天第四十叁次落剑了。我的右手腕已经有些肿痛。 「王妃,若您想随王爷出征,便不得偷懒。」 想到有可能得时常与蓝嗣瑛分隔两地,我便有些心涩,咬咬牙,拎起木剑,继续挥舞,又练了一个时辰过去。 「王妃,听闻您善使枪,您是否能舞一回让卑职见识?」鹤顶红没等我应对,逕自进了兵器库,挑出一把长枪,手一拋,让我接着。 「那么这厢有礼了!」我持枪,她使剑,方能缠个难分难捨。天罡谷招式一出,断没有终止的道理。我舞起了枪花,将她格在外侧,突刺点挑,朝她破绽攻去。鹤顶红见我熟练枪法,也不再退让,认认真真同我打了一回。 过了数十招之后,她收了剑气,恭敬道:「是卑职有眼无珠,王妃见谅。王妃随王爷上战场,并无任何不妥。」 难得能和人畅快打一回,我也是颇为开心。前一阵子镇日闷在房里,有些闷坏了,还是出来活动筋骨舒畅。 「然而王妃,仍要持续练剑。王府的人,出门皆会配剑,毕竟比起长枪,剑易于携带。」 「为何听你这样说,东北似乎不太平?」我提出疑惑,从前蓝嗣瑛也鲜少让我出府。 「东北与他国接壤,活动人口不如王都单一,时有境外逃犯、游牧民族、人贩子进出,王妃在外走动时,千万要注意安全。」唔,也是因为这样,蓝嗣瑛才需要去巡境,如此看来,身居右贤王的高位也并非算个好差事。 鹤顶红维持着高强度操练,我这几个月里渐渐也能跟得上了。说到底,其实是盈香馆为了维持女子体态,膳食的量都抓得较少。蓝嗣瑛本就对吃食颇为上心,在他这里住一阵子,长了些肉,体力也随之提升。 但不晓得是这具身体挑食还是如何,近日我对他家厨子做的菜有些倦乏,平时爱吃的红烧鱼与酱猪肘子,也变得难以下嚥。 罗儷见我胃口不好,又拎了盘小点来,我捻起一朵荷花酥,含了一口,竟觉得口中一股腻味,有些令人作呕,连忙让她将点心都撤下了。 「这怎么行,你这几日几乎未有进食,蓝嗣瑛一回来,头一个要斩了我。」罗儷斟了盏茶,让我顺顺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现在吃什么就吐什么,不然你向膳房要碗白粥吧。」我苦苦一笑,胃里还在翻腾,连忙掩上口鼻,又是一呕。 她担心之情写了满脸,离开时顺道交代鹤顶红,这几日减轻我的操练时间。 我尝试性的又夹了块鱼,唔,真的好腥。不久后她端上白粥,我勉强吃了两勺,心里觉得有些难过,我竟不能好好享用美食。 夜里,蓝嗣瑛的信鸽回来了,我读了他的回信,他叹这次有些棘手,许是要多拖几日,他会尽快清扫完毕,回府陪我。我磨了墨水,提笔写道让他宽心,并没有提及食慾减退这件事,我不想让他分心。 我百无聊赖地想着,他要多拖一阵子,也不知得耽搁多久,兴致缺缺的读着戏本,渐渐便睡着了。 梦中,白虎现形,我才想起她好久没来找我了。 「白刃,我往后不能再任意出入你的意识了,谢谢你养我这么久。」 「你要去哪里?」我问,此时我尚未发现不对劲。 「自然是准备回归君位了,只是得再辛苦你一阵子。我是来同你告别的,下次见面,我的身分就不一样啦。」 我瞬间惊醒,什么告别!她没事谈什么告别。 我试着唤出白虎,四周却极其静謐,我请不出她了。我吓得六神无主,白虎这时消失还能去哪里。 我赶紧下了床,鞋子也没穿便往罗儷的下榻处跑,将她摇了醒。 「你别睡了,起来帮我忙!」 她揉着惺忪睡眼,口中咕噥夜还深着。 「白虎不见了,我现在没有法力,你能联系上白族吗?」 「白虎不见是什么大事……几百年也不是这样过去。」她有些不耐烦的倒回了床铺。 「我一直养着她的魂魄,且说来这具身体也是要还给她的,她若不见,我可就麻烦了!」罗儷让我烦得清醒了些,终于答应我天亮后会问候白族。 我心里面还是慌张,回了卧榻之后,漏夜辗转难眠。 四十七.仙胎 白日,罗儷起了个早,以水镜为媒介,施了术法联系上白族。 白族那头则是展堂主相迎,看他身后的空间,应是位于神宫主殿。 「族里一切安好,神境也是,神宫明灯圣火亦燃得兴旺。」展堂主如是说道。「圣女如今换了张皮囊,倒有几分神君的气魄了。」 「堂主,您是说她领地安好,但并未接获神君回归的消息吗?」我焦急一问。 「未曾。然而神君未回,却已重生,否则神宫这处不会如此欣欣向荣,圣女无须过度担忧。」 但愿真是如此。我依然担忧白虎魂魄,又道:「展堂主,您是否能上请应龙,就说是我有事相求?」 「自然可以。若圣女仍惦念神君,应龙神许能给您最适宜的建议。」 地方神上报中央神的流程繁琐,待应龙接获呈报,已过去叁日,他申请出天庭亲临右贤王府,又费时叁日。 「应龙大人。」我朝他行了大礼。 「起来说话。你说有事相求于我,这事是否与白虎有关?」他温文儒雅,并无怪罪的意思,让我有些自责。 「应龙大人,」我膝盖一软,跪了下身。「是我不好,让白虎不见了。」弄丢白虎这事挺大,我无法凭己之力将她找回,只能请他帮忙。 「……竟是如此。」他伸出手,隔空对着我的魂魄几番探究,「你起身罢,白虎没事的。」 罗儷连忙将我搀扶起身。 「那头恶虎,现今是你腹中的胎儿。」应龙语出惊人。 腹中胎儿?那么我这几日胃口不佳,是因为怀孕? 身旁的罗儷更是吃惊得合不拢嘴。 「她既然用上此法,你亦无需遭魂魄分离了。白虎经此道出生,往后可正常入轮回,无须再四处借她臣民的身体。」应龙手掌一翻,幻出几个瓷瓶,「这几瓶安胎药,你叁日服一粒,保她平安出生,顺利成长,事成之后亦能记上一功。」 应龙将安胎药交至我手中,转了身便一闪而逝。 「天哪,我家小姐,竟然要当娘了,还成了神君的娘亲,太不可思议了!」罗儷从一惊一咤中回过神来,上跳下窜的欢呼,「我这便去膳房,交待吃食!」 我抚摸着尚为平坦的肚皮,一颗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尊大神做什么事都不先同我交待,白白害我担心一场,幸亏她往后能有自己的肉体了。我等不及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蓝嗣瑛,提起笔想要写信,却又怕乱他军心。罢了,还是等他回来再亲口告诉他。 我日夜期盼着,终于在他离开后的第四个月,迎来右贤王胜仗的捷报。这时我已不再孕吐,但胃口仍是不好,膳房日日变着花样做菜,也难有一道想吃的。 蓝嗣瑛隔了两日抵达王府,我第一次见他风尘僕僕的模样,他的银白鎧甲,有几处让乾枯的血色蒙上光芒,但那张俊脸却是白白净净的。 「我回来了。」他倾身拥了我,鎧甲搁的我刺痛。「你总在信中欺我,看你瘦的,这身量怎像有好好吃饭。」 他于王府门口卸下战甲,交至副官手中,无视身后一干将士,将我抱起,往新凿的浴房走去。 我心里甜得像吃了蜜糖一般,揽下他的后脑勺,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我日日认真练剑,下回你带上我吧,鹤顶红早已认可我,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起码得长些肉,才得以御马,不是么。」唔,他终于想到要教我骑马了?「但现下我必须先洁身,王妃可愿赏脸,随本王一同入浴?」 我让他那抹坏笑逗得羞红了脸,我还会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我许久未见他了,也不愿拒绝他。说到底,我承认是我自己馋他身子。 精壮的男人除下外衣,露出厚实的臂膀,他的背部添了几道新的伤疤,我有些心疼的轻轻抚着。他却毫不在意的说:「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你那样美好,我可捨不得让你漂亮的身体留下疤痕。」 随后他踏入浴池,闭眼浸泡,长发散在岸边,我捧起那头青丝,仔细的搓洗着,同时以视线考究般的描摹着他脸庞轮廓。 唔,看来他这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美目下方添了些青紫色,右边侧脸有一道极浅的划痕。 「王妃这般盯着我瞧,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他不知是何时睁眼的,嘴角扯出一抹邪意。不待我逃离,他便将我扯入了浴池。 「唉呀,蓝嗣瑛!」我湿了一身,让他拥在怀里。衣衫紧紧贴着身体,隐约透出粉肤色。 他捧起我的脸,薄唇覆上,舌头橇开我的牙关,纠缠住我。我嗯嗯闷叫了几声,让他吻得晕头转向,他另一隻手撩起裙襬,灵活探入小裤之中。 我尚未告诉他怀孕之事,今后他也就能吃点肉末了,我一时兴起,倒想玩弄他一番。 「蓝嗣瑛……不行。」我推拒着他的裸胸,并朝他硬挺的胸肌掐了两把。 「怎么不行?让你摸了本王身体,你还想不认帐?」 我嘻嘻笑着,说不行就是不行,然后向条鱼一般的游出他怀抱。我的闪躲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扑腾上前,当即将我捞了起来,大手一撕,将我剥得精光。 「墨儿,你怎的浑身纤瘦,小腹却长了肉?」蓝嗣瑛终于发现了异样,我笑得更开怀。 「嗯……因为,王爷暂时不能同臣妾寻欢了。」 「怎么就不行了。」他皱眉,捧起我的身体,就要往他勃发的柱头上摁。 我哇哇大叫,双手忙抵着他的腿,「你快住手啊,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蓝嗣瑛傻愣住。「我的孩子?」 我恼怒一拍他的头,「当然是你的!你怎么和以前一样问!」 「我……你没骗我?」他以颤抖的声音寻求我的答覆,「你真的怀孕了……?」 「是的呢,这事有些曲折离奇,我慢慢同你说。」我轻轻吻上他的眼眸,看起来,两年多前我与他的孩子同归于尽的事,让他留下十分痛苦的回忆。「这个孩子是仙胎,吉人自有天相,我作为母亲也会很安全,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一家子。」 「你为何说这孩子是仙胎?」蓝嗣瑛揪住了重点,狐疑的问了出来。 「我先前不是告知过你吗,白虎的灵魂嵌在我魂魄里,我怀孕后,她就住进这胎儿了。作为四方神祇,她自然会平安出生。」我认真望着他的双目。「你往后别对她有偏见了,她做了这个决定,我便不用与她分离魂魄了。她出生之后,我择日送她回西方神境,我们可以继续相处一辈子,这也算是她对我的报恩吧。」 蓝嗣瑛点头表示理解。他起了身,我原要随他一起出浴池,他却阻止了我。 「你好好泡,可别冷着。」他披上浴袍,取来一条大布巾,才唤我起身。布巾包得严实,他仔细擦乾我一身浴水。 「王府里女眷稀少,未有熟习安胎的嬤嬤,我得让人去外头找几位助你养身。唔,还得请些裁缝製些暖衣。」蓝嗣瑛口中叨叨唸唸,像极了操着心的男妈妈。 他将我裹得像颗粽子,万分谨慎的抱起了我,带回房里。 接连几日,右贤王府忙着张罗王妃养胎事宜,王府招来数名经验老道的安產嬤嬤,有的进了膳房,有的白日跟在我身边照料,足以看出蓝嗣瑛对这孩子的上心程度。 前段时日他不在身边,我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他回来后,不知是膳房改了配方,还是我心情愉悦,这几日吃得也多了。我的肚子如充了气的球,鼓得飞快。 今日傍晚,膳房送来了两只餐盒,一份是我的,一份是蓝嗣瑛的。 我巴巴望着他那碗蟹肉羹,蓝嗣瑛察觉我的眼神,将那碗羹汤移了位,浅浅笑道,「不可以。」我张口欲辩解,他又堵我的话:「一口也不可以。」 唉呀,嬤嬤们狠狠叮嚀我们俩,让我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偏偏他的餐点总是更加可口。 「墨儿,先忍忍罢,等会儿让膳房出道甜汤解解馋,嗯?」 这时天助我也,外头来了他的副官,蓝嗣瑛便让我自个儿先吃。我抓紧时机,将他的炸子鸡以及麻油虾丸各夹了一箸进自己碗里。 啊,这种油油香香的食物,我不知有多久没吃上,我忍不住又夹了一块肉酥,再瞧瞧我那盒几乎无调味的饭菜。 「墨儿,你嘴又馋。」呀,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让他抓到我偷吃,他又得唸得我耳朵长茧。我心涩将那块还没入口的肉酥还回他的碗里。「你再馋,我往后都得盯着你吃完才能用餐。」 「你体谅我嘛,我已经将近五个月没吃到什么美食了。」我鑽入他怀里,朝他撒娇。他虽然一脸坚决,我才不信他能僵持多久。「好哥哥,好嗣瑛,我就吃一点,不要紧的。」 他紧绷的脸色动了动,终是妥协:「你这女人……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我渐渐掌握到控制他的诀窍,只要我卖萌示弱,胜利终究是我的。 四十八.上街刷臉 再过去一个多月,已近年末,我的肚子又胀大了一点,行动起来有些麻烦了,蓝嗣瑛索性将他的事务分配下去,整日陪在我身边。王府里的人少,过年气息却不寡淡,侍女们利索的剪着窗花,贴春联,掛红灯笼,在除夕夜里祭完了祖,他特许我吃上一顿大宴,我终于可以摆脱那些寡淡的食物。 临近子时,我得同他上塔楼施放烟花,取的是祝福之意,庆贺东北来年平平安安。由于冬雪仍下着,蓝嗣瑛早先为我订製的狐裘大氅仍有些不足以御寒。 他搀扶挺着大肚子的我,一阶一踏,仔细上了楼台。右贤王府的塔楼,是全东北最高的建筑物,放眼望去,底下万家灯火黄澄澄,这就是他的统治区域。 「爱妃以为如何,登高远眺,看我们这一片江山。」 我未曾有一刻,觉得自己身旁的男人,是如此的了不起。 「时候差不多了,你掩上耳朵,第一盏烟花得由我们施放。」 他接过烟花师傅递来的一颗烟花弹,让我燃起火信,砰的一声,空中随即闪烁万紫千红。 他将我带开,剩馀的烟花交由师傅来点燃,我便与他下了楼台。 「新年快乐,墨儿。」我们在平地仰望夜空,五光十色的烟火明明灭灭。爆竹声同时响着,我却能清楚听见他的祝福。 「新年快乐,蓝嗣瑛,愿你今年平安顺遂。」他守护他的臣民,我守护他,这样就够了。 我们在细雪纷飞的夜里,吻了一次又一次。 新年第一天,我们得正正经经打扮,一起接受东北任职官员的祝贺。王府城门大开,接待五品以上的官员及亲眷,这算是我作为他的王妃,首次在东北官场间亮相。我与他端坐一晌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我觉得自己今日表情管理做得忒好。 贺年活动得持续到午宴用完,才算是结束。 我似乎因夜里没睡饱,身体还累着,开宴之后,也没什么食慾。蓝嗣瑛见我筷子没动几次,主动夹了块鸡腿肉给我。 「王爷与王妃实是鶼鰈情深。」同桌一位夫人递来欣羡的眼神,我记得她是李梟之妻,太医院申院判之女申氏朱月。 李梟朝朱月温柔一问,「我对你不好么,月儿。」她羞答答的低了下头。 「李将军与夫人,亦是琴瑟和鸣。」我朝他们敬了杯花果茶。 原先听蓝嗣瑛说要筹办宴会时,我还有些紧张,然而他继位后,大力提拔年轻官员,因此我不至于全程都得当个花瓶,还能与夫人们说上几句话。 今日虽然有些累着,我倒觉得挺新鲜。同他结婚之后,罕有这种机会能见着这么多人。蓝嗣瑛也说过,作为王妃,常常需要设宴交流。 其后几日,依序是五品以下以及偏远地区的官员来访,一直到了初五才算结束。然而大街小巷的热闹尚将持续一个月,满城花灯高高掛起,灯谜大会接连不休。我住进王府后,没怎么出过门,由于嬤嬤建议孕妇多多活动,我便央求蓝嗣瑛于上元节携我出府晃转。 王府附近有一处市街,小而精緻,我思量孩子六个多月大了,便想去布行挑几匹布,交由家中裁缝製些新衣。 「只买布怎么够,咱们孩子既然是战神转生,也得带些称手的武器防具。」蓝嗣瑛比我还心急,我心里笑道,他难不成以为孩子出生便能武刀弄枪? 「只是个宝宝呢,让她玩那些东西还不危险?」我转身瞧着四周,恰巧有摊童玩舖子。「小孩子该玩这些才对。」 这一路上,我收到许多疑惑的视线,多数东北人都识得蓝嗣瑛的长像,但对于我却十分陌生。他也未曾请画师画过我的像。因此蓝嗣瑛得不厌其烦的向店主们介绍我。 与他在外逛得晚了,我却不觉累,庙前广场举办猜灯谜会,我一时兴起,拉着蓝嗣瑛去凑个热闹。 「接下去射一物品,诸位请听题:倚阑干柬君去也,霎时间红日西沉;灯闪闪人儿不见,闷悠悠少个知心。」 唔,题目还能这么长的吗? 「墨儿知道如何拆解么?」蓝嗣瑛见我一头雾水,说起了提示。「阑,闪,闷。」 「柬君去也……这样拆字好懂多了!」我投以灿烂笑容,举起手抢答。「是家门的门!」 「噯,这位夫人……」出题先生瞧见我牵着蓝嗣瑛的手,连连改口。「右贤王妃答得正确,今年逢虎年,这只虎花灯,便赠与王妃了。」我开心接过花灯,正好肚子里也养着一头老虎。 我们又留下来听了几题,举凡半推半就,谜底是「掠」;又或者两点一直,一直两点,谜底为「慎」字。 我与他少有机会同时出行,四周围观的群眾不少,蓝嗣瑛索性将他在府里那套宠法搬了出来,花式撒着狗粮,不出几日,全城都知道堪比阎罗的右贤王是会笑的,且与他的王妃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我对于这些市井小语很是受用。 上元节过去后,我在城中刷脸也刷得差不多了,多数店家已能轻易认出我。蓝嗣瑛年后的工作渐渐多了起来,我想出府,他也不见得能陪着。听闻花市这几日准备的杏花长得不错,我有意买一些回来,他便让鹤顶红跟着我出门。 然而,若我早知这次出门会导致日后生產凶险,我绝对不会选在今次出门。 东北因为气候偏寒,梅花仍绽放得漂亮,二月杏花的花苞才刚生出来。 「唉呀,是王妃呀,今年花苞发芽较早,带回去约过两天就开花了。」花店老闆热情招呼着我,稍作寒暄之后,当下便与鹤顶红认真挑起了花芽。 此时,远处传出不和谐的叫骂声,吸引全街的注目,我本欲让鹤顶红前去探一探,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迎面奔来,跑得太急跌倒在地,追着她跑的叁个醉汉随之而到,扑了上去,意图当街羞辱她。 「还不住手!」我情急之下朝他们大喊一声,醉汉抬了起头,衝着我淫笑。 「嘿嘿,想让咱们住手,那么拿你自己来代替,好不好呀?」他们满脸淫邪,我有些害怕,然而我毕竟是东北的女主人,他们不能拿我怎样的。 「当街欺侮女子,这种败类,右贤王怎会让你们活得好端端。」我摆起架子,解下斗篷,盖在那名女子身上。 「右贤王怎会管这种小事。唷,小娘们是个孕妇啊?本大爷恰巧未尝过孕妇的滋味呢,嘿嘿!」为首那男人,朝我出手抓来,让鹤顶红一剑架住。 「王妃岂是你们脏手能碰的?还不给我退下!」鹤顶红长剑出鞘,抵在那人脖颈之间。她扯下我的腰牌,堵到醉汉眼前。「狗眼看仔细这是什么!」 「是……王妃……王妃怎会在这里!」醉汉们瞬间酒醒,逃得逃散得散,花店老闆早已报官,衙门派了人来,将叁名闹事的醉汉押解回府衙。 我转身看了眼地上的女子,她面容几分貌似从前的我,看她这般衣不蔽体,我心里自有些不适,便让鹤顶红去附近的吉祥客栈订了间房,又点了两道菜。 那女子不敢直视我,畏怯得紧,低着头细细道了声谢王妃大恩。 「抬起头说话吧,我又不会吃了你。」我随口一问,「那叁个男人与你是什么关係,为何敢当街轻薄于你?」 那女子泪水扑簌簌落下,我有些慌乱,是不是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民女秀儿,姓崔,家住皇城西边。十五岁那年,让家父送来东北结亲,然而夫君心里有人,不愿娶我,将秀儿逐出了府。」她眼泪滴滴答答落得厉害,满腹委屈,我心道她的丈夫也忒过分了吧。 「秀儿姑娘……别为不值得的渣男落泪,是她不懂你的好。」我夹了块鸡腿肉放进她碟子里。 「秀儿出府之后,遭人哄骗……至青楼为妓,日日与不同的男子翻腾。」唔,我听她这么一说,猛然想起盈香馆的姊姊妹妹。「有一恩客魏郎,他待我极好,愿意助我赎身迎回家门,秀儿本以为苦日子终是到了头,却没想魏郎家中,早以有了正妻。」 她说那魏公子的正夫人兇悍善妒,本即不满丈夫屡上青楼,迎一妓女为妾更是让魏夫人火冒叁丈。她对秀儿顿顿毒打,剋扣月例,丈夫一声不敢吭,甚至秀儿怀上胎儿,魏夫人一碗落子汤灌了下去,魏公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劝她多加忍让。 秀儿不堪虐待,藉机逃了出来,然而她一女子身无分文,流落大街,从前嫖客甚或指认,当眾出言不逊,动手欺辱,再后来便遇上了我。 「若没有王妃出手相助……秀儿不知该是何下场。」她盈盈一跪,朝我磕了又磕:「王妃大恩,秀儿没齿难忘。往后王妃有用得上秀儿的地方,秀儿在所不惜。」 我让她跪得跳了起来,连忙将她扶住,「姑娘可别行此大礼,本宫……本宫自然要为王爷护佑领民,让你叁番两次遭难,是本宫的不好。」 四十九.欣珍廚娘 我翻出袖中荷包,将所有银票取了出来,塞入秀儿手里,「这些钱你先收着,本宫回去同王爷商量,将你卖身契赎出,又或者,你愿随本宫回王府,在本宫身边做事?」 「王……王妃,民女……」她慌张摆手,「民女不敢辱了王爷的眼,王妃给了秀儿这些钱,已经很足够了,秀儿万万不能再奢望什么。」 我虽觉奇怪,却不好再逼她,便就此作罢。 回了王府后,用晚膳时,我与蓝嗣瑛提起这件事。 「今日我上街买花时,遇上一女子,长得有些像我。」我嚼着烙饼,随口说道。 「像你?」蓝嗣瑛笑了笑。「她定没有你好看。」 「你别打岔,她是个可怜人,和我还是老乡。她说她嫁来东北,却遭夫君扫地出门,你说她丈夫怎么能这么恶劣?」 蓝嗣瑛点了点头,「是挺恶劣。她有说这男人是谁么?」我一愣,回想起秀儿自述,似乎未提及她的丈夫,许是那人伤她太深,她不愿忆起。 「后来她沦落青楼,遇上一恩客为她赎身,纳为小妾,却遭正妻虐打滑胎,她便逃了出来。」蓝嗣瑛听得认真,我继续道:「我碰上她的时后,就在王府附近韩大娘的花店,有叁个醉汉追着她跑,她说那是过去为妓的嫖客,正欲对她不轨,我便救下了她。」 罗儷登时没好气的插了句话:「王爷是该好好管理领民,不说醉汉当街侮辱女子,今儿要不是鹤姐姐出手相阻,那脏手便要搭到王妃身上了。」 「罗儷,你别多嘴!」我朝她摇了摇头。 「说,你继续说。」蓝嗣瑛一听,按住我的手,双眼瞪着罗儷要她解释清楚。 「王爷不如请鹤姐姐来,奴闭仅仅是听说而已。」罗儷告了退,她让蓝嗣瑛从小吓到大,如今多少敢顶嘴了。 那人转过头来,盯着我。「你让人侮辱了?」 我闪躲着他的眼神,「没多大的事,他们没碰上我,鹤顶红挡下来了,闹事的醉汉也让衙役押走了。比起我来,还是那姑娘遭遇更惨。」见蓝嗣瑛松了松眼神,我继续道:「我看着她的脸就想起了自己,我能不能为她做点事,将她卖身契买下来还给她?」 「自然可以。你需要多少银子,去库房知会一声便是。」他乐于以我的名义行善,如此对拉抬他的声量亦有帮助。 我将这件事交由鹤顶红去办,她代我去了趟城里的百花楼,得知她丈夫魏公子所住之处,将秀儿的卖身契买了出来。据说魏公子本不愿意放人,但见鹤顶红掏出一千两银票,魏家夫妇看花了眼,当下便将秀儿的卖身契奉上。 然而鹤顶红赎完了卖身契,却打听到秀儿已经离开吉祥客栈,她询问了客栈老闆,得知她往东边走,应徵上城东糕饼舖子的厨娘。 暂时得知她的下落后,鹤顶红带着卖身契回了王府。 「做得不错,明日你再随我走一遭,将卖身契还给她吧。」 「是,王妃。」 隔日我告知蓝嗣瑛要去趟城东,便携鹤顶红走了。 城东欣珍饼铺,南枣核桃糕与桃酥饼远近驰名,我下了轿,与店老闆招呼后,便进了后厨,秀儿此时正桿着面皮。 「王妃!」她见我来,似是欣喜。 「本宫已知会店老闆,有事找你,你洗洗手,随本宫出来吧。」 秀儿指了指路,我们叁人抵达她的落脚处。「民女才搬来此处不久,住处尚未整理,恐怕要委屈王妃了。」 坐定后,我看了眼鹤顶红,她机伶掏出秀儿的卖身契。「这是你的东西,收着吧,盼你往后能好好过日子。」 「王妃……王妃为何待秀儿这般好……秀儿不值得王妃掛心。」她垂下泪来,我眉头一皱,见那张脸伤神,我有些心疼。 「本宫……见你,挺像一位故人。」顶着一张叁分肖似离墨的脸,我自然不愿看她遭人欺侮。 「秀儿……可将王妃,视作姊姊么?自打秀儿来了东北,无依无靠,唯有王妃待秀儿比家人更亲切……」 她哭得悽惨,说什么我都同意。「这些银票你留着。往后你生活上有任何困难,可来王府寻我。」 她大伏大拜。我算了算时间,出门也有些久了,便打道回府。此后,我时常往来欣珍饼舖,与秀儿间话家常,蓝嗣瑛亦知我在城东有个姊妹,我若去城东,便少再与他通报。 然而有一回外出,我听见流言蜚语,街上行人对我的轿輦指指点点。我派人稍加打听,原来过去曾待过盈香馆的事让人挖了出来,四处散播,说王妃不过是贱籍出身,长相狐媚还是个残花败柳,竟恬不知耻攀附上了右贤王。 我原先懒得理会这等间言碎语,毕竟我也无法否定自己的过去,但这对蓝嗣瑛形象有伤,只得託了人去查出流言的源头。 我的事,是从前在盈香馆竞得我初夜的汪源散播出去的,他前一阵子随父亲至东北当差,夜里醉酒,在茶馆胡言乱语,让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我的破事便一传十,十传百。他甚至找人画了我的肖像,分发至大街小巷,託他的福,如今的东北,没有人不知我的长相。 「这汪源也是不知好歹。」我倒不在意外边怎么传我,老老实实过日子,我起码对得起我自己。只是同情起汪源,敢来蓝嗣瑛的地盘撒野,这汪家小紈裤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想来他也许是对我念念不忘,由爱生恨,才会介此机会毁我名声。 我遣了鹤顶红,对汪源多番警告。 「近日听说了不利姐姐的流言……似乎有人在传,姊姊过去曾是王都盈香馆的花魁。」秀儿端上一盘小点,为我倒了杯茶水。 「既然早已传开了,我便直说吧。我星璨,确实曾是盈香馆的红袖添香。」 我见她的手抖了一下,她神态古怪,但很快恢復过来。「姊姊让人恶意毁谤,难道一点也不在意?」 「眾人爱怎么传便怎么传吧,你也知道留言是堵不住的,我在意这种事又有什么用。」 「是啊,姊姊为人善良,大家都说王妃是仙女下凡,定不会相信这等胡言乱语。」秀儿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有些坐不住了。「时候不早了,秀儿还有工作得做,便不留姊姊了。」她甚至对我下了逐客令。 我思来想去,她今天的怪异之举,可能也是心里无法接受我的出身吧,毕竟右贤王何许人也,每一代王妃皆是出身高贵,蓝嗣瑛取了个花楼女子,想想都觉得可笑。 我有些伤神,我交一个朋友挺不容易,而她说断就断。 我在王府待了几日,懒洋洋的也没出门,蓝嗣瑛察觉我这几日兴致缺缺,便问我怎么没去城东找姊妹玩。 我叹了口气,「她知道了我出身不光彩后,态度变得有些怪异,她可能认为我噁心吧。」 「那汪家小子,不要命了。」蓝嗣瑛咬牙切齿道。 「算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只是你连带被羞辱,我有些难受罢了。」 没想到几日过去,我收到秀儿求见的消息,我惊喜万分,连忙将她迎至花厅。 她带着一盒糕点,一壶甜饮,说要给待產的王妃解解馋。 「姊姊好几日没来了,秀儿想念姊姊得紧,便不请自来,望姊姊莫要见怪。」她掀开竹篮,取出一碟南枣核桃糕,「秀儿如今手艺大涨,我做的核桃糕,顾客也觉得好吃,姊姊若不嫌弃,不如尝一点。」 唔,这味道真不错,甜而不腻,核桃又酥酥脆脆。「你看起来过得挺不错,真是太好了。」我朝她递以微笑。 「还有这个银耳藕粉汤,是秀儿亲自煮的,对女性身体不错,姊姊也多喝点。」她舀了一碗,推到我面前。 我试了一口,不得不说,她的手艺当真符合我的胃口,我得想方设法将她骗来王府。「你要不来当我的私厨吧,我发的例钱绝对不亏待你。」 她却为难一笑,「多谢姊姊抬爱,然秀儿……还是想靠自己养活自己。但姊姊若是爱吃,秀儿倒是愿亦时常叨扰。」 唉,对于我叁番两次的招募,她倒是如贞节烈女般不为所动。虽然可惜,但我尊重她的决定。 与秀儿聊了一下午,她在晚膳前回了城东。自那日起,她时常带着欣珍饼舖的点心来探望我。 二月底,杏花花期到了尾声,桃花含苞待放,有几蕊粉红花苞已预先展开。 我在院子里勾勒杏花残枝,突然肚子一疼,鲜血染红一地的白杏。 「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罗儷见我蜷缩着身体,摀着肚子,惊慌失措,「快来人,王妃落红了」。 鹤顶红二话不说,将我横抱起,往寝居里迈步。「鹤顶红,王妃她!」 「罗儷,你通知护院去找王爷来,我去请医女进府。」 我只感觉肚子阵阵抽缩,不知是否即将临盆。然而我才怀胎近七个月,孩子若在这时出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罗儷……我好痛……」我的子宫,似乎让人紧紧揪着,血液如涌泉似的往外渗流。忽然嘴里卡了个东西,我想都没想便咬了下去。 五十.王府舊事 「医女来了,小姐,再坚持一会儿。」罗儷挨在我耳边泣声道。 「申医女,王妃方才在院子里作画,忽然血流不止。」鹤顶红开了门,将医女请了进来。我勉强自己张开了眼,来的人似乎是李梟的妻子,朱月姑娘。 「王妃,朱月现需为您施针止血,也许会有一点疼,您且忍着。」她掀开针盒,提针上手,扎在大敦、断红二穴上,又在我脚边薰了株艾草,一两刻后我不再那么疼,落红似乎也止住了。 我终于松了口,浑身湿汗,感觉自己方从鬼门关走一遭。 「太好了,太好了……」身旁的罗儷见我停止出血,放下一颗高悬的心,喜极而泣。 「啟稟王妃,您这是误食宫缩之物引起的出血,要是再晚一些,胎儿便保不住了。」朱月严肃道。「您可不能再贪嘴,自此刻起,直至生產,您需万分注意饮食。」 自蓝嗣瑛回府后,我的餐食便让助產嬤嬤全权调理,嬤嬤们耳提面命交代万万不可碰的食物,我一点也没沾。我仔细回忆这几天,究竟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却越想越晕,最终累得昏睡过去。 梦中,有个可爱的娃娃衝着我喊娘亲抱抱,这娃娃一头白发,双眼澄亮,看起来就像白虎的缩小版。 我心疼且愧疚地蹲下身抱了她,她胖敦敦的手却指了指身旁一个病懨懨的孩子,说弟弟身体不好,娘亲也要抱抱他。我瞧了眼那孩子,长得还真像蓝嗣瑛。 那个肖似蓝嗣瑛的男娃娃,朝我爬了过来,很是吃力,怯生生的,不太爱说话。我张开手臂,亦将他抱进了怀里。心里却想蓝嗣瑛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变成个小娃娃来与他女儿争宠,还同我讨抱抱。 然而那俩孩子倏然从我怀中消失,接着我落入一片黑暗,心里一惊,登时吓醒了来。 「墨儿,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么?」蓝嗣瑛一脸担忧的趴在床边,见我睁眼,便扶着我坐起身。「你当真吓坏我了,我以为你又要……」他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我伸出手,轻轻贴在他的脸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真的很抱歉。」我朝他讨了碗水,他却端来一碗黑压压的药汁,满面青黑的瞪着我喝下。 「看来我得将你时时刻刻绑在身边,免得你到处乱吃。」我十分不服气,我自己也有注意不能吃什么东西,怎么又说我到处乱吃,我又不是动物。「墨儿,你这几日,除了在府里用膳,还有欣珍饼舖的糕点,便没有再吃什么了,是么?」 我点了点头,蓝嗣瑛陷入一阵沉思,我知他在怀疑欣珍饼舖,然而他从未听说欣珍饼舖出过让孕妇小產的消息,再者,欣珍饼舖是名店,不可能也没理由拿自身商誉开玩笑。 「总之我会让人去查,敢害我右贤王府的孩子,不论是否府里的人,我要他以命偿还。」 这几日,朱月让人延请进府,蓝嗣瑛下令彻查膳房及井水,茶水吃食要经朱月再叁确认,才会交至我手中。 因我大量失血,我的餐食添了不少肉品,每日必有一碟枸杞炒黑木耳,餐后还得喝上一碗桂圆红枣茶。 罗儷佈着菜,右手拇指却搀着纱布条,活动起来不甚利索。我猛地想起日前出血时,口中似乎卡了什么东西。 「罗儷,你的手……」我当时咬得可紧了,她定然让我伤得不轻。 她呀的一叫,连忙将手藏到背后。「这是我做菜时划出的伤,已经没事了。」我却不信,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拆开包扎,吓得倒吸一气。 一圈牙印深深嵌入,指上一片紫黑瘀青,甚至有几处让我咬破了皮,当下还渗着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心疼的将渗血擦除,取回纱布,细细缠好。 罗儷温柔衝我一笑,「小姐,只要你没事,罗儷就没事。」 蓝嗣瑛追查数日,确认问题并非出自王府与饼舖,原先要以悬案做结,罗儷却在某日下午悄悄告诉我,犯人抓到了,是我救了的秀儿,蓝嗣瑛正在囚房亲审她。 他虽愤怒,总不至于任意栽赃,然而秀儿与我情同姊妹,怎可能会意图害我,这其中定有误会。 我让罗儷搀着身体前去囚房,门外重兵把守,不愿放我进门。我生气地表示自己也是当事人,哪有不让我知情的道里,便不由分说硬闯了进去。 「墨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蓝嗣瑛换下凶神恶煞的表情,温柔朝我道。 我扫视在场眾人,秀儿披头散发,五花大绑,让鹤顶红按跪在地,她见我来,猛地抬起头,双眼着火似的瞪着我。 「姊姊,你为何害我!」 鹤顶红将她制了下去,「你得有多大的胆子,竟敢与王妃姊妹相称!」但她脖颈僵直,狠戾的视线不曾离开我的脸。 我让她不善的眼神瞪得不太舒服,走到了蓝嗣瑛身旁,拉了他的衣袖:「蓝嗣瑛,你也许误会她了,让秀儿起来说话,好不好?」 「呵呵,不需要你假慈悲!你可知道,将我害得如此悽惨,便是这可恶的男人!」秀儿发了疯似的大吼,若非鹤顶红押着她,我总觉得她要衝上来将我撕成碎块。「星璨啊星璨,就算你贵为王妃,右贤王喊你墨儿,你心里不扎吗?你心安理得吗?他根本不爱你,只拿你当长寧公主的替代品!」 我皱了皱眉,对这样的秀儿有些陌生。我与蓝嗣瑛的关係,哪轮得到外人来告知我。 秀儿见我不为所动,转头朝蓝嗣瑛嘶喊:「蓝嗣瑛你瞎了眼么,论长相,当以我与长寧公主更为相似,我出身官家,与你更为般配,你何故要捨我去娶一个京城来的妓女!」 「鹤顶红,给本王摀住她的嘴!」蓝嗣瑛青筋迸出,手中茶盏让他捏了破。 这其中资讯量极大,我来不及细想,便喊出了声:「不,让她说。我倒要听听,她究竟还能说出什么。」 「蓝嗣瑛,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尚且与你拜过堂,你怎可如此对我!」 原先以为只是求爱不成而嫉妒我的女子,然而拜过堂又是什么意思?我脑中越发紊乱。 「娶你进门,是先王擅作主张,本王可从未承认。」蓝嗣瑛脸色阴沉,他走上前去,低头瞪着秀儿,「崔秀秀,本王从不觉得你与长寧公主,有何处相似。至于星璨,本王便是钟情于她,你又能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秀儿笑得诡异,双眼流着泪水,「王爷啊,你让个妓女迷得晕头转向,连身分皆不在意,我尊贵的王爷怎可娶个妓女为妻。既然如此,秀秀自然得代您除去她。」她目眦尽裂,转向我道:「没有错,是我要害她。这贱人贪吃,我便以煮过仙楂的水,熬製藕粉汤,哄她吃下。王爷既执意要娶她,她肚子里的野种怎能生下!她若能生下野种,我的孩子又为何要让人滑落!」 她侮辱我与蓝嗣瑛的孩子,我实在忍无可忍,走上前去狠狠搧了她一掌:「你住口!」 她不怒反笑,「你瞧,这不是心虚了?贱女人就是贱女人,让你好运钓上大律之侯!」 「我将你视为妹妹,在你受难时帮助你,也不为图你回报,然而你一口一个贱女人,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凉凉一笑,原来我的好心,在她眼中,是噁心。 「我崔秀秀乃名门之后,殿阁大学士之女,岂能与你这骯脏的女人为伍!称你一声姐姐,不过是为了解救右贤王于水火,所用的权宜之计罢了!你还真当你是我姊姊!」我举掌又要摑她,蓝嗣瑛反拉住我的手。 「墨儿,莫要脏了你的手。」我此时心情复杂,也不想让蓝嗣瑛触碰,狠狠挣脱了他的手。 「你最好解释清楚,你和这个女人有过什么关係!」我几欲呕血,招来罗儷,让她扶我回去。 回到寝房,我稍稍冷静了下来。「罗儷,你是什么时候回到王府的?」 「小姐……我……」她支支吾吾,不敢说话,让我更不高兴。 「连你也要瞒着我?」 「小姐!」她忽然跪了下去。「在您死后,我随蓝嗣瑛的军队回了东北,却和鹤顶红、李梟他们住在郊外的宅子,我虽有听说先王爷招上品官员的贵女选亲,却不知详细情形。但蓝嗣瑛待您一往情深,我相信他不会愧对于您的!」 「够了。」话梗在喉头,不知还能说什么。良久,只能道出:「你下去吧。」 我躺上床,想理清自己的思绪。对于秀儿的存在,我只觉得生气,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气什么。 到了傍晚,蓝嗣瑛并未来找我。我等得菜都凉了,朱月才道,他已在书房用过晚膳。我自己一人吃得很不是滋味,我很需要他的解释,但并不想主动去找他讨。 夜里,我准备睡了,他才蹣跚而来。 「墨儿。」他由后方轻拥住我。我下意识要躲,他却揽得更紧。「崔秀秀,是我父亲在你死后,选的女人。」 五十一.思念深深 「她是你的夫人?」我动了动乾哑的喉咙。 「不是。」蓝嗣瑛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没有碰过她,你相信我。我不曾碰过除了你以外的女人。」 我无言以对,沉默不语。虽然我心里也知道不该怪罪他,却嚥不下这口气。 「墨儿,你别生气,我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你,是我认为这件事并不重要。我与她未有夫妻之实,先王垮台后,我便将她赶出府去。」 我拨下他的手臂:「蓝嗣瑛,你知道吗,就因你将她赶出去,她便遭人卖到了青楼,才会让魏家赎了身,又让元配夫人虐打,逃了出来遇上了我。险些流產这件事,其实是你当初处置不当而一手造成的,你知道吗?」 「……若我早知留着她性命会伤害到你,当初就不会让她活着。墨儿,我求你别再生气了,一切皆是我的错……」 听他又说要杀人,我心里一烦:「蓝嗣瑛,我不喜欢你开口闭口就是一条人命,你也是个要当父亲的人了,能不能别总是草菅人命?」我背对他卧上了床,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对不起,蓝嗣瑛,我现在真的很累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那男人充满绝望的呼吸声伴随一点鼻音,在我吹灭蜡烛之后,逐渐淡出沉寂的环境。 我觉得自己好像太过矫情,但这个男人,再次以偏执的爱,伤害了我……我似乎拿不准,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他。 「娘亲,不哭。」小白虎抹去了我的泪水,吧嘰一口亲在我脸上。 见到白虎才晓得,原来自己成日纠结蓝嗣瑛的事情,早已烦燥得睡了过去。 「爹爹坏,不要爹爹,小白赶紧去见娘亲。」小白虎鑽进我的怀里,像个贴心小棉袄。 「宝宝乖,爹爹他……爹爹只是太爱娘亲。」 我……我其实不想生他的气,我也许只是不想他这般轻贱人命。 我虽然在意他曾经与另一个女人成过亲,但我深知他只愿爱我。 他屡次为我发狂,以爱为名将我栓在他身边,他要当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一切所有。但谁让我也爱之入骨,他有疯病,我又何尝不是。他要疯,我陪他疯,这是我选择的男人,我会救他上岸,我会让他知道,除了拖所有人下水,还会有更好的方法。 「唔唔,娘亲,小白不能呼吸了……」怀中小小的身体扭了扭,挣扎着要离开,我才发现自己颤抖的手将孩子抓得痛了,而双颊已是满脸栏杆。 理清了思绪之后,等我醒来得去为我的彆扭道歉。 「娘亲,小白累啦,小白得走了。」小胖手最后搂了搂我,她的身形渐渐散去。 我睁开眼,抹了抹泪。肚子里的孩子,给了我安慰,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穿上鞋,披上外衣,我唤来鹤顶红,匆匆忙忙要去找蓝嗣瑛。 「王妃,您等等!」鹤顶红让我急切的甩在身后,我的手腕却遭一把拉住。「王妃,您……走慢点。」 问了他殿前护卫,却只得知他昨夜未归。书房也是,不见他身影。我挨个儿宫殿找,却没能见着他。 王府正门口,却有他方离去的痕跡。 「蓝嗣瑛呢,他去了哪里?」 「……」鹤顶红心虚,不敢直视我。 「他……他不要我了吗?」我心里一痛,脑海闪过万千个坏结局,抓紧鹤顶红双臂,激动放声:「你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里!」 「王爷……暂时不能见王妃。」 眼泪不知为何,扑簌簌落了下来。 「唉呀……王妃,昨夜北疆牧民进犯,王爷领兵去了。王爷临走前不愿王妃为其担心,才下的封口令。」她扶住我有些不稳的身子,继续解释。「王妃,鹤顶红不知您对王爷有何误解,王爷昨夜接到军令,暴怒万分,他本欲抗旨不去,却念及王妃怀着身孕,若贸然抗旨,必当连累于您。」 听她说蓝嗣瑛只是出兵去了,我双膝软跪在地,心里怨恨起军令来得不是时候。我想同他好好言明我的心意,他却不得不离开我身边。 「王妃,也许王爷只是心里愧疚,不知如何面对您。」鹤顶红摇了摇头,「王爷虽是喜怒无常,却比任何人都要重视您。我们这些下属跟着他久了,只盼王爷能幸福。」 鹤顶红满面担忧的将我扶起。 「王妃,回去罢。您身子还未恢復,吹不得风。」 蓝嗣瑛离开之后,我意兴阑珊,面对满桌佳餚亦提不起兴致。但想起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勉强扒了两口饭。 罗儷为了让我心情好些,特地请了戏班子,小院子里戏棚搭起,今儿上演的是《梅妃传》。 闽地女子江氏采苹,工于诗文,能歌善舞,生得清新脱俗,品行孤傲高洁,一如冬雪中绽放的梅花。高力士奉旨选秀,见其姝容,带其回长安,唐明皇惊羡不已。 因采苹喜爱梅花,玄宗赐号梅妃,造梅亭,圣宠持续十年。然而玄宗又得杨玉环,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深宫梅精孤傲,不愿争宠,久而久之,玄宗厌弃梅妃。 梅妃独居冷宫,作文赋诗,仅盼能得明皇垂青,《楼东赋》、白玉笛,只换得一斛珠。梅妃心灰意冷,回诗一首《谢赐珍珠》。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綃;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安史之乱潼关破,梅妃保节自縊身亡,玄宗于马嵬坡縊死杨贵妃。节度使郭子仪戡定安史二军,迎玄宗回宫做上皇。 一日上皇偶游梅亭,念起梅妃,伤感睡去,依稀见采苹翩翩而来,惊鸿一舞,提起前情,肝肠寸断。上皇一惊梦醒,唏嘘不已,梅妃一缕幽魂,已随落梅而去。 旦角演起江采苹辛酸苦楚,唱那《谢赐珍珠》凄凉哀怨。我许是怀着身孕,内心不免多愁善感,见梅妃歷经圣宠又遭间置冷宫,不禁惆悵落下两行泪。 「啊呀,小姐别哭!」罗儷手忙脚乱的递着绣帕,「只是齣戏而已,蓝嗣瑛会回来的!」 他已经离开一个月有馀,我每次去信,他亦不见得理睬,就算有回音,也仅是寥寥数字。我不晓得是不是他仍在逃避我,又或者,他是真的厌弃我了。 思及这处,戏也听不下去了,我摆了摆手,让戏班停下,扶着罗儷,回了房里。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涌上千言万语。然而他不在,这滔滔似江水的思念之情,又能与谁人道。 我起了身,行至案前,摊开信纸,磨墨修书。 「……今日听戏《梅妃传》,一如既往念起郎君,郎君归时未知,定是前线胶着,战况棘手,盼郎君自我保重。」我此刻百感交集,随手提笔写下想说的话。 我每隔叁日写一封长信,全当日记在抒发,纵然只能得他回「了解」、「保重」、「注意身体」,我还是日復一日的写着。 「怀胎八月有馀,孩子时不时踢上几脚,闹疼得很。肚子已鼓得圆润,行动不甚便利,每日长时卧床。」 往常我怕影响他作战,并不愿意明言我的负面情绪,然而今天不知怎的,心里边委屈得紧,便将吃不下睡不好也写了进去。 「对君思念成疾,夜不能寐,食不下嚥。偌大王府,郎君不在,生活百无聊赖。回想那日,是我语带尖锐,思来想去,如今懊悔不已。」 小情绪随着笔落,逐渐放大,信纸上甚至撒了几滴热泪,将墨跡晕了开来。 「若早知郎君奉命远征,定不愿起了争执,且将珍惜每一片刻。只盼郎君早归,夫妻相伴,形影不离,只做鸳鸯不羡仙。」 写到此处,总感觉还缺了什么,于是又提笔写下一首情诗。虽然那人看了之后,恐怕只愿回个「阅」字。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瓏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最后一个「知」字还未写全,子宫突然阵阵紧缩,下身还落了血色。这陌生的疼痛,不知是否孩子要出来的警讯。 我将信纸折了叁折,唤来罗儷,让她赶紧差人送去蓝嗣瑛的军营,又道自己似乎即将临盆。 「小姐生產是多大的事,你竟然还想着要先送信!」罗儷大声斥责,却在见我因阵阵疼痛而脸色发青,而吓白了脸。「快来人,去请稳婆和医女来呀!王妃要生了!」 「罗儷……信一定要送到他手中。我知让他回来是种奢望,但我……我不想让他再如此冷淡待我。」我握紧罗儷的手,新一轮的阵痛让我将她的手掐得煞白。 「小姐啊,这种时刻,还谈什么信不信的!」 婢女们七手八脚的将我抬上了床,宫缩越渐频繁,稳婆却还没到。 额上沁出细汗,频繁的阵痛让我几欲抓狂,我一双手紧紧掐着床缘,身体蜷缩像条虾子。肚子彷彿遭人狠搥猛打。 「罗儷……我的信……」肚子好容易消停了会,我望向她模糊的身影。 「小姐,信已快马加鞭送出去了,求求您先顾上自己罢!」罗儷紧紧握住我的手,泪水滴上我的脸颊。「快呀,稳婆怎的还不来!」 五十二.難產 「来了来了,稳婆与医女都来了!」门外婢女喊得响亮,让我从阵痛中稍稍清醒。 砰的一声,门让人撞了开来。稳婆一进厢房,便张开我的双腿,「仅开了二指,看来还有得等。」她瞧了眼朱月。 朱月点了点头,「去,快准备烧热水,必须不间断的烧着,白帕与剪子全都要浸水煮沸再晾凉,另外助產的婆子皆要用烈酒洗净双手,听明白了就快去!」 房内侍女一哄而散,各自去忙各自的活儿。 「小姐,您不要忍,痛便喊出来,没关係的。」罗儷拿起一张白帕子,在我脸上贴了贴,将汗珠拭了乾净。 然而随着时间流淌,產婆越显焦虑,而我除了忍受肚子的阵阵疼痛,也没见其他人有任何进展。 「朱月……朱月。」我勉力抬起了手,将朱月招了过来,气若游丝的询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王妃,现下產道尚未扩张,您初次生產,拖得久一些亦不无可能。」听她这么一说,我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总觉得生孩子这种磨难,恐怕比分离魂魄还要痛苦。 阵痛渐渐淡去,我有些精神不济,恍惚陷入了半梦半醒间。 眼前模糊一片,我彷彿见蓝嗣瑛在战场上廝杀,烽火连天,砲声轰隆。他一袭银白战甲染上血红,剑指玄武,座下蓝家腾云军与塞北黑蛇军战成一片。 他的肘间让箭矢划了破,腿上亦中了一箭,还来不及包扎,下一轮敌方的进攻又起。蓝家的男人虽然让举国誉为东北战神,然而玄武此番似是为破他阵法而来,不为强取,倒像头狡兔一般窜入他阵型,四处击杀,乱他阵脚。 再怎么坚固的阵型,亦有其弱点,此番玄武的蛇军全是戳着他痛处而来,我除了心急如焚,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我甚至开始后悔写了那封信,我什么都不求了,我只要他平安。 心里乞求着神明庇佑,若蓝嗣瑛终将战死,我愿意以我的命换他活下去。 下一瞬间,一幕幕烟花在他军营爆开,后备军人歪的歪倒的倒,这诡异的烟花怕不是毒气弹。他营中将军未发现不对劲,前线又让玄武军引爆了一列。 蓝嗣瑛指挥着腾云军撤离,仓皇间一束鲜血迸发,撒了烽火台一片腥红。 「不,不要!蓝嗣瑛!」我哭着大喊出声,指甲掐紧了手掌。 「王妃醒了,快些继续!」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方才半明半寐的似乎是幻觉。那噩梦太过骇人,蓝嗣瑛生死未卜,让我心里十分不安,却还得在这里生这什么鬼娃子! 「啊!」胎儿像是察觉我的怒意,肚子剧烈一疼,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要生了,乾脆痛死我吧!」 时间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外头天已经全黑了。一阵一阵的折磨,似乎是没有尽头,这种时候,我特别想见心里那个人。 「小姐,小姐!」罗儷听我恶骂一顿,小脸煞白,忙将我的手揣在怀里。「小姐再忍忍,您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开叁指了,申医女,是否能药下催產药?」一听產婆说到催產药,我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 「有什么药都快点用上吧,我不想再遭受折磨了……啊啊!」 然而朱月却摇了摇头。「还不行,至少得等到开四指。现在下那帖药,王妃產道必然撕裂,孩子也会卡住,也许会大出血,严重的话可能一尸两命。」 「不,不要这样,」我让泪水糊了视线,死撑着一点精神。「让我死了没关係,至少孩子得活下去。」 子宫又开始规律的收缩,这次要比先前的都还剧烈。 「……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孩子是不是得拖到天亮才能出生?」房内站得远一点的婢女悄悄嚼着舌根。 「怕事不只……先前我嫂嫂生產,前前后后拖了两日才生完。」若要拖上两日,还不得要我的命。 我莫名怨恨起了蓝嗣瑛,若不是他干的好事,我何至于在这里独跨鬼门关。而那该死的男人,让我为他犯险时,他人还在那可恨的边关。 「蓝嗣瑛,你有种就给我回来!你播的种,还让我一人在这里痛得要死,你倒是心安!啊啊!」 用尽各种恶毒言语,朝他咒骂千百回之后,我依稀又昏昏睡去。 「娘亲……呜……是小白不好。」小白虎牵着那个长得像蓝嗣瑛的男娃娃,眨巴着大眼,两个小傢伙在我面前哭成了一团。 让他们一哭,我心里亦是难受得很,这说起来也非孩子的错。我心疼的将他们拥入怀中,泛着泪安慰道:「孩子别哭,是娘亲没用……对不起……对不起。」 「娘亲若是痛,便不要生了,小白不急于一时……哇……」女娃娃哭得放肆,她说出口的话让我更加心碎。 这孩子是白虎转世,好不容易得到入轮回的机会,我必须帮她,绝不能让她死在我身体里。我不能放弃,我得振作,西方神境还等着他们的主神归去。 强烈的阵痛又将我拉了醒,我双眼微睁,再累也得挺住。 「罗儷,我……我胃里有点饿……」 罗儷赶紧吩咐下去,不一会儿,膳房送来了一碗银耳莲子汤。她以调羹舀着汤,顺着我的嘴缝灌入汤水。 甜水下肚,血糖终于回升,子宫又得以继续收缩。 「羊水破了,快快,巾帕都拿过来。」稳婆指挥着婢女们,眼见孩子即将出生,房里瞬间乱成一团。「开四指了,申医女!」 朱月将熬好的催生汤端给罗儷,让她一勺一勺餵我慢慢服下。「罗姑娘,这是帖猛药,切莫餵得太急,王妃此时异常虚弱,受不了过大刺激。」 下身一片黏糊,我饮下催生药后,羊水似乎流得更加湍急。药性带来的收缩让我疼得昏天黑地,我狠狠掐着自己的虎口,以防又痛到失去意识。 「小姐,痛就叫出来,别伤到舌头!」 我重新掐紧罗儷的手,发出可怖的惨叫声。可羊水破了半日,也不见胎位下沉。 在场婢子人心惶惶,稳婆更是心急如焚,「这胎还是太高……再加一匙汤药!」罗儷闻声又让我吞了一口。 「孩子,看到孩子了,王妃,再加把劲!唉!」一听稳婆说看得见孩子了,我精神来了不少,肚子胡乱用着力想将胎儿往外挤。「唉呀,王妃……王妃您听老身指示,老身数叁下您吸气,再数叁下才吐气,好么?」 我照稳婆的法子调着气息,產婆又道:「王妃,吸气时放松,吐气时用力,来,您再试试……一,二,叁,放松,一,二,叁,使劲……没错,王妃,便是这样。」 我能感觉得到孩子一点一点让我往外推出,然而再推了一会儿,眾人却默不出声。 「罗儷……孩子怎么了?」我停止施力,睁了眼询问罗儷。 「小姐……这胎,胎位不正……」罗儷大气不敢喘一口:「朱月医女要将孩子推回子宫,调整好了才能继续生……」 「没关係……来吧!」我张开了口,口中让朱月塞上了布条,她将胎儿推回子宫后,对着我的肚子猛的一揉,我差点没疼得跳起来。朱月一声令下,我的身体便让婢女们压得动弹不得。 叁番两次揉转之后,她才放过了我。「好了,王妃请接着用力。」但我将仅存的体力用在挣扎之上,下身力竭,早就不知该如何使劲。 原是绷紧的身体,逐渐松了下来。让罗儷抓着的那隻手,也逐渐失去知觉。下身一片泥泞,房里气味又湿又腥,我的口中让罗儷一勺一勺的餵着汤药,但喉咙动不了,也吞不进去。 房内一片呜咽声,我似乎真的走到了尽头。 走马灯自我眼前闪了起来,道尽我与蓝嗣瑛的一切过往。我几乎忘记了我还曾经与他那样甜密。我有千言万语想同他说,却不知该从何叙起。 对于没能生下孩子,我深感歉疚;对于他前日匆匆离去,我充满不捨;如今临死之际,我什么事儿也不期盼了,只希望他一个人好好的活,不要再为我难过。 我希望他永远念着我,又不捨他失去我而痛苦。我已经带着孩子,再他面前死过一次了,这次他不回来,也好。 我对着幻影里的蓝嗣瑛,虚弱叹道:「对不起……是我没用。」苍白的手抚上他温热的脸,「你去找一个身分合适的女子,同她成婚……我不怪你。」 他的幻影似是十分难受,低下了头吻了我的手背。 「蓝嗣瑛,我爱你。」泪水几乎流了乾净。「临死之际能见你一面,真好。」 「要是王妃有任何叁长两短,这王府里的人,通通都得给她陪葬!」唔,真烦啊……是什么人在这种时候还要吵醒我,让我静静的睡去不行吗? 五十三.筋疲力竭 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让人撞了开。「离墨,你给我起来!」我的身体让人扶了起,好似靠在谁的怀里,肩上让他狠狠咬了一口。尖锐的刺痛,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还未放你走,你不能先离我而去!」那人语带颤抖,声音压抑哽咽,有水滴滴答答的落上我双颊。「我们的孩子,是仙胎,你不将他好好生出来,要遭天打雷劈!」 「啊……蓝嗣瑛。是我已经死了吗?你怎么可能在这里。」我稍微扬起了头,却撞上他满面泪痕。 「你不会死,我也不许你死!你这坏女人,阎王也不敢收你!你不是盼我早归,要同我做一对鸳鸯,双宿双飞?」他将我的头往颈间靠了靠,用力掐着我的人中。「我怎可能厌弃你,我那日只害怕你说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对不起,求求你了,墨儿,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王爷,既然王妃清醒些了,催產汤便交由您来餵。」朱月又捧上一碗汤,「请您同王妃多说些话,别让王妃又晕过去。」 「墨儿,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你振作起来,别让他一出生就没有了娘……」他递了一勺药汁过来,灌入我乾裂的唇。「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便教你骑马,在草原上驰骋。我带你行走天涯,看尽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一一走过……」 子宫像甦醒了一般,重新规律的收缩,我强撑仅存的精神,狠狠扣紧蓝嗣瑛的手腕。 「啊!」我用力一推,身下的软物似乎让我往外挤出了一点。 產婆调着我的气息,数着数,要我时而用力时而放松,「头出来了!王妃!快结束了,再加把劲!」我凝了凝心神,将力量集中于下腹。 我又施了几次力,感觉有东西糊里糊涂的从身体里流出来,不一会儿便听见哇的一声。 產婆喜道:「恭喜王爷,贺喜王妃,是个漂亮的小郡主!」 紧绷的身体往后一瘫,这可总算是结束了。我虚弱的朝蓝嗣瑛一笑:「我对你……起码有个交代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对,王妃!」朱月却急声唤醒我来,「肚子里还有一个!」 我一听差点没晕过去,生一个孩子就差点要了我的命了,又来一个我还能怎么办? 「蓝嗣瑛!你看你干的好事!」一把怒火烧了上来,我气得抓起他的手,恶狠狠咬了一口。 而他吃痛苦笑:「既然你还有力气咬我,便快快生下来罢。」他将我搂了紧,撩开贴在额头上,让汗水浸湿的头发。「事后你对我有何怨言,我一概受之,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啊啊!」他又灌了些催產药,子宫开始猛烈的收缩,「蓝嗣瑛……我头晕。」 他从朱月手中接过一块参片,让我含到嘴里。「墨儿,忍着点,求求你了,为我们的孩子忍着点。」 「王妃,别停了吸气吐气,加把劲啊!」我眼皮累得难以撑开,耳边清楚听见稳婆的喊声。「一,二,叁,用力;一,二,叁,放松!」 我不能放弃,蓝嗣瑛已经回来了,我要同他形影不离,我不能在这时候放弃!我得把他的孩子生出来! 凝了点意识,肚子用力的挤着,终于将另一胎推往產道。 「出来了,出来了,王妃,请继续用力!」 「啊……啊!」我哭得声嘶力竭,又痛又累,还得使着劲,终于将孩子完全推出了身体。「哈……蓝嗣瑛……我再也……不帮你生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辛苦你了,对不起!」蓝嗣瑛抱着我颓软的身体,拨了颗糖塞进我嘴里。 「恭喜两位大人,是个可爱的小世子!」两位稳婆一人抱着一个娃儿,「绿色包巾的是姐姐,红色的是弟弟。」 我瞧了眼我的女儿,她已经哭完了,现在正嘿嘿的衝着我笑,红扑扑的小脸,粉雕玉琢晶莹剔透,果然肖似漂亮的白虎。弟弟却是皱巴巴的,长得像我梦中那个男娃娃,不若他姊姊一般有活力,出生时亦哭得不够宏亮,令我十分担心。 「孩子……都健康吗?」 「啟稟王妃,小郡主十分健康,然而小世子……」朱月弯下了身,悄悄对我俩道:「小世子许是上回让崔氏伤到,出生前又在肚子里待太久,照护起来,需多费一些心思。」 我又看了眼虚弱的男娃娃,内心没来由的一阵刺痛。 「先将孩子们带下去罢,王妃太累了,需要休息。」蓝嗣瑛绷沉着脸,大手一挥,遣退了大部分的人。「朱月,你留下。」 「蓝嗣瑛,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吗?」我担忧的望向他。 他却咬牙切齿:「我一想起他们差点让你见阎王,就想抓他们起来一顿打。」 我轻声笑着,「让我怀孕的还是你呢,你说你是不是更该打?」我握起他让我咬了一口的手:「痛吗?」他只是温柔的摇了摇头。 朱月为我做完了初步的產后护理,才让蓝嗣瑛放了出去。我实在睏得不行了,吞下一丸安神丹,便昏昏沉沉睡了。 有他守在身边,再也不至于噩梦连连。 我睡了挺长一段时间,醒后感觉身子已不再湿黏了,似乎让人清洁过一轮,身上裹着一件素白单衣,房里助眠的薰香还焚着,床边趴了个睏极了的男人。 我不知他是何时从边关回来的,不知他仗打得如何,亦不知他如何掐着点赶上我的生產时间,但他身体好好的,看起来没有一处伤,我深深感到庆幸。 我揉了揉他的长发,本来无意将他吵醒,他却哼了一声,惺忪睡眼抬起,迷茫的望着我。难得见这样傻憨憨的蓝嗣瑛,我觉得他现在挺单纯可爱,便笑着将他的头发揉到像个鸟巢。 「唔……墨儿。」傻憨憨扣住我的手腕。「你自己睡够了,就来闹腾我。」 「蓝嗣瑛……你领的兵,如何了?」细细想来,若他真的为了我,临阵潜逃,我怎么也担不起这个惑乱王爷的罪名。 「前线战事收尾之时,我接到你的信笺,送信来的影卫,说你即将临盆,再看到你那让泪水模糊的墨跡,我便坐不住了,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停歇的策了回来。我一进府,便闻你院里的人哭哭啼啼,只怕那丧鐘响起,也不顾婢女阻拦便闯了进来。墨儿,我不能再一次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你知道我听到她们哭的时候,有多害怕么?」 「蓝嗣瑛,」我靠上他的宽肩,「我好好的活下来了。」抬起头捧着他的脸,「幸亏有你,将我从地府中抢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这是多么令人怀念的拥抱。 「但是我写的信,你怎么回应得如此敷衍?」思及诸如「了解」等的寥寥数字,便有些不满。 「对不起,是我的错。那时仅想着要快速瓦解敌军,日日穷追猛打,以求尽早回来与你团圆,这些信都是休兵时抽空回的。我不知道这会让你如此伤心。」 看来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全然依偎在对方身上。既然如此,往后还是少些争执。 「墨儿,你应该饿了罢,要不要吃点?」蓝嗣瑛唤来门外婢子,将熬好的瘦肉小米粥端了进来,我伸出手要接,蓝嗣瑛却率先取过,「让我餵你。」 婢子告了退,掩上门,将空间留给我二人。蓝嗣瑛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吹了吹,确定不烫口后,才递到我面前。我贪恋他的宠,他对我的温柔,像毒药一般渗入骨髓,让我日復一日,越发上癮。 张口含下那匙米粥,他又舀了一勺。这米粥软软糯糯,清香可口,将我的食慾唤起,胡乱吞下后,又朝他张开嘴巴。 「墨儿慢点儿吃,我怕你胃里难受。」蓝嗣瑛担忧道。「你难產叁日,几乎滴水未进,现在吃太急,恐怕要反胃。」 「啊,不管,我饿嘛。」蓝嗣瑛面露无奈,又递来一匙。 吃完粥后,我想起了那两个娃娃。「蓝嗣瑛,我想看看孩子们。」 「他们在隔壁的厢房,要让人抱过来么?」 我点头说了声好。不一会儿,两个孩子便让婢女们带了过来。我接下嚶嚶哭着的瘦弱男娃娃,蓝嗣瑛抱起胖墩墩的女娃娃,她朝她爹咯咯的笑,将蓝嗣瑛的手指含入嘴里胡乱的啃。 「他们都还没起乳名,你说该叫什么好?」蓝嗣瑛玩起他女儿,随口问道。 我看了眼发育不良的孩子,总觉得他比起梦里那模样还要瘦小,心里一痛,将这俩孩子数度入我梦的事情告诉了蓝嗣瑛,他听了之后,嘖嘖称奇。 「女儿自称小白,就先喊她小白吧。至于儿子,我第一眼看见他时,觉得他生得好像你啊,不如交给你来取吧?」 蓝嗣瑛摸了摸他儿子的小脸蛋,小傢伙突然哭了起来,我急忙抱他晃了晃,不断哄着,他小手乱拍,抓住我项鍊垂坠的昭华珠后,便安分了下来。 「这孩子,嘖,长大后怕是要活在女人堆里。」蓝嗣瑛拨开他的小手,将掛坠取了出来。「唤你昭儿罢。」 五十四.需索無度(H) 產后头叁日,我只能吃些清淡的饮食,第四日起,餐食越见丰盛,一日叁顿外加一道甜品,我终归得以好好慰劳我的肚皮。 这日午膳,我大口吃着花生猪蹄汤,却遭蓝嗣瑛一顿奚落。 「又没有人要同你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右贤王府苛待王妃。」 我白了他一眼,他知不知道我为了生那两个崽子,吃了多久的苦。心里边挺不是滋味,「不如我请神仙施道法术,我俩换换,让你也嚐嚐怀胎十月与生產的滋味如何?」 蓝嗣瑛当即闭上嘴,又讨好般的夹了块清蒸鱸鱼肉给我。 「唔,这鱼真好吃。」那块鱼肉从我嘴里化开,香喷喷的鲜味充盈满口,鱼肉绵软,吞入喉中尚能齿颊留香。回想起刚怀孕那段时日,吃什么珍饈往往让我呕了出来,实在忍不住伤感,又夹了一块鱼。啊,能这般吃喝,当真赛过神仙。 鱸鱼让我消灭殆尽后,我又舀了匙香蕈鸡汤,蓝嗣瑛怜我大半年没好好吃饭,也不再拦我了。 他学起公公姿态,装模作样倒了盏桂圆枸杞茶,故作恭敬的捧上:「王妃请用茶。」 茶的味道还挺好,香醇甘甜,蓝嗣瑛说起那是他亲自煮的,得意二字爬满俊脸。 才吃饱没过多久,乳房便胀痛得有些难受,「唔,你快去带孩子过来。」蓝嗣瑛不知我急切要孩子是欲何为,也没多问,只是疑惑地让婢女将两个婴儿抱来。「先把昭儿给我,小白放床那头,然后你们都下去吧。」 我接过昭儿,婢女行了礼便告退。蓝嗣瑛在此,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便背过身去,拉开衣襟,小昭儿摸呀摸的,捧起我的右侧乳房吸了起来。 胸蕊又麻又痒,小腹更是带点痉挛感。餵起小昭儿还算客气,若是餵小白吃奶,她总是乱啃,次次都将我咬得好疼。然而我今次是头一回……同蓝嗣瑛处在一个房间里哺乳。虽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但让他眼神不善的盯着瞧,我的皮肤还是泛起显而易见的羞红。 我劝着自己冷静,但让他瞧得久了,更难以忽视野兽般灼热的目光。 蓝嗣瑛这傢伙,甚或将我掰了过去,正对着他。而他飢渴的目光,似乎聚焦在昭儿口中,若隐若现的粉晕之上。 「你……你别乱来啊!孩子们都还在呢。」我红着脸撇过了头,身体一转,将昭儿稍稍贴近了自己,他嗯嗯吶吶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约莫两刻鐘过去,昭儿总算吃饱了,小手在空中开心乱挥着,啊啊叫了两声,我将他拍了拍,待他打出饱嗝才将他抱上小床。 蓝嗣瑛奇道:「墨儿不是头一次当娘亲么,怎的这么熟练?」他将怀里的小白递给了我,又拉下我另一侧衣襟。 我毕竟在那个时空活过,养孩子的观念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只是这些观念,也难以同他解释。 小白像是饿坏了一般,小手扶上我左胸后,啊的一口含住乳峰,还未长牙的小嘴吸得又快又急,比起她弟弟粗暴上不少。我皱起眉,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唉呀,你这头小老虎,松松口,娘亲让你咬疼了!」 蓝嗣瑛见我不舒服,有些不捨的问道:「是否需要为小白找个奶娘?」他一边伸手刮了刮小白的脸颊,小白呼嚕嚕的哼着声,两隻脚蹬得欢快。 我却坚持亲餵,一来对于子宫復位有益,二来许是母性大发,我就是想亲自餵养这两个小心肝。 「你一个男人当然不懂啦,亲自哺乳,对我身材恢復是有助益的,再者,我也不希望孩子不与我亲。」我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小白咯咯笑了两声,抓住我的手指。「唔,小白,你吃饱了吗?」她挺适时的嗝了一声,晶亮的大眼滴溜溜转向她爹,笑得傻模傻样,我便将那小小的身体塞入蓝嗣瑛怀里。 「接下来,该换我了。」那男人见没有了孩子碍事,便朝我露出邪魅的笑,「你可给我好好等着。」 我当即红了脸,双手掩住赤裸的上身,瞪着眼前的他:「什么换你,你那么大的人了,不行不行。」 他将小白放在昭儿身边,火热的双眼一转,直钉上我身,两条腿一步一步缓的朝我走来,刻意压抑着急切,仅仅是望着他挺拔的身驱,竟也将我撩拨了起。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我俩急促的呼吸声,此刻我感觉自己就是头待宰的羔羊。 「墨儿。」天幕般的身子向下倾压,将我带了倒,男子温热的吐息顺势洒落上我的胸,「我有多久,未曾如此狭暱于你。」 「你你,你说什么胡话……啊嗯……!」 左侧乳尖遭他张口劫持,不同于孩子带给我的感受,他的吮咬似添了媚药一般,异样的刺激自胸处蔓延全身,像有针在轻扎我,从发梢到脚指,无一不让他唤醒。我吓得汗毛束直,曲起了身体,想后退,却遭他抱紧了身体。 他使劲一吸,乳汁自胸蕊快速流洩而出,峰顶一痛,刺激之馀还掺杂些许难以忘怀的快感,我忍不住呜呜哭了两声。 「……孩子也能让你这么呻吟的么?」醇厚的嗓音传入我耳中,我回过神来,稍微拉了些理智做遮羞布,用力推拒起他的肩头。 「当……当然没有!蓝嗣瑛你快些走开,别同孩子抢奶吃!」 那个坏傢伙反而扯开我的左臂,折在床上紧扣手腕,狡黠的舌头在蕊上刮了刮,迫使乳汁又渗出了些。另一侧的乳尖,像是乞求着疼爱而挺立了起来,绽放的同时还闪着乳白色汁水。 我一个做母亲的人,孩子还在旁睡得香甜,竟让丈夫狭玩得浑身燥热,心里不免有些羞耻,便咬紧了下唇,防止自己发出丢人的喊声。然而就像他说的,久未行事,对于他的爱抚,我既怀念又上癮,抗拒的幅度便也小了些,甚至拱起了背,将身体朝他口中送了过去。 「你可知道,我有多嫉妒那两崽子。」他空下的一隻手攫住另一侧乳房,直勾勾盯着我的双眼,邪气瀰漫,周身慾望垄罩住我。「你的一切,都属于我,小崽子也别想和我抢。」他低下了头,右侧红蕊旋即落入暖湿的环境。 又是一场刻画入骨的疼宠,我再也难忍快意,紧闭的喉间松了开来,高声呻吟。 双峰让他挨个儿欺凌,忽闻外头有婢子行经,连忙将手指卡进牙关,咬紧指关节,呜呜闷哼,却仍有几句媚喊掉出了口。 「咱们成婚那么久,眾人皆道右贤王夫妇如胶似漆,这王府里还有谁人不知你的千娇百媚?」他用力咬了我一口,我疼哭喊了出来,红晕旁立时出现一圈齿印。 「你……你……」我想骂他,脑中却糊得像团毛线球,组织不起言语。好容易理清了思绪,他竟又吮了起来,我几乎是浑身颤抖哭着求饶。「蓝嗣瑛,为何你总白日宣淫!」乳水迸流的酥麻刺痒,连带子宫阵阵抽缩,不同于交媾,却似高潮般的快感,几乎要将我逼疯。 「谁让你这般甜美。」他对我的指控毫不在意,身子挪了挪,将我压制得动弹不得,「你怕不是蜜糖做的,浑身上下的水都如此甘甜,真教我欲罢不能。」他像是在补足大半年头未曾行房的空缺,双乳让他手口并用的拧捏吮吻,乳白汁液渗了出来又让他舔乾噬净,白皙细滑的皮肤上密佈红痕与齿印,天知道他还要怎么挑逗我。 可怜两朵胸蕊让他吮得红肿疼痛,直至再也泌不出乳汁,他才放过久未高潮而晕眩的我。 他意犹未尽的爬起,双腿跨跪在我身侧,手背擦了擦嘴唇:「得让膳房多出些催乳的补汤,否则我的王妃,还不够咱叁个吃。」 我气得将他赶下了床。太要命了,下回绝不当着这妖孽面前哺乳。 随着时光流淌,两个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蓝嗣瑛早已为他们定好了大名,诗经翻了翻,选出两句子,姊姊白皙漂亮,取作皓舒;弟弟身体不好,我们盼他平安健康,便取作昭明。 皓舒简直是宝宝中的佼佼者,未及半岁便能爬行,还能叫爹喊娘。婢女们照看孩子时,发现皓舒早早便能坐能爬,惊喜同我通报时,我本还不信,直见她对我伸出小胖手,依稀说了声「娘亲抱」,我竟落下喜悦的泪,难道这便是神的本能吗? 昭明相较于姊姊,便坎坷了些,我怀他时意外让崔秀秀伤着,生產时又拖了太长的时间,导致他时常生病,个头比皓舒还要小上许多。有一回昭明午夜高烧,虚弱得哭都哭不出声,险些要了他的命,我除了为他冰敷降温也做不上什么,还是蓝嗣瑛命人请来朱月医女,才救回昭明一口气。经此大难,我与他都吓坏了,他甚至在府里闢了处厢房,让李梟夫妇安心住着。而有了朱月帮衬,小昭明才将身子养好了些,勉强能赶上一般宝宝的成长歷程。 五十五.撒嬌(H) 细雪断断续续的下着,年关又近了,王府新添了俩孩子,比之以往更是热闹非凡。我遣人将门拉开了些,烤起炭火,让房里添添暖意。俩娃子开开心心叠着积木,我与罗儷在一旁看顾着。 说起这皓舒,未及一岁便成日嘰哩呱啦吵个不停,听我们夫妻俩谈话,偶尔还要插上几句,刻意惹人关切。且她生性顽皮,比起弟弟还要令人不省心。有一回姊弟俩玩闹,皓舒体力好爬得快,满屋乱乱撞,将一盏瓷瓶撞得落了下来,她头上登时肿了个包,又让碎瓷划伤了手指。小女娃痛得号淘大哭,安静的昭明一听她哭,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那日当值的婢女全挨了蓝嗣瑛的罚,此后我万是不敢让皓舒离了我的视线。 小皓舒盯着那盆炭火,好奇的凑了过去,让搧着风的婢女挡了挡:「唉,小郡主,不可以。」 她旋即转头对像我:「娘、娘,火。」 我笑着点点头,附和她:「对,是火,烫烫,不能碰。」 她开心的啊了一声,飞速爬向啃着积木块的昭明,同他咿咿呜呜的说起宝宝语,什么火啊什么烫的,总之我听不大懂。 昭明与他姊姊是个极端,不爱哭闹,对周遭事物亦不甚好奇,起先我还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发育迟缓,蓝嗣瑛却说这才是正常孩子发展应有的速度。因为皓舒学得飞快,我便忘了昭明只是个普通娃娃。 皓舒是唯一能与昭明教流的人,当他俩说起宝宝语时,昭明方显活泼了些,我很感谢有她的帮忙。 蓝嗣瑛早早办完了公事,换了身衣服来寻我,见皓舒满地乱爬,便伸手将她拎了起。「带孩子们去贴窗花罢。」我应了声,抱起昭明,随之跟上。 两个孩子晶莹可爱,颇得人喜爱,皓舒见了婢女手上的窗花,呀呀晃着手要抓,婢女见她好奇,问了声小郡主,便递了一张让她玩,那窗花到了手中,不一会儿便让她扯得稀巴烂。 「皓舒,不许吃。」蓝嗣瑛见女儿又要将碎纸片往嘴里塞,沉声对她。皓舒倒晓得如何拿捏她爹,呜呜哼得委屈,小脸包了包泪,蓝嗣瑛这大直男也不得不心软。 我这女儿,同以前白虎那般善于玩弄男心,真是个小妖孽。 「小世子,您也想玩窗花么?」婢女笑着问了声,我才注意到昭明的小眼神,便拉着他的手碰了碰贴好的窗花。昭明一如既往的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小傢伙还真难取悦。 等我殿里的窗花都让婢女贴完,俩娃儿便让我们抱去吃饭。如今孩子已逐渐离乳,开始吃些副食了,不用每两时辰餵一次奶,我也乐得轻松。 如今我唯一的辛苦,便是应付,呃,蓝嗣瑛这个大宝宝。 我让他按上了桌,毛笔一笔一笔的在我背上挥毫,有些痒,他霸道的不许我动。 因为天冷,虽然有炭火烤着,当笔触贴上我身时,难免抖了一抖。 「唔……你究竟在画什么……」我想起身,然而双手早早遭他牵制。 他并不答我,低下头吹乾了墨,似是满意的轻哼。 我掐着时机起身要逃,蓝嗣瑛一把捉住我的腿,朝上一拉,让我又倒向桌面。 「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便是这般案上大战。」 他……竟还好意思提,那回男人发着大疯,怜香惜玉没有,却是横衝直撞连连羞辱,差点没将我虐坏。混帐的他……现在是想再来一次吗? 冰凉的背让滚烫的胸膛覆上,节骨分明的大手掐住我的下顎,脖颈早已为他通红,血液沸腾着,叫嚣着要他的疼宠。 点点细吻骚撩着我的身心,他圈弄着散乱的长发,一手将我掛在腰间的衣衫撩拨得更松散,他像押解犯人般的架起我,每走一步,衣衫便往下滑落些,直至床前,我仅剩褻衣小裤掩着最后的羞处。 「墨儿,你让我等得太久。」他分跪在我身侧,我大气不敢喘一口。男人解着衣带,房里静的只剩衣物摩擦的声响。 「皓舒与昭明都睡得很沉了,罗儷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他们不会夜半清醒。」哐噹一声,是他腰带落了地。「距离你產后也过去近一年了,你不要想拿身体不适来搪塞我。」他将束发拋了出去,「我会让你知道,你今夜将有多么舒服。」 上回他猴急提枪上阵,我下身欲裂,哭得可惨,他见我痛得咬破了下唇,连连求饶,便懊恼的饶过了我。 男人倾身下来,含住我乾渴的唇,手指攀上胸峰,对着乳珠细缝轻轻刮骚,逼出了些许白色液体。 「如今没有人能和我抢你了。」浅吻顺着肌骨滑移,最终来到胸上,他捏了捏乳肉,挤出更多乳水。另一隻手移至腿间,拨弄起待人採頡的小核。 比之以往凭添一份快意,汁水流淌的刺激让我拱起了背竖直了双腿,蒂上的拨弄又让我扭成了麻花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摆位,让他断断续续的欺凌,小径涌起一波海浪。 我的双眼闪着水雾,迷濛的望向他。这才刚开始而已,而摊上他这不服输的个性,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挺过去。 我未曾注意,男人长指已经堵上穴口,让爱液裹得湿滑黏亮,他轻按穴口周遭,唤醒我下处的慾望,却偏偏不愿给我个爽快。他特别喜欢让我求他,然而上回撕裂的阴影縈绕我心,我虽是想要也不敢说。 于是我与他便耐起久来,谁都不愿意先服输。 「墨儿今日竟如此叁贞九烈,看来我若做君子,倒是便宜了你。」话还没说罢,手指一转,全根没入。我惊呼连连,倒不是因为痛,反而久未行事而紧紧夹缩。 「啊……蓝嗣瑛。」我抖得像个筛糠,「我害怕……。不要……伤害我……」 「我怎么捨得。」长指动了动,啟动了浪荡的开关。两片柔软的唇自眉骨顺着鼻樑,来到下顎,吻上锁骨。他逼出了我语带呜咽的轻哼。 脚尖曲起,双腿让他掛至紧窄的腰上,他的手指揉磨得剧烈,我感觉臀下早已湿漉漉一片。他让我痉挛哀喊,乳水四撒,香甜淫糜的气味交织,一室充盈令人失控的爱意。 眼前让泪花模糊了视线,身子一冷,交叠于身的男人爬起,我依稀看见他退至我双腿之间,轻轻一捧,将我双臀高高抬起。 一条软物贴上花核,揉压得或轻或重,牙齿轻刮,口唇吸吮,教我浑身酥痒刺麻。他不疾不徐的欺负,用不上多久,小核便肿得敏感。 身体失去过多水分,我直喊乾哑,他朝我餵了口甜茶,掏出傢伙蹭上我的脸颊。我微开唇齿,硕物便顶了进来,朝着喉头深处顶弄几番,直至我险些气绝。 我呜呜闷哭,那男人拥了拥我,肉杵顶上小穴,未及我说不要,便将径口破了开来。 「墨儿,你痛么?」他怜惜我紧拧双眉,不敢造次,我几次调息,终于做足接纳他的准备。 柱身往深处挺进,内壁泌起滑液,痛楚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滔天快意。男物抵动了起来,一抽一推次次撞击上壁的那点,穴里又酸又胀,几乎要击碎残存的理智。 他提起我的足踝,细碎吻上小腿肌肤,一手握住一侧软乳,用力一挤。我泣喊着不要,他却说他偏要,过分刺激将我折磨得脑袋断了片。他倾下身,将双乳往中间聚了拢,两朵珠蕊让他一併含入口中。 我脑子一晕,清醒后竟立在大镜前,双手高高吊起,足尖堪堪触上地。男人的长杵在穴口进进出出,隐约能从镜中看见半截。他一手拢住我的腰,一手握住乳丘,杂乱无章的深顶、挤掐。腿间溢流如潮爱液,大镜上喷洒透白乳汁。过于淫秽的画面竟隐隐勾出胸中期盼,我感觉自己像头坏了的母牛。 「王妃你瞧,你喜不喜爱自己现在的模样?」他啃起我的耳垂,轻声细语将我引逗得又麻又酥。「你的这里,二度发育么。」如今的胸他一手握不住,「偏偏生过孩子,倒还挺紧。」 这疯子一般的男人鬼话连篇,怎的偏教我爱得欲罢不能。 雄物打桩似的猛捣,我曲起双足悬在空中乱晃,蓝嗣瑛蛮横撞进我的身体甚至我的心里,让我自甘堕落,一辈子为他而绽放。 他抽出身体,将我转了半圈,我的后背猛撞上镜子,他提上我的裸足掛上宽肩,两条手臂将我囚困于怀中,他长杵一戳,挤开了子宫颈。 他吞没我所有吟哦,高速抵磨,连连深捣将我撞得通体潮红,震颤不止,小穴深处一烫,他万千子嗣奔涌而入,仿如烟花灿烂,仿如四海水竭,他将我带上一波一波的高潮。 隔日我强撑着散架的身体,从镜子里看见后背那服几乎要蹭掉的画,登时一阵无言。蓝嗣瑛竟临了一幅,随我从盈香馆出来的名家春宫绣,然而凭心而论,他临摹得挺传神。 ------------------------- 这个play算是解成就gt;///lt; 五十六.一夜華髮 两个孩子方满叁岁,蓝嗣瑛便请来了啟蒙先生。然而皓舒生性顽劣,我叁天两头便会收到投诉,举凡往先生茶水里添小虫啦,或是幼经内页夹了张春宫图啦,捣蛋行为不胜枚举。她这逆女孩总拉着昭明犯案,昭明傻楞楞让他姐姐屡次栽赃,也不敢忤逆强势的皓舒。 这一天,蓝嗣瑛提着皓舒的小屁股,戒尺起起落落,啪啪啪杖责了叁下,这头挨罚的理由是小傢伙纵火烧了啟蒙先生的鬍子。 「呜哇,父王,舒舒不敢了,舒舒不会再顽皮了!」皓舒哭得宏亮,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并无悔意。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蓝嗣瑛不手软,又朝她抽了一次,那力道却疼惜般的减轻了些。 「母妃,救救舒舒,舒舒保证以后会乖的。」她见她爹这头无法动摇,转头朝我哭诉。要我救她,我同白虎认识那么久,还会不知道她本性? 「蓝嗣瑛,你别打了。」我递上一本《孙子兵法》,「拿这个让她抄。」小丫头本来悄悄一笑,心道奸计得逞,却让我塞了本书,小嘴扁了扁,她又委屈巴巴。 「舒舒不要抄书,要同鹤顶红姨姨学武……呜……姨姨救我……」鹤顶红一听自己让顽劣郡主点上了名,身体抖了一抖。 小皓舒抓周时什么也不要,只瞧上一组双剑,那雕花双剑灵性不弱,似是感应它的新主人乃未来兵戈之神,岑岑鸣了两声,此后这组双剑便不能离开皓舒身侧,连睡觉也得摆在床边,若离皓舒远些了,她便哭闹不休。有一回鹤顶红同我练剑,让女儿见着了,她惊喜鹤顶红竟能将她娘亲打了下风,此后她对鹤女侠是颇为崇敬,天天缠着她姨姨长姨姨短的。 鹤顶红自小习武,见惯了硬汉,最是拒怕绵软婴孩,成日让小姑娘追着跑,又驱赶不得,她很是哀怨。 「若让你学了武,你不修身养性,还不成小霸王。」蓝嗣瑛态度坚定,没得商量,「不想挨打,便抄书;抄得怕了,往后再不许调皮。」皓舒眼珠子骨碌碌转,瞧上了抱着我小腿的昭明。她的意思,定是要昭明替她抄写。 我叹了口气,这儿子怎么那么好拿捏,与他爹那可是大相逕庭。 「昭明,你同你姊姊说说,她错在哪里。」 小昭明慢慢走向了皓舒,牵起她的手,一脸认真:「姊姊,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姊姊不尊重先生,外人便会以为父王母妃仗势欺人;不学书,往后吃了亏,要如何自处?」 这孩子自幼沉默寡言,姊姊说一他绝不说二,未曾想到他小小脑袋里竟还装满大道里。昭明既然知道要韜光养晦,定不如外表那般傻憨,往后大有可为。蓝嗣瑛许是早早发现他能成材,才将他带在身边亲自培养。每日下了课堂,便让李梟接了过去,在他主殿里陪他爹批着折子。 「姊姊,您想学武,武者,止戈二字。若仅知蛮横杀伐,并非为武。这《孙子兵法》,上回先生提及,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姊姊,习武之前,当知为何而习,为何而武。」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乖乖拿着书回她厢房去了。 我大感叹特感叹,这是叁岁小孩该说的话吗?他竟能劝下顽劣的皓舒,还哄得她乖乖去罚写。 蓝嗣瑛弯下了腰,满意地摸了摸昭明的头,让他自个儿去玩。 「哇,王爷,你儿子那么能干,怎么没同我说过?」孩子们都离开后,我攀上蓝嗣瑛的宽肩,亲暱挨在他颈边。 「谁让他爹是我蓝嗣瑛,岂有不优秀的道里?」我笑骂了声自恋,他反而叹道:「唉,昭明和皓舒要是同一个人,便更好了。」 我心想他的继承人小时候格局不差,眼界还远,若没有长歪,将来妥妥安稳一辈子,何以他不知足。他却说起昭明拿剑便晕,将来注定只能做个文臣。 「你不如让皓舒与他一同习武。你知道吗,我总觉得姊弟俩都在互相成就着对方。」蓝嗣瑛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皓舒越长越大,越有女将的范儿,她十四岁那年请缨出战,蓝嗣瑛授之兵符,让她领了腾云军一支部,巡境叁个月,用兵奇巧,震慑外族。自此之后,郡主皓舒威名远播,又传她肖似其母,明艷动人之外还添了分英气,求娶信似雪片般飞来。 我心道这女儿将来是要当神的,怎可嫁给凡夫俗子。好在皓舒本人亦无此意,对于满满的求婚书嗤之以鼻。王府中的未婚男性全让她一一打了败,这丫头,恐怕只会爱上比她要强的男人。 她将满十五岁笄礼前夕,忽然一夜华发,沐浴完毕的她惊声大叫,我怕事有异常,与蓝嗣瑛直奔她寝房。 见到那头白发,我深知她不可久留于人间了,十五年母女之情瞬间涌上,我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蓝嗣瑛体贴掩上了门,带着儿子去偏厅候着。 我凝望眼前漂亮的姑娘,告诉她事情始末,我受神委託生她养她,她有一群臣民仰仗着她的庇佑,她是战争之神,责任降临了必须承担。 「母妃,我谁也不是,我就是您的女儿……母妃,您不要舒舒了么?」她一时间无法接受,崩溃大哭。她泪一落,我更心痛,更捨不得将她送去遥远的西方神境,我自是千百个不愿我们母女分离。 「姊姊,我能进去么?」昭明轻扣着门,听起来也是哽咽着的。蓝嗣瑛方才,许是同他一番解释,他姊姊并非凡人了。双胞胎心有灵犀,皓舒即将离去,昭明定也伤心。 「姊姊,您生来超脱凡俗,文韜武略无师自通,若您乃掌管兵戎的神君降世,定有使命在身。您修得正果不愿离开,心系家人,重情重义是好事,然而于父王母妃,乃至于昭明,若阻碍您归位,则是罪过。昭明相信姊姊,即便成神,亦不会忘记父母教养之恩,不会忘记与昭明手足之情。」 昭明即使伤心难过,仍能理性分析,头头是道,蓝嗣瑛将他教育得很好。 「孩子,即便你不日将要离开,娘亲定不会忘了你。过去你是白虎神,娘亲是神选的圣女;如今我的女儿,要恢復身分,这是喜事。」我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明日是你笄礼,好好休息,别再哭了。你这头华发,很漂亮,娘亲从不觉得害怕。」 我不敢再说下去,怕自己又要忍不住哭出声,将陪伴女儿的任务交给儿子,便掩面往偏厅去。偏厅里,蓝嗣瑛一人独坐在那呜咽,我静静的拥了他。我知道他对皓舒有多么重视,他将自己毕生所学的兵法,全然教给皓舒,带着皓舒练剑使枪,皓舒也不喊一声苦。例行巡境也携着她一起,父女二人甚至能分担权责,将在外绕巡的时间减少近一半。 皓舒要走,这笄礼当办得令她永生难忘,然而郡主一夜白发,定会遭人疑是邪祟。于是蓝嗣瑛封锁了王府周遭,设了竹帘,对外称是郡主倾城美貌,不可直视,受邀宾客只能远远观之。 随礼官宣唱流程,皓舒难得窈窕静好的跪着。我拾起木梳,捧着她的长发,一下一下的梳着,为她簪上了我的凤玉釵。婢女捧来一盘素服,让皓舒入内更衣行拜礼。 二加赞者,是她武学啟蒙的鹤顶红。鹤顶红为她簪了发冠,她换了身武装向鹤顶红行了谢师礼。 叁加则交由蓝嗣瑛来。他特意为今日打了把新釵,镶满宝石,粗暴华丽。女儿换了身广袖礼服,安分规矩。朝宾客展示华衣,又郑重拜了天。 加笄完毕,便是赐字。女儿好武,取字戎君。 笄礼成后,一家四口受了天意,让应龙遣仙将护送至西方神境。十多年未访此处,神境的变化可真大。 四堂堂主亲自迎接,皓舒不怕生,答的得体。久未见梧璟,现下他主子回来了,他不露个脸,还真说不过去。 「堂主,梧璟呢?」 「唔,那小子,听闻神君欲归来,近日皆宿在神宫里边。这会儿可能还未清醒,您可以亲自过去看看。」 我带着一大两小,往神宫徒步前行。神宫宫门感应主人回归,咿哑一声敞开迎接。 梧璟就睡在主殿上,皓舒见了那男人,竟直直走了过去,将他摇了醒。 「叔叔,快起来罢,地上凉。」 梧璟一睁眼,便让一头华发掩去视线,他一跃而起,握住皓舒左膀右臂,虔诚低下了头,泣声道:「白虎大人……您终于活过来了。」 梧璟比起十八年前要憔悴了许多,鬍子拉扎的,失去白虎恐怕令他心如死灰。如今眼前的姑娘明媚漂亮,他倒是有些自惭形秽。 「母妃,」皓舒转头向了我。「舒舒要嫁给他。」她往梧璟怀里一跌,「叔叔,您喜欢我么?」 我们俩家长一听,惊得合不拢嘴,这小白眼狼,昨天还哭着不要离开我呢。昭明亦是吓得话都说不全:「姊……姊姊,您得考虑清楚……」 梧璟抱着怀中的姑娘,震惊得晕了过去。 五十七.比翼雙飛 皓舒回了白虎神境,据说治理有方,她的臣民对这位新君很是满意。我生养白虎神君,至此功成身退,应龙许了我一位仙职,我却不要,只同他讨了个愿望。 人间尚有丈夫与儿子,我不愿就这么一走了之。 皓舒离开五年之后,我们迎来昭明的冠礼。蓝嗣瑛郑重为他加了冠,赐字如璿。再隔一个月,蓝嗣瓔决议将右贤王之位传予昭明,东北官场一片譁然。 「这样急切传位,对昭明好吗?」我有些担心昭明。回想起这孩子年幼之时,叁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我们辛辛苦苦才拉拔长大,他方年满二十载,就要承担大律之侯的大统。 「我已将最好的文臣武将留给了他,亦为他扫清政敌,且昭明为人温柔敦厚,善缘广结,你不须太过担心。」蓝嗣瑛揉了揉我的肩,俯身挨在我耳边:「咱们儿子很优秀,比我还要出彩,十五岁那年得了顏堂主点化,虽然领兵能力不如他姐姐,却也够用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昭明体贴,你就接受他的好意罢。」蓝嗣瑛将我抱上了床。「况且,昭明不接王位,我们夫妻怎么去过二人世界?」 我呵呵乾笑,原来这才是他本意。 我轻轻抚摸着眼前的脸庞,让岁月刻上了痕跡,从过往的阴沉尖锐,让时光打磨至温柔体贴。而我,崑崙玉的身体,容顏不老,寿命不衰。时间在我俩身上流淌的速度不同,我很害怕他先一步离我而去。 于是我向应龙讨了个愿望,我不求别的,就将我寿命分他一半,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应龙取了我一根肋骨,化作一粒神珠,让蓝嗣瑛吞下。自此之后,我与他性命相缠,共拥寿数。 他携我离了王府,一匹白马,踏尽千山万水,看西湖烟雨,滚滚黄沙,访巴蜀彝民,探苗疆巫蛊。我们有一生的时间云游山水,嚐遍各地美食。他我二人日日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我学会了骑马,他便带我上大草原奔腾;他教我射猎,我们偶尔也打些飞鸟走兽。 每隔几年便走一趟神境,我的皓舒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白虎神,受万民朝拜,虎族势力空前强盛,神宫圣火兴旺,明灯高悬。她与梧璟,得偿所愿。 在外游得累了,便回东北短住。蓝嗣瑛有一处邻近山泉的小居,静謐隐蔽,我们养些鸡鸭,种几畦菜豆,难有俗世纷扰。 蓝嗣瑛为我亲自下厨,厨艺大有长进。今晚昭明欲来拜访,同他爹请教任官之事。我寻思晚膳还少盘肉,便出外去猎了头野兔交给他烹煮。我挺享受这种自耕自食的生活。谁能想得到上一代右贤王竟活生生成了一家庭煮夫。 昭明在夕阳沉没前,轻装抵达了小居,许久未见的儿子在王位上打滚几年,凭实力折服眾臣,再也不会有人轻看这位年少的王。他身体成长了些,变得更加挺拔了。 他朝我行了个礼:「母妃。」但正经八百的性格却依旧未改。 「昭明,饿了吧,你爹煮了一桌大菜就等你来。」我高兴得抱了抱他。 我听他咕噥道男主外女主内,君子远庖厨之馀,饱读四书五经的他正受到体制外的衝击,便拍了他一掌。 「你爹娘非典型夫妻,你别那么八股。」在这里,我们就是平凡的一家子。 晚膳过后,蓝嗣瑛使唤儿子去刷碗。我将晾晒在外的衣物收了收,整理了沐浴用品,让他爷俩好泡温泉说悄悄话。 然而不知怎地,头一晕,我软跌在地。手中提篮鏗鏗鏘鏘落了地。 蓝嗣瑛一听我出事,丢下碗盘,急急赶来。「墨儿,你怎么样?」 「母妃唇色苍白,定是身子出事,父王。」昭明忙将外衣匹上,穿上了鞋:「儿臣这便去请个大夫上山,为母妃诊治。还希望您俩能回王府,让儿臣孝敬。」 昭明速速下了山,约莫夜半,带回了一位颇有名望的老大夫。 大夫对我把了把脉,捋顺了山羊鬍,嘻嘻笑着对我俩道:「恭贺上王,太妃您有喜了。」我回想起前两个月的某一场大战,瞋视蓝嗣瑛。 他吓得晕了过去。 —下卷完— 首-发:po18.org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