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能力是金钱至上主义》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能力是金钱至上主义》作者:fuu【完结+番外】
文案
(注意,本文为第一人称视角!第一人称!)
↓↓↓文案↓↓↓
(一)
异能特务科档案:
姓名:柳川谅月
性别:女性
异能力:『等价交换』
【以‘金钱’为主的等价交换,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就可以交换任何东西,包括生命。】
危险程度评级:f(潜在ss)
【附观察人报告:柳川小姐实在是太穷了,大概是没有办法用这个异能力做到一些危险的事情。】
前社畜,现小说作家,柳川谅月,爱好是在深夜便利店里观察人类。
穷且抠门还丧,但是正义感十足。
(二)
异能力者、替身使者,咒术高专的特聘外援……某公安头子以为自己应该算是了解柳川谅月的能力了,正致力于将对方挖到公安打工。
直到对方当着他的面凭空抽出一把长刀,砍光了面前的咒灵,然后那把刀剑变回人形,黑发黑眼,模样越看越眼熟,像是自己七年前殉职的同期。
柳川谅月:研是我几年前去东京的时候碰到的生魂,他当过一段时间我监护人的神器,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暂时离开了,我偶尔会拜托他帮我的忙……你们认识啊?
某带墨镜的卷毛警察:我在游乐场那次案子认识她的,她刚好坐在有炸弹的那个摩天轮里,后来还帮我把炸弹丢进东京湾了,亏她那天刚失恋……
本以为已经殉职了的幼驯染:zero,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是我昏迷了整整一年,而且柳川小姐把我带去的神社完全不让我出来啊!不过我现在已经是二级咒术师了哦!
某公安头子:……等等,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早就认识她了啊!
cp:公安头子
是恋爱+甜饼,日常吐槽向(大概
警校组存活(但不完全存活?)不过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勉强算是全员存活
探讨一下超直球吐槽系电波女到底能不能找到真爱。
*第二卷:契約曲線是jojo的主场(但是之后就不太涉及jojo了)
内容标签: 文野 咒回 柯南 jojo 轻松
主角:柳川谅月,透子 ┃ 配角:名侦探们,异能力者,咒术高专,替身使者们 ┃ 其它:少年漫、jojo、文野、柯南、咒回
一句话简介:芸芸众生,永远奋斗,永远缺钱
立意:正义永垂不朽!
第1章
“晚上好,美辻小姐。”
便利店的自动玻璃门开合后发出一声轻响,我习惯性地抬手对站在收银台后的女士打了个招呼。
“啊,你又来了。”
绑着红色脏辫的女人瞥了我一眼,语气平直,“今天的关东煮都已经卖完了。”
“好喔。”
我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转身从冰柜里拿起了两个饭团和一瓶咖啡。
女店员将饭团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深夜的便利店里没什么人,更方便我们两个人聊天——虽然,说实话,我们两个也没有熟到那份上,但这种时候如果不搭话似乎会变得很尴尬。
我因为过分困倦而宕机的大脑在此刻发出警醒,只能拧开冰咖啡的盖子,大大地喝了一口。
“我在外面看到了一辆绿色的蜜瓜包车,真辛苦啊,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我努力调动自己的脑神经和美辻聊天。
说起来,在东京市区里倒是很少见到那样的蜜瓜包车了,我路过的时候,坐在驾驶位上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还趴在窗边兴致勃勃地和我晃了晃手,被另一个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扯了一把安全带,被拽了回去,简直就像是一只……被圈养了的大型犬。
“他们是警察。”
美辻双手抱臂,冷淡地说道,有种将傲人的胸部用手臂都撑起来了的感觉。
“诶,警察?”
我回过头,隔着玻璃看了看那辆大大的绿色蜜瓜包车,光看外表就知道是非常受小孩子欢迎的便餐车,是开过闹市区就会有一堆小朋友凑上来大喊‘请给我一个蜜瓜包’那种程度的欢迎。
“警察是开这样的车吗?”下班之后兼职卖蜜瓜包?不是吧,现在警察的工资有那么低吗?公务员不是铁饭碗……?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过还听说有些警察盯梢的时候会用不惹人注目的车辆……但是绿色的面包车?唔、如果写进书里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灵感。
美辻像是习惯了我的自言自语和突如其来的沉默,将热好的饭团裹着纸巾塞到我的手里,“他们说是就是吧,听说最近这儿附近出现了一伙抢劫犯,专门抢只有日本人打工的便利店,我劝你还是不要待太晚了。”
“好,谢谢提醒。”我点头。
抢劫犯啊……我在心底感慨了一下,为什么只抢日本人打工的便利店?是外国人吗?
美辻小姐看上去可不像那种普遍的矮瘦日本女人,总觉得她一个人能打五个……
又有人进来买东西了,我拿着自己今晚的吃食走到玻璃墙边的位置上,一边拆开饭团的包装,一边盯着外面。
蜜瓜包车就停在前面的车位上,在浓郁夜色的掩映下几乎看不出车体上的绿色图案,驾驶位上也没有开灯,虽然说对自己的视力很有自信,但这种情况下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看清里面的人……或许早就已经对上视线了也说不定。
第2章
没过一会儿我就不再管他们,低下头啃饭团,同时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摊开在前面。
截稿日就在一个礼拜后,编辑林田因为总是给我打轰炸电话而被我拉黑了,以至于我的邮箱也差点沦陷。
但就目前为止,我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灵感缪斯未曾降临在我身上。
一旦想到这个令人难过的事情,我就只能支着额头叹气——至少,得先确定写什么类型吧。
面前的玻璃墙上映着我的脸,半透明的,夜风刮过后摇晃的树枝在那片透明玻璃后摆动,乱糟糟的黑发、平光镜下没什么精神的眼睛、在便利店灯光里显得格外苍白的肌肤,还有身上套着的100円福利店淘来的宽大旧t恤……
毫无疑问,是一个阿宅。
迄今为止,我已经在深夜的便利店里发现了很多不同的人:揣了1万日元就敢离家出走的小孩,凌晨才刚结束加班的疲倦社畜,穿着校服私奔的少年少女,染了奇怪发色的不良,被柏青哥榨取完了全部财产的醉酒大叔,衣着性感的特殊行业工作者……啊,还有看上去明明是个暴走族却在干收银员职位的美辻小姐。
而我……姑且算是记录他们一部分‘生活影子’的文字爱好者——这么说也有点不准确,当爱好成为工作之后,它就失去了可爱和解压的意义,所以应该是文字记录者。
饭团包裹的内馅终于被我咬到,金枪鱼的咸味缓慢地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一点点盖过了白米饭淡淡的甜味,把我从疲倦到就要睡过去的状态里拯救了出来。
嗯……就像这个平平无奇的社会偶尔也会遇到一点‘刺激’的东西,比如东京市内时不时出现的炸弹恐吓、附近公园里层出不穷的杀人案、眼前的蜜瓜包车里坐着两个要抓抢劫犯的警察……或者,几个奇怪的能被称之为异能力者的家伙突然出现在我家,告诉我如果想要自由出行就必须填写一张调查问卷、还有一些只有少数人类才能看到的,隐藏在黑暗里的危险。
最后两个像是在搞笑少年热血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形容句确确实实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但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和普通日常无缘的人,因此很容易就接受了国家对特殊人群有所管控的这一事实。
如果今天还是想不出灵感的话,明天就去横滨吧。
我咽下最后一口饭团后这么想道。
毕竟生活在东京的异能者不多,大概是怪异能够吸引怪异的缘故,他们基本都聚集在横滨那个危险度与东京不相上下的城市。
反观东京,虽然少了麻烦的异能者,却有很多更加叫人难以接受的东西——咒灵——即使大部分人都看不见。
从第一眼见到咒灵起,我就明白自己这辈子是不会和这些东西和解的。
在我这里‘和解’的意思是:放弃抵抗,和平共处。
也不是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这些生物的外表实在过于惊悚且恶心,叫我难以忍受,如果放任它们出现在我周围的话,我说不定随时会选择逃离地球,去外太空生活,简而言之,就是去死。
不是我被恶心死,就是它们被我打死——说‘袚除’可能会更准确一点,好像那些神明也是这样称呼的。
在过来的路上,我就碰见了一只黏糊糊的咒灵,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在巷口的角落里哼哼唧唧,被我嫌弃地袚除掉了。
就我这二十来年的观察来看,大部分出现在市区内的咒灵都没有什么神智,也不会有多大的杀伤力,只会缩在角落或者盘踞在某人的身上,带来一些医院不容易查出来的疾病,不过这个时代基本上人人都有亚健康,那一点不适感也很容易被人忽略。
我曾经试图理解这些咒灵在说什么东西,也问了同样能看见咒灵的人,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咒灵因什么而生,就会对什么东西而执着。
就好比东京市内的低级咒灵天天嚷嚷着就是‘为什么不涨工资、头发要掉光了、快养不起小孩了、房贷和车贷怎么这么多、这周的报告还没写完,那个秃头混蛋为什么不去死’,只能说……还是希望这个社会能够对社畜友善一点,不然社畜有一天要毁灭世界也说不定。
我回过神来继续喝咖啡,冰咖啡从喉咙一路滚进食道顺着往下到胃里,感觉整个躯体都变得冰凉了,不过这也让我打起了点精神,撑着下巴观察外面。
美辻小姐趁着没人,换掉了便利店的音乐,不知道哪个国家的摇滚歌手在音响里面嘶吼,贝斯的低声令我头皮发麻。
美辻小姐的全名是美佐峰美辻,她大概是在半个月前来这边打工的,我从那天以后经常在晚上的便利店里和她相遇,或者说,被她招待。
不过美辻小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便利店员工,她有一头深红色的,绑满了脏辫的长发以及一副过于傲人的身材,我只能想到她在午夜场的酒吧里拒绝一个两个三个男人邀请的场景……
出于好奇和美辻小姐攀谈时,她也向我透露了自己只是来短期兼职,好像是因为在上一个便利店做短期工的时候和前男友碰上了,卷进了麻烦的事情,但意外发现自己当收银员还是很有天赋的,所以在本职工作并不繁忙的时候顺便来打个工,赚点小钱。
我虽然不知道美辻小姐口中的‘天赋’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有被她刚见面时乱报价格,一个饭团卖1024円的随心所欲而震撼到。
第3章
街上的路灯在微微闪烁,暖色的灯光将树枝与车子的影子照得长长的,频率不稳定地跳动,我的位置大概在便利店的角落里,被贴在玻璃上的海报挡住了一半,并不容易被发现。
两个穿着黑色衣服,带着怪异头套的家伙从我的面前跑了进来。
啊,不会是抢劫犯吧?
我的眼珠子跟着他们移动,便利店的大门叮咚一下打开了,他们叫嚷着带着奇怪口音的日语拿着枪和刀对着美辻,让她把收银台里的零钱交出来。
“啊?!”
美辻看上去很愤怒,我坐在角落里观察,总觉得美辻下一秒就要暴起把他们都干掉。
不过他们手上有枪……我的余光撇见蜜瓜包车门打开了,跳下来两个人,似乎也是意识到了抢劫犯手里的枪,行动有点踟蹰。
于是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三个100元的硬币,捏在手心……开始许愿。
【请让这两个抢劫犯失败。】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中一闪而逝。
我察觉到手心的硬币消失了,于此同时,在收银台附近监督着不情愿装钱的美辻的抢劫犯们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小腿,他们不受控制地扑通摔在了地上,连带着身后的货架也哗啦啦倒了下来,砸在他们身上。
抢劫犯,再起不能。
我沉思的同时也有点心痛:果然300円还是太多了!
两位来自蜜瓜包车的警察可能也没料想到会出现这样戏剧化的事情,愣了半秒后马上就冲了进来,先将落在地上的武器踢开,再拿出手铐将抢劫犯的双手烤住。
带墨镜的那个瘦高警察一腿压在其中一人的后背上,另外一只手抬起来看时间,“凌晨3:34分,抢劫犯先生,你被逮捕啦。”
他的声音是和外表不符的轻快,墨镜后细长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感到了一点疑惑,“运气真是不好啊,怎么会突然就摔倒了呢?”
外国人在他手下用听不懂的语言骂骂咧咧。
另一位警察,嘴唇上面有颗痣的卷发警+在察说:“别废话了伊吹,要快点把人带回警局,还得通知阵马哥他们——解决一下这边的事。”
他努了努嘴,示意乱成一团的便利店。
“啊……对哦,”被叫做伊吹的警察点了点头,看看美辻,“这位小姐,等会儿还请麻烦跟我们做个笔录,还有后面这位小姐。”
伊吹看向我,对我友好地一笑,“不要担心,不会花太久的时间,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方便我们交报告……”
“伊吹!”
卷毛警察又在喊他了,伊吹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推到外面。
“是是、志摩酱这么啰嗦以后是找不到水润润的女孩子和你约会哦!”
大约过了三分钟,几辆警车开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将两个抢劫犯装了进去,闪着红蓝的灯又离开了。
伊吹和志摩两位警察折回来,志摩去询问美辻,而伊吹往我的方向走过来。
“不要紧张哦,只是例行公事,”伊吹向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徽,然后掏出了一本小本子和笔,“那么请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并且告诉我凌晨三点出现在便利店的原因。”
介绍?我思考了一下。
我是柳川谅月,今年25岁,年前因为公司的过分压榨以及上司的x骚扰,一怒之下暴打了对方一顿,并且扬了对方的假发,辞职成功,变成了一个25岁的成年废物。
在以前出于爱好,偶尔投稿短篇小说赚点酒钱的出版社的朋友劝说下,目前(并不是很)光荣地成为了一名专职作家。
同时我还是一位异能者,异能力是【等价交换】,就像刚才使用300円让抢劫犯摔倒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基本上)能做到任何的事情。
我迟疑了三秒组织语言后,对墨镜警察伊吹说道,“我叫柳川谅月,是个家里蹲,来这里是因为饿了。”
第2章
“……哦,哦。”
伊吹警官挠了挠脸侧,好像真的有被我的回答而震撼到,表情疑惑且茫然地在本子上写下我的回答,几秒之后又问道:“谅月小姐家里没有吃的吗?”
其实出门前才把冰箱里过期了的肉罐子丢掉,我诚恳地摇摇头,“没有。”
“也是呢,不然就不会在便利店了。”伊吹用一种了然的口吻说,我看到他墨镜后的眼睛眨了眨,“不过这么晚还待在外面很危险哦,像谅月小姐这样水润润的女孩字就更要小心了。”
水润润?这是个形容词吗?有点奇怪,但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个不错的词语,等会儿记到本子上好了,天然呆的自来熟青年对女性的友好形容……这种。
“而且最好还是要在家里备一些食物,不然冰箱君不就太可怜了吗?”眼前的警察开始絮絮叨叨。
我一面微笑点头,一面将伊吹的言行记在心里。
这些年刑侦题材一直都很火哎,看起来很赚钱的样子。伊吹就像那种笨蛋天然系直球选手,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却很心细,说不定在私底下还很会收纳做饭干家务……这样的设定感觉会被读者喜欢哦。
“伊吹,结束了就来帮忙。”
另一个警察问完了美辻,蹲在地上帮忙收拾倾倒了的货架。
“好——”伊吹拖着长音应答,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很晚了哦,女孩子还是要早点休息的。”
第4章
我看了看他们,说道:“我来帮忙吧,帮完忙我就回去,这样快些。”
“呜哇——真的吗?那晚点我和志摩摩一起送谅月酱回家好了,就是外面那辆蜜瓜包车哦,谅月酱来的时候我们还打招呼了呢,”伊吹说,“在便利店里也对上视线了!”
称呼突然就从‘谅月小姐’进化成‘谅月酱’了!这也太自来熟了点吧!
而且……就像狗狗一样。我在心里想,那时候果然对上视线了吗?这里距离停车位有三十多米吧,他的视力也不赖嘛。
“我家就在便利店附近,路程不过三分钟,还是不麻烦你们了。”我拒绝了伊吹的好意。
“诶诶、那好吧,就算只有三分钟也要注意安全哦!”伊吹说完就上前去帮忙了。
我蹲下身将散落的面包捡起来放到货架上,听见前面两个人的谈话。
“笨蛋,不要挤过来!去那边捡!”志摩嫌弃地说道。
“怎么这样,志摩摩对搭档好冷淡哦。”伊吹垂头丧气地挪开。
“不要擅自给别人添加奇怪的标签!”
两个人难不成是漫才组合吗这?
不过你的搭档原来是傲娇系猫猫吗!
这不是王道组合嘛!那个什么樱木〇道和流〇枫、漩涡〇人和宇智波〇助……
我仿佛听到了锤子哐当一下敲在木桌上的响声,是命定的声音!
天然系狗狗刑警和他的傲娇系猫猫搭档,警界漫才组合的新星——新连载就决定是你们了!
就这么自顾自地确定了新书的主角之后,我开始仔细观察志摩和伊吹的相处方式,也算是为自己积累素材。
因为盯得过于认真,伊吹蓝忽然就打了个寒颤,露出了像是小狗一样的警惕表情,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摸摸自己的手臂,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志摩翻了个白眼,“谁让你不穿外套,肯定是感冒了。”
“瞎说的吧、笨蛋是不会感冒的!”
“欸——亏你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啊。”
毕竟是四个人一起整理,所以速度很快,我将东西塞回到货架后也不好继续观察他们,只能拿了自己的东西和美辻告别,美辻塞了两个面包给我,当做是今天意外事故和帮忙的补偿。伊吹和志摩在车上和我挥手,蜜瓜包车的车前灯大开,将我回家方向的昏暗路口照得亮堂。
喝了咖啡之后倒是把刚刚那股困怠的劲儿赶走了,我一边扯着袋子一边在心里盘算,按照正常情况发展,我会在早上五点左右睡觉,然后到下午三点左右起床,那个时间点正好赶得上超市人最少的时候。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写的题材,也就不用麻烦自己跑去横滨一趟了,我在心底‘欧耶’一声,感觉省了一大笔的钱,可以久违地奖励自己吃一顿好的——听说商业街开了一家新的高档寿司店。
我租的房子就在穿过这条小巷的后面,不是公寓楼,是一整栋的洋房,带了小花园的那种,从外表来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富豪区,我隐约记得附近町户的住户里有大名人居住。
其实按照我的经济水平,原来应该是租不起这样的房子的,就算是还没辞掉工作,在那个金融公司上班的时候也勉勉强强,但这里……是个凶宅!
据说,死了好几任的住户,因此租价一落再落,现任房主都要对出租不抱有太大期望了,我联系对方签订合同时还签署了一份《免责证明》,不过也因此用了超低的价钱获得了这栋房子的使用许可。
死人的原因是第一任房主杀了人,将尸体埋在了花园里的月桂树下,无人察觉地埋了十多年,以至于滋生出来的怨气形成了地缚灵一般的咒灵,怨恨着每一个住进来的人,有点像这个国家的恐怖电影……总之,如果按照他们咒术界的评判,这应该已经是一个准一级的咒灵了,不过我没有直面它,这一切都是我的监护人转述给我的,那个咒灵也被他一并解决掉了。
“一定要住在东京吗?呜呜呜爸爸一个人在横滨好寂寞的,这座城市好危险的!”
这是监护人当时拿着破手绢擦眼泪时说的原话,虽然他当即就被我不屑地赶走了:我自己也不是不能解决掉啊!就是稍微要花点钱罢了,用异能力将咒灵直接祓除分明就更方便,你还把人家的沙发柜子都砍坏了!重新换家具要花的钱难道不比【交换】花的钱要少吗!
总而言之,我已经在米花町住了快半年了,除了听说附近经常发生凶杀案以外也没什么,凶手最后都有被好好抓到,证明并不是其他什么咒灵作案。
米花町这边的咒灵也并不算多,平常会出现的基本上都是被我顺路解决掉了,从前听咒术界的人说袚除咒灵的咒术师属于正规编制,按祓除的数量拿钱。
我本来也想靠这个赚一笔,但是那样的话就得要去咒术界参加考核——太麻烦了,我和那些老古董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很快就作罢。更何况,我袚除咒灵的手段也很直白,就是花钱,两两抵消一下,我这个中间商都赚不到什么差价,赚了等于没赚。
不过蚊子腿再细也有肉,条条大路都通罗马,我确实偶尔会记录一下自己袚除过的咒灵,姑且曾经和一些咒术界的人有过联系,祓除的咒灵也可以算作在他们的头上,只要把钱打给我就行了。
第5章
东京市区里时常滋生出来的低级咒灵,一般都是蝇头那样的小东西,大概花50円就能消除掉一只,我倒也不会在这方面吝啬,毕竟如果他们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会感到更不适的那个人也是我。
不过社畜们的烦恼也就价值50円,很难说是不是过于廉价了,如同资本社会下只要给钱就能解决一切的不良习俗一样,好像只要给社畜们一点甜头,那些烦躁的念头也能暂时被一杯黑咖啡压抑一会儿。
说到底,还是泡沫经济的余威仍旧盘旋在这个国家里,就算是蝇头带来的微小压力,积攒久了也会成为压垮走投无路者的最后一根稻草。前两年在证券公司上班的时候更不是没遇到过直接从公司大楼的顶层跳下去的人,或许是出于同情和怜悯什么的情绪,偶尔在这方面的花销甚至能称得上是阔气了。
我走进昏暗的巷道,身后的蜜瓜包车车灯已经在很远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小小的光点,我感到一点的冷意,大概是天气真的转凉了,过两天出门得带上一件外套——正这么想的时候,我察觉到了,或者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液含量浓郁的情况下,铁锈味闻上去就会格外腥,我虽然因为监护人经常出现在身上的伤口和从前的经历,对这个也不算陌生,但米花町频繁出现的凶杀案大概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像我这样昼伏夜出的人碰见凶杀案的几率并不低,我可是眼睁睁看着附近侦探事务所的毛利先生从寂寂无名变得小有名气了起来。
所以……我应该是遇见麻烦的事情了。
我停下脚步,头顶遮住月亮的乌云缓缓移开,我借着微弱的浅色亮光打量靠坐在墙壁边的人。
浅金色的头发、稍微有点深的肤色,以及就算合着双眼,脸上都是血污,也不能掩盖住的一张属于池面的脸。
一个受了伤的……混血男高中生?
虽然我是知道这个国家对于男高中生有着别样的情感啦,某种意义上来说,国民xp可能就是男高中生?不然大家怎么会对安排他们拯救世界成为勇者在异世界开后宫这类事情如此乐见其成。
但随随便便就在地上捡到了一个受了伤的金发混血池面男高中生是不是有点过于诡异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吧?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再重复一遍,是大麻烦,而且看起来要花很多钱。
刚才果然应该同意伊吹警察的建议,坐蜜瓜包车回去的。
我有点后悔了,就算要去马路上绕路,就算会浪费汽油,但那也不需要我出钱啊,至少就不用——不用面对这个情况。
还记得我上一次随便在地上捡到人可是差点将前几年奋斗存下来的钱全部都花光,这次绝对要吸取教训!
是直接拨打120电话,还是走回去寻求一下可能还没离开的漫才警察帮助?
我在原地迟疑了一两秒,正要将手机拿起来,就感觉到了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是的,一种——不妙的直觉,像是怕虫子的人见到了虫子、洁癖的人踩进了泥潭、享受大餐时吃出了一根头发的……恶心感。
金发男高中生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努力睁开一只眼,“——小心!”
他的声音虚弱,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出鲜血,但用力扯了一下我的t恤衣摆,把我扯了一个踉跄。
我感觉到一阵风从我的脸旁刮过,一张牙齿从嘴巴左右两侧生出的怪异东西重重地在我的一侧‘咔嚓’咬合。
是咒灵,还是一只很大的有攻击意图的高等级咒灵。
我为它距离我太近,那股混了呕吐物的臭抹布一样的恶心气味都要沾到我的身上而怒目。
男高中生推了推我,冰凉的带着粘稠液体的手指几乎贴着我的肚子,没太大力气地推,“快、快跑!离开这里……”
“好恶心……!”
我说,我敢发誓我的面目一定已经扭曲到了某种地步,男高中生像是因为我说的话僵住了一样——对不起,我没有在说你恶心!这只是100円的廉价t恤,沾上一点血我是不会介意的,家里还有好多呢!
咒灵发出奇怪的低频率的鸣叫,用又像小孩又像老人的声音说:“给我肉、人肉……我要肉……”
我摸到了我的钱包,为了方便使用,所以买的款式一直都是男士钱包。包着厚厚零钱的黑色皮夹被我捏在手里,我在咒灵张嘴要一口将我的头咬下去之前使用了【等价交换】的异能力。
钱包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瘪了下去,但咒灵在我身后发出了痛苦的吼叫,紧接着就像是被一团无形的火焰包裹住了,滋啦啦地变成了一缕黑色的烟气消散在夜色里。
怎么会这样——
我瞪大眼睛,比地上那个男高中生表现出来的震惊还要不敢置信。
这个丑东西居然花掉了我至少一个月的生活费!
第3章
报销!这一定要报销!
不报销的话下个月就要生活困难了吧!稿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进账户里,这些零钱也不是随随便便攒下来的。
我面目扭曲地捏着皮夹,感觉空气里还留存着一点点令人作呕的气味。
低下头看那个劫后余生的男高中生,他应该是不小心碰上了咒灵,才被搞成这个落魄凄惨的样子。
我终于注意到了他伤口上附着的微弱的诅咒残余——这样就算去医院也没用吧,渗进伤口的诅咒会留下难以治愈的痕迹。
第6章
以前好像有人对我这么说过。
“喂,你还醒着吗?”
我问他,其实刚才拽着我衣摆的手已经掉下去了,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直接休克。
金发男高中生皱着眉挣扎了一下——何等顽强的意志力——手指颤抖着扶在墙壁上,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说实话,他的身高有点出乎我的预料,虽然也不是没见过一米九几的高中生,但……原来日本的男高中生平均身高是这个水平吗?果然是时代在发展,大家的营养也变好了啊。
“抱歉……可以帮我叫救护——”
“——你要来我家吗?”
我们两人同时开口,我顿了顿,在他惊讶的目光里摆摆手,“不、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的伤口不太好处理!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生物……”
我看他的反应,大概也能想到他不是咒术界的人,不然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况且他的身体里并没有咒力的存在。
刚才那个大概是一只二级的咒灵……?
不知道现在东京的监督辅助是谁,那样危险的大家伙怎么能放任它们到处乱跑呢……早之前以前就存一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了。
男高中生迟疑了几秒,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那么就拜托您了……”
“柳川谅月。”
我简单地说了名字,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友善点,不然就像是要诓骗无辜未成年失足的糟糕社会人了,“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他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拜托您了,柳川小姐,我叫……安室透。”
我对于安室透是否还能走路这点报有怀疑,但是安室透拒绝了我的搀扶——这算什么?高中生最后的倔强吗?
“因为会弄脏柳川小姐的衣服。”他解释道。
我低头看了看,下腹处的衣摆已经沾了血了,一种刚从谋杀现场跑出来的状态,但反正都是要扔掉的,我其实无所谓,完全不用因为没必要的温柔而硬撑着。我打定主意如果他半路晕过去了就直接把人扛回家。
其实本来也没必要让他和我回去,告诉名字也是个错误的选择,但是……钱包里的钱都花完了,剩下的钱不足够清理干净安室透身上的诅咒残余,只能回家拿钱了。
姑且,我还没有被这个糟糕的社会磨灭掉要当个好人的良心。
安室透轻轻地笑了一声,“而且柳川小姐的家就在附近吧?我想不会很远的。”
他的声音带着点疲倦的沙哑,不过很好听,我猜他在学校应该很受人欢迎。但他说的话让我忽然警惕了起来,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就在附近的?
变态?斯托卡?借着咒灵的名头接近我?
杂七杂八的念头在我的大脑中飞速转过。
不能说是我太过敏感,毕竟这个时代的女性总是生活在巨大的恶意之中,就像半年前我也没想到我那位慈眉善目,自我标榜为好父亲的谢顶上司会是个对下属出手的老流氓。
安室透像是看出了我的局促和警惕,解释道:“柳川小姐的手上一直拿着钥匙吧?明明也背着挎包,但是钥匙却是拿在手里的,我想大概是因为距离家很近了,所以才提前拿出来的吧?”
“……”不可否认,他说的很有道理,条理清晰,我想不出反驳的话,于是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就住在前面的洋房里。”
话说回来,高中生侦探是不是也挺受欢迎的?果然除了两个小动物警察以外,还是要加一个天才高中生才够有爆点嘛!
不过前一段时间还经常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个大名鼎鼎的业界前辈,推理小说作家工藤优作的儿子有在活跃,只是最近倒不怎么看到了。
我打开家门请他进去,看他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额间已经痛得冒出了冷汗,我只能快点让他坐好,跑去房间找零钱。
房间的床头柜里还塞着几张一万円的纸钞,我回想了一下安室透身上的伤口,心中大概有了一个交换的范围。
我的能力听起来很鸡肋,实际上也确实很鸡肋,毕竟都是要花钱的,钱不够就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在暴雨台风天不能出门时偷懒置换生活必需品时会比较方便以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其他什么好处——就算是我喜欢便利店的红豆面包,拿钱交换多了也会被便利店职员以为是遇见了什么灵异事件,没几天就会被那个什么异能特务科的家伙找上门来。
这个能力只能交换现存已有的东西,或者改变现实中生物的意志,这都要视【交换】的价值而定。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在暗地里都早已明码标价。
如果能靠500円许愿交换变成百万富翁,我说不定早就已经高兴的要死掉了。
或者作为导致通货膨胀的元凶被相关机构控制起来……
我拿着钱到客厅,安室透正乖乖地坐在沙发周围的一把椅子上,大概是担心身上的血沾在布制的沙发上,显得有些拘谨。
他看到我拿着一叠钱出来,表情有点疑惑。
“等一下的事情请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会很困扰的。”
我对他解释道,虽然这个社会上有不少异能力者,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这些事情的,贸然暴露地话,说不定又要被异能特务科的人找上门来。
我盯着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不禁想到自己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一副花钱包牛郎的样子……希望这位男高中生不要对我产生什么奇怪的印象。
第7章
他点了点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蹲在他前面,用一种电视节目上魔术师变魔术的语气,深沉地对他说:“请你看仔细确认一下,这是十张一万日元。”
我向他展示了一下,但愿他等会儿不要赖账。
在他好脾气地点头的那一刹那,我发动了异能力【等价交换】。
我手中的一叠纸钱消失的同时,他身上的伤口也随之愈合,虽然他看不见,但我能清晰地看到,附着在他伤口上的黑色咒术残余也在一点点消散。
异能力在这种时候倒是挺靠谱的。
“好了。”我说。
他抬起胳膊看了看,伤口都已经消失了,指腹触碰上去的肌肤光滑没有任何坑洼斑驳的痕迹。
安室透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问道:“柳川小姐是异能力者吗?”
“你知道?”我问他,毕竟异能力者大部分都生活在横滨,出于少数范围的隐秘性原则,我还以为东京人不怎么知道呢。
“只是听说过,还以为是都市传说,没想到真的会碰上……所以柳川小姐平时也会看到那种东西吗?”安室透说,他的眼睛弯起来,显得很柔和,一点都不像是刚见过咒灵的样子。
也是,高中生的接受能力一般都很大嘛,不然也不会在异世界成为勇者了。
“那个是咒灵,”我看他精神很好,于是坐到沙发上给他简单地讲解一下,“一般会有咒术界的咒术师来解决,我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这件事,我确实有些疑惑,二级咒灵的诞生对周围的环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尤其像是我这样对咒力有着高敏锐的人,一感知到了咒灵正在孕育,应该早就过去祓除掉了,不至于让它生长成现在那个模样。
“你也别担心,通常来说,没有咒力的人是看不到咒灵的。”
我说道,其实我本来也应该是看不到的,我虽然是异能力者,但在咒术方面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只是因为幼年时特殊的经历,才会看到这些滋生于人类负面情感的污秽。
“不过有一些人确实会在濒死前看到寻常所不能见之物,你刚刚就是属于这种情况啦,不用担心之后还会碰见那些玩意儿。就算……就算你再次遇到了,别去看它就可以了,只要不对上视线,它就不会缠上你。”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柳川小姐。”安室透说。
那你之前倒是表现得害怕一点啊!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身体里一点咒力都没有,我差点就要以为他和咒术界那群疯子也是一伙的了。
“这样看来柳川小姐很厉害,又是异能力者又是咒术师。”
“我不是咒术师,和他们没关系,只是个拥有不上流异能力的普通人,也不会打架……姑且,练过几年剑道,派不上什么用场。”我细细回想,“你也挺厉害的,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还没死。”
我没有咒他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普通人碰见这样的咒灵,如果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会死得很快,像安室透这样濒死之际还留着一口气能跟着我回家的,只能说是被好运眷顾了。
“多亏了柳川小姐。”他平静地说。
他这么冷静倒是让我莫名觉得他在说谎,毫无缘由,那双含笑的眼睛看起来不太真实——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说起来,你有报警吗?警局内部也是有一部分人知道咒术界的情况,如果报警是会派专人来解决的。”
“啊,这个……其实我的手机不小心被破坏了,”安室透解释说,“当时身体情况也很糟糕,以为就要完蛋了,还好碰到了柳川小姐。”
“这倒没什么。”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保护未成年也算是公民的责任,不过……他连手机都坏了,不会没钱还我吧?十万日元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哎。
我看看他,他也疑惑地看回来,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茶几上翻出了一张名片,是以前上班的时候印的,毕竟是自费印刷,我没舍得丢掉。
“上面有我的电话,公司在半年前就辞职了,不用在意,”我将名片递给他,“十万日元,你的治疗费,记得要还。”
我顿了顿,看他带着浅淡笑意的脸,又加了一句威胁,“如果不还钱,我会诅咒你的,我们异能力者心眼都很小。”
第4章
“我有在附近打工,白天就可以把钱还给柳川小姐。”
安室透接过了名片。
高中生打零工确实挺常见的,不过能还钱是最好不过了。
我点头,然后对他建议道,“不过最好晚一点来吧,我白天大概还在睡觉。”
“好,那我会在傍晚的时候上门拜访。”
安室透笑了一下,将名片收进了裤子口袋里。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不仅破破烂烂还沾满了血,氧化的时间有点久,因此已经变成了褐色。
“要不要去洗一下?我可以给你找一件t恤穿。”我问他,虽然家里没有他能穿的裤子,但是最不缺的就是100円商品店抢购的大t恤了,我平时习惯买大码的衣服,身形也不算娇小,拿给180的高中生穿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过没有裤子,你注意点别弄湿了。”
还好他身上的血也没在裤子上沾多少,我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如果实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现买一条。”
第8章
安室透笑了一下,谢绝了这个主意。
“浴室在那边。”
我给他指了个位置,“等白天天亮了你就回家吧……说起来你家人不会担心吗,你在外面待到这么晚?”
安室透明显是愣了一下,然后说:“没事,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扯了扯挽起的衣袖,往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好吧……没必要去探究他人的过往,我很快放过了这一点。
“衣服和毛巾我放在门口了,你自己拿一下。”
我将一件浅灰色的t恤和新拆的毛巾放下,转身去厨房找点吃的——早知道在便利店的时候买点东西回来了。
安室透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我还拿着美辻塞给我的两个面包嘀嘀咕咕。
“放十分钟、不,还是放五分钟好了……”我垂着头打量手里的两个红豆面包,然后忍痛将面包放在了神龛的面前。
双手合十后我又拜了一下。
“你洗好了?要喝点东西吗?”我转头问安室透,将桌边的一罐橘子汽水递给他,自己则拿起了另一罐啤酒。
他迟疑了一秒后接了过去,“……谢谢。”
“你太客气了。”
我快速地打量了他一下,难道说一米八和一米七六的体型差得很多吗?穿在我身上还有点宽松的t恤怎么到他身上就显得紧绷了起来,尤其是胸前……
我默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纳闷地想:b也不小了啊,是在正常的范围内……所以还是健身过头的男高中生太离谱了!
“如果饿的话,面包还要再过五分钟才能吃。”我说。
安室透好奇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神龛,说是神龛其实也没有那么正规,因为并没有供奉着什么东西,更何况凑近一看就能发现,这其实是用乐高玩具拼出来的小型神社,上面有一块牌匾,写着‘夜卜’两个字。
“这是柳川小姐的……信仰吗?”安室透问我。
乐高之神?
“不是的,”我摇了摇头,‘啵’地一下拉开了啤酒的易拉罐,“这是我的监护人……总之勉强算是监护人。”
说‘勉强’其实也是在勉强,那家伙算什么监护人?除了最开始的一年还算尽责以外,之后都是我监护他还差不多!
我在心里吐槽。
“柳川小姐的监护人已经……”
我瞥了他一眼,“啊你别误会,没有死,还活蹦乱跳呢,就是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被忘记,所以我要经常给他喂点吃的,让他别一不小心就消失掉了。”
安室透看起来既困惑又不解,但我也没打算继续解释下去。
夜卜,也就是夜斗,他是个神明,毕竟是在日本这个拥有八百万神明的国家诞生的嘛,所以他只是个很弱的笨蛋神明,靠信仰而生的家伙,一旦被遗忘了就很容易消失不见……不过这些东西贸然和普通人说了也不会被相信吧?
“你就当是我家的神秘仪式好了。”
“听起来柳川小姐家真的很有趣呢。”
安室透也打开橘子汽水,喝了一口。他的发尖有点湿漉漉的,是刚才冲洗的时候被打湿的,透着一股青春的英俊,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现在的男高中生真是不得了啊……我的视线落在安室透手臂和胸肌鼓起的肌肉上。
说这是童颜巨/乳也不为过吧……?
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男人,更夸张的都有,但果然还是这种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更让我喜欢。
我不留痕迹地扫了一圈,然后视线重新回到了安室透的脸上,对他敷衍地一笑,低头喝了口啤酒。
……不过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看看就行。
“所以柳川小姐原来是一个人住的吗,不和监护人住在一起?”
安室透看了看房间,我知道这里是有点空旷,因为我也没有太大的物欲,除了房东原有的家具装饰,很少会添置其他的东西,所以这栋别墅就格外没什么人情味,像是精装修的样板房——去掉‘精’。
“嗯,一个人住更自由,”我捏着啤酒罐,“那个家伙居无定所的,我才不要和他到处流浪。”
“……”安室透眨眨眼睛,顺着我的话接下去,“这听起来确实会让人担心。”
“不过他最近好像恋爱了,是和一个可爱的女高中生呢,”
大概是因为黑夜、酒精和帅气男高中生的缘故,我逐渐开始打开话匣子,回想了一下上次和夜斗见面的时候,“虽然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但那孩子真可爱啊,夜斗交给她我也能稍微放心一点。”
安室透:……等一下,不要这么快放心啊,这不是犯罪了吗?柳川小姐的监护人怎么说也三四十岁了吧,和女高中生谈恋爱岂不是违法行为?!
而且把监护人形容的像是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有点不对劲。
我当然没察觉到安室透纠结的神色,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他们最近应该也待在东京吧?说不定哪天半夜就会碰上呢。”
“……为什么是半夜?”安室透忍不住问。
“嗯——因为我白天在睡觉,如果要见面也只可能在梦里见面吧?”
“噗嗤!”
我一脸迷惑地看向忽然笑出声的安室透,对方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大概因为是帅哥,所以我遵从本心,马上就原谅了他。
第9章
“柳川小姐像是猫头鹰呢,”他拿手比划了一个圆滚滚的外形,“白天就躲在树叶里睡觉,夜幕降临了才出门觅食。”
我下意识地将乱糟糟的长发扒拉了一下:“……像吗?”
安室透:“瞪大眼睛的时候就更像了。”
我:“……!”
什么嘛!我虽然不喜欢化妆打扮,但我和猫头鹰那种圆不溜秋的生物哪里像了!日本的夜猫子又不少,给我向全体夜班工作者道歉啊你这小子!
“柳川小姐家里没有吃的吗?”
我看了看两个红豆面包,安室透笑着叹气,“这样很容易得胃病唷。”
我心虚地挪开眼睛,好像把人带回家,又让别人饿肚子是有点不厚道……让未成年看到成年人这样不着调也不太好。
“我还以为柳川小姐会经常用自己的异能力呢,是‘置换’……这一类的吗?感觉很便利。”
我哼哼了几声,以前是经常会这样干,因为夜斗是个什么委托都会接的神,区区做饭自然是不在话下了,不过他经常为了5円忙前忙后,偶尔还会忘记家里有个人类崽子等着他喂饭,因此我虽然在他的培养下早早地就(被动)拥有了主观能动性,但基本上不是去小福家蹭饭,就是用打零工赚的钱换现成的食物。
不过,最近我被异能特务科的人警告了。
说什么经常使用这个能力会引起餐饮行业工作者的恐慌,厨房里做好的食物平白无故消失,收银台里突然多了几块钱,这比幽灵事故还要吓人,总觉得厨房里藏了个人,已经闹到了警局,所以让我收敛一些……
总之,我现在给自己规定的花钱(对外)讨便利的手段,一个星期最多使用两次,昨天用了,今天再用的话,我不会在周日晚上用异能力抢足球联赛的门票时被抓包吧?
“那个、总之是有很多原因……”我低下头,不敢看安室透的眼睛,“最近要在偷懒这方面,减少次数了……”
“诶——是这样啊,我还想在离开前给柳川小姐做一份早餐的,”安室透弯起眼睛笑着说,“因为我的原因熬到这么晚,一定又累又饿吧?”
现在已经是差不多凌晨四点半,再过一小会儿就要天亮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今天……昨天好像就吃了一餐?完蛋了,减肥期的女人都没我这样节食,以后不会得厌食症吧……
“我就在附近的波洛咖啡店打工,店里的客人还是挺喜欢吃我做的三明治的,柳川小姐白天不出门的话,不如我现在给你做一点吧?”安室透开始诱惑我。
是那个波洛咖啡店!我好像在路上听到女高中生提起过,说什么三明治很好吃……有点心动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等我一下。”
我伸手从沙发上将钱包拿过来,翻出了几张纸币,面额不大,但是买些应急食物绝对够用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手里的纸币就变成了一袋食物,我把东西递给安室透。
“先说好,就算你做得再好吃,我也不会在你还赊着账的情况下给你钱的,这个是……你的报恩,明白吗?”
安室透点头,笑得十分温和,从善如流地应答道:“这是我自愿的,是为了感谢柳川小姐救我一命的报答,怎么会收你的钱呢。”
我趴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男高中生穿着我的t恤,围着我的围裙,站在半开放的厨房里清洗蔬菜。
总觉得,这家伙……刚刚不会只是想确认我的能力才这么说的吧?
几秒种后我又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发现了男高中生的身材真的很不错,被粉色围裙的带子系住的腰在视觉上显得更细了。
感觉到富婆包养小白脸的快乐了!
第5章
虽然我对男子高中生居然能有这样精湛的厨艺而感到过一点疑惑,但安室透确实没有骗我,他做的三明治好吃到爆了!
我怒吃了起码有1000卡的碳水化合物,最后将笑眯眯的安室透送出了我家大门。
“真的很好吃!我下次绝对会去你们咖啡店打卡的!”
我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好像一下子就从对方的债主变成了粉丝——大概是困得有点精神恍惚再加上啤酒带来的微弱酒精在脑中作祟,所以端不起最开始的那副模样了。
不过看在对方是个帅哥的份上,我怎么想都没吃亏。
“那柳川小姐得早点出门了,波洛咖啡店关门时间不算晚哦,太晚出门就赶不上了,而且三明治是上午特供。”安室透对我说,
可恶!居然不给夜猫子活路!
“怎么这样,”我磨了磨后牙槽,“那、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了有三明治不翼而飞,收银台上又多了几张钞票,请千万——不要报警。”
安室透笑了一下,对我试图想用异能力偷懒的想法报以无奈的笑意,“要好好注意身体才行。”
“还好意思说,你才是让我熬了通宵的那个罪魁祸首吧。”
我不满地靠在门框边,手里还拿着只剩下小半的啤酒易拉罐,轻轻地敲了敲木质的大门,嘀嘀咕咕地说道:“好啦,你早点回去吧,高中生不用上课吗?”
安室透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嗯?”
随着年纪增长,我反正是越来越不能熬夜了,要是再不睡觉,估计身体就要撑不住了。
第10章
大脑给我发出警报,我皱了皱眉头,将有些发热的脑袋抵在微凉的门板上,含糊地对他说,“虽然可能是心理作用,但是白天遇见咒灵的几率还是会小很多的,不用担心,安心回家吧。”
我半眯着眼睛看向安室透的方向,晨光在他身后升起,让他的容貌变得模糊不清,但是他的头发此刻金灿灿的,炫耀夺目。
安室透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但我实在困得受不住了,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这就是属于男高中生的圣光吗……好耀眼——”
这么说着,我对着安室透合上了门,仅凭最后的肌肉记忆,将啤酒罐放在了鞋柜上防止翻倒,然后迈着虚浮且绵软的脚步将自己砸进了沙发中。
……
以上就是我在下午四点被手机的闹钟吵醒后,能够回想起来的所有事情经过了。
我先是对着客厅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终于感觉到有些冷飕飕。
现在是暮春时节,太阳升起后不免感到闷热,但不盖被子睡一觉还是非常容易感冒。于是我控制自己从沙发爬起来,将乱糟糟的头发拢到后面扎住,从沙发背上捞起一件薄外套披上,最后晃悠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我自己苍白的脸,一副肾虚体亏,完全没有得到很好休息的模样,感觉黑眼圈都比之前要更重了点。
我郁闷地刷牙,决定今天晚上就把新书的大纲写完先交给编辑敷衍一下,只要过了这一关,后面再怎么拖稿都没关系了——
啊,这话是不能被我的编辑林田知道的,不然说不定会被他杀掉。
等我把自己搞得清清爽爽之后,才在餐桌上发现了安室透给我留下的便签纸,上面写着他在冰箱里放了多余的三明治,只要热一下就能吃。
……好贤惠啊,如果不是可能涉嫌犯法,我或许真的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包养他了。
六个三明治用保鲜膜包裹住,规整地排在冰箱上层,我拿出了两个塞进微波炉加热,一边摸出手机,翻看通讯录上的名字。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咒术界那边的电话,凌晨袚除的咒灵他们必须给我报销了,不然我下个月去吃土吗?
我在几个名字里犹豫半天,最后看了看时间,选择了最不会被打扰的那位。
电话只是响了几声就被接起了。
“七海海?”
我开口,“现在有空吗?公司现在应该还没下班吧?”
“嗯,不过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柳川前辈有什么事吗?”
沉稳的男性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一听就很靠谱的样子,很难相信这位靠谱男青年今年才19岁。
“哦,就是想问下东京这边的辅助监督是谁?或者你能联系上‘窗’的人吗?”
我听七海不是很忙,也就放下心来,毕竟打扰别人赚钱是会被驴踢的。
“是遇见疑似咒灵的痕迹吗?我把秋河先生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吧,他目前是高专的辅助监督。”七海建人一如既往稳健地和我说。
“谢谢,帮大忙了!”我说,在七海挂电话前又补充说:“今天要去喝酒吗?”
“今天不行,”七海建人停顿了几秒,“不过周五晚上有空。”
“太好了,那就定在明天晚上!”
我开心地说,“如果硝子有空的话,我会把她也叫上喔。”
“嗯,还是之前的居酒屋吧?我知道了,那么明天见,柳川前辈。”
七海挂断了电话,半分钟后就给我发来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现在的监督辅助秋河亮的联系方式。
真靠谱啊!我一边感叹着,一边拨通了电话,和那头年轻的监督辅助说明情况,大概是前几年和高专的学生们打过几次照面,监督辅助对我还有点印象,约定了时间后态度很好地和我说他们会去咒灵被袚除的地方查看咒术残留的,如果情况属实,他们会和上级申请,把钱一分不差的打进我的账户——比我袚除咒灵花的钱还要多一点呢——我很高兴地存下了他的电话,表示如果还有这样的外快,下次一定要找我,毕竟,那位才毕业没多久的最强现在不是忙得很吗?
我不是咒术师,也没有在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上过学,只不过是早年的一些孽缘导致我们对彼此有些了解,七海建人也是这场孽缘中的一个关系人,虽然他由于个人原因,在毕业后就离开了咒术界,决心成为一个脱离狗屎咒术界的普通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当时我所任职的证券公司,成为了我的后辈——我对此行为不予评价,但从我上半年光速辞职的经历来看,普通人过的也挺狗屎的不是吗?
不过七海建人是位很靠谱的后辈,上班之勤勉,让我这个偶会会用异能力偷懒的人为之羞愧。
即使七海第一次在公司看到我后也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大的惊讶,我们在私底下了解完情况之后,就愉快地成为了友好的同事关系,下班之余会约到商店街的居酒屋里喝两杯。
这个世界都这么狗屎了,酒精才是我们最后的归处。
我、七海建人和同样在那场孽缘中与我一见如故的家入硝子小姐对这句话无比赞同。
微波炉加热完毕,我拿出三明治用嘴巴呼着再一口咬下。
好好吃!
安室透是天才吗?
这次的感受比凌晨困倦时的感受要更加深,三明治里面的蛋黄酱和厚度均匀的火腿肉在我的舌尖跳动,加热后的生菜虽然没那么脆了,但依然令刷了酱汁的三明治口感丰富……总而言之就是:好吃!
第11章
安室透难道是什么厨师学院的学生吗?东京有不少名校,说不定他就是远月或者圣玛丽那样出名学校的学生。
我在解决我的晚餐期间补充完了‘安室透’的人物设定——素材不足的时候我经常会这样做——能说常见其实也并不常见的日本混血池面高中生,因家庭原因从外国回到日本,一边在料理学院上学一边在餐馆打工勤工俭学,同时还兼职侦探,烧得一手好菜,每当两位主角刑警先生遇到困境出现在他打工的餐馆的时候,就会给出‘虽然很离谱但是居然会管用’的建议的高智商角色,对了,武力值还不能太高。
……这样会不会有点要素过多了?
不管了!
我这边可是ddl临近,明天编辑就要提着菜刀出现在我家门口了!谁管高中生为什么要身兼数职,而且爱好跨度这么大啊!
兜里没钱的家伙,只要是有工资的活儿无论多少份都会干的好吧!
我冲干净了手,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新书的思路。
如果能在波洛咖啡厅关门之前结束就好了。
我这样期待着。
直到我家的门铃开始响,被强行中断了思路的我带着一脸的烦躁去开门。
“谁啊?我这边不买保险,不看产品,不用融资,老公五点下班,儿女双全成绩优异,不需要课外辅导——”
我一边说着拉开门,和门外的青年面面相觑。
“哦,是你啊。”
看到是安室透站在那里,我一下就收回了那副表情,总算是从大脑深处回想起了凌晨和安室透的约定,他晚上要来还我钱来着。
或许是终于找到了能够薅咒术界羊毛的方法让我异常开心,以至于我差点就忘记了给安室透治疗伤口花出去的十万日元。
做好事的福报这不就来了!
第6章
“晚上好,柳川小姐。”深色皮肤的青年站在门前对我打招呼,语气温和,一点也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他不会熬了个通宵就直接去上学了吧?高中生果然精力旺盛啊。
“晚上好。”
我点了一下头,毕竟我对他只是有色心没色胆,又不是少女漫画,对高中生出手是会遭到社会人士的唾弃的,我也就丝毫没在意自己这一副乱糟糟的邋遢打扮。
安室透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要还的钱,还有这个,是感谢柳川小姐的谢礼。”
附送的是一个用精致盒子包装的小蛋糕,我看清印在盒子上的logo,对这家蛋糕店有点印象,就在米花町的商业街里,价格虽然不高,但人气很火热,至少对我这种昼伏夜出的夜猫子来说,是绝不可能排队买到的。
“因为不清楚柳川小姐的口味,所以选了巧克力味,不会太甜,不知道柳川小姐喜不喜欢?”
安室透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大男孩,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耀眼的光芒在他身后出现。
“我没有忌口,让你劳心了。”
我接过东西,先确认了一下钱有没有少给,没有——很好,连买食材的钱他也一起垫上了。
这小子很上道嘛。
我挂上一个笑脸,“里面有点乱就不让你进来了,下次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
我回头看了眼房间,只看到了放在鞋柜上的小半罐啤酒,好像真的没什么东西能给他的,但毕竟礼尚往来是个好美德。直到我在窗台上看到了一沓小纸片,顿时眼前一亮,抽了一张然后塞给安室透,“这个,拿好,不是迷信,但是在你危急的时候或许能帮上忙,只要5円,很方便的。”
安室透一脸迷惑地看我塞在他手里的小广告,上面用粗体写着‘夜斗营业中!’,中间是一串电话号码,最底下是‘帮您解决一切烦恼’。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尤其是碰上咒灵那种东西,这家伙还是很管用的。”
没错,这是夜斗拿给我的小广告,拜托我在米花町帮他拓展业务范围来着——虽然我完全忘记了……不过,现在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嘛!
“我就不继续浪费你的时间了,工作还没结束,我要去忙了。”我说,趁着夕阳西下,在黄昏柔和的滤镜下吸了一把池面高中生的帅气,然后干脆地准备关门,“对了,谢谢你的蛋糕,我会认真品尝的。”
“好,那么我就告辞了。”安室透收起卡片,用那张人畜无害的帅气脸蛋笑着说,对我挥了挥手,“下次见,柳川小姐。”
我合上门,美滋滋地将蛋糕放到冰箱里,准备搞定工作之后犒劳犒劳自己,今天晚上去不了便利店了,但是有白送的蛋糕吃就还不赖——
结果没想到工作了一个通宵,在临近天亮时才终于将文件发送给编辑,好巧不巧地赶在他拿刀逼我写稿的恐怖场景发生之前,这之后我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以前也有很多熟人好奇地问过我为什么不用异能力完成稿件,那应该很方便吧?
我的回答是:艺术创作通常用于表达个人情感,如果人不在其中发挥作用,那么它最后所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呢?
……好吧,其实也不是我不想这么尝试,我偷偷试过了,但我的异能力好像是个文盲哎?明明可以做到其他所有事,但我让它写书,它就能给我写出一本近似狗屁不通生成器生成的书。
第12章
在我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书都写着的四个字是‘狗屁不通’。
艺术创作可以是自由的,但这未免也太自由了!
从这之后我就放弃了让我的异能力创作这件事,安安心心当一个在ddl边缘疯狂试探的作者。
鉴于我本人财运向来差,写文章也只能勉强糊口,即便去找七福神求了好几次,也似乎一点都没改变,因此我和夜斗被毘沙门天评价为‘钻进钱眼里的没志气家伙’并不是没有道理。
下午四点半,我的手机闹钟准时把我叫醒,我对这种日夜颠倒的外国人作息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偶尔会被监护人念叨这件事,但我现在毕竟是独居嘛,独居的美好之处不就突出一个‘自由’吗!我想喝酒就喝酒,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想带谁回家就带谁回家——这点还是很危险,我不太建议。
我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去浴室冲了个澡。虽然说晚上去居酒屋喝酒,但是要见朋友总不至于太过邋里邋遢。
眼看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我在白t上套了一件薄风衣就拎起包出门了。
米花町的商业街经常出现凶杀案,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人流量,或许这就是大都市东京的底气吧。
硝子给我发消息说她会晚点到。
她今天不在高专,白天就被市里的警局叫去处理案情,大概又是被咒灵袭击后遗体有些惊悚的那类案件。
硝子还在高专上学的时候就很忙,熬夜程度比我现在还有过之而不及,她和我提过她的咒术,名叫‘反转术式’的咒术可以做到治疗他人,听说是只要没有彻底死亡就都能救回来,这种能力在现有咒术师中算是极为稀有的,可以说是ssr级别的存在,毕竟咒术师的人员消亡量巨大,咒灵又很特殊,一旦咒术师受了伤就很容易死掉,仅仅硝子一个人的存在,就让他们提高了百分之三十的生存率。
因此在我的印象里,硝子似乎永远都处在解剖尸体、救人和赶去救人的路上。
居酒屋是我们以前就常去的,就在米花町的商业街上。因为那边的烤牛舌和文字烧特别好吃,啤酒也管够,屋内虽然禁烟,但硝子似乎也没什么不满。有个非常漂亮的老板娘,而且也不像其他居酒屋一样总是聚集着一堆醉气熏熏、嘴巴不干净的大叔,所以我们都很喜欢去那边放松消遣。
一路上慢悠悠地晃到商业街,街灯都一盏盏地亮起来了,这个时间点居酒屋早就已经热闹了起来,但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三个人中第一个到的。
坐在我隔壁桌的也是一群刚到的年轻人,看着像是大学生,正在讨论吃什么。
我百无聊赖,只好歪着脑袋看角落的电视。
上面正在播报最近的新闻,女主播一脸严肃地说东京区的学生公寓连续发生了多起入室盗窃案件,偷盗金额高达百万日元。
我还在唏嘘世风日下,像我这样缺钱的人都不会去干偷东西的事情,就注意到七海建人来了,他提着公文包,从拥挤的食客里艰难地挤出一条道,然后终于在我面前坐下。
“晚上好,柳川前辈。”
七海松了一口气,将领带往下扯了扯,“家入前辈没到吗?”
“她有点事情耽搁了,要晚点到。”我撑着下巴,用筷子拨弄我前面的那碟凉菜,“我们都认识三年了,七海海也太认真了,叫前辈什么的……直接喊我谅月也没关系吧,不要在休闲时间还搞这种阶级分化,会被人讨厌的。”
“就我而言,这是我的处事原则。”七海建人说,礼貌地向帮他上菜的服务员道谢。
“啊,难不成七海海是只会对意中人说亲昵称呼,对其余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那种类型吗?”
我眨了眨眼,“有点浪漫耶,我可不可以把这个写进书里?”
我看到七海建人叹了口气,将眼镜摘了下来,“这就是前辈一点都不浪漫的地方。”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肯定道:“那确实,我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是太现实的缘故吗?”
七海给我们两人的玻璃杯里倒满啤酒,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我在他脸上看出了点要笑的意味,“我倒觉得,柳川前辈有的时候也挺浪漫的不是吗?以前对夏油前辈那样做,让大家都肃然起敬了。”
“都是陈年旧事,你们当时明明都在笑。”
我翻了个白眼然后接着说道,现在我的廉耻心已经非常低下了,放在前两年如果有人对我提起这事,我大概会用异能力教他做人,但现在我已经完全放弃了那些无用的廉耻心,“就是说从这之后啊,我的浪漫细胞好像跟着夏油同学一起离家出走了。”
夏油杰也是高专的学生,长了一张……很难说算不算得上悲天悯人的脸,和非常奇怪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剪出来的小刘海。他是七海的学长,也就比七海大一届,同期除了家入硝子之外,还有个叫五条悟的家伙,反正不管怎么说,夏油他和都是我这辈子最后悔认识的人。
比认识太宰治还要后悔。
两年前我阻止了一场杀人案,在一个偏僻、愚昧、破旧的小村庄里。
如果要仔细地说起来,那真是个意外。
我那会儿才刚大学毕业去上班不到一年,按理说正是证券公司压榨我们这种工资既不高又没经验的实习工时期,我却还能空出时间去兼职报社的文稿编写。估计是那会儿真的很缺钱吧,报社给我提的条件是只要有‘能够引起大范围社会性讨论’的稿子就能给我很多报酬。
第13章
我当然也义无反顾地在‘熟人’的建议下前往了一个偏远封闭的村庄。
先前我说咒术界的人都是疯子,这确实是我的亲身经历,并且深以为然。
我好巧不巧地在那个小村庄里遇到了半年前才认识的夏油杰,又好巧不巧地撞上他由于这个村庄里村民恶劣到令人发指的行径而意图动手杀人的犯罪前夜——不,应该说是犯罪前半个小时。
我自诩不是拥有远大理想的人,从小到大夜斗教给我的处事原则第一条也是确保自身安全。
我在人类与异常的夹缝间长大,见过死人、亡者,见过穷凶极恶之徒、走投无路之人,就连那些身居高位的神明也一向不吝于他们对作恶者的惩戒,按理说我不应该阻止他。
但实际察觉到夏油杰意图的那一瞬间,我的反应要比我的意识要快的多,快到我回过神来,已经将夏油杰打昏过去了。
后来我想,我当时大概只是不想那个比我小几岁的少年成为一个杀人凶手。
尤其是为了那样一群愚昧不堪的家伙。
我认识的夏油杰不该是这样的。
报警、救人、把人带回高专都是我一个人做完的,中间具体花了我多少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五条悟都给我报销了。甚至我当着高专所有人的面,打了夏油一顿,痛骂他丧失了作为高等智人生物的最后底线,结果把我自己给说哭了,捂着脸蹲在窗边呜呜抹眼泪的场景,也全被五条悟拿dv记录了下来。
真的很讨人嫌啊那家伙!
第7章
“在说什么?”
硝子赶在主食上桌前到达了居酒屋,她刚脱下那身长长的白大褂外套,和包放在一起,在我的旁边坐下。
我沮丧地垂着脑袋,回答道:“在讨论我的浪漫细胞好像全部死光了……”
“你可以试着向五条学习一下,他最近天天去咒术界高层的会场外放烟花,风雨无阻。”硝子淡淡地说,七海则帮她满上了一杯啤酒。
我想了想,狠狠地晃晃脑袋:“这完全是扰民行为吧!”
“五条说这可是爱的礼花,特地找人定制的,还有字呢。”
硝子喝了口啤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是‘听我说谢谢你’和‘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这几行字在高层会场的上空天天出现。”
我:……听得出来是有人狠狠地招惹到五条悟了。
“七海海身边没有什么非常浪漫的人吗?拜托了,就当是为了我发财之路的素材积累。”
我放弃五条悟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转而询问眼前这位高大的混血男人——外国人不是说要比我们亚洲人来得大胆开放吗?
“硬要说的话,”七海皱了一下眉,“公司里的同期在茶水间说最近遇到了一个女孩,由于十分迷恋他甚至做出了躲到他的家里,半夜坐在他的床边看他睡觉这种事情。”
“……不是,”我木然地咽下了一口啤酒,倒也不用大胆开放到这种地步,“别说浪漫了,这个已经是犯罪的程度了吧!啊,不过放在刑侦题材的小说里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谢谢,我会参考。”
硝子的脸上一副‘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这样’的表情,问道:“难不成七海觉得这种事情很浪漫吗?”
“完全没有,只是同期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抗拒,我有些好奇。”
七海如实说,“不太懂他们在想什么。”
“所以我说搞金融的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吧,”我对七海说,“赚的少干得多,三天两头遇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同事,前两年行业不景气的时候,公司大厦里还出现过一个准特级,上个班就和鬼屋探险一样,麻烦死了。”
“谅月是真的很讨厌你的前公司啊。”硝子笑了一下。
我痛饮一杯啤酒,舒服地长叹一声,一边给自己满上,一边大吐苦水,“不说别的,单说股票这种东西,就像随手洒在花盆里的种子,你永远不会知道它到底活着还是死了,或许有一天就抽芽了,或许全死了。”
“就算抽芽了,你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被淹死、晒死、被虫子蛀死,甚至受到不可抗力被小孩连根拔起。”
“……其他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小孩,真的有这种情况吗?”硝子问。
“会有的。”七海认真地点了点头,“除开各种经济危机,偶尔还会遇上资本对局。”
我接口道:“就是那种啦,有钱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天凉了,x氏该破产了’……可恶!随随便便就让人家破产,我们搞股票的很难做的好不好!”
“我是不用想这些事情了,最近这几个月忙到连花钱的机会都没有,”硝子叹气,“每天还要给五条解决他幼稚男高生的心理困惑……”
“干脆去考个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吧,下次他再来硝子就可以收费了。”我建议道。
“五条又不缺钱,该问还得问。”
硝子说,言下之意就是这条建议对五条悟一点都不能起到劝退作用。
原来自始至终缺钱的都只有我一个人。
我连忙又喝了一口啤酒,试图抚平内心的难过。
我们今天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因为同事、公司、生活的不做人,抱着满腔的无语和差点对对方说出口的‘你是傻x吗’用酒精发泄情绪。
……不是为了让我又一次感到挫败的啊!
第14章
我听到隔壁桌的大学生在说话。
“店里好热,我都冒汗了,景英你要不要和我出去透透气?顺便帮美纱子买她想喝的饮料。”
“……好,正好我也觉得头很晕。”
两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高的大学生从我边上的过道前后走了出去。
我注意到其中一位男性脚上穿着的是限量版的足球明星联名款球鞋——是我没用异能力所以没有抢到的那一款。我盯着他们拿着啤酒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继续和硝子他们聊天。
酒过三巡,我正准备去趟洗手间,站起身的时候却撞上了身后的朝我的方向走过来的人,对方手里的一罐啤酒溅出了许多,全淋在了我的白t上面。
……今天运气不好。嗯,又要破钱消灾了。
“啊——对、对不起。”
说话的是那两个大学生中的一个,好像是叫‘景英’吧?他一脸慌张地从口袋里找出纸巾包,试图帮我擦掉衣服上的啤酒渍,“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我没有看清——”
我看他脸色泛红,呼吸急促,双手也不太稳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
“这没什么,你别这么紧张。”
我低头看了眼白t上黄色的污渍,从桌面上抽了几张纸,“我去擦一下就可以,倒是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了,和你的朋友好好休息一下吧。”
虽然我的衣服们最近似乎多灾多难,但好在这两天穿的都是100円店的旧衣服,就算是脏了我也不会那么心痛。
我拎着包走到洗手间,随便找了个没人的隔间进去,在包里摸到了我的钱包,快速地从家里换了件新t恤过来换上。
我的异能力也就在这方面能派上点用场了。
等我解决完个人生理需求,再出去的时候,我期待已久的烤牛舌终于上了,我招手问老板娘要了瓶清酒,舒舒服服地坐在位置上继续和友人在背后吐槽五条悟、吐槽公司和这操蛋的日子。
我们讨论最近街町里的流浪猫越来越多,还有近期雨后春笋般频繁冒出来的凶杀案们,再聊到走势低迷的股市和来势汹汹的失业潮。
我顺便给他们讲了讲昨天晚上的奇妙经历,感叹了一下日本真的可以随便在街区里捡到人的不可思议。
结果七海只对那只咒灵感兴趣,而硝子则表示虽然五条悟是个烂人,但他的脸应该算得上顶级,所以她对我口中的帅气混血男高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到头来对男高生执着的还是我自己。
……我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是否真的过于世俗了?
“——有人、有人死了——!”
一个惊慌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了店内的音乐,让喧闹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个站在洗手间前面的慌张男性,他指了一下旁边的厕所,再一次用颤抖而紧张的声线说道:“我、我看到,有人死在里面了……”
我和七海、硝子他们对视一眼。七海摇了摇头,表示他并没有察觉到咒灵的痕迹,硝子叹了一口气,手已经抓住了她的那件白大褂。
“我不想加班的。”
我听见她疲倦地说,“这段时间就数米花町的案件最多。”
我讪笑了几声,心想我都快习惯这这种事情了,自从我搬到米花町来住之后,三天一个小案子,一周一个大案子,连走在街上遇到绑架犯抢劫犯的几率都大了起来,刚才新闻不是还在通报最近发生了多起入室盗窃案吗?
要不然下次约酒还是换个地方吧。
但我们还没做什么,就看到一个稍微有些眼熟的西装大叔从角落走了出来,快步走向厕所,一边走一边说:“兰,快通知警察,老板娘,麻烦不要让任何一个客人离开这家居酒屋。”
然后一个小小的,大概才七八岁的男孩跟在西装大叔的身后一起跑进了男厕所——等一下,小孩子不适合去里面凑热闹吧?!
再然后,我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也跟在后面,不由得疑惑地出声:“咦,是那个池面混血男高生?”
硝子他们也注意到了安室透,“这就是你说碰见咒灵的那个?”
“……嗯。”我看他站在那儿,视线缓慢地扫过居酒屋内的食客,也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看。
似乎……刚刚坐在隔壁桌的大学生里少了一个人?
第8章
虽然很快就报警了,但是晚上的商业街人很多,警察没有那么快到达,报警之后最先赶到这边收集证据保持现场的,是正在附近巡逻的机动搜查队,就是我们熟知的机搜(miu)。
“嗨嗨!听我说——大家暂时不要靠近这边哦,也不要离开这家店,等我们检查完监控录像和结束笔录之后才能走哦!”
狗狗警官、啊不是,前两天刚见过的伊吹警官拉了一条警戒线在洗手间的前面,然后用充满活力的声音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开什么玩笑!又不关我的事,凭什么不让我走!”有微醺的食客不满地嚷嚷。
“所以说,只是配合调查嘛,”伊吹好脾气地说,“不然就只好暂时把你列为犯罪嫌疑人之一啦。”
男人不满地‘嘁’了声,惺惺地坐回位置。
过了一会儿刑事科的警察终于赶过来了,机搜的警官和对方对接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死者名叫竹吉景英,男、21岁,死因初步推测应该是中毒。他是附近大学的大四学生,今天和朋友一起来庆祝同行的女性朋友千津美纱子工作顺利。”
第15章
那位叫做志摩的警官拿着他记录的小册子向目暮警部汇报案情。
“这几位都是死者的朋友,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
志摩指了一下他一侧的几个人,两男一女,又指了一下他另一边的人,“这是第一发现人柏谷增一先生,以及在监控中显示案发前和死者竹吉景英发生过冲突的柳川谅月小姐。”
我:“……”
怎么就这么巧,撞到我的竹吉景英在我走进女厕所之后没过一分钟也走到了男厕所里面,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直到柏谷增一先生发现了他的遗体。
我看到伊吹站在最后面悄悄地冲我晃了晃手,像是对在这儿会遇到我很惊奇,我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居酒屋里的人快散光了,没有作案嫌疑的客人们被获准离开,只剩下我们这些人还待在里面。
人变少了之后,空气里的啤酒、熟食气味也就愈发浓郁起来,填充在这个忽然间变得空旷的房间里。
因为夜间人流量大,救护车被堵在商业街前还开不进来,所以尸体仍然躺在地上,和厕所清浅的熏香一起散发着令我反胃的不适气味。
“景英是个很好的人,他很热心肠,不管是谁遇到了事情他都会帮忙。”
千津美纱子,他们中唯一的那位年轻女性腿上放着她自己的奢侈品包包,正拿着纸巾擦鼻子,语气瓮瓮地说,“今天的聚餐还是景英提出来的,为了庆祝我通过了美容医院的考核,毕业后就能直接入职。”
“我们都是和景英住在同一栋公寓的,我知道他的脾气特别好,而且也经常组酒局和联谊,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我完全想象不到有谁会和他结了仇。”脚上穿限量版球鞋的男同学叫日野宏,也是之前和竹吉景英一起出去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他看上去很热,额间冒着汗。
佐塚文雄——竹吉景英的另一位同学双手紧握,紧张地拧着衣服下摆,对警察说道:“景英说他头很晕,有些反胃,我担心他喝多了,本来想劝他回去的,但是他一定要过去……然后就是柏谷先生发现的那样了……”
我站在边上双手抱臂,侧过身轻轻地撞了撞硝子,低声感慨道:“是毒杀啊,这个社会现在可真危险。”
“不排除是亚急性中毒,长期服用含有毒素的药物在体内沉积,在某种契机下,”硝子瞥了眼啤酒罐,“也有可能突然爆发。”
“硝子看不出来吗?”我好奇地问,“我以为你‘咚’、‘啪’的一下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呢。”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硝子欲言又止,“这种距离,只有六眼才能看清发生什么事了吧。”
“大姐姐,你为什么觉得这会是毒杀呢?明明连法医都还没到现场。”
我们俩谈话的间隙,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突兀地从我旁边冒了出来。
哇,什么家伙啊!我差点没发现!
我被吓了一跳,低下头时才看到一个刚到我膝盖的小男孩正仰着头看我……
啊,是刚刚那个跑进案发现场的小孩。
我蹲下身正视他,一边弯起嘴角说道:“那是因为警察都是笨蛋啊。”
逗小孩不太成功,我看到小男孩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一副‘这个人在警察堆里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吗’的表情。
“咳、不好意思,开玩笑的。其实是这位小姐姐,她是法医哦,有证的那种,明明刚从警局下班呢,好不容易得空和我来喝一杯的,结果又遇上这种事。”
硝子往旁边一步,和七海并肩站着,“其实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两个可以走了。”
“欸——那很过分哦,这边禁止这种不负责任的五条悟行为。”
我不敢置信地看他们,想了想又说道:“就连五条同学都有可能会因为想看热闹留下来。”
“你很懂他嘛。”
硝子意味深长地说,“可惜我们和那个幼稚鬼不一样。”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嘛。”我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下回请你们去银座喝酒。”
硝子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叹气,“有时候真的会怀疑你和五条家有没有血缘关系。”
我严谨地否认了:“我认为绝无这种可能。”
硝子过去和警方交涉,我面前的小男孩用一种听上去略显做作的,年幼的声音问我:“柳川姐姐,你身上被溅到的酒渍已经洗干净了吗?”
“啊,这个——”
我被噎了一下,忽然发现这在案件中算是个重要的疑点:“其实我多带了一件衣服,刚才换掉了,毕竟沾到了酒渍不是很好看嘛。”
小男孩愣了几秒,看起来不太相信我的说辞:“柳川姐姐难不成平时出门会准备两套衣服吗?”
“是哦,姐姐我可是哆啦○梦。”
我大言不惭地拍拍胸脯,“你还太小,不懂女人为了追求光鲜亮丽的打扮要付出些什么。”
“啊哈哈哈、柳川姐姐真是幽默……”
男孩不死心地继续问:“那之前换掉的衣服是丢掉了吗?”
“怎么会,”我眨眨眼,“当然是放在包里了,只是看起来脏了点,回去洗干净还是能接着穿吧。”
我看这小男孩穿着一套精致且价格不菲的蓝色西装,心想这可能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还没见到过芸芸众生沉浮在钱欲里的模样,不由得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了一丝悲戚。
第16章
“问这么多问题,小朋友你难道是侦探吗?”
米花町最近好像很流行侦探游戏,或许和‘沉睡的小五郎’忽然声名大噪有点关系。
我看了眼那边沉思的毛利小五郎和不远处的安室透,感叹道:“不愧是名侦探啊,这么早就在培养孩子了。”
“是我、个人比较好奇啦……”小男孩声音降低了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好奇心过剩可不是什么好事哦,”我意有所指地说:“可怕的东西不一定是眼睛可以看得到的。”
七海听不下去了,在旁边对我说:“柳川前辈,请不要吓唬小孩子。”
“只是在实话实说啦。”我摆摆手。
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有很多,思想、情感、喜恶,这些都是很难被观察到的东西,但却会像细菌一样无孔不入地拥挤在每个人的身边。
我看到硝子套上了医用手套蹲在尸体旁开始简单的检查。
“如果是小朋友你的话,会觉得谁是凶手呢?”
我问道,视线却没停在他的身上,而是往正在做笔录的人方向看去。
“我、我还……不是很清楚。”男孩小声说。
“在我看来,他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我轻轻地说。
人死后如果留有遗憾,那么此人的灵魂将会留在世间,成为遗忘真名与记忆存在于此岸与彼岸的夹缝间的亡灵。但这不是大概率事件,更多的人在真正死亡的那一瞬间就释然了,从这之后回归宇宙星辰,又一次成为这个巨大循环中的一份子。
我并没有在这里看到竹吉景英的亡灵。
这是好事,但我看到了别的东西——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很像咒灵——可硝子和七海都没有注意到——因此我认为这是咒灵的另一种分支,民俗书上将这些生物都笼统地称为‘魑魅魍魉’,而夜斗说这是‘妖魔’,来自彼岸的怪物。
简单来说,人的负面情绪会滋生咒灵和妖魔,我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但诅咒生于此世,妖魔则在人看不见的‘死角’中,只有介于“诸人所栖息的此岸”和“与之相对的彼岸”的人才可能看到栖息在死角中的着神佛恶鬼、魑魅魍魉。
而此刻妖魔正堂而皇之地盘旋在那几个学生的身上,张牙舞爪地像是要将他们一口吞下,成为自己肆意生长的养料。
第9章
“柳川姐姐难道是看到了什么吗?”男孩谨慎地问我,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点不符合他年龄的试探。
“我该看出什么?”我顺着他的问题接下去,冲他笑了一下,“你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男孩:“……”
我能感觉到他的无语,想必是没指望从我嘴里在听到什么有用的话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啊哈哈、我听到兰姐姐在叫我了,我先过去了。”
小孩的话刚说完就跑了个没影,我站起来,跺了跺有点发酸的双脚。
“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啊。”
我对七海感慨道,“一点都不像一个小朋友。”
哪有小孩在案发现场这么活跃的?那边可是躺着一具遗体哎……一般小孩看到这种阵仗都已经开始哇哇大哭了吧。
“或许是耳濡目染。”
七海说着,看向了毛利小五郎的方向。
名侦探先生正捏着下巴推理,突然间大声地喊道:“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凶手就是你——”
“——柳川小姐!”
毛利小五郎的手指笔直地指向我,一脸的自信和肯定。
“因为竹吉景英把啤酒洒到了你的身上,所以感到很气愤,又发现他跟着你到了厕所,在恐惧和愤怒之中毒杀了他,正好厕所不处在监控范围里,女厕所距离男厕所就只有三步的距离,死亡期间就只有你们两人使用过厕所,所以不会错的,一定是你!”
……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七海建人在我旁边慢悠悠地补上刚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有可能是小朋友天赋异禀。”
我:“……”
“毛利老师是不是喝多了,按照这样推论的话,柳川小姐的作案动机太过勉强了。”
众目睽睽之中,最先说话的居然是安室透,他站在毛利小五郎的身后,一只手搭上毛利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笑容,“况且从监控录像中能看出竹吉先生喝了很多酒,在这之前柳川小姐都没有接触过他。”
我吸了一口气,按下喉咙里差点脱口而出回怼毛利小五郎的话。
七海开口说道:“这算是你想要的浪漫情节吧?柳川前辈。”
我顿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问他:“七海海我发现你对浪漫的底线是不是有点太低了?像你这样子是很难找到对象的。”
七海平静地说:“我是不婚主义。”
“谈恋爱也不一定要结婚吧?呜哇——七海海果然很正经,真的是外国人吗?也太纯爱了。”
七海的眉梢抖动了一下:“我是日本人。”
“什么?!”我很震惊。
“祖父是丹麦人,但我是在日本长大的,很久之前就和前辈说过了吧?”
可能是在某次喝酒的时候,不过我确实没什么印象:“欸嘿,还有这种事?”
“……啧。”他不想和我说话了。
我抬起头时看到硝子终于从尸体边上站了起来。
第17章
“是酒精中毒。”
硝子将一次性医用手套摘下,救护车刚到,接手了尸体的后续跟进,硝子对他的简单检查结束,走过来对目暮警官他们说道:“或者说应该是甲醇(methanol)过量。”
硝子淡淡地说道:“死者生前有呕吐行为,且眼部受损,可以明显观察到视网膜水肿充血,这都是甲醇过量的症状。甲醇的潜伏期不长,在2到24小时内,但如果死者在同时摄入乙醇,则可使潜伏期延长。就我的判断来看,他至少在前几天就已经摄入过部分甲醇了。”
“所以他的死亡和我朋友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可以确定他之前没有喝过劣质酒的话,我建议你们多问问他的同学。”硝子瞥了眼紧张地坐在凳子上接受盘问的学生。
目暮警官擦了一下汗,显然昭和时代的老刑警并不太会应付硝子这样直言直语的冷淡女性,“多、多谢家入小姐的帮忙,我们一定尽快破案。”
“大哥哥,你为什么总是捏着袖子啊?”我听见小男孩的声音又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这次是在学生那边。
“柯南!不要打扰高木警官他们破案。”被叫做‘兰姐姐’的女高中生对他说道。
柯南挠挠脸颊,小声地说:“但是那边的那个大哥哥都热得冒汗了,这位大哥哥却看起来很冷的样子,把袖子都攥紧了,我觉得很奇怪嘛……”
像是童言无忌的发言,但是一下子就让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到了被柯南询问的那个学生身上——佐塚文雄看上去更紧张了,双腿开始不住地抖动。
“这个孩子,很敏锐嘛。”七海盯着柯南观察。
“偶尔也确实会碰上一个这样的吧,天才小学生什么的——真是让人羡慕的天赋啊。”我开口说。
“你的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高木警官的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
佐塚文雄全身抖了一下,松开袖口,一个小物件就从他的袖口里滑了出来,‘叮当’一声清脆地摔到了地上。
是个开瓶器,柄部刻着这家居酒屋的名字。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控制不住……”佐塚文雄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想拿的,但是我控制不住。”
“什么控制不住,你——”高木的话说了一半,想起什么似地止住了。
盗窃癖。
我在心里想到,有这种癖好的人会反复出现无法自制的偷窃行为,这种偷窃不是为了谋取经济利益,也不具有其它明确目的,纯粹是出于无法抗拒的内心冲动,是属于意志控制障碍范畴的精神障碍。
佐塚文雄有盗窃癖。
我的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拼图,其中缺少了几个位置,差一点点就能够将这块拼图拼完整——
硝子在我旁边打了个哈欠,她已经忙了好几天了,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本来喝酒就是为了解压,没想到在居酒屋里还要加班。
“你吸毒了吧?”
她忽然看向日野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眼眶泛红、口腔有异味、且大量排汗,说真的,我站在这里都能闻到你的汗臭味,典型大/麻上瘾的症状。”
“不、我没有、不是……”日野宏愣怔了一下,连忙摇头否认。
但是坐在他面前的都是专业刑警,本来就已经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了,被家入硝子点破之后,脸色严肃,直接拿出了手铐。
“不好意思,这边的笔录结束之后请配合警务人员进行身体检查。”
盗窃癖、瘾君子,和……引发妖魔的元凶。
我的视线顺着漂浮在空气中的怪异躯体看向那位年轻的女孩儿。
细长而色彩斑斓的生物像是长相畸形的热带鱼,身躯缠绕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条秘而不宣的纽带。
在很多影视作品之中,将诅咒、妖魔这样的生物塑造成有个体原则的存在,比如说怨灵只会对自己的怨恨对象出手,女鬼只能杀死入侵自己范围的人,但实际上这些生物并没有这样‘高尚’的道德水平——我也不相信会有人给它们普法——它们选择跟随、寄生的对象,大多数时候只是某个倒霉蛋,或许正巧心情不好身体不适,或许不巧遇到逢魔时刻,又或许意外走进了对方的捕食范围之中……总而言之,这就是个公交车上的扒手随机选择一位幸运儿下手的概率事件。
但千津美纱子身上的这个并不是意外缠上她的。
我看得出来,那是完完全全是因她而孕育出来的妖魔。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杀死竹吉景英的就是千津美纱子。
而这并不是单人作案,这是一场集体谋杀。
第10章
观察人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所以在观察千津美纱子时,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大概是从小和‘异类’接触的过多,以至于我对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类都抱有着浓厚的兴趣。
比方说在深夜便利店就能遇到很多人。
而推测他们的个人经历则成为了我无所事事生活中一项用于排解无聊的重要活动。
我第一次遇见太宰治就是在深夜的便利店里。那段时间是高考,正值应届考生们思想忧烦之际,夜斗接委托的频率要比平时高上不少,我才高二,既没人管又没事可做,每天就去各种商场书店里蹭免费的空调。
第18章
那段时间都是雷雨天,倾盆大雨再加轰隆作响的闪电,空气闷热而粘腻。
我呆在便利店里不想回去,打定主意要在这24小时营业的地方和收银员耗个通宵。
太宰治是在我刚开始吃饭团的时候进来的。
他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色大风衣,里面是整齐的西装套,只不过滴滴答答地还在往地上滴水,活像个刚从横滨湾爬出来的男水鬼。
但令我注意到太宰治的并不是他蔫哒哒的神态,也不是他在夏季还穿着这么一身凛冬保暖套装的装扮,而是那些密密麻麻缠绕在他身边的妖魔。
我平生见过最多的一次妖魔是在百鬼夜行,不过那时候我太小了,对一切都还懵懵懂懂,所以只在记忆里留下了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因此太宰治身边的妖魔应该是我见过第二多的。
毫不夸张地说,光是他一个人走进便利店,就几乎填满了整个屋子。
我陡然被逼仄到角落里,忍受着突如其来的属于妖魔的窃窃私语。然后看着他买完东西,一步一步走到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很奇怪的是,那些妖魔都无法接触他,因此只能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以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姿态盘绕在他身边。
直到我在几年后遇见五条悟,才发现太宰治的异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无下限’术式有很多相似之处。
总之,那会儿我只能猜测: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罪大恶极的恶棍就是罪孽深重的混蛋。
如果从少年热血漫画的角度考虑,我应该快点出手解决掉这个家伙,说不准能够造福全人类。
但——太宰治是我目前收集的人类图鉴里,较为新奇的那部分,所以我选择继续观察。
他坐下之后就开始翻书,还是《周刊少年○ump》。深色的湿软的头发下是鸢色的眼睛,看着有点轻佻。
我缩在角落里啃完一整个饭团,才终于确认完他身上的那些妖魔并不是诞生于他本身,那全是别人对太宰治的‘执念’。
何等罪孽深重的——我仔细看了看他,感觉他没比我小几岁——男高中生啊!
于是我对他说出了至今我仍然极为后悔的一句话。
“喂,你知道你快死了吗?”
我发誓,我是从一种辩证的角度说出这句话的,没有其他任何嘲讽的意味,顶多就是觉得这个家伙好牛哇。
但是他太宰治是什么人?他一听我这话,高兴地连漫画都不想看了,连忙坐正一脸兴奋地盯着我看,热切地询问道:
“真的吗?什么时候?什么方式?会痛吗?我追求的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
“……没有这种自杀吧!”
我忍住随着太宰治的视线一起涌过来的,属于妖魔们的注视。
“诶——如果很痛又不体面的话,我拒绝。”
太宰治用之后无数次让我想揍扁他漂亮脸蛋的声线拖着嗓音说。
“如果你给我钱,说不定我能让你多活一段时间。”我存着继续观察这个家伙的心态,不抱希望地开口。
“这是什么算命老婆婆的骗钱手段吗?”太宰治笑着说,“不过……可以哦,多少钱?一百万?还是一千万?”
他兴致盎然,已经开始从身上翻钱包出来。
我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100円’,改了个更大一点的数值:“一万円就可以了……”
如果用我的能力去接受委托,那么现今大概也不缺吃喝了,但是像我这样财运很烂,运气更烂的人,靠这个方法赚钱,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极为糟糕的事情——某位神明这样对我说过,所以即便收取委托费,我也不会拿过多超出我个人能力范围之外的钱。
没想到他不满地瞪大眼,嘟嘟囔囔道:“我的性命只值一万吗?如果被森先生知道的话,保不准会笑掉大牙……如果我给你十万,能不能给我个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
他将一叠湿漉漉的纸钱拍到我面前。
“……不行!”我的意志动摇了一瞬,最终也只是从中抽出了一张,我才不会用我的异能力杀人,这是我的处事原则之一。
口袋里的5円硬币跟着消失,我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圆珠笔,深吸了一口气。
‘丰苇原中国,在此引起骚乱之者。’
我开口,那声音却像是和周围的一切隔了一层透明的罩子,没有一个音节泄露出来。
‘吾■■降临于此,将此缘斩断。’
‘绝——’
这是属于神明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我这个凡人说出来。
我只是合理地花了5円向夜斗租借了这个斩断缘分的能力罢了。
圆珠笔在空中轻轻地一挥,像是不痛不痒地在空气里划了条直线,比游乐园里的塔罗牌占卜师还要敷衍不靠谱。
但这确确实实地斩断了我眼前这个男人与那些妖魔的联系。
它们尖叫着,倍数的眼睛疯狂转动着,充满不甘心地消失在了这间便利店里。
我不知道太宰治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可能会觉得自己那张一万日元是打了水漂,可他的眼睛确实是在妖魔消失时瞪大了一瞬,就好像……长久以来堆积在他身上的什么东西终于消散了一样。
从那之后,我经常会在那家便利店遇见太宰治。
我怀疑那时候的他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街边摆摊5円就能算命解惑的大妈。
第19章
我从他毫不避讳的吐槽里了解到他为港口黑手党工作,他的上司是个萝莉控的糟糕大叔,下属都是笨蛋(这点存疑),养了一条叫‘中原中也’的小狗(这完全是在抒发个人恩怨了),同僚脑子也不太好——反正听起来,港口黑手党是个无可救药的皮包公司。
“你该交些朋友。”
我在那时候认真地建议他,“整天喊着‘自杀自杀’的家伙,连神明都不会愿意帮你。”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我至今依旧记得太宰治说这些话的表情,“相互轻蔑却又彼此来往,并一起自我作贱——这就是世上所谓‘朋友’的真面目。”
“我不需要。”他嘴硬地重复道。
然后这家伙仅在一个星期之后就无比高兴地告诉我,他交到朋友了!而且会是一生的挚友!
我:……
骗子!男人的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
我从充满了太宰治那张欠揍脸蛋的记忆地狱里抽离。
居酒屋依然处在一种颇为紧张的氛围之中。
余光里好像瞥见了有什么闪光的东西从空中飞过,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站在那边的毛利小五郎身体摇晃了一下,喝醉了似地用一种六亲不认的步伐原地晃荡了几步,最后干脆地靠着墙坐了下来。
……睡着了?
“各位,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毛利小五郎用一种极为严肃的声音说道。
我戳了戳硝子,悄声说:“他那不是睡着了吗?”
硝子疑惑地说:“睡着了吧?”
七海肯定地说:“睡着了。”
“那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啊!”我极为不解,难不成这才是‘沉睡的小五郎’真正会出名的原因?
用腹语破案?
要不然让夜斗也学学看好了,他最会搞些不知所谓的噱头,说不定能成为高天原毛利小五郎分郎,赚那些神明一大笔钱?
第11章
毛利小五郎靠在地上说道:“想必各位都有了解过最近新闻报道的案件。”
有人迟疑着开口:“是医院分尸案?”
另一个人说:“前几日的女童失踪案?”
伊吹警官在人群的最后面举手说,表现得像个踊跃参加答题活动的学生:“外贸公司社长被杀案!”
“笨蛋。”
那边志摩警官扯了扯伊吹高举的手,把他按下,无奈地说道:“毛利侦探说的应该是学生公寓的失窃案件。”
“……我们有生活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吗?”
我听的都感觉有点冷了,这地方的犯罪率是不是太高,总觉得都快要赶上某些影视作品中的罪恶之都了。
米花町也是个人杰地灵民风淳朴的地方啊。
“这两年普通人都不好过。”
硝子压低声音说,“心态越差咒灵也就越多。”
毛利小五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对,就是学生公寓失窃案。据我了解到,日野宏、佐塚文雄、千津美纱子以及死者竹吉景英都是那所学生公寓的住户。”
“而报失的物品中,其中一件就是日野宏先生你脚上穿着的同款球鞋——这双球鞋是东京灵魂队的联名款,当时总共发售1万双,联名商家要求实名购买,也就是说每一双出售的鞋子都有记录,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出示一下证明,毕竟……这双鞋子的鞋码明显很不合你的脚。”
日野宏只是张了张嘴,直到最后都没有辩解什么,不过从他难看的脸色就能猜出其中一定有不少隐情 。
“另一件报失的物品是名牌包,”毛利小五郎说,“我当然不是在暗示美纱子小姐手上的这个包就是赃物,但我注意到这个包的牌子和报失物品中的包相同,并且包里还有一个便携的压缩布袋,美纱子小姐,你能否向警方说明这些疑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的毛利小五郎比刚才多了几分压迫感……即使他似乎处在一种昏迷的状态里?
刚才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他们的安室透在这时开口说道。
“死者死于甲醇中毒,而美纱子小姐您正好又在美容医院实习,我相信接触到工业酒精对您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或许在一开始的规划中,竹吉景英的死亡会是悄无声息的。”
安室透沉声说,“他喜欢喝酒,经常组酒局,这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中和甲醇对人体的致命性伤害,因此,在预定的计划里,竹吉景英不会死在这家居酒屋。根据这种推测,如果是死在自己的公寓里,遗体的第一发现时间会被推迟,到时候尸体的损坏状况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医学解剖的最终结论,并且很有可能直接定性为酒精中毒。”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千津美纱子的手指颤抖着,用力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我看她故作自定地发问,那只停留在她头顶上方的妖魔却像是找到了猎物一般,也跟随着她注视安室透,那些大大小小生长在体表上的复眼正疯狂地转动着,我多看几眼都觉得是精神污染。
“警察讲究证据,小姐,”安室透笑了一下,“侦探只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逻辑,述说推理,是吧,毛利老师?”
“咳、是的——美纱子小姐,这只是一种推论。”
“说到底不过是你们在胡说。”千津美纱子哼了一下。
第20章
她和硝子有些相似,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大概是医美行业对服务人员的要求高,她的头发不长,也没有染发的很痕迹,手指甲的长度刚刚正好,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素颜也足够赏心悦目。
“我相信您应该清楚,那些证据被发现都是迟早的事情。”
安室透叹气,“杀意、动机、行动模式,这些东西在现代社会中不难被挖掘出来,如果去暂住的公寓搜查,那瓶被你带回来的工业酒精应该还没被丢掉吧?”
千津美纱子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我感觉那只妖魔几乎处在蓄势待发的状态里了。
但现场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个。
如果放任它暴走,等会儿的情况一定会变得非常糟糕。我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觉得下回出来约酒前一定要去神社拜一拜沾点光。
毛利小五郎在一片安静中说道:“佐塚文雄有盗窃癖,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因此在一开始的时候,学生公寓失窃的物品并不贵重,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物件。但我猜,从某一天开始,你们之中就有人发现了他的小癖好,并以此为要挟。”
“大/麻上瘾会让人频繁地购买毒品,但那可是个无底洞,投入多少钱都不够;而虚荣心通常来自身边的攀比,大多报失物件中女性遗失的都是奢侈品,就像美纱子小姐手里的这个包一样。”
“至于死者竹吉景英。”
毛利小五郎继续说道,“我猜他应该是发现了你们的行为,所以想要劝说你们自首。在监控录像中他一直表现得闷闷不乐,甚至脸色难看,他的好几次对话都被你们打断了……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对你蛮来说应该发生了不止一次吧?”
“由于担心他将这件事情曝光,在他喝的酒里加入了甲醇,以伪装成他意外死亡,这就是你们一开始的目的。我说的对吗?三位凶手。”
佐塚文雄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消失不见,双唇苍白。妖魔的躯体几乎是黏在他的身体上了,某种粘稠的液体缓慢地从他的身体滑落。
他低喃道:“我没想到杀他的,我只是希望他别说出去、对,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杀死他的……”
日野宏的表情更加狰狞一点,妖魔转了个头,长条的躯体在空气里滑动了一下,从他的面前转了过去。
“我们都没想过要杀死他!我劝他加入我们,只是他拒绝了,他说他要去报警,哈哈、如果报警的话,我的人生就毁掉了……”
旁边的警察目光冷下来,这已经可以说是招供了。
不过比起他们两个人,脸色更加难看的是那位千津美纱子。
妖魔身上的鳞片竖起,密密麻麻地流动着诡异的色彩,我听见它的呼吸声变得粗重急促,每一次的扭动都会使它的肌肤发出叮铃啷当的清脆响声,好像那些鳞片都是锋利坚硬的钢片。
它被激怒了。
“对!是我,那又怎么样!”
千津美纱子的情绪显然受到了妖魔的影响,她的眼睛发红,声音沙哑,像是在怒吼,“我一开始也不想杀他啊,我只是想要给他一点教训,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那些恶心的正论来劝说我,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
“他以为我到东京来上学是为了什么?他有体验过被人排挤的滋味吗?他有被人骂过是乡下来的乡巴佬吗?他知道那些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
千津美纱子的话音刚落下,整个居酒屋的灯光便闪动了一下,黑暗在一瞬间笼罩了我们所有人。
我当机立断,从旁边的餐桌上抽了一支筷子。
牛仔裤里的5円硬币随之消失。
我在一片黑暗中盯住妖魔依然绚丽的身形。
‘丰苇原中国,在此引起骚乱之者。’
‘吾■■降临于此,臣服于此器之威,坲除种种污秽障壁——’
‘——斩!’
竹筷以一种箭矢的速度从我手中脱离,穿透妖魔的身躯,直直地穿过居酒屋后面纸糊的装饰屏风,发出了一声极为细小的‘噗’的响声。
灯光在妖魔消散的那一刻恢复——总共时间其实并没有超过八秒。
大家为突然恢复的光亮而感到安心,因为我发誓刚才那一瞬间真的有听到警察拔枪的声音。
妖魔消散之后,千津美纱子脸上的疯狂神色也褪去了不少,像是突然间消耗了非常大的能量,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呆愣和破罐子破摔后的冷静。
旁边的警官见状直接拿出手铐给她铐上。
“帕累托有效。”
我说,在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地抓了一下头发:“你们每一个人都说不想杀他,但实际上杀死他看上去才是对你们总体的利益来的最优选择,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在这个计划里推了一下。不过经济学上有一种配置叫做帕累托最优,指的是‘在不损害任何一方利益的前提下,把效率提到最高时的效率’,换算如今的社会价值观,我从来不觉得这是属于乌托邦的空谈,不过是你们不愿意选择罢了。”
“有一个愿意将你拉回来的朋友,难道不会觉得那其实是神明给予的救命稻草吗?”
妖魔消失之后,好像这个居酒屋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更放松了些。
第21章
我疑惑而充满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要亲手将他扼杀呢?”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他们都表现出了一种相近的悲伤和沉默,就好像妖魔从他们身上吞噬掉的某些东西再度出现了一般。
目暮警官叹了口气,一挥手,“把他们都带回警局审问。”
警察收队结束,我和硝子、七海他们也准备回家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七海问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前辈在刚才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以前就了解到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很好,五感也会比一般人要敏锐,但是七海能够隐约察觉到神明领域的出现依然令我感到吃惊,我以为我的动作已经足够微小了。
“是哦。”
我想了想对他说道,“勉强算是当了一回假面骑士吧。”
第12章
由于案件的缘故,漂亮的老板娘给我们免了单,还说好下回再来喝的话可以打折。
我自然是欣然接受,心里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安排下一场酒局了——今天根本就没喝尽兴嘛!
那边毛利小五郎悠悠转醒,皱着眉在原地揉脖子,咕哝着自己怎么会又睡着了,但在知道刚才的案件再次被自己侦破之后,马上遗忘了先前的疑惑,大笑道:不愧是我!然后溜过去和漂亮老板娘说些插科打诨的话,被他的女儿毛利兰拽着耳朵拉了出去。
那个叫柯南的小男孩倒是在离开前转身和我们挥了挥手,很有礼貌地说了再见。
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太聪明了?
“柳川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安室透走过来对我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到。”我说,“你和毛利侦探认识吗?”
“是的,他是我的师傅。”安室透笑起来,询问我:“柳川小姐,蛋糕好吃吗?”
“呃、嗯,还不错,谢谢。”
其实忘记吃了……啊,正好没吃饱,回去可以解决掉。
“那么下次再见,柳川小姐。”见毛利小五郎他们要离开了,安室透对我挥了挥手。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摸摸下巴:“说起来毛利侦探会不会也是异能力者?异能力是在昏睡的情况下推理案件?”
听起来好像要比江户川乱步的异能力差点,但又很有噱头……
硝子已经抽出了一支烟咬在嘴里,大概等一出门就会点上火了,她笑了一下,“谅月没看出来啊。”
“看出来什么?”我疑惑地眨眨眼。
“那位侦探先生。”
“嗯?”我错过了什么?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但实际上今天一个晚上我都在关注那只在我眼皮子底下越长越大的妖魔,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任何可疑事项。
“可以理解,前辈的眼光一向不好。”七海了然地点点头。
等一下——你又知道什么了?!
“也、也没有那么差吧?”
我拿起包跟在硝子后面走出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见他们又不说话了,不由得催促了一下:“喂,不要当谜语人。”
硝子慢吞吞地补充说:“而且那位黑皮肤的侦探看着也不像是高中生,没有你说的那么年轻。”
我又被震惊到了,然后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笨:“不是吗?”
硝子呼出一口烟,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所以说你看人的眼光很差。”
七海走在我的旁边,冷静地描述:“看骨骼的话,年龄应该比前辈要大吧,他的肌肉锻炼的很好,身手应该很不错。”
“那确实,毕竟在一级咒灵手下撑了那么久呢。”
“不过没有咒力。”
硝子说,“普通人能锻炼成那样也是很厉害了。”
硝子和七海都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是成年人啊……我心想,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闲呢,我说他是高中生的时候表情也很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稍微感到了些羞愧……不是吧,我看人的眼光真的有那么差吗?
我们出去的时候商业街门口还在做抽奖活动,转盘上的特等奖是去仙台的杜王町豪华七日游。
穿着玩偶装的工作人员手里还拿着气球。
我蠢蠢欲动,拉上七海和硝子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三根棒棒糖,拿着小票的票根和他们一起去试试看。
硝子随手转了一下转盘,五颜六色的盘面转成彩虹,最终慢慢悠悠地停在了‘四等奖’的位置上。
一旁的穿着小熊玩偶装束的工作人员拍了拍手:“恭喜这位漂亮的小姐姐,你可以在商业街里兑换一件不超过3000円的物品哦。”
硝子拿上那张薄薄的中奖券,直径走到边上的小店里,换了一包香烟。
……怎么说呢?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七海则转到了‘三等奖’,工作人员那给了他一个中等大小的白色毛绒玩具,好像是北极熊,看起来还蛮温馨的,我注意到路过的小朋友看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轮到我的时候,我观察了一圈奖品列表,特等奖当然是很好的,正好过段时间我也想去杜王町一趟。一等奖是料理店的豪华套餐,我对这个很中意,高级料理店对我来说并不是说去就能去的,毕竟在我将文稿交给编辑之前的这几个月,我连稿费都没有。
第22章
但我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的运气都很烂,至少烂的程度和夜斗不分伯仲。所以我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最后果不其然地……我转到了安慰奖——是该找个时间去拜托惠比寿去去我身上的霉运了!
小熊玩偶拿给我一张印花的贴纸,告诉我如果收集到十张印花贴纸的话,在商业街里的消费就能够有一定程度上打折。
我:?我才不会每天来这里参加这种羞辱人的活动。
我将贴纸小心地塞进钱包的夹层里。
硝子叫了计程车,因为她回去的路比较远,我和七海的租的房子都离商业街不远。硝子上车离开之后,我们俩就沿着马路边慢悠悠地走回去。
我对七海公寓的位置倒是还有些印象,去年我们还是同事的时候,给他送过一次文件。
七海走在我边上,暮春时节的深夜确实有点凉,他想了想,将那个白色毛绒玩具塞到我手里。
“前辈。”
他的目光柔和,语气也平缓了不少,眼眸深邃,让我不禁停下脚步。
他说:“认命吧,你就是眼光不好,运气也差,才会经常被骗。”
我:“……你是不是学坏了?”
我抱紧玩偶,梗着脖子说道:“谁被骗了!我那是……在合理地观察人类,看看不同状况下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听见七海笑了一声。
大概是三年下来确实和他混得有点熟了,七海现在没有了刚见面时的那股冷淡,表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板……脱离了咒术界之后,他看起来过的很好。
“灰原呢,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岔开这个丢脸的话题继续问七海,“你们有在联系吧?过年的时候他倒是给我寄了礼物,不过没留什么口信。”
“嗯,他现在在老家那边当咒术师,乡下的活虽然不多,但胜在比东京安全,”七海淡淡地说,“听说他妹妹已经打消了去高专的念头,考上了一个不错的中学。”
“真好啊,”我说,“活着总比死了强。”
七海点头,重复道:“是啊,活着总比死了强。”
我们走到十字路口,七海的公寓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于是我和他挥手分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一只小小的飞蛾从树丛里掠出,冲进街灯的光芒中。
城市一团黑暗,却被街灯分割成一片又一片,浓稠的夜色和冷意团簇在灯光照不见的地方。
又变成一个人了。
我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到家。
安室透送给我的蛋糕还好好地放在冰箱里,这种小蛋糕的保质期不长,再继续放一天可能就要坏掉了。
我拆开纸盒,将小蛋糕拿出来,巧克力的蛋糕看上去很美味,喝了太多酒精倒是让我感到胃部在烧灼,我又在冰箱里翻出了一瓶临期的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微波炉投出一些暖色的光,我趴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戳蛋糕花里胡哨的纸壳。
按理来说,酒精应该会让人感到眩晕,对一些人来说应该是安眠的一种方法,但是显然,这玩意儿对我来说并不起作用,我只会感到越来越清醒,觉得这个房间越来越空旷冷清。
纸盒的把手是将硬卡纸折起来形成一个立体的细长条状,一般来说蛋糕店也不可能将一次性塑料勺塞在这里面。
但我确实摸到了什么东西。
我坐起身,将纸盒的提手拆出来,展开折叠的纸张,我看到了一个小巧精致,大概只有我指甲盖大小的圆形小物件贴在纸壳的夹缝间。
以我的经验——前两年太宰还在港口黑手党当他的干部时,曾‘热心’地给我讲解过这类小物件——来说,这东西,貌似……是一个监听器?
第13章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会儿。
我自认是个良民,既没加入什么反动势力,也没想过要搞间谍活动——连异能特务科的人找上门来都只让我填了份调查问卷,顺便提醒我不要太过频繁地在外面使用异能力。
为什么会有人往我这边放监听器啊。
我连忙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冷静冷静。
首先,这蛋糕是安室透塞给我的,其次……没什么其次了,我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所以说就不该在没人的小巷子里随便捡人,前两年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我居然还会上第二次当。
我撂下杯子跑进房间打开笔记本将这件事记录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一个素材。
写刑侦案件的时候说不定会用上——啊,可以把安室透的人设改一下了,我决定把他改写成一个罪犯,无论如何最后都要送他进去蹲几年。
记录完每日犯罪小灵感之后,我回厨房确认了蛋糕的安全性,然后将它吃得干干净净。
我盯着放在桌面上的小圆盘看了一会儿,接着从包里翻出了钱包,拿出了几个小硬币。
100円的硬币和白色的监听器同时消失在我眼前。
与此同时,东京歌舞伎町最火的a吧里,白色的监听器悄无声息地贴在了立体音响的角落上,刺耳的重金属音乐带着沉重的震动传入监听器中,我相信这些声音也有好好传递给监听器那头的人。
不是要监听吗?那就听个够好了。
我没兴趣探究他为什么要将监听器放在我家里,个人恩怨也好,兴趣爱好也罢,保不齐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变态……反正,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不可能经常遇见他,本来也打算等到合租到期后回横滨住,日本这么多人,遇到他的几率微小得可怜,我没必要为了这种小概率事件浪费时间。
第23章
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性格不算烂但也绝不可能做到逆来顺受,还没工作前我连港口黑手党的boss都敢甩脸,更何况一个男高中生、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侦探。
……只能说,职场真的磨平了我太多的锐气,让我学会了人生在世,能摆就摆。
做完这些之后,我又检查了一下房间有没有其他的问题——本质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确认一切安好之后,我终于伸了个懒腰,沐浴洗漱准备睡觉。
临近十二点左右,我现在的编辑先生林田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白天的时候我才刚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现在编辑部加班都这么卷了吗?凌晨都在工作,太可怕了。
我深呼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你的稿子通过了,”林田直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就跟他那张冰块脸一样,连恭喜声都像是在威胁我,“这两天出版社在整改,恭喜你,多了半个月的时间写完。”
“咱们公司终于破产要被别人收购了吗?”我问他,次贷危机的风还是吹到了我们出版社的头上。
丸川出版社是东京内有名的出版公司,林田直人则是文学编辑部里的一位资深编辑。
和他的名字一样,这家伙从头到尾都只能用‘死直男’这三个字形容,古板的像是从上世纪的品德教育书本上抠出来的一样。
“正常融资,来了新老板。”林田冷冷地说。
“噢。”
我往床上一躺,“小林,我想出去取材。”
“不许这么叫我。”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儿,“只要你按时交稿,你去哪里取材都可以。”
我将毛绒玩偶从床头柜上拿过来抱着,继续对林田直人说道:“小林你有听说过杜王町吗?我在论坛上看到说那边有大案子,我想去看看。”
“那就去,我想东京还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吧。”
“小林,”我说,“但是我没钱耶。”
“……”我听见林田很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嘴。
说真的,这家伙的脾气还是好差。
“我可以安排,前提是你不惹事。”林田说完,那边传来了一阵键盘的敲击声。
“我什么时候惹事过了?”我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友善原则,也不知道林田这家伙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多的奇怪印象。
“是不是你撺掇织田先生拖稿的?”
林田直人对我的反问很无语,“人家编辑都告状到我这里来了。”
“什么嘛!”我不满地回答他,“我还没说他把我的号码在织田作手机里拉黑的事情。”
“谁叫你总是离间织田先生和他的编辑。”
“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啊,”我认真地对林田说,“不可以用这种卑鄙的词语形容我,而且我那是在教织田作学会说‘不’,人家是天赋型作者,老逼着别人写稿子,天赋可是会流失掉的,到时候后悔死你们。”
林田直人叹了口气,换掉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心累的话题,“近期有艘游轮会经过东京港开到杜王町的海港,轮船的所有人和我们出版社有点关系,我刚刚发消息,对方已经同意了你的行程,你可以搭乘那艘游轮到杜王町。”
“小林好靠谱,我还没坐过游轮。”我从床上坐起来,有些兴奋。
“就是出版社目前的新老板。”林田言简意赅地给我解释了一下,说是一个叫spw财团的公司收购了我们出版社。
“什么财团?”我抓了抓耳朵,还以为是我听错了,“那个超有钱的,spw财团?把出版社,收购了?”
“是的。”
哇哦,我在心底吹口哨,搞金融的人不可能不知道spw财团,它在国外的财力强度就像日本的铃木财阀。是世界屈指可数的大财团。感觉这两年美国华尔街破产都只给他们造成了一点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具体时间在停靠许可证申请下来之后我会通知你,”林田说道,“提前做好准备,别迟到了,他们在东京港只会停留十分钟,不过你到了杜王町的后续情况他们也会安排。”
“小林你好好哦。”我握拳,包吃包住还有游轮能坐,没有在商业街中特等奖的意难平被安慰了。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林田恶狠狠地对我说,“这次没有按时交稿,你就死定了。”
我心情很好,宽宏大量不和他计较,“晚安啦小林。”
说完就干脆地把电话挂掉了。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美滋滋地裹住被子。
……好几天没躺在床上睡觉了,感觉有灰,我咳了几声,重新爬起来找到钱包,大方地花掉了一千円清理卧室。
大财团的福利待遇就是好哇。
第14章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林田直人给我发来的短信。
对方预定于明日上午九点左右抵达东京湾,停留十分钟后游轮会直接开往仙台杜王町的港口,预计明天中午就能到。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快速跳下床整理东西。
我是想过要快点出发去,但我也没想到spw财团的大老板会这么着急。
林田告诉我说对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赶往杜王町,人现在已经坐在从美国飞往日本的飞机上了。
保不齐是个几千万上亿的大单子。
第24章
我作为一个已离职的前金融行业工作者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利索地翻出接下来几天要穿的衣物和简单的必需品放进包里。
清点完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之后,我才想起今天我对自己的行程安排,我准备去一趟惠比寿神社来着。
临到换鞋出门前,我又记起今天还没有给夜斗放供奉,于是折返回客厅,从桌子上拿了几个小面包放到夜斗的乐高迷你神社面前,双手合十习惯性地拜了拜。
“我出门了,夜斗。”
我轻声对屋内说,然后合上了门。
先前就提过,最近我身上的霉运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在我没有去拜访小福的情况下——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非常不好的征兆。
我在六岁的时候失去了我的母亲。
父亲在我的记忆里几乎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我见过他的次数好像屈指可数。
我并不是没有借由抱怨他是个抛妻弃子的混蛋,毕竟母亲总是对我说父亲只是工作太忙了。
警察的工作很忙我当然可以理解,但是直到我的母亲因为病重而躺在病床上,只能靠吸氧仪维持生命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我开始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结婚生子。
我在道德上自然是感谢并尊重这份职业的,但私心和我个人的经历,我不免对这个行当里的所有人都带上一点偏见。
与其单纯为了提高日本生育率而结婚,不如心胸开阔一些,做好孤独终老的打算,不要再去祸害其他人了。
母亲死去的时候很平静,她说父亲会照顾好我的。
那个年轻的女人大概并不知道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我的父亲。
我记得我哭得很大声。医院的白织灯亮得晃眼,脑袋里只留下了消毒水的气味和医生的橡胶手套。
我记得很多东西,唯独不记得六岁的我到底知不知道死亡的含义。
我想见母亲。
这是我当时唯一留在心里的想法,我希望母亲可以再对我说说话。
然后我的异能力就发动了。
我在所有人的面前倒了下去,然后消失。
后来夜斗对我说,人死后会经过三途川,前往黄泉,那是彼岸,属于伊邪那美的地方。
“那活着的人呢?”我隐隐约约好像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会到此岸与彼岸的夹缝间。”夜斗对我说,“就是我捡到你的地方。”
从夜斗在百鬼地狱——我个人这样称呼那个地方——把我捡回去之后,我的体质就变得很奇怪。
我能看到生灵、死灵,妖魔、诅咒。
好像我的眼睛在见过世间一切丑恶之后,就变得有容乃大起来。
但是很多时候能‘看见’并不是件好事,看到的越多,所需要担负的东西也会变得多了起来。
对于我来说,看清那些妖魔诅咒的长相,并不意味着我像《黑客○国》里的主角一样选择了红色药丸,脱离了虚幻的世界,看到真实。
我只觉得现在连吃饭都越来越不香了。
而且被‘它们’注意到的几率也变大了。
总而言之,用咒术界的话来说,我这是被‘诅咒’了。
这个诅咒令我不得不掺乎进他们的世界里,不得不忍受着各种千奇百怪的骚扰,也不得不体验被它们缠上的感觉。
夜斗能斩断缘分,但他斩不断我和彼岸之间的关联,所以他带我去找过很多次七福神,拜托他们让我的运气不要那么差,不要被霉运缠上,以至于一不小心回应伊邪那美的召唤,去往黄泉。
这么算起来,距离我上次去拜访惠比寿也已经过去两年了。
惠比寿以前是海神,是渔民信仰的海上守护神,后来由于海运的兴起而成了商业神、财神。
他的神社不管开在什么地方都很吃香,尤其是目前这样的大环境,失业潮还源源不断地冲击着日本的群众们。
我到距离米花町最近的那个惠比寿神社。
今天是双休日,神社里的人不少,天气热起来了,禁渔期刚开始,不过很快就是旅游旺季,大家都乐意到惠比寿神社求一个安心,期待下半年的收入不像上半年一样操蛋。
我远远就看到了鸟居和石阶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模样。
据说鸟居代表着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鸟居的存在是为了提醒来访者,踏入鸟居即意味着进入神域,之后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应特别注意。
在我所看到的世界里,鸟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神明赋予了神的净化之力。
太过强大的咒灵和妖魔从来不会主动靠近神社,寄生于人类身上的小诅咒在穿过鸟居之后就会被袚除。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人在去过神社之后,心理上会感到放松一些的原因吧。
我跟在人群后面,去水池边用长柄木勺净手。排在我后面的两个小姑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最近发现的好吃的甜品店。
其中一个小姑娘说学校附近新开的那家把芭菲做的很难吃。另一个则说米花町的波洛咖啡厅下午茶蛋糕特别好吃,而且——服务员是个脾气很好的超级大帅哥!
帅是帅,就是可能爱好奇特,是个变态。我在心底补充道。
慢吞吞地走到神社拜殿前,往善款箱里扔了两个5円硬币——像夜斗给他一个就能满足了,惠比寿意思意思就给他两个吧。
第25章
我抓住麻绳晃了晃,上方的风铃发出清脆而空灵的响声,声音传得很远,好像在告知神明:‘请听我的愿望’。
我拍了几下手,合十祈祷:发财,快让我发财。
“能不能有点志气?”
一个听起来非常冷淡,在牛郎店可能会是业绩垫底的声音兀地在我旁边响起。
我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熟悉的黑西装,大背头,十年如一日的面瘫脸,一副比996的社畜还要社畜的上班族模样——谁看到他能猜到这家伙就是全日本最受欢迎的财富神惠比寿呢?
我走到旁边,以防其他人看我在和空气说话以为我精神错乱了。
“既然听到了,倒是对我显显灵。”我对他说,“商业街的中奖回报率都比你这里高。”
“财富是不能够让人类得到真正的幸福的。”
惠比寿说,“你的愿望属于无效许愿,被驳回了。”
“可是对我来说,有钱就是世界第一幸福的事情了。”我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最近运气超差的,感觉尽是不好的事情。”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贫穷神的信徒。”
惠比寿点点头,上下扫视了我一眼,“买个御守再回去吧。”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如果感觉很累的话,可以和夜斗说,”惠比寿想了想,我能感觉到他在很努力地选择安慰我的话了,“他和你之间是立下过束缚的。”
我知道惠比寿是在用他自己的办法帮我去除身上的霉运。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频繁拜访这些神社,现在已经能很快地从这些神明心口不一的话里听出那九曲十八弯后的意思。
“御守要有用的。”
我在离开前对惠比寿说,“如果连商业之神都卖假货,那也太逊了。”
“下次见,柳川谅月。”
神明平静地说出我的名字。
我再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青石板上空无一人,只余人群晃动麻绳牵动风铃的清脆响声,越传越远。
第15章
我是个睡眠质量很差的人,不过很少做梦,失眠熬夜都是家常便饭,因为这种常年日夜颠倒的外国作息,导致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在一种精神消耗至直接昏迷的状态里。
深度睡眠总是眼睛一闭一睁,一个白天就过去了。
但从我去过惠比寿神社后,身上的疲倦就消失了一些,昨天居然久违地做了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梦。
其实也说不清楚到底梦见了什么,醒来的时候那些记忆就如潮水般哗啦啦地褪去,残余一些气味在空气里。
醒来的时间还很早,手机上定着的闹钟都没有响起来,卧室的窗户大开着,外面院子里的那棵月桂树开花了,淡黄色的小花在嫩绿树叶间若隐约现。
我盯着窗边被风吹起的窗帘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楼下的客厅有人活动的声音,连忙起身找拖鞋。
客厅一反常态的整洁,挂在沙发背上的衣服,丢在椅子上的包包和没有收起来的快递箱都不见了,厨房的抽油烟机正在运行,我看到一个黑头发的男人站在厨房里做早饭。
“夜斗?”我站在楼梯上问,发现大理石面的阶梯也被打扫的闪闪发亮。
“这么早就醒了?再等一下早饭就做好了。”
夜斗在厨房回答我,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熟练地颠锅翻炒,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从厨房飘了出来。
我想了想,回房间从衣柜里找了件开衫披上,先去洗漱了一番才下楼。
“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奇怪地问,在餐桌前又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孩,黄色头发,皮肤很白,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很是年轻。
“早上五点。”
小孩小心地瞥了我一眼,很快地收回视线,脸上红红的,小声说道:“夜斗说可以来蹭饭。”
“啊!”夜斗从厨房冲过来,敲了一下小孩的脑袋,“你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东西!不可以对我女儿有这种想法!”
“你只是我的监护人。”
我说,拉开椅子坐下,“这个小家伙是新来的?伴音姐呢,离职了?”
“呃……嗯,这不重要,总之这家伙叫雪音,”夜斗对我介绍道,“别看他这样,意外很有用呢。”
“这不是你不打招呼就来蹭饭的理由。”我叹气,对雪音说道:“和他风餐露宿很辛苦吧?”
雪音红着脸懵懵地点头。
“而且家里冰箱里本来也没剩什么东西了。”
只有前两天因为安室透而交换来的鲜蔬。
“所以我说不按时吃一日三餐脸色会变的很差,谅月你看起来都瘦了。”
夜斗生硬地转移话题,“好啦,饭做好了,先吃饭。”
我揉了一下脸,怀疑这是全世界家长的通用滤镜,哪里瘦了?分明因为作息不良,脸看起来还肿了不少。
“之前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获得了一份夜斗牌鲜蔬蛋炒饭,不得不说夜斗真的很有料理的天赋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去远月学院进修过了,安室透的三明治水准和夜斗的厨艺水平简直不分伯仲。
“日和?也就那样吧……”夜斗看上去像是饿了好几天,坐下之后就还是风卷残云般暴风吸入食物。
第26章
……神明不是不会饿肚子吗?我还天天给这家伙放贡品来着,怎么过得还是这么惨?
“还没解决好?”我的眉梢挑了一下,“都一个多月了,我以为你们已经水到渠成能开始谈恋爱了。”
“这都哪跟哪啊,我才没、谅月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爸爸?”夜斗嘴上这么说,但差点连手里的筷子都没拿稳。
“我第一次看到你对人类这么上心哎,你以前工作上的事情都不会过问我的。”我促狭地笑了一下。
“那是日和的情况和你有一点像,我才问问你会不会有点头绪。”夜斗反驳道。
雪音疑惑的视线在我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算起来我和夜斗上次见面应该是在新年参拜的时候,自从我大学毕业搬到东京来住,和夜斗见面的次数就呈直线下降,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买了本《爱与自由——让孩子拥有完整的成长》这样奇怪的教育读物,看完之后一整个神忽然大彻大悟,说着要让我有自己的空间,他不适合总是陪伴在我身边——也没见他陪伴了多少啊——所以要我早点独立生活——难道独立地拉扯夜斗活到现在这个时间,没让他在历史的洪流里被人遗忘个干净的人不是我吗?
说不准那本书和太宰的《完全自杀手册》是同一个无良出版社印刷的。
反正新年参拜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大概因为他是神明,所以每逢这样的节日也就格外重视,虽然满打满算,他好像也就只有我一个信徒——而且本信徒有容乃大、平等博爱,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对认识的每位神明都一视同仁,保持着相同程度的尊敬。
新年参拜结束,我请夜斗吃了顿大餐,之后我们两人就分道扬镳,我忙着工作上的离职交接,夜斗忙着去镰仓解决八幡神的委托,还说结束之后给我拿一套破魔矢挂在家里。
结果等到他再次联系我的时候,已经是开春的樱花翻飞时节,夜斗罕见地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有没有空,能不能帮他一个忙。
我正逢截稿日,忙到十指飞起大脑绝食,抽不出空去见他,他也没法带人来家里,我就只好和他口中那位不小心灵魂离体,短暂地处于半妖状态的少女通了电话。对方是个温和又好脾气的女孩子,虽然苦恼于自己当前的体质,但也绝不想给夜斗添麻烦,我当然是很想帮她,只是我连自己这个体质都没了解多清楚,就更不用说帮她提点什么半吊子的意见了。
我不清楚名叫一歧日和的少女到底被卷入了什么事情里,至少我的异能力告诉我,帮她解决这个麻烦需要花掉一笔极大的开销,对于一位女子高中生来说,实在是有点超过了。
我如实地将这个结论告诉了他们,他们最终都决定自己再研究一下这件事情。
“你要是不快点给人家解决,神明的信誉可就要扫地了。”
我对夜斗说道,快速地解决完自己的早饭,“过会儿我就要出去了,如果你们想找地方休息的话,这两天可以住下来,就不用偷偷去神社凑合,免得我每次去参拜的时候都要被他们告状——你的房间我还留着,其他客房也有空。”
“诶,谅月要出去很多天吗?”夜斗的表情看起来即震惊又落寞。
你是孤寡的空巢老人吗?
“一个礼拜左右吧,”我点头,“是去杜王町取材,在仙台呢。”
“怎么这样,难得我还想和谅月多待一段时间。”
“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我看你根本就是来蹭空调的吧,而且你的那本《爱与自由——让孩子拥有完整的成长》是被自己吃掉了吗?”
“适当的陪伴也是非常必要的!”夜斗拍拍桌子一脸正气地说。
“我25岁了。”
我翻了个白眼,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出门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我连忙放下碗筷,拿好昨天收拾的东西准备出门。
“我出发了,你们要住下的话就自己安排。”我在离开前对他们说。
“谅月。”
夜斗喊了我一声,在我看过去的时候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道:“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雪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夜斗,不自在地低咳了一下,用细蚊般的声线说:“……如果是谅月小姐拜托,那我也会帮忙的。”
夜斗看着我继续说道:“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会赶过去。”
这个平日里没个正形不太靠谱的神明,居然也会露出这样一副让人觉得值得信赖的表情。
我站在玄关前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笑,点头说道:“好啊,那我就毫不客气地差使你们啦。”
第16章
计程车在将近九点的时候开到了东京湾附近。
这个时间只有一些运工在整装货箱,整个码头都弥漫着一股海水的腥气。
我四处看了看,找到了一位看起来像是管理的工作人员,将自己的情况告知对方。
“哦、您就是柳川小姐?”对方看了我几眼,“请跟我来,核实完身份后游轮也该到了。”
有钱人的做派,我能理解,所以没多说什么,跟在他后面走了过去。
管理员在值班亭里拿出了一个像是铝合金的手提箱,输入密码之后才将手提箱打开放在我的面前。
我猝不及防被蓝光扫了一脸,茫然地看到显示屏上跳出我的个人信息,和一张似乎是我在高考前拍摄的人头照。
第27章
……这是在拍《碟○谍》吗?
信息一项项都匹配上之后,管理员的态度才稍微亲和一些,“柳川小姐,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游轮马上就到了。”
他站起身翻出了一个一次性水杯,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就出去自做自事不管我了。
我捧着温热的纸杯,坐在沙发上。
显示屏上那张年轻的脸正冲着屏幕外的我轻轻地笑着,飞扬而自由。
那时候的我大概没想过仅仅四年后自己会混成现在这个没出息的模样。
这张照片还是太宰治给我拍的。
母亲去世之后,我大概在百鬼地狱里待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等到夜斗把我带出来后,我在社会上的个人状态已经从活人变成了死人。
我跟着夜斗他流浪了一段时间,那会儿无论他带我去哪里的神社,都会被那位神明劝说一次不要试图养一只人类,还是早点放弃吧——他作为一个和我不相上下的反骨份子,自然是说的话都没有听,磕磕绊绊地继续把我拉扯下去。
后来夜斗捡到的某一任神器生前是位大学教授,对方建议他最好还是送孩子去上学读书,夜斗才想起我的户口问题,于是连夜翻进当地役所给我们俩都伪造登记了一个户籍。
但他毕竟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就算是打扫开锁做饭样样精通的神明,也不一定清楚现代社会繁杂的纸质文件申请流程,反正……我的户籍登记漏洞百出,虽然好好地混过了小升初,初升高,但最终还是没能混过港口黑手党的‘人口普查’。
我还记得那时候太宰治一脸惊奇地将他调查到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兴致勃勃地说:“谅月,你原来也是黑户。”
我:“……你为什么听上去很高兴?”
“因为我也是黑户喔。”
太宰治掸了掸纸张,“但是谅月要考东大的话,光凭这些就太容易被查出来了,我可以帮你伪造地更完全一点哦?算是为了报答前几天帮我的忙。”
“你不是准备离开——”
“来,笑一个!好耶——拍下了不得了的表情。”太宰低下头对着手里忽然掏出来的相机按按,“说不准我很有摄影的天赋。”
“那也应该是我很有做平面模特的天赋吧。”
这张由太宰治随手抓拍的照片在这之后,就成为了我工作申请、驾照考核、房屋租住,甚至参演《碟○谍》(不是)时会出示的身份证明。
“柳川小姐,游轮已经停靠在港口了。”管理员在窗户外敲了敲玻璃对我说。
我回过神来,拿好行李箱出去,“好的,这就来。”
接我上船的工作人员是一位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人,看着像是外国人,但日语说的非常流畅,他接过了我手里的行李箱,带着温和的笑意领我去房间。
“既然接到柳川小姐了,我们也就马上出发。非常不好意思,乔瑟夫先生想要尽快到达杜王町。”
我点头,“这没什么事的,反倒是我还麻烦你们了。”
年轻人将我带到了一间空闲的房间,把我的行李箱放在门旁,“船上有餐饮供应,缺什么都可以用呼叫机说,乔瑟夫先生年龄有点大了,我们不方便去打扰他,所以在船上的这段时间尽量别去旁边的那个会客厅,本船预计于中午抵达杜王町,预祝您旅途愉快。”
我正好不想和大老板寒暄,省了我上船前做的心理准备,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过去之后,我就高高兴兴地走进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包吃包住还不用分出精力讨好人,还有比这更舒服的抱大腿吗?
游轮很快便驶离了东京港,速度快的好像有人在后面追着跑。从房间的舷窗往外看去,能看到那些林立的钢筋混泥土建筑被萦绕在淡薄的晨雾之下,缥缈而又疏离。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翻到之前看的那一段继续接着看。这本书还是织田作之助借给我的,上回我们在甜品店讨论出版社的事情,我偶然翻看了他的几页书本,被文章吸引得从中午坐到了傍晚,硬生生就着融化了的巧克力芭菲读完了这本书的上册。
那之后织田作就将书的中册借给我看,告知我虽然还有下册,但是笔者本人对书本的结局很不满意,让我看完中册后再决定要不要看下去。
书里说:人活着是为了能为自己寻得救赎,将死之时,就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我坐在窗边,听到外面海浪拍打的声音,又一次不可遏制地想起了我父亲。
我不清楚对于我的父亲来说,他到底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救赎。
夜斗一脸遗憾地告知我父亲应该是已经死了的时候,我拽着夜斗的衣服,不甘心地流眼泪,我说父亲他难道不会感到难过吗?他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一点都不想我?
我这么说的意思其实是盼望着那些因巨大的遗憾而挣扎着留存在此岸的缚地灵中会有我父亲的身影。
这像个残忍的,属于孩童的诅咒。
那时候夜斗的脸上露出了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说实话,这个男人平时大大咧咧的,极少有这种纠结为难的时刻。
缚地灵也……呃,变成死灵的条件很苛刻,他蹲下身面对我,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不然满大街都是缚地灵了,人类说生不来带死不带走,你昨天看的书上还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星辰,或许死亡的那一瞬间,他就找到了自己的救赎,没有一位父亲……不想看着孩子长大的,虽然他缺席了,但他会以其他形式陪伴在你身边,他会在你的记忆里……
第28章
这些都是屁话。年幼的我这么认为,现在的我依旧赞同。
但故人今已矣,再难去追忆。从我那些七零八碎的记忆碎片里拼凑出来的形象并不足以支持我推测出他对我和母亲到底有没有感情。
我看了会儿书,又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房间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
海面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开汽艇来到了游轮上。
我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然后从果盘上掰了一根香蕉吃,准备出去吹吹风。
后面的走廊没什么人,正好能看大太阳照在海面泛起的粼粼波光,耀眼又闪烁,非常适合被相机定格。
然后我扭过头,和一个浑身都湿漉漉的紫头发朋克男人打了个照面。
他——像是刚从海里爬上来的——拽着一个被打昏的船员,正试图脱掉对方的衣服。
我:“……”
我咽下嘴里的香蕉,“哎,你干嘛呢?”
“我、呃——我在……”紫头发男人应该是没想到他的行为会被第三个人撞见,顿时有些尴尬。
我见他表情一凛,面露杀气,扔下手里的人往我的方向冲过来,好像打定主意要在我叫人之前把我敲昏。
我眼疾手快地将手里的香蕉皮往他脸上一丢,抄起游轮墙壁上的鱼叉挥了一下,往他的脖子扎去。
杀人是违法的,就算我辩解说自己是正当防卫,这地方也没有监控可以证明,或许会判我个防卫过当——但我不想坐牢。
粗大的三叉戟尖锐的顶端从紫头发男人的脖子两侧划过,留下两道对称的红色痕迹。
叉尖钉入地板,将他整个人固定在了地面上。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笑眯眯地将鱼叉又往下按了一截,看到他惊恐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再问一遍,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呢?”
第17章
“什么人在那边!”
船员听见了我们这边的响动,连忙跑了过来。
“啊,各位中午好,不好意思,我擅自行动了。”
我站直身体,将双手背到身后,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就是看他鬼鬼祟祟的,还打昏了一个船员,想要袭击我,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你、呃,您不用,这么客气。”船员看看那柄用于捕杀鲨鱼的巨大钢叉,下意识地擦了擦汗,往后退了一步。
有人在后面接起呼叫机,“……呃,你说什么?音石明逃到船上来了?好的好的,我们这边好像已经抓住他了……”
说话间,从人群里走出来了一个带着白色鸭舌帽的高个混血帅哥,五官硬朗。我暗自倒吸了口凉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像是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一样。
“承太郎大哥,这家伙就是音石明吗?”
另一个和船员格格不入的,穿着高中生校服,拥有奇怪莫西干头的小伙子从后面冒出头来。
“嗯,是他。”空条承太郎点头,声音低沉。
我看他们已经将船尾都通通围住了,就将插进木地板的鱼叉拔了出来,重新装回了墙上。
“这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对上前将音石明绑起来的船员辩解道,“如果你们要赔钱的话,也、也不是不行……”
我的心在滴血,早知道不拿鱼叉了。
“怎么会,”领我上船的那位船员握住了我的手,激动地上下晃了晃,“柳川小姐,是我们要谢谢您,帮了大忙。”
“啊哈哈,是这样吗?”听他这样说,我就松了口气,看来这紫头发的家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重要人物。
“咦——哇!大姐你是怎么拿动这个鱼叉的?”
莫西干头小伙抬了一下我刚放上去的鱼叉,惊奇地大声喊道,“承太郎大哥!这东西好重啊!”
空条承太郎压了压他的帽檐,阴影下蓝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打量我。
虽然是个帅哥,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我还是产生了一种仿佛被猛禽盯上了的错觉。
游轮靠岸了,旁边一直紧闭着的休息室大门在这时终于打开,一位拄着拐杖,衣着厚实的老人慢吞吞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位乔瑟夫先生吧?
我靠在栏杆边好奇地看他,老人很年迈了,步履蹒跚的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老花眼镜,不过能看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位大帅哥——搞什么,现在帅哥是可以批发了吗——他顺着坡道慢慢地往下走,然后没留心,被自己绊了一脚,整个人就要往前倒下。
我的手已经摸到口袋里的硬币了,就看到一位站在岸上等待着的不良打扮的高中生在这时却忽然冲了过来,将乔瑟夫先生稳稳地接住了。
“走路……小心一点啊。不然会掉进海里哦。”不良男高中生开口说,语气里还有几分不自在。
“对不起……”
乔瑟夫先生看了看他之后小声地回答,“有拐杖我就能好好走下船的,只是刚才拐杖摔成两半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抓住我的手吧。”
男高中生别扭地把手递过去,脸上红红的,虽然他一副刚打完架的模样。
我咂了一下嘴,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连我都有点想要鼓掌了。
“柳川小姐,请一起来吧,酒店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一周的费用都会由我们spw财团报销。”工作人员对我说。
第29章
我:!!!昨天去惠比寿神社供奉了一趟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惠比寿的护身符真的有用耶!
我住的酒店和乔瑟夫先生是同一个,车子抵达酒店后,那位不良的牛排头(?)高中生就走过来向我道了谢。
他说他叫东方仗助,那个被抓住的名叫音石明的紫头发男人因为想要杀死乔瑟夫·乔斯达先生,才混上船去。再加上船上的大家都还不知道他的具体长相,如果不小心真的被他混上去了,情况就会变得很糟糕。
东方仗助非常感谢我阻止了音石明的行动。
我一面推脱这没什么,助人为乐是每个公民的道德标准嘛,一面走仔细地扫视这位不良少年。
我的人类收集图鉴里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类型的人。
确确实实是个不良的打扮,发型夸张,衣着丰富到就算只是穿着校服也显得整个人都亮晶晶的,一些称得上充满了少女心的配饰在他身上却没有多少违和感。
啊,这么说起来,东方仗助还是个池面混血男高中生。
……等一下,这个前缀是不是有点耳熟?
“谅月姐是第一次来杜王町吗?great,等我有空了就可以带你去逛逛。”
东方仗助很友好地和我约定完下次见面的时间之后就离开了。
我确实缺一个向导,毕竟想要了解一下杜王町的失踪案还是找当地人更清楚。
入住的这家酒店非常豪华,我在房间里整理完东西,就准备去自助食堂好好吃一餐。
电梯都在运行,我站在电梯门外等它上来,一边在手机上研究杜王町的案件。
现在的智能机都联通网络,从手机上看论坛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让我选择杜王町的原因是,我在论坛里看到了一个名叫‘盘点这几年日本犯罪率最高的几座城市’的帖子。
除去了连环杀人案层出不穷的东京和港口黑手党拥有自治权的横滨,仙台的杜王町居然稳居第一。
有当地人留言证明,近几年杜王町的失踪人数极高,死法诡异的无名尸体也很多,杀人凶手都嚣张的好像这里是什么恶人镇。
我正是抱着探究这一原因才来到这里的,刚好有一位认识的出版社前辈在前一段时间也定居在了杜王町,过两天我可以去拜访一下对方。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位置,我抬起头却看到缓缓开合的门后面站着几个极为眼熟的人。
我:“……”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难道说惠比寿给我打开了一扇窗,就一定会关上一扇门吗?
“哎呀,这不是柳川小姐!”毛利侦探愣了一秒后,走出来和我打了个招呼。
“柳川姐姐你是来旅游的吗?”柯南抬起头看我。
“柳川小姐,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毛利侦探的女儿毛利兰冲我笑了一下。
“等一下,为什么你们都认识大美女啊?”站在毛利兰边上的女孩奇怪地看了看我。
“园子,这位是我们在之前的案件中认识的柳川谅月小姐。”
毛利兰介绍说,又对我说,“柳川小姐,这是我的好朋友铃木园子。”
“幸会幸会。”
一听到这个姓氏,我的社畜本能就让我想要拿出个人名片和对方交换,又忽然想起来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公司的在职员工了,手摸了个空,尴尬地抬起来和铃木园子握了握手。
“柳川小姐这两天过的还好吗?”刚才一直没说话,笑眯眯地看着我的安室透在这时终于开口了。
我:“……”
我的眉毛跳了一下,维持着微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托你的福,很好。”
柯南抬着头,小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我低头去看他,这小孩的嘴准的吓人,我生怕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乱说什么,于是先发制人:“你们都怎都来了?”
“因为兰姐姐中了商业街的特等奖,名额有很多所以就多邀请了几个人,诶嘿。”
诶嘿你个大头鬼啊!
那个特等奖居然是真的能被抽中的?我还以为是商业街骗gdp增长的噱头。
“柳川小姐是要去餐厅吗?正好我们放完东西可以一起去。”毛利兰很热切地对我说。
“呃,好啊。”我向来不会拒绝漂亮女孩的邀请,于是点了点头。
第18章
“我目前是个自由作家,到杜王町来取材。”我们坐在自助餐厅的位置上聊天。
能够让女孩儿们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的话题可太多了,没一会儿我和毛利兰铃木园子她们就混熟了
小姑娘们讨论的话题无非是潮流、甜品、帅哥,柯南小朋友在我们这一桌听了半天,发现这群聊得一脸狂热的女人说的话实在没什么营养,就自觉端着自己的小碟子回到了毛利侦探和安室透那边。
我承认,出于个人的好奇,我确实有在时不时地关注安室透的行动。
但这个家伙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怀疑自己一开始是不是猜错了,保不齐那监听器是蛋糕店放的……也没道理啊,我的直觉仍然叫嚣着安室透这家伙非常可疑。
“柳川小姐原来是东大毕业的吗?”毛利兰问道。
“是哦,如果以后也想报考东大,我还能给你们一些建议。”
我笑眯眯地说,“我学的是金融专业,之前在证券公司待了几年,不过近几年嘛,行情实在不好,就辞职回家赚点润笔费了。”
第30章
“这个我知道,这两年铃木财团也亏损了不少。”园子面露赞同之色,“不说这个了,我们等会要去逛街吗?我查到杜王町有一家很出名的酱牛舌专卖店,要不要去尝一下?”
我想了想,说道:“可以啊,正好我刚到这边,一点都不熟悉,多几个人还可以聊聊天。”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听说这边有一家意大利餐厅特别厉害,晚饭说不定可以去那边试试。”
杜王町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面向太平洋沿岸,全年平均气温不高,要比东京凉快不少,我在傍晚出门前还回去多拿了一件外套穿。
这座城市有一种独特的氛围,像是北海道。好像它们与其他城市之间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分明地隔绝开来。
它们对于一切异乡人都有种浑然天成的排斥感。
至少对于我来说,当地人投来的那些注视会令身处其中的我感到极其不自在。
2009年也是糟糕的一年,日本的经济持续低迷。现在正好是五月初,黄金周过后紧接着的就是宪法日、绿之日和儿童日。前几年为了提高国民的消费,基本上从四月底到五月的第一个星期都会是休息日,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大型连休。
这是以前我还在上班的时候最为期待的一个假期。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小兰她们就读的帝丹中学发生刑事案件,虽然案情已经圆满结束,犯人也被抓捕归案,但后续的公诉取证仍然在进行,所以学校干脆放了个小长假,等到检察院那边结束,假期也应该刚好到尾声。
这也就是在东京才会碰上的事情,放在其他城市哪来这些‘安全隐患’?
怪不得毛利侦探出门旅个游能带着这么多人。
毛利侦探对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并不感兴趣,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我猜他要么烟瘾犯了在找吸烟区,要么就是看到了路边的小钢珠店想去试试手气——我虽然也有心想去打一把,但又觉得年轻的小姑娘在身边,这好像会给她们留下一点不太好的印象,于是强迫自己扭回头,继续和她们聊天。
倒是安室透,这个家伙在我们之间显得尤为活跃,连柯南小朋友都左看看右看看研究杜王町的旅游攻略,他倒好,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女性之友的角色,不管我们说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几句,还能把女孩们逗得满脸笑容。
我都有点佩服他了。夜斗以前要是有这样的口才,不至于去牛郎店也赚不到多少钱。
“你们来这边之前有听说过这里的犯罪率很高吗?”我问她们,毕竟这么几位都是侦探,说不准能给我提供什么素材。
柯南听见我的话瞬间小耳朵竖起来,往我们这边走近了几步。
园子率先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样说,本来次郎吉叔叔还想安排几个保镖过来的,我觉得那样太奇怪了,就没让他们来。”
哈哈。我干笑了一下,这就是大小姐的生活吗?
“虽然这边风景很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叫我有点心里发毛。”
毛利兰说着,搓了搓手臂,向我们笑了一下,“也可能是傍晚了,这边的温度要比东京低,我衣服穿少了。”
“兰……姐姐,我们等会儿可以去商业街那边看看衣服。”柯南仰起头对毛利兰说。
“也是啦,正好我也没带几件好看的衣服。”
园子挽着小兰的手晃了晃,“等会去看看吧!”
“谅月小姐是对杜王町的犯罪率感兴趣才来这里的吗?”安室透问我。
“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安室透提问我都觉得他意有所指,我看了他一眼,扬起嘴角说道,“准备写刑侦题材的书,刚好刻画了一位凶手,正想着该给他安排什么罪名送进去蹲牢子呢。”
安室透应该没听出我言语里暗戳戳的冷嘲热讽,只是微微一笑,“等到柳川小姐的新书写好了,我一定去捧场。”
商场里的人稍微多了些,毕竟是大型连休日,我们走进一家服装店挑衣服。
虽然我在杜王町的开销都会由spw财团报销,但我目前也没有想买衣服的想法,100円店里买的t恤够我穿到天荒地老了,所以我只是站在边上,给两个小姑娘提些建议。
“那件风衣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厚度适中,适合这边的温度,颜色也挺百搭的。”我靠在柜子边对她们说。
“谅月姐不试试看吗?我倒觉得很适合你。”毛利兰笑了笑说,“毕竟谅月姐很高,身材也很好。”
“是啊是啊,我之前就想说了,谅月小姐这种外形条件为什么不去当模特啊,在我看来和杂志上的模特没什么差别啦。”
园子凑近我,好奇地比划了一下我们俩人的距离,“谅月姐你有多高啊?”
“1米76吧……还是大学体测的时候量的,已经好几年没量过了,”我摆了摆手说道,“模特那种惹人注目的行当和我不合适,我还是喜欢现在这种笔头工作。”
靠脸和身材当然能找到很多来钱快——没有贬义——的工作,但我并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大众的视线里,他人对我的喜恶也会成为我身上的一道无形的枷锁。
我见过很多电影明星,漂亮的男人女人,他们的身上多少都有着其他人的执念,这种念头一旦深刻,便会成为妖魔诅咒。
“也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铃木园子点点头,很快就放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选衣服。
第31章
我的视线在她们手里花花绿绿的布料上挪过,忽然在镜子里看到了一道冷光闪过。
我的脑中‘咯哒’一下,紧绷了起来,猛地站直身体冲过去拉了毛利兰一把。
“诶——谅月姐怎么了?”
我感觉到我的手上有短暂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兰已经被我拉到了臂弯里。
“兰!”
柯南从另一边跑了过来,“……姐姐,出什么事了?”
“……”
我默默地松开抓着毛利兰的手,将手臂藏到身后,“没什么,刚刚看到有一只蜜蜂飞了过去,想着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蜜蜂,心一急就把小兰往旁边拉了。”
我分明看到了一支箭矢模样的东西在我眼前闪过,等我再去找的时候却一点痕迹都看不到,如果不是我的手背上有一道三厘米左右长的划伤,我或许就会以为那是我的错觉了。
“没关系的,谅月姐,我不怕蜜蜂。”小兰好脾气地冲我笑了一下。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将手收到口袋里,摸到了硬币,想要快点把这个伤口恢复原状。
但奇怪的是,我的异能力没有发动。
第19章
我的异能力无法发动的情况分为很多种,基本上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比如说:钱不够多、身体感到不适、碰到了太宰治、被无法反抗的武力值压迫(主要是打不过五条悟,打他要花的钱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惊天数额)等等诸如此类。
不过现在我可以把这些情况都排除,增加一个未知的新情况。
我只是单纯的‘不可以’让伤口愈合。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做完,我得先回去了。”我对小兰他们说。
“这么突然吗?”园子惊讶地问,“本来还想去那家口碑很好的意大利餐厅试试的说。”
“嗯,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要失陪一下了。”
我笑了笑对她们说,“和我的编辑老师约好了要讨论一下文章后续的内容。”
“既然这样我们改日再约好了。”
毛利兰说道,“反正我们都住在同一个酒店,遇到的几率很大,谅月姐工作忙的话就不打扰你了。”
“那我先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和他们挥别,“你们可以再逛逛,明天好告诉我这边有什么好吃的。”
“柳川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在我转身离开前柯南突然抬头问我。
“什么?”我的笑容维持的很僵硬,这小孩怎么这么敏锐。
柯南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绽开笑容说道:“只是看到柳川姐姐的手从刚刚开始一直放在口袋里,感觉很奇怪,就像在努力把它藏起来一样呢。”
“因为外面有点冷。”
我被他的发言惊到一瞬,连忙否认,将手抽出来,掌心对他开合了一下,“这个季节商店又不开空调,放在口袋里会暖和一点吧。”
搞不好这小孩真的有点通灵的能力还是什么,他是把《福尔摩斯探案集》供在家里了吗?还是什么江户川乱步的狂热粉丝?
“你这小屁孩!”
毛利侦探走过来在柯南的头上敲了一下,转过头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柳川小姐,这小孩尽说一些没有根据的事情。”
“哈哈,”柯南抱着脑袋,看着是在笑,但在我看来那笑容里苦涩居多一些,“是我想太多啦,拜拜柳川姐姐。”
我离开商场,准备叫辆计程车先回去。
手背上的划伤仍然在泛着微弱的痛意,神经传输的过程中已经逐渐麻木起来。
我在刚亮起来的路灯边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的划痕很深,还在往外渗血,像是铆足了劲儿往人身上扎过去的一样,如果我当时没有拉毛利兰一把,那东西应该会扎在她的身上吧……
众目睽睽之下伤害他人,事后又消失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刚才我们所站立的位置是在更衣室的附近,一般服饰店为了保障顾客的隐私权,更衣室的附近都是没有监控录像的。
我分明没看到咒灵和妖魔的存在——不如说在我来的一路上也确实没看到几个——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人出于何种目的做的呢?
街边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我想了想,先去了一趟便利店。
自从我能够熟练运用自己的异能力开始,我就没有再有遗留伤在身上了,连家里的临时急救药箱都已经过期了很久没有换过。
毕竟对于一个能够用钱直接跳过等待伤口愈合时间的异能力者来说,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作用。
我站在货架前弯腰研究商品标签。
酒精棉花和碘伏棉花有什么区别吗?
划伤的话首先是要消炎还是什么,直接粘一块ok绷可以吗?
糟了,我以前上国中时的身体保健课根本没有认真听,基本上都翘课出去溜达了。
最后我拿了一支产品包装上标着能够消炎止痛,可用于擦伤划伤的药膏,又找到了一卷医用绷带,走到了卖便当的冷柜前。
在解决完手上的这个伤口之前,我不是很想去酒店的自助餐厅,还是买一份便当回房间吃好了。
正好看到我常吃的那款便当盒还剩下最后一盒,我高兴地伸手去拿。
第32章
旁边弯下腰的先生伸出的手和我碰上,拿到了同一份便当。
“不好意思。”
说话的是个金色头发的西装男人,看起来像个精英,身上有种证券公司里我常见到的那类人的气质,“我可以换一份。”
“我没事,你喜欢吃这个的话,我换其他的也可以。”见他这样客气,我连忙摆手。
我是个恋旧的人,换一种说法就是:我很少会去尝试新鲜的事物。
就像我在便利店买面包、饭团和便当,只要是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味道可以接受,下回买就还是相同的口味,这个‘下回’可以持续很久很久。
“乌冬也很好吃,我回去自己煮也没问题的。”
他拿了一份乌冬面条,视线从我拿着便当的手挪到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您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啊,谢谢夸奖。”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巧不久前受伤了,正好来买点药。”
“要好好祛疤才行,”男人看了看我拿的药膏,皱起眉,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我推荐您使用那款药,祛疤能力特别好,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快。”
“……谢谢你的建议。”
杜王町的人虽然表面冷淡,其实是非常热心肠的吗?
我将他推荐的那款药也一并拿上。
“我叫吉良吉影,”男人抽出一张名片给我,“小姐怎么称呼?”
……搞什么?难道热心肠的人其实是做产品推销的?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抱歉我没带名片,呃,我是来旅游的,叫我柳川谅月就可以了。”
吉良吉影递给我的名片上写着他在‘龟友百货’的事业部工作。
是我们刚才逛的商场——等一下,事业部不就是做销售的吗?
我越想越觉得眼前的人不再那么慈眉善目起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快跑路为好。
说起来我对销售这一行当的人也并没有太大的好感,虽然我知道他们为了业绩也很辛苦,但是夜斗经常被他们骗钱——很难说那些卖‘能够实现愿望的瓶子’、‘神奇的招财猫’、‘戴上就会有好运的手链’的老爷爷老奶奶到底是不是做销售的,但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本质上就是利用花言巧语骗你花钱买不必要的东西。
“我还有事,要赶快回去了,我们有缘下次再见。”
我将先前的借口说了第二遍,拿着东西转身去收银台结账,连便当也不用店员帮我加热了,回酒店拜托前台就可以了。
我能感觉到吉良吉影盯着我看的视线,把我看的后背发麻:这里卖产品的人也太瘆人了吧!
幸运的是我出门没多久就招到了计程车,回酒店的速度很快。
我记得我们从酒店慢悠悠地走过来也就花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开车回去十分钟不到就够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整座城市都仿佛被群星笼罩住了。
仙台不像东京那样游人如织灯红酒绿,杜王町的一些商铺到了晚上就早早地打烊休息,卷帘门拉下只留一点缝隙,投出屋内暖橘色的灯光,看起来比东京要多了几分人情味。
我下车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些头晕,提不起什么力气——但我不记得我以前有晕车的症状,说不准是水土不服——拜托前台帮我将便当热好之后,我在房间里吃的也食不知味,突然没有什么胃口了。
可能是发炎?
我将买来的药剂拆开擦在伤口上,拿绷带草草地缠绕了几圈后,便觉得头更晕了。
我换下衣服往床上一躺,大脑很快就昏沉沉地指示我可以睡了。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了一下,提醒我收到一条短信。
我半眯着眼将手机按亮点开看。
是一个我没有存在电话卡里的陌生号码,说话却很客气。
‘柳川小姐。
如果有因擦伤或划伤而出现的伤口,又不能用异能力解决,请一定记得服用消炎药,做好消毒工作,不然容易引起破伤风、发烧。
请注意休息。
安室透。’
什么嘛,我混沌的大脑迟钝地转动着……我好像确实有给过他电话号码来着。
该说不愧是侦探吗?
柯南和他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我身边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敏锐的家伙?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手臂搭在额头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糟了,好像是发烧了!
第20章
我的这一觉睡的是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年。
酒店的窗帘早在我住进来的时候就被我拉上了,厚重的布料遮盖住外面的亮光,什么都透不进来,整个豪华套房都暗沉沉的。
我裹着被子坐起来,感觉头晕喉咙痛,好像昨天半夜被几个壮汉蒙头暴揍了一顿。
现在都几点了……?
我从边上摸索出手机,解锁之后的页面还停留在安室透给我发来的那则短信上。
说起来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手受伤了的?
我捏着手机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我对着柯南他们抬起手的时候,只露出了手心的那部分……安室透那个时候在哪里?
啊,对了,如果他刚好是处在我后方的位置上,他确实能看到我的伤口。再加上安室透清楚我的异能力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对于一位侦探——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而言,由此推论出我的手受伤且无法使用能力的结果非常简单且合理。
第33章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我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手上一个小小伤口的炎症而睡这么久。
但诡异的是,我缠绕在绷带下的手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那位叫做吉良吉影的先生推荐的药膏居然意外的好用?
我将医疗绷带解开,然后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又打开床头的灯光仔细照了一下。
“……没有了,诶、真的假的?”
手背上被划伤的口子在仅过了一天的时间就消失地无踪,好像我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门,我下意识地将手藏起来。
“柳川小姐,下午好!我是东方仗助,还记得我吗?昨天中午我们见过面的,老头、咳,他说想和你见个面道谢。”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外边说道。
我走过去打开门,走廊刺眼的光让我认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说你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一上午——柳川小姐,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东方仗助脸色一变,有些紧张地凑过来,蓝紫色的眼睛像是宝石一样,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可能是水土不服。”
我哑着嗓音对他说,“要进来坐一下吗?豪华套房还挺宽敞的,我给你找点东西吃,现在这幅样子应该不太适合去见人。”
“柳川小姐,这、这不太好吧?”听了我的话,东方仗助露出了一副羞赧的神色,挠了挠脸颊,站在门口有些踟蹰。
日本人是这么纯爱的民族吗?
反正不管他怎么纠结,我已经转身回到了房间里面,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些小零食——酒店给客人准备的,在结算时需要另外支付费用的那种——放在了沙发上。
“那就打扰了!”东方仗助做了一次深呼吸,走进了这间由spw财团提供的豪华套房,“但是为了防止有不好的影响,我没有把门合上,这没关系吧柳川小姐?”
“随你的便。”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的浴室间里洗脸,花费了500円光速洗完了澡和头还吹干了头发——使用这类异能力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我第一次看《闪○侠》的漫画时,我就清楚我是能够比巴里·○伦更快的人!
这场莫名奇妙的发烧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现在只剩下些叫人骨头酸痛的后遗症还在作祟。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左手盖在右手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本应留有伤疤的伤口。
肌肤平整光滑,刚涂了护手霜,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温和的椰奶香气。
我总觉得身体有哪里变了,又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异能力的作用下洗净吹干的长发柔软又蓬松,我将它们扎起来,弯腰凑近镜子给自己涂提升一些气色的唇膏。
“让你久等了。”我换好衣服后推开门回到客厅,“你刚刚说的是乔瑟夫先生想要见我?”
“啊、嗯,”东方仗助抓了抓他奇特的牛排头,“他觉得感谢一定要正式一些。”
鉴于spw财团给我个人提供的物质支持,以及表现出来的友善态度,我决定跟着东方仗助去见见大老板。
“我拿一下手机、对了,好几天没充电了,也不知道等会儿还能不能用。”
“老头子那边不着急,柳川小姐是需要充电吗?充电口在我这边,我帮你放吧。”小伙子很热情地对我伸手。
高中生,万恶的高中生,国民xp高中生!
现在正用他无往不利的狗狗眼看着我。
我将手机和充电插头一起给他。
东方仗助没拿稳,手机从他的手面上翻了个面,咣当一下重重地砸在了实木的茶几上。
我嘶了声,这听起来我的手机屏幕应该是要裂了。
见我要去拿手机,东方仗助用飞一般的速度从我眼皮子底下抢走了我‘四分五裂’的手机:“还是我、我来拿吧,柳川小姐!真的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拿稳,应该……没有摔坏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我就看到东方仗助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浅蓝色的虚影,衣着奇怪,或者说有点太先锋了!我在高定秀里都没看到过这样超前的打扮——呃、这是灵体?还是怨灵?
我极为困惑地看着东方仗助将完好无损的手机还给我,那虚影顷刻间又消失在他的身体里。
于此同时,东方仗助的头顶上忽然出现了几个亮橘色的荧光字符,上面用清晰的日语标注着‘债务人(債務者)’。
我的眼睛确实能够看到很多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但这次看到的东西稍微有些超出我的认知范围。
是没见过的全新版本,就好像宝○梦训练大师解锁了下一个冒险地区,搜集到了新图鉴的宝○梦一样。
“这是什么?”
我拍了拍脸,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梦,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发现在‘债务人’的那行字下还有一小行字,上面写着:债权人对债务人拥有绝对的力量压制,最高可到达300%。
很像我高中逃课去网吧打的rpg冒险游戏里附加的无敌buff。
“我的眼睛好像出幻觉了、发了一次烧终于把我脑子也烧坏了吗?”
“那不成柳川小姐也是替身使者吗?”东方仗助忽然瞪大了眼睛,使得他那双本来就足够闪亮的狗狗眼更加闪亮了。
“什么替身使者?我应该是吗?”
第34章
我茫然地眨眼,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我顶多、顶多算一个假面骑士吧?”
“就是这个啊,柳川小姐你不是看见他了吗?我的『疯狂钻石(crazy diamond)』!”
东方仗助指了指他的一旁,空气里再度出现了我刚才看到过的浅蓝色先锋超模(不是)。
这次他的模样更加清晰,沉默地站在那边,头盔下的蓝色眼睛盯着我看,仿佛一个等身的手办雕塑。粉红色的身体上披着银白色的盔甲,全部都是爱心的造型。
“柳川小姐,你看到了对吧?”
东方仗助说道,“这就是我的替身使者,既然你也能看到的话,那么你也是替身使者没错了!”
我:“……嗯,虽然还有点云里雾里的,但是我目前有点疑问!”
“请说。”
我指了指疯狂钻石身上的盔银白色盔甲,这些物质正在房间灯光的照射下变得闪闪发光,真心实意地感叹道:“这个都是真的钻石吗?感觉好富贵啊。”
“欸,这么说起来,我之前也没细想过哎。”
东方仗助侧过头盯着自己的替身使者看了一会儿,和我并肩站在了一起,上下打量着那些闪耀的物质,“如果是真的话,那岂不是发财了!great!”
疯狂钻石:……
钻石研究没有任何进度,我们俩人很快就宣告搁置。
东方仗助问我:“说起来,还没有看到柳川小姐的替身使者是什么样的。”
“是哦,”我虚心地提问,“仗助同学,请问怎么样才能让替身使者出现呢?”
年轻的高中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和我说:“就‘咻’‘啪’地一下,想让他们出来他们就出来了。”
我:……是和我不相上下的口技表演者。
我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就像在厕所便秘了一样,最后也没成功,看不到我的替身使者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还是要确认一下替身的能力,我遇到过有些替身还挺麻烦的。”仗助对我说道。
“这个我大概知道吧……”我瞥了眼仗助头顶上悬空漂浮着的字符,这好像是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的东西,仗助和疯狂钻石到现在都没有发觉。
“是什么?”
我张开嘴又合上,斟酌了一下之后才说道:“好像是放高|利|贷?”
东方仗助:……?
“听起来还蛮赚钱的。”东方仗助评价道。
如果你知道现在我的债务人是你,你一定会对自己说出的话后悔的。我在心底小声说道。
“如果柳川小姐是刚变成替身使者的,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在我们昨天分开之后。”
仗助忽然认真地看向我,“是受伤了吗?有人袭击你?”
“你清楚这件事?”
听仗助的语气,他好像碰到过好几次类似的事情。
“啊——突然要我来解释的话有点麻烦,”他困扰地揉了揉脸,“正好老头想见你,承太郎先生也在,我们可以问问他,他们都是为了劫觉这些事才到杜王町来的。”
“其实我昨天就有点好奇了,承太郎先生和乔瑟夫先生是你的什么人?”我问仗助,总觉得他们的身上有某种极为相像的气质。
“……”东方仗助沉默了一会儿,才生硬地回答我说,“我是那老头的私生子,他把我和母亲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了16年才突然想起我们。”
“……抱歉。”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只好用自己蹩脚的言辞安慰道:“但我看你们相处的还行。”
“那是、因为……其实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啦——等一下,这怎么都说出来了!”
东方仗助捂住脸,高中生年轻的脸颊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而涨得通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别在意,直爽的人很得好感分哦。”
“……”
过了一会儿,东方仗助小小的声音从指缝间里传出来,“柳川小姐……你的手劲好大啊。”
我这才想起来,我身上挂了一个对东方仗助攻击力提高300%的buff,于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站起来,“那就走吧。”
“我只想当个平平无奇的假面骑士,可不想又被卷进什么麻烦的事情里面。”
第21章
乔瑟夫先生的房间就在我的楼上,杜王大饭店就像是spw财团投资过的一样,上层的安保非常严苛,我和东方仗助上去之后还看到有spw财团的员工站在房间门口的附近巡视。
敲门之后帮我们开门的是那位长得很高又很帅,但经常臭着一张脸的空条承太郎先生。
“下午好,柳川小姐。”
穿着一件白色风衣的空条承太郎压低帽檐,嗓子低沉地对我说道。
“下午好。”我在心里感叹于这人的身高居然比五条悟还要夸张。
这么说起来,东方仗助的个子也很高,乔斯达先生虽然拄着拐杖,但是从体型上大概梦看出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有和空条承太郎不相上下的条件。
“老头子已经在等你们了。”
我点了点头,跟在东方仗助后面走进了房间,乔斯达先生正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在发呆。
这就是大老板吗……?
因为‘乔斯达’这个名字让我觉得莫名的耳熟,我上来之前还偷偷在手机里调查了一下,看到维基的词条后才想起来美国有个非常有钱不动产大亨就是乔斯达家族。按照仗助的说法,似乎spw财团和乔斯达家族之间有着非常久远的友好合作关系。
第35章
“您好。”我小心地靠近乔斯达先生。
近距离观察就能发对方的苍老,头发已经很白了,脸上能看出一些老年斑,毕竟他也已经79岁了,这么看来,保养的还要比同龄人更好些。
……就是,听力不太好的样子。
我看了看后面的承太郎先生,对方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在乔斯达先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喂,老头子,醒醒,客人来了。”
“咦、啊,我刚刚想眯会儿眼的,没想到不小心就睡着了。”
乔斯达先生蓝色的眼睛在老花镜后睁开,他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才像是忽然想起正事来,看向我,“你就是那位帮我制服音石明的柳川小姐吧?哎呀,真是年轻。”
“哪里的话,”我心说老板有难那一定是要拔刀相助的,“顺手的事情,见义勇为罢了。”
“虽然我很快就会回美国,但柳川小姐如果有任何困扰的话,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乔斯达先生语气温和且缓慢地对我说道,“我这个年纪虽怕说是帮不了你去打架,但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找spw的人,我们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都可以帮上忙。。”
我受宠若惊地获得了乔斯达先生的个人邮箱,以及spw财团的紧急联系电话。
我就说做好事会有好报吧!
回去应该要感谢一下小林,再去一趟惠比寿神社还愿。
“对了,刚才我发现柳川小姐也是替身使者,但是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仗助在我和乔斯达先生的谈话结束后开口说道。
“你也是替身使者?”
承太郎先生闻言皱起了眉头,在沙发的单人位上坐下,“是在什么时候出现替身的?”
“就在今天下午,半个小时前。”我如实告知他们,“不过准确来说的话,我猜是在我发烧结束之后。”
承太郎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柳川小姐,是否有看到过这支箭?”
他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套样式古朴的弓箭,有点像是我曾经看维京海盗题材的电视剧里出现的道具。
“……对没错,昨天就是这支箭把我划伤的。”
我说,抬起了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醒来伤口已经复原了。”
“是昨天的什么时候?”
“晚上六点左右吧,”我想了想说道,“商业街附近公司下班的时间点。”
“但是那个时候音石明已经被spw财团控制起来了。”仗助说。
“这套弓箭是昨天他们从音石明的住所里搜出来的,按理来说你不可能会看到它——除非,杜王町还有第二套弓箭。”
什么情况?
我有些紧张地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里。
“不好意思,我还是不明白。”
我发问,“弓箭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承太郎先生垂下眼睛,又拿出了几张照片放在茶几的桌面上,“12年前我和我的伙伴们前往埃及,打败了一个名叫迪奥·布兰度的男人,他是我们乔斯达家的人从一百多年前就一直在与之对抗的人。就在前往埃及的前一段时间,我突然出现了替身的能力,这是一种由精神能量化为实体而形成的生物。”
空条承太郎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通体紫色的披头散发的壮硕猛男,看上去就像《北斗○拳》里的角色,一拳能把我打出十米开外的模样。
“这是我的替身『白金之星(star platinum)』,是因为我们乔斯达家族和迪奥之间的联系,导致迪奥出现替身后,我们也受到影响而出现了替身。”
“是这样的,”仗助说道,“我在四岁时曾发过50天的高烧,险些丧命,据承太郎先生说,那段时间正好是他们前往埃及寻找迪奥的时间。”
空条承太郎:“但是我们一直不明白迪奥为何突然拥有了替身。”
承太郎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其中一张照片,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一身灰袍子的老人,手里拿着弓与箭,就像刚才承太郎先生给我看的那一套一样。
“这个我们称作为恩雅婆婆的女人也曾拥有过箭,我们怀疑她在十几年前正是用这个激发了迪奥的替身能力。被箭射中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感染病毒而死亡,没有死亡的人则会产生‘替身’。”
“那我昨天发烧也是因为……”
“是的,因为你被箭射中了,感染到了病毒。”
我:“……”
无法理解。
“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用箭射伤的人数越多所诞生的替身使者不也就越多吗?”
这是什么人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吗?觉得普通人太多了,是时候该给生活加点刺激了?
“最开始亿泰的哥哥虹村形兆使用箭是为了找到一个能够杀死他父亲的替身使者……”
仗助说道,“之后音石明从他的手里抢走了箭,说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替身使者供他取乐。但柳川小姐你现在遇到的这支新的箭我们毫无头绪,不知道是什么人拿在手里。”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最开始这支箭并不是往我身上来的,我当时和认识的人一起出去,这支箭在一个监控死角瞄准的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女儿。”
“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第36章
东方仗助低声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难道说是那个‘沉睡的小五郎’?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他!”
“嗯,就是他,我在东京因为机缘巧合和他们认识,也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在相近的时间都到了杜王町。”
“假设这个人并不是随机使用箭来制造替身,我建议最好去询问一下那位小姐最近有发生过什么危险的事情比较好。”
“如果目标是她,那么对方一定会找第二次的机会。”
空条承太郎继续说道,“被箭射伤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够活下来的,杜王町近两年有很多意外死亡的案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箭的原因。况且,就算她没有死亡,替身使者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她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的旋涡中。”
我的脸色一僵。
那不就说明我现在的处境也很糟糕吗?!
我收回之前说的要去惠比寿神社还愿的话,我一定要打个电话给惠比寿,控诉一下他们神社卖给我的护身符是假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柳川小姐。”
承太郎对我说,一脸严肃地盯住我的眼睛,“有种非常可怕的危机在逼近这座小镇,我们想要把他解决掉。”
我:……
糟了,我是个无法拒绝帅哥美女(五条悟太宰治除外)请求的人,任何人被这样一张脸盯着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吧?
“不过柳川小姐还不知道自己的替身是什么样的。”东方仗助说。
承太郎看了看我,“我有个比较便捷的方法,你想试试吗?”
我愣愣地点了一下头,就见承太郎身后的白金之星忽然动了,用一种我的动态视力很难捕捉到的速度冲过来,一拳就要往我脸上砸来。
我:!
下意识的行为还是摸口袋找钱包,电光火石间又想到应该来不及,于是查看周围有什么武器顺手,结果发现了自己被困在沙发里无法行动。
拳风冲击到我脸的前半秒,我闭上了眼睛。
一股冲击力将我往后推,我的后背一下就撞上了沙发背。
周围一片寂静。等我再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了一个暗色的背影挡在我的前面,接住了白金之星的攻击。
那是一位通体黑色,但是夹了些金黄线条作为装饰的女性替身——一如既往的常人难以理解的先锋装扮——身高和我差不了多少,不过要比我健美多了,感觉是能去参加全日健美小姐锦标赛的程度。
“……真的出现了。”我靠着沙发呆呆地盯着那个背影。
就是手有点痛……承太郎先生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噢,很帅嘛!”显然东方仗助属于气氛组。
“和柳川小姐给人的感觉很相近。”乔斯达先生笑眯眯地说,敢情你们父子俩的气氛组属性是一脉相承的。
看着她,我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见她所能见,听她所能听。我想让她去拿什么东西,我自己的双手也会出现相同触感。
……很微妙,拥有二重身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要不要给她取个名字?”
东方仗助说,“疯狂钻石的名字还是承太郎先生给我取的。”
“就像宝○梦大师放出精灵球时要大喊一声:‘就决定是你了!xx’那样?”
“呃,”东方仗助抓了抓脸,“不然很逊耶,柳川小姐不觉得这样很有气势吗!”
你很懂嘛,不愧是高中生。
我默默地看了一眼承太郎先生。
就在刚在我的替身挡住了白金之星的攻击时,他的头顶上就出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标志。
债务人(債務者)。
注:债权人对债务人拥有绝对的力量压制,最高可到达300%。
……啊,这么看起来,确实很像放高|利|贷。
我:“那就叫『甜心交易(sweetheart deal)』吧,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个单词。”
“很好听嘛,和『紫色恋人(love deluxe)』一样,像是女孩儿会取的名字。”
在日本长大的16岁高中生纯良地眨了眨眼,只有两位常年待在国外的成年人陷入了沉默。
第22章
告别了仗助他们之后,我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虽然仗助有问过我需不需要他带我去逛逛杜王町,现在他空闲下来了,特别有时间。
但是当下的我实在没什么心情,于是便谢绝了他的好意。
任谁突然处在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绝对不可能保持心情平静吧?
“柳川小姐?下午好。”
因为低着头走路,我被前方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的时候才看到是安室透站在走廊边对我说话。
我本来只是想点点头敷衍过他,但是突然看到他的头顶上也顶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债务人(債務者)’称号。
我:……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个高|利|贷是怎么放的了。
这个能力的buff叠加应该是有时间期限的(不然我的自信心说不定就要膨胀到试图去挑战五条悟了),但具体维持多久我还没有摸索出来。
“安室先生,怎么就你一个人?”
身上顶着一个300%攻击力的加成,我对他倒是一点也不怵了,不过考虑到先前承太郎先生他们口中的推论,我更加担心小兰他们的安全。
“今天下了大雨,大家都没有离开酒店,我刚从二楼的健身房回来。”
第37章
安室透一脸阳光地对我说。
长廊尽头的玻璃窗外一片凄风苦雨,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房间都拉上了窗帘,隔音效果也很好,所以我一直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天气状况。
“柳川小姐的手没有很严重吧?”他低下头看了看我的手。
“……你说什么呢,”我磕巴了一下,心想,糟了,和仗助他们聊的太认真,忘记做伪装了,只好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我没受伤啊。”
我理所当然地给他看看自己完美的手背,说道,“我还没问你昨天发过来的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是要干嘛。”
安室透看着我,那视线就像是要穿透我的身体一般,然后温和地笑了笑,对我说道:“那就是我看错了,没有受伤就是万幸,中午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人来找柳川小姐,不过敲了门却一直没有回应,以为是柳川小姐出去了呢。”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的意思。
我住的楼层和安室透他们是同一层,会撞上但也不奇怪。
“总之,谢谢你的关心。”
我说道,决心要掀过这一页,“正好闲得没事,小兰她们在房间里吧?我去找她们聊会儿天,安室先生该休息就去休息吧。”
安室透回到房间之后,我才走到小兰她们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来啦!”
一个年幼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然后将门打了开来。
“柳川姐姐?”柯南仰着头看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打扰了,”我弯下腰笑眯眯地问他,“我可以进去吗?”
“啊、好,这边。”男孩侧过身让我进去,正好房间里面的年轻女孩儿也走了出来。
“柯南,是谁啊——咦,谅月姐?”
小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奇地问我道:“是工作都结束了吗?”
“……嗯,”我点头,“不介意我来吧?只有一个人的话实在是太无聊了。”
“怎么会!”
园子从小兰后面冒出头来,她的脸上贴着几张纸条,“大欢迎,刚好我们玩扑克还缺一个人呢,我要把这个小鬼从我们的牌局里面踢出去。”
柯南吐槽道:“是你的游戏水平太烂了啦!”
“略,臭小鬼!”
大小姐皱着眉,双手抱臂,“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嘛,来之前还说这一周都是大晴天的。”
“这个季节嘛,偶尔是有点变幻无常。”
“柳川姐姐,我中午听见有人在敲你房间的门,也不是酒店的服务生,那也是你认识的人吗?”柯南问我。
“那个是……”
我抓了抓头发,东方仗助确实和我说过在他来之前已经有spw财团的人敲门询问过我,但我那时候还陷在昏迷之中,没有醒过来。
“是出版社的合作伙伴,我来这边就搭是他们的顺风船过来的,他们的老板来杜王町办事,经过东京的时候顺便搭了我一程。”
我继续说道,“因为昨天晚上忙到太晚了,所以白天睡得很沉,他们敲门我都没有听到。”
这是实话,而且挑不出什么毛病,就算是敏锐如柯南这样的小孩,也顺理成章地放过了自己的疑问。
“是在玩抽鬼牌的游戏吗?”我跟着他们走进去,看到白色的床铺上面零散地放着扑克牌和一些纸条。
“没什么事儿可以做,我们在抽屉里面找到了一副扑克牌,就这样玩起来了。”毛利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铃木园子在床边坐一下,叹了一口气,“还好等晚上雨停了,之后的几天就又是好天气了。”
“也是呢,雨天总会让人觉得心情不是那么舒畅。”酒店套房里的灯光散发着暖色的光芒,中央空调呼呼作响,吹散了房间里的潮气。没有拉拢的窗帘外面是厚重的雨幕,仿佛这座城市在忽然之间就被困顿于一片水泽之中。
“感觉就像是被霉运神缠上了一样。”
园子仰躺着,百无聊赖是的,用嘴轻轻地吹动那些贴在自己脸上的小纸条,“昨天晚上还遇上那样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个’所以才被诅咒了!”
“什么?”
我因为园子说的话而茫然地眨眨眼,然后意识到了说不定会和承太郎先生所说的事情有关系,继续追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很糟糕的事情。”
园子抖了一下,撇撇嘴道,“还好谅月小姐先走了,不然晚上绝对会做噩梦的。”
我干笑了两声,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噩梦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有多糟糕?这样一说我反而更好奇了。”
“电视新闻说不定有报道呢。”毛利兰说道,脸上也是一副纠结的神色。
只有柯南倒是言之凿凿地确定道:“不会报道的,就算是有目击证人,但到最后依旧没有找到证据,监控也恰巧坏了。”
我皱起眉,久居东京后我多少也对这些事情有了点熟悉感,“是凶杀案件?”
“是一只手,”铃木园子神秘地压低声音,正巧窗外刮来一阵猛烈的风,将玻璃窗户吹得框框作响,她对我说道,“我们看到了一只女人的手掉在了地上。”
第23章
“那应该是个年轻女人的手,保养的很好,我记得无名指上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戒指……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就像电视节目里的拍摄道具那样,这几年类似的整蛊很多吧……但我看到那、手腕被截断的那一处还有血迹,太真实了,倒不如说真实过头了。”
第38章
铃木园子说着,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脸上也是一副要吐不吐的反胃表情。
我奇怪地问道:“但是再怎么说,如果你们看到的是真的手,商业街也不是一个适合遗弃的地方吧?太嚣张了,简直就是对司法机关的挑衅,十二宫杀手那种类型?”
“我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啊,”铃木园子瘪瘪嘴,“但是大家都看到了,只是在准备走近些仔细确认的时候,它突然就不见了。”
“不见了?”
事情到这出现了一个怪异的发展,我重复了一遍她说的最后那几个字,继续问道:“就是‘啪’的一下突然不见了吗?”
“嗯……”铃木园子开始认真地回忆,几秒种后又揉了揉头发说道:“啊——不行,我当时大脑都空白了,感觉什么都没记住。”
“像是爆炸一样。”柯南说道。
小男孩的声音稚嫩,却出乎意料的冷静,我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我,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
柯南慢吞吞地说道,“我距离那只手最近,亲眼看到它就像是被炸裂了一般变为尘土,只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是这不符合物理学常识,爆炸会使空气产生震动,我们不可能没有听到声音,除非这是核爆炸,因为次声波的赫兹无法被人耳捕捉到。”
他说完又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当然这绝对不可能,先说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核技术,就算是有,这个镇子在昨天也该被夷为平地了。”
“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懂得还挺多嘛。”我对他说道,心想现在的小学生知识面可真广泛啊。
“啊哈哈,这是我在电视节目里看到的科普。”柯南挠了挠脸颊。
“什么电视台啊,我以后没有灵感了还能去看看。”我真心实意地发问。
“呃、这个……柳川姐姐你觉得会是什么呢?会不会真的是我们看错了。”
非常生硬的转换话题,看来这位侦探小朋友还有不少小秘密。
“我的话,感觉可能是‘恶灵’吧?”
我平静地说,看到两个女高中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害怕的神色。
“呀,柳川小姐你不要说这种话啦。”铃木园子干脆掀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
“真、真的有恶灵这种东西吗?”小兰磕磕巴巴地问道。
人类在得知到一些无法理解的事物存在时的表情格外脆弱呢。
“说不定哦。”
我突然变得兴致勃勃|起来,“这几年不是出现了很多起灵异案件吗?”
准确地来说,灵异案件爆发式增长是从五条悟出生之后开始的。
那家伙的战力水平高得吓人,从一出生,就直接拉高了这个地球ol游戏的难度,把一个普通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也就是五条悟现在还快活地蹦跶着,看起来健全又欠揍,万一哪天他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岂不是就要变成地狱模式了?
“咿!”
女高中生们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我的表情缓和下来,温和地冲她们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开玩笑的啦,写小说的作家偶尔是会有一点奇怪的癖好,如果实在是担心的话,可以去神社买个护身符试试?”
“真的是,谅月姐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毛利兰听了我的话放松了些,半是抱怨道。
“说不定是大家都吃了同样的东西而产生的群体幻觉,商业街那边不是有很多流动摊贩吗?可能是因为食材不新鲜哦。”
我安慰她们说,昨天大家确实一起买过章鱼烧分着吃。
到底是不是‘恶灵’作怪我不清楚,至少在我所见到的世界里,毛利兰他们的身上都很干净,没有被什么东西缠绕上。
但是杜王町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杜王町的咒灵少的可怜,我更是没有看到过任何死灵生魂的出现,就算是在小钢珠赌博场,我也几乎看不到那些属于污秽的痕迹。
在这样一个人口密集度并不低的镇子里,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灵异事件了。
硬要说的话……好像和咒术高专或者神社那样的地方有些相似,仿佛也有一个属于这座小镇自己的结界笼罩在上方。
我并不是专业人士,所以不能妄下定论……这边的咒术师和信奉的神明过于勤奋每天矜矜业业——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嘛。
不过,承太郎先生和我说的关于替身的事情,我还是很在意。
替身属于一种精神能量,而没有替身的人是看不到他们的,再加上这座小镇里好像有人在刻意制造出替身使者——
‘力量’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被人畏惧的词语,只属于少部分人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试想一下在兔群里面突然出现了一只狼,很难说数十只红了眼睛的兔子能不能咬死狼,但是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狼少说也能吃到几口肉。
横滨的异能特务科尚且还在和那些异能力者们斗智斗勇,完善条律,制定规则。早几年港口黑手党还乱着的时候,横滨也是一座响当当的罪恶之都,各种大大小小的异能力组织层出不穷,随时能开始现场火拼。
咒术师们就更不用说了,几乎被区别出了普通人的法律之外,他们还遵守着那些早应被废弃,却不知道为何能够流传千百年的古板规则,分出了咒术师和诅咒师两个阵营,后者甚至杀人放火屡见不鲜。
第39章
所以说,在觉醒了力量的人之中,有一部分人或许真的会觉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也有一部分人,说不定就会因为这一下的推力,而彻底走上另一条路。
“杜王町近几年有81人失踪,其中还有45位少年少女,和同级的城镇相比较,平均多了七八倍,这还是不算上流动人口的,这个数值很不正常。”
柯南低着头喃喃道。
“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我问柯南,印象里我在网上查询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些数据,“现在的旅游指南已经详细到这种程度了吗?”
“啊、嗯,是小五郎叔叔说的,我们来这边之前调查了一下杜王町。”
柯南尴尬地笑了笑,我发现他专注想事情的时候,表情成熟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学生。
“诶,毛利侦探调查的真清楚啊,是准备在这边开分店吗?”趁着名声正旺,在这边也开一家事务所,肯定不会亏本就是了。
“哈哈,爸爸他又忙不过来。”毛利兰听到我这样说,笑了一下,“是因为委托人的缘故,对方认识的人在这边失踪了,我不太方便透露更多的情况,但应该和杜王町的治安有很大的关系吧。”
“所以你们其实不只是来这边旅游的,还是因为要调查案件?”我问道。
如果要说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的人是怎么让本地人产生危机感的,那只能是因为对方带着目的性而来吧?
“嗯,因为中奖的第二天就刚好有一位委托人上门,想让我们调查一下杜王町的事件。”毛利兰笑笑。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不就是俗话说的‘合縁奇縁(アイエンキエン)’嘛,也是一种缘分呢。”
骤雨狂风在外面呼啸而过,仿佛终于掀起了这座城市危险而阴暗的一角。
第24章
“那目前毛利侦探有寻找到什么值得探究的线索吗?”
我看向毛利兰问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了了解杜王町的犯罪率为何一直高居不下,才来这边的。”
“谅月姐姐难不成是秘密警察……吗?”柯南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看起来像吗?”
我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然后摆摆手笑道:“兴趣使然啦,就像小弟弟你喜欢当侦探一样,我也喜欢寻找真相哦,追寻真相的过程很有趣吧。”
我的异能力叫做【等价交换】,那么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我付出对等的价值,就能够交换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毕竟从客观唯心主义上来说,存在即合理。连‘神明’、‘咒灵’、‘妖怪’这样的生物都尚且合理地存在于宇宙的发展轨道上,那么世间的万事万物就必然会有一个结果,也就是许多人一直在寻找的‘真相’。
基于这个事实,实际上我应该能够成为一位比毛利小五郎还要便利的侦探,我完全可以只花钱而不费吹灰之力跳过所有的过程,直接获得我所需要的那个结果——之后再向顾客收取费用完全可以避免我如今这样有着随时可能被小林拿刀威胁的惨淡人生。
但我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避免自己在这方面使用异能力。
早在夜斗刚捡到我的时候,他就告诫过我,这份力量会引起很多人的觊觎。
金钱是可再生资源,但人类的欲求和探知欲可是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这意味着我将会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探究和威胁。
同时,【等价交换】的对象除了商店里明码标价的价格牌,更多的时候,它遵循的是人类心中对目标所赋予的价值。
金钱只是人类用于数量化物质世界的一种手段,很多时候,并非所有的东西都是能被大众地数量化的。
比方说五条悟有一家他非常喜欢的大福店,但是老板在过世后店就关门了,没有后代继续经营,也没有配方留下来,这时候五条悟花钱拜托我找到这个配方……我当然可以使用【等价交换】,但或许这个配方一开始只需要花费几顿大福的价格,但是随着五条悟心中对它的‘期待’增高,它被赋予的价值就变得更高了,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这时候我需要花费的价格是五条悟所认为的,他为了吃到这个大福,可以花费多少钱。
也就是说,【等价交换】所需要的最终金额并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只有在发动之前才能够隐约感觉到大致的数目,再加上我的能力有着稍微麻烦的发动流程——我使用的金钱必须是明确属于我自己的钱,所以现在使用的基本上都是直接从我的银行户头里取出来的钱,而其他人直接给我的钱,我是用不了的。
……实在是便利又麻烦的能力。
言归正传,我当然可以选择使用能力直接解决承太郎先生他们当下的困境,有着spw财团的支持,想来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
但是当前的情况涉及的范围太广了。从毛利兰差点遇袭而我被箭扎中成为替身使者这件事来看,毛利侦探他们前来调查的失踪案和这个隐藏在小镇里的危险分子有很大的关系,再加上柯南刚才所说的关于杜王町高到离谱的失踪人数,承太郎先生口中的和他们家族有着百年渊源的‘箭’……找到‘真相’的价值已经被一再垒高,无数的砝码堆加在这个天秤之上,无论这件事本身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它被人们所赋予的价值已经足够高了。
第40章
“目前还没发现什么……”
柯南说道,语气里隐隐带着无奈,“本来是决定在今天出发去询问本地人和商铺,但是雨下的太大了,小五郎叔叔就决定搁置一天。”柯南想了想又补充说道:“现在小五郎叔叔应该在打小钢珠。”
“什么啊,爸爸又去乱花钱了。”
毛利兰听到柯南这样说,马上就变得气鼓鼓的,一边去拿自己的手机给毛利小五郎拨电话,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明明是爸爸说暴雨天不想出门的吧!”
傍晚我们去自助餐厅解决晚饭的时候,也并没有看到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的身影,柯南倒是回房间了一趟,他们三个男性是住在同一间的,柯南说毛利小五郎在冲澡,安室透似乎有别的事情做,没有在房间里。我没多待,吃完东西之后就和他们分别了。
一夜过后,轰轰烈烈的大暴雨终于停了,清早我拉开窗帘的时候,望见地面上残余着一块又一块的水泊,映着夏季清爽的天空和阳光,清澈又明亮。显然今天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大晴天。
虽然靠着褪黑素强行纠正的作息令我仍然感到疲倦,但今天需要去拜访一位以前认识的出版社前辈——准确地说,应该算是业界的前辈,我们只是在出版社结识——所以要打起精神来。
四年前我还在东京上大学,靠着不算太烂的笔头功夫,在各个出版社面前都混了个眼熟,赚些不多不少用来补贴家用的稿费。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岸边露伴的,当时的岸边露伴也才16岁,单论个头来说,比我还要矮上一点,但那个时候对方已经凭借着一部叫做《粉红黑少年》的漫画崭露头角,成为了人气漫画家,受人追捧。顺带一提,我在便利店蹭《周刊少年○ump》的时候,曾一期不落地追过他的连载。
岸边露伴虽然比我要小上几岁,但是见解独到性格又认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和我这个拖稿达人完全相反的业界楷模——后来听说他在周刊连载期间,仅四天就可以一个人画完最新一话,被编辑部奉为‘画画的神’,我对此大为震撼,心服口服地叫他‘露伴老师’。
不过在我毕业之后,我们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了,一个是工作繁忙,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露伴老师经常到各地寻找灵感,我们顶多会在逢年过节时套用几句通俗的祝福发送给对方,最深也不过是社交软件上的点赞之交。
露伴老师偶尔会给我提出一些非常具有专业性的意见,对于我写东西很有帮助,我确实在心中对他有所感激,因此在了解到他目前暂住于杜王町后,我就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我换好衣服,将挂在包包上的护身符拆了下来,塞进了外套的口袋中,然后去楼下的糕点店买了几个蛋糕打包。
我在酒店旁的马路边上招到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露伴老师告知我的详细地址之后,司机大叔有些吃惊。
“噢,是那栋很大的别墅吧?”
“啊、嗯,应该是。”我并不是擅长和陌生人聊天的那种类型,多数时候突如其来的寒暄会令我感到极其不自在。
“哎呀,那可是富人区最大的一栋别墅了,听说占地有103坪,前两个月媒体还报道了,装修的特别好看呢。”司机熟练地拐进机动车道,将车窗降下了一点,
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小姑娘,房主是你认识的人吗,你去那边干什么?”
司机应该是杜王町的本地人,说话带着些仙台口音。我深知人性的脆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没想和他多说什么,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不想努力了,准备上门去自荐。”
有人20岁能全款买下103坪的洋宅,有人25岁却还在为了一日三餐奔波。
司机听了我的话,透过后视镜满脸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再也没说什么,踩踩油门把我送到了洋宅附近的路口处。
第25章
岸边露伴的洋宅非常的显眼,因为整体很大,又比边上的其他别墅高上一层,连粉刷的颜色都格外特别。
不过这条街看起来却极为冷清,好像没几个活人似的,司机把我丢在路口后马上就离开了,发动机的响声逐渐消失在远处,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儿。
我在手机上给岸边露伴发line,消息一直显示未读,我迎着冷风走到他的洋宅门口按门铃。
窗台边摆着几盆花朵,我叫不出名字,主人家显然并不是很在意它们的长势和外观,杂草与枝叶丛生,花枝都顺着窗台沿攀了下来,几朵绽开的花苞开在其中。看上去倒是意外的漂亮,非常符合露伴老师艺术家的气质。
门铃按了好几次,我才隐约听见了里面有人往这边走过来的声音。
“露伴老师早上好啊——”
眼见洋宅的大门被打开,我连忙打招呼。
“柳川,”岸边露伴整个人都躲在门板后的阴影里,看不出什么神色地问我,声音低沉,“你——是一个人来的吧?”
难不成是在担心地址暴露吗?大名人才会有的麻烦,不过这边好像已经足够出名了……
“是啊,这附近都没什么路人,我在杜王町也没有认识的其他熟人。”
“我知道了。”
岸边露伴说道,将门拉开了些,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衣着,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外套,扣子扣到了脖子,里面还有一件深绿色的内搭……但都是露脐的那种——涩谷的辣妹吗他是!
第41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42章
“是书。”岸边露伴看上去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就那么直接坦白了出来。不过我听说咒术界的人好像还有情报公开能够提升自己能力的说法,保不齐替身使用也是同理。
“『天堂之门』可以把人的身体变成书,用来查看对方过去的经历和记忆。我只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你对我有没有危险性而已,虽然失败了的这一点让我有些在意。”
“变成书?”我惊讶地说,“听上去好酷……但是一想到我会变成一本书就有点恶心啊。是什么样的书?里面的记载详细吗?”
“你目前为止所有的人生经历。”岸边露伴淡淡地说道,“从我现在的实验来看,书里记录的内容非常的完整,详细地记录了被使用的目标一切的过往和对方想要做的事情。”
“那岂不就是游戏外挂吗?千里眼那样的……呜哇,感觉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对你可没使用成功。”岸边露伴翻了个白眼,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
我低头喝了口水,从护身符燃烧了的事情来看,应该是惠比寿的神力帮我挡住了这个用于窥探的替身能力,神明毕竟有着人类的供奉和来自高天原的神力,比起异能力或者其他能力,总是在优先级上会高上一层,况且在我的记忆之中,存在着过多的属于神明的痕迹,这么来看的话,露伴老师可能差点就要窥探到神明的领域了……这对他来说有些危险,毕竟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神明的领域意为‘不可视、不可听、不可言’。
一旦跨过了那条线,可就很难再回的去了。从此一生都要忍受着来自彼岸的干涉与骚扰。
“嗯,因为女人的秘密可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能轻易让人看到的。”我对岸边露伴说道,“露伴老师总是这样的话,是会被人讨厌的。”
岸边露伴闻言提起嘴角笑了一下,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一种‘全天下向来只有我讨厌别人的份哪里还轮得着别人讨厌我’的意思。
我:……可以说是非常我行我素的岸边露伴式蛮不讲理了。
第26章
“露伴老师,你是由于什么原因成为替身使者的?我记得你以前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吧?”我问露伴老师,因为听承太郎先生他们说,有些人的替身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很稀少,大部分替身使者还是由于箭的缘故。
“三个月前搬到这里的时候,被人用箭扎了,然后就觉醒了替身。”岸边露伴说道。
“三个月前……啊,是那个吧,”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听仗助和承太郎先生零零散散描述的发生在杜王町前几个月的事情,“虹村形兆?亿泰同学的哥哥。”
岸边露伴点点头,“看来你已经认识他们了。”
我挑眉,“怎么,难道你们之间也发生过什么?”
听到我的问题,岸边露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视线往旁边飘忽,端起红茶杯子喝了一口,像是不自在想要遮掩什么,“……没什么,只是恰好从他们那边了解到替身使者的事情罢了,得到了一些很有趣的素材。”
此乃谎言。
如果不是厉害的说谎大师,人在编造事实时的表情多少还是能够被察觉出一些端倪的,恰好岸边露伴又是一位自尊心非常高的漫画家,一般情况下他都不屑于说谎——所以我对他想要隐瞒的这件事情反而更加好奇了。
“欸,真的吗?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呀?我这边可是磕磕绊绊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说明白。”我的双手叠在下巴上支撑着,好整以暇地笑眯眯看着他。
“——了一顿。”岸边露伴的声音骤然变低,发音混着红茶水一起被他囫囵吞下。
“什么什么?我刚刚没听清耶。”我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恶劣,第一次看到岸边露伴这幅扭捏的表情,我恨不得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被揍了一顿,行了吧!”
岸边露伴生气地说,然后突然说,“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异能力?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天地良心,我可没用异能力。”我无辜地眨眨眼睛,看了看他头顶上的标识,笑容变得更深了。
岸边露伴眼神深沉且阴森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说说看你的替身能力是什么?”
“真讨厌啊,我说过了吧,女人可是需要秘密的。”我笑道。
岸边露伴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我,“你对我使用替身能力了对吧?”
“露伴老师,”我温和地对他说道,“你知道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吗:天道好轮回。是你先不打招呼就想对我使用能力的,我这才是正当的防卫手段吧?不要说的我好像很卑鄙的样子。”
“我的替身能力告诉你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暗色的『甜心交易』在我的身后出现,金色的细线勾勒出她的身形,仿佛一只守护灵一般沉默地站立在我的身后,“我叫她『甜心交易』,能力就我目前的研究来看,能力应该就是放高|利|贷没错了……不过我昨天才和她正式见面,因此还没有更详细地了解清楚。”
“你的能力就和你本人一样穷酸。”
“喂,禁止人身攻击,我以前很会赚钱的好吧?”
岸边露伴提出建议,“如果让我的『天堂之门』看一眼,说不定能搞清楚你的能力。”
第43章
我十分感动,但是拒绝,“你就是想窥探我的隐私吧!这可是违反了《日本宪法》,而且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的过去经历撕下来……想想就感觉更恶心了。”
岸边露伴一声不吭。
我瞪圆了眼睛,“你不会真的干过这种事情?好可怕,四年不见,你居然成长为了这样糟糕的大人,明明以前还挺可爱的。”
我往后靠了一些,岸边露伴第一次对我发动的替身能力被惠比寿的护身符挡住了,第二次能不能躲过去可就难说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最好也别再想着看我的过去经历。
“因为你未经我的允许而对我发动了替身能力,所以我现在被动,注意是被动哦,成为了你的债权人。”我认真地对他说,“而且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停止这个能力。”
岸边露伴:“……你这属于流氓罪吧。”
“怎么对你的债权人说话的呢。”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来是想向你来询问一下新书的建议,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不过,既然你也是替身使者,那么你有没有发现这座小镇里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你指什么?”岸边露伴掠起眼皮看我,绿眼睛被染上了阴影的暗沉,“杀人事件?失踪事件?”
“你也调查过吧?还是仗助他们也问过你?”
我和岸边露伴会成为朋友——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们是朋友——有一定的原因是我们两个人在性格上非常相似。岸边露伴为了漫画的真实感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他对于取材的认真程度比日本的失业率还要高,至于我嘛,截止到目前,唯一能让我与这无聊的人生和解的就是观察人类。写书也是一种研究人性的手段,无论是拟造的还是真实的,其背后或多或少都隐藏了驱动人性做出不同选择的动机。
“有一个杀人犯隐藏在杜王町之中。”
岸边露伴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他从十五年前就开始不断地杀人,至今仍然没有暴露出来。”
“……这边的警察机关真的不会被民众投诉吗?杜王町的群众满意率不会是全国垫底吧?”
我充满困惑地继续问道,“如果这事放在东京,应该早就成立了专案调查组,仙台的警察署就没有任何动静吗?心也太大了。”
“因为对方的善后工作做的很好,几乎没有留下过任何的痕迹,这几十年来,因为他而死的人基本上都被归结在失踪案里。”岸边露伴说道,从桌面上拿过来了一大叠的资料,“这是前几年的报纸复印件,杜王町是仙台的外围城镇,不仅临海后面又有山,早些年的时候由于各种不可抗力的自然灾害而失踪的人数本来就足够多了。”
我拿起那几张打印出来的报纸翻了翻,上面记录着的大多数都是洪水暴雨、山体滑坡这样的自然灾害。报纸中间的那道缝隙中倒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寻人启事。
“露伴老师又是怎么发现这些事情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怪谈?”
岸边露伴双手拿着红茶杯,一副极为严肃的模样,“比如说,让人看到后背就会当场去世的都市传说、利用着人类的爱或者人性的弱点让人照顾它一切的妖怪、能遇到幽灵少女但绝对不能回头看的小路。”
“怪谈吗……我有在论坛上了解过一些,不过每个地区都有不同的怪谈吧?”
日本号称有着八百万神明,这个‘八百万’并非一个实数,而是指‘许许多多’。除了一些较为出名的有着神社的高天原正牌神明之外,其余大部分基本上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无名神’。祂们在人类的信仰与供奉里诞生,沾染了一点神性,但神明本身没有善恶之分(善恶是人类所界定的概念),因而神明在理论上可以为所欲为,不过神明的所有行为必须基于善(即正确之意),若不然神就会堕落成魔并为人类带来灾祸。
由于各地的风俗不同,对人民的教化水平也各不相同,这会导致神明在偏向上有着很大的区别。说到底,许多无名神仍旧难改他们诡谲离奇的本性,这也会导致他们的身上生出恙(ヤスム),随着污染的扩大,被剥去了神名后沦落为强大的妖魔,是很多都市传说怪谈的原型。
“前一段时间,我误入了有着幽灵少女的小路。”岸边露伴说道。
“这怎么可能?”我皱起眉反驳,杜王町连一丁点的咒灵都没有,我都要怀疑他们全镇子的人会不会都是咒术师了,路上干干净净的甚至让我产生了以后能来这边养老的错觉,岸边露伴怎么可能会看到幽灵呢。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世界上有幽灵,但这就是现实,我还和他对话了。”岸边露伴这样说。
“我没有不相信幽灵……”连异能力、替身使者都出现了,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都不是不可能吧?
我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个镇子里会有幽灵……好吧,露伴老师你、您请继续说,我不打断您了。”
“杉本铃美,”岸边露伴将十几年前的一份报纸复印件放到我的面前,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标题,一家三口惨遭灭门,凶手下落不明,“她告诉我,她在那天晚上遭受了杀害,然后就变成幽灵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人死亡后,因为余愿未了或有所怨恨,导致灵魂被困缚在断气之地,无法离开,就会成为地缚灵。
第44章
我的心脏不知为何加快了些跳动。
“她、咳,”我的嗓子有些发紧,我连忙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没有看到凶手是谁吗?”
岸边露伴摇了摇头,“她在即将看到凶手的外貌之时就被杀害了,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地缚灵,而凶手早就离开了。”
“但是杉本铃美知道,那个凶手还留在这座城市里,继续着他的罪孽。”
陶瓷杯放回到桌面上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岸边露伴的讲述戛然而止。
“你一定答应了对方什么事情吧?”我对他说道。
岸边露伴的手指敲了敲杯壁,“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露伴老师不太会拒绝女人啊。”
我笑了笑,“比起拒绝男人时无比冷酷的言行,露伴老师对待女人还算是温柔,怎么说呢……哎呀,绅士精神?”
岸边露伴对我的发言不屑一顾。
我弯弯眼睛,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我隐隐能够感觉到缠绕在岸边露伴身上的奇妙的力量,区别于替身使者的精神能量。
他们之间已经立下了一个束缚。
灵感强大的人,即便不是咒术师,也很容易与其他生物定下束缚。对他们来说,每一个承诺都是诅咒。
“我会帮你的。”
我说道,“不过作为交换,你得看我的书,然后写不少于1000字的读后感。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你一个人在那边擅自决定了什么啊?”
岸边露伴一头雾水。
第27章
我向岸边露伴要来了那个幽灵小道的地址,位于杜王町勾当台2段的“奥森”便利店隔壁,从车站搭11号巴士到勾当台商店街下车就可以经过,不过根据岸边露伴所说,那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到的,而且杉本铃美已经从那边离开了,如果我真的误入了其中,在出来的途中绝对不能回头看。
我对此稍微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让他放下心,保证自己在看到他的100字读后感之前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在日本民俗书里,鬼怪文化和神佛文化一向是交融在一起难以分辨的。因恐惧而产生了敬畏,从而供奉自己害怕的东西,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就像那位大名鼎鼎的学问神菅原道真菅公,最开始也是因为蒙冤而死,身死之后京都频繁出现多种异相,当时的贵族们认为是菅原道真的怨灵作怪,因此赦免菅公的罪名并追赠官位,后在京都的北野兴建了北野天满宫,才有了菅公如今的天神之名。
神、鬼、妖、人向来只隔一步。踏过了那条线,也就寓意着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根据露伴老师所说的信息,我大致能够推测出那条‘幽灵小道’就是彼岸与此岸的分界线。
后背向来被视作为不详。道教有‘万物负阴而抱阳’这么一说,意思是说:万物在结构上说都是阳在正面而阴在背面。
日本神话里,伊邪那岐因思念去世的妻子伊邪那美,于是追往黄泉,伊邪那美愿意与他回去,只是告诉他在等待自己与黄泉神商量的期间千万不要回过头去看她,但伊邪那岐等的不耐烦了,偷偷回殿中看她,却见伊邪那美满身蛆虫蠕动,气结喉塞,全身化为大雷到伏雷共八个雷神。
伊邪那岐看到这种景象大吃一惊,十分害怕,转身便要逃离。伊邪那美羞愤交集,一路追到一黄泉的边界比良坂,最后邪那岐用千引石堵住黄泉比良坂。他们两人隔着千引石面对面地站着,发出夫妻决绝的誓言。
从此,伊邪那美命就被称为‘黄泉津大神’,也叫黄泉污秽之女神。
或许正是由于丈夫狠心离开,‘回头’便成为了阴阳交界线之中最为禁忌的那部分。如果有人行走其中却回过头去看向黄泉的方向,伊邪那美会不留余力地将对方留下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昨天一整天的暴雨就像是不存在过一样。我从包里翻出了一副墨镜戴上,挤进了人不算少的巴士里,准备前往勾当台商业街。
因为是大长假,又是个好天气,商业街上的旅客并不少。
我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岸边露伴友情赞助给我的国土地图书院印制的杜王町1/3000地图,在‘木更药局’与“奥森”便利店之间被他用红笔画了一个圆圈。
商业街就是我之前去过的那边,不过我们当时是从商业街的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我还没有经过这边就已经打车回去了,所以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也很正常……不如说,如果那时候路过了却没发现,才有可能是会被夜斗疯狂嘲笑。
——太明显了。
我站在马路对面感叹,将墨镜往下一勾,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太明显了吧!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杜王町的路上一个咒灵死魂都没有了,原来是它们在出现之后都会自发地被这一条小道所吸引,这里就是阴阳的交界线,能够将活着的人与死了的生物区分开来……不过,这在普通人的眼里还算正常,但无论是换个咒术师还是通灵人士,基本上都能感觉到这里不断向外冒出来的阴森森的怪异之感吧?
露伴老师的心到底是大到了什么样的境界,才能仅凭好奇就走了进去啊?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太强了吧这个人!
确认了杜王町的确有这样一个地方,岸边露伴所说的那些话的可信程度在我这里也有了□□成。
第45章
我没打算走进去,即便它似乎表现出了‘快点过来看看呀’的骗子嘴脸,我也不会走进去的。我是一个自我认知比较明确的人,当然清楚自己运气烂的时候什么样的破事都有可能发生,更别说惠比寿那边买来的护身符早上就因为露伴老师而烧没了,我现在就像是玩rpg游戏的时候不仅残血还没有装备,却已经花了几个小时打到了副本最后一关,即将面对终极大boss一样——好憋屈啊。
我穿过斑马线,堂而皇之地从那条小道的面前路过,感觉到似乎有视线正在我的身后盯着我看,我强迫自己不要在意,拐进了一旁的“奥森”便利店。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什么事都不能饿着我的肚子。
我在便当区挑了一盒盖饭,等待微波炉加热的期间,便利店外又来了人,我侧过身体玩手机,往旁边站了一些,直到店员将加热好的便当盒递给我,我才抬起头往一边的座位走。
“柳川小姐……是你吧?”
一个略显熟悉的低沉的男声,我侧目看过去,看到了前几天偶然认识的、那个……什么来着?
做产品推销的那个……
“你好。”我尴尬地冲他笑了一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吉良先生。”
我这两天的经历比较糟糕,因此和他也并没有什么好聊的,于是打了个招呼之后我就找了个空的位置坐下了。
几分钟之后,西装革履的吉良吉影端着他的便当站在了我的桌子边上,“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紫色的眼睛温和地望着我。
大概是平时有在做健身吧,吉良吉影的脸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削,但体型却并不瘦弱,西装套在他身上既不宽松也不紧绷,处在一个刚刚正好的阈值上,明明不是大帅哥的类型,却意外地能让人感觉很舒服,好像他很擅长让别人发现自己的魅力一样。
我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坐吧。”
“柳川小姐这两天在杜王町的旅行怎么样?”
“还行吧。”
我埋头努力干饭,因为早饭只吃了一个鸡蛋,买给岸边露伴的糕点他一口都没给我吃,这会儿正饿着。
“不过昨天的雨下得那么大,商业街都没几个人,柳川小姐应该也没有逛尽兴吧?”
“那倒确实。”本来是想蹭船来度假,顺便打听几个当地的案件当做素材,只是没想到一到这边就被卷进了什么大不了的案子里,又是替身使者又是幽灵小道的,感觉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明天我正好休假,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柳川小姐四处逛逛。”吉良吉影毛遂自荐。
“不太好吧?你们连大连休都要上班,难得放假不应该好好休息吗?”
“哈哈,请不用担心,我很喜欢上班,上班和放假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吉良吉影笑了笑。
我:……打工人的最高境界啊这是,属于是已经跳出了行业内卷的范围了。
“吉良先生是本地人?”
“嗯,我是本地人,从小在这里长大,所以知道很多旅行手册上没有记载的好玩的地方。”
吉良吉影说道。
本地人的话,说不定能了解一下关于连环杀人犯的情况。
我对他说道,“明天的话我也有空,不然我们明天下午找家咖啡店聊聊天?”
“完全可以。”吉良吉影笑道。
“那——”我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在这时叮叮当当接收到了短信,“——不好意思,我看一下。”
是毛利兰发给我的短信,问我要不要出去逛,说是柯南在商业街有想要买的东西,园子晚上还想去那家意大利餐厅吃晚饭。
我自然是来者不拒,回复她说我目前就在商业街,等到他们都过来之后我就过去找他们。
“是我的朋友们。”回完消息之后我合上手机对吉良吉影说道。
“……我还以为柳川小姐是一个人来的。”
“也算是一个人吧,和他们是到了这边之后意外遇到的。”我说道,“他们应该是在连休结束之间就要回东京了吧。”
我说不定得等到揪出那个连环杀人犯才能回去。
“反正就先这样吧,”我收起吃空了的便当盒,“你有给过我名片,明天我再联系你。你们午休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是我打扰你了,就先走了。”
“那么明天见,柳川小姐。”吉良吉影温和地对我说道。
他平静地坐在位置上,脸上的微笑仿佛是从照片上剪下来的一样,紫色的眼睛被细长的睫毛低低地压着,投出一片阴翳的颜色。
我在这时打了个寒颤……便利店的冷气是不是打太足了?
我将便当盒放进回收箱里,走出了便利店。
小兰她们说是马上就要到商业街入口了,我重新戴上墨镜,从商铺顶在外面的遮阳伞下走过。
说起来,现金留的似乎不多了,得抽空去银行取些现金才行。
我翻了翻包里,没有看到银行卡,好像是早上出门忘记放进去了,不过现在也不是那么着急,手头上的余钱还是足够救急的。
手指忽然翻到了一张偏硬的纸片,我一愣,好奇地将纸片从包里抽了出来——
是一张没见过的相片,照的也是风景照,我认不出是哪里,只是隐隐约约好像似曾相识,可能是什么时候路过过,但是照片不知为何有一种诡异的氛围,刚才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回来了。
第46章
但总归这并不是我的照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包里。
四下没有看到垃圾桶,我只好把照片又丢回包里,准备回酒店之后再丢,反正这照片上也没有什么诅咒的痕迹,大不了到时候花5円把它彻底销毁好了。
第28章
毛利侦探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的手里面都拿着一张照片。
“其他的线索一点都没有,只好挨个问了,真麻烦啊。”
毛利小五郎在太阳底下眯起眼睛,热得直拿照片扇风。
“我可以看看这个吗?”我好奇地问他们。
“给,照片上的就是一个月前在杜王町失踪的女性,石井枝江小姐。”
毛利兰将手上的照片递给我看,“四天前她在东京的好友藤沢小姐委托我们调查她的失踪案件。”
照片上的年轻女性穿着一身牛仔长裙,头上是遮阳帽,白皙纤长的手指扶住帽檐正冲着镜头微笑。
“这是石井小姐在杜王町旅行的途中发给藤沢小姐的旅游照,只是没过多久她们的line就联系不上了,电话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目前警局已经立案将她作为失踪案处理,但藤沢小姐说她们之前两人有一天晚上打电话聊天的时候,石井小姐说自己在杜王町认识了一位很优秀的男性,藤沢小姐认为这或许有可能是诱拐、绑架或者凶杀案件。”
“说起来,我们打印了很多张照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谅月姐也能帮忙留意一下。”
“当然可以。”我接过那张照片,又认真地看了看,确认自己并不认识照片上的女性。
毛利小五郎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瓶冰镇的饮料,一只手扇风另一只手将冰镇饮料贴着脸颊,一副快热死的蔫样,他有气无力地说自己准备去问问附近的其他商铺,看看有没有见到过石井小姐的人。
“呦,柯南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喜欢往商业街跑呀。”
毛利侦探走开之后,我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柯南。
小男孩摸着脑袋,又装出一副试图糊弄过我的模样,“因为这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少来了,东京的小少爷。我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你就是想继续玩侦探游戏吧。”
“好吧,其实是因为新一哥哥听说了这边的事情,他很在意,所以拜托我了解一下情况……”柯南小声地说。
“新……啊,那个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我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自己曾经在报纸上看见过的名字,感叹道:“你认识的侦探还真不少。”
这个应该叫什么?侦探圈吗?
“啊哈哈,新、新一哥哥是我的远房亲戚啦。”柯南这么说着,一边拽着小兰的衣角往里面走,“外面这么晒,我们先进去嘛。”
“真是积极的小朋友呢,简直就像是书里福尔摩斯拜托的那些作为他眼线的孩子……噢,怪不得说工藤新一是平成的福尔摩斯,居然是像在这里?”我说。
“这个小鬼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啦,每次出现案件的时候比毛利大叔还要认真。”
铃木园子说道,“如果不是他吵着要来,看到了那种东西,我本来都不想来这边了。”
“因为新一他在东京忙其他的案件,不能过来嘛。”毛利兰说。
“是是、他身为高中生却这么忙,是我没有体谅他,是我的错。”
铃木园子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不管那些烦人的家伙了,反正我们一边问人一边自己逛自己的,我今天一定要吃到那家意大利餐厅的东西!”
我走在她们后面,由于比她们要稍微高出一截,脸上还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又没什么表情,在周围人的眼里大概像是个女保镖吧?
小兰她们去询问的基本上都是女□□逛的店铺,不过一个月前的商店监控记录早就被覆盖掉了,把照片拿给店员看,他们大概率也都没有多少印象,毕竟每天接待的客人这么多,他们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人的脸。
我靠在一间服装店的墙边,用手机翻拍了石井枝江的照片发送给承太郎先生,虽然不抱多少希望,但说不定他们也能提供一些线索。
“柳川小姐本来是来这边见朋友的吗?”
安室透走到我边上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我合上手机看着他。
“柳川小姐今天穿的比较正式,感觉是准备赴约的模样。”
安室透说,“上一回在居酒屋遇见的时候,柳川小姐也穿的很正式。所以我猜你今天应该是去见了什么人。”
我回想了一下上回在居酒屋的穿搭,t恤牛仔裤加风衣,如果不是因为要步行前往,我差点就准备穿着拖鞋出门了……
“……那就算是正式了吗?”这是男女在审美上的差异吗?是不是差得有点离谱了?
“最重要的是精神面貌吧,”安室透摸摸下巴,继续说道:“在私底下的柳川小姐看上去会更加……平易近人一点。”
好了,不要再说了。
我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感情这家伙明里暗里是在说我素颜和妆后相差太大吗!看着他头顶上还没有消失的300%增伤buff,我差一点就要控制不止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
“不要说得好像我们之间很熟的样子。”
安室透一怔,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我的意思是,柳川小姐今天的气色很好。”
第47章
“呀,你们之间氛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铃木园子从排衣架的后面冒出头来,笑得一脸狡黠,和毛利兰撞了撞肩膀肩膀,“我和小兰准备去下一家店了哦,不过你们两个想晚一点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电话联系。”
“没有,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想买的,走吧。”我可不打算和安室透在这里继续扯皮,于是马上跟上了小兰和园子她们。
女高中生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压低了声音说道:“谅月小姐,安室先生在我们那边很有人气哦。”
“学校的女学生可是为了看他一放学就到波洛咖啡厅买东西。”
“而且安室先生目前是单身,他还是个很好的人。”
“我没、我和他只是普通认识的程度。”
我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也没想和他发展什么。”
或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真的有过一点点的想法,但那男高中生的滤镜没坚持多久就摔了个稀碎了。安室透现在在我心里可是变态监听男的代表人耶,我没有把他送进监狱已经是他上辈子拯救世界积的福了。
我张开手臂,将两个女孩儿往怀里揽,然后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说道:“我不和比我年龄大的人恋爱。”
“诶,谅月小姐是年下控啊。”
“哼哼,只是资历年轻的人更容易拿捏,我可不想再被老男人骗感情了。”我说。
“啊……”女孩儿们应该是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于是爽快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说的没错!”园子用力地点头,“年轻帅气才是本钱!被时代抛弃的大叔们就让他们过去吧。”
“嗯嗯,就是这个意思,园子同学你很有天赋嘛。”我很高兴我的精神被传承到了。
低下头时却看到柯南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我们。
我心情不错地又冲他一笑,故意调笑他道:“像小弟弟你这样的年龄还是太小了,不过姐姐也不是不可以等你长大。”
柯南闻言僵硬地把头扭了回去,当做没有听到。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重新汇合,统计今天找到的线索。
“那边有一家饰品店的老板娘看了照片后说,好像记得对方曾经在她那边买了一对情侣手链。”
柯南说道,“果然石井大姐姐在这边认识了一个男人,还和对方陷入恋爱了。”
“那就很有可能是凶杀案……这边的失踪案有很多起,其中与石井小姐相似的案件并不少,是同一人犯案的可能性很大。”安室透说道。
恋爱对象。
我在心里想,然后手在包里翻了翻,摸到了自己的钱包。
【石井枝江在杜王町的恋爱对象是谁?】
我能感觉到钱包的厚度变薄了些,然后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在我的心底说着:
吉良吉影。
我:……什么?
等一下——这个名字好耳熟……难道在这里‘吉良’还是个非常大众的姓氏吗?
我想到了第二个问题。
【吉良吉影就是杀死杉本铃美的凶手吗?】
但是这一次我的钱包不再有变化,也没有答案浮现出来。
我愣了几秒钟,感觉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在远去,像是有一种耳鸣的感觉猛烈地袭击过来。
“——谅月姐?”
毛利兰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谅月姐?我们准备去餐厅吃晚饭了,你要一起来吗?”
“我……”
我的嘴巴张了张,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咳,我就不去了,今天我的胃口不是很好,我还是想早点回去休息。”
“谅月姐,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雨,今天天气闷热,你是不是有点中暑了?”毛利兰担心地看着我。
“我先回去好了。”我勉强勾起嘴角对她说道。
“柳川姐姐,不然我们还是帮你叫一辆出租车吧?”柯南也说。
“不要紧的,太阳也快落山了,我走回去就好,说不定到酒店的时候就有胃口了。”
我挥了挥手说,“你们去吧,不用在意我。”
我一边慢吞吞地沿着马路边走,一边低头数着包里剩下的钱。
能力没有成功发动的原因就是我包里的钱不够了,但是这个时间银行已经关门,而我的异能力唯一不能做到的‘等价交换’就是:把钱从银行里取出来。
我用于‘等价交换’这个异能力的钱只能是我本人去银行取出来的钱。
按理来说,一道简单的是非题并不会耗费过多的钱额,通常连5円都不一定会花掉,但我现在数了数我钱包里剩余的纸币,还有八万日元左右,放在其他时候,我能用这些钱做非常多的事情,没道理连一道是非题都不能解决。
——除非证明这道是非题的答案需要花掉我们非常多的精力。
我也去过不少法院旁听过刑事公诉案件。在日本,因为检察机关只会起诉确实有罪的案件,所以一旦嫌疑人被起诉,有99.9%的可能性会被判有罪。我当然清楚想要证明一个人的清白与否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在一件没有任何人在意、提起甚至知道他存在的案件里,证明他是不是凶手需要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岂不是反向证明了:他就是凶手吗?
……诶,照这个思路来看,我现在岂不是学会了一种白嫖自己异能力的手段?
第48章
我忽然就茫然地陷入了沉思。
第29章
夕晖消散得很快,我从商业街走到杜王大饭店附近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了地平线的后方,余下一片半紫色的天空。
街边的路灯在整点的时候亮了起来,傍晚时分的昏沉和清凉随着杜王町港口淡淡的海腥味一起向我涌来。
‘吉良吉影或许就是15年来一直隐藏在这座小镇里的连环杀人凶手’这件事令我感到心惊和……兴奋。
我当然非常讨厌那些随意残害他人生命的家伙,在我短暂的二十来年人生中,我已经见到了足够多的死人,听到了足够多的故事。那些死于巨大怨恨之中的人在死亡后仍然汲取着这股恨意,它们占据了一小块土地,然后互生互长。就像是背着一座座墓碑的人,墓碑的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恨’字,那些东西又沉又大,压得它们不能移动半分,只能日复一日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末日终焉来临。
人类的死亡就是这样的,如树上的果子掉落到草地里,然后被虫蛀、腐烂、发臭、渗入,明明想要努力地让自己存在过的痕迹留下一点印记,到头来还是会被世界吞没得干干净净。
小时候我时常埋怨它们没由来地就吓我一跳,讨厌它们占着地不挪窝,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到处都是,讨厌它们一个不留神就会变成妖魔、咒灵这样恶心的东西。
但是每当我这么说时,夜斗便会敲敲我的脑袋,克扣掉我当日的零食奖励。稍微大了一些之后,我才明白夜斗的意思大概是要尊重死者——那不是它们的错,无关乎恨意也无关乎绝望,错的是杀死他们的人,重要的是‘因’而非‘果’。
于是,理所当然的,由它们带来的困扰与不便都被我记在了杀人犯的头上。
曾经的几年里我也有过‘既然解决不了麻烦,那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这样以暴制暴的想法,但是在我遇到夏油杰之后,这个观念便烟消云散了。
我阻止了夏油杰,阻止他在那一次成为杀人犯。但我没能完全阻止他,因为他早就跨了过去,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在我知道夏油杰在某一天决定接管盘星教,离开高专不再和他们联系之后,我就像是波利克拉斯特在鱼腹之中见到了自己丢弃在海中的戒指一般,命运将指环归还给了暴君,而夏油杰拒绝了我向他伸出的手臂。
事实证明我不是少年漫画的主人公,嘴遁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武器。
在我的人类观察图鉴里,和他类似的人并不不多,就算有也基本上早早地就被送进了监狱,我都没来得及探究清楚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就被国家法律宣告分别。因而,我太想了解吉良吉影的动机了,盼望着这一次能够理解一点17岁的少年在苦夏之中到底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
我伸了个懒腰,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庆幸自己今天中午答应了吉良吉影的邀约。
“明天上午得去趟银行,要记得把银行卡带上……”我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记下事情,以防我脑子不清醒总是忘记。
靠近杜王大饭店的前方有一个植物公园,因此有许多小岔道能够通往杜王大饭店。
不过天气一热蚊虫就会变多,我本来想绕开公园,从旁边的大道上走回酒店的,但是我站在分叉路口看了看,莫名觉得那条充满了绿植的石子路特别眼熟——
我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重新翻出了那张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包里的照片,拿起来和眼前的环境对照着看了看。
……好像就是这里。
很奇妙。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恐怖片里为什么永远都会有人试图探索废弃医院、岸边露伴又为什么会因为好奇就走进那条幽灵小道的原因我终于明白了。
就是——非常在意啊!明知道前方的鱼饵上缠着线也还是想要试着上前咬一口的抓心挠肝我总算是体会到了。
我一只手攥紧钱包,另一只手从旁边的草丛里捡了一根稍微长一些的粗树枝拿在手里,然后小心地踩上了石子路。
今天的大太阳已经把昨天暴雨冲刷过的痕迹全部晒没了,只剩下满地的落叶,走起路来沙沙作响,层叠的树荫在头顶遮住了夜幕下的星空。
我在落叶堆上发现了一台富○拍立得相机,周围没有其他人,我还在好奇是谁居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丢在了这边,正准备伸手去拿,那相机便突然按下了快门,刺眼的闪光灯令我不由得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我的视网膜仍然在适应环境,我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走过来,手中的树枝向后一挥。
“什么人?”
我努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黑色残影依旧停留在视线之中,将眼前的人遮得模糊不清。
“柳川小姐,是我。”来者开口,声音温和,“安室透。”
我:“……”
“你不是和毛利先生他们一起去吃饭了吗?”我惊讶地问,然后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那些黑色残影渐渐消退,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
安室透站在距离我三步以外的地方,我手里的树枝刚好停在他脖子前面的位置,如果换作是竹剑,这是在比赛里能够拿到1本的漂亮分数。
“因为柳川小姐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有些担心就跟了过来,然后就看到柳川小姐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第49章
“……不要把跟踪这种事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吧?”我放下树枝,甩了甩手,不满地说道:“而且谁鬼鬼祟祟了!我又没做亏心事,怎么就鬼鬼祟祟了!”
“所以这是你放的?”
我略显无语地问他,“还有这张照片,不会也是你塞在我包里的吧?”
我打定主意如果他敢承认,我就趁着他头顶的debuff没有消失,先狠狠地揍他一顿,再把他丢到杜王町的警察局里让他蹲几天局子,然后回东京去各家报社大肆刊登他这些天恶劣的流氓行径,让这个长得像是牛郎的家伙完全社会性死亡。
“这……不是我放的。”
安室透听了我的话,皱起了眉,看了看我手里的照片,灰紫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凝重,“柳川小姐的意思是说有人将这张照片放在了你的包里,并且有意图地示意你来到这边吗?”
“真的和你无关?”我问。
其实之前隐隐有察觉到,中了我的替身能力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诚实地回答我一些问题,就像东方仗助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搭理乔斯达先生,但还是说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岸边露伴在他替身和追查杜王町案件的事情上一点都没有迟疑地就全告诉了我。
我倾向于‘被标记上‘债务人’称号的人无法对我说谎’这个猜想。
“我做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意义吧?”安室透无奈地笑道。
“那你把监听器塞在我家里就有意义了?”我反呛他,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安室透的笑容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身后的拍立得在此刻滋啦啦地吐出了一张照片,我瞪了安室透一眼,“等会儿继续找你算账。”
拍立得吐出的照片是一张手掌大小的纸片,和那张出现在我背包里的用是同一种相纸,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相纸从树叶堆上拿了起来,虽然接触的那一刻,我的脑中就飞快地闪过了几部本土著名鬼片。
哈哈、我可是专业见鬼二十五年的老油条了,什么样的鬼没见过?
我在心底安慰自己。
成像缓慢地在相纸上浮现,虽然是夜晚,但这么贵重的相机拍摄出来的画面还是非常清晰。
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自己,我占了画面大半的篇幅,是正准备弯腰拿起相机的姿势——以我的审美来看,我当然是大美女,但这无疑是一张废片,如果可以,等一下我绝对要让除我以外所有见到过这张照片的人都失忆——然后还拍到了安室透,他在稍远的位置,大概只能隐约分辨出五官,身体还被我挡住了一大半……紧接着,我和安室透都看到了那个角落里显现出来的一个人影。
一个半透明的老头在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下,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阴测测地瞪着我看。
我刚刚怎么没看到?
我扭头看过去,但那树下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灵体的痕迹……但是周围的氛围令我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我的直觉在脑中尖叫着让我快点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恐怖整蛊游戏吗?”安室透还皱着眉看这张照片,“柳川小姐是不是被麻烦的家伙缠上了?”
“缠上我的麻烦家伙目前只有你一个。”我准备走到边上看看情况。
“相机上应该会有指纹,这款拍立得还是今年新出的型号,价格偏贵,去专卖店询问的话大概率也能查到一些情况……”安室透喃喃道。
“不用再发散你的思维了,侦探先生。”我的一只手撑在空气中,那里有个我们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转头看了看安室透,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毫无疑问,我们被幽灵缠上了。”
“还是个有‘特殊’能力的幽灵。”
我决定暂时将先前决定对安室透展开的社会性死亡计划搁置回收。当下的新任务是把算计我的幽灵老头揪出来,送他物理超度深层次祓除的一条龙慈悲服务。
第30章
我捏了捏手里的钱包,那薄薄的厚度让我罕见地有些头胀,不好打定主意先做些什么。剩余的钱额确实不能算作充裕,我无法确定现在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保证不了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八万日元可不是个令我安心的保命数字啊。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我觉得还是需要先搞清楚这个能够把我们关在这里的替身能力是什么,对方又是谁。
我翻开手机,浅浅的莹亮光芒照亮了些周围的环境,令我们并不那么被动。但是我们显然已经处在了某一个极为特殊的空间之中,因此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显示断开,目前在圈外。
这边的位置不算显眼,之前还可能会有人习惯晚上到这边散步,但是昨天刚下过暴雨,植物森林的地面变得一塌糊涂,想来现在也不会有人喜欢踩着泥泞的草地,伴随着夏季数不尽的小虫子,到这里来玩的。
好吧,那么幽灵到底在哪里?
从我六岁去过百鬼地狱之后,我基本上每天都能够看到那些旁人所不能见到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在绝大多数的时间之中,都是极其直白且丑陋的。从小到大,我几乎已经习惯了能够看到这些东西的日子,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常态,我已经试着和它们和平共处快二十年了,但是突然之间,这种曾经令我感到不便的能力变得不那么灵光,我居然又有点怀念这份能力了。
第50章
人类真是一种极其自我矛盾的生物。
“柳川小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安室透站在那边,他脸上的表情倒也不慌张,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那阻碍着我们的透明屏障上,用力敲了敲,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变化。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处在这张照片的拍摄范围内。”安室透对我说道。
“这听上去不是个好消息。”
我耸耸肩,“如果真的我们被困在了这张照片里,那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以前在横滨生活的时候,我也有听说过空间型的异能力者,能够将目标关进自己的异度空间里,这样目标在其中的任何行动都不可能脱离使用者制定的规则……如果现在也是这种情况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带着安室透全须全尾地离开这边。
“那我先——”我忽然注意到安室透拿在手里的照片上也出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标志。
‘债务人’。
我没有想到我的替身能力发动的目标居然是那张照片,还是说这个就是替身使者?
“把照片再给我看一下。”
我对安室透说道,安室透点了点头,正要将手里的照片递给我,那张薄薄的相纸就像忽然间活了过来一样,在安室透的手指间诡异地扭动了几下,挣脱禁锢一般从他的手间钻了出去。
“柳川谅月。”
照片里传来了一个极为年迈的声音。
“两天前你因为意外而被激发了一种特殊的能力。”照片里的声音说道。
我皱起了眉,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当时被箭刺中后眼角余光一晃而过的东西……难道那是照片?
那张照片浮在半空中,接着从相片口里钻出了一个地中海的老头,大脑袋光滑圆溜,两侧的白发稀疏地支棱着,脸上也有胡子,还穿着一套像是睡衣的老款式套衫,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他的双手扒着那张相纸的边框,大半个身体从里面挤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二维和三维的结合,稍微有点恶心,令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劣等的小丑玩具。
安室透已经表现出了一定的震惊——他的眼睛瞪大了一点,有些不敢置信的情绪。
“等一下你要听我的,”我低声对安室透说,“对付这种东西还是我更有经验一点。”
在夜斗找不到神器的日子里,我帮他一起驱的鬼、杀的魔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只不过是个低配老头版的贞子……只要找对了方法,解决起来应该不会太麻烦。
“我没想到你还会活着,因为我的目标本来并不是你。”老头看着我说道。
我抿嘴,“……所以你就是那天用箭袭击人的家伙?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原本的目标并不是你。你的出现是个意外,不过……我想你也应该感谢我。”
老头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本来在夜色中也不是太明显,不过他头顶有一个会自然发光的称号,让他仿佛被佛光普照,下一秒就要成佛的样子。
“感谢什么?”
我轻哼一声,手指在背后捏紧了自己的钱包,“感谢你当时那一箭没往我脖子上扎吗?”
照片里的老头大笑起来。
“就凭你现在可以站在这里和我对话,你就该感谢我赋予了你这个能力。”
你以为你是谁?我瞪大了眼睛,险些就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我身边不乏高傲且自信的人,甚至神明里面也有这种性格的家伙。但是就算高傲如毗沙门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都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意思。
这什么普信幽灵老头啊!太油腻了吧!
我忍耐住自己想要强烈吐槽的欲望,在还没有搞清楚他的能力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希望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老头阴沉地说道,“去杀了那个侦探,毛利小五郎。”
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杀了他?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付委托费了吗?”
“因为照片。”
老头嘿嘿一笑,“就凭你们现在在这张照片里,你就必须听我的。”
很好,终于聊到正轨上了。
我定了定心神问道,“为什么在这张照片里我就要听你的,这也是你的替身能力?”
“你们管这个叫替身能力?”
老头喃喃自语,然后毫无察觉地继续往下说:“我可以支配有我所在的相片中的世界,只要我对相片中的人或任何东西做出行动,都会被反映在现实中。而目前你们的灵魂能量已经被我封印在了这起这张照片里面。我随时都可以用这张照片把你杀了。”
“反正你也只是我意外制造出来的……那个什么来着,哦、对,替身。只要这种东西能够量产,像你这样的家伙要有几个就有几个。”
我几乎就要冷笑出声了。这个老头到底在说什么大话,当这是网站上那些没品的ntr漫画吗?
不过当下已经知道了他的能力,那就好办了。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套他的话,“你为什么要杀毛利侦探?你们之间有仇还是什么?”
我嫌弃地打量他。
这个家伙好像确实是一个灵体没有错。不过和一般的地缚灵不太相同,大概是因为他有替身能力,以至于他的灵魂能量很高,使得他能够离开自己死亡的地方,在这座小镇里自由行动。
第51章
“难不成是毛利侦探以前推理出错,冤枉了你把你当作死刑犯送进监狱,所以你心有不甘想要报复他?”
说实话,按照毛利侦探没有沉睡时的推理水平,再结合我的亲身经历来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不过日本的司法机构应该还没有无能到那种地步,这些年冤假错案并不多,能够判为死刑的案件就更少了。
我又继续对他说道,“还是你怨恨自己被毛利侦探识破了计谋,现在死了,所以想要报复他。”
“怎么可能?”老头大笑道,“小姑娘,你也太看的起那种下三滥的家伙了。”
我说:“那你明明自己有这种能力,但是却不亲自动手,反而找其他打手帮你做事,听上去不也挺下三滥的?”
“我说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已经把他杀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
我毫无歉意地对他说道,“展开解释解释,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我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帮你。”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小姑娘。只要有人敢追查我心爱的儿子,我就宰了那家伙。”
……咦,他在说的难不成是毛利侦探正在追查的那个失踪案件?
幽灵老头的目光透露出一点怨恨,然后继续向我袒露他的秘密,夜色之中,他头顶上的标识显得那样的耀目璀璨,闪闪发光。
“我的儿子,我那优秀帅气又聪明的儿子,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我怎么可能让那种下三滥的外行侦探查到他?想都别想!”
喂,越说越过分了啊,毛利侦探要是知道有人这么说他,一定会大受打击吧?
不过……按这么来说的话,眼前这个幽灵岂不就是那个吉良吉影的爸爸?
现在的人都玩的这么硬核吗?
趁着话题还不算彻底终结,我也就不客气地继续问了,“你的儿子是吉良吉影?”
老头猛地收住自己外泄的悲伤情绪,阴恻恻地低头看我,他停顿了几秒钟,笑着对我说道:“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看来如果我们不能达成共识的话,我就只好把你杀了,小姑娘。”
第31章
“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完全可以再做讨论。”
我冲幽灵老头虚伪地笑了笑,双手背在后背,转了转钱包,“毕竟我还是一个挺惜命的人。”
我说完话,瞥了眼站在边缘的安室透,对方正小心地站在角落里,因为天色变暗而几乎不太显眼。
我顿了顿,又对幽灵老头说道:“你的宝贝儿子还准备在明天约我出去。”
“这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幽灵老头飞得离我更近了些,他的笑声有些恶心,让我觉得下流且刺耳,“虽然我还没有将你拥有了替身的事情告诉吉影,因为他很喜欢你的手,但是女人和手要多少就有多少,完全不缺你这一个。”
手?
这么一说,我确实记得第一次和吉良吉影在便利店里遇见的时候,他夸过我的手很漂亮。我本以为那只是常规的客套话,但随即又想起了白天毛利兰他们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失踪的石井枝江小姐她好像也有一双特别漂亮的手。
所以,吉良吉影是按照手来挑选自己心仪的杀害对象的吗?
“告诉他又会怎么样?”我说道,“如果吉良吉影也是替身使者,我们说不定还能交流经验。”
“哈哈哈哈哈,”幽灵老头夸张地笑起来,几乎整个身体都要从相框里飞出来,“小姑娘,你什么都不懂。我的儿子和你们可不一样,他不会放过任何的风险,虽然有些遗憾,都是因为我的失误,不然你们应该会相处的很好。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帮我,那么我马上就能杀了你,将你的手带回给我的儿子。”
吉良吉影的癖好是女人的手。
我的脸色一沉,视线里幽灵老头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对着画面之中我的脖子抓了上去,我能感觉到他手的冰冷触感。
“我的儿子。”老头开口说道,就像是突然之间沉溺进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是我支持他做任何事情,我也会帮助他实现他所有的愿望。他既然可以隐瞒一个十五年,那就可以隐瞒更多的十五年,只要我还在这里,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很好,你马上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僵在原地,但是目光看向安室透的位置,确认对方已经准备好了,我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紧绷起来的肩臂放松了一些。
现在动机目标都已经非常明确了,包括吉良吉影的犯罪事实,也被他父亲一一坦白。
“真是令人动容的父子情。但是你把国家的法律当成什么了?杀人是这么轻轻松松就能够让你如愿以偿的事情吗?”
我轻轻地啧了一下,“你这种扭曲的父爱居然没有变成咒灵,还真是让我有点意外。”
“你这家伙既然好赖话不分,那我就只好把你杀掉了。”老头叫嚣着。
“老头,你是在瞧不起我吗?我可不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如果威胁有用的话,我现在可是在恐吓你哦?”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替身能力是什么吧?”
老头听了我的话,骤然飞离,和我间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第52章
“不做什么,只是和你解释一下我的能力。”
我笑了一下,说道:“在我朋友那边有这样一种说法,战斗时通过公开自己能力的情报,从而提升自己能力的效果。你刚刚不都已经向我公布过了吗?奇怪,你们这边是没有这种说法吗?”
老头忽然有些犹豫,“你的朋友、他们也都有替身?”
“不是哦,这个世界上除了替身,多的是各种异能力,你没有听说过吗?噗嗤,明明刚刚还说了那么多大话。”
我开始放送自己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压抑着的阴阳怪气,“一旦我向你公开了我的能力,就会给我自身加上一个束缚,这种束缚能使得我的能力提升,简单来说,这也是一种等价交换。”
老头飞得更高了,几乎就要贴着这个空间的最高点,然后他的手掐在我脖子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我开始感觉到一点呼吸不顺畅。
“我的能力是,”我的声音发紧,嗓音变得艰涩起来,“用、300%的力量、暴揍你——”
我的话音刚落下,伴随着相机按下而发出的咔嚓声,夜晚树林间里闪过一阵刺目的光芒,将周围的一起整片黑暗都照得通透明亮。
“你们两个混蛋,居然敢暗算我!”
老头在半空中气急败坏地大叫,不过桎梏在我喉咙上的力量猛地消失了。
“咳咳……”我捂着脖子用力地喘了几口气,看着那张消失了他灵体的照片在我面前慢慢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薄薄的相纸上只剩下了我和安室透两个人的画面。我把照片从地上捡了起来,犹豫了一秒钟到底要不要把它彻底毁尸灭迹,最后还是决定先放进自己的包里。
安室透手里的拍立得吐出了一张新的照片,我能感觉到四周凝滞的空气又重新开始流动,刚才关着我们的空间如今已经不在了,趁着相纸上的画面还没有显现出来,安室透眼疾手快地将纸片对折再对折,叠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形,捏在手里。
而我则将拍立得拿过来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砸,还用脚踩了几脚。
“你这个贱女人!混蛋!你们两个下三滥的家伙!”老头在新相纸里面骂骂咧咧。
“哎呦,可不敢这么说啊,我一向是非常尊老爱幼的。”
我接过纸片,能够感觉到那老头在里面试图用力撑开相纸,不过好在我对他的增伤buff一直都在,我稍微用一点力,老头就开始大声地喊痛了,可怜得就好像我在虐待他一样——
虐待幽灵又不犯法,诶嘿。
“我平生最爱做的事情呢,就是灭别人志气,涨自己威风,老头,落到我手里,你算是完蛋了。”
照片里传来了一声像是噎住了的吸气声。
我露出一个应该算得上狰狞的表情。
去横滨打听打听,以前威胁过我的家伙最后都是什么下场?那时候港口黑手党上门来威胁我,我可是直接撬了他们首领森鸥外的墙角。
我晃了晃纸片,又从裤袋里摸出了一个5円的硬币,转瞬之间,硬币就消失了,而相纸折叠后的边缘全部都严丝合缝地并了起来,被强力胶水死死粘住无法打开。
“走了,回去了,我可不想在这里喂蚊子。”我对安室透说,大概是麻烦的事情发展到现在,终于有了点清晰的眉目,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很不错,将手里的相纸用餐巾纸包住,然后丢进包里拉上拉链,物理上减轻噪音污染。
“和柳川小姐一起好像总是会遇到一些超自然的事情。”安室透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他刚才也没表现出多慌乱的模样。
我看看他,然后说道:“因为大家总是习惯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的活法,有些时候对你来说的出乎意料,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日常。”
“嗯,摒弃形而上学是吗……”安室透说道:“看来我还有的学。”
“不过你反应还挺快,刚才我还担心了一下你没成功该怎么办呢。”我说道。
安室透无奈地笑了笑,“柳川小姐给我的纸条上把步骤写的非常清楚,如果连这都做不到的话,我就要羞愧地钻进地里了。”
我在和幽灵老头交谈时,了解完了大致的情况后就用异能力将一张纸条传到了安室透的手里,让他趁着老头被我吸应注意力,绕到老头的身后,然后找准时机拍下老头的单人照片。
“我也没想到你的肤色在晚上这么好使,简直就是生物迷彩。”我由衷地说道。
安室透:……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个人认为这个肤色挺好看的,上学的时候还考虑过要不要去美黑。”
“……柳川小姐这样就很好。”
我和安室透一前一后走出植物公园,从旁边的大道上走回杜王大饭店。
周围的路灯已经完全亮起,杜王大饭店的建筑顶也慢慢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柳川小姐,把这个披上吧。”安室透将外套脱下来给我,“晚上的温度降的快,而且脖子上……也很明显。”
我下意识的碰了碰自己的脖颈,刚才被幽灵老头掐过的地方还在发热,不用想也知道脖子上应该留下来明显的痕迹。
“我其实可以……”靠异能力治愈这个痕迹的。
但是我看着他安室透的眼睛,有点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接过他递来的衣服,将夹克外套的领口翻起,披在肩上,挡住脖子的位置,“谢谢。”
第53章
“柳川小姐是……怎么发现那个监听器的?”迎着夜风,安室透这样开口。
“你还好意思问啊。”我就差翻一个白眼给他看,“是准备吸取教训,下次换一个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位置吗?”
“非常抱歉。”安室透说的很诚恳。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我说道,“看在你今天帮了我忙的份上,我可以听听看你的狡辩。”
“关于这件事……”安室透苦笑道,“是我有错在先,说实话,在刚清楚柳川小姐的异能力之后,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我愣了一下,接着反问道:“你不会是觉得我会用自己的异能力做什么坏事吧?我可是个遵守公序良俗的好公民。”
“当时还……不太能确定柳川小姐的情况。”安室透心虚地说。
“你的正义感未免有些爆棚到过溢了吧?”我无语地说,“难不成你在半夜还会换上紧身衣戴上面罩出去惩恶扬善吗?”
“这、这倒不会。”
“也是呢,毕竟遇到一只咒灵你就差点半死不活了。”
我毫不客气地说,“安室先生,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是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是警察,干这种事情也是违法行为喔。”
“……”安室透陷入一阵沉默。
我往旁边瞥了眼,他身形要比我大一些,大概是混血儿有了外国基因的改善,普遍都比较高大吧?
我一开始还觉得他和那些健身房里的速成蛋白粉们没什么差别,但是今天仔细一看,安室透好像是有点真材实料在身上的。
我犹豫地问他:“……你不会真的是体制内的公务员吧?”
“其实我——”
安室透张了张嘴,才说了个开头,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安室先生!谅月小姐!”
公路上开来一辆计程车。
第32章
“司机师傅,还是麻烦您靠边停就好了,这里是零钱。”
计程车在我们的边上停下来,车门打开首先钻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多小时前和我分别的毛利兰他们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都过了这么久了,柳川姐姐你们怎么才走到这儿呀?”柯南仰着头问我们。
我低着头和他对视了几秒后,对他说道:“因为回来的路上夕阳很好看,傍晚也挺凉快,柯南小朋友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女孩子喜欢拍照片吧?走走停停就会慢很多哦。”
“噢——是和安室先生一起逛的。”园子听到了我说的话,和小兰捂着嘴小声地笑。
“我和柳川小姐只是一起欣赏晚霞的朋友关系。”安室透换上一副很能唬人的笑脸对他们说。
“我们知道啦。”女高中生这样回答道,脸上的表情是‘我信你个鬼’。
……虽然如此,但我怎么觉得他的解释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还火上浇油了。
我无奈地叹气,问铃木园子:“倒是你们,不是打算去那家意大利餐厅吃东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那个,其实我们在等排队的时候遇到了案子,谅月小姐,你敢相信有人就只是因为对方曾经插了一次队就一直对他怀恨在心,甚至设计杀人吗?真的是,之后那个意大利帅哥店主还觉得是自己餐厅的问题,非常难过地决定将餐厅停业几天,啊,糟糕透了,明明人家期待了好久……”
“虽然说着很期待,但其实完全忘记需要电话预约了吧……”柯南保持着一个半月眼的表情吐槽道。
“……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不知道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况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
“快点回去,肚子都饿死了。”
毛利侦探揉着脖子在后面抱怨,打了个哈欠道:“不知道为什么还困的要命。”
结果就是,我们几个人又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凑合了一顿。
最为全镇唯一的高档酒店,杜王大饭店的自助餐厅已经很有水平了,再加上虽然正好处于旅游旺季,但杜王町并不是个热门景区,来这边旅游的人也不多,酒店里租住的人少,吃饭不拥挤,其实环境还是非常舒适的。
“啊,是柳川小姐!”
走进自助餐厅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扭过头看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仿佛电灯泡一般的‘债务人’标识,然后才是那个有点眼熟的牛排——咳,不良少年。
“仗助同学,你今天在这边吃饭啊。”
我一直以为这个看上去是个不良却意外很乖的少年是坚定的回家派。
“其实在家里已经吃过了,不过想和康一,亿泰他们一起过来……聊聊。”
东方仗助看了眼我身边的其他人,咽下了那几个不适合在普通人面前提起的字眼。
我越过他的肩膀,在他后面的桌子边看到了承太郎先生和乔瑟夫先生,还有仗助的两个同学。
乔瑟夫先生很热情地和我招手打招呼,承太郎先生则压了压帽檐。
一个发亮的顶光在他们的头顶盘旋。
很好,在场已经有三个欠我“钱”的家伙了,再加上包里那个会骂街的老头一共就是四个了!
我有种老娘全场最牛的飘飘然之感。
几秒钟后我才想起来得把照片给承太郎先生他们,还要将吉良吉影的事情也都说清楚,保不齐他们之间还认识呢,不过……现下的情况稍微有些复杂,还是等到毛利侦探他们都回房间去了再说。
第54章
替身使者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普通人掺和进去了。
我悄悄瞥了眼安室透。
这个家伙精得很,每次遇到他没见过的人,他就习惯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观察他们,好像在悄悄地对他们做什么素质评估一样。
“这些都是柳川小姐的朋友吗?”东方仗助眨眨眼,“哦,这个大叔不会就是——就是你说过的毛利侦探,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吗!”
“嗯?”端着一叠夹好的肉食走回来的毛利侦探不明所以,不过听到了有人在夸他,还是自满地说,“没想到连杜王町这边都知道了我的名字,没错,在下就是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
“我可以要签名吗?”东方仗助眼睛亮晶晶地问,我非常怀疑他只是想去拍卖网站上把这个签名卖个好价钱。
“没问题没问题。”被溜须拍马的名侦探哈哈笑着,非常有求必应的模样,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签名笔——不是吧,真的会有人随身携带这个吗?
“但是啊,沉睡的侦探是怎么破案的啊?”亿泰有些好奇地问。
“天赋吧,也有可能是特异能力什么的……”康一小声地说。
“就是说这个大叔其实也是替——唔!嗯嗯?”话才说了一半的人被康一同学一把捂住了嘴。
大概是身材过于小巧,康一总让我觉得他和柯南差不多大,坐在东方仗助、空条承太郎他们身边,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进了狼窝的小兔子一样。
“哈哈,柳川小姐才来吃饭啊,再不去盛食物的话,说不定就要被吃光了。”
康一打着哈哈对我说道,用眼神示意亿泰别乱说话。
“干嘛捂我的嘴啊!”亿泰将康一的手抓下来,抱怨说,“我又没说错,那不就是——”
康一将桌面上的一盆刺身拿起来,“你继续吃吧,别再说话了。”
“康一说的对,我都快饿死了。”因为康一看上去一副非常辛苦的模样,我的肚子也在这时候烧灼起来,大概是搞幽灵老头的时候精神太紧绷了,现在一旦放松下来,所有的负面影响也就都跟着翻涌了起来。我连忙招呼小兰她们找个位置坐下。
“好——帅!”
刚一坐下,园子就压着嗓音在我耳边说,“谅月姐认识这么帅的外国帅哥要早说哇!那个穿白衣服的成熟帅哥超帅的,还有那个小男生!等一下介绍介绍呗。”
连称呼都变了,难不成园子的性格和那位伊吹警官差不多吗?
“啊,仗助好像也是高中生来着。”
我回想了一下最开始见到东方仗助时他穿着的那身过于花哨的校服,“不过他应该对恋爱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吧?不是说男孩开窍都比较晚嘛,这时候还是整天打电动的年纪呢。”
“说的好!”
低头吃肉的毛利侦探伸手比了个拇指给我,“这个年纪的臭小鬼都一门心思忙着打游戏,哪有空管这些情情爱爱。”
他说着,看了一眼毛利兰。
被注视着的女儿却心不在焉地咬着饮料的吸管,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
“因、因人而异吧。”柯南突然这样大声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脸红什么,难道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种话题有点太过了吗?日本的两性|教育没有落后到那种地步吧?
眼看毛利侦探又打算念叨他,我连忙打圆场,“啊对对对,这个确实是因人而异,哈哈这件事有空我问问仗助同学吧。”
“所以那几个很高的外国人都是柳川姐姐你认识的人吗?”柯南很随机应变地话锋一转,转到我的身上来。
“……是我的老板和老板的亲戚。”我伸手掐了一把柯南的脸蛋,对他说道:“柯南小朋友,你的问题太多啦,接下来再提问我可就要收费了。”
“小气。”柯南简短地评价。
“我就是小气,略!”我吐舌头,理直气壮地说。
我起身去拿果汁,在流理台的地方背过身体给空条承太郎发短消息,让他们晚餐结束后在房间等我一下,我有一些案件的情况需要和他们说。
“柳川小姐,果汁要满出来了。”
安室透的声音兀地在我身后响起来,我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机。
“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啊?”我合上手机侧过头瞪他。
安室透无奈地笑,“大概是这边酒店的地毯铺的比较厚的缘故吧。”
我低下头一看……确实是酒店标配的厚重羊绒地毯,我有点尴尬,语气也不是很自在,“……那你过来干嘛?”
“帮毛利师傅倒些饮料,他今天不适合再喝啤酒了。”
“……”确实是我更理亏一点,我不好再继续呛他什么,“那么你请。”
我转身准备回去,安室透轻轻地喊了我一声,“柳川小姐。”
“……怎么?”我疑惑地看他。
“我很抱歉,关于监听器的事情,是我这边的问题。”
我眨了眨眼,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真的非常认真,于是我也很认真地回答他:“你很抱歉这件事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你就已经说过了,所以我知道了。”
“……”安室透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我说道:“原因我暂时还不能说明,请给我一段时间。”
“那么是否要接受你的道歉这件事我也需要一段时间。”
我对他点点头道:“在你向我说明情况之前,我都将保留回答。”
第55章
“柳川小姐真的很严谨啊。”安室透笑了笑叹气道。
“你要是总想着靠脸糊弄女人,以后可是会吃大亏的。”
我真诚地劝诫他,“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样,要是藏着太多秘密,女人只会觉得你装,这样超容易被甩唷。”
第33章
我和安室透拿着饮料回到位置,在场只有铃木园子一个人两眼放光地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转悠。
“柳川小姐真的不考虑安室先生吗?”她说,“虽然之前那么说,但是我总觉得你们之间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呢。”
那是争锋相对的火花!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考虑。”
“好遗憾……”铃木园子撇撇嘴。
我好心地拍拍她的肩膀,“还是说说你自己好了,是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喜欢的类型。”
“啊,我有男朋友了。”铃木园子说,按亮手机给我看屏保上面的人,“就是这个,我的阿真……”
挨到今天的晚餐结束,我和毛利侦探、小兰园子他们道别。
我回到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东西,进浴室快速地冲了个澡,洗去了闷热天气带来的黏糊糊不适感。然后整理东西,将幽灵老头的照片——他可能是发现无论自己怎么骂都好像没有人会去搭理他,所以现在也不白费力气发出声音了——收好,准备去楼上找仗助他们。
乔瑟夫先生的房间就在楼上的一层,我也没打算再去等电梯,于是绕到楼梯口准备上去,却看到了安室透和柯南站在那边。
我狐疑地看看他们,“你们怎么还在外面?不回房间吗?”
酒店走廊里的冷气肯定是没有房间里的中央空调来的适合,总不至于是他们都喜欢呆在外面吧?
“嘿嘿,”柯南抓抓自己的头发,向我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我也想和柳川姐姐一起去玩儿。”
“去玩什么?”我不太清楚小朋友的脑回路,好奇地问他。
“柳川姐姐不是准备和安室先生一起出去吗?”柯南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我:“因为我看到安室先生在这边等你半天了。”
我立马抬起头看安室透,对方耸耸肩,表示自己和他不是一伙的。
“我可没约他,不要凭空污蔑大姐姐我的清白。”我义正严辞地对柯南说,“你一个小学生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但是、但是……之前在路上遇到你们的时候,柳川姐姐和安室先生的鞋子边缘都有湿润的泥土,明明回来的一路上都是人行道,是不会沾到泥土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去了旁边的植物公园,但是那样的话,最后就不应该会走在那条路上。所以我认为你们本来是打算从那边走,却发生了一些状况外的事情,又绕路回来了。”
柯南语速放快,说绕口令一般:“根据正常的步行速度,你们的距离也还是慢了很多,因此,你们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被耽搁了……”
小朋友还是没有玩腻他的那个推理游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情还微妙地被他说对了一些……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柯南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所以才想来问柳川姐姐。”
我呼出一口气,往安室透的方向走进了一步,笑笑说道:“你说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一起走进小树林、还花了不少时间……”
话说了一半,我就看到小朋友的脸蛋‘唰’一下就烧了起来,和傍晚的夕晖一样红,于是充满了戏谑意味,慢吞吞地继续说道:“会是做什么呢?”
当然是一起爆揍无良碰瓷幽灵了!
“我、呃……安室、呃……你们原来是这种关系吗?”柯南瞳孔地震,声音震颤:“什、什么时候?”
“问这么详细人家会很不好意思耶。”我故作姿态地说。
可以看出小朋友的脑袋瓜很快就死机了,他看看安室透,又看看我,显得极为不解和无助,我只能对他说:“快点回去吧,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晃悠,毛利侦探会担心哦。”
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但柯南看上去呆呆地同手同脚走回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等会儿等他反应过来柳川小姐下回就要找新的借口了。”安室透无奈地说道。
“哄小孩的借口我有的是。”
我双手抱胸看着他,“那你呢,你在这里又干嘛呢?”
安室透厚着脸皮非常友好地冲我一笑,“柳川小姐是要去讨论今天遇到的那件事情吧?是否可以带上我一起?”
我:“……那么你又是怎么推理出来这一情报的?大侦探先生。”
怪不得总有人说和侦探打交道是件麻烦的事情呢。
“我猜的。”
安室透坦然地对我说,指了指我手里的东西,“不然柳川小姐都换了一身衣服了,也没必要再拿着包上去,我想包里应该还放着那张奇怪的相纸吧?事情是我和你一起遭遇的,因此我觉得我也有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权利。”
“那你报警吧。”我警惕地说道,“法律里可没写这种事情哦。”
再说了,他一个普通人呆在一伙儿替身使者堆里他才是那个会感到不自在的人吧!
“杜王町这十五年来高升的案件和石井枝江小姐的失踪,以及我们在商业街看到的断手,应该都和柳川小姐包里的那张照片脱不了关系吧?”
第56章
安室透定定地注视着我,紫灰色的眼睛在走廊亮黄的灯光下极其惹眼,“还有那天忽然出现在柳川小姐手上的伤口,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也是那只幽灵做的吧?”
“……”到底是这个家伙的推理能力真的很强,还是我在他面前完全忘记了要伪装……
我:“你真的没必要知道太多,对你来说太敏锐不是件好事,就像遇见咒灵那样,你上次被那玩意搞得很狼狈,你不要忘记了。”
我皱着眉看他,混血儿的长相本就深邃,安室透的皮肤还偏棕,顶光直直地投射下来,令他的周身看上去仿佛有着细腻的金棕色闪光,叫人难说出拒绝的话。
“你和那位小侦探都是,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一但过了界,看到的就不单单是‘真相’了,还有‘规则’和‘束缚’,那对你们而言会是非常可怕的负担。”
出于好意我提醒他道。
“我清楚柳川小姐的意思,”安室透笑笑,“但是对侦探来说,真相是最重要的,为此要付出的代价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我正想继续说什么,楼梯上方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来。
“在这里在这里啊!”
我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了虹村亿泰扒着扶手,半个身体都探出在楼梯的扶手外,从上面的那一层往我这边低头望过来,他的边上还有一黑一白两个脑袋。
“柳川小姐,”东方仗助对我招招手,“还不上来吗?”
“我……”我犹豫地看了眼安室透。
安室透也抬起头看了看东方仗助,然后他忽然开口说道:“我们在吵架。”
……等一下!
我的眼皮不安地一跳,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伸手要去捂安室透的嘴巴。
“……吵架不好哦,”
东方仗助从楼梯上走下来,“我之前每次和老妈吵架她就不给我准备晚饭了。”
安室透在我捂住他的嘴巴之前,眼疾手快地捏住了我的手腕,转过头对东方仗助说道:“是,我也不想吵架的,只是谅月遇到了危险,却还是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这让我很头痛。”
我瞪大眼睛,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
“你这家伙,胡说什么——”
“咦,你难不成是柳川小姐的男朋友吗?”
东方仗助有点吃惊,康一跟在他的后面看我们,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吃晚餐的时候有看到柳川小姐你们俩个人站在一起。”
我那是在听他忏悔自己罪恶的行为!
我被气的手都开始有点发抖了,安室透看了我一眼,马上就松开了握着我的手,“其实是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了不明的攻击,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攻击手段,因此很担心她的安全……”
“诶——你们今天碰到了其他替身使者吗!”亿泰大喊,康一连忙竖起食指让他安静一些。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一起去问问承太郎先生好了。”东方仗助建议道。
“好啊。”安室透爽快地点头。
我:……你到底在这边回答个什么劲啊!融入的也太快了吧!
我恨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够钱,不然我绝对要当着安室透的面诅咒他未来内分泌失调!诅咒他青年就谢顶!诅咒他买杯面没有调料包!
我们跟着东方仗助上楼,安室透走在我旁边。
“你这家伙,乱说话是会在地狱里被拔掉舌头的。”
我阴郁地盯着他,手臂上刚才被他碰到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发烫,我将手背在身后,用力地捏紧了手腕。
“彼此彼此。”
安室透偏过头对我轻轻地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是柳川小姐刚刚先在柯南面前那样污蔑我的,所以现在我们扯平了。”
我伸手恶狠狠地向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咬牙切齿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微不可闻的音节:“你·完·蛋·了!”
第34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那张里面有着幽灵的照片被我放在了茶几上,此刻安静如鸡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用别的办法跑出去了,“我和、和……这家伙都能确定他与这个镇子里数年来发生的杀人案有一定的关系。”
“但是这就只是一张对折的纸头啊。”
虹村亿泰捏着相纸的一角将它提起来,问道:“我真的不能打开看看吗?”
“打开的话,事情稍微会变得有点麻烦……”我对他说道,虽然老头的相机已经被我破坏掉了,但保不齐他还有其他的什么手段藏着没让人发现呢。
“里面真的有幽灵吗?”亿泰充满怀疑地凑近嗅了嗅气味,发现和其他物品都没什么差别后又随意地晃了晃相纸,“大姐头你不是在框我们吧?”
……我看上去有这么闲吗?
“说什么呢亿泰,柳川小姐才不是那样的人。”东方仗助拍了一下亿泰。
我将相纸从亿泰的手里拿回来,曲起手指不耐烦地弹了一下纸面,“喂,再不说话的话,我就把你给撕了。”
“……”
纸面还是没什么动静,所有人都在看我,我啧了一下,把相纸横过来,准备从中间开始撕。
“住手你这个蠢女人!”
幽灵老头似乎是察觉到了危机感,终于再度发出声音,大声喊着,相纸在我的手中又开始努力扭动,想要逃离,却被我死死拽住。
第57章
“啊,说话了!”广濑康一的脸上露出惊奇的模样,又缩了缩肩膀,“没想到真的会有幽灵能够待在相纸里……好像那种恐怖片里的剧情啊。”
“我懂我懂,那种会动的画像对吧?”东方仗助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我怎么只能想到《哈利·○特》啊?
“我已经让人去调查吉良吉影了。”
空条承太郎说道,“能这么快找到线索,多亏了柳川小姐和你的……男朋友?”
安室透笑了笑,对承太郎先生说,“我是安室透,并不是柳川小姐的男朋友,之前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你原来是有这种自觉的啊。
我呼出一口郁结在胸口的烦躁,对他们解释道:“是的,这家伙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偶然碰上的路人,实在瞒不住了才让他过来的。”
安室透听了我说的话,又轻轻地笑了一下,我现在发现他的笑容也非常的欠揍,就像太宰治那样,虚伪又热情,似乎和任何人都是这样一副虚与委蛇的样子,这么看来,还是五条悟那种没头脑最好相处。
“不过我们怀疑吉良吉影也拥有替身能力。”
安室透非常自然地接下去,“前天我和我的朋友们曾在杜王町的勾当台商业街里见到了一只断手,但很快那只断手就凭空消失了。”
“断手?”广濑康一惊叫起来,“难道说他还在商业街杀人了?”
“我个人倾向于受害者应该是早早就遇害了,只是对方将断手携带了出来。”我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
东方仗助有些不解,“如果替身能力像是亿泰那种切割空间的类型,也有可能是最后才把手切割掉吧?”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整整十五年犯罪都没有被发现的连环杀人凶手的话,应该是不会做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分尸的事情吧?说实话有点太猎奇了,而且很容易被人发现。美剧都没有这么拍的。而且,根据石井枝江小姐的案件结果来看,受害者消失之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真的是人间蒸发……因此推测吉良吉影的性格,他应该是个非常严谨小心的人。”
“非常严谨的人也不会把尸体丢在大街上吧……”仗助说道。
“嗯……这倒也确实。”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是早有预谋的话,断手又怎么会掉在商业街的路上呢,就像是特地叫人去看到一样,但若果只是个意外的话,怎么会消失的那么迅速。
“其实在断手出现之前,我们刚逮捕了一个小偷。”安室透说。
“嗯?还有这种事?”我眨眨眼,没听毛利兰她们提起过啊。
“当时毛利小姐和铃木小姐去买冰淇淋了,是我和毛利师父、柯南他们先注意到的,也是因为抓捕小偷的事情,导致那一处的人群突然变得很拥挤,我们就是在制服小偷之后才看到了断手,正好那时候毛利小姐她们买完东西回来了。”
安室透解释说。
“……所以那真的可能只是个意外?”
我问,忽然一阵寒恶涌上来,“那不就说明吉良吉影会随身携带女人的手,同时还在四处寻找新的手,也就是说……他有一种能够随时让这些手消失的手段。”
那一天我还刚好和吉良吉影遇到过。按照时间推算,这是发生在我和他在便利店分开之后,他当时还夸了我的手好看……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通了!”广濑康一说道,“不然他十五年来杀死了那么多人,没道理不留下一点痕迹。如果他的替身能够解决掉那些尸体,比如说……空间传送类?或者,呃,物体置换类?”
“与其在这里猜,不如还是问问他吧?”
刚才一直默默听着我们讨论的乔瑟夫先生指了一下我手里的相纸。
对哦,这不是还有个现成的当事人嘛。
我晃了晃手里的纸片,“老头,你儿子的能力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们?”幽灵老头在里面大声嚷嚷,“我就是死,我也不可能把情报告诉你们的!”
不说的话就麻烦了……在没有搞清楚吉良吉影的能力之前,我们都不方便动手。
“真的不说?”我又弹了相纸几下,听见老头在里面‘哎呀哎呀’地叫唤,但就是不愿意透露。
眼看空条承太郎先生面露凶光,好像即将出手要给他打一顿,我想起上回只是挡了白金之星随意的一击手就痛的厉害,于是本着人道主义、不是,我想着万一不小心把幽灵直接超度了我们就没得问了,连忙拦住承太郎先生说道:“我还有个其他的办法,先试试,不行我们再用武力……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承太郎先生总给我一种稳重靠谱但是又不完全靠谱的边缘型气场。
虽然我的替身能力可以让‘债务人‘对我说实话,但看起来对方如果意志过于坚定,也是可以选择不说的。至于我的异能力,我确实没有带够钱,全身上下仅有的八万日元看上去是完全不够的,不过……这不是还有个人能够让其他人主动向他展示自己的人生经历嘛!
“你想怎么做?”空条承太郎皱着眉看我。
“摇人。”我掏出了手机,在联系人里面翻到了岸边露伴的电话。
“我出去打个电话。”我把相纸塞给一边的安室透,然后对他们说道。
第58章
为了防止被幽灵老头听见,我特意走到了走廊上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露伴老师,你还没睡吧?”我向电话那头的人询问道。
“……有话快说,别磨磨唧唧。”岸边露伴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友善,我猜我可能是打扰到他画漫画稿了。
“就是白天你拜托我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查到了一点线索。”
“我没有拜托过你任何事,明明就是你擅自决定的。”
岸边露伴在电话那头说道,但还是诚实地说:“不过你查到什么了,我可以听听看。”
我简单地将今天所遭遇到的事情和岸边露伴说了一遍,“……所以现在我们需要知道吉良吉影的能力情报,方便我们后续的抓捕行动。”
“你想让我在那个幽灵的记忆里找到关于吉良吉影的能力记录?”岸边露伴问。
“对,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等下就把封存了幽灵的相片给你。”
“可以。”岸边露伴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毕竟对于他这种取材狂人来说,一个在人世飘荡多年,爱子心切,说不定还帮忙抛尸杀人过的幽灵绝对会是个不错的素材。
我松了一口气,一边往回走一边对他嘱咐道,“你确定你的能力可以对幽灵生效吧?我不知道砸了他的相机之后他还有没有别的方式能够把人拍下来,总之你待会儿不要犹豫,直接发动能力就好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种事情。”
我回到房间和在场的其他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柳川小姐,你的方法不会是找……”康一看起来欲言又止。
我在嘴唇前竖起手指,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是个超级大外挂哦。”
大概是突然之间房间里就变得一片寂静,幽灵老头在安室透的手里感到了不安,再度喊叫起来,我摸出了身上携带的零钱,心里默默想着:请将这张相纸送到岸边露伴的面前。
零钱中少了一张一千円,前一秒还充斥在房间里的怒骂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我手机的听筒里。
“『天堂之门(heaven's door)』!”
打开免提之后,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清晰,我们围坐在沙发边,几乎是屏住呼吸。
“……成功了吗?”五秒之后我询问道。
“……成功了。”岸边露伴回答我。
“耶!”康一喊道,“我就知道是露伴老师!”
“吉良吉广,七年前死于癌症,死后灵魂借由替身能力存在于照片之中继续守护儿子。”岸边露伴先将吉良吉广的个人经历翻到后半部分,通过电话传递给我们。
“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儿子吉良有杀女人的爱好,但是因为那是自己最重要的儿子,所以选择帮助他,绝对不允许其他人调查到自己儿子的身上,因为听说侦探毛利小五郎来到杜王町调查失踪案件,于是决定对他们下手……”
“能力,吉良的能力。”
那边传来快速翻页的唰唰响声,“……十年前在到埃及旅行时,从当地的一名老婆婆手得到了‘弓和箭’,回到日本之后利用箭激发了自己与儿子的替身能力。”
“难道是……恩雅婆婆?”承太郎不确定地说,“老头子,当时她有提到过自己不只有一套弓和箭吗?”
“……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她还没说什么就死了吧?”乔瑟夫先生摸了摸下巴,“哎呀,我现在的记性真的越来越差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说,“吉良吉影能够将触碰到的物体变成炸弹,炸弹引爆形式有两种,一种是接触到炸弹的人会被炸掉,变成炸弹的物体则没事;另一个是变成炸弹的物体自身爆炸,可以选择炸掉哪一部分,而被炸掉的物体会化成灰,爆炸是无声的。”
“居然是爆炸。”
“怪不得,那个断手就那样消失了,原来是无声的爆炸吗……”安室透皱着眉思考。
“那时候柯南也提到过,他说‘像是爆炸一样’,但是因为无声的爆炸超出了正常物理学常识,所以他自己否认了这个推测,看来小侦探以后得要向神秘学进发了。”
“柯南君应该不能接受吧,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派。”安室透笑着摇摇头。
“谁知道呢,物质决定意识也是唯物主义的思想,看到了自然就会相信了。”
我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还是这辈子都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不然说不定会被霉运缠上。”
“是吗?我倒不觉得是什么坏事。”
我叹气,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对他说道:“是啊是啊,因为被霉运缠上的那个人是我,你就是我的霉运,以后就叫你霉运君(不運くん)好了。”
第35章
“不能够做出任何伤害岸边露伴的事情、无法离开这张相片、不会对吉良吉影说出实话……”岸边露伴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
我有些好奇,问道:“露伴老师,你在干嘛呢?”
“只是在他的书上添加些无伤大雅的命令。”岸边露伴冷淡地说。
还有这种功能?我非常好奇:“会有用吗?”
“很有用哦,不如说有用到有些吓人了……”广濑康一闻言在我的旁边接话道。
“不管写上什么命令都能够做到吗?”
我愣了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露伴老师的这个替身能力也实在是太作弊了吧!已经是金融诈骗不能匹及的程度了,就像去抢银行一样……啊对,简直就像是直接修改程序的源代码。
第59章
“嗯……”东方仗助的脸上也表露出一副纠结的样子,“之前我也和这家伙打过交道,当时他还在我身上写了‘东方仗助若攻击岸边露伴则让虹村亿泰烧死自己’……”
“哇,你不会真的烧了吧……”我看向虹村亿泰。
“连打火机都按开了,就差一点点。”亿泰伸出手给我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心有余悸地回答我。
“露伴老师,”我真心实意地感慨道:“你真的有点恶毒。”
怪不得最后被揍了一顿。
“谢谢夸奖。”
岸边露伴的语气倒是很平静,我一直都觉得他的心理素质好到离谱……
“这听上去很适合参加政府工作。”安室透在一旁插嘴道。
我又奇怪地看了眼安室透,“但是露伴老师不像是会去体制内工作的人吧……”
岸边露伴:“如果能让我看到有趣的经历,我可以考虑。”
“那太好了,我有个朋友——”
眼看这两个人的话题就要偏离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去了,我连忙打断他们,“这个之后再讨论,露伴老师,我知道你也想快点抓住那个叫做吉良吉影那个家伙吧?”
“你想怎么做?”岸边露伴问,他毕竟都和人家幽灵立下束缚了,无论如何吉良吉影是一定要被抓捕住的。
“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说道,“实不相瞒,明天我和吉良吉影有个约会。”
岸边露伴:“……你下手还挺快。”
“明天下午我会去赴约,露伴老师只要装作不认识我们的样子待在附近就好了,到时候我会把他带到比较偏僻的地方,露伴老师只要悄悄对他使用替身能力,我们就能结束这场闹剧。”我提出一个设想。
东方仗助有些担心地问我:“但是我们虽然知道了吉良吉影的能力,但他还是很危险吧?根本就不能知道他会不会对柳川小姐出手啊,如果带到偏僻的地方不就刚好如他的愿,柳川小姐会受伤的吧?”
“我的替身能力可以让我快速地察觉到对方是否对我使用了能力。”
我对东方仗助笑了笑,“别担心,而且也别小看我了,我姑且也是安安稳稳在横滨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人,比他更危险的家伙又不是没遇见过。”
于是我们花了半个晚上来制定详细的计划,最终决定还是让吉良吉影投案自首,牢底坐穿——其实也没有花太久,多数时间都在插科打诨,毕竟现场的替身使者能力多少都有点开挂,我看安室透都坐立难安到想打电话报警了。
我打了个哈欠,看到窗外的夜色正浓,万里无云,明亮的月亮高悬于夜空之上,星辰簇拥着闪烁,与下方的万家灯火点点相应。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我本来只想到杜王町做一个简单的取材,顺便公费度假,完全没有想到一来到这边之后我经历的事情会这么精彩——完全够我再写一本其他题材的书了——已经超出了普通取材的范畴……有点想回东京了,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夜斗好好给我做一顿大餐。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门去银行取了一大笔钱,勉强抚平了因为没有足够的现金而带来的焦虑不安之感。
之后我又从包里翻出了吉良吉影曾经递给我的名片,按照上边的电话号码,向对方发送了一条下午约见面的短消息,决定与他在商业街的一家冷饮店见面。
吉良吉影很快就回复了我,表示他很期待今天下午的见面。
嗯,我也很期待——期待他到时候去警局自首的模样。
冷饮店里的人并不算多,因为这家店的消费偏高,我进去之后也没看到有几个客人坐在里面,倒是服务员很热情地将菜单放在我的面前。
“就您一位吗?”服务员小姐姐笑眯眯地问我。
“两位,”我偏了一下头,在后边的卡座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绿头发脑袋,“我在等人,对方马上就来了。”
我冲她笑了一下,“巧克力芭菲,超大份,钱到时候他会付。”
有便宜不占那不是笨蛋吗?我以一种报复(吉良吉影)性消费的姿态买下了一堆甜品。
蛋糕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铺得满满当当,有点像是上回看到五条悟在银座吃蛋糕的样子——不会吧,我应该不会被他传染吧……?
巧克力芭菲又冷又甜,不过在这个季节吃刚刚正好,我满意地含住一口裹着巧克力的冰淇淋,眯着眼看向外面热烈的阳光和擦着汗的行人,感到无比的惬意。
但是——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差点被滚落进喉咙里的冰淇淋呛死。
我顶着满脸‘不是吧真的会有人每天都来商业街逛吗’的表情,从低到高打量站在我面前的五个人。
“我们是来继续搜集情报的,既然昨天都找到了线索,那今天说不定也还会有目击证人。”柯南仰着头对我灿烂地笑。
当下会心跳超速绝对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小家伙,而是柯南这个小朋友非常恐怖,就我和他的几次碰面中,我已经时常觉得他是有点灵感在身上的,冷不丁地会冒出一句无限逼近于真相的‘童言童语’,他将来如果考虑去当什么通灵师之类的角色,说不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吧?
我的目光移到最后安室透的脸上。
对方心虚地错开了我的凝视。
第60章
我:“……”男人果然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哇,柳川姐姐你点了好多呀,一个人可以吃完吗?”柯南问。
“……当、当然可以啦,姐姐我装甜品的胃可是另一个呢哈哈,你们要不然先去其他店问问?这边我想暂时没有你们要找的目击证人哦。”
我僵硬地转移话题,希望他们别碰上吉良吉影。
“但是外面好热啊,我们在这里吃点棒冰再走嘛。”铃木园子已经热到好像要化成一滩了。
“柳川小姐是一个人吧?介意我们和你一起坐吗?”毛利小五郎问我。
“啊、那个,其实我约了人……”我不好意思地说道,约的对象还是他们在调查的案件真凶,这种事情现在是绝对说不出口吧……
“既然这样我们去那边坐吧,不要打扰柳川小姐了。”安室透看出了我的为难,主动和她们建议道,指了指更里面偏僻的一个角落……啊,正好是露伴老师后面的一个位置。
希望安室透这个一直没什么用的家伙,今天能派上点用场。
在我的提心吊胆之中,吉良吉影终于推门进来了。
比起工作时穿着的那身西装,他换上了一套更为休闲的西装,我打眼一看还是华伦○奴的。这么一说,吉良吉影其实是一位对自身仪容仪表非常苛刻的人,容貌虽然只能算在中等水平,但是打扮干净清爽,气质也一丝不苟,意外的是个会受女人欢迎的类型。
“下午好,柳川小姐。”吉良吉影在我的面前坐下,“等很久了吗?”
“没有,只是我今天出门比较早。”我摇摇头,将一杯还透着寒气的饮料推到他的面前,“外面很热吧?我给你点了饮料。”
吉良吉影低下头扫了眼,微笑着接过,他的手指在我的手上短暂地触碰了一下,将我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强忍着想要把水直接往他脸上一泼的条件反射,僵硬地提起嘴角,“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谢谢,我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喜好,什么都可以。”
吉良吉影说道,“后面……那几位,是柳川小姐认识的人吗?我看到他们一直在盯着你看。”
我闻言转头看过去,看到柯南、毛利兰、铃木园子和毛利小五郎坐在最后一排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杯冷饮,用吸管吸着里面的水,目光直直地穿过来投在我身上,其中的八卦意味浓郁得就要满出来了。
安室透,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你倒是管管他们啊!
我恨铁不成钢地扭回脑袋,斩钉截铁地对吉良吉影说道,“我不认识他们,从来没见过。”
“是吗?那他们应该也是被柳川小姐吸引的人吧,我在便利店第一次遇见柳川小姐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呢。”
“啊哈哈我很普通啦,东京像我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骗子,明明第一次见面就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我的手看,恨不得当场砍下来带走。
不过一直让柯南他们盯着我也不是个事儿,这样下去的话就只能抛弃plana执行planb了。
我看了看低头喝饮料的吉良吉影,小心地摸到了自己的零钱包。
【请让吉良吉影马上就想去上厕所。】
眼前男人的眉毛忽然抖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声音变得奇怪起来:“我、呃……柳川小姐,失礼了,我先出去一下。”
我看着吉良吉影在我面前匆匆地站起来,推门离开,连忙手握成拳放在嘴巴前面咳了几声。
这是我和岸边露伴的暗号,意味着他该行动了。
plana是最为顺利的情况,我们的行动不会遭遇任何阻碍,那样我们将吉良吉影带到一个偏僻没有人的地方,露伴老师就能顺利地将人放倒。planb则是我如果在和吉良吉影见面的过程中出现了任何的问题,那么露伴老师的行动就成为了关键,我必须给他们两个创造能够独处的空间。
我看到露伴老师很快起身跟着吉良吉影出去,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发消息给在商场里蹲守的东方仗助他们,让他们注意情况。
“柳川姐姐不是说不打算和年纪比你大的男人谈恋爱吗?”趁着吉良吉影出去的档口溜到我边上的柯南小声地说。
“小朋友你管天管地,还管姐姐恋爱呀?”我捏了捏他的脸蛋。
“但是他看起来比安室先生的年龄还要大好多。”柯南被我捏得嘟起嘴吧,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难道是安室透花钱收买的说客吗?”
我问他,“这个只是认识的人,有点事要和他讨论。”
“诶嘿,”柯南又开始装可爱,“但是柳川姐姐很讨厌他吧?这边有监控哦,性骚扰行为是可以刑事拘留十五天的。”
“多谢你的好意。”
我笑了一下说道,“不过,他会有最适合他的刑期。”
恰好此刻手机上收到一条新传来的短消息,是露伴老师表明行动成功的信号。
第36章
柯南因为我所说的话而愣了愣,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几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当然知道他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但是就算是天才小学生也没有必要知道太多属于成年人的腌臜事情,我只是将还没碰过的蛋糕拿给他看,问他要不要吃,还可以分享给小兰他们一起吃。
“这些都可以拿去哦,我好像有点太高估我的胃容量了。”
第61章
“……我就说点太多了吧!”
“千万不用和我客气,”我热切地对他说,“那个歌剧院可以给小兰和园子,我觉得味道超好的,就是热量爆炸,这个蒙布朗应该偏酒味,可以给毛利侦探试试,哦,还有这个黑森林蛋糕你应该不会讨厌。”
柯南的两只手上都拿满了蛋糕,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小声地问:“……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会,毛利侦探他们帮了我很多,只是几块蛋糕而已。”我眨眨眼睛,“很好吃的,不要在这里愣着打扰姐姐约会了。”
“但是安室先生……”
“嗯?”
“就是安室先生——”
“他没有份。”我飞快地说。
“欸?”
“我的意思是,我一点都不想跟他客气。”我说。
“……”柯南乖巧地点点头,大概是不想招惹对某人心生怨气的我,说道:“我知道了,谢谢谅月姐姐。”
这个小鬼真的很懂人情世故嘛,比那个什么霉运君要强多了。
虽然冷饮店里打足了空调,但芭菲融化的速度仍然很快,我连忙用勺子将最后一点仍然脆口的坚果粒和巧克力舀起。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门边挂着的小小风铃在空气之中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看到去而复返的吉良吉影身上的服装都乱了,他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
“柳川小姐!”他几乎是踉跄地冲到了我的面前,险些将玻璃杯子扫到地上摔碎。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想杀了你,留下你的手和我约会。”吉良吉影真诚地对我说。
我看到他身后的服务员被他的口出狂言震撼到了,站在那儿不敢动。
“冷静点,我们坐下说。”
我瞥了眼监控摄像头,我挑选的位置毫无疑问是能够被监控完完整整拍下来的地方。
“不行,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吉良吉影非常激动。
我:“什么事?”
吉良吉影一挥手,大声地宣布:“我要去自首!”
我:哇靠,露伴老师的替身能力也太好用了吧!这以后罪犯还要什么坐牢反省啊,直接让露伴老师一顿人生净化,创造新世界乌托邦了。
我对他说:“好的好的,你不要着急,我们这就去警局,对了,你先把钱付了我们就去。”
吉良吉影唰地一下站起身,连身后的椅子都被他撞翻。他从钱包里抽出了好几张大额纸币拍在了收银台上,然后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在门外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我招来服务员,说道:“这些帮我打包,麻烦了,晚点我会来取。”
说完,我追上了吉良吉影,和他一起坐上了计程车。
“你好,请问去哪里?”司机热情地问我们。
“警局,谢谢。”我说道。
“警察局,我要去自首。”
吉良吉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低头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明明半分钟前还显得非常亢奋的模样,现在终于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副起伏并不是很大的表情。
司机战战兢兢地瞥了眼吉良吉影,一踩油门,车子就加速冲刺,超过了前面的车。
我在后视镜里也看到了毛利侦探他们急匆匆地从冷饮店里跑出来,准备寻找计程车的身影。
按照我们昨天的计划,当岸边露伴成功使用替身能力之后,会在吉良吉影的书上写:‘不能够伤害他人使用替身能力’、‘必须对所有人都敞开心扉’、‘回应所有的要求’、‘去警局自首’、‘不能提到替身使者相关事情’这类条件。吉良吉影的身上也没有出现任何我的替身能力发动后的标识,这么看来条件似乎都生效了。
司机在一路上都不敢说话,吉良吉影现在又是有问必答的状态,我无意和他在没必要的地方掰扯太多,所以也闭上嘴巴,双手抱胸,又戴着墨镜,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司机的视线三番五次从后视镜望过来最终也没有勇气问话。所以车子里只剩下车载广播里的男主持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一到达警局门口,还没等司机赶人,吉良吉影就爽快地拉开门准备出去。
我喊住他,“要记得付车钱。”
吉良吉影于是又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纸币丢在座位上,司机连碰都没碰,等我们下了车,立马离开了。
我的身后也停下了一辆计程车,毛利侦探他们从车上跳下来,马上往我这边跑。
“柳川小姐,你没事吧?”毛利侦探非常靠谱地问我。
“没事没事。”我连忙摆手。
“谅月姐!他刚刚都说了那种话了,你怎么还和他坐同一辆车啊。”毛利兰跑到我的边上担心地看着我。
“……这应该不是什么整蛊节目或者什么游戏输了的大冒险吧?”园子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毕竟大部分人在突然听到一个犯罪分子说完自己的犯罪宣言之后就直奔警局自首也是会感到茫然和迷惑的。
“谅月姐姐,你是对他做了什么吗?”柯南问我,抬起头看过来的那一瞬间,镜片闪过太阳的反光。
“怎么能说是我对他做了什么呢,这明显就是他真心想要自首的啊。”我站在树荫下这么说道。
安室透作为知情人中最派不上用场的那个,现在也终于上线给我打掩护,对柯南说道:“犯罪分子也有真情实感想要忏悔的时候吧,吉良先生不正有感而发嘛。”
第62章
“啊哈哈、哈……”柯南看看吉良吉影已经站在了警局的门口正和值班站岗的警员打招呼,顿时有点笑不出声,这话说出来你们听听自己敢信吗?!
“我的名字叫做吉良吉影,33岁。”
吉良吉影开始对不知所措的警员介绍自己,“我住在杜王町东北部的别墅区一带,目前未婚,在龟友连锁店服务。我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晚上11点睡,每天要睡足8个小时,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20分钟的柔软操,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早上起来就像婴儿一样不带任何疲劳和压力迎接第二天。”
……这介绍的也太详细了,该说不愧是推销员吗?
警员显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问道:“那么您具体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自首的。”
警员瞪大了眼睛,拿起对讲机对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继续问道:“因为什么事而来自首,这位……吉良吉影先生?”
“从1996年到现今,我已经杀害了48位女性了。”吉良吉影冷静地说。
“他说他杀了48位女——”警员向对讲机那头的人重复自己所听到的,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提高了自己的分贝,另一只下意识地摸到了腰侧的手|枪,“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吉良吉影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从1996年到现今,我已经杀害了48位女性了。”
我听到警员的对讲机那头传来一片慌乱的杂音,过了半分钟不到,警局里就跑出来了一大群身穿警服的人。
大概是这种情况的自首他们以前也没遇到过,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他们还是想再确认一下这会不会是玩笑话,于是举着枪指向吉良吉影问:“说清楚,你都杀害了哪些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杀害?又是怎么杀害她们的?遗体在哪里?”
“1996年8月13日晚上,我杀死了杉本铃美一家人,包括她的狗、父母……”
吉良吉影站在警察局的门口,一个一个说明自己杀死过的人。
我看到拐角的位置站着岸边露伴老师和一位我之前从来没见到过的粉色头发的漂亮女孩儿。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恍然意识到那是个灵体,隐隐能从她的身上看到一股和岸边露伴纠缠在一起的力量,想来她就是吉良吉影第一个杀害的对象——杉本铃美。
对方很快就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向这边扬起一个笑脸,心情很好。
她看起来很年轻,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阳光投下来时好像能穿过她的躯体,随时都会消失的样子。
我也对她轻轻地一笑。
亡灵都是这样的,满足了生前的遗愿之后,就会越来越透明。意味着这个世间再没有值得她停留的遗憾了。
它们离去,却是为了在这没有遗憾的土地上开启新的轮回。
我转回头,警员已经通过吉良吉影报出的名字核对了这些年杜王町失踪的人员名单,果不其然基本上都对上了,再加上毛利侦探他们所调查的‘井口枝江失踪案’也在这里找到了真凶,于是马上就和警察们对上了线。
“至于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因为‘手’。”
吉良吉影震声说道,“你们知道达芬奇画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吗,当我第一次看到‘蒙娜丽莎’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时……嘿嘿……怎么说呢,说起来有点下流……”
我的直觉预感不妙,弯下腰去捂柯南小朋友的耳朵。
“我竟然……ぼっき した(bokki sita)……”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一变,用一种复杂且充满了对勇士敬佩的目光看着吉良吉影。
敢直面这么多警察和陌生路人告知自己xp系统的男人,一定会在警局的卷宗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柯南愣了几秒钟,痛苦地对我说:“谅月姐姐,你捂晚了……”
我:“……真的很抱歉!”
对不起柯南也对不起夏油杰。
我居然将这种家伙和夏油杰相提并论,如果世界上都是这种家伙,就算是我也是会想要以杀证道的啊!
一瞬间我居然能够理解夏油杰的痛苦了——当然……只是一瞬间。
第37章
因为吉良吉影毫无保留的爽朗发言,导致警局边上的围观群众一度多到还以为是有人在这里摆摊卖艺。
警员们不得不把吉良吉影铐起来,带到审讯室继续询问。
“这好像是那个独居的男人,我以前经常在路上看到过他。”
“不会吧,那好像是我们公司的吉良先生,他们在说什么啊,吉良先生是杀人犯?”
“他会不会是工作加班压力太大,得精神病啦?”
人群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人潮攒动。
这里毕竟是个不算大的镇子,大家对天天会见面的本地人多少还是熟悉的,其中有好几个人已经认出了吉良吉影的身份,压着嗓音在人群里大惊小怪地讨论。
担心人群拥挤出事,警局不得不再多分出些人手用于维护现场的秩序。
而我作为当事人,也被警员一起带了进去。
毛利侦探他们更是由于手头正在调查的失踪案件以及和东京警察署不菲的交情,也跟着走进了警局。
一位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了的老警官将我带去做笔录,大家都走的匆忙,仿佛一块投进水潭的石子,终于打破了平静的假象,让他们忙碌起来。
第63章
这应该算是他们这个小镇子近些年发生的事态最严重的案件了,如果没有妥善处理,那么杜王町警局的群众满意率肯定还会向下降——虽然能算作侦破了一起大型的罪犯事件,但这毕竟是连续十五年都没有察觉到的连环杀人案,如果不是凶手前来自首,那么警局说不定还会被蒙在鼓里……
这些事不处理好,等到群众反应过来之后,不得天天往警局大门丢臭鸡蛋,骂他们拿着纳税人的钱却不干正事吗?
我捡着那些能说的都和对方说明了,至于那些不能说的……我只是隐瞒了,又不是欺骗。
警局向冷饮店要来了吉良吉影前来自首之前的监控录像。
冷饮店的那台设备是新的,镜头也足够清晰,我和吉良吉影见面的全过程都被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虽然监控并没有录到声音,但是凭借着毛利兰、铃木园子和柯南他们的口录对此,警察大概也能推测出当时的情境——柯南小朋友对这发生的一切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着些疑虑,比方说我当时对他多提的那句嘴,就好像我事先已经知道了吉良吉影要去自首一样,令他实在难以想通,于是开始旁敲侧击地想要在我这里继续打探情报,又被我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我就说这个小朋友在这方面实在过于敏锐,所以从一开始就反对安室透掺和进来,只不过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最后还是自说自话,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强硬地跟着我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好在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找柯南私底下谈了谈,可能是他哄小孩的技艺太过高超,又或者拿出了什么柯南不能拒绝的诱惑,总之,在他们交谈了几句之后,柯南就好像突然之间彻底放下了那颗一直想要搞明白我与吉良吉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探索之心。
昨天晚上制定计划的时候,我和承太郎先生他们就约定好暂时不会将‘替身使者’存在的事情告知警察。
虽然说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异能力者的人并不少,现在横滨的异能力者甚至都能够开店做生意,取得营业许可证了,更别说港口黑手党的某些人打起架来,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特摄片是真的!确实可以发射激光,建筑大楼确实能当武器对砸,我的中之人就是横滨偶像!
但是相比较而言,替身使者的存在范围还是有些过于小了,像是鹅群里格格不入的公鸡,某种程度上倒是和咒术师差不多。
他们都有着强烈的排他性,看不见的人就是看不见,没有潜力的人就是没有潜力。在现代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开辟了一块新场地,制定弱肉强食的原始规则。
只是他们与咒术界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森严规则不同,替身使者算是一种……新兴行业?
既没有相关的管控组织,也没有完整的内部机制,他们过于松散,很多时候甚至不清楚自己的精神突然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这也就导致了替身使者们的生活充满了来来回回的试探和层出不穷的偷袭。
总之,在乔瑟夫先生他们想要彻底改变这些替身使者的现状之前,我会做好保密工作。
因而吉良吉影的认罪书中出现了非常多的漏洞。
露伴老师让吉良吉影无法向其他人说出替身使者的事情,这样他也就无法说明自己到底是怎么样让那些女孩儿的遗体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的。
目前吉良吉影的个人说法是他带着遗体出海,将尸体丢在了杜王町的海湾里,被鲨鱼吃掉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说法能够支持多久不被推翻,但警局派往吉良吉影住宅处搜寻线索的调查员确实在他的柜子里发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有一些奇怪的记事本,和很多装满了他剪落的手指甲的透明罐子——根据他自己所说的,每当他想要杀人时,他的手指甲就会不断地变长,直到杀了人之后才会平复下来。他通常会根据自己每一年手指甲生长的长度来推算自己这一年杀人的运势……这么说真的很让人感到恶心。
虽然说人类的xp是自由的,但是自由到吉良吉影这样的,应该是连医生都得喊救命的程度了。
大概是警员们看我和毛利侦探的关系不错,因此并没有太限制我在警局的行动。我跟着他们在审讯室外听了半天吉良吉影的个人经历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局的空调打的太冷,还是我没吃中饭光吃甜食了,所以开始胃痛,我没多久就觉得待着不舒服,准备找地方散散气。
看到毛利侦探和柯南都非常认真地站在单向玻璃后面听里面的人讲自己的犯罪实情,我在心里想怪不得人家总说教育孩子要从小抓起,看看毛利侦探这种教育方针,活该他赚钱,夜斗变穷光蛋呢。
审讯室在三楼,但是警局内部弯弯绕绕的,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地方走过来的了,对着消防安全疏散指示图研究了一会儿,我成功地走到了三楼的天台。
夏季傍晚的风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温温暖暖的。
我看到安室透正背对着我打电话,微薄的白色衬衫被风吹着贴在他的肌肉上,勾勒出一些流畅的肌肉线条。
模模糊糊的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安室透周身的气场忽然变得不太一样了。
好像他整个人褪去了一层柔软的外壳,凭空生出了些凌厉而尖锐的东西。
第64章
傍晚时分的斜阳远远地坠在半空,天台面向海湾,正好能够望见杜王町宽阔的海面,阳光在上面映出橘澄澄的一片,波光粼粼地闪耀着,像是一片橘子海,翻涌着属于这个季节的热浪和馨甜。
安室透终于注意到了我,他低下头和手机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合上了手机往我的方向走过来,脸上重新露出了那个让我很熟悉的笑容。
“柳川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不会觉得热吗?”
我在心里为他这堪称绝技的变脸术鼓掌,然后摇了摇头说道:“里面太冷了。而且吉良说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听的,我只是想随便走走的,没想到就到了这边。”
安室透了然地笑了一下,“警局里的路是有些曲折,如果想要出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
我握住了天台边上的栏杆,金属被太阳晒得温热,一下就将我的手烘暖了,“这边挺好的,有风也有光,比起阴森森的审讯室要让人舒服多了。不过看来你很熟悉警局嘛,经常来?”
不知为何,我居然从安室透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怀念的意味。
不会吧,难道这家伙以前真的蹲过局子?
我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昨天晚上还挂在他头上的那个标记现在已经没有了——按照标记出现在安室透身上的时间来算,维持的时间大概是一个礼拜左右。
“我以前……”
安室透说着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轻轻地笑起来说,“和毛利师父学习的这段时间,免不了进几趟警署解释情况,慢慢的就熟悉了,全国各地的警署布置构造基本上都差不多。”
“哦,好吧。”
我直直地望向远处的大海翻涌的海面,语气淡淡地对他说道,“不过也算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感觉好多了。”
安室透站在了我的边上,和我一起感受风轻柔地吹拂过脸颊,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能够抓住这个连环杀人凶手,都是柳川小姐的功劳。”
“……我发现你很会奉承嘛。”
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靠近海平面,“毛利侦探是因为你拍了他马屁才决定收你为徒的吗?”
“说不定是有这个原因在。”
安室透摸了一下鼻子笑道,“但是正因为柳川小姐的帮忙,抓住了吉良吉影,才不会让下一个受害人出现,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柳川小姐帮助了很多人哦。”
“……很多人吗?”说不定我只是想要自救,下一个受害人不就是我自己嘛。
但是我想起杉本铃美向我投来的那个笑容,心情又变得好了很多,于是我确信地点了点头,“那就当你这次的马屁拍对了吧,霉运君。”
“不过同样肉麻的话一定要对露伴老师也感谢一次喔。”
我这样对他说道。
安室透失笑,“好,我会的。”
“那就去吃东西吧,饿死了。”我甩了甩手建议道。
“什么?”
“我说,我想吃盖饭。”
我转头对他说,眼睛亮晶晶的,收拢了傍晚暖色的余晖,我用手指将几缕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碎发勾到耳朵后面,“反正他们看起来是要待在警局解决晚饭了,但我还没好好逛过杜王町,我们去吃盖饭吧,当然了,你付钱,阿谀奉承的代价就是这个嘛。”
“哦,对了,冷饮店里还有蛋糕没有拿回来,付了钱的,不吃就浪费了,快走快走!”
第38章
我预先给自己留出的取材时间大概也就一个礼拜,毕竟一个月后就要交正式稿给林田直人,再加上文字校阅、内容修错和印刷宣传正式出版,少说也要花去一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来得及在九月前搞定,我今年才有可能赶得上参加读卖文学奖的末班车。
这些年经济紧张,纸类文字书籍的成交量也大幅度降低,各个出版社都铆足了劲儿,将手下作者的作品送出去参加评选,但凡能得一两个奖,或者被新闻报纸杂志之类的媒体报道一番,也能多赚些利润。
对于我来说,取材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已经能算是告一段落了,杜王町也不是总有连环杀人凶手出现的,抓住了一个吉良吉影杜王町能太平很久。我继续留在这里除了吃吃喝喝也没什么意思。
好在将吉良吉影的事情解决掉之后,乔斯达先生他们也准备启程回美国。仙台这边没有国际机场,spw财团的人也不想让乔斯达先生在国内坐转机——我不明原因,他们似乎也忌讳提及,只是表明乔斯达先生不能久坐交通工具——所以他还是坐那艘游轮回到大阪的伊丹国际机场。
“机场的话,去羽田机场不是更近一些吗?”我问他们,从仙台坐游轮开到东京就要花个半天,到大阪就更晚了,早上出发说不定得要半夜才能到。
“柳川小姐,你相信运势吗?”spw财团的工作小哥神神秘秘地问我。
“嗯……我略信一点点。”
以我和那些神明打交道的经历来看,一个人运势的好坏通常会取决于对方有没有招惹到神明。
“其实,乔斯达先生和东京不太合得来,去羽田机场坐飞机的话,出事故的概率会变大。”
“……飞机失事的概率不是这么算的吧?”
“唉,但是对于乔斯达先生来说,就是这么算的。我们这两回都是在伊丹机场出发降落的,大概乔斯达先生和大阪的相性更好点。”
第65章
有这么邪门吗?我奇怪地想,东京虽然咒灵多得离谱,但是咒术师也多啊,像是飞机这类一旦发生事故就很难得到支援的地方,咒术界也经常会派人去巡查有没有滋生咒灵,按理来说是不太会因为一些迷信的原因而出事的……难不成是乔斯达先生被诅咒了吗?也不应该啊,这两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也没看出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真是搞不懂,他们一家人都好奇妙啊。
或许是因为帮忙一起解决了吉良吉影的事件,乔斯达先生对毛利侦探他们也颇具好感,询问他们是否愿意一起坐他的游轮回去,反正都是会经过东京的。
毛利侦探不明所以,但依旧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私下对我说:“柳川小姐,你的老板也太客气了吧!”
只有我一个人心惊胆战,出发之前连续花掉了八九个100円的硬币,祝愿这一路好运常在,别出事故。
启程回东京是在早上八点多,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假期还剩下最后一天,她们前两天和我到处乱逛,差点忘记还有作业这回事。
我在半夜整理文稿,早上困得要命,到了房间之后便躺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游轮已经抵达了东京湾的港口,我好好地和乔瑟夫先生——听说承太郎先生还得在杜王町待一段时间——表达了感谢,对方说他之前给我的许诺会一直都有效,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和spw财团都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我给予帮助。
“柳川小姐是准备要回家吗?”
刚拖着行李箱踩在陆地上,安室透就问我,“正好我们顺路,我可以送你一程。”
“啊、不用了,有人来接我。”我对他说道,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连忙和毛利侦探他们告别。
昨天夜斗还发来消息,说他们手头上的委托结束了,委托人是个老奶奶,为了表达感谢还送给了他许多蔬菜,他能给我做一餐好吃的,让我把到东京的时间告诉他,他好来接我。
当我站在港口外的车站时,稍微又生出了几分后悔。
难不成要走回去吗……?
我倒是不记得夜斗有什么交通手段,他平时能跑则跑,跑不动就用飞的,做神明的一大特权不就是不用遵守交通法嘛,实在不行,在特定的条件下还能瞬移——只是带着我一个人类有点难办罢了。
如果是要靠走的话,那我还不如和霉运君一块儿回去,说不定他还会付车费呢。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一辆鬼鬼祟祟的老破面包车停在了我的面前,靠近我这边的车窗下移,露出了驾驶位上夜斗戴着墨镜的脸。
“上车。”夜斗对我说。
我:“……你哪来的车?废品站淘来的吗?看起来很有成为变形○刚的潜质。”
“大黑借给我的。”夜斗说,“快上来,我好不容易把冷气打起来的。”
“欸——这种车还有空调啊,真是不容小觑。”
我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上去,和雪音对视了一眼,容易脸红的小孩扭捏地挪了一个位置给我,“谅月姐可以坐副驾驶吧……”
“因为是大黑的车嘛,那样一来副驾驶不就是小福的专座吗?感觉贸然坐上去是会被诅咒的。”
雪音思考了一下,肯定了我的发言:“……说的有道理。”
夜斗一边往家的方向开,一边对我说:“但是啊,谅月出去这么久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来,呜呜呜就算是我也是会难过的。”
“我有给你发照片好吧?以前我连照片都不怎么发的时候你也没说什么啊。”
夜斗听了我说的话,更难过了。
我怕他握方向盘的手不稳,连忙安慰道:“而且我在杜王町又没出什么事情,给你打电话那只能是万策尽的时候了。”
“真的没出事吗?”夜斗从后视镜看我。
“……没出什么大事,真的。”
只不过是被个连环杀人凶手盯上了而已,我可是有好好地把他送进监狱——日本虽然死刑很少,但是吉良吉影那种程度的杀人犯应该也足够判死刑了。
夜斗用鼻子喷出一个气音,“你每次都这样说,万一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
“你说你会把我变成你的神器。”我说。
“……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夜斗不满地反驳道,按了一下车喇叭,把街边骑自行车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就在你庆祝我考上东大的那天,你喝醉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哭唧唧地说等我死了你就要把我变成神器,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我缩了缩肩膀,“很恐怖诶,而且你有手汗,谁要变成你的神器啦,超恶心的——”
“什、不是——诶?”
我问雪音,“是不是,他超吓人的。”
雪音点头,“没错,是邋里邋遢的运动外套男。”
“还不是因为你……”旁边开过一辆大货车,车后装着一大堆的金属器材,叮铃啷当地响,掩盖住了夜斗小声的后半句话。
我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于是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夜斗回答我,“但是你在平时还是要注意一点,现在咒灵和妖魔越来越多了,感觉街上一点都不安全,人类是很脆弱的。”
“我没有那么脆弱。”
第66章
“谅月,”夜斗认真地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最先要想到的都是我,我是神明,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从七岁到二十五岁,你这种耍帅的台词到底要说几遍?”
“但是女儿依赖爸爸是很正常的吧,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监护人、监护人不代表就是爸爸吧!而且我都二十五岁了哦,夜卜先生,托你常年放养的自由教育,我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拥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
我说道,顿了顿之后语气又变得柔和了一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会确认事情的危险性,如果是我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去尝试的,一定第一时间找你,好吗?”
“……我说不过你,但你必须要说话算话。”
夜斗的声音闷闷的,蓝眼睛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和神明立下誓约又反悔的话,是会遭雷劈的。”
“知道啦知道啦。”我挥挥手。
“嘁,你根本就没当回事吧。”夜斗很懂我地啧了啧嘴。
车子很快就停在了洋房的门口,夜斗招呼我们快下车去吃饭,不然他做的东西就要凉了。
“放微波炉里转一下不就好了。”
“微波炉对人体是有辐射的。”夜斗一边帮我把行李箱拿进去一边念念叨叨,又开始他那套人类脆弱论。
我:……
“这又是你从什么三流杂志上看到的东西啊?”我无语地说,“你不会还相信2012年的12月31日是世界末日吧?”
“我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夜斗的声音从里面传进来。
“……我看你已经有点要变成笨蛋预兆了。”
我走进家门,有一瞬间的陌生,不知为何感觉整个屋子都在闪闪发光。
“这是叫了几个保洁阿姨啊?”
我惊讶地蹲下身,感觉连地板缝里都要没有灰尘了。
“夜斗才不会花钱叫保洁阿姨,他这一个礼拜,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拉我一起打扫卫生。”
我:“……听起来确实像是他会干的事情。”
我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一个从没见过的灰扑扑大花瓶,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那个呢?是他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
“……他买花钱买的。”雪音小声地说,“我劝过他了。”
我深呼一口气,冷静地问:“多少钱?”
雪音小心地看了我一眼,犹犹豫豫地说:“二、二十万。”
我眼前一黑,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把提起花瓶,往厨房的地方走过去。
“咦,谅月,是要洗手吃饭了吗?啊,这个幸运幸福瓶很好看吧?我特地给你买的,听说摆在客厅就能有好运——等等,你要干嘛!”
“你这个三流笨蛋神!!!”
第39章
暴揍夜斗是我们家的传统保留节目,一般视夜斗今年的收入水平来看,一年会发生一次至三次不等。
记得第一次因为这类事情生气还是在我刚上小学的那会儿。
作为夜斗使用物理手段强硬塞进去的三年级转校生,我的成绩在当时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再加上能看到咒灵妖魔之类的生物,整个小姑娘就显得神神叨叨,自成一派地成为了游离在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外的第八灵异人口。
反正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害怕的角色,如果给我安排一个白头发的戴口罩老师,我大概也能演一演性转版漩涡○人。
而夜斗又是一个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活泼乐观’神,见我被其他孩子排挤,成绩不好连老师也不喜欢的样子,每天愁得连头发都要掉了。于是就这样听信了一位见神都能说鬼话的阿姨的推销,花掉了本来准备和我去m记吃汉堡的5万块钱,买了一串据说能够改变运势,让周围的人都喜欢上自己的水晶手链……
年幼的我当然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不屑于除钱以外的任何身外之物,期待已久的m记汉堡和炸鸡可乐变成了一串廉价的粉红色手链,换谁都会感到不爽吧?!这种不爽在我用5円将手链卖掉,却只换回了10円之后达到了顶峰。
那时的我一定没想到,接下来的无数年里,我还会为这样的事情生很多气——而且,到目前为止好像没有要终止的势头。
雪音在旁边小声地想要劝架,夜斗则艰难地伸出手向他摆了摆,说道:“没、没关系……这都是女儿……的……爱……”
雪音:……
我:……
气算是消了一半,我将缺了一个口的灰花瓶丢在桌面上:“累了,吃饭吧。”
夜斗一秒满血,将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扯正,“快快快,盛饭盛饭,我今天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
我倒是有夜斗曾经在某家大餐厅当过主厨的印象,不过没有过多久他就被辞退了——因为他的兼职实在太多,经常做饭做到一半就玩消失,引得后厨一片混乱——但是他的手艺一直都很好,我甚至怀疑过他会不会是远月学院的毕业生。
结束了中饭之后,我蹲在沙发边整理行李箱,顺手把从杜王町买来的特产放在属于夜斗的那个乐高神社前供奉——这算是一种习惯,从我用乐高给他拼出了一间小神社,足够他在高天原获得正式的神籍开始,我就经常会把手边的食物往神社前一放,全当夜斗唯一的信徒送给他的慰藉。
第67章
夜斗哼着奇奇怪怪不着调的小曲儿,从我面前经过,拿走了我放在神社前的食物,一边拆开包装一边对我说道:“接下来我和雪音有委托,就要准备出门了,谅月你可不要忘记吃晚饭哦。”
“嗯嗯。”我忙着整东西,于是敷衍道,“我会记得用微波炉加热的。”
“不要用微波炉!”
夜斗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说,“放进蒸锅里热一下也很快的!”
我叹气。不是说自己是个与时俱进的现代神吗?怎么在某些方面就像至今仍然不能接受智能手机的老爷爷一样古板?
麻溜地整理完衣物和零食,我拿着一本记录了杜王町近期发生的具体事件的簿子回到了房间里。
距离截稿日结束还有一个月,距离稿费到账还有一个月零七天,距离日联杯的东京灵魂(sp)vs big大阪比赛还有五天。
我一头扎进了写书赚钱的深渊之中,直到五天后的比赛当天才终于离开自己的房间。
家里没有其他人,冰箱上也没有留下任何便签条。夜斗和雪音忙着各种委托,白天基本不怎么在家里,我给自己换了身看起来并不那么宅的衣服,套上了东京灵魂队的队服,准备出门去味之素球场看比赛。
我并不是一个会因为某个球星而喜欢某支球队的球迷,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应该是会因为身处什么地区而爱上这个地区球队的那种类型。
高中还在横滨的时候我和太宰治、织田作之助、中原中也他们一起看过横滨水手队赢得日职联赛的总冠军。
之后长期待在东京,东京灵魂队就渐渐地变成了我常去看的队伍。
big大阪作为去年的天皇杯冠军,虽然在年初的全日超级杯比赛里输给了鹿岛鹿角,但是虽败犹荣,也是个强敌,今天的比赛想必观众非常多,明明是下午三点,但是前往味之素球场的马路却已经有点要堵车的意思了。
还好比赛的门票在前一段时间开启网上购票的时候我就抢到了,不然看这个架势,现场应该只有超人那种级别的才能抢到票。
我凭借着几个5円硬币的作弊,一路从拥挤的人群里挤到了体育馆内,扯平自己被挤得皱皱巴巴的衣服,按着门票上的编号去找自己的位置。
“人真多啊、感觉腻乎乎的……”
我周围都是些身上带着烟味的成年男性,即便今天的天气是多云,风也非常凉爽,但还是免不了感到几分窒息的闷热,“为什么要把转播权卖掉啦,明明门票钱就已经够赚了吧。”
我不满地想到,前两年开始j联盟就将比赛的转播权卖给了一家收费电视栏目,这样一来其他电视台就没有了转播比赛的权利,球迷如果想要看比赛那就只能付费或者到现场观看……所以这边才这么拥挤啊。
我终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松了口气,旋开矿泉水的盖子灌了好几大口。谁能想到足球赛还没开始看,我的嗓子就已经开始要冒烟了呢。
“谅月姐姐?”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在我旁边响了起来。
我浑身一震,险些被矿泉水呛死。
瞪大了眼睛往旁边看过去,见到了一群小朋友都好奇地看着我,其中一个眼镜小鬼格外眼熟。
……搞什么?现在小学的春游是组队来看足球比赛吗?
“柯南君你为什么也在这里?”我惊恐地问。本以为从杜王町回来之后就不太会再碰见这个难缠的小侦探了——东京没有那么小吧——现在看来,说不定我们第一次在居酒屋见面的时候就被诅咒了。
不然我怎么在哪里都能碰到他?!
“来看比赛。”柯南说,然后扯了扯他自己身上的东京灵魂队队服。
“看来大侦探是瞒着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面认识了别的漂亮大姐姐,还不介绍给我们。”一个栗色头发的小姑娘双手抱臂,冷淡地说道。
我看了看她,她的身上穿着的是big大阪队的队服,和我们格格不入。
“就是啊,柯南,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漂亮的大姐姐的,我们怎么不知道?”坐在柯南旁边的胖胖的男孩儿也说道。
“啊哈哈、不是——柳川谅月姐姐是前一段时间我和兰姐姐他们去杜王町的时候认识的。”柯南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我盯着这一群小萝卜丁观察,过了几秒之后还是率先和他们打招呼,“下午好啊小朋友们,我是柳川谅月,虽然和柯南君不熟,但我们两人是一起进过局子的关系。”
柯南:……
我对人类幼崽的喜爱程度不高也不低,只要是不在电车上大声哭嚎,不随便乱拿别人的东西,我对他们就一视同仁。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几个孩子并没有被我的话给吓到,而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其中一个瘦瘦的小男孩说:“和柯南在一起就是这样的啦,柳川姐姐以后要习惯。”
“我们也去过好几次警局,没有关系的谅月姐姐!”小女孩冲我笑。
……反而被小孩安慰了。
柯南小朋友,快反思一下你自己身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我叫做吉田步美,然后她是灰原哀、小岛元太以及圆谷光彦,我们都是江户川柯南的同班同学。”
那个穿着粉色碎花裙的小女孩向我一一介绍他们,最后指了一下最旁边的一位胖胖的老人,说道,“那个是阿笠博士,是他带我们来看比赛的。”
第68章
聪明绝顶的阿笠博士抬起手和我打了个招呼,我向对方点了点头,停顿了半秒后又充满了好奇地问道,“谁是江户川柯南?”
“……是我啊。”柯南说。
“你不是叫毛利柯南吗?”我吃惊地问。
“我是寄住在毛利叔叔家里的,江户川柯南。”柯南无奈地说。
我:“所以你不是毛利侦探的孩子,其实是江户川乱步的孩子?”
“嗯?”柯南还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哇,没想到啊,乱步先生明明就比我大一岁,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了……”
“不是!”柯南听我越说越离谱,脸上涨得通红,连忙否认,“只是恰巧同姓而已,我和那位有名的江户川侦探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没有吗?”我奇怪地说,“你们推理的时候还蛮像的耶,眼镜都会皮卡皮卡发光。”
柯南愣住了,过了几秒钟后猛地看向我,一脸震惊:“……原来谅月姐姐认识江户川乱步先生吗?”
我点头,“认识哦。”
前两年太宰治从异能特务科洗白出来之后就去了侦探社,我去拜访的时候和江户川乱步先生也见过好几面。
怎么说呢……江户川乱步是个非常让人捉摸不透的侦探,有着拿零食随便一哄就能放晴的脾气,直白到有些幼稚的言行,但是眼睛很锐利,一眼扫过来时,仿佛能看透你这个人的人生。
“哇——”
身边除了灰原哀以外的几个小朋友同时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好的满足,“喜欢乱步先生的话,我下次可以去问他要签名照哦。”
一包薯片就能换乱步先生的一沓签名照,超便利的!
第40章
我听见台上的解说员已经在热场了,对面的客场应援队伍都身穿蓝色的big大阪的球服,像是一片声势浩大的海浪,大声地喊着:“gamba osaka!gamba osaka!”
我在位置上解答了一会儿小朋友们千奇百怪的问题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后小声地问柯南:“那个家伙不在这里吧?”
“哪个家伙?”柯南疑惑地眨了眨他的眼睛,问我。
“就是那个总是和你们一块儿行动的家伙啊。”我伸出两根食指在眼睛上比划了一个向下的弧度,用于代表狗狗眼。
“哦,谅月姐姐是说安室先生吗?”柯南哭笑不得地恍然,然后对我解释道:“其实我们本来确实多了一张票,想邀请安室先生一起来的,但是他好像有急事要办,所以回绝了,最后那张票被毛利叔叔卖给其他人了。”
“下回只要说最后的结论就好了。”
我对柯南说道,接着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没来就好,没来就好,不然我今天的好心情都要被毁掉了。”
柯南问:“谅月姐姐好像很讨厌安室先生。”
我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也不能说是讨厌吧,只是和那种类型的家伙打交道很累,我认识过几个和他很像的人,感觉他们36.5度的身体里能藏着八百多个心眼,想想就觉得可怕,这样的家伙来一个两个我倒还能应付,再多几个那我就真的是缺心眼了。”
“哈、哈哈,”柯南干笑道,我想他也应该反驳不了什么,“好像也有点道理……”
因为比赛开始的缘故,周围的声音明显收敛了很多,我不再闲聊,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
东京灵魂队是当前的主场,我们这边又算是应援队的大本营,主场人多,比起big大阪必定是我们来得更有气势一点。
唯一令人敬佩的是,那一位名叫灰原哀的小姑娘,毅然地套着那件属于big大阪的深蓝色球服坐在我们之中,旁若无人地为对方球队加油。身边有其他球迷惊诧地看向她,发现只是个小女孩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但想必心中还是会在嘀咕,觉得这种场面很诡异吧。
心态真好呀。我看了看她后在心底想到,大概越是年轻,便越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吧。
上半场刚过去,两边球队踢到1比1持平,我的视线紧紧盯着绿茵场上的那颗小球移动,却突然发现头顶上空莫名暗了下来,还伴随着一股阴冷的空气。
今天理应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出门前我还感慨了一下真是个不合时宜的好天气,球队比赛应该会很累。
如果等会儿要下雨的话就有点麻烦了,也不知道我之前有没有把一次性的雨衣袋放进包里。
我弯下腰在随身的运动包里翻找雨衣,听见一旁的步美小声地说道:“小哀,你有没有觉得突然变的好冷啊,明明太阳还这么大……啊啾!难道说夏天也会感冒吗……”
灰原哀的嗓音淡淡地说道:“可能之前在博士家的空调打的太低了,来到球场之后又太闷热——不过,好像是有点冷了,我这边还有一件多的防晒衣,你披上吧。”
我拿东西的手一僵,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原先湛蓝的天空如今却被遮住了一半,阳光隐没在翻涌的黑云之后——至少在我的视角来看是这样的。
还余下四分之一水的矿泉水瓶差点被我捏爆,恰逢此时东京灵魂队的前锋成功射门,周围的球迷站起来大吼鼓掌,将红蓝的旗帜挥舞起来。
我茫然地抬起头盯着天空,从周围人的视角来看我这样子应该很傻吧?
第69章
那是一个咒灵,或者说妖魔……?亦或者,两者的结合体。
仅凭我这半吊子的能力还不足以区分出这种东西的本质。
毕竟在我有限的人生经历当中,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庞大的‘诅咒’。像是一个恨意的聚集体,仿佛带着遮云蔽日般的气势就要吞没掉整个体育馆。
“谅月姐姐,这个给你擦一擦吧。”
柯南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将自己的纸巾递给我,“矿泉水都流出来了,就算进球开心也没必要激动成这样吧?”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笑意,显然也是在为夺得了这一分而高兴。
我却没有那股高兴劲儿了,只是愣愣地将目光挪到他的脸上,磕磕绊绊地说道:“没、没事。”
我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无比艰涩,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我捏紧了包的边缘,刚才试图想使用异能力,但是需要花费的金额实在是过于庞大,起码我身上的这点零碎是不足以解决掉这家伙的。
“我去趟洗手间。”
我匆忙地站起身,提着包离开位置。
“咦,大姐姐是水喝的太多了吗?”元太探出脑袋看,“明明现在超精彩的耶!”
我从人群挤攘的双膝前挤到进出口,掏出手机拨打号码给夜斗。
电话响了一阵,却没有接通——通常来讲,夜斗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他毕竟是靠接委托来赚钱的,鲜少有不接电话的时候。
站在场馆外时,我终于能够完整地看到那个庞然大物到底有多大了。仿佛台风即将来临前的预警,黑压压地极具压迫感,从体积来看大约和我眼前的这个场馆差不多大,一点一点像是要蚕食天空一般向这边移动。
阳关能够穿透它的身躯继续投射下来,但是那光照却好像是被吸取了温度热量,变成了一道冷冰冰的暖色光,毫无质感。
在我第二次拨过去的时候,夜斗接起了电话。
信号不是很好,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伴随着呼啸着的风声,听不太真切。
“夜斗,你们现在在哪里?”我不得不用非常大的声音询问他,场馆内的解说正激情高昂,球迷爆发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欢呼。
“天上!”夜斗大吼着回答我,“我碰到了一个麻烦……伙……”
我瞥了眼那坨庞然大物,心中一沉,“你不会是在味之素体育馆那边吧?”
“体育馆?啊对……滋、谅月,你别靠……育馆那边,很危险!”夜斗说,我听见了他的武器挥破空气的声音。
我几乎可以确定夜斗就在我头顶上那片天空里和这一坨巨大的黑云纠缠。
“但是我就在体育馆!我可以帮你!”
“……你不是说这两天不出门吗!”
夜斗气急败坏地问,随后他的声音又离话筒远了一些,像是在对其他什么人说话:“啊——你这混蛋!!”
过了一会儿夜斗才重新和我接上之前的对话,有些气喘吁吁的,“这件事…点…我、滋、和你算账,现在,谅月你快点离开这边。”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风从我面前吹过,被用松垮垮的皮筋扎起的头发散了开来,张牙舞爪地随着风浪乱飞,“不是我不想走,但是——这家伙好像盯上我了!”
我只能在强劲的风中将自己的眼睛眯起来,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如今已经完全停止在了我的正上方,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我的直觉没有出错,我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那翻滚的云层里死死盯着我看。
“不用管,快走——”
电话戛然而止被挂断了,夜斗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回响。
这事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事到如今,再迟钝的家伙应该也能感觉出来对方的目标就是我了。
我不是那种一定要和对方死磕的类型,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应该是每个在街区长大的孩子都学会的处事方法。
常规手段目前被封闭了,我只能去拿钱包——我说过了,等价交换几乎可以做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我的余钱不够我现场变一个超级赛○人或者召唤一个高达,但是绝对足够我‘瞬间移动’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可以去什么地方?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手在包里翻找钱包,我的心中飞快地过滤掉大部分的位置。
家里虽然足够令我感到安心,但并不足够安全,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被破坏掉了,后期说不定还需要花费一笔巨大的房屋修缮费用。
东京的各大神社也并不是总是有神明停留的,神明们偶尔也会去偏远的其他神社聆听信徒的祈愿,所以这个也pass掉。
……说来惭愧,但我在这个时候脑中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居然会是东京咒术高专。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那片云朵之中饱含恶意的注视,察觉到了自己被什么蓄势待发的东西所瞄准。
而我也成功摸到了自己的钱包。
【去高专。】
这个念头一转而逝,钱包里的纸钞消失了一张。
我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狂风扑了个空,那块青石砖在下一秒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击得粉碎。
第41章
高专的全称叫做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他们对外宣称是一所私立的宗教学院,地处东京的深山老林里,连坐电车都要坐半天,每年只招收个位数的学生,免学费还包分配,高校毕业稳就业,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公务员铁饭碗。
第70章
不过这个铁饭碗的危险程度极高,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再加上007的随叫随到随时待命的工作制度,一度让我觉得劳动局应该把那些咒术界的掌权人告到死。
这两年我很少来这边,连和硝子联系也几乎都是用line和电话,上一次我踩在高专的土地上,还是几年前从那个偏僻小山村把夏油杰和菜菜子、美美子带过来的时候。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边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这边有我不想见到的人。
我站在高专的大门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边的天空晴朗而空旷,少了市区拥挤的人群和排放废气的工业铁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深红色的鸟居高高地架在我的身后。高专的结界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发出警报,而是默认了我的入侵。
不过还是有敏锐的生物注意到了我的身影。
我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黑一白两只小狗从石阶尽头跑过来,它们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大得多了,毛发变得浓密而蓬松,尾巴撇在后面甩来甩去,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呦,好久不见,你们还记得我的味道啊,看来这边伙食不错嘛。”
两只狗狗在我脚边绕圈圈,我蹲下身随意地摸了摸它们的毛,说起来,式神应该是不用吃饭的吧……?
狗狗蹭着我的掌心,很是亲近。
没过多久远处又跑过来一个小男孩儿,他有着黑色的海胆一般不羁的发型,身上还套着一件迷你版高专校服——谁做的这玩意儿啊,不会是校长亲手缝制的吧?
“玉犬,回来!”小男孩喊着,往这边冲过来,在距离我只剩下几米时,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谅、谅月姐姐?”圆润的绿色眼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些。
“啊,是惠!最近过的好吗?”
我向黑头发的男孩打招呼,“在这边还待得习惯吧?你长高了好多。”
伏黑惠——现在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接着又往我这边走了两步,然后扑进了我的怀里。
“唔、怎么了?”
猝不及防被人类幼崽抱住了的我疑惑地眨了眨眼,但还是好心地拍了拍伏黑惠的背,将他搂住,“难道说是被欺负了?是五条悟还是甚尔?我帮你去揍他们哦。”
男孩的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头发刺刺的,蹭在脖子上有些发痒,他的双手用力圈住我的脖子,过了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传出来,“只是很久没有见到谅月姐姐了……”
“哦——”我拉长了声音,“是想我了啊。”
“……”小孩儿抽回手,在我面前站直,被一黑一白两只毛茸茸的小狗围起来,他白皙的脸上有些泛红,说道:“只有一点点想!”
哎,惠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和头发太硬。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嗯嗯,姐姐知道,姐姐也很想你。”
虽然很想念小惠软乎乎的脸蛋是没错,但他确实也是我不愿意来到高专的原因……之一。
如果要认真地说出一个所以然的话:他的亲生父亲是我的前男友,我算是在某段时间里当过小惠的临时后妈。
反正这件事要是完整地说起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冗长了,我也不是很想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对了,差点忘记正事,五条悟在吗?”
我总算想起了自己到高专的原因,连忙正色道。
“悟的话,刚刚还在宿舍打游戏。”伏黑惠对我说道。
人在就好,我想给五条悟打电话,就听见上空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谅月阿姨吗!我以为你都不想再踏进高专一步的?”
一如既往欠揍的声音,我保持着微笑,忍耐住自己握紧的拳头,在心底告诉自己:隐忍……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
“连小惠都喊我姐姐,你叫我阿姨,你们两个是什么辈分?”
“谅月酱。”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改口,然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比起没有毕业之前,五条悟现在的模样倒是变化了不少,他眼睛上蒙着一块黑色的长布,挡住了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好遗憾,我一直觉得那是他浑身上下唯一可取的一部分了,“人家都准备去出任务了,是看到你才停下来的,你怎么尽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到底是谁先阴阳怪气起来的啊!
“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妨碍了你,”我翻了个白眼,“你快去吧,慢走不送。”
“不是有事情要来拜托我吗?”五条悟笑眯眯地说,“我还有空,你说说看。”
“……六眼还能当耳朵用呢?”
“那当然了,我可是最强。”某人毫不客气地自夸道——虽然这是事实也没错啦,但听着就让人来气。
“东——”我看着他,接着忽然一顿,皱起眉反问道:“你是不是要去东京市区的味之素体育馆?”
“bingo,谅月酱怎么知道的?你用能力了?”
五条悟弯下腰凑近看我,我大概能感觉到那来自黑布之后的目光。
六眼正在细致地观察我身体里能量的运转流动——虽然异能力和咒术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能力,但是六眼,这个仿佛只是为了开挂而存在的补丁确确实实能够看清楚一切能量的轨迹。
“感觉谅月酱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五条悟摸摸下巴。
第71章
“是变好看了吧?”我摸摸脸。
五条悟说的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变成了替身使者,作为精神能量的一种具现化,应该也处在六眼的可视范围之内吧。
“我正好是因为这件事情要找你,其他的等会儿再说。”我对五条悟这样说道。
已经闲聊的够久了,再过一会儿也不知道我那个不是很靠谱的监护人还能不能撑住。
“诶,差使我可是很贵的。”
……这不是本来就是你的工作吗?
“一个月的大福。”
“成交。”五条悟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顺手摸了一把伏黑的头,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
我的钱全被一点都不差钱的家伙榨干了……!
悲伤的情绪只在我的心头停留几秒,很快就消散了……小命自然是比钱更重要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非常亏。
我低下头和伏黑惠面面相觑。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交给悟的话一定会没事的。”伏黑惠眨了眨他像是藏了一片森林的绿色眼睛,安慰我说。
“毕竟是最强嘛……只是突然之间放松下来,感觉有点闲了。”
“那要去看看甚尔吗?”伏黑惠继续问我。
“不去。”
我干脆利落地回答他,想了想又对他重新强调了一遍,“绝对不去。”
第42章
我蹲下身对伏黑惠说道:“听好了,惠,一般来说呢,分手了的两个人是不会再见面了,一个好的前任就该应该像死了一样。”
“但是甚尔还活着。”伏黑惠说。
“……呃、嗯,是啊……”我被小朋友直抒胸臆的直球打败了,但那确实是我花大价钱救回来的命——还是两次!
于是我伸手扯了扯伏黑惠的脸颊,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道:“是说在我心里啦,过去的事情就该过去了。小惠这么可爱,以后可不能变成甚尔那样的人哦,就算分手了也要当个合格的前任。”
“我、我才不会和我喜欢的人分开。”伏黑惠的小脸通红,撇过脸嘀咕道:“我和甚尔是不一样的……”
“嗯嗯,说得好,这个世界是属于纯爱的!”我向他伸出手,笑眯眯地问道:“所以惠今天原本是打算去做什么?”
伏黑惠将自己的手放上来,被我握住晃了晃,我们往高专里面走。
作为一位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去到夜斗身边会遭遇什么,也清楚凭借自己现在的能力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术业有专攻嘛,连五条悟都去了,我就没必要继续在这边咸吃萝卜淡操心。
“训练玉犬。”伏黑惠说,罕见地有点开心,蹦蹦跳跳地牵着我,两只式神犬踱着步子跟在他边上。
他长高了很多,我刚认识甚尔的时候,惠——那个时候他们还姓禅院——才四岁,只有一点点大,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幼兽,目光锐利而茫然,会忍不住靠近那些向他发散善意的生物,但又深知人类变卦的速度之快,所以一直带着一种若即若离、小心翼翼的试探,将自己柔软的肉垫贴在对方的手上,像是在拒绝,也像是在等待一个拥抱。
“惠真的有在好好长大啊。”我低头看着惠,感慨道。
“我现在已经是国小二年级了。”
惠说道,接着仰起头看看我,认真地说:“其实谅月姐姐可以不用给我生活费了,我能自己赚钱的。”
我被他逗乐了,“你才八岁就想着打工啦?思想觉悟也太高了,但是在二十一世纪,雇佣童工是违法的哦。”
“可是……我和津美纪已经攒了好多好多钱了,”伏黑惠低下头,脚尖踢了踢一颗小小的石子,“我不想再花谅月姐姐的钱了。”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平平安安地长大,等到那个时候再把钱还给我也不迟,到时候就算你们加上利息,我都会欣然接受,现在嘛……就好好享受当小孩的快乐,那可比打工赚钱要幸福多啦。”
“哦……”伏黑惠一下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垂着脑袋盯着地面看。
“就像炒股一样,在优质股低价的时候大量买进,总会有涨停的那一天,到时候姐姐我可就赚翻了。”一旦套用到熟悉的铜臭里,便觉得自己听起来非常的居心不良。
其实我多少能够理解一点惠的想法,大家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小的时候总是恨不得自己一觉睡醒就变成了成年人,可以一脚踏进另一个世界里,相信只有在自己长大之后才能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和更自由的天空。
但实际上成长很痛苦,未来会带着无穷无尽的磋磨将你的身体抻长拉大,往里面塞进许多你所厌恶的东西,大人的抉择一点都没有比小朋友今天选择吃哪种口味的糖果来的简单。
就算是再早熟自立的孩子,在自己不清楚的知识领域也还是茫然,我揉了揉伏黑惠的头发,“惠只要知道自己是被期望着长大的就好了,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啊。”
从我和禅院甚尔分手之后,基本上我每个月都会(瞒着甚尔)定期给小惠一笔生活费,也不是很多,只是足够他在偶尔看到了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能够买下的程度罢了。禅院甚尔或许是个合格的小白脸,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父亲,给前任养小孩听上去还蛮傻的,用太宰的话来说就是‘比滥好人还要滥好人’,但是我确实不能做到对小惠坐视不理。
第72章
毕竟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来看,甚尔只会随便丢给小惠一张卡,叫他自己刷着用,万一哪天赌马输了,保不齐还会把卡从小孩手上骗过来应应急,五条悟就更不用说了,是个不差钱的主,但我总觉得他会用给零花钱的由头差使小惠帮他做事,借此看热闹,或者……刺激甚尔。
反正都不是靠谱的家伙!
我刚认识甚尔那会儿还在东大读书,因为担心自己经常能看到咒灵之类的生物会影响舍友,于是早早地就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
那天也是半夜,好像是被同学喊出去喝酒,把朋友送回学校之后,我就一路吹着风走回出租屋,然后在一条无人的巷道里遇见了浑身是血的昏迷在垃圾桶边的甚尔。
……没想到吧,这种事情居然能让我碰上两回,说不准我以后还能就这个题材写本轻小说,连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关于我总是会在巷子里捡到战损帅哥,所以最后成为了歌舞伎町最火牛郎店老板娘这件事》,够轻小说了吧?
总而言之,那会儿的我也很好心地把禅院甚尔带回了出租屋,并且帮他治疗伤口,然后在我的见色起意和对方高超的小白脸式花言巧语下,甚尔就在我的出租屋里住下了。
我本以为我们之间会是《宠○情人》那种纯爱电视剧的抓马展开,没想到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禅院甚尔牵着一个能看出容貌与他有些相似的小男孩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然后告诉我这是他儿子,他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需要我帮他带带孩子。
我:……
小男孩也就是禅院惠非常习惯地和我打招呼,一板一眼的像是经历过很多次一样,然后我一个无痛当妈的花季女大学生仅在21岁的时候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丧偶式带娃,可以说是领先同龄人一座秋名山,一步就越过了婚姻的坟墓直达人生的终点。
所以就说不要在垃圾桶里捡对象,会变得不幸的。
好在小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懂事,一点也不需要我费心,乖巧的叫我有些心疼,我甚至还和法学系的同学讨论过怎么领养一个有父亲的小孩,如何证明禅院甚尔有特殊困难从而让他放弃抚养权……
虽然这个想法早就随着我和甚尔分手而烟消云散,但是毕竟是惹人心痛的可爱小孩,我还是会时不时向硝子、五条他们打听惠的消息。
之后太宰听说了这些事,还把我狠狠地嘲笑了一顿,说他只是消失了两年,我居然就被一个小白脸骗财又骗色,太逊了!
我陪惠在训练场玩了一会儿,今天是休息,高专里没有几个人在,硝子又被叫去出外勤,再加上这两年招收的学生也不多,大多都没什么非常厉害的咒术,高专的训练室没有几年前我看到过的那样破破烂烂了,想来这几年应该没有几个学生打起架来能像五条悟和夏油杰那样把训练场拆了。
“甚尔出去了?”我问伏黑惠。
他和伏黑甚尔现在都住在高专里,甚尔是高专目前的体术教练——这是把他救回来的代价,我和他之间的‘束缚’。不过他平时该赌马就赌马,该打小钢珠就打小钢珠,曾经的委托工作现在也照接不误,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候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人影。
伏黑惠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
“算了,只要不在这里就没事。”我小声说。
“谅月姐姐一点都不想见到甚尔吗?”伏黑惠坐在训练场边的长椅上晃了晃腿,手里拿着我给他买的波子汽水。
我咕咚咽下一大口碳酸饮料,“不想。”
“所以谅月姐姐也不想见到我吗?”伏黑惠继续问。
我一愣,小朋友总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敏锐,比起圆滑世故的大人们,他们的天真与直白说不定要比那些口蜜腹剑的笑里藏刀难应付得多。
“……小惠是小惠,甚尔是甚尔。”
我轻声说道,“就算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我也不会把对他的不满移加到你的身上,更何况,我和甚尔是和平分手,我只是想当一个合格的前任,只要在他心里和死了一样就好了。”
“大小姐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说不定会伤心。”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易拉罐,“我还以为你又出去花钱了。”
伏黑甚尔站在我的身后,他应该是刚走进训练场,因为排椅就在门边上,所以我没有察觉到。
他一手撑着墙,低下头来看我,嘴角上还是有着那一道小小的伤疤。我以前问过他要不要帮他把这个消除掉,当时他捏着我的手,抓到嘴边亲了亲,让我去感受伤口与肌肤不一样的触感,告诉我说,渗进伤口的诅咒会在身体上留下难以治愈的痕迹。
这是他的痕迹,是他为了告诉自己绝对要离开那个家族的烙印。
伏黑甚尔垂下眼睛,我们明明好久没见了,但我还是觉得他的目光很熟悉。
甚尔轻轻地笑了一下,那个伤疤也跟着一动,“死人才是最叫人忘不掉的。”
第43章
空旷的训练场里一片寂静,只有我用力捏住易拉罐时产生的铝皮轻微收紧的声音。
我抬起头盯着甚尔的眼睛看——他有一双睫毛非常浓密的黑眼睛,而惠很好地遗传到了这一点。
“甚尔。”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黑发男人挑了一下眉,表情和他当初醒来后第一次见到我时没多少区别,都带着坦然的笑意,只是他的笑总有股冷淡的意味,好像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满不在乎,随时都能够抛弃。
第73章
“怎么了大小姐?”
甚尔的嗓音还是懒洋洋的,但是总有女人喜欢吃他这一套。
甚尔从很久以前就是这么喊我的,我曾一度琢磨过是不是他记不住我的名字,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懒得记所有女人的名字,所以他对每个女人都是这么称呼——反正女人在多数时候都是很好满足的生物,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她们心花怒放。
我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甚尔。就算分手了也是这么喊的。
连太宰都对此露出过‘什么你这个家伙居然会这么肉麻,难不成还对他念念不忘’的震惊表情。
禅院。
我最早所认识的那个甚尔,非常非常讨厌这个姓氏,讨厌到他甚至问过我要不然他直接改姓‘柳川’算了。
由于念起来有些拗口,而且我们当时还没有考虑到要结婚,所以被我否决了——还好,我当时做了正确的选择。
‘禅院’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家族只给甚尔带去过愤怒和羞辱。
而名叫‘禅院甚尔’的他就仿佛是一个由火焰所驱动的机器,内里承载着他所有因此而生出的愤怒之火,那些火焰燃烧着,仿佛要一点一点地从里面把他整个人烧干殆尽,成为一片灰烬一样。
他谈及‘禅院’时身上流露出来的厌恶情绪,让我很直观地就明白他讨厌这两个字。
揭人痛处是很无赖的手段,所以我一直把不叫他姓氏的这个习惯延续至今。
分手后的那几年,我偶尔会从一起约酒的硝子以及到处乱跑的五条悟那边得知甚尔的一星半点生活。
第一年他们说甚尔结婚了,和惠一起改姓叫‘伏黑’。
第二年他们说又说,伏黑太太似乎得了重病。
第三年的开春,伏黑太太走了,甚尔似乎成了单身带两个小孩的‘英雄鳏夫’。
很难说我到底是听到他结婚了心情更复杂些,还是知道他在伏黑太太走了之后,将对方留下来的女儿一起养更复杂。
我最终叹气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钱?”
“好不巧,我刚把钱花完。”
甚尔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赌马券晃了晃,不用看也知道他应该是一匹都没押中。
“输光了?”我说。
甚尔一摊手,“最近的运气很差。”
我忍不住反驳道,“你真的有运气好过的时候吗?”
我说完又顿了一下,意识到最近的自己和他好像没有多少差别,是运气烂到只要一出门就绝对会遇上坏事的程度。
在认识甚尔之前,我自认还算是赚了不少闲钱,再怎么说也不会到把自己饿死的程度。
直到甚尔的出现,我才发现这家伙花钱如流水,甚至比夜斗还要吓人。至少夜斗我还能知道他到底把钱花在了什么上面了,被诈骗是他笨,我也认了,但是像甚尔这种赌场散财童子我还是第一回见,带着几千万出门晚上回家的时候能连上衣都输掉,我要是赌场老板,我一定亲手做一条绶带给他套上,感谢他的无私慷慨,达则救济天下应该就是说他这种人了。
我那时候上学加兼职还有写报纸文章赚来的稿费,房租费也算不高,甚尔偶尔赚了佣金还会记得交给我保管——大概率是相信我这个东大的金融专业高材生能帮他钱生钱,翻个倍。反正那会儿确实是攒下了一笔非常可观的数字,等到了我决定和甚尔分手的那一天,我还特地去银行取了钱,准备拿一大袋子的钱当做分手费,多帅多有气派!
结果没想到我再见到甚尔的时候,他差点都要死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整个人像是从血浆里爬出来的,看上去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我用完了身上带来的所有的钱,再加上硝子的帮忙,才勉强吊住了他的一条命。
“也不是非常差。”
“至少我遇见大小姐的时候,运气就挺好的,”甚尔弯起嘴角,冷淡地笑了笑,双手抱臂弯下腰向我凑近了些,“说不定我的好运都花在这里了。”
“打住。”
我抬起手,将易拉罐举到我们两人的中间,隔绝开了距离。
“我今天可不是来听你调、说这些的。”
好险!差点就要说成调情了,还好我还记得边上坐着一个才8岁的纯爱战士伏黑惠。
看着眼前男人平静又带着轻笑表情,我心里打不太定主意——甚尔话里话外都是些若有若无的邀请,他最会这一套了,而且基本上屡试不爽——也不知道夜斗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下半场的足球赛都快结束了,明明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票,结果就看了半场,亏得我的心都在滴血。
伏黑惠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然后在旁边说道:“谅月姐姐是来见我的。”
“……臭小子,真敢说啊。”果不其然伏黑甚尔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惠的身上,笑了起来又伸手用力揉了揉伏黑惠的头发,把他的刺猬头都揉得乱糟糟的。
伏黑惠鼓起脸——我真的觉得他俩之间的关系好了许多,以前惠都不爱和甚尔搭茬的——指了指趴在他脚边休息的两条玉犬,不满地说道:“它们都可以证明。”
“哦?那你倒是让它们说一个。”伏黑甚尔笑道。
……真的是,五条悟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不是特级吗?花的时间也太久了吧?下半场的球场都要结束了。
第74章
在父子两人焦灼的氛围之中,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我连忙翻开屏幕,上面是一条来自line的消息,五条悟发给我的。
【五条大胜利!所以我要吃银座的那家大福,快点!】
虽然不喜欢这家伙颐指气使的口吻,但是至少救我于水火之中了。
我‘腾’地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今天也差不多了,我有事要回去了。”
小惠的眼睛因为我说的话而睁大了些,几秒钟后又露出了难过的神色,犹犹豫豫地问道:“不一起吃一顿晚饭吗?我很久没有和姐姐待在一起了……”
他的眼睛是湿漉漉的,仿佛是森林蒙上了一层薄雾,总而言之就是叫人难以拒绝。
“可以让甚尔下厨,他最近做的东西还不赖。”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何,一种遗弃小动物的罪恶感在我心里飙升。
我冷静了三秒钟,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变回了那个封心锁爱的钮钴禄·柳川谅月。
我对惠说道:“今天确实有点急事,下回姐姐再陪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要说话算话。”惠丧气地说。
“我一直都一言九鼎的。”
我松了一口气,又看向伏黑甚尔,对方煞有介事地问道:“那我呢?大小姐不准备和我一起吃一顿?”
我扯起嘴角,冷笑道:“等你还完钱再说吧。”
说完我就发动了异能力离开了高专。
味之素体育馆内比赛接近尾声,没买到的票的球迷不少,都在场馆外等着,好在夜斗所在的位置没有什么人,边上就是绿化带,夏季的绿植生得枝繁叶茂,非常能遮挡视线。
我从树上跳下来,看到了夜斗雪音还有五条悟三个人都蹲在地上。
“你们在干吗?”我奇怪地问他们。这个组合我还是第一回见。
“当当!”五条悟抬起手,手心里翻滚着一团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有点像是以前看夏油杰袚除咒灵后他用来填充自己宝可梦图鉴的咒灵球。
“这不会就是之前那个东西吧?”我也加入了观察的队伍,蹲下身和他们一起看,之前我看到的明明有足球场大的咒灵现在居然被捏成这样。
“是哦。”五条悟心情很好地说,“我以为丸子很难搓的,杰之前也一直不肯教我,但是今天试了一下,还蛮简单的嘛。”
“……你当这是螺旋丸吗?”
“很像吧!”五条悟兴奋地张开五指,让黑色小球在他的手掌上快速地旋转。
不过在五条悟的手里,这东西看起来威力大概确实能翻个好几倍。
“夜斗,你怎么了?”我看了看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螺旋丸看的夜斗。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没有成功祓除妖魔,而是被五条悟抢了先,所以有点挫败?
“你和雪音已经很棒啦,”我安慰道,“现在这个时代嘛,我可以理解的。”
因为五条悟的出现而实力爆增的负面生物们,以及因为跨入现代社会而信仰衰败的神道。
这个世界总是不公平的。
“不是……”夜斗皱起眉,“这个上面好像有黄泉的气息。”
雪音蹲在另一边,小声地说,“我也感觉到了,这个东西上面有股让我很不舒服的气味。”
“像是咒灵,但是里面又混着妖魔的痕迹。”
我摸摸下巴,表情非常奇怪,迟疑地问道:“这两种生物……姑且算是生物吧,它们没有生殖隔离的吗?”
妖魔和咒灵这么不挑?
“提问!妖魔是什么?”五条悟在一旁举起手。
“你们高专的课程里没有教过这个吗?”我眨了眨眼,“魑魅魍魉都算是妖魔吧?”
“魑魅魍魉的话,书里确实提过,但这种东西放在平安京的时候说不定有,现在早就消失了吧?”五条悟这么说道。
“也不能说是消失,这只是变成了只有介于“诸人所栖息的此岸”和“与之相对的彼岸”之中的人才可能看到它们的程度。”
我向五条悟解释道,“更通俗一点的话就是,只有神明以及那些没有去轮回的灵魂可以见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明?”
五条悟发出了惊天爆笑,笑得他连缠在眼睛上的黑布都差点滑下来,“真的会有那种家伙吗?”
“有哦。”我认真地点点头。
五条悟看了看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停滞住,连咒灵球都从他的手里滚到了地上,被雪音捏了起来。
五条悟指了指夜斗,不敢置信地问:“他?神明?”
我点头。
好逊——
我看到五条悟做了一个这样的口型。
啊没救了这个人,去神社的话他一定会被神职人员叉出去的吧?
“那我刚刚笑话了神明,他会诅咒我吗?”五条悟充满了求知欲地向我问道。
“……应该不会?”
我迟疑地摇摇头,瞥了眼不知为何仍然郁郁寡欢的夜斗,对五条悟说道:“给5円神明还能陪你一起笑。”
第44章
“一般的妖魔身上不会出现彼岸的气息。”
夜斗难得正经地对我说道,“更何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妖魔和咒灵混了在一起,这太反常了。”
“怪不得我在它身上看到了很多不同的能量流动。”五条悟说,感觉很有趣地拿手比划了一下,“就像合成兽一样,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呢。”
第75章
“难道说六眼平时也可以看到妖魔吗?”我问五条悟,听说六眼所见到的世界和我们都不太一样,我的求知欲作祟,对这个‘不同’一直保持着好奇。
“如果是说这种能量的话,以前有见到过哦。”
五条悟指了一下那个咒灵球,“但是谅月酱应该也知道吧?这个世界上的能量被分成了很多种,除了拥有咒力之外的我都不怎么会去刻意区分啦,因为要细分起来真的挺多的,好麻烦。”
这倒也是,这个世界上只会出现一个六眼,就算五条悟把这些能量区分得非常详细,也不会出现第二个人能够在这方面和他一起进行学术讨论,更何况对于五条悟这样的人来说,区不区分实际上都无所谓,他又不是打不过。
“六眼是神之眼,古说六合,指上下和东西南北四方,即天地四方,也就是说‘六眼’能够看到全宇宙。”夜斗见雪音还有点懵懂的模样,于是和他解释说。
“你只要知道六眼所视,既是真实就好了。”
“对了,我之前觉得,它有在看我。”
我问夜斗,“是我的错觉吗?”
在我走出场馆之前,我应该是没有和它对上过视线的,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被注视着呢?是我太紧张了吗?
“不、它……”夜斗顿了顿,瞥了眼五条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我准备带这个去一趟神社,可以吗?”
五条悟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夜斗,像是在评估他的危险值,接着又耸耸肩膀,不是非常在意,“你随意。”
“那这个我们就带走了,”夜斗拿起那个咒灵球说道,接着又看了看我,“谅月,今天我可能不会回家,不过中午做的菜都放在冰箱里了,你热一下就能吃——记得,不要用微波炉。”
“……你对微波炉到底有什么意见?”我无语,电器发明出来不就是给我们省时间偷懒用的吗?买了微波炉总不能一直闲置在家里吧?
但是没有人和我进行辩论,夜斗已经带着雪音消失在体育场附近了。
五条悟一脸‘呜哇被神明吹捧了’的得意忘形,“谅月酱、谅月酱,你和刚刚那个神明是什么关系啊?他让你不要用微波炉耶,你们是在同居吗?”
“嗯——简单来说的话,夜斗是我的监护人。”我说道。
“什么?真的假的!”五条悟夸张地捂住嘴巴,像个女子高中生一样,“但是谅月酱以前居然从来都没提过,好过分,这么好玩的事情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就算说出来你们也不一定会信吧?”我无奈地对他说。
神明因为信仰而诞生,祂们的身上寄托着人类对于‘希望’的渴求,希望健康、希望平安、希望富裕、希望饱腹……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还是会出现那么多无可挽回的事情呢?
我和夜斗一起生活的这些年,也不是没有碰见过死后才知晓神明存在,从而怨恨神明从来没有拯救过他们的魂……既然拯救不了所有人,那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要让他们知道呢?
简直就像是在他们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捅了一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和而不同的啦,我已经习惯了。”五条悟对我的观点保持既不赞同也不否认的态度。
“……五条同学,你现在好像真的有点教师的模样了,原来硝子没有乱说啊,你真的准备留在高专当老师?”
上回喝酒的时候硝子有提过一嘴关于五条悟准备留在高专当老师的事情,我当时还不相信,毕竟那可是五条悟啊——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教学生?没把别人带坏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谁让现在光凭我一个人是不够的嘛。”
五条悟说,“就算把那些烂橘子都杀光也改变不了现在的情况。”
“所以你准备从教育这方面入手,根本地改变未来吗……”不得不说五条悟的想法没有什么错,“不过感觉要等很久呢,这样的革新应该会很艰难哦?”
“什么嘛,原来谅月酱是悲观主义者。”
五条悟咋舌,“那谅月酱可以加入我哦,感觉有你在的话,过程能快进好几倍。”
“我拒绝,明明我对你居然会是个理想主义者的惊讶更多一点吧,真看不出来啊。”我说道。
“为什么要拒绝?”五条悟想了想说道,“我的钱你可以随便用。”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因为这个世界烂透了,走上那个位置的人迟早也会变烂的。”
“我以为谅月酱信仰正义必胜呢。”
我挑眉,“正义当然必胜,但是你要知道人很难永远保持正义,即便你做好准备,也不能保证你的学生不会因为一念之差而走上另一条道路。”
鲁布戈德堡装置从另一个角度也能够这样表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机遇和选择,这些不同的道路形成不同的人生,推动他们前往一个未知的未来。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就算是五条悟也不行。
他说的没错,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是悲观主义者,所以我不会成为那个开拓者。
“看来我的招揽失败了?”
“你还有的学,五条同学,不过我会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并满怀期待地为此祈祷的。”
我对五条悟说道,“啊对了,给你的谢礼,剩下的之后再慢慢给你。”
第76章
五条悟说想要吃银座那边卖的大福,我确实记得银座二丁目有一家非常出名的百年点心铺,既然他把事情解决了,我也不会当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用能力给他换过来了,“但是明明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任务,居然还敲诈了我一笔,有点过分了。”
“这个是封口费啦,封口费。”
五条悟摆摆手,“那可是暂时被评估为准特级的咒灵哦,现在不是被你的监护人先生带走了吗?我的报告里不能提到这一条吧?还有刚才的谈话内容也需要保密吧?”
“你刚刚有放帐吗?”
我充满了怀疑地问他,毕竟边上就是体育馆,里面坐着近万人在看比赛,保不齐会有灵视比较强的人能够看到一点。
“秋河应该放了?”五条悟不太确定地说。
他口中的秋河也就是秋河亮先生是现在高专的监督辅助,之前七海给我的联系方式也是这位,在杜王町的时候秋河先生就效率很高地将我袚除的那只一级咒灵的钱打到我的银行卡上了。
旁边的场馆里已经在进行最后的比赛结果宣布了,我听见解说激动的声音从露天体育场里传出来,是东京灵魂队的胜利,三比二赢下了这场比赛。
我懊恼地叹气,感觉白抢票了,明明下半场才是最精彩的,而且从时间上看应该还踢了加时赛,我居然什么都没看到,亏大发了。
我和五条悟分别之后,就准备回去了,毕竟现在再跑进体育馆内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再加上柯南小朋友还在,他一定非常好奇我这么长的时间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趁着场馆里还在放歌曲等待颁奖,散场还需要一段时间,道路也没变得拥挤,我最好先上最近的一班车,省得到时候回去的路上又堵起来。
今天为了去高专已经用异能力花了两次路费了——看钱的消失张数好像还是打车的费用,可恶,这根本就不是‘等价交换’嘛,如果是电车的话才不会花那么多的钱,这真的是我自己的能力吗?总觉得只会一个劲儿地浪费我的钱——反正我现在也没有那么着急回家。
夜斗才把那颗咒灵球带走,还说了他今天可能不回家,我正好最近这些天都待在家里没出门,已经很久没有观察人类了,素材严重告急。
最后我搭电车到中央区的商业街,立夏早就过去了,所以白天的时间被延长了很多,此刻太阳还斜斜地缀在天边,将金属建筑群照得橙红,一半的天空裹挟着暗色从另一侧一点点地吞食过去。
空气里仍旧有些灼热和沉闷,才是五月的尾声,但我已经听见了偶尔的蝉鸣。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外面凑合一顿,家里的菜反正能当宵夜吃嘛。还可以观察一下平时不太能够看到的人群。
说不定是被五条悟影响,我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银座四丁目,今天是周末,车辆禁止通行,这边的人潮已经开始拥挤了。
银座的店很多,毕竟是与与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纽约的第五大道并列为世界三大繁华中心的地方,消费水平就更不用说了,到处都是奢侈的装潢和我平时只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的展台珠宝。
我逛了一会儿,然后看到了一家在网络上颇有人气的法国餐厅,决定花钱进去体验一下,就当是写作素材了——感觉有钱人的犯事几率不低,接下来正好有写这样一个案件的想法。
我被一位穿着西服的侍者迎了进去,对方体贴地帮我拉开了椅子,询问我更喜欢哪一类的餐前酒,又告诉我今日的主厨是谁,对方有什么非常好吃的拿手料理。
等我从一堆香槟、葡萄酒、起泡酒和前菜、甜点,个人忌口里和侍者讨论明白之后,大概已经过去近十分钟,我不禁感叹这询问的也太详细了,异能特务科的问卷调查都没有仔细到这种程度。
我选的是一款苹果酒,侍者说这和主菜非常搭,我向来是没有特定,无论什么酒类都可以喝,所以按着他的推荐点。
苹果酒的颜色清透,淡淡的明黄色在灯照下显出流畅的光泽,闻起来还有一股甜甜的果味,和清酒的差别非常大。
我撑着下巴,手里拿着玻璃杯好奇地扫了眼附近。
作为一家有格调的法式餐厅,它的整个装修基调就不是很亮堂,为了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氛围,所以灯光看上去昏暗而特别,空气里滚动着含蓄的暧昧因子,所以来这边进餐的大多数人都是情侣,小声的窃窃私语都被隐没在了餐厅的古典音乐之下。
我的位置非常靠近角落,能够看到不少人,其中有许多人穿着华贵的礼服就这么走了进来,让我这个上身还套着东京灵魂队队服的人感到了一点不自在。
这家餐厅位于银座的五楼,从玻璃窗望出去,已经能看到暗下去的天幕。我的视线从点点的星光挪到餐厅门口走进来的那位女性。
对方有着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还穿着一身香奈儿的经典款黑裙,很好地凸显了她的身材,也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红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连我都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几眼。
然而更重要的是——
站在她边上的那位男伴是不是稍微有点眼熟?
霉运君,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得不说我们碰见的几率好像有点太频繁了。
东京没有小到那种程度吧?
第45章
第77章
我将套在t恤外面的那件球服脱了下来,塞进包里。
几秒种后,我盯着桌面上插着几支玫瑰的花瓶,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而皱了一下眉。这是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好像我在告诉自己:不能被他们发现——但是,为什么?
我乐意看就看了,让安室透发现我一个人到这边吃东西又怎么样了?
明明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清楚人类虽然是群体动物,但是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能够活下去。所以我从前一直不在乎他人对我的看法,神神叨叨也好,古怪难以接近也罢,他人为我贴上的标签又不足以定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所以,按着这个角度来看,我为什么不能被他们发现?
我想不明白,于是不知为何开始生闷气,拿着叉子戳了戳侍者为我放上来的前菜鹅肝,同时又抬起眼睛越过几张桌面去观察安室透和他的女伴。
那位有着淡金色长发的美女坐在背对着我的位置上,看起来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坐在她对面的安室透则穿着一身暗色的西服,和之前见到时的形象不太相同——或者说,截然不同,难不成这是他的双胞胎兄弟还是什么吗?不过他们的笑容还是虚伪得如出一辙,我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餐厅的灯光又暗又暧昧,视野里到处是玫瑰和情人,昏黄的灯光扫在他们的脸上,连脸上的笑看起来都多了几分浓情蜜意。
再盯下去就显得我很可怜了。
我这么想着,终于放过他们,转而去观察餐厅里的其他人。
一顿好端端的高档法餐被我吃得无比郁闷,导致我结账的时候也郁郁寡欢,觉得今天一整天好像都在浪费钱了。
我从餐厅的侧边绕出去,离开之前还回过头又看了眼安室透他们,正好看到他的女伴抬起头来往我这边扫了一眼——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外国女性,只是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对方并不认识我,那双蓝色的眼睛很快地从我身上掠过,又重新落在了她面前的人身上,嘴角勾起,笑着不知说了什么,我只在古典音乐悠扬的节奏中听到了一声轻轻的‘bourbon’。
可能是想喝波本威士忌吧。我转过身离开了银座。
一顿法餐吃了将近三个小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银座的灯光亮闪闪的,工业造物的灯红酒绿比星辰还要刺眼。
我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沿着街边走回去。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我翻开一看来电显示,却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
秉持着有乐子就听的友好态度,我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了?真稀奇啊,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我低着脑袋看我自己的影子在一盏又一盏的路灯间的变化。
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最近好像被人盯上了。”
我一怔,接着笑道:“你被人盯上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在横滨认识你的家伙又没死绝,我可不记得你以前有这样的被害妄想症啊,太宰。”
太宰治——感觉是个花名,但是从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叫这个了——拖长了声音,用那种我一直很烦他的腔调说道:“但是这次有可能会死哦?”
“……倒是说你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吧?”我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你不是很期待死亡嘛。”
“但是谅月说人死了之后也有可能会变成幽灵啊、诅咒啊什么奇怪的生物,”太宰不满地说道,“那完全就不是真正的死亡吧?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和出国一样。我追求的可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
我扯了一下嘴角,“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留下来啊……”虽然按照太宰治的状态,我有理由推测这家伙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会安生下来,不是变成个阴魂不散的地缚灵就是长成一个特级咒灵——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会是麻烦的家伙,绝对不可能安安分分地成佛……咦,他应该属于无信仰人群吧?也不知道阎罗殿收不收。
出于对友人的还未泯灭的一点点良心,我摸出了一枚五円硬币,拇指一弹,铜金色的圆形硬币翻转着飞往空中,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给它镀上一层闪亮的光。硬币飞到半空又重新落了下来,被我伸手接住了。
【近期太宰治会有生命危险吗?】
那枚泛着凉意的硬币消失在了我的手心,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我的心底响起。
我眨了眨眼,对太宰说道,“刚刚给你算了一卦,你不会出事的,价钱就给你打友情价九五折,九千五百円好了,账单我会发到侦探社,你可别赖账。”
“可是被麻烦的家伙盯上了,感觉很难受耶,看在老相识的份上就再帮我个忙。”
太宰治似乎在喝什么饮料,我听见吸管吸到底的声音,“谅月刚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回横滨看看,费用叫侦探社给你报销就好了。”
“……你说这话,福泽先生他知道吗?”
“不要这么说嘛,社长一定也会欢迎你的。”太宰治说道,“而且侦探社最近来了几个很有趣的新人哦,谅月一定会感兴趣的!”
“再说吧,这几天我有点忙,”我歪着脑袋算了一会儿距离截稿日还有几天,但愿自己还来得及,“这样吧,等你快顶不住了再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去横滨救你。”
第78章
根据我对太宰治此人的了解,这家伙十有八九是在夸大其词,他太宰治是什么人?前港口黑手党干部,把他们boss森鸥外蛊得五迷三道的,反叛了都想着能不能再让人回去,要说有什么是他招架不住的,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太宰治在听筒的那一边低低地笑了几声,“那说好了,谅月,到时候可一定要来横滨救我。”
电话到这里就被挂断了,我捏着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仅两分半钟的通话记录,迷惑地将手机翻盖合了起来。
……反正他都这么说了,快死的时候应该会给我发消息吧?
第二天我在清早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夜斗他们回来过的痕迹。
前一段时间的作息比较正常,我总算是把自己的那个外国人作息给调整了回来。
把早餐塞进微波炉里加热,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看今天的晨间新闻报道——东京的犯罪率不低,隔几天就会出现几个案件,或者犯罪预告之类的东西,偶尔还会有警方下达的通缉令,我习惯记一记那些被通缉的家伙长什么样子,到时候运气好碰上了还能当做是赚外快。
这个时间米花町的丁目街道上正在送牛奶,自行车的响铃清脆地在外面响起来,我推门出去从把鲜牛奶从牛奶箱里拿了出来——前几天夜斗定的,他和雪音在的时候就给雪音喝,美其名曰给小朋友补充营养,他们出门不在的话,就由我来解决。
等我回到客厅,把热好的早餐面包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晨间新闻的女主播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关于昨天晚上东京市爆炸案件的情况,现查明爆炸场所为东京都政府大楼的附属图书馆,目前警方还在就爆炸原因进行仔细勘验,索性暂时没有人员伤亡……”
新闻上的镜头是直升机在晚间拍摄的,从上方向下看能分辨出是位于东京市役所的附近,黑烟还在翻滚,不断地冒出来。
我喝了口牛奶,忽然之间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猛地抬起头看了看那个爆炸的地方,东京都政府大楼的附属图书馆——那不是异能特务科在东京的办公室吗?
由于异能特务科的特殊性,因此他们的办公室通常会选择比较有迷惑性的位置,比方说他们在横滨的大本营就是一所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写字楼,而在东京的分部则是市政厅的附属图书馆。因为前两年去过几次,所以我确信自己并没有记错。
怎么着,异能特务科还能给人炸了,那不是在挑战政府权威吗?
我愣得连面包都没来记得吃,就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
我的心中忽然生出非常不好的预感——真的,一般这个时候,我的直觉都准得吓人。
来电显示又是个熟悉但是我绝对不认为对方有什么好事要和我说的名字。
“……你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果然是因为你们办公大楼被炸了,所以今天不上班吗?安吾。”
“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谅月小姐。”坂口安吾在另一边苦笑道,“实在是事发突然,我目前是作为异能特务科成员向你发出委托。”
“什么?”
“世界各地陆续发生了异能力者自杀事件,目前已经有超过五百名异能力者因此断送了性命,据说现场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雾’。”
“……听起来有点糟糕。”
“所以异能特务科向你发出委托,下一个目标地可能是横滨,我们希望谅月小姐能够前往横滨,帮我们调查这次的事件。”
第46章
和我对话的坂口安吾曾经是异能特务科的一位情报员,现在应该早就升职了,但是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身份还是一位港口黑手党的小会计。
我也记不清到底是从哪一天起,太宰挂在嘴边的人除了织田作之助以外又多了一个坂口安吾。
如果说深夜便利店是我和太宰治心照不宣的‘接头’位置,那lupin酒馆应该是他们三个人的聚集场所。
以我和太宰永远在互相放鸽子的塑料程度,有好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坂口安吾这个人的认识只存在于太宰治的口述之中——一位勤勉到夸张的007社畜。
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太宰那种每天只会游手好闲的家伙因为不满朋友需要上班,而将他丢在一旁冷落了他,才说出口的抱怨。直到我真正地认识了坂口安吾之后,我才发现太宰治那个家伙这次居然没有说错。
说是‘勤勉’好像都有点看不起安吾了,这个人可是说出过‘不用睡觉就可以不用起床,不用上班就可以不用下班’这样令全世界打工人都毛骨悚然的语录。他的上司在年底的时候不给他另发二十薪我都觉得说不过去,应该去劳动局告他们。
后来横滨发生了些大事,恰逢我大学放假回横滨看看,亲眼见证了坂口安吾是怎样从一位港口黑手党小会计摇身一变成为异能特务科情报员的,顺带一提,安吾还去了当时搞事情的外国组织里当了内应,可以说是把自己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全部分配完全了——电击文库的编辑应该看看坂口安吾这个辉煌的打工经历,这才是当代社畜该看的轻小说。
我愿尊称安吾一声‘超级单兵’,像这样勤勉的打工人,今后我应该是不会遇到第二个了……大概?
“为什么找我?”我问道,“我拒绝过异能特务科好几次吧?”
第79章
“非常时间,非常情况。”安吾说道,我在这头都能想象出他那张苦闷的脸,“拜托了,谅月小姐,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吧?”
我:“……”
不得不说,坂口安吾确实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不然就不会成为一人打三份工还不翻车的超级单兵了。我这个人是向来不爱欠人情债的,不如说普通的社交就足够让我退避三舍,就别说麻烦别人和帮别人做事了——这情况直到我上大学之后才有所改善。
因为我的异能力比较特殊,说我是万能的许愿机都不是不行,只要带够了钱,什么愿望不能实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待在横滨的时候基本上谨言慎行,不将自己的能力暴露出来,是直到我受太宰所托,救下织田作了之后,不知为何我的能力在里世界声名大噪,到处都有组织抛出橄榄枝来招揽我……我自然是全部都拒绝了,放着好好的东大高材生不当,去和他们刀口舔血,傻子才选后者吧?
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也算是国家公务员了,铁饭碗,要是不升职,就拿死工资拿到死,按理来说,也是个清闲的工作,大部分人努力学习不就是为了拼个编制嘛。但是我还是拒绝了,原因是因为我的父亲,我和异能特务科的领导种田山头火再三说明:本人不当公务员不拿国家钱,生得随意活得自由,保证不作奸犯科但是坚决回拒招安。
只是在拒绝了他们之后,仍然有络绎不绝的邀约,还有一些人秉持着‘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其他人也休想得到’的脑瘫原则,四处打听我的情报,想把我杀了——思来想去,我还是找了安吾,读作拜托写作威胁,让他帮我把我的个人情报偷偷修改了一番,这才有了我现在风平浪静的退休生活。
“……行吧,下不为例,”我飞快地将早餐塞进嘴里咽下,“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
“一位名叫涩泽龙彦的男人出于某种目的来到横滨,但是我们目前还没有弄清楚他的异能力具体是什么,只知道在他的异能力发动后,现场会出现一股诡异的‘雾’,而等到这雾气消散之后,便会出现异能力者的尸体,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异能力所杀死的。”
“唔、所以你们是想要让我查明真相还是……直接解决他?”
“说实话,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安吾无奈的声音在那头响起,“而且现下的异能特务科比较忙,我们的情报工作也不能很好地展开。”
“哦,那个我有在新闻上看到,东京的基地被炸了耶,但是听你的话,你现在应该在横滨吧?”
“其实……”安吾忽然压低了点声音,“横滨这边的总部也被人安了炸弹,在距离东京的爆炸结束一个小时之后也发生了爆炸。”
“精准打击啊,”我感叹道,瞥了眼电视上的新闻,爆炸案的报道已经说完了,女主持人换了一起儿童失踪案跟进调查,“你们异能特务科是不是招惹到什么新仇家了?”
“……我们还在研究,但我怀疑可能和涩泽龙彦的事情有关,”安吾有些犹豫,可能是不太好把这种内部情报告知我,几秒种后他还是用更低的声音和我说道,“对方好像没有要伤人的意思,只是炸掉了电脑服务器和一部分文件,连关押特殊异能力者的房间都没有出事故,只是像要阻碍我们目前调查的样子。”
我换了一只手接电话,揉了揉耳朵,被他轻微的声音弄到耳朵发痒,“我们的通话如果是被监听了,你其实可以选择不说的。”
“咳、呃,我还有点事,”安吾尴尬地清了清嗓音,正声说道:“我还会拜托武装侦探社也一起调查这件事情,如果谅月小姐这几天便动身来横滨的话,可以和他们一起,当然,一切费用异能特务科都会报销,如果事情完满结束,我们也会给谅月小姐委托费的结余——定金应该已经转到你的账户上了,那么回见。”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随后我的手机上便跳出一条转账的短信息,我数了数后面跟着的0,眼睛一亮:不愧是国家正规机构,这一出手的确不同凡响。
最近好像到处都有人要抢着买我的账,听起来还蛮爽的。
不过太宰昨天给我打电话的事情不会其实和安吾说的有关系吧?
我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短消息给太宰。
【突然有空,明天我应该就会去横滨】
太宰回短信的速度比回line还要快:【太好了ヾ(*‘▽‘*)那谅月会给我带些土特产吗?】
太宰是个不常离开横滨的人,明明坐新干线从横滨到东京都花不了一个小时,但是他还是宁愿一直蜗居在横滨不出去。看在他基本上很少吃东京的本地食物,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他带一份吧。
【可是可以,你有什么想要的?】
【神社的御守( ̄y▽ ̄)!感觉以前谅月送给我的御守很好用,想给社里的同事都带一个】
……这算什么土特产啊!
我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于是继续问他,【就这个?】
但是太宰治在这之后就没有再回消息了,我又戳了他好几条,也不见太宰治有什么动静,就连拨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但是家伙动不动就会失联,我早就习惯了,说不定是走在路上突然看到了一条漂亮的河,就直接跳了进去。
太宰治自杀罢了,不会致命的。
第80章
虽然很奇怪,但我还是又去了一趟惠比寿的神社,向巫女买了一沓的平安御守——起码上回我买的真的有用——对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到神社批发御守的,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有维持住,就差把‘这个人会不会是邪|教份子’的怀疑表露在脸上了。
等我将东西整理好,理完手头的文档记录已经是在晚上了。
夜斗今天还是没有回来,给他拨电话也是关机,我猜他大概率在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所以只好一个人把所有的剩饭剩菜都解决了个干净,在家里给夜斗留了我去横滨的标签贴。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着小包坐上了前往横滨的新干线。
路上的风景我以前就看过了,那会儿夜斗的主要活动范围也还在横滨,学校一放假我便坐回横滨,所以现在也只是抱着背包在位置上打瞌睡,勉强睡个回笼觉——一到夏天我就特别爱犯困。
等到了横滨站,我打着哈欠走出站台打车,只是我看起来一副懒散又没睡醒的模样,连招呼计程车的手都没怎么抬起来,三番五次被其他人半路截了胡。
我终于感到了不耐烦,往边上走了几步招呼车辆,一辆开过来的计程车缓缓地停在了我的附近,我正想过去,旁边却窜出来了一位披着黑色披风的外国男人。
……搞什么?有这样截胡的吗?
我差点就要出言骂他了,但是对方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居然停住了脚步,向我微微一笑,“这位小姐,您请。”
我:“……请什么请,本来就是我拦的车。”
不过看在他态度很好的份上,我不打算和他计较,只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和司机报出我预定过的酒店名称。
车子缓缓发动,从前面调了个头。我透过计程车不甚清晰的玻璃窗户又一次看到了刚才的男人。
他还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笑眯眯地望着我这边的方向,黑色的发丝下眼瞳被隐蔽成暗红色,乍一看去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动。
明明已经入夏了,蝉群还在旁边的树上肆无忌惮地大叫,我就连多套一件薄外衣都会冒出一点汗,但是他的头上却还戴着一顶非常厚重保暖的哥萨克帽,不合时宜地穿得无比厚实——说真的,这样真的不会中暑吗?
我很快便收回视线不再关注他,心里想到果然不管过去几年,横滨的怪人从来都只增不减。
第47章
以前住在横滨的时候,我与夜斗是租住在公寓里的,房东又是一位年纪很大的独居老婆婆,因为靠近镭钵街,因此租价算不上昂贵。
只不过在我上大学的时候老婆婆就因年岁到限而去世了,那之后夜斗也没有再去找其他的住处,而是跑到周围的各个神社里偷偷挤一挤,我实在是被其他神明抱怨烦了,从这之后也就很少回横滨。
来横滨之前,我提前在网页上预定了一家不错的大酒店,反正目前异能特务科给我转来的钱还管够。
我坐着车子到达酒店,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前台的小姑娘对我说,最近入住酒店的人不少,让我要注意财务安全。
我心说我把我人丢了都不可能把钱包丢了。
横滨也算是日本著名的旅游城市了,虽说时常会发生一些□□的火并事件,但港口黑手党毕竟拿了他们异能特务科的异能开业许可证,成为了合法的异能组织集团,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横滨的执法者,因此普通人的生命安全也不是全然没有保障的……吧?
想起异能特务科被炸两处,我又沉默了下来。
我拿着房卡等电梯,酒店一共有六个电梯口,我绕一圈,其中仅有一个是正在往下的,我只能无所事事地数着一层一层变化的数字。
大约半分钟后,金属的电梯门才在我面前缓缓打开,走出来了几个旅客,但是最显眼的还是一位高挑的金发女人,她戴着一副黑色的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皮衣皮裤,手里还抱着一个摩托车头盔,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猜我们俩人的身高应该差不多。
但是我总觉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身后等电梯的其他人就把我挤了进去。
这事没一会儿就被我丢到了一边,我忙着整理行李箱,等到下午还得去一趟武装侦探社。
既然都说着是‘侦探社’了,总比我一个人在这边没头脑地调查要来的方便,而且安吾也已经说他事先打过招呼了,那我自然是毫不客气。
正好去看看太宰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整整一天了都没有回过消息。
侦探社的地址我很熟,这家酒店距离侦探社也没有几站的距离。我在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里买了饭团和一听罐装咖啡当做是午饭,然后还去商场买了点小零食——只要哄好了江户川乱步先生,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包里还放着太宰治让我带来的一沓护身符,检查完一切之后,我就信心满满地出发前往武装侦探社了。
我抵达目的地后直奔四楼,从没有空调的老旧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热得快要冒汗了。
果然无论来几次,侦探社还是好偏僻……
“下午好啊,各位。”
我小心地推开门,从后面探出脑袋观察办公室里的状况。
“咦,是客人吗?”
一个我以前没见过的银色头发的年轻男孩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往我这边走过来,“奇怪,今天好像没有预约……”
第81章
“请问您是?”银发男孩很有礼貌地问我。
“柳川谅月。”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青年的眼睛像是某种猫科动物一般,被我看久了,眼瞳还会紧张地缩小,仿佛正在戒备着什么,我思考了一下,问道:“你就是新来这边的社员吗?”
“啊、嗯,我是前不久才加入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他说道,将我迎了进去,“柳川小姐是……?”
“我是来找福泽社长的。”我对他笑了笑,走进了侦探社。
办公室里的装潢和几年前我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无非时多了几张桌子。
“这不是都在嘛,为什么不出声,我还以为你们都出去了。”
我看到他们都好好地坐在工位上摸鱼,有些无奈。
“谅月?”一个红色的脑袋从笔记本电脑的后面冒出来看了看我,表情有几分惊异,“你怎么会来横滨?都没提前说一声。”
“好久不见呀织田作,”我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受人之托啦,我倒是想和你说的,但是你没发现自己的手机把我的号码给拉黑了吗?”
“……有吗?”
“你是不是对电子产品太苦手了点……?”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包包里拿出了那一沓的护身符,挨个分发给侦探社的社员们。
“贤治!这个给你哦,随你喜欢,挂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谷崎先生,还有妹妹,给你们一人一个……春野小姐,这个是你的、晶子在里面吗?我去看看……啊、乱步先生睡着了,怎么办,和零食一起放在这里应该没问题吧……?”
侦探社新来的两个社员,一位是刚才和我打过照面的中岛敦,还有一位是个看起来有些年幼但是眼神意外非常凌厉的漂亮小姑娘,叫做泉镜花。
我也把御守给了他们一人一个。
穿着和服的小姑娘双手接过,非常郑重德向我道了谢。
“是太宰叫我带的。”
我将玉白色的锦织御守递给织田作之助,“要收好哦。”
织田作之助盯着那枚小小的御守,正面绣着‘平安健康’的字样,后面则是代表惠比寿神社的神纹与‘财源’两字。
“谢谢。”他小声说,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感慨道:“……真不像是太宰会做的事情啊。”
“我也有同感,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拉了一把椅子在他边上坐下,手里还捏着一把多余的御守,“说起来太宰去哪里了?都没看到他,连国木田先生和福泽社长也不在的样子。”
“太宰先生的话——”
帮我将茶水拿过来的中岛敦摸了摸头发,尴尬地说道:“昨天说他想出了新的自杀方法,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不会顺着哪条河漂到东京湾去了吧?”我露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
“哈哈、哈,至于国木田先生和社长,社长有事外出,应该就快回来了,国木田先生还在会议室里整理资料,我们晚点要开会。”
“哦,那正好,”我拿起御守站起身,“我的事情国木田先生应该知道。”
中岛敦将我带去他们的会议室里,我看到国木田独步正在对着电脑敲键盘。
我敲了敲房间的门,“打扰了,国木田先生?”
可能是因为国木田先生很像我上学时听过课的哲学老师,所以我总是下意识地会对他用上敬语。
“柳川小姐?”国木田先生往这边瞥了一眼,接着很震惊地问道,“你这么快就到了?”
“……难道异能特务科是刚通知你们吗?”安吾昨天就在拜托我了,怎么武装侦探社现在才知道?效率也太慢了吧?
“我也是在今早才知道临时知道这些事情的,对方只说谅月小姐会来协助,但是没有说明具体的时间。”国木田先生推了一下他的眼镜对我说道。
我将手里的御守也拿给他,“这是太宰拜托我带来的伴手礼,不嫌弃的话还请国木田先生务必收下。”
“这真是麻烦你了,”国木田先生挑眉,接过了我的御守,然后脸色又一变,“太宰那家伙还有这种觉悟?哼,反正他今天肯定是又跑到什么地方去自杀了吧!”
我:……不得不说大家对太宰治这个男人确实积怨已久。
“国木田先生,社长回来了。”中岛敦在门边对我们说道。
“好,那就召集大家快点开会吧。”国木田独步说道。
“但是太宰先生他……”
“我知道他不在,敦、你去给他记个旷工好了。”国木田皱着眉头,随便摆了摆手。
哇……我在心里感叹,太宰那家伙在这边工作了几年,财政状态不会还处在入不敷出的阶段吧?
没一会儿侦探社的各位就都到齐了,我和福泽社长打了个招呼,虽然他看起来也是一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边的表情,但还是接下了我的御守——感觉我因为太宰治而变成了一个做产品推销的。
国木田在连接投影仪,会议室的灯光被关掉了,暗沉沉的房间里只余下电脑屏幕散发出莹莹的蓝光,以及我边上江户川乱步先生制造出来的咔咔咬薯片的声音。
“呦,谅月,”注意到我的视线,乱步先生才抬手和我打了个招呼,我发现他已经将我给他放在桌面上的御守挂了起来,在他松垮垮的领带下面若隐若现,“你被太宰骗过来了啊。”
第82章
“乱步先生果然什么都知道耶。”
我说道,“……所以说太宰那家伙就是在框我吗!”
“唔、也不完全是。”
乱步先生眯着眼睛,侧过头去看投影仪,“虽然还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是太宰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就叫你跑一趟的。”
“哈,他最好是这样。”
“……咳、各位,这是三年期,z国台湾省台北市的监控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如你们所见,浓雾在短短几分钟内出现后消失……”
国木田先生给我们播放了一些监控视频,内容基本上都是在一阵白雾消失之后,发现了可疑的尸体,而死者都是被自己的异能所杀死的。这和昨天安吾和我提到的情报并没有什么出入。
“异能特务科将这一连串的事件称为‘异能者连续自杀事件’。这是特务科发来的搜查委托,他们得到消息,疑似与连续自杀事件有关的男人已经潜入了横滨,对方委托我们抓捕这个男人。”
国木田先生说道,接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及这位,她是柳川谅月小姐,是特务科派遣来协助我们的特殊异能力者。”
“先说明,我和异能特务科不是一伙的,我也是拿钱办事。”谁叫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本人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就去神社发誓不再加入大企业打工了,这辈子都不会打工了。”
“不过以后如果福泽社长有什么需要,我不会拒绝哦,”我想了想又说道,“报酬从太宰的工资里扣给我就好啦,反正那个家伙整天都在偷懒。”
第48章
“涩泽龙彦,29岁。”随着国木田先生的声音,在幕布上投影出来的画面一动,跳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长得倒是很好看,雌雄莫辩的样子,还有一头白色的长发,只是那双红色的双眼空洞而平静地直直望过来,像个飘荡在这世界上的一缕游魂。
“目前我们仅知他是个异能力者,以及有着一个收藏家的外号。”
国木田先生说道,“但毋庸置疑,他的出现会令横滨许多异能力者的安全受到威胁。”
春野小姐将会议室的灯重新打开,福泽社长严肃地说道,“武装侦探社接受这个委托。”
“这起事件的直接被害人是异能力者,也是为了保护各位侦探社员的安全,侦探社要倾尽全力开始搜查这个男人。”
“是!”
武装侦探社是个很奇妙的地方,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
明明每一位社员的性格都非常有特点,争吵打闹是家常便饭,要是放在一般的企业里,必然是个顶个儿都能说是叫社长头痛的‘问题青年’,但是他们在这里却非常听从社长福泽谕吉的安排,将福泽社长的指令视作为最优先选择,即便是难搞如太宰,恣意如乱步都会乖乖听从任务。
……这应该就是福泽社长的个人魅力吧?
大家决定从下午开始到周边排查情况,只有乱步先生在留在办公室里翻找他到处乱放的小零食,然后将它们都塞进保险箱里。
“乱步先生果然知道了什么吧?”我靠在桌子边问他。
黑头发的青年只管埋头放东西,拖长了声音对我说:“是秘密——”
“欸,哪有这样的。”我双手抱臂,不满地说道,“既然乱步先生都知道了的话,和大家分享一下,大家也能更安全吧?”
“是不能阻止的事情。”
乱步说道,‘嘭’地一下关上了保险箱,然后将箱子塞在了福泽社长的办公室角落里,“那么乱步大人要回去了。”
我:……真的一点都不透露吗?!
果然和江户川柯南没有血缘关系,要是柯南的话,一定爽快地就和我分享情报了。
我叹气,也离开了侦探社,准备思考一下有什么能够钻空子让我的异能力起作用的办法——都怪异能特务科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搞得我现在想要换一个线索都昂贵的叫人心痛。
等价交换的原则是‘等价’,但是这个等价不一定是我心中的等价,取决于知晓这件交换目标的人对于花费金额的认知最高点……总之就是非常金钱至上主义啦!
想到这里,我又不满地瞪了眼天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类会出现异能力,但是你要我这么多钱又没用吧!这个拜金的家伙。
回去的路上我也稍微和周边的人打探了一下,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白色头发的漂亮男人,按理来说应该是极为招摇的外貌,但是他们都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印象。
天幕暗下来之后,回酒店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大概是能逛的也都逛完了,大家都准备回酒店休息。我在外面解决完晚饭从商场回酒店,手里还提着一袋子的速食食品,跑了几步后跟着挤进了电梯,在拥挤的人群里皱着眉回想关于涩泽龙彦的情报。
“抱歉。”
思考途中我被一个大叔挤到了一边,差点撞上旁边的人,连忙向对方道歉。
“没什、么……的,”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身上有一股我之前似乎闻过的香水气味,他的手轻轻地扶住我的肩膀,在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的表情在一瞬间也变得古怪起来,“谅、谅月小姐?”
霉运君?
我的大脑停滞了几秒,呆呆地盯着他紫灰色的漂亮眼睛。
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是相逢能相到这种地步,我已经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
第83章
前面有个小孩因为拥挤的人群而哭闹,他的家长不得不弯腰将孩子抱起来,为此人群又一次向我这边挤了点——你们这么大的酒店怎么电梯就不能再大点?
我迫不得已又往安室透的位置靠近了点。
安室透也就比我高一点,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脸侧,身上有股好闻的柑橘薄荷味香气。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问他,为了不和他正面撞上,只能偏过头,看一旁,正好在金属的镜面反光里看到我们俩人。
对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而我又距离他非常近,只要扭个头他的嘴唇就能贴上来,像是一个半推半就的拥抱。
“我还想知道谅月小姐为什么在这里?”安室透压低了他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下来,像是一种审视。
“不要用问句回答问句。”我说道,听见电梯叮地一声抵达楼层,我侧过身,往前伸手,“不好意思,让一下。”
人群又往两侧推搡,我想了想,伸手一把抓住安室透的衬衣领口,把他整个人拽了过来,“你别愣着,跟我过来。”
他被我拽出了电梯,其他几个和我同一层的住户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们,都走过了拐角还要非常好奇地转过头来看我们,让我险些要问出口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
看热闹果然是人类的天性。
……但是那边的那个幽灵,你杵在那儿也是想看热闹?
我的余光里闪过一抹莹白,以我的经验来看那应该是个生魂,这种事情倒是不少见,只是等到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生魂好像还是我认识的家伙,险些一口气在胸口没有提上来,只能又狠狠地瞪视了安室透一眼,恶声恶气地说道,“我有事问你,跟上。”
安室透无奈地笑了一下,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走进了房间。
“先说好,我才不管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混不吝的变态还是见义勇为的义警。”
我从旁边拖了一把圆凳出来,让安室透坐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他身后慢悠悠穿墙飘进来的幽灵,“你要是敢承认自己做了违法的事情,我就敢报警送你进去。”
安室透还没说话,那幽灵反倒先笑了起来,因为这里有个看不见灵异场景的普通人,他又不能够发出声音,只好用手用力捂住上扬的嘴角,阻止声音冒出来。
“谅月小姐,”安室透对我说道,“我是因为个人委托才来横滨的,并不是跟踪你来这边的。”
我哼出一口气,“你说的这话,你问问你的监听器同意吗?”
安室透无奈地笑了笑,但是站在他边上的幽灵已经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了。
“我保证,这次是真话,”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我,“如果不信的话,谅月小姐的异能力应该也能验证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吧?”
我:“……我才不想浪费钱用来验证这个。”
……那家伙到底在笑什么啊?这么严肃的场合千万不要让我破功了!我用眼神示意他快别笑了,还不如整点灵异事故吓唬一下安室透。
“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她的上司在横滨有业务上的合作,所以让她来看一下情况,”安室透向我解释道,“我算是帮她看一下合同有没有漏洞的顾问。”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那天在法餐厅看到过的金发美女和上午那位从电梯里走出去的皮衣美女好像是同一个人。
不过我看人的眼光很烂,有很多人都这么对我说过,因此我仍然保持着几分怀疑,“你们侦探现在的业务都拓展到这种范围了?”
“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嘛,委托人又是老朋友,在能力范围内的事情能接也就接了。”安室透这么说,彻底把我的话堵死了。
“……”我不死心,又确认了一遍,这次背过手去摸硬币,“真的不是故意跟着我的?”
“不是故意的。”安室透点头,“完全是巧合。”
【这是真话。】
我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蔫蔫的模样,“霉运君,是我错怪你了,抱歉。”
安室透因为这个称呼而一怔,接着又温和地笑了起来,“没关系的谅月小姐,警惕是件好事,而且确实是我有错在先。”
他顿了顿,又好奇地看着我,“不过,我从刚刚就想问了,谅月小姐你——”
“——为什么在我进来之后就一直往我的边上看,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不知为何,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酒店房间的灯光闪了一下,我的视野有一瞬间的黑暗,虽然风光马上又亮了起来,但是窗外变得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像是落单的蝉一般,散发着断断续续的震动。
我还以为这是位一直笑个不停的幽灵先生终于良心发现,搞了点灵异事故出来吓唬安室透了,于是自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话题对他说道:“是啊,你被超吓人的东西缠上了,快要完蛋了,可能是你亏心事干太多了吧。”
我本以为安室透会因此露出害怕的表情,但实际上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偏过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我:“……你不害怕吗?”这种时候倒是给我表现的害怕一点呀!
安室透又看过来,明亮的眼睛晕染上了房间暖黄色的灯光,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柔和与无害,“不会啊,因为有谅月小姐在这里。”
第84章
……这家伙如果去当牛郎的话,应该是个和甚尔差不多的狠角色吧?一个晚上能骗出几座香槟塔哇。
不过我如今早已经身经百战了,是不会肤浅到被区区的美男计就策反了立场,“委托我袚除咒灵可是很贵的。”
安室透说道:“谅月小姐有的时候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总是在很努力地帮助别人,上次在居酒屋里,听到谅月小姐能够对嫌疑人说出那样的话,我就相信在危险的时候谅月小姐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你去当牛郎吧,真的。”
可恶,恶作剧失败的原因居然因为我人太好了。
这话传出去,能把太宰治笑死吧?
第49章
安室透的视线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玻璃窗户,就连他边上的生魂也跟着冷静下来,一脸严肃。
“在看什么?”我奇怪地扭过头看。
玻璃窗外是一片暗色,虽说时间也不算早了,但是我住的楼层又不高,外面居然连一点声响都没有,确实是显出了几分怪异。
“好安静,”安室透说,眼睛微微眯起,“外面是起雾了吗?”
我一怔,站了起来快步走向窗边。
视野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街道的大概,路灯在一片雾气里照出一块朦胧的轮廓,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车子停在马路上,也不再移动。
我拿出手机想要联系侦探社的人,但是屏幕上却显示我目前处在圈外。
糟了,要出事了。
“柳川小姐,你怎么了?”安室透见我这样,也有点好奇,“外面起了好大的雾,奇怪,这个季节应该是不会有雾的……”
“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对安室透说道,同时在包里翻找我自己的钱包,“你回房间之后也别再乱走了,等天亮——”
我说了一半,忽然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抬起头看看安室透,“——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谅月小姐让我过来的吗?”安室透哭笑不得地问。
根据之前发生过的案件来推断,我和侦探社的各位都认为那雾气只针对异能力者而发动,至于那些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在不小心被卷入案发范围内也只是声称自己失去了意识,没有任何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也没有人因此而受伤。
既然如此的话,安室透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如果我们的推论出了错的话,外面也不应该连一个人都没有。
“难不成你还是个异能力者?”我打量他,安室透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我认识他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第一次在巷道救下他把他带回去时,他也说我是他碰到过的第一位异能力者,那话不像作假。
“我不是。”安室透摇了摇头,“不过听谅月小姐这个意思,难道说外面的雾气实际上和异能力者有关吗?”
……差点忘记这家伙是个侦探了。
“既然你不是,就给我乖乖待在酒店里别出去。”我对他说道,然后将钱包塞进口袋里,从门口的挂衣架上拿下一件运动外套穿上,“回你自己的房间也好,待在这边也罢,总之,别到处乱走。”
我换上运动鞋后,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好奇心会害死猫的,霉运君。”
生魂本想跟过来,但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还是留下来保护安室透好了。
我打开门离开房间,走廊上也已经开始弥漫上了雾气,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整个酒店仿佛失去了生气,寂静又诡秘。
我抿抿嘴,本想用异能力直接抵达侦探社的,但是——我的异能力失效了,还包括我的替身也无法出现。
在我连续换了几个命令之后,它都没有生效,我基本上就能够确认失效的原因是由于这场雾气的出现。
酒店距离侦探社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路程,走路过去的话就要翻个四五倍的时间,最好的方法是开车过去,好在我虽然没有车,但是现在满大街的车都能随我开,特殊时间特殊办法,相信各位市民一定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当我准备从安全疏散口下去时,听到了一阵破空的响声,像是有人从后方一脚往我脑袋踢过来一样。
我没来得及思考,身体的反射神经也已经开始行动,弯腰侧身往后躲,身形一退,贴在了墙边,警惕地观察来者。
雾气浓郁,可见度大概也就只有直径两米左右,对方的身体隐没在浓白的雾中,我只能够隐约看出一个身体的轮廓。
只有鞋子和地毯摩擦时发出的一点微弱响声能够昭示着对方在靠近。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头发不长不短,披下来刚好到锁骨的位置,额头中间有一颗金色的宝石,脸上的五官很诡异,眼睛虽然睁着,但是只有眼白,全然看不到眼珠眼瞳的存在,和我有点像——或者说,她的走路姿势、神态都与我极为相似,就仿佛我身形的镜像化走出现实了一般。
……救命,恐怖谷效应,谁懂?
我在心底叫苦。
一时间,什么《寂○岭》、《死○》、《恐怖○轮》这些电影在我的脑袋里都过了一遍。
一秒钟后,已经站在了我面前的‘二重身’握紧拳头,一下就往我的脸上砸过来。
我侧头躲开,往距离她稍远的位置跑,看到她刚刚砸下去的那一拳已经在酒店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小坑。
第85章
我一缩肩膀,开始四下留意有没有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放在口袋里的钱包‘啪’一下掉了出来,落在地面上。
我和另一个我互相‘对视’了眼,一个呼吸的时间,我们两人同时动作,伸手去拿钱包——现在不能用但是之后不一定不能用,这可是我救命的东西。
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不会选择赤手空拳去打架,尤其是当我面前还站着一个镜像的我时。
她几乎能够判断出我的所有行动,了解我的一切招式——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她还感觉不到痛。
我的手按在钱包上,另一只手挡住她的拳头,说实话那很痛。
自己的能力我当然是清楚的,虽然剑术打不过夜斗,体术抗不过中也,但起码脚踢太宰治,拳打夏油杰还是够的。
只是这一下没有技巧全是力量的直拳痛得我连手骨都在发酸。
我从地上抓起钱包,屈起着的用于抵挡的手伸直,抓住对方的手臂,弯下腰躲开往我脸上砸过来的另一拳,顺势给她来了一个过肩摔。
但是这家伙感觉不到痛,自然是没有普通人类被打倒后可能会出现的缺力和眩晕,我才将她掀在地上,她马上又能爬起来给我一脚。
还好是出门前给自己套上了一件外套,不然就那么在地上摩擦,即便是有地毯我也要被擦出几道血痕来。
……痛死了。
我咬住嘴唇,从地上站起来,周围被厚重的雾气包裹起来,我只能努力去听对方大概会在什么方位。
这两年诸事平安,我又长时间待在东京上班不怎么和夜斗见面,被工作消磨了心性之后便很少也夜斗约着去训练了,能力有没有退步先不提,只是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使用我那个便于偷懒的异能力,突然之间不能用了,我居然也生出了几分‘真是麻烦’的想法。
人果然很容易就被惯坏,金钱也好异能也好,用的多了就会失去它最初的意义。
……以后好像是应该要少用了……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在我用力去听的时候,一声巨响忽然传来,应该是酒店房间门被撞开了——
我听到了安室透的闷哼声。
“你出来做什么?!”
另一个我的目的应该是要杀死我,我不清楚这之中如果出现了一个普通人她又会做什么。
虽然是个性格奇怪,有点讨人嫌的池面,但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而出事,我想我应该不可能会原谅自己。
“房间里好像有咒灵。”安室透咳了一声,我在空气里闻到了血腥味。
“怎么会有咒灵?”房间里应该只有研一个生魂的,怎么会有咒灵出现。
我敲碎边上的一个玻璃,从里面将灭火器提了出来,双手抓住灭火器,往我的二重身头上砸过去,金属的瓶身发出撞到了石头一般的重重响声,如果是一般人,在这种力道下应该早就脑袋开花了,但对方只是一晃,好像没有什么大碍。
我暗骂一声,侧身飞踢一脚,将灭火器也跟着一块儿往那边丢过去,然后回过头去找安室透。
“不知道为什么从谅月小姐离开之后,我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东西的轮廓了。”安室透说道。
我跑到了他的边上,看到他的肩膀上有一个正在散发着咒力的伤口,将他的衣服染出了一大片的红色,金色的头发没什么精神地垂着。
叫我想起了刚认识他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看了看那个伤口,“现在异能力不能用,等一下就给你包扎。”
看到这个伤口我就知道不会是研做的,大抵是这个雾气能够让普通人消失,但是无法让那些因人而滋生的咒灵、妖魔一起消失,所以在‘束缚’地消失之后,咒灵才会出现在安室透的面前。
我已经听见了咒灵的声音,和另一个我拖着灭火器向我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
生魂苍白的脸上有几分担心,“谅月,z……他、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我站起身,“不过是盂兰盆节快到了,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罢了。”
“都斩断不就好了。是吧,研?”
我向他伸出手,手心上还残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一阵刺眼的白光令安室透忍不住闭眼,等到他再一次睁眼时,刚才还一直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一团看不出模样的半透明生物已经变成了一把长长的剑。
我久违地捏住剑柄,深吸了一口气。
世间多有污秽之物,一一斩断就是了。
第50章
研。或者说‘研音’。
现在算起来,这应该是我认识他的第六七个年头了。
高中的时候,我们的修学旅行是去东京玩,到根津神社观赏杜鹃花时,我在牡丹从里看到了那个时候还浑浑噩噩一脸茫然的研。
地缚灵和生魂之间如果要细分的话,还是能够区别出很多的细节。前者是因生前留有遗憾的心愿未了或心怀仇恨、执念无法解脱,而被束缚于死亡之处,终日反复着自己死亡的场景,已经能够被归属于山野精怪一类;后者则是在死亡后未受到他人影响的灵魂——光是这个前提就很难达成,毕竟世间多有污秽之物,干净的生魂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吞噬干净,同化成诅咒之类的生物。
彼时,我在看到研的时候还稍微吃惊了一阵。
第86章
那会儿夜斗成天在我的耳朵边上念叨他找不到神器——由于夜卜先生个人的硬件问题,他手底下的神器们基本上都坚持不了几个月就决定跑路另谋高就——能碰上一个没有被影响过的干净生魂属实是难得,我见研并没有抗拒之意,就将他带回了横滨。
他也是夜斗的历任神器之中,唯一一位由我取名的神器,我当时捧着那个会发光的小小白色魂灵思考了半天,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一个‘研’字。
研是位有着黑色头发的漂亮男性,盘靓条顺,身材也好,他虽然不记得从前发生的事情,但是长了一张特别能说会道的嘴巴,我叛逆期和夜斗吵架没吵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完全是多亏了他的存在。
出于一些我个人尚且还不清楚的原因——我目前的猜测是:因为夜斗把我从百鬼地狱带回来,我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眷属,因此身上被打上了神明的烙印——在夜斗的神器同意的情况下,我即使是不使用异能力,也能够借用它们。
当然,一般来说,我也不会遇见需要这么做的情况,平日里拿5円借用夜斗的‘斩断缘分’的能力,手边无论有什么东西都能解决就已经足够顺手了。
……不过,很明显,现在显然并不在‘一般情况’的范围内。
我的异能力处在一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状态中,现场还有个受了伤的不靠谱成年男性、我看上去特别能打的终结者克隆人以及一只虎视眈眈的听起来饿了肚子的咒灵。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借用一下神器,仅凭我这疏于锻炼的血肉之躯,难说到底能够打出个几几分,起码就目前的形势看起来,全身而退再成功捎带出一个霉运君的概率还是比较渺茫的。
研是一柄刀身偏长的打刀,刀面呈乌黑色,刀锋锐利锋芒,可以说是完美符合了夜斗‘斩断世间所有有形与无形之物’的暴力美学。
眼前仍是一片白雾,连头顶的廊灯都被笼罩起来,显得朦胧且虚幻。
我闭上眼睛,收紧手指。护手处带着冰冷的触感,我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无比清楚,包括身后的安室透、远处的脚步声、咒灵的呼气——
温亮的光影在刀刃上闪过,如流星即逝,剑气翻滚着,在模糊不清的空间里留下一道清晰的剑痕,直直地劈往前方。
咒灵发出吼叫,冲破浓雾向我扑来,那声音混杂着哀嚎与尖叫,让人耳膜生痛。
但神器有净化污秽之职,即便夜斗不在我身边,被赋予了夜斗神器之名的研也依旧有着将它切碎的力量。
咒灵庞大的躯体被对半劈开,灰黑色的身躯在砸到地面上后依旧蠕动着,没有加入咒力的剑术还不足够将它彻底祓除。
刀刃侧过,带着破空的凌厉之意抵上灭火器的金属瓶身,铝合金钢片毫不拖泥带水地被切开,干粉从断裂的瓶身溅出来,撒了对方满身。
她毫不在意,从墙壁上扯下细长的金属壁灯往我的身上砸下来,刚刚就没塞好的钱包这会儿又落在了地上,我没顾得上捡,往后一躲,那金属壁灯的一头便将钱包扎了个对穿。
“……我知道了。”
我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为什么剑锋每一次落下的位置都会被对方预判出来,于是我的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对方直直地往我面前冲来。
我睁开眼睛,干粉将她本就苍白不似真人的脸遮得更像恐怖片,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镶嵌在干白额间的金黄色宝石。
刀剑在我的手中转了个方向,刀柄正对她额上的宝石,就那样撞了上去。
“你就是我。”
我叹气道,“所以,不用站在我的对立面。”
一声清脆的碎响,那枚宝石碎成一片金色的粉末,对方向我扑来的姿势在空中凝固住,一个呼吸间她就消失不见了,金属壁灯‘哐’地一下砸在地面上,留下沉闷的重响。
我心疼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钱包——完全地被分成两半了,我才从银行里拿出来没捂热的现金全没了!
也不知道银行给不给换这种程度的破损钞票……
好在这样的情况下,稍微能够宽慰我自己一点的是我的硬币存货还有不少,比起脆弱的纸币来说,更加坚硬的金属不至于都被破坏掉了,我花了5円送那只咒灵一个干脆,然后终于能够松一口气,走到安室透的边上。
“你还好吧?”我蹲下问他。
看来这人的自救能力很强,已经扯开了自己的衬衣把肩膀上的伤口包扎起来了,只是由于咒力的缘故依旧在流血。
“姑且……还好。”
安室透的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我记得上一次也是这样,他连声痛都不会说,被我扶起来之后又能撑着走完好长一段路——这算是男人没什么用处的自尊心在作祟吗?
“区区致命伤对你来说不成问题是吧?”
我翻了个白眼,“这血再这么流下去,我就该去黄泉捞你了。”
“只要解决这个雾气的来源就可以恢复原样了吧?”
安室透问道,他的目光灼灼,带着我难以分辨的情感,“谅月小姐带着我的话,会很不方便的。”
“你也清楚啊?所以之前每次叫你别参与你就是故意当做没听到啰?”
我低头数了数剩余的硬币,无奈道:“反正这些钱等会儿也是不够用的,给你花了算了,我可不喜欢做拉人下水的坏事。”
第87章
安室透要是死在这里,我说不定真的会自责很久——为了避免这种会令我良心不安的情况发生,我还是带上他吧。
手心里的沉甸甸地一摞硬币消失,安室透肩膀上的伤口也终于跟着停止往外渗血,我拍了拍他,“跟好我,别跟丢了,现在还留在横滨里的人不多,满大街都可能是咒灵,你这个突然开了灵视的人要是再不小心和它们对上眼了,说不定会被撕扯成碎片。”
“谅月小姐接下来是准备去什么地方?”安室透一键回血,脸上重新充满了活力。
“去侦探社。”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尘,没有让研变回来,而是继续提着剑,“我们得去外面找辆车开。”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雾气开始蔓延之后,安室透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消失一样……难道是因为当时研停留在他身边吗?灵体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干扰电流信号我倒是有所耳闻,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也可以?
手机无法呼出被隔绝了信号,但是时间还在继续往前走,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我还是没有遇到任何侦探社的人。
大概是笼罩着一层雾气的缘故,这座城市的月光在折射中显得尤为的迷幻而奇妙,到处透着暗沉沉而又说不出的诡异。
走出酒店之后,我发现外面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糟糕一点,路灯的亮光完全被浓雾遮盖,好像视野在忽然之间就陷入了一片叫人茫然的昏暗。
我讨厌这种感觉,太过昏暗的地方总会叫我想起百鬼地狱的画面,一种无所适从的孤独感仿佛一片在脚下铺满的渔网,谋划着要将我整个人一网打尽的算盘,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试图返回酒店的灯光下,却撞上了身后的安室透。
“谅月小姐?”他的声音温和如同往常,身上萦绕着血腥味和隐隐约约几乎快要消散干净的柑橘香气。
“别、别走散了。”我说。
“好。”
他回答我,语气里像是有笑意,将手伸过来,“我们可以牵着吗?雾这么大确实很容易走散。”
“……”
我深吸一口气,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衬衣袖子上还有之前渗下来的血,摸起来湿湿的,但是他的手心很温暖,“你都这么要求了,没、没办法,找到车之前就先牵着吧。”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在心底痛定思痛,觉得这么看起来我不是超逊的吗?!
但是黑暗中有人站在我身边这一点还是能够给予我一定的安慰。
怕黑又不是什么说出来叫人难堪的弱点,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怕虫子、怕小狗的人,还有人怕鱼,我怕黑怎么了?
这么一想,我又理直气壮起来,扯着安室透的手大步往前走——我记得往这个方向过去应该就是马路了。
“我好像看到车了!”
车子体型大,稍微走得近一些就足够分辨出车子的轮廓,我们俩人走了不到几分钟,就在马路上看到了一辆停住的小轿车。
我走到车窗的边上,弯腰往里看了看,车内确实没有人,车门也能正常打开,就连钥匙都还插在车里,随时都能发动汽车。
“谅月小姐,”安室透问道,“你知道去侦探社的路吗?”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嗯……本来应该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好像有点——”
我愁苦地看了眼马路……这路要怎么开车啊,连红路灯路口都看到不到,我就算记得路也不知道自己开到了什么地方。
“让我开吧?”安室透对我说,“我记过酒店附近的所有路口,谅月小姐只要把侦探社的大概位置告诉我,我应该就能开到。”
“真的吗?你没骗我?”我充满了怀疑地问他。寻常人闲的没事干怎么可能会去背交通路线啊?
“真的。”安室透认真地对我说。
“……暂且信你这一次。”
比起我一个人莽莽撞撞乱开车,说不定一不小心开到了河里,好像安室透说的听起来要让人更加安心一点——
一分钟后。
坐在车里的我紧紧地贴着副驾驶背,身上扣着安全带,恨不得把后座的安全带也扯过来。
我一手用力抱着剑,另一手紧抓着车顶上的安全把手,满脸惊恐。
“我信你个大头鬼啊——!”
我可不记得有人和我说过现在的小轿车踩油门是准备起飞啊!
第51章
安室透说他记住了周边的路,这话我信。但是他说他会开汽车,我就有点不太相信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他会的其实是开飞机而不是开车?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你要不然……开慢点?”我心惊胆战犹犹豫豫地向他提出一个建议。
安室透闻言将车速稍微放慢了些,“谅月小姐不是说需要尽快到吗?”
我:“……也不用这么快,还是安全第一。”
应该让两分钟前还没上车的我闭嘴的、不对,刚刚就不该直接把他的伤全治好,但凡我留一点口子,他都不至于会开得这么嚣张……吧?
安室透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对我说道,“但是周围好像有很多咒灵,如果不快一点我们就要被追上了。”
我没钱了,把咒灵砍成几块倒是没太大问题,就是没有咒力所以无法彻底祓除,就算砍成好几块它们也迟早会恢复的,我垂下脑袋,难过地抱紧了研音,“……那你继续开吧。”
第88章
但愿我别晕车。
研好像在笑,我听见了他的笑声。
神器和持有人之间会有一种微弱的心电感应——虽然夜斗他们好像能够直接对话,但我毕竟特殊嘛,迄今为止还没遇到过第二个能够使用神器的普通人类和我一起交流一下经验。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嘀咕道。
感觉研笑得更大声了。
不过也多亏了安室透疯狂飙车的极限速度,让本就不长的路程被他再度缩短了一大截,没一会儿车子就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车前灯在路口前将前方照得明亮。
“谅月小姐,是这边吗?元町的商业街附近。”
“就算你这么问……”这雾气朦胧的一片,谁看的出来啊。
我往车窗外看了几眼,雾气好像仍旧没有要消散的意思,从上方的建筑轮廓倒是可以分辨出一点眼熟的样子。
前方传来一声炸弹的巨响,我们坐在车里也能感觉到地面的轻微震动。
我和安室透都一愣,接着我很快反应过来,拉开车门下车,“就是这里!”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侦探社的某位社员在和自己的异能纠缠。
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担心受伤的话你可以待在这里等我——”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人也已经下了车关上车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枪——
等等,这家伙哪来的枪?
“谅月小姐,你才是,要注意安全。”安室透冷静地说道,拿枪的姿势还意外的标准。
……不是,现在的侦探行业都内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复杂地看了看他,走到他边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白天发剩下的御守,塞进了他的手里。
“……你这个刚把我的余钱花完了的家伙在说什么呢。”
安室透的手上还沾着血,看着非常斑驳的样子,我说道:“收好了,这次你要是再受伤,我可当不了急救医生。”
前方又传来一阵爆炸声。
我提着刀扭头就往侦探社的位置跑过去。
“国木田先生!”
靠近侦探社的地方一片狼藉,不过几个炸弹应该是将雾气炸散了不少,隔着一段距离我也勉强能够看清站在那边的人是谁。
“柳川小姐!咳咳、小心炸弹!”
国木田先生浑身狼藉,好像还受了伤,半个身体都是血,拿着枪的模样有些别扭。
另一边国木田先生的异能力往我的方向丢来了个小炸弹,我挥剑将炸弹挥到远处无人的废墟,又是一声炸裂的巨响。
“国木田先生,就你一个人吗?”我看他手上的伤有些严重,不由得生气自己没多拿些现金在身上。
那边国木田先生的散发着荧绿色光芒的异能力和安室透一来一回打了起来,我本想帮忙,但是安室透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于是我连忙往国木田独步那边跑过去。
“敦和镜花刚才离开出发去找涩泽龙彦了。”国木田先生快速地说道。
“这种情况……异能特务科应该拜托你们要直接除掉主谋了吧?”
横滨聚集着全国最多的异能力者,我虽然不清楚这雾气现在到底蔓延了多大的范围,但是至少也有半数的异能力者已经和自己的异能力剥离开了。
“是的,”国木田先生给手里的枪装上了新弹夹,“柳川小姐这样过来,是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异能力吗?”
“宝石,”我指了一下额间,“敲碎那个应该就是关键。”
“既然如此,”国木田先生抬起枪,上膛,准星瞄准异能力,“我是不会败给我的能力的。”
“霉运君!”我喊了一声,穿着一身狼狈破衬衣的男性抬起头,视线穿过薄雾准确地对上了我的眼睛。
他好像真的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似的,没有丝毫的犹豫,枪口便往上抬了些,对准国木田的异能力。子弹在黑夜里冲出枪口,迸出一点零星的火光。
实体异能力的头上中了一枪,被强烈的冲力击得脖子后仰,整个身体晃晃荡荡的,国木田先生在我边上同时开枪。
子弹划过雾气,带着呼啸的风声穿入异能力额间红色的宝石,片刻便一片成为一片碎末。
几秒钟后,实体异能力就消失了。
我能感觉到边上的国木田先生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手里的力气一松,枪便掉到了地上。
“大出血、看起来很糟糕啊,侦探社应该有医疗箱吧?国木田先生,你坐一下,我帮你包扎!”
国木田先生捂着他侧腰上的伤口,艰难地喘了一口气,这个位置比较麻烦,呼吸都会让血液不停冒出来,放在我的钱还能用的时候倒不算大事,但现在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从没有被完全破坏的楼梯往上走,跨过破碎的墙壁石砖,走进侦探社内部。
房间里的雾气并不浓,办公区也没有被破坏掉,只有靠近窗口的几间办公室的玻璃碎了一地,我用手机照明,先跑到太宰的工位上——一般来说,全侦探社唯一需要用到医疗箱的人就是他了,又是个绷带浪费装置,一天到晚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能够给自己身上添几道小伤。
武装侦探社整个办公室里,工位最乱,文件堆得最高的那个桌子一定是太宰治的。
我蹲下在他的位置底下找,果不其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金属的医疗箱。
第89章
准备提着医疗箱去给国木田先生包扎的时候却瞥见了太宰治桌面上放着一封信。
牛皮纸信封上用圆珠笔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字:柳川谅月亲启。
歪歪扭扭的,像是太宰治的字。
我一怔,伸手将信封拿了起来。
……好奇怪,我白天来这边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过这封信?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去给国木田先生止血包扎。
我连着信一起拿了下去。
安室透蹲在国木田先生边上也不知道他们俩人在说什么。
“我把医疗箱拿过来了,”我说道,“是要先清理吗?我找找……”
本人靠钱作弊多年,最近的一次手动上药还是在杜王町的时候,动作多少有点生疏。
“我来吧,谅月小姐。”安室透看了我说道,“我对这个比较熟练。”
“啊、嗯,给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我好像被嫌弃了……?
一直站在他们的边上晃悠也不是个事儿,显得我好像没心没肺的,我只能尴尬地清了清嗓音,把那封写着我名字的信封拿出来,问道:“国木田先生,我在太宰的位置上看到了一封给我的信,你知道这个吗?”
“太宰给你留了信?”国木田先生皱了一下眉,“这是放在在桌面上的吗?我不记得有看到过。”
“所以这是在我下午走之后才出现的?”我捏了一下信封,很薄,感觉里面好像也没塞几张东西,很少遇到这种事情,我嘀咕道:“太宰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涩泽龙彦的身边。”国木田先生说道,“异能特务科的人告诉我们的,他现在正在主谋者的身边。”
“……”
我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准确地说,是一张贴着人头像照片的条纹纸和两张万元纸钞。
不知为何,我心跳的速度在这一刻忽然变快了些,就是那种,肾上腺激素忽然开始分泌的感觉。
我一手拿着信纸,一手举着手机提供光源,摊开来看。
上面的字不多,只有短短几行。
‘谅月,
我这次说不定真的会死哦?
不过之前的约定你一定会遵守吧?我知道你不是说话不算话的家伙。所以,接下来就拜托你了,不要让小老鼠跑掉了。
费奥多尔·d、男、异能力不明。
横滨租界中心,骸塞。
ps:那两张钱是去年你借我的酒钱,放心用吧。’
纸上贴着的一张人物照,上面是个外国人的打扮,白色的哥萨克帽,苍白的肌肤,黑色凌乱的短发与一双红色的眼睛。
我的心跳声变得更大了些——我见过他,就在今天上午。
第52章
靠!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在心里想骂人。
太宰治果然是有预谋的。
不得不说,真可怕啊,这个男人。
怪不得他都反叛了,港口黑手党都想着把他叫回去。
现在仔细一想,太宰治那天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了我会说什么,和我立下‘束缚’是为了确保我一定会在场。光凭他和坂口安吾经常一起喝酒的关系,我也该想到异能特务科会找我来横滨帮忙,太宰治肯定在其中暗示过他们什么。
就连之后拜托我买的御守,那也是在给侦探社各位的人身安全做最后的保障——尤其是为了保证织田作之助的人身安全。
真可怕啊,真可怕。
我啧啧称奇,将这张也不知道太宰治是从什么记事簿上随便撕下来的条纹纸对折再对折,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太宰那家伙说什么了?”国木田先生问我,他和太宰搭档了一年多,受尽了太宰那不靠谱的秉性。
“拜托我帮一个忙。”
我说,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具体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问道:“国木田先生,你知道骸塞具体是在什么位置吗?”
“横滨租界中心……敦他们也去骸塞了,”国木田先生皱了皱眉对我说道,然后抬起手指了个方向,“大概在那个方向。”
我道:“侦探社的成员过去了……所以,太宰在那边?”
“根据异能特务科的情报,是这样的,主谋者目前位于横滨租界中心的一幢名为骸塞的废弃高层建筑中。”
两万日元能够抵达骸塞吗……千万别到时候找人还不够用。
我稍微尝试了一下,但是惊讶地发现两万日元都到不了骸塞,也就是说,路上一定会遭遇到什么情况。
钱少的时候就格外需要斤斤计较一下,我的头有点痛,思考了十秒钟后说道:“那个什么,霉运君,你来开车,你应该也记得去那边的路吧?”
“记得。”安室透点了点头。
“那就好。”
我松了一口气,“国木田先生,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去找一下织田先生,他的异能力……我有点担心他。”
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是【天衣无缝】,预知接下来5到6秒左右的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和自己的异能力剥离开了,那么他的危险程度就直线上升——不是我信任织田作的能力,只是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完全不清楚太宰治这人会发什么疯病。
“不用柳川小姐说,我也正准备做这件事。”被包扎好了的国木田先生从石块上站起来,脸色看起来还是有点苍白,我花了几百円让他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了,本来还想再花一些,但是被国木田先生拒绝了。
第90章
“我绝对会保证我们侦探社所有社员的生命安全的。”
和国木田先生分别之后,我和安室透重新回到车内。
安室透平静地扭动钥匙,启动发动机,伴随着他开启的还有车内的车载cd。
熟悉的钢琴前奏,和女歌手的低声合唱从播放口涌了出来。
青山黛玛的《留在我身边》从去年火到今年,满大街都在放这首歌,路上的行人里十个人有八个人的手机铃声都是这首歌。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所以、怎么就要打算离开……”
安室透默默地将车载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小,一边发动车辆开往目标地,一边问道:“谅月小姐刚刚不是还说再也不想坐我开的车了?我以为你会让我和那位国木田先生一起行动。”
“你开的比我快。”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握上了车顶边的把手,重新抱紧了研音,用和来时相同的姿势确保我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不至于出事,然后呼出一口气对他说道,“而且你被咒灵盯上了,放你和国木田先生一起行动,我真怕你害人家变危险。”
“不是暂时的吗?”
安室透问道,是真的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样子,“第一次和柳川小姐见面时我看见过咒灵,但是那之后我基本上也没有再看到过,今天这是第二次。”
“虽然很少见,但是被那边的居民所关注的人,也是很容易打开灵视的。”我想了想之后,对他说道。
因为研好像从刚看到安室透之后就对他很感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了浓雾出现,其他人都消失了,安室透却还在这里的状态。
不过,硬要说的话,我也是这样的。
都说七岁之前的孩子是最通灵感的,妖怪、神明大多也会选择带走这个年龄前的孩子去神隐。但实际上灵感的强与弱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即咒术师们与普通人类。看不见的人就是看不见,好比我在六岁之前就是看不见的,还是个对这干净世界还抱有强烈求知欲的小傻子,只是等到六岁之后,我被夜斗从地狱带回来,我就能看到了——本质上和安室透如今的情况非常的相似。
“要不你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了,情伤啊、以前做过的坏事啊,诸如此类,”我对他说道,认真地以我的个人经历来告诫道:“被那边的居民太过偏爱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仅对他说,也是在对我怀里的研音说道。虽然不清楚他一直在笑什么,但我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在笑的不是我,而是我边上的安室透。只是从我与安室透的对话开始,研就表现出了一种少见的沉默。
难不成是我老叫他‘霉运君’所以安室透真的倒霉了?
我应该还没有开发出言灵这项能力吧?
……不然以后还是偶尔叫他‘好运君(lucklyくん)’平均一下倒霉数值算了。
车前的挡风玻璃后是一片雾气,前灯像是投进了没有尽头的海洋之中,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安室透的记性应该很好,所以我们一路过去并没有开歪,也没有因为意外撞到什么……顶多是在马路上差点撞上了几辆停在中间的汽车,而来了个90°侧直,生生亮辆汽车的中间钻了过去,险些叫我心脏停止罢了。
讲真的,这个开车技术就是去参演《速度与○情》也不为过了吧?范·迪○尔得拜他为师吧?好○坞怎么不来日本挖人?
“快到了。”安室透冷静地对我说道,视线平平地投进前方的雾气之中,仿佛能够穿透它们。
我看不太清,只能努力瞪大眼睛,但是感觉面前的雾气越发地明亮起来。
“天亮了?”
我还在一片茫然的疑惑之中,那光线却亮得刺眼,让已经快要习惯一片黑沉沉的我感到极为的不适。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振颤,地面的颤动,爆裂的声响,突如其来的风浪。
我的余光里瞥见安室透的身形在靠近,但是周围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我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
安室透伸手将我的头往下按,手指搭在我的后脖颈上,血腥味和柑橘香气忽然之间就靠得极为相近。
挡风玻璃被砸碎了,几块不知道是从什么建筑上脱落下来的碎石从被砸开的豁口里穿过车体,砸在后面的软座上。
猛烈的风声穿透破口子,发出凄惨的呼啸声。
外面金色的光芒如同旭日初升一般轰然炸开。
十几秒钟之后,周围才逐渐安静下来,摇摇欲坠的金属与滚落的石子止住了摆动,车前破了一个大洞的玻璃也终于停止‘哗啦啦’的响声。
我听见了安室透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他的嗓音干涩,有些磕磕绊绊地对我说道:“已经没事了,谅月小姐……”
他收回手,眼神却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
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白雾被刚才的风浪吹散了不少,前方月色下的高耸建筑与缠绕在建筑周围的生物也一览无余——
那是一条……龙吗?
我震惊地眨了眨眼。
一条红色的龙,可是是过于庞大,因此每个人的直观感受只剩下了震撼。龙盘踞在横滨这座城市之上,仿佛能够一口吞吃了所有人,那些雾很快便又重新聚拢了起来,将它的整个身躯朦胧地罩住。
第91章
它的躯体扭动时,我能听见那些附在上面的鳞片发出了属于金属的碰撞声。
森然、冷酷。
360°立体环绕的响声,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真的是一条龙,还是一条巨龙。
和它战斗犹如以卵击石。
太宰治!居然!搞了条龙出来!
这是我的第二反应,仍然是非常的不可思议,但是如果前提出现一个太宰治的话,不知为何我突然又觉得合理了一点点。
算计了这么多人,连我都被他算进去了,会出现这种不可控制的情况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他的计划到底是阻止横滨被毁灭还是要毁灭横滨啊!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冷静如安室透这会儿都露出了些震撼。
“我也有点短路了,”我缓慢地眨了眨眼,手指搭在安全带的弹出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解开,咽了口唾沫,“难道说,要屠、屠龙吗?”
研对我的发言表示非常震惊,并且挣扎着在我的手里发出了他好像做不到的声音。
第53章
“谅月小姐的朋友可真是留下了一个足够震撼的委托啊。”安室透对我所说的话也出露出了极大的不可思议。
“啊哈哈哈哈……”我就要笑不出来了。
诚然,在日式 rpg 的冒险游戏里面,屠龙是勇者的标配,没屠过龙的勇者只能是邪道勇者。
但是我相信所有人在亲眼见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之后,仍然会感到无比的踟蹰和犹豫。
勇者自然是没有那么好当的。所以我和研的不敢置信当然也是正常的反应。
不过真要排号的话,当屠龙勇者这种事情目前好像也暂时轮不到我。
因为就在我和安室透准备调转车头,往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开过去时,就听到了一声从高空坠下的怒吼。
带着一阵轰然的不可阻挡的气势,从半空中下来,在这还未迎来破晓的午夜,划破了空气中的浓雾,重重地砸在了龙首之上。
我怔了一秒,才想起来那应该是中也。
在太宰治的计划里,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想要毁灭横滨。
从太宰和异能特务科都找到了我来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那么中也的出现必然也是那些繁复计划之中的一部分。
因此,我的任务是帮太宰找到那个名叫‘费奥多尔·d’的男性,并且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前把对方留下来就可以了,那之后的事情会由太宰治他们接手。
简单地使用异能力询问费奥多尔·d是否还在骸塞之中,得到了确认的答案。车子在安室透高超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技术下平稳地开过轰乱的街区,我听到他在边上感叹现在简直就像是在末日逃生一样。
我犹豫了再三,长剑将车窗外的几个浑浑噩噩的咒灵砍成一块又一块,暂时不能把自己拼起来的样子,我问道:“接下来我要去做的事情可能比较危险。”
“会比屠龙更危险吗?”安室透似乎已经适应了当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险境,笑着问道。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一个既没有咒力也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身处这样的环境下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追根溯源,确实是由于我的原因,如果我当时在电梯里遇见他,并没有叫他一起出来,就不会出现当下这样麻烦的情况了。
但我并非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来帮忙是我的承诺,救人是我的选择,保证安室透在事件解决之前都安全是我的责任。
我闭了闭眼,现在临近破晓,我们好像一个晚上没睡觉一直在奔波,肾上腺素让人的心脏跳得很快,闭上眼睛时能感觉到一点疲倦攀着血液涌上来,我深吸一口气,对安室透说道:“现在可以了解到,这场雾气是由主谋涩泽龙彦引起的,雾气只针对异能力者,非异能力者会消失,你是唯一的例外。异能力者的异能会与本人分离开来,如果不能战胜自己的异能力则会被对方杀死。”
“其实在中也出手之前我还没想起来,但是刚刚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听见了建筑轰隆爆裂的声响,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横滨租界中心距离骸塞最近的防灾公园,周围的场地比较空旷,没有较为高耸的建筑林立,只要那条巨龙不在地上打滚,暂时是砸不到这边的。
“六年前,横滨曾有连续八十八天的帮派斗争,这期间死伤无数,不说各个帮派,就连普通人都被无差别攻击……”
“……龙头斗争。”
一直沉默地听我说的安室透接口道,“我记得是叫这个吧?”
“你有听说过啊,不愧是侦探,手段确实不容小觑。”
我点了点头说道:“电视台虽然有想过要播报此事,但是最后还是被政府‘请’了出去,那会儿互联网络才刚刚兴盛,也有了不少传言四处流传,不过到底是真是假,现在也没几个人会想要去追究,只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政府在这场斗争中出过手。”
安室透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我的边上。
我继续说道:“政府为了平息斗争,放出一位名叫‘白麒麟’的异能力者,只是对方秉持着‘无法解决斗争那就将挑起斗争的所有人都杀了’这样的朴素想法,导致这场斗争变得更加混乱,其中,有部分强大的异能力者因此死亡,而他们的死亡方式就像是——被自己的异能杀死。”
第92章
那一年我刚好在东京,听说了此事回到横滨时,已经是在龙头斗争即将结束的时候了,这还是事件平息之后我听织田作之助和我说的,因为这场斗争,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双黑之名彻底打响。
“这样一想,事情就很简洁了。”
我呼出一口气,“如果涩泽龙彦就是代号‘白麒麟’的异能力者,那么政府就是读作帮手写作帮凶的刽子手,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在龙头斗争时放任了对方的行为,在那之后也没有将人重新带回去,所以这一次是他们唯一为自己平反的机会,也就是——杀死当事人。”
将太宰治和异能特务科的行动合理化之后,涩泽龙彦和费奥多尔·d之间的联系想来也不能是对手只能是队友了。
“那么谅月小姐刚才说的危险的事情是指,如果要彻底结束这场闹剧,你就要去杀了那位涩泽龙彦吗?”
“不,涩泽龙彦只是一个幌子。”我摇了摇头,抬起手调整了一下车子后视镜的角度,让遥远的后方,打斗的场面能够清晰地折射在镜面上。
“就像六年前他也是为政府做事,只不过理念不合罢了,这一次……你觉得这个雾气扩散到这样的范围,说不定还在继续往外扩散,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杀死……异能力者?”安室透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
我打了个响指,“既然涩泽龙彦第一次是政府的打手,那么第二次也只会是某人的打手,有第三个人站在后面推动这个局面呢。我的目标就是找到他。”
我在镜子里看到中也徒手拔起一栋大厦,塞进巨龙的嘴巴里——真的假的,现在的勇者都用社畜大厦屠龙了?
我上班的时候也没听说这玩意儿能当宝具使啊。
这场面就像游戏里saber砍圣杯一样叫人震撼,只不人家亚瑟王喊的是‘excalibur’,我们横滨屠龙勇者喊的是‘太宰——!’
他们俩的感情可真好啊。
我震惊地想,太宰学会终于不气中也了?
“谅月小姐知道要怎么找到这个人吗?”安室透问道,“去骸塞的话,看上去有点困难……”
又是一阵极为强烈到刺眼的光线,伴随着建筑轰塌的巨响,以及远处地面传来的波动,以骸塞为中心,四周的房屋都像是豆腐块一样,轻轻松松就倒了一大片……横滨这灾后重建的道路任重道远啊。
“我们过不去,但是他能过来嘛。”我哼笑道,一叠碎钱在我的手里呈现扇形,我扇了扇风,说道:“我虽然觉得精神控制这种能力非常下流,但是不妨碍露伴老师的能力也确实叫我大开眼界。”
“对方也想见到我,我只是花了一点小钱,在他那个念头上推波助澜了一下罢了。”
我在来横滨时见到过费奥多尔·d,但是在这之前我确实和对方并无交集,以我认识太宰治那么些年的经验,这种脑子好使到吓人的家伙总是在大事发生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比如说和对方提起我的能力,提起我这个人,又或者,给了对方几个无伤大雅的暗示,让他自己到异能特务科的资料库里去查……世界上的一切都不会毫无缘由,所以我们的相遇必然是某个计划的一环。
既然我们抵达骸塞需要花费的金额很高,那么就让对方自己来找我好了。
瓮中捉鳖和守株待兔哪个不是抓?
“侦探先生。”我说道。
安室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和他说,于是笑了笑问道,“怎么这次不喊‘霉运君’了?”
“有求于人嘛,”我说道,“说话就会客气一点,等你什么时候走狗屎运了,我再换回去给你平衡一下。”
“什么事,谅月小姐请说。”安室透道:“只要是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不会拒绝的。”
“你带了枪吧?”
我对他说道:“等会儿无论来的是谁,如果他想跑的话,请务必帮我让他丧失行动力。”
“……好,我清楚了。”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确认道。
我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安慰道:“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对方会不会跑还不一定呢。况且,如果拿电车难题和现在作比方的话,一个疯子在两条车轨上都绑了人,我们既不是被绑住的人质也不是做选择的拉杆员,但对方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疯子,对疯子就没必要太温柔了,我这边可是有正经官方的委托哦,不用太担心之后的事情。”
这座城市在此刻终于安静了许多,那些震耳欲聋的坍塌与爆炸,异能力的轰炸与喧嚣终于安定了下来,尘埃与白雾一起摇摇晃晃地坠下。
我打开车门,拿着研音下车,刀面划过一道昏暗的光亮,好像就快要天亮了。
周围聚起了许多咒灵。现在没有普通人类共给它们负面情绪作为能量,它们就只能四处寻找能够让它们重新寄生的人。
安室透在现下对它们来说当然是最好的那个选择。
我捏紧了刀柄,然后挥出,干脆地将靠近的咒灵全部斩杀。
咒灵们碎成一块一块的铺在地上,说实话这个场面确实有些限制级,我挥了一下剑刃上残余的血液,花钱将这些咒灵全部袚除了——不知道高专报不报销这次的钱,要不然以后还是去考个咒术师等级算了,再去高专借一把咒具……多赚点钱总是好的嘛。
等到地面都干干净净之后,我才终于放开研,这个晚上还真是辛苦他了。
第93章
刀剑重新变回一位男性的外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安室透说道:“柳川小姐的剑术很厉害——”
说着,他的尾音却猛地一顿,目光忽然之间惊异地盯着研看,表情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我疑惑地看过去,雾气稀薄了很多,但我也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是个名字,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这两个人在我面前表现得像是电影里面久别重逢的恋人,我想《爱在黄昏落日时》里男女主角时隔数年的再次重逢也莫过于此了吧?
“研曾经……帮过我的监护人,我没想到他现在会在横滨,因为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所以拜托了一下他——”
我忽然联想到一开始研待在安室透的边上就止不住笑的样子,眨了眨眼,迟钝地询问道:“你们两个……不会认识吧?”
第54章
“哈……?”安室透发出了某种大脑呆滞停止运转之后,仿佛程序错误一般的语气词。
他困惑地看过来,眼神茫然,好像眼前的人影是根棒球棍,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研倒是没有他那么大的反应,好整以暇地抬起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漂亮的下垂眼染上高兴的意味,“ze、呦,好久不见。”
语气熟稔,态度平和,笑容一如既往的甜蜜。
被对话的男人再度沉默下来。
冲击力……应该是这样形容吧?突然之间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力,而显得呆呆的。
啊,如果是我的话、不,如果换做是一般的普通人来说,看到了自己曾经所认识的已经死去了的人,忽然之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概也是这种反应吧?
或者愤怒地冲上去扯着对方的脸大吼‘你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装扮成他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但是在手穿透过半透明的身体之后,又会安静下来——说不定会有这种场景发生,但是显然他们俩人不属于这一类。
“怎么了,看起来好像要傻掉了。”
幽灵笑着,身躯直接穿过了车子,飘到了安室透的面前,有些长的黑发和总是笑眯眯的漂亮脸蛋一直维持着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安室透张了张嘴,诧异和困惑混杂着,慢慢地攀上他的脸,让那双总是显得冷静的眼睛都睁大了许多,最后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音节,“……h、hagi?”
蠢兮兮的笑脸:“是我喔。”
萩、萩原……嗯,好像是研的名字,我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钟,没有打扰这种难得一遇的重逢。
研在很久之前就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但是和大部分生魂不同,他并没有多么歇斯底里,也没有产生多少负面情绪,仅有的一点点遗憾没多久就被他抛之脑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在夜斗问及他是否想去转生时表示自己还想去看看生前的友人,于是开始快乐地享受阿飘生活。
名义上他还是夜斗的神器,但是研在离开之后,夜斗就也再也没有召唤过他,这个名号到现在,应该早就沦为了他自由生活的通行证。
神器的主人可以看到神器的过去,因此夜斗在一开始就清楚对方的经历,出于几百年下来的经验,夜斗不会主动对神器提起这些事,而我虽然喜欢观察人类,在深夜便利店里结交一些奇怪的朋友聆听他们的故事,但是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探知欲——他愿意的时候说就会说,不愿意说我又不会逼他说。
反正我喊他‘研’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得到回应,对方也没有纠正我的叫法。
我想着要不然走远点,给他们俩人更大的空间来互诉衷、不是,怀念过去,结果我才后退了一步,就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脚步轻快,听起来心情不赖……
“喂。”我说,努力压着嗓音,只让声音在我们三个人中间传播,“有人来了,追忆往昔的环节我们放晚点。”
两张池面脸同时看向我,接着他们行动默契地点头。
研躲进车里,虽然我觉得其他人应该也看不到他——安室透则摸出枪,率先上膛,以防等会儿发生变故。
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一个人影缓缓地在雾气之中走了进来。
厚实的哥萨克帽,一看就很暖和的棉风衣,还有里面的高领服饰……确实是昨天早上我在新干线外见到的怪人。
“呀,又见面了,万能的许愿机小姐~”
他的态度还是很好,在我面前站定,深红色的眼睛扫过我和安室透,接着轻笑了一声,拖着长音,用那种略带异族腔调的日语说道,“怪不得太宰这样称呼您呢,嗯,连思想行为也能扭曲吗……真是了不起的能力。”
太宰那家伙果然把我当做鱼饵给对方吃了,“他是打游戏太多,喜欢胡乱说话。”
费奥多尔因为我的话而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太宰的话比作胡话。”
“第一次见面就给别人取外号的人可不比太宰让人觉得讨厌哦?哥萨克君。”我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很好脾气地说道,应该是经历过不少类似的情景,于是继续说下去,“为了节省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时间,叫我‘费佳’就可以了。那么,万能的许愿机小姐,请问您是出于什么原因,使用了异能力,让我来见您的呢?”
第94章
我叹气,“因为欠了人情债。”
这个回答应该超出了费奥多尔的预料,他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只是这个原因吗?”
“啊,出于好奇,我确实有个问题想提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我问他,“哥萨克君你为什么要策划这件事情?”
“什么,横滨的这片雾吗?”费奥多尔提起嘴角,诚实地对我说道,“因为我想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异能力是罪,亦是罚啊。”
……听起来,他说不定和某位,想要杀死所有非术师,创造一个只有术师存在的世界的家伙很有话聊。
“虽然有点偏激,但是如果是你的选择的话,我会尊重祝福。”我点点头,想要成为大反派,也必须要承受相应的来自正义使者的反击,如果最后还是失败了,那也只能说明确实是技不如人。
“我以为,许愿机小姐和您身后的那位男性是出于同样的目的才找到我的。”
“同样的目的?”我对费奥多尔的话感到困惑,侧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安室的表情很奇怪,或者说——他显然是见过费奥多尔。
搞什么,这家伙遍地是熟人吗?
之前就说过,心眼多的家伙一个两个我还可以应付,再多几个我可能就要cpu满载,大脑宕机了。
而费奥多尔是个和太宰治差不多的人,虽然才见了两面,但是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看人的眼光不行,不过直觉总是很准,我确实是这样飘忽在准确与不准确的夹缝之间。
“应该是在前天,和我谈合作的时候似乎是和另一位女伴一起来的吧,bourbon先生?”费奥多尔轻笑道,这次是对着我身后的安室透说的。
bourbon……我在心里念这个酒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一时半会儿确实想不起来——
“看来你们不是一边的啊。”费奥多尔弯着眼睛,平平地望过来,红色眼睛像是要将我看透一般钉过来。
“你在说什么,也和太宰一样是满口胡话的家伙吗——”
我听到身后的人举起了枪,平静地说道:“费佳先生,你该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费奥尔多抬起双手,明明是个投降的姿势,但是让他做出来就有几分轻佻不认真的感觉,“见面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你也是一位异能力者呢,bourbon先生,还是说,你站在许愿机小姐的身边,就意味着一开始你的立场就和他们有区别?”
安室透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一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一般,带着森冷的气势。
欸、欸——
等一下!
现在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和刚才的久别重逢一样,让人插不进话的新状况?
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合作,什么立场……
啊,我想起来了,bourbon——那天在法餐馆要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了那位坐在安室透对面的漂亮女性曾说过这个单词。
所以是拿酒名当做代号吗……?
我又困惑了起来。
“许愿机小姐居然什么都不知情啊?”
费奥多尔笑道,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接着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我想太宰先生让你来到横滨,不仅是想要让你牵制住我,还想告诉你一些新的真相吧?”
“……什么新的真相?”太宰又发现什么新情报了?我不记得我有让他帮我查什么东西啊。
费奥多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周前,我收到了一份合作邀请,对方是一个来自横滨之外的组织,声称可以帮我完成我的愿望。”
说到这里,他带着笑意的视线又挪到了安室透的身上,毫不畏惧地直视那个对准自己的黑色枪|口,“余兴当然是越多越好,所以我同意了。两天前,东京和横滨的异能特务科发生爆炸。”
我:“……”
费奥多尔继续道:“昨天,我和涩泽就和你身边的男人见了一次面。出于对合作对象能力的正常测试,我调查了他们的组织,结果发现了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的心中在这时出现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说不定会是个地雷,忽然炸响。
“porto(波特酒),作为这个组织的一名成员,死于十九年前的一场枪战,他的本名——柳川义明,如果我没有看错,他是你的父亲。”
果不其然,那声音如炸弹般轰然作响,将我的大脑炸得一片空白。
第55章
奇怪的酒名、已经死去的父亲、莫名奇妙的组织、很多年前的枪战……
眼前这个男人的嘴巴张张合合,总是在冒出一些新奇的信息填充到我的脑袋里。
我越听越觉得有一股无名火从我的胸口烧起来,干涩而灼热地要烧到我的喉咙上。
事到如今、这么多年了,在我决定放弃之后,那些我曾经连一点零星细碎的消息都无法得知的真相,居然还会自己送上门了。
难以言说的荒谬和怒气像被一根棍子搅拌混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负面情绪集合体,刺痛着我的心脏,仿佛有人在我的心里大喊大闹,要在心壁上凿出一个口子一般。
费奥多尔笑了起来,深红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印着我的身影。
“许愿机小姐,站在你旁边的人,可是杀了你父亲的组织成员唷。”
他声音愉快地说道,我忽然觉得他很像是我以前在街巷里会看到的猫。
第95章
猫这种生物大多都是如此的,一旦锁定自己的猎物之后,马上就能捉住它,然后以一种戏谑的残忍心态慢慢地玩弄对方,居高临下地欣赏对方到处躲避最终还是无法逃离的狼狈模样——费奥多尔到底是太宰治从哪里惹来的家伙?
但是安室透……这样一个正义感爆棚到几乎要溢出来的家伙,会是那个组织里的人吗?
啊、不可否认的一点,他用窃听器,还总是死皮赖脸跟在我边上打探情报,这些都确实不能称得上是合法的行为。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我冷冷地对费奥多尔说道,能够看出来他是在当面离间我和安室透,但是这毫无意义啊,“你觉得我该去报仇吗?按照你的意思,太宰那个混蛋是知情人,但没打算告诉我;我旁边的这个家伙归根结底算是我的仇人,我应该立马和他们割席断袍、现场绝交,啊、哥萨克君,你该不会是在邀请我入伙吧?”
我想我应该要保持冷静,但是人在愤怒的时候好像会自动进入另一个境界里,嘴巴会变得比脑子还要快。
“他们对异能力很感兴趣,正在研究一种能够控制异能力的药物。”
费奥多尔仍旧是笑眯眯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次bourbon先生会和他的同伴一起来到横滨与涩泽龙彦合作。不过这个研究其实已经展开很多年了,porto、哦,也就是柳川义明,他是这项研究的最早成员之一,我想想,对了,是因为觉得实验太过残忍,所以偷偷放走了被抓去的异能力实验体,导致自己的身份暴露,在组织的任务中被同僚击杀。”
费奥多尔盯着我的眼睛,轻轻地说道:“异能力就是一切罪的源头。”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异能力者,柳川义明说不定就不会死,令堂也说不定还可以多活几年。”
“许愿机小姐,你的过去苦痛的经历或许能够改变很多。”
他的嗓音低沉而轻缓,仿佛草丛里缓慢游弋而来的长蛇,吐着蛇信子一点一点要将人缠绕住。
“死都死了,就没必要再提这些事情了,”我感到非常讽刺地提起嘴角,“难不成你还想改变过去吗?我可不是听演绎法就容易被说服的人。”
费奥多尔顿了顿,最后问道,“许愿机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书】?”
“书?”
“在横滨有一本【书】,不管你在上面写上什么,就会实现什么。”
费奥多尔弯起眼睛说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许愿机,是吧,柳川小姐?”
“……是在说《死亡○记》吗?你是不是漫画看多了脑子出问题了?”
我真诚地发问,就算他解释一下是已经有人在研发时光机了,我说不定都会试着相信一下,但是,一本写什么就会实现什么的【书】?这也太离谱了。
费奥多尔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我,像个看着孩子无理取闹的大人一样,仿佛知道我迟早有一天要后悔,然后哭着跪在他面前要帮他找【书】似的。
我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对我的过去也很满意,没有什么是需要改变的。”
如果不接受又能怎么样?
改变过去,然后否定掉自己所有的过去、坚持,否定掉那一条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路——
怎么可能?
我就是走错了路,我也会自己创造出一条路来,轮不到别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所以,哥萨克君,你就是想要找到书,然后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从根本上抹除所有异能力的存在吗?”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平静地问他。
“是哦。”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柳川小姐的能力很适合来找东西。”
我微笑起来,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虚影——好在他们似乎都看不到——我对他说道,“你刚刚那是拜托我帮你找书吗?我听到了哦,可以,那么交易成立。”
“谅月小姐?”听见我的话,安室透提高了一点声音,好像很很震惊的样子。
别担心,我可是假面骑士耶,才不会干那种很逊的事情!我很想这么对他说,不过还是等到雾散之后吧……
我拿出了手上的余钱,慢慢地对着费奥多尔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书呢?”
纸币当着费奥多尔的面少了一张,我的另一只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本厚厚的书本,“是这本《完全自杀手册》呢,还是这本《爱与自由——让孩子拥有完整的成长》呢?”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费奥多尔头顶上慢慢地亮起了一个在雾气里无比亮眼的闪光头衔——债务人。
交易成立。
……没想到真的可以!我好像又学会了一种钻自己能力漏洞的方法了——我当初就应该去报东大的法律系,不然说不定现在也已经是个业界鬼才了,靠这个当律师能赚很多钱吧!
“……”费奥多尔还处于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的情况里。
我就喜欢看这样聪明的家伙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于是脸上的笑容都更加真诚了一些,“还是说你想看的是别的什么书?我剩下的钱不多,许愿的话最好在我经济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哦。”
费奥多尔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了一点,“柳川小姐很会开玩笑啊,不过今天好像不是个好日子——”
第96章
我歪歪脑袋看着他,“你准备要走了吗?”
费奥多尔一副非常想要点头的模样,我试图挽回他,“别着急嘛,我们再聊聊,太宰不愿意和我说的,我看你挺愿意的,哥萨克君。”
我的替身使者『甜心交易』站在了费奥多尔的边上,手臂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这可是有300%的攻击力加成,让他被按在原地几乎无法动弹。
“咦?”费奥多尔终于觉得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但发现自己确实无法行动,明明旁边没有任何人的存在,肩膀上却好像被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
“我说了,再聊聊嘛。”
我冲费奥多尔笑笑,“聊个5円的。”
“那么柳川小姐想要聊什么呢?”费奥多尔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重新挂上了那一副无懈可击的营业模式笑脸。
“就是哥萨克君的理想啊,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
我说道,“不过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就算没有了异能力,也还会有咒力,有精神能量、有信仰之力,等等等等,每一种能力的能源不同,但某种程度上又极为相同,所谓‘殊途同归’可能就是这样。”
我缓缓地开口,“就像现在站在你旁边的这位,你看不见,但一定可以感觉到吧?”
费奥多尔的头转过去,几秒钟之后,又一点一点慢慢地转回来,语气里终于少了些油腔滑调的调笑,嗓音降下去,能听出几分冷漠的意味,“柳川小姐想说什么?”
“你的理想注定无法实现。”
我残忍地戳破他,“这个世界上的罪有千万种,有的人觉得只有总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才是罪恶的源头,所以应该要杀死所有的普通人,你却觉得该死的是异能力者,想要让异能力者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要是大家都这么想,那地球上现在应该没有人类了吧?”
我忍不住在心底嘀咕,我还想靠抢银行成为亿万富翁呢,这不是知道是犯法的,所以从来都没付诸过行动吗?
行动力太强果然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啊。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呢?”费奥多尔认真地听完了我说的话,然后给出了回答。
嗯……说的有道理啊,我果然不擅长和演绎主义的家伙辩论。
费奥多尔是这样,夏油杰也是这样。
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人,好像总是容易走上歪路。
我深深地叹气,“好吧,那我们是谈崩了。”
替身使者一个手刀下去,就将费奥多尔敲昏了过去。
横滨终于迎来了破晓,海平线那头的朝阳闪耀着,仿佛要将海水燃烧一般缓慢地升起来。
周围若有似无的雾气散去了。
“谅月小姐。”
安室透把枪收了起来,“刚刚说的很好哦。”
“……这次就算你奉承得再厉害,我也坚持要求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我对安室透说道,他的眼睛里落了太阳的光,是闪亮着的,我看到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上一次见到这种耀目壮美的时刻,好像是在看夕阳。
这么说来,我好像和安室透一起看完了日出日落?
我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一个晚上的疲倦在这个时候一起涌了上来,“回去之后我绝对要睡个一天一夜,然后去把太宰打一顿!”
“谅月!”刚才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的研挤到我们边上,“刚刚那个是什么啊?黑色的!好酷啊!”
“是守护灵啦守护灵,《通○王》看过没有,类似那种东西啦,超酷的吧!”
第56章
经过大家一个晚上的努力,横滨已经被拆除得差不多了,我猜还剩着的应该就只剩下地基。
可以说是非常给力的拆迁大队了。
横滨人民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的城市没了应该会相当惊恐吧?
如果昨天晚上有人刚好脱掉衣服准备洗澡的话,现在大概率会感到极度的尴尬和迷惑。
啊,怪不得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滋生诅咒和妖魔。这个世界对待他们未免也太刻薄了些?
芸芸众生,永远奋斗,永远缺钱。
他们疲倦地学习、工作就是希望能够让自己未来的安稳生活有一个基础的保障,结果勤勤恳恳还房贷和车贷,到头来却落到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
连银行都被炸没了耶……我光是想想,就绝望到有点窒息了。
横滨政府能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啊?
异能特务科里似乎也没有哆啦○梦那种类型的能力者吧……
我靠在车子里,侧着脑袋抵在车窗玻璃上,视线落在窗外的街区上,漫无目的地乱想。
现在连城区里的道路基本上也是破破烂烂的,所以车子行驶得非常颠簸,我的额头小幅度地反复撞在玻璃窗上,有点痛。
安室透坐在另一边,应该是听见了声音,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谅月小姐,休息的话还是靠在椅背上更舒服一点吧?”
“别管我。”我拖着长音回答他,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我一点都不想动,就这样吧。”
我们目前坐在异能特务科的车上——二十分钟前联系上坂口安吾,十分钟前被开过来接人的车带走——这是一辆非常大的军用装甲车,我们前面的横椅上押着被敲昏了的费奥多尔,他的左右两边坐着异能特务科的成员。
第97章
我、研以及安室透则坐在他们的对面,当然了,在场好像只有我和安室透能够看到研,所以他们似乎捉摸不透我和安室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俩人的中间空了一个非常大的位置,看上去好像我俩的关系非常差一样。
“谅月,这样会把额头撞红喔。”研凑过来,在我边上看了看。
我长长地叹气,终于肯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转回来坐正,然后无奈地看向对面的异能特务科成员,真诚地向他们发问。
“安吾他是不需要睡觉的吗?”
我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耶,他怎么还想着把我叫去异能特务科报告事情进展啊?
这应该就是我讨厌所有政府机关的一大原因了。
“不好意思,柳川小姐,因为现如今的情况比较特殊,大家都不好休息。”
对面的人这样对我说道,“特务科内也有休息场所的,柳川小姐和安室先生都可以暂时住下。”
“……等我睡醒了之后再帮你们善后?”
这是种田长官的老计谋了,每次都是这样,打着体谅的旗号,把人骗进异能特务科内,提供吃穿住行一条龙服务,本质上则是把人当成一种永动机。反正到时候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们拜托你的事情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就那样一件件顺理成章地应承了下来……
还好那时候我没有接受异能特务科的招揽,不然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安吾邀请我一起加班的场景,以及紧随而来的暗无天日的苦逼社畜生涯。
我对面的那人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我也就又靠了回去,半阖着眼睛,在颠簸的路途中昏沉沉地发愣。
费奥多尔的哥萨克帽在把他拖上车的时候就掉了,白色的毛绒帽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灰扑扑的,就放在空出来的位置上。
我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他的服饰上游走,厚重的布料,带着毛边的衣领,感觉很有分量的披风……真的有人会这么怕冷吗?就算是俄罗斯人也不一定是自带西伯利亚环境场吧?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费奥多尔的脸上。他深色的头发凌乱地垂着,仔细一看的话,感觉他好像非常瘦,像那种在生长期猛地拔高了一截,但是营养却没有跟上,所以显得瘦削细长的男子高中生,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阴郁。
我盯着他,就感觉费奥多尔在刚才对我所说的那些话,这个时候又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蹦进了我的耳朵里,生怕我记不住一般,还要大声地在脑袋里复述一遍。
阴谋计划、陈年旧事……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的脑袋搅得一团乱,我试图理清楚他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到最后还是由于大脑疲倦,极度缺乏血液转不动了而放弃。
车子开进一条暗道,窗外的光照消失了,只有车内微弱的顶灯。周围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很安静,我在这种环境下差点就要昏睡过去,直到车子猛地停住,发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我们到了,柳川小姐、安室先生,请下车吧。”
应该是异能特务科的大本营被炸了的缘故——罪魁祸首似乎还施施然地站在我边上——这里是他们的备用安全屋,反正我从前一次都没有来过。
我打着哈欠跟着前面领路的人弯弯绕绕地走到了一间办公室前。
费奥多尔在一下车没多久之后就被人带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房间里面亮着惨白的白炽灯,只有老旧的排风机运作的响声以及大功率空调吹出冷气的声音。
纸质办公意味着书面文件是用‘摞’来计算的,一摞文件大概就够人得头昏眼花了,最里面的那张桌子上却堆满了文件,几乎能够淹没一个人。
里面传来纸张被翻动的声音,一张又一张快速地被扫开。
我屈起手指,在办公室的门上敲了敲,坐在文件海里的人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了头。
“谅月!”安吾挂着浓厚黑眼圈的眼睛一亮,“还好你来了。”
我警惕地看着他,“先说好,我可不是来帮你工作的,别想压榨我。”
“不,”安吾从位置上走过来,“我只是需要知道你昨天晚上具体都遇到了什么事情,以及费奥多尔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就可以了。”
“……”
我看了眼安室透,对方正双手抱臂,转着脑袋四处打量这间办公室,“这个我们单独谈谈。”
坂口安吾爽快地点点头,招呼安室透,“这位先生,你要不然先找个位置休息一下?我的下属都还没有来。”
然后他从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了一本簿子,和我一起走进了办公室边上的一间封闭的审讯室。
“他是?”
坂口安吾回过头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安室透,疑惑地问我。
“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对安吾说道,“他就是个普通人,不小心被我牵扯进来的,事情没必要问他,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更多。”
如果和安吾说那家伙就是前两天把你们异能特务科炸掉的真凶,安室透说不定会被当场扣押在这里。
我思考了一秒后,果断地选择先将这件事情瞒下来,还是等到我搞明白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再说吧。
“奇怪,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坂口安吾一边合上了门,一边摇摇头喃喃道。
第98章
“坐吧。”
我在房间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向他扬了扬下巴,“不是要听故事吗。”
安吾给我倒了杯热的绿茶,放在我的面前才坐下。
我看到氤氲着热气的水杯里,茶叶梗正沉沉浮浮,并不是很安定的样子。
“谅月小姐,开始吧。”安吾轻咳了声,拿出簿子和笔准备记录。
我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挑着和安吾说晚上发生的事情。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我淡淡的嗓音,安吾的笔尖与纸页沙沙的摩擦声与老旧台灯发出的轻微的电流声。
等到我讲完删减版故事,也已经是在大半个小时之后了。茶壶里的水都凉了下来,我反倒清醒了许多,熬过了最困的那个时间段,人就又会像是喝了功能饮料一样清醒起来——可能也是猝死的前兆之一。
“这些事情你其实等到我休息好之后再听也没差吧。”我推开门走出去时,无语地对安吾说道。
毕竟我昨晚的行动路径基本上都是按照太宰治的安排在走,和安吾讲了一遍之后,我还是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太宰治此人的心眼之多,已经到了吓人的地步了。
“因为太宰君说他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让我先自己想想办法,”安吾也非常无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任务报告肯定要尽快报备上去……我也是刚从飞机上下来啊,感觉这次又要连续通宵一个礼拜了。”
“……你这样真的会猝死的吧?”
我忍不住对安吾说道,“社畜猝死的话就会在异世界转生成为勇者,走上人生巅峰……啊,这么一听说不定比你现在过得还舒服一点。”
“哈、哈哈。”安吾毫不期待地冷笑起来。
“你们谈完了,那么接下来是我吗?”
安室透打断我们两人的交谈问道,他的脸上笑眯眯的,我还在心里奇怪这家伙怎么好像也不会累的样子。
“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生硬地开口,“能说的我都和安吾说完了,反正你也一直和我在一块儿行动的,说出来的话应该也是大差不差。”
这家伙要是被安吾套走了别的信息,我可又要编出新的话去安抚安吾了——异能力者就足够他忙活的了,再加上什么幽灵什么咒灵,就算是超级单兵也扛不住这样的工作量啊。
“哦。”安室透收回打量坂口安吾的视线,“我听谅月小姐的。”
安吾在我的边上牙酸地抽了一口气,战术性地扶了抚眼镜,背过身小声地问我:“谅月小姐,你和那位先生是在恋爱吗?”
我瞪大眼睛,困意在这会儿完全地消散无踪了,我压着嗓子,瞥了眼安室透和跃跃欲试似乎想要凑近的研,“怎么可能?和那家伙?我疯了吧?”
安吾困倦疲乏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好像在说:真的吗?我不信。
“可是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有点吓人。”
安吾说道,“我还以为要被打了……”
“不会吧……他脾气挺好的啊。”
我给安室透稍微辩解了一下。
安吾:……你看看你说的这话,上下文能承接吗?
他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挥挥手对我们说道,语气里透着无语和倦意:“走吧走吧,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第57章
横滨遭到了破坏这件事是不可能对外界隐瞒下去的,我已经看到了开着直升机报道的媒体记者了。
好在被破坏最严重的范围是在横滨的租界区,我所住下的酒店虽然受到了一点波及,但是并不严重。
离开异能特务科后我还接到了酒店给我打来的电话,告诉我不用太过担心目前的情况,酒店会尽可能保障每一位住客的生命安全。
我在了解到酒店还能住人,部分水电也重新接上了之后,就让异能特务科的人把我们载回酒店。
相比较于那辆招摇的装甲车,这回的车子低调了一点,只是普通的轿车,我坐在车子的后面,安室透则在前面的副驾驶。
起雾的时候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是直到清早之后手机上才跳出堆积着的短信息和未接来电。
我翻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住在东京的朋友发来询问的,硝子和七海都打不通我的电话,问我是不是去了横滨,我简单地回复了一下情况,又不死心地继续翻了翻……没有夜斗的消息,从那天他带走了五条悟搓的那个咒灵球之后便没了消息。
我在家里留了便签纸,和夜斗说明了自己要到横滨,连手机网页上都能看到关于横滨的事件报道,除非夜斗这期间都没回去过,不然不可能会一点消息都不发给我吧?
……是有委托在忙吗?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手指不自觉地已经按出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可是在电话拨出去之后,那头却传来‘不在服务区内’的提醒。
夜斗的电话打不通属于非常小概率事件,除非他去高天原了,不然作为一个隐藏的事业批,每天为了5円风里来雨里去,不可能连电话都不接。
我沉沉地叹气,拿余钱给他占卜了一下之后发现夜斗暂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略微宽下心来。
我重新倒回座椅上,坐在边上的研有些担心地看着我,让那双漂亮的下垂眼杀伤力加倍。我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事情,又歪过脑袋,重新合眼。
第99章
果然……年龄一旦上去了就不适合熬夜了……还是说是我平时缺乏运动的原因?
这一次的入睡比上一次要更加顺利一些,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车的问题,合上眼睛之前,视线里还充满了透过车窗玻璃透进来的晨光,一些细微的尘埃在阳光下沉沉浮浮,几秒钟之后,我的眼睛便愈发觉得酸涩和疲倦,眼帘重重地垂下来,陷进了一片黑色之中。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了安室透的手机响起的声音,他接起电话后,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好像也变了很多。我听见电话那头是个女性的声音,应该就是和他一起来横滨的那位高挑外国美女。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我的脑子没有好使到那种地步,太困的情况下就会直接停止运转。
之后那些声音在我的脑海里渐渐地远去,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是个梦境,但是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我梦到了吵闹的人群,一些抱怨与抽泣,比夏季的蝉鸣还要恼人一些。中央空调开到了最大的功率,也挡不住人海般的热浪。
我不安地蹙紧眉毛,往另一边躲过去,失重感、一股熟悉的柑橘香气,电梯抵达时清楚的叮咚响……
然后很快地,那些东西又消失了。
黑暗如海水涨潮一般一点点地涌上来,水压用力挤压着身体,像是要淹没我,叫我无法呼吸。
我讨厌这种感觉。是孤独的感觉,被抛弃的感觉,就好像我仍然一个人呆在地狱里,鼻腔里能够闻到的是硫磺的气味,指尖感觉到的是烧灼的热意,但是身躯是寒冷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意,感觉连灵魂都要被冰冻起来。
“……!”
我猛地从床上睁开眼睛坐起来,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利一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疯狂地摄取周围的氧气。
“小谅月。”
研站在窗边不知看什么,听见了声音后便往我这边走过来,声音很温和,“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抓着被子困惑地抚了抚胸口,片刻后才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这里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我张嘴开口,那声音很陌生,干涩而沙哑,喉咙发痛:“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的记忆只停留在车子上,晨光透过玻璃投射进来的模样,那之后便彻底断片了。
“安、安室把你带回房间的。”
研蹲在我的床边,小心地看了看我,“怎么头上都是冷汗,梦见什么了?”
“……忘记了。”
我摇了摇头,只有心脏在我的胸腔里狂跳,我伸手去够放在床头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
“……恶、我身上好脏啊。”
缓过来之后,我忽然嗅到了自己身上的气味,“还有点臭……”
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那一身,沾满了灰尘和血污,顶多是把鞋子脱掉了,我连忙掀开被子从床上下去,赤着脚到行李箱边上翻我还有没有零钱在里面。
“这身衣服脏死了……”我抱怨着,从包里的夹层中翻出来了一小叠千円纸钞,不剩几张了,但是这种时候没必要心痛。
研听到了我小声的嘀咕,在床边对我说道:“小谅月是女孩子嘛,我和安室总不能脱你衣服吧?”
“哦,是哦,你说得对。”
我拿着钱包,瞬间清理完自己身上的污渍与奇怪的气味,“那给你们一人一朵小红花。”
“小红花有什么用?”研又笑了起来。
我想了想,认真地对他说道:“攒到十朵我就去定做一枚锦旗,给你挂着,想要绶带也可以,上面放朵大红花,戴在身上一定很酷。”
研抽了下嘴角:“……听起来一点都不酷。”
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等一下,那他又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当然是抱回的。”研摸摸下巴,促狭地笑起来。
“……抱、抱回来?!”我提高了点声音,后知后觉地脸颊有些发烫,“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啊!”
“叫了哦,但是小谅月没有醒,睡得很沉呢,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不要污蔑我!”我抬起手摸了把脸颊,才想起来我已经把自己清理干净了。
“我可是实话实说。”
“那安室透他人呢?”
我看了看酒店的玻璃窗,一觉睡醒好像也已经是到晚上了,我那外国的作息居然随着太宰的一通电话,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想想就觉得难过——我好不容易调整回去的!
“他回去啦。”研说道,“他说自己还有事情就走了,临走前还把撞坏的门给修好了。”
“喔……”那门是昨天晚上安室透被咒灵从里面丢出来的时候撞坏的,现在看过去还能够在门板上看出一个凹进去的形状。
“我还有事情没和他问清楚呢。”
我揉了揉脸,叹气道,“那家伙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叫人不爽。”
“小谅月对他很好奇吗?”研看了看我,脸上带着笑容。
我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也不能说是好奇吧,怎么说呢……人类观察图鉴里突然发现了一个拥有很多问号的家伙,总觉得不把未知事项都打开,就会很难受。”
“那就是很在意咯。”研说道。
“……”我歪了歪头,“也可以这么说吧?宝○梦训练大师不就是要先把宝○梦的习性都弄清楚才好训练嘛。”
第100章
研惊恐地问:“小谅月要准备开始训练人类了吗?”
“只是个比方啦!”我挥了一下手,“你游戏玩太少了,等我赶完新书就和你一起打新出的卡带!”
“对了,你不是和他认识吗?”我忽然想起来凌晨的时候他俩情意绵绵的对视。
“唔、认识是认识啦……”研垂下头,小心翼翼地说,“不过确实很久没有看到他了,看到他有好好地生活总觉得也挺开心的。”
“你们是同学?”我推算了一下时间后,好奇地问道。
“是同学,也是友人。”研确定地点了一下头,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研是个很感性的人,很久之前我就发现了,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开始眼泪汪汪,明明有几分天然的感觉,但是情商特别的高,我一度觉得他生前一定超受女孩子欢迎的。而且他有时候说起话像是在撒娇……都说撒娇的女人很好命,男人又何尝不是呢?至少我没碰见过讨厌研的人,连毗沙门天的神器都可以和他的关系很好。
研的手在空气里比划了半天,最后划了个爱心给我看,“就是关系很好的那种。”
我迟疑地问:“……男朋友?”
“不是!”研摆手,“是挚友!”
“嗯嗯,好好,是挚友。”我敷衍地点头,慢吞吞地说道:“在日本,‘挚友’这个词听起来都怪怪的,像是旋涡○人和宇智波○助啊,五条悟和夏油杰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床边重新找手机。
手机上还是没有夜斗的任何讯息,给他发了短消息也没有回复。
倒是太宰治终于给我发了消息,说是要谢谢我的帮忙,晚上请我去喝酒。
……真假的?横滨现在还有在营业的酒吧呢?
“怎么,小谅月你要出门?”研看我合上手机,开始找外套,于是问道。
“嗯、去找太宰。”我说,从衣服堆底抽出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先去趟侦探社,谁叫我现在连坐新干线回东京的余钱都要没有了。”
“这边银行还被炸了……”我皱起眉,糟糕啊,真是糟糕,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不过横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十几年前的镭钵街好像也是这样来着……横滨还真是多灾多难的城市。
“研要和我一起出去吗?”我问道,“感觉我们也很久没见了,才遇到又发生种事情。”
“诶,可以吗?”研眨眨他的眼睛,“说不定会造成电线短路哦。”
“没关系啦,现在这个情况,哪里都有可能电线短路。”我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和我一起去。”
“小谅月有时候还是很孩子气唉,一定是夜斗先生把你宠坏了。”
“哈?明明是那家伙,每天尽会惹我生气!”
我抽出配电卡,合上门,电子锁扣上,发出一个清脆的声音。
酒店外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我分明记得昨天晚上地面上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还被戳出了许多坑洞,现在换了一条新的地毯,将那些东西也全部都遮盖在了下面。
就仿佛我那颗脆弱又容易受伤的心脏,在外面披了个人皮之后,看起来便没有那么糟糕了。
我侧过头看了看研,又对他笑了一下。
因为一个人走总觉得会很寂寞,所以每次都要想方设法再找一个同伴一起走。
我想不会有人喜欢被抛弃的感觉吧?
第58章
酒店外有站着许多人,这边离横滨租界的距离稍远,战斗之后的波及并不严重,顶多是附近的异能力者在与自己的异能力战斗时产生了一些破坏。
因此,许多住宅受到了损害的住民跑到了这边避难——不得不说,横滨住民确实有着非常优秀的抗压能力。
我和研先去了一趟武装侦探社,虽然昨天去过,不过现在一看,侦探社的众人好像已经将废石都清理干净了,地上没那么糟糕。楼下的律师事务所和咖啡店并不在营业状态,侦探社的灯却还亮着,办公室内只有被与谢野医生治疗完毕的国木田先生一人在整理资料,听他说其他人都太累了,估计这会儿还在员工宿舍里睡着呢。
“你问太宰那家伙?”
听见到了我的询问,国木田先生低头想了想,“早上的时候看到过他,下午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怕被与谢野治疗吧。”
“他受伤了?”
我挑眉,太宰受伤不少见,不过他的异能力太特殊了,大部分治疗型异能力者的能力都无法在他身上起作用,所以他身上才永远有那么多的绷带,一半是为了耍帅,另一半嘛,确确实实是因为他身上有许多伤痕,不遮一下的话,看起来就太糟糕了。
“啊,他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半件衣服都红了。”
国木田先生推了一下眼镜,表情看上去有些生气:“说不定会死在外面。”
我的视线往边上偏移了一下,没敢告诉他太宰刚刚还约我去喝酒了,“哈哈、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国木田先生也是,要保重身体。”
“哦,”国木田抬手和我告别,后知后觉地问道:“‘我们’是还有什么人……”
我已经走出了房间,没有看到他被破窗台吹进来的凉风冷得一激灵。
太宰发过来的酒馆位置就在侦探社边上的中华街里。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只有中华街还会营业啊。”我一边和研走在路上,一边研究店门上的路标,“简直就和东京电视台一样……”
第101章
“……感觉游客反而变多了。”研困扰地低下头,看到了一个刚从他身体里穿过去的小朋友打了个喷嚏。
我:“噗、对不起……我们马上就到了。”
这是是一家风格看到上去和lupin差不多的酒馆,不过门口站着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的黑衣人,腰间还带着武器,让一般人不太敢靠近。
走进门还要给他们检查一下有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好在他们没多话就让我进去了。
酒馆里的人不少,谁让酒精是个好东西,不管有事没事,先来个一杯再说,几台电视还在转播中央联盟的比赛,偶尔会在角落里传来几声欢呼。
真的有人可以不在乎外面是不是世界末日,但不能不看竞技体育……
我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好几个熟人,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坐在吧台边喝酒,安吾不在——当然了,他现在应该还处于‘社畜模式’之中,在异能特务科加班加点地收拾烂摊子——我还看到了中也,坐在另一边,好像已经喝趴下了,不过看起来他们没打架。
上一次见到他们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来着?
……糟了,记忆里好像没有这种场景。
“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拿一杯?”我询问研。
说来奇怪,研作为一个生魂,虽然碰不到其他人,但是却可以触碰到我,我拿给他的东西他也能够接住,但是平时他自己又很难碰到其他物品。
“嗯……那就波本吧。”研笑眯眯地说道,“感觉也有很久没喝酒了。”
一听到他提起这个名字,我不知为何忽然胃痛了一下,“……下次给你当中转站,我可是要收费的。”
“不要这样嘛,小谅月。”
研笑起来,语气柔和,看上去一点都没把我的话当真,“我等会儿会自己去逛逛的,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我叹气,走到吧台边上对调酒师说道:“两杯波本威士忌,一杯加可乐,一杯加冰……多加点,要够冷。”
冷死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坏幽灵!
调酒师抬起头看了看我,我一扬下巴,“账记在他的单上。”
旁边的太宰治看到我,抬起手欢呼一声,“谅月!好久不见!不过一来就喝两杯烈酒吗?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也就比你好一点。”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他,太宰治此人长了一张足够漂亮的脸蛋,眼睛又大颜色又漂亮,在吧台的灯光下也显得格外深情,总的来说,他基本上可以靠脸通杀八岁至八十岁的女人……就是多了张非常不懂事的嘴。
“谅月,”织田作之助从太宰边上侧过头来看我,又和我打了个招呼,“没受伤吧?”
“多谢关心,我没事。”我对他点点头,然后再次将注意力挪到太宰治的身上。
“一段时间不见,感觉你死期又要临近了。”我诚恳地对太宰说道。
太宰治简直一整个就是妖魔诱捕器,只要把他放在那边,没多久他身边就会自动出现许多奇形怪状的妖魔,又因为他特殊的异能力而不能够靠近,只能诡异地盘绕在他身边,远远看去还有几分震撼——就连夜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都啧啧称奇了几分钟。
“呀,真讨厌,要是今天是第一次和谅月见面,我说不定会邀请你一起去殉情哦。”太宰轻浮地说,他显然对这事已经没什么在意了,毕竟每回我碰见他的时候,他都能了解一次自己印堂发黑的程度。
“花心、渣男、不要脸!”我习以为常地骂他。
虽然太宰是个人精,很懂见好就收,但是挡不住那样一张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拉住你的手,深情地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殉情。
即使第一反应是‘这人脑子有病吧’,时间久了也说不定会转变成‘虽然有病但是长得好帅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他’……就我的观察来看,太宰身上大部分的妖魔都是在他胡乱招惹女人之后冒出来的。
“两杯波本威士忌。”调酒师将两杯琥珀色的酒水推到我的面前。
我点头,看他转过去招呼其他人之后,拿起其中一杯特别凉的塞给一边的研。
研看了看手里这杯被加了两个冰球的玻璃酒杯,无奈地笑了一下,“那我去其他地方逛逛咯。”
我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太宰治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片空气,片刻后又笑道:“谅月带朋友来了?”
“他很久没喝酒了,所以和他一起来。”我说,“别担心,他想去逛,已经离开这边了。”
我也确实担心研在这边待太久,会控制不住自己身为神器的天职,直接变成刀把太宰身上的妖魔都砍了。
“你们在说什么?”织田作之助奇怪地问道。
“是幽灵哦。”
太宰治笑眯眯地说,然后拿起他的酒杯,在我面前的酒杯上轻轻地碰了一下,“织田作应该没见过幽灵吧?”
织田作之助困惑地眨了眨眼,“真的有幽灵吗?但我是无神论。”
我坐上高脚椅,拿起酒杯晃了晃,“别听他瞎说,见到幽灵又不是什么好事,将死之人才有可能看到。”
“欸,真的有啊。”织田作之助咽下一口酒,表情很意外。
太宰治听了我说的话,反倒一脸哭丧,“所以我还死不了?”
“对,都怪我,每次救你太及时了。”我扯了一下嘴角,生平听到过的最离奇的几个要求都是从太宰治嘴巴里冒出来的。
第102章
“哼哼,”太宰治一秒回血,坐正看我,“人家明明是为了帮谅月你的忙哎,情报费可是很贵的。”
“已经拿人情抵干净了。”
我说,“就为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像个谜语人一样把我叫到横滨来,让我一天一夜没合眼帮你收拾烂摊子,女孩的青春可是很宝贵的,熬一次夜就是大出血。”
“明明你自己就很喜欢熬夜!这种事情可不能赖在我身上!”
太宰治不满地说道,顿了顿后又说:“况且你分明就很在意这件事。”
我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观察酒杯里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动,流动着灯光的色泽。
那头的电视机里,投手投出一个好球,角落的卡座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以前从来没有拜托过你的事情,你反倒还上心了。”
我倒是希望自己并不在意,明明我早就放弃了。
但是、但是这种事情……好像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我怨恨过很多次,为什么父亲没有来看我和妈妈,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他从来不出席我的人生。
小孩子有太多个‘为什么’想要问了,但是该去问谁呢?异能力?神佛?还是他本人?
怨恨是诅咒亦是力量,或许就是这股怨恨才让夜斗‘听见’了我的声音,出现在我的面前。
让我变成如今这样的人。
结果现在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他被人杀死了’,好像就能够抚平那个幼小又满是疮痕的小女孩。
……开什么玩笑啊!
“关于那个组织,”我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嗯哼哼,果然很在意吧?”太宰提起嘴角,笑得很欠揍。
我郁闷地扫了他一眼,这家伙就是很会破坏气氛,让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又泄气下来,“爱说不说吧。”
“将将~不要这么苦闷嘛,我说就是了。横滨的白雾计划几乎是他们和涩泽一起谋划的,”太宰治心情很好地开口说道,“包括特务科的爆炸,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不然特务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可不好玩了。”
“不过嘛,涩泽从一开始和他们见面时就没打算让对方掺和进计划中,合作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实际上早早地就把他们踢出去了,所以……”太宰治摊了摊手,“他们现在只能去试试和森先生合作,啊,对,就在今天下午,喏,那个小矮子刚才亲口说的。”
“……你不会把中也灌醉了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吧?”我看了眼中原中也趴在吧台上的背影,不敢置信地问道。
太宰治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不然你以为呢?我对谅月的事情可是还算上心的。”
“我以为……”我喝了口酒,“你们互诉衷肠呢。”
“毕竟凌晨的时候,你们看着像是当着全横滨的异能力者出柜了。”
我小心翼翼地补充,然后很肯定地点头,“超壮观的,如果有人在这种时候掏出戒指向我求婚,我可能会同意耶。”
太宰治:?
“听起来你以后还会被离奇又不正经的男人骗钱。”
太宰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况且,我可没有抱男人的癖好。”
我和织田作之助同时表现出了相同程度的困惑。
没有吗?
第59章
太宰撑着下巴,满脸不快地将双手支在吧台上,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对我说道:“既然谅月这么喜欢听八卦的话,我们就来谈谈其他的事情嘛。”
听到他这语气,我的心头蓦然升起不祥的预感,还未等我打断太宰,就听他就继续接着说:“国木田和安吾都提到了哦,你明明从昨天开始就带着男人到处乱跑!”
呃啊——什么叫到处乱跑啊!懂不懂语言的含蓄之美!而且我那是出于好心,总不能放任人家一个人待在危险的环境里不管吧!
我就知道带着霉运君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也太幼稚了!”我瞪着太宰治,“你这家伙进酒馆一定会被人检查证件!”
“那说明是我长得年轻!”太宰治不满地反驳我。
“别吵了。”听了一会儿的织田作之助无奈地开口,像是哄他家里那几个小朋友一样,语气很温和,“再吵下去中原干部就要醒了,说不定会打起来。”
“……”我缩了一下肩膀,谁让我打不过中也,尤其是喝醉状态下的中也,我就更打不过了。
透明的玻璃杯之中只剩下了一点点的波本威士忌,被我一口喝了个干净,醇厚辛辣的酒味在我的喉腔之中回荡,我垂下眼睛,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杯上划过,压低了声音,缓慢地开口。
“所以……前两天你邀请我过来,一个目的是为了牵制住哥萨克君——就是费奥多尔,毕竟你早就计划好了,安排好了由谁去阻止涩泽龙彦,推测出了他们下一步会采取的行动,连你身上的那个伤口——”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偏过头去看他。
太宰治现在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米驼色的风衣,这是他加入侦探社之后才开始的打扮,比起黑西装反而让我觉得顺眼了不少,只是……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买了十七八件相同的风衣放在衣柜里,一天换一件。
从太宰治的袖口处露出了一小截缠绕到手腕的白色绷带。他分明是个体格正常,多少也有一点肌肉的男青年,但一绕上绷带反倒给他整个人添上了几分阴郁清瘦的气质。不过相比较于几年前他恨不得给全身都裹上绷带的模样,如今确实收敛了不少。
第103章
我的五感敏锐,是夜斗从我小的时候开始,长久训练出来的结果,我嗅到了酒馆浓郁的酒气下隐隐有伤药的气味,是从太宰的身上传来的。
“连你的伤口也是故意的吧?”
我盯着他鸢色的眼睛,这个人浑身上下能有八百多个心眼子,只不过怕痛又矫情,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绝不会叫自己以命相搏——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他一点都不想死。
太宰治心虚地瞥了眼织田作之助,“说‘故意’就有点过分了吧谅月?就算是天才也会有计算错误的时候……”
“不要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暗戳戳地夸自己。”
我叹气,接着先前没说完的话题继续道:“刚到横滨的时候我就和费奥多尔见过一面,当然,是他单方面来见我的。那会儿我还觉得困惑,现在回想,我和他能够达成现在这样的状态,应该全部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包括他向我透露的关于我父亲的情报,并借此拉拢我,以及那个用酒名当做代号的组织……现在你又告诉我,他们和港口黑手党达成了交易。”
我微微眯起眼睛,不知是否是空腹喝烈酒的缘故,胃部开始缓慢地灼烧起来,像是要烧到胸口,“你看起来不是很欢迎他们啊,太宰?”
我伸出手,将台面上还剩下大半瓶的波本威士忌拿过来,往我的杯子里重新倒了半杯。
“怎么所有话让谅月讲出来,听上去就好逊啊。”
太宰说道,“人家是真的很关心你哦。”
我发出了一声嗤笑,“你肯定又是不想让横滨的局面变得复杂起来,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把对方赶出去,还硬是找了个理由把我扯进去,让我去对付他们,你是那个吗?那个什么侠,黑漆漆的,会大喊‘滚出我的横滨!’这种……?”
“我在谅月心里的形象原来有这么伟岸吗!”太宰治大惊小怪起来。
……差点忘了这家伙一点都不禁夸,一夸就要蹬鼻子上脸。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是个变态控制狂。”
“好过分!”
太宰治的脸一秒垮下,转头去看织田作之助,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用(我觉得)很恶心的腔调对另一个男人说,“织田作织田作,你看看她啦!”
……你还说你没有抱男人的癖好!
鬼都不信。
“但是,如果这个决策是你目前为止能够找到的最优解,”我的指尖在玻璃杯上敲了敲,“那我接受。”
“……咦?”太宰治愣了一下,重新看我。
“因为你的脑子很好使嘛。”
我说,“只是这之后的路,就必须由我自己走到他面前。”
尽管我想要知道的那个真相可能永远也听不到答复了。
“被一位东大生这么夸,我还有点害羞。”
太宰治笑了起来。
“只是夸你有点小聪明!”我佯装生气,往他的酒杯里倒了许多威士忌。
“呜哇!啤酒加上威士忌超难喝的!快住手!!”
我们吵了一阵,说的都是些插科打诨的赖皮话,久违地叫我想起我上大学准备离开横滨的前一天晚上好像也是这样子,喝酒打闹,lupin的那位老板脾气很好地站在吧台里面擦玻璃杯。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投出了几分带着笑意的温和,然后我们干杯,大喊敬人生,敬友情,敬钞票!
“谅月要准备走了吗?”
波本威士忌的酒瓶已经见底了,我的脸上倒是没太大变化,只有太宰的脸看起来红红的,半醉不醉的样子,显得没个人形。
“光喝酒反而越来越饿了,”我对他说道,“这边只有烤肉,总觉得腻得慌,我还是去外面买点东西吃吧。”
“好,那要我送你吗?”织田作之助低声询问我。
“不用了,织田作还是送送他们俩好了,”我连连摆手,“中也的话叫港口黑手党的人来接一下,太宰他——他背上的伤口肯定没有认真包扎过,喝了酒还有可能会发炎,之后就麻烦你了。”
“谅月在这种时候总是很细心啊。”
“因为虚长他几岁,所以总觉得不能放着不管。”
我皱起眉,“不然我和他也不会认识了。”
“谢谢。”织田作之助看向我,蓝色的眼瞳里映着酒馆的灯光和我的身影,“之前也是,谅月给我的御守派上了用场,感觉被救了一命。”
“是吗?管用就好。”我想了想,笑起来对他说:“那下次再给你们带一个。”
我低下头看太宰醉醺醺的脸,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心想: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啊。但是有织田作在你身边,死亡是不是也没有那么诱人了?三途川可不是多美好的地方。
我和他们分别,走到酒馆的门口,外面的人还是不少,不过我看到了不少巡警在协助秩序,想来横滨租界那一块儿的住户应该都跑到这边来了。
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晚风很凉快,站在外面被一吹,酒馆里喝的那些酒气就好像跟着散开了。
我站在屋檐下,抬手伸了个懒腰,将自己的身体抻开,总觉得是太久没好好运动的原因,最近老是懒洋洋的。
“谅月,你喝完啦?”研忽然从我身后的墙壁里冒出来。
“吓我一跳!”我往旁边挪了一步,小声问道,“你干什么呀。”
第104章
研纯良地眨眨眼,非常无辜地回答我,“去还杯子,不然要多付300円。”
“……我好欣慰。”
听了研说的话,我抹了一把虚空眼泪。研生前应该是个不差钱的帅气男青年,因此他一开始和我以及夜斗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理解我们俩抠抠搜搜的行径,比方说隔夜的白饭倒热茶,第二天就能吃一顿茶泡饭、平时拿超市的小票收据当做草稿纸、研究1000円怎么平均到三天使用……
“但是今天太宰请客,不帮他省这点钱也没事……”
“不说这些,谅月,你猜我刚刚看到了谁?”研压低声音对我说,眉梢微微扬起,看上去很开心的模样。
“……谁?霉运、呃,安室透?”
“bingo!”研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是魂体,碰上去有点凉,让我整个人瞬间脱离了酒馆的氛围。
“在那边,我看到小安室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
“走,去看看——”我想起来还有好些事情要和安室透问清楚,这家伙留下一堆谜团就干脆跑路了,“不过,‘小安室’是什么称呼?听上去怪肉麻的。”
“我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啊,我还可以叫你小谅月哦。”研笑眯眯地说。
“好肉麻!拜托了,千万不要!”我连忙求饶,想不明白太宰治惯用的恶心人叫法怎么还能够人传幽灵的。
我顺着研指路的方向走过去,没一会儿就注意到了安室透和他身边的那位女性——因为他们的身高和外貌都挺打眼的,一眼扫过去,人群里最晃眼的就是他们了。
那位外国美女看上去对鬼面具有一些兴趣,站在小摊贩的货架前随意地拿起了一个般若的鬼面具扣在脸上,转过头看向安室透。
这么远的距离,中间还有人海,就算是我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安室透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像是在笑。
……感觉怪怪的。
“谅月,你说我们要过去吓一吓他吗?”研在旁边说道。
我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视线往其他的地方挪,转了个身,“那应该就和他同一个组织的人,还是等我搞明白他们的身份再说吧。”
我呼出一口气,生硬地说道:“没意思。回去了,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便利店,好想吃炸猪排便当。”
第60章
“谅月好喜欢吃速食便当啊。”研见我干脆地转身离开,也就跟上我。
“因为很便利嘛,”我说,侧过头看附近有没有便利店,“省时又省事,没有人会讨厌吧?”
“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做一些?”研笑眯眯地走在我边上,“夜斗先生不也是老让你别吃速食食物嘛。”
“……我做东西很难吃哎。”我摇了摇头,对他的建议表示拒绝,“虽然没有难吃到无法入口的地步,但是总觉得很委屈自己的胃,所以还是算了。”
“怪不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去厨房做饭。”
“研的话以前倒是经常给夜斗打下手帮忙……说不定是我身边做饭好吃的人太多了,所以完全不差我一个啦。”我这样对他说道。
夜斗考过厨师证,还在大酒店里当过主厨,他闲来无事便会做一顿丰盛的食物,小的时候去小福那边蹭饭,也是大黑做的饭,上学的时候有夜斗的便当、小卖部的面包和学校的食堂,国中时爱去便利店坐着,因此就习惯吃快餐了,上了大学之后又很快遇到甚尔,甚尔做饭也很好吃,再之后……上班很忙,便利店的快餐食品只要放进微波炉里等待60秒就可以开动了。
就连那个霉运君,他做的早餐三明治也超美味的。
我下了一个结论:“而且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让人非常有安心感吧,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推开门进去坐一会儿,总觉得像是来救济人类的天使。”
“哈哈哈哈哈哈,有这么夸张吗?”研听了我说的话,大声地笑了起来。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我呼出一口气,因为中华街的人流量大,而感觉到了几分热意。
“那我们回去吧。”研对我说,“酒店附近不是有商场吗?我记得也有一家便利店的。”
“是哦……等等,”我扭头看他,“研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我现在可是一个幽灵哦,我能有什么事情?”研的脸上还是露出那副温和的笑容。
我怀疑地盯着他看,“你以前说的,想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研在想起了自己的记忆没多久后,便和我们分开了,虽然是对夜斗来说非常趁手的神器,在我最叛逆难搞的那几年里,某种程度上研和夜斗也生出非常深的默契——我一度以为,在高中的志向单上鼓励我去尝试东京大学的研,还会陪我到大学毕业。
谁让他就是那样的人,喜欢傻笑,有着一张叫人难以拒绝的脸,脾气好双商高,哄女孩儿的话能有几箩筐。
但我没想到他会和夜斗说他想要离开。
生魂和地缚灵的区别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地缚灵会深深地记住自己死亡的原因,而生魂不会,他们遗忘真名与记忆,浑浑噩噩地到处游荡。因此有许多生魂在想起了生前的记忆之后,情况会变得很糟糕,甚至连累到主人一起感染‘恙’。
只是研对此的接受能力非常好,好到——我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他就面色如常地与我们告别了,原因还是他说自己有很想要去做的事情没有完成。
第105章
“那是个长期的目标!长期。”研说,“姑且现在有了一些小小的进步,等待完成还有好久好久呢。”
“……哦。”我收回目光。
“谅月一点求知欲都没有哎。”研在我边上叹气,“就是这样你以前在学校才总是会被别人说高冷,小谅月。”
“因为——如果你想要说的话就会直接说吧?”
我对此感到很困惑,太宰治也是这样,五条悟也是这样,就连夜斗也是这样,他们总是说话只说到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待在他们的脸上,叫做‘我接下来要回答的答案超酷炫,但是你得先问我是为什么!别管那么多了,快问!’
“人际交往是需要互动的,”研恨铁不成钢,好像在感慨在他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为什么还是这幅爱答不理的鬼样子,“只一个人在那边叭叭地说,看起来岂不是很可怜!”
……有吗?
研指了指自己,下垂眼看起来乖巧又无辜,“我现在就超可怜的啊!”
我:“……”虽然有点不太道德,但是我居然在这种时候可耻地怀念起了甚尔的直白。
至少他不会让我一直猜他想说什么,我们俩人基本上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
我又开始叹气,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变多了,以前夜斗总是叫我别叹气,不然好运气就会跑光的——
“是安室透吧?”我说道,“你的目标——之一。”
仔细想一下就一定能够猜出来的,可能前一段时间看了大量推理小说多少也还是起了一点作用。
“答对啦!”研身体力行地向我展示人际交往中,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互动,“谅月这种时候就很敏锐嘛。”
“因为你们看起来在我睡着的时候聊了很多。”我说,“你又是从傍晚开始就一脸‘快点来问我和安室透的关系,这是个超级大料,不听绝对会后悔’的表情。”
研抬起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脸,“我有这样吗?”
我点头,“很明显。”
“唔,”研捂着脸沉思了几秒钟,“谅月真的不想知道吗?”
“不想。”
我摇了摇头,视线扫过地面上街灯一盏又一盏投下来的光影,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安室透和那个金发女人说话的场景,生出了几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烦躁,“我们有‘束缚’的。”
“你和……小安室?”研顿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
“是哦,”我说道,表情明显不是那么好,反而有几分郁闷,“是他自己立下的——我猜是他那段时间运气太差了,撞鬼撞多了,身上才沾染了些咒力。”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诅咒,声音是诅咒,语言是诅咒,视线是诅咒,羁绊也是诅咒。
束缚就是从这些东西里生出来的一种‘规则’。
立咒的双方不能违反内容,不然说不定会遭到天谴——
就像那时候在杜王町露伴老师会来帮助我们一样,他和那位名叫杉本铃美的幽灵立下了‘他一定会帮助杉本铃美找到杀害她的凶手’的束缚。
安室透在酒店里和我的对话,也在不知什么能力的影响下成立了‘他会在某一个时间点亲口告知我一切的缘由,这样我才能决定是否要原谅他’这一束缚。
“……总之是很复杂的原因,”我对研说道,“为了避免违背自然法则,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再等他一段时间……他应该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家伙吧?”
不然的话运气就会变得很差。
霉运君的运气都已经那么差了,我的运气和他也就五十步笑百步,还是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至少证明了我对他还存有一点点没有泯灭的良心嘛。
“小安室的话,既然说出了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我还是能够担保的。”
研认真地说道,接着指了一下我的随身挎包,“不过谅月,你的手机震动好久了,是不是有电话?”
“欸?”我连忙从挎包里拿出手机,刚才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我翻开手机,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名字——林田直人。
我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被噎住了,匆忙间回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截稿日,只剩下三天了!
“不接吗?”研看我犹犹豫豫的模样。
我哭丧着一张脸,眉毛下撇,“……感觉会被骂。”
因为我还没写完,准确地说,从安吾给我打了电话之后,我完全忘记了还有截稿日这件事情。
研给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我按下接听键,毫不怀疑林田直人在接通电话前,应该已经给我打了好多通了。
“你·还·活·着·啊,柳川谅月!”林田扭曲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
好可怕!
“死、死人是不会接电话的,对吧、小林。”我小声地说。
“一声不吭跑到横滨去,也不告知一下我,”小林的声音很烦躁,也是了,现在大概是晚上九十点的样子,他还在工作加班中,是个人都会烦躁了,“昨天晚上打不通你的电话,我还是从织田老师的编辑处得知你去横滨了。”
“对不起嘛。”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像是给自己去做什么心理建设默念了几遍静心经的林田干巴巴地问道:“横滨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你没有受伤吧?”
第106章
小林这种时候居然还蛮有人情味!
我飞快地摇头,“没有没有,我身体好得很,一点事情都没有。”
“文稿也没有受伤吧?”
“……因为互联网不至于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没有。”
不像织田作之助发表一些短篇的文章全部都是纯手稿,我是一个顺应时代,能够无纸化办公就无纸化办公的新青年作家。
“那么你写完了吗?柳川小姐。”林田的声音又变得阴恻恻。
“写、就要写完了……”我心虚地回答他。
“那就是没写完的意思。”林田直人在电话那头夸张地叹气,“你知道现在已经七月末了吗?九月初就必须送去比赛了,你居然——”
“我错了!我明天就回东京,一定在截稿日当天把书交上。”
我苦着脸,停在了24小时营业便利店的门口,听见电话那头林田直人气呼呼的‘你最好可以’的声音随着电话的挂断而消失,对身旁的研说道:“今天看样子又要和咖啡过夜了。”
研拍拍我的肩膀,冰凉的温度一下一下地刺激着我的肌肤,“不要难过,我也会陪着你的,谅月,你的新书是什么题材的来着?”
“刑警、悬疑……狗狗和猫猫。”我说道,“对了,我还写了一个角色是以安室透为原型的嘞。”
“真的?”研露出了一个很感兴趣的表情,“小安室的话,感觉会是很正——”
“是这本书的超级大反派,我正在考虑怎么把他送进监狱,写完就算【全文完】了。”我说,“研给我点建议吧?”
萩原研二:“可是可以,但是……欸?”
第61章
个人的作息不是那么好调整的,这简直就和在倒时差一样痛苦。
但是‘截稿日’这三个字就仿佛是悬挂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我的神经不由得紧绷起来。
选择去参加读买文学奖是我自己的决定,小林只不过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做出了一个文学部编辑应有的催稿行为,所以截稿日之前没有写完是我自己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太宰治的问题……
我在横滨的酒店熬完了一个通宵,白天又被研推着坐上了异能特务科安排送我回东京的车子。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研的精神倒是好的不行,莫名的情绪高涨……幽灵不用睡觉很了不起吗!
明明离开家也没几天,但是跨进家门之后还是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我将紧闭的窗户打开,行李箱丢在客厅也没有来得及去整理,一溜烟跑回房间继续写。
“这样看上去很不错哎!”研凑在我边上说话。
“嗯、嗯……”我手捧一杯咖啡,眼皮困倦地就要垂下来,感觉咖啡的气味都要在我的身体里腌入味了,流动在血管之中的不是血液而是黑咖。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哦。”研读完了结局,给我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就这样。”
反正校阅部的看完之后肯定还有很多要改,到时候再说吧——我仅剩的一点理智支撑着我发送邮件到小林的邮箱里,看到页面上出现‘发送成功’的字样之后,我终于不管不顾,合上了干涩的眼睛。
“不要趴在桌子上睡,会着凉的,小谅月。”研又开始像老妈子一样催促道,冰凉的手从我的手中拿走了咖啡杯,然后轻轻地推了推我。
“知道啦……明明你才会让我着凉吧……”我掀开一点眼皮,拖着声音没什么精气神地对他说道。
“回房间,去床上睡。”研指挥着我。
我被他抓着衣服推到隔壁的卧室。
“太冷了——”我说道。
啊、啊,连续通宵真的遭不住啊,是年龄已经大起来的缘故吗?我已经不能算在年轻人的那个范围里了吧?25岁在数学里已经是能够被四舍五入进30岁的程度了。
“是你空调开太冷了。”研还在我耳边絮叨。
我任由自己倒进床铺之中,伸手在上面一阵乱摸,成功抓到被子之后卷吧卷吧裹在自己的身上。
“我晚点会出去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醒来要记得吃东西。”
“夜斗、还没回来吗?”我嘟囔着,声音很虚弱,像是随时就要昏过去一样。
“夜斗不在这里。”研的安慰好像是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已经变得朦朦胧胧不是那么真切了。
我没来得及回答,就不太甘心地昏睡了过去,一个微凉的触感将我的手塞进被子里,房间空调的温度被调整到了平均水平。
一股青草湿润的气味,还有一点点香火燃烧后残余在空气之中的浅淡气味。
眼前的画面仿佛一滴雨水坠入水面般,波澜着展现。
这似乎是一间破败的神社,社殿口的木箱破破烂烂,歪在一侧,外面在下雨,水珠连成串地从屋檐坠下,滴滴哒哒地落入地面的一个个小水潭之中。
……这是哪里?我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在地上看到了一个躺在草席上裹着棉被的小女孩,旁边是盘着腿一脸愁苦的夜斗,一根燃了一小半的蜡烛在角落里,烛火跳动着,将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抻长扭动。
外边的冷风裹挟着气味再一次冲进来,我愣了一会儿,忽然回想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某座山上的无名神社,隐约记得已经荒废了许多年,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年代,被清理出了一块勉强干净的位置,躺在那上面的就是幼年的我。
第107章
25岁的我仿佛灵魂飘出了体外,而肉\体躺在地上沉重地酣眠。我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以第三视角观察自己的感觉……好微妙。
我倒是不怎么生病,因为小感冒什么的,用异能力就能很快地解决掉,不过这一次好像没有来得及。
原因不明、找不到病原,现代医学帮不上什么忙,夜斗作为神明似乎也束手无策,只能等我自己熬过去。
正好是我使用异能力失误,不小心掉进了地狱与人界的夹缝,才被夜斗捞出来没多久的时间。
我的运气一直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后来拜访七福神后,在他们的庇佑下,多少拯救回来了一点,不至于喝水都容易呛到,但是这个时候——我好像还没被夜斗死皮赖脸带去见七福神,他和那些神明的关系也仍然尴尴尬尬,连开口拜托都做不到。
待在小福那边说不定会更糟糕,于是只能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皱着眉,脸上泛红,额头上都是汗水,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夜斗拿毛巾给我擦汗,过了一会儿又要跑到溪边再换一盆新的清水。
……我们原来还有这么辛苦的时期呢?
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场梦境了,但是这样清晰的梦境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往我都是一觉睡醒之后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到了半夜,连夜斗都有些犯困了,一手撑着下巴,半睡不睡地打盹,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飘——应该是这种感觉——到他的身边也坐下,困惑地盯着地上的自己想到:那时候有烧得这么痛苦吗?
我确实记得自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烧得神志不清,但说实话,生病期间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烧好了之后夜斗带我去游乐园玩了一次……大出血,然后吃了好几天的素菜。
眼睫颤动了几下,年幼的我睁开眼睛,眼底是湿润着的,接着她伸出手,抓住了夜斗的衣服,这时候夜斗身上穿着的还是以前的那一身武士便服,下面是马乘袴——非常浪客〇心的那种。
“爸爸?”是年幼的我在说话。
我注意到夜斗的表情明显被噎了一下,无奈又疑惑。
“爸爸,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和妈妈?”
小小的我连声音都是小小的,发了烧之后更是沙哑不堪。
大概是横滨的事情影响了我的潜意识,所以我才会做这种梦?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感觉自己好像随时都能够醒过来,但是也想看看那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静下心,侧过头观察夜斗,他沉默地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对不起。”
小女孩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好大的眼泪,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我听见自己带着瓮声瓮气的鼻音,“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何况爸爸你就是警察。”
夜斗无奈地笑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我都烧成这样了,逻辑思维居然没有被搅乱。
“爸爸也很想见你,所以现在不是来了吗?”在夜斗压低嗓音之后,我居然也能听出几分柔情。
“……”小女孩瘪着嘴,定定地看着他几秒钟,突然伸出双臂,想要抱他。
是了,这个年纪我确实是这样的。
“晚了,太晚了!”
我听见自己的哭声,大声地吸了吸鼻子,看见自己伏进夜斗的怀里,小小的一个,只露出头顶乱糟糟的黑发,像个被抛弃了的小动物,“爸爸,你来的太晚了。”
夜斗抱紧了那个小女孩,再一次低声说道:“对不起。”
我又在边上坐了半天,看着自己再度入睡,忽然意识到,该醒来了。
于是这梦境的画面旋转扭曲着消失在我的眼中。
我在乱糟糟的枕头被子里睁开眼睛。
家里静悄悄的,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暗沉沉的天花板,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研?”
我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才想起来,在自己睡着之前他好像说过他要出去。
我在桌边找到了手机,就算再怎么耐用的手机,连续四天没有充电,也该到关机的时候了。
电量岌岌可危地亮着红光,手机里没有几条消息,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小林发过来的收到了文稿,让我好好休息的短信。
……已经是给他发邮件的一天之后了。
我居然又睡了这么久,内分泌会失调的吧?
然后才是异能特务科将余款打进我银行后,银行发来的短消息,数字后面跟着的零和小数点让我的精神振奋了一下,这么一看,我现在也勉强算是一个有钱人了。
手机光荣完成使命,屏幕闪烁了一下,带着来自手机商的大声音乐黑了屏幕,关机了。
我的胃后知后觉地跟着叫了几声,好像五感在这一刻才逐渐恢复一般,一点一点地钻进我的身体里,先是饥饿感,然后是手腿酸软,脖子痛,窗外有微弱的蝉鸣,房间内的空调还在运作,外面的路灯透过薄薄的窗帘,只能看到一点亮光。
家里的冰箱里没什么吃的,这个时间点,连银行都没开门,要不然还是继续睡,睡到白天再起来算了。
但是好饿。再有钱,那也是放在银行里没有取出来的钱,我用不了。
第108章
想到这里,我又叹了一口气,起身给自己换了身衣服,从丢在客厅的行李箱里抠搜出几块剩余的零钱——勉强可以买几个饭团吧——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离开了房子。
离家里最近的就是24小时便利店,路程三分钟,上一回走这条路的时候,我捡到了浑身是血的安室透——那也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便利店的自动门咔哒一声打开,里面的灯光很亮,有一会儿的晃眼,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应该是游戏里那种救济站的存在。
里面只有美辻一个人在,我习惯性地抬起手和她打招呼。
“晚上好,美辻小姐。”
感觉我们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就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美辻本在坐在收银机面前按电脑的,听见了声音之后抬起头看了看我,大概是想了一会儿我的名字,她慢吞吞地开口:“晚上好,谅月。”
我去拿了两个最便宜的金枪鱼饭团,将零碎的硬币和饭团一起递给美辻。
“要关东煮吗?今天客人不多。”
我眼馋地撇了眼,摇摇头,“没带够钱,下次吧。”
“我过段时间要辞职了。”美辻对我说。
“喔。”我点点头,“便利店员的生活已经体验完了吗?”
“嗯,有别的兼职比较忙。”美辻的语气平平的,以前她就说过,她想去做什么事情就会去做,这方面我们俩人居然还有点相似,“换摩托的钱已经攒够了。”
“真好啊。”我轻轻地感慨了一声,听见便利店又来了客人,电子门发出一声开合。
我拿着热好的饭团准备回位置上,转身时却看到了熟悉的人。
“……安室?”我的脚停在原地。
我和安室透面面相觑,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而他的身边则站着研,熟悉的青年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向我打了个招呼。
……像背后灵一样,好吓人。
便利店能遇见很多奇妙的人。
迄今为止,我已经碰上许多了,但是今天,我遇到了带着幽灵来吃宵夜的男人。
微妙。
第62章
凌晨三点。天幕是暗的,公园的路灯投下一片昏黄的亮光。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一边,手里捧着一碗关东煮,暖烘烘的,就和这个夜晚吹来的风一样,都是暖烘烘的。
树丛被吹得沙沙作响,我看到像是萤火虫一般带着光亮的小昆虫在树丛间落下,视线跟着那些残余在空气里的光痕移动,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而垂下眼帘继续吃纸碗里的关东煮。
“对不起。”安室透先开口说。
“……”
说真的,我现在对于‘对不起’这几个字好像稍微有些ptsd,但是关东煮是他给我买的,我愿意分出些耐心听他接下来到底想要说什么。
“那天本来不想不告而别的,”安室透说道,“只是谅月小姐看上去太累了。”
他说的是从异能特务科回去的那天?我忽略可能是他把我抱回房间的这一事实,在边上点头,小鸡啄米似地嘀咕:那确实是蛮累的,只能说这是每一位假面超人的宿命吧!
我往嘴里塞了个鱼丸,被烫得‘嘶嘶’吸冷气。
见安室透看过来,我又连忙摆手,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继续。”
“最近……能够看到很多以前无法看到的东西,”安室透笑了一下,继续说,“虽然稍微有点困扰,不过更多的是感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hagi了。”
h、啊,是在说研。
“我觉得研也挺高兴能见到你的。”我的视线滑到马路的对面,研坐在便利店附近的长椅上,那边光线比较好,他能看安室给他买的《少年〇ump》。
“他说你们是挚友嘛。”
挚友应该是很高程度的友情了,鸣人愿意为了自己的挚友狂追10年,所以到现在还没完结,太宰治为了他的挚友连我也可以算计,五条悟为了他的挚友,听说在咒术界高层开会建筑外连放了一个月的阴阳怪气烟花。这样一想,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和一位许多年没见的挚友忽然又重逢了,应该会高兴到狠狠地大哭一场吧?
“谅月小姐和hagi的关系很好吗?”
安室透忽然这样问我,“hagi每次提到你的时候看上去都很开心。”
哦,对了,是叫萩原研二。我想起来了,是研的名字,以前他提过一次,但是我后来有点记不太清了,大家又没有纠正我,所以就一直按着之前的习惯叫下去了。
“还不错?”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像在这之前我都没有想过研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程度的存在,“……就像是长兄一样,虽然早早地就离开家外出务工,但是偶尔还会有联系,碰见了会请我吃甜品的……那种感觉?”
安室透又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充满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和以往那些虚伪的笑有些细微的差别,至少,我并不讨厌。
“设定补充的好完善。”他感慨道。
“是哦,我怎么说也是位作家。”我低头拿竹签子戳滑在汤底的海带结。
“我想请谅月小姐帮我一个忙。”他说道。
“……让我猜猜。”我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紫灰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明明看上去暗了几分,但却好像藏着星星,我的心跳不知为何像是漏跳了一下,我抓住那一霎那的无措,猛地将头转回去,盯着手里热乎乎的纸碗。
第109章
“森先生拒绝你们那个组织的合作邀请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怎么搞的像是没见过帅哥一样……不过他这脸保养的也太好了吧,他的年龄真的比我大吗?感觉安室透去买酒被查身份证的几率好像要比太宰治还要高。
“虽然很丢脸,但确实是这样的。”
安室透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被森首领干脆地拒绝了。”
这家伙……不是打着主意想在我这边探口风吧?
我的脸上一红,一秒钟后又反应过来,这是可恶的池面用来蛊惑我的蜜糖陷阱,我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打消想要在横滨分一杯羹的念头吧,”我冷静下来,“打破了平衡的话,可是会被很多人记恨的。”
太宰治拜托我到横滨,硬是让我参与进了他与费奥多尔的博弈之中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不可以打破横滨现在的平衡。
即白天归异能特务科管理,夜晚属于港口黑手党组织,而黄昏则属于武装侦探社的三段时间规划管理,三刻构想。
无论在他们之外出现了任何的组织,如这一次引起大规模杀人雾的涩泽龙彦,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费奥多尔,亦或者是想要在异能力者的势力之中获得一席之地的奇妙组织,全部都会被横滨的这三方所拒绝。
在太宰治的眼里,我无疑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杀器’,将万能的许愿机这样只有在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形容词按在我的身上,就明显能够看出太宰对我能力的揣度了。
把他们踢出横滨,然后由我来解决,无疑是利用我达到太宰自己以及横滨这座城市能够独善其身的一种自私做法——但是他打赌我会接受,我也确实接受了,而且并没有被冒犯到。
冤有头债有主也是这个理嘛,我倒没有小心眼到要和他计较这个。
只是暗暗希望太宰他那八百个心眼能分一半给夜斗……
“嗯,其实大概也能够猜到这方面了。”安室透点了点头,沉稳地继续说道,“森首领其实隐约也提到了一点。”
“那明明你都听到了,你们组织是我的杀父仇人欸,还找我来帮忙,就不担心我出卖你们吗?”
我问道,又疑惑地歪了歪头,“……说起来,你们组织就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吗?那种一听就很糟糕,会让人联想到‘啊这就是大坏蛋’的那种感觉的名称,什么‘修卡’啊,‘九头蛇’啊……”
安室透闻言,仔细地思考了一阵后,接着回答我:“好像……确实没有。”
“咦?”我更加困惑了,什么组织怎么连个正式名称都没有,肯定偷税漏税了吧,财政不能从明面上走不就在洗/黑/钱?
……而且这么一说的话,他们岂不是连社保都没有,这样以后会没有退休养老金的!
“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称呼的?”
“好像、就叫‘组织’?”安室透看上去像是第一次对这方面产生了质疑,脸上也带着几分不解。
“哈哈、那你们组织还真是朴素,”我颇为震惊,安室透看上去也不傻吧,是怎么入职这个组织的,“听起来你们这个组织好像没有多少远大的发展前景,说不定没过多久就要被一锅端了,出于好心人的劝告,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自首,将功赎罪的话保不齐还能减几年的刑期。”
一个做非法人/体/试验、会击杀同僚、需要警察进去卧底的组织……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等等,那我现在岂不是应该代表正义消灭、啊不是,作为路见不平的热心假面骑士,先把我旁边这个家伙举报掉了?
我又沉思了一下:“霉运君,你的身份很棘手啊,看在我们俩关系不算差的份上,在你进去之后,我和认识的警官先生打个招呼,给你开扇后门,改善一下你的生活质量?”
“唔……”安室透还真的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我的建议,接着又说道:“其实我想拜托谅月小姐的事情和组织有关。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将这个组织里的人一网打尽。”
我:“……”
是我话说早了,没想到你小子的思想觉悟不低啊!
“是因为组织不给交社保,以后没有养老金的缘故吗?”如果我为一个组织卖命,需要和美女同事一起去一个危险的城市出差,深夜都还得彻夜调查,第二天突然被老板一个电话叫去和不认识的人谈判,策划案需要推翻重写,更何况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就这样还不交社保和保险金,就算时薪再高,换我我也不干。
安室透被我的发言震撼了一秒,接着忍笑道:“倒、也不只是这个原因。”
“难道是……你良心发现了?”
两个月前还在我家装监听器的家伙,这是最近受到了什么洗礼,突然间转了性。
安室透笑起来,左手握起抵在嘴唇前,似乎想要遮掩自己上扬的嘴角,但是他的眉眼在此刻舒展开来,生出几分张扬的英俊。眼睛亮晶晶的,明亮又温和,裹着一些难以细说的浓烈感情,一股脑地向我砸过来。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以为自己要被他忽然凑近的脸震慑住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屏息往后仰,摆脱开那个有些过于暧昧的距离。
又是蜜糖陷阱?这个男人在这方面是不是有点过于天赋异禀了?
第110章
他真的当过牛郎吧!
“就是觉得,谅月小姐好像确实不适合在体制内工作。”安室透认真地说道。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一些虫鸣与路灯电流的细微响声,他将声音压得再低,落到我的耳朵里,也还是清晰地让我心头一颤。
安室透很快又重新坐直,像个调戏完良家妇女就撒手不管的渣男。
“这还用你说?”我嘀咕着,捧着纸碗又往边上挪开些了位置。
“先前送给谅月小姐的蛋糕纸盒里装了窃听器,我真的很抱歉。”
我指出,“你已经道过一次歉了,我的记性没差到那份上,所以没忘。”
“但是那时候还没有把缘由说清楚,”安室透呼出一口气,视线稳稳地对上我,眼中是坦然而炽烈的真诚,“所以现在想履行我的诺言。”
要来了!
我愣了一下,感觉我们两人中间像是滑过了某种看不到的东西……束缚的力量吗?
“安室透是假名,我的本名叫降谷零,今年29岁,单身未婚。是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的理事官,主要任务是维护日本国家安全。目前被安排在‘组织’内卧底,代号波本(bourbon)。”
我:“……”
欸?欸——什么情况?!
这不就是和安吾一样的超级打工人吗?日本第二个超级单兵出现了!还是相同的体制内人员卧底到非法组织的剧情……这场我已经看过了啊,老板不换碟的吗?!
“虽然事到如今才坦白有点奇怪,但我还是希望谅月小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你先别说话,让我好好平静一下。
我迅速地戳了一个贡丸塞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嘴巴里,成功在物理上堵住了他的嘴巴。
“……谢谢?”安室透虽然面露不解,但还是将贡丸吃了下去,然后对我道谢。
“不客气,反正也是你买的。”
我死死地盯住他,两秒钟后又迅速放弃,脑中开始回放起各种,我对他说过的大言不惭的话……就差要钻进地里了。
我甚至将以他为原型的角色送进监狱了……!
主谋还是我和他的挚友。
第63章
“所以你真的是警察?”我不死心地又小声问了一遍。
“准确的说,我是公安。”安室透——啊现在应该是降谷零了——温声纠正我。
对于我这种不太清楚司法体系的人来说,无论是警察还是公安,实际上好像都没有什么差别,但我现在实在是被震惊到脑子没有以往那么好使了,所以我也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公安、啊,好,嗯,那研他……”
“研没有和谅月小姐提过吗?”
安室透有些疑惑。
“没……”我停顿了一下,之前确实从来都没有问过研他过去的事情,毕竟对于亡魂来说,提起那些事情多少都有些扫兴,说不定还会引起痛苦的回忆,到最后他难受,夜斗难受,我也难受,然后我们三个人抱头痛哭……
安室透点了点头,声音又低下来,轻声说道:“hagi他是我以前在警校的同学,毕业之后系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处理班的成员,七年前他因为一起……炸弹案出了事。”
“……”我愣愣地看着他。
“当时他正在拆弹,但是犯人……”安室透没有说下去,但是我已经可以了解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如果谅月小姐不相信我的身份,我可以给你看警察手册——”
我抬手拒绝,“不用了,我虽然看人的眼光不太好,但是甄别谎言的能力还是有的。”
中伏天还未过,空气里潮湿又闷热,不过头顶之上夜晚的星空与明月却格外明晃,清晰地坠在天幕之上,投下一片清澈的光。我往长椅的靠背上一靠,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点放松的感觉,“你没有说谎,这一点我可以确认。”
“那我接下来该叫你什么?安室、呃,降谷?”
“私下的话,谅月小姐想怎么叫都可以,我不介意的。”
“好吧,霉运君。”
既然他都那么说了,那我一点也没和他客气,清了清嗓音,“那么你对于‘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的任务’策划到了什么进度了?需要我做些什么?”
“说实话,目前其实还出于搜集证据的阶段。”安室透想了想,“因为谅月小姐的能力在情报搜集和问询方面能帮到很大的忙,所以想委托……”
把我当做便利的劳动力——嗯,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起来,你给我买关东煮花了多少钱来着?”我将只剩下一点点汤水的纸碗举起来。
安室透眨了眨眼睛,迟疑地开口:“200円?”
神明行走于世间,能帮有缘人实现心愿,因此夜斗的委托费只收5円,‘5円’亦是‘吾缘’(与你有缘)。
但我不过一介人类,没有夜斗那些个麻烦的流程,向来是随心所欲,我觉得多少钱足够了那就是多少钱。
“刚刚正好,那么你的委托,我就接下了!”
像是耳朵接收到了声音然后传进神经,在脑子里拆分组合,变得明白清楚,安室透的脸上才慢慢地出现了错愕的神色,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
我和他摆了摆手,“不过还是等你的计划完善好了再来和我谈这件事吧,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画大饼了。很晚了,我想回去吹空调,外面好热……”
第111章
我说罢,便要起身离开,才走了一步,安室透忽然反应过来,又在我身后喊住我。
“谅月小姐。”
“……还有什么事?”
我扯了扯衣服的领口,在心底咕哝着这天也太闷了,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就感觉衣服已经有些黏哒哒地粘在身上了。
“下次……”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觉得这断句的间隔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我转过身,安室透正安静地看着我,眉间微拧,仿佛内心正进行着某种挣扎一般,但是他一旦敛起笑容表现得认真,看起来便莫名多出点无言的压迫感。
“下次如果再送蛋糕的话,你会拒绝吗?”
夏夜的蝉鸣停下声音的时候,我听见他轻声问道。
“……”我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他这个人。
平心而论,我和他在这一段时间的相遇简直就是当初和甚尔相遇时难分伯仲的另一段孽缘,见到他这张脸的次数不能算多,但也绝不能说少,我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了,可是再看一次还是会忍不住感叹道:他真的长了一张我很中意的男高中生的脸啊!
“如果只有蛋糕的话,我会考虑。”
我最后这样对他说,接着转身离开公园,穿过马路按着原路往回走,将空纸碗丢进了垃圾桶中。
“谅月,你们聊完啦?”研的注意力从手上的《周刊少年○ump》转到我身上。
“嗯,我和他又没什么好说的。”我弯腰看他在翻什么,“找到你想看的漫画了吗?”
“找到了,但是……《全○猎人》怎么还没画完啊?明明是从我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连载的!”
研郁闷地翻了翻,“《one ○iece》居然也还在连载中。”
“安啦,《火影○者》的单行本都才出到木叶村被夷为平地,反正你现在有的是时间,一定能等到的啦。”我拍拍研的肩膀,安慰道——他身边好凉快啊!
“那家伙没有欺负你吧?”研将漫画书合上,笑眯眯地看我,又侧过脑袋看了看马路对面的男人,“我差点忘了,我们谅月还从来没被人欺负过。”
我翻了个白眼,“不要说的我好像性格很恶劣的样子——你、是不是打算等会儿和他回去?”
“嗯……”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还有点事情需要解决。”
我叹气,居然生出了一种男大不中留的挫败感,“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有点忙,要记得帮我留意一下夜斗,研二警探?”
“咦,小安室已经和你说啦?”研顿了一下,“不过夜斗先生怎么了,还是联系不上他吗?”
我一脸沮丧,“电话不在服务区内,短信也不回,虽然说很有可能是跑到什么深山老林去做委托了,但是时间太长了,我确实有点担心……”
研将他自己左手的袖子挽起来,上面是当初作为神器时,夜斗给他的名字‘研’,正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手臂上,“我也没有感觉到夜斗先生发生了什么意外,说不定是去高天原开会了?夜斗先生这两年应该又多了一些信徒吧?”
我对此深表怀疑:“……他真的能留住自己的信徒吗?”
那种聒噪又不太靠谱的性格,感觉信徒过不了多久就要跑路去拜其他的神明了。
“哈哈,夜斗先生还是很厉害的,除了有一点手——总之,我会帮你留意的!谅月,交给我吧。”
你刚刚准备要说了吧?是吧?要说那个了吧——果然夜斗那家伙混到现在,连自己的神器都在嫌弃他。
“那就麻烦你了。”
我点点头,研作为神器毕竟和夜斗之间有着很强烈的联系,感应到他也比我要方便多了,再不济……等我白天去银行取了钱,找到他应该不是难事。
谁让占卜的结果显示他没有性命危险,我不是很想花那个冤枉钱,但是这么久也联系不上他,确实透着些诡异,让我有几分不知所措。
“谅月你接下来可别再熬夜了,离开前我已经把咖啡都丢掉了,都快过期了,你也喝不完。”研开始絮絮叨叨,“要按时吃三餐,这两天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肯定会犯胃病的,还有家里的医疗箱里也有东西要过期了,你可别老是用异能力偷懒。”
“知道啦知道啦,”我让他快点打住,不然他又要说个不停,我可不想在凌晨三点多的深夜里,站在24小时便利店的广告牌下听老妈子唠叨,“我明天就大扫除,把过期的东西都丢了,然后开始健康生活,欢迎随时监督。”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哦,”研笑笑,“以前夜斗先生还拜托过我,让我多多照顾你呢,最近又多了一个,我对你可是很上心哦。”
“谁啊?”
“谅月猜猜看?”研弯起眼睛,温和地说。
“爱说不说,略!”我冲他一吐舌头,“我回去了!”
和研他们分别之后,我又回到了家里,出门的时候没有关上空调,笨重的中央空调还在制冷,将舒适的冷风填充进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我难得空闲,不用赶稿也不用忙着算余钱,到了月底银行卡里的钱反倒还多了起来,只是心情却不太好。
女孩心情不好的原因有很多,但是让心情好起来的办法确实有限,我秉持着及时行乐的人生信条,在冲完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之后,当机立断地打开了电脑,在amazon里挑起了衣服和包包——开始报复性消费。
第112章
总是穿t恤看起来的确有点懒散过头了,就算是九月份能去参加读卖文学奖的评奖典礼,我也至少要给自己拾掇一身不要太差的衣服吧?
而且之前认真地观察了安室透的脸,不知为何居然被他刺激出了点莫名的危机感,没想到有人29岁了看上去都能像是高中生一样年轻,相较之下,我穿着邋里邋遢的t恤,随便扎起头发,走在他边上简直就像是:我是大富婆,他是我包养的小白(黑)脸.jpg
……咦,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64章
久违地回归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中,我在家里打了几天的psp,把新出的游戏都通关了,才发现仍旧没有收到夜斗的任何消息。
虽说委托的变数很大,但是近日我心中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没有知道夜斗到底在哪里的情况下,总觉得放不下心。
我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了小福的电话拨了出去。
铃声只短暂地响了几秒,电话就被接通了。
“什么事?”是粗狂的男声,伴随着铁锅翻炒的响声。
我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确实是拨出给‘小福(非常可怕的女人慎!)’的电话。
“大黑?”
“啊,我太太(女神大人)还在睡觉。”大黑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有什么事?”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点了吧,按照大黑的性格不是应该直接把小福摇醒,让她赶快吃饭吗?
不过我也经常在这个时间点还没起来,不好说什么,于是直奔正题问道,“最近我联系不上夜斗,大黑你们知道什么吗?”
“夜斗?没见过那家伙啊。”大黑疑惑地说道。
“连小福也不知道?”我抓了抓头发,“麻烦了……”
大黑肯定道:“我太太如果见过的话,我肯定也会有印象的,和他上次见面还是在卯月的时候。”
我把电话挂断之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东京的各个神社打听一下情况。
据说全日有八万多座神社,光是东京就有一千多座了,我倒也没有那个信心能让自己走遍全东京的神社,于是在出门之前,从家里翻出了早几年塞在犄角旮旯里的东京旅行社附赠地图,将这附近的神社认真地研究了一番,最终给自己制定了一条方便走的路线。
米花町周围的神社交通都很便利,就当是死宅的东京一日游了。
距离我租的房子最近的就是惠比寿神社,不过我这次跑了一趟空,惠比寿好像不在,我只在拜殿外看到了惠比寿的神器之一,名叫‘邦弥’的神器——会穿着黑色西装和黑色墨镜像是保镖一样出现在惠比寿神社内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会是惠比寿的神器——我以前见过他几回,但我并非是情商比较高的那类人,和不熟的人没什么话题可以说,在路上遇到了以前的同事也只能蹦出句‘你好,再见’,因此我基本上也没有和神明们的神器说过几句话。
“柳川小姐,”邦弥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像个靠谱的成年男性,他向我颔首,语气平稳,“惠比寿大人近日不在东京。”
没想到他会率先和我搭话,我有些拘谨地也向邦弥问了好,“是高天原的事务吗……?”
那样的话联系不上夜斗也是正常。
“不,”邦弥摇了摇头,“惠比寿大人近日在北海道处理事务。”
“这样啊,”我了然地点头,准备离开了,“多谢。”
倾听信徒的愿望也是作为神明的一项基础工作,拥有众多神社的神明自然也不可能只待在一座神社内。
不过在临走前,我还是不抱什么期望地问了一声,“请问邦弥先生最近有遇到过夜斗吗?”
邦弥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没有,最近也没来过这边借宿。”
“啊哈哈、好的,谢谢,打扰了。”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和夜斗关系不算差的几位神明的神社基本上都让他给霍霍过,以至于在某一段时间里,我经常会被神明的神器找上门来,让我管管夜斗,别到处乱借宿了——没办法,谁让夜斗难碰上,他的神器又没几个月就换新,还全年无休,想找都找不到,只能找我来投诉了。
“下一个是……啊,神田。”
我站在马路边上,低头看手机备忘录上记下的位置,神田神社又称神田明神,主祭神神田明神,是大己贵命(大国主神)、少彦名命(少彦名)、平将门命(平将门)3柱的合称,不过少彦名的主殿也在北海道,我倒很少在东京见过他,而平将门身为日本三大怨灵之一,在别处还有个将门的首冢,因此也不常在这边露面,就连大国主神也是统治出云的地方神,跑到东京来的话——按照他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位老先生(从外表上来说)的性格刚烈,但也有鲜为人知的柔情的一面,至少我知道他对小朋友们特别苦手,或者说……他对于看上去柔弱可爱的生物毫无抵抗力,甚至会表现出溺爱的一面。作为七福神之一的大国主神虽然对于小福冒用自己和惠比寿的名字颇有怨念,但确实不能拿她怎么办。
应该会在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走到了神田神社附近,现在是夏季,今天又是少见的大阴天,趁着暑假出来逛的人不少,参拜神田神社的人也蛮多的,我戴上墨镜,走进神社里溜了一圈——没有见到任何神明或者神器的踪影。
第113章
真的假的……我运气有这么差吗?
我沮丧地翻开手机,将计划里原先想去的那几个目标地都划去了,只留下了最后一个。
到天满宫总不至于碰不上天神吧?
正值暑假,升学考的成绩应该也出了,最近是许多学生去天满宫还愿的时候,位于东京的汤岛天满宫又离东京大学特别近,去那边遇到菅公的几率应该是最大的。
我在路边买了个饭团啃着吃,在站台等到了能够搭乘到天满宫的巴士。
虽说早有准备,但是实际到了天满宫之后,我确实有被这里的人流量震惊到,该说真不愧是天满集团啊,夜斗要是能有这百分之一的信仰水平,也不至于风餐露宿到那种地步了。
我按照以往的习惯,跟着人流往前走,宫内有许多巫女,我时常分不清菅公的众多神器和天满宫内的神职人员,于是没有先打招呼,而是认真地参拜,往奉纳箱里投了500円,又求了签,才往边上走过去。
“谅月?你怎么过来了?”叫住我的是有些熟悉的声音,我侧过头,看到了正向我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巫女。
“伴音姐……啊,现在是不是不该叫这个名字了。”虽说刚和雪音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伴音姐已经辞职的事情,但是我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天满宫遇见她。
留着妹妹头的清秀女性捂嘴笑了笑,“天神大人赐我‘真’字,所以我现在叫真喻。”
“真喻姐,”我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是来找菅公的,他在吗?”
“天神大人不巧在今天上午和梅雨小姐一起离开了,现在应该在京都吧。”
……啊对,位于京都的北野天满宫是全国天满宫的总本社。
所以人背起来就是能到达这种地步的。
我内心的小人开始往下啪嗒啪嗒落眼泪,怎么会一整个下午都在跑空?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还不如直接花钱用异能力去问夜斗的下落呢。
真喻眨了眨眼,“谅月想见天神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找夜斗,”我有些生气地说道,“都不知道那家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连个消息都没留给我。”
“那等到天神大人回来之后,我帮你问一下吧?”
“麻烦了……”我闷闷地说道。
真喻笑眯眯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谅月以前也帮了我很多忙的……那是谅月认识的朋友吗?往这边走过来了,我就先离开了。”
“咦?”哪来的朋友?我闻言转头看去,看到了熟悉的女高中生,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头再转回来的时候,真喻已经没有踪影了。
“谅月姐,”小兰和园子走过来和我打招呼,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尾巴,是柯南和他的小伙伴们,“你也是来参拜的吗?”
“呃,嗯。”我点点头。
“谅月姐姐在看什么呀?”
柯南仰着头问我,“是在和什么人聊天吗?”
“这里哪有别人啊哈哈哈,”我扯了一下嘴角,发现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孩的问题还是好犀利,一针见血到都有点吓人了,“我是在看梅——”
正是苦夏时期,梅花早就凋谢了,只余一片绑着白色签纸的树枝,我连忙找补:“——梅花枝,这梅花树长得可真漂亮!这个走向、这个蜿蜒的角度,多气派!”
“是啊,天满宫的白梅确实好看,尤其是在二三月份举办的梅花祭,”小兰非常赞同我的话,连连点头,感叹道:“怪不得菅公能够作出《月夜见梅花》那样优美的诗句。”
“《月夜见梅花》?”吉田步美疑惑地问道。
“那是菅原道真,也就是菅公,在十一岁时所作的汉诗,‘月辉如晴雪,梅花似照星。可怜金镜转,庭上玉房馨。’”柯南在后面小声地给他们科普,“小学一年级的课本里应该还没有提及,不过等到以后就会学到了。”
“哇,柯南懂得好多!”
“你这个小鬼也才小学一年级吧,神气什么。”园子笑着敲了一下柯南的脑袋。
“啊,正好,园子你可以把签纸绑在这颗梅树上,”小兰看向我,“谅月姐抽到了好签吗?”
“嗯、大概……”
刚求的签纸我还没看呢,我翻开御神籤,上面赫然印着两个大字「大凶」,下面则写着‘诸事不宜’,我深深地叹气,“算了,把我的也一起绑起来吧。”
系签纸的时候,我听到后面那几个小朋友在讨论,那个高高瘦瘦名叫圆谷光彦的小男孩说道:“灰原同学,步美,你们的签好像也不太吉利,要不然一起挂上吧?”
“是啊,小哀,我们把凶签就留在神社里好了。”吉田步美软乎乎地说道。
倒是被劝导的那位小姑娘哭笑不得,“吉田同学想挂就挂上好了,我不太相信这个,所以不必了。”
我转过身蹲下,笑眯眯地向她们伸出手,“来神社不就是图个安心嘛,把坏运气交给我吧?我帮你们系上。”
“谢谢你,谅月姐姐。”吉田步美向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将她的那张御神籤放在我的手心上。
灰原哀则沉默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点头,也把御神籤给我了,小声道:“谢谢。”
待我们将御神籤都绑好,小兰才问道,“我记得谅月姐现在是作家吧?来天满宫是因为……”
“哦,新书的书稿已经交给出版社审核了,”我点头说道,“顺便来拜托菅公保佑我不被刷下,最好一稿过就不用改了,九月能顺利参加读卖文学奖的评选,能拿个奖是最好的了。”
第114章
“……许了好多愿望。”柯南小声地说了一句,露出了他那副非常经典的半月眼表情。
我佯装生气,“有那么多人许愿,我当然要多许几个愿望,怎么说也能实现一个吧!”
“是哦!那我以后也要多许几个愿望!”小岛元太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每天都想吃到鳗鱼饭!”
柯南:“……”
“小兰和园子呢,我记得你们还没到高三吧?”
“我和园子期末考前来过一次,今天是来还愿的,柯南他们则是学校要写观察日记,所以今天来神社看看。”
小兰说道,“谅月姐接下来准备回去了吗?”
“现在时间还没到吧?我要去趟银行。”手头带着的零钱不足够我知道夜斗的位置,我也只能再去趟银行取点钱了,“你们呢?”
“我请客,所以等会儿去外面吃饭,”园子双手抱臂,非常豪横地说,“然后小孩子们说想去玩什么……鬼屋?”
“是‘美少女洋娃娃体验店’!”
吉田步美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粉色的门票券,“早上我和小哀在博士家门口等小兰姐姐她们的时候,一位非常温柔的大姐姐给我们的。”
那是几张尤为粉嫩的门票,纸面上还画着一个抱着小熊玩偶的漂亮小姑娘,有着棕色的长长卷发,头上别着许多kilakila的钻石发卡,非常青春非常可爱,旁边还用幼圆的字体写着地址,在一条我都没怎么听说过的街上。
“这一点都不像是鬼屋吧?”卖洋娃娃的吗?
“欸、可是那个大姐姐的额头上有一条好长好长的缝合线,只有鬼屋的工作人员才会这么装扮吧?”吉田步美拿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划着说道。
“我知道,那个什么弗兰肯斯坦!”圆谷光彦举手说道,“科学怪人就是这样的!”
“……听上去有点不太靠谱?”不过现在的店铺可能就是要搞这种噱头才能吸引人吧?
我想了想还是对她们说道,“要注意安全呀,祝你们玩得开心,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第65章
日本的银行一般在下午三点就关门了,我赶在六点前找到了atm机,顺利地从里面取出了现金。
接下来的行程就比较简单直接了:填饱肚子,然后去找夜斗。
如果要用异能力来占卜神明的踪迹,实际上是很容易出错的,就像高版本的软件能够向下兼容低版本插件,但是低版本的软件不一定能够使用高版本插件一样,兼容度不够高就只有程序无法使用与程序运算出错这两个答案,夜斗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
我只能重复试错,才能够得出概率最大的那个答案——每一次都要花掉我的很多钱,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就不想这么做的原因。
太浪费钱了!
我找了一家私密性比较好的餐厅,问服务员开了一间包厢,等吃完了东西之后,才把包里沉甸甸的现金一叠一叠拿出来。
10次。这是经过我估算后,大概能够推测出正确位置的次数。
即便是测算神明这种非常具有偶然性的生物,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一种数理统计,在相近的一段时间内,通过不断对这一对象进行测验而得出一个趋于稳定的概率值。
我盘着腿,将手放在面前的厚厚的几捆钱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带着一种悲痛的表情,使用了异能力。
叠在手下的厚度一眨眼就变空了,我的心脏为此小声地哀鸣了一秒钟。
但是随即,我的脑海中便出现了陌生几个地址,而其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则是——米花町4丁目12番地的森本螺丝厂。
夜斗还在米花町?
我疑惑地皱起眉,但是如果是在米花町的话,他为什么不来和我说一声?
而且这个地址……很微妙。
米花町的4丁目是一条老街区,很多年前政府下发了‘再开发计划’,4丁目就在其中,因此居民区拆迁之后,那边的住户基本都搬到了周围的公寓里,但是这之后又由于开发商社长突然被人寻仇杀死,因而计划于4丁目的商业街没有建成,我记得银行前不久才重新测算了范围,准备再拍卖一次,所以目前为止,很少会有人到4丁目。
不过说来也奇怪,白天那个名叫吉田步美的小姑娘,她拿出来的那张粉粉的入场券上面所标注的地址,好像也是在4丁目?
如果是鬼屋的话,开在那种地方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专门分发传单给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就很奇怪了,不如说……这动机非常奇怪吧!
高中生、大学生或者好奇心旺盛的成年人才更喜欢鬼屋探险这种活动,年龄太小的小姑娘们有太多不可控因素,把人吓坏了还有可能会被人家的家长找上门来,被告上法庭都没什么好辩护的,游乐园里有一半的项目有都不对1.2米以下的小朋友开放呢,这怎么想都赚不到钱吧?
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怪异,于是拿出手机给毛利兰打电话。
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不在服务区内。
我连换了几个号码,园子和柯南的手机我都打了,全是一样的情况。
我的心一沉。
糟糕了,又没赶上,今天我的运气真的有这么背吗?
潦草地整理了一下东西,我起身离开餐厅,准备马上就去米花町的4丁目。
第115章
“这位客人,是要打车吗?”
站在门边的服务员小姐姐微笑地询问我,“外面正在下雨,如果需要的话,本店可以帮忙打车。”
我一怔,偏过头去看窗外,果不其然是在下雨,这个季节有频繁的雷雨和阵雨很正常,下过了便会凉快一些,我前两天还期盼着呢,没想到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不、不用了,我走回去,”我摆了摆手,在这边不好使用异能力,于是又问道,“店里有伞吗?我向你们可以买一把。”
“有的,客人请稍等。”
服务员欠了欠身,转身帮我去拿雨伞了。
我站在等待区域,边上有一台给排队的客人用于解闷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本月东京地区又发生一起儿童失踪案,于三个月前起,东京部分地区的失踪案报案人数大幅度上升,其中失踪儿童的年龄平均都在5到7岁,警方就此案件仍在跟进调查中,但已经有许多家长在警视厅门口抗议……”
失踪案?
我转头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报的新闻主持人。
印象里,以前也听到过好几次失踪案的相关情况,但是因为总是在被其他事情缠着,所以我好像都没认真地关注过这个案件,毕竟东京是座时常就出现爆炸案、抢劫案、杀人案的危险城市,都有人敢开着直升机对东京塔扫射,以往的失踪案说到底也不过是图一个敲诈勒索,但是……三个月了,警局还没抓到人?
“客人,这是您要的伞,还有什么需——”
“谢谢。”我从对方的手里接过伞,从兜里摸出了几张纸钞塞到她的手里,就离开了餐厅。
“咦?客人,您给多了,我还没找零给您——”
外面的天色已经足够暗了,我拐进一个小巷子,下一秒身影便出现在了米花町4丁目的12番地附近。
这边的路灯许久没有维修,不知是接触不良还是电路老化的缘故,一闪一闪的很晃眼睛,配合前面没有修缮过的老路、破旧的店铺歪七扭八的招牌、几乎没有人气的街道……阴森得不像话,来这边拍鬼片连场景都不用布置了吧?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抬头寻找那家‘森本螺丝厂’在什么位置,大概是气氛渲染的太到位了,我心中莫名生出些害怕的情绪,总觉得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后一秒就能撞鬼。
恰逢此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将前面的道路闪得煞白,露出墙壁上乱七八糟的涂鸦,再配合轰隆作响的雷声,差点没给我吓一跳。
我的脚在原地停了一下,余光里闪过一抹莹白色的亮光。
“!”
什么东西。
我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雨伞呈防御的姿势挡在身前。
“你要是再不来,我都打算去找你了,小月(つき)。”
这是一个清脆的女孩的声音,但是声音像是透着凉意,在这种环境下极为怪异。
“……”
我将伞收回去,警惕地看着对方,“绯,你怎么在这里?”
头戴天冠身穿白色和服的少女弯着嘴角笑起来,深色的眼瞳在夜晚的掩映下几乎没有亮光,是幽深的一片黑暗。
“我在等你呀。”
绯音向我走过来,雨水穿过她的身躯落在地上,木屐在地面上发出敲击的响声。
“等我什么?”
我一顿,她冰冷的身体就已经靠近我,站在我的面前垫起脚尖,仰起头对上我的脸,那笑容十年如一日的让我感到不适应。
“等你,把夜斗救出来。”绯音说道。
我皱了一下眉,“你知道夜斗在这儿?他怎么了?”
“他被困在里面了。”
绯音笑着说,抬起了一只手,冰冷的手指轻轻擦去我脸颊上流下来的雨水,轻声道:“使用我吧,小月,我知道你可以使用我的。”
我抓住她的手腕,将冰冷细瘦的手捏在手心,微微眯起眼,语气并不是很好,“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只想让夜斗出来,”绯音平静地看着我的眼睛,用一种很无辜的口吻对我说道:“就和你的目的一样。”
她一直保持着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模样,不太高,被我抓着一只手,仿佛是我在用力吊着她。
“我不相信你。”我说道。
“不用相信我也没关系的,小月,使用我吧。”
她的笑声很轻很轻地钻进我的耳朵里,下一秒,她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我的手中出现了一柄没有任何装饰和刀纹的红色太刀。
我:“……”
怎么还有这种强买强卖的事情发生啊,碰瓷嘛这不是。
绯音是个野良,所谓野良便是被许多神明赐予了名字,全身都刻满了名印的神器。绯音则是其中更为奇怪的那个……我说不太清,但认识的那些神明有时会对她避之不及,有时又用轻蔑的口吻提到她。
在夜斗找不到神器的时候会使用绯音来应急,我陆陆续续见过她几次,不过对方给我的观感一直不太好,可以说这是女性的第六感,反正我确实不太喜欢她,我能够感觉到绯音很亲近夜斗,可是对于夜斗以外的事物,她都保持着一视同仁的淡漠。
我有时会莫名地恐惧于她身上所伴随着的那些死亡的气息。
变成太刀之后,绯音就变得很安静,刀面在夜晚显出暗红色,雨水敲击在刀面上,发出清脆的属于金属的振颤。
第116章
我叹了一口气,直接把她丢地上也不是个事儿,我只好拿着太刀继续往里面走。
“森本螺丝厂……”
标识牌已经很老了,森本两个字只剩下了‘木一’这两个笔画,我注意到边上还另外放了一个广告灯箱,明显是新放上去没多久的,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体,‘美少女洋娃娃体验店’看起来就像是从涩谷最受辣妹欢迎的商场那边偷过来的一样。
我站在前面明显愣了一会儿,不为什么,就是没想到这边好像还挺热闹的样子。
门口停了不止一辆的车,光是我目光所及就起码有三辆轿车,看上去还都价格不菲——还有一辆警车。
森本螺丝厂的破旧工厂灯光敞亮,里面被重新粉刷了一遍,显得又粉又少女,和4丁目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从玻璃窗口能看到里面的货架上摆着一排的洋娃娃,在雷雨天里透出几分僵硬的诡异感。
大门半虚掩着,我于是放轻脚步走上前去,想侧耳仔细听里面在说什么,就听见了几个熟悉的声音——
“我过说了吧,这是咒术界的事情,警察可以不用插手了。”
这个懒洋洋的拖着长音,听上去又轻佻又不负责任的声音好像是五条悟?
“事关五十多名未成年的生命安全,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先解释清楚。”
是前两天刚听过的声音……降谷零?
“反正都是猴子,死了就死了。”
咦——这听得我拳头都要硬了的声音,夏油杰?!
“你这家伙已经没救了,我等会儿就把手铐给你铐上。”
有点熟悉,又不是非常熟悉的男性的声音……是在哪儿听到过来着?
我靠近门缝,歪头看向工厂内。
站着不少人,我第一眼先是看到了五条悟和他身边的穿着一身高专|制服的眼镜仔,然后是一身西装满脸严肃的安室透,他身后也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眼镜仔,接着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穿着一身袈裟但是看上去意外蛮合适的夏油杰,和他身后的双胞胎小姑娘——我记得她们,当时还是我把她们从村子里带出来的,不过很黏夏油杰,夏油杰出走之后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好像是叫菜菜子和美美子?
最后一个有着一头卷发的男人背对着我,身上穿着的应该是警服,看起来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我没想起来是谁。
“是这样警察先生,”五条悟身边的眼镜仔小声说道,“这已经是一个准特级咒灵了,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真正的特级咒灵,如果不尽早袚除的话,造成的后果会更加严重。”
“无论如何,被挟持的孩子们的性命是最重要的,如果袚除这个咒灵是要连孩子们的性命也一起夺走,恕我不能同意。”卷发警察严肃地说道。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用一种不太在乎的语气说道,“警察先生,你的意见在这个情况下不重要哦?除非你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的最后几个字忽然间拖得很长,像是看到了什么,我发现他的注意力好像从他面前的男人身上慢慢地投了过来……
虽然五条悟蒙着眼睛,但我确实感觉到我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我:“……”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非常流畅地就改了个口,“不过你们今天运气还不错,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不就找上门来了嘛。”
“什么?”
五条悟抬起手,向大门也就是我的位置比了个枪的手势。
“——砰!”
他的手指往上抬了一下,随着小声的拟声词,我面前的大门像是被一阵大风吹开,哐当两声撞在了边上。
“谅月酱,好久不见,说起来你还欠我半个月的大福,是不是忘记啦!”五条悟非常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降谷零:“谅月小姐?”
卷发警察:“柳川?”
夏油杰:“谅、谅月姐?”
菜菜子和美美子:“是谅月姐耶!”
眼镜仔:“五条前辈,这位就是柳川小姐吗?”
只有降谷零的同伴:“欸,这是谁?”
我尴尬地站在门口,一手提着太刀,另一手将雨伞收了起来,迟疑地开口:“……嗨?”
第66章
“搞什么,你们怎么都认识啊?”五条悟四下看了看,不解地问道,“谅月酱你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交际花吗?”
“哈哈,倒也没有到那种程度……”
我笑得很勉强,“不如说我也就认识那么一些人,怎么凑巧你们都聚在这里啊……?”
“那当然是任务啦,”五条悟虽然热情,但还是没想到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不过谅月酱怎么会来这边?难道是伊知地你打的电话?”
他边上那个看上去比较瘦弱的眼镜仔连忙摇头,“怎么会,我又没有柳川小姐的联系方式,我们之前也没见过……”
“哦,那是杰?”五条悟又看向旁边。
被他提到的男性扯开嘴角僵硬地说道,“很不巧,我也没有存她的联系方式。”
“我来这边处理一些事。”我对他们说,“听刚刚你们在讨论,这边有准特级?”
“是哦,”五条悟煞有介事地点头,“将将~是这个!”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背后的一个差不多与他身体几乎等高的玩偶。刚才被五条悟他们挡住,我一直都没注意到,原来玩偶旁边的地上还靠着两个昏迷了的女高中生,是毛利兰和铃木园子。
第117章
“她们怎么了?”我有点紧张,跑上前蹲下观察她们,见她们身上还有呼吸,并没有什么伤口之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被咒灵弄晕了吧?”五条悟踢了踢那个准特级咒灵,“这家伙啊,还有点挑嘴,只吃小朋友。”
这个准特级咒灵的外表看上去就是制作粗糙的男性玩偶,就像是放大版的布偶人,脸上贴着两个纽扣的眼睛,嘴巴是用笔画上去的,一个向下的弧度,不太开心的样子。他的四肢也不能说是纤瘦,像是填充了棉花在里面一样,鼓囊囊的,身上还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长外套,胸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爱心形状,只是那颗爱心是由一团黑乎乎的,仿佛黑洞一般的东西形成的……童、童话世界流浪汉?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准特级咒灵,好像没什么危害性。
“准特级?这个?”我皱起眉,有些不敢相信。
“不攻击超过了年龄的人类,”五条悟摸摸下巴,“刚才就是在讨论这件事情啦。”
我沉默了几秒,视线从降谷零和卷毛警官的身上缓缓挪过,“这难道和失踪案有关?”
“目前我们是这么猜测的。”
降谷零平静地看着我,先开口说道:“柯南他联系到我,说是遇到了有点危险的事情,但是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所以找到了这边,还通知了阵平。”
啊对,旁边的警官叫做阵平,那个什么来着……
“松田警官?”
我拧起眉毛看向穿着警服的男人,“我记得……你不是搜查一课的吗?”
搜一的警官也要来处理咒灵事件吗?说起来之前见到目暮警官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出现过。
“啊、那个啊……”
卷头发的男人抓了抓头,“因为上次你帮忙的那个案件,我现在做的是特殊对策搜查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应对你们这一类比较特殊的人群。”
“……总觉得很抱歉。”
三年前我带着小惠去游乐园玩的时候,不巧在摩天轮上遇到了准备来拆炸弹的松田警官,或者说,他突然之间闯入了我和小惠坐着的摩天轮的吊舱,当时心情并不怎么好的我差一点就一脚把他踹出去了,总之,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最后我们三个人在缓慢上升的摩天轮里面面相觑,无声地达成了共识,然后我使用异能力帮他找到了另一枚炸弹的位置,还顺便帮他找到了犯人的位置——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必须公事公办,要写清楚上报的警察署里,这种情况确实算得上诡异了。
松田阵平表现得非常坦然,“只是搜一的活忙完了去兼职而已,现在能拿两份工资,其实还好。”
我:“……”白内疚了。
“那杰……算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来完善你的宝○梦图鉴的。”
夏油杰的表情明显被我噎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副不想和我计较的模样,双手交叠搭在手臂上,语气懒散地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们再不做决定我可就要动手了。”
“你现在听起来越来越像反派了耶,杰。”
我震惊地看看他,前些年那个脾气温和,教养很好的男高中生像是经历了社会的千锤百炼,口吻听上去不客气了许多。
五条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是邪道!我就说吧!”
“谅月姐的嘴巴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夏油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点叫人瘆得慌。
“唔、谢谢夸奖?”
我重新将注意力转到眼前这个准特级的咒灵身上,“所以现在是连五条同学都没办法把它袚除吗?”
“哈?袚除当然是简简单单,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
五条悟对我的这一说辞非常不满,“但是从外部直接袚除的话,里面的小家伙们说不定也会跟着没命哦,虽然也不能保证他们在一个咒灵的生得领域里能活多久啦。”
“所以果然和那个失踪案有关。”
在江户时代有句谚语:「孩子不到七岁,是神佛的子弟。」
也就是说,孩子未满七岁之前,父母只是暂时代替神佛照顾孩子而已。
正是这个缘故,七岁之前的孩子是最容易被咒灵、妖魔盯上的,而成人与幼儿之间,也有着一道明确的分割线,将他们区分开来。如果这个咒灵展开了自己的生得领域,其中‘规则’就是这样规定的,那么除了五条悟以外,应该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袚除它了,就连五条悟也都只能从外部破坏。
“加上柯南他们的话,一共是57名孩子。”
降谷零说道,“无法确认是否生存,但我还是期望着,他们的性命暂时无虞。”
我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打量这个房间。
以前是螺丝厂,但如今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重新整装了一遍,天花板挂着颜色梦幻的缎带,灯光也是明亮温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糖果的甜味,地板被人重新整理过,然后铺上了干净的毛绒地垫,墙壁上被钉上了摆台,长长的木板上放置着一个接一个的洋娃娃,玻璃眼珠无声地投在中间我们所站立的位置,看起来既温馨又诡异,叫人毛骨悚然。
我是为了找到夜斗才来这边的,绯音也和我说夜斗被‘困在里面了’,当下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我眼前的这个准特级咒灵。
“先把她们两人带出去吧,一直待在这边也不太好。”
第118章
我担忧地看看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我会试试看别的办法。”
“那、那我先扶她们去车上吧。”伊知地高洁说道,小心地走过来,扶起铃木园子。
降谷零偏头低声说道,“风见,你去帮忙。”
一直不明所以的下属点头听从指挥,将毛利兰从地上扶起来,带到外边停着的车上。
“所以谅月酱能打开这个吗?”五条悟凑在我边上,指了指咒灵胸口的爱心形黑洞,“钱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转钱哦?不过这边信号很差……”
“突然之间要求这种事情,有点强人所难了吧,就算是哆啦○梦也是要在百宝袋里翻一翻道具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抬了起来,对准咒灵胸口黑色的爱心,缓缓地靠近。
“会被弹开哦。”五条悟说,“超过七岁的话就失去了入场资格。”
“我的能力可不能把你变成七岁,你以为我是返老还童药吗……”我顿了顿,惊恐地发现把五条悟变成七岁要花的钱我居然也不是不能接受。
……返老还童药竟是我自己。
正在我心里想着,要不然再去便利店取点钱直接把二十一岁的五条悟变成七岁的五条悟,然后让他一个人进去把咒灵解决掉算了的时候,我的手意外平稳地穿过了咒灵胸口黑色的黑洞爱心。
没有五条悟说的‘弹开’,也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就那么简单地穿了过去,像是穿进了一个异空间。
“欸?”我愣了一下,五条悟和夏油杰也愣了一下。
我把手重新抽了回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有缺斤少两,手掌突然之间被吃掉了的现象,上面也没什么咒术残余的附着,只是温和地,将我的手包裹了进去。
“搞什么?刚刚可没有这么温柔。”五条悟嘟囔着,也伸过去尝试。
在他的手指尖靠近黑洞爱心没多少距离的时候,便出现了一阵巨大的爆裂的响声,是正常的咒灵身上的防御机制撞上了五条悟身上的无下限术式,因而产生的声浪。
“这个咒灵是色/鬼吧!”五条悟生气地收回手。
“……咒灵会有性取向吗?”我疑惑。
夏油杰慢吞吞地说道: “分情况,如果是因为人类的某种些执念而生出的咒灵,确实会有不同的性格爱好。”
我:“杰你现在真是个出色的宝○梦训练大师!”
“不过果然,谅月酱,你很特殊哎。”五条悟摸摸下巴,我感觉到他蒙在黑布后的六眼正在认真地观察我。
我抿了一下嘴,正打算告诉他,我准备出去一趟取点现金,然后把他变成七岁的小孩,握在手心的绯音不知为何振颤了起来,剑身发出清越的声音。
“绯?”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太刀的剑尖指向咒灵的胸口,那颗黑洞一般的爱心缓慢地搏动着,仿佛期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还没反应过来,绯音已经猛地刺了进去。
眼前蓦然被一片暗色笼罩,我仿佛被吞噬掉了,消失在原地。
三十秒后,把女高中生安置好了的两个眼镜仔重新回到森本螺丝厂内,空荡荡的一片,一个人影都不见了,只剩下墙壁上的洋娃娃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伊知地高洁惊恐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咦——五条前辈去哪里了?”
风见裕也瞪大双眼,“降谷先生……也不见了!”
第67章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响,猛地将我从桌面上叫醒。
“什么情况——!”
我茫然且震惊地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间整洁的办公室……我的前面就是工作台,桌面上放置着一台又大又笨重的nec(日本电气)台式电脑。说实话,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这个老款式的电脑了,现在大概只有在雅虎那种拍卖网站上才有可能见的到吧?
说是办公室好像也有些不太准确,我注意到我的后面有白色的窗帘,角落放置着两张简洁的床,我旁边的铁柜子里排满了大大小小的档案夹。
这里是医务室?
我从位置上站起来,椅子往后推了些,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低下头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套着一件医师白大褂,胸口上还挂着一张铭牌。我好奇地翻起来看了看,上面是一张我的大头照——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拍过这样扎着丸子头的照片,而且这笑的也太蠢了吧——铭牌的旁边清晰地标注着:校医 ■■■■ (东京■■小学)
没有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学……我又坐回位置上,电脑暗色的屏幕上映出我的脸,和之前完全没有什么变化,这么看来也不是突然之间的附灵,是角色扮演吗?真人rpg那种。
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
准特级咒灵、绯、突然之间的黑光……这么说,这里应该是那只特级咒灵展开的生的领域——咦,那绯呢,我记得我没有放开过她?
我四下看了看,完全没有看到绯的踪迹,也没看到五条悟他们,不由得在心里深深地哀叹:搞什么啊,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被咒灵拽进来了吧!
刚刚的铃响应该是这所小学的下课铃声,因为我听到了外面渐渐地出现了孩子们的玩闹声。
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先出去看看,总能找到办法的、吧?
第119章
校医务室的门能够直接打开,不是被反锁的状态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外面是一块花园空地,我看到有几个孩子在那里踢球,还有几个孩子在跳跳绳……乍一看去,实在是太和平了,和平到一点都不像是待在咒灵的领域领域之中。
我分明记得在过来之前,外边已经是晚上了,还伴有恶劣的雷雨天气,但是在这里却是一片晴空万里,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显示着时间是上午十点。
有个小孩从走廊那边跑过来,‘嘭’地撞到了我的腿,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
“没事吧小朋友?”我连忙蹲下身看他。
对方的手抬着按在额头上,面向我——
靠!
我差点摔倒,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心脏紧张了几秒——这小孩的脸上没有五官!
他的五官就是一片光滑的肌肤,像是游戏建模师为了偷懒直接放了一个带着头发的肉球上去一样。
“报告老师!我没事!”
小孩大声地回答我,然后又跑开了。
你没事,但是老师可能有点事……话说,他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声音啊?明明连嘴巴都没有。
我现在相信自己确实处于咒灵的领域之中了。
这种情况很不对劲吧!我说不定会患上恐怖谷效应ptsd。
……人类的精神真是好脆弱啊。
我定了定心神,准备继续探索一下。
我目前所在的这个小学构局有些眼熟,但是我仔细想了想,印象又变得模糊了起来。毕竟我的小学是在横滨上的,因为我使用异能力不当,在人类世界也就是此岸,消失了一段时间,被默认为死亡状态,注销了户籍信息,之后又和夜斗流浪了几年,被他塞进横滨国小的时候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了,再加上那时我的性格略显乖僻,对同学老师又没有多少认同感,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放学后去镭钵街边上的小钢珠店里打游戏和等夜斗回家,连学校都没好好认过路。
……不过出事之前,我确实是刚好上小学的年纪,东京的那所小学门口我还和妈妈一起拍过照片,只是没去几天学校妈妈就病重到转入了医院,我也一直待在医院没有再去学校。
我凭着直觉从连廊往外走,路上遇到的小朋友基本上都没有脸,模模糊糊的一团就从我身边跑过去了。
走出去的路上,我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所携带的物品,胸前的口袋里有一支圆珠笔,裤子口袋里有钱包,里面是几张老旧的千元纸币和几个100円硬币,身上穿着的衣服和我来这边之前穿的没多大的区别。
不过异能力不能使用,替身使者是能够被召唤出来的状态,只是『甜心交易』的能力非常被动,在我找不到目标的状态下,她最多也只能当做是我的第二双眼睛。
等我走到教学楼的附近,才发现了一些不同,除了那些没有面孔的孩子,还有一部分的小朋友是有着清晰的五官的。
我很震惊,他们看到我之后也很震惊。
“吉田同学?灰原同学?还有那两个男孩子……”
“谅月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吉田步美的脸上闪过短暂的震惊,马上又变成了惊喜,想要往我这边过来,被她边上的小姑娘拉住了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以为柯南同学的全名是?”灰原哀用一种很警惕的目光扫视我,语气淡淡地问道。
“……毛利柯南?”我抓了抓头发,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在神社的时候我和步美的御神籤是什么?”
“大凶。”
我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警惕心这么强,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警惕心强确实是件值得夸赞的事情。
“内容呢?”她继续问道。
“……不是,这种内容谁记得住啊。”
御神籤的内容除了吉凶之外还有签文,一般都是四句汉诗,下面附有日文注释,我当时扫了几眼,也就记得自己的凶签上有两句‘恩深成怨去,人事不须知’,要说灰原哀和吉田步美的签文是什么,我确实没怎么注意过,我又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
灰原哀挑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合格了,看来你不是冒牌货。”
“……”我感叹道:“不愧是柯南君的好伙伴。”
“谅月姐姐,你也是不小心被关进来的吗?”圆谷光彦走上前询问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我正打算解释,忽然又顿住了,眼前的小孩们都是普通人,从来没有接触过咒灵之类的灵异生物,突然之间和他们说我们现在是在咒灵的生得领域之中,他们也很难理解,可是一旦要从头开始解释就更麻烦了。
“这里可以说是一个结界。”
男性轻佻的声音忽然从我后边冒了出来。
我回过身,看到五条悟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从走廊的那边走过来,他身上穿着的是件棕色的皮夹克外套,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手里还夹着一个讲义,先前绑在眼前的黑色绷带被拆下来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藏在墨镜下,抬起手和我打了个招呼,“呦,谅月酱,又见面啦。”
“五条同学,你也在啊。”
原来不是我一个被关进了特级咒灵的领域里,不过既然五条悟也在这里,那不会当时在场在的所有人都在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很糟糕?
第120章
“嗯嗯,我就知道谅月酱可以成功的,我们现在都成功进来了哦。”五条悟点头。
“你既然都在这里了,就不能‘砰啪’几下,快点解决掉,让我们回去吗,特级同学?”
“但是现在看起来很好玩啊!”
五条悟说道,指了指他皮夹克外套的胸口上别着的一个小小的胸牌,上面写着:国文教师五条■ (东京■■小学)
我:“……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吧?”
“但是对方看起来并不想伤人哦,”五条悟将墨镜向下拉了点,那双漂亮到让人连呼吸都会不由自主放轻的六眼静静地注视着我,“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也是解咒的一环。有那么多脆弱的小朋友,暴力破坏的话,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说不清哦?”
五条悟笑着看向那群孩子,“好啦,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接下来会说哦。”
他的话音才落下,校园里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声,休息时间结束,要开始上课了。
原先在外面玩的孩子马上跑回了教室,一阵喧杂的脚步声之后这个校园诡异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我还想继续问什么,但是那几个孩子竖起手指在嘴唇前示意我不要说话,灰原哀轻轻地摇了摇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将目光投到前面的黑板上。
欸——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柯南君去哪里了,从刚刚起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他。
五条悟轻咳了一声,忍着脸上的笑,走进了教室——虽说这家伙未来的目标是当高专的老师,但是他真的考得出教师资格证吗?
“嗨嗨,大家上午好,我是你们的麻辣教师gojo!”
五条悟将讲义放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写下自己的姓氏。
然后我看到他回过头来,对着一个班级的三十来个小学生比了个心。
只可惜全班起码有二十来个人没有脸,有脸的那几个学生看起来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忍得很痛苦。
五条悟自觉没趣,惺惺收了手,清清嗓音后开口道:“今天的第一讲,是说『妖与人』。”
底下的学生和没有感情的鼓掌机器一样‘啪啪’拍手。
“人类生来便伴随着七情六欲,即喜、怒、哀、惧、爱、恶、欲以及人类的各种欲望。”
五条悟在讲台上不紧不慢地说着,他这副姿态忽然之间让我意识到,高专好像也不仅仅是个雇佣未成年打工的非法机构,对外好歹也宣称是一所宗教学院。讲一些咒术相关的情报,对他这样从小在咒术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人的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里面聚集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与欲望,一旦某些负面情绪过多,就会溢出来。”大概是想让坐在教室里的小朋友能够听懂,五条悟用了非常浅显的大白话讲解,“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相遇,便会交融合体,成为一个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妖’。”
我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观察了一遍坐在教室内的孩子们。那些没有面孔的小朋友坐姿端端正正,简直就像是机器人一般,被制定好了一样的程序,连翻书时抬起的手臂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剩下的几个能够看出面孔的孩子,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和害怕的神情,但是出于我暂时还不明了的原因,他们也同样坐得端端正正,如芒在背,像是在害怕什么。
第68章
所谓的‘生得领域’,用更为通俗一些的话来讲,就是指咒力到达了极致之后,所制造出来的某种精神世界。基本上只有到达了特级的咒术师和咒灵才有可能可以领悟到生得领域。
虽说我们现在遇到的这只咒灵被评定为准特级咒灵,但是能够展开这样的领域,其实已经可以把它当做是特级咒灵来看了。
教室内的五条悟还在非常热情地讲解,“简单来说,‘领域’就像一个巨大的盒子,能够将一部分人关在里面,而这个‘领域’之中有着属于它自己的规则,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火影○者》?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旋涡○人前往木妙山进行特训——”
“报告老师——我们没有看过!”没有脸的小朋友们齐声打断他。
五条悟露出了猫猫震惊的表情,“欸,真的假的?居然没有看过?这是什么年代啊——?”
顿了几秒之后他又笑道:“不过你们没有看过也没关系,有人看过就可以了。”
他指的应该是那些没有脸以外的孩子们。
于是五条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视教室里孩子们发出的不满的声音,继续在黑板上写字——是非常蛮不讲理的做派了。
教室的后面就是楼梯,我往上看了看,应该是其他班级的教室。现在距离下课的时间还遥遥无期,我总不至于在门口站上一节课的时间,还是把没探索过的地方再探索一下好了。
更何况我都遇到五条悟了,再走走说不定还能遇上其他人……于是我走到二楼,那里也有几个教室在上课,小朋友们念书的声音听起来既整齐又诡异。
每一间教室的玻璃窗户被擦得干干净净,讲台上的老师也没有脸。我注意到一些教室里只有两三个有脸的孩子,他们都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腰板挺得很直,像是根紧绷起来的弦,随时都会绷断。
现在我也大概能够确认,这些能够清晰地看到脸的孩子,就是那些在外部失踪的孩子们,至于剩下的没有脸的那些‘东西’,我偏向于,是这个生得领域所捏造出来的npc,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新到来的人所取代……难不成这咒灵是在这里玩过家家酒吗?也太奇怪了一点吧。
第121章
而且他们上课好认真,我扫了几眼黑板上写着的粉笔字,确实是小学的知识点,一点都没糊弄人,抓了小朋友们来领域里补课吗……
从左手数起的第三间教室在上数学课,讲台上的讲师是夏油杰。
我站在玻璃窗外和他对视,想来夏油杰的初始装备里并不包括额外的服装,半扎着头发的男人身上还是穿着那套深色的袈裟,手里捏着粉笔,看到我的时候像是要把粉笔捏碎了,几秒种后我们默契地移开视线。
夏油杰忍着额角的青筋,转回身一笔一划地用力在黑板上写出下一道算术题,我则别过脸,憋住自己因强烈的违和感而想要爆笑出声的念头——杰这幅样子真的好好笑啊!我为什么没有手机!就应该拍他个十张八张的,等离开这里之后就能拿照片威胁他了。
杰酱,你也不想自己教‘野猴子’们做一百以内加减法的样子被别人看见吧?
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我回归正务,仔细地数着坐在位置上的小朋友们的人数,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按照降谷零他们所说,再加上柯南他们几个小鬼头,这所学校应该一共有57名孩子能够被看到脸。
如今能够被我清楚地识别出到脸的孩子已经有三十个了。楼上还有几间教室,经过的时候我看到了空的教室黑板上写着课表,有几个班级现在正在上户外课,所以等会儿还要去操场和体育馆看看。
无论如何,首先要确保孩子们的安全,然后我们才好决定接下来如何去行动。
“那边的,你晃晃悠悠在教室门口做什么?!”一声暴呵从走廊那头传过来。
我转过身,看见一位穿着西装,但是体格庞大的男人往我这边走过来,他不仅没有脸,连头发都没剩几根,整个人圆滚滚的,感觉西装马甲的纽扣都要撑不住了而爆开。
他在我的面前站定,体型看上去很宽,不过并不高,甚至比我要矮上许多,那颗光秃秃的肉球般的头颅向上抬了抬,仿佛他的脸上真的有五官存在一般,我好像能感觉到一双被横肉堆挤着的狭小的眼睛正在打量我。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医务室老师?”他的语调尖细,视线——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在我的胸前所挂着的铭牌上停留了几秒钟,“您应该知道我们学校的校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打扰孩子们上课是要接受惩罚的。”
还有惩罚?
我抿了一下嘴,正想接话,就听到夏油杰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声音,“教导主任,她是我请来帮忙监督学生做小测试的,并没有打扰孩子们上课。”
“帮忙?夏油老师,学校雇你来上课,可不是让你这样偷懒的。”
教导主任冷哼一声,将炮火转移到了夏油杰的身上。
硬了,拳头硬了。
这语气也太像以前在证券公司上班的时候,我最讨厌的那位主管了。
我以为杰这两年脾气没有那么收敛了,会毫不客气地讥讽过去,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是,所以医务室老师已经可以回去了。”
夏油杰说起话来,又变回了从前那种彬彬有礼的状态,态度温和又谦逊,嘴角闪过的一抹讥笑就像是我的错觉一样。
“你们最好是这样,”教导主任背着手踱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如果让我发现下次,就必须要接受惩罚了。”
他说罢,踩着被擦得锃亮的皮鞋离开了这层楼。
“不像是你会做的选择。”我说道。
“悟很好奇,所以我觉得让他再胡闹一会儿也没关系。”夏油杰的嘴角扯出一道不算真诚的笑,他的袈裟胸口处同样别着一个胸牌,上面写的是:数学教师夏油■ (东京■■小学)
“……你们还真不愧是挚友啊。”我感慨道。
“不遵守规则的话就会受到惩罚,老师要做老师该做的事情,学生要做学生该做的事情,谅月姐,你没有看到这句警示吗?”夏油杰问道。
“警示?”
我回忆了一下,刚醒来在医务室办公室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警示,我摇了摇头,“没有。”
夏油杰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又道,“晚点我们再讨论这件事,我要继续上课了,你可别再让那位秃子看到了。”
……这时候说话就又不客气起来了。
“我知道了,”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于是扯了扯嘴角,对他道:“那你……上课加油?”
啊、他的视线看起来像要把我杀了。
我抓了抓头发,赶快溜走了。
一边躲着那位秃头教导主任,我一边继续数人数,在楼上倒是看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身影。
她们的年龄要比柯南大一些,但总归也还是读小学的年纪,所以她们的身份牌应该也是某两位学生,只不过算是高年级的学姐。
等我最后将所有人数加起来,算出一共是54名小朋友,包括江户川柯南在内,还少了三个人。
‘不遵守规则的话就会受到惩罚,老师要做老师该做的事情,学生要做学生该做的事情。’
如果以这句警示为基础推论的话,就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什么那些孩子们虽然害怕,但仍旧表现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为什么一到上课时间,那几个孩子就让我不要再说话了——他们知道这句警示,他们也知道没有遵守规则而受到惩罚的下场。
第122章
我没有看到江户川柯南的身影也可能有这个原因在。以那位唯物主义做派的小侦探惯用的风格,他肯定没有听劝,到处乱跑调查情况,所以受到惩罚了。
不过五条悟说这咒灵暂时没有想要害人的想法,我稍微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能够保证柯南君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不然的话,我对继续玩这个家家酒游戏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小学的操场绕过来,穿过小礼堂,便是学校的大门。
长长的移动铁门外能够看清是马路,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建筑,确实可以辨认出这所学校就是东京的某一处小学——场景建设居然有这么大,我对此感到了一点震撼。
看上去也是能够探索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出去……
大门有位门卫老大爷,我准备过去探探口风,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就偷偷翻墙过去吧。
不过还没有等我开口,门卫大爷就像是npc触发了对话一样,唰地站了起来,严肃地对我说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医务室老师您为什么会在这儿,违反规定的话是要接受惩罚的。”
我:“……”
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只是逛逛。”
门卫大爷一板一眼地说道:“老师要做老师该做的事情,逛逛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医务室老师。”
我的名字已经默认是‘医务室老师’了吗?听上去好逊啊……!
我讪讪道:“……我现在就回医务室。”
门卫大爷点点头,满意地坐了回去。
“喂,大爷,开开门。”
校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
“你们是什么人?”大爷在窗口的位置问道,“来这里干什么?”
“哦,还要自我介绍?”松田阵平挠了挠脸颊,“我是——那个什么,高中生侦探,松田。”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说道,“我是高中生侦探,安室。我们收到一份委托,需要到这所学校里调查案件。”
我:“噗。”
他们真的穿着高中生校服哎!
第69章
“调查案件?”门卫大爷的语气很疑惑,然后用像是在赶苍蝇一般的手势挥了挥,“去、去,你们很闲吗?还特地来小学胡闹!”
松田阵平眨眨眼睛,对边上的人说道:“行不通啊,这npc是不是太人性化了点……”
“是你态度太敷衍了啊。”降谷对松田说道。
“哈?你对npc还要有什么态度。”松田觉得旁边这家伙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喜欢呛声,于是理所当然地怼了回去。
两个人真的像未成年的高中生一样说的你来我往,直到他们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铁门后的我,瞬间收了声。
“……”降谷零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本警察手账,一脸正色道:“我们是东京派出所的警察,按要求便衣来这边调查案件,希望您能让我们进去。”
他将警察手账翻开,将里面的个人照和警徽出示在门卫大爷的眼前,还未等大爷看清,又立马收了回去。
松田一副‘你小子居然玩这种’的无语表情,但是大爷最后还是给他们开门了,再三和他们强调不可以打扰学生学习,不然就算是警察也是要接受惩罚的。
“你哪来的手账?”
成功走进校园之后,松田阵平就把手搭在降谷的肩上,那张池面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点狰狞,“不会是你刚才去派出所的时候顺手拿的吧?”
降谷零毫不避讳,点头道:“是啊。”
松田‘嚯’了一声,“你是公安吧?这是重罪嗳,起码是三年的有期徒刑。”
“这种时候就别在意这么多了。”降谷零像是很有经验一般拍了拍他。
松田不满道:“你才是对npc态度最糟糕的家伙吧。”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从这边进来,”我听着他俩的对话,不禁疑惑地问,“偷偷地翻墙进来也可以吧?”
“我们试过了,非常遗憾的是,完全翻不进来,”松田说道,“像是游戏的地图嘛,达到了一定条件才能够开启接下来的任务……这种。”
主要目标是在这所小学之中吗……?
“所以,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松田问道,“这里是什么异能力空间吗?还是诅咒师的陷阱?”
“欸,松田警官现在都知道这么多啦?”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异能力的。”
天然卷的警察无奈地说道,“你可别小看了拿两份工资的警察。”
“总之,先去我的办公室吧,”我对他们说,“学校就要下课了,接下来应该是午休的时间,大家都会有空。”
“还有办公室啊,”松田凑近看我的名牌,“校医……”
降谷零拽了拽他,又把人往后面扯了点,“不是都说了,跟着她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松田阵平不满地将自己身上的白衬衣扯平,“搞什么啊,你这家伙是想打架吗?”
降谷零无辜道:“我可没有那么说过。”
“……嘁,火大。”
我:……
这两个人是小学生吗?明明之前单独遇见的时候还挺靠谱的,怎么感觉他们两个人一碰上就会变得幼稚起来。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一前一后地走,同时还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我悄悄地往降谷的方向靠近了些。
第123章
“研……没有和你待在一起吗?”我小声地问他,此刻前一段时间他们还形影不离。
降谷零那双紫灰色的眼睛看向我,顿了几秒后,他也小声地回答我,“hagi去神奈川了,他说想去看看姐姐。”
“研还有姐姐?”我吃了一惊,因为在这之前研从来都没和我说过他还有家人的事情。
“嗯,”降谷零低声应道,“而且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阵平提起这件事,所以……”
我偏过头,小心地看了看走在后面的松田阵平,“不能说吗?”
“hagi和阵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之前hagi殉职的事情对他的打击特别大,也是为了hagi,他才特地调去搜一的。”
“喔,”我了然地点头,“……我知道啦,我不会说漏嘴的……况且,这种事情只能眼见为实才更叫人信服吧,到那个时候,也是得问研自己的意愿。”
“喂,你们俩偷偷摸摸的在说什么?”松田阵平大步上前,一脸狐疑的样子。
我和降谷迅速分开,我飞快地说道:“我们在讨论这个小学的学生有点吓人,感觉多看一会儿都会是精神污染。”
松田拧着眉毛,看起来不是很相信我的说辞,但也没想深究,“……外面也一样,npc的数量还比这边还多,总觉得会做噩梦……”
我们回医务室的路上没有遇到教导主任,也没有发生任何超出预想的意外事故。
我把他们两人推进医务室,做贼一般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
“这个学校还真大啊。”松田说道。
“啊,除了体育馆、礼堂还有花园和游泳馆,”降谷一边回忆一边道,“如果中间的那几栋是教学楼的话,后面的难道也是教学楼吗?太多了吧,私立小学?”
“那边可能是学生和职工的宿舍。”松田也跟着他一起回想。
“一般来说,小学没必要住校吧?”
“说到这个,我记得东京有很多名门中学,我们那个时候不也是流行什么精英教育?住校教学不是没可能。”
“那么暂时将操场后面的建筑当做学生宿舍,”降谷零点头,“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了一栋塔楼,很奇怪……难道是天文台吗?”
我本想给他们倒点水,不过找遍了整个医务室都没有看到除了酒精碘伏瓶之外的杯子,只好重新坐下,“你们两个是把学校的地图记住了吗?”
我在计算学生数量的时候也算是走完了大半个学校了,但是确实没有见到过任何学校的平面图。
真的有人能只走一遍就把路和路标都记住啊……
降谷零:“只是粗略记了一下,以防万一。”
作为一位认路经常凭感觉的人类,我对此大为震撼,怪不得之前在横滨的时候他有自信当我的gps导航,确实是有些真材实料在身上的。
“先简单说一下情况吧,五条和夏油他们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开口道,“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处于一位准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之中,关于这点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你们只要把当下的这个生得领域当做是一种rpg游戏的副本就可以了,我们需要按照对方的意愿行动,并从中找出破绽,然后击破。”
“‘我’的身份是这所学校的校医,名字不明,一睁开眼睛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在这里了,暂时……我还没搞清楚我到底需要做什么。”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然后降谷零先开口说道,“我和松田是在一间出租屋恢复意识的,那间出租屋应该是‘我’和‘他’一起租借的工作室,外面贴有‘侦探社’的字样,‘我’和‘他’的身体都是某所高校的学生,应该是为了赚外快而合作成为侦探。”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都把自己的学生证给我看了一下——并不意外,他们俩都长了一张很池面的娃娃脸,说实话那张脸印在学生证上,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上面的名字分别是‘安室■’、‘松田■■’。
“……为什么只有你是假名啊?”
我很困惑,毕竟除了我自己连名字都看不清之外,其他的大家在这里所显示的身份信息,基本上都是自己本名的一部分。
“欸,这个问我吗?”
而眼前这位狗狗眼的‘男高中生’同样很困惑,“明明是谅月小姐懂得更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有点开始火大了。”
松田阵平在一旁幽幽地说道:“是吧……每次的这种时候,这家伙就会摆出这样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我却能明白他想说什么,并且深切地对此表示赞同。
会无意识地使用自己的外表来迷惑他人,不愧是公安,作为情报工作者,果然对蜜糖陷阱非常上手,已经熟练到仿佛是身体的一种本能了。
像我这样自制力不高的家伙就很容易中陷阱,好危险!
“为、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降谷停顿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那我继续说我和松田恢复意识之后的事情了。”
“我们当时刚检查好周围的环境,就有一个男人敲门进来了,他说他想要委托我们帮助他调查一件事情。”
我皱了一下眉,“是什么样的男人?”
“说起这个……”
降谷再次和松田出现了眼神交流,我总觉得他们俩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内部语音频道……性格不太对付,但是默契很高,是那种会同时给对方比个向下大拇指的奇怪交情。
第124章
松田接着说道,“那个男人的脸看不清楚,但是和其他没有脸的人不一样,他是……他的脸就像是被一团马赛克糊住了。”
“他并未说出自己的名字,只说他找不到自己的女儿了,然后告诉了我们他的女儿就读于这所小学,希望我们可以帮他找到女儿。”
我看了眼办公桌边的铁柜子,里面放置着的应该是全校学生的体检信息——如果这个领域做得有那么逼真的话——说不定能够在里面查出些什么,“他有说自己的女儿叫什么吗?”
松田和降谷都摇了摇头,“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的女儿刚上小学一年级。”
我:……这什么父亲?
有点父爱,但不多。
很好,案件又到了死胡同。
“名字不知道,长相也不知道,这里的学生就一年级的最多,这要怎么找?”我追问道,“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他说,呃、自己的女儿很可爱,很听话,就是有点怕生。”
“这里的小朋友们都没有脸,这算是无效情报吧,”我往后一靠,叹了口气,“还是说,我们应该在那些被抓进来的人之中找线索?”
“你见到过那些被抓进来的孩子?”松田问道。
我点头,和他们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猜测,“被带进来的孩子们大概率会顶替其中一个无脸人的身份,然后必须按照这所学校的规则行事。”
外面传来下课的铃响,墙壁上时钟的走针指向十一点半,是午饭的时间了。
“去问问五条和夏油,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
第70章
穿过小花园和连廊,后面便是教学楼,我和降谷、松田一起过去找五条悟他们。
这个时间点,孩子们都已经下课准备去吃中饭了,我站在老远就看到了五条悟还有夏油杰,以及从楼上下来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都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吉田步美、灰原哀他们几个人看上去小小的,站在五条悟的边上,感觉只有那位190的半截腿高,正抬着头和五条悟争论。
……怎么感觉他们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千万别是在吵架——毕竟五条悟这人一看就不像是有哄小孩的耐性,就一般而言,他通常扮演的角色都是那个把小孩惹哭的罪魁祸首。
五条悟低着头,拿手指指着自己,“我明明就是帅哥。”
“帅哥才不会说自己是帅哥!”吉田步美仰着头看他,反驳道。
“哈?!”
五条悟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否认他,否认的还是他的脸,“这说明那个人超——虚伪的!”
“呜哇,好可怕——”吉田步美躲到了灰原哀的身后。
浅栗色头发的小姑娘气定神闲地安抚她,用一种不符合她那个年龄段的平静态度面对五条悟,“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吉田同学想说的应该是这个意思,谦逊可是一种珍贵的美德。”
五条悟长到这么大,活得那叫一个恣意妄为,能说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样的话,没被人打死是他确实很厉害,反正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谦逊’这两个字的存在,会被一个小学生这样说教,一时间五条悟脸上的表情都停滞住了。
这回轮到夏油杰无情地嘲笑他了,“是你太臭屁了,悟。”
“杰,我们去打一架吧!”
五条悟气势汹汹地和他翻脸,墨镜下的蓝眼睛瞪过去,乍一看去,我晃然之间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去高专认识他们的时候,怎么感觉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都从少年长成青年了?
“不是说因为好奇才留下来的吗?你们两个人打起来,万一把这个生得领域弄坏了怎么办?”
我连忙上前制止他们,以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特级咒术师的实力,打架的时候拆领域肯定是随随便便的,但是在场有那么多小朋友,我可没有能够保证他们全部都安全的自信。
五条悟朝夏油杰比了个鬼脸,决定帅哥独美,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转而问我,“谅月酱有什么新发现吗?”
“嗯,他们两人作为‘高中生侦探’被校外的人委托了一个任务,任务目标是找到一位在这所学校就读的一年级女孩子,不过我们现在完全不知道她的长相和姓名,”我说道,“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在外面失踪的孩子之一……你的六眼能看出什么联系吗?”
六眼是神之眼,六眼所视,即为真实。
六眼能够分析任何东西,并且清楚地向五条悟展现对方的弱点,这也是为什么五条悟总是戴着眼镜或是蒙上黑布,那些都是特制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六眼停止分析,以防止过量的信息让五条悟的大脑过载。
我至今仍然不清楚在六眼的视野里,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会是像核磁共振的成像那样,还是由一团又一团不同颜色的能量体充斥……
“没什么特别的。”
五条悟坦然地摇头,“只不过,上一次我们碰见过的能量,在这里我也发现了。”
“上一次是……啊,体育馆那个?”我皱了皱眉头,当时夜斗说他在其中感觉到了彼岸的气息……所以,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调查这个的吗?
但我并没有发现夜斗的存在,连绯都不见了……
“那个,我想问一下,”圆谷光彦小心地举起了他的手,“从刚刚开始,你们讲的都是什么意思啊?这里真的是什么结界之中吗?”
第125章
“老师刚才在课上讲的,你完全没有听进去吗?好伤心啊!”五条悟开始假哭。
圆谷光彦缩了缩肩膀:“……对不起。”
教学楼角落的广播在这时发出微弱的‘滋啦滋啦’的响声,然后传出来了一位男性的声音,音调偏高,尖锐地冲进耳膜里,听着像是那位教导主任在说话,“请注意,现在是中饭时间,请各位教职工、学生快点前往餐厅就餐。重复一遍,现在是中饭时间……”
小岛元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要去吃饭了吗?但是我的肚子一点都没有饿诶,好奇怪啊?”
“这是‘规定’吧?”夏油杰若有所思,“我们先过去看看。”
“这里还有餐厅啊?在咒灵的生得领域之中,食物会有味道吗?”
我很好奇,毕竟在这边醒来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入过口,“还是说像那种传说一样,吃过了这里的东西之后,就也再回不去了……?”
小岛元太被吓得绊了一下,“不要这样吓唬人啊,大姐姐!”
“生得领域之中只有咒力,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在里面吃的所有东西都是由咒灵的咒力幻化而来的,本质上和杰吃咒灵丸子应该是同一种感觉?”
夏油杰闻言,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说起来,我现在还不知道咒灵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五条悟看向杰,“之前每次问你,杰都没有说过哎……难道说味道很烂吗?”
夏油杰的视线往边上飘忽了一点,“……没有什么感觉。”
“骗子,”五条悟的五官都皱了起来,“这一听就不是真话——算了,等会儿我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悟,乱吃东西是会肚子痛的。”
夏油杰对他的发言非常无奈。
“我又不会出什么事,”五条悟却很无所谓,反正他都学会反转术式了,怎么弄都搞不死自己,“伊地知也通知过硝子了,反正等解决掉这个咒灵,硝子肯定也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们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平白增加工作量,怪不得家入都不想见到你。”
他们两人走在最前面,旁若无人地互相插科打诨,虽然夏油杰选择离开了高专,被咒术界高层通缉,但是和五条悟的关系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我走的慢了些,站在那几个孩子的身后,他的看上去都有些不安,走的小心翼翼的。
“之前没来得及问,柯南应该是和你们一起的吧?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他的人?”
步美抬起头来看我,我注意到她的眼角红红的,可能是哭过了。
步美小声地对我说道,“柯南君他去接受惩罚了……上午的时候就被别的老师带走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接受惩罚、他是做了什么吗?”虽然和我料想的没什么差错,但是这毕竟是准特级咒灵的领域,就算是非常聪明的小朋友,我也不敢想他会遇到什么样可怕的惩罚。
“上课时间到了,但是柯南君想要调查情况,就没有来上课,然后我们就看到几个没有脸的老师打扮的大人把他抓走了。”小孩闷闷地说。
降谷问道,“你们在教室里看到的吗?还记得大概是往什么方向过去了?”
“我们坐在教室的位置上,是从另一边的窗户看到的,所以应该是……这个方向吧?”灰原哀思考了一下,指了个方向。
降谷零看了看松田阵平,松田也点了点头,“从大门进来之后会路过行政楼,然后才是教学楼,如果是这个方向的话,除了行政楼,就只有后面的那个塔楼了。”
“意思是柯南君可能被关在那个塔楼里吗?”步美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把他带出来吗?”
“这个……还是要再观察一下,”降谷零迟疑地说道,“情况特殊,我们也得保证你们的安全才行。”
小姑娘失落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慢慢地继续往前走。
这所小学的餐厅意外修建的很豪华,一楼是学生餐厅,二楼是教职工餐厅,反正无论怎么样都是无脸人,我们没怎么纠结,只是找了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坐下来。
虽然大家的手上都端着铁盘子,里面盛了想要吃的东西,只是从坐下开始,就还没有人动过餐具,连一向胃口特别好的小岛元太都有些犯憷。
一时间,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沉重。
“是一团一团的黑气。”
五条悟拿着筷子戳他盘子里的土豆,“有点恶心。”
挑食可耻,浪费粮食也可耻,但是人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的。被五条悟这么一说,大家就完全失去了食欲,将餐盘往前一推,干脆地放弃了。
只有元太小朋友还抱着尝试的心理:“但是我看起来这个就是烤香肠啊——”
他小心地咬了一口,一秒钟之后又‘呸呸’地吐出来,一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呃、咦——好恶心,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的感觉!”
大家一听,脸上的表情就更怪了,五条悟侧过头,“不是吧?杰,难道说咒灵是这个味道吗?”
夏油杰撇过头不搭理他。
“总之,我们先整合一下情报?”
我提议道,如果把现在的情况当做是团队协作的rpg解谜类游戏,情报交流才是最关键的嘛。
第126章
“先从小朋友们开始吧?你们到这边的时间应该比我们更早一点。”
四个孩子互相看了看,好像有点紧张,最后是灰原哀开口说的,她的语气平稳,声音冷静。
“现实世界里,我们在约好了今天去神社,所以早上吉田同学她们就在博士家门口等待集合,那个时候吉田同学收了一位头上有着缝合线的女人给她的‘美少女洋娃娃体验店’门票,当时我们猜测可能是新开的鬼屋门票,所以决定在傍晚的时候过来看看。”
“傍晚六点左右的时候,我们到了地址,但是发现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灰原哀扯了一下嘴角,看上去很讥讽的模样,“体验店也被装饰得很诡异,具体没仔细看,我们才走进房间里,就没有意识了。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小学宿舍里。墙壁上的时钟刚好走到早上7:00这个位置,然后房间里响起起床铃,我们就都被叫醒了。”
说到这里,灰原哀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们,“住在学校宿舍里的学生并不多,我没有在里面看到过无脸人的存在,当时还怀疑是恶作剧,只是到了教室之后,发现了他们出现绝意识到很不对劲。寝室是四人一间,我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吉田同学两个人,我猜如果之后还有人进来,就会被分配到剩下两个位置里。寝室的墙壁上贴着学生守则,上面只有一条——学生必须遵守学校的规定,做应做之事,不遵守规则就会受到惩罚。”
啊,和夏油说的一样,有一条警示。
我努力回想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但是医务室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我都看过了,确实没有这样的警示语。
“在之后就是和江户川他们汇合,一起去教室,接着江户川想要自己去调查,被发现之后就抓起来了,然后你们就出现了——”
灰原哀看着我们,轻轻地说道,“有脸的成年人。”
“啊——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除了谅月姐姐你们,我之前还看到了一个人,不是学生,但他也是有脸的。”步美说道。
“谁?”
当时出现在玩偶屋里的人只有我们,难道是伊地知或者降谷的那位下属也不小心被卷进来了吗?时间好像对不上?
“是在早上要离开寝室楼的时候,”步美想了想说道,“那个应该叫宿管大叔吗?”
“哦,那个大叔,我也有印象!”
圆谷光彦点头,“因为大家那个时候还没有遇到过无脸人,所以刚才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好像是个穿着深色运动服的大叔……等等,那是大叔吧,翘着二郎腿在看《圣斗士○矢》……”
五条悟轻轻地“啊”了一声,像是反应过来了。
我:“啊、欸——宿管?”
穿着深色运动服的男人……是、是夜斗吧?
这是在做什么?到小学当宿管大叔……?
第71章
大家将自己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我们都被赋予了某个身份。
我是这所小学的医务室老师,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学校的国文和数学老师,而灰原哀、柯南他们这些小朋友都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美美子和菜菜子因为年龄稍大一些,所以被归为高年级的学生。
至于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他们作为唯一从学校外部进来的人,身份是附近某所高中的高中生,兼职侦探事务所的业务,接到了一个马赛克脸男人的委托,来到这所小学寻找他失踪的女儿。
顺带一提,某位我找了他好几天的神明先生,似乎也在这所小学的寝室楼里兼职当宿管……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在来这边之前,还去了一趟最近的派出所,那份警察手账就是从派出所摸过来的——据他们所说,委托人并没有就这个事情去警局报案,派出所的警察也没有收到任何与失踪案有关的案件。
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只是他们看上去都很兴奋的样子。
“我们会去向周边的同学探听的!是时候轮到少年侦探团出击了!”
几个小朋友兴致冲冲地凑在一起讨论。
五条悟翘着椅子,一脸闲适,“杰有没有觉得现在很像那个游戏,那个《逆转○判》?”
夏油杰已经习惯了此人想一出是一出的发言,平静地问到:“悟指的是什么?”
“就是说,搜集证物、调查场景,整合新情报这种……”五条悟说着又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往上推了些,仰着头看餐厅的天花板,“接下来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新的npc,选对对话框选项就能解锁新场景……”
“你游戏打太多了吧?”夏油杰无奈地说。
“是哦,我昨天晚上刚打完《逆转○事》。”五条悟朝夏油杰比了个大拇指。
夏油杰:“……”
我疲倦地用一只手撑着脸,杂乱的思绪转来转去,莫名其妙的焦躁在我心底不断翻滚,沉甸甸的一大块,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能生生地哽在胸口间,
烦躁、愤怒、焦虑……这些情绪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令我整个人都开始头痛欲裂。
我讨厌这样无法掌控的感觉,手指下意识地想要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来。
牛皮钱包的手感是腻滑的,表面带着体温传染上去的温热,捏上去却是薄薄的,里面没塞几张纸,我忽然又想起来在这里异能力不能使用,一时间心中焦虑感又翻了一个倍。
第127章
如果人体对于异能力有着和药物一样的依赖性,那么当下的我无疑是处在一种极为强烈的戒断反应之中。
“谅月小姐,你还好吗?”
一个声音低低的,温和地靠近我。
“降谷……”
我被惊了一下,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轻微地抽动,正想抬起来,温热的手心在这时却轻轻地压了下来,盖在了我的手背上,像一个笨拙的安慰。
他的手要比我再大一些,经常使用武器导致他手心关节处生着些薄薄的茧子,碰在肌肤上有着一种怪异的触感,我的心脏在此刻又一次跃动出了和上回相同的频率。
但是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要抽回手,他就已经平静地将手收了回去,仿佛刚才那几秒钟传来的温暖触觉都是我的错觉一般。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降谷零偏过头来问我,声音低沉,似乎只有我能听见。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坐在他后边的松田阵平被侦探团的小朋友们叫过去一起制定‘计划’,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拌嘴,菜菜子和美美子在一旁帮腔。只有我们两人,好像处在另一个空间里一般,沉默地对视。
我在他紫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还有自己傻乎乎的,愣怔的表情,眉间蹙起,不是很好看——
“我……我在想事情。”
我回过神来,将另一只手放下,手指不安地摩挲过刚才被触碰到的位置。
“在想什么事?”他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我向来不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因为多数时候‘沉默’代表着‘秘密’,秘密是很私密的,有时候是伤痛和无法言说。譬如侦探,譬如警察,追根究底之时,就像是想要割肉剜疮,再撒一把盐——
但是眼前的人眉眼温和,和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别无两样,我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似乎都不能对他生出厌恶的情绪,于是只好乖乖地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
“……那个给你们委托的男人。”
我说道,“你们是因为调查儿童的失踪案才被卷进这个咒灵的生得领域之中的,恰好这个领域的‘扮演游戏’里也有人想要找到自己失踪的孩子……太巧了,这不就像是在告诉我们,他就是这个领域的主人吗?”
为什么孩子们会失踪,因为这只咒灵想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因果就是这样,简单直白,抛去一切复杂的因素,到头来剩下来的,只有最单纯的期望。
“他当时给了我们一串电话,告诉我们找到了任何有关他女儿的任何情报,都可以打电话告知他,”降谷零对我说道,“不过我和阵平在派出所的附近的公用电话拨打过,那个时候电话没能接通,我猜测应该是当时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情报的缘故。”
“既不知道长什么样也不清楚叫什么名字,在没有更多情报的状况下,其实很难判断对方想要找的到底是谁。”
我抓了一下头发,觉得当下的这个场景很难说清楚,“咒灵是……一种混乱的生物,它们从人的恶念与欲望之中诞生,那些思想可以是悲伤的也会是愤怒的,本质上都是对于人类某一面的失望与抵抗,因而咒灵从诞生之际便带有这些反抗人类的特质。”
我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你要知道,一旦是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它实际上只想让我们死,解咒无法从这个方向走。”
“但是对方的态度很坚决,”降谷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他不像是抱着玩弄我们的心态。因此,我认为他一定是失去了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这也太……”
这也太牵强了,我本想这么说,但是我自己也是经常用第六感来做事的人,这种时候实在没什么底气去反驳他,只好噤了声。
“作为一名侦探,我希望谅月小姐能够相信我。”
“……”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这样坚持的话……总之我们下午先去孩子们说的寝室楼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再找到些其他的线索。”
餐厅的扩音器里又一次传出教导主任尖锐的语调:“中饭时间即将结束,请各位同学排队离开餐厅,回到教室进行午休。重复一遍,中饭时间……”
我们互相看了看,计划已经初步制定好了,由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和菜菜子、美美子去向那些被带进来的其他孩子打探消息,只要和他们询问家里的亲属关系应该很容易就能排除掉一部分的人,五条悟和夏油杰作为特级咒术师需要调查的则是:为什么一个被评定为准特级的咒灵,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的这么快——虽然其中一位对侦探游戏特别感兴趣。
至于我和降谷、松田他们,就在可以的范围内调查更多的地方,谁让我们不用上课带小崽子们,只要能够躲开教导主任的巡查就行了。
前往寝室楼需要穿过操场,上午的时候我没怎么关注除了孩子们以外的事情,但是这次走的时候却注意到其他的很多,比如说如今应该是暑假八月出头,正是苦夏时节,烈日当头该是很炎热的,但是这咒灵的生得领域却是在春季,新叶入目,树枝上长满了浅粉色的樱花花朵,我伸手便能捉住随着清风在空气中舞动的樱花花瓣。
现在应该是才开学没多久的日子。我猜测到。
浅色的花瓣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然后我用力收紧手指,再次张开手的时候,那花瓣却化为一小股咒力消散了。
第128章
“时间……”我喃喃道,“这里的时间好奇怪。”
“嗯?柳川你刚刚说什么了吗?”走在前面的松田回过头来询问我。
我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前面这个就是寝室楼了吗?”
“啊,如果那些小朋友没指错路的话,”松田说道,“应该就这一栋,不过真大啊……果然是私立学校吧?”
私立学校啊……我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
“要进去看看吗?”
降谷零轻声问我。
“嗯,这边应该没有标着教职工闲杂人员不能入内的标识吧?”
我四下看了看,也没有看到那位秃头的教导主任在附近出没,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迈步走上了台阶。
很少有小学的寝室楼会装修的这么气派,松田阵平说的没错,这所学校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应该是私立的吧?
从大门走进去,里面铺着大理石地砖,被拖得锃亮,映着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装潢灯光。我的视线从地面往上抬,看到了一个拿着拖把的男孩,与他面面相觑了几秒钟。
“……雪音?”我愣了一下。
“谅、谅月小姐?!”
金发少年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好几个调,几乎就要破音了,他一手支着拖把,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我,“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疑惑地问他,“是你先和夜斗玩消失,一个消息都不给我留吧?我可是找了你们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那是因为有特殊的情况!总之谅月小姐待在这边很危险。”
雪音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丢下这句话后,便拽着拖把一路往回跑,一边喊道:“夜斗!夜斗!快出来,我看到谅月小姐了——”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大厅侧边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人影从那边冲了过来,脚步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的跟前。
“谅月!”
穿着运动服的人双手按在我的手臂上,语气急促,一点都不冷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
我瞪大眼睛震惊道:“你谁啊?!”
这个长了胡子的运动服大叔是谁啊?
夜斗吗???
第72章
“我是爸爸啊!”
我面前的大胡子猛男落泪,“谅月连爸爸都不记得了吗?好伤心啊……”
……哦,确实是夜斗本人没错了。
听到了熟悉的发言,我脸上的表情再度冷静下来,习惯性地反驳他:“只是监护人而已,才不是爸爸!而且你脸上的胡子是怎么回事啊?看起来好奇怪……和圣诞老人一样。”
“进到咒灵的领域里面不太容易,所以现在算是普通人,这个只要一段时间没刮就会变很长。”
夜斗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胡子,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谅月,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要找你。”
我皱起眉,“谁让你的电话拨不通,人又联系不上,一点消息都么给我留,我问了一圈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有将近大半个月联系不上夜斗,近期我的运气又不好,直觉总在叫嚣着一些危险的信号……想让人不担心都难吧?
神明依赖人类的信仰而生存,一旦被众人所遗忘,祂也会跟着消失……像菅公那样名满天下的学问神是没有这种恐惧的,但夜斗——他不过是八百万神明之中极为微小的那一部分,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自己其实是个异类,害怕我的祈愿无法被神明接纳,所以害怕夜斗会有一天被这个世界消无声息地淹没。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这些仅剩的一点点,就不能够让我攥在手中吗?
“抱歉,谅月。”
夜斗顿了顿,我能注意到他眼中紧张的神色正逐渐褪去,最终化成一片柔软,“那天我没想到自己会花那么长的时间,你找了我很久吧?”
我:“就差去问毗沙门天了。”
“不会有下次了,”他说道,“让你担心了。”
我问夜斗,“……所以到底是怎么了?从上次开始你就怪怪的。”
从夜斗遇到那只混杂了妖魔的咒灵开始,他整个人都表现得很奇怪。
“这里也有彼岸的气息……”夜斗说,“谅月,你继续待下去会很危险。”
“但是五条悟说这只咒灵没有攻击的意愿,暂时还是安全的……”
“五、啊,上回遇见的那位六眼?”夜斗想了想说道,“对大部分的人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但是谅月——”
夜斗蓝色的眼睛盯住我,这种时候,我好像终于能够察觉出一些人类与神明之间的差别……神明的双眼,透澈锋利,一旦被对方所注视,便有如刀剑指喉,寒芒入骨。
他的嘴唇张合,“——你是特殊的。”
“什么意思?”彼岸不就相当于黄泉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夜斗看了看我身后的两个人,微微皱起眉。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说道,“没有关系的。”
夜斗认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表情放松了下来。我猜他应该是在研的记忆里见过他们。
第129章
“别墨迹,”我对夜斗说,“你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猜谜语。”
“咳、好吧,”夜斗咕哝了几声,“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的关于伊邪那美的故事吧?”
“……记得。”
我的心脏忽然开始猛跳,像是猜到了什么,声音变得艰涩起来:“她被自己的丈夫伊邪那岐背叛,所以永远地留在了黄泉比坂良内,因为孤独,所以会动用恐怖的手段,将每一个进入黄泉的人都挽留下来……”
看着夜斗笃定的目光,我生出几分难以置信:“难道说——”
夜斗点了点头,喟叹和他的目光一起落下,“谅月,你去过,所以你身上留有伊邪那美的烙印,这也是为什么你总是会被卷进危险的事情。”
他担忧地看着我,轻声说道:“死亡之地一直在召唤你。我不敢……让你去冒险。”
“所以……”我愣了几秒钟,怔怔地问他,“所以上一次,我觉得那只咒灵盯着我,并不是我的错觉对吗?”
看足球比赛的那天,我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来自咒灵的恶意注视,那种被人类之外的生物所观察的感觉叫人毛骨悚然。
“生在夹缝里的污秽是不会沾染到彼岸的气息的,”夜斗说道,“但是毫无疑问,这几只咒灵对于你都有着极为强烈的目的性。”
我:“……”
我一敲手心,“哦,我清楚了,就是《死神○了》那种感觉?我已经被盯上了,无论我怎么样规避每一次的危险,最终都会死?”
夜斗:“你、你还能这么想,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松田阵平在我后面夸张地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个人心真大啊、喂,别敲我脑袋!”
在我侧头看过去的时候,降谷零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冷静地询问:“如果按照夜斗先生所说的,那么现在也可以说是一场针对谅月小姐的陷阱了?有什么方法能够尽快带她出去吗?”
松田也发言询问道:“……这种‘既定的命运’不可以更改吗?我以前也有遇到过‘这一次说不定真的会死’的时刻,但是最后也还是稀里糊涂地活下来了,命运……挺反复无常的吧?”
“因果律并不是这样的,”夜斗摇了摇头,“你所说的‘事在人为’本质上也是因果律的一种。因为想要做什么,所以达到了什么,这一因果本身就在‘既定的命运’之中。”
他想了想,声音又低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这里,谅月也不会为了找我而来到这个地方……命运啊。”
“那不就无解了吗?大叔,你刚刚可都说伊邪那美已经盯上柳川了。”松田阵平疑惑地说。
“人都是会死的,”夜斗轻声说道,“我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将这个结局往后推一点。”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那现在是想怎样?你们怎么好像一点对策都没有?”
夜斗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我点头赞同:“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不去轮回,给菅公当神器好了。”
“嗯?”夜斗的眉毛竖起,“为什么是天神?我呢?我怎么办?”
“对不起嘛,但是天满集团真的很有钱,我实在拒绝不了——夜斗的话,就凑合一下,你看你不是还有雪音在吗?我觉得你们俩默契很好哦,一定可以长久的啦。”
松田阵平无语:“……是是,你们可真不愧是监护和被监护人的关系啊。”
降谷零苦笑了一下,“这到底该说是洒脱还是超然啊……”
松田看了看他,“干嘛,你一副愁苦的样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吗?”
松田阵平依旧狐疑地盯着降谷零看,几秒种后突然恍然大悟,拽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侧过身问道:“你小子,不会是——”
“很有胆量嘛。”降谷零没有说话,但是松田还是拿肩膀撞了撞他,继续道:“反正我是不吃那套狗屁的因果理论。”
松田咧开嘴角,揶揄地对他说道,“你大可以试试,看看到底是人定胜天还是命中注定。”
“我不会放手的。”
降谷零垂下眼睛,下垂在身体侧边的手指收紧,用力地攥成了拳头,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我和夜斗插科打诨了几句之后,总算纾解开了些萦绕在心头的郁烦和紧张,奇怪地回过头看他们俩,“你们两个在讲什么小话呢?”
“没什么。”松田大大方方地双手抱臂,摇了摇脑袋。
我挑了一下眉,但是现在也只能按下疑惑,对夜斗说,“那你还在这里待着是想做什么?”
“这只咒灵和以往遇见过的不太一样,”回归到正题,夜斗就再度严肃了起来,“我还在调查它能量的核心在哪里……有点奇怪,明明那股气息总是在学校这一块徘徊,但是我怎么也抓不到,找不到核心就无法将那些小孩们带出去。”
夜斗的脸皱起来,不太服气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伊邪那美到底想做什么。”
“五条和夏油也在调查咒灵核心的问题,”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继续调查下去也没关系吧?”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和雪音当时可是花了大力气。”
我眨了眨眼,“是绯带我来的啊,我在路上遇到她了,她说你被困在了里面,叫我来救你……结果一进来她就不见了。”
第130章
“绯?”夜斗一愣,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你是说绯?”
“是啊,绯怎么了?难道你还没见过她吗?”
“完全、没有。”
夜斗沉默了一下,接着态度转变,坚决地对我说:“不行,你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解谜还没完成,我也走不了啊。”我无奈地说道,“生得领域要是能让我来去自如,那还能叫领域吗?”
“那就只能解除我对自己的能力的禁锢,把领域打破,把你带出去——”
我眨了一下眼,十分不解:“所以你突然之间又怎么了?要是贸然打破领域的话,留在这边的孩子们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那个六眼也在吗?这是他们咒术师的活儿,”夜斗打断我的话,“不用你操心。”
“什么叫不用我操心,”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讨论,“如果是我的原因导致那五十多个孩子发生意外,我可不会放过我自己。”
他瞪着我,神明的双眼,锋芒而锐利。我不知道这沉默持续了多久,好像很冗长,又似乎只有几秒钟,夜斗闭了闭眼,那些落进他眼底的光扫在他的肌肤上,他低声说道:“我还不想让你死。”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其实绯找上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劲……但是夜斗在这里,所以我一定会来。”
“其实人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到最后都会感到后悔。因此我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就绝不会去想另一条路。”
我认真地对夜斗说道,“我也不想让你消失。”
我面前的神明瞪大眼睛,表情之中带着错愕和茫然,忽然之间让我觉得很搞笑。
“我会努力解谜的,夜斗是神明大人吧?这里的孩子可是很想回家的,你也要努力去帮他们啊,怎么发展信徒这种事就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倒是多有点事业心啊,笨蛋夜斗!”
第73章
寝室楼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记得刚刚才响过铃,现在是上课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
“咦,安室先生?”
一个极为稚嫩但是莫名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松田警官、啊、还有谅月姐?这、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扭头看过去,“柯南、呃……小惠?!你怎么也在这儿?”
柯南同学穿着的还是白天的时候,我见到他们时穿着的那一身,整个人看上去都挺精神的,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只是相比较于他,令我更加震惊的是站在他旁边的两个人。
“谅月姐姐?”
黑色刺猬头的小孩轻轻地叫了我一声,他牵着一位女孩儿的手,有些踟躇地站在大门外。
我大概、稍微……有一点点,能够理解到夜斗在刚才看到我时内心的波动了。
我跑到他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伤痕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小惠你怎么也在这里?她是……”
“是津美纪姐姐。”惠小声地对我说道。
对了,是小惠的那位姐姐,我虽然有听说过,但是一直都没有见过对方。
我对他身边清秀的小姑娘点了点头,“所以为什么会在这儿,总不至于是五条同学带你来的吧?之前也没看到啊、难道说是甚尔……?”
“甚尔去花钱了。”小惠诚实地说道。
“……嗯,想也是啊。”
无法否认……
“是因为我说想去娃娃店看看,所以小惠就陪我来了,然后才会遇到这种事情。”伏黑津美纪小声说道。
“娃娃店、难道说你们也收到了门票吗?”我想起了那张粉色的‘美少女洋娃娃体验店’门票。
伏黑惠点了一下头,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是一张粉红色的门票……谅月姐姐也是?”
“我是别的原因……不过柯南他们和你们一样。”
伏黑惠看了一眼江户川柯南,很冷静地回答我:“我听他说了。”
“你们已经认识了啊。”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几位小朋友的心理年龄看上去格外成熟,相比较之下,五条同学有时候好像还没有他们给我的感觉来得沉稳。
惠拉着一张脸,不是很爽快的模样,“……因为被一起关禁闭了。”
“啊哈哈,是这样啊……”
不可否认,以小惠和柯南君的性格来看,校规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
那边柯南君还很紧张地在问降谷零,“安室先生你们有看到兰……姐姐吗?难道说她也和你们一起进来了吗?她没事吗?”
“冷静点小侦探,”降谷零温声安抚他,“我们赶到的时候看到兰小姐和园子小姐了,只是昏迷,不用太担心,现场有专业人员,不出意外的话,她们现在应该已经接受到治疗了。”
柯南闻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些,接着又追问道:“那安室先生知道我们所处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吗?领域、结界什么的……听上去一点都不现实啊,幻想小说里才会出现吧?还是说,我们其实都吃到了毒蘑菇或者受到了催眠,现在是群体幻觉?”
将一名从小接受普通教育,生活在牛顿三大定律世界之中的坚定唯物派小孩,关进全是无脸人的生得领域之中,果然还是太超过了吧……
第131章
“我知道你现在一时间不是很能接受,不过我们确实处在一个领域之中。”
降谷零求助地看我了一眼。
“可是、他光靠手影就能从影子里召唤出两条狗欸!”柯南还是不敢置信。
“他们叫玉犬!”小惠不满地反驳他,“而且也不是手影,这个叫‘十种影法术’!”、
两条玉犬从伏黑惠脚下的影子里钻了出来,乖乖地坐在惠的脚边。
柯南一脸‘你们看到了吗?这不是魔法吗?’的无法理解。
“柯南君。”
我喊了他一声,对上了小朋友茫然的眼神,我很能理解这种茫然和无所适从,因为我也是在这样漫长的探索之中长大的。
我最后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可怕的东西不一定是眼睛可以看得到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还未被大众所了解,无论是魔法还是法术、异能力或者精神力,它们都在为这个世界的安定做努力,请不要否定它们。”
柯南的表情一怔,接着又冷静了下来,呼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如果把这个当做是一种全息游戏里的解谜,我可以理解。”他的接受能力要比我想象中的更高些,“那我们先把当前的情况搞清楚吧。”
寝室楼里面有一间休息室,按理来说应该是给寝室管理人员休息的地方,所以位置并不大,但是当我们全部的人——包括不限于一位神明和他的神器(人型),两位高中生侦探(伪)、一位没有名字的女校医、一位世界观正在缓慢重塑之中的小学生、两位我前任家的小朋友——都挤进这间屋子时,肉眼可见地,房间变得极为逼仄起来。
我坐在房间被炉边,靠着墙壁,左边挨着小惠和津美纪,右边则是降谷零以及松田阵平,夜斗坐在了我的正对面,旁边是雪音和柯南。
……总觉的很热。
过年去找小福一起钻被炉的时候都不觉得有这么热过。
“为什么要挤在这里?”我发问,“外面不好吗?”
“学校里不是有一位教导主任吗?”柯南说道,“他会在学校四处巡查,一旦发现了不符合‘校规’,也就是学生没有在学习,教师没有在上班,有任何可疑人员的出现,都会被他带走,接受惩罚。”
“就像你之前那样?”
柯南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和伏黑他们都是因为上课的时间没有待在课堂里被发现了,才被那位‘教导主任’带走的。我们被关在靠近校门的那一栋塔楼里,因为是第一次违规,所以只惩罚了我们一个上午再加上不能吃中饭,所以禁闭一结束,我们就赶过来了。”
……明摆着你们还是不想去上课,完全没把‘校规’放在眼里,准备二次再犯。
我和降谷零他们把之前已经和五条悟他们整理好的情报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柯南小朋友思考了片刻,指出了一个问题,“所以如果我们想找到那个关键的下达委托的人物,就必须找到和对方失踪的女儿有关的情报?而大家猜测对方失踪的女儿就在那些被卷进来的孩子之中?”
“嗯……因为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长相,除了这些孩子,其他人都长一个样吧?”
我困惑地说。
“但是很奇怪吧?”柯南对我们说道,“在校园里不是很好辨认,但是我从那个塔楼往窗外看的时候看到了东京都厅的总部大楼,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大概率是在新宿新区……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对比之下,外面应该是一比一复刻了新宿区。”
“生得领域的话,如果咒灵的咒力强大,拟态出一片区域并不是难事,按道理来说,确实是咒灵所见到过的景象。”
“但是东京都厅作为泡沫经济最高峰时期的策划,被讽刺为‘泡沫之塔’,我明确地记得它是在1988年开始动工,直到1990年的12月落成,次年的3月就正式启用了。”
柯南沉默了一下,“可是我在塔楼中所见到的东京都厅现在仍旧处在建设之中。”
“如果谅月姐你说的没错的话,这个……领域?所拟态的是对方见到过的景象,或者说对方记忆之中的景象,那么我们现在,毫无疑问,正在1989-1990年期间。”
柯南在开始自己的推理的时候,声音会冷静下来,表现出一种非常不小学生的沉稳和安定,“根据季节和东京都厅建设程度来看,应该是1990年的4、5月份。”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降谷零接话道,“对方想要找的人就不可能在那些孩子之中,19年前,她们都还没出生呢,不可能是对方记忆之中失踪的孩子。”
“可是其他人都是无脸人啊,真的找得到吗?”我说道。
“……不,我想应该还有一个人。”降谷零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道。
“什么?”
降谷零偏过头看着我,我疑惑地回望去,又一次看到了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19年前,谅月小姐,你应该刚好是6岁,正是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我的生日在三月,小时候妈妈总说我是在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出生的,我身上带着春日的祝福。所以我会有活力,不容易生病。
小学只要在4月前满6周岁,就可以入学,我的生日正好算在内。
第132章
1989年的冬季有场很大的暴雪天,气温骤降,导致本来身体就不好的母亲生了场很大的病,从那之后就一直没好,似乎越拖越严重,所以我经常看到她捂着嘴巴在咳嗽。
时间太久了,我好像都记不太清她的模样了,只记得那双明亮眼睛下深深的青黑,孱瘦的脖颈和没有梳起来的黑色碎发,以及她拿着那枚绣了峨眉月帕子的干燥手指。
印象里,母亲应该是名门望族之后,只是祖父母在母亲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整个家族便也只剩下了她。因而母亲也是一个人勉勉强强长大的。
我记得她平日说话做事都很柔和,插花和茶艺都很厉害,反正电视剧里世家大小姐的风姿,在她的身上能够很好地体现出来——我是半点都没遗传到,从小就爱上房揭瓦,活泼地像个猴子。
母亲和我说她爱父亲,是少年时的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直到如今。
所以在我埋怨父亲总是不回家的时候,她会轻轻地敲我的脑袋,叫我别乱说她的爱人。
次年的4月是小学开学,母亲在开学当天陪我到学校,我们还在学校的大门前一起合照拍了照片,照片是拜托其他家长帮忙的,留在了对方的相机里,我们给他们写了地址,还想着等到照片洗出来之后,可以寄到家里来……到后来我都忘记还有这件事了。
开学没到一个礼拜,母亲就因为病重到需要住院了,那之后我便没再去学校,整天都待在医院里陪母亲——如果说我对这所学校还留有一些轻微的记忆的话,应该就是这个礼拜给我留下的。
母亲住院的时候,父亲除了几通深夜的来电,到最后也都没有出现。
所以我一直想,那个男人在有一天知道自己的妻女双双离去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越是这么想,好像心中便越能生出种报复得逞的快意。
但紧随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深深的,直到现在也无法言明的,遗憾。
我不想承认,我一直想见他,很想很想。
恨也好,爱也好,那到最后都是融在一起的情绪,拉拉扯扯,谁也无法辨明。
“谅月小姐……”
降谷零在我的旁边轻轻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就像是大船抛下的船锚,忽然之间让我混乱的思绪停滞住了。
“不要哭。”
他说道,抬起手来,我感觉到他温热而干燥的手掌轻轻地贴上了我的脸侧,手指抹过我的眼尾,应该是擦去了一串眼泪。
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
眼前花花的,不是很能看清。我用力眨了眨眼睛,撞进一片紫灰色的光亮之中,他又抹了两下,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哭了吗?
我茫然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
降谷零皱着眉,松田阵平双手抱臂,表情和他也很像,雪音睁着大眼,好像在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夜斗……夜斗抿着嘴,眉峰蹙起,眼神担忧,柯南的神色紧张起来了,露出一种半是震惊半是悲伤的模样,津美纪和小惠的眼中只有深深的担心。
“我才没哭。”
我拿另一只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小声说。
第74章
生与死之间应该还存在着一个阶段,咒灵和妖魔就是那样的,半死不活,像是活着但又不是活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将自己归在这个分类之中。
因为我是人类,但是又多出了些人类之外的能力。我是人类,但对这个族群却生出了陌生的隔阂,全无归属感——至少小时候的我确实如此。
我很讨厌医院,那里也有很多半死不活的人,身边永远伴随着许许多多张牙舞爪,好似随时都能张嘴将人一口吞下的魑魅魍魉。但是更讨厌的是医院颜色苍白的白炽灯与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消毒水。
现在想来,没有孩子是会喜欢医院的,就算儿科医院的男医生长得再帅脾气再温柔,护士长偷偷塞过来的水果糖再多再甜蜜,也不会喜欢。
所以我几乎不去医院。
但是普鲁斯特那该死的效应总会时不时地在某些间隙让我想起那间亮起红灯的手术室,空无一人的冰冷长廊和医生身上传来的消毒水气味。
我的记性并不能说是很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天才,但我只是普罗大众之中的一员。高三的每个早上都在努力死记硬背,才勉强没让自己的偏差值掉下去。
所以就算是再刻骨铭心的事情,过了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够记住所有的细节。我记不清母亲的长相,记不清当时医生张嘴后对我说了什么,我只记得那块白色的又薄又长的布,以及白布下面凹陷着的清癯而充满疲倦的脸。
而后才是我的哭声,伴随着视野的天旋地转,医生们慌乱的询问,踢踢踏踏的脚步,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夜斗把我带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记得他垂着眼睛看我,他的目光是冷淡的,俯视是一种带有压迫感的角度,况且那是神明的双目,湛蓝、平静……他要注视很多人,不只是我一个。
从前家旁边的教堂给人传教时都说‘神爱世人’,所以我猜神道也理应是如此,可是我眼前的神明和那些雕塑、壁画、课本中的神又有许多的不同,于是我的心中便埋下了一点点隐秘的期许。
夜斗问我,“你想去福利院吗?”
我抬着头问他,“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第133章
他继续问我,这一次他蹲了下来,视线与我齐平,“为什么?”
这个回答我也记不太清了,按照我现在的性格,说的应该是‘我已经被丢下过一次了,再被丢一次岂不是很逊?’但那个时候大概真的很慌乱吧,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很少能一直保持冷静,紧张的时候就会实话实说,我猜我可能只是对他说:我不想一个人。
说实话,以夜斗以前那种四处漂泊的生存状态,他大可以和我说福利院里有更多的小朋友能陪我玩,他完全能够直接把我丢进福利院然后消失得一干二净再也不让我找到,反正他们就是有这种能力。但是夜斗什么都没做,他就那样磕磕绊绊地把我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会遇见甚尔也是如此。人越是缺少什么便越要去追求什么——反正以前的我是按照这个准则行动的。
甚尔和惠是很相像的人,除了血脉相连之外,还有更多……外形、性格、气质、经历。
对他们来说,被抛弃是家常便饭,不被接纳是正常,这世界反正是茕茕孑立的,所以也只能自己踽踽独行。
我意识到自己无法拯救他们,他们也无法将我从那道彼岸带回来,于是决定抽身离开。
某一次约酒,七海隐晦地和我提过,应该去找心理医生看一看。
我当时大笑着回答他:我的心理很健康,再说这不是还有硝子吗?你有看出来我生病了吗?
气质清冷的女医生手握着酒杯,半眯着眼睛看我,停顿了半分钟后才回答我:和我们这一行打交道的又没有几个正常人,正常人早就死了。
于是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忽略了过去,接入下一个。
所以本质上,七海的建议应该是对的,我确实要去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问一问。
动物被人类抛弃过一次后,便会愈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亦是恐惧于那种如影随形的孤独,才死攥着我的一切所有物不肯放手,这种执着最终变为了一种无法化解的‘诅咒’。
我并非咒术师,身体里也没有咒力,按照夏油杰他们的说法,只有普通人(猴子)才会催生出诅咒。
因而,在他们推论出这只咒灵可能是我亲身父亲的化身之时,我并未觉得荒谬而无法接受。
是我诅咒他的,那个残忍的属于孩童的天真诅咒,最终果然还是灵验了。
他在不断寻找自己的孩子,即使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她的姓名,但仍用自己仅存的碎片般的记忆,搭建出这样一个空间。
没有死亡,没有威胁,相较于我曾经遇到过的每一只咒灵,甚至那些仅仅挥刀就能袚除的四级咒灵,它都全无危险性。
它只有一位早已逝去却不得不停留下来的父亲,在虚假的幻境之中,日复一日地寻找。
我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睛,看见自己的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正在轻微地颤抖,我的声音陌生而冷静:“那就按照之前说的开始行动吧。”
“夜斗你要确保那些孩子们的安全,过去和五条悟他们接洽,柯南、小惠还有津美纪……跟好夜斗,不要乱跑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不用你们操心了。松田先生和降谷先生,请告知我对方留下的电话号码,我会自己去联系对方。”
我捏紧了手指,指节泛着白,指甲在手心中压出几个浅浅的月牙痕迹,短暂的疼痛透过神经末梢传递上来:“……这都是我造成的。”
“谅月……”夜斗的眼中满怀担心,不赞同地低声道:“太危险了,就算是那样,我觉得还有别的——”
“我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要问他,”我打断夜斗的话,说道,“即使他并不会回答我,但是……拜托你了夜斗,我想去看看他。”
黑发的神明露出了极为少见的错愕的神情,几秒种后他紧锁着的眉间才一点点松开来,问道:“那么我们以前的约定还作数吧?”
我抬起头来看他,大脑空白了很久,才慢慢地想起来我和他之间的约定——遇到危险的事情,第一时间要和他说。
因为夜斗告诉我,和神明立下誓约又反悔的话,是会遭雷劈的。
……我才不要被雷劈。
我笑了起来,唇角在僵硬的脸上提起了些许,“我会叫你的,只要你能听到。”
夜斗挑眉,“如果是谅月的请求,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赶过来唷。”
我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瞎说——我找了你大半个月都没见你回应一下,帅气的台词谁不会说啊!”
“啊!这个是特殊原因,不做数的!”夜斗不满地嚷嚷。
……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点。
“那大家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点行动起来啊,争取早点解决问题,早点回家睡觉,这回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问他们要袚除咒灵的费用了。”
坐在被炉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大概是意识到说不过我,还是放弃了。
柯南他们几个站在门边,回过头来看我,小声说道:“谅月姐姐,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他毕竟是头一回接触这种事情,并不是很明白诅咒的真正含义,但再不明白他隐约能够也知晓前路凶险,目光里对我的犹豫与担忧是真切存在的。
我点头道:“快去吧,和你们小伙伴们汇合,他们可担心你了。”
等到大大小小的人都离开寝室楼,我才奇怪地看向旁边的男人,“你还在这里干嘛?”
第134章
“学校里没有可以使用的电话,我们得到校外去。”降谷零对我说道。
“那你把信息写在纸上,我自己——”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面前的青年便打断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松田警官他们走就可以了,没必要和我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去。”降谷零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他的语气温和,但是态度坚定。
我皱起眉,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你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擅自跟过来,擅自做决定……没有人要求过你做这些事,很危险啊。”
“不是擅自。”他认真地摇了摇头,平稳地看着我,我们俩人之间的距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得很近了。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害怕于看到他的眼睛——很漂亮,对上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对他说些真话,仿佛这双眼睛能够透过躯体看到我真实的灵魂一般,这种几乎无所遁形的透明叫我战栗退缩,个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这时候艰难地竖起壁垒。
他叹了一口气,“谅月小姐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强撑着站在这里,总觉得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我的心脏又丢脸地漏跳了一拍。
“我刚才没哭。”我嘴硬地反驳他,“你难道是有什么救世情结吗?”
降谷零冲我温和地笑了一下,“只是陪你走到公共电话亭。”
“来的路上我已经记过什么位置有了,我带你去肯定比看手绘地图要更快些。”他缓缓地对我说道:“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好吧?”
“……好吧。”
我很没骨气地妥协了,“那就走到公共电话亭。”
第75章
离开学校让我们两人花了一点时间,好在门卫大爷还算通情达理,降谷零和对方解释说我是他抓到的嫌疑人,现在需要去派出所配合调查,门卫大爷就什么也没问放我们出去了。
只是那大爷什么五官都没有的脸上似乎隐约还是透出了一种‘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校医还会干这样违法勾当’的震惊。
喜提嫌疑人头衔的我一脸怏怏地走在降谷零的前面,直到走出了学校的范围,他才上前了一步,与我并肩。
公共电话亭在公园的侧面,确实要走一段弯弯绕绕的路,不是很好找,如果真的给我画了张地图,我估计也要找半天——我记得东京市区里的公共电话亭是每隔500米就会有一个的,但在这领域之中却极为少见。
“谅月小姐有想过要说什么吗?”大概是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距离公共电话亭还有一段距离,降谷零打破了沉默忽然问我。
我瞥了他一眼,他身上穿着高中的白色校服衬衫,长袖被他挽起了一截,露出结实的小臂,年轻又干净,整个人看上去真的和从学校跑出来的男子高中生别无二致。
“想过。”我回答他,又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脚上穿着的是一双我从来没见过的灰白色旧运动鞋,以及洗得已经开始发白了的蓝色牛仔裤,“但是没什么意义了。”
我小声说:“他现在是咒灵,所以……没什么意义了。”
“还是要说吧。”降谷零在一旁自说自话地决定道。
我有些诧异:“什么?”
“谅月小姐等了很多年,还是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比较好吧?”
降谷零说道,“传达很重要,可能也不会有第二次了,趁这个机会把一切都倾诉出来会舒服一些。”
“……一期一会、吗?”我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你和松田警官还真不愧是同学啊,上一次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降谷零疑惑地看着我,想来松田阵平并没有和他提过上次我们俩碰面时发生的具体事情。
“真丢脸啊,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尽要听别人的说教。”
我自嘲地说道,“不过谢谢你的建议,霉运君,我会试着和他……说清楚的。”
我们两人在公共电话亭的面前站定。
降谷零站在我的一侧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我做好心理准备。我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电话亭,接着深呼吸,胸口鼓动着,冒出了些莫名的紧张情绪,这种感觉很像我第一次和夜斗对话的那天,我害怕夜斗把我一个人丢下……很像,这是极为相似的恐惧和颤动,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逃跑,但是双足仍然死死地被钉在地面上,不能移动分毫。
“等会儿、咒灵解除领域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震动。”我咽了一口唾沫,开始嘱咐降谷零,“五条他们应该也了解这个情况了,到时候他们会把你带走。”
“那谅月小姐呢?”他问我。
“我……自己会解决,”我说道,“不用你们费心了。”
“久别重逢的见面总要有点私密空间嘛。”
我想我现在应该笑得很难看,所以我面前的人才会露出这样愣怔的表情。
“……好。”
降谷零回答我,接着帮我拉开了电话亭的玻璃门,“之前和阵平试的时候并没有成功接通,但我想这次一定可以的。”
他的嗓音温和平缓,不急不缓地念出了一串号码。
“这是对方留下的电话。”
我眨了眨眼,僵硬地走进电话亭,回过头看了看他,青年将玻璃门合上了,电话亭里骤然安静下来,仿佛内部的空气与外部的空气流通并不相同,我们两人之间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一切都显得极为虚幻而不真实。
第135章
这是个大晴天,春季的晴天舒适又晴朗,阳光穿过玻璃投进一片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光斑,我抬起手接了一下,那些光顷刻间又从我的指缝里溜走了。
我回过身拿起话筒,伸出手指在电话上一下一下将数字按钮按下。金属的造物触感冰冷,如老旧的电报机一般,带着清脆又迟钝的响声。我按了几个按钮之后,才恍然地意识到这串数字很熟悉——小的时候我背过,这是以前家里座机的号码,只是六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拨出过这串数字了。
通话筒贴在耳边,传来了几声正在播出的‘滴滴’响声,然后接通了。
那头传来一阵电流滋啦滋啦的嘈杂声音,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一个温和的男性声音才从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您好,这里是柳川宅,请问您是?”
……好陌生。
我张了张嘴,但是一时之间声音好像全部都堵在了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对父亲的一切印象都很淡薄了,二十年可以说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时间,人生的五分之一。
小时候住的房子等到了我长大些再去看的时候,已经被二次拍卖重新装修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来,理所当然地,我失去了所有能够缅怀过去家人的物品。于是那些留存于孩童内心之中的过去就被不断地压缩,父亲的形象逐渐变淡,愈发地不明确,如这领域之中的其他人一样,五官被磨平直至无法辨认,声音被淹没难以分辨,然后他在我心里就成为了一个只会令人恼火的象征。
我从没想过他的声音会是这样年轻。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响起:“您好?”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绕着电话线,冰冷的金属从我手心传来森冷的温度。
“……爸爸。”我轻轻地喊了一声。
所有嘈杂的声音在这一秒后都骤然安静了下来,归于寂然。
我听见自己的声线颤抖着,抬起头时看到面前透明玻璃中映着自己那张惨白的脸,一半是虚晃一半是动摇,连双眼都泛着红色,仿佛一个游魂一般。
“我是柳川谅月。”
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话,终于连通了电话线,被传到了二十年前另一个父亲的耳中。
时间仿佛骤然被抻长,那些光影扭曲、空气流动、呼吸心跳……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一瞬间中凝滞住了。
轰——
一股剧烈的风浪从远处翻腾而来,公园的树干被吹到刮倒,公共电话亭的玻璃振颤着,几秒钟之后哗啦一下碎成了一片,我抬起手臂挡住头,又被那猛烈的风吹到往后仰,那原先合上了的门被向外吹开——
听话筒里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那声音既震惊又欣喜:“谅月?是谅月吗——你在哪儿?谅月?”
我的眼睛在其中想要努力睁开,但是前方所能见到一切景象却都在渐渐地消散,仿佛世界就要崩塌了一般。
手中紧握着的通话筒跟着一起消失,然后我的手握了个空,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整个人被狂风往后吹。
“谅月!”
我撞进一个人的臂弯里,他的一只手绕过我的腰将我抱住,在我耳边大声地说道:“周围都消失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脚下变为黑色的虚空,如有实物又仿佛只是一片暗色。
“待在这里,夜斗会来接你。”
我闭了闭眼,让自己的声音快点镇定下来,“咒灵的领域在动摇,这是最适合离开的时候。”
天空被撕裂成两半,我们的前方是一片茫茫无边的黑色,像是一种粘腻深沉的液体,有生命般一点一点地往后面蚕食过去,我们的身后还是四月的东京,晴朗明亮。
那风吹得我脸颊生疼,两眼酸涩,但我知道,我必须要过去——
我握住降谷零按在我身上的手——他的手总是有很温暖的温度,我并不讨厌——然后将手挪开,往前跨了一步,明明看着什么都没有,但是双脚还是结结实实地踩在了上面,我放下心,继续往前走。
降谷零似乎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但马上又放开,隐隐约约,我在风浪中听见他的声音:“谅月小姐,你会没事的,对吧?”
“嗯。”我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他还是在对我自己说,“你别乱走,接下来就交给我。”
每一步都仿佛挨过了冗长而繁杂的过程,等我走到‘终点’,双颊已经被风吹得发红了。
风声终于平息了下去,我往回望了眼,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很遥远的地方有一点莹莹的亮——我刚才有走这么长的时间吗?
我不解,但还是平静下来。
“爸爸。”我说道。
面前的黑色生物扭动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道:“柳川义明。”
于黑色的淤泥之中生出一双棕色的眼睛,然后是五官、脸廓、躯体、头发、外衣……我沉默地注视着对方,直到那些黑色的液体将他完全地构建出来。
“あき、な……谅月……”
像是幼儿学语,片刻过后他才重现掌握了自己的声音,从磕磕绊绊变得重新流畅起来。
年轻的男性。
说实话他比我设想中的要年轻多了。影视剧里经常将与子女之间有龃龉的父亲塑造成一个沉默寡言,硬朗健壮的男人,大概是东亚人的通病,我也理所当然地,在我没什么印象的父亲身上按了个标准的国字大叔脸——
第136章
但是看着眼前的人,我脸上竟不由得生出一点错愕。
太年轻了吧!大学生吗?
黑色的短发,好像有段时间没有修剪所以看起来偏长,脸生得很俊气,眼睛生得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眼尾上挑,看着神采飞扬的,是看一眼就会能让我明白——啊,确实是母亲会一见钟情的脸。
我小声又不敢置信,想要上前一步,但不知为何又止住了:“爸爸?”
“谅月。”他柔和地看着我,站在原地。
他好像明白我们之间差着二十年的时间,那目光哀伤而喜悦。
最终他叹着气,或许在哀叹那些被他错过的漫长的岁月,“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的鼻子忽然发酸,好像有什么人攥紧着拳头一拳砸在了我的鼻梁上一样。
“……嗯。”
第76章
我本来是有好多事情想要问他的,毕竟有着长达二十年的空白,到底需要多少答案才能填满,谁都不知道。
可是甫一见到他,我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全部哽在喉头,不上也不下地堵着。
到底还是久别重逢的杀伤力来的大,上一次见到的久别重逢的场景,就连那个一向能说会道的安室透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如今更遑论是我了。
我迟疑地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抬起手,上前拥抱他——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好解释,但我确实想要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
大学的时候我去旁听心理讲座,讲师支着一只手在讲台上,拖着慢条斯理的声音对台下的学生们说:拥抱是一种情感表达,具有一定的生物适应性,这个行为不仅包括了人类向外传递出关爱与温暖,也包括了接受感应对方的信任与理解,因此,在一定的程度上,拥抱可以减轻痛苦。对方表现出越多的共情和支持,人们的痛苦水平就越低。
但是柳川义明、不,我父亲,他却又往后退了一步,明白地躲开了这个拥抱。
我们之间似乎始终保持着一步半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像是我们两人现在的关系,破碎又紧密,亲近又尴尬。
我的手臂抬在半空有些僵硬,一秒后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下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垂下头,努力地想要遮掩住自己酸涩发红的眼睛,好似忽然对地面那如宇宙般的景象生出了好奇,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不敢抬起来,“是因为我吗?”
是我的诅咒,我的愿望,长久以来我深深的、只敢在梦里臆想的见面,那些隐秘而卑劣的期望吗?
“是我……很想见谅月。”
他轻声开口,“想知道你到底去哪里了,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平安长大,想知道爸爸是不是真的把谅月弄丢了。”
我的胸腔堵的难受,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颤抖的,感觉自己的视野在晃动,泪水终于从眼眶底部挤了上来,颤颤巍巍地流动,随时都像是要跌下来,但是我又不敢眨眼,眨眼就仿佛输了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较劲。
“万幸,就算没有我在,谅月也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了。”
他在感叹,声音幽幽的,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和欣慰。
我小声地嘟囔:“……因为我很厉害的。”
“很厉害吗?”柳川义明笑起来,“是啊,就连找人也是谅月先找到爸爸的,我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
“但是果然我还是很后悔。”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如果爸爸在的话,谅月是不是不用那么厉害也没关系了?”
“……”我抿了抿嘴,没接话。
“时间好像快到了,谅月,你回去吧。”他对我说。
“什么时间,你怎么了?”我顾不上现在是不是丢脸的样子了,惊讶地问他。脸上表情大概率不太好看,我敢打赌现在自己的鼻头和眼眶都是红色的。
“这个领域并不受我的控制,谅月的伙伴如果能把你一起带走就快去吧。”柳川义明轻声道。
“怎么会不受你的控制,”我努力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先丢到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他所说的事情上,“这个领域是由你的意识生出来的,你怎么会控制不了它?”
虽说我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关于咒灵的领域,但我的眼睛很好使,我明确地可以看出柳川义明和这个领域之间有着非常强烈的联系。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的心脏又提了起来:对啊,有这样清楚灵智的咒灵从前我几乎都没遇见过,说不定就连高专的那几个人都没碰见过,那我父亲就更不用说了,恐怕他连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存在都不是很能理解。
“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只能待在同一个地方,总是浑浑噩噩的,后来有一天,一个头上有条缝合线的奇怪女人找到了我……她给了我一个奇怪的东西,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能够移动的时候,就是刚才谅月你找到我的时候。”
他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接下来会很危险,所以谅月你要快点离开。”
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人……步美她们之前也说过,去洋娃娃屋的门票是一个额头上有条很长很长缝合线的大姐姐给的,只是来到这边之后,在我的印象里并未看到什么缝合线女人出现过。
第137章
她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我完全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谅月,走吧。”
他对我说,“我能感觉这个地方在排斥我了,想要将我吞噬……爸爸没想到离开之前还能够见到谅月,我真的很开心……我也足够开心了。”
他的笑容让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放在床头柜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样子的,我以为那些黯淡了的记忆早就模糊无法想起来了,但是此时此刻,这个笑容令不甚明晰的过往一点一点重新染上了颜色——那是一张我们三人的全家福照片,他在上面好像也是这么笑的,看着既洒脱又磊落,颀长俊美。
“可是……”我犹豫着,看到他的手忽然抬了起来,想要触碰我的脸侧,但是又生生地止在了距离几厘米的位置上,接着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猜妈妈她一定等了我很久吧?”他说,“你妈妈她可容易哭了,以前就连我给她买错了冰淇淋都要掉眼泪,这次我食言,让她等了这么久,她一定会难过死的。”
“……”我闷闷地说:“她那时候也等了你很久。”
我说的是妈妈生病的最后那几天,我一直期望着父亲能够出现在我面前,但是无论我用妈妈的手机还是护士站的座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电话,也都没人接听。
“嗯。所以我要去找她道歉了。”
柳川义明点点头,眼神又柔和下来,我惊恐地注意到他的手正在重新变成一滩黑色的液体,或者说,他的身体正在缓慢地一点点溶解。
“对不起。”
他说道,“但我希望谅月可以记住,我和妈妈都很爱你。”
我咬了一下嘴唇。
“而且我们谅月这么好,一定有更多的人爱你。”他想了想又肯定地自言自语,“嗯,怎么会有人讨厌谅月呢?”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瞪着他,又好像随时都要再往前迈一步过去抱住他,询问他能不能再等一下,再晚一点离开我,再多陪我几分钟。
但是他还是慢悠悠地将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微笑地看着我:“你这么好。”
那些黑色的液体将他腐化,蚕食完了全身,我眼看着他最终变为了一滩水消失在了原地,声音也在无边的黑色中飘飘荡荡地消逝了,我只感觉到一阵微风从两边拂过,像是个未能完成的拥抱。
我用力眨了眨眼,仿佛听到我的耳边有人在对我说:走吧,走回光里,你的爱在那里,在未来,不在过去。
我被那股温柔的风托着,转了个身,重新迈动脚步往前走,往那个莹白的亮点走回去。
我好像是哭了,我不太记得,也没太注意,因为从我走进这个领域起,眼泪都只是很平静地就流了下来,那些本该藏在胸口的悲伤情绪,如今好像都随着那股风消失不见了。
回去的路也奇怪得短,似乎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头顶翻滚着的正在吞食一切的黑色速度变得慢了些,我远远地好像就看到了夜斗他们,身后有好多人,乌泱泱的一群,有降谷零、松田阵平他们,柯南、伏黑他们,还有五条悟,以及那些孩子们。
然后夜斗向我招招手,“快过来,谅月,我们要走了。”
他们站在最后一点还未被吞噬的地面上,身后还有一片樱花树,是四月最为盛大的樱花树林。
我往前跑了一段路,五条悟与我对视了一眼,接着做出虚式「茈」的手势,那动静大得很,带来一阵地动天摇般的响声。
轰隆一下。
如同天空塌陷下了一块,被五条悟攻击了的位置空荡荡的,五条悟对我们大声地说:“领域没有完全解开,所以出去的机会只有零点几秒,我会展开‘无下限术式’,要做好准备了——”
我与他们之间就剩下几步的距离,降谷零站在夜斗的旁边,他们向我伸出了手,我刚想握上去,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阵莫名的强大拉力,把我往后一扯。
“谅月!”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我看到降谷零忽然变得非常错愕的表情,他的手往前抓了一下,到还是抓空了,接着他整个人就像是要往我这边冲过来,以至于他边上的阵平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下一秒钟,他们所有人都在我面前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五条悟轰出来的那个口子和仅存的那片樱花树也在这一秒结束时被彻底吞噬了个干净。
这里封闭住了。
变成了完全的黑暗。
我茫然地坐在地上,停顿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不解地看着那个在最后关头拉住我的女孩儿,这个表情应该会很呆也很蠢,既不聪明也不漂亮。
“……绯,为、为什么?”
黑发红眼的小女孩儿抿着嘴巴笑,用脆生生的声音回答我:“因为谅月只能留在这里。”
我的大脑又一次运行过载,因为出乎意料的情况让我的大脑cpu被烧到了死机,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磕磕绊绊地问道:“那你呢?”
绯在我面前蹲下身,双手托着脸,弯着眼角,“父亲会带我出去的,所以没关系。”
一时间我都说不清楚自己是在恼怒还是慌乱,心脏的声音乱得不行,又吵又闹,太阳穴也在痛,好像浑身上下的器官都说好了要一起抗议一样,耳朵里都带着耳鸣的低吟,呆呆地问她:“……什么父亲?”
第138章
绯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和夜卜的父亲啊。”
我皱起眉,“……谁?”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77章
绯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问题,“父亲就是父亲啊,我和夜卜的父亲。”
‘夜卜’是我现在监护人的本名,而平日里所称呼的‘夜斗’,更像是他用于行走江湖的花名,但是我知道他更习惯后者一些。
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打探他人过往,说白了就是缺少八卦精神,所以有许多关于夜斗的身世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连夜斗他本人也甚少提及,大多数时候,我的消息来源还是那些每日在神社里转悠的神明给我讲的闲话。
不过我和夜斗相处了这么些年,倒是从来没有听他说自己还有个父亲——本质上,神明是天生地养的,除了由伊邪那美与其兄一起生出的神明之外,日本八百万神明中的大部分则都诞生在信仰者的愿望之中。
更况且绯是神器,夜斗是神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同一位父亲……吧?
绯没有注意到我眼中的疑惑,而是将自己白色和服的衣袖往上轻轻地扯了些,露出手臂上红色的密密麻麻名字刻痕——她是被众多神明赋予了姓名的野良。
“是因为夜卜,我才会成为受人唾弃的野良。”
绯的声音总是伴随着轻笑,连轻贱自己的话都说得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一般,“但是没关系,只要父亲大人和夜卜还在……”
她的双手交叠在自己的双膝上,脑袋侧了下去,黑色的发丝压在天冠上,低喃道:“……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绯的状态很不对劲,虽然说她一向诡异,总给我一种等身雏人偶生出了灵智般的错觉,但是此刻的绯相较于我曾经和她的几次短暂接触,明显更加奇怪。
我冷静下来,姿势从坐在地上变为单膝蹲着,以一种不打扰绯‘自哀自怨’的姿态小心地观察周围。
一个坏消息:我不出意外是被关在这里面了,按照进来前的推论,五条悟他们如果在外面强行破坏了领域,我也可能会死。
一个好消息:我的异能力恢复了。
一个不是那么坏倒也没多好的消息:身上还有钱,但不够用。
可恶的金钱至上主义!
我磨了磨后牙槽,对此深感悲愤。
既然暂时也出不去了,我就只好继续从绯的嘴巴里打探些情报,比如说,那个被她叫做‘父亲’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扪心自问,我柳川谅月做人一直坦坦荡荡,一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二没当过骗人感情的混蛋,三没到处打牌赌钱欠一屁股债,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定了定神,一手从口袋里摸到了几个硬币。
“所以那个时候你在外面叫住我,让我进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回忆了一下在4丁目街道上遇见绯时的情景,“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把我关在这里,连……柳川义明也是引|诱我到这里来的诱饵?”
“小月,”绯轻轻地开口,她的眼瞳是很深的红色,歪着脑袋从下面往上望着我,像是在笑,但笑容轻飘飘的,叫人心里发毛,“我不讨厌你哦,我也是看着小月长大的呢。”
我往后靠了点,皱了一下眉,差点忘记眼前的这位野良虽然一直都是一副十三四岁少女的外表,但实际上的年龄怎么说也有千百来岁了。
“但是你把夜卜夺走了,让父亲大人生气了,所以小月必须留在这里。”
“……”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噎住了。
我和夜斗两人的关系清清白白!不是,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夺走啊,干嘛要把我和我监护人的关系说得这么禁忌?这位‘父亲’先生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决定把我关在这里?”我感到不可思议……非常的不可思议、荒谬、无法理解,脑子有病的人我也不是没见过,但病成这样的确实还是我头一回亲身遇到。
“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让父亲大人失望的。”绯说。
好了,我已经足够了解到你口中的这个人是什么样的神经病了。
这样一来,和这件事有关的奇怪人物就出现了两位:绯的‘父亲’以及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女人。
按照柳川义明对我说的那些事情作推测,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能受自己控制的特级咒灵是因为那个缝合线女人给了他一个‘奇怪的东西’,而把我算计到这里并最终把我留在这个封闭领域之中的人则是绯的‘父亲’。
如果说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先前我在味之素体育馆遇到的那只混杂了咒灵与妖魔的缝合怪和柳川义明所形成的咒灵有着相同的气味,夜斗说这是‘黄泉’。他作为我的监护人,为了保障我的安全,必然会循着这个线索找到这里——我清楚夜斗,他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模样,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他的行动力却伤得离谱。
不过我父亲柳川义明所形成的咒灵领域带有他本人对‘找到自己失去的孩子’的执念,因而会不断地将那个与我失踪时相似年龄段的孩子都带进这个领域之中,这样一来,就算是五条悟想要强行破开领域,也必须考虑到被困囿于其中的众多孩子的安危。
第139章
到最后,无论是我因为联系不上夜斗而找过来,还是咒术界为了保障普通人的安全而找到我拜托我出手,我都会接触到这个领域。
这样这整条线索也就闭环了。
那么我会被关在这里就是一件必然发生的事情。
“你们想对夜斗做什么?”我生出了些不安,都把我算计到了这种境地,那夜斗这种连推销玻璃石手串的老婆婆都能骗走他钱的笨蛋岂不是更容易上当了?
“让他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绯慢悠悠地说,尾音向上扬起,显然心情很好,“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职责太久了。”
“职责?他有什——”
我的声音猛然一顿,一些我以为自己早就被遗忘的记忆在这种时候却清晰地浮现了上来。
夜斗并未和我提过他是什么神,我看他的战斗方式,一直以为他是武神一派的,但是以前好像确实有谁对我说过。
……毗沙门天,那个总是趾高气昂的漂亮金发女人。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毗沙门天,真要算起来的话,应该是比认识菅公还要更早一些——夜斗为了赚点外快甚至还画过不少毗沙门天的本子,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第一次见到毗沙门天的时候,我记得她向我走过来,过膝靴的鞋跟很高,踩在地面上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个女王一样,她走到我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露出刻薄的讥笑。
“你就是那个祸津神捡到的人类女孩儿?真是可笑,生来只会杀人的家伙居然有一天还会救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祸津神……?”
“看来小月也不是一无所知嘛。”
“……”
神道里对‘祸津神’还有另外一种更为正式的称呼,叫做‘祸津日神(マガツヒノカミ)’,指的是会带来人生诸多不合理以及灾祸不幸的神祇。就算众生秉持善心处世,也未必能得到幸福。人生的祸福、吉凶皆由神明决定,故祸津日神毫无情面地带给众生悲伤与不幸。
最早的祸津神,是从伊邪那岐身上诞生的。从黄泉国逃返的伊邪那岐进行禊祓,祂脱去的衣物之中诞生了冲立船户神至边津甲裴弁罗神等共12位神祇,接着祂在中游净涤身体,产生八十祸津日神和大祸津日神,祂们二神乃是由亡者之污秽所成之神明。
然后随着时代变迁轮回,神明消失再重生,每一个乱世都会在一些暴虐残忍的祈愿之中诞生新的祸津神。
但是……夜斗是祸津神?
我忽然打了个寒颤,往绯的位置看过去,她仍然笑盈盈的,深红色的眼瞳平直地看着我,那目光如同一柄锋利的剑刃,猛地一下子扎了进来。
祸津神的职责是‘杀人’,祂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因为祂就是在那样的愿望中诞生的。
绯和她所谓的‘父亲’做了这么多事情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夜斗变回那个只会杀人的祸津神。
“你们……”
我的牙齿不知为何还打了个磕,“你们也太小看夜斗了吧?”
我握紧了自己的手心,金属硬币紧紧地贴在手心,挤压着手心中的肉。
我所知道的夜斗,是一位坚定本心,尊重生灵的神明,即使默默无名,即使存在薄弱,即使无人为他修建神社,我也知道他会往自己所认定的方向坚持不懈得走下去,他身上有着无比强大又温暖的力量。
神明皆是如此,菅公还是日本四大怨灵之一呢,天满宫不也开满了全国,为天下菁菁学子送去照拂吗?我从不认为区区名号便可以禁锢住他自己的意愿。
“况且,你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的‘父亲大人’还没有来找你,”我微笑起来,盯着绯说道,“他不会想把你也丢在这里不带你走了吧?”
指甲轻轻地刮过了金属的硬币,细微的响声隐没在层叠的衣物之下,我的手中一空,眼前的神器却拧起了眉,脸上是少见怒意。
“我不准、你这么说父亲大人——”
绯的话音刚落,手中便出现一柄锋利的小刀,泛这寒芒的光往我的身上刺过来。
让绯带我离开这里,异能力因为余额不足暂时宣告失败,但是让绯火大生气,向我攻击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往后一撑,上半身后仰,躲开了刀刃的攻击,然后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满意地看到绯的头顶上慢悠悠地亮起几个大字:‘债务人’。
好耶,高|利|贷虽然下品但是超绝有用!
“要来打一架吗?绯。”
我摆出攻击的姿势,兴奋地看着她。
明明心跳的速度已经快到就要爆炸了,但我就是很想动手。
第78章
面前的少女站起身,手中紧握着她的短刃。
“真遗憾,小月,我本来没想让你死的。”
木屐踩在地面上,皱堆的白色的和服坠平。这里是一片虚拟的空间,即便双脚能够感知到自己站在地面上,看上去也还是像是踩在虚空之中。
我笑了笑:“好巧,我也觉得自己起码能长命百岁呢。”
绯的双眉蹙起,深红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冰冷的杀意,侧了侧头看向我:“不过父亲的要求只是让你丧失行动能力,人死了……就不能动了吧?”
不对劲,果然还是不对劲……
虽然说打算和非人生物谈论道德水准是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但是绯这幅样子也实在吓人。她的那个所谓的‘父亲’不会在背地里给她洗脑了吧?什么pua屑男人?
第140章
绯的头上顶着一个给我的300%攻击力加成buff,我倒是没在怕的,反而还生出了点这是不是在欺负小孩的愧疚感——也就只有一秒种,不会再多了。
替身『甜心交易』在我身后出现,孤身一人时突然出现另一个队友会让个人的体感稍微好上不少,尽管另一个队友也是我自己……
我收紧手指攥成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绯。
我的体术不比剑术要好,但怎么说也是在中原中也的手底下磨炼出来的,就算是至今依旧会被中原中也摁着爆锤,也不至于眼高手低到太差的境界。
绯本身便是神器,在世间游荡了千百年,被不同的神明差使过,无论什么样的武器都能够使用,换而言之,我确实是在和一个武器库打架。
锋芒的刀光一眨眼便到了我眼前,裹挟着空气流动的风浪。
我侧过身,那刀锋几乎贴着我的鼻尖擦过,砍断了几根黑色的发丝。
我抬起手准确地捏住绯的手腕。
“呃……!”
我稍一用力,她便痛得只能松开了手,那柄短刃从她纤细的手指中坠下,我本想去接的,但短刃随即便化为一片荧光消散了。
……这是绯自己幻化出来的武器,消不消失自然也是她自己说了算。
我的算盘落空的那一瞬间愣神让绯马上就反应过来,另外一只没有被控制住的手重新幻化出刀刃,要往我的脖颈上砍,她甚至没想要挣脱开我拽着她的右臂,毫不在意地扭身行动,我都听见了她手臂的骨头发出的响声。
这绝对是脱臼了。
我牙酸地用舌尖抵了抵后牙,松开手继续格挡,手指用力抓住绯时,她会因为过重的力道而皱紧眉心。
“如果你真的不怕痛的话……”
我低声说,毫不犹豫地按着她的手臂往下压,姿势几乎被我揽在怀里的少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刀刃再度脱手,消失不见。
“你——”
她的声音像是被噎住,只能仰着头用眼睛愤怒地瞪向我。
我慢吞吞地补上了后半句:“我不介意下狠手——抱歉,是不是说的有点迟了。”
绯的双臂都脱臼了,晃晃荡荡地垂下,被宽大的衣袖挡住,显得她白色的和服看起来也空荡荡的,更加像是一个雏人偶。
“我要杀了你……!”
“我会杀了你!”
“夜卜、父亲大人……你不能将他们夺走!”
绯挣扎起来,她的体型偏小,身高才到我的肩膀,如同一只发狂的白色小兽在我怀中冲撞,我不得不在能够控制住她的情况下,思考攻击她的什么地方能够让她消停一会儿。
“嘘——嘘,安静。”
我说,手臂横在她的脖子前,让她无法挣脱,“万一你的父亲大人看到了你这幅样子,真的把你丢下了怎么办?”
“我可没打算跟合法萝莉共度余生。”
“你胡说!”
绯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才不会把我丢在这里——”
“我没胡说啊,他这不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吗?”
我不该这么说的——至少,如果晚两秒钟再考虑开口,我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
因为就在我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钟,我便感知到了这个领域之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下意识地往一侧看过去,便见到一位陌生的男性从远处慢慢地走了过来。
说不准我也有一点言灵的能力在身上的,什么叫百分百必将翻到的flag啊,这就是!
我微微眯起眼,看着那个走近的人影。
这是一位……染了黄色头发的男子高中生……吗?
我今年是不是和男子高中生犯冲啊?
他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穿着衬衫和羊毛背心,面容清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短发是黄色的,比降谷零的茶金色要更亮一些,看着也更像不良少年,只是……这幅皮囊太奇怪了,给我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柳川、谅月,是吗?”
对方轻声地念出了我的名字,接着又冲我一笑,温和地说:“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无比虚伪的假笑,连降谷零现在都不这么笑了!
我挑了挑眉,不客气地开口:“你就是那个pua男?”
我有点好奇他是怎么过来的,难不成是一开始就在这个领域之中吗?那他刚刚又在什么地方晃荡?如果是从外面过来的话,他又是用什么手段进来的,还能怎么样出去……我很疑惑。
男子高中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片刻后又立马恢复,“……果然把你留在这里是正确的决定。”
“喂,自言自语说什么呢?”我对这家伙的第一观感很差,老觉得那张脸上缺了几拳来自我的发泄,“非法拘禁可是重罪。”
“螭,别玩了,回来。”男子高中生很快就学会了无视我的发言,冷静地对我怀里的绯说道。
绯止住了挣扎的动作,我听到了一声非常轻微的炸裂的响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爆裂开来。
我的手臂僵住了一秒,然后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绯的身躯忽然涨大了几节,头部以下的躯干变为长长的鱼身——并非是游戏cg中曼妙的人鱼姿态,要更加丑陋、坚硬,犹如那些被斩断的妖魔。
我往后退了一步,“妖化……?绯,怎么会……”
第141章
人面鱼身的神器冷漠地瞥了我一眼,从我的身边离开,去到那位黄发高中生的一旁。
……是妖魔,这一点我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绯能够变成妖魔?她不是神器吗?夜斗知道这件事吗?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一堆的疑问从我心中冒出,但当下确实是无人解答。
“乖孩子。”
男高中生摸了摸绯的头发,然后才重新看我,“小谅月,其实夜斗刚决定把你留下来的时候,我就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
什么玩意儿,谁要和你讨论这个了?
“我和你不熟,别说废话,而且这关你屁事。”
我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烦躁感从领域完全被封闭之后,就开始在我的胸口不断堆积。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夜卜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到处捡东西,我劝过他这么做是会后悔的,但是他好像没记住……时间也过去很久了,他大概又忘记了失去的痛苦。”
“……你这话说得可真恶心。”
我站在原地皱了皱眉,不爽地盯着这人,“一副高高在上肆意妄为的姿态,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说起来也很巧,我和夜斗在这一点上还蛮像的——”
我又握住了几个硬币。
“我们两个,既反骨又叛逆,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就是听他人的说教。”
男高中生大概是意识到了情况有点不太对劲,“螭,我们该走了。”
我没看清他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只是轻轻地一划,领域就仿佛被他划开了一个口子。
“谁准你走了?”
仅剩的几张纸币消失,我从未觉得自己的动作这样敏捷过,好像一眨眼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硬币被手指弹起,旋转着向上方飞去。
绯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扯住了男高中生的衣领,“试试看,就在这里杀了我?不然,我会亲手把你拽入黄泉。”
近在咫尺的脸盯着我再度笑了起来,“黄泉?”
他清楚而缓慢地对我说:“我已经去过一次了。”
“是吗?”半空中的硬币落下,被我抬起手抓住了,“我不信,除非你再去一次。”
我恶劣地挑起唇角,“让我使用你,绯——”
硬币消失不见,身后妖化的绯不受控制地剧变,体型缩小,最终重新变回了那柄红色的太刀,归于我的掌心。
按理来说,除非是绯自愿,不然我很难差使她,但是现在的绯头顶着我的buff,几乎无法拒绝我的要求,100円的硬币也足够了。
男高中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次惊讶,“螭,你——”
我没等他说完,额头‘砰’地撞了上去,他被我撞得一个趔趄。
我龇牙咧嘴,真情实感地痛了半秒钟,那男高中生的目光一凛,他的手边暂时没有武器,只能像几十分钟前的我一样,攥紧拳头,空手挡白刃。
看上去他和自己的现在的这幅皮囊□□相处得不算融洽,至少仅是体术而言,我有自信把他打趴下,不过,现在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我侧头躲开他的攻击,那拳风擦着我的耳畔而过,我却笑出了声,“你刚刚,对我动手了吧?”
果不其然,那个熟悉的‘债务人’头衔也在他的头顶出现。
“『甜心交易』!”
仗助说的没错,这种时候就是要大声地喊出自己替身的名字才够帅!
黑色的女性形象替身挡在我的面前,捏着拳头一下又一下飞快地砸在男高中生的身上。
替身是精神能量,换而言之,替身所攻击的目标也是对方的精神能量。
刚刚那一下头槌撞得我现在脑袋嗡嗡地响,我隐隐听见了『甜心交易』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但是耳鸣让我什么也记不住,只能看到一个莹白色的魂体被『甜心交易』的最后一拳砸出了男高中生的身体。
我眼疾手快,拽住男高中生昏迷过去的身体,把他往我肩膀上一丢,就要从他刚打开的缝隙离开。
“拜拜了您啊,不想去黄泉的话,就在这里待着吧?我还担心我爸一个人无聊呢。”
我潦草地对他一挥手,一手扛着男高中生,另一手握着绯,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一阵明亮的光扎眼地冲过来。我的脑袋剧烈地痛了起来,双腿仿佛从半空坠落又猛地砸在地面上。
……好痛!
我半眯着眼,好像在半空中看到了尚未完全闭合的缝隙,莹白色的长发的男人向这边冲过来,顷刻间又被黑色的液体缠绕住,拖住了步伐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缝隙一点一点地完全闭合。
我满意地笑了起来,阖上眼睛,任由思绪被疼痛打败,沉入黑暗。
“谅月!你怎么受伤了——”
反正在真的昏过去之前,我已经听见自己想要听见的了。
第79章
我是个很好满足的人,人生前二十几年也就只有一个非常浅薄的追求:好好活下去。
但是简单地回望一下过去,我发现自己似乎经常处在一些危险的境地之中。
六岁的时候,我把自己弄进了黄泉彼岸,懵懵懂懂地和里面的魑魅魍魉相处了几个月;再大些的时候,我因为夜斗而认识了众多神明,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甚至连天照大神的手都敢牵;国中的时候认识太宰治,隔了一段时间就被港口黑手党请进了他们的大厦,那位颇有手段的森鸥外首领还邀请我加入他们,被我一点都没留情面地拒绝了;上大学的时候和来历不明的男人谈了个恋爱,没想到他差点杀掉咒术界最后的保险……等等,诸如此类。
第142章
这么一看,我能活到现在,很难说到底是自己运气真的不算太差,还是伊邪那美对我手下留情了。
……头槌、如果再用力一点,说不定会得脑震荡。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我大概没昏迷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医疗车上。
车外还在下雨,是凌晨了,雨声淅淅沥沥地砸在铁皮棚上,好像还没有离开米花町的4丁目街。
“谅月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喝点东西?”
边上有人在说话,我的耳朵暂时没有那么灵敏了,眼前也冒着黑,像是直视了太阳之后,过于明亮的灼烧痕迹仍然停留在视网膜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扭过头时,被对方往手里塞了杯温水。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霉运君?”
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我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感觉到一个人影的靠近,我听见他小声说话,就在我的边上,我凑过去一点就能够碰到他。
“是我,谅月小姐,你现在看不清吗?”
“只是脑袋有点痛,”我说,又抬起手挡了一下,“太近了……”
人影马上向后退,离我远了点,车顶灯的光重现投到了我的脸上。
我低头抿了一口温水,那些液体沿着喉腔向下,直到顺着食管一点点将身体温暖起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有些冷。
“那位来自咒术高专的医师小姐很忙,救出来的孩子们现在也都昏迷了,所以只能先让谅月小姐在这里休息一下。”
降谷零对我解释道,“五条先生和夜斗先生在商讨咒……咒灵的最终解决方案,阵平他们也在联系特殊犯罪搜查科,需要评估此次事件后再向失踪案的相关人员解释。”
孩子们的年龄小,承受不住生得领域的精神力量,离开生得领域之后会感到不适也是正常,既然硝子如今正忙得焦头烂额,我也自觉不会去打扰她,于是点了点头,“我没事,等会儿去取点钱,自己就能好了。”
我们两人又静坐下来,大概是耳聋目瞎的缘故,我格外安静,只能捧着水杯发愣,目光凝视在虚空中的某一处,任由思绪乱七八糟地在脑袋里过一遍。
“额头是……”
“啊、打架的时候撞上去的。”我说,“我记得我把那家伙也一起带出来了……那个黄色头发的?”
“他还没醒,不过被咒术高专的咒术师们接管了。”
“喔……”
彳亍口巴。那现在又没我什么事了。
我将手抬起来,想要揉一揉还在发痛的额头,旁边的人马上就说道:“别碰——”
我的手心已经搭上去了,感觉到一个鼓起来的包……
等等、不是吧?撞出包了?都肿起来了?我有这么用力?
怪不得我痛到了现在……
“好大的包,”我龇牙咧嘴地按了几下,“痛死了。”
“那就别碰了,”降谷零无奈的声音从边上传过来,“车上有冰块,我帮你冷敷一会儿。”
我摇头,两只手都抬了起来,捂住了额头,全身都在表示抗拒,向后一缩,“听上去好冷啊,我不要。”
“24小时内进行冷敷可以达到止血消肿的效果,不然血肿范围可能还会扩大。”
虽然他说的好像很专业也很有道理,但是我仍然不能接受,“而且我现在很丑,所以拒绝!”
谁让我是个从来不听身体保健课的叛逆学生。
“那明天说不定会肿得更严重。”
降谷零对我说道,声音又低了些,像是很不自在地继续说:“况且,谅月小姐一直都很好看……”
“我的大学室友告诉我没必要和直男讨论审美。”我说的义正言辞,“我还是去一趟便利店,然后取点钱好了,能用异能力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视线依旧模模糊糊,如同近视三四百度的样子,但比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要好多了,我四下看了看,在角落看到了长柄雨伞,于是站起身准备下车。
身后的人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连忙跟上,“我陪你一起去吧,谅月小姐。”
他先跳下救护车,然后撑开伞,习惯性地扶住我的手臂,让我也跳下去。
“拿一下伞。”他对我说。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伞柄,和他面对面地站着。
“公安先生,你好像很闲嘛。”连松田警官都在忙,他作为当事人之一,怎么好像一点事情都不用管?
“很忙,但是谅月小姐这个样子到处乱跑,让人更担心。”降谷零哼笑了一下,接着我感觉到一件温热的外衣披到了我的肩膀上。
“咦?”
“入秋了,晚上很冷,还是要多穿一点。”
降谷零对我说完,又从我手中拿过了雨伞,“走吧,去便利店,我记得临街上就有一家。”
“哦……”
我拢了一下外套,想起了这好像是他那件灰黑色的西装,上面还残余着一点点男士香水的气味……真精致啊,现在的公安。
4丁目一如既往的昏暗,一整条街上都没几个能够正常亮起的灯泡,我的眼前又变回了一片黑暗,只能听到自己一脚踩进水潭的响声。
“这边。”他的手轻轻地握在我的手臂上,并不用力……怎么说,一种刚刚正好,既不会太暧昧也不会太出格的感觉。
第143章
“好。”我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其实那伞很大,遮住我们两人还能有余,但我总觉得会淋到雨,便一个劲儿往他边上挨。
大概是怕他的西装被淋湿吧……嗯,一定是这样的!
我侧过头观察他,眼睛不太好使,导致他整个人在我的眼中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
降谷零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抛开他以前的所作所为不说,就最近几次和他打交道而言,他确实是个行动力很强,情商又很高的人,反正比我是要高多了。
比如说现在,他就会因为我看不清路,一边带着我往前走一边讲些事情让气氛不那么古怪。
“……谅月小姐没有出来的时候,夜斗先生看上去都要发狂了,还好时间没有间隔太久,不然……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说到一半止住了话题,困惑地询问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池面真的是很恐怖啊。”
我感叹道。
“什、什么啊,”降谷零听得哭笑不得,“这算是夸赞吗?来自谅月小姐的奉承?”
“嗯,可以这么说。”
我点头,继续说道:“果然人都是感官动物,无论怎么样都会留恋于表象,池面的话,在这种氛围下就超级能加分,一下子就会让人心跳加速。”
“是吗?”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我,“那我刚刚在谅月小姐这边有加分吗?”
“……有哦。”我说,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距离,“有一点点。”
他又笑起来,“只有一点点?”
“对啊,”我说,“不能更多了,再多一点就要出事啦。”
他继续往前走,我跟上他。
“小心,前面有个水潭。”降谷零把我往边上扯了一点,绕过了水潭,然后说道:“谅月小姐在这种时候总是很直白。”
“直白点不好吗?”
我说,“大家总是想瞒着这个瞒着那个,那样太麻烦了,所以我才讨厌人际交往。”
“嗯,说的很对。”降谷零赞同道,声音里带着笑,“看来我以后也要学着直白一点了。”
“你可是公安啊,霉运君,”我语重心长地劝诫他,“卧底人员太直白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降谷零失笑:“当然会分场合了。”
我重新低下头,目光跟着他的双腿移动,防止自己走错位置。
大概十分钟不到,我们就走到了临街上,现在是大半夜,整条街上也就只有24小时便利店正在营业了。
我们推门进去,前台的收银员撑着下巴在打盹,被门口的风铃声吵醒,掀起眼皮看了我们一眼,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站直身体。
我直径走到便利店的atm机边,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了钱包,把银行卡塞了进去。
我取了十万円,等待机器吐钱的时间,我双手抱臂靠在墙边。
便利店的大门又开了一下,应该是有别的客人进来了。
我听见收银员莫名紧张的声音:“欢、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
“三根香肠。”
说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我浑身汗毛耸立,一个激灵。
降谷零像是注意到了我的反常,奇怪地问道:“谅月小姐,你怎么了?”
我在嘴唇前竖起手指,让他噤声,但是晚了,那头已经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回过头看我们。
黑发男人一扬眉:“……大小姐?”
“……”我一僵,连忙从出钱口拿把一沓的现金拿了过来,下一秒,脸上的伤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甚尔,这么巧啊……”
我终于能看清周围,瞥了眼降谷零,尴尬地打招呼,“你是来接小惠他们的吧?”
伏黑甚尔站在收银台那边,隔着几个货架看过来,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视线从我和降谷零的身上划过,最后问道:“受伤了?”
我柳川谅月输人不输阵,厚着脸皮否认道:“没有。”
第80章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个人。
人类到底是对‘和前任狭路相逢’这一概念感到尴尬,还是对‘自己可能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而畏手畏脚,我不太明白,但至少,我并不属于这两者之中的任意一种情况,所以在我思考无果之后,便果断地选择了放弃——也可以称作为摆烂——爱咋咋地吧。
雨还在下,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回家,毕竟我租的洋房就在2丁目街上,离这里也没几步路远,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站在两个成年男人中间进退两难了。
好想逃跑……
我郁闷地叹气,身旁的降谷零更加靠近我了一点,手臂几乎与我挨着。我不自在地将那件西装外套拉了拉,看着像是整个人都要钻到底下去。
“是特级?”甚尔问道,声音和我隔着一层雨幕,听上去格外模糊不清。
“嗯,已经解决了,在善后。”
我回答他,往左边看了眼,伏黑甚尔撑着一顶大黑伞,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食品袋,里面装着的是他刚买的烤肠,丑宝——甚尔的移动武器库式咒灵——正缠绕在他身上,对于初次见面又能够看到咒灵的人来说,这个场景应该还蛮震撼的,不过降谷零的表情倒是没变,除了不知道为什么,粘我粘得特别近……这人害怕起来是这种反应吗?
第144章
“今天是和小惠他们一起出来玩的吗?”
“不是。”甚尔干脆地摇头,很直白地告诉我:“他们自己出来的,没通知我。”
“倒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小孩啊。”我忍不住说道。
伏黑甚尔看了看我,一串雨珠从他的伞沿滚落,我听见他平淡的声音传过来:“没死就行。”
“……甚尔好像都没怎么变。”我以为和小惠一起在高专生活的这几年多少能改变甚尔一点,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成效?
也是啦,常年在高专的几个人,不是成天泡在解剖室与尸体为伍,就是没心没肺满脑子只有挚友和甜品,就连新担任了高专校长的夜蛾正道,都因为家庭关系不和谐,每天用捏娃娃来治疗自己的精神内耗……糟了,这么听起来,高专好像完全不适合小朋友常住。
“如果是和以前比的话……”
甚尔说道,语意不明地继续说,声音隐没在雨水落下的嘈杂之中,“大概变了很多吧?”
“……”
“大小姐,干嘛要用这副表情看我?”
伏黑甚尔笑了起来,“虽然是麻烦的小鬼们,但是我也没有冷血到那种程度。”
“因为是家人啊。”我说,因为是家人,所以一定会有所在意的——我说完,连自己都一愣,声音像是在嗓子里被堵住,只能囫囵滚走了。几个小时前在生得领域之中的经历再度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家人,哼,我的收价很高,可不想给那些被血脉绊死的家伙占便宜。”
甚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道:“但……如果是大小姐,我也不会放着不管。”
“嗯?”我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降谷零忽然将雨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些,伞面挡住了我看向伏黑甚尔的视线,我眨了眨眼,困惑地问,“怎么了?”
“雨下大了。”降谷零面无表情地说。
甚尔在另一边又笑起来,但是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我们按原路返回,森本螺丝厂前停满了救护车,有一些已经开出去了,有几个应该是‘窗’的人,正顶着伞忙碌地走来走去,记录咒力的残余。
我看到硝子坐在一辆医疗车后面抽烟,连忙走过去。
“硝子,孩子们怎么样了?”
白大褂脏兮兮的女医师抬起头看看我,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她抖了抖烟灰,声音沙哑又疲倦,“还好,只是力竭,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为了保证全员都没有出现意外情况,家入硝子虽然很累,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从领域里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做了一遍身体检查。
“惠已经醒了,毕竟是咒术师,承受能力比其他人要高一点。”硝子看了看跟着我一起过来的伏黑甚尔,淡淡地说道:“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
“嗯,能力也就在这种时候便利了。”我说道,“需要我让你清醒一下吗?5円就可以了,保证比咖啡管用。”
“走开,”硝子吐出一口烟,“你最适合去当资本家的走狗,我可不想连续工作到天亮。”
我摸摸脑袋笑了一下。
那边,伏黑惠看到伏黑甚尔的人影,从车上跳了下去,披着一张毛毯走到他的伞下。
我看到甚尔将手里的食品袋拿给他,简短地说:“吃。”
小惠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好迷惑’的表情,“姐姐还没醒。”
“哦。”甚尔应了一声,自顾自地拿出了两串烤肠自己吃,将剩下那串塞进小惠手里。
“……”伏黑惠小声说:“都凉了。”
甚尔满不在乎:“有的吃就不错了,小鬼。”
“是正巧碰上的?”硝子问道。
我无奈点头。
“那个呢?”硝子指降谷零,想起了前一段时间的事情,声音里带着笑意,“上回见过的男子高中生,你现在搞懂他年龄了吗?”
降谷零回到这里之后,就被他的下属叫过去商讨,整个人站在森本螺丝厂的大门里,头顶着屋子投下来的亮光,金茶色的头发看上去很亮,我看到他另一侧的肩膀有些湿了,白色的衬衣贴在肌肤上——是刚刚撑伞的时候淋的吗?
“别笑话我了,至少他看起来真的很嫩……对吧?”
我说道,又紧张地看了看她:“不许否认,谁主张谁举证。”
硝子笑起来,偏过头咳了一下:“所以是追求者?”
“应该……不是?”
我困惑地眨眼,一时间竟然生出了几分犹豫,只好遮掩似地反问道:“硝子,几个月没见,你怎么这么八卦了。”
“明明是你还穿着人家的衣服,”硝子笑笑,“况且,找乐子也是调剂心理的一种好办法嘛。”
她将抽完的烟头塞进车上的垃圾袋里,“行了,我还有的忙,待会儿得去医院,你自便吧。”
硝子拢了拢自己的大褂,重新回到了还没搬上救护车的孩子们边上。
我坐在原处打了个哈欠,然后又举着伞走到了螺丝厂的屋子里。
‘窗’的人员正在给这间粉红色的屋子做整理,墙壁上那些瘆人的娃娃已经被清理了下来,堆在麻袋里垒成一片,让这个房间一下变得空荡荡起来,说话都能产生回声似的。
那个人型的……某种程度上应该是柳川义明化身的咒灵也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深色的心型形状结晶体掉在桌子上,很大好像也很沉,大约要两只手才能捧起来的程度。
第145章
五条悟、夏油杰还有夜斗正围着那个讨论,看上去他们的意见并不是很统一,我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谅月,你现在没事了吧?”
夜斗一见到我,便很紧张地上下打量我,“都是我的错,当时没和你说清楚,知道是绯找到你的时候,我就该马上把你带出来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个劲儿地念着自己脑中的复盘。
“我已经没事了,”我哭笑不得,让他冷静下来,“而且你看这不是已经解决好了,大家也都很安全,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标准结局。”
“但是、谅月你如果身体感到不舒服,一定要随时和我说,啊……不然我们过两天去神社里住吧?兵库的伊久刀神社,说不定会有用。”
“别,千万别再去得罪人家了,”我连忙让他打住,生怕他又得罪哪位神明大人,“还是先说说你们现在这是在看什么吧。”
“哦、咒灵的领域封闭起来了,形成了这样的一个完全封闭结界场。”
夜斗解释说,“本来就不是特级的咒灵,因为外力而强行产生的领域,在‘外力’消失之后,自然也无法再开启了。”
也就是说,一开始柳川义明所残余的怨念是无法到达特级咒灵的程度,怪不得他那时候对我说,是那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女人给了他一个东西,才导致他变成那个样子的。
“什么外力?”我疑惑地问道。
夜斗指了指桌面上的另一个并不太起眼的东西,是深红色的,和桌布混为了一体,我差点没注意到。
那是个干瘪的手指,指甲很长,像个没品的整蛊玩具。
“这是两面宿傩的手指。”五条悟抬起头对我说道。
两面宿傩……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那不是鬼神吗?”我记得有座山寺里便供奉着两面宿傩的神像。
“不是那个两面宿傩。本质上,他是一位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拥有四条手臂和四只眼睛,性格残忍冷酷且嗜好杀戮,全盛时代的咒术师都没打过他,因此也被冠上了两面宿傩的名字。他在死后被切掉的二十根手指,化成特级咒物并被封印且分落在日本各处,这是其中一根。”
“诅咒之王?”好中二的名字,我看向夜斗,对我来说是陌生的角色。
“以前倒是有听说过这个家伙,但是那时候到处是人、妖、鬼、怪,我没和他碰见过……说不定毗沙门天会知道?”
夜斗抓了抓脸。
“啊、嗯,有空的话……我会去问问。”
毗沙门天的脾气很善变啊,尤其是对上我或者夜斗,我有些心虚地这样想到。
“谅月酱一点都不清楚吗?”
五条悟惊奇地问,“明明是你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的东西哦?”
“我?”我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转向夜斗坚定地对他说道:“夜斗,我决定了,我们还是去神社吧,等天一亮就去!”
有细菌吧,都几千年了,这玩意儿绝对有细菌吧……
第81章
“谅月酱穿的是谁的衣服呀?”五条悟挤眉弄眼——虽然都被遮住了,但我好像真的能从那块黑布后看到他揶揄的眼神。
“外面冷,别人借我的。”
“别人是什么人呀?”他将嗓音拖得长长的,又玩笑又刻意。
在大门附近的降谷零向这边投来一个困惑的目光。
我瞪了五条悟一眼,双手在面前比了了大大的叉,“八卦禁止!你还是先给我把情况说清楚。”
“杰,你听,她好过分啊,人家明明只是好奇。”五条悟说这种话的时候丝毫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再说下去我就要诅咒你喽,五条同学,”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诅咒你接下来一个月买都买不到限量版大福,每次排队都只差一位。”
五条悟双手捧心,做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最毒妇人心——”
最后,在五条悟唧唧喳喳的‘友好’的解释中,我得知自己刚从领域里摔出来的时候,手里不仅拽着一个陌生的黄头发男性还有一根属于两面宿傩的手指,绯作为太刀形态,摔在我的一侧,无论夜斗说什么她都不回话,看上去是自闭了,这会儿正蹲在角落里面对着墙壁。
夜斗沉声道:“本来应该是地缚灵,因为特级咒物而转变为了咒灵,这是因,而取出咒物之时领域已经闭合,无法再回溯,这是果,因果不可违,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高专会把咒物带回去重新封印,”五条悟看着那根手指,摸了摸下巴,“宿傩的手指作为特级咒物,会吸引周边的咒灵向这里聚集,一般来说被宿傩影响了的咒灵会变得极度残暴,想要杀人……嗯,这次一个人都没死掉真是太好了呢。”
“里面还有一个被绯叫做‘父亲大人’的家伙,”我对夜斗说道,“他当时借用着那个黄头发男孩的躯体,我和他打了一架之后,就把他关在里面自己跑出来了。”
夜斗闻言,脸色变了变,“……果然是他。”
“你真的认识?不会绯说的都是真的吧?他是夜斗你的父亲……什么的。”
我有些疑惑,夜斗毕竟是天生的神明,而非菅公那般,生前为人,死后被作为神明供奉才有了神位,难不成那是伊邪那岐吗……不可能吧,我可没那种可以把众神之父关进领域的实力。
第146章
“这件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
夜斗迟疑了一会儿,对我摇了摇头,“等我和绯搞清楚情况再和你解释。”
“那我如果拜托五条同学帮我将咒灵直接祓除……也没关系吧?”我小声地问道。
夜斗愣了一下,接着缓缓地点了点头,“当然,如果谅月想这样的话,祓除是最好的选择,横竖那家伙是出不来了。不过,这毕竟是你的……我还以为——”
“地缚灵、被土地束缚住的灵魂,夜斗以前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说道,视线停留在那颗深色的心形结晶体上,“他已经见过我了,我活的很好,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走上歧路三观扭曲,那他就没有理由再被这片土地束缚了吧?”
“……对。”
“所以,他也该去和妈妈道歉了。”我点点头,这么说道。
“我完全没问题哦,”五条悟心情很好地说道:“谅月酱的人情我不介意多卖你几个。”
我又看向夏油杰,一身袈裟打扮的青年双手笼罩袖子里,站在五条悟的旁边,看上去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变化——我可没忘记这家伙出现在这里是出于想要来收集咒灵扩充自己库存的缘故。
“我也没问题。”
他笑了笑,对我脸上的怀疑表示无奈,“谅月姐,我的眼力见还没退化到那种地步。”
就这样便尘埃落定,领域生成的结晶体交由五条悟去处理,反正他向来是最讨厌那些咒术界的高层,就算是人家想拿这玩意儿做什么文章,五条悟也有自信用自己那张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嘴巴给他们说得面红耳赤。
“说起来,他们都提到过一个额头上有着缝合线的女人,”我想了想询问道,“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缝合线?”五条悟拿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划了一下,“开颅手术会在这种地方开口吗?”
我的医学常识几乎为零,最多的也就是在电视剧电影里看到的那些,本来便有戏剧化的夸张成分,不能作数,于是在他说完后也思考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是柳川义明说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这个女人将两面宿傩的手指给了他,而小朋友们也是因为收到了这个女人给他们的门票才会来到这里。”
“拿这种东西做陷阱,呜哇,听起来是个人渣哎。”五条悟说道。
拿了钱之后我也试着找了一下,但我自己毕竟没见过此人,全靠其他人的线索,出现在脑中的意象本就不准确,因为范围过于空泛而异能力无法使用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头脑风暴了一阵,发现记忆里确实没有这样一个人,只好暂时作罢。
雨下到黎明才有要变小的趋势,老街区的屋顶都是铁皮棚,雨珠滚落总是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
事到如今,那些困意才终于姗姗来迟,先前被繁杂琐事抑制住的疲倦与困乏这会儿一点点地漫上来。
太好了,最近这一连串的破事经历下来,我好不容易调整正常的作息又彻底乱了起来,像个挨到公鸡打鸣便准备要睡觉的怪人。
“夜斗,不回去吗?”我询问道,我的监护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虽说他从领域里离开之后,强行压制住的神力已经恢复,脸上也不像之前那样邋里邋遢,看着顺眼多了,但是身上还是有着一股阴郁的气场,显得心事重重。
“我……准备去医院看看你从领域里带出来的那个人。”
夜斗说道,“如果被附身时他还存有意识,那么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哦。”我眨眨眼睛,听上去怎么好像又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了?我嘱托道:“那下次搞失踪之前,记得给我发消息啊。”
夜斗好笑地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晚饭我会回去做的,不准去便利店买速食。”
……很好,不愧是我的监护人,轻而易举就猜到了我要回去睡一天的打算。
‘窗’的辅助监督们也准备收工了,屋子里的咒力残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警方为了防止有人误入,还在外面拉了警戒线。
我走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小惠,他的姐姐伏黑津美纪似乎在要转移去医院前醒过来了,大概是和小惠甚尔他们待的久,本身便对咒灵有着比较高的承受能力,症状比其他的孩子要更加轻一些。
“谅月姐姐。”
小惠熬了一个晚上,现在正是最困的时候,见到我走出去了,还是强撑着跟上来,仔细地观察我的脸。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却意外地很会照顾人,见我脸上的伤都消失了,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道:“已经没事了吗?”
“嗯,不用担心我,倒是津美纪的身体还好吗?有什么不舒服吗?”我蹲下身,顺手揉了揉小惠的脸。
“我没事。”比小惠稍大一些的女孩摇了摇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我,即使不是亲姐弟,但是在这种时候,我却能在他们俩的脸上瞧出一种相似的血缘关系,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我很靠谱,来依赖我吧’的气场了。
“早点去休息吧。”我对他们说,瞥了眼双手抱臂站在屋檐下的甚尔,“偶尔也要让那家伙尽点做家长的职责。”
“上次……”小惠扯了扯我的衣服,仅管困得连头发都蔫蔫的了,但还是问道:“上次谅月姐姐说要一起出去吃好吃的。”
第147章
……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改日吧,我去高专找你,顺便津美纪也一起好了,怎么样?”
我捏捏他脸上的软肉,“小惠要回去好好休息啊。”
“那甚尔呢?”伏黑惠含糊地问。
“甚尔?他都这么大了,当然是自行解决了,难道还要在姐姐这里蹭吃的吗?”
“叫一声姐姐就可以解决一顿饭的话,我可以天天叫哦。”
伏黑甚尔笑了笑,目光稳稳地落在我身上,嘴角上的那道细窄的伤疤随着嘴唇的张合而移动,“谅月姐姐?”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这家伙,不是想吃回头草吧?
我警惕地回答他,“我可不会再上当了,甚尔。”
这类的花言巧语糖衣炮弹我早就听了个遍了,就算是业绩top1的牛郎也有花招用完的一天。
“我要回去了,你早点带小惠和津美纪去休息吧。”
我站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脚,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开口询问我道:“谅月小姐,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刚好顺路。”
我一回头,便看到了降谷零的人影就在距离我没几步远的位置上,“你怎么走路没声呢?吓我一跳。”
我拍了拍胸口,疑惑地看看他,“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一个同伴是一起来的吗?”
降谷零的脸色不变,温和地说道:“他在之前已经和阵平一起离开了,所以就留下我。”
我略微思索后,便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正好我现在迫切地想要离开这边。
和小惠他们分别之后,我就搭上了降谷零的白色跑车,马自达的老款跑车,大概是被他重新改装过,引擎的轰鸣声更大,像一只蛰伏在水面上咆哮的巨兽。
然而,在我将保险带系上的那一瞬间,一些过往的回忆便突如其来地涌上我的脑海,我的脸色一白。
差点忘了,这个人,开车,很吓人的啊!
我在心里犹豫着,如果直接用异能力回到家,是不是不太礼貌,降谷零便看了看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用力抓着安全带,颤抖着声线对他叮嘱道:“行车不规范,谅月两行泪。一个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的热知识:我们市区是限速的。”
第82章
听到了我说的话,降谷零噗嗤笑出了声,抬起手调整了一下中间后视镜的位置。
“你在笑什么?”
我不太好意思地对他嘟囔道:“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啊,你知道对于一位长期失眠症患者来说,有困意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要知道,坐你的车可是会有一定的概率让我的肾上腺素分泌,然后彻底兴奋起来,到时候我就算是想睡都睡不着了。”
“谅月小姐失眠很严重吗?”降谷零一边发动车子调头,一边随意地问道。
“难道不明显吗?”我反问,也不想想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要是不失眠,那就不可能在半夜两三点把你从外面捡回家了。
我按了按自己的黑眼圈,闭上眼叹气道:“况且现代人大多数都有这个烦恼啦,十个人里面有八个人都失眠,这不少见。”
“说得也是。”
他笑了一下,车子平稳地开了出去,速度不算快,车前灯将黑黢黢的街道照得很清楚,我看到雨珠倾斜着落下,在挡风玻璃上变成一小块水痕,向外滑走。
降谷零继续问道:“那谅月小姐有没有想过改善一下?”
“怎么改善?吃褪黑素?还是数羊?听asmr?”
我摇了摇头:“除了给自己吃安眠药以外,能够找到的方法我基本上都试过了,完全没用……果然还是这个时代的问题。”
我皱起眉,“说不定是被什么失眠咒灵诅咒了——”
“会有这种咒灵吗?”降谷零好奇地问。
我想了想,确定地点头,“前两年日本在世界杯比赛的时候输得那么丢脸,然后就诞生了一只准特级咒灵,失眠这种一直在困扰人类的亘古难题肯定会诞生更多咒灵的。”
降谷零仿佛要给我出谋划策一般,思索了片刻,对我说道:“我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会去做体能训练。”
“体能训练啊……”
我被噎了一下,真心实意地感慨道:“不愧是在杀手组织里当卧底的公安。”
一般人这样做很容易猝死吧……
降谷零继续说道:“然后看看星星就能睡着了。”
星星?
我侧过头,从车窗玻璃往外面的天空看去,很遗憾今天的雨还没停,星星和月亮都被厚重的乌黑云层遮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等天气再冷一些,可以看得到猎户座,如果空气好的话,肉眼就可以看到猎户座上最亮的八颗参宿星,东侧面是天狼星,再往东面是小犬星——我猜如果是谅月小姐的话,数到南河三差不多就会犯困了。”
“……这么说也太失礼了吧!”
我反驳了一下,但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他说的没错。
我不太清楚星座,记星星这种复杂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最多没什么文化地夸赞一句“漂亮”。
抬起头来看夜空,我能认出最亮的那颗星是启明星就算是我能力的顶点了,但是降谷零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那些被乌云遮住的星辰,过了几秒钟后,我也不知为何跟着他笑了出来。
第148章
车子驶出4丁目,开到外面的马路上,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别的车在路上行驶,他偏过头看了看我,嗓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还不赖吧?”
“嗯嗯……”
我往后一靠,在平稳的车子里慢慢放松身体,也笑着咕咕哝哝地小声说:“会有用吗?”
他对我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但是我的房间没有天窗,睡觉的时候又看不见星星。”如果偷偷搞一个天窗,在退房之前恢复原状……房东应该不会在意吧?
“可以去露营,近两年还蛮流行的,啊,听说月末会有流星雨呢。”他状似不在意地提起。
“流星雨啊……听着确实挺不错的,”我点点头,“多谢建议,我会考虑一下。”
虽然道路上没有车,但是红绿灯依旧在尽职地变换,车子在红灯前停住,车内便也只剩下了雨珠落在车顶和挡风玻璃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地响着,我一放松,又开始犯困了。
“刚才……那个男人,”降谷零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破了这片安静,问道,“他和谅月小姐很熟的样子,是熟人吗?”
我掀起眼皮,即将要停滞住的大脑重新动了动,“嗯?你是说甚尔吗?”
从我的角度能够瞧见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那双手要比我的大许多,轻而易举便能将我的手腕圈住,但是在印象里,他每次都是轻轻地触碰我的肌肤,既不过界也不逾矩。此刻却用力地握在方向盘上,以至于手背上的筋骨都凸了出来。
……他在紧张什么?
“甚尔是……”
我想了想开口说道,“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我刚到东京的时候,他……嗯,也算是帮了我一些忙。”
“只是朋友吗?”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调整自己险些就要从位置上滑下去的坐姿,清了清嗓音解释道:“是前男友,不过我和他已经分手好几年了,本来想着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最近会碰上也是小惠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平静地说,前面的红灯跳动,从黄灯变成了绿灯,车子又重新往前开了过去。
“没想到公安先生也喜欢听八卦啊。”我懒洋洋地拖着长音说道。
“毕竟……”降谷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措辞,“谅月小姐以前从来没有提起过,而且他身上还带着那么大的一只咒灵,很惹人注意。”
“那是因为甚尔他的体质比较特殊。”
如果要从头开始解说什么是‘天与咒缚’,那要说的东西可太多了,我本就只能算是半步跨进咒术界的人,自己知道的也是零零碎碎,所以就干脆地跳过了这个环节,囫囵含糊过去了。
“不过你现在还是能够看到咒灵……这不太好。”
我又想起了什么,拧着眉对他说道:“大概是我的缘故,让你的这一情况变糟糕了。一般来说,没有咒力的人只有在濒临死亡时才会看到咒灵……这样下去你可能会被它们缠上。”
我当然不能拿其他人的生命开玩笑,就算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清楚降谷零本身是个多能打的家伙,但那毕竟是咒灵,普通人眼中的超自然生物,在没有咒具也甚少接触咒术界的情况下,我确实会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看不见’在某种程度上并不能算作是一件坏事。
“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一趟神社吧。”
我对他说道,“伏见稻荷大社对处理这类的状况还算拿手,我也很久没去京都了——你的工作可以离开东京吧?”
公安的话,也属于特殊部门,上一次在横滨是事出有因,但是工作之外能不能离开东京,我的确不是很清楚。
降谷零原先似乎还想要反驳什么,但听完我说的话,马上又止住了那些涌到嘴边的声音,点了点头。
“嗯,等得了空,谅月小姐联系我就是了。”
我透过雨幕看到了2丁目最外边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亮起着的灯光,还有更遥远的,东边的天际隐隐翻滚着的亮白——黎明就要过去,快天亮了。
车子缓缓地开进街巷,降谷零之前来过两次,所以记得我住宅的具体位置。
“今天没有太阳。”
我小声说,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和他一起见证了新一天的开始……
好奇怪,他是公安,我是作家,明明应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变得熟悉了起来。
总觉得,最近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大幅度增加了——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我心虚地想着,空窗期太久果不其然会让人对许多莫须有的事情生出点隐秘的期待感吗?
“嗯,”降谷零应道,“最近一段时间都是阴雨天,要持续小半个月呢。”
我抱着安全带闷闷不乐:“要和衣服一起潮掉了……”
他像是被我说的话逗乐了,笑起来,“可以买一些除湿剂,或者用石灰、竹炭来吸潮,笼在布袋子里挂到房间衣柜里,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潮湿的感觉。”
“咦?”
作为一个能用异能力偷懒就绝不身体力行的25岁家里蹲,我对此很感到非常惊奇,“降谷先生,你在这方面好像很上手?”
“因为是独居……嗯,而且一直单身,所以无论什么事情都必须要自己动手,久而久之就记住了。”
第149章
他温和地解释道。
“欸——独居啊……”不对,这人这种水平还能一直单身……?
说起来,我也独居了好几年,怎么什么都没学会啊?
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降谷零显眼的白色跑车在我的洋房外停下,我道了谢,正准备打开车门出去,他却轻轻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还没有完全起身,被他一扯便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只能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
他紫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我,车厢里安静到我都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降谷零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我的视线便从他的眼睛移到了他的脖子上——是叫‘亚当的苹果’吗?文字创作中经常将这些部位当做某种秘不可宣的禁忌符号,譬如女性的后颈、脚踝,男性的臀部、喉结。
“……还是带上伞吧。”最后还是降谷零率先移开视线,伸手在车门的一侧拿出了一把伞给我。
我看见他的耳朵发红——事实证明我的视力确实很不错,在这么昏暗的情况下,我也能从他深色的肤色之中看出他耳朵红了。
……搞什么啊?我连自己的呼吸都一滞,心脏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砰砰砰响得几乎要冲破我的耳膜。
你这样搞得我也很不好意思啊!
“也就几步路,不用了吧。”我犹豫着想要拒绝,看了看他后面的车窗玻璃,那里就是我家大门,拢共也就只有七、八步的路程。
我真的想在自己的脸红起来之前飞速逃离这个密闭的空间,如果不是当着别人的面瞬间移动非常不礼貌,我确实有想要精修这项技能的想法。
“淋湿了总会更麻烦些,万一感冒了,谅月小姐也不想花另外的钱治病吧?”他将伞塞进我手中。
我低下头看看伞:“……嗯。”
他又说:“要好好休息。”
我拉开车门:“嗯。”
“咳、那我……就先走了。”降谷零转回头不再看我。
我撑开伞站在路边——准确地说,是我家大门的对面——将车门合上,“嗯,再见。”
白色跑车逃似地驶离了这条路,车尾的红色车灯几乎在空气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残影。
我站在原地愣了两秒钟,然后缓缓地蹲下身,手捧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咦?咦——?!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脸红啊!
第83章
我打开家门,换上室内拖鞋,将雨伞晾在水槽里。
太累了——很难说这到底是精神上的困乏还是肉|体上的疲倦,简而言之,都是折磨。
出门前忘记关上的窗口吹进来了许多雨水,那一块的地面湿乎乎的,但我甚至都懒得走过去关上,只是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沙发边,然后任由自己陷进柔软的布艺家具之中。
鼻腔能闻到一股浅浅的男士香水混夹着须后水的气味,我此刻已经起不上什么作用的大脑还是勉为其难地转动了一下。
片刻后,我艰难地从我的背上拽下了一件西装外套。
忘记把衣服还给降谷零了……
我迷迷糊糊地想,只能洗干净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给他了。
疲倦感不断地挤压着我的神经,于是我怀抱着西装,很快便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其实距离我白天走出家门也就过去了一天的时间,但我还是觉得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满了,仿佛是拥挤着将几个礼拜的时间全部都压缩了进去,满满当当地塞在了这一天之中。
能够知道父亲的下落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们两个人见面的时机……该说不说,真的不太巧妙。我已经不是那个只有十一二岁,满腔怒火,一点就会炸的小姑娘,他也不是那个一直陪伴着我长大,见证了许多变化的父亲,我们之间的陌生感甚至让我在第一时间怀疑‘这个男人真的与我血脉相连吗?’
那一点久别重逢的激动与感慨,轻而易举地便能被后来涌上来的复杂所遮盖住,理所当然地,这些情绪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上,好似一点都没有叫人放松过一样。
所以我又梦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有的声音都在我的脑海里煽动着,吵吵嚷嚷的,好像要把我的脑袋挤破。
我紧闭着双目眉心蹙起,在沙发上侧过身,双手将那件灰黑色的西装收紧,像一个生疏的拥抱。我的额头凑近,沉沉地呼吸,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去。仿佛那样便能生出些抵御噩梦的力量。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从杂乱无章的梦境里挣脱出来。外面大概还在下雨,入目是一片昏暗的环境,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盯着空荡荡的某处发了一会儿的呆。接着我摸到了放在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于是按开了电视。
莹白的亮光跳了出来,几乎照亮了整个客厅。我把电视节目的声音调高,然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低下头看了看刚才一直被我抱在怀里的衣服……
要帮他洗一下——但是看上去很贵,直接丢进洗衣机里似乎并不礼貌……难道说需要干洗吗?
我纠结了半分钟,最后无奈地叹气,从包里找出了自己的钱包,将这件衣服清理干净了——干洗费真的很贵!
第150章
我感受着钱包中骤然缩水的手感,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综艺节目,节目组对无辜路人的整蛊让演播厅里的所有观察员都大笑出声,旁白还在一本正经地说着冷笑话。我站起身,找到了一个衣架,将干净的西装挂了起来,然后决定让自己去泡会儿澡,放松一下。
虽然说异能力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很便利,但更多情况下,我想要享受的还是缓缓抵达结果的那个过程。
我回房间拿了衣服,又冲进浴室放热水。最后一脸惬意地靠在浴缸之中,热水温和地包裹着身体,从微凉的手指尖上传来细微的麻感,水温一点点侵蚀上来,让双手甚至四肢百骸都慢慢地热了起来。
果然泡澡非常有利于身心健康,可以大幅度地缓解疲劳——我甚至觉得法律应该制定一个泡澡日,当天要给所有人都放假,让大家接受热水的冲洗,感受活着的真实感。
这么一说,突然好想去温泉庄度假啊……
等我换好衣服回到客厅的时候,夜斗已经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雪音。
“谅月,怎么样,休息的还好吗?”夜斗问我。
我点了点头,看看他身后,挑眉问道:“绯呢?她之前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吗?”
“还在医院。”
夜斗嘴角翘起的弧度往下了些,声音也冷了许多,“她有点不能接受现实,我让她再冷静冷静。”
“哦……”既然夜斗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再追问。
“我买了猪五花、小牛卷,还有清酒。”夜斗对我说。
“今天吃烤肉吗?”我的心情好上不少,欣喜地看着他。
“谅月很饿了吧,烤肉吃起来会方便一点。”他说道,一边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烤盘。
大约十几分钟后,我们在餐桌前坐下开始解决晚餐。
我和夜斗的面前一人一个小酒杯,又从冰箱里翻出一瓶没有过期的牛奶倒给雪音。
“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我义正言辞地说道。
黄头发的小孩鼓着脸颊瞪我,毕竟神器已经不会再长大了,只能一直保持着这幅模样,这么说来,好像无论怎么样都只能喝牛奶了……?
我于是靠近他的耳边,悄声对他说道:“等下次夜斗没注意的时候,我请你喝啤酒。”
谁让夜斗本来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从古代生活至现代的神明可没有什么法律的观念,我在八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喝过也都给我倒的清酒了——虽然被辣得嗓子痛了半天——那之后被他的某一任神器说教了一通,恶补了现代法律知识,争当新时代五好神明。
小孩是很好哄的,半天就又放下自己不开心,顶着嘴唇上的一圈牛奶痕在烤盘里夹肉吃。
“我发现了一些情况,所以要和雪音去一趟高天原。”碰了几杯酒之后,夜斗忽然对我这样说道。
我眨眨眼,“怎么了?这么突然。”
“我在藤崎浩人——就是你带出来的那个男孩——的身上找到了‘黄泉之语’,”他说道,“这是……很危险的东西,为了弄清楚,我必须去高天原一趟。”
“黄泉之语?”听着就不像阳间的名字,我感到几分疑惑。
“传说,黄泉女王伊邪那美创造了四支能够召唤面妖的毛笔,这笔能够为妖魔赐名,并且驱使它们——‘螭’便是他给绯的赐名。你之前的猜测没错,他确实是我的‘父亲’。”
夜斗轻声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做抗争,最终妥协了,对我说道:“……我是在他的愿望里所诞生的神,之后便在他的抚养下长大,绯在那个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了,所以准确地来说,他应该是我们的‘养父’。”
“抚养……”我一怔,差点咬到舌头:“那他岂不是也活了很久了?”
“他——虽是人类但有着神明的特质,在数千年前潜入了黄泉,从伊邪那美的手下盗取了一支‘黄泉之语’,从这之后,他就能够为神器或妖赐名,利用神明附身的特性不断附身在他人身上经历生老病死。”
怪不得……他那个时候能够一脸轻松地对我说出自己已经去过一次黄泉的话,原来是这样。
“‘黄泉之语’太过于特殊,也许也会遭到其他生物的觊觎,所以我还是想早点去高天原,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
“好吧。”
我低头看了看酒杯,清酒又见底了,只剩下浅浅的一层,“那你快去快回……如果要待很久的话,一定要给我留消息。”
“放心吧。”
夜斗笑了笑,“这次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还要监督你健康饮食呢。”
-
接下来的几天还是雨季,今年东京的雨季似乎推迟得格外晚,都快入秋了才开始细细密密地下起来,以至于我在客厅打游戏的时候都裹上了毛毯。
上午夜斗和雪音刚离开,要去高天原找天照大神,下午,我就快乐地煮起了泡面,出门在便利店里买了好几个饭团。
就在我的马○奥开着赛车刚超到第二名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接到了一通电话。
我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键,拿起手机看了看——是林田直人打过来的。
我连忙接通电话:“小林?”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林田的语速很快,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读作问句写作陈述句的发言。
第151章
我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刚刚走过5点,我不太确定他说的‘晚上’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有空吧?”
林田显然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今天晚上东京大酒店将要举行一场慈善晚会,我们出版社也收到了邀请,所以想让你去。”
“啊,慈善晚会……这和我搭不上什么边吧?”
我疑惑地重复道:“我们出版社是没人了吗?这种活动一般不是大老板去吗?”
我兜里的钱可都是靠自己努力赚来的,倒也还没富裕到可以参加富豪聚会的程度吧?
“因为乔瑟夫先生他在海外,接到了邀请函但也无法出席,不过他说如果你能出席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今天的慈善晚会邀请了许多报社记者与有名的评论家,你去打好关系总不会错的——新书已经确定要送去比赛了,所以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去看看。”
“……真是政治啊。”我不忿地说道。
“乔瑟夫先生已经事先给你安排好了晚宴的礼服,等会儿就有人开车去你家接你,晚宴时间是晚上7点,别迟到了。”
林田直人说完这些,就着急下班一样挂掉了电话,徒留电话这头的我茫然地握着手机。
怎么忽然有一种自己的长辈出国养老,但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出版社的错觉啊……
我还没搞清楚其中的逻辑,洋房的门铃就被按响了——也太快了吧!小林根本就是准备先斩后奏!
我在猫眼里确认了一下,门口按门铃的是位年轻的混血女性,身上穿着spw的工作制服。
“您好。”我打开门,犹豫地和对方打招呼。
“柳川小姐,您好。”混血美女对我笑了一下,“我是spw财团的工作人员,叫我吉娜就好了,那是我的同事盖伦。”
她指了指身后路上的那辆黑色跑车里,坐在驾驶位上的另一个员工,“晚上就由我们送您到晚宴现场。”
“啊、哈哈,这样……辛苦了。”我点点头,在心中咋舌道,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吉娜抱着一件套了服饰袋的礼服,另一只手上拿着化妆工具箱,笑容一脸灿烂地对我说道:“那我们先来化妆吧?”
自从辞职之后,我几乎就没再化过妆了,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仰着头,任由化妆刷在自己脸上擦过的感觉很微妙……最近一定是遭遇了太多的战斗,所以只能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战斗本能,不要一拳往吉娜的身上砸过去。
我是个热爱和平的人!
我在心里给自己做暗示。
化妆只花了二十分钟,吉娜还在旁边夸我天生丽质,但是把那件礼服穿上甚至花了我俩半个小时的时间……我胖了,而且胖了不少。
应该是这段时间到处奔波导致肌肉变结实了……啊,这么一看,最近过得好像是有些艰辛?
那是一件深蓝色的礼服长裙,剪裁得很好,左侧腰部是一片手工缝制上去的亮珠与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将腰线完美地衬托了出来。布料的手感也叫人惊叹,我在心中猜测大概是哪个品牌的高定单品,不由得小心谨慎,努力地吸气,生怕弄坏了什么地方就要我赔钱。
只不过单边露肩还是叫我有点不自在,除了公共泳池,还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在外面穿得这么少……最后还是吉娜递给了我一件同色的披肩。
换完衣服之后,我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自己的脸,就被拉进了车里,然后的一切就仿佛是电视剧按下了倍速键一般,时间飞快而匆忙地掠过,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东京大酒店的大厅里。
外面是一片闪光灯噼里啪啦地拍,一辆接一辆的豪车从大门前开过。
好可怕……我心有余悸地握住了自己手里的钱包,确认自己没忘记带钱之后才放下心来。
“谅月姐?”
又是……非常熟悉的声音,熟悉到我下意识地低头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总觉得今天的晚会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小兰,还有园子,晚上好。”我无奈地对她们笑了笑。
“真的是谅月姐啊,我刚刚在那边看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
毛利兰也穿着一件礼裙,她提着裙摆走上前,“谅月姐,你今天的这身打扮真是太漂亮了。”
“小兰也很好看。”我还不是很习惯直接接受他人直白的赞美,微微侧过头,不太好意思。
接着我又想起了什么,重新打量了她们一眼,“你们……最近身体还好吧?”
小兰的肩膀上有一只很小的蝇头,我微微皱了一下眉,用异能力将它袚除了。
“啊、嗯,”小兰不好意地挠了挠脸颊,“上个礼拜不知道为什么,和园子都突然昏迷了一次,不过之后并没有检查出什么情况,也没有再次发生……我想应该是没事吧。”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硝子回高专之前告诉过我,没有咒力的人,尤其是小朋友,在清醒之后应该不会记住太多在领域里发生的事情。
不过……柯南小朋友好像是那个例外?
我低头看看他,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带着探究。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朋友,几天不见,怎么还是没有长高呀?”
第84章
柯南一脸屈辱,脸颊红红的。
第152章
逗弄容易脸红的小孩儿就是好玩。我弯下腰,笑眯眯地对他说:“如果在梦里记住了一串号码,醒来之后千万不要拨打它。”
“……”柯南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就和见到裂口女时回答对方‘你很漂亮’是一样的下场。”
他的表情变得更复杂了……我确实又一次在这个7岁的小鬼身上感受到隐约的违和感。
就仿佛有一个成熟的灵魂被困在这副躯体之中。
“所以,千万不要对一些东西燃起不该有的好奇心。”
我最后这么对他说道。
“谅月姐,你们在聊什么?”和园子谈话的小兰回头过来看了看我们。
“给年轻小朋友的一些人生建议。”我说道。
“嗯?”毛利兰疑惑地歪了歪头,还没等她继续发问,刚刚跑去洗手间的毛利小五郎便往这边走了过来。
毛利兰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真是的,就快要到入场时间了,爸爸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啊哈哈哈,抱歉,”毛利小五郎摸了摸脑袋,“酒店太大了,我有点迷路。”
“毛利侦探,晚上好。”我向他打了个招呼。
“哦——这不是柳川小姐吗,晚上好,”毛利小五郎眼睛一亮,“今天的打扮可真是叫人惊艳!”
这些夸赞女人的话毛利小五郎向来是信手拈来。
“毛利侦探也是,今天很精神呢。”
我的脑内自动把名叫‘社交辞令’的开关按开,脸上挂起微笑,将早些年在公司里锻炼出来的那一套寒暄说辞摆出来。
我们聊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了阿笠博士带着几个小朋友过来。
“不好意思啊,车子在来的路上出了点问题,”阿笠博士对柯南说道,“所以来晚了。”
“反正也还没有开始。”
柯南摇摇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呢。”
“啊,是谅月姐姐!”步美看到了我,走过来一脸兴奋地说道,“今天穿了一件非常漂亮的裙子欸……”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摸一摸吗?”
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最是拒绝不了漂亮的小裙子、闪闪发光的头饰和精致的高跟鞋,我很能够理解,于是点点头,“我是代表大老板来的,穿得光鲜亮丽一点也是不给他丢脸。”
虽然说不愿再打工,但是乔斯达先生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像我这样见钱眼开的人真的不能拒绝。
“是上次在足球赛见过的柳川小姐,晚上好。”
阿笠博士也对我打了个招呼,年长者的身边站着灰原哀,女孩儿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大概也算作是在打招呼。
我倒是没觉得她冷漠,毕竟灰原哀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既冷静又老成。
“各位来宾久等了,接下来可以入场了。”晚宴厅口的服务员大声地说着,原先在周围聊天的人便都往几个入口聚拢。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走在我旁边,我们跟着人群往前走,空气里到处是不同香水的气味。
我想起了什么,往后看了看,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竟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遗憾。
“谅月姐,你在看什么?”毛利兰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好大的排场啊……”我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好几个经常在电视节目里出现的人。
“毕竟组织者是那个池田嘛。”园子听到了我的话,接口说道。
“池田是谁?”
园子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对我说道:“池田光一,今年最炙手可热的众议院的候选人之一,年底就是当届任期结束,要换届了,他最近拉选票很积极呢。”
“啊……是这样啊,内部消息?”
铃木园子怎么说也是铃木家的大小姐,在这方面格外敏感也是正常。
我不喜欢政治,就连在报社兼职也是主写体育活动和人文内容,甚少参与政治,可这毕竟也是会影响市场经济的一个重要因素,上学的时候还被天天逼着看财政与时政新闻做分析报告,池田光一这名字乍一听有些陌生,我过了半天又忽然想起,他好像是前一任的东京市市长。
“是哦,来之前刚听说的。”铃木园子皱了皱眉,一副被骗了的不爽快模样。
“怪不得我看到了这么多明星。”毛利兰喃喃道。
“叔叔不就是因为主持人是冲野洋子才决定过来的嘛,又打着‘慈善’的噱头,”园子在后面学着毛利小五郎的表情挤眉弄眼了一阵,“不然如果明说了是池田安排的,谁会来呀,这里的人,除了记者,可没几个人想和政选沾边。”
日本的法律规定选举候选人不得向选民提供饮食,设置休闲场所,所以池田光一只能退居帷幕之后,以‘慈善晚会’的名义向大家发出邀请——毕竟是要在五十多个候选人中争取六个名额,当选率只有12、3%左右,可以说是相当激烈了。
“等会儿不管台上的人在说什么,都不用去应和,知道了吗?小鬼们。”铃木园子低下头对几个小朋友说道。
“欸,为什么?”圆谷光彦疑惑地问道。
“因为你是和我一块儿来的,我倒是无所谓,但是……”
园子看了看附近的几个记者,“我可不想看到‘铃木家疑似支持某党派’这样的新闻报道。”
第153章
小孩子虽然困惑,但他们来这里的重点是玩和吃好吃的东西,政治什么对于他们几个人而言还是太遥远了,于是爽快地点头,表示清楚。
“丸川出版社的柳川小姐是吗?这边请。”
我把邀请函递给门口的服务员,对方仔细检查了一下,又在电脑上确认了我的身份,才让我进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酒店卖了个人情,还是活动的组织者确实财大气粗,东京大酒店的十五层至二十二层都被包下,二十二层是晚会的活动大厅,楼下则是安排给来宾休息的地方。
晚会大厅装潢得富丽堂皇。
“きらきら(kirakira),好厉害啊——”
三个小朋友仰着头,吃惊地看着大厅的华丽装饰,连我都被金灿灿的光闪得有一瞬间的愣神。
“没有鳗鱼饭吗?”小岛元太摸了摸肚子,四下张望着。
他这么一说,我也忽然饿了起来,现在也是晚上七点了,我连晚饭都没吃,小林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才刚准备去热个饭团吃,结果没想到会饿到现在。
“这么多的自助,总会有的啦。”我对元太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哦!好耶!”
胖胖的男孩举双手赞成,兴致勃勃地跟在我边上,“谅月姐姐也喜欢鳗鱼饭吗?果然鳗鱼饭很好吃!”
“嗯……听小岛同学这么说,我就觉得确实很好吃。”我点点头说道,“所以今天晚上一定要吃上鳗鱼饭。”
晚会的食物是自助模式,我们绕了一圈,最后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找到了鳗鱼盖饭的位置,我和小岛元太心满意足,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吃饭——人最后的尊严是不能饿死。
就在我们进餐快要结束的时候,大厅里的灯光忽然之间暗了下来。
原先有些嘈杂的低语停滞了一下,一道追光灯便从门口一路投到了最前面的舞台上。
‘滴滴’
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疑惑地偏过头想要再仔细听,但是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说话,“欢迎大家参加……”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热烈的鼓掌,最为热情的是一下从大厅中间蹿到了舞台前面的毛利侦探。
“小岛同学,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向旁边那个认真吃饭的小男孩发问。
“什么——”他愣愣地看看我,将手放在耳朵上,大声地问我:“谅月姐姐,你刚刚在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掌声渐渐变小,然后舞台上便只剩下冲野洋子拿着麦克风介绍活动流程的声音,说是晚点会有慈善拍卖会,拍卖所获得的钱财在扣除税金后一律捐赠。
小岛元太将鳗鱼盖饭的最后一粒米饭吃干净,然后一脸惬意地放下筷子,长长呼出一口气,“虽然还没吃饱,但是也想和柯南他们待在一起,谅月姐姐,我们回去吧。”
“哈哈哈,好,我们去找他们吧。”
居然没吃饱吗……你明明吃的已经是超大份了。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欢迎池田光一先生。”
随着话音落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我和元太从人群中穿插过,往柯南他们的位置走过去。
拖线麦克风发出一阵刺耳的低鸣,像是被人拍了几下后才又恢复正常,接着是一个严肃的男性开口,“感谢各位愿意参加此次活动,作为前东京……”
我回头瞥了一眼舞台,大厅的灯已经重新亮了回来,不过聚光灯还亮着,舞台上依然很晃眼。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两鬓有着斑驳黑白发的老者拿着麦克风正在讲话,精神矍铄,气质颇有些威严古板。
我微微眯起眼,视线掠过池田光一,盯着他身后的生物。
……妖魔吗?
看起来是被缠上了……不,也许是因他而生的。
我不太确定地想到。
“真的是,元太你不是刚吃完吗?怎么又在吃了。”
光彦无奈地说道。
我回过神,发现小岛同学又在旁边的桌子上端了一盘小蛋糕,步美踮着脚尖从上面挑了一个一口便能吃掉的小蛋糕。
小朋友们神情正常,看来是没有因为先前领域的影响,而出现和降谷零一样,能看到不能看的东西症状。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未等我找个位置坐下,我便听见了铃木园子小声地对毛利兰说道:“兰,快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很像安室先生。”
我心中的一惊,猛地回过头,还差点扭到了脖子。
金发青年的身材高挑,至少在人群里也非常显眼,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降谷零穿着一身适合宴会的正式灰色西装,站在一个陌生的黑头发女人边上,两个人很亲密似地偏过头,像是在小声地窃语。
……谁啊?
我皱了一下眉。
第85章
“欸,好像就是安室先生。”毛利兰震惊地说,将声音压得很低。
“那他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女朋友吗?”
铃木园子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
人类是这样的,说到八卦便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很在意,这是天性。
“安室先生偷偷交女朋友了?”
毛利兰眨眨眼,有几分困惑,“但是……总觉得,气质有点不像……但是没听说过安室先生还有双胞胎吧……?”
第154章
啊,我上次也有同感。
我从边上拉了把椅子坐下,视线从桌面上的甜品糕点上扫过,随手拿了几个。
大概是他的什么任务……不是公安的任务就是那个什么组织的。
我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拿走了一杯香槟酒,小小的抿了一口,又忍不住皱起眉——为了配合甜点食用,所以酒店搭配的香槟味道清淡,散发着柑橘味的香气。
理所当然,该死的普鲁斯特效应在这时候又开始蠢蠢欲动,我任由那柑橘的气味充盈我的口腔,从食道滚入胃部,氤腾的香气叫我想起在横滨的那个充满雾气的夜晚、一些不适时的靠近……还有前几天被我清理干净,还挂在墙壁上的西装。
“不过那位女性,我好像有点眼熟。”铃木园子若有所思地盯着看,“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来着……”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毛利兰点点头。
“她应该是前首席法官渡边莉香女士。”柯南开口说道,“在上半年的时候她就宣布引退了,之后有开过新闻发布会,小兰姐姐,我们那个时候不是一起看过的吗?”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毛利兰说道,“我记得是……因为身体原因吧?好遗憾,明明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
“这个年龄的女性能够做到首席法官很了不起了吧。”铃木园子感叹道,“但是……安室先生为什么会和她认识还是没搞懂——”
我认真看了看那边,名叫渡边莉香的女士有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是大概也能够猜到年龄有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很职业化的西装,身高看起来意外地高,站在降谷零的边上也并不逊色,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特别好,带着一种年长的气度。
“难道是被包养的小白、不,小黑脸……”园子凑在小兰的边上小声地嘀嘀咕咕,“不过看着也不像啊……安室先生有时候还挺傲气的呢。”
小兰推了推她,又气又笑道:“不要乱说话啦,要是被安室先生听到了就太不礼貌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是开个玩笑……”
柯南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不定是对方任务的委托什么的,安室先生他也是私家侦探,偶尔需要接委托也很正常。”
“前首席法官找私家侦探……一般来说,不是认识的检察官更靠谱吗?”
园子摸摸下巴,“啊、他们好像走过来了。”
“毛利先生。”身材高挑的女性向毛利小五郎伸出了手,“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我对您早就是久仰大名了。”
拿着红酒杯的毛利小五郎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哪里哪里,我才是,久仰渡边女士很久了,没想到您这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的模样。”
“毛利师父,晚上好。”降谷零在边上乖乖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毛利小五郎一脸‘你小子居然也在这里不早说’的表情,碍于渡边莉香就站在面前,只能强忍住自己的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转而沉稳地点点头,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是委托?好好干,不要给我丢脸。”
降谷零笑笑,说道:“早知道毛利师父也会来参加的话,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应该推荐渡边夫人来委托毛利师父的。”
毛利兰和园子还在小声地说话,“说起来,前一段时间,安室先生好像确实有来问过爸爸要不要参加这个晚会,那时候爸爸还很坚定地拒绝了呢……结果今天上午突然心血来潮说想要来参加,害得我都没能提前准备好要穿的礼服。”
铃木园子马上一副‘我都猜到了’的模样,“大叔他是今天早上才听说冲野洋子会来主持吧……”
毛利小五郎瞪了眼园子,又趋承地笑道:“这也是命运的相遇啊,如果不是来这边,我也不会见到美丽的渡边女士,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毛利小五郎,一定为您赴汤蹈火!”
渡边莉香不在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看向毛利兰:“想必这位就是令爱吧?”
毛利兰紧张地和对方握了握手,“渡边女士您好,我是毛利兰。”
渡边莉香弯起眼睛,冲她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和你的母亲妃律师见过几面,你们长得很像,都是出色的女性。”
毛利兰的母亲是妃英理,是一名很有名的大律师,有“法律界的不败女王”之称,会和首席法官认识也很正常。
她们又寒暄了一会儿,我于是就收回视线,背对着她们,自顾自地吃东西。只是好像总是可以感觉到有什么目光正盯着我看,让我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几乎要坐立不安了。
“那么那位小姐是……?”渡边莉香的声音沉稳而平缓。
“啊、那是柳川谅月小姐,是我们的朋友。”毛利兰说道。
还有我的事儿?
我连忙咽下口中的蛋糕,站起来看向渡边莉香。
“您好,初次见面。”
我说,和她轻轻地握了一下手,对方的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女士西装,手上还戴着皮质的手套,几乎遮住了手臂上所有能够露出来的肌肤,我的目光从手臂转移到她的脸上,“我是代表spw财团参加晚会的柳川谅月,一个小说作家。”
“你好。”她说道,“因为刚才你一直看着这边,所以有点在意。”
第155章
我眨眨眼睛,在心里疑惑地想到:好像戴了美瞳……还是说是隐形眼镜?话说回来,确实很高啊,和我差不多高。
她笑了一下,“……不是因为我的话,难道是因为安室侦探吗?”
“……”我因为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揶揄而愣了愣,片刻后才点头说道:“我和安室先生确实见过几面,比较熟悉。实不相瞒,我不太擅长参加这种晚会,因为是代老板参加的,也不认识什么人,除了毛利侦探他们,就只有安室先生是我认识的了,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实话。
要让一个社恐参加这样满是寒暄的社交活动也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遇到熟人是一种让自己能够稍微安下心的好办法,当然,对于遇见降谷零,我确实还有一些连自己都暂时没搞明白的想法,不过……这些都可以先放在一边,等以后再说。
“原来是这样。”渡边莉香点头说道,“那么是我误会了。我还有事要找池田先生,就不继续打扰了。”
渡边莉香道完别后就和降谷零一起离开了,走之前降谷零还看了看我,我非常困惑地盯着他,而他也只是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
这家伙在搞什么啊……怪怪的,连渡边莉香也怪怪的。
我想坐回位置上,以缓解一下高跟鞋给我脚后跟带来的暴击,低头的时候却看到柯南一脸认真地观察我。
“你怎么啦?”礼服裙不适合蹲下,我只能坐在椅子上郁闷地问他,“这个表情很不绅士哦?”
“谅月姐姐,你和安室先生……”他斟酌着措辞询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情?”我揉了揉他的脸蛋,“你指什么?”
“就是……”他含糊地说道:“气氛啊、眼神啊什么的,看起来有点……黏黏糊糊。”
“——!”我缩了缩肩膀,被他说的话激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抱住自己的双臂用力搓了搓,“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太多了?‘黏黏糊糊’什么的……听起来也太吓人了吧?”
柯南不满地为自己辩解,据理力争:“就是有一点啊,谅月姐姐是不是太没有浪漫细胞了!”
“啊,对,你还真说对了。”我无所谓地点头,“那玩意儿我确实没多少。”
柯南:“……”
他好像被我打败了,挫败地低下头。
“那个人走了吗?”一个小小的声音从我后面传过来,我一怔。
柯南却点了点头,“嗯,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灰原。”
那个总是神色淡淡的小姑娘从我身后的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圈后,才像是放松下来。
“你怎么躲在里面?”我很好奇。
“不想见到刚刚那个人。”灰原哀淡淡地说道。
“渡边莉香女士?”我挑眉,还是不解,“你们两个人之间有过节?”
“过节不至于,但是有点矛盾。”她说道。
我还想问点什么,但是她抬手制止了,“那几个孩子现在不在吧?”
“嗯,光彦他们去那边了,刚刚说是要举行拍卖会,他们过去看了。”柯南说道,“怎么了?”
“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灰原哀看看柯南,接着又看看我,抬起手撩起了我身后那张圆桌的桌布。
“我看到了定时炸弹。”小姑娘冷静地宣布。
恰逢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冲野洋子小姐拿着麦克风说道:“距离今晚的慈善拍卖会开始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请有意向的宾客到……”
冲野洋子的话都没说完,整个宴会大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连一直奏响的音乐也停止了,我又一次听见了熟悉的‘滴滴’的细响。
眼前被撩开的桌布下,昏暗的小空间里亮着一点红光。
……真的是炸弹!
音响里传来一阵刺耳的频率,尖锐地扎着耳朵,我只能抬起手捂住耳朵,大约十几秒之后,那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池田光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一个明显使用了变声器说话的声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阴森森地在会场里回荡。
人群小声而疑惑地交头接耳,询问着‘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在干嘛’……只有我、柯南以及灰原哀在原地,一脸凝重。
第86章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或者说,进展太快了,以至于我们还没决定好是先要做哪一方面的保护措施,建筑的右侧便已经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响声,连踩在地面上也有明显的震感——
爆炸了。
会场的灯开始不断闪回,亮一会儿暗一会儿,最后彻底灭掉,只剩下角落里的安全通道标识亮着绿色的微光。
“呀——”有人小声惊叫了一下,“水?”
因为爆炸而产生的大量烟气与酒店装饰物燃烧起来的火苗触发了酒店上方的烟雾探测器,仪器的洒水喷头开始向外喷淋。
“那边起火了——快跑!”
不知道有谁大喊了一声,人群骚动着,拥挤地往外冲过去。
我用力握住了钱包,里面有几张我出门前塞进去的几张纸钞,但毕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性质恶劣的事情,我带的钱额完全不够解决现在的情况……
是我小看东京了,居然会因为上半年遇到的都是超自然事件,就忘记了这座城市本身的‘生存环境’就很糟糕,除了特产‘连环杀人凶手’,‘大规模爆炸案’也是每年的保留项目。
第156章
“这里是二十二层……”柯南说道,“我记得……那边的位置是电梯。”
“先把孩子们找到,”我说道,在不知道更多情报的情况下,我无法使用手头上的钱找到引起这骚乱的真凶,“我把你们送出去。”
宴会厅很暗,几乎只有巨大落地窗外投射上来的其他建筑的光芒,大家将手机当做照灯使用,这会儿一个劲儿的往安全出口的位置跑出去,现场一片混乱,带着零碎的尖叫与抽泣声。
柯南手腕上的手表也有手电筒的功能,他一边抬着手臂,另一只手上捏着一个小小的徽章,好像正在说话。
“光彦他们还在旁边的厅里,”柯南看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说,“他们可能会跟着人流从安全出口出去……”
他的话音才落下,又是一阵连环的爆裂声,整个宴会厅都震了震,我差点没站稳。
“果然,既然对方炸掉了电梯,也不可能放过安全出口……喂!光彦、元太、步美!你们还听得到吗?先到刚才的位置来!”
预备着从安全出口离开的人群行动一滞,又回过头,回到了宴会厅里,场面嘈杂又混乱。
“炸弹,这里还有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看起来是准备让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活着出去,趁着他可能会想和池田光一谈条件,我先把炸弹解决了。”
“谅月姐姐,你会拆炸弹吗?我和你一起去!”柯南焦急地看着我。
“不会。”我回答他,“但我是异能力者,所以没问题。”
“异能力——”
柯南的眼睛睁大了一瞬,连灰原哀一向冷淡的脸上都有几分惊讶,但是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横滨政府对于异能力人群是有一定的管控的,再加上异能力者大部分都不在东京活跃,偶尔流传出来的一些不甚清晰的视频也被当做是cg合成,所以大多数人都只当异能力者是新时代的都市传说。
“异、异能力可以拆弹吗?”柯南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
“不是拆弹。”我摇了摇头,然后蹲下,因为裙子有点碍事,只能上手用力一扯,本来长到脚踝的蓝色长裙被从膝盖上方的位置撕开,顿觉双膝得到解放了的我靠近桌子内侧,看了看那个被绑在桌柱腿上的炸弹,继续对柯南他们解释道:“只是把炸弹换到另一个不会引发危险的地方去。”
就像我几年前在摩天轮上帮松田警官那样——
我深吸一口气,发动了异能力,将面前的炸弹移除了。
见并未花掉太多的钱,我连忙松了一口气,简单地计算了一下手里的钱还是够用的,于是大手一挥,将这里所有的炸弹都移除了……对不起高专的上空,是因为你们有结界我才让炸弹在那里爆炸的……事后我会好好地去道歉的——如果有人发现了的话。
柯南还一脸紧张地问我:“谅月姐姐,没有问题吧?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其他的炸弹?”
“不用,炸弹已经搞定了。”我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欸、这么快?”小朋友一脸震撼,“全部吗?”
我挑眉说道:“你以为我是谁啊。”
“一个还没有出过书的小说作家。”小朋友诚实地说。
“……”这种时候倒也不用质朴到这个地步,“太失礼了,明明就快要出了!”
我气鼓鼓地回答他,站了起来,然后环顾四周。
发现了炸弹的事情我们并没有声张,就连离我们比较近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都没注意到,更何况是其他慌乱着的人群了。
这样就不会引起人群的再度恐慌,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预谋这件事情的主谋,还要看看到底是个人作案还是团伙犯罪……
“小哀、柯南!”吉田步美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是小岛元太和圆谷光彦,他们的脸上虽然也有慌张的神色,但是还算冷静。
“吉田同学,你没受伤吧?”灰原哀借着微弱的光上下打量了吉田步美一番,抬起手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我没有受伤,只是摔了一跤。”吉田步美摇摇头,看到了我的样子反而更加惊讶一些,“谅月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啊……”我浑身湿嗒嗒的,头顶的喷水器还在坚持不懈地运作,身上的礼服裙被自己撕开了,从长裙变成短裙,黑发贴在脸颊上,看起来悲惨又狼狈,“这样方便行动……”
“但是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啊,所有可以离开的地方都被炸掉了……”
“我记得,刚才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是‘池田光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所以对方有明确的目标,是池田光一,”柯南说道,“可如果这样来看他的话,就没理由要杀死在场的所有人啊。”
如果对方是个单纯的反社会份子或者精神失常的罪犯,那么就完全没有必要说出那句话,但如果对方是池田光一的仇人,似乎也没必要拉上这么一大帮的人一起死……这也太抽风了。
“会不会是和他政见不合的人?”
阿笠博士提出了一个猜测,“我记得池田光一的主张很激进啊,支持推进的法案也属于激进派。”
不同派系的人互相看不顺眼是很常见的,毕竟参选内阁是有一定程度能够影响到国家最终选举的……但是政见党派矛盾的人有那么多,要弄到这种地步的我确实没有见过,不由得生出几分错愕,再加上池田光一身边的妖魔,这种程度的妖魔并非是什么单纯的执念,而是一种更为严重的负面情绪。
第157章
如果将这解释成简单的政见不合,我也难以相信,这其中一定有更深的……
灰原哀看了看我们,平静地说道,“所谓‘恶其余胥’不也是这个意思吗?因为厌恶一个人而厌恶对方的追随者。”
“一场实际由池田光一发起的慈善晚会,连被邀请的人都尚且被蒙在鼓里,更遑论他的仇敌了,想必是理所当然地将这里的所有人都当做是池田一派的支持者吧。”
“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我咕哝道,“那这样吧,我去池田光一那边,你们先在这边待着,我估计警局的救援就快到了,这边暂时也没有其他的危险,只要对方不是一个武装团伙,那么救援行动应该很快就能展开。”
毕竟安装了那样分量的炸弹,连退路都被炸断了,因此我更倾向于对方本身并未在这个宴会厅里……总不能是什么自/杀式/袭击吧哈哈。
只要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我就能使用余下的现金找到犯人。
……好吧,其实还是因为没带够现金。
我真恨不得自己能天天背着个atm机出门。
“我也和你一起去……”柯南小声地说道,想要跟上我。
我叹了口气,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洒水喷头的水还没停,我身上的衣服都紧巴巴地贴在肌肤上,被淋得有点冷。
这个小孩很固执,而且充满了侦探冒险精神,如果我不让他去,说不定他还会自己偷偷跟上来……
“如果毛利侦探允许的话……”我说,并看了眼毛利小五郎的位置。
也被喷水器淋得很狼狈的男性站在自己女儿的边上,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们挡雨,他刚刚忙着联络警署,并和对方说明情况,这会儿才刚挂断电话,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兰姐姐、叔叔,我和谅月姐姐去那边看看。”柯南飞快地说了一声,就准备跟在我身后,一股理直气壮的先斩后奏。
“你这臭小子!”毛利小五郎瞪了眼柯南,但是他还未多说什么,酒店的落地玻璃窗外投进来一片刺耳的亮光,伴随着一阵螺旋桨刮动空气带来的巨响。
是救援队到了。
“得救了!”
“总算是来了!”
……
人群感激地叽叽喳喳,纷纷往落地窗的位置靠近。
我和柯南小朋友对视了一眼,柯南对阿笠博士说道:“博士,照顾好孩子们。”
我们转身凭着记忆往里面走,我记得池田光一的休息室在那个位置,之后渡边莉香和降谷零也走了进去。
“谅月姐姐是需要情报吗?”柯南忽然问道。
“什么?”我一边用手机照明,一边将自己有些湿嗒嗒的头发捋上去。
“谅月姐姐的异能力,感觉像是某种……规则内的置换。”
柯南斟酌着说道,“刚刚谅月姐姐说‘不是拆弹而是将炸弹换置到其他的地方’,这么来看的话,很有可能是空间转移,但是谅月姐姐的手里一直拿着钱包,还数了好几次的钱,因此我猜测谅月姐姐你的异能力使用与钱的数额有关,再加上谅月姐姐当时还认真地确认了炸弹的位置与外形,现在又要去找池田光一了解情况,所以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情报博弈。”
“唔、你这么说也没错,不愧是待在毛利侦探身边的小侦探。”
我点头,柯南的猜测非常准确,我的异能力虽然叫做‘等价交换’,但是实际上也可以说是我与‘它’的情报博弈,我掌握的线索越多,对于目标所需要花的钱就越少,我掌握的线索越少,对于目标所需要花的钱就越多。
“柯南小朋友,你真的很聪明,”我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完全不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
“啊哈哈哈……是、呃是我很喜欢看《福尔摩斯探案集》啦,”他干笑着回答我,“只是非常基础的演绎推理……”
就在我们俩人一边摸索着一边谈话前进之时,我看到休息室的大门是开着的,有一个男人背对着我们站在休息室的大门前,里面则是降谷零、渡边莉香和站在最边上的池田光一。
那一只我在几十分钟前才看到过的妖魔现在正夸张地缠绕在池田光一的身上,我敢肯定,它的体型变大了很多。
……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我停住了脚步,目光不留痕迹地从那只妖魔身上划过,然后伸手按住了柯南的肩膀,“嘘。”
小朋友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我,我揽着他往后一躲,躲在了边上的墙壁后面,侧过头小心地观察那个陌生的男人。
我记人脸的能力并不算好,通俗地讲,就是我记性确实很差,想来普通人应该也没有能记住见过的每一个人脸的能力,所以我还算处在一个正常的水平中。
环境太暗,加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我也只能看到对方的小半张脸,因此也完全认不出对方是谁。
倒是休息室的窗帘没有拉上,巨大的落地窗户外,微凉的月色投进来,是一片清润的亮,我甚至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房间里的那三个人脸上严肃的表情,以及妖魔在空气之中缓慢地挪动时躯体上的复眼里投映的光。
“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好吗?”
池田光一的双手举起,目光紧紧盯住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谨慎地开口说道。
我正犹豫着要不然直接用异能力先把这个男人按倒再说,可是随着池田光一的声音落下,那只妖魔又一次开始膨胀变大,已经隐隐能够看出它的形体是什么样子的了。
第158章
……鹿吗?
我皱起眉,在《古事记》的天岩户神话里,天照大神躲在天岩户里面的时候,众神就用天香山公鹿的肩胛骨来占卜对策,因而‘鹿’被当做神使。
我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看见过这个样子的妖魔,大部分的妖魔在腌臜之中生出,本身只是众多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外形通常生得很抱歉,和咒灵一样,几乎都是在人类的审美点上疯狂踩雷,有一种随意拼合的自由。
反观这只鹿,除了浑身上下都是眼睛有点精神污染之外,居然意外地长得很标准。
在房间内的降谷零显然也看到了这个,整个人看上去都有几分的拘谨。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男人大声地吼叫着,声音沙哑,仿佛一种穷途末路的困兽。
“我要你死!我要用你的命去偿还被你杀死的所有人!”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池田光一说道,“我说过很多次,我从来没有杀过他们!”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脸说!”男人痛骂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枪,抬了起来对准了池田光一。
他的双手用力地握在枪/柄上,几乎在发抖,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大概也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先把你杀了,然后让你的这些支持者跟着你一块儿下地狱!”
柯南在对方拿出枪时,就蠢蠢欲动,像是要冲上去,我一把按住他,冲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如果这么莽撞地过去,先不说自己会不会受伤,那只妖魔应该也不会放过他。
池田光一的脸色一白,即便是在只有月光的房间内,我也能看出他瞬间毫无血色的嘴唇,和摇晃的身体,“你、你……你不要乱来,你难道自己也不想活了吗?”
“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男人说道,“死了也好,能拉着你一块儿死,我反而高兴得不行。”
靠,还真是自/杀/式袭击。
池田光一的嘴唇颤动,但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看那只妖魔来回不停地踱步,仿佛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最后它靠近站在门口的男人,垂下鹿首,用额头顶了顶对方,男人的手便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催动了,缓缓地扣下/扳/机。
小鹿的眼睛向来是‘清澈’的形容词,但此刻作为妖魔的载体,眼球如同皮肤病一般密密麻麻地长在每一个地方,再‘清澈’的眼睛都能变成诅咒的凝视。
我心中的预感不妙,手中的纸钞一瞬间便少了几张,墙角的旁边有一支在慌乱中摔碎滚落的香槟杯,我拾了起来反手往妖魔的位置丢过去。
‘丰苇原中国,在此引起骚乱之者。’
‘吾■■降临于此,将此缘斩断,绝——!’
玻璃划过一抹寒芒,直直地穿过了妖魔的身躯,砸在了后面的落地窗上,碎成一片粉末,连降谷零身旁的渡边莉香都惊诧了一瞬,接着她很快便回过神,准确地往我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我还没注意到这一点,我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只妖魔的身上,庞大躯体之上的眼球猛地睁大,展露出一种类似于痛苦的挣扎,妖魔的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哀鸣,那是人类无法发出,但是可以捕捉到的频率,无端便能让人的心底变得烦躁而暴虐起来。
那枚子弹从枪/口迸射而出,夜色之中零星的火光极为显眼,男人显然没有练习使用过枪/支,被后坐力震得双臂抬起,整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不甚精准的弹道几乎擦着池田光一的太阳穴而过,幸而降谷零眼疾手快地扯了他一把,他才面色苍白地摔坐在地上,茫然且心有余悸地沉重喘息。
……但是妖魔没有消失。
我拧起眉心,脑中愣了一下,才忽然生起一个奇怪的想法——不会这也是妖魔和咒灵的混合体吧……?
拿着枪的男人在原地呆滞了片刻,又好像被什么声音所吸引,看了看池田光一,颤抖着抬起手深吸一口气,重新瞄准了他。
我一边的柯南也跟着抬起手,用他手腕上的手表的瞄准器——这玩意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对准了那个持枪的人。
余光之中一抹亮色闪过,我还没来得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那抹银亮便没入了男人的身体里。
他摇摇晃晃地倒下,却激怒了咒灵,浑身是眼的鹿形生物往我们这边冲过来,一股强烈的威压从对方的身上传达出来,甚至让柯南小朋友在那一瞬间突破了普通人与咒术师的界限,看到了咒灵的身影。
伪神……还是什么,他们到底搞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啊?
我难以理解,但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这是一只至少一级的咒灵,好不巧,我没带够钱,赤手空拳袚除一级咒灵对我来说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我一把捞起柯南,扛着他狂奔。
“那是啥——”柯南惊恐地问。
“咒灵,你不是还记得领域里发生的事情吗?”我回答他,脚上的高跟鞋痛得要命。
被我扛在肩膀上的柯南小朋友脸色苍白,“记是记得,但没见过这样的啊!”
确实,这头鹿在外貌上确实长得是那么的不尽人意,相比较而言,领域里的那些无脸人反倒还顺眼多了。
“你刚刚干了啥,它盯上你了。”
我问道。
“麻、麻醉针,”柯南小声说,“我怕他再开枪伤人,就打算先把他麻醉了。”
第159章
“小朋友身上怎么还随身携带这玩意儿啊!”
我不敢置信,大脑中忽然闪过了某个片段,“等等、那……毛利侦探,‘沉睡的小五郎’不会是因为你……”
“……”柯南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我也沉默了。
惊天八卦怎么总是出现得这么恰不逢时啊!
第87章
高跟鞋,一种远近闻名的美丽刑具。
如果不是因为要参加正式的晚会,我也不会穿这个来折磨我自己。
我成功和咒灵拉开了一段距离,把柯南从我肩膀上抓下来放在一边。
“谅月姐姐,你要做什么?”
柯南看到我面向咒灵,瞬间瞳孔地震。
“当然是斩妖除魔了。”
我握住了出现在手中的剑,将刀身从剑鞘内抽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刀尖指向跟在身后的咒灵。
毫无疑问,我在眼前这只咒灵的身上感受到了属于神明的力量。
即使那很微弱,但我确实感知到了。
神明诞生于信仰,因此无论什么生物都有可能被赋予神格,这也是日本拥有八百万神明的一个缘由。
但是咒灵和妖魔的混合体怎么会有神力呢?
让它诞生的人到底做了什么?
想要搞清楚这些,我就无法直接将它袚除,只好临时从高专的武器库里‘借’了把顺手的咒具。
所谓的‘咒具’便是附有咒力的武器,将咒力输入进武器之中就成为了能够袚除咒灵的工具。
如果我以前选择去当个咒术师,说不定早就买了几把咒具带在身边防身用,但这武器也确实金贵,轻易买不到。毕竟输入进武器之中的咒力会流失,能够令咒力长久地封固其中的咒术又只掌握在一些老派的咒术家族之中,很少给外人。这就导致了能够买到的咒具不是品级太次就是价格高得离谱。
以前听说甚尔的一把武器就要好几个亿,他赌钱输光的时候,我甚至想过要不要把那些东西都卖了……
手中的刀是一柄‘村正’,大约是从江户时代流传至今的太刀,距今已有三四百年的时间,但刀面依旧锋芒锐利,印刻在刀身上的咒痕与花纹还是无比清晰。
我在刀柄的位置看到了小小的两个文字「玉響」,这是刀匠给刀剑取的名字,名刀皆是如此,才会一代代传世至今。
所以这柄刀很贵,把我的钱包都空了,用完之后我也不打算还给高专了。
我听到另一边的救援队已经开始行动的声音,心中一沉,决定速战速决。
那头鹿在距离我几米的位置停下,沉重地喘息着。它好像在这短短几十秒内又变回了刚才所见到的庞大体型。
“躲远点。”我对柯南说道。
小孩往后退了些,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像是一阵风吹过,将他的发丝都吹得扬起。
等到柯南的目光重新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咒灵的面前,刀刃砍在它的躯体上。
咒灵向我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声音层层叠叠,尖锐地扎进耳朵里。
『死ぬ。』
『やめろ!』
『救う…』
我的动作一滞,从下而上地盯住它,那些眼球移动着,细长的收缩起来的兽瞳全部看向我,好像每一只眼睛都有话想要说。
人为供奉出来的伪神,带着虚张声势的神威与充满谎言的神性。
咒灵皮囊之下是众多无辜死去的魂灵在呐喊。
我将玉響的刀尖侧过,狠狠地往它的脖子上扎去。锐利的刀刃没入咒灵躯体的声音却是带着森冷的摩擦声,斩铁般迟钝,只能一寸一寸地进入。
咒灵的前躯高高地抬起,双蹄便要往我的身上压下来。
毕竟是凡人之躯,做不到中原中也那样无视力量强度,也不可能像特摄片那样凭一己之力抗住所有攻击。
高跟鞋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后跟折断,我一个踉跄,险些把自己送到对方的脚下。
将玉響抽了出来,我稳住身体,反手往它的腿部砍去。
过近的距离让那些注视着我的眼睛更加清楚,透明的眼球上映着我的倒影,野兽盯住了猎物般的目光,我几乎后脊发凉,脑中一阵眩晕。
『死ぬ、死ぬ、死ぬ!』
它的声音非常愤怒,咆哮着要劈开我的脑子一样。
神明如果被威胁了地位,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这咒灵居然还自带精神攻击。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感官提升了。
我面前咒灵发出的沉重呼吸声、柯南小心移动时踩在地毯上的沙沙摩擦、再远一些地方的救援队大声喊叫的声音,以及破了口子的窗外吹来一阵风声,划过玉響的刀面时,带来的轻微的振颤。
‘我只会这个,所以我也只能教你这个。’
我想起很多年前夜斗教我剑术的时候说的话。
好像他的手又搭在了我的手肘上,帮我调整个位置。
‘跟随你的身体,挥下剑。’
他说道。
“剑斩断的是你和死亡之间的距离——”
风在我身体的一侧刮过,印刻在肌肉骨血里的战斗本能向另一边躲开,咒灵双足蹬下踩在地面上,让那大理石地板碎裂。
我举起玉響,刀面上隐隐有咒力流动。
第160章
无需我催动,那些能量便会随着剑气一起挥出。
刚刚还一脸凶猛的咒灵这会儿却被锐利的剑气不断逼退,好似每砍一下,它的形体就要变小一点。
咒灵恼怒地用前蹄摩擦地面,接着猛地跳起,张开巨大的嘴巴,尖利的兽齿要照着我的脑袋啃上来。
我虽然双目紧闭,但是也能感知到来自前方的威压。
“谅月姐姐,快躲开——!”
柯南发出一声大喊,我下意识地侧过身体。
身后一个疾驰而来的物体擦着我的额头过去,狠狠地砸在了咒灵的身上,将它砸飞到了晚会厅的一个大圆柱上。
“……”我睁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看柯南,又看了看咒灵,庞然大物一动不动,被穿行而来的物体固定在柱体之中,连忙上去补了几刀。
刚刚如果没有来得及躲开,这玩意儿能把我的脑袋踢爆吧……
我差点冒出了几滴冷汗。
运气太好了吧?感觉最近一个月的好运都要在这一下里被用光了。
咒力不断流失令咒灵难以维持这个模样,整个躯体仿佛一点点泄气了般缩小,我学着夏油杰搓丸子的样子,忍着恶心的手感把咒灵搓成咒玉球——要去研究一下这个新物种。
“……结束了吗?”柯南迟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结束了……但你刚刚又干啥了?”
我问他,感觉这小孩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议等待着我发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用、呃,用足球踢了它?”柯南挠挠头。
我困惑地眨眼睛,很好,是没听说过的新鲜玩意儿。
咒术界的烂橘子们,时代好像真的变了……
“说不定你还有做咒术师的天赋……”
我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复杂地对他说道。
“给你,剑鞘。”柯南把我丢在地上的剑鞘递给我。
“谢谢。”我把玉響插回剑鞘之中,叹了一口气,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走到一把椅子边坐下。
“没事吧?”柯南小心地问我。
“没什么大事。”我说道,随手把已经废掉了的鞋子丢开,然后把桌子上的桌布扯了下来,往玉響上囫囵裹了几圈,这样等会儿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出这是柄刀,以防警察找我谈话。
柯南有些局促地站在我身边,“谅月姐姐,你的脚好像流血了。”
“嗯,被玻璃刮到了,这里碎了一地的渣滓,你也小心点。”
小孩一副‘你都这样了就不用再说我了吧’的表情。
“叫你躲开点你也不躲开点,你这小鬼真是不听话。”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因为他的行动很难让我相信一个小孩能有这样的决策力。
“……工藤新一,是个侦探。”
柯南说。
“……噢、嗯?咦——?”
我疯狂眨眼,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刚刚好像短路了,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里还有人吗?”
一束光从拐角的那一头投过来,我和柯南同时看过去。
“啊、安室哥哥?你怎么过来了?”柯南奇怪地问。
我在刺目的光线里闭上眼睛,只能把手抬起来遮着。
等我放下手的时候,刚刚还站在拐角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大步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降谷零在我面前蹲下。
我看了看他,照灯被他放在一边,光亮倏地暗了不少,我盯着他紫灰色的眼睛,顿了顿才像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干巴巴地说道:“受伤了。”
他皱起了眉,好像有点不开心:“钱呢?”
“用完了。”我诚实地说。
我似乎是听见了他小声地‘啧’了一声。
“我先带你们走吧。”他说道,“听救援队的人说,炸弹炸断了一处的承重墙,这边上面的楼层都很危险,所以只能用云梯和直升机。”
“喔。”
他先是将外套脱下来,盖在我的腿上,然后才伸出手,一只手绕过我的膝盖,另一只手搭在后背上,直接将我抱了起来。
我感受到肌肤下温热的手心,和忽然悬空的身体,渐渐瞪大了眼睛:“——欸、等等!你做什么?”
他垂下眼睛扫了眼我,“难不成要我看着你这个样子满地乱跑吗?”
“……不准滥用形容词啊,霉运君。”
我瞪了眼他,“什么叫满地乱跑啊?你会不会说话。”
“我是说,地上还有很多碎玻璃,你这样赤脚踩在地上还会受伤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
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的心口痒痒的,好像被羽毛在上面轻轻地蹭过一般,只好不自在地动了动,在他怀里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柯南,走吧。”降谷零回头看了看愣在原地的小孩。
“啊、哦,好……”
表情有些奇怪的小孩从地上捡起照灯,跟在他的身后。
“那个、安室哥哥,池田光一他怎么样了……”
柯南小心地问,“你今天在这里,应该是有任、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吧?”
“池田光一昏过去了,在你们离开没多久之后,救援队的人就上来了,我已经把他和那个持枪的男人交给警察了。”
第161章
降谷零说道,“小侦探,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对了,池田光一的事情里可能牵涉了咒术界,我得联系一下在东京的监督辅助。”
我对降谷零说道,“或者你通知一下松田警官?”
“嗯,”他简短地回答道,我的身上湿嗒嗒的,他的手指按在我的腿上也有点滑,只能更收紧了点,“别乱动。”
干嘛啊,这么凶。
我瘪了瘪嘴,抬起头看他。
降谷零的嘴角拉得平直,下颚线紧绷,仿佛正忍耐着什么。
相比较于我经常见到的比较温和的那一面,现在的他大概更偏向于‘波本’吧。
走到打开着的落地窗附近时,还有几个救援队的人站在那儿,窗外是直升机、晃白的照灯,以及消防救助云梯。
“他们是最后的遇难者吗?”强烈的风中,救援队的人大声问道。
降谷零点点头,救援队的人才拿出对讲机指挥接下来的行动。
“需要帮忙吗?”走近时救援队的人看了看我,询问道。
降谷零摇摇头,用一种有些强硬的语气说道:“不用,我来就好了。”
“行吧……”救援队疑惑地摸摸脑袋,“救护车就在下面,等会儿记得去包扎。”
我像个九级伤残一样被他抱着从云梯抵达地面,这过程太奇怪了,我低下头和柯南对视,小孩一对上我的视线,便马上躲开,到了地面之后逃跑似地丢下一句:“我去找兰姐姐她们!”就消失不见了。
我只好和降谷零大眼瞪大眼。
“不用包扎,等我回家就好了。”我说。
“只是基础防护措施,你现在距离回家还要一段时间呢,破伤风和炎症都很危险的。”降谷零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问医护人员要来了医疗箱,把我放在附近的一个花坛边上,蹲下身,手心握着我的脚跟,抬起我的腿帮我清理脚上的划伤。
我刚才在楼上一直没什么感觉,这儿被夜晚的风一吹,身上湿淋淋的衣服紧贴着肌肤,才又感觉到了一点刺痛和寒冷。
他蹲在我面前,从下往上看了看我,“外套你可以带回去。”
我抓了一下盖在膝盖上的西装,“不好吧,这是第二件了……”
降谷零轻轻地笑了一下,“没关系,下次一起还给我就好了。”
他擦好消炎药,在我的脚上缠上绷带,打了一个很完美的蝴蝶结。
“太丑了!”我不忿道。
“我觉得挺好看。”降谷零点点头。
我还想说什么,听到而他戴在耳朵上的小小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模糊的女性声音,外面太嘈杂了,救护车的响声和人群的交谈声让我听不太清,只是含糊地听到了‘波本’的发音。
降谷零脸上的笑意马上便收敛了回去,重新变回了一派肃冷,“抱歉,我还有些事情,不能送你回家了,我会拜托博士他们送你回去,博士家就在你家附近,应该很方便的。”
……对啊,他今天来这里大概率是因为卧底组织的任务。
“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找阿笠博士。”他站起身说道。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在一阵刮过的冷风中打了个喷嚏。
“阿嚏!”
糟了,不会要感冒了吧?
我郁闷地想。
第88章
“柳川小姐!”
我正坐在花坛边发愣,听到有人远远地在喊我的名字,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柳川小姐!您没出事吧?”
spw财团的混血美女吉娜冲到我面前。
我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什么事,已经解决了。”
“但是腿上的伤,天啊……”
看到我被降谷零包扎好的腿,吉娜有些吃惊,絮絮叨叨道:“老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扣我薪水的……都是我的错,当时就应该和您一起去参加的。”
他们开车送我来东京大酒店的时候,确实说过可以陪同我一起参加,出于对打工人的理解,我当时便拒绝了,让他们该下班下班,不用再管我了,没想到他们的工作意识这么好,看到东京大酒店出事的消息后又赶了过来。
“太夸张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我倒也没沦落到缺胳膊断腿的程度,只是一些划伤,在我看来,最严重的大概还是我把礼服裙给撕坏了……
“裙子的事情……如果能修好的话,我会赔。”我心虚地说道。
“和您受的伤比起来裙子没什么的。”吉娜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在心痛我,还是在心痛可能会被扣掉的薪水。
但是被美女这样看着,是个人都受不了。
我本想伸手碰碰她的脸颊安慰一下,却突然发现自己手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不太好意思,于是又把手收了回去,改口对她说道:“别担心,真的,我的伤很快就能好了,也不会让你们的上司知道。你们就当没有发生这件事,可以快些下班了。”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怎么能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
“谅月姐姐,阿笠博士把车子开过来了。”
柯南远远地喊了一声,然后往这边跑过来。
小孩看到了吉娜,犹豫了一下,才拘谨地问道:“谅月姐姐,这位是?”
“是经纪人。”我随口说。
第162章
“欸,要准备出道了吗?”
“……你怎么什么都信啊?”
我笑了笑,真的是名侦探吗?怎么脑子一会儿好使,一会儿又不好使。
“是同事啦。”我也算是在给spw财团打工了,说是吉娜的同事也是情理之中。
“吉娜,你和……盖伦回去好了,”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开车的那位小哥几乎不说话,我经常忘记他的存在,“柯南他们就能顺路把我送回家。”
“啊、这样吗?”
美女显然在可以不加班的诱惑和工作任务没完成的良心中摇摆不定。
我看了看柯南,小孩很自觉地往旁边走远了点,然后我对吉娜说道:“spw财团应该也知道我的能力,这点伤等我回家之后就没了,你不用担心上司责罚的问题,我也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
吉娜很快就被我说服了,也可能是加班到这个时间点并不符合他们外企的工作作风,她确实很想下班,于是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我和她摆摆手。
黑色的保姆车没入车流之中,我对柯南说道:“走吧,柯南同学。”
“你的腿这样能走吗?”坦白了身份之后,这家伙在我面前也不装什么小孩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沉稳了起来。
“别小看我啦——”我拿起一旁被餐布裹住的剑,然后站了起来,“嘶……”
倒吸了一口凉气。
确实有点痛,小美人鱼的尾巴变成双腿后走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但是大话在刚才就已经放出去,我调整自己的脸部表情,生生将皱眉憋了回去,用玉響当拐杖,撑在地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这不是很辛苦嘛……”小孩跟在我后面幽幽地说道。
“要懂得给人台阶下。”
我给他来自过来人的建议,“不然会被人讨厌的。”
柯南说:“明明谅月姐姐你平时说话也很不客气。”
“所以我在社会上混不下去,只能当个家里蹲了啊。”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他。
柯南:“……”
他放弃继续和我搭茬,走到阿笠博士的黄色甲壳虫车边,帮我拉开了车门。
我在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坐下,看到后座只有柯南和灰原哀两个小孩在。
先是简单地和阿笠博士问候了一下,我才奇怪道:“其他几个孩子呢?”
“毛利先生和铃木家的配车送他们回去了,”阿笠博士发动汽车,一边对我解释:“小哀和我住一起,所以我们一起回去。”
“喔。”我点头,不再问什么,而是抱着玉響歇了口气,闭目养神。
“说起来,腿上的伤真是吓人啊,柳川小姐,你和柯南是遇到了什么吗?”
阿笠博士问道,明显是看到了我手中被裹起来的玉響,心中充满了疑虑,“柯南他一点都不愿意说啊。”
“嗯……”
毕竟是有些超自然的发生,就算是柯南真的说出来了,他们大概也会觉得那是他编出来的谎话,我想了想,说道:“就是和犯人艰难地搏斗了一会儿,中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柯南同学的足球踢得很厉害呢,帮了我大忙。”
“原来是这样。”阿笠博士恍然大悟,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点头。
……不是,为什么大家好像对这件事都很理解,不会他以前也是用足球抓犯人的吧?
我没敢继续问,只能沉默下来。
车子开进米花町之后才发现,我租住的洋房和=和阿笠博士的家确实没隔几条街,从我房子前面的车道再往里开个几分钟就是他的住所了。
下车前柯南还问道:“那我以后可以经常来谅月姐姐家拜访吗?我有好——多问题想问来谅月姐姐呢。”
“如果你愿意给我讲讲你波澜壮阔的‘小学生’经历,”我瞥了他一眼,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你在我家住下都没问题。”
江户川柯南——本名工藤新一,是我的业界前辈、著名的推理小说作家工藤优作的儿子,而母亲则是才华横溢,年仅19岁便风靡全球,20岁就迅速隐婚的超级大美女明星工藤有希子。
我实在想不到以前随口瞎跩的返老还童药居然真的有人研发出来。罕见地对这家伙的人生经历产生了些好奇。
如果被露伴老师知道的话,柯南同学大概率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能乖乖沦为对方的漫画素材了吧?
这么一想,事到如今我居然还只是个正常普通的作者,真是稀奇。
我和他们告别,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
刚摔进玄关,我便丢开玉響,不管什么形象就往地上一躺,先让自己缓了几分钟,等到腿上的伤口因为不间断的疼痛而麻木了,我才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来,挪到房间里翻找我放在家里的现金。
使用完能力之后,虽说被收走了好厚的一叠钞票,但是痛感瞬间消失的快乐还是叫我放下了成见,整个人总算像是活了过来,拿着衣服跑进浴室洗浴。
玻璃门哗啦啦地被拉上,暖黄色调的灯光下,浴室的玻璃里映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狼狈女人。
我把衣服放下,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了会儿愣。
头发很乱,因为被淋湿了,这会儿一络一络地结成了几块。脸上的妆也有些花了,眼睛下面全是落下的闪闪眼影痕迹;嘴唇上的口红也没了,唇瓣几乎没什么血色,苍白又虚弱。我的身上穿着的蓝色裙子和几个小时出门前的模样天翻地覆,破旧得仿佛一下便降级了好几个档次。肩上还披着一件明显大了一码的西装,松垮垮的,像是一些外国影视剧里走投无路的落魄女人。
第163章
有些陌生。
我在心中想着。
黑眼圈变重了,我继续想到。运气也变差了。
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嘛,人一生的运气是恒定的——虽然在上学的时候,我的概率学讲师否认了这个说法——好运是会被提前透支的,透支完了好运,剩下的就是接踵而来的厄运。
这句话或许在某些人的身上不灵验,但在我身上应该是非常灵验的。
毕竟,怎么说我也是被黄泉污秽之女神盯上的人,不说死亡如风,但至少也常伴吾身了。
如果一次能够救我性命的好运需要几十天的厄运相伴,我倒也并非不能理解,只是稍微有些遗憾……感慨我的生命仿佛是从他人手中偷来的一般。
苟延残喘莫过于此。
可是现在的我真的可以活一天算一天吗?
我忍不住反问我自己,镜中与我容貌相同的人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沾在眼睫上的亮粉在灯光下闪烁,仿佛蝴蝶的鳞粉,落败而糜烂。
手指抓住衣服的布料,将那件不合身的西装外套从肩膀上脱了下来,抓在手心里,灰色的外套上印着几个浅浅的红色血印子。
我迷茫地想到:好像有点舍不得了。
我将衣服一件件脱下,站到淋浴头下淋着热水。
温热的水流猛地浇在后颈上,顺着背脊蜿蜒下流。那些带着蒸腾水汽的温度令我冰冷的肌肤一点点地活了过来,感觉到细细密密的热意从身体的骨血里翻涌出来,一种我正‘活着’的感觉慢慢地将我吞没。
时常,我会生出一种‘自己并非人类,而是人类之外的什么生物’的错觉,习惯站在一个事不关己令人厌恶的高处遥遥往下望。
但这会儿,我却又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与芸芸众生之间极其相似的恐惧和挣扎。
原来我也是人类,我也在恐惧死亡,我也要在爱欲里挣扎。
好痛苦……庸俗的属于尘世的痛苦,和水流一起把我紧紧包裹住,叫人几乎无法呼吸。
我在浴室里蹲下身,脑袋埋在双臂间,半长的黑色头发紧贴在肌肤之上。
好像这样就能让那些眼泪被从上而下倾泻下来的热水一起卷走。
第二天似乎放晴了,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气很好,从窗口往外望,能看到地面的水泊折射出阳光明亮的金色,像个真正的秋天降临。
今天要去趟高专……
我起床从冰箱里翻出了饭团热着吃,又从西装的口袋里翻到了昨天晚上被我捏成了咒玉球的那只咒灵。
小小的,和糯米丸子一样。
我捏着那颗咒玉球,半眯着眼睛打量它。
感觉能一口吃下去……但是味道应该会让人不敢恭维吧。
我把它重新收回到口袋里,拿上钱包,换上一双舒适的运动鞋。
去高专的方法有三种,去车站等巴士、找计程车,以及使用异能力。
最后两种花的钱是一样多的,放在以前,这种空闲的日子,我为了省钱大概会选择第一种,但是现在嘛,我姑且算得上小有资产,也就毫不客气地选了最方便、最不费力气,也用不上脑子的第三种。
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出现在了高专的校门前。
那些古老的,有着时代痕迹的巨大鸟居耸立在我头顶,我抬起头看了会儿湛蓝的天空,又继续往里走。
穿过鸟居便是到了高专的结界范围之内,我听见了一阵警报声在上空盘旋。
“什么嘛,是谅月酱啊?”
五条悟像只走路没声的猫一样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子这么大的咒灵都敢跑进高专来了。”
“是我还真是抱歉啊。”我对他说道。
五条悟笑了笑:“最近过得还好吗?”
“姑且还没有死。”我慢吞吞地回答他。
“遇上咒灵了?怎么这么大方还带过来了。”五条悟习惯地勾肩搭背,推着我往高专里面走,“你怎么知道杰最近还会过来,这是给他的吧?”
“……我都不知道我是这么好心的人。”
我忍不住说,“算了,就是想来问些问题,事情解决了之后这个给夏油也没关系。”
我拿出咒玉球给五条悟看。
“喔、是和上次一样的家伙。”五条悟瞥了眼,“难道说谅月酱在调查这个?”
“嗯,因为觉得有点可疑。”我点点头。
“其实……最近我也遇到过一两个。”五条悟摸摸下巴。
“果然,是要泛滥起来了吗?”新型的品种……感觉变成特级的几率特别大,“五条同学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什么?”
我想了想,说道:“就是袚除咒灵之后还会残余妖魔的本体……这种情况?”
“欸——”他拖着长音,“有吗?明明‘咻’一下就没了耶。”
我:“……”
也是,这人可是那个五条悟啊……咒灵和妖魔在他眼里都是动动手指就会被湮没的能量体,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属实是没什么意思。
我们走到高专的教学楼附近时,看到了夜蛾正道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熊猫外形的咒骸,“什么情况?有咒灵入侵了?悟,你解决好了没。”
五条悟站在我边上,做了一个撒花的手势:“将将~咒灵是谅月酱啦!”
我一脸复杂地对夜蛾正道点头:“……上午好,夜蛾校长。”
第164章
“哦,”戴着墨镜的男人平静下来,“是谅月啊。”
咒骸站在夜蛾正道的后面探出头来看我。
夜蛾正道揉了揉它的脑袋,想了想之后忽然问我:“有没有考虑再来高专上几节课?”
“……”
我沉默了一下:“高专不需要经济课吧?”
“最近……”夜蛾正道的声音有些飘忽,“股市不理想,手头的资金不太多。”
根本就是你想听吧!
“上经济课不代表炒股会变厉害。”
前金融行业工作者的我发出苦口婆心的劝诫,“趁早收手吧,夜蛾校长。”
“咳、找悟要谈事情的话就尽快,悟晚点还要去出任务。”夜蛾说道。
人类的心灵果然很容易就被金钱腐蚀,这个中年男人已经因为金钱变得刻薄起来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等会儿我就走了,只是想拜托五条同学帮我留意一下这个,如果……六眼能够找到什么线索的话,请千万要通知我。”
“那就又是人情咯。”
五条悟说道,拍拍我的肩膀,“我们都这个交情了,肯定会帮你的。”
和五条悟有很好的交情,感觉会被诅咒师追杀。我悄悄往边上挪了一步,挂上礼貌的笑,“那我就先走了——对了,之前欠你的大福放在你宿舍里了,记得放到冰箱,很容易坏的。”
我对五条悟眨眨眼,然后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重新降落的位置是在银座附近一个暗巷之中。
因为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所以又出现在了银座,果然女人血脉里流淌着的一部分基因就是花钱。
如今是暑假的末尾,孩子们都抓紧时间出来玩。银座的人意外很多,我排队买可丽饼都花了大半个小时。
‘厄运’这种东西大概是真的不经念叨,一旦想过,便会扎着堆一起出现。
比方说我在排队买可丽饼的期间被人踩了好几脚,脚尖发痛。
之后不小心被卷入了银座外参加活动的人群里,被挤得头晕脑胀,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好不容易买到的可丽饼已经撞散了,一半甜腻的冰淇淋沾在我的身上,我想用异能力清理干净的时候,四处寻找也没找到自己的钱包,恍然意识到自己活了二十五年,居然终于遇到了一个手法高超的小偷,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偷走了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后下雨了,瓢泼大雨,好像这个世界一瞬间被黑色笼罩。
我站在马路边的一家不消费就不能进去坐的高档甜品店门前发愣。
像是被小福诅咒了!
第89章
‘运气’只是在众多选择堆积下生成的结果。
以前好像这么对下属说过。大意是想要告诉他们别拿时机不巧当做能力不足的借口。
但有的时候,似乎确实会在抉择的路口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一把,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好运亦或者厄运便悄然降临了。
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知道杀手组织在新年的时候可以放长假,而公安警察是全年无休,年终奖抽中了双人豪华温泉庄园体验券却只能转手送给下属。
四月是开学的时节,一个月都不一定会去办公室一趟的我也在路上听到了同僚讨论儿童失踪案的事情。
他们在茶水间里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真的有什么喜欢吞吃小孩的怪物。
我忙于晚上的任务,只当听过就算了。
在普遍推崇双人行动的组织里,神秘主义者……也就是通俗而言的独狼,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大概率会被那位银头发的家伙盯上,最后无论真假,都狼狈退场。为了减少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我偶尔会接下一些需要人员协助的任务,合作对象有且不限于vermouth、kir、chianti、corn。
晚上的任务要保证知情人的生命安全以及让组织确认并相信对方的死亡。
虽然制定得很仓促,但任务执行得却非常顺利,知情人的假死甚至成功地骗过了gin。
但这种顺利所来带来的不详的预感,最终还是在午夜的时候灵验了。
电话那头的下属刚结束任务的汇报,我的身后就传来了迟缓的脚步声,黏腻而沉重。
虽说心中有所准备,但回过头的一瞬依旧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从没见过的丑陋生物。
拙劣地模仿着人类的形态,躯干抽动着,以一种超现实主义的模样随机组合。
基因进化如果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不往更舒适的方向进发,还是说人类的最终归宿其实是这个吗?
那一瞬间的愣神被对方抓住空隙,左右张开的竖排牙齿用一种要把我的脑袋咬下来的气势冲来。
手|枪里还剩下四枚子弹,全部都打出去了,但是对方一点影响都没受到,反而因为这不痛不痒的攻击而更加愤怒起来。
一边后退一边换上弹夹,伴随着迸出的火星,七枚子弹穿过它的躯体,在仓库后面的墙壁上留下一排整齐的弹孔。
这是超自然现象——如今的我也只能这样理解。
并非是闻所未闻,政府机关内也设有特殊对策科,主要应对一些寻常人无法处理的情况,比如幽灵、异能力者、妖怪……在和松田一起喝酒的时候听他发过几句牢骚,尽管他出于保密原则无法向我透露更多,但日常处理事物时,还是不免会阅读到相关档案。
第165章
只是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样的情况,本就是默认了那些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在日常训练中添加与‘非自然生物’的作战练习。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应该把松田阵平叫过来,让他来制定训练日程。
仓库的墙壁被破坏,本想打电话通知,但是临时手机已经在刚才的搏斗中光荣牺牲了,现在是将近凌晨三点的时间,在继续搏斗和保命先跑之中,我暂时选择了后者。
……恐怖片里不是有那种等到天亮‘鬼’就不能行动的设定吗?
总之试试吧。
只要在那之前我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选择了那一条小巷作为藏身之所,大概也是某种‘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了一把’的表现,自以为暂时甩开了诡异生物的追捕,而靠在墙角恢复体力,听见了属于人类的脚步声……
这个时间点居然还有人在外面?
我的心跳声变得很快,或许是意识到身体在不断失血的缘故,又或者是脚步的主人在我面前站停了。
费了点劲才看清站在前面的女人,以及她后面就要忽然袭击过来的生物。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衣服把人往下扯,躲开了那生物的袭击,同时在心中苦恼这会儿又该做些什么,才有可能保证我们两人的安全。
怎么说也是对着樱花警徽念过誓言的,‘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惧,不为任何人所憎恶,以自己之良知,履行警察的职务’……不能让国民因为我的缘故平白遭到危险。
我推了推这个好像还不明所以的女人,叫她快跑。
但是她的眉心皱起,平光镜下的眼中流露出嫌恶的表情,嘴里还说着‘恶心’。
如果再不走的话会被吃掉……我很想这么对她说,可是胸口泛上来的血腥味堵住了喉咙。
后来我想,如果那天跑进的不是这条小巷,她也没有在便利店逗留到这么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或许,我会死在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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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我的女人名字叫做柳川谅月。
是一位……不知道为什么拿出钱包就能驱邪避灾的御宅族。
我被她带回了家——如果那个能称作为家的话。
洋房很大,前面的马路我经常开车路过,往下开一些便是波洛咖啡店,只是她房间里的家具几乎没有多少,清冷而安静,显得那片干净的大理石地板格外空旷。
真的是住所吗?还是安全屋?某种基地?
在柳川谅月向我展示了她的异能力之后,我的心中便一直有这样的警惕。
走进浴室以后先检查了环境,大概没有不安全的东西,通风口很窄小,窗户是堵死的,无法进出。
我站在浴室里脱掉上衣检查伤口……
不得不承认,异能力真的很有效。
除了因为咒灵而受的伤之外,连很久以前就下来的疤痕也消失无踪了。
一种可怕的能力,交付金钱便能完成自己的想法。
居然会有这样的人待在东京,而我从来都不知道,太危险了吧?
而且……心真大。
邀请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在午夜进家门,还在他面前喝酒侃侃而谈,如果不是艺人高胆大,那就只能是太过单纯天真了。
摘下平光眼镜之后,发现她长得很漂亮,身材高挑,如果穿上高跟鞋的话,应该能和我平视吧。只是相比较于模特,她更像是电影明星那样夺目——这是清早离开她家的时候,脑袋里闪过的最后的想法。
虽然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但是在她帮我治疗好伤口之后,我的精力好像也被充满了,一点都没感觉到疲惫。
我站在门前,听见房间里慢悠悠的脚步声,几秒钟之后,伴随着身体倒进沙发的响声,里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先让风见调查一下好了。
调查结果是普通人。
被从孤儿院领养,跟着养父一起在横滨生活,中学开始成绩变得优异,甚至有几次见义勇为和助人为乐的记录。考上了东京大学的金融系之后便独身一人在东京租了房子住,直到现在,期间换过两次工作,距离上一份工作辞职是在三个月前,现在是待业状态。
一份天衣无缝的个人信息,一点都挑不出错。
但正因如此,才叫人觉得,太奇怪了。
所以在回礼的蛋糕包装壳里装上了监听器。
只是巧克力蛋糕似乎备受冷落,被放进冰箱里之后就再也没碰过,所有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听不到什么。
明明还特意询问了梓小姐女孩子会更喜欢吃什么类型的蛋糕……
在居酒屋碰见的时候,她正在和友人聊天。
友人有一头金色的头发,很高,穿着严谨的西装——有着很明显的欧洲人特征——听她说话的时候会低下头,灰色的眼睛先是停留在头发上,然后再一点点往下挪动,眼睫、鼻梁、嘴唇,最后是她抬起头时的眼睛。
真的是朋友而不是其他什么关系吗?
破案的同时,脑袋中忽然闪过这样的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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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太过分关注了,降谷先生。”
坐在办公室里,又一次翻开了那份资料的时候,下属终于忍不住问我。
“只是想招揽优秀的人才。”
我的手指停在留着照片的那一面,对他说道:“风见,你们该想想最近的工作效率是不是太低了。”
第166章
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拥有很高能力上限,并且非常危险的女人,如果能拉拢到这边的阵营就不会那么困扰了。
公安虽然很少招揽异能力者,但是想要招收也并非难事,上交的报告该怎么措辞我都想好了……那种能力,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但是监听器被发现之后,我有点想不到该如何开口,又因为其他的事情忙碌,暂时将这件事丢在了一边,直到毛利先生他们来波洛咖啡厅吃晚餐的时候,询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杜王町旅游,说是中奖了,又刚好接到了那边的委托,多出的一个人的名额,其他人都没空,但怎么也不想浪费。
还有许多工作,办公室里待办的档案袋已经垒出了一座小山。风见的座位附近都是速溶咖啡的气味——所以本想拒绝的。
但是那种‘被推了一把’的感觉又出现了,我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
事实证明,运气就是很玄妙的存在。
说不定,以后能够稍微理解风见他们一点了……当然,在规定时限内没有完成工作,受罚也是他们该的。
将要入住的酒店电梯大门开启的时候,看到了她的脸。
在那张绚丽的脸上看到苦闷的表情也不乏是一种乐趣,虽然比不上‘他乡遇故知’的程度,但多少也会在心里感慨:运气真奇妙啊。
女性明显警惕起来的神情总让我有想笑的冲动——并不是出于什么恶劣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发现了她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内心活动,干练又直白。
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表里如一的人穿那条裙子说不定会很合适……
在服装店里看到了模特身上的白色长裙,下意识地,或者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还看了一眼价格牌——作为礼物的话,不会太贵重,也不至于太廉价。
但是现在买下的话有点太奇怪了,只能努力记住裙子的款式。
如果将来真的成为了同僚的话,可以是入职礼物……?
胡思乱想终止于看到她手背上的伤口。
她背对着我,大概是不愿让前面的兰小姐她们意识到异样,所以努力把手背上的伤口藏了起来。
……是能力无法使用了吗?
离开前她的目光还是谨慎而危险的,巡视般扫过所有角落,才一脸心事重重地离开。
还是一如既往一点都不擅长掩饰,连柯南都看出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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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很在意的话,就一起回去吧。”
小小的侦探对我说。
“在意……?我只是有点担心。”我皱了一下眉,“毕竟她是一个人走回去。”
小侦探困惑地侧了侧脑袋,“唔、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安室哥哥如果要和谅月姐姐一起走的话,说不定会更放心些。”
对于误解了名侦探的话,我感到了几分没由来的烦躁。
但我还是转身跟了上去。
穿着宽松运动外衫的女人慢悠悠地在夕阳下闲逛,我本来想追上去,但是注意到了她停下脚步用手机拍摄夕阳的样子,最终还是落后十来米的距离,慢慢地跟着。
这个距离,发生大部分的事情都很容易出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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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习惯被他人信赖,无论是身为bourbon还是公安,保证每一次的决策都正确无误是我必须要达到的要求。
但是柳川谅月给予我的信赖并不多。
第一印象……不,对她所做的第一个决策有些失误了。
想要弥补的话,应该需要将事情全盘托出才行吧……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在幽灵的结界之中收到了对方偷偷传递给我的纸条时,内心很高兴,明明是她无可奈何,不得不在一个人无法脱身的困境中将信任托付与我,但我就是很高兴。
所以做了心理准备,打算在回去的路上推心置腹地告知一切。
……意料之外地被打断了。
丧失了时机之后,甚至在心中暗暗思考过:或许,招揽的工作并不适合我,应该找公安内部的专业人员来试试,上头应该也有很好的人选吧……这不算是职权欺压吧?
如果可以的话,想被真正地信赖。
遇到了糟糕的事情可以向我寻求帮助、或者,被那位名叫吉良吉影的杀人犯盯住时,能够理所当然地躲在我身后……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过大男子主义了一点?
反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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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局的天台接到了风见的联系电话,下属疲倦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高强度工作通宵了一个礼拜。
确认了回东京的时间,在通话快结束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站在入口的位置。
因为要迷惑罪犯,所以精心打扮了一番,少见地穿着碎花连衣裙,裙摆在傍晚的风中轻荡,胸口和手臂裸|露出来的肌肤很白皙。
确实是很适合钓鱼执法的人选。
橘色的晚霞投来模糊暧昧的亮色,我控制不住自己迈动双腿向她的方向走过去。
为什么呢?
这也是‘被推了一把’的选择,所谓的‘时机’吗?
但是胸腔的跳动为什么会这样的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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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杜王町回到东京之后,就必须将这段时间攒下来的工作都做完。
把我从文件堆里拉出来的,居然还是gin的集合通知。我和vermouth需要去横滨与一个组织头目谈合作。
第167章
作为‘bourbon’而在执行任务途中遇见柳川谅月是巧合之中的巧合。
巧合到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是不是一场巨大的名叫《降谷零的世界》的电影。
那张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也是,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会碰到同一个人,何况对方还有‘前科’,看上去怎么都像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了,生气是理所当然。
她拉着我的衣领,将我拽出了电梯,大步向前走,散在脑后的黑色长发随着步伐晃动,似乎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向我表露她的烦闷。
虽然表现出了不愉快,但是也没有胡乱发脾气,问清了情况之后,肉眼可见地消气了……怎么说呢,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而且很好哄。
只是有的时候,能够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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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次看到咒灵之后,现在这是第二次。
已经渐渐地能够习惯了。
丑陋的模样、臃肿的外形,但是攻击力很高。
突然被攻击了而没来得及反击,是因为身边忽然出现的半透明生物在我身上乱蹿——字面意义的‘蹿’,从身体的这面穿透到另一面。应该是幽灵……这样的生物吧。
像是在急促地警告我什么……这件事是在我用后背撞开了大门,被狠狠地砸到走廊的墙壁上时,才意识到的。
刀剑这种冷兵器,在近代已经很少见了,我最近一段时间看到武士刀还是在电视播放的大河剧里。
在警校上学的时候,曾经系统地学习过一些剑术的皮毛,但更多的是学习如何巧妙地从敌方手中夺走武器。就算是剑术大赛,也少有这样行云流水的剑技。
被厉害又出色的人,又救了一次……
剑术使得很好的女人,手上有薄薄的茧子。虽然是我提出的建议,但是率先付诸行动的人却是她。
手指抓住了我的手腕,声音在佯装镇定。
她好像有点怕黑。
所以我抽出手臂,用五指握了回去。
她因此而惊了一下,但到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不能看到表情有点遗憾。
想知道不擅长掩饰情感的人,现在是什么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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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刀剑变成的人长着一张已经殉职了的同期的脸。
这冲击所带来的大脑空白,应该在我的整个人生之中都位列正数。
从没想过会和同期以这种方式见面……明明自己连因公殉职,在黄泉里相见的戏码都梦见过。
但是居然变成了幽灵……
这种时候便又该感慨那种‘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一把’的感觉了。
如果没有认识柳川谅月的话,大概绝对不会经历这样奇妙的光景吧?
那个凌晨的经历让我浑浑噩噩的,可能是职业病的缘故,应该记住的和不该记住的东西全部都被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之中。
我到现在还能记得那天的晨光,记得她脸上浮现的错愕神情,记得前往异能特务科临时办公所的路线。
从异能特务科回酒店的路上,我接到了来自vermouth的电话,在非异能力者没有被卷入诡异杀人白雾的视角里,他们在大清早双眼所看到的景象,便是忽然变得破败而凌乱的横滨。
我只能在不暴露我们两人信息差的情况下斟酌着她和解释。
在我通话的这期间,柳川谅月睡着了,我从后视镜看她,女性不安地侧靠在车椅上,如果不是安全带箍着她,大概整个人都要倒在座椅上了吧。
“谅月,小谅月,醒醒,回房间再睡。”
hagi小声地在柳川谅月的耳边说话,但是她只是皱了皱眉,眼睫轻颤着,和困意做抗争,但是到最后也没有醒过来。
异能特务科的员工,穿着制服的短发男性这样开口对我说道:“安室先生,我帮你一起把柳川小姐送回房间吧?”
“我自己来就好了。”我皱了一下眉,回绝了他的好意,走到车门边弯下腰,将她的安全带解开。
困得迷迷糊糊的身体顺从地倒进我的怀中。我勾住她的双腿,把人从车子里抱了出来……比想象中还要轻一点,甚至没有训练时用到的负重袋重。
虽然是身材高挑的女性,但是失去意识的时候却会忍不住把自己缩起来。
是做噩梦了吗?还是在害怕什么?
睡着的人当然不可能回答我,我将她抱回到房间。
因为突发事件,酒店里涌来一群市民,房间几乎订满了,电梯里装满了人。被我抱在怀中的人不得不紧紧地贴着我,脑袋抵在我的颈侧,黑色的头发在肌肤上扫过,女性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伴随着她干燥的嘴唇一起贴到脖颈上。
……这是个一触即分的亲吻。
将人安置在床上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乎乎,和hagi的对话几乎是靠身体肌肉的自动反应。
下意识地开始打扫房间,直到我试图修理那扇因为我而坏掉的门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笑眯眯脸的黑发同期盘腿坐在旁边,一手握成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喔——所以是雏鸟情结?”
最擅长和女人打交道的家伙,在这种时候似乎也一眼就能看出重点所在:“被第一个帮助自己解决危机的人吸引了?看不出来你是这种类型的啊,小降谷——我家小妹妹虽然性格有点奇怪,但是人很好哦。如果想要追的话,得先打赢我……”
第168章
啊……
原来是这样。我像个笨蛋一样,事到如今才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心脏超乎寻常的律动,为亲密的距离而感到的踟蹰,斟酌再三也难以开口的问题……并非于公,仅仅是私心想要靠近。
抛开那些其他的都不谈,只剩下一点:被她拯救了。
所以爱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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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心意却无法见面,在办公室里和同期交流案件,险些被下属以为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疲倦和毫无进展的任务让人感到烦躁,怀揣着‘只靠近一点就好,去她去过的地方也能充一些电’的想法走进了距离她家最近的便利店。
没能想到真的遇见了。
至少可以肯定‘被推了一把’的幕后黑手不是像是同期这样的幽灵,心中的溢美之词便又丰富了许多。
给她买了关东煮……因为看上去很想吃,接过纸碗的时候双眼都亮了起来。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她鼓着腮帮子努力将鱼丸嚼碎咽下去的样子也很有趣,感觉可以盯着看一整天。
但是下定了决心,想要把一切都坦白说清。尽快结束上一段复杂的,带着几分难堪的第一印象。
错愕和茫然的神情很可爱,露出了经常到波罗咖啡店外蹭食的猫咪被摸了脑袋又得到食物投喂的相似表情。
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些,结果对方表现出了一种手忙脚乱的羞赧和警惕。
在逐渐入秋的季节里花了三秒钟深刻地反思了自己的自制力……以前没有这么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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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最后还是顺利地拉人入伙了。
但是找不到聊天的话题,每天都会经历的场面是手指要在短信界面停留了十分钟,最后都以挫败地选择放弃收场。
小侦探的电话是在刚刚结束公安工作的时候接到的。
4丁目离谅月的家很近,所以车子就往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和下属抵达现场,在诡异的粉色洋娃娃屋里看到了不少人。尤其是发现松田也在场,大概便能猜到这不是我能够轻易做决定的事件。
白头发的盲人男像个混蛋,黑头发的眯眯眼像个反社会份子。
在第二句话的交谈结束时,身体本能就想要掏出手铐,将眼前这两个人都扣下。只有那个带着眼镜的,看上去干巴巴的青年被夹在中间,不像拱火的也不像劝架的。
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门外的时候,我好像已经不会生出太多惊讶的想法了——反倒是谅月和松田在几年前就认识了的这件事情让我更在意一点。
……从来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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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是陌生的环境,躺在对面沙发上的人是戴着墨镜的松田阵平,套着一件青涩的白衬衫,沙发旁边的桌面上摆放着铭牌:安室■侦探;松田■■侦探。
放在地上的书包里还有学生证,翻开的第一页是自己的照片,眼睛上被划了一道马赛克,看上去像法制节目中被依法收容的嫌疑人……
明明已经29岁了,在上司都有偷偷询问过打算什么时候成家立业的年纪,被要求扮演17岁的某高校男子高中生。
总觉得,很丢脸。
按照线索找到目标地小学的时候,隔着栅栏门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如果她脸上的笑容是因为我丢脸的自我介绍,那就再当一阵子17岁的高中生也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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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快破案,然后带她出去的想法,是在看到了她烦躁又无从下手,只能用指甲用力挤压自己肌肤的时候萌生的。
以安慰的名义进行了肢体的接触。
谅月的手很冷。
是在担心什么呢?
我看着她,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到答案。
或许答案我已经隐隐猜到……
离开异能特务科的那天,我回到东京,使用职权调阅了‘柳川义明’的档案。
从身份和时间上来说,是我的前辈。如果暴露了身份,我的下场大概和这份文件里所记录的结果差不多吧。
就算不属于咒术界,不清楚咒灵和诅咒,但是将所见的信息稍微结合一下,基本上就能推测出将我们困在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说出来的话,那双眼中的脆弱会不会将我淹没?
感到挫败是因为,发现自己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连她落下眼泪的时候,都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不要哭’。
眼前的女性习惯了将所有事情都抗在自己的肩膀上,无论多么痛苦,多么沉重,她都不会分给别人。
如果只是同僚的话,绝对是受人信赖的优秀同僚。
但是作为自己中意的人,我一点都不想让她一直紧绷着神经坚持下去。
看着她要往前走过去的时候,很想伸手将她抱住。
很想亲吻她的额头。
很想告诉她,回过头看的时候,我就在这里。
但是她是柳川谅月。
她不会愿意接受我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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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伤很明显,看上去是在里面狠狠地和人打了一架。
她刚出现的时候,没有及时跑上去接住她。罚自己本月的训练量加倍。
在纠结是否要先给她上药的途中,她醒过来了。
虽然狼狈,但是有种放下了沉重执念的轻松感,我不由得跟着她一起笑出来。
第169章
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清楚她性格直白,但是也没想到会直白到这种地步。
试探着打出去的球全部都被躲开,努力地自我推销似乎也没见任何成效。
多少有被挫败感击中。
只能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
就像是沾染上了我的气味一样,感官动物才用这种方式宣誓主权——说到底,还是男性卑劣的自尊在暗暗作祟。
在便利店遇到那个身材魁梧,看起来像是□□的男人就更奇怪了。
如果说女性的第六感很灵验,那么男性的危机感大概也是一种与之不相上下的雷达吧。
轻浮的男人说着一些听上去很亲密的话语,眼神暧昧地从她身上扫过,那双眼睛看到我时,又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讥笑……总觉得被小看了。
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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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开车送她回家。
明显对车的感兴趣程度比我还要高。
更加挫败了。
冒出了一种‘要不然一鼓作气就这样说了吧’的想法。
以往屡试不爽的‘蜜糖陷阱’在她面前就像是踢到了钢板,命中率为0。
只能艰难地岔开话题。
如果今天是个好天气就好了。
如果是和她在流星雨降临的夜晚一起野营就好了。
这样想着,红着脸逃跑了……真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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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参加选举的政员是组织的半个知情人,资金流动通过对方的企业公司……简单来讲,就是日本政坛的蛀虫。
等到掌握了确凿证据,就要把他们全部都抓捕回去,但是现在还不行。
vermouth装扮成对方的熟人,混进慈善晚会的目的是从对方随身携带的硬盘里拿回相关资料。
所以完全没想过在这里也会看到谅月。
时尚杂志里才可能出现的礼服沿着她的身体曲线紧贴住,举着酒杯轻笑时,白皙的后颈仿佛天鹅,让人觉得她似乎天生就该活在镁光灯下。
任务还是要做,vermouth仿佛猜到了我和她之间隐隐的联系,抱着恶劣的玩笑心态上前搭话。
被搭话的人还不明所以,只能用困惑不解的视线寻求我的帮助。
……vermouth,这个可怕的女人。
所以说,我才不喜欢组合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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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杀死咒灵的除了咒术师,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使用咒具。
在阵平那边了解到了这样的情报,以bourbon的名义在黑市上打听了普通咒具的拍卖。
被历年的拍出金额吓了一跳——或许,以后该向上司建议调查一下市场上不正当的资金流动了。
如果是用bourbon的身份,应该不难买到咒具。
这么想着的我,在看到谅月腿上的血痕时,觉得必须立刻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没有了异能力,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安全的正确认识。
这是最叫人无奈的一点,如果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么接下来的每一次战斗都会叫我提心吊胆。
将她抱起来的时候,被那双暖棕色的眼睛认真地盯住了。
明明已经29岁了,却还会像青春期一样容易悸动,不知道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
“如果下次再那样自顾自地去做事,我可不会再帮你说话了。”
开着车的金发女人在驾驶位上对我说道。
“原来那是帮我说话,不是幸灾乐祸啊,真是谢谢你了。”
我坐在副驾驶,视线从车窗外掠过,冷冷地回答她。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的时候,目光扫到了甜品店雨棚下的人影。
虽然隔着雨幕,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怎么了,是看到了认识的人?”vermouth在补口红,从翻下的镜子中瞥了眼我。
“不是,只是觉得雨下得太大了。”
为什么不买伞呢?没有带钱包吗?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车子开过红绿灯,拐进下一个路口。
“就在这里下好了。”我对她说道,“我还有别的事情。”
我有点担心被她看出我的急切,只能装出一副烦躁冷漠的模样。
好在对方也不想当那个雨天送我回家的‘好人’,当即停车把我丢在了路边。
我顶着伞,哗啦啦的雨好像下的更大了些,倾泻似地砸在地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开始跑了起来,踩过斑马线上的水潭。
空气里涌来一股甜品和水汽混合的味道。我看到了她缩着肩膀站在店门口,抬起头盯着灰霭霭的天幕,棕色的眼睛仿佛琉璃球一样透澈。
我慢下脚步,一步一步走过去。
“谅月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没有带伞吗?”
我穿过雨幕,站在她的面前,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宛如细小的烟花攀上炸裂。
喜悦与惊愕同时浮现在她脸上。
如果这也是什么运气的话。
我一定是被推到了一条名叫‘好运’的路上。
第90章
人生中最糟糕的那一天,是在我6岁的时候。
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无论之后发生什么,我都会觉得:怎么可能会有比那时候的经历还要难捱的事呢?
毕竟像我这样很容易就选择放弃,一不小心就会把丧气开关拨动的人,如果精神胜利法不能奏效,大概早早地便罹患抑郁症了吧。
第170章
虽然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是踩到两次钉子的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所以我宣布今天也是非常糟糕的一天。
早上应该带伞的。
不对……应该打开电视看一眼天气预报……也不对,在高专办完事情之后,就该直接回家的。
这样就不会因为排队被踩痛了脚,因为人潮被打翻了可丽饼,因为穿了白衣服所以一定会沾上黑巧克力,因为没带伞所以不得不淋雨,因为钱包被偷了所以只好站在店门外等雨停!
……如果今天没出门就好了。
什么时候会停下来呢?
我伸出了手,去接外面落下来的雨水,饱满的水滴砸进我的手心之中。
这是倾盆大雨啊……不停下来的话,就只能淋着雨跑回家了——这里距离米花町可有好大一段距离啊。
我在裹着冰凉雨丝吹来的风中缩了缩肩膀,抱住自己的手臂,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炎夏已经过去,秋季萧瑟的气温降临。东京的气温怎么这样断崖式下降?
“谅月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雨幕那头传来了模糊的声音,起先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大抵是身陷困境时,总会幻想着会出现一位拯救自己的英雄这样罗曼蒂克的场景。
“是没带伞吗?”
手中撑着一柄很大的黑伞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
我眨了眨眼,过了两秒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这个人怎么神出鬼没的,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遇到啊?
“嗯,没带。”我点头。
他好像有点想笑,我便又羞恼地生起气来,“干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上午天气这么好,我也没想到等到下午了就突然开始下雨了啊。”
我不忿地嘀咕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空等天气预报的吧。”
对方止住了笑意,温和地看着我,“那么谅月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看雨。”
我说,“不行吗?我爱看。”
“可以。”
他点点头,往前跨了一步,和我一起站在了甜品店外的雨棚下,将伞收了起来,“我也喜欢看雨,我和你一起看吧。”
干、干什么啊,这家伙……!
我愣了愣,忽然之间变得束手束脚,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谅月小姐的衣服上……是怎么了?”降谷零偏过头,视线在我白色的长衫上扫了一眼,低声问道。
“沾到了可丽饼……姑且,借了卫生间清洗了一下,但是清水也就只能清理到这种效果了。”我扯了扯衣服的下摆,不自在地回答他。
“用苏打水的话很轻易就能洗干净了。”他说道,顿了一下后,又想起什么,继续道:“如果家里没有小苏打,用无色的碳酸饮料也是一样的。”
何等便携居家的人……!他甚至猜到了我家大概只有碳酸饮料。
我一脸‘受教了’的样子,将这个知识点记下。
“谅月小姐是觉得冷吗?”他继续问。
“冷?”我警惕地避开了一点,“……倒也没有。”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今天穿着的又是价格不菲的西装,他不会一整个衣柜里只有西装吧?男子服饰的时尚在这方面有落后那么多吗?
“你不会又打算脱下外套给我了吧?我家里已经有你的两件外套了,这次的干洗费我可不会再出了!”
虽说是个绅士的举动,年轻时我也为偶像剧里给女主角披上外衣的男主人公心动过,但是……频率太高了吧!前两件我还没还回去呢。如果是任○堂的游戏,我应该能获得一个像是‘西装掠夺者’这样的称号吧?
降谷零轻轻地笑了起来,浅色的睫羽往下一压,“那这样,就当是偿还干洗费了,我请谅月小姐进去吃点蛋糕吧?”
“喝点热可可,身体也会变暖和的。”
我迟疑地点了一下头,没有拒绝这个提案。
“如果是你请的话……”
我说道:“我想吃抹茶蛋糕和蒙布朗,还有磅蛋糕。”
降谷零失笑道:“是饿了吗?”
“排了很久的队买了可丽饼……”
我偏过视线,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说起这事我就很委屈,不吐不快,于是只能小声地继续说道:“但是可丽饼被撞掉了,想买其他东西的时候又发现钱包被人偷走了,要赶回家去结果还下雨了没带伞……”
我前面的男性有些吃惊,想想也是吧,无论哪一件事情,单拎出来都很糟心,更何况还扎堆凑在了一块儿。
“等雨小一些了,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吧。”
他对我说道,然后拉开了身后的大门,独属于甜品店的馨甜香气向我袭来。
“请进吧,谅月小姐,不是想吃蛋糕吗?”
.
在巴黎非常有名的甜品店,连锁店开到了银座,价格自然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放在平时,就算是我的手头宽裕,也只有在想要犒劳自己一把的时候才会买一个蛋糕来吃,今天……这能叫做趁火打劫吗?
“不要一直看着我,你也吃啊……”
我将一盘蛋糕推到降谷零的面前,然后将头低下去,努力藏起发烫的耳朵。
……在搞什么啊,像是被投喂了、还是说下酒菜……?
降谷零拿起叉子,不紧不慢地切下一小块蛋糕。
第171章
“谅月小姐很喜欢吃甜品吗?”
“喜欢……但也没那么喜欢。”
我比划了一下,“只是偶尔会突然之间很想吃。”
见过五条悟在甜品店买蛋糕的样子,曾经一度觉得甜食实在是太可怕了。
“上次,我们在杜王町的时候,谅月小姐也点了很多蛋糕。”
啊,那个时候是……想到可以用吉良吉影的钱,所以点多了。
“甜点就是吃到嘴巴里会让人的心情变好的食物嘛,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买。”
“嗯……去波罗咖啡店的女孩子和谅月小姐说过差不多的话呢。”
降谷零说道,“我也会做一些蛋糕,不介意的话,谅月小姐下次可以去吃吃看。”
“在波洛吗?好耶,我还没去吃过呢。”
之前说了想去波洛咖啡店吃东西的,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一次都没去成。
“喜欢的话,专门给谅月小姐做一份也可以哦,”他弯着眼睛对我说道,“上次谅月小姐并没有拒绝我吧?”
“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歧义,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几秒钟之后脑袋里才闪过了那副场景。
是在便利店见到的那个晚上,他问我如果再送蛋糕的话会不会收下。
“蛋糕好吃的话……嗯!”
我含糊地回答他,说话就连忙拿起热可可喝了一口,试图遮掩住自己发慌的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因为他而脸红之后,我单独在他面前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奇怪。
啊啊啊——我是不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我变得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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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们吃完了蛋糕,外面的雨看起来小了不少。
我们走出蛋糕店的时候,降谷零很自觉地撑开伞,挡在我头顶上。
“……”我抬起头看了看,又抿了一下嘴。
“我送你回家吧,谅月小姐。”他说道,“回去洗个热水澡说不定心情会变得更好。”
“钱包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这边附近应该有监控摄像头,调一下就能找到了。”
“也不用那么麻烦啦,这个我自己就能解决,现在这是特殊情况……”家里还有余钱,使用异能力就好了。我会让那个小偷为此付出沉重代价的!
他看看我,提起唇角,像一只乖巧的大型犬:“我知道了。”
“我们走到那条路口,然后再叫车。”我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就当消食。”
“嗯?好。”降谷零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陪着我继续往前走。
街道边上暖黄色的灯已经亮了起来,这个季节的天色暗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细雨裹着黑夜而来。
“……今天也是因为有任务吗?”我想了想,小声地问他。
“是,需要汇报昨天的事情。”
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沉重的滴答声,我低着头,看着那些雨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向周围溅开,被橙黄色的灯光照成金色的水滴。
“昨天那位渡边莉香女士,其实是你的同伴吧?”我轻声说,“就是那位金色头发的外国美女?那个叫什么来着……电视剧里有演过的,易容术?”
“……是。”
降谷零无奈地笑了一下,“怎么感觉什么都瞒不过谅月小姐。”
我挥了挥手,“女人的第六感啦。”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bourbon来说是同伴,但是对于降谷零来说是敌人。”
“谅月小姐,”他认真地看向我,“对于我来说,你也是我的同伴。”
“……”
感觉风更冷了,但是周边的空气却很热。热得我的双颊都有要烧起来的趋势。
“但是……”我停下脚步,边上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转了个方向面对他,磨磨蹭蹭地说,“总觉得很火大。”
“……什么?”
面前的人表情愣了愣,一副不太理解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你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混着雨水的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涌进身体里,“我觉得超级火大的。”
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咦……我弄糟了?
我的心跳很快,但是因为不想退让,所以努力地直视他。
降谷零的眼睛颜色其实很浅,只有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才能看出其实是紫灰色的。
浅眸令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叫他人不敢靠近的疏远和冰冷,仿佛一眼扫过来就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但此刻……其中的坚冰都像是融化成水了,温和地,一点点地靠近包裹住我。
“……我也是。”他说道。
“谅月小姐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自顾自去冒险的时候、不看着我的时候……很火大。”
没有弄糟,但是……糟了。
我的脸又烧起来了。
欸、欸——
我捂住脸,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什么?
没有拿着伞的那只手伸过来,先是用指尖小心地碰了碰我贴在脸上的手,然后下定了决心似地轻轻地握住了。
温暖的掌心贴着我的手背,男士柑橘香水的气味从他的手腕上传到了我的鼻尖。
“我一直都觉得,谅月小姐的眼睛很漂亮。”
他低下头,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声音被压低,仿佛蜷曲的绒毛在心头痒痒地拂过,“所以,以后可不可以只看着我?”
第172章
像是在恳求,但他望向我的双眼却是坚定的。
太、太霸道了吧……
“降谷零先生,我的人际关系会因为这个彻底崩塌的!”
第91章
“但是,我会很嫉妒。”
降谷零的脑袋又靠近了我一些,几乎就要贴上我的额头。
索性我们两人的身高并不差多少,既不用弯腰也不用垫脚,目光平直地投过去,便能在对方的眼瞳中看到自己清澈的倒影。
“……谁管你。”我小声咕哝道。
降谷零轻轻地笑了起来,贴近我,这一次是真的额头抵着额头,我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扫过我的脸侧。
“真的不管吗?”
他低声问道,嗓音沉沉的,笑意像是散落下来的雨点,“那我现在想吻你。”
“——!”
我没来的及说什么,他便捧着我的脸贴了上来,我嗅到了甜品店奶油的馨甜。他的嘴唇很柔软,湿漉漉的,带着一股热意。
也许是他身上的气味,或者他喷用的香水,或者服饰的柔顺剂,因为我猜他不抽烟。
搭在我手背上的手指顺着肌肤,一点点向后挪动,指腹暧昧而轻柔地按在我后颈的骨节上,异样的触感叫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服。
我感觉到他模糊地笑了一下,舌头从唇缝间入侵,强势地贴进来。
舌尖纠缠在一起,呼吸也很近,粗糙的舌面相抵时带来一阵被电流击穿而过的悸动。
我们在雨幕里接吻,就像那些千篇一律的爱情剧里烂俗的情节。
明明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差不多该放下幻想正视现实了。曾经这么对自己说过。
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想要渴求浪漫的爱情,多少还是有点奢侈。所谓的‘梦想’不就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实现的想法吗?
可是很舒服。和降谷零接吻的感觉很舒服。
是训练过吗?作为公安的话,这方面的技术应该也是训练的一个项目吧?
也对其他人这样使用过吗?
我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舌尖卷过唇瓣,他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困惑的表情,下垂眼的眼尾染上一些红色,看上去非常地无辜和可怜。
……刚刚按着亲我的人到底是谁啊!
这个人,真的很擅长使用自己的这些优势。
“不喜欢吗?”他很可怜地问。
如果点头的话,感觉会哭出来……咦,如果这也是演技的话,总觉得很可怕。
“呀、只是在想……会不会是在做梦,所以试着咬了一下。”我心虚地回答他。
他的手放下来,抓住了我垂在一侧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手指尖,好笑地问道:“那试了的结果呢?”
“嗯……没什么感觉,一点都不痛哎。”
他无奈地笑起来,嘴唇是艳丽的颜色……我今天好像没有擦口红吧?
“我很痛哦。”他摸了一下唇角。
“抱歉……”我眨了眨眼,“那我申请再试一次?”
青年……池面?挑了挑眉,撑着伞的手很稳,平静地站在我面前,大有一副‘那你就试试看’的意思。
……好像,上当了!
我抿了一下嘴,刚才接触过的感觉还停留在上面……好奇怪。
我往前面挪动了一点点,胸口几乎要触碰到对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所以只能将视线向下移,从湿润的嘴唇挪到线条很好看的下颚,然后是脖颈……西装外套的平驳领,靠近心脏的那一侧在刚刚被我抓皱了……!
“我、那个……”
“谅月小姐。”他低低地喊我,眼睛垂下,连带着金色的短发也蔫蔫地耷拉下来,仿佛一只刚捡回家就又要被人丢掉的小动物。
受不了。
他应该知道自己的脸很好用,所以才屡次在我面前摆出这幅样子吧?
但这完全是诱导犯罪……我不甘心地想。
最后也只能凑过去贴上他的唇角。
降谷零动了动脑袋,小动物似地追上来,黏黏糊糊地吻进来……大型犬一样。
我眯起眼睛,近在咫尺的脸因为看不清而模糊,路边灯光细碎的亮在下落的雨点中闪烁,前方的马路上是一片红色的刹车灯,他的手绕到我的身后,小心地扣住了腰部。
鼻音在亲吻中变得柔长而甜腻,要夺走我所有的空气一样。
有一辆车从马路的那头开了进来,明亮的车前灯闪耀着,从我们的身旁开过。
我在那片光亮之中闭了闭眼,柑橘和薄荷的香气将我包围。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口上,轻轻地推了推。
降谷零很配合地就松开了我。
这种时候又多了些不必要的听话……
“想、回家了。”我磕磕绊绊地说道。
“好。”他像是很习惯似地抓起了我的手,“那就打车回去好了。”
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接着五指从指缝间插了进去,缓缓地收拢,严丝合缝地并在一起。
我低下头看了看,窘迫地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站在路旁等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不好吗?”他平静地说,“这样谅月小姐也不会觉得火大了。”
“……说实在的,我现在就有点火大。”我不满地鼓了鼓嘴巴。
第173章
他很好奇:“为什么?”
“像是被牛郎店的老手骗了的那种感觉……杀熟?”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别把别人说的好像是人贩子。”
“不像吗?”我晃了晃我们紧握的手,“等一下还要去我家的样子……感觉彻底地被骗了。”
他垂下眼睛,“不可以吗?”
……又是这副表情,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发火吧。
我挫败地叹气,觉得自己像个对无理取闹的恋人完全束手无策的冤大头。
“……可以。”
计程车在我们面前停下,他帮我拉开车门,撑着伞让我先坐进去。
“去米花町。”他熟练地报出地址,好像比我还要记得清楚。
我缩在位置里,大概是因为天气冷了下来,所以计程车两侧的窗户都被移上了,车厢内暖烘烘的,车载电台里女主播正在和男主播一起聊天。
降谷零坐在我的另一边,视线盯着前面的路况——银座附近经常堵车,也容易出车祸——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闪过,暖黄色的灯照从他的脸上移动过去,光影扫过挺拔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然后是精致的眉骨,他眼中的浅色映出灼灼的亮意。
不笑的时候就会很严肃……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位安室透。
即使容貌几乎没有区别,通过气质也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来……bourbon和降谷零也有很大的区别,前者礼貌而冷酷,笑容之下仿佛藏着毒蛇一般,随时将人一击毙命;后者更认真一些,处在一个将将刚好的阈值之中——大抵是我只见过工作之外的他,也不清楚他在真正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在计程车带来的轻微颠婆中不解地向自己提出询问。
心血来潮的表白是算成功了吗?
我们两个演的其实是两情相悦的戏码吗?
后知后觉地侧过身体,将脑袋埋了起来。
好运……难道真的是在透支了厄运之后才会降临吗?
“怎么了?谅月小姐。”降谷零担心地看过来,“是累了吗?”
“……”我哀怨地看看他,“谅、月。”
“嗯?”
“我说,不需要敬语。”我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叫‘谅月’就可以了。”
他顿了顿,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接着点头,“嗯,谅月。”
司机从后视镜悄悄看了我们一眼,过来人似地笑了笑,被我捕捉到了,顿时又红起了脸。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像个小学生一样。
车子停在了我很熟悉的那家便利店附近。
降谷零付了零钱,拉着我下车。
“先去买点东西吧?”他问我。
“呃……嗯。”太、太快了吧!
咦,虽然平时不太能看出来,但其实是肉食系吗……?
29岁的公安警察,谈恋爱的时间应该所剩无几,所以是空窗期了很久……?
我被他拉着走进了便利店。
美辻……啊,对,美辻已经离职了。
看到收银台站着的并不是惯常会见到的人,我在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秒钟之后又开始反思自己,又不是在搞地下恋情,我到底是在怕什么啊?
我站在货架面前发愣,等到降谷零选好了东西走到我边上才恍然回过神。
“想吃这个面包吗?那就买两个吧。”他顺手将我刚刚一直盯着看的面包拿了起来,放进了购物篮里。
“谅月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我,“没有的话就去结账了。”
“嗯、没了……”我扫了一眼购物篮里的东西。
都是菜品,还有肉类、乳制品、饮料……咦,没有?
我眨眨眼睛,在结账的时候盯住收银员扫码的每一个物品……还是没有。
欸,难道不是来买……那个的吗?
或许是我的视线太凝重了,收银员的手一僵,然后飞速地将所有货品都扫完码,塞进购物袋里,结账的速度也非常,收银机关上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响声。
降谷零奇怪地问我:“是有什么忘记买了的吗?”
我红着脸摇头。
搞什么啊……空窗期太久的那个人其实是我才对吗?!
天暗下来之后,雨就小了很多,他撑着伞,手中提着一大袋新鲜的菜品,和我肩并肩穿过小巷,回到家里。
像是突然之间跳跃了二十多年的样子。
“买这些是……?”
降谷零将购物袋放到流理台上,“给谅月做一些方便吃的便当。”
他熟练地将那些需要保鲜的食品放到冰箱柜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在这里住很久了。
“你最近一定没好好吃东西吧?我都看到了,冰柜里都是饭团,这个保质期很短,放太久就不好吃了。”
我坐在沙发上,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第92章
被很贤惠的男人摁着吃了一顿很好吃的晚饭。
……是和夜斗不相上下的水准。
我确实有一些震撼。
为什么这么些年了自己还是学不会呢?明明看起来都很轻松的样子,为什么每次换成我自己上手就会变成灾难现场?
料理也是要看天赋吗……
第174章
我秉持着敬畏的心理,将空碗收了起来,拿到水槽边清洗。
以前我们家就是这样,如果是夜斗做饭的话,我就洗碗丢垃圾,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身后传来一阵瓷碗碰撞的响声,是降谷零将桌面上的碗都整理好拿了过来。
我拧开水龙头,一边对他说道:“你把这些都放在这里好了,我会洗。”
他站到了我的边上,水槽也就那么大,我和他只能挨着手臂而立,“没关系的,我也来帮忙。”
“这样不太好吧。”
我犹犹豫豫,“怎么说也是你做的饭,在我们家吃白饭的人是会遭唾弃的,要用劳动来报答才行。”
“我只是,单纯想和谅月站在一起。”
降谷零轻声地笑了起来,他在做饭的时候就将外套脱下了,里面的衬衣袖子卷起,露出线条好看结实的手臂,他认真地说道:“请别赶我走。”
会利用自身优势的男人真的很可怕。
我又一次体验到了。
“……怎么说呢,感觉你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好奇地问我:“什么?”
我不太习惯地和他比划道:“就是那种、意料之外的变化……通常我才是那个容易叫人哑口无言的那个。”
“嗯、谅月有的时候确实……嘴巴很毒。”他赞同地点头,毕竟我以前也没少说他。
“再说,这样很容易把人惯坏喔,我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用异能力偷懒的想法。”我用清洁球刷瓷碗,将肥皂泡泡抹出来。
“以前经常那样做?”
“因为那个嘛、这种小事,每次都只要花5円、10円这样,很便宜,所以就很大方地使用了……但是总是那么大方的话,很不好吧?回过神来的时候,钱就剩下一点点了——在这之后,多少也在努力克制了。”
我解释着说。
“听上去的确像是谅月会做的事情。”
他慢慢地抹去瓷碗上的油渍,将清洗干净的碟子一个一个放在一边。
平时家里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两年基本上也没有邀请过其他人来,就算是夜斗他们,也是最近才过来暂住的。他和雪音又经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委托不在家,我们同时在家的几率属实不大,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温馨地肩并肩站在一起洗碗,仿佛ntv水十电视剧里面才会出现的场景,还是多少让我感觉微妙。
……被脸骗了,长了一张高中生的娃娃脸,这种时候却意外地熟练。
洗完碗筷之后,我拉开冰箱柜找喝的,原先还有些空荡的冰柜现在已经被降谷零塞满了吃的——这家伙不会准备着每天上门给我做料理吧?
虽然小时候有过将来要找一个甜点师或者知名厨师当对象的梦想,但也不用在这种时候实现吧……?
我从里面拿出了三听啤酒。
“给你。”把其中一听拿给降谷零。
他接过啤酒的表情很奇怪,大概是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把他当做男高中生,还给了他一罐橘子汽水喝的场景。
我将多出来的那一听放在了夜斗的迷你乐高神龛面前,双手合十,拍了两下。
今天的晚饭太好吃所以都吃光了,没有多的,冰箱里的饭团也过期了,只能用啤酒凑合一下了,夜斗大人一定不会在意的对吧。
降谷零照着我的样子,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枚100円的硬币和一颗我没见过的薄荷糖,放在了啤酒的旁边,也双手合十拍了拍。
我困惑地眨眨眼,“欸,是在干嘛?”
“那个……呃,上贡?”
降谷零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这是,给夜斗先生的对吧?”
“嗯,对……那就这样吧,”我忍笑着点了点头,认真地对着神龛说道:“姑且也是神明,要保佑我们哦。”
我在心中暗忖:就算不是缘结神,恋爱顺遂这种事情,多少也是能够做到的吧……?以前没有这项业务,以后也可以试着开拓一下了,不然祸津神的信徒数量很难提升啦!
“不过夜斗先生他平时也是住在这里吗?”
“偶尔会来,就是那种……怕我饿死在家里?定期检查一下我还活着没有。”
我每天往他的神龛前放点吃的,也是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消失了……我们俩人可以说是很对等的关系了。
我走回沙发上坐下,‘啵’地拉开了易拉罐,“不过他最近有点事情,所以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唔、我清楚了。”降谷零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啤酒小小地喝了一口。
他看上去不像是习惯喝酒的,如果是bourbon的话另提,至少属于‘降谷零’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得保证自己思绪清醒,像是酒精这样的东西,应该很少会去碰吧?
……那种庆功宴上会说‘我以茶代酒’的家伙。
我凑过去,金属易拉罐和对方手中的轻轻地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酒液在其中晃荡,他的眼睛里映着客厅暖色的灯光。
“干杯。”我对他说道。
降谷零垂下眼睛看了看,然后也笑道:“嗯,干杯。”
他的唇角向上弯起,光影在另一侧投过来,在脸上留下了些暧昧不清的暗影。
……心情看上去不错。
我很容易受到周围人的影响,所以我喜欢约自己不多的几个好友出去喝酒——一个人很寂寞的话,人多一点,就能感应到其他情绪了——姑且算作自己的某种排解方法。
第175章
我于是跟着笑起来,晃了晃腿,将沙发一旁的小毛毯扯过来。
电视的音量被调得很低,只有光影在其中跳动,我双手拿着啤酒罐,不安地转了转。
“今天要留下来吗?”
我问他。
降谷零因为我的话而愣了一下,接着失笑道:“是希望我留下来吗?”
“只有一点点。”我对他比了比手,形容了一下‘一点点’是多少。
“你看,我都让你进家门了嗳——”
我拖着长音,“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有魅力的样子?”
“太坦诚了,谅月——”
他的耳朵红了起来,我看了看,好奇地伸手过去触摸,因为拿过冰啤酒的缘故,所以指尖冰冷,让他下意识地一躲,意识到了之后才堪堪停在那里,任由我的手指碰在他的耳朵上。
指尖下的肌肤烫烫的,像是要烧起来了,我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对他,咕哝着说道:“降谷先生也要坦诚一点啊。”
本人一向秉持并贯彻着及时行乐的人生信条,并且一直认为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说很想留下来的话……会不会被当成是居心不良的家伙?”
“那我不是更像?”我指了一下自己。
居心不良的人……怎么看都应该是我吧?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大概是接收到了什么消息,没过两秒,便接进了一个电话。
降谷零瞥了眼,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不少。我的视力很好,在翻盖的小液晶面上大概看到了‘风见’几个字滚动而过,好像是他的下属还是同僚……工作上的事情吧?毕竟是政府机关的重要人员。
“快接吧。”我收回手,重新将毯子裹在自己身上,呷了一口啤酒,轻微的冰凉苦涩的口感在我的口腔里蔓延,气泡跳跃似地在舌尖翻滚。
降谷零拿起手机,一脸严肃地去接了电话,我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电视的节目上,声音太轻了,我只能看到节目的嘉宾们在夸张地笑。
他的声音也很低,并未多说,只是在回应电话那头的话语。
“抱歉,谅月,发生了一些事,我得去解决一下。”
降谷零挂断了电话,略带歉意地对我说道。
“我知道,快去吧,不要叫别人等着。”我很理解地点头,作为前社畜,虽然对‘加班’这事颇有怨言,但不至于在这方面生气,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嘛……公安的职责很重要啊。
他好像有些犹豫,拿着手机站在沙发后面,我趴在沙发背上看他,小声地开口:“我不会生气的。所以快去吧。”
降谷零垂着眼睛看我,于是我抬了抬手臂,示意他弯点腰。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冰凉的手心冷得他眼睫颤动了一下。
把脸嘟起来,就更像高中生了——到底是怎么长的?教教我!
“不过等到有空的时候,要联系我。”我认真地说。
“唔、嗯……大概,后天就没事了。”他眨了眨眼睛。
后天……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刚才电视上的天气预报,好像是个晴天耶。
“我们去京都吧!去约会!”
我兴致勃勃地说道,“还可以顺便去伏见稻荷大社,解决一下麻烦的事情。
他的眼睛看着我,最后双手也贴上来,然后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第93章
是将要开学的日子,总觉得大家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打开窗户通风,能听见隔壁的大人在检查孩子功课的声音。
东京依旧陷在一片水泽之中,潮湿度不断飙升,我都快习惯了那些淅淅沥沥的滴答声。
洋房的门铃在第二天清早响起。
努力调整作息的我还撑着下巴,手抱咖啡对着晨间新闻昏昏欲睡。
那铃声持续响了一阵,我才猛地惊醒过来,趿着拖鞋去开门。
“哪位?牛奶吗?放在外面的柜子里就好了……”
我和站在门外笑意盈盈的小男孩面面相觑。
“你来干什么?”我握着门把手,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拜访,这个是礼物。”柯南抬起头看着我,将手里的一个蛋糕袋举起来。
不知为何,我的胃部突然一阵抽痛——到底是谁教你们送人情得送蛋糕的啊!
我痛苦地捂着胃,看了眼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柯南一人站在我的门口,小巧的儿童雨伞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倚在门边。
“你的那几个小伙伴呢?”
“在补暑假作业。”小孩乖乖地回答我,但我是一想到他的内里是个正值17岁的男高中生,胃部就更痛了一点。
……我今年是不是和男高中生犯冲了。
“这个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吧?”我指了一下蛋糕。
“嗯?只是草莓蛋糕,我记得谅月姐姐很喜欢吃蛋糕,所以买了这个。”柯南说道。
我叹了口气,“算了,进来吧。”
在鞋柜里翻了翻,才从里面找出了一双尺码偏小的拖鞋,可能是之前买给雪音的。
“只有橘子汽水,要喝吗?”
柯南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我都可以。”
我将易拉罐拉开,翻出一根吸管塞进去,递给柯南,然后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顺手开始拆他拿过来的蛋糕,一边问道:“想聊点什么?小·侦·探。”
第176章
最后的称呼被我咬着重音念出来,柯南缩了下肩膀,不自在地揉揉自己的耳朵。
“嗯……异能力者,都是什么样的?”
“还能是什么样,”草莓蛋糕深得我心,看起来造价不菲又很美味,我起身从厨房的流理台上拿来了两个空盘子,准备将小蛋糕对半切开,“异能力者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只有好人和坏人。”
“东京有很多异能力者吗?”柯南继续问。
“应该不算多,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在横滨呢。”我简单地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谁叫我确实没在东京碰到过异能力者,虽然不排除我平日社恐严重,几乎不会认识其他人。
“横滨……啊,怪不得那边经常……”
我将切半了的蛋糕推到柯南的面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着急,虽说异能力者是特殊人群,比例放在人群里确实很小,但是国家也有针对于异能力者的管控,基本上,那个平衡是不会被轻易打乱的。”
我看他拿着叉子有些踟蹰,不知是该皱眉思考,还是不拂我的好意先吃一口蛋糕,不由得深深地叹气。
“这些事情可不在未成年的担忧范围内哦,多少也要给我们一些信赖吧?”
年纪轻轻整天就知道皱着眉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只会每天苦恼放学了之后到底是去买冰棒吃好还是去看漫画书好。
是刚做完的蛋糕,草莓还很新鲜,酸甜的口感裹着奶油,我眯了眯眼,虽然比不上昨天吃的那家,但也很不错了。
甜品果然是吃了就会让人开心的东西啊。
“说说你的事情吧?小侦探,我有点感兴趣呢。”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总不能都是你在问我吧,‘等价交换’才是获得情报的最优选择哦。”
柯南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关于这件事……我希望谅月姐姐你可以帮我保密。”
我在嘴巴前比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放心吧,姐姐我的嘴巴可是很牢靠的。”
小孩切着蛋糕,将半颗草莓切成很小的一块块,慢吞吞地给我讲述了一个‘死神和幼驯染出门约会将会遭遇什么样离奇情况’的故事。
我叹为观止,连咖啡都凉了。
“所以你迄今为止到底参与了多少次杀人案?”我严肃地问他。
柯南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弱弱地反驳我:“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巧合……”
“总觉得,很吓人。”
我努力盯着柯南看,试图从他身上找到点被什么神明照拂过的痕迹——伊邪那美感兴趣的人不是我,应该是他吧!
“总之……我现在就在收集这个黑衣组织的情报,同时fbi和公安也在调查他们,准备将这个犯罪组织一网打尽。”柯南轻咳了一下,总结道。
我越听越觉得耳熟,摸摸下巴,“你说的这个组织……不会是用酒名称呼成员的吧?”
柯南愣了一下,点点头,“不、不会说,谅月姐姐,你……”
“还真是啊。”我感慨了一下,“看来他们仇家不少。”
小男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笑眯眯地对他说道:“好巧不巧,我和这个组织也有点私人恩怨在里面。”
他先是没听明白的样子,接着钢叉停在蛋糕上方,有些吃惊:“欸——?”
“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的双手交接,拇指轻轻地在指关节上摩挲,“是最近才知道的,想要……尽快做个了解。”
我有时觉得死亡很遥远,但更多的时候,它其实近在咫尺。
最近时不时会梦见父亲,那些我本以为自己早就忘记,被遗失在了记忆深处的回忆在梦里会清晰地浮现出来……姑且将这当做是美梦好了,可是梦醒了一切又如同幻沫般消失。
轻易就夺走他人性命的家伙,多可恨啊。
“如果有需要,我会帮忙的。”我对柯南说道。
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我们如今确实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队友了。
“我记得谅月姐姐你的能力,如果要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应该不会很难吧?”小男孩的眼睛一亮。
“啊、嗯……虽然称得上的便利的能力,但其实限制也有很多,太过空泛的前提很难获得一个准确的结果,如果情报搜集很准确的话,在我这里也方便多了。”
之前和降谷就是这样解释的,只要搜集到了足够的信息,得到了足够多的情报,那么我使用能力所达成的最终结果也会更完美一些。
反正最终花费的资金可以找他们报销,有种公费报仇的快乐。
“你吃完了?吃完就回去吧。”我收走柯南面前已经空了的碗,“我这边已经没有别的情报能够透露给你了。”
“怎么这样,”他又变回小孩的音调,“接下来是有事情吗?在这种阴天?”
“我明天要去约会哦,所以今天还要做点准备,”我挥挥手,“像你这样的未成年小鬼可不会明白。”
柯南哈哈笑了两声,“谅月姐姐交男朋友了吗?”
“是啊,”我把碟子放进洗碗槽里,瞥了他一眼,“一个人跑过来,小兰不会担心你吗?快走吧,别把什么案件给我招来。”
这里本来就是凶宅,再加上我最近运气不好,现在不仅天时地利,甚至还人和了,我确实很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第177章
这小孩在几个月来,凭着自己可爱的脸蛋无往不利,还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直白的嫌弃,干笑着跳下椅子。
“是安室哥哥吗?”他问道。
“你猜到啦,小侦探。”我轻哼一声。
“因为看到了那边挂着安室哥哥的西装。”他顿了顿,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模样。
“还是两件。茶几上有两听没喝完的啤酒,可能是昨天有客人……今天经过波洛咖啡店的时候,安室哥哥没有当值呢。”
“观察的真仔细,算你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是侦探的习惯吗?我确实注意到柯南刚进我家的时候,就有在观察环境,不过这也有些细致过头了吧——
“明明那天在酒店的时候,谅月姐姐还否认了的。”柯南露出半月眼,慢吞吞地吐字说道:“黏黏糊糊。”
我瞪了他一眼。
小孩跑出客厅,在玄关的地方飞快地换上鞋子,大声地对我说:“那就祝你们明天约会开心!我先回去了。”
我对他摆了一下手权当道别,“再见再见,祝福就不用了,你的祝福让我有点害怕……”
大门轻轻地合上了,门外有踩着雨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
我垂下眼,将自己已经凉掉了的咖啡一口喝下,也一起塞到了洗碗槽里冲干净。
总之,先看看明天有什么衣服可以穿吧,100円的廉价t恤已经过季了,至少……久违的约会还是要打扮打扮才比较礼貌。
吊带裙会不会太冷了?
要去伏见稻荷大社的话,说不定会在京都多住一晚?来回的电车可不算快。
我在心中思考片刻,要不然还是先去电脑上看看酒店好了……
咦、说起来,我有好看的睡衣吗?那种视觉上很漂亮的,炸裂性的……
我踩着拖鞋冲进卧室。
第94章
【谅月,贵安。
昨晚因工作原因没能及时回复消息,敬请见谅。
不过已经将工作全部结束,我很期待今天的出行。
降谷零】
……不得了。
睁开眼睛看到手机里的短信,我瞬间遗忘了昨天晚上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
文书报告吗这是……是不是有点太过板正了一点?
昨天确实给他发过短消息,只不过在等待回复的途中我就睡着了。
我在按键上犹豫再三,慢吞吞地删掉了‘退订’几个字符,抓了抓头发,回复他:【我知道了,那么车站见。】
我可不是什么平成时代的大和抚子,还用‘贵安’这种词语——他是什么女子高中生吗?!
我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确认了自己仪表没有问题,昨天晚上临时敷的昂贵面膜有好好地起到作用之后,才提着包离开了家门。
东京和京都不远也不近,毕竟对于这个海岛国家来说,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原先预计是开车去,但是首先,我对坐‘由降谷零驾驶的汽车’有一定的恐惧ptsd,其次,开几个小时的路听上去就很累,还是算了。
乖乖坐新干线过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我抵达车站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边的降谷零先生。
容貌出挑的池面在人群中很显眼,再加上他的浅发色也很特别,我冲他招了招手,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车票已经买好了,下一班就快到了,我们过去吧。”
他对我说道。
“嗯……”我迟疑地应了一声,跟在他身边走上台阶,偏过头去看他:“你昨天有休息过吗?”
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模样。
“……睡了几个小时。”他被我盯得不自在,含糊地回答我。
几个小时……也太笼统了吧?听着就不像是有好好休息过的样子、啊,不会是因为我说今天要出去,所以他昨天加班到半夜吧?
国家企业就是这样压榨人的?
车厢还算空旷,车票还是指定席,拉上车帘之后,车厢就像是被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房间,还算有隐私。
“可以在这里睡一觉哦。”我对他说。
他眨眨眼,举了一下手里的相机,“但是,谅月之前说想拍照……”
“下次也能拍啦,又不是一生一次的旅游,只是去京都。”我无所谓地说道。
眼前的这位青年非常擅长演戏,先不提他平日需要扮演三个不同类型的角色所磨练出来的高超演技,光是看他现在这幅社畜般熬夜加班到第二天,还要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能觉得此人必定不凡。
……没有开车来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疲劳驾驶怎么说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再加上我自从18岁考出驾照之后,就再也没有驾驶过汽车……
嗯,有的时候是要相信直觉。
其实异能力能够做到让人瞬间精力充沛,怎么说呢,像那个什么药一样——听上去有点下流,所以还是算了。
“睡吧睡吧,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我往他的方向挨过去,肩膀抵着肩膀。今天他穿了一身休闲的长衫,看起来更加年轻了,新干线上的玻璃映着我们两人的倒影,我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一幅很有钱的样子……
“……那我休息一下。”降谷零看了看我,低声说道。
“嗯嗯,谅月大人也是很可靠的,到站了我会叫醒你的。”我点头说道。
第178章
肩膀一沉,一个浅金色的脑袋靠了上来,柔软的短发擦着我的脖颈,我下意识地放缓呼吸,然后放松身体。
这种时候会开始黏人。
……简直就像是什么犬科生物一样。
好闻的柑橘香气和一种阳光晒过之后才独有的温暖气息将我包裹住。
我在玻璃窗外投进来的亮光之中眯了眯眼,远处的富士山清晰可见。
今天果然是个大晴天。
我也睡一会儿好了。
搭在我肩膀上的脑袋发出清缓而悠长的呼吸声,我慢慢地阖上眼睛,侧过头抵着他,没过几秒钟也跟着睡了过去。
.
“谅月,谅月,醒醒,我们到了。”
有人在轻轻地叫我。
“……嗯?”
我睁开沉沉的眼皮,发现眼前一片昏暗,好像被什么东西笼罩住了。
“醒了?”昏暗撤开了些,我看到了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睛正含着笑意看向我。
啊、刚刚遮着我眼睛的是他的手。
降谷零见我醒了过来,便将手放下,笑道:“不是说谅月大人很可靠吗?”
他刻意将名字念得非常清晰,那几个读音在他的舌尖滚动,莫名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我的耳朵一红,听到了广播正在播报‘伏见稻荷站到了’。
“咦,不是去京都站的吗?”我连忙坐正。
降谷零满脸笑意地看着我:“在上一站哦,睡过头了。”
“……下车吧!都到这里了,先去伏见稻荷大社也是一样的。”我沉默了片刻,抓起背包对他说道。
伏见稻荷大社在离开车站后步行五分钟左右的位置,很近也很便利。
好在部分地区已经开学了,游客少了一些,道路看着也空旷了许多。
“感觉好久没来了。”我站在红色鸟居前感慨。
上一次来京都还是在一年多以前,总觉得时间一晃而过,也实在是太快了点。
“这里的千本鸟居很有名呢。”降谷零在一旁说道。
“以前没来过吗?”
他诚实地摇头,“虽然曾经路过这边过,但是从来没进去过,千本鸟居在后山吧?需要爬山。”
在没经历咒灵事件前的降谷零,姑且,应该是一位信仰着现代社会科学实践的普通人类,什么怪力乱神、神道佛教、幽灵妖魔都不在他的恐惧范围内。
大概是很少会走进神社的那类人吧……?报以敬畏但不相信。
“那我带你去走走,就当放松心情了,这边风景很不错的。”
我抓住他的手往大社内部走。
“谅月对这里很熟悉吗?”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然后顺着手臂慢慢往上挪动,最后看向我的脸,露出了一个无奈又温和的笑意。
“来过几次……”
我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以前和夜斗交好的神明并不多,仅有的那几位就成了我俩流浪没地方睡的借宿重灾区,好巧不巧,伏见稻荷大社就是其中之一,“是我的前房东……?”
降谷零:?
看得出来他很困惑,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跨入第二鸟居的时候,灵感比较强的人能够感觉到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了身体。
降谷零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眉心皱了一下,“刚才……”
“那个是结界,大部分神社都设有这样的结界,”我解释道,“主要是防止妖魔咒灵的滋生,并且给信徒们的身体做简单的洗涤。所以怀着虔诚的心拜访过神社的人,身体的负担说不定会减轻一点。”
降谷零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周围的空气,“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因为你现在的灵视很强嘛,大概已经能够隐约看到结界的轮廓,所以会觉得有点奇怪吧。”
走在神社内部,我便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
我们在拜殿前祈祷完,那些绑在粗麻绳上的铃铛发出悠远空灵的响声,传得很远很远。我带着降谷零从侧面走出去,绕到后山,那边便是千本鸟居。
伏见稻荷大社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这绵延山头达数公里的千本鸟居,这群数量惊人的鸟居高达万座以上,堆砌着一直延伸到稻荷山顶,非常惊人。
我们在山脚下驻足看了看,无论什么时候来,我好像都会为这些鸟居而震撼。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相机的‘咔嚓’声,我扭过头,又是一响,降谷零在相机后冲我笑,说道:“拍下了很不错的照片。”
“偷袭禁止!”我跑过去,“我都没摆好表情,一定很丑哎。”
我凑在他的边上,两颗脑袋挨在相机屏幕前,啪嗒啪嗒地将按键按得响亮。
半晌,我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还可以……就当你的拍照水平还不赖吧。”
“走,”我拉了拉他的手臂,“上去走走。”
青年闻言抬起脚步跟在我身后。
今天的游人格外少,我在本殿前就没遇见几个人,甚至巫女神官那些神职人员也好像没了踪影。
石阶一层一层地蜿蜒向上,密密匝匝像是看不到尽头,在头顶无数朱红色的鸟居遮掩下,阳光从细微的空隙间投下来,将台阶上的青苔照得明明暗暗。
“夜晚的伏见稻荷大社,有被人称为‘魔境’过呢。”我一边往上走,一边对降谷零说道。
第179章
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一束阳光正好从顶上倾泻下来,仿佛正在缓慢流淌着一般,明亮的颜色顺着他脸部优越的轮廓蜿蜒而下,照亮对方的一簇额发和细长浓密的眼睫,紫灰色的眼睛都被带上了一股神圣的意味。
“嗯?为什么。”
降谷零又往前踏了一步,光影匆匆后撤,他便站在了我的面前,眉眼舒展开,温声问道:“怎么了?”
“没……我是说,”我猛地回过神来,有一点懊恼于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拿相机在手上,“这边是24小时开放的,以前经常有大胆的学生半夜来探险。”
我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他的脸上挪开,遮掩似地继续说道:“晚上的话,月光照下来暗沉沉的,这里有点吓人吧……”
“是这样啊,”他笑眯眯地说,“难道说谅月会怕这些吗?”
“我?我当然不怕。”我梗着脖子说道,“我只是怕黑,又不怕鬼。”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将手牵上来,温热的手指握住我的,然后熟练地十指交握住。
“……狐狸?”
我抖了一下,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了,低下头时余光瞥见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我脚边钻过,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通体白色的小狐狸,看上去很有富态,身体滚圆。
伙食应该不错的样子。
“欸……这里还有狐狸啊,”降谷零好奇地蹲下身和狐狸对视,“怎么一点都不怕生?”
白色的狐狸立在石阶上,细长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我们看。
我愣了一下,迟缓地‘啊’了一声。
“你是神使?”
在日本的神话中稻荷神的神使为善狐,又被叫做御先稻荷。稻荷神社祭祀的最多的狐狸也是白狐。它们白色的毛发象征着成就人们的幸福,是善狐的代表。
小的时候过来玩,隐约也记得和小狐狸一起玩耍过,只是这些年来得少的,那些记忆也跟着变得模糊了起来。
白狐张开嘴巴,发出来的声音却很像年轻的少女,“柳川小姐,许久未见,我是空,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我眨了眨眼睛,头脑风暴了几秒钟,盯着它问道:“……你不会是因为偷吃了夜斗做的宵夜,所以被宇迦惩罚减肥,每天都要绕稻荷山跑一圈的那只小狐狸吧?”
白狐的嘴巴微微张开,什么都没说出来,又闭上了,蔫蔫地垂下尾巴,在台阶上扫了扫。
肉眼可见地沮丧了。
“……您还记得这个啊。”过了一会儿小狐狸才慢吞吞地说道。
说实话,其实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只是没怎么见过这个身形的小狐狸,猜的罢了。
“说起来,宇迦神在这边吗?我其实有点事情想要拜托她……”
宇迦神便是宇迦之御魂神,伏见稻荷大社所供奉的主神,被人称为稻荷神的神灵。
“神明大人去高天原开会了,还没有回来呢。”
空摇了摇头,蹦蹦跳跳地跳上台阶,晃了晃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但是她说如果谅月来了,就带您去山顶。”
狐狸红色的眼睛盯住我们两人,“请和我来吧。”
我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跟着空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千本鸟居绵延好几公里,如果要全部走完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好在小狐狸倒也没有让我们走到那种程度,只是在稻荷山较高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那是一片难得的平台,一棵老枫树挨着鸟居的夹缝间生长,树干粗壮,大约要有五六个人合抱才能彻底圈住。
我们在那儿停下了脚步,枫叶已经隐隐有了变红的迹象,在青石阶上落了一大片。
一位穿着浅色狩衣的男性背对着我们而立,也抬着头,在观察那棵枫树。
黑色的短发,身形有点眼熟,狩衣后背着一把很长的暗色弓,腰侧有装着箭矢的箭袋。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这是谁,于是开口问道:“……你、现在终于醒过来啦?”
“啊,柳川小姐。”男性听到了我的声音,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转过身。
他先是看到了我,然后才看到了我边上的人。
那双上挑的像猫咪一般的眼睛瞪大了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脸上是一副如遭雷击的惊愕。
“zero?”
他的一向温和的声线在这会儿差点破音。
“hiro?!”
我身旁的降谷零沉默了一秒,表现出了不相上下的吃惊:“你还活着?”
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已经见过这幅场景了?
“你们两个居然也认识啊……”我捂住了自己的胃,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开始痛起来了。
降谷零眼中的惊喜和愕然还没有完全褪去,很少见到他这幅不太稳重的模样:“谅月才是,为什么会和hiro认识?”
诸伏景光更加困惑了:“所以为什么你们两个人会认识啊?”
问得好。
我现在也很想知道。
如大家一起去问问神奇的小海螺吧。
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和立在一边的小狐狸对上了视线。
我真诚地向神使发出询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几年我们捡到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狐狸晃了晃尾巴,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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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诸伏景光,是降谷零……也就是我新上任三天的男友的幼驯染,外加他警校的同期、和他一起去杀手组织卧底的同僚,代号苏格兰威士忌(scotch)
在执行任务中不慎暴露身份,因担心牵连到朋友和家人,在被组织成员问出名字前,使用了左轮手|枪自杀殉职——
但没有完全殉职。
我会认识诸伏景光完全是因为夜斗,而且那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他是谁又叫什么。
三年前的某一天,夜斗突然带着这个人跑进了家里,当时这个人看起来就快死了,或者说,他已经死了。
但是夜斗是神明,神明有能力触碰那些人类不可触碰之物,比如说灵魂。
诸伏景光的灵魂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夜斗硬塞回去的,我的异能力只能做到帮他将身体上的致命伤修复,但是让他活过来对于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那时候我还很奇怪夜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神明见惯了身死魂灭,祂们在不断重复的轮回之中见证不同的人生,如果每一个死在祂们面前的人都要去救,那神明也太过偏爱人类了吧?
可是他是研二的同期,曾经出现在对方记忆里的友人……这样一想,夜斗会救下他也不算出格。
事到如今我居然才想明白,居然有一瞬间的晃神,差点说不出话来。
直到我面前的两个人都瞪着眼睛,等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我正了正神色,继续说下去。
“宇迦神是正一位的神祇,父亲是须佐之男,母亲是大市比卖女神,祂本身就带有净化稳定的能力,再加上伏见稻荷大社这边环境好,非常适合诸伏先生这种肉身受限,灵魂状态不稳定的人类修养,所以我们就把他带到了这里。”
“只是灵魂是被硬塞进去的缘故,和身体的契合度只能慢慢地叠加,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昏迷状态,我的能力在这方面不是很灵光啊,毕竟多少也算是神的领域……”
我摸了摸下巴,“啊,不过去年我过来的时候,诸伏先生已经醒过来,能说会跳了呢,就是时不时会短暂失忆,到处问别人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哈哈,听宇迦神说,让她困扰了很久呢。”
“这还真是抱歉,”诸伏景光不好意地摸摸自己的头发,“实不相瞒,我彻底清醒过来其实也才几个星期,那个时候宇迦神已经出去了,我都没有正式地向祂们道过谢呢。”
“已经完全治好了吗?”我好奇地问,“不会突然灵魂出窍那种?”
“应该不会了,”诸伏景光摇摇头,温和地说道:“最近我一直住在这里,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我看看空,“欸,他住在山里?”
小狐狸摇头晃脑:“他已经踏过了那一步,体质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神明大人希望他能够掌握自保的能力。”
“就是说……他现在也算是神职者?”我疑惑地打量对方身上的狩衣。
“所以hiro你最近一直在山上训练……?”降谷零皱了皱眉问道。
“是哦,”对方拿下了背上的长弓,“我现在,怎么说呢,也能算得上是二级咒术师了!zero你知道咒术师吗?”
看着两个男人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聊天,我悲切地认为自己背包里的那件蕾丝边吊带性|感内衣,在今天应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第95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是说……为什么我会在甜蜜约会的当晚,和我的对象以及他的同期在酒店的房间里一起玩抽鬼牌的游戏。
为什么——
我捏着手指间仅剩的那张大王,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将牌丢在了牌堆里。
“……我又输了。”
自觉地拿起便利店买来的贴纸,往自己脸上随意地一贴……已经不知道是今天输的第几把了,脸上都快贴满了,我当时到底是为什么会和他们提出一起玩来扑克的建议?
运气也太背了吧!从black jack到德|州|扑克,再到抽鬼牌,就没有赢过一局——我是被甚尔诅咒了吗!
我前面的两个男人脸上露出了笑意。
“柳川小姐很不擅长掩饰自己的表情啊,不管拿了什么牌,好像都会在自己的脸上表露出来。”诸伏景光温和地笑起来。
我据理力争,认真地说道:“这是一种用于迷惑对方的战术!只要一直表现得很紧张,大家就都不会知道鬼牌在哪里了!”
倒不说你们两个人玩起游戏来也太认真了一点,无论抽到什么牌,都像扑克脸一样一点波澜都没有。
“累了,不想玩了。”
我疲惫地往后一靠,整个人缩进了沙发的角落之中,接连输牌的失败将我打压得没精打采。
“说的也是,现在很晚了,我就不再叨扰两位了。”诸伏景光站起来说道。
“诸伏先生,明天……和我们一起回东京吧。”
我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宇迦神让我去见你,大概也是因为你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不用在神社待下去了。”
“还有你身份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继续对他说道:“松田警官他目前不是在特殊对策搜查科嘛,死而复生这种小事,就放心地交给他处理好了,你说是吧,零?”
“……对,交给松田就好了。”降谷零的脸上是一副‘死而复生原来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的表情,但还是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
第181章
“哈哈那阵平绝对会吓一跳吧。”诸伏景光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了,那我们明天见。”
他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浅色的狩衣,离开了我们的房间——
我另外给他开了一间单人房。
白天的时候,我们在最后还是爬上了稻荷山的山顶,在千本鸟居后看到了一栋小木屋。
虽说是很有意境啦,从山顶向下俯瞰那些隐没在山林与薄雾之中的世界,多少也有点‘山川壮處居’的意味,但是……又不是来当苦行僧的,再怎么说也还是清贫过头了吧!
木屋的角落里还有诸伏狩猎带回的猎物,我和降谷零都对此感到了一阵直达内心的震撼:宇迦神这是完全在用几千年前的方法饲养人类啊……
总之还是带诸伏景光离开伏见稻荷大社了,等到宇迦神从高天原回来之后,再去登门道谢也不迟。
房间的大门被轻轻地合上,电子门扣住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我呼出一口气,将自己挪到大床上,趴下了。
“谅月,买的是大床房啊……”降谷零仿佛是刚注意到房间一样,轻声说道。
装什么呢,你和诸伏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吧,那时候还一脸正气地说‘嗯,对,我和谅月正在交往中’,现在怎么又回归纯情高中生了。
我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因为这家酒店只剩下大床房、单人间和豪华套房了啦。豪华套房要比大床房贵五倍!”
我言之凿凿,不敢置信,非常气愤。
降谷零在床边坐下,我感觉到柔软的床部一侧下陷,习惯性地挨了过去。
他垂下眼睛,伸手帮我将乱糟糟的头发捋到耳后,把那些粘在了脸上的彩色长条状贴纸一张张拿了下来。
贴纸背面细微的粘意让我感觉痒痒的,忍不住眯了眯眼,
我眼前的男人混在暧昧温暖的灯光之中,棱角被模糊,只有那双眼眸清澈又明亮。
“单人间更便宜吧?其实我不介意……”
“降谷零先生。”
我打断了他的话,仰着头看他,轻轻地开口:“你知道吗?被称作是‘喜欢’的这种情感……其实既不理智又不浪漫,充满了自私的隐喻。”
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恰好我这个人,既不成熟也不开阔。”
我伸出手,碰了他的脸颊,手指下的肌肤很柔软,他大概是不容易生胡子的那类型,鲜有男性触碰上去粗糙的手感,反倒真的像是少年般柔软——真的没有诓骗我吗?明明看起来就很年轻。我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怀疑道。
“所以我和零不一样,只要是我喜欢的,我不想分开的,那就不会分开。”
降谷零浅色的额发低低地垂下着,表情一怔,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地撕下了我脸侧的最后一张贴纸。
拇指轻柔地在我的脸上擦过,缓慢地开口:“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输给谅月了。”
我满意地蹭过去,纡尊降贵般挪了一下自己地脑袋,枕在了降谷零的腿上,自鸣得意地笑了笑:“你还差的远呢。”
他的手搭在我的头发上,轻轻地梳过,我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享受自己的枕膝。五秒钟之后,我说道:“零,快帮我拿一下床头柜的钱包。”
降谷零依言伸手帮我拿来了钱包,有些奇怪地问道:“突然怎么了?”
他刚问完,我在这边就发动完了异能力,一秒内无障碍清洗身体换上睡衣。
魔法少女变身完毕似的,我滚进被子里,探出一个头,宣布道:“我太困了,所以先洗完了,零,快去洗澡!”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完成这一系列操作,最后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我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我在床上等你。”
回应我的是突然关上的浴室门。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我在床上滚了半天,觉得电视节目也没什么好看的,只能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拿起扑克牌练了一下花式洗牌——刚才被他们两个人秀到了,唰唰唰地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够让扑克牌整齐地散开合拢,以前看到过怪盗基德的现场show,差不多也是那个感觉吧……不管怎么说就是很酷。
只可惜我天赋不够,试了半天也没成功,最后只能挫败地选择放弃。倒是降谷零随随意丢在床上手机亮了亮,跳出了短信,还是连续的几条。
……擅自看别人的手机不太好吧?
我犹豫了一下,扭头喊道:“零,有你的短信,好几条,可能是急事。”
话音才落下几秒,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我扭头看过去,就见他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没穿上衣,裸露在外的胸膛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滴,顺着蜜色的肌肤缓缓地下滑。
我猛地将脑袋扭回去,一秒后又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回避,于是又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指了指手机,“看消息。”
“什么啊。”
他低下身,一只手撑在床榻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我前面的手机。
有力的手臂展现出了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肌肉与流畅的线条,凑近的时候我嗅到了沐浴乳浅淡的香味,将我脑中的瞌睡虫一下就驱散了个干净,一阵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轰隆响声在我大脑里奏响。
……又是胸围比我大的男人。
第182章
“是松田?”
降谷零像是完全没看到我的愣神,而是摁了摁手机按键,屏幕清冷的光投在他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头发下是他困惑的神情,“这是什么意思?”
我凑过去,也看向他手中的屏幕,上面是松田发给他的三条短信。
因为很短,像是过于匆忙所以飞快地分成好几段发过来的,或者……大脑空白,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下意识地念了一遍短信的内容,琢磨了半秒:“什么,他这是在造川柳吗?”
我说完这句话,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小小地‘啊’了一声。
降谷零也在这时忽然福至心灵,和我对视了一眼,“是hagi去找他了?”
【松田:在家里】
【松田:看见了幽灵】
【松田:像萩原】
我盯着手机页面看了一会儿,表情奇怪,最后点了点头:“……只有这个原因了吧,但是这样一来,松田警官也看得见那些生物了。”
其实松田加入了特殊对策科之后,便配有了咒术届特制的眼镜,让他能够在特殊情况下看到咒灵的存在,方便与‘窗’的成员对接情报。
但是,从根本上来看,松田阵平其实并不是这个工作的最好人选。
……不过现在好了,大家好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被一个接着一个拽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白天的时候我也问过空,关于降谷零现在奇怪的灵视,神使只是摇头,告诉我以它的能力无法帮助到降谷,我也只能暂时放弃。
“谅月,在想什么?”
“在想……”我皱了皱眉,抬起头,一眼就撞进了蜜色的肌肤之中,大脑又开始打起结来,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没穿上衣。”
他笑了一下,伸手扒了扒我裹着的被子,暖烘烘的躯体靠近我,手心握住了我的手臂,一脸无辜地对我说:“明明是谅月先这样的啊。”
肌肤接触到了带着凉意的空气,我紧张地缩了一下。
降谷零低下头,额头贴过来,湿漉漉的短发下那双下垂眼漂亮又危险。
“在‘喜欢’这方面,我不会输给谅月哦?”
瞳孔、缩小了……像野兽一样。
据说野兽在看到猎物之后,会因为兴奋而全神贯注,瞳孔缩小,蓄势待发。
我现在,好像是被盯上了的那个……
.
第二天一早,我在酒店大厅看到了诸伏景光,黑发青年还是穿着那身浅色的狩衣,不过先前总是背在后背上的长弓被他找了块布包裹了起来,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危险了。
“早上好啊,柳川小姐。咦,怎么没看到zero?”
“咳、他去买早饭了。”我说道。
诸伏奇怪地瞥了我一眼,问道:“柳川小姐,你的嗓音怎么了?”
“啊……”
我不自在地拉了一下衣服,“可能是感冒了。”
第96章
离开京都之前,我还是拉着两个人去拜访了一趟伏见稻荷大社。
说来也奇怪,以前夜斗不是没有因为高天原的会议离开过,但我从来不记得需要花那么长的时间……虽然不能说祂们是一群很有效率的神明,可无论怎么说,连神明都要开这么久的会,听上去多少还是会叫人感到不安。
出于安全问题的考虑,我们在前往神社的路上拐进了一家大商场,给诸伏景光换了一身新衣服——穿着狩衣出行实在太过显眼,对方的外表偏差值绝对属于超出平均的那一类……总而言之,最后还是让他带上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了。
“今天的游人好多啊。”我们被人群挤在中间,艰难地迈上石阶。
“昨天你们来的时候是在工作日吧,而且还是上午,那个时间人比较少。”在这边的神社里待了一年多的诸伏景光解释道。
拜殿前排着长队,摇晃的风铃发出不间断的脆响声,青石板地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有未干的水渍残余在地上。
我看到部分的神职人员正忙碌地走来走去。
“宇迦好像还是不在。”
我在参拜完之后,就到了在人流量较少的那棵大松树下。
“谅月和稻荷神很熟悉啊。”
降谷零听到了我的喃喃自语,将手伸过来,先是触碰,然后是握住了我的指尖,温热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摁揉,带着足够的耐心,将我微凉的指尖一点点变热。
有时候、不,应该说最近……我发现这家伙好像有点肌肤饥渴症的前兆,似乎只有在肌肤相贴的情况下才能让他感到安心,逮着空就要贴上来——果然是粘人的犬科生物吗?
“宇迦的脾气很好嘛,以前我还和她一起打过游戏呢。”
作为一位从来都不缺信徒,性格又好,深受男诸神爱慕的宇迦之御魂神,神生的唯二爱好便是人类和电玩。
我小的时候经常被对方带着坐在树枝上,观察来往的如织游人……或许这多少也影响了些我之后习惯观察人类的这一行为模式。
“说起来,诸伏先生呢?从刚刚起就没看到他了。”
我前后看了看,他的幼驯染在参拜之后就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可能是我们给他的武装过分全面,以至于混迹进人群之中确实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hiro和认识的神官去谈话了。”
降谷零指了个方向,我看到拜殿另一侧的拐角处有两个身影。
第183章
一部分神社的神官、巫女本身便是除妖师,能隐约感知到神明的存在。
诸伏景光能够活下来是神迹……这是属于这所神社之中部分神官秘而不宣的一个消息,而他本人如今学到的阴阳道便是来自神官与巫女们的传授。
“柳川小姐——柳川小姐——”
一个细小的叫声从上方传来,我和降谷疑惑地抬起头。
毛茸茸的白色生物从巨大松树的枝干上一节节跳下来,停在我们的上方。
“空,怎么了?是宇迦神回来了吗?”
我的视线忍不住跟着对方摇晃着的尾巴移动……感觉手感很好的样子。
“神明大人还没有回来。”神使掐着细细温吞的声音回答我。
“只是近日山中出现一些奇怪的生物,多数人际繁华之处也有所混杂,听八原的妖怪们说,已经有很多无名神离开了都市,逃到九州、北海道、冲绳那些地方避难了。”
无名神、妖怪、妖魔、诅咒……这个庞大的世界里充满了各种各样未知的生物。诅咒妖魔生于人的污秽,因而混迹在人群之中;神明需要信仰存活,神社建立在城镇之间;只有妖怪不同……他们出现在乡野异志之中,传闻与流言下隐没着它们的身影。
多数时间,妖怪绝不会出现在豪华的大都市里。
『八原』。
听说是在九州的乡下,那里的一片森林之中寄宿着许多大妖怪,那些诞生于神明时代的大妖怪,多数拥有着能够与神明匹敌的实力,于是,久而久之『八原』便成了大家口中的禁忌之处。
我没去过,但是经常从一些神明的口中听到这个场所,比方说听说曾经有位厉害的人类女性将那一片的妖怪都打了个遍,并夺走了它们的名字,有或者是什么大妖怪的封印松动了,什么样的大家伙要跑出来祸乱世间了……等等等等。
几年前我会出现在那个偏僻而落后的村庄,并见到夏油杰、美美子和菜菜子也是神明们听到『八原』来的传闻后告诉我的。
“奇怪的生物是指……”
我愣了一下,眉心皱起,想起了前一段时间里我碰见过的生物,于是斟酌着询问道:“那些既像是妖魔也像是咒灵的家伙吗?”
神使点头道:“没错,就是它们,诸伏大人在稻荷山中就祓除了不少,我相信外面的世界一定会有更多。”
“可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在不久之前遇到了一只咒灵,它的身上甚至有……破碎的神格。”
“柳川小姐,它们如今正在针对着神明的力量。”神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深红色的眼睛幽幽的,动物生出灵智之后,那些目光便是如此,“您和诸伏大人身上也沾染着神力,还请千万小心。”
空结束了和我的对话,前肢在树枝干上动了动,一眨眼之间,又从树枝上离开了。
“怎么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我喃喃道,一手轻轻地在自己的后颈上按了按。
降谷零的手在这时贴近,裹在我的手背上,温暖的手心带着一点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道,轻柔地按压起来。
我顿了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是……颇具‘服务精神’啊。”
这话说得甚至有点咬牙切齿,他脸上的表情一怔,显得这行动就像是他的下意识行为一样。片刻后,他又笑起来,唇角向上翘起,声音慢悠悠的,带着十成十的狡黠,“多谢夸奖。”
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天晚上的画面。
那些暧昧的光线、馥郁的气味,沉在脸上的情|欲和反复挣扎的清醒。唇、舌亲昵的触碰与混乱不平静的气息。
一帧帧的画面如同老旧的电影播放机在我脑中拉着光,慢慢地闪过,我的脸上忽然红了起来,视线向一边避开,躲开了那张英俊的脸向我投来的探索的目光。
“谅月不说话,看来是很喜欢我昨天的服务?”他的声音含笑。
我瞪了他一眼,疑惑于这人又展现出了一种我曾经从未见过的姿态——突然之间像是年轻了很多,偶尔会较真,但是又充满了少年意气。
虽说长了一张高中生似的娃娃脸,但是连心态都能保持这样,会不会也太作弊了点?
“找到了,你们在这里,我这边已经解决了。”
诸伏从人潮之中挤过来,一遍将自己的口罩拉了上去,走到我们边上的时候才又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连连摆头,降谷零的手从我的后颈上收回去,我很不自在地理了一下衣服,“没什么,既然你也没事了,我们晚点就准备回东京吧……还是说先去找家饭店吃点什么?不过时间有点早啊……”
我努力掩饰着什么似的飞快地说着,诸伏困惑的视线在我们两人之间缓缓地挪动,几秒钟之后,他仿佛是理解了现在的情况,笑了笑,“啊——我不介意,柳川小姐想要先去做什么就去好了。”
笑容被口罩遮在了后面,但我毫不怀疑那张猫派的脸上会露出暧昧笑容。
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我宣布道:“还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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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车位上昏昏欲睡,双手抱着一杯咖啡,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咽下,感受着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滚进胃里。
一旦放松身体躺下来,就能感知到……腰很酸,腿也在发软,我恨不能在阳光底下化成一滩水。
第184章
“是昨天没有休息好吗?柳川小姐。”坐在我面前的男人询问,表情很关心——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我抬起眼睛看了看他,耳朵尖发红,可也不能实话实说,只好点头含糊地说道:“酒店的床太软了,我睡不太习惯。”
“到东京还有一个多小时,谅月再睡一会儿吧。”我身旁的人发出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偏过头看看他,降谷零精神饱满,对我眨了眨眼睛。
……这才是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妖怪吧?会吸人精气神的那种妖怪,总觉得有点吓人。
不能小看年近30,但是每天都在做训练的公安……!
说到底,还是我最近这段时间疏于锻炼了……
我不忿地往后一靠,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上,闭上双眼。
手中的纸杯被旁边的人抽走,他靠过来,将一侧的窗帘拉上,那些暖烘烘的明亮的光便被挡在了列车的外面。我的眼前一暗,睡眠不足的疲倦感很快就将我吞噬了。
另外两个人小声的对话声音逐渐变得遥远,越来越小声,然后消失。
只有熟悉的气味挨得我很近,我下意识地追寻过去,贴着对方的手臂陷入沉睡。
在列车上的梦由于不太安稳,所以缺少记忆点,以至于我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些杂乱的颜色泡泡,像是水中的鱼儿游过一般,被咕嘟咕嘟地吐了出来,那些猎奇的颜色顷刻间就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
周身的一切都在混混沌沌地上下浮沉之际,我听见车厢忽然出来一阵巨响,带着剧烈的摇晃,我在那片轰隆声中睁开眼睛。
降谷零一手揽着我的肩膀,表情凝重地看向后方。
“怎么了……是爆炸?”我也下意识地摸到自己身旁的包,手指贴在了钱包上。
已经是快到东京的位置了,出现炸弹的概率其实也不能说小……吧?
欸,但是能合理接受东京容易发生爆炸案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恐怖了……
列车上的广播开始响起来,列车员温和的嗓音混杂在一片慌乱的尖叫中,毫无用处地安抚着人群。
列车行驶的速度缓缓地停了下来,与金属轨道的摩擦声刺耳而尖锐。
我拉开车窗的窗帘,往外瞥了眼,能够看到后侧已经开始冒出了浓烟。
车舱有人群走动的声音,前面车厢的人打开这边连接着的舱门,踉踉跄跄地往后方跑过去。
“怪、有怪物……!”
他们惊恐地喊叫着,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第97章
空气沉寂着,声音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就连漂浮着的尘灰也减缓了飘落的速度。
……像是在某种领域之中。
我行动的姿势一僵,再次往窗外看过去的时候,午后的阳光已经黯淡下来,仿佛处在什么遥远,与此有边界的位置——虚拟的光在逐渐浓郁起来的水雾之后投出隐约的亮意。我的周身顷刻间便降下了温度,并非是秋日的冷意,而是更为刺骨的,带有针对性的,冰冷的杀意。
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令我心跳犹如被鼓槌敲击,轰隆隆地就要跳出我的胸口。
列车的广播声变得沙沙的,奇异的音调在其中转变,电波被影响,最终变成了一片无序的杂音。
“……零。”我张开嘴的时候,才发现那声音艰涩不堪,好像在刚才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了我的脖颈。
我用力地捏住身旁人的手臂,然后用一种平静且不容拒绝的目光看向他。
“留在这里。”
我这么说道。
他的眼中闪出错愕的神色,我又重复了一遍,“留在这里。”
直觉……在这种时候应该叫做‘生物的避害本能’。
很不对劲,前方非常不对劲。那股杀意正直白地向我冲来,冰冷得仿佛是一柄匕首,已经抵在了我的喉咙前。
我不可能让他们也去冒险。
“柳川小姐,我和你——”
“你也留在这儿。”我不容置喙,将诸伏景光的话语打断了,“空说你研习了阴阳道,那么在这种领域中应该能做到自保吧?”
诸伏景光怔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缓缓地点头。他身侧的长弓已经解开了包裹着的灰布,那是一柄复古和弓,和一般的破魔箭很不同,大约是神社的神官们找工匠打造的,弓上附有驱魔的咒纹,弓身很长,足约两米,横置在他的腿上,如果不是阴阳术赋予其‘隐秘 ’的特性,大概走在街上也会被人恐惧吧。
我的视线扫过对方的武器,接着冲他点点头,“零就拜托你了。”
车厢寂静,我站起身时能够清楚地听见鞋底踩在地面上时摩擦发出的声音。
降谷零拉住了我的手臂,表情里带有挣扎和凝重。
他大概也能感觉到那种……死亡的威胁吧?
我轻轻地搭了上去,温热的属于活着的人类肌肤触感令我还有一种‘正活着’的感受。
“借我一点好运。”
我轻声说道,弯起眉眼,手指和他一触即分,“我会没事的。”
“这个——给你。”降谷零抿了抿嘴,在我手中塞进一枚御守。
是他上午买的,那时他还问我稻荷神管不管恋爱顺遂……但是这枚御守上绣的却是‘平安’。
第185章
我捏住御守,将红线缠绕在手腕上,莹白色的御守贴着小臂,被收在了袖口里。
我垂下头,深呼吸。
我的好运向来得用厄运来抵换。
……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我希望抵换的时限不要来得那么快。
车厢变得空荡荡,阳光都压抑地投在地上,映出窗口的形状。
这和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有些区别,但是这两者之间的那点细微不同并不是我这个半吊子能够一时半会儿说明白的,姑且就当做是一位常年生存于生与死交界线的人敏锐错杂的直感。
我迈步往前走过去,铁皮地面发出吱呀的细碎响声,车厢之间相互连接的那扇铁门摇摇晃晃,转轴生涩地摩擦。前方愈加昏暗,仿佛穿过那道门,便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现在可以了解到的情报有两点。
第一:对方并不是一般的咒灵,我无法使用异能力祓除它——除了在领域之中有一定的限制之外,只有神明的力量才能够压制过异能力。如果将这个世界的能力用优先级排列,那么毫无疑问,五条悟的‘无下限’属于第一列队,能够与神明之力并列;大多数异能力和精神能力排在第二列队,大概只有太宰治那种不讲道理的能力无效化才有可能跳出常规。
第二:对方的杀意是冲我而来的。那样明晃晃的恶意,想不让人注意都难。我的人生前二十五年,奉行‘冤有头债有主’的基本原则,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同时,也要确保不将无关人员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中……当然,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我多少也会掂量着自己的能力后退一步,解决不了的麻烦自然也只能叫那些专业人士来解决。只是,零和诸伏目前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
已经是靠近东京的范围了,咒术界对于大型交通管制的观测一向严苛,毕竟是诸多市民聚集的地方,一旦出事就是现象级的讨论热度,不可能放任不管。
……我只要撑到外部人员的到来就好了。
玉響出现在我的手中,长剑的剑柄有些发烫,是镌刻在剑柄上的咒文正在对前方的危险作出反应。
我握紧它,继续向前走。
迈过那扇门后,前方的景象似乎和刚才没有任何区别,窗外的水雾已经很浓郁了,一片伸手便要被吞噬掉的白雾,再也看不到富士山的踪迹,雾气在透明玻璃上化出了细密的水珠,阴沉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太暗了……列车的应急照明灯在这片诡异的风平浪静中没有触发,窗外的亮光被水雾遮挡得一丝不苟,完全透不进来,我眯起眼,想要迅速适应这怪异的环境。
又是一节空荡的车厢,我的后方被不知从什么地方渗进来的雾气一点点的填满,仿佛有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正在催促着我继续往前走一般。
角落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正克制着自己的频率。
我迈过那扇门,玉響的剑锋在空气中划出一声破空的响,剑尖指向对方的喉间,在要即将扎进去的前一秒,我猛地收住了手,玉響往旁边一歪,在车厢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七海?”我错愕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七海建人,我曾经公司的后辈,和我半斤八两的咒术界编外人员——他至少还念完了高专的课程。
“工作原因……我刚结束大阪的出差。”拿着公文包当作临时武器的男人推了一下眼镜,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柳川前辈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以前上班的时候,确实有需要前往大阪出差的印象,面前人身体内的咒力循环也的确是属于‘七海建人’的。我将信将疑,将玉響收了回来,“……去京都办点事,刚回来。”
“这里是咒灵的生得领域吗?”他问道,疑惑地说:“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好说,现在有些咒灵变异了,说不定是某种没见过的东西。”我随意地说道,“没带武器?”
七海看了看我,“一般人是不会在出差的时候带刀的。”
“啊……说的也是。”
我抓了抓头发,瞥了眼他的公文包,的确不像是能塞下七海那把刀的样子。
“手机没有信号,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联系监督辅助,只能祈祷他们来的速度快一点了。”七海冷静地说道,“我只是一级咒术师,这种程度的咒灵对于我来说就是去送死。”
我甚至都不是咒术师呢……我在心中想到。
“待在这里,或者……往回走,可能会碰到我的另外两个同伴。”我对他说道,接着瞥了眼身后,水雾越发得浓郁,几乎要濡湿我身上的衣物,回过头看去的时候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白茫,仿佛要吞吃人一样。
七海也跟着我的视线沉默得看了眼,接着又扭回头,认真地说道:“我还是和前辈一起走吧。”
“……”我顿了顿,嘱托道:“很危险,别跟太近。可能是冲我来的,一旦发生了什么,一定要记住,往回跑。”
“……”七海的手抬了一下,接着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顿住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地点头。
我的后辈确实总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这么几年的接触下来我已经快习惯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需要他的保证。
以七海的性格,说实话,如果没有我阴差阳错救下他和灰原雄的缘故,即便是在高专认识,到了职场成为后辈,请他去喝酒的邀约大概率也会被推拒。他完全就是那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用靠近我’的冷漠人种。
第186章
正是因为我救过他一次,所以我清楚的知道,在遇到危急到几乎会送命的时刻,七海建人会脱离那些长久以来一直停留在他身体上的特质,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伸出他的手。
所以说,咒术界的人脑子都有点毛病吧……
“我要你答应我,七海。”
我固执地看着他。
“……好。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离开。”
他回应我的要求,在公文包上收紧的手放松了一下,又用力地握住了。
钱包又缩了一截水,我抛给他了一柄刀,物质上的等价交换可以无视三维空间,从第四维,也就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角度进行交换。
“应该是你自己的武器用起来更顺手吧?”
那是把鉈刀,不长也不短,刀面被布裹着,看上去厚厚的。虽说咒具里冷|兵|器盛行,但是鉈刀确实不常见,农用刀具用来砍咒灵,七海还是我见到的头一位。
七海建人握住刀,像是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摸了摸刀面,“多谢前辈。”
我不在意地摆摆手,“保命而已,算不上什么。”
我的视线停留在前方浓雾的深处,暗沉的其中仿佛有什么正蠢蠢欲动。
“毕竟……接下来才是要动真格的了。”
锐利的杀意赤|裸地扎在我的身上,虽然肉眼无法看到,可是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已经感知到了那股隐藏的危险,尖锐的警报在脑中作响,曾经……那些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习惯早就印刻在肌肤骨血之中,难以湮灭。
我深吸了一口气,玉響在我手中微微震颤。
村正的太刀,曾因锋利而被冠以‘妖刀’的称呼,玉響作为东京咒术高专武器收藏库里的一柄上等货,自然也是开刃见血的好刀。虽然比不上甚尔那些几十亿的好货,但是也早早在数次的祓除咒灵之中生出了灵性。
如果在那个时候我没选择它,而是让它继续待在高专的收藏库里等个十几二十年的,说不定会生出付丧神……
我和七海一前一后,继续向前方探索,空气中的咒力分布非常稀薄,相比较于普通的咒灵,咒力凝聚成一团,这一只——姑且这样称呼了——似乎颇懂藏匿的手段,恶意来自四面八方,被蜘蛛网密密匝匝地缠住了一样紧密。
剑气挥过的地方会有一瞬间的干净,但半秒不到又会被紧挨上来的危险气息所填补。
紧张的时候反而会更加冷静,呼吸变得悠长,一举一动都在感官之中被无限放大,扩散开来。
向前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我双手持剑柄,双足分开而立,闭上了眼睛。
视野完全变暗,呼吸声在耳中非常清晰,我甚至听见了七海的心跳声,一些水珠从玻璃窗上滚落的细微响动,以及隐没在水雾中的,奇异而富有规律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某种黏腻的生物从水沼之中爬过的声音。
身体微蹲,然后侧耳细听,那脚步声距离我越来越近,像是要贴着我的脊背游过一般,我猛地跃起,剑锋向上,玉響从下往上扎在了车厢的天花板上,铁皮发出了尖锐扎耳的鸣叫,以及对方吃痛的怒吼。
下落时踩在了车椅的背上,玉響又是一刀,剑气冲破金属的车厢顶,形成一个和刚才相交的划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x’,金属翻卷着,我又在中间横加了一刀。
那声音叫得更大声了,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密密麻麻,如黑泥要灌进耳道一般。
被我划拉出‘米’字的车顶不堪重负,金属咔咔地向下卷起,在车厢外的生物如一团柔软的液体一样挤了进来,黏腻地落在地上。
我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次在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了……微弱的神力。
是神明的碎片。
有点像是堕落成魔的神明,但……我以前不是没见过,一些缺少信徒的无名神,神力不断地退化,又没有换代的能力,在虎视眈眈的妖魔之下只能依靠野良生存,在沾染了恙之后只会痛苦不堪,做出‘不正确’的选择。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有神明在堕落之后会和妖魔、咒灵融合。
『柳川谅月!』
那声音在说。
『柳川谅月!』
它在叫我的名字,如同什么在蛊惑一般,好像要在我的后背上推我一把。
像是爸爸的声音……
『柳川谅月!』
还是妈妈?
“前辈!”
七海建人猛地拉住了我的手臂,用力地将我往后一扯。
我踉跄了几下,回过神来,就见七海皱着眉看我,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静了,“柳川前辈,你疯了?!”
他的手上的鉈刀横贯在我面前,用力地挡住了我的剑。
……我刚刚竟然想用玉響自刎。
我的喉间动了动,感觉到那里的肌肤已经有点破皮,细微的痛意在神经末梢流动。
还好被七海拉住了,不然就差一秒……差一点就真的划下去了。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凝住心神看向那生物。
“不像是咒灵……”七海和我站在一个距离它并不近但是刚好能够穿过雾气看清的位置,他有些困惑,“没有咒力流动……这是什么?”
我迟疑了几秒种,白天在神社时空对我说的那些话在脑海中重新回想了起来。
第187章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蓦地冒了出来。
我为那种设想而瞠目结舌,但是盯着眼前扭曲的生物时,又觉得好似也不完全没有可能。
“猎杀无名神,将咒力和妖魔与祂融合在一起……”
光是说出这个想法,就让我胸口有种恶心的反胃感。
“什么?”七海愕然地问道,像是一时间没能理解我所说的是什么。
“猎杀……神明。”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瞪着那只生物。
就像那天我在酒店里遇到的那头鹿形态的生物一样。
它们之中的一部分,曾经……属于一位神明。
『很好吃……给我吃吧——?』
声音对我说道。
现在它的声线又变化了,这回像是小孩,有着属于未成年的难以分辨性别的软糯。
『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苍老的声音,年迈的行将就木的哀嚎。
我忍住那股反胃的恶心。
『好想吃啊,好想吃啊,柳川谅月——我好想吃啊!』
青少年干净的声音,尖叫着,扭曲着,要向我扑过来。
祓除、应该要祓除吧……但是怎么祓除?
那是神明、妖魔、咒灵的混合体。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脑中不断回荡着那些声音,不同的声线像是一双双手,用力地拽住我的衣服,要将我往下扯。
『谅月,是你吗?你终于找到我了。』
那声音变成熟悉的音调,十年如一日,对方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年轻。
夜斗、我联系不上夜斗……他还在高天原吗?他会没事吧?
被猎杀的神明……怎么祓除它们?
怎么祓除夜斗?
我的脑袋里一团乱。只能捂住耳朵痛苦地大喊:“闭嘴!”
声音在胸口里杂乱无章地四处乱撞,张牙舞爪得仿佛要将我的胸膛撕碎。
突然之间,手腕上传来一阵烧灼的热意,滚烫的刺痛将我飘摇不稳定的魂灵重新扯回到了地面上,安安稳稳地塞进我的肉|体里。
我的呼吸一滞,整个人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开始被我绑在手腕上的那枚御守烧的只剩下了一片齑粉,在我的衣袖间散落,细细的红绳断开了,顺着手腕滑到了地上。
是零给我的御守。
刚刚我是怎么了?入魔了?
我感到不可思议,和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
“柳川前辈,你怎么了?”
七海非常担心地看向我,表情凝重,“这里很不对劲,这个生物也不对劲。我们要尽快祓除……”
“你听到它的声音了吗?”
我问道,“你听到它刚刚说话了吗?”
“不……”七海拧着眉毛,往后退了半步,目光缓缓地凝聚在我的脸上,“它刚才什么都没说。”
心脏像是被提了起来。
呼吸变得艰难。
“离开这里。”
我对他说,“刚刚答应我了吧?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但——”
“七海建人。”我喊他的名字,“快走。”
在阴阳道中,名字即是最短的咒。就像在刚才我不小心着了魔,也是因为对方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七海在之前答应了我,那么我们之间便有了‘束缚’,他必须遵守。
作为深受‘那一边’的居民所关注的人类,我在运用束缚的规则方面称得上得心应手,这虽然不入流,可是能够保证他人的安全是我在当下仅能做到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身影几乎在瞬间就被浓雾吞没,连离开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我的指尖在玉響上抹过,锋利的剑刃在肌肤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清晰的痛意顺着神经传来,让我混沌的大脑变得平静下来。
“别乱叫。”
玉響的剑锋指向它,我冷冷地开口。
沾染在剑锋上的血滴被甩落在地面,‘滴答’一声,很轻。
那生物却疯狂地挤过来,直至面团般的全身都覆盖在了那滴血液上。
『好吃,谅月……好好吃——还想要!』
它蠕动着,声音又向我冲来,仿佛武器一般。
——摒弃杂念。
我在心中默念。
去听剑的声音。
夜斗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去听剑刃想要到哪儿的声音。
‘可是刀剑不会说话。’
我那时这么回答他。
‘会的。在有的时候,武器会指引你方向。’
夜斗笑着说道,‘你要相信和自己并肩战斗的伙伴。’
空气是潮湿的,有一股令人难以摆脱的霉味,眼前的生物散发着无法形容的恶臭。
我的剑术绝没有多厉害,能够在夜斗的手下撑住十来个回合已经是我剑术的巅峰了。
人剑合一这种少年热血漫画里才会出现的招式,怎么想都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但是,沉下心来的那一瞬间,摒弃了周围一切的杂音。
像是真的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托住我的身体,轻柔地裹着我的四肢百骸。
是‘刀剑的声音’在指引着我。
对方的动作忽然之间变得尤为缓慢,我眨了一下眼睛,可以清晰地看见它攻击的姿态,黑泥般的身躯抽出细长的触手,如同鞭子一样挥过来……好像是某种生物的舌头。
第188章
蛙?
还有余裕思考这个?
困惑的念头一闪而逝,我的身形已经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谅——月——』
它的声音也被拉长了,在这个时刻居然显现出了一种搞笑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怪异效果。
玉響挥下,在对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锋利的剑刃便扎入了对方的躯体之中。
小小的‘噗’的响声,像是扎破了一个果冻,或者什么柔软的东西。
空气的流动都好像在这里停滞了一下,一秒钟之后,它开始疯狂地嚎叫,怒吼声令它周身的雾气猛烈地翻滚,仿佛掀起了飓风一样将我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好痛啊!好痛啊!』
它大声地咆哮,被扎穿的伤口滚出浓稠的黑色液体,像是血液,但更加粘稠。
“你是什么?”
我垂着眼看它,换上了温和一点的声音,“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它还是在痛苦地嚎叫,虽然说了话,但是充耳不闻我的问题——或者说,它真的能够听到我在说什么吗?毕竟从外表上来看,这就是一团黑色的史莱姆。
我抽出剑,然后再扎下,如此反复,直到对方再也不动。
怎么办?
我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还是没什么变化。
难道要这样一直等到咒术界的人来救场吗?
不过,从当前的状况来说,目前为止的行动还算成功……还是说好运?
“柳川小姐!”
“谅月!”
声音从浓雾之后传来。
我扭过头,在白雾后隐约看到了一些晃动着向这边跑来的身影。
咦——?
“小心!”
是降谷零的声音。
我的目光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细长的黑色触手从我的脸侧擦过,直直地往那个方向冲过去。
咦——什么?
以前看电视,动物世界里经常会讲这样的情况:一部分动物会用假死来保护自己。
但我从来没想过这种状况会发生在这样的生物身上……本来就很难缠的东西,如今不仅会精神控制还懂得用假死来骗人。
有点太恐怖了吧!
它的目的明确,杀意干脆地略过我,冲向降谷零。
被骗的愤怒和意识到对方目标是谁的那一瞬间生出的慌乱让我下意识地抬起剑,剑身砍上黑色的触手。明明在刚才一下就会被切断的脆弱东西,现今居然忽然变得有韧性起来。
触手被我从下往上的力道拉得偏离了位置,带着惯性往我这边甩过来。
“唔!”
那是非常猛烈的力道,皮开肉绽般的痛,在一开始并不明显,直到我的后背撞到了墙壁上,那终于被切断的触手在金属墙壁上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我的胸口连带一侧的肩膀才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果然,我的好运是要用厄运来抵换的。
一支燃着明丽火焰的箭矢冲破水雾往这边飞了过来,模糊的视线之中出现的是诸伏景光拉开和弓的身影。
锋芒的箭精准地扎在了那只意欲逃跑的生物身上,顷刻间橙红色的火焰蔓延它全身开始燃烧,烧灼的热意里混夹着对方痛苦的喊叫。
『好痛啊!谅月——我好痛啊!我不想死——』
它的声音依旧只有我能够听见。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那是神明的声音,神明的求饶,神明的苦痛。
“谅月!”降谷零跑到我的旁边,忽然之间变得极为无措。
我闷闷地咳了一下,终于感觉到血液从绽裂的肌肤里涌出来。
我会死吗?
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吧……?
手动了动,最后抓住了他的手,我在他几乎就要落泪的紫灰色眼睛里叹了口气,“……别哭啊。”
本来想要抬起来摸一摸他的脸,池面的脸可不适合露出那样的表情……但是手上都是血渍,看上去脏兮兮的,于是又说道:“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浅色的头发蔫蔫地垂下,一种无力的绝望在他身上蔓延。
“果然是霉运君……”
我小声说,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又补充道:“太不吉利了,所以我以后不那么叫你了。”
随着黑泥生物的消散,车厢里的水雾也很快淡去。外面重现光明,阳光从车玻璃外穿透进来,带着暖洋洋的热意。
我往后一靠,在那片光里合上眼睛。
“走开走开,别碍着医生治疗。”
有人扯了降谷零一下,他被推到了一旁。
我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女医师嘴里还抽着一支烟,表情好像是在生气。
“呦,硝子。”我打招呼。
她冷淡地瞥我,“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一点都不像你。”
“是你们来得太慢了!”
我不满地反驳道,“五条同学的瞬间移动呢?让我在这里撑这么久,他也太逊了吧!”
“他去出任务了,不在东京。”家入硝子平静地说。
“……喔。”
我一下被她的话噎住了,半天没话说,只好悻悻道:“怪不得……”
降谷零在刚才被硝子推到了一边,这会儿严肃地看着对方使用反转术式治愈我的身体,湿漉漉的眼睫向下垂着,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第189章
“你吓到我男朋友了。”
我对硝子说,“他现在看起来怎么傻傻的。”
家入硝子:?
第98章
硝子露出一副‘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搞定了’的微妙表情,挑了挑眉。不过看在降谷零还在旁边,就没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将注意力放在我的伤口上。
那截伤看起来确实狰狞,单薄的衣服都被刮破了,露出下面狼狈的肌肤,一道深深的血痕从肩头斜下到前胸。
我也跟着低下头看了看,一片深红色印入眼帘,我像是才感觉到疼痛袭来一样,吸了口凉气。
“刚刚那只咒灵附着在你身上的咒力已经消散了,怎么还是这么严重?”
硝子奇怪地说道。
反转术式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能力,一般来讲,来自于负面情绪的咒力怎么想都不适合用作治疗途径,但是‘反转术式’却可以将负能量转变为正能量,从而达到正向的治愈。
可以掌握这项术式的人并不多,可以说这整个咒术界都没有几个这样的角色,这也是硝子在几年前刚入学咒术高专,就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反转术式对我进行治愈,但是伤口却迟迟没有愈合……我其实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被祓除的那一只不仅仅是咒灵,沾染在我伤口上的除了咒力还有妖魔神明堕化后产生的恙。
在恙的侵蚀下,伤口只会越来越大。
……只要没死,剩下的我可以自己解决。
作为医师,会对从未见过的疑难杂症感到好奇,这完全能够理解,但是我在硝子将手伸过来,想要更仔细地观察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没事的,”我盯着她的眼睛,平缓地说道:“这个是区别于咒力的东西,我自己会清理。”
恙是妖魔所带来的不净之物,像是接触型感染病一样很容易传染,对于神明们来说也是极为头大的存在,一旦被恙沾染,就需要进行拔禊(みそぎ)仪式来净化。虽然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使用异能力可以消除的麻烦,但我也有些担心会不会不小心传染给其他人——如果真的想是传染病一样传染开来,可是麻烦得要命啊。
“……”
她定定地看着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收回手,“我知道了。”
我在地上撑了一下,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了些,没话找话似地对她道:“硝子,你的黑眼圈又重了。”
“因为在加班。”硝子说道。
“……对不起。”我低头。
“那个也是你的同伴吧?”硝子指了一下另一边在和监督辅助交流的诸伏景光。
“啊、嗯,是朋友,我们一起从京都回来的。”
硝子的视线往刚才咒灵被祓除了的位置扫了一圈,又说道:“本来还想搜集一点咒术残秽带回去研究,现在看来……被清理得很干净嘛。”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毕竟我也没想到诸伏景光能够射出破魔矢,果然是因为在稻荷神社待了这么长时间,弓与箭都有着神明的净化之力吗?
听说破魔矢上烧灼的火焰能够燃尽一切污秽。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自己逞能硬闯了。
居然是个需要组队的副本……失策了!
我心虚地想。
“不过七海居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反转术式的运转在我体内结束,伤口的流血也没有刚开始那样吓人了,硝子抽回手臂平淡地说。
我疑惑地问:“什么?”
是七海带他们过来的我大概也猜到了,对方在最后的环节那么想要杀死我,可能也是感知到了领域被外部破坏,有其他人来碍事了,但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当是我加班太久在胡言乱语好了。”
她看了眼降谷零,笑了笑,站起身后又对我说道:“伤口,你自己不快点处理的话,看上去会变得很不妙哦?”
“啊——”
我才反应过来,想去扯衣服,毕竟恙扩散的速度很快,只是抬起手臂的时候会牵动尚未愈合的伤口,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痛意再度复苏,在我的神经上起舞,我‘嘶嘶’地吸冷气,被痛得面目扭曲,“零!我的钱包刚刚不小心掉了,快帮我找找——”
我对身旁的人说道,他却在下一秒就将我的牛皮钱包塞进了我的手心里。
“重要的东西可别再丢开了。”他低声道。
“……抱歉啦。”
我感觉他似乎意有所指,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不好意思地道歉——不管怎么样,先道歉总是不会错的。
钱包里还有不少余钱,离开京都前特意去了趟银行多取了点钱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那我先走了,那边还有几个不小心被卷入领域的倒霉蛋昏迷了,我得去看一下。”
花光了钱但是满血复活的我冲硝子挥手,“快去吧,等你不加班了就找你去喝酒。”
总是显得很冷淡的女人轻轻地笑了一下,但是也没拒绝我,而是重新将烟叼了回去,“想等这些破事结束,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应该不会等很久啦,”我宽慰道:“我的直觉还蛮准的哦。”
硝子随意地挥了挥手,转身往车厢另一头走过去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又看向降谷,抬手伸向他的方向,拖着长音对他道:“零,快拉我一把,我的腿好像麻了,站不住。”
第190章
相比较于我狼狈的一身,他看起来干干净净,除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之外,依旧非常帅气。手臂稍微用力,就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脚底传来一阵受不了的酸麻,我只觉得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整个人都软麻麻的,没站稳便往前扑了过去,降谷零沉稳地将我一把抱住。
有人给我做支撑当然是很好,我面色奇怪地对他说:“嘶、等等……别动,我大概要维持这样的动作一会儿,腿好麻,头也有点晕。”
“说明你刚才失血过多了。”降谷零的语调严肃,听起来多少点这些生冷的意味,不过手上的动作反而轻柔下来,手臂稳稳地揽着我的腰,让我刚好能够舒舒服服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像个不要脸地坠在别人身上的大型挂件。
总归还是有些奇怪……在刚祓除了咒灵的场地上像电视剧大结局一样相拥。旁边还有窗的人员在检查情况,两个曾有过几面之缘的高专的三年级生在那头看到了这里的情况,转了个身又扭头走了,就连诸伏先生都小心地往这边瞥了好几眼,然后笑眯眯地背过身。
可是我能感觉到降谷零身上流露出来的情绪,沉沉的,反正不是战斗胜利,成功解决掉怪物之后的皆大欢喜。
我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背,手指颤了颤,最后还是选择抱了上去,“零……是生气了吗?”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在生自己的气。”
他贴近我,嘴巴就在距离我耳朵边上的几厘米,灼热的气息碰洒在耳畔,我听见他小声地吸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如果我也能帮上忙的话……谅月就不会受伤了吧?”
“这又不是零的错。”
我眨了眨眼,“零也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需要去帮助的人,突然跑进陌生的领域里,没有人要求你用相同的水平去拯救什么……”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好,不是很逊吗?”
“不会啊,”我想了想,对他说道:“就好比‘英雄’这个词语,听上去很帅气,好像只要大喊一声就能突然出现,帮你度过难关,但是英雄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吧?能帮我打赢架的英雄不一定会做好吃的三明治,能把我带去蓝天的英雄不一定会用他的全部来爱我——所以,零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只要可以紧紧地抱住我就好了。
“但是看到谅月受伤了我却无能为力,心脏好难受啊。”
“我有异能力啦,这点小伤口,完全没问题。”
“异能力……偶尔也是有限的。”
我感觉到他的手臂用力,几乎是用一种非常大的要将我紧箍住的力道搂住我,仿佛要将两个人的身体揉在一起一般。
降谷零说道:“明明谅月以前也遇到过异能力无法使用的情况……一旦开始习惯依赖什么,就会像是上瘾了一样,不停地依赖。受了伤会很痛吧?一旦想到自己只要使用了能力就可以恢复,就会开始肆意地挥霍自己的健康,我觉得,这种想法很不好。”
“……那我如果开始依赖零的话,也是不好的吗?”
手心下的肌肉似乎僵硬了一下,紧抱住我的男人无奈地叹气。
我笑了笑,靠在他的肩膀上,侧目看过去的时候能够看到他后颈的肌肤和浅色的发尾,“我知道了。”
我继续说道:“零是第一个对我说这样话的人,我很感激。”
以前从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虽然自己也隐隐有感觉到‘这样下去不太好吧’,可是便利的能力就是会让人变得懒惰。
肆意使用异能力,享受眨眼间就能够将伤口恢复的感觉——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全部依赖金钱大抵真的会被物质侵蚀人性吧?
到最后说不定真的会变成不在乎生命的家伙。
……对生死丧失了敬畏之心还是很糟糕的吧?
“——果然,零是我的英雄啊!”
我这么感慨道。
“啊、腿没有刚才那么麻了。”我跺了跺脚,把自己从降谷零的身上抽出来,双手按在他的手臂上,认真地看着他,嗯……童颜池面,怎么想都是我赚了。
于是我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宣布到:“我好像比昨天更喜欢零了一点!”
对方的脸在我突如其来的发言里缓慢而匀速地变红,大概是以前没怎么遇到过像我这样类型的直球系女性,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有这个咒灵的事情……我现在大概能猜到一些情况了。”我对他说道,“毕竟是针对我来的家伙嘛,我多少也要开始上心了。”
更何况对方在最后还想要对零出手。
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我绝对会在那之前,先把这个家伙揪出来。
第99章
事件虽说很快就解决完毕了,真要算起来,从我们意识到不对劲再到咒术界的人前来支援,这之间大概只间隔了半个小时左右。
但是事件是发生在正在行驶中的列车上,列车急停以后导致后面的班次也跟着推迟……善后的工作全部都由窗的人接手。
我们几个人作为未注册的咒术师、现场的目击证人以及神社编外人员……就算是有高专的人帮我们做了担保,也还是被要求留下来问话,话里话外其实和事件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全是个人立场问题——咒术界看上去似乎确实不太和睦。
第191章
而七海则忙着回去报告工作情况,也没有多待,我确认了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零件缺失损坏之后,就和他道别了——列车发生意外事故也算是工伤,至少可以申请三天的休假。
等到我们终于回到米花町,已经是在当天下午的时候了。
秋日的太阳遥遥地坠在天边,足够晃眼,但并不炎热。
现在不是通勤时间,因而计程车一路畅通无阻,飞快地抵达了我的洋房外。
大概是阳光真的很晃眼,以至于我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本不该出现的人。
“……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我的脚步停下,视线落在站在洋房大门外的男人——和他边上的那只幽灵。
“当然是来问个明白了。”戴着墨镜的警察双手抱臂,对我说道。
我看看研二,他冲我露出了一个惯常的温柔的微笑。
“刚刚那个声音,是阵平吗?”跟在我后面慢吞吞地走着的诸伏景光走上前。
“啊?你这家伙——”
“欸,连景也……?”
墨镜男和幽灵同时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咦——是hagi?”
“真的假的?”有人呆呆地说,“我这是在做梦吗?”
总觉得……很奇怪。
我向零投去求助的目光,未曾想对方的目光柔和,看起来也像是要流泪一样。
是小狗吧?感觉像是救济了一群小狗一样……说到底,为什么都会聚集在我家啊?
要组建什么秘密结社吗?狗狗秘密结社这种……?
但我其实是猫派来着。
我叹了口气,“那个、总之……大家先进去吧?”
在这群小狗眼泪汪汪地在我家门口抱成一团被邻居注意到之前……
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不,应该说,我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三个人,聚会基本都是在居酒屋,和友人就算关系再亲密,也从来没有邀请对方来过家里。甚至就连异能特务科上门要求我填写调查问卷的时候,也是两个人的组合,现在,突然之间……被四个警察包围了。
是不是要在门口用书法写上‘警察宿舍’四个字啊?
身形都不算纤瘦的男性们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但是我家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家具,看上去更像商务酒店了,以至于一旦开始进入讨论,他们就彻底放下了那些拘束。
“小降谷怎么都没和我提过这件事。”
“你这家伙居然偷跑也太过分了吧!”
“我也是近期才陆陆续续知道啊,没时间反应吧?你这个因为害怕给我发川柳的家伙才是最没资格说的吧!”
“zero明明是情报屋,居然连……”
“喂!这种情报谁能打探出来啊!”
……吵起来了,女子高中生的座谈会吗?
我在厨房的区域踱步,说起来,家里就没有那么多杯子啊……
我一个,夜斗一个,雪音一个……虽然说有预备要去商场挑选新的杯子,但是这不是还没付诸实践吗。
喝啤酒的话好像也不太行吧,姑且还有位在岗警察……他是请假了吗?
算了……让他们都喝牛奶吧,我不想在额外的方面花钱。
我把临期的盒装牛奶放到他们面前——是雪音不喜欢喝的红豆牛奶,所以剩了很多,至少还岌岌可危地保持在保质期之内。
忙于了解同期们奇幻冒险经历的几个人对于喝的是什么好像完全不在意,随意地就打开牛奶盒子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下去;作为警察,倒是有点警惕心啊!
不过,真的要算起来的话,他们好像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聚在一起了。
“要通知班长吗?”
“班长……会吓一跳吧?打电话过去大概会在电话那头说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所以还是等到解决完身份的问题,再和班长说吧。”
“那不就要申请恢复户籍……我到时候还要写情况报告,可恶,那种东西要怎么写啊?”
“哈,特殊对策搜查科的人也不知道啊。”
“是想打架吗?”
“好啦好啦,小阵平和小降谷都要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嘛。”
我听了一会儿,虽然为他人的久别重逢感到高兴,但实际上现在只觉得肚子很饿。
没吃午饭啊,本来打算在列车上买快餐的,结果睡过去了,之后又遇到那样的事情,被窗扣下询问也花了很长时间,还不提供饮食。
光凭这一点,我就决定坚决得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五条悟说的没错,烂橘子很讨厌!
埋头在冰箱柜里翻东西,那天和降谷一起在便利店买了不少生鲜,不过我深知自己厨艺极菜,走进厨房基本上只会糟蹋食物,因此就没碰过它们。
“谅月,在找什么?”
降谷的声音在我身后,我将一包冷冻鲜肉拿出来,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冰箱开合的门遮着,正好挡住了客厅沙发那边的视线,我偏过头看看他。
眼眶有点红,不是很明显,但也肯定自己偷偷抹过眼泪了。
“在找肉,我好饿。”
我举了举手里的生鲜,压低了声音,笑着问:“又掉金豆豆啦,降谷先生?”
他垂下眼睛,露出那种很容易叫人怜爱的表情,“嗯。”
第192章
……诡计多端的池面!
但是很可爱。
“谅月去休息好了,我来做晚饭吧。”降谷零对我说道。
“不再和他们聊聊吗?聚在一起的机会好像不太多?”
“嗯……其实,之前觉得‘如果可以再见一面’那一定会感激不尽,从来没想过能够像现在这样居坐在一起聊天……”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都是因为谅月的帮助。能够遇见谅月真是太好了——无时无刻不在这样庆幸着。”
“说什么‘庆幸’啊,”我笑了起来,“这可是福缘呀,好运君。”
“欸,不是——”
“真啰嗦啊,今天上午临时改的,决定以后都这么叫了。”
我将鲜肉塞进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啦好运君,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人,要拿出你全能家政夫的气势来喔。”
“好,我知道了。”
他点点头,从边上拿来围裙系上。
虽然美来过几次,倒是看起来已经很熟稔了。
“zero,是要做吃的吗?我也来帮忙。”
关上冰箱门后,沙发那边的人扭过头来,看到了零手里拿着的生鲜,连忙站起身。
“hiro是客人,坐着就好了。“
“没事啦没事啦,感觉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进厨房了,我想试试。”
热情的猫眼帅哥站到了零的边上,下手利落地帮忙清理起食材来,“呜哇——这个刀具,我记得还挺贵的,居然这么新……”
我抓着啤酒走到了沙发那边。
松田警官已经将墨镜摘了下来,虽说脾气不太好,但也是开着巡逻摩托车会被路边的辣妹要求交换邮箱的脸。
……警察学校不会是看脸录取学生的吧?
想我一个对编制深恶痛绝的人,居然也会混到这种地步……太不可思议了。
“不是说去看家里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东京了?”我询问研二,当时记得零说是去神奈川来着……?
“这几年已经陆陆续续去了好几次,看到他们都有在好好生活就放下心了。”萩原研二笑着说,“反倒是小谅月更让我担心喔,所以又跑回来了。”
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边的松田阵平先开口,“你这是给千速姐找了个妹妹啊。”
研二大大咧咧地飘到我边上坐下,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笑眯眯地点头,大言不惭道:“是哦,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松田挑眉,“不过嘛,确实要再感谢你一次,柳川,如果不是你,我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们……”
他拿起红豆牛奶,在我的啤酒罐上碰了一下。
我连忙回敬,“哪里哪里,我就是个普通路过的假面——不是,热心市民罢了,倒是零在之后的工作上还要拜托你们的协助呢。”
“哈哈哈,”松田爽朗地笑起来,“你这话听起来就和什么降谷那家伙家里的女主人发言一样。”
确实是看晚间电视剧学来的话术,我点点头道:“因为在交往嘛。”
“……嗯?”困惑的声音,还是两声。
我的视线扫过他们俩,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因为在和零交往啊。”
“噗——”
“喂,别把牛奶喷到我的沙发上!”
“咳咳、那小子,这才多久啊……”
“欸……小降谷太狡猾了!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对我亲爱的妹妹下手。”
有一秒钟,我好像看到了两只狗狗挣脱牵引绳突然冲出去的样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沙发上就只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了。
流理台那边的两个人手忙脚乱。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啊,小降谷!”
“好冷啊,你别擅自把手伸进我的身体里啊!”
“景早就知道了吧!可恶,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
“什、我也才是昨天碰见他们两个人啊——”
啊,是小狗打架。
但是,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饭啊?
第100章
事情似乎逐渐演变成了他们几个人都挤在流理台前帮忙,我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喝完了一整罐啤酒,在微弱酒精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失血好像的确会让人精神不振来着,再加上昨天晚上睡眠严重不足……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大概是降谷零把我抱回来的,睡得太沉我什么都不记得
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显示时间还不算晚,在我的印象里距离到家也就过去了三个小时左右,只不过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在半透明的白纱布后显得寂静而沉默。
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我清了清干涩的嗓音,“请进。”
那门打开一道窄窄的口子,走廊的昏黄灯光从上面倾泻下来,在房间的地板上投出一片细长的亮。
降谷零在外面看了看我,身上那件黄白格子的围裙还没脱下来,身形被灯光笼住:“还困吗?晚饭已经做好了。”
“喔……嗯,我来了。”我抓抓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点头回答道。
我从房间的椅子背上捞过一件外套给自己披上,然后走出了房间。
客厅明亮,大理石地面好像刚被人拖过,还有一点未干涸的水迹。
我站在原地,看到餐桌前围满了人,他们将厨房里烧好的菜一盘一盘端到桌子上。
第193章
房东留给我的欧式大餐桌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使用,一眼看过去,花里胡哨的菜品几乎铺满了整个桌面。
“小谅月,你醒啦,快过来吃晚饭了。”
研二对我招手,他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位幽灵,能够接触到的人除了我就只有刚从神社回来的诸伏景光——大家刚发现这件事时,大呼小叫得像是动物园里卖力吸引动物向自己看过来的游客。
我走上前,却被入目的豪华料理震撼到目瞪口呆……他们到底上的是警察学校还是远月学园啊?
“哎,其实我也想试着做做看的,就是不太便利……还是等夜斗先生回家再说吧。”研二对我说。
“你也想……”我默默地坐下,看着眼前的晚餐,“已经足够多了吧……真的能够吃完吗?”
是远超平时夜斗说‘多做一点’的份量,我有底气去餐厅请客吃饭都不敢点这么多的。
“都是大家的心意嘛。”研二弯弯眉眼,“我们以前在宿舍的时候经常这样做哦?这么一想,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好吧好吧……”研二这样说,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在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果然还是给我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买了等量的杯子。
我把洗干净的玻璃杯一个一个放在大家的位置前面,催促着还在厨房打算清理锅碗的人快去坐下。
“放着好了,收拾这个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我对诸伏说道,“我买了清酒哦,一起来喝酒啦。”
“先问一下,你们都不会酒精过敏吧?”我扬了扬手里的清酒。
见到他们都摇头之后,又继续问:“松田警官呢?明天需要通勤的话喝酒没问题吧?”
“没事,本来就是休假。”松田不在意地挥手。
“原来是休假吗……”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警服,露出一副‘原来在休假的时候也会这么穿吗’的微妙表情。
他一秒读懂了我没说出口的话,拍了一下桌子,“今天下午开始放假的!我可是连勤了四天,放两天假是理所因当吧!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我看到hagi那家伙出现还以为是自己累昏了头,出现幻觉了。”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那就没问题了。”
我干笑了一下,旋开清酒瓶口,往大家的杯子里都倒了一些,“那就不用客气地尽情喝吧。”
“我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灌酒喝啊,先说好,我的酒量可不算差。”松田这样说道。
研二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我们来打一个赌吧?看看谁是最先醉的那个。”
“来就来。”
我被零拉着坐在他边上,“要和松田比赛喝酒?”
他露出了一副‘降谷零不赞同的目光’,我却点头,“为什么不比,聚会就是要热闹一点嘛。”
“是啊是啊,别这么小气嘛,降谷。”
松田笑着说,“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女朋友会输?那你和我比也没关系。”
“欸,但是我觉得小谅月会赢哦?”
研二不嫌事大地开始拱火,好像被零瞪了一眼。
“哦!果然还是研最懂我了。”我赞同地说道。
诸伏面露难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松田,迟疑地说:“我……还是,嗯,觉得阵平会赢吧……”
“好,那就是三比一。”
松田说道,“不过开始之前先明确,柳川你可不能用能力作弊啊,时限是在晚餐结束之后,到时候谁还能走直线就算谁就赢,至于赌注……到时候就由赢家来定,怎么样?”
“没问题。”我比了个ok的手势。
虽然降谷零看上去很担忧的样子,但我大手一挥表示完全没有压力,开心地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个烧肉好好吃……那个海鲜汤也好香哦……欸,我有在法餐厅吃过类似的菜,这个好像还更好吃一点……”
大家的拿手菜都获得了我本人的热烈好评,我一边吃一边疯狂给研二夹菜——谁让他自己碰不到。
“太多了,已经够啦小谅月……”研二捧着饭碗,前面碟子里的菜被我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他瞥了眼降谷零,小心地对我说:“就当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
他压低了声音,“我可不想被撒盐赶出去啊。”
“怎么会——”
我也跟着看了眼一旁的降谷零,就看他板着一张脸,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模样,连忙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嗯,那你先吃着吧。”
我给降谷零夹了一个虾仁,凑过去,“零酱,这个很好吃的。”
“嗯,我知道。”他平静地回答,就着虾仁将碗里最后一口米饭一起吃完了,将碗放在桌上,看了看我,说道:“是我做的。”
“……”
我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想了想,只能将手在桌面下伸过去,小心地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地按了按他的手指尖,“零酱,不要吃醋嘛……你刚刚和他们也聊得很开心,都无视我了。”
给研二夹菜是因为高中的时候一起生活留下的习惯,那时候又不住校,每天回家的时候研和夜斗就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三个人围着被炉就是我给你夹菜你给我夹菜的关系。
“你还真是……”降谷零小声地叹了口气,耳朵尖红红的,但是在桌面下的手用力地握了回来。
第194章
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手心,带着一些细微的痒痒的触感,我另一只拿着酒杯的手都差点一抖。他的手指从指缝间钻了进去,严丝合缝地贴上,温暖的手心相抵,十指在众人皆知的隐秘之中相扣。
我低下头看了眼,深颜色的肌肤和我甚少沐浴阳光的苍白肌肤分出极其明显的差别,一边的诸伏好像对他说了什么,他偏过头和对方对话,脸上微微笑着。
我抬起头时脸上莫名就觉得热了起来,连忙拿起酒杯遮掩着喝了一口,却差点被呛到了。
这个家伙,平时不显山不漏水,但是一到关键的时候,好像总能打出一个绝杀球……好可怕。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一开始的担心的确是多余的,四位成年男性吃完一桌子的饭菜完全不在话下。
我面前的那瓶清酒已经空了,我将杯中的酒喝完,抬眼看了看。
松田阵平一只手抵着额头,已经有些犯困了,眼睛半阖,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
“小阵平,是醉了吗?”研二凑过去,魂体冰冷的温度冷得松田阵平一颤,努力睁开眼睛。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没醉……”
他像是把这辈子的结巴都用在这句话上了,慢吞吞地说完之后,双眼一阖彻底睡着了。
“哈,不愧是我。”
我满意地笑起来。
“谅月……好厉害。”降谷零的眼睛都因为震惊而睁大了,清酒的酒精浓度不算高,但是和我平时习惯喝的啤酒相比确实高了许多,大多数人喝完一瓶也差不多要醉了,但是我的脸上却看不出醉意。
“完全看不出来柳川小姐的酒量居然这么好……”诸伏也很吃惊。
“快快,give me five!”只有我和研二很高兴,手掌碰了碰,欢呼道:“是我们的胜利!”
我在小的时候去拜访宇迦,在神社里暂住的期间,偷偷尝了大山咋神送来的神酒,醉了整整七天,从那次醒过来之后,一般的酒好像都不会让我彻底喝醉了。
研也是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那时候还没记起来生前经历的他,出于印刻在身体内部的警察习惯,还一正言辞地和夜斗反映过:未成年少女是不可以饮酒的。
后来发现我喝酒就像喝水,酒精的那点影响微乎其微之后,也就作罢。
“但是睡着了,怎么办,要送他回去吗?还是说我用异能力?”
将桌上收拾干净,我有些苦恼地看看被挪到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松田警官。
“我送阵平回去好了,”诸伏先生自告奋勇,“阵平要是醒来知道那么麻烦你,一定会害羞的。”
“害羞……”我盯着沙发上的卷毛男人,很难想象他害羞的样子是怎么样的,“其实也没多麻烦……”
送一个人回家,又花不了几块钱。
“没事啦,小谅月就待在家里好了,今天也是我们突然来打扰的,”研二飘过来,“我会和小景一起送这个家伙回去的。”
“……啊,”我看看他挤眉弄眼的表情,福至心灵,“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们了。”
第101章
【降谷零视角】
女朋友好像很喜欢捉弄我。
如果表现出害羞的模样,她会露出像是猫咪吃到肉食一样的很满意的表情。
……真的很好懂。
说是刻意,其实只是撤下了扑克脸——先前说好的要学习对方更为坦率的生活方式,至少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可以减少那些不必要的伪装。
被下属询问了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笑容出现在脸上的次数变多了……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被当做是现充在炫耀?
恋爱申请报告在去京都的前一天就成功递交了,小道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半个小时内就传遍了整个企划课,甚至连其他部门的人都拐弯抹角地向我打探消息——对,就是上次以‘安室透’的身份见过的那位异能特务科的情报部部长——大概意思是想问能不能通过我的关系,让谅月加入警视厅或者内务省。
……通过内网邮件联系,发送了【不可能】的答复。
虽然一开始在心中确实报有类似的想法……对任务目标施行‘蜜糖陷阱’,然后获得情报或者达到目的这种,这是大部分公安的必修课,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卑鄙的手段。不过对方的直觉在这方面似乎格外敏锐,回回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
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这样的念头也跟着消失无踪了。
会是什么原因呢……总不能是觉得女朋友太可爱,所以不想看她每天熬夜加班的样子吧?
为了回应明天的约会,新打开了一罐苦咖啡决定通宵结束工作——到了早上的时候去休息室冲了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有几分憔悴的脸时,有想过不然问女性同僚借用化妆用品遮盖一下。
……但是仔细一想,大家好像都没有那么精致地来上班过,于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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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列车之后,感觉她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果然疲惫感还是很难掩饰吧,马上就被发现了。
“可以休息一下。”
她看向我,认真地说道,接着又一脸期冀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好可爱、好狡猾,总是露出那样让人无法拒绝的表情。
“谅月大人也是很可靠的,到站了我会叫醒你。”
第195章
……说着这样话的人,在半路就开始呼呼大睡了。
我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她将自己的脑袋抵在我的头边——现在的姿势大概像是庆典时堆叠的达摩玩偶那样吧?
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了一些,侧过头看向窗外时,嘴唇会擦过她的额头,于是偷偷地吻了一下。
……结果在即将到站之前还是没醒,看了车内的旅行手册,决定让她多睡一会儿,所以略过了京都站。
叫醒她之后脸上那副心虚窘迫的样子很好玩……大概可以理解她有的时候为什么会喜欢捉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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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荷山的石阶很长很长,弯弯曲曲地蔓延到山顶,头顶的千本鸟居也跟着排列成细长的一道,阳光从鸟居的间隙中穿行下来。
是早有耳闻的名景,但是真正地走在那青石枫林之中,才能够体会到那种仿佛置身于神境之中的隐秘与圣洁。
也只有真正的神的领域才有可能遇见会说话的狐狸和在曾经在我的眼前消散了生命的幼驯染……吧?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见到hiro。
并不亚于上一次体验过的惊愕,即使心中曾有过小小的期待——期待奇迹的诞生——但是直到真的发生了,才惊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手,将我们所有人都轻轻地托了起来。
被拯救了……我们都是,被奇迹拯救了。
只有一点点不甘心的情绪在胸口作祟,仿佛抽芽的种子正在生长扎根,汲取能量的器官越埋越深。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思维变得幼稚起来。
如果……可以早一点遇见就好了。
他们的故事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编织成册,只有我的却好像薄薄的只有几页,轻而易举就被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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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我喜欢的,我不想分开的,那就不会分开。”
仰着头看向我的人安静地说完,那双清澈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要将我的倒影包裹起来一般。
被她直白地说‘喜欢’了。
糟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吵,砰砰砰地在那自说自话地加速跳动。
我缩了一下手指,忍耐住突如其来想要用力亲吻她的冲动。
“零,快去洗澡!”
刚才看到的景象在短短一秒内就被扬起的被子遮挡住了,那种杂志里的服饰包裹着她的身躯,我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那是自己无法言说的妄想。
但是她的脸上有几分羞赧……明明刚才直白地表达自己心意的时候都不会脸红,这种时候反倒开始害羞起来了。
……那被亲吻身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实践出真知……嗯,曾经是被这么教导的,现在可以确认,的确是属于人类智慧结晶的箴言。
被触碰的时候脸颊红红的,湿漉漉的双眼模模糊糊地望向我……很可爱。
觉得哪里都很可爱,手心轻轻抵着我的时候、手臂环在我脖子上的时候、被黏糊的亲吻淹没不知所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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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太过火了?”
早上在洗浴室里被用哀怨的视线盯了好半天。
“你是小狗吗?”
她通过镜子瞪我,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沙哑。先是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之后又张开手臂,指了指自己身上给我看,“难怪我起床的时候觉得浑身痛。”
她鼓起嘴巴,不满地抱怨。
“抱歉,”我站在她身后,嘴唇凑近肌肤碰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
她像是受不了一样一颤,镜子里映出的脸再度缓慢地攀上红晕,最后放任自由般挫败地叹气,“下次,至少别咬这么多……”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但是下颚用力,舌尖抵在牙槽。
卑劣的占有欲在胸口肆意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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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时委托下属去购买所谓的‘咒具’其实很早之前就到了,反正那种鱼龙混杂的市场从来不在乎目标对象是谁。
但是失策了。此次出行并没有来及的将那些带上,所以在这种时候,如果坚决地要和对方一起面对什么超出普通人认知的怪物时,大概率会拖后腿。
要忍耐住自己想挪动的身体,忍耐住想要拉住对方的手。
选择相信她……
即使这样做心理建设,担心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满,像是要漫出胸口一样鼓囊囊地堵塞着呼吸,尤其是列车里的浓雾越来越浓郁的时候……想起了不好的经历。
谅月,还挺怕黑的。
下意识地抽出手|枪,在看到那个突然从车厢那头出现的外国男人时,还是愣了一下,没有扣下扳机。
友人……那个,几个月前,在居酒屋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简单地调查过对方的身份资料,是属于‘那一边’的人。
“你们是……”他对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也或许是谅月对他说过什么,他顿了顿,“柳川前辈在前面拖住了咒灵,这边的领域比较薄弱,我会试试怎么破除,不出意外地话,支援的人已经在外面了。”
诸伏拾起弓箭和他一起,我却只能怀着一颗茫然而无措的心脏等待未知的结果……我厌恶这种无力感,就像我曾经无数次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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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我会刻意让自己受伤。
第196章
看到伤口里流出鲜艳的血液时,会高兴地跑去医疗所,向那位医生寻求帮助。本质上,是期待那道会落在自己身上的担忧关怀的目光,和她的注意力。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鲜血无疑是一种对于我自己的救济药物,我依附其中,靠伤痛来获得存在的价值。
等到认识了同伴,考上了警察学校,再之后成为公安……鲜血反而成了自己最不乐意见到的东西。
伤痛意味着危险和死亡。
是我失去的和无法抓住的一切。
因此,谅月受伤的那一瞬间,我仿佛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哐当’一下当头棒喝,所有的声音都在退散,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那些鲜红的颜色,就再也看不见其他。
……我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要好好地保护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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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和同期坐在一起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时间太过久远,已经很模糊了。
但是那种胸口被填满的感觉,像是穿过了时间,从过去的过去踩着星辰而来。
吵闹的声音在夜深之后就消散了,屋子重新变得空荡起来。
她去浴室洗澡,又穿着长长宽松的t恤从浴室跑出来,缩着肩膀喊好冷,然后躲进我的怀里。
……在这种时候,她是属于我的。
我们倒进床铺里,我将她裹住,然后再是被子,她的鼻尖红红的,抬起来看看我,过了一会儿又低头,困倦地搂住我睡过去。
像是一个小婴儿一样,叫人怜爱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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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要加油哦。”
她套着毛茸茸的睡衣坐在椅子上,向我随意地挥手,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我做的三明治,“需要帮助的时候,随时联系我,谅月大人会像假面骑士一样,开着摩托车去拯救零酱的。”
她几口咬完三明治,又歪歪脑袋看向我,最后跳下椅子冲到我面前,抬起手帮我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手指将翻起的领口抚平:“一路顺风,降谷先生。”
“嗯。”我回答她。
她捂着脸,不知沉浸在什么幻想里:“哎呀,我现在好像电视剧里送丈夫出门的妻子哦。”
……如果填写了婚姻届的话,确实是一样的。
怀着这样微妙的喜悦,在抵达办公室看到新堆叠的任务后,完全消散了。
外勤任务排在文书任务之后,今天毫无疑问需要加班。
将所有需要递交的文书解决完毕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手机上跳出几条短消息,我一一回复之后,记下外勤地点,准备出去。
风见给我拿来的咒具有不少,一部分是以bourbon的名义购买的,另一部分则是警视厅委托其他特殊部门采购的,做到这个职位,多少还是有了些优先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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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了目标地点,但是连时间都过了也没等到对接对象。
我打量了一下这片因为废弃而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绕到柱子后的视线死角,给风见发了对接人没出现的情况。
下属回复的速度很快。
【非常抱歉,降谷先生。请问您指的是什么外勤任务?我不记得近期有情报对接的安排。】
飞快地读完那串文字,眼皮一跳,身体的防御本能督促我离开。
下一秒,身后的那根柱子便被击碎,如果不是身体反应让我蹲下,大概就要完蛋了。
嘁,被摆了一道。
是咒灵。
而且是冲我而来的咒灵……看上去想要杀了我。
意识到这情况的那一瞬间,拔|出了手|枪。
里面填塞的是特制子弹,数量不多,但是据说只要不空枪,也足够祓除一只不弱的咒灵。另外还带了一柄造价昂贵的匕首——这是我在离开警视厅前决定带上的所有武器。
比起这些更具有杀伤力的咒具也不是没看到,但外形确实过分到夸张,便衣出行的时候如果带上那样的武器,大概会因为《刀枪管制法》被当作现行犯当场逮捕吧。
……一共有两只咒灵,一只正在我的面前,另外一只躲藏在暗处。
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直觉这样告诉我。
带有长长触手,仿佛深海里的造物登上陆地般的咒灵向我袭来,粗壮的触手带着沉重的呼啸声。
对于新手而言,这大概是极为艰难的新手教程——不,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打击。
但是弱点……咒灵也有弱点……谅月曾经提到过。
侧身滚过攻击,躲在墙壁后面,准心对准那一只狰狞的红色巨眼。
枪口迸出火星,子弹旋转着冲出,特质子弹身上刻下的咒文在空气中因感知到咒力的流动而微微闪动,发出亮意,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子弹没入咒灵的眼中,仿佛石子投入水面,仅仅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啵’的声响。
一秒钟后,那只红眼里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破,咒灵吃痛地尖叫,噪音侵袭着这片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哀嚎回荡。
眼中像是燃烧了起来,它痛苦地翻转,触手乱挥,扬起一片尘土。
弱点是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吗……第二枚、第三枚子弹相继发射,擦着触手的边缘精准地射入它眼中。
伴随着爆破的响声,那哀嚎逐渐尖锐上声,变为人耳难以捕捉到的白噪音。
第四枚、第五枚……
第197章
……祓除了?
亲眼看着庞大的咒灵变为一片灰尘,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但是还有一只。
躲在暗处。
这种稳定力,绝不是普通的咒灵。
事到如今,大概也能简单地分辨出咒灵的等级了。
是和刚刚那只完全不同的咒灵,聪明、狡诈、有耐心,也足够残忍。
脚步声……?
是要准备逃跑吗?
子弹还剩下两枚。
虽然是受过一点训练的隐匿方法,但对于常年需要追踪与反追踪的公安来说,确实还有点外行。
听声音,是另一个出口,有视觉死角。
空气里的尘灰还没散去,射击很难瞄准。
应该是普通的人型,只要瞄准足腿的话,说不定能够做到……
子弹冲出,卷着空气里漂浮的尘埃,向前方冲过去。
“呃……!”
对方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
是个女人?
我愣了一秒。但是刚才感觉到的那股恶意不像作假。
身形比起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冲过去,跃起、屈膝侧踢。
大概是对准大脑的,对方猝不及防,身体被踹倒,沉沉地砸在地面上。
我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她’的长相。
明明只是位普通的女人,但是‘她’的额头上却有一道长长狰狞的缝合线。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有嫌疑的危险人物。
不过——昏过去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号码,电话没响几秒就被接通了。
“谅月?我这边,似乎遇到了一点状况……要不要过来一下?”
第102章
【柳川谅月视角】
饱餐一顿之后睡了一个好觉。
直到如今才忽然意识到,对象似乎比褪黑素更有用一点。
一夜好眠到连梦都没做一个的我,从被子里爬起来的时候,反思了一下自己过去的人生。
这么容易被男色搞定是不是有点不妙啊……
床铺边上的位置已经变得空荡荡了,残余着一点微弱的温度。我坐在床上反思了十秒钟,跳下床离开房间。
今天是周日,但是对象要上班……什么狗屎国企连双休日都不给放全,太过分了!
——昨天晚上委婉地对这一点提出过不满,在了解到对方的薪资条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什么,打工吧,零酱!
从楼梯下去之后,很容易就能够闻到弥漫在空气里的香味。
“啊,是之前吃过的三明治。”
在半开放式厨房里整理东西的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黑色的西装长裤,围裙后的带子松垮垮地系在腰上。
“牛奶的温度应该刚好,我加了一些蜂蜜。”
他将一份切好的三明治放在桌面上,然后给我拿来了一杯暖呼呼的牛奶。
“等会儿就要出门了。”
他说着看了眼手表,然后抬起头,那双下垂眼柔和地注视我:“谅月昨天睡得好吗?”
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一边点头,“很舒服哦,零晚上什么时候下班……会来吗?”
应该不是一副眼巴巴的可怜模样吧?但我确实需要有人来拯救一下自己贫瘠的烹饪水平,加热速食食品和泡方便面是我最熟练的烹饪技能了,而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出米其林三星级别的食物……
“下班了会给谅月发消息。”
他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些歉意,“抱歉,我的工作通常不容易按时下班。”
我了然地点头,可以理解,或者说,早就习惯了——虽然心中已经放下了成见,但是这种永远处在无休止加班的企业公司仍旧被我拉黑在黑名单之中。
只是……降谷零看上去很喜欢公安的工作。
正义的伙伴吗……那种像是太阳一样在一旁闪闪发光的生物,最开始留下的第一印象会是那样,事到如今是不是也应该要夸赞一下他的演技过于优秀?
能够在杀手组织里卧底这么久不被发现,还坐上了精英位置的人,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降谷零出门去上班,我将他切给我的三明治全部解决,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无所事事地浏览最新资讯。
电脑角落里跳出邮件提醒,好像是参加读买文学奖评选的通知,大意是告知我已经成功报名。
因为不想打电话,所以我发消息给林田直人,这才知道等到十月的上半旬书本就能够出版了,算一下时间好像也很近了。
【要开签名会吗?】小林发消息。
【你在说什么啊,谁会去给新人作者的签名会捧场?还是说我们出版社已经有钱到能够这样随意挥霍了?】
现在和小林联系,我已经有了一种我说不定会因为spw财团和乔瑟夫先生的原因而接手出版社的错觉。
小林继续回我:【现在确实不缺资金。而且你明明靠脸就能赚一大票的书迷。】
【你当这是地下偶像的握手会吗?我是绝对不会为了名气去出卖自己色相的!】
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方的提案,我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有东西忘拿了吗……”我走出房间,往下看了看。
“我们回……欸,什么——”
走进门的男人抬起头疑惑地看我,“忘拿什么?”
第198章
我呆滞地和对方对视了几秒钟,走下楼梯,“不、不是……啊,你、你们回来啦?”
夜斗保持着换鞋的姿势,狐疑地问我:“之前家里还有谁?你不会是带人回家了吧?”
“……”
我心虚得没敢说话。
一个浅黄色的脑袋从夜斗的身后探出来,是雪音,他捂着嘴巴,脸上红红的,眼中闪烁着最质朴的打探八卦时的亮光:“谅月姐,是交男朋友了吗——”
我盯着小孩,沉默片刻,点点头:“……是、是又怎样!”
“谅——月——”
夜斗的声音陡然升高,拖着长长的尾音,像个来找我索命的厉鬼一样,从玄关冲过来,抓着我的双臂:“我离开这么久,还以为你每天都在想爸爸的,没想到居然是在和其他男人恩恩爱爱吗?好伤心,我要哭了!”
“不是爸爸,只是监护人!”
我瞪他,“不要乱说,你看,我明明给你放了那么多好吃的。”
我指了一下放在客厅的乐高神龛,安置的平台前面已经堆了小小的一摞零食了,是这两天我顺手放的——昨天来吃饭的那几位警察先生也在研二的指挥下上供了一点零食,大概以为是我家的什么习俗吧……
“恋爱对象是谁……”
他像是要融化掉的棉花糖果,整个神都软绵绵地瘫下来,仿佛突然遭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一样。
“有空介绍给你。”我说道。
“谅月、眼光不是很好……”
夜斗抽了一下鼻子,很忧心地看我,“我怕你又被骗了……”
虽然是好心,但我听着怎么这么来气呢。
我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说道:“是你也认识的人,而且……我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虽说早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每次都被人这样指出,就算是我也是要伤心的……
“算了,这个之后再说,别站在玄关了,先进来吧。”
我记得早上还有多余的三明治放在冰箱里,于是拿出来稍微热了一下。
“这次会议开了这么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我问道。
“嗯,关于这个……”
夜斗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严肃起来,说道:“最近出现了一个危险的家伙。”
“……在猎杀神明的家伙是吗?”我把三明治放到他们面前,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嗯?谅月是怎么知道的?未卜先知也太厉害了点!”夜斗惊奇地说道。
“刚去了一趟伏见稻荷大社,听那边的神使说的。”我回答道,“好像说是从‘八原’那边传出来的。”
“那群妖怪……也怪不得。”
夜斗思索着咬下一口三明治,“这个……味道还不错啊。”
我眨眨眼睛,“我对象做的。”
夜斗脸上的表情垮下来,“嘁,也就那样吧——”
“不能浪费,给我都咽下去,”我笑眯眯地警告他,“继续说。”
“小白眼狼!”
夜斗小声嘀咕,磨磨蹭蹭地将保鲜膜扯下来,把三明治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吃掉了,“总之,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有个家伙在四处猎杀一些神力较为微弱的神,据说祂们的神器也在战斗中一同消亡了,所以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神明能够进行换代,只要拥有信仰,即便是在某个时期被遗忘了,也一定会在新的祈愿中诞生。
可是换代后的神明不会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需要有作为‘道标’指引祂的神器在身边伴随,告知祂善恶和对错。因此,如果有因为‘什么人’而死的神,连带神器也一同消亡,那么其换代的秘密大概率无人得知。
“夜斗……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监护人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不太靠谱,是个套着运动衫的童颜流浪汉,但是我很清楚他作为‘夜卜神’,或者说‘祸津神’时,心性有多么坚韧。他如果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深知自己绝对拦不住他。
夜斗看了我一眼,眨了眨他蓝色的眼睛,停顿了一下后才缓缓地说道:“谅月,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是有一件……咒灵、和妖魔的混合体。”我说道,“在里面感觉到了神的气息。”
“……!”
夜斗的表情停滞住了,片刻后,他的脑袋转了一下,像是身体里驱动他行动的那些齿轮开始重新运转,“原来是这样……即将消散的力量只要有能够依凭的躯体就可以暂时保存下来。它们想杀你?”
“是,能感觉到有很明显的杀意。”
在这一点上我已经体会了好几次了——在体育馆的那次就是这样,那会儿倒还没有现在这般棘手,短短几个月,演变到如今却变本加厉了……是因为那么久了都没能成功杀死我,所以升级了武器吗?
夜斗沉默了下来。我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紧张,“我没什么特别的吧……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这件事……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和伊邪那美有关系,谅月最近还是少出门吧,我会在外面布置几个结界。”
“……我知道了。”还好我本人也并不热衷于社交活动,出门采购的欲望大大低于平均水平,异能力在这方便就是最便利的,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置换。
第199章
“说起来,绯去哪了?她之前不是跟着你走的,怎么没看到。”想要尽快结束上一个叫人不高兴的话题,我快速地问道。
“啊、她,因为和那个术士的关系,留在高天原了,需要调查黄泉之语就会要她的协助,所以没有和我一起回来。”
我点点头,心想还好没回来,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搭话……感觉被记恨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会很尴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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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夜斗已经回来,那么理所因当,我的晚饭就交给他了。
开饭之前给降谷零发了消息,简单地和他提了一下夜斗回来了,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会不会过来。对方大概还忙于工作,短消息一直是[未读]的状态。
收到回复已经是在晚饭后了。短消息表示他还有外勤任务需要出去,今天晚上大概率要忙到很晚了,就不再过来叨扰。
我撇撇嘴,倒在沙发里,扯来被子按遥控器——没意思,不如看综艺节目。
……搞笑综艺好像也没多好笑,整蛊搞笑艺人的戏码看多了,反而会生出一种悲哀的感觉,我在期间断断续续地合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雪音倒是看得很高兴。
手机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响起来,我都要赶雪音回房间睡觉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居然是降谷零。
“……喂?”
“谅月?”那头的人说道,“我这边似乎遇到了一点突发状况,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啊、嗯,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我掀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挂衣架上拿下一件风衣披在身上,电话那头的降谷零简短地给我报了地址,我从沙发上翻钱包,一边侧头对雪音道:“我出去一趟。”
“欸、好突然,等——”
我站在了空旷的废弃地下停车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还未散落,在空气中飘飘扬扬,天花板的白炽灯电路极为不稳定,一闪一闪地晃眼睛。
我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降谷零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这里到处都是咒力的残秽……呜哇,好恶心。”
斑驳的地面和破烂的墙壁上都沾有黏糊糊的咒力残秽,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咒灵在这中间以放射性的姿态突然爆炸,溅了一地的残肢。
“谅月,这个人……”
降谷零皱着眉,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陌生女人。
率先吸引我注意力的,当然是对方额头上拿道细长狰狞的缝合线。
我见过硝子给伤员做缝合,针脚其实要比这个更加细致一些,这道在额头上的伤口缝合得粗制滥造,头盖骨像是很容易就松动开了,我都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她怎么——”
“我收到了假情报,到这边的时候遭遇了咒灵的袭击,她是和咒灵一起出现的人,我发现她准备要逃跑之后,就把她撂倒了。”
降谷零很上道地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这不能叫撂倒吧?这完全是制伏,地面上都有个人型的坑了啊!
什么人力大猩猩!
我失语了几秒,然后说道,“这应该是个很麻烦的家伙,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把她捆起来?”
先前只在他人口中听到的‘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女人’如今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比如说在柳川义明的领域里出现的‘宿傩的手指’,或者她和那位术士的关系。
我蹲下身,想将人从地上拖起来,但是……
好奇怪啊。
我沉沉地盯着这个昏过去的家伙。
非常奇怪。
两年前我也曾在诸伏景光的身上感觉到那种灵魂与肉身不相匹配的状态,但是绝对没有眼前这个女人给我带来的感觉来得更微妙。
简直就像是……在装两枚五号电池的遥控器里塞了三枚七号电池那样。
既不稳固也不合适。
我拽着她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准备好好地观察对方的那道缝合线。
女人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唔’,我被吓了一跳,松开了手,身体再次直直地栽倒,砸回了坑里。
“……啊,抱歉。”
我心虚地抽回手,发现这人又昏了过去。
第103章
“我们先把她带回去吧……或者我带去高专?”
我蹲下着看面前的这个女人,意识到降谷零可能不是很清楚,所以又解释了一下:“高专就是五条同学他们在的地方,一个宗教学校,会处理一些咒灵的问题……”
如果我直接使用异能力的话,直接带走也不会多麻烦。
“谅月!”
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行动,我听见身后忽然出现夜斗的声音,语气急促,“别碰它!”
想要再度触碰上去的手缩了一下,我诧异地扭过头,看到空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夜斗?”
我站起来,奇怪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你突然就消失不见,雪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来叫我……不是都和你说了最近没什么事情就别出门了吗?”
夜斗叹了一口气从那边走过来,“更何况……这里满地都是咒力的痕迹,你面前的那个家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妙的气息,很危险。”
“那你认识吗?我之前……听别人提到过好几次关于这个有着‘缝合线’的人。”
第200章
夜斗瞥了眼,眉心深深地蹙起,雪音已经变成了他拿在手里的太刀,他先是用刀面挑了一下昏倒的这人手指和头颅,像是在超市挑选货品一般,沉默了片刻后才对我说道:“不认识,而且她已经死了。”
“死了?”
我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我的表情有些微妙……刚刚我真的只是被吓到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手滑松开,但也不至于这一下就把人给摔死了吧……
属于防卫过当吗?警察就在我边上来着。
“我的意思是,她的这具躯体已经死了很久了。”夜斗继续说道。
“……活死人?”
现在的科学是在研究这种技术吗?倒是没必要在美国恐怖片里汲取灵感吧……
“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她的身体里只有一小部分还活着。”
夜斗垂着眼观察,湛蓝的眼睛专注地扫过对方的身躯,“也不对……这是什么,寄生虫一样的东西……是‘束缚’吗?”
夜斗用剑尖在上面轻轻地一划,女人额头上黑色的缝合线便被锋利地太刀轻而易举地划断了。
呜哇……太限制级了吧!
我倒还没有可以心平气和地看这种场景的意志,于是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走到了降谷零的身后,抬起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观察。
颅顶从前额的位置分开,分开时隐约牵扯着一些液体,内里能够清楚地看到一颗完整的大脑正在有规律地缓缓搏动。
周围的空气仿佛是凝滞住了,我的眼前一花,好像看到那颗大脑忽然移动了一下,再一眨眼,大脑居然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别想逃。”
夜斗的反应速度很快,朝一侧挥下太刀,森然的剑气在前方的地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阻挡住了移动的大脑前进的位置。
三划剑气在地面上禁锢出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它困在了其中。
是个咒灵……还是从未见过的大脑姿态。
我的眼睛目前能够看明白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
“看来只是个胆小鬼。”夜斗轻轻啧了声。
对方被禁锢其中,慌乱地撞了撞,似乎发现没办法离开,很快就放弃了,平静地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你可以说话吧。”夜斗伸手,将那玩意儿捞出来,凑近研究了一下。
祸津神的神力将咒灵整个包裹住,令它动弹不得。
血红色的一滩脑子被夜斗就那样拿在手上,看起来既血腥又恶心。
“……”
“是你吧?那个正在弑神的家伙。”
夜斗本想用雪音戳戳它,但是神器大概也觉得恶心过头了,受不住般变回了人形。
雪音双手抱臂,缩着肩膀,先是低下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有没有沾染到奇怪的气味,才皱着眉观察对方。
“夜斗,这是什么?”
“一个看起来像是诅咒师的脑子……喂,说话,你认识那个术士吧?”
那颗脑子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沉默地在夜斗的手上瘫成一滩。
“它真的……还活着吗?”我小心地问道。
一般来说,这种状态下……没有什么东西还能活着吧?《生化○机》都只敢拍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而不是你被脑子啃成了僵尸。
“活着。我猜这大概是它的术式,能够依附在不同的身体上,占据对方的肉身……那道伤疤则是它完成这个术式的‘束缚’。”
那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吗?
我惊讶地看看那颗脑子,胸口还是觉得恶心,“……如果要它回答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夜斗看了看我,接着无所谓地晃了晃手里的脑子,“也好,你先来。”
异能力发动,简单地让对方回答夜斗的提问好像不用花太大的金额,钱包里的纸钞少了几张。
我看到那颗脑袋蠕动了一下,从血淋淋的沟壑里冒出了一张嘴巴……说是嘴巴也并不准确,那应该被叫做某种‘发声器官’,生着一些牙齿,看上去诡异至极。
“——我认识他。”
脑子回答夜斗的上一个问题,它的声音尖细,像是女人也像是男人,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语调,在空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回响。
夜斗的表情冷冷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又是两张一万円,脑袋继续蠕动,淡蓝色的神力仿佛一层笼罩在上面的塑料薄膜,跟随着它的蠕动而变化。
“咒力最优化,实现——咒力最优化!”
脑袋用尖细的声音回答我们,声音层层叠叠,撞得我脑袋痛。
“谅月!”
发现我好像站得不稳,降谷零连忙扶住了我,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嗯,只是有点头晕。”我摇了摇头,对夜斗说:“没事,你可以继续问。”
夜斗脸色不善,“它的声音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种咒力波动,这样一直让它开口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只是想知道它的过去,那我想我可能有个办法。”
降谷零在这时说道,“也不需要谅月继续使用异能力,只是得换一个地方。”
夜斗沉默地看向他,视线仿佛一种审视,片刻后,他松了口气,“那就先按你说的试试看,要去什么地方?”
“……警察厅警备企划课部门。”降谷零回答道。
第201章
夜斗挑眉,好像在为对方的坦诚而惊讶,“可以,那我们就发吧。”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哎,等等、等等——”
警察厅是降谷零工作的地方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我还是叫住他们,“这种时候能省一点时间就省一点,详细地址告诉我,我来吧。”
降谷零愣了一下,随后便低声将具体的位置告诉了我。
异能力发动。
我们消失在废弃地下停车场。
警察厅警备企划课。
办公室本厅好像在建筑的十几楼,但是我们几人出现的位置则是警察厅的地下室。
无人的电梯刚好停在这一层上,降谷零按下按钮,指纹扫过,电子女声僵硬的声音说着“识别通过”,电梯门左右开合地在我们面前打开。
“这边是我们平时用于审讯特殊犯人的场所,”降谷零一边往里走,一边和我们解释道:“今天是周日,所以他应该会在。”
“谁?”我好奇地问。
降谷还没来得及回答,迎面走来的几个穿了警服的人便对他问好,“晚上好,降谷先生。”
“嗯,辛苦了。”走在我前面的男人应了一声,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和平时不一样了……更庄严了?
待在这一层的人数不多,只用零零散散的几个,我感觉到有好奇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但是似乎碍于降谷零走在前面,他们都不敢正大光明地看过来。
“你的同事?”
“这边都是警备企划课的成员,不用担心,他们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乱说什么……?
有什么好乱说的,我又不是在和他偷摸着偷情……就是感觉被一直盯着好奇怪啊,会让人害羞……
“这边。”我们穿过连廊,然后他用身份识别卡推开一扇门。
“这里是……呜哇!”我惊愕地看着坐在房间里的人,“露伴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坐在房间中位置上的男人毫无疑问,是先前搬去杜王町居住的漫画家岸边露伴。
那身过于先锋的装扮和堆叠在桌面上的漫画稿我是不会认错的。
……等等,所以他为什么会在警察厅里画漫画?
我困惑地看向岸边露伴,片刻后我的表情僵硬了起来……说起来,那时候在杜王町,降谷零就对岸边露伴的替身能力很感兴趣——
居然真的让他把人给挖过来了。
我扭头看他,降谷零却已经走到了岸边露伴的面前。
“这边有个紧急的审讯要进行。”
岸边露伴的视线扫过我,以及我后面的夜斗,钢笔在他的手指尖转了一下,“可以,只要能让我看到有趣的经历。”
“但是确定这个你可不可以……”
降谷零回过头,夜斗意识到了,然后将那颗脑子拿出来,放在了他们面前。
岸边露伴有一点惊讶,“这是……脑子……?”
“还是活的。”
降谷零说道,“可能有点特殊的能力。”
“只要是活物就没问题。”岸边露伴哼笑了一下,我看到他身后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小男孩替身。
那颗脑子好像忽然明白情况很不对劲,发出了尖细的尖叫,咒力在空气中凝聚着——搞什么,这样的状态下它还能攻击吗?
“『天堂之门』!”
随着岸边露伴的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以脑袋为本体的书本折页哗啦啦地从岸边露伴的桌面上倾倒下来。
那是一本非常厚非常长的书,或者说……长的有些过分了。好像这颗脑袋所经历的漫长岁月能够将这个房间填满。
我往后退了几步,那些纸页差一点就要堆到我的鞋面上。
我低下头,发现那些朝上的文字几乎都是汉字,大约再往后些,才渐渐地变成带有假名的文字。
这到底是个从什么时代生活到现在的老怪物啊!
第104章
“好……好丰富的人生经历。”
我瞠目结舌,看着面前这乱糟糟的一片,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岸边露伴对这些很感兴趣,虽然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也是头一回碰见,但是他马上就投入了研究,没空继续搭理我们,自顾自地随手翻了几页就开始看了。
“那我和夜斗就先从前面的看起来,总得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人。”我说道,看了看降谷零:“零,你和、呃,你先帮忙找一下近期的情报吧?”
“好,我知道了。”
在满地的书页堆里,我们花了一会儿才找到属于这颗大脑的人生之书的开头。
说是开头,但还是有些区别,因为那些页面被密密麻麻的字符填满,黑漆漆的一片在纸页上浮动……看不出是什么的字符在上面扭曲,仿佛要从里面透出深深的怨气一样。
“这难道是诅咒……吗?感觉好奇怪。”我皱着眉,目光落在那些字符上会感觉到一些刺痛。
“它曾经是诅咒师,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咒灵,这应该是变成咒灵之后的影响。”夜斗随口说道。
成为了咒灵便抹去了一切它还是人类时的痕迹,好像那一切的道德、理智、人性都和这些扭曲的文字一样,陷进深深的淤泥里。
我的胸口发闷,于是飞快地将那些黑漆漆的字页翻过,直到上面终于显出了些我能够看懂的文字。
第202章
“文治二年丙午……冬元月日,卒术师十二人、殉流民六人,寻咒物五样,是为……”
我的日本史不好也不坏,不过由于神明们时常挂在嘴边讲一些以前的事情,以至于距离我高中毕业过去了这么些年,却还能记得零星半点。
文治是镰仓时代的年号,源平合战结束,平氏灭亡之后镰仓政府成立,从此开启了日本的武士政权。
抛去前面那些看不懂的不谈,光是从这个年号算下来,这家伙就大概活了近千年。
好一个老妖怪。
我又往后翻了翻,这一段大多都是类似风格的记载,于某年某月在什么地方,死了多少的术师,多少平民因意外被卷入,又找到了几个咒物。
“那时正值土御门家权势的兴盛,是阴阳道自平安京以来发展的最高峰,到处都是咒灵妖鬼,这个程度的死伤不算少见。”
夜斗在我旁边蹲下,指尖划过纸页,上面也是一段日期,潦草地记着当日的情况,“咒物……一些死去的术师尸骸会演变为咒物,它是在搜集那些东西——这也是某种‘束缚’吗?”
在我看来,这可完全不像是什么‘人生之书’,这更像是这家伙在玩某种大型冒险类求生游戏,我们所看的则是这个游戏的记录日志。
这颗脑子存活的时间无疑是很长,但是它平时的活动却单调到不可思议,好像它这么多年的奋斗,就只是为了一件事情:苟下去。
我一边飞快地将无用的信息翻过,一边啧啧称奇。
它抛弃了人类的身份之后,拥有一个通过移植大脑来交换肉|体的能力,凭借这一能力,它可以长生不老以及使用移植后的记忆在□□内的术式。
它称呼自己为‘羂索’,一个佛家象征化度刚强众生及降伏四魔之四摄布施的法器名称。在那个战乱接踵而至,天灾人祸层出不穷的时代,日本神道与佛教神佛习合,成为了神道教,是上至官僚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心灵寄托——很难说是不是有点要借着这个名头招摇撞骗的意思。
如果要将羂索这漫长的交换人生简单概括一下,那大概能够概括出两种生活方式,一是此人热衷于搜集各种咒物术式,喜欢对自己中意的身体对象下手,在对方的身边拱火,最后成功让对方死亡,然后悄悄地占据身体;第二则是喜欢打探各种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尤其是关于五条家的。
它曾两度败给五条家的六眼,为了达成目的,它也试过将还是婴儿时期的六眼杀死,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六眼死亡势必会诞生新的六眼,同一个时代不会出现两个六眼,可是六眼的传承也绝不会不会断开。所以它就放弃了‘杀死六眼’这个方法,转而寻找能够‘封印六眼’的咒物。
……封印六眼,真敢想啊。
只要将六眼封印住,在那位六眼死亡之前就不会诞生新的六眼。
不过好在,在它找到能够真正封印六眼的咒物之前,它还是很害怕五条家的六眼,一旦听闻有六眼出世,便会快速逃离,去远离五条家的地方避世……
“天正九年辛巳,弥生廿六日,于京都茶馆喝茶,听后桌神道学徒谈及五条家诞生了新的六眼,心慌,连夜离开京都,前往虾夷地。”
噗……
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对着这页的文字按下了拍摄键。
可以发给五条同学看看,不愧是能让人闻风丧胆,止小儿夜啼的名号。
“谅月是发现什么了吗?”降谷零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啊、嗯,这家伙虽说是个胆小鬼,但做的事情还真是恶劣至极……”
我指了一下,那是一段明治初期的事情,大概是说羂索附身于加茂家的某位家主‘加茂宪伦’身上,收留了一位体质特殊,能够怀上咒灵孩子的女性,利用对方的特殊性使其九度妊娠,九度堕胎,最后羂索将这九个胎儿制作成了著名的咒胎九相图。
“我听说过这个人的事情。”我迟疑了一下,“加茂宪伦被称为‘史上最邪恶的术师’的名号……居然都是这家伙干的吗。”
想来这种鸠占鹊巢的恶事,千年来羂索做得也不少了,只是……它到底在研究什么?
最开始的记录全部都无法阅读,我也不好分辨它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选择不做人了。
‘咒力最优化,实现——咒力最优化!’
几个小时前它掐着尖细的嗓音这么说道,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我仍旧觉得头痛不堪。
但是什么才是咒力最优化?
咒胎九相图、人类和咒灵的混合……再到如今,它又发现了妖魔和神明。
“……”
我决定先放下中间这些冗长的过去,从近一些的时间开始找。
“你们那边呢?发现什么没有。”
“嗯……算是有吧。”降谷零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在一些有用的情报上贴了便签纸用来分辨。
而露伴老师已经完全陷入了狂热的记录状态,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虽然是个人渣,但是经历非常有趣呢!
不、不不,露伴老师,您这种狂热的状态才很不对劲吧!作为漫画家,如果将这种邪道剧情画出来,真的会有人去看吗?!
“1989年己巳,12月7日,五条家出现了新的六眼,其诞生之始就改变了咒术世界的均衡,也导致现代诅咒的逐渐增强。”
第203章
降谷零又翻过几页,指着其中的一页说道,“2003年癸未,6月22日,横滨。”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我的眼皮一跳,某种不详的预感忽然从我心底升了起来。
降谷零继续说道:“发现了一个能力很有趣的人类,她的能力可能是打破天元进化僵局的钥匙,我一定要得到她的身体。”
降谷零说完,又停顿了了一下,“谅月……这里,还有一张和你很像的人像画。”
“啊……”
我走过去瞥了眼,浮世绘风格,看起来既像我又不像我,好像商业街旁边的道路上摆摊画画500円一张的风俗画,我抱着手臂搓了搓,感觉很不舒服:“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好恶心……!”
话一说完,我忽然想起了六年前的事情。
对了,那时候正好是横滨的龙头战争,历时88天,我在最后的几天从东京赶回横滨,好像确实是在6月份。
会被羂索注意到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频繁且大范围地暴露并使用自己的异能力。
龙头战争结束的后一段时间里我也的确被许多组织缠上,只是之后异能特务科以及港口黑手党的介入帮我摆平了大部分的麻烦。
没想到,最大的麻烦居然是在这里吗……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谅月被羂索盯上了。”
因为特殊的术式存在,想要获得我的能力就必须杀了我,这就是我会被羂索针对的缘由。
这么一想,现在也能猜到它又为什么会对降谷零出手,无论是杀了降谷零占据他的身体接近我,还是不杀他,利用他作为诱饵引我上钩,对于它来说都是相同的……羂索完全不在乎自己会杀死多少人,只要它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我翻了翻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除去一些习以为常的躲躲藏藏——它还在仙台和人结婚,生了个小孩。
它居然去生了个小孩?!
这老东西玩得挺变态啊。
震惊之余,我也还是记下了那个地址和那位被叫做‘虎杖悠仁’的孩子名字,算一算年龄,他现在和小惠好像差不多大。
只有那么大的孩子,他的出生仅仅是为了推动一场跨越千年,缜密而残忍的计划……
就算是我这样不喜欢小孩的人也觉得实在是没有人道。无论如何,还是让高专那边的人尽早干涉一下,反正都养了这么多小孩了,再养一个也没关系吧……甚尔做的儿童餐味道挺好的。
2006年丙戌,11月7日。
星浆体消失,天元无法同化,必须开始进化。
咒力最优化可以开始了。
降谷零站在我的边上,指尖划过那几个字,问道:“所以,这个‘咒力最优化’到底是什么?”
我拧起眉毛,结合一下先前看到的零星情报,慢吞吞地解释道:“我猜应该是一种将‘生存竞争’变得更加残酷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类需要不断地互相残杀,活下来的就属于优胜劣汰之中的‘优’,有一定的几率能够促进人类所谓的‘可能性’的延伸,从而达到咒力最优化……它的那些咒胎九相图,以及妖魔咒灵神力的混合体应该也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的实验品……哈,你还别说,蛰伏千年就为了这么一个破理由,这家伙还真是执着。”
夜斗的脸色黑下来,冷冷地说:“邪道。”
的确是邪魔外道。连我都差点被这猜想气笑了,大概还有些困惑不解的因素夹杂在里面,但……是不是还要夸奖一下它这持续了近千年还不轻言放弃的学术探究精神啊?
什么精神病居然能维持这么多年,意志也太坚定了些。
2008年戊子,2月9日。
被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找到。这个男人希望能够与自己合作。
他看出了能够不停移植大脑的术式,坦言他从黄泉拿走了伊邪那美的至宝,生命也早就跳出了六道轮回之中。
夜斗显然也看到了这一段,鼻腔冷哼一声,“都是只会东躲西藏的家伙,怪不得会混在了一起。”
这个陌生男人毫无疑问就是绯口中的‘父亲’,之前附身于藤崎浩人的术士,他和羂索达成合作,因为他的目的也是想要杀死我,作为表示合作的诚意,术士能够给羂索提供妖魔用于研究。
我:“……”
可以,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
怎么你们都是伊邪那美的人间代行者啊?
还好这家伙的灵魂都已经跟着咒灵领域一起消散了。
但是我现在恨不得再把人找回来重新打一顿。
上次我还是下手太轻了!
第105章
“喂喂,是五条同学吗?”
我对着手机那头问道,“还醒着吗?没睡吧?”
被接通的电话那边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了哦谅月酱?”
“啊、这么晚了?抱歉,我没注意到时间,不过我这边有新的情况,还是想尽快通知你一下。”
我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道歉。因为沉浸在羂索的书面罪行陈述之中,我完全没发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我不太确定五条悟是不是那种会有起床气的那类人,至少如果半夜被电话铃吵醒的人是我的话……啊对,这个时间我一般还没睡着,无法作为对照组。
“所以,是有什么事?”五条同学平静地问我,语气听不出好坏。
第204章
“还记得上次我问过你的关于‘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女人吗?我找到它了,现在这边发现了一点情况。”
我垂下眼睛扫过纸页上的文字,“这和夏油同学也有关系。”
“和杰有关?”一提到这个,五条悟就生出了点兴趣,我听见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大概是五条悟从房间走到了阳台上。
“那家伙叫‘羂索’,看记录它应该和你们家的前几任六眼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你们五条家在这方面有没有留下什么记载。”
五条悟干脆地说:“没印象,我从来不去翻那种东西。”
“好吧,这也不重要,”我咕哝道,反正这家伙都已经落在我们手上了,就算是再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主要和夏油同学的术式有关,咒灵操术可以将降服的咒灵吸收并自由操控……我记得是这样的吧?刚好羂索对这能力眼馋得很。”
五条悟在电话那头嗤笑出声,“难道这东西还有办法夺走他人的术式吗?”
“可以啊……”
我幽幽地说道,“只要夏油同学死了,肉|体还存在,就会被羂索占据,这样它也能够使用这具身体的术式。”
“……”五条悟沉默了下来。
“不过这家伙已经在我们手上没法逃走了,所以也别太担心这个情况会不会真的发生。”
我顿了顿,听筒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我又叹了口气,“只是……你也很清楚夏油同学现在的状态吧?”
“再任由他那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做出来不及补救的事情。五条同学你……现在还做不到将咒术界的那些高层都赶下台吧?”
“谅月酱以前也和杰谈过这些事。”
我苦笑道:“是啊,后来给他说烦了,他还把我号码拉黑了,到现在我还待在他的黑名单里呢。”
眼看着亲手从淤泥堆拉出来的青年再一点点地陷进去……很痛苦。
我并非是道德上的利他主义者,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能够逃离那些不断生出的愧疚感……但是我很清楚,可以让夏油杰回头的人并不是我。
“如果是五条同学的话,一定可以的吧?”
在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
电话那头没有回话,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啊、这里写着……‘星浆体消失,天元无法同化,必须开始进化’,我不太清楚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欸——谅月酱,难道说,你对这些完全不了解?”
五条悟很震惊。
“我该了解什么吗……?”我困惑地问道。
我身边的这几个人,就算是作为神明的夜斗,都没有我和咒术界打交道的多。有着‘不死’术式,并作为强化整个咒术界结界平衡实力的天元,夜斗倒是有所耳闻,但是再详细的他也没那么清楚了。
“明明是谅月酱你把星浆体送走的啊。”五条悟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也更着震惊起来,对他所说的这件事情全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我把伏黑甚尔打死的那次。”
“那个时候分明是你先被打了个半死吧……”
五条悟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天我带着小惠从游乐园赶到高专时的场景。
满地是血,连五条悟的白发都被染红了,像个疯子,甚尔也不遑多让,差一点就要咽气了。
我努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在我过去的路上,还见到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姑娘,她当时肩膀中弹了,我看她哭得不行,还想着往里面走,就连忙把她拦下来治好了伤口。
我怀疑地问:“……不会是那个受伤了的初中女生吧?”
“是啊,那就是星浆体,天内理子。”
五条悟说道,“也是伏黑甚尔那次的目标——不是吧,谅月酱你当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跑进高专了吗?”
“因为人都快死了……小惠还跟我在一起,让小朋友看到那种场景很糟糕啊,我只能把人都救下来了。”
“……”五条悟抽了一口气,像是在为此而震撼,“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会和惠去高专?”
“嗯……我带小惠去游乐园玩,然后准备和甚尔分手?”
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某人开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谅月酱。”
“那个小姑娘就是星浆体?”我问道,艰难地捋了捋思路,“因为我当时救了她,之后还把她送出了国外,就导致了天元无法同化?”
五条悟笑够了就停了下来,“不是这样的,其实无论你救不救人,天元最终也还是会进化,因为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打算让他们同化。”
“那天元的进化会影响什么吗?羂索这家伙非常重视天元的进化。”
羂索前两次对星浆体出手,试图中断天元的同化都遭到了六眼的攻击,以至于羂索开始试图杀死六眼,意识到不可能之后,才开始寻找封印六眼的办法。
“天元进化后会同化全日本的人类哦。”
五条悟说道:“每隔500年,天元的身体就需要进行一次同化,用于阻止他的进化,但是那次的意外让天元没能成功置换身体,进化一旦开始,就无法再停下来了。”
“……那听起来不是很糟糕吗?”同化全人类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变成人类命运共同体吧?
第205章
“总会有办法的啦,谅月酱没事花点钱祈祷一下天元大人的进化方向就好了。”
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我迟疑地问道:“会有用吗?”
“说不定哦。”五条悟的声音含笑,“顺带一提,这笔钱可以找高专报销,反正也是那群烂橘子拨过来的钱,谅月酱多上报一点也没关系啦。”
“好的,没问题,听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保证每天都会帮天元大人祈愿,绝对不辜负组织的期望。”听到有钱拿,本人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讲完这些之后,我又和五条悟提了一下羂索使用虎杖香织的身体诞生下来的那个名叫‘虎杖悠仁’的小男孩。
“咒胎九相图也是羂索的试验品之一,所以我有点担心那个孩子……五条同学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吗?至于其他的一些,我就把图片传给你吧,记得要接收。“
我用邮件将先前拍下来的一些图片都发给五条悟之后,才看到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低着头看,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怎么了,你们又发现什么东西了?”
“谅月,羂索这次所附身的那个女人,是组织的成员……”
“什么组织……”我的眼皮又是一跳,“不、不会那么巧吧哈哈……她是不是你们组织的人,你难道还认不出来吗?”
降谷零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组织成员一般都不会见面,基地也有好几个,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不会待在基地里。”
“……”
我问到:“那羂索是用这个身份做了什么事情吗……?”
降谷零痛苦地闭了闭眼,“它把咒灵和妖魔的样本递交到第二实验室了,第二实验室是专门研究异能力的。”
羂索是不是打算将排列组合里所有能够组合的方案都试一遍……
那你给谁不好,给一个杀手组织。
“喔,柳川,你的身份情报也被上传了,”一直关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的露伴老师说道,“这个组织有一台最新的数据分析仪器……推测可能性?看起来是想计算你的能力极限啊。”
千禧年过后,智能网络迅速普及,一部分的电脑计算只要有足够多的样本就能够生成足够准确的答案。
羂索想要计算的应该不是我的异能力极限,而是我的能力加上咒灵、妖魔、神明、人类的改变,在最终是否会有那个所谓的‘咒力最优化’,这也是它为什么会将咒灵和妖魔的样本交给他们。
相比较于避不可避的天灾,在人类漫漫无期的进程之中,手持潘多拉魔盒的那个,永远都是人类自己。
“这个家伙真的很喜欢偷偷躲在背地里使阴招啊。”我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它意外错估了降谷零的实力,如果不是它这一次的出手,那么等到它的计划真正开始推进的那一天,不是会比灾难片更恐怖吗?
我辛辛苦苦地交了这么多年的社会保险,可不是让你在我能享受的时候,把人类社会秩序弄崩塌的。
你有问过那些996过劳的社畜是怎么想的吗——世界就算是要毁灭,也至少等到我们自然死亡之后啊!
我恨活了一千多年都没交过社保的人。
疲倦和无力在这个时候终于涌上大脑,翻腾着在我的神经上碾过,我无奈地叹气,“今天先这样吧,也很晚了,还是要休息……露伴老师,你的能力可以保证它一直在这里,不伤害他人吗?”
“只要能够写上去,就算它再换个身体也是奏效的。”岸边露伴说着拿起了钢笔,在纸页空白的位置开始写。
我扫了几眼,写的好像是什么‘不可以伤害任何生命’、‘必须听从岸边露伴的命令’、‘只要生起恶念就会像是被六眼打了一顿’……诸如此类的恶霸条款。
糟了,露伴老师或成最终大boss。
他这个能力,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毁灭世界吧……
.
降谷零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合上,对我说道,“刚才我已经使用权限,把谅月的信息加密了,一般来说只有权限比我高的人才能查阅……但是这不代表在这之前没有人看见过。”
“……我清楚。”我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会做好准备的。”
我们心知肚明,羂索将我的信息上传,那么开始研究咒灵的组织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锁定我。
但……这或许也不是件坏事。只要他们来找我,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反击回去。
“准备回去休息吗?”降谷零问到。
“嗯……这边有休息室吗?反正一会儿还是要过来的,我随便找个地方趴会儿就好了。”大部分秘密机构都差不多,以前去过异能特务科,那边和这边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去我的办公室吧。”降谷零说道。
“不太好吧?”我犹豫了一下。
“没关系的,只是在本层的临时办公室,平时也是当作休息室使用的,在这边。”
我一边跟上他,一边看了看夜斗。
夜斗的注意力从羂索的地方挪开,停留在我们两人的身上,沉默地注视了片刻,他才迈动步子走过来。
“你说的那个对象就是他?”夜斗低声问道。
我怀疑他使用了什么结界,因为距离我只有一步的降谷零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
“……是啊。”我点头,接着警惕地看着他,“你难道有什么意见?”
第206章
“不……”他的目光很复杂,停在降谷零的后背上,过了几秒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他。”
“因为人类的感情是很特别的。”我笑起来说道,“如果喜欢的话,就算本人还没意识到,身体也一定会传递给你。”
夜斗看了看我,目光柔和下来,“其实只要谅月喜欢,我不会有意见的。”
我亲热地贴过去,“什么嘛,夜斗大人原来也会说这样的话。”
“我是说真的。”夜斗无奈地牵起嘴角,“研他在以前和我提过他的朋友们。我觉得他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夜斗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吧。”
前面的降谷零停下了脚步,使用id卡打开了面前房间的大门,转过来对我说道:“就是这里了,里面有折叠床,谅月可以先休息一下。”
他领我进去,按亮了桌面上暖黄色的台灯,将放置在角落的折叠床推开,又从柜子里抱出了毛毯。
我这会儿困得不行了,站在旁边就要合上眼睛,还好晚上出门的时候是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降谷零把我拉到了床上,贴心地将毛毯盖上。
隔着一层眼皮能够感知到的暖暖的光源很快就消失了,伴随着一声轻柔的‘晚安’。
我沉沉地埋进了柔软的毛毯里,里面有一股香香的洗涤剂,和降谷零身上惯常出现的香水气味。
“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是夜斗的声音……
“……好,到这边来吧,夜斗先生。”
降谷零回答了他,接着将我所在的这间房大门轻轻合上了。
我没来得及细想,疲倦的大脑就彻底关机了。
.
“……非常抱歉,是我的疏忽大意,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遗体的身份已经查明了,事故现场也已经联系了咒术界的相关负责人,只是遗体的死亡原因还在调查之中,目前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缘故。”
“嗯,辛苦了。”
“怎么会!让降谷先生收到了假情报还遇到了那样的事,都是因为我没有仔细核对。”
一个很激动的男性在说话,声音忽高忽低。
我皱了皱眉,但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什么东西?
我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摸到了柔软的布料——咦,是眼罩?
我将不知在什么时候戴上了的眼罩摘了下来,困惑地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啊,这是降谷零的办公室。
因为是办公时间,所以开了灯,大概是不想打扰我睡觉,就把眼罩给我戴上了。
降谷零坐在我前面,办公桌很宽大,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夹和档案袋,几乎将我这边的位置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从折叠床上坐起来,脑袋刚好高出办公桌子一点。
站在前面刚结束鞠躬的绿西装男性抬起头的时候和我对上了视线……被吓了一跳。
“咦——诶?女、女人?在降谷先生的办公室里?!”
他的声音比刚才说话的时候还要高几个分贝。
“你好……”我对他点点头,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绿西装的眼镜男好像终于在我乱糟糟的头发下认出了我是谁,站直立正,对我说道:“柳川小姐,你好!”
“啊、哈哈,太、太热情了。”
“是我们吵到你了吗?”
降谷零看向我,脸上略带歉意,“今天要交接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只能在这边工作。”
“没事,”我摆摆手,“几点了,我不会睡了很久吧?”
“上午九点半,不是很晚。”降谷说道。
“噢……”
我坐着有些发愣,毕竟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还不能很好地消化。
“那么我先去工作了,降谷先生。”
风见裕也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帮我们贴心地合上了大门。
我揉了揉肚子,蔫蔫地抱住毛毯:“零酱,我好饿啊……”
第106章
“你不能总是沉迷工作,又不按时吃饭,面包是很没有营养的。”
我坐在降谷零面前的椅子上,言之凿凿,一手拿着红豆面包,一手拿着草莓牛奶。
降谷零将钢笔放下,无奈地笑起来,“那我们去食堂。”
我咬了两口红豆面包,飞快地摇头,“我不要。”
“他们又不会吃了你。”降谷零叹气,语气温和,似乎在为我表现出来的抗拒而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盯着。”我小声说。
去食堂解决早饭和在降谷零办公室里吃小面包,我选择了后者。
也不是说我有多爱吃面包,只是当我从降谷零的办公室推门出去时,发现大半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盯着我看,目光暧昧而隐晦,看得我头皮发麻。
……有点吓人。
于是我又默默地将门合上了。
好在降谷零办公室的抽屉里塞着许多小面包,据说是他工作繁忙连去食堂都抽不出空时用来应急的。
“过一会儿我要去开一个联合会议。”降谷零说道,“组员也会去旁听。”
“那我会去找露伴老师,继续研究羂索,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善解人意地对他说道,“不过,什么联合会议?”
第207章
“是关于组织的……证据搜查和证人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组织基地的定位和军备也很清楚,除了我们公安,还有fbi和cia都在调查组织,所以接下来的行动都是联合行动,之后……如果有需要,可能会叫上谅月。”
进展原来这么快……距离他上次和我说这件事情,似乎也才过去一个多月吧?
“我清楚了,之前答应过你,所以我会帮忙的。”对于这个组织的存在我本身也觉得很复杂。
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警察这个身份才抛下我和妈妈,后来长大些,懂了一点之后又觉得,他为这个身份而牺牲也是无可厚非……直到前一段时间我到横滨,才从费奥多尔的嘴里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说不生气当然是不可能的,死在‘大义’的道路上至少还算是有点宽慰,但是被一群鼠辈害死,就算是我这样丧气又不积极的人,也会心有不甘。
“听五条同学说,他下午会来把羂索带走封印……我会和露伴老师协商好的,你就放心去开会吧。”
我啃完红豆面包,将草莓牛奶喝完,降谷零正好把电脑合上,拿起放在桌面一侧的文件夹。
“那我先过去了。”他垂下头看我,表情有些奇怪——
从我醒来之后,他看起来就怪怪的。
我眨了眨眼睛,“快去吧。”
降谷零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对我说道:“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努力也可以。”
突然之间说什么……?
我困惑地抬着头看他,“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奇怪……”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零星的对话,我问道:“是不是夜斗和你说什么了?”
降谷零摇了摇头,“只是想让谅月放松点,你来到这边之后,一副很紧绷的样子。”
“嗯……”我揉了揉额角,“可能是因为在羂索那里看到太多东西了,脑子有点涨。”
“说起来——夜斗去哪儿了?醒来之后就没看到他。”
“夜斗先生他……好像有别的事情,几个小时前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可能是委托什么的吧……毕竟目前也没太严重的危险的事情了。
降谷零拿着文件就要离开办公室,我看看他,勾了勾手指,“等等,先过来点。”
穿着西装的男人困惑地向我靠近,我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向下拉过来了些,深色领带的末端从他西装的领子里滑出来。
“领带都散了,你这幅模样出去,大家一定会看出你通宵工作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将他脖子上的领带重新系了一遍。
降谷零维持着那个微微弯下腰的姿势,漂亮的紫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我很快就会回来。”他对我说道,仿佛是家长对待送去幼稚园孩子那样的口吻。
不过,我还满受用的。
“知道啦,我会等你回来的。”
我将领带系紧,推上衣领,再将有些翻起的白衬衫的领口抚平。
视线从脖子向上,挪动到了对方的脸上,眼睛下面有些淡淡的青黑色……太疲惫了,甚至让我觉得如果在这种时候对他使用异能力,应该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压榨。
“等到这些事情都结束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嗯。”
“太好了,我之前就很想去家具厂,现在的床是房东留下的家具,有点老了,实在太吵,我想换一张大床。”
降谷零顿了两秒,然后笑起来,“好,到时候我们就去家具厂看看。”
办公室的门在此刻响起,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降谷先生。”
是他的那位下属。
“该去开会了。”
降谷零揉了揉我的脑袋,从办公室走了出去,大门开合了一下,我看到了外边绿色西装的男性向里面投来的略带好奇的目光,然后很快就被合上了。
我在办公室的位置上又坐了一会儿,这一层楼都在地下室,没有窗户,百叶窗像个装饰品,墙壁上挂着些守则和消防安全疏散地图,通风换气设备传出微弱的声响。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我将食品包装袋丢进垃圾桶,再次小心翼翼地推开他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少了那些‘万众瞩目’般的注视,我觉得好多了,于是又一溜烟跑到了昨天晚上待过的岸边露伴的那间审讯室。
“露伴老师?”我曲起手指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我推开门进去,不大的房间里又是一片乱糟糟的书海,属于羂索的那漫长的千年时光都被光明正大地安置在地面上,而岸边露伴本人则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坦然自若地继续画着自己的漫画。
太敬业——不,敬业过头了!
他们出版社是上辈子烧高香了,这辈子才能请来岸边露伴为他们打工吧?
降谷零和我说,露伴老师一般只有在周末才会来这边帮忙,所以昨天晚上才能刚好遇上他。但是今天已经是工作日了,看来羂索的人生的确很吸引大漫画家。
“是找到好灵感了吗?”我跨过那些书页,缓缓地向前方走过去,一边问道。
“虽然大多都不能用,”岸边露伴的钢笔在原稿纸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但是有些体验很特别。”
……那是,羂索的大多经历都极为残忍和血腥,放进漫画里影响不太好,说不定会被学生的家长投诉。
第208章
“下午就要把它送去封印了。”我忍不住提醒道:“可别太沉迷了。”
“柳川,”岸边露伴叫了我一声,“我能看看你的经历吗?”
很有礼貌,但是……
“我拒绝。”我回答道,“不要太过分了,露伴老师,就算是在帮公安打工,随意窥探他人隐私也是一种犯罪噢。”
不过……公安会找他帮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知法犯法吧?
是绝对不能被人权组织知道的危险情报。
前面绿头发的男人很无辜地看向我,明显是没把这个行为当回事。
啊,对……替身使者大多数脑子都有点问题,可以理解。
我无奈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又拿起羂索的一截看了看。
脑子有病的家伙,除了替身使者还有咒术师,嗯,还要加上黑手党……和异能力者。
糟了,我认识的精神病会不会太多了。
我冷静地反思。
……算了。反思不到三秒,就宣告放弃。
说实话,物以类聚,能和那群人混在一起的我,大概脑子也有点不正常吧。
临近中午,我才陆陆续续地听见办公室外面有人回来的声音。我走到门边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降谷零的身影,倒是那位戴眼镜的绿西装警部补向我这边走过来。
“柳川小姐。”
他对我点了一下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非常抱歉,降谷先生临时有事,联合会议结束之后就出去了。”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会不会有点太忙了?公安的工作量也太大了吧!他昨天真的通宵了耶?
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说道:“降谷先生一般不和我们提起这些,不过我猜想,大概和组织有关。”
“谢谢。”
我对风见说道,“他晚点应该会联系我,那等到下午我把……这个送出去之后,就直接回去了。”
得体靠谱的下属也回归了办公桌继续整理情报,我在那片纸质文件被唰唰翻过,伴随着键盘鼠标敲击的社畜地狱里幻视了自己曾经的工作环境,默默地又把房间的门合上了。
“降谷他……是个不错的人。”
安静的房间里,岸边露伴忽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
我奇怪地问,“我当然知道他人不错。”
大漫画家终于停下笔,将最后一张原稿纸放到一边,然后对我说道:“比起你的前男友要好一点。”
我挑眉,“你还知道这个?”
岸边露伴低头扫了眼,“在它的记忆里看到过,这家伙几年前就想对你下手,其中一次失败就是在……啊,这个,禅院甚尔的手里,看起来好像差点就被打死了……”
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好像从没听甚尔提起过。
“但是,”岸边露伴并不在意我的神游,而是继续说道,“降谷也没好到哪里去。”
“喂。”我皱了一下眉。
“只是一个建议,”岸边露伴用他那惯常的冷淡嗓音拖着长音对我说道:“找一个更稳定的人,对你来说更好点。”
“……”我盯着他看。
岸边露伴的表情不变,于是我问道:“这是来自一位母胎单身人士的建议?”
“来自柳川谅月的朋友。”他对我说道,“降谷零不适合你。”
“……”
我点头,“谢谢,我会判断的。”
第107章
“我下班了,它就交给你了。”
岸边露伴对我说完,便把桌面上的原稿纸都收了起来,放置到文件袋里,起身走出房间。
“露伴老师,再见……”我对他晃了晃手。
房间很快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桌面上还在缓慢起伏的那坨脑花。
岸边露伴在羂索的书上写了很多限制,它现在也无法开口,不能行动。
我走上前,对着这个深红的脑子看了半天,一想到它从几年前就谋划着让我死亡,便觉得心中有点发寒,越看越有些毛骨悚然,于是嫌弃地将它塞进公安给我准备的一个金属手提箱里。
他们一开始是打算要将羂索送去松田警官那边的,毕竟是国家成立的特殊对策搜查科,警局里面能够应对这种玩意儿的也就只有他们了,但是才成立一两年的组织至今还是极其缺人,对封印研究这方面的人才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与其说外包给咒术界,不如还是让高专的人带回去更为妥当。
古板腐朽的烂橘子和不太靠谱的最强,姑且还是更加相信后者一点。
我合上了手提箱的盖子,扣上锁,将东西拎起来之后便准备离开公安。
和五条悟约定的地方是在附近的m记,等我到的时候,有着一头白发的童颜新任高专教师已经坐在位置上等我了。
他翘着腿,手里拿着一杯圣代,前面是红豆馅的脆饼和小蛋糕,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甜蜜的空气之中。眼前仍然系着那条黑色的长带子,遮挡住了自己的双眼。可即便如此,优越的下颚线和高挑的身材还是让很多人侧目。
不是吧,我还穿着睡衣啊……
我站在原地迟疑了几秒钟,觉得自己如果这样走到五条悟的面前坐下,看起来真的很丢人现眼。
所以说为什么这种危险的环节要选在m记啊?
快餐店的背景音乐正好开始播放下一首,欢快的前奏从音响之中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音符像是实体化了一般砸到了我的背上,推着我向前。
第209章
我在《陆行鸟之歌》欢乐灵动的节奏之中,丧着一张脸慢吞吞地挪到了五条悟的面前。
“给你。”
我把手提箱放到他面前。
“呀,谅月酱,怎么到了都不和人家打招呼,我还以为你忘了时间呢。”五条悟说道。
“少来了,你当你的六眼是摆设吗?”我叹气,已经习惯了面前这人仿佛女子高中生一般的责问。
五条悟兴致勃勃,将空了的圣代杯子放在一边,凑近手提箱看了看。
虽然公安的人将手提箱拿给我的时候,说这材质能够防止绝大多数的扫描探测仪器,但是拿到六眼面前,大概还是有点不够看的。
“这个就是谅月酱在电话里说的东西吗?呜哇……这种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咒力的流动也很微妙,”五条悟摸摸下巴,“总觉得,软趴趴的,有点恶心。”
我纠正道:“不是有点,是非常恶心。”
“那个能够看到经历的人生之书又是什么样的?”
五条悟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对羂索放弃了好奇,转而开始询问其他的。
我刚把汉堡拿过来,揭开包装纸的手一顿,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是别人的能力啦,他已经回去了。”
“欸——”五条悟托着下巴,撅起嘴:“我很想看哎,就是因为想看那个才跑过来拿的,不然就让伊地知来跑腿了。”
“……好歹是你的学弟吧,堂而皇之地说‘跑腿’……你要搞校园霸凌吗?”
“说什么呢,是后辈的正当历练,护送也是一门课程!”
五条悟不满地反驳我,“而且人家也很想看自己的人生之书啦。”
“……不可能的吧,你的无下限绝对能够防掉露伴老师的替身能力。”
如果连五条悟都无法阻挡‘天堂之门’的发动,那岸边露伴统治世界岂不是指日可待……怎么想都很恐怖吧!
“哼,谅月阿姨真是无趣。”五条悟说。
又开始了……这家伙不被顺心意的时候就会这么叫我。我也就比他大个四五岁而已!
“哎,别烦我了,你吃完就快走吧。”我闷闷不乐地咬下一口汉堡。
生菜不新鲜,咬起来一点都不脆,汉堡肉煎得太老了,口感也不好,面包太软了,吸了水不好吃,就连酸黄瓜都有点酸过头了,咬得我牙齿痛……失败的点餐。
“谁惹我们谅月酱了?”五条悟的思维跳跃速度就和他的变脸速度一样快,马上就放过了上一个话题,转而好奇地打量我。
我掀起眼皮看看他,皱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你。”
“瞎说,看着我这张脸怎么会生气。”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不要脸地说道。
我气不打一处来,仿佛拳头砸在了软乎的棉花上,又说不出什么烦闷的话了,只是惊奇地看看他:“……这么多年夏油同学还没和你绝交,他脾气真的很好耶。”
“我和杰可是挚友。”听了这话,五条悟顿时志得意满,像是和我比赛赢了一样,“他可舍不得和我分开。”
我为这感天动地的‘挚友情’牙酸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似乎都有那么一两个‘挚友’,每回和他们喝酒,便要听他们吹一会儿自己天上有地下无的‘一辈子的好朋友’。
“既然关系这么好,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我还记得他俩还在高专时期的时候,仿佛连体婴一般的相处方式,但凡是我能看到夏油杰的时候,五条悟绝对在不超过十米的范围内。
“噢、杰说盘星教有事情要做,他回去接商务委托了,姑且还是个教主。”
对哦,还有这一回事来着……我差点都忘记了。孩子长大了也要赚钱养家了嘛……
但是宗教组织还有什么商务委托?
……跳大神吗?
我三两下囫囵将汉堡咽下肚,擦干净嘴巴,对五条悟说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指了一下放着羂索的手提箱,我又补充道:“虽然说已经对这家伙下了些禁制,没办法随意伤人和逃跑,但毕竟是活了几千年的生物……我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耍什么小聪明,还是麻烦你严密地封印或者直接人道毁灭——”
毕竟从羂索脑海之中所窥见的一星半点计划实在能说是残忍和严密,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我毫不怀疑它能够继续蛰伏下去,或许真的有一天会让它成功地偷梁换柱,鸠占鹊巢。
一想到那样的未来,我就头皮发麻。
.
或许是今天的确心情不好,和五条悟分别之后,我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夜斗在中午的时候给我传了简讯,说是有委托,他得出去一下。
我简单地回复了之后,又蔫蔫地躺上沙发。
中午买的汉堡不好吃,发散下来的郁结的空气,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昨天满打满算大概也就睡了四个小时,但是现在一点也不困。
降谷零……没回消息。
骗子。还说马上回来的。
我盯着天花板,视线在虚空中茫然地移动。
感情真是麻烦。
我在心里想道。
在我还上国中的时候,我的国文老师曾推荐我去给杂志社投稿,面向国中生的文章征集,只要散文写得好就能被收录到杂志里发表……主要是稿费不低这一点让我很中意。
第210章
于是我在那个时候写青春时期的迷茫,写那些青涩而懵懂的爱。虽然自己没谈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我咬着笔尾坐在窗边的位置,沉默地看着教室里的同学,皱皱巴巴地从他们飞扬的神情里挤出些酸不溜秋的文字,将它们拼成骈句。
我说爱是烟火,剧烈地燃烧,然后炸裂,轰然地向世界宣告,最终归于尘埃;我说爱是打火机里噌地跃起的火焰,炽热地摇摆,抱着想要燃烧一切的热量,而后悄然湮灭;我说爱是月光,会隐没在明丽的太阳下,只有到了夜晚才敢悄然洒下光辉;爱是蝴蝶扇动的翅膀,带着闪烁的鳞粉,扑火般死在无声的角落……
而现在,我的烟花、火焰、月光、蝴蝶,都在缓慢地动摇。
好像要冲出的烟花忽然哑火了,打火机没油了,月光被乌云遮住了,昆虫死在了白茧里。
所有的一切都在摇摇欲坠。
钥匙打开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谅月?”
降谷零的声音一下将我扯了回来,我在那片飘摇之中惴惴不安地落地。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捂着胸口,紧张地看着他。
“你、你回来了?”
手掌之下隔着一层薄薄肌肤骨血的心脏在猛烈的抨击中一点一点平息下来。
我望着他,不知为何觉得眼睛有点酸涩,于是连忙眨了几下,“我……我之前给你传简讯你没有回,我还以为你在忙。”
站在门口的男人将门合上,向我走过来,一边说道:“抱歉,临时出了点事。我和……组织里的人起了点争执,手机坏了。”
“怎么了,出事了?”
我问道,“不是都在准备联合行动了吗?组织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端倪,索性在这方面我的技能不算太烂。
“不会是……和我有关?”
降谷零的嘴唇动了动,我注意到他的西装外套有点破损了,身侧的布料被不知什么武器划出了一个破口,布料冒出卷曲的线头。
“是。”
他干巴巴地说,垂下眼睛,表情看起来既难过又可怜,让我又一次想起了委屈的大型犬,“抱歉,是我没保护好你的信息,所以还是让他们注意到了。”
“这有什么……”
虽然说是有点麻烦,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在设想之中,我早在几年前就习惯了。
我侧过头看他,“我都没委屈,你在这里委屈个什么劲啊?”
我好笑地伸手,手心小心地捧上他的脸颊,柔软而温暖的脸颊贴着我的手。
“零酱,别哭,有什么事我会解决的。”
他眨眨眼,过了一会儿又无辜地对我说道:“倒也还没到要哭的程度。”
我抽回手。
嘁,倒是哭啊。
第108章
我和降谷零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所以,你们组织下达的命令就是——靠色|诱我,让我加入他们?”
不入流的手段被这样明白地说了出来,就算是降谷零也心虚地挪开了眼睛,“……嗯。”
我挑眉,继续问道:“而你杀出重围,毅然决然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也不能说是杀出重围。”
降谷零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僵着,仿佛内心正在做某种搏斗,最后没打过,放弃了,“算了、就当是那样吧。”
我盯着他的脸看,在心底深深地叹气。
怎么说呢……对目标人物定位还挺准确的。
……搞不准我真的会吃这套。
羂索和术士的合作宣告失败之后,它将我的个人情报传送到组织的资料库里,当然不仅是想要借刀杀人。
诚如露伴老师所言,降谷零卧底所在的组织拥有世界一流的计算仪器,如果要简单地概括说明一下的话,那是一种使用光子计算来达到‘界限数值’的仪器。
而同时,他们还在研究异能力者。
将异能力与光子计算机相结合,不断试错之后仪器所测算的极限值会达到最趋于准确的那一点。
对于羂索来说,它想要知道的‘咒力最优解’在这台仪器上也说不定能够取得一点进展。
至于组织……我不清楚他们想要拿这个做什么事情,但想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造福社会的好事。
我的能力对于他们来说,是能够加速测算,尽快完成试错的作弊器。
虽然从羂索将我的情报传输到组织资料库,再到降谷零使用权限更改查看范围,仅仅只间隔了两天的时间,但是已经足够组织里的人注意到我了。
好在异能特务科的善后工作做得不错,几年前拜托坂口安吾帮我隐藏情报的确有点成效,除了羂索传入的基本情报之外,他们查不到更多的东西。
相比较于他们惯用的威胁方式,家人下落不明还没有正当工作,无牵无挂的我,似乎只能用招揽这一手段了。
很好,我已经完全了解了。
“别挂着一张脸了,这也没什么嘛。”
本人有容乃大,放下心之后便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
“……但我不想让谅月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降谷零的眼睛垂下,眉眼看上去很丧气的样子,俊气的脸上混夹着不解与担心。
第211章
“如果是从一开始就和我无关的事情,那我一定早就跑得远远的了,但是……”
我顿了顿,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道:“我本来也打算找他们秋后算账,所以这不算牵连。”
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了主意,于是开心地说道:“你不是说他们也不了解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不清楚我们俩的关系,正好你们也在准备联合行动,要把它们一窝端了,不如趁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
降谷零迟疑地看看我,“我们里应外合?”
“这听起来不好吗?”我眨眨眼,拖着声音说道:“准备色|诱我的 mr.bourbon?”
“唔……”
我面前的男人陷入了沉思,“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吧!毕竟我们bourbon先生长得这么盘靓条顺,肯定是随便勾勾手指头,我就上钩啦。”
我亲昵地蹭过去,肩膀和他轻轻地抵着,隔着衣服的布料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传来的体温,“刚好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组织在背地里到底研究着什么东西。”
如果能尽快信任我,把研发资金这种东西也发到我银行卡里就好了——他们自愿给我的就不算是赃款吧?用这笔钱送他们进监狱也不算是犯罪吧?
我美滋滋地想,“对哦,之前我网购的衣服到了,这次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边对降谷零说着,一边跑上楼梯,“等我一下!”
以前我不大爱穿裙子,校服裙就别说了,既不保暖又容易脏,打架的时候还得防止走光,如果不是风纪委员会检查得严,我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换上长裤,就连待在剑道社时,我也不爱穿剑道服,不知为何,那些繁复的衣物对于我来说,多少有点束手束脚。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喜好也在不断变化,裙子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没有多么不适了,穿裙子打架的事情我也干了不止一次两次。虽然平时更加偏爱t恤凑合着穿,但是想要报复性消费的时候,还是会买很多漂亮裙子。
我在衣柜里翻了翻,将前两天才整理好塞进去的几件衣服都抽了出来,考虑了一会儿配色之后,便利索地给自己换上了。
“零酱!”
我喊道,“我穿这样好不好?”
我拉开门,降谷零就站在我房间的门外,愣愣地与我对视了一眼。
我扯了一下身上的短裙,回忆起以前路过涩谷街头时见过的小姑娘,对降谷零比了一个朝下的剪刀手,“是y2k辣妹です(desu)!”
“你说我要不要再去染个头发?”
我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或者漂成浅色的,看起来就会变成很容易被骗的那种类型哎,努力赚钱只为了去牛郎店开香槟塔的那种。”
我面前的男人失语了两秒,视线从我深色摇滚抽绳短t,挪到了黑粉色的超短裙,再到脚踝上的毛绒堆袜,最后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握住我的肩膀,给我转了个身,重新推回了房间里,“还是回去换衣服吧。”
“喂,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让人穿衣自由。”
我不满地说道,结果话音落下,房间的门便在我身后合上了,我撅了撅嘴,“亏我还特地去问了东方仗助同学穿搭灵感。”
降谷零的声音从门外慢悠悠地传进来,“谅月只要和平时一样就好了,不然我怕自己到时候笑场。”
“笑场就笑场,我要是能和我自己谈恋爱,我一定天天挂着张笑脸。”
我嘀咕着,将衣服换了回去。
“不要着急,时间还很充裕。”
降谷零安抚着说,“明天的联合会议谅月就一起参加吧,等我们将计划制定好之后再行动。”
“……那会不会有很多人?”我从房间探出脑袋。
降谷零知道我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于是说道:“谅月只要乖乖坐着听就好了,虽然fbi和cia的人我不熟,不过公安的大家都很好说话。”
“但是那是fbi和cia哎——我以前只在电影里看到过。”
我说完,忽然发现眼前的人笑得很假,表情不是真心实意的,反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只不过是些夸大其词的军事宣传。”
降谷零的声音此刻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上的笑容也仿佛碰一碰就要碎成渣,露出底下的凶恶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样子,顿时对那些与公安临时共事的伙伴产生了一点好奇。
是有什么样的陈年旧恨,能让一个好脾气的人变成这样啊?
.
联合会议定在上午十点。
我起不来,但是降谷零早在八点的时候就起床出门了。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在走之前对我说,近期组织说不定会派人调查我的行踪,所以出门要小心,能够使用异能力就用异能力好了。
但是实际上他也不用多担心这方面。
夜斗在洋房外立下了结界,普通人很难注意到我这里,就算是有人来调查,大概率也只会在2丁目的街上不停地绕圈圈,上演鬼打墙。
闹钟在距离会议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洗漱完,换上衣服,拖着沉重的脚步和酸涩的身体晃到客厅,冰箱里有降谷零早上做好的早饭,我只要将东西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了——谢天谢地,他没有微波炉恐惧症,也没学到夜斗那套人类脆弱论。
第212章
果然现代科技就是造福人类的,这不是连活了千年的老妖怪都指望着现代科技给它计算结果吗?
等到我彻底清醒,距离会议开始的时间也就剩下五分钟了。
按照约定,减少外出的踪迹,我便直接使用异能力行动,出现在了降谷零的办公室里。
但是……嗯……陈年旧恨?
我站在了降谷零办公室的角落里,地上铺着的是羊毛地毯,鞋子踩在上面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玻璃墙上的帘子拉下,大门紧闭。
房间顶上的白织灯亮着。
我贴着我边上的那盆巨大绿箩,在办公室无声但是紧张的氛围里,咽了口唾沫。
我大概来的不是时候……?
在办公室里对峙的两人好像完全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我,而是面对面,用自己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如果眼神能够发射激光,那么这两个人大概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这个距离,不是要打架就是要啵嘴了……鉴于其中一位是我对象,我还是更希望只是前者。
“……谢谢您的建议,但是这里是日本国土,本次行动也会由我们公安来全·权·负·责,不劳挂心。”
降谷零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我很少会看到的冷漠和咄咄逼人,浅色的头发搭在前额,紫灰色的眼睛这会儿看上去居然有些阴沉沉的。
他面前的粉色头发眯眯眼男人虽然微笑着,不过那张脸上的笑容也不太对味,多少像是某种讥讽。
“那你最好能保证你们的行动不会出岔,公安。”
他的声音轻柔而温和,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的,“把希望都赌在一个不受控的异能力者身上,你说到底是谁的脑子先疯了?”
“那个……”
大概率是他口中那个‘不受控的异能力者’清了清嗓音,终于决定打断他们。
两人同时向我看过来,其中的眯眯眼连眼睛都睁大了不少,浑身都紧绷起来,好像随时都要往我这里冲过来,给我一个扣杀。
“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离远一点?”
我小心地对他们建议道。
第109章
“你是谁?”
粉色头发的眼镜男警惕地看向我。在注意到一边降谷零稍微松懈下来的表情后,很快就意识到了我和他大概是认识的,于是又冷哼道:“看来你们公安的安防水平也没有嘴上说得那么严密。”
降谷零看上去不想和他继续吵了,将文件从桌面上抽出,往我这边走过来。
“谅月,他是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
降谷零对我简单地介绍,不过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虽然也不能说是咬牙切齿吧,但总归也算不上有多友好。
原来fbi是这样的啊……我歪过身体打量对方,和我在电影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说起来,这张脸看起来应该是日本人吧?难道是美籍?这也能当fbi吗?
长得倒是挺高的,衣服也穿得很正式,或者说……会不会有点过分休闲了,看起来不像个搜查官,反而像是在大学里搞什么学术研究的。
我挑了挑眉,“你好,赤井搜查官,初次见面。我是柳川谅月。”
“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不受控的异能力者’。”
大概能从透明的眼镜片后感知到向我投来的怀疑与不信任的视线。
“你好,柳川小姐。”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后,对我点了点头,看来是一点都没觉得背后说人坏话是需要不好意思的。
办公室的木门在外侧被人轻轻地敲了几声,属于风见裕也的声音隔着门板模模糊糊地传进来,“降谷先生,会议就要开始了。”
降谷零呼出一口气,看了看我,说道:“那我们过去吧。”
“嗯、好。”我说完,便跟着降谷零走了出去。
我对开会的基本理解只有大学时期和同学的小组作业分配以及在证券公司上班时的每周例会。
还记得前两年被异能特务科的人叫去帮忙,似乎也没有参加过什么重大的计划商议,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将情报和目标告知我,然后等着我直接执行就好了。
啊、这么看起来,公安比内务省要更有人情味一点。
毕竟异能特务科需要的是一柄利刃,一柄听话而且能够为他们所用的利刃。
不过我这个人讨厌被当成宠物对待,所以次次都回绝了他们的招揽。
只是,不加入他们,但是收酬金帮忙还是可以的。
一碗关东煮换一个跨国犯罪组织全员坐牢也算是替天行道的大好事。
像我这样颇为不走运的人,多做点好事大概也能为自己积攒一些善缘吧。
进行联合会议的会议厅很大,黑压压地坐满了人,除了些西装革履的公安,还能看到一部分外国面孔。
我们走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穹顶的灯全部都暗了下来,最前方的幕布上投着和组织有关的情报内容。
降谷零、风见裕也以及赤井秀一都走到最前面去了,我则在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是来旁听的。
嗯,总归来说,我并不是适合做规划工作的人,要用文字写出来的话都得要反反复复斟酌修改,更别说面对这么多人上台发言了。
拿钱办事的人,只要好好听清楚目标是什么就好了。
第213章
我这么想着,和一旁反光发亮的眼镜对视上了。
“……!”
吓得我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无处不在的小学生、不,那个,米花町的死神传说……也不对!因为吃了不明药物从高中生变成了小学生的‘平成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
说起来,我现在是在公安的本部对吧?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句话最近是不是对太多人都说过了?作为向来只爱在午夜出门,到24小时便利店内游荡的死宅,处处能碰见熟人的经历未免也过于现充了。
工藤新一,啊,现在应该称呼为‘江户川柯南’的小朋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对我干笑道:“我算是……公安的协助人。谅月姐姐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忍耐住自己想要向他吐槽‘我们每次见面都要来上这么一段不会觉得很奇怪吗’的发言,轻咳了一下,“我……也算是协助人。”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也是呢,毕竟谅月姐姐的这种能力,公安如果不招揽的话……是会被怀疑情报获取是不是太落后了。”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个人在单方面地拒绝罢了。
如果当初真的打算将这份能力用在所谓的‘正途’上,我说不定早在高中的时候就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也许之后还会选择跳槽到异能特务科——反正无论怎么说,都会是每日坐拥大笔流水金额在银行卡内穿梭,随身携带砖头厚的现金……那样的人物吧?
合理使用的话,保不准会在正值青年的年纪就走到很高的位置,钱财和名利双丰收。
……正是因为不想那么做,所以才选择了现在的这条路。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一个还未成年的小鬼来说,可能有些复杂,因此我对他所说的不置可否。
会议厅前方的麦克风发出轻轻的嗡鸣,隔了几秒钟之后才传出风见的声音。
我聚精会神听了一阵,又很习惯地开始走神。
在这种昏暗的会议厅里要是掏出手机,那么反光一定会把我的脸映出幽灵般惨淡的颜色……被看到的话就太丢脸了。
风见讲的大多都是些对方的基地位置、如何实施信号拦截,以及在场的人员调度。
因涉及过多案件缘故,捉拿对方人员自然是尽量选择保留生命,还要确保没有漏网之鱼,毕竟这样庞大的犯罪组织在落网时总免不了留下一些残党。
关于我的事情他们提的不多,直接被简化成了‘降谷先生和他的协助者’,想来也是‘异能力者’这个头衔在这种情况下不好说出来。
“难道说谅月姐姐要去接触组织的人吗?”柯南倒是从那些零碎的信息里猜出了一点端倪,问我道:“去卧底?”
“是啊,发生了些情况,他们刚好想拉拢我。”我说道。
柯南皱了一下眉,迟疑地说:“……会很危险吧?”
“唔、运气好的话……应该会顺利。”
我的情报信息泄漏不多,组织要是在那个时候成功和港口黑手党了搭上线,那么现在应该也没我什么事了。
但事情巧合就在,这个犯罪组织被横滨一致排外,对于咒术界更是一知半解,而我的多数情报,刚好流落在世界的另外一面里。
现今他们全部能够了解到的信息已经是经过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多次伪造之后的。
虽然偶尔想起,还是会觉得自己交友不慎,不过在这种时候,姑且要承认他们的确出了力——下次回横滨就再给他们带个御守吧。
“运气是另外的因素吧……”柯南小声说道。
我笑了笑,“对于我来说,运气大部分时候是主要因素。”
我说着,侧过头对他眨了眨眼,“况且,你难道不相信你的安室哥哥吗?”
我学他以前那种小朋友的刻意声线,慢吞吞地说道。
小孩抬手不是很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朵,咕哝道:“……你们两个人怎么越来越像了,这种恶趣味倒也没必要相像吧……”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是被这么说了我还是很开心,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别在意,有我在,就不会让他出事的。”
柯南欲言又止,看我一脸自信,便住了嘴没继续往下说。
联合会议总共开了近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和柯南在后面吃完了一堆零食了。
降谷零他们好像还有什么要讨论,之前看到过的赤井秀一还有几个外国人围在那附近,手里挥舞着计划表,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我犹豫要不要过去,最后还是和柯南一起站在后面。
“说起来,不是开学了?你不用去上课的吗?”我问小孩。
“请假了,”柯南少年老成地叹气道:“不把组织的事情解决,睡觉都睡不踏实。”
我低下头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明明还是个未成年,不操那么多心也没问题,小心年纪轻轻就长了皱纹。”
小孩‘嗷嗷’地躲开我的袭击,往一边跳开一步,捂着脑袋警惕地看我,“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
“等到谅月姐姐成功进入组织内部的时候,我会和你们联系的。”小孩继续说。
“嗯……嗯?什么?你?”我瞪大了眼睛,看看他,“你来联系?”
第214章
“有什么问题吗?我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他露出标准的半月眼,拖着声音:“会确保你之后的行动正确无误。”
我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那柯南君你还真是值得依靠的未成年啊。”
柯南在角落那边抬起头看我,光影从他上方照下来,将那张也说得上可爱的脸蛋照得明亮。
他顿了顿,过了半晌又挪过来,小心地对我说道:“谅月姐姐和降谷先生都要平安无事才好。”
平安无事啊……但愿好运能够再降临一段时间。
“哦,他们好像聊完了。”我往底下瞟了眼,看到刚才还围着讨论的人群已经散开了,“走吧,今天让降谷先生请客。”
“啊……我就不用了。”柯南闻言表情扭曲了一下。
“怎么了?”这小孩刚才不还很有参与感的吗?
“我不太适应……那种黏黏糊糊的场景。”柯南捂住了胃,“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别把人家说的好像是24小时都在发放狗粮的现充啊!”我努力自证清白。
柯南抬着那张小脸,表情是困惑的,好像在问我:你们难道不是吗?
第110章
据说组织过段时间会有大行动,已经在陆续地将调遣在外的成员召回,很快他们就都会在日本本部集合。
最近的联合会议匆忙开起来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如果能在这个时间段将组织的成员一网打尽就是再好不过了。
当务之急是先给我伪造加入组织的正当理由。
毕竟‘因为一见钟情的爱情而冲昏头脑,义无反顾地加入了犯罪组织’……怎么听都觉得我的智商应该不会太高。
就算对方组织再渴望人才,看到我这样,大概也会斟酌一二吧……不然我会觉得他的智商不会太高。
作为内务省异能特务科的情报部部长坂口安吾又被我一个电话叫起来加班。
“哈?犯罪履历?”
我光听声音大概也能猜到他在电话那头紧皱眉心的那张苦闷的脸了。
坂口安吾想了半天,问道:“你有做过吗?”
“如果有的话,我就不会来拜托安吾你了……”本人尊老爱幼善良守序见义勇为,除了偶尔会使用异能力偷懒耍滑之外,就完完全全是个五好青年。
况且我的异能力还是以金钱为主的‘等价交换’,从来就只有我多给钱的份。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试试看。”安吾似乎很头痛地回答了我,但是他的行动却很快。
下午我才回的家,到了晚上临近饭点的时候,安吾就通知我,我被异能特务科以及军警特殊镇压作战部队秘密通缉了,不过消息会对外放出,也不算是‘秘密’。
我:……
我很荣幸地以涉嫌谋杀一百三十八起、恐吓三百一十二起、欺诈和其余等六百二十五起的罪行被宣告通缉。
顺带一提,安吾还偷偷告诉我,这是几年前给太宰治洗白档案时留下的,因此这些罪名的主人毫无疑问……是太宰治本人。
好小子……怪不得你太宰治16岁就坐到了港口黑手党的高层干部位置,我还以为是靠脸走的后门呢。
“军警的特殊部队并不听从异能特务科的安排……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我们这边也没告知对方是假的通缉令,所以谅月你最好小心他们一点,特殊部队猎犬的能力确实很强。”
“……我谢谢你。”
很好,很令人感动的友情,就是有一种完全不顾及我死活的好。
大约就在我挂掉了安吾电话的五分钟之后,我就接到了来自中原中也的友情问候。
“你被通缉了?悬赏八千万?”
我本人则是更加惊恐的那个:“啊,怎么还有赏金的?”
异能特务科做戏做得也太全套了吧!
八千万!我自己都有点心动了!
“少废话,你不会又被谁给骗了吧?”中原中也的语气不耐烦,“你这家伙看人的眼光很差。”
“喂,怎么连中也都这样……”我生气地拧眉,但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悻悻道:“是个误会……嗯,你别信,过段时间异能特务科就会撤销通缉。”
辩解的话听起来并没什么说服力,像是喝醉了的人反复强调自己没喝醉一样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中原中也果然还是很不信我……我在他眼里到底是有多好骗的一个人啊?
我的嘴唇颤了颤,干巴巴地问他:“不会你们首领已经知道了吧……?”
“啊、知道了,他让我来和你说,如果没地方去的话,港口黑手党依旧欢迎你,不用客气。”
“……啊哈哈,替、替我谢谢你们首领啊。”
我咬牙切齿……这是什么完全没有必要的患难见真情?
我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租住的洋房,给夜斗发了消息,告诉他最近别回来,我有事离开。
至于出走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我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又看了看眼前名叫‘木马公寓’的建筑。
……应该就是这里吧?
降谷零住的公寓。
其实距离我家并不远,和2丁目就隔了一条小河。
出于避险的隐秘性,我是直接从家里移动到了公寓拐角的楼梯下的。
第215章
降谷零还没回来,我拿了他的钥匙,戴着墨镜和口罩鬼鬼祟祟地走到了他家门口。
开门的时候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响动,我有点担心地左右看了看,并未感知到真实的威胁,于是飞快地拉开门闪进房间里。
手指摸索着在墙壁上按开了灯,视野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前面是玄关干净的地面。
我微微低头,看到了一只蹲在地板上的白色小狗。
……咦,降谷零养狗了吗?我好像没听他提起过。
小狗警惕地盯着我,四肢绷紧,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到我身上来。
“别紧张。”我很紧张地对它说,也不知道是在试图安抚自己还是安抚小狗。
白色小狗乌黑圆润的眼睛牢牢地固定在我身上,我想了想又对它说:“我是好人。”
小狗不明所以地歪头‘汪’了一声。
……嗯,好可爱噢。
大概是我本人动物缘比较好,或者和降谷零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身上沾染了对方的气味,小狗并不是非常地敌视我,而是跟在距离我几步远的位置上,看着我把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整理好。
降谷零的房间很整洁,这应该就是家政满分的靠谱家庭煮夫应该有的样子。
零酱……好厉害!
每次换被套就会崩溃的我在心底发出了真心实意的羡慕。
因为从小和夜斗一起生活,作为家政全能的神明,多少还是对我的生活自理能力产生了一点影响。
虽说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确实在能用异能力的范围内就会使用异能力偷懒。
我在沙发上坐下,对小狗招了招手,掏出了一条刚换的宠物火腿肠。
很容易就被收买了的小家伙跑到我跟前,晃了晃尾巴。
“乖狗狗,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摸摸它,将火腿肠的包装撕开,小狗马上亲热地贴上来咬住食物。
“零酱是什么时候养你的?他都没和我说……啊,这两天他工作这么忙,是不是都没空陪你玩?”
我絮絮叨叨,从小狗的名字猜到年龄,从经历猜到源头。小狗当然是不会回答我的,吃完火腿之后又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和那双可怜巴巴的乌黑的眼睛对上视线,又冷静地挪开。
好像。真的好像。
“已经没有了,别用那种目光看我,我是不会再吃这一套了。”
狗狗眼攻击已经让我吃够苦头了,女性就是很难拒绝湿漉漉的小可怜。我在心底坚定立场。
嗯……宠物火腿肠也很贵啊。
降谷零结束公安的工作,打开家门的时候,我正在给小狗吃第二根火腿肠。
我听见他合上门,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我正打算站起来给他一个‘欢迎回家’的热情问候,小狗比我速度要快地从我边上蹿了出去,冲到了降谷零的前面,热切地绕着他转圈。
可恶……被狗狗眼的家伙骗了两条火腿肠。
“抱歉,作战计划书又改了一点,我回来晚了。”降谷零抱起小狗走过来,“这是哈罗,前一段时间我收养了他,最近有点忙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他,所以会有些粘人。”
他一边这么说,哈罗已经挨过去蹭蹭他的脸颊了,降谷零补充道:“不过有时候风见回来陪他。”
……不,风见先生忙的程度好像和你差不多吧?
“是确定好了时间吗?”我问道。
“嗯……已经把谅月你被通缉的情况告知了朗姆,他……的确有想和你接触的意愿。”
“哦,这不是很顺利嘛!”我美滋滋。
一个犯罪组织怎么会拒绝一位自己送上门的异能力者呢。
“那我们是不是准备要开始演戏了?”
“什么?”
“就是那种,”我坐在沙发上想了想,开始信口开河,“我对波本先生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在被警察通缉无处可去的万策尽情况下,不得已上门求助,最后跟随波本先生的脚步一起加入了黑暗组织……的故事。”
“我听起来好像诱拐失足女性的诈骗犯。”
“啊……这个组织不就是干差不多事情的吗?”
“我姑且,算是情报收集人员。”降谷零委婉地说。
“情报屋也要为组织可以做大做强提供一定的帮助吧!”
降谷零:“谅月听起来比我还要有野望。”
“哼哼,国中时候的学园祭表演话剧,我可是扮演过织田信长哦。”
将没有用的情报得意洋洋地说出来了。
“好吧,既然都这么说了,”降谷零叹了口气,将哈罗放在沙发上,“今天晚上你就睡我房间吧,柳川小姐。”
我眨眨眼,“嗯嗯……那我去洗澡了?”
“请便。”他说道。
我困惑地走进浴室,等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又摆了一床被子在沙发上。
“谁要睡沙发?”我问他。
他看了一眼我,笑眯眯道:“我。”
“欸,要分床睡吗?”我震惊。
“和才见面几次的女性一起睡不太好吧?”他回答我。
……啊。
我看看他,你开始演了是吧?
好突然。
降谷零,不对,现在应该叫波本,他无辜地回望我,双眼含笑,但是和平时的状态好像有点细微的变化。
第216章
眼神……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啊。
最开始碰见他的时候,那种无处不在的微妙的虚伪感又出现了。
“好哦,”我慢吞吞地回答他,“波本先生。”
我低下头,看到哈罗从他身边跑到我边上……
小动物,对这种态度上的变化还挺敏锐的吧?
“我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他对我点点头,声音温和又冷淡。
这个人……如果进演艺圈,真的会很不得了吧?
第111章
混进一个大型跨国犯罪组织,好像也没有很难……
在波本的公寓里‘借住’的第三天,我被告知组织里有人想要见我。
降谷零让我换了一身衣服——穿得太舒适的话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躲避通缉的紧迫感。
“还要围围巾?”
我拽了拽头顶的帽子,从镜子里看到降谷零从后面走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条浅色的围巾。
“又降温了,最近风很大。”他这么说着,将围巾绕过来裹在我脖子上。
“唔……反而更惹眼了。”
我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口罩墨镜帽子和围巾一样不落,虽说温度是降得很快,但是也没有需要全副武装到这种程度的时候吧?
我捏了捏围巾,叹气,“算了,就这样吧。”
神经紧张过度也能算是表演的一环。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清了清嗓音,将语气柔和下来,“波本先生,我们出发吧。”
隔着一层口罩所发出的声音模模糊糊,仿佛有几分怯弱的意味。
“……好啊。”
站在我身后的男人轻声回答我,抬起手帮我将鬓角的一缕碎发勾到耳朵后面。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我,好像隔着墨镜黑色的镜片也能看到我的双眼,目光冰冷而戏谑。
为了拯救公安警察不再被国民骂作‘税金小偷’,零酱毅然决然选择出道成为偶像,挽回口碑——
有那么一秒,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这样一句话。
坐上波本那辆我很中意的马自达跑车时,我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不过我们约定了出了家门之后就按照计划中的角色设定来对话,不能做超出角色范围的行为。
我只能委婉地问道:“时间……应该还不是很着急吧?”
他抬起手臂调整了一下前面的后视镜,冷淡的视线从那里扫过来,“系上安全带。”
“……好。”
伴随着咔哒一声细细的扣合声响,车子从停车位开出,一气呵成地驶上马路,跑车优越的马达声响带着低低的轰鸣一骑绝尘。
我一下子就被惯性推到车椅上,后背紧贴着倾斜的靠椅。
……倒是开慢点啊!别被交通警察记下车牌罚款,不然罚单送到警察厅的时候不是会很丢脸吗?!
很想这么说,但是……
不能偏离角色,不能偏离角色。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
一心爱慕波本,还走投无路的女人是不会对对方的任何行为产生异议的。
在这样角色设定的前提下,这个时候的我只能闭嘴。
正巧是今天是工作日,并未处于早晚高峰的拥堵时期,马路上的车流量又很少,也不知道是他运气真的很好还是怎么的,一路上甚至没有遇到几个红灯——也可能是车速太快了我没注意到——等到车子穿过一个黑漆漆的隧道之后,我就已经忘记了现在具体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显然有点偏僻,甚至没有道路监控……怪不得这么多年警方都没摸清楚他们的具体位置。
不能被叫做深山老林,但是能在繁华的东京区里找到这样的地方也只能说他们确实有点本事。
大约过去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在一所其貌不扬的老建筑前停了下来。
是……上世纪的经济园区,脑中的某个角落被牵动了一下,我总算想起了这边的位置。
在泡沫经济之后,社会动荡,通货膨胀,相继倒闭的企业数不胜数,这个经济园区就属于那一部分,在上世纪的末期,为大量滋生的咒灵与妖魔提供了一个温床。
去年还有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就算是想要重整这边的地产,在国民失业潮稳步上升的当下,应该也分不出多少注意力在这边。
所以会被当作是犯罪组织的老巢……只要行事小心,这边连巡警都不怎么会路过。
只是……唯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附近倒没有几个咒灵,甚至连东京街头随处可见的蝇头都没有,总不能像是杜王町一样,也有一条与往生者接通的道路吧?
难道是有咒术师在这附近清理过?还是他们犯罪组织对咒灵的研究已经到了能够抓捕附近咒灵的程度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是和什么人合作了吗?诅咒师?
我困惑地跟着降谷零走下车。
面前的老旧建筑外还挂着几个很大的红字,应该是原来企业的名字。
其貌不扬的大门紧闭着,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不觉得有问题,但是仔细一看还是会发现大门配备的是指纹虹膜扫描器,角落安装了好几个监控摄像头,里面还有红外线探测仪——大概,我推测,这建筑附近也有好几个侦查仪器,一旦有未知的人员和车辆靠近,他们就会戒备,甚至准备转移位置。
“我很少来这边,也不知道你接下来要见的负责人是谁。”波本开启了门锁,仪器闪着红色的光,发出了‘滴’的响声,自动门缓缓地开合。
第217章
他走在前面带路,对我说:“跟上,别发愣。”
“哦、嗯。”
我收回打量的视线,跟在他的身后。
建筑里收拾得整洁,但是阴沉沉的,头顶的白织灯管全部都被摘下来了,原先的服务台上也盖着白布,角落只有安全出口的警示灯还在发光,我跟随波本走到电梯口。
电梯像是货梯,不过不仅很宽敞,看起来也和外面那副衰落的老建筑完全不相配。
金属钢板被擦得锃光发亮,地面上铺着一层浅灰色的羊毛地毯,移动摄像头从门口的位置转过来对准我们两人……到处都充满了时代发展之后的科技感。
波本按了楼层,虽然是正数的层数,但实际上感受到的还是电梯骤然下降的失重感。
电梯门在我面前缓缓移开时,我所见到的是一处明亮的长廊,和一些被透明玻璃分隔开来的巨大房间。穿着白色长褂的人员在里面走来走去,手上拿着文件夹记录数据。
正在研究的东西……很显然,是咒灵。
我注意到研究人员基本上都戴着一副样式相近的眼镜。好像是咒具,通过附有咒力的镜片让一般人也能够看到咒灵的存在。
……果然是和咒术界的人合作了吗?
对方是什么人,咒术师还是诅咒师?
他们真的知道这个组织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吗?
咒术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与普通人合作,但总归来说还是年代久远,看中传承的家族企业的一言堂,上一个对咒灵做研究的加茂贺伦早就被自己的家族从族谱上删除,成为了一个无法再提及的污点了。
就算这个组织给钱再爽快,他们也得有和整个咒术界为敌的自信吧?
波本带着我穿过长廊,走到一扇门前。
“我会在这里等你。”他说道,帮我拉开了门。
我点了点头,提步走进了房间。
里面站着两位不苟言笑的人,一男一女,身着黑西装。
那位女性看了看我,冷冰冰地说道:“把脸上的东西都摘下来。”
我听话地将口罩墨镜以及围巾和帽子都摘了下来……总算能呼一口气了,一路上我都快热出汗了。
理了理头发,我微微抬起手臂,对她说道:“接下来呢?是要搜身吗?”
“失礼了。”
女性上前一步,从我的衣领向下,摸到外衣的口袋,以及长裤两侧的裤袋,最后又用仪器上下扫描了一遍。
“柳川小姐,请坐到这边来。”
确认了我并没有携带其他的物品,她侧了侧身,让我在后面的位置上坐下。
男性拿来一个老旧的座机电话放在我的面前。
什么意思?不想和我见面,需要通过电话来交流吗?
……搞得这么神秘,未免也太警惕了些。
我刚坐下,面前的座机便响了起来,角落的摄像头往我的位置移动,对准了我。
我拿起座机,按下了接通键。
电波轻响,过了一会儿那头慢悠悠地传来一位有点上了年纪的男人的声音。
“初次见面,柳川小姐。”
他缓缓地说道,“因为个人原因我无法出面,但请相信我,我很欢迎你的拜访。”
我抬起了头,视线看向前方的墙壁——应该不是墙壁,而是单向透视玻璃。
“初次见面但不报上姓名,多少有点不礼貌吧?”
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朗姆(rum),柳川小姐可以这样称呼我。”
装腔作势。
我咋舌,实在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拿酒的名字来当作代号……他们boss喜欢喝酒喜欢到这种程度吗?我也喜欢喝酒,要不然让他们叫我‘朝日(asahi)’也不是不可以。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朗姆先生。”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我可以帮你们。”
电话那头的朗姆似乎对我的爽快有点惊讶,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柳川小姐真是直爽的人,不过……你知道我们想要做什么吗?”
我扯起一抹笑容,“那不重要。只要你们提供足够的资金,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们实现。”
姑且……被称作为‘万能的许愿机’,这种时候也有能够自大的资本了。
我继续说道:“相信朗姆先生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不太乐观。虽然说在银行把我的账户冻结之前已经把钱都取了出来,但是那点钱确实应付不了政府的猎犬。”
“但是柳川小姐应该不止我们这一个选择吧?像你这样的异能力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很抢手。”
我挑了一下眉,“港口黑手党……确实和我联系过,但是我回绝了。”
朗姆的呼吸好像停了一下,过了几秒钟他才问道:“为什么?”
相比较于他们,几乎都是异能力者的港口黑手党当然是更为适合我的地方。
“因为波本先生在这里。”
我直白地说道,眼尾下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们组织难道还禁止办公室恋情吗?”
“这倒没有……但是,柳川小姐你刚刚也说了,只要提供资金,你就可以实现任何事情。”朗姆说道,“我们可不能保证……”
“哎呀,难道是怕我拐走你们的情报屋吗?”
我问道,“我这边可还只是单方面的恋情呢,金钱虽然什么都能买来,但是至少‘爱情’我不想用钱买哦?”
第218章
我慢吞吞地对朗姆说道:“请别逼我违反自己的规则,朗姆先生。”
“……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乌丸集团,柳川小姐,期待之后共事的时间。”
座机里传来了挂断之后的短促电波轻响,我放下座机,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话说,你们原来是有名字的啊。
第112章
交付信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情,不然别说现在这样级别的跨国犯罪集团了,想必是还未扩展到海外市场,就被本地警察渗透了个遍。
好在联合行动的最终行动日期距离现在还有很久,足够我在乌丸集团里发光发热一段时间。
在我和朗姆谈论结束之后,波本也被叫进去谈话。
……大概也能猜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是什么,拥有代号的干部和爱慕着对方的不确定因素,作为我的推介人,首先要确认波本的忠诚度,然后再考虑是否要将武器的‘开关’交付到他的手上。
等待波本的那段时间里,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内部的环境。
巨大的玻璃将房间隔成一个又一个,我看到咒灵被禁锢在实验台上——那是什么咒力的约束吗?令咒灵们无法动弹——人耳难以捕捉到的尖叫被封闭在透明的房间内,仿佛裹挟着狰狞的痉挛在里面四处撞击。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胸口发闷怎么也喘不过气来。那些都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凝聚成的咒灵,本身便带有一定程度上的精神影响,放任不管的话,早晚有一天,这里的人都会死掉吧?
但我现在也只能匆匆地挪开视线,低下头看着地面。
“走吧,柳川小姐。”波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过头看了看他,他的手里拿着我刚才摘下来的帽子围巾。
“……嗯。”我跟上他。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是你的教育员。”
他淡淡地说,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后背,西装外套还是昨天晚上我帮他熨平的……走路风格和平时也有点区别。怎么说呢,更加、不羁了一些?
“好,”我扬起一个笑容,倾慕的视线追上去,“如果是波本先生的话,就没问题。”
长廊上的监控器听着声音转动,镜头对准我们的身影,一个接一个,仿佛是正在接受检阅的队伍。
“我先带你去本部,毕竟是被通缉着的人,不适合在外面露脸。”
“还有员工宿舍啊?”我往前走了几步,就距离波本半步的距离,像是伸手就能勾住对方的手臂。
他瞥了我一眼,冷淡地笑,“你可以这么理解。”
“哎——”我拖着声音,“不能继续和波本先生一起住吗?”
“不能。”
波本——组织的情报屋,是一个不会交付爱情,利益至上的狡猾男人……至少在外人看起来是这样的。
“啊、好吧,那真是太遗憾了。”
我是真心实意地对此感到遗憾,因为我要暂时失去我的小狗抱枕一段时间了。
大概、内心更为遗憾的那个人率先走进了电梯仓,我走上前,钢板门在我背后缓缓地合上,他看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臂重新将围巾系到了我的脖子上。
“考核期一般是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如果顺利的话,这段时间内也会帮你将通缉令解决干净,”他的视线向上滑,平静地对上我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地说道:“到时候就能出去住了。”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不会有那么长的时间。
三个月,足够招供审讯,检察院公诉法庭定罪,将那些家伙全部都丢进监狱了。
但我也只能扯了扯围巾,手指和对方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温热的触感一闪即逝,马上他就把手抽了回去。
“哦,我知道了。”
背对监控的我弯起眼睛笑了一下,隐秘而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在皮囊下流动,只有在肌肤相触时才像是破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与对方交融。
也不算是很糟糕嘛。
当做是某种‘情|趣’的话,不失好玩。
我们重新坐回到了车上,波本没有说话,我也就没有说话。
车子沉默地发动,我戴好墨镜和口罩,将车窗往下移了一点,风流从那道缝隙拥挤进来,吹打在我裸露在外的肌肤和没有扎紧的头发上。
外面的空气和里面的空气完全不同。
少了沉郁下来的怪异氛围,带着一股秋季的凉意,顺着呼吸要挤压进胸腔里。
手机上收到了几条短信,有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还有织田作之助——或许乱步先生猜到了会和他们说吧——我还看到了林田直人的问候消息,忽然记起来,小说正式出版的时间就在最近了。
抱歉啦小林——spw财团的人会帮我对接接下来的工作。所以我暂时先将和他的聊天记录全部删除,再把电话号码拉黑……总之,也算是在进行危险的卧底工作,还是不要牵连到别人比较好。
乌丸集团的本部在市区里,是一所看起来很普通的写字楼,据说刚刚我们所在的是第二实验室。
似乎是分为普通职员和特殊职员,反正前台的接待员很热情地和波本搭话了,称呼的名字是他的假名‘安室透’。
我收到了一个临时的身份挂牌,和波本穿过大堂走到后面。
后侧也有电梯口,戒备比起前门来要森严得多,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第219章
“前六层都是普通办公室。”
波本对我说道,“七层开始是组织培训的场所,八层是射击训练室,九层是自助食堂,十层是休息室。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房间,最近就先住在那里吧,如果有任务,我会来通知你。”
他按下十楼的按键,我的视线在四个角落的摄像头上转了一圈,又收回来,笑眯眯地说:“我清楚了,但是波本先生不在的话我会很寂寞哦?”
“柳川小姐。”
他像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很特殊,和组织自己培养的那些孩子不同,你完全有成为干部的能力,请不要让我为难。”
我的手背在身后,心中被他这幅故作疏离的样子逗笑了,微微弯腰往前,从他的下方向上睥去,观察他的脸,“但是朗姆先生说我们集团不反对办公室恋爱。”
“感情需要循序渐进。”他一板一眼地回答我。
我重新站直身体,撇了撇嘴,“真过分啊,把我拐进组织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电梯行驶到中途停顿了一下,是八层。
在电梯门打开的前一秒,波本往后退了半步,像是个下意识的行为,将我整个人挡在了他的身后。
开合的门外涌进来一股硝烟的气味……八层是射击训练室来着。
我有些好奇地看向从电梯外走进来的两个人——除了要表演出单方面追求波本以外,我完全按照自己平时的行为模式行动。
一个又高又瘦,身上穿着黑色风衣还带着一顶黑色帽子的银发男人,还有一个脸带墨镜身穿黑西装的极为壮硕的男人。
……好像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芸能人组合。
不过我现在这个打扮,看起来和他们更像是一挂的。
前两天有听降谷零和我提过组织里拥有代号的干部,虽然没有照片,但是现下也能很轻易地对上名字,应该是‘琴酒(gin)’和‘伏特加(vodka)’。
“波本,”琴酒的声音低沉,说话也没什么礼貌,听上去就像是在质问,“这女人是谁。”
“新人。”波本简单地回答他。
琴酒隐没在帽檐下的锐利双眼往我的地方扫过来,显得冰冷而残酷,我从墨镜后观察他的脸,大多数都被遮住了,所以只有冷酷的眼睛极为明显。
是杀手……看到的第一眼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吧?完全没有掩藏自己身边的杀气,像这样的人,有时候连妖魔都不敢附着在他的身上。
“大哥,这是前两天提到过的……那个女人。”伏特加在琴酒的旁边小声提醒他。
“你是那个异能力者——”
琴酒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如果只是个不中用的废物,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现在是真的威胁了。
我有些好奇他是不是会对每个新来的人都说这样的话……杀手,会不会太忙了?
“如果要死的话,还是死在波本先生手里更开心一点呢。”我只能这样回敬他。
琴酒的眉毛皱起来,那双眼睛看上去更加凶恶了一点,我好像听见了他咂舌的声音,然后他就一点都不想搭理我了。
电梯停在了休息室的楼层,琴酒他们率先先迈出电梯,然后我才和波本出去,从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有点像是酒店的房间,不过走廊的装扮很有科技质感——性|冷淡风已经完全不能够形容了,金属风?
我慢吞吞地走着,墙壁的金属材质反射着我模糊的身影。
冷冰冰的,和他们第二实验室那些用于分隔的玻璃不遑多让。
“这边。”波本在一扇门前停下,向我伸出了手。
我有点迟疑地将前台接待员拿给我的身份卡递给他,磁卡在电子门上刷过,然后再是输入密码,他才领着我进去。
是很普通的一居室,走得极简风格,也就比毛坯房多了地板和墙纸,靠墙的书桌上放着一台电脑,角落里不出所料依旧联通着摄像头——他们在摄像头的安装上有点过于先进了吧!
里面是卧室,单人床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只是我有点怀疑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刚换上的。旁边带有浴室,因为楼下就是餐厅,所以没有多余的其他东西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暂时住在这里,”波本说道,“你开过枪吧?晚点我们去射击场检验一下。”
“哦……”我在这空荡乏味的房间里绕了一圈,实在觉得比坐牢还空。
我走进浴室,拧开了淋雨喷头——总归还算是有热水,不算太差。
镜子也是普通的镜子,我对这镜面看了两秒,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围巾和口罩都摘了下来,放到了盥洗台边。
“波本先生,”我喊道,“过来这边看一下。”
“什么事?”波本往这边走近,身形出现在浴室门外的时候,我伸手拉了一把他,将他拉进了小小的浴室里。
“没什么事。”我将他拉近,手臂抵着波本的胸膛,将声音压低了,“就是想亲一下。”
所有的房间里,只有浴室是无监控区,只有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会被实时转投到另一块显示屏上。
我凑上去,嘴唇和他相贴。波本维持着不动的姿势任由我不断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但是双唇却热切地欢迎我的贴近,我抬起手臂,穿过他的身侧在他身后交叠——拥抱和亲吻,我最喜欢的两个动作。
第220章
我咬住他的嘴唇,发现他将眼睛闭上了,细长到叫女人都有些羡慕的眼睫安静地垂下……这种时候,像是个伪君子。
如果不想惹起别人注意的话,还有十秒钟。
我在心底默数,抓紧这稍纵即逝的几秒用力地纠缠,软烂的舌尖相触再分开。
我推开他,咕哝着‘怎么人都在东京反而要像是异地恋一样’,走出了浴室。
“不是说去射击场试试吗?走吧,波本先生。”
第113章
波本先前问我是不是开过枪。
答案是开过。
但是准度低得吓人,还不如我直接用板砖扔来得精准。
最早碰到的枪还是太宰治的配枪,我在很长时间里都以为那是玩具枪或者打火机,就是……大家都看到过的,扣下扳机枪口就会跳出火苗,用来装酷的那种——直到那家伙在被人追杀的途中掏出枪对准门锁‘嘭嘭’来了几下,裹着硝烟的子弹砸烂了铜门锁——没时间打开的门锁就让它们消失,也不算辱没他太宰治‘横滨开锁王’的称号。
后来太宰治也尝试过教我怎么使用枪,作为交换,我来教他剑道……反正不到半小时,我们俩就双双宣布放弃了。
太宰治是受不了基础剑道动辄几千几万次的挥剑,我则受不了这个临时老师敷衍的教学态度——
“这里拉一下,然后对准这里、这里和那里,扣下去……砰一下——哈哈,抱歉,忘了和你说后坐力有点大,呜哇,果然射偏了,话说子弹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横滨发生枪战的时候、米花町发生大型犯罪事故的时候,虽然不能说是回回都赶上了吧,但是多数时候我应该会由于个人运气不好而在场……在警察赶到之前,率先收缴了对方的枪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但是对于我来说,手/枪全然没有木剑给我带来的安全感要高。
一个异能力者,能力便捷到只要摸到了钱包就足够让面前的人丢盔弃甲原地求饶,如果愿意,我甚至可以让对方跳一支舞,这种情况下,拿着枪反而更影响我的发挥。
所以……我在对于热武器是否酷炫这一方面确实没什么追求。
组织的射击场很豪华,打开枪械库大门的时候给我狠狠地震撼了一下,不亚于《黑○人》里k探员和j探员在别人家中打开武器库时给我的震撼——这不剿灭的确说不过去了,武器收纳范围到这种程度……这已经称得上是恐怖组织了吧?
“有惯用的枪吗?”波本问我。
我诚实地摇摇头。
于是波本从里面抽出了一柄枪拿给我,“这是p7m8,上手不难,可以用来练手。”
我虽然对枪支的型号一窍不通,但以前见过安室透使用这个枪。
“先要验枪。”他对我说。
我眨眨眼睛,困惑地看着手里的武器:“嗯?”
“就是所谓的press-check(枪膛检查),”波本简单地对我解释,他也拿了一柄手/枪,站在我的边上,给我演示了一下,“卸下弹匣,然后将套筒锁定在后方,不用拉太多,这样就能目视确认枪膛是否还有弹药在内。”
我依样画葫芦,感觉好像在某些好莱坞大片里看到过相似的动作。
“检查完之后就可以使用了。”
“唔、好。”我回忆了一下早年太宰治的教学,再结合一下电视剧电影里的姿势,双手举枪,瞄准了缺口和准星。
“肩膀低一点。”波本站到了我的身后,手心轻轻地按在我一侧的肩膀上,往下压了点,“这样容易受伤。”
我依照他的指示调整姿势,但是太靠近的身体让我感到极为不自在——射击场还有其他人,虽然我不认识,但是他们大概都见到过波本,这会儿正用疑惑而兴奋的视线小心地打量我们。
越是不自在,我的身体就越僵硬,姿势也会变得怪怪的。
波本轻轻地‘啧’了一下,“身体自然向前倾,枪面要放平。”
他的胸膛贴到了我的后背上,双手从侧边绕过来,温热的手心覆盖到了我右手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托着我的左手腕。
“放松点,注意看靶心。”
我感知到他的嘴唇挨过来,低低的气声里带着一股热意,贴着耳侧拂过,在一片硝烟浓郁的气味之中,他惯用的那股清淡的香水味重新缠上我的身体。
后腰……不知为何有点发酸,像是电流顺着脊背蹿过一样。
“往这边移一点……三、二、一……你来扣动扳机。”
声音像是带着某种神秘的蛊惑,贴着我手指关节的手很快就分开,残余下零星温暖的体温。
我深吸了一口气,食指向下扣动了扳机,金属拨片缓缓地往后被按下。
子弹裹着硝烟的火气,旋转着从枪口冲了出去。
“七环、嗯,还好。”
波本完全离开了我的身体,站在一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清空这两个弹匣之后就休息吧。你是异能力者,只要有一点基础就好了,相信你也有自保的能力。”
我哀怨地盯着他,波本却轻轻地哼笑了一下,在后面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我。
……什么嘛,这个人的性格原来是这么恶劣的吗?报复我刚刚突然把他拉进浴室?
想归想,旁边还有其他人看着,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撇了撇嘴,抬起手,继续对准枪靶。
第221章
p7m8的弹容量是8颗,清空两个弹匣之后,我的手就开始发酸了……相比较之下,果然还是剑好使,有这个时间我宁愿去做挥剑练习。
“我打完了。”我对波本眨眨眼。
波本接过我手里的枪,重新检查完,放回了枪械库,“那先去休息……”
他说着,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微微皱了一下眉,“等会儿我还有别的事情。”
“要走了吗?波本先生。”
“嗯……你、这两天会给你安排一些任务,”他对我说道,“在通缉结束前别擅自离开这里。”
我只能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和波本一起走出了射击场。
刚走到门外的时候,我便看到了一位靠墙的金发女人。
“波本,听说你——”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含笑的双眼扫过我的脸,片刻后露出了一副感到有趣的表情:“啊、原来是你,我之前见过你。”
贝尔摩得(vermouth),组织里拥有代号的重要成员,擅长易容,曾经的身份是美国女明星莎朗·温亚德——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她有点眼熟——经常和波本双人行动。
虽然在我的印象里,我只在法餐厅和横滨的时候见到过她与波本待在一起,但是并没有和这个女人对上的记忆。
不过在过来之前降谷零和我提起过,上一次在东京大酒店的时候,贝尔摩得易容成了东京区前首席法官渡边莉香接近池田光一,那个时候她曾和我来搭过话。
贝尔摩得对组织的态度也有点奇怪——降谷零对此也有过一些猜测,这是个会选择明哲保身的聪明女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吊死。
她的那双眼睛好像能够看透内心一般向我投过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只好也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柳川谅月。”
她念出我的名字,低低地笑了一声,伸出手,“祝你在这里过得愉快。”
我和她握了握手,手指触碰稍纵即逝,她马上又收了回去,视线掠过我的身体,停在了波本的身上,微微扬了一下眉,“有空?我们聊聊?”
“你先回去。”波本的手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应该是又有什么任务……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过拐角的背影,手指在身份卡的长带子上绕了绕,转身走进了电梯。
忙了大半天,有点饿了……不然还是先去吃点别的什么吧。
.
我在组织的日子过得还算顺畅。
一方面是他们缺少异能方面的人才,另一方面也是我的能力对他们来说足够便捷。
波本的确不常出现在本部,每次给我带来几个任务,没过多久就会离开,好像很忙,但是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非常神秘主义的作风。
出于个人意愿,他每次敲响我房间的门时,我都会想方设法把他拉进去,当然他也就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很快就被我拽进去了——为此,我们被琴酒和伏特加撞见了不止一次。
每一次琴酒都会用‘有碍观瞻伤风败俗’的痛恨视线看着我们,我都觉得下一秒他就要看不下去暴起给我们一人喂一颗子弹了。
……我都还没嘲笑你和伏特加是不是男同啊!你生什么气?!
“我不喜欢一个人。”
我环住降谷零的身体,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
“抱歉。”他将手臂缓缓地收紧,“我们很快就会回家的。”
他的声音温和下来,缓缓地安抚着我:“我会……带你回去的。”
……距离计划的日子很接近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会同意这个计划。”
我这么说道。
那天晚上和降谷零提到这个计划,他先是表现出了拒绝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接受。
按照我以前对他的认识,他的性格里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特质,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过于绅士也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我现在倒是有几分感谢他的退让。
“谅月有想做什么的自由,我……不想限制你。”
他轻轻地喟叹了一声,“我知道谅月会成功的。”
“啊,”我在他的臂弯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会成功的。”
虽然我讨厌那些逼讯,感受金钱在手中消失,隔着一面玻璃墙后的人满脸错愕但是不受控制地吐露出隐藏的话语;我讨厌射击场里硝烟的气味,火药会粘在袖口上如影随形般缠绕;我还讨厌那些年轻的孩子,死气沉沉地拿着武器,战术紧身衣上是各种划痕,身体肌肤上带着伤口与浓厚的血气。
但是,这是不得不进行的任务。
“今天去哪里?”
我久违地跟着他下楼,抵达地下停车场,如果要认真算一下时间的话,我已经在上面待了有近一个月了。
外面的温度总算彻底转凉,来之前拿来的围巾又重新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第二实验室。”他说道,“今天的任务和咒灵研究有关。”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乌丸集团显然很注重他们目前在研究的这一项目,所以刚加入没几天的我还是被排除在咒灵研究之外。
现在……应该是初级评估已经通过,或者他们实在等不及了,才会叫我再过去吧。
上午我被叫去了审讯室帮忙,琴酒和伏特加都在,大概是对方的嘴很硬,什么都不愿意说,现场满是血痕和腥味。脸上被溅了两滴血的琴酒扭过头来看我,视线阴冷,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第222章
“让他说出来那批资金转到什么地方去了。”琴酒冷冰冰地命令道。
满脸是血的人躺在地上沉重地呼吸,血沫和口水都堵在喉咙里哧呼哧呼地响。
我的手背在身后,轻轻动了一下,脑中很快跳出一个答案——他将资金交易明细和账单提供给公安了,警方的人在偷偷地介入调查——如果说出来的话,对方绝对会死。
因为我面前的这个银发阴沉男不会容忍叛徒。
“被港口……黑手党,发现了。”男人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从他艰难睁开的眼睛里看出了惊愕。
对于我的能力来说,让一个人改口并不难……就是要麻烦森鸥外背几天黑锅——反正这里过两天也要被端了。
“和那群家伙……哼。”
琴酒阴森森地咧开嘴,“怎么,你和他们搭上线了?”
一直想要和港口黑手党合作的组织,这种时候应该能将这个作为谈判的筹码。
给公安提供了情报的人,只要能活过这两天,就会有希望。
我用异能力告诫了他一遍别乱说话,就用‘受不了血腥味’的借口离开了……顺带,给琴酒找了点别的事情做,听说基安蒂和科恩上一次的任务失败,是有内鬼放出了消息——其实是我啦——总之这也够他找几天了。
我在波本的车子上闭目养神睡了一会儿,车子开到了那天我们去过的第二实验室,他才把我叫醒。
“到了,下车吧。”
我揉了揉自己的脸,跟着他跳下车。
秋季凉爽的风迎面而来,让我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今天这是临时的通知,”波本一边走一边对我说,“他们要进行咒灵融合的研究了。”
“……我知道了。”
我垂下眼睛,看着地面上的瓷砖,胸腔起伏了几下,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实验室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空气里充满了消毒水和寺庙的香火气味。
我和波本刚到,便有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在入口处迎接。
“柳川小姐。”
他对我点了点头,没有多寒暄什么,一板一眼地像是机器人一般:“这边请。”
我还没看清他胸口的名札上写着的是什么名字,他就已经转过身在前面带路了。
我抿了抿嘴,跟在了他的身后。
玻璃门需要权限卡才能开启,里面的咒灵被控制在手术台上,好像有什么人给它下了禁锢,令它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攻击都只能待在这里,不能攻击别人。
……有这种咒术吗?我疑惑地想,总觉得……
旁边的男人递给我一副眼镜,“使用这个的话,就能够——”
我随意地晃了一下手,“不用,我看得到。”
无视他露出的诧异的表情,我走上前仔细地打量那只咒灵……三级咒灵,大概是因为什么痛恨加班的愤怒而诞生的咒灵,说不定就是这个实验室里自给自足的。
只是……气息很奇怪。
“这是谁提供的咒灵?”我问道。
“合作人。”男人回答我。
我睨了他一眼,“合作人是谁?咒术界的人?”
“我、呃……对方、对方需要保密。”男人有些支支吾吾。
“如果是咒术界的人,找对方来帮不是更方便吗?我对这些的情况都是一知半解。”我继续说道:“到时候的资金申请也不好批给我。”
他擦了一下汗,“我们要研究的方向对方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才需要柳川小姐。”
他对站在角落的助手招了一下手,才从冷柜里拿过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
“我们正在研究这两种不同物质的构成,如果可以将这个能量转换为咒灵的能量。”
“这是……什么?”
我套上了橡胶手套,才奇怪地接过对方拿给我的东西,将金属盒盖翻开之后,里面是一个正在跳动的东西。
什——心脏?
我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
认真地观察之后,能够发现那并不属于人类的心脏……要更加小、更加精致一点。
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人的心脏在被摘下来之后还会继续跳动的。
这毫无疑问,是神明的心脏。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脸色铁青地合上金属盒子。
“怎么样,柳川小姐,你觉得可以做到吗?”
我没回答他,只是胸口闷得发慌,又鼓又痛地跃动着。
视线茫然地穿过那些咒灵,以及麻木地走来走去的白袍人员。
角落里转过一个背影,极为眼熟,我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宽大的僧袍一角一闪即逝。
咦?夏油杰……?
第114章
“您提到的那位合作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趟,如果想要咨询的话,我们到时候会联系您。”
“柳川小姐?您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仿佛萦绕在耳边的苍蝇一样。
“如果担心资金提供的话,请放心,我们的项目已经获得了最大范围内的自由,资金提供上是不会有问题的。”
“……”
我惊疑不定地收回视线……是我看错了吗?
夏油杰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和五条悟见面的时候,他和我说夏油杰因为盘星教的事情回去忙了……商务委托难道是乌丸集团的委托?
第223章
可是像夏油同学那样怨天恨地,感觉下一秒就要发表消灭全人类演讲的人,真的会和这样的组织合作吗?让他所痛恨的‘猴子’们将手伸向咒灵的领域……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吧。
“像那样的能量驱动装置还有不少,我了解过柳川小姐您的异能,如果需要试错的话,我们这边也能配合……”
“能量驱动装置……”
我扭过头看他,“你们是这么称呼的?”
男人一愣,像是被我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往后退了半步,“是、呃,是啊……研究初阶的时候就发现这些东西提供的能量非常特殊,所以……”
我又开始觉得喉咙里被什么恶心滑腻的东西堵住了。
“……我知道了。”
我闭了闭眼,“我会先研究一下这些……装置。”
“太好了,如果您还缺少什么,可以请尽管提。”男人对我说道。
“在这之前,我能先去一下洗手间吗?”我僵着脸问他。
“呃,嗯,当然可以,在这边,右转就是。”
我匆匆离开玻璃房,刚跑到盥洗台的位置就将水龙头拧开,水流哗啦啦地落在盥洗盆里。
“呕——”
好恶心。
——好痛苦。
祂们好像在对我尖叫。
一旦想到那些跳动的心脏是从无名神祇的胸膛里剖出来的,我就觉得无比反胃。
本来就因为上午去过审讯室的缘故,中午没吃什么东西,我伏在盥洗台边上半天,吐不出什么东西。
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生理反应而眼眶发红,目光像是在瞪视什么东西而看上去有几分凶狠。
真狼狈。
我心想道。
等待胸口平息了一阵,我才慢吞吞地将手冲洗干净,把乱糟糟的头发松开再扎上。
就快要结束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
听说本部需要召集的组织成员都已经陆陆续续抵达日本了,我现在也成功加入了咒灵研究的相关实验之中,接下来只要向组织上申请异能力需要使用的资金,等到钱额打进新开户的海外银行之后,联合围剿行动就能够正式开启。
我和降谷零都是组织内部的协助者。
他负责技术层面的支援,我提供玄学层面的帮助……
只是,如果刚才经过的那人真的是夏油杰……情况会稍微变得复杂一点。
虽然仔细一想,也能从细枝末节里猜到些端倪——那些咒灵为什么不反抗能够听话地被一群普通人围着研究、这一片废弃经济园区怎么会没有咒灵滋生……如果是作为咒灵操术的夏油杰,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不算奇怪。
只是现在牵连到了咒术界,难道还要联系咒术高层吗?
啊,不然直接叫五条悟过来的话,是不是连公安都不用出动了?
就是解释起来会很麻烦吧……咒术界的高层没那么好说话,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让异能特务科的人在中间协调。
我头脑风暴了二十秒,还是暂时先将这个实施起来不太难,后续的烂摊子却会越滚越大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谅、柳川小姐。”
我走出去的时候看到了波本站在门口,他上下看了看我,眉心微皱,看起来很担心:“怎么了?”
“嗯……看到咒灵有点恶心。”我回答他。
夏油杰的事情在这里不方便说,还是晚点到车上再提吧。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波本说道。
“可能是因为昨天没休息好吧。”我瞥了眼角落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头痛地说,“不同体系的能力转化起来很麻烦,要研究一段时间了。”
我的能力是一种情报博弈,在金钱至上的规则下,我了解的情报越少,等价置换所需要花费的钱额就会越多,这样算下来,如果要我一无所知地对他们提出的要求作出回应,那么所花费掉的应该会是个惊天数额。就像在互联网上搜索信息,输入的关键词足够多,回车键之后跳出来的答案才会是最准确的。
.
加入第二实验室和其他的任务不同,不需要作为教育员的波本时刻关注,因此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也没有经常碰见他。
偶尔他会送我到第二实验室,没空的时候会有其他组织成员开车送我去。
我在第二实验室摸索了一个多礼拜,差不多弄明白了他们到底想要做的是什么。
——咒灵武器化。
羂索曾给他们提供过一只由咒灵和妖魔混合而出的生物,通过训练之后能够听懂简单的指示,普通的咒术师得花杀死一个二级咒灵两倍的时间来解决这个,就更不用说是普通人了。
将组织成员都叫回来也是这个原因,需要测试一下有哪些人对于咒灵有一定的适应性——听说是新来的提供咒灵的合作人给出的建议。
……话说,这怎么想都有点诡异吧?居然真的会照办吗?
另外他们还在研究神明的心脏。
这也是合作人给他们提供的,因为无法分析其中蕴含的物质到底是什么,所以这个计划一度被搁置了。
我和波本掐着时间,在确认了联合行动差不多布置完善之后,才向上方申请了任务资金。
对此,朗姆还又特地找我谈话了一次。
这次是面对面,虽然我觉得和之前没差,但总归还是有了点变化。
第224章
坐在那头的男人带着帽檐宽大的黑色帽子,一只眼睛被遮住,另一只眼睛隐藏在阴暗里,看不清脸,身上黑色的衣服也好像要与他身后的暗色融为一体。
“为什么不用手机?”他先问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没什么理由,不想用就不用。”我耸了耸肩,“反正也没什么好联系的人。”
先前的手机已经关机被我丢在了降谷零的车子里,待在组织的这段时间里如果要联系我,基本上都是通过波本,不然就是像伏特加——其实是琴酒——那样,组织内广播寻人。
“乌丸先生看了你递交的报告。”朗姆的声音沙哑,不急不缓地问道:“那个数额不算少,但是如果真的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
那一只眼睛投来锐利的光,“琴酒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和你待在一起。”
是监视……我觉得琴酒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或者说,从我进入这个组织的第一天起,他就看我很不顺眼了。
这个不顺眼可以从很多方面来印证——比方说他经常半夜用广播把我从房间里吵醒,强硬要求我去审讯室帮他问情报,明明白天也能问的,他非得大半夜进行;每次看到我和波本拉拉扯扯之后,就会在体能训练室蹲我,用鹰隼一般尖锐的视线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如果不信任我,你们大可在一开始就不抛橄榄枝给我。”我每次都是这样的说法。
虽然小时候痛恨过这份力量,但是这种时候多少也能成为我在枪口下挺直腰板的底气。
“你以前没说过你能看到咒灵。”朗姆说道。
“我以为你们的背调会很详细?”
我挑了一下眉毛,“况且对于一般人来说,可以看到其他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都是精神出了毛病吧?”
“那么,你是咒术界的人?”
“不是。我可不想和咒术界那些老家伙扯上关系。”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见’只是一种诅咒,能否祓除咒灵是要看天赋的,我正好没有这个天赋。”
虽然用异能力也能祓除,但怎么说也和那些正规的咒术师有着一定的区别。
就像我花5円借用夜斗的能力,本质上他的能力并不是附着在了我的身上,而是我再现了‘夜斗如果在这里’的情况;同理,我试图祓除咒灵也是再现了‘咒术师在这里’的情况。
.
申请在上午递交,下午就被通过了。
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隔天我就去第二实验室做了最后的测算,琴酒和伏特加都跟在身边,乍一看还像是两个保镖。就是其中一位的表情实在凶恶,让人退避三舍不敢接近。
下午去银行取钱,晚上就可以施行计划了。
中午波本会过来,然后将联系仪器交给我……这么一想,好像真的顺利得不像话,让我都有点踌躇了。
毕竟我的好运一向和厄运一起你升我涨。
花了几个硬币测算了一下行动是否会顺利,获得了【顺利】的答案。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我的直觉在这种时候叫嚣着,在角落里拉响了警报。
这么想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我,猝不及防隔着一块玻璃墙看到了长廊上经过的男性。
“啊、柳川小姐,那位就是我们实验室的合作人,您之前说过想要见的,出于保密原因,我们当时无法告知,不过……”
“夏油……”
只是经过的人却好像听见了我的声音,步伐停住,宽大的僧袍卷起又荡下。
那双狐狸似的狡猾的眼睛从外面向我投进来,轻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谅月姐,好久不见。”
声音被隔绝在外,但是光看嘴型,我就能看出他说的是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子弹上膛的清脆响声。
琴酒举起了他的枪瞄准我的后脑,语调危险:“你这家伙,是不是说过自己不认识咒术界的人?”
啊啊、糟糕了。
我的坏运气好像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始灵验了。
第115章
我并没有多么喜欢自己的能力。
至少在我成年之前,相比于‘便利’,它给我带来的更多是困扰。
莫名其妙能够看得见妖魔鬼怪,总是被奇怪的团体组织纠缠上,被觊觎被环伺……好像每个接近我的人都带着格外的目的。
异能力总是可以让我清楚地认知到:我和他们不是相同的。我是异类。
但如果真的是‘异类’,那我应该不会像人类一样对孤独感到痛苦,为没有归属而落寞。
我问过夜斗,当时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神明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说道:“呀,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比划了一下,“你那时候才那么小呢。”
后来我被别人问了差不多的问题,但却无从回答。
“谅月姐,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那个时候被夏油杰这样询问了,“我们明明是一类人吧?”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褪去了少年的清亮与安静,头一次让我发现,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冷静的人。
我不否认在最开始认识他们的时候,相比较于性格跳脱的五条悟和沉默老练的家入硝子,夏油杰更让我有种熟悉感……我能很轻易地看出他眼底的迷茫,努力掩藏的不适,格格不入好像如履薄冰。
第225章
……我们的确是很相似的人。
而现在他站在我面前,那眼中带着清楚的讥笑,顷刻间,我又觉得这些问题出现在了自己的耳边不断地回荡。
身后危险的气息越发逼近,我回过神,呼出一口气,缓缓地对琴酒说道:“只是以前认识的和尚,不算咒术界的人吧?我可没听说过来帮忙还要给你们递交交友报告的。”
我说完,侧目看他,视线从黑色的枪口上掠过,对上他阴翳的双眼,“是不是管得太多了?琴酒。”
“你在威胁我?”
“是啊。”我理所当然地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一个用来恶心人的,属于好学生的乖巧笑容。
……挑衅虽然好用,但是危险。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会真的动手,我毫不怀疑琴酒下一秒就能让那颗子弹飞到我的头上。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种,将枪收了回去。
“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让我抓到把柄。”他冷哼道。
“那个,柳川小姐……”
刚才一直不敢开口,甚至都屏住了呼吸的男人,现在终于抓住了机会,小声地问道:“如果您和夏油教主认识的话,这个项目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和他讨论。”
“……我会的。”
我顿了顿,看到夏油杰在玻璃墙外双手抱臂,冷漠地站着,好像在等我出去,“我确实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夏油教主。”
.
玻璃门在我身后轻轻地合上,琴酒和伏特加都没有出来,隔着玻璃我都能感觉到他们刀锋似的视线——主要是来自琴酒。
“谅月姐。”
夏油杰勾起嘴角,向我笑着打招呼,语气和从前一样,听不出有任何的龃龉,“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你。”
他以前就少年老成,不过那时候还有点属于少年的青涩和天真,如今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气质也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逐渐沉淀下来,温和却尖锐,充满了一股不容反抗的压迫感。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我看到他身后的数码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快临近中午了,再晚点降谷零就会过来——之前在4丁目遇到咒灵的时候,夏油杰和降谷零见过面,虽然降谷那时候并未向对方表露身份,但是和松田阵平的关系那么熟稔,我不相信夏油杰会猜不出来。
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吧……我有些紧张地捏了一下手指。
距离晚上施行计划还剩8、9个小时,这种时候如果出了什么额外的岔子,那也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我们去那边谈谈?”我对他说道。
夏油杰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好像那双含笑的眼睛里蕴藏着某种迟迟未到的风暴。过了几秒钟之后,他才含额,声音温和:“好啊,我们走吧。”
第二实验室里有不少休息室,大概是因为工作琐碎又繁忙,容易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了解过咒灵诞生原因的组织在放松心情这一方面倒是没有苛待大家多少。
我将休息室的门扣上,却听见夏油杰突然在我身后轻轻地笑出了声。
“谅月姐是在担心什么?”
他慢悠悠地问道,“害怕我把你们的计划告诉他们吗?”
我的心脏险些一滞,转过身看他。
“你怎么……”
“别误会,我可没有往公安那种地方安插什么卧底,对这些猴子们的勾心斗角也不感兴趣。”
夏油杰在沙发上坐下,繁复的僧袍跟随着他的动作沉沉地积坠着……他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言行之中带有成年人的游刃有余。
我抿了一下嘴,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下意识地摸到了我藏在袖口的零钱。
“我不会说的。”夏油杰笑眯眯道:“这么好玩的余兴节目我可不想破坏。”
他说的这些话,听上去就好像他对组织最终的结局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你待在这里又是要做什么?”把咒灵提供给他们当作实验品,这可不像是夏油杰会有的好心肠。
“谅月姐……”他缓缓地问道,“你难道不觉得,看着猴子们自取灭亡,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我知道我的脸色现在一定变得很难看,因为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了,“哦,我差点忘了,谅月姐你好像是坚信‘正义必胜’的那一派吧?像我这样的人,在你的眼里,应该都属于‘邪魔外道’。”
他如今学会了不留情面地咄咄逼人,肆意地将自己的不满与锋芒都外露,刺猬一样支起浑身的尖刺向周围的所有人宣告自己对普通人的厌恶。
他变了很多。一下子又陌生了起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贴着门而站,身体因为紧张而拘谨,他却坐在我面前的沙发上,神态放松。
“其实都无所谓了。”
夏油杰平静地说:“他们本来就会死,就算你们不动手,他们也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我的心一沉,某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浮出:“你做了什么……不、那些神明的心脏——你对祂们做了什么?”
“哈……神明?”
夏油杰停顿了一下,“我不过是问它们借了一点东西……神明不就是满足信徒的愿望而出现的吗?”
我的脑中闪过羂索的计划,好像一帧帧的电影划过,和夏油杰有关的,和夏油杰无关的……啊,那些混合之后的咒灵?
第226章
五条悟说他见过不少,那么夏油杰也一定碰见过。
像他这样拥有咒灵操术能力的咒术师,如果吞下了那样的咒灵,分辨其中不同的能量来源也不会太麻烦,借此去寻找神明并非谬谈。
“为什么……要杀了祂们?”
“借着信仰招摇撞骗的家伙,也没有活着的必要吧?”
夏油杰很平静地说,“就当作是给这些人类最后的馈赠,它们也应该高兴啊。”
“你变了很多,夏油。”
“人都是会长大的。”他对我说,“你那时候告诉我,长大了世界就会不一样。其实还是一样的。好像永远是那些恶人活得更久一点。”
我复杂地看着他:“……我不希望你杀人。”
他了然地点点头:“所以那个时候你才阻止我的。”
“但是,不是我杀了他们。”
夏油杰的话锋一转,继续道:“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个方向,我只是……提供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而已。”
他笑眯眯地,好像事不关己:“就算死了,也不过是咎由自取吧?”
“……”我沉默了一下,“普通社会有自己法律,无论是谁都无法越过法律去审判他人。”
“谅月姐,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他看着我,“你知道他们都做过些什么吗?你知道那些死在这里的异能力者有多少吗?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被他们杀死的吗?”
我的手指用力地按在手腕上,指节发白,像是随时都要发动异能力:“……我知道。”
“剥夺了那么多性命的家伙,谅月姐你难道就会心甘情愿,只想把他们送进监狱吗?”
夏油杰循循善诱,好像一条吐着信子从角落游过来的蛇,庞大的身体一圈一圈用捕捉猎物般的姿态将我围住绞紧:“术式也好,异能力也好,难道天生就是要我们去救这样的家伙吗?”
“为什么连恶人也要救呢?”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阻止我呢?”
夏油杰的表情终于因为他的不断发问而扭曲,零星的怒意从眼底跳出,轻而易举地便燃烧起来。
他在问我为什么要阻止他,可是听起来就好像在问我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是同类。”
我回答他。
我盯着他的双眼,坚定而缓慢地说道:“因为夏油和我,和外面的那些家伙一样都是人类。”
“能力是用来救人的,无论是坏人还是好人,都有被拯救的机会和改变的权利。那不是仅凭借我和你就可以轻易做审判的。”
“我以前觉得自己是异类,既没有归属感,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同样是生活,凭什么他们可以无忧无虑,我就一定要看到那些恶心的东西。为什么同样是活下去,我就好像要比其他人更难一点。”
“但是后来有人告诉我,我和他们原来是一样的。”
“没办法,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渺小,脆弱,自私,可悲,一种明知道终会迎来死亡,却还在努力活下去的生物。”
“夏油,你在恨自己拥有能力的责任,但是那不是强加给你的。”
“放下也可以,逃跑也可以,就算是当个胆小鬼也没有人会来怪你。”
夏油杰的嘴角逐渐收平,笑意正如潮水一般褪去,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咬牙切齿般:“……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烂好人——”
“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大话!”
伴随着夏油杰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被吓了一跳,身后的门都因为暴裂而引发的气浪而震颤了一下。
紧随而来的是玻璃碎片哗啦啦落在地上的响声,以及第二实验室里研究员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我看着面前一脸怒容的青年,有些头痛地意识到:这人,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喜欢被说教来着……
第116章
贴着手腕的纸钱被迅速消耗,玉響出现在我的手中,锋利的剑刃在空气中挥过。
刀尖直指夏油杰。
我微微皱眉,“夏油,我不想和你打。”
“为什么?”夏油杰冷笑道:“这种时候还要维持着自己烂好人的行为准则吗?”
我无奈地叹气,将刀锋侧过,房间的白炽灯在平滑的刀面上留下一道细长明亮的的光,“因为你打不过我。”
“你忘记上次和我动手之后被敲昏的事情了吗?”
……这么说会不会太伤年轻人的自尊心?
啊。以后真的要改改自己这种会无意识挑衅他人的说话方式了。
夏油杰的表情更加冷酷了,我有些烦躁。
烦躁的点不是在于我得和他打架——要打也不会是我,刚刚用手里最后的一点零钱通知了五条悟,对方应该马上就赶来了——烦躁的是,联合行动好像不得不提前进行,可是我连钱都还没来得及去取。
休息室外一片混乱,一开始听从夏油杰的命令乖乖配合实验的咒灵们如今躁动起来。
夏油杰打从合作最初也没准备告知组织咒灵真正的危害性,从未见过这种生物残忍一面的研究员们大概恐惧于当下张牙舞爪随时都有可能一口吞吃了他们的咒灵,我已经听到了好几声混乱的枪响。
“不分善恶的拯救真的有意义吗?”
夏油杰一边问我,同时放出了一只一级咒灵,躯体庞大的生物从他身前往我面前冲过来,本就不算大的休息室更加逼仄起来。
第227章
玉響挥出一道锋利的剑气,几乎擦着地面翻滚而去,瓷砖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然后狠狠地撞上了咒灵的身体。
它发出尖锐的叫声,躯体因为攻击而紧缩起,猩红的眼睛紧紧盯住我,接着张开了那张巨大的嘴。
轰——
扎耳的声浪从对方的口中传出,音爆猛地袭来,我忍不住抬手抵挡了一下,碎发被风吹得向后扯去,身上的衣物也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不在乎有没有意义。”
我顶着风声回答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见,但是我依旧继续说下去,“救人不需要理由。”
从来都是这样,我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正义而去拯救的。
只是看到了,所以会那样做。
就像夜斗遇见我的时候……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看到禅院甚尔的时候是这样,星浆体事件的时候是这样,会遇见降谷零也是这样。
谁在救人的时候还要想那么多的事情?
“如果你下定决心想要去伤害其他人,那就要做好被我、被他们阻止的准备。”
很久没有使用剑了,平时练习的机会也不多,高中的时候缠着夜斗学习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技几乎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身体肌肉里仍然印刻着那些练习了上万次的基础动作。
劈、斩、刺、挡、砍。
我将几只弱小的咒灵一刀斩断,往前方踏过去了一步,玉響裹挟着冲击而来的风浪,狠狠地劈下去。
轻薄锋利的剑身划破空气,砍进咒灵的身体里,柔软的触感仿佛正在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破成了两半。
剑尖在那些飞溅出来的咒灵的血液里对准了夏油杰的喉咙。
我们之间仅隔着一柄太刀的距离,血液落在玉響的刀面上,让这剑器看上去好像真的是一柄噬血的妖刀。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你很重要。夏油。”
我不想他最终走到退无可退的那条路上。
头顶一片倾倒般的炸裂响动,就好像有什么人将地上的建筑推倒了一般。
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后干脆罢工不干,但还未等我们的双眼熟悉黑暗,仿佛有流弹从我们的顶上飞过,然后砸出一个深深的破口。
外面太阳明丽的光线穿过飞腾的尘灰投下来。
一个人影因为停滞在空中而显得有些小,不过声音还是非常明显地传到了我们的耳边。
“呀,原来是在这里,我找了杰好几天呢,在地下的话……果然有点容易忽视啊。”
属于五条悟的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冒出来——
这个人……虽然早就猜到他不会按常理出牌,但是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把第二实验室给拆了。
这里是地下二层吧!
“悟……”夏油杰微微一怔。
“抱歉,夏油,我想我们之间大概有点代沟——果然我还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所以只好叫五条同学来了。”
我收回玉響,随意地挥掉了上面附着着的血液,对夏油杰笑了一下:“这种情况,还是得看挚友吧?”
“呜哇,这边还真是糟糕……”
五条悟说道,即使尘灰飞舞,六眼依旧能够清晰地辨别现场的情况。
“要打一架吗?杰。”
“……求之不得。”
特级咒灵的身躯出现在夏油杰的身边,他们抬着头,视线穿过被掀开了的天花板对上五条悟。
白发的最强还穿着一身休闲服,双手插兜,遮挡住双眼的黑色布条尾端随风摆动,显得潇洒又嚣张。
我眯起眼看了看,又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决定远离这个战场……好歹是两个特级咒术师的战斗,把这一片夷为平地也不是没可能吧。
事到如今,一开始的作战计划应该已经作废了,咒灵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电波,这里的大家本就很少使用讯通器,也不知道本部的人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只好将计就计……把咒术界最强的五条悟涉入其中是很危险的决定,搞不好就会让他国以为日本私下偷偷研究了超级赛○人,最后引发成什么不得了的国际事故,这也是我之前顾虑的原因。
所以在开始之前要先把他和夏油杰撇到一边……当作咒术界自己的纠纷处理就好了,想必咒术界高层的那些老家伙们也会对此遮掩一二。
今天之前其实和降谷零讨论过如果第二实验室这边先出了状况该怎么办,这种时候多少会感谢一下他们喜欢制定plana、b、c、d的繁复习惯——备用计划只要足够多,就不会有应付不了的事情。
我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门后面的世界是一大片的玻璃碎渣,没有被收回去的咒灵发狂似地向周边冲撞。
五条悟的咒力控制得非常精准,基本上没有伤到什么人,不过外面的电线短路,跳掉了一阵,直到备用电源开始发挥作用。墙壁上的仪器显示错误,大屏幕的频闪有些刺眼,跳动着在整个凌乱不堪的实验基地里投出零碎闪烁的光。
我在慌忙躲避的人群里看到了琴酒,虽然有几分狼狈,但是气势不减,只是子弹每每精准地击中咒灵的身体,也会因为不是特质的而直接穿过。
……看到他恶狠狠地咋舌了。
怎么说呢……不愧是琴酒?
我的手头上已经没钱了,会在这里遇到夏油杰的确在我的预料之外……不,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前一段时间就有过猜测,只是没想到时机来得这样不巧——就算是再晚个一小时,我也不至于现在只能拿玉響去砍安全出口的大门。
第228章
“从这边走!”我对那些研究人员喊道。
慌乱的人群像是看到了火光的蛾子,乱哄哄地往我这边跑过来,我只好往边上躲开了些。
“你刚才做了什么?”
琴酒阴翳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他的表情很糟糕,凶恶不过称不上慌张——此人的人生字典里大概也没有这两个字吧。
我无辜地摇头,“我什么也没做啊,是夏油教主的仇家找上门了啦,你看,他们打得很激烈哎。”
夏油杰召唤出来的虹龙盘旋着巨大的躯体,一尾巴破开了本就很残破的墙壁,彻底打烂了挂在一边的led显示屏。
夏油杰和五条悟打架……拜访高专的时候曾有幸围观过几次,大抵因为他们那时还是高中生,情绪一旦上头了就容易收不住手,他们只要打起架来,别说高专的训练室,就是后山的山头都能被削掉一半,愁得夜蛾正道数次问我愿不愿意留在高专给他们开经济学课程,至少也要让那两个小混蛋知道在现代社会中钱的重要性……
“他们都认识你?”
琴酒危险地眯起眼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的眉心。
这个人真的很敬业……就是好像有枪瘾。
琴哥,这是病,得治啊。
“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很抢手哦?如果不是为了爱情,我才不来呢。”
他拿着枪的手纹丝不动,我开始认真思考,七步之内,到底是他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况且认识业界最强,怎么说也能算是一种不得了的人脉吧?”
“柳川!”
这会儿已经空荡荡的安全出口楼梯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侧过头,看到了降谷零站在那里。
他看到了我们两人,表情在一秒之后又变回冷静,“琴酒。”
“该走了。”
他说道,“准备了转移的车辆,这里要被废弃了。”
“谁下的指示?”
降谷零指了指自己戴在耳朵上的通讯器,“上去说,这里信号太差了。”
琴酒看起来对波本的话术没太大的戒备,对准我的枪放了下去,跟上降谷零。
我略微松了一口气,小心地瞥了眼刚才已经出现在琴酒身后的甜心交易……只差两秒,我就要动手欧拉他了。
.
实验室外差不多也快变成一片废墟了,还好这里人迹罕至,就算不放帐也不会被太多人察觉。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对轰还在继续,战况激烈的像是导弹在贴脸对砸,翻腾的尘灰里他们两人的身影快速地贴近又分开。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听见有研究人员呆滞地喃喃自语道。
普通人会对此产生困惑当然是理所当然的,震惊程度应该不亚于我在横滨看到中原中也屠龙吧?
我招呼他们别看了快上车,小心被不长眼的碎石敲个血窟窿。
“柳川,过来。”
降谷零在最后一辆车子前向我招招手,我走过去,借着他伸出的手臂,跳上了防弹输送车。
车上是琴酒、伏特加和几个主要的研究人员。我被降谷零带到最里面的位置坐下,将一个小巧的通讯器拿给我:“这个你也戴上。”
仪器贴合在耳朵上之后,里面传来了朗姆沙哑的声音,信号一般所以听着断断续续的,大致是在指示接下来要去的位置以及第二实验室研究成果的资料备份。
输送车只有几个不大的小窗口,周围都是严密的铁皮,几个劫后余生的研究人员在小声地讨论,手里还拿着惊险拯救出来的笔记本电脑。
琴酒在听到了朗姆的指示后便双手抱臂,闭上眼睛休息,只是手里还拿着枪,气场冷漠不容拒绝。
不过我猜,大概通讯器里说话的人也不是朗姆,而是使用了变声器的公安方面人才。
这几辆车行驶的方向也不是临时基地,而是联合行动时制定的地点。
我盯着车窗外投进来的方形的光影,将玉響放一边,什么都没说。
坐在旁边的降谷零低头看了看我,手臂动了一下,小心地牵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指上有薄薄的茧,惯用枪支在虎口会留下那样的痕迹,轻轻地摩挲过我的肌肤时带着些细微的痒意。
我垂着眼睛看我们交叠的手陷在阴影的交界处,手指收紧,把对方抓住了。
然后他开始在我的手心写字,小幅度地一笔一画地写。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我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慢慢地划过:『很好,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降谷零顿了顿继续写:『接下来我们会去公安的特殊基地,等会儿别下车。』
我回给他一个ok。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指尖,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车子开了大约二十来分钟,才终于停下来。
防弹的小窗户看不太清,像是某个机构的内部,周围都是石灰墙。
靠近驾驶座的车壁上拉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驾驶位上的人对我们说道:“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
车内的几个人不疑有他,将车厢后门打开,一个个地走了下去。
琴酒下车前还略带威胁地瞥了我一眼,我好脾气地冲他笑笑,装作要跟在他们后面下车,靠近了车子的后厢。
“这边就是新基地吗?以前没有来过啊……接下来是要做什么?会有人来接我们吗,门关上了,好像出不去的样子。”
第229章
几个研究员咕哝着说。
我默默地将车子的后厢门合上了。
就在我合上车门的下一秒,整个设施里开始充斥白色的烟雾。
我扣上门闩,听到了子弹打在金属门板上的清脆响声。
我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他递给我一个防毒面具。
大概过了一分钟,外面的动静就小了不少,没多久就是人体摔倒在地上的沉闷响声。
我们在里面等了一阵,算着催眠瓦斯的烟雾应该都沉下去了,才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几个人都倒下了,沉沉地躺在地上。
我松了一口气,从车上跳下去,又转身看向降谷零,“接下来是要回去帮他们的忙吗?这边已经结束了,按理说那边也是同时动手的吧。”
“不用担心,谅月姐姐,我们这边也快收工了,托你的福,这回的行动很顺利。”通讯器里传来柯南稚嫩的嗓音。
“啊,是你啊。”我被说得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啦……”
身后忽然间有一阵窸窣的响动,我的神经忽然紧绷,整个人像是要跳起来一下扭过头。
就看到昏倒的人里,琴酒正以一种不自然的扭曲表情,挣扎着抬起头,“虫子……去死吧——”
……靠,这种程度的催眠瓦斯都不能让他昏过去?什么人造人啊。
他的枪口抬起,对准这个方向,电光火石间子弹便冲了出来。
糟了,刚刚忘记拿玉響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按下降谷零的肩膀,刚好背过身。
因为催眠瓦斯而没力气的手使得子弹的弹道偏移,枪支从他的手中弹飞,砸在远处的地面上。
“唔——!”
意料之外的痛意从肩膀传来,我的眼前一黑。
“谅月?!”
降谷零抱住了我,但是他的声音好像逐渐变得遥远起来,“谅月?”
昏沉沉的,中弹的痛只维持了一小会儿,我便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沉沉地下降。
落下去、落下去。
然后有人在我的耳边轻声道——
我的孩子,回来吧……我的孩子。
第117章
【降谷零视角】
柳川谅月是个有点奇怪的人。
这么说并不是我对她有什么意见。我绝不会对她有任何意见。
只是偶尔,我发现自己能够从她强硬直白的做派下窥见一些惊人的脆弱。
这个认知令我感到非常好奇。
比方说她睡着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将自己缩起来,这是某种缺乏安全感的象征,有的时候她躺在我的身边就会蜷缩起来,头颅低垂眉心皱起,连呼吸都很轻,仿佛一簇碰到就会散开的蒲公英。再比方说,她的运气很差,但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好像在被好运推着向前……不,那也不能说是好运,那是一种勉勉强强的,恰到好处的运气,就像去柏青哥店打小钢珠,临到结束的最后几颗钢珠才刷出三个相同数字的运气,所谓的‘苦尽甘来’。
不过在大部分的时候,她都会将这些特质隐藏得很好,就好像它们并不存在,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并坦然接受。
……习惯孤独、习惯缺乏安全,习惯厄运。
这听起来都不那么令人愉快。
把羂索带回公安的那一天,本来已经想好了当天的晚餐食谱,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听到她夸这顿晚餐‘好吃到要把舌头吞下去了’,但是果不其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了。
委托那位能力特殊的漫画家到公安来帮忙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联系方式是来自于上半年去杜王町时交换的名片。
虽然是位性格怪异,特立独行的漫画家,但无法否认对方的能力在搜证方面非常有用,所以商定了每周的周末来到公安加班,来回路费由公安报销,有需要也可以住在公安安排的房子里,不过对方拒绝了,坚持每周坐飞机的头等舱来回跑——为此我收到了财政部的好几封投诉信。
除了神明之外,羂索是我第一个见到的,活了那么久的……生物。
本质上,人因为在短暂的生命里追寻某个艺术的映象、精神的载体、燃烧又熄灭的梦想、隐秘的希求……才会成为人,一旦跨出了约定俗成的界限,就很难将其归在同类之中了。
我翻过那些被文字填塞得密密麻麻的书页,恍惚间觉得自己阅读的并非漫长人类的一生,而是正在模仿人类的怪物的一生。
我为那些轻描淡写的死亡而感到心惊肉绽,为这些隐没在世界背面的绝望而生出怒火。
谅月在这种时候也会皱起眉,那簇在她眼里摇曳的愤怒的火焰好像烧掉了一些她本人用于隐藏自己的硬壳,曝露出内里坚韧而炽热的灵魂。在这个时候,她看起来就少了很多的疏离,褪去了异类的假象,成为了我的同类。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我又会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于她身上的那点‘不同’,
而她的第六感总是很敏锐,就像我曾听搜一的人感慨女人是天生的侦探一样,她看向我,会让我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切的秘密在她的双眼里都无处遁形。
上一次在酒店里,我用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眼睛,蜷曲而柔软的睫毛在指腹下轻轻扇动,带来一阵无法言说的轻柔。
我问道:“谅月总是在想什么?”
第230章
她回答我说:“在想怎么赚钱。”
很诚实,而且诚实过头了,反而更让我感到好奇,和一种矛盾的恐惧。
我的友人们、相伴的同僚、警察厅的下属……大多都是有着相同理念的人,这种相同的理念在某些程度上就构成了默契。
可谅月全然不同,我也很难理解,喜怒哀乐的皮囊下,好像她的灵魂只有通透的悲凉,仿佛遥遥挂在天角的月亮,只投下一片清冷的光。
“但还是觉得……很神秘。”
空气里还残余着温存的余韵,她懒懒地陷在床褥之间,总是叫我要想起一些时刻,带有母性的爱,某种丰盛的生命、饱满的浆果,我站在荒漠里,而她向我伸出手臂,有着惊人的美。
“我不需要零来迁就我。”
她缓慢地,用像是即将要睡着的困倦口吻说道:“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个体,互相了解之后,选择接纳和尊重就足够了。”
她的双眼看着我,就像看穿了我在为什么苦恼一般。
我忍不住凑近亲吻,试图抓住我的月亮。
一般来说,文书工作会比外勤任务更加折磨一些,活动身体的时候总归是提着警惕心的,肾上腺素会分泌,保证自己不被困意袭击,但是长时间查阅文字就很容易思维懈怠,那些字符会逐渐扭曲成瞌睡虫侵占你的全部意识。
虽然了解过谅月以前也常常熬夜,原因是失眠,但是最近好像已经改善了不少,至少我在她家过夜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入睡困难的样子。
本来想带她去大家的休息室睡一觉,公安工作繁忙的时候,大家无论男女都是挤在那里倒头就睡。
不过忽然想起来她不太擅长应付陌生人,况且……私自带人进入警察厅的报告都还没交上去,被同僚们看到了又免不了说什么——姑且,滥用职权,让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休息了。
“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合上办公室的门前,听见了身后出现这样的声音。
我有些惊讶地扭过头,神明平静地注视着我。
乍一看其实并不像神明,因为很年轻,还穿着运动服,说话也不那么繁文缛节……总之,在遇见之前,和我想象之中的神明完全不同。
只有那双眼睛,和谅月一样纯粹透彻,叫人说不出掩藏的话。
“……好,请到这边来吧,夜斗先生。”
我对他点了点头。
临近早上四点,是黎明即起前,世界黑得混混沌沌,月亮已经快看不到了。
神明站在窗边,连廊的声控灯亮了一阵后又渐渐地熄灭。我在一片暗色里眨了眨眼。
“你们不合适,尽早分开对你们都有好处。”
神明转过头来看我。
“……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们应该也不会分开吧……”
严肃的表情没有维持五秒,就干脆地消失了,夜斗抓了抓头发,眉心困扰地皱起来,“麻烦了啊……谅月还挺喜欢你的。”
“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询问道。
“啊、那个,需要做决定的时候,你应该不会最先考虑她吧。”
通透的眼睛注视过来,广阔得如同湛蓝的天空,所有秘密都只能大白于天下。
我张了张嘴,本想反驳,但是那些话涌到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
“我以前就知道你,还有你的几个朋友……是研音,啊,就是研二,他和我提过。你们很像,怎么说呢……会为了某个使命奉献自己。”夜斗困扰地抓了抓头发,就算是神明,似乎在棒打鸳鸯上也实在业务不熟练,“这很好,我不讨厌,但是,谅月和你们太像了……这很不好。”
像吗……
我又一次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她。
神明在窗前走来走去,又停下来继续对我说:“不知道该说她是笨还是天真……从我遇到她开始,她其实就没有太大的生存欲。”
夜斗顿了顿,斟酌着说道:“人类……在濒死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去反抗吧?谅月就不太会。我隐隐觉得是她自己在渴求死亡,所以伊邪那美才会那么注意她。毕竟她那样的能力……当初都能把她带进黄泉。”
“以前怕她一不留神就死掉,所以只能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这两年已经好很多了,我也就让她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只是她一直都是个很缺乏陪伴的人,想要被肯定,被信任,被需要,我有的时候太忙了,会不小心忽视她,所以知道她交男朋友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夜斗缓缓地说道:”可是你们太像了,太像不是一件好事……”
神明看了看窗外,被寂静和黑色笼罩的一切,天空的薄雾后有微微亮起的星光。
他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在天体运行中,两颗星球靠得太近会怎么样吗?”
我回答他:“……会引发潮汐力,在力场相差的情况下,其中一颗星球会出现应变,化为碎片。”
“是啊,变成碎片。”夜斗说道,“就像你们一样。一段稳定的、有安全感的、值得信任的感情,这不是你们能给对方的。”
我沉默了一阵,也跟着他看向窗外的星空,那些距离我千万光年的星辰闪烁着细微的光芒。然后我看到薄云翻卷散去,月亮安静地停在西面的天幕上。
第231章
我不清楚神明知不知道潮汐力有一种状态叫做‘潮汐锁定’,就像地球和月亮,它们的引力相互作用,才构成了现在的稳定。
这意味着它们对对方有着永远的吸引和永远的环绕。
而柳川谅月是我的月亮。
我回答夜斗:“我会肯定她,会信任她,会需要她。”
“所以我们不会分开。”
神明的双目重新转移到我的身上,我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和他露出的笑意。
第118章
【降谷零视角】
夜斗接到了电话委托后和我说他有事需要离开,让我告知谅月一声。之后便利落地从警察厅的四楼的窗口跳了下去……一眨眼就没影了。
我站在窗边往下看,警察厅的大楼前警示灯和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色的光,东京的黎明安静而沉默。
这里的楼层不算高,平视大概也只能被一片钢铁森林所遮盖,地平线和雾霭环绕的远山都在遥远的后面,暧昧不清地起伏着轮廓。
然后晨曦一点点冒了出来,日光在云层与高楼后缓缓升起,这个城市在渐渐地复苏。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谅月睡得很沉,柔软的长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她又变回了那个蜷缩着的姿势,小心而用力地抓着被子,呼吸绵长轻微。
我站在办公桌边垂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听见了休息室里的几个同僚走了出来,将外面大厅的灯光打开了。
那些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投进来,朦胧地铺在地面和墙壁上,她的脸被光影投出一道道的亮,眼睛仿佛是感受到了不适的亮意,因此动了动身体,皱紧了眉,我走过帮她将百叶窗拉上,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眼罩——忘记是哪一年的年会奖品,好像基本没用过。
我在折叠床的边上蹲下,试着将眼罩小心地套到谅月的眼睛上,她没什么反应,顶多是在我用手心将她的脸颊托起来的时候轻轻地蹭了蹭。
……真可爱啊。我想道。将她的碎发勾到了耳朵后面,重新掖了掖被子。
上午还有一个联合会议。
我点亮桌面边上的小台灯,拿起了风见递交上来的搜查报告,有些疲惫地揉捏了几下鼻梁。
在组织待了将近五年,了解到对方具体的武装水平并不难,本部警备不足确实需要支援……但是果然,看到那些擅自跑到日本来的家伙就会很不爽。
但这回他们又是正式申请了许可来的,那点不快也只能在上司的目光里咽下去。
上午风见将会议流程以及昨天晚上让他调查的目标身份拿进来。
“降谷先生是在这里熬了一个通宵吗……?”他有些震惊。
“现在是特殊时间,大家都在努力,总不好让我一个人偷溜了。”
“啊,是的,不愧是降谷先生!”下属不知为何激动了起来……我让他稍微小声一些,但是风见困惑地眨了眨眼,报告还没说完,就又激动了起来。
大部分时候都很可靠的下属,有的时候也会露出冒失的一面。
……果不其然谅月醒了。
我看了眼时钟,九点半,睡眠时间虽然不能说充足,但至少也不会精神不好了。
我本想带她去警察厅的食堂垫一下肚子,但是她在办公室门口晃悠了一下,很快又躲了回来,垂着眉毛问我有没有应急食品。
电脑里已经收到了上司回复的报告,我简单说明了昨晚的情况以及谅月的身份,现在警察厅内部的大家大概都清楚谅月在这里。
“只有红豆面包,想吃吗?”我从抽屉里拿出了前不久落在办公室的面包,以及风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速溶咖啡一起拿过来的一盒草莓牛奶。
“啊,真的有哇。”
坐在我面前的女人已经用异能力清理完了自己的仪容仪表,正捧着钱包细数里面的零钱,思考着买什么东西好,闻言便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
“是比较忙的时候放在办公室里的。”
她将吸管扎进牛奶盒里,挥舞着手中的红豆面包,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道:“你不能总是沉迷工作,又不按时吃饭,面包是很没有营养的。”
我瞥了眼她手里的面包,和面前被拆开了的包装壳,笑了起来。
……这样也很可爱。嗯。
告诉她要开会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是我说过,她很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我总是能察觉到她转瞬即逝的失落。
我又想起夜斗对我说的那些话,以及我回答他的。
我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唔、嗯,知道啦,我会等你回来的。”
她帮我重新系好领带,手指灵巧地移动,将领带结推到衣领上。
我和风见一起离开办公室,合上门前,看到谅月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回过头来看我,视线追在我的身上,看到了我的目光才微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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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会议在中午之间便结束了,本就是已经由各个组织的精英推翻制定了□□次的计划,即便有什么漏洞也早就被接踵而来的planbcd补丁好了。我本想早点去见谅月,但是组织传来消息,说是紧急召集,需要在日本的全部组织干部都到场。
近期的召集本就有点不对劲,这次的消息更是让我生出不详的预感。
这种直觉带来的不详就像是锤子在用力敲击着钉子一样,一下一下砸在我的额头上。
第232章
“柳川谅月。异能力者……”
朗姆将情报丢到我们前面的时候,我的心脏加速跳动了几下。
虽然说昨天晚上临时更改了谅月信息的查阅权限,但毕竟已经在组织里暴露了那么久,早早就被盯上了也是情理之中。
“哦呀,这不是……”贝尔摩得拿起情报纸翻了两页,脸上露出了笑。
“你认识?”琴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也不能说是认识,”贝尔摩得用纸页遮挡了一下唇角,“要说认识的话,波本应该比我更熟悉吧?”
……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
“伪装的身份和她接触过几次……她去咖啡店买过三明治,所以认识了。”
琴酒发出了饶有兴趣的一声,仿佛一只蛰伏的野兽般沉默地注视着我。
“我们现在需要她。”
朗姆继续说道,“那位大人说了,她的能力至关重要,既然并非警察,也没有加入其他组织,那么可以邀请她来这里。”
“哼,眼里只有钱的女人,随便威胁一下就上钩了。”伏特加在说话。
“孤儿,以前住在横滨……”
琴酒扫过资料上的文字,冷酷地勾起嘴角,“那种地方可比东京容易藏人,先去调查看看,那群条子还没蠢笨到这种地步。”
朗姆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发现她和警方有任何勾结,琴酒,你知道怎么做。”
“话说,那个小姑娘,好像很在意波本啊?”贝尔摩得笑眯眯地说道。
“……”我就知道,在酒店那次她就已经注意到谅月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我,大概、不是我自夸,但是多少能从那些视线里看出点‘长相是池面真是可恶’的意思。
……我长成这样真是抱歉啊!
“……我可以,接近她打探。”
被迫……不,应该叫‘识时务’——就这么应下了这门差事。回去和谅月解释的话……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吧。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手机最近没有充电,组织开会的地方也设有信号屏蔽器,现在已经自主关机了。我本想先回公寓拿一下备用手机,但是想起上午和谅月说的那些话,又转了个方向,开到谅月的家门。
钥匙是前两天她给我的……作为对象,当然也想把公寓的钥匙交给她,但是——嗯,果然等到组织的事情结束之后,应该考虑买一套房了?
这附近就挺不错的,她好像很喜欢洋房和后面的小花园……三楼的卧室可以安装玻璃天窗,到了晚上就可以看星星了。
反正距离警察厅也不算远——这几年积攒下来的薪资,应该够用了。
推门进去之后,看到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眼睛也有点红。
啊,是我回来太晚了吗?没有发消息给她……
果然以后要带两部手机出门才比较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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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朋友的人脉关系,复杂到有些超出我的想象。
虽然知道她以前和异能特务科打过交道,但是连港口黑手党的干部都知道她,还是会对她的过往产生好奇……不过看来她确实是对打工深恶痛绝,一视同仁地拒绝了所有的邀请。
将通过异能特务科包装之后的情报发给朗姆,对方应该是被那六百多起有名有姓的犯罪履历看沉默了,过了半天之后才会给我简短地一句‘就按计划进行吧’,便再也没了声响。
就连派去横滨打探消息的人,没多久也传来了相同的情报,好像‘柳川谅月’这个名字在里世界已经成为了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谅月本人倒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依旧该睡睡该吃吃,最近还爱上了牛排肉。
总之,一切正如我们的计划进行,带谅月进组织,然后外部行动的同时,内部的人负责辅助。
虽然最开始我并不赞同将谅月牵扯进组织……那很危险,异能力者再怎么强大,和经过专门训练的警察还是会有区别的,况且谅月如果加入了他们,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做那些可能会令她感到厌恶的行为。
我曾经也经历过那样自我厌弃的阶段,因此对这件事还抱有犹豫。
只是我承诺了:我会肯定她,会信任她,会需要她。
这种时候,出尔反尔的男人反而更会糟他人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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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扮演……必须要克服自己的羞耻心。
谅月倒是玩得很开心,我不太清楚她到底给自己安排了什么样的角色,小说作家总是有足够丰富的想象力,在我的公寓暂住的几天,她甚至给自己写完了一篇人物小传。
“波本先生……我很抱歉。”
她小心地抬眼看我,目光柔软,像是波光粼粼的。
……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强抢了民女,然后关在公寓里不让她出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啊……?
我有点想笑,看到她柔和下来的小鹿般的双眼,又很想凑近亲一下。
但是角色崩坏的话,她会生气,晚上就不能抱着她睡觉了。我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波本、冷酷、波本、冷酷……
……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组织,快点毁灭吧。
第119章
【降谷零视角】
带谅月到本部是在计划之中,和他们一开始预定的日期相差无几,行动日志正在有效地向前推进。
第233章
朗姆要求我继续监视她,又对我补充道,如果靠脸就能让她稳定下来的话,这种时候就要为了组织的未来献身。
——已经献了,但不是为了组织。
我眼观鼻鼻观心,没接他的话茬。
之后的行动依旧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进行。
带她熟悉本部的住处,了解普通的任务进展,对于异能力者,尤其是能够跳过执行过程直接抵达结果的异能力者来说,大部分的教学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因此……多出了很多空闲的时间。
所以被她拉进房间的洗浴室抱着撒娇了。
……琴酒和伏特加每次看到我走出她房间时的表情都很微妙。
怎么形容呢……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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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行动要开始的当天,我在上午的时候回了一趟警察厅做准备,会议厅里所有人都一脸严肃,严正以待。
预定去接谅月的时间是在中午,但是一整个上午我都觉得心神不宁,重新确认了一遍计划流程之后,我就开车去了第二实验室。
车子才刚出隧道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第二实验室的方向正冒着硝烟与尘灰,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然后是建筑倾倒的巨响。
“计划有变。”
我眯起眼,在空旷的上空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人影——好像是高专的那位白头发青年。
“出什么事了,降谷先生?”柯南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
“第二实验室遭到攻击了。”我对他说道:“但是攻击方是谅月认识的人。”
说完这些,我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个不成熟的猜想,前两天谅月才和我提过关于‘夏油杰有可能和组织正在合作’,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针对这个情况和公安的人制定了相应的计划。
“风见,”我切换了通话的频道,迟疑地他对开口道:“在这附近调动几辆车来转移人员。要伪装成组织的人。”
这个计划没有在联合行动的会议里明确地提出过,姑且是在犹豫咒术师的存在和异能力者有些许的不同,如果要将这些事也告知fbi和cia,怎么样都太过繁琐了。
柯南好像很快意识到了改变的原因,于是又说道,“那么降谷先生,我建议针对本部的计划也可以展开了,毕竟人员都已经到位,组织的各个干部基本都处在组织的设施内部。”
“啊,就按你说的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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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实验室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险些连地皮都被掀起来。
隐约能够看到正在打架的两人是之前见过的人,但是阵势实在太大,动画片里eva和使徒对打的场景也莫过于此了。
逃生楼梯幸运地没有因为土石断裂而封闭,我看到陆陆续续有穿着白褂子的研究人员从里面冲出来。
“波、波本先生!”有人跑到我面前,“这是什么啊。有袭击,标本和数据都被破坏了!”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未免太过不像话,但这种时候我也只能安抚他,“转移的车辆马上就到了,往那边的路口跑吧,等会儿就去安全的地方,数据那种东西还可以再测算的。”
我安抚了几个人之后,没有看到谅月的身影,便拉住了最后出来的几个人,“柳川在哪里?”
“啊……”被我拽住衣服的人抖了一下,好像有点害怕我的表情,咽了口唾沫才回答道:“那个,刚刚好像看到,和琴酒先生一起,还、还在里面……”
我松开他,从逃生楼梯下去。
在靠近地下二层的时候,我听到了谅月说话的声音,她清脆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回廊里轻轻地撞击。
我喊了她一声,同时和举着枪的琴酒对上了视线。
……这个男人在某些时候确实很敏锐。
“该走了。”
我瞥了眼那枪,“准备了转移的车辆,这里被废弃了。”
琴酒不是很相信,因为一般来说撤离或者发生事故他都会收到消息。
柯南在我的通讯器里说道:“交给我好了,降谷先生,等会儿将备用通讯器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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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出第二实验室的时候,转移的车辆已经开到了,本来就是安排在附近用于埋伏的警备车,伪装了一下之后,和组织平时的备用车辆没太大区别。
我把通讯器拿给琴酒,柯南同时变了声,装作朗姆的声音和他对话。
……大概,是信了。
我拉着谅月坐到车子的最里面,这样等会儿最晚下车就不会让其他人起疑心。
我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受伤了,但实际上看起来还算干爽,没有伤口,顶多是头发有些乱。
我克制住自己想要抬起手来帮她理头发的冲动,低下头握住了她的手。
她在我的手中颤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回握了过来。
我为这短暂而隐秘的触碰心中雀跃。
直到车子开进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假基地。
催眠瓦斯的储备是足量的,就算是猛兽在几分钟之内也绝对会昏过去了,我确实想不明白琴酒身上的抗药性到底从何而来。
枪响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骤停,视线里就剩下了谅月靠近的脸,和她伸过来按在我肩膀上的手。
……洗发香波还是她自己选的薰衣草味,据说能安眠,因为在组织里的时候只能一个人睡觉。
第234章
我搂住她,仿佛看到一只小鸟在空中猛地坠下,砸在了我的怀里,她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枪响的声音在空荡的设施里不断回荡,最后变成了刺耳的轰鸣。
枪支飞到角落的空地上,琴酒终于没能抵挡住药物的侵袭昏了过去,大门被打开,从外面跑进来一堆的人。
“救护车……”我托着谅月的身体。
“降谷先生!”有人向我跑过来。
“快叫救护车!”我对他说。
怀里的人脑袋轻轻地抵在我的肩膀上,呼吸更加微弱了,就像她每次睡着的时候我都会担心一样。
我试图用手去挡住那个涌出血液的伤口,但是止不住,那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涌出来,温热的,一点点濡湿我的手掌。
……是肺部?不,子弹是向上的话……是心脏?
我混乱地思考着,杂乱的声音在耳朵里来回撞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你知道,在天体运行中,两颗星球靠得太近会怎么样吗?’
‘……其中一颗会变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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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亮起红灯,几个小时候后又恢复,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降谷先生,手术很顺利,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差点就瘫软在了长椅上。
医生继续说道:“运气很好,子弹射入的位置偏了一点,没有伤到主要的动脉和器官。”
“医生,请问她、多久会醒过来?”我听见自己疲惫而沙哑的声音。
“麻醉药效过去,大概一到两天就好了。”
医生说完,向我点点头,又回到了手术室。
“太好了降谷先生,柳川小姐没事。”赶过来的风见欣慰地说道。
“嗯,风见……我想在这里陪谅月几天……”
“哦,嗯,没问题的,”靠谱的下属拍了拍胸脯对我说道:“我也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公安,是不会让降谷先生失望的,后续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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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足够将组织全部的基地都清算一遍,抓住逃逸的人,名叫乌丸莲耶的幕后首脑也成功落网,一个庞大的犯罪帝国轰然倾倒。
关键的时候我不在公安整合情报,反而待在医院,总觉得之后会被上司叫去说教,但是……这个情况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就算是看资料也什么东西都读不进脑子。
以为hiro被那个fbi杀死的时候,有过差不多的状态,但至少因为想要复仇的怒火而不至于连自己的卧底身份也暴露。
现在这样……复仇?总不能去监狱里找到琴酒也给他一枪吧。
第三天的时候,谅月还没醒,但是阵平、hagi和hiro他们都来看了。
hagi丧着脸,看上去就像要哭了。
第四天的时候,谅月依旧没醒,躺在病床上,一张脸几乎没有血色,呼吸轻缓,好像一触即碎。
我觉得不太对劲,可是医生检查了之后,告诉我所有的指标都很正常,不应该没醒过来。
第五天的时候,高专的那位女医师赶过来看了,我记得她的术式好像是治疗,听谅月提起过几次,只要没有人没有彻底死亡,大部分的致命伤都可以治愈。
“好奇怪……”家入硝子皱起眉,“谅月的伤口都愈合了,怎么会醒不过来?”
那个叫做五条悟的青年站在病床的床尾,我看到他将自己绑在眼睛前的黑布摘了下来,露出了下面一双湛蓝色的,不像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双眼。
“能量的流动也很正常……”他摸着下巴,注视着谅月的身体,“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我紧张地问道。
“嗯……不好说啊,我以前没研究过这个。”
五条悟迟疑地说,脸上的五官都皱了起来,“我得回五条家查一下典籍。说起来,谅月酱的那个监护人呢?不是说是神明?祂应该知道什么吧。”
啊,对了。
夜斗先生。距离上次见到夜斗先生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通知……该怎么通知?
“hagi知道该怎么联系夜斗先生吗?”
幽灵状态下的同僚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啊、是那个、010……咦,什么来着?”
我慌乱地站在原地,大约过了三十秒,大脑才缓慢地重启,以前,好像收到过谅月给我的名片……
我回到车子里,在车前柜里翻了半天,才从角落里找出来一张简陋的小卡片。
上面用粗体写着‘夜斗营业中!’,中间是一串电话号码,最底下是‘帮您解决一切烦恼’。
是被谅月救了之后,拿蛋糕给她回礼时收到的。
我照着卡片上的电话号码拨出去,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的声响。
大约过了半分钟,那电话才被接响。
“这里是夜斗。帮您解决一切烦恼!”
“夜斗先生!”
“咦,怎么是你?”
“谅月、谅月她不知道为什么,醒不过来了……”
我的声音结束,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复。
“夜斗先生?”
“啊……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他的语调沉重下来,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下一秒,我就看到他出现在了医院病房的窗台上。
夜斗挂断了电话,身后跟着那个黄色头发的小男孩。
第235章
“夜斗先生。”hagi喊了一声,对神明点了点头。
这两天有空就来医院的景光也跟着叫了一下,毕竟是救了他的神明,只不过他从来没见过罢了。
“好久不见,研,还有你是……诸伏?”
夜斗怔了一下,可能没想到他们也在这里,然后他往谅月这边走过来。
他的表情很严肃,我很少见到他这副样子,就算是那天晚上在警察厅警告我的时候,也不曾凝重成这样。
“还是……变成这样了吗。”夜斗垂下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握住了谅月的手。
“她的灵魂不在此岸,已经回到了彼岸。”夜斗忽然这样说道。
“什么……彼岸?”我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黄泉。”夜斗淡淡地说道:“我以前提过吧?伊邪那美很关注她。所以从小到大,她的运气都很差,差到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是现在。”夜斗叹气。
“你说,她中了枪伤?”
“是的,子弹从下往上穿过,就在心脏的旁边,差一点就要偏了。”
“看来伊邪那美终于等不急了,就算是濒死还未归于黄泉,也还是选择动手将她带走。”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忍不住问道。
“放在以前的话可能就没办法了,不过现在应该还有一线希望。”夜斗说道。
“什么?”
“黄泉之语,上一次被谅月带了出来,我拿去了高天原,不过天照大神没有收下,所以还在我的手上。”
夜斗对我说,“我会去黄泉一趟。”
我看了看他,“我……可不可以去?”
夜斗闻言惊讶地看向我,“你是凡人,那可是黄泉。”
连hagi也呆了一下,“小降谷,你在说什么啊!”
“……我答应了谅月,要带她回家的。”
我说着苦笑道:“总是食言的话,是会被讨厌的吧?”
“唔,”神明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带你一起去。”
他身后的黄发小男孩,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夜斗。”
“安啦,”神明挥了挥手,“是去和伊邪那美做交易的,多一个人当然更方便了。”
hagi皱起眉,“那我也要去!作为长兄,这种时候也不能袖手旁观!”
夜斗认真地打量他,语气平静:“你确定吗?”
萩原研二苦恼地说道,“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在我可以做到的范围内,让我去做吧。”
夜斗叹了一声,“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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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和夜斗先生一起去黄泉找回谅月。
首先,要把灵魂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这对神明来说不太难,反正也就一眨眼的时间,我就感觉到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
视野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顶多是低头看自己的时候,会发现身体是半透明的,行动好像很轻盈。
面前的小床上躺着的是我自己的身体。
听夜斗先生说,我们需要在六个小时内回来,不然我的灵魂再次回到身体之后会不稳定。
“那个,zero,这个你收下吧。”自从成为阴阳术师之后,hiro也能够看到幽灵,因此有些不安地走上前,将他手里的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副弓箭,和之前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和弓不同,这是一副半弓,并没有那样夸张的长度,对于只练习过现代弓的我来说,还算趁手。
我惊讶于身为灵魂体的我居然可以接下hiro递给我的东西。
他对我嘱咐道:“是去神社另外拜托工匠制作的,也能够射出破魔矢,不过破魔矢只有一支,你千万要注意。”
前往黄泉的方法很难解释,我只是跟着夜斗先生走,渐渐地周围便生出了浓雾,再之后周围的很多东西都看不清了,直到前方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写着‘比坂良’,是神话之中黄泉之国与现世的分界线。
“你知道凡人进黄泉其实是很危险的吗?”大概是看我有点紧张,夜斗便问道。
“嗯,多少能猜到。”
“你说不定会被留在黄泉哦。”
夜斗幽幽地说道:“一换一也是常有的,那个女人可不讨厌俊气的男人,作为谅月的监护人,她对我来说才是首选。”
“如果谅月还想回来的话……让我留在那里也无妨。”我笑了一下。
夜斗惊奇地看了我一眼,咕哝道:“好像有点变了……但是那样做的话,谅月应该会很难过。”
“所以谅月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和她一起投胎转世听上去也不错。”
我继续道。
夜斗听这话,又不想搭理我了,气鼓鼓地往前走,hagi和名叫‘雪’的黄发少年变成的太刀挂在他的腰侧,松垮垮地荡着,他说道:“跟上。”
我跟着夜斗跨过了黄泉比坂良,那后面是另一个世界,光怪陆离,枝桠横生,到处是光秃秃的黑色的树,地上是曼珠沙华花,泛着妖艳的颜色,似乎在引/诱一切生物伸手采摘。
我们沉默地往前走着,然后渐渐有了小路,听到了河流的声音,在远远的交叠的树枝之后,有一座巨大的城池。
那是黄泉的大殿。
夜斗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笔。
第236章
那笔看起来格外精致,笔头是雪白的,没有沾过一点墨,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生物的毛发制作的。
“等会儿什么都别说,问你也不用回答,别吃里面的任何东西。”
夜斗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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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推开了黄泉大殿的门,数十尺高巨门被缓缓地推开,大殿里面空荡荡,但随着巨门的打开,两侧的烛火摇曳着依次亮起。
“伊邪那美,我们来做个交易。”
夜斗说道。
大殿的最前方,有一个古朴的屏风,我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那儿,身上像是穿着厚重的十二单。
“是来陪我吗,夜卜?”
那个女人开口说,声音带着奇异的腔调,仿佛古代江户的女人,却莫名的耳熟,像是谅月,又有点不像。
“我的女儿,我想带她回去。”夜斗平静地走上前,脚步声在空荡的大殿里特别清晰。
“那个小姑娘吗?”女人吸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烟枪,然后轻轻地呼出了烟气,嗓音慢吞吞的,“我很喜欢她喔,所以想让她留在这儿陪我,”
“那就太苦恼了,毕竟她怎么说也还算是生者。”夜斗冷下了声音。
“那你留下来吧?一个人太寂寞了。”女人慢慢悠悠地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眼睛瞥向我,“或者,你身后的那个人也可以。”
我走近了才发现,说话的女人长了一副非常熟悉的脸,看起来又像是谅月,又像是……宫野医生。
混在一起虽然很美,但是……怎么都觉得,混血儿的长相出现在日本的黄泉还是有点奇怪吧……
我微妙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是你的吧?”夜斗将手里的黄泉之语拿起来。
“哦——之前,是有个男人,从我这里偷走了这个,我还记得他,他叫我麻脸姑娘。”
女人将烟枪在一侧敲了敲,然后微微俯下身体,看向我们,“你们难道不喜欢我吗?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爱上我。”
夜斗目不斜视:“会爱上女儿的脸,听上去太糟糕了。”
我:“……”因为一想到伊邪那美长了张混血的脸,就觉得太奇怪了,所以一直没什么想法。
能够猜到每个人看到的伊邪那美应该都是不同的,或许是最怀念的人和最想见到的人的外表,可能是为了用来降低警惕心吧。
伊邪那美重新坐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是像我那样丑陋的腐朽身躯,无论是谁都不会留下来吧。”
在她说话间,我看到她十二单的振袖口爬过一条长长的蜈蚣。
她自哀自怨地低下头,“那么,先坐下吧。”
伊邪那美扬手,一侧便出现了两张卓袱台,“谅月、面妖。”
她轻轻喊了几声,屏风后便走出来了几个身影,手里拿着食物的托盘,一个一个放在卓袱台上。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谅月,她身后则是几个长相奇怪,头上贴着一张画了圆圈白纸的生物。
谅月垂着头,步伐谨慎,也不看我们一眼。
“坐吧。”伊邪那美热切地招呼我们。
我和夜斗对视了一眼,便走到卓袱台边坐下。
不能吃黄泉的食物,一旦吃下了黄泉的食物便再也无法离开这里。
我只能小心地打量站在一边的谅月,又在伊邪那美将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低下头,观察酒杯中自己的倒影。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谅月来陪我的,”女人不满地说,“自从之前谅月离开之后,我就一直一直都很寂寞呢。”
“夜卜,你要再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一次吗?”
我身边的神明表情不变,“应该是您把她从我的身边夺走吧?伊邪那美大人。”
“我不管。”女人孩子气地说道:“你们想带走谅月,就必须留下一个人,黄泉之语我已经足够多了,就算少一支也没有关系,还是说……我再送你一支,你也会留下来?”
夜斗叹气,“就算是诸神的母神,总是撒娇也是会让别人感到困扰的。”
他站起身上前抓住了谅月的手臂,将她往后拉了过来。
“夜卜!”
伊邪那美的双目瞪起,愤怒地盯着我们,长长的黑色头发张牙舞爪起来,仿佛活物一样要往我们这边卷过来。
就在下一秒,我看到谅月从夜斗的腰侧拔出了一柄太刀,刀身一闪,便将那一截长发斩断了。
“柳川谅月!!!”伊邪那美怒吼起来。
谅月一改先前的小心,拽住我们两人便往殿外跑,“愣着干嘛,快跑啊!”
我握住她的手,冷冰冰的,但是我也是冷冰冰的,所以没什么问题。
伊邪那美的头发在后面追,我们在前面跑,夜斗喊道:“我以为你被迷惑了,还想着怎么救你呢。”
“长得像是我妈妈的硝子,我每天想要忍住笑就已经很艰难了,怎么还会被迷惑啊!”
谅月痛苦地说。
“别想走!留下来——留下来!”
“你们都要陪在我身边——”
眼前就是大门。
我忽然停下脚步,从身后拿起了hiro交给我的破魔矢。
“零,在做什么?”谅月有点焦急,但是我知道,如果不动手的话,光凭他们两个的刀也无法让我们都脱身。
我拉起弓弦,勾着弓弦的手指用力到颤抖,指节发白。
第237章
“留下来——!!!”
伊邪那美的长发追过来,几乎就要触碰到我们。
我松开了手,手中的弓发出了一声极为清越的弦音。
破魔矢向前方直直地飞出去,箭簇燃烧起来,带着要烧尽一切的火焰,点燃了伊邪那美的头发。
火势在一瞬间便向后蔓延开来,烧成了一条长长的火海。伊邪那美怒吼着,好像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半是骷髅半是腐肉。
夜斗将我拽出大殿,将数尺高的巨门合上了。
拉了弓弦的那几根手指还在发痛。
谅月伸过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零……”她看向我,双眼湿漉漉的,“你会在这里,我很惊讶。”
她像是要对我出现在黄泉而感到生气,但是脸上怎么也生不出怒意出来,最后只好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无奈表情。
我晃了晃她拉住我的手,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嗯。”
于是我们从黄泉走向人间,每一步都离万家灯火更近了些。
第120章 kiss
前一秒我还在否定,下一秒我的手中便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力,一下子就把我往前拽了点。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什么,眼前便冲过来一片极为刺目的亮光,闪得我睁不开眼睛。
……糟了!
绯在干什么啊,真的想弄死我吗?
等到我的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
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很微妙。
房间的地面和墙壁都是白色的石砖,既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身后的地上还有一个人,衣服也是白色的衬衫,肌肤是暗色的,分出了鲜明的对比。他在地上突然间动了一下,把我吓一跳。
刚睁开眼睛,他就一脸警惕地跳了起来,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但是防备的表情在下一刻又消失了,变成了一种茫然又困惑的表情。
“……谅月小姐?”
他握拳的手松开了,环视四周之后问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咒灵的领域……还是什么的。”我也很困惑——为什么会是降谷零?
身上的钱包和手机都不见了,口袋里空荡荡,先前握在手中的太刀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整个空间里似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存在。
“不能出去吗?好像没有门。”
我靠近墙壁,小心地伸手触碰了一下。
倒是没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事情发生,就只是触感冰冷的墙面,我捏紧拳头敲了几下,墙面回应了我沉闷的声音,应该是实心的……
墙壁和天花板连成一体,几乎看不到其中有什么缝隙,我仰着头看了一会儿,被白茫茫的一片闪得眼花。
“总有能出去的地方吧?不然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奇怪地咕哝,继续沿着墙壁轻轻地敲击。
这个房间也不大,大概十步的长度,像个纯白的牢笼。
“谅月小姐。”
降谷零在另一边的墙壁那儿喊了我一声。
“怎么了?你找到出口了?”
我还在锲而不舍地寻找墙壁的不同,试图找到一块空心的墙壁。
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少见地犹豫了起来:“不、呃、大概?”
“墙上……好像出现了什么字。”
他对我说道。
“什么……?”
我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原先白色的墙壁上居然像是某种高科技显示屏一样出现了几行文字。
【接吻5次就能够离开房间】
【总计时300秒】
【未超过规定时间则视为失败】
然后下面则是两个巨大的数值,一个是300,另一个是5。
什么情况……现在的咒灵都玩得这么花吗?
我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
他看了看我,然后将视线移开了,一副不是很好意思的样子:“咳、要……按这个做吗?”
“……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再找找其他办法。”
好吧,我承认,刚刚确实有一秒钟的失望,一种被否定了个人魅力的……难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
手突然被拉住了,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谅月小姐不在意的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样,说道:“就试试看吧……接吻。”
“……哦。”
突然向我逼近的脸……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当初就不一定会把他带回家了。
我稍微往后仰了些,紧张地盯着他的双眼,那双紫灰色的眼睛里映着我本人呆呆的表情,我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遍:“那就试试看……”
“真的没问题吗?”降谷零担心地问道,现在游刃有余并表现得更为冷静的那个人反而是他了。
我先是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再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只是接吻而已。
我对自己说,在国外也只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我还没有纯情到那种地步吧!又不是没和男人接过吻!
“好了,我准备好了!”
我靠近他。
降谷零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完全是慷慨赴义的样子。”
第238章
“没有……”
我快速地伸手揉了一下脸,“只是……突然间,这么亲密……我有些不自在。”
“抱歉。”他垂下眼睛看我,距离更加接近了,我大概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
深肤色的混血儿……但是皮肤好得不像话,这个人真的会有时间使用护肤品吗?还是说天生的……那造物主未免也太过偏爱他了一点。睫毛也长得不可思议,是平时得用睫毛夹压半天的漂亮弧度,和发色一样的茶金色,很少见,衬得里面漂亮的双眼仿佛两颗宝石。
“你不用说抱歉啦……”
归根结底是咒灵的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还是我不小心把他给牵连了进来。
“那我……亲了?”
降谷零低声道。
“唔……”
我才应了声,他就已经靠了过来,有些干燥但是柔软的嘴唇在我的嘴唇上贴了一下,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水的气味。
就像过电了一样,某种异样的感觉从相触的位置一瞬间蔓延到了我的全身。
我因为这种怪异的陌生感而吓了一跳,飞快地和他分开,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谅月小姐,抱歉……”
我抬起手对他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有些羞愧地低着头:“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问题……”
太奇怪了!
我心脏的声音大得不行,仿佛有锣鼓在我的耳边重重地敲击,说话的声线也在颤抖……我发誓自己的脸一定是红起来了。
我深呼吸了几次,试图抚平喧闹的心跳,再次抬起头,“继、继续吧。”
旁边的墙壁上那个巨大的‘5’变成了‘4’,‘300’的数字变成了‘299’,也就是说,刚刚我们就亲了1秒。
……还有299秒,得亲4次,平均下来每次都要亲七十多秒……
第二次。
要比第一次更加奇怪,降谷零稍微往边上侧过了头,嘴唇先是轻轻地贴着,我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温热的气息,余光也能看到后面墙壁上不断倒数的数字。
……太靠近了,完全超过了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的正常距离。
不、会和友人接吻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已经变得很不对劲了。
我的大脑一片浆糊,他的鼻尖抵在我的脸颊上,我用力眨了眨眼睛,但是距离太近以至于眼前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色块在晃动,过于亲密的行动让我无法思考。
还有……我的心跳真的好大声啊!
贴在我嘴唇上的唇瓣动了动,相比较于干燥的唇,更为湿润的舌尖从相触的位置轻轻地舔过。
我的身体抖了一下,条件反射让我又想跑开,但是这次降谷零伸手把我抓住了。
他的手心按在我的后背上,将我向他的位置贴近。
“……张嘴。”
贴着的嘴唇传出模模糊糊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听从他的指令,将嘴巴张开了些。
舌尖从唇缝里溜进来,小心地舔过齿列,刮过上颚,然后缠上我的,我觉得自己好像某个牌子的甜筒冰淇淋,被抓着吮吸,滑腻而高热的器官相互触碰着,连舌根都要开始融化。
喉咙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这声音更加陌生,完全不像是我会发出的声音,只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警告我:太舒服了。
这像是某种警钟,我贴着他肩膀的手稍微用力,将他和我隔开了。
相触的唇瓣分开时,发出了暧昧的‘啵’的声响。
我脑袋涨涨的,只能大口喘息,觉得自己有种大脑供氧不足的眩晕感。
……这个人的吻技好到过分了吧!
这次他没说话,大概……因为接吻的缘故,所以氛围变得有些奇怪,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我注意到他原先淡色的嘴唇现在变得湿润且艳丽。
时间过去了一分多钟,那个看起来不算小的数字已经减少了许多。
“接吻的时候……”
我用手背抵着嘴唇,柔软而湿润的唇部温度很高,好像要在我的手上留下一个灼伤的痕迹,“应该要闭上眼睛吧。”
……被盯着看也太超过了。
心跳声已经足够吵了。
降谷零顿了顿,无奈地笑道:“好,我知道了。”
第三次开始前,我们调整了姿势。
‘拥抱’的动作,有点像电视剧里会出现的场景,但确实很有效。
在降谷零凑过来,眼前的亮色被阴影遮盖前,我闭上了眼睛。视觉的消失成功让感官的敏感程度更上一步。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湿漉漉的吻一起落下来,先是在唇角舔吻,然后被轻轻地咬住了下唇,反复啄吻,发出细微的‘啾’一样黏腻的声音,煽情得好像要让我大脑宕机。
“唔嗯……”
后腰上的手收紧了,我被往前推,胸部几乎和他的胸膛挤在一起,我难堪又在心中自我唾弃着抱紧了他,手臂从他的两侧绕过去,抓紧了他背后的衣服布料,薄薄的衬衫下蓬勃而鲜活的肉/体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他的唇舌在温柔地擭夺,一点一点地侵略。
那个什么……杂志上说深吻几分钟属于有氧运动,可以消耗卡路里,这个家伙……难道平时还会做这种训练吗?
我咬了他一下,又用手拍他。时间太长了,真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第239章
贴着我的嘴唇好像促狭地笑了一下,然后终于放过了我。
“谅月小姐一旦接吻时间长了,就会忘记怎么呼吸……好可爱啊。”
他微微低下头,额头和我的轻轻地抵住,环绕在我身后的手没有松开,我们呼出的滚烫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我微弱地反驳:“那是因为……不习惯。”
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别人产生亲密关系了,接吻这种事情……就算以前再熟练,长时间不练习也是会生疏的。
他哼笑了一下,脸更加近了,鼻尖轻轻地挨蹭过,然后又吻了下来。
我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到冰冷的墙壁上。降谷零的手移到我的脑袋后,掌心抵在后脑勺与墙壁之间,另一只手捧在我的脸侧,我能感觉到他带有薄茧的指腹在肌肤上划过。
模模糊糊半开的双眼里能看到他紫灰色的明亮的眼睛……这个人,接吻真的不闭眼啊。
不远处的墙壁上时间已经跳成了两位数,还在不断地向下减去。
他的吐息终于有些急促起来,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欲/望。
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有蠢到那种份上。
小腹像是有火在燃烧,欲念如草原上的火星,坚定地向四周扩散,窜出炽热的火舌舔舐着一切。
直觉总比深思熟虑要来得简单,毕竟人是感官动物,感官动物永远忠于欲/望。
我抬起头回应,热切地吻回去,用手指轻轻地扯着他的发丝,然后我感觉到他吻得更深了,唇舌搅动时卷过暧昧的水声。
相抵的胸膛下,两颗心脏都在慌乱地跳动着。
分开的时候唇角牵扯出一条银丝,降谷零用拇指抹过,那些液体湿漉漉地沾在我的脸侧。
我窘迫又刻薄地评价:“恶心。”
他笑了起来,回答我:“才不恶心。”
我想让高热的脸和过载的大脑冷却一下,视线囫囵从他脸上掠过,落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300’的数字已经成功变成了负数,但是另一个数字还剩下‘1’。
还有一次,但是……
我向下瞥了一眼。
但是他马上又靠近,“抱歉,这种时候……”
“你总是在道歉。”我忍不住咕哝道,“只是生理反应……我知道的。”
“也不……全是生理反应。”他回答。
我吸了一口气,但还未继续说什么,他的吻又落了下来。
“还有最后一次……”
声音被吻吞没,变得模糊而烫人。
墙壁上的数字归零。
某个位置好像出现了一扇门,按下把手我们就能离开。
不过,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人想要去打开。
“闭上眼睛……”
我拽着他的发丝,让他低头,生涩的亲昵感让我的后背发酸,如果不是靠着墙壁,我大概就站不住了。
这次他真的听话了,包裹着紫色宝石的双眼轻轻地阖上,但是我忍不住观察他。
在这个吻结束前,我小心又羞赧地说道:“也不一定是最后一次。”
于是他温和地凑近,在嘴唇上缓慢而肯定地落下‘最后一个吻’之外的吻。
第121章 我们为什么不跳个舞?
秋日跑得飞快,几乎转瞬即逝,我看到窗外那棵树就快要掉光叶子了。
醒来之后我也就在医院的病床上继续躺了两天——出于对夜斗那套人类脆弱论的尊重——立刻就能下床瞎转。
灵魂和身体分离太久这种事情我经历的也不止一次了,大概是诸多神明对我多年的友好照拂,我对此适应良好,依旧是那个能够在人类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假面骑士。
对于我来说长时间昏迷的唯一缺点就是:请了长假一直在医院陪我的男朋友终于不得不赶回公安处理他落下的大堆公事。
我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洋房时还收到了远在国外的房东向我发来的是否要续租的信。
租期还有一个半月就满一年了,能在凶宅里能平安住满一年还从未和对方发过牢骚的租客可不好找,对方当然也是希望我能继续住下去。
但我其实没有这样的打算了……倒也不是对米花町有什么意见,在我决定住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对这个‘犯罪之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
“谅月是要准备买房子吗?”坐在沙发上的降谷零停下了手上剥橘子的动作。
“是啊。”
我很困地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等了他半个晚上确实让我这个最近作息良好的人开始犯困了,“怎么了,这副表情?”
他用一种坦白的口吻对我说道:“其实我最近也去看了房子。”
我眨眨眼睛,有些困惑。
降谷零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所以,谅月要和我一起住吗?”
啊……
我停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我好笑地伸手去扯他,将他往我的方向拽过来了一些,“不然呢,你以为我把你当作推荐房产的销售员吗?”
他难得露出窘迫的样子,越发让我觉得有趣。
“有空的时候一起去看看房子吧。”
我在最后这样拍板决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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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房的速度之快相当于按下了八倍速,新房子距离米花町2丁目也只有几站路的时间,和原先没太大的变化,只是在通勤方面便捷了不少,离警察厅的位置更近了点。
第240章
我们在年底之前住进了新房子,彼时街道上已经装点起了各种花哨的饰品,圣诞树隔几米就能看见一棵。
夜斗先是说着要庆祝乔迁,自觉下厨为我们做顿大餐——连带着研二、松田警官和景光也一起来凑了热闹,之后又是五条悟、夏油杰、硝子和七海。
甚尔大概活到这个年纪终于学会了点人情世故,所以没有来,却让小惠和津美纪拿了礼物上门……虽然礼物是两个小孩自己花钱买的。
太宰治可能是从安吾那儿听到了风声,从横滨打来电话,嘟嘟囔囔地问我为什么不回横滨住,我说你个住员工宿舍的怎么会知道横滨住宅的保险金有多难买。过了半天他又问我为什么不邀请他。
你又不离开横滨。我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又说,你等一会儿。然后我找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敲敲按按对侦探社发去了一个视频请求。五秒钟之后半个侦探社的成员都挤在那个小小的屏幕里。
“等我回横滨的时候,就请你们喝酒。”我说道,“今天就算了,我家塞不下更多人了。”
特意买的大长桌都已经被一堆椅子围住,桌面上满是杯子和碗筷。
侦探社的各位和我打了个招呼,没一会儿又散去,他们还有工作要忙,临近年关,再怎么样松散的组织都是要写年终报告的。只有太宰治一个人大清早就被国木田从被窝里扯出来,他在侦探社的办公桌前花了半个小时敷衍完报告,这会儿正闲得发困。
“哎——谅月心里是不是没有我了?”太宰治拖着腔调垂下眼睛,稀烂的视频像素也掩盖不了此人孔雀开屏一般秀丽的脸蛋。
我的眉梢一跳,指责他道:“不要勾/引有夫之妇。”
降谷零在远远的地方捕捉到了一词半句,从厨房探过头来。我连忙把笔记本放到桌上,对准了新端出来的晚餐,上贡似地调整了位置,往他前面放了杯啤酒,“就这样凑合凑合吧,太宰。”
……
一顿饭把我吃得身心俱疲,能喝酒的和不能喝酒的人都趴下了,上午刚擦得锃亮的地板上这会儿躺满了歪七扭八的人。
我愤恨地把人撵到一边,给自己趟出一条道来,一边去找我的零钱包,打算把这群没有眼力见的人都送回家去。
你看,拥有异能力就是这样,引来麻烦,处理麻烦……永远循环。
幸好万能许愿机卓有成效,不负其美名,没一会儿客厅就又变得空荡荡。
降谷零喝醉了,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我之前拿给他的毛毯现在被他裹了起来。
他们都走了?降谷零问我,声音又低又沉,被酒精拽出藕断丝连的黏腻,像个不太熟练的撒娇。
都送走了都送走了。我说着,凑过去,他习惯性地抬了抬手臂,毛毯掀起一个小口,我被他温暖的双臂搂住,落了下去。
哦。降谷零收紧手,热乎乎的嘴唇在我的耳朵上碰了碰,轻轻叹出气,总算走了。
他的呼吸平稳,拂过我的肌肤,这个拥抱有些别扭,我挣扎了两下就逃了出来。
零酱。我对他说,把自己的声音放软:零零,快醒醒,我们回卧室休息。
他睁开双眼,紫灰色的眼睛醉醺醺,游离了半天才看到我。
嗯。他看到我把手伸过去,于是慢吞吞地把手叠了上来。
起来。我拉了拉他,但没拉起来,他还是坐在沙发上,眼睛垂着,视线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我们相握的手上。
降谷零用拇指轻轻揉过我的手关节,怔怔地盯着看了会儿,在我的忍耐力消耗殆尽之前,忽然开口问:我是不是该给你买个戒指?
戒指太俗气。我笑了一下,我不喜欢。
那谅月喜欢什么?可以看出他的意识已经在要睡不睡的边缘了,酒精蒸腾着在他脑内发挥作用,理智艰难地与之分庭抗礼。
喜欢你。我熟能生巧,学着爱情小说里风流嘴甜的主角哄他。
但他也是个脸皮厚的,受用似地眯了眯眼,继续问:喔、除了我呢?
我摇摇头,对他说,我什么都有了,你已经给我足够多了,接下来该换我拿给你了。
他晕乎乎的大脑显然不足够自己分析这一段话的意思,不过身体总算被我拖动了,从沙发上被我拉了起来。
那真好。他握着我的手,温暖的手心紧贴着,他小声重复了一遍,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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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前夜那天我路过邻居的花园,看到了隔壁洋房的孩子正在外面垫着脚将彩球和线灯安到圣诞树上。
新房子对我来说难免有些陌生感,我还没想好要在花园里种什么,毕竟我本人对养活某些生物这事儿不算上手,花植能不能在我手中活下来都不太好说。搬完家具那天降谷零买了个全新的除草机,把洋房自带的小花园里乱糟糟的草坪修剪了一番,我最近进出总觉得被这股清新的嫩草味撞得晕乎乎。
他要上班,前两天狠狠地加班就是为了今天可以早点赶回来,我反正是个自由职业者,整天在外面闲逛,从体育馆走到商场,美其名曰观察人类,实际上就是觉得银行的利息不低,总要花点钱心里才舒服。
今天晚上有棒球联赛的总决赛,我在银座买了一堆零食,慢慢悠悠地晃回家,结果还是在黄昏的时候拜倒在新买的那张格外柔软的沙发上,被沉沉地带进梦里。
第241章
我很少梦到少年时期。兴许是一直觉得自己交友不慎,那段时期在我看来似乎羞耻得格外浓墨重彩。
但今天还是梦到了。我在梦里还在读高一,正好和夜斗吵了架,从横滨坐电车到东京散心,不知为何跟着暑假的学生一路走到了东大门口。
烈日炎炎,我被阳光反复烘烤,碰见过诸多妖魔的晦气都好像被从骨头缝里翻出来消灭得一干二净。
我坐在东大对面马路边的大树下,反正梦里是不需要讲逻辑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图书馆里吹空调。
汗水从额头滚下来,顺着脸颊和脖颈淌进柔软的t恤,我眯着眼打量那座学府,在一片灿金的光里像是一条就要被渴死的咸鱼,嗓子干得能喷火。
然后远远的,连绵的大树那头,几个闹哄哄的人影推攘着走过来,我在蝉鸣和热气里晕头转向,忽然之间感觉几堵人墙立在了我的面前,仿佛要抢光我所有的氧气一样。
喂,小妹妹,你还好吗?有个温和的声音问我。
是不是中暑了?她的脸好红。
有别人在一旁说,声音和永不停歇的蝉鸣一起挤进耳朵里。
小妹妹,你等我一下。蹲下身看我的的人很快又起身,hagi!他喊,身影已经跑出了几米开外,你们照顾一下她!
我热得受不了,连呼吸都快要喘不过来,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着我,叽叽咕咕地讨论着是不是要把我挪到什么更凉快的地方。
很快那个飞跑出去的人又回来,他的手冰凉,贴在我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捧着我的脸。
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双紫色的明亮双眼,冷气伴随着氧气一块儿冲进我的身体,叫我立马就能活过来。
是冰棒……哦,他刚刚去买冰棒了。
你现在怎么样?
他问我。
……
我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脸颊发烫,是被热的。
你现在怎么样?
我面前的男人重新问了我一遍。他刚下班,西装还没换下,眼神有些紧张,不过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对我说你裹在毯子里,我以为你要把自己闷死了。
哦、哦。我愣愣地回答,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接着把目光重新定格在对方的脸上,细细地看。他被我看得不自在,微微皱了一下眉。
我说我想吃冰棒。
好冷的,他不太赞同道,今天晚上可能会下雪。
我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我没买,家里也没有。降谷零说,辩解一般:那是到夏天才会买的!今天晚上煎牛排——你喜欢吗?
换话题的方法太生硬了。我吐槽他。
.
烛光、牛排配红酒。
偶像剧里的三件套,从来都是成套批发,从不落单。
但是今晚还有额外的添头。
棒球联赛结束,我们挪了阵地,从大厅转移到阳台。
我买了两把很有小资生活水准的躺椅,藤条编织还符合人体工学,好看又舒服。
我裹着毯子,在冷风里对降谷零说今年的初雪,我们要一起看。
他在一旁笑了起来,但好像并不讨厌这种刻意的仪式感。因为我发现此人热衷参与一切我觉得有趣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好玩的俗事。
月亮都被盖住了。他说,下雪多冷啊,还没有星星好看。
我跟着抬头,厚重的云在头顶翻滚着,酝酿即将到来的冬季。
零零好像是更喜欢看星星。我想了想,因为以前他有和我提过星空,那些我说不出名字的星座他都可以信手拈来。
本来想带谅月去看流星雨的。降谷零叹气,可惜十月份的时候太忙了,都错过了。
流星——!我看看他,零零想看流星吗?
他以为是我感兴趣,于是说明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陪我去看,实在想去,我们过年后也可以定去冰岛的机票。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我呵出一口热气,在身上摸了摸,找到了我的钱包。
零零。我对他说,许愿吧。
向流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偶像剧里都是这么说的。
乌云破开一个口子,然后越变越大,露出后面深蓝色的天幕。
月亮清浅的光从里面投出来,接着是闪闪的星光。一道拖着细长尾巴的星从遥远的远方划过地球上方,那也是创世的余烬。
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我送给你的。我对他说。
我要用初雪换一片转瞬即逝的星尘。送给我的爱人。
钻石也只是宇宙里由碳元素组成的自然矿物,最小也就几克拉,最重不过一颗鸽子蛋,哪有流星来得明亮耀眼?
千金难买我男朋友高兴嘛!
星星的碎片蜂拥而至,在空中留下一条条闪着奇异光芒的轨道。
远方传来那首经典的圣诞节必点曲目,铃铛清脆的响声在空气里细细震颤。
我拉住他,有些兴奋,不知为何情绪高涨:“我们为什么不跳个舞?”
你看,那些来自光年之外的星星都在为我们见证,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跳个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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