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狂妃》 第一章:重回十四岁 “太后娘娘,你快逃吧!豫王的人杀过来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匆匆跑进来,说完这句话,就死了。 而那坐在凤椅上的女子,没有丝毫慌张。 女子左边脸上带着面具,有血色的疤痕纹路自面具里延伸出来。 昏黄的烛火摇曳下,反而带着几分诡谲的美感。 厮杀声弥漫了整个大殿,女子威仪不改。 沈云卿眼看着四面八方而来的侍卫。 这些人都是来杀她的。 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 从那堆人身后,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 江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豫王。 他朝她抛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挥剑直指, “本王奉旨前来,送太后娘娘上路!” 沈云卿脸上有疤,相貌丑陋,先皇至死都没碰过她。 她收养了一个饱受欺凌的小皇子,扶他坐上帝位。 多年抚育,她为他扫平皇位路上的一切障碍,母子之情不是假的。 沈云卿不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要杀她! 即便全天下的人都想杀她,但是最想杀她的人,是江临才对! 忽然,沈云卿轻笑一声。 “本宫不信圣旨,让皇帝来见本宫!” 江临神色冷漠,“太后忘了吗?今日是皇上亲政的第一天,正在太和殿与百官会饮,无暇来见太后最后一面。” 沈云卿的笑意从唇齿间弥漫,两鬓已经生出不少白发,看着有几分疲惫。 “豫王,你不让本宫见皇帝,究竟是他要本宫死,还是你假传圣旨?” 江临的眸光有一瞬的迟钝,而后沉声道: “太后,你垂帘听政的这七年来,奢侈暴戾、残害忠良,害死了朝中多少大臣?为了修缮你这宝华宫,劳民伤财,又有多少百姓苦不堪言?” “尤其是......你秽乱宫闱,养面首戏宠臣,做了多少肮脏的事情?实在是有损皇家体面!” “你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就算是死一千遍也不足为惜。” 江临的声音铿锵有力,在这金石堆砌的宫殿中,回响不绝。 沈云卿扯出了一抹笑,笑意凉薄, “所以,王爷是来杀我的?” 江临眸中晦暗,目光稍稍偏移,“本王来取你性命,是为大齐皇帝,更是为黎民百姓。” 沈云卿听到这话,突然大笑几声。 她大袖一挥,朝着宫殿门口走去。 “呵,为黎民百姓?豫王啊,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装了这么多年,可你当真如世人口中那般光明磊落吗?你要本宫死,不过就是看皇帝容易掌控,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从后面穿过沈云卿的胸膛。 她脚步停滞,鲜血从胸口汩汩而出,竟是比她这身太后凤袍还要艳丽。 回眸看去,正是江临。 世人口中公子如玉、高风亮节的豫王江临,也会杀人么? 这次,沈云卿亲眼看见了。 江临唇角微勾,“太后娘娘,你一路走好。有些不该说的话,就一并带入地狱吧。” 沈云卿含血一笑,眼神直直望着江临。 即便是死,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本宫此生恶贯满盈,任何人都有资格要本宫死,可是江临啊,你不配。” 她耗尽最后的力气,“你会后悔的......” “什么?”江临有些疑惑,他刚想问清楚,沈云卿却已经没了气息。 江临眼神不屑,他冷冷一瞥,只见沈云卿躺在地上,一身红衣浸满了鲜血,像妖艳怒放的曼珠沙华…… 什么后悔,无非就是这个妖后最后的不甘罢了。 可他心里头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如鲠在喉。 ...... 一个破旧的房间内。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 “咳咳......咳......” 沈云卿猛地睁开眼睛,咳出了一大口水。 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丫鬟在不停推搡着她。 她惊坐起,“绿萝,你没死?” 沈云卿记得,绿萝死在了她面前啊。 绿萝抹了抹鼻子,抱着沈云卿哭哭啼啼。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沈云卿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她赶紧伸手去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没有血! 她也没死!这一切是做梦吗? 沈云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跑到镜子面前一看。 镜子里的脸十分丑陋,左边脸有一大片血色蜿蜒的疤。 还是这一张脸,只不过看着年轻了很多岁。 “今天什么日子?” “小姐,今天是大齐昭元三十五年六月初九,你到底怎么了?” 沈云卿闭上眼睛回忆,昭元三十五年,她才十四岁,还没有被父亲逼迫入宫。 看来,命运是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沈云卿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微笑,既然没死,那这一次,她得好好活下去! ...... 绿萝见沈云卿神色奇怪,以为她又要想不开。 便劝道:“小姐,赵公子有什么好的,你何必为他跳湖自杀呢?” 第二章:刁奴欺人 赵公子?沈云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沈云卿是相府嫡长女,母亲早亡,多年来在继母手里讨生活,因中毒导致面貌丑陋。 她有一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名叫赵辰。 因为沈云卿是京城第一丑女,赵辰嫌弃她的脸,想要退婚。 但沈云卿对赵辰也并无感情,退婚便退婚,她怎么会跳湖自尽呢? 是她的妹妹沈云柔,将她推进了湖里…… 还真的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发展轨迹。 只不过前世,沈云卿醒来后便去找沈云柔理论,因没有证据反被诬陷,更被沈父厌弃。 再之后,沈父为了在宫中安插一根眼线,就把沈云卿送进了宫,去盯着那个垂死的老皇帝…… 重活一世,沈云卿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她不会和赵辰成亲,也绝不入宫! 她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比所有人要好! 她得让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 沈云卿拍了拍绿萝的手臂,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言谈倨傲, “赵辰不过区区一侍郎之子,怎配我为他跳湖自尽?他要退婚便退婚吧,我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她曾经可是万人之上的摄政太后,谁敢不对她毕恭毕敬的? 就连豫王江临,也得跟她俯首称臣。 江临......沈云卿一想到这个人,心口恨得就要呕出血来! 宝华殿宫变那天,江临说的话没错,沈云卿就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妖后。 一杯毒酒杀一人,死在她手里的人,可不在少数。 可江临自己又好得哪去呢? 什么为国为民?什么贤良忠厚? 不过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既然沈云卿活过来了,不报江临那一剑之仇,岂不是白活了? 仇是肯定要报的,但现在,先把脸上的疤痕去掉才是要紧事。 沈云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唯独左眼睑下那一片蜿蜒的疤痕。 其实这张脸并不丑,只是中毒导致,添了这块疤痕,才变得面目可憎。 上辈子垂帘听政之后,沈云卿便戴上面具,世人皆称她为鬼面妖后。 后来,她有幸遇到了天下第一神医,成了他的唯一传人,学得一手医毒双绝。 可惜当时已经太晚了,脸上的毒素积年累月,无法祛除。 幸好她现在才十四岁,还来得及。 沈云卿赶紧写下一张药方交给绿萝,“你去把这些药材买来。” 绿萝满肚子疑惑,她只知道自家小姐是整个大齐闻名的草包,什么时候还懂医术了? 她看了看,“鱼腥草、穿心莲、射干……小姐你要这些干什么?” 沈云卿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这疤痕要去掉并不难,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你去给我买过来就行了。” ...... 绿萝很快就带着药材回来了。 沈云卿把药材捣碎,均匀涂抹在了脸上。 这段时间是不能见风的,沈云卿就干脆戴上了面纱,把下半张脸给遮住了。 做完这一切后,沈云卿摸了摸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绿萝,有没有吃的?” 绿萝赶紧把饭菜端上来。 沈云卿看了看饭菜,米饭上面就几根青菜,连点油星子都看不见,闻着甚至还有馊味,像是搁置好几天的剩饭剩菜。 堂堂相府嫡千金,就吃这样的饭菜吗? 绿萝有些为难,她低着头说:“小姐,我们所有的钱都用来买药材了,只能吃厨娘那边送过来的......” 沈云卿知道,这就是她上辈子的生活,但是从今天开始,她要改变这一切。 “我们现在去厨房。” 虽然绿萝不知道小姐要去厨房干什么,但她觉得小姐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的高贵冷傲,除了这个身体一模一样,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 没多久,沈云卿就到了厨房,她看见厨娘刘嬷嬷正坐在桌子边吃饭,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 刘嬷嬷旁边还养着一只小土狗。 狗嘴里正叼着一截骨头,碗里都还能见到肥肉。 连狗都吃得这么好,身为相府嫡千金的沈云卿,却只能吃馊掉的饭菜,这是什么道理? 沈云卿走过去,把那碗馊掉的饭菜倒扣在刘嬷嬷面前。 刘嬷嬷正吃得好好的,她叉腰站起来,怒视着沈云卿,“二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沈云卿挑眉一笑,扫了桌上一圈,斜眸看着刘嬷嬷, “我沈府对狗的待遇还真是好啊,这大鱼大肉,闻着真香,连我这个小姐吃不上的东西,狗这里倒是多的很。” 刘嬷嬷听这话就不对劲,沈云卿好像是拐着弯来骂她是狗? 第三章:三妹沈云柔 不过,沈云卿就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小姐,她有什么资格在这摆架子?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刘嬷嬷皮笑肉不笑,讽刺道:“二小姐,你要是看不上这饭菜,那就别吃了。这话又说回来了,你也不看看,如今是夫人掌管后院,别说这条土狗了,就连我脚下的野草都比你高贵,你难不成还想吃山珍野味?” 沈云卿什么人没见过,一个老嬷嬷还能把她给唬住了? “啪!” 沈云卿直接一个巴掌,扇在了刘嬷嬷的脸上。 刘嬷嬷都还没反应过来,她捂着脸,“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了!我不介意再给你一巴掌!” 话音刚落,沈云卿又是一巴掌呼在刘嬷嬷脸上,给她打了个对称。 沈云卿神态自傲,声音冷冽, “我是相府嫡千金,刘嬷嬷说我比野草都不如,还说是夫人故意虐待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见父亲,看看他怎么说?” 沈云卿不光说说而已,她还抓着刘嬷嬷的手,作势就要往书房那边去。 刘嬷嬷见沈云卿是来真的,有点慌了,她还是不敢把这件事情闹大的。 往日,她都是安排人给沈云卿送馊掉的饭菜,怎么今日敢过来找麻烦了? 虽然沈云卿不受宠,可到底还是沈家千金。 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刘嬷嬷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沈云卿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卖身契应该签在我娘手下,如今我娘去世了,便转到我手里。我脾气不好,你最好别得罪我,否则我一个不开心了,就把你卖到下等奴隶所那去!” 刘嬷嬷这人就是欺软怕硬,她没有想到沈云卿突然变得这么强横了,只好端出来一份热腾腾的饭菜。 “二小姐,刚刚是奴婢送错了,这才是给你的。” 沈云卿挑眉看去:“刚刚送错了,那么以后呢?这种事情出错一次也就算了,要是次数多了,让父亲知道了,他还以为是你们这些奴才以下犯上、故意欺负主子呢?” 刘嬷嬷咬了咬牙,“请二小姐放心,以后不会再出错了。” 沈云卿露出一丝微笑,语气清淡: “你记得就好,就算我再落寞,也是相府嫡女,而你只是一个奴才。” 刘嬷嬷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绿萝端着饭菜跟在沈云卿后面,她现在对沈云卿完全是一脸惊叹。 刚才的二小姐真的太帅了,不过几句话就怼得刘嬷嬷脸色铁青。 ...... 不料这时候沈云柔来了,她是沈云卿同父异母的妹妹。 沈云柔自小就养尊处优,才十四岁的年纪,已经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再过些日子大了,肯定是倾国倾城。 当她看见沈云卿的时候,眼睛里有难掩的诧异。 明明她亲手把沈云卿推进了湖里,可怎么没死呢? 太蹊跷了! 沈云柔十分厌恶沈云卿,同为相府嫡女,沈云卿是原配所出,而沈云柔的母亲只是被扶正的继室,身份始终不如沈云卿,如果沈云卿死了,她沈云柔就是唯一的相府嫡女了。 往日里,沈云卿见到沈云柔,都会远远避开。 可今日,沈云卿大大方方地站在沈云柔面前,丝毫没有避开让路的样子。 沈云柔先打破了沉默,她一出口就是尖酸刻薄, “这不是二姐吗?今天怎么戴上面纱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容貌丑陋,怕吓着我们?” 绿萝见不得自家小姐受欺负,“三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你一个丫鬟,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份!” 沈云柔对着绿萝的脸,就是一巴掌打过去,她素来被宠得无法无天、嚣张惯了。 谁知道沈云卿抓住了沈云柔的手腕,她从小在沈府做粗活,力气本就不小,若是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折断沈云柔这只纤纤玉手。 “疼……好疼!”沈云柔的手被抓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她直呼姓名怒斥道:“沈云卿你快放开我!” 放开就放开! 沈云卿乍然松手,只见沈云柔摔在了地上。 她上辈子忍了他们那么多年,这辈子不想忍了! “沈云柔你听好了,绿萝是我的人,没有人能欺负她。” 第四章:再遇故人 沈云卿丢下这句话,便带着绿萝扬长而去。 沈云柔气得直跺脚,从前只有她欺负沈云卿的份,什么时候轮得到沈云卿欺负她?可恨至极! “沈云卿,你给我等着,我要告诉爹娘,让他们惩罚你!” ...... 绿萝一脸忧心忡忡,“小姐,你为奴婢得罪了三小姐,老爷夫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沈云卿:“没事,你就放心吧。” 绿萝还以为小姐有什么法子,却见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 “即便我不得罪沈云柔,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还不如得罪咯!” 绿萝:“……” 与此同时,沈云卿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再是生杀予夺的太后,只是一个可怜的相府千金,连刘嬷嬷那样的人都可以欺负她。 她必须得快点强大起来。 可现在,她一没钱、二没权的,身边那群死士也还没有培养起来。 谈什么复仇呢? 沈云卿最缺的就是钱,她虽然是相府千金,但自己这屋子里可谓是一穷二白。 她找了好久,才翻出一块看起来颇有年份的玉佩,应该是能换点钱的。 她想了会,就从沈府的后院溜出去了,看能不能在外面弄点钱。 …… “老爷,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沈云卿正走在马路上,忽然听到旁边马车里一人惊呼,便走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家仆脸色慌乱:“我家老爷不知怎么就晕倒了。” 沈云卿略一作辑:“在下略懂医术,可否让我看看?” 她查探了下这老人的脉搏,是长期胸痹症。 这种病,一旦情绪激动就会引起晕厥,如果不及时抢救,恐怕有性命之忧。 沈云卿看向家仆,“你快将车窗打开。” 然后她让老头平躺下来,伸手解开他的衣领,令他的头偏向一侧,顺便脱下他的鞋袜。 家仆看这女子行为出格,他脸色大惊,“放肆!你岂敢对我们老爷无礼?快住手!” 沈云卿瞥了家仆一眼,“闭嘴!” 随即她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刺入老头足趾间的涌泉穴,然后有规律性地按压他的胸腹之处。 家仆正要对沈云卿动手,却见老爷睁开眼睛,已经醒过来了。 “咳咳……” 家仆惊喜不已:“老爷,你醒过来了!” 这老头一醒来,就看见一蒙面少女在为自己施救,心下明白,“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沈云卿上辈子只害人,从未救人,可能是坏事做多了才遭报应。 这辈子若是多多行医救人,说不定运气能好些。 她顺口一说:“不用谢不用谢,给我点赏钱就行!” 老头脸色一愣,他也算是活了七十多岁了,就没见过如此直接的人,真是毫不客气啊,不过也算诚实可爱。 “我身上就带了这百两金,你不嫌弃就拿去吧,若还不够,我让人取了来。” 沈云卿笑着接过那钱袋子,“够了够了,我先告辞!” 没想到随便救了个人,还能得到百两黄金,今天可是赚到了。 …… 沈云卿前脚刚离开,一个男子便骑马而来。 他一身银白锦衣,衣领袖口处皆绣着精致的云锦图案,身材颀长、眉目如画,淡然似仙,整个人携裹一身书卷墨香,即便眸中有几分焦急之色,也难以掩饰他的脱俗气韵。 “祖父,你可安好?” 此人便是豫王世子,大齐第一公子,江临。 老头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没事,多亏一小姑娘救了我。” 江临问:“小姑娘?是何人?” 老头递过去一枚玉佩,“那姑娘走得倒是挺快,连玉佩都掉了,你去查查她是谁。” …… 这边,沈云卿得了百两黄金,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找江临复仇。 以她如今的样子,若是光明正大的打一场,怕是还没碰到江临就死了。 既然正面不行,不如暗杀? 她思来想去,买了一个暗器。 这暗器的外表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银镯子,但里面可以藏针,只需轻轻按压开关,就可以杀人性命。 于是沈云卿带上暗器,特意守在江临经常会去的茶楼里。 等了许久,沈云卿终于听到脚步声上楼。 伴随着脚步声,还有腰间环佩碰撞的玉石声,听着很是金贵,能用上此物的,又经常来这里小坐的人,应该也只有江临了。 她暗暗一笑,悄悄躲入屋内屏风后面,手指搭在银镯暗口,对准屏风外的人影。 江临刚一走进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他的眸光有意无意掠过周围,落在屏风处。 “是谁在那里?” 第五章: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声音很熟悉,隔着前世今生,沈云卿的心陡然被提了起来,像是坠落在无尽的冰渊中,寒气入骨,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突然有什么湿冷柔软的东西在脚边,沈云卿定睛一看,她跳了出来,“蛇!!” 这一跳倒好,沈云卿的脚不小心绕到了屏风,连人带屏风一起扑了下去。 “砰!!” 结果沈云卿的针没有刺进江临的心口,反倒是扎进了自己的腿上,她疼得满脸冷汗。 万分庆幸,自己还没有在针上抹毒。 保护世子,有刺客!贴身侍卫林风抽刀架在了沈云卿脖间,吼道:“说,你是谁派来的刺客?” 沈云卿有些后悔,她太冲动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江临这样的人物,岂是她轻易就能刺杀成功的?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身还未死脸丢尽! 她立即挤出几滴眼泪,打算装可怜蒙混过关,“呜呜好痛......” 江临眼睑微抬,甚至带了几分浅淡笑意,他遇到的明枪暗箭多不胜数,能活到现在,可绝对不是因为善良。 “姑娘,你为什么在屏风后面蹲守?” 沈云卿眨巴一下眼睛,顿时眼泪汪汪,她抬眸望着江临,楚楚可怜地说, “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杀手,我只是暗恋世子,所以偷偷跟着你而已,再说了,你们有见过我这么弱的杀手吗?” 空气忽然凝固了几秒,林风手中的刀不知是收,还是不收。 毕竟他也算见过不少倒追他家世子殿下的女人了,可就是没见过这……这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江临朝沈云卿伸出手,“起来吧。” 淡淡的萱草味钻进沈云卿的鼻息,这是一种很清冽干净的味道。 沈云卿抬眸便看见了江临的手,骨节修长分明,一看就是拈花提笔的手。 可谁想得到,这样的一只手也会提剑杀人呢? 她不会忘记,那长剑刺穿心口的滋味。 恨,她恨极了江临! …… 沈云卿二话不说,立马搭着这手站起来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疼死我了。” 江临眸色稍暗,他轻而易举就钳制住了沈云卿的手腕。 他的目光很淡,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上,却如刀剑一般,刺入她的心里。 沈云卿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试探她有没有武功。 她立即扬起笑脸,好不正经道:“殿下,你抓着我的手不放,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闻言,江临松开了沈云卿的手。 他刚刚查探过她的内力,气息虚浮,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孱弱,的确不是习武之人。 江临的目光平静但具有穿透力,像是能看穿沈云卿的内心,“你是谁?” 沈云卿能感觉到江临身上带来的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露馅。 所以,她干脆与他的目光对视,依旧嬉皮笑脸的说,“我的父亲是当朝丞相沈海,我是沈云卿,小名卿卿,殿下,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了,不如你也叫我卿卿!” 沈云卿见江临的脸色微变,耳根有些微红。 她顺势绕到江临身侧,一副得寸进尺的模样,“我真心喜欢殿下,你还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绝不会有半句假话。” 江临从未遇见过如此轻浮的女子。 但相府千金怎么会是杀手呢?而且此人的确不会武功。 沈云卿又凑近了些,她轻轻抓住江临的手, “殿下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怀疑你不是喜欢上我,而是爱上我了?” 第六章:祖母病重 江临后退半步,淡喝一声:“放肆!” 缓了好一会,他语气淡淡:“既然你是沈相的女儿,你走吧。” “殿下这是害羞了,才故意赶我走,那我改日再来找殿下。” 沈云卿笑嘻嘻转身,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出去,面纱下面的笑容全部散去。 刚刚好险,幸好蒙混过关了!沈云卿心里偷偷窃喜,十七岁的江临还挺好哄骗的,但这也许只是表象。实际上的江临心思缜密,武功也不可小觑。她要想报仇,绝对要从长计划,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莽撞了。 现在她只好先回沈府。 …… 江临看着沈云卿的背影渐渐消失,他对林风说:“你去跟着她,如果她没回沈府,便杀了。” 最后三个字,他的语气很轻,就像是折断一朵花那么随意。 过了一会,林风回来了,“她的确是进了沈府,属下听到有人称呼她为二小姐,看来她没有说谎。” 江临淡淡“嗯”了一声,他抬手间,莫名觉得心头有些气闷。 “玉佩的事情呢,查的如何?” 林风:“属下已经打探清楚,此玉佩出自沈府,是沈相赐予每位千金的出生礼物。但沈府有两位小姐,就不知是哪一位了。” 江临心想,既然刚才遇见的人是沈云卿,救治祖父的人再怎么看也不像是她这么浪荡轻浮的人,想必是另一个了。 …… 谁知沈云卿到了沈府,沈府发生了大事,府里上下急得一团乱糟糟。 沈云卿走进去,找到绿萝,“发生什么事情了?” 绿萝说:“是老夫人突然生了重病,太医们都来了,都说没有办法,让老爷准备后事呢。” 上辈子,沈老夫人就是这个时候去世的。整个沈府,也就沈老夫人对沈云卿还算亲近,她可不能让沈老夫人这么快死了。 “绿萝,带我去看看。” 沈云卿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张太医,他是宫里资历最老、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了,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说明老夫人的病情很严重了。 张太医正对着沈海摇头,“沈相,老夫人已经病入膏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还是提前准备一下后事吧。” 沈海自幼丧父,是被母亲一手带大的,他最在意的人就是自己的老母亲。如今他刚刚上任为丞相,正打算让母亲享享福分,可谁知她竟突然得了这场大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母亲就这么去了。 “张太医,你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救的。” 张太医摇头,“沈丞相,不是我不想救,是实在救不了啊,我看啊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老夫人了。” 沈云卿走进去,悄悄把了把沈老夫人的脉搏,她年岁已高、身体虚弱,这次大病是湿寒入骨所致中风,虽然情况危急,但也还是有救过来的办法。 沈云柔本来是找爹爹告状的,没想到祖母偏偏病倒了,她正愁没机会说。 现在看沈云卿也来了,她故意讥笑一声,道:“二姐,要不是你为了赵公子要退婚的事情而跳湖自杀,祖母也不会被气昏过去,都是你害得祖母病重,都是你的错!” 跳湖自杀?沈云卿明明是被沈云柔推下去的,不用猜,这个谣言肯定是沈云柔散播出去的,然后祖母得知谣言,被气得中风。 这个仇,沈云卿肯定会报的,但当务之急,是救祖母。 她看向沈海,“父亲,我有办法可以医救祖母。” 沈海显然不相信,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儿相貌丑陋、不学无术,根本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她哪里会什么治病救人? 只见他嫌弃地摆摆手,“沈云卿,都什么时候了,你别在这里胡闹了,快滚!” 第七章:谋害祖母 沈云卿再次请求道:“父亲,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治好祖母的。” 沈海皱着眉头,显然已经有些不悦,“你已经把老夫人气成这样,还在这胡闹,赶紧给我滚出去!” 旁边的张太医还没有离开,他听到此话,一脸傲气地对沈云卿说:“沈二小姐,老夫人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连我等太医都没有办法,你一个闺阁女子能救,呵呵,在开什么玩笑?” 此时的沈云卿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坚忍的眸子,“你都说祖母无药可医了,也就是说她的病情不能更为加重了。那还怕什么?” “既然如此,死马当作活马医,父亲,你就让我试一试吧。” 沈海在沈云卿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但他还是认为沈云卿在胡闹,“休得胡言!来人,把她赶出去!” 然后沈海继续对张太医说好话,“张太医,你别生气,再想想办法吧。” 张太医被沈云卿气到了,“哼!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 沈云卿已经被两个嬷嬷给赶出去了,她仔细想了下,张太医有句话没说错,她现在只是一个十四岁的闺阁女子,谁相信她会医术呢? 但她不能这样放弃,祖母因她而病,她必须要救! 这天晚上,沈云卿悄悄潜入老夫人的院子,从窗口爬了进去。 她走到床边,将一副银针铺开,打算给老夫人针灸。 师父曾经教过,对待这种中风症,首先要通经络、中肺腑。 沈云卿拿出银针,扎在老夫人的内关、极泉、水沟等穴位,然后,她开始慢慢轻捏老夫人的手指、四肢等地方。 这时候,有人推门而入。 沈海看见沈云卿手里拿着银针,以为她要对老夫人下毒手。 他冲上去二话不说,就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逆女,你竟敢谋害你祖母!”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沈云卿的脸打偏了,她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疼,有什么湿热的液体从唇角滑下。 脸疼,心更疼。 原来,她还会感觉到疼,不是死过一次了吗? 沈云柔跟着走过来,添油加醋:“爹爹,二姐故意谋害祖母,这可是大不孝,按照大齐律例是要杀头的,你可千万不要轻易放过她。” 沈海眼中怒意更甚,“来人,把沈云卿给我关进柴房里去,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去看她!也不许给她送吃的!” 在场所有人,只有一个人为沈云卿求情,那就是绿萝了,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沈海,“老爷,小姐没有加害老夫人,她是在给老夫人治病,求您别把小姐关起来。” 沈云卿心里一暖,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绿萝对她都很忠心,她神色冷然,“绿萝,别求他。” 这一巴掌下去,已经把沈云卿和沈海的父女亲情打断了,她的语气异常坚定:“父亲,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半个时辰后,祖母就会醒过来了。” 沈海当然不相信沈云卿的话,“把她关到柴房去,等候处置!” 第八章:退婚 接下来,沈云卿就被关进了柴房,虽然是夏日,但晚上风大,加上这柴房里阴暗潮湿,她觉得寒意从脚底往上钻,冷到骨子里,脸上至今还泛着疼。 身旁有老鼠钻来钻去,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沈云卿蹲在墙角双手抱膝,她默默靠在后面,嗤笑一声,“没想到这时候,还有几只老鼠作陪,也不算孤单了。” 半个时辰后。 “小姐、小姐……” 沈云卿睁开眼睛,见绿萝趴在窗边。 绿萝:“小姐你真厉害!老夫人已经醒过来了。” “醒来就好。”沈云卿很久不曾施针了,这几天重操旧业,还好技艺没有生疏。 绿萝脸上带着几分愤怒,吞吞吐吐:“只不过……老夫人醒来的时候,是三小姐陪在旁边的,大家都说是三小姐救醒了老夫人,可这明明是小姐的功劳,奴婢真的气不过。” 沈云卿像是早就料到这一点,“不急,先让沈云柔得意几天吧。” “可是小姐你太委屈了,明明是你救了老夫人,却被诬陷谋害,还要被关在这里。” “没事。”沈云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绿萝手里,“去买点吃的给我吧,有点饿了。” …… 第二天。 绿萝又是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不好了!” 沈云卿问:“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是赵辰赵公子,他带上庚帖来了,正在前厅和老爷说话,好像是来正式退婚的。” 绿萝担忧地看向沈云卿,到处都在传她因为赵辰跳湖自杀,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呢。 结果沈云卿冷然一笑,“退婚.....呵呵,要退婚也该是我去退了,哪里轮得到他来?” 绿萝有些忧心忡忡,“小姐你真的不伤心吗?” 沈云卿:“伤什么心?我应该开心,因为很快有人会来带我出去了。” ...... 按照大齐的规矩,若是定亲,就互相交换生辰庚帖,若是退婚,就把生辰庚帖退还回去。 现在,赵辰就把沈云卿的生辰庚帖放在了桌子上,他对着沈海拱手作辑,“沈伯父,我对沈二小姐实在没有男女之情,还望伯父恕罪。” 沈云卿和赵辰的婚事,是两家很久之前就定下来的娃娃亲。 那时候,沈云卿的脸上还没有疤痕。赵辰现在来退婚,显然是觉得沈云卿相貌丑陋。 沈海的脸色满是愤怒,虽然他并不喜欢沈云卿这个女儿,但沈云卿毕竟是沈家人。赵辰前来退婚,打的可是沈家的脸。 前些日子,还传沈云卿为赵辰跳湖自杀,因为这些事情,她成了全京城耻笑的笑柄,连带着沈府也丢了颜面。 沈海素来最爱面子,如今脸上挂不住,便把这些怨气全部怪在沈云卿身上。 就当沈海要说话的时候,沈云卿从后面走来。 一身淡粉色齐腰长裙,头发披于后背,随意在额前挽了几缕,配上一支简单的银簪,一张白色面纱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因为在柴房待了一夜,她衣裳沾了些灰烬,发丝也有些凌乱,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她身上从容淡傲的气质。 但赵辰见过沈云卿的疤痕,即便她此时戴着面纱,他也觉得此女令人作呕,若是和这样的女人结婚,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至于沈海,他一看见这个女儿,就更是满肚子的气。“沈云卿,我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沈云卿没有理会沈海,她手里也拿着一张红色的生辰庚帖,直接走到赵辰面前。 “赵公子,你听好了。今日不是你来我沈家退婚,而是我沈云卿主动退了这桩婚事。”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掷地有声。 恍惚之中,有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睛。 沈云卿把生辰庚帖放在了赵辰手里,她的态度冷漠淡然,全似把他当作陌生人一样。 绿萝还以为这段时间,沈云卿是假装把赵辰放下了,没想到是真的全然放下。 赵辰从来没有受到女人这么大的羞辱,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哪有女人敢拒绝他? 他手里紧紧捏着生辰庚帖。“那好,我们两人的婚约就此作废!从此以后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沈云卿轻笑一声,“我巴不得呢!” 赵辰瞪了沈云卿一眼,气汹汹地离开了沈府。 沈云卿根本没理会赵辰了,她看向沈海,微微屈膝,“父亲,既然退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女儿就回柴房了。” “等等。”沈海叫住了沈云卿,“老夫人醒了,她想见见你。” 第九章:抢功劳 卧房里。 沈老夫人正拉着沈云柔的手,“柔儿啊,这次辛苦你了。” 沈云柔将头靠在沈老夫人膝盖上:“祖母,我不辛苦的,只要能救好你,即便是让我累死,我也心甘情愿。因为你是我最亲最近的祖母啊。” 沈老夫人满脸慈爱:“柔儿你真是好孩子,祖母有你这个孙女,是祖母的福气。” 昨天晚上,沈云柔看见沈云卿为老夫人针灸按摩,她特意等沈云卿走了,然后守在这里,没多久,老夫人就醒过来了。 沈云柔顺势就说自己学过医术,是自己把沈老夫人给救醒的,为自己搏一个医术高明的好名声。 至于沈海,他才不在意是谁把老夫人给救醒的,他在意的只是老夫人病愈。 可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这时候,沈老夫人看到有个淡粉色身影站在门口,便招了招手。 “那是云卿吧,你也进来,祖母好久没看见你了。” 其实,沈老夫人心里一直惦记着沈云卿。 因着沈云卿生母早亡,老夫人往日也想多关心关心沈云卿。 可沈云卿成天就待在自己的房间,性格孤僻,根本不和任何人说话。 每次沈老夫人叫她过去,她也不愿意过去。 久而久之,沈老夫人也没办法了。 此时,沈云卿踏过门槛,走到沈老夫人跟前,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然后关切问道:“祖母,你身体可好些了?” 沈老夫人说:“这次多亏你妹妹云柔施针救了我,我现在感觉浑身轻松,精神抖擞呢。” 沈云卿就知道沈云柔会抢自己的功劳,但她并不急着澄清,端的是温文儒雅、知书达礼的姿态,“只要祖母身体健康,我们就安心了。” 沈老夫人见沈云卿这文静乖巧的样子,有些心疼,她也算是看着沈云卿长大的。 突然变了这么多,想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拉着沈云卿的手,“孩子,你看着瘦了不少,听祖母一句话,你是我沈家的千金,要什么男人没有,赵辰他退婚,是他自己没福气!” 沈云卿就知道,老夫人肯定以为她是为赵辰自杀,可自己明明是被沈云柔推下去的。 “孙女是失足落水,和那赵辰无关,如今我们婚约已解,请祖母不要担心。” 说完,她瞥了眼沈云柔。 眼角带着的浅淡笑意,莫名让沈云柔心头一颤。 沈老夫人总算是放宽了心:“那就好,那就好啊……” …… 从老夫人的院子离开之后,绿萝很是愤愤不平。 “小姐,你为什么不和老夫人说,是你施针治好了她。现在倒好,功劳全部让三小姐抢了去,明明她什么也没做,真是太过分了!” 沈云卿反问:“我现在说了有什么用呢?” 当时那个情况,沈云卿就算和老夫人说出真相,老夫人也不会相信,反而认为她在无理取闹,对她的印象更加不好。 毕竟沈家所有的人都向着沈云柔。 绿萝心里实在气得慌:“那就让三小姐白白抢走你的功劳了吗?” 沈云卿不是不说,她要等一个最佳的时机,让沈云柔脸面扫地。 她眸中一瞬狠厉而过,已经有计划在心中成型。 只听见她口中出来两个字,“不急,时机未到。” 沈云卿可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上辈子就作恶多端杀人无数,这辈子,她也不打算做一个好人。 只有她从别人手里抢东西,没有人能抢走她的东西。 区区一个沈云柔,她会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 后面传来一句女子声音。 “沈云卿你站住!” 第十章:逼婚 沈云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沈云柔,“三妹不去陪着祖母,怎么跑到我跟前来了?” “你是不是在恨我抢走了你的功劳?” 沈云柔撩了撩耳边的头发,整个人身上都写满了得意,她的话停顿一下,而后掩嘴一笑,上下扫了沈云卿一眼。 “不过啊,这还真不是我抢,是你不配。二姐你长得这么丑,成天要以面纱示人,就算你医术高超又如何?还不是京城人人耻笑的第一丑女?我就不一样了,医术高超这四个字落在我头上,不但可以为父亲脸上贴金,就连沈府也会名声大扬。” 在沈云卿面前,沈云柔最骄傲的就是容貌,她知道用容貌来打击沈云卿是最痛的。 沈云卿戴着面纱,是因为这几天不能受风,不过她的脸马上就要好了。 她神色不变,“三妹啊,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笑下去。” 沈云柔语气中满是得意,笑容满面,“那当然了,从今天开始,我沈云柔就是京城第一才貌双全的千金。而你,只是地上的一滩烂泥,永远被我踩在脚下。” ...... 一夜之间,沈云柔针灸治好老夫人的事情就传出去了,再通过一些添油加醋的渲染,她已经享誉整个京城。 连张太医都没能救好的人,被沈云柔轻轻松松给救好了。 大家都不敢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女子,竟有如此医术?可这却又是事实。 许多人纷纷慕名前来沈府拜访,还有很多人写诗词称赞沈三小姐德才兼备、医术高明。 就这样,沈云柔可谓是风头无两,前来沈府向她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 不过,沈海的心思可高傲着,他一直都是用最好的资源来培养沈云柔,才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她给嫁出去。他的女儿要嫁,就得嫁给全天下最有权势地位的男子。 …… 豫王府。 江临这几天总是觉得心里不太平静,他站在书桌前,一手提笔,一手铺开宣纸,正在练字。 “林风,你可打听清楚了?” 林风禀报:“已经打听清楚了,沈府中擅长医术的是沈三小姐沈云柔,前几天,她还救醒了沈老夫人,世人都在夸赞她医术高超、才貌双全。” “沈云柔……”江临喃喃念了一声,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从屏风后扑下来的蒙面女子。 奇怪了,不过就是见了一面,他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林风见主子失神许久,便提醒道:“殿下,你今日还要进宫见皇帝。” 江临停笔,晃了晃脑中思绪,“走吧。” …… 御书房。 皇帝年过四十,还是中年,许是太过操劳,皱纹爬满了他的面容,满眼皆是沧桑,他穿着金丝绣龙的明黄华袍,头顶珠冠,衬得他威仪不减。 当他看见江临的那一刻,眼神骤然变得幽深难测。 “你来了,快走近些,让朕好好瞧瞧。” 江临先是作辑行礼,然后再走过去,君臣之礼,一丝不苟。 皇帝欣慰地打量了江临一眼:“真是长大了,若是你母亲能看见你如今这样,该多好啊。” 江临的母亲是皇帝的亲妹妹,提及她,江临眸色一暗,并没有说什么。 皇帝问道:“你如今也大了,是时候成亲生子了,可有心仪的姑娘?朕为你选择了一些适龄的千金小姐,你看看满意哪个?” 第十一章:沈二小姐秀外慧中 说罢,皇帝让贴身太监李公公递给江临一道名册。 江临随意扫了一眼,看来这不是询问,而是逼婚啊。 而且帝王心思难测,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是试探和杀机。 江临低眸看着手中玉佩,既然注定要成亲,倒不如选择她。 他略躬身,“听闻沈三小姐秀外慧中、才貌双全,臣有意之。” 沈家的小姐?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瞬间消逝,他轻笑道:“朕会下旨,给你和沈小姐赐婚。” 江临前脚刚走,皇帝脸上的笑意就敛去了,他亲笔写下赐婚圣旨。 不过这圣旨上,配给江临的不是沈云柔,而是沈二小姐沈云卿。 自古帝王多猜忌,沈云柔可是沈海最在意的女儿,而且她素有美名,再加上医术高超,皇帝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和江临联姻呢?这岂不是给豫王府增添了助力? 但沈云卿就不一样了,她是京城第一丑女,而且粗鄙愚笨,不得沈海喜欢。就算江临娶到了她,也不可能得到沈海的帮助。 皇帝把圣旨交给李公公,“颁布下去吧,不过别让豫王府知道,赐给江临的人是沈云卿,只说是沈小姐。” …… 沈府。 沈海正在悠闲喝茶。 仆人走到沈海面前,“老爷,李公公来了。” 这些日子,前来沈府提亲求娶沈云柔的人,如过江之鲫,沈海都累了,他才懒得见这些阿猫阿狗呢。 但这次不一样,这可是宫里面的人。 沈海立马站起来,瞬间变脸,“你说什么,李公公?赶紧给我请进来啊!” 要知道这李公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谁敢不给他三分薄面?若是稍有怠慢,他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人,沈府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啊! 李公公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沈海面前,神态倨傲。 沈海笑脸相迎:“李公公,皇上派你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公公轻咳一声:“皇上有旨!” 沈海立马跪下接旨。 李公公扯着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相之女沈云卿,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特选为豫王世子妃,择吉日大婚,望二人举案齐眉、夫妇一心,钦此!” 沈海听这旨意,是越听越迷糊,再怎么说,“秀外慧中才貌双全”这八个字也落不到沈云卿的头上。 他抬起头问:“公公莫不是看错了,这赐婚的应该是臣的小女沈云柔……” 李公公眼神一瞪,“放肆!你竟然敢质疑咱家的视力?” 沈海立马低头,“不敢不敢……” 李公公居高临下,尖声反问:“那你还不接旨?是想抗旨吗?” 沈海只好俯身跪拜:“臣接旨,叩谢圣上。” 李公公冷笑地看了沈海一眼,叮嘱一句,“沈相可要仔细了,别嫁错了女儿。到时候引来雷霆之怒,祸及全府。” 沈海不禁全身寒颤,“臣万万不敢出错。” …… 沈云卿刚睡醒,就听到绿萝告诉她这个消息,惊得她从床上坐起。 “你说皇帝赐婚,我和江临?确定没开玩笑?” 第十二章:抢了就抢了 绿萝满脸都写满了“高兴”, “小姐,你知道吗?这全大齐的女子,最想嫁的人不是皇上,而是豫王世子。一来因为世子殿下那举世无双的俊俏容貌,二来则是因为他的权势地位,毕竟大齐四分之一的兵权都在豫王府手里,皇帝都得看看他的脸色呢。” 沈云卿见绿萝这表情,的确不像是开玩笑,她不得不赞叹一句,江临的演技实在高超,骗了世人那么多年。 只有她知道,他可不是好人。 绿萝自己是开心了,可她见小姐不开心,便嘟囔道:“殿下这样神仙似的的人物,小姐你还苦恼什么呢?多少人想嫁都嫁不了。” 紧接着,一群人捧着礼品摆在房间里,这些都是皇帝赐下的礼物,赐给沈云卿做嫁妆。 沈云卿看这架势不是假的。如此皇恩,可真是少见。 皇帝赐婚,不嫁也得嫁。 而且她不是正苦恼没有机会报仇吗? 嫁入豫王府之后,沈云卿就有更多机会可以接触到江临,上辈子,她死在他手里,这辈子,她要让他万劫不复。如此想想,成亲就成亲吧。 她立马写了一张单子,交给绿萝,“你去把这些买来。” 绿萝看了一遍:“鹤顶红、砒霜、匕首、毒针……小姐,别人出嫁都是准备首饰胭脂,你怎么要这些东西,这是成亲,还是去杀人啊?” 沈云卿心里冷然,当然是去杀人了,不过绿萝单纯,还是别知道太多,毕竟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日后遇上坏人,我们可以拿来防身的,你去买吧。” 绿萝“哦”了一声刚走出去,沈云柔就带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了。 得知皇帝赐婚的时候,沈云柔浑身都充斥着嫉妒,她从小就喜欢江临,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他,万万没想到被沈云卿给抢走了。 沈云柔一进来就指着沈云卿骂道:“沈云卿,你不过就是个草包千金,还貌丑粗鄙,凭什么能够嫁给世子?凭什么?” 沈云卿一个轻蔑讽刺的眼神瞥过去,“凭的是皇上圣旨,你能如何?” “你!”沈云柔气不过,她抓起旁边的一个花瓶就要砸下去。 沈云卿挑眉:“三妹手里的琉璃瓶是皇上今日赐下的贺礼,御赐之物,砸之死罪,你尽管砸。” 沈云柔本已高高举起就要摔了,听见这话,她立马收回来,还紧紧握住,生怕弄坏了。 她一手叉腰,娇美的面容狰狞愤怒,“沈云卿,你知不知道,世子是我喜欢的人,你怎么能够抢我的男人?” “如果我说,我就是要抢了呢?你又能怎么样?”沈云卿目光淡然,带着几丝高高在上的蔑视,“你抢我医救祖母的功劳,我抢你喜欢的男人,也算是公平。” “沈云卿,你无耻!” 结果沈云柔话音刚落,沈云卿就一巴掌打下来了。 这一巴掌,清脆干净! 沈云卿:“你可要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世子妃,未来的豫王妃,论身份地位,你该给我下跪行礼,如何能口出恶言?” 第十三章:告状 这么多年来,沈云柔对沈云卿是非打即骂,可沈云卿从来没有还手。 她捂着脸,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敢打我,我要去找爹爹,他不会放过你的!” 沈云卿冷笑一声,“呵,一个只会找父母的三岁小孩,尽管去吧。” 沈云柔眼泪汪汪地跑到沈海的书房里,带着哭腔:“爹爹,二姐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沈云柔知道沈海最疼爱的就是她,以往她只要去告状,沈海一定会帮自己教训沈云卿的。 然而这一次,沈海扫了沈云柔一眼,他眸色暗下去,表情有些颓废,“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段时间,不要去招惹她。” 沈云柔见沈海不打算帮自己,心里觉得更委屈了,她抿抿唇,“爹爹,我才没有招惹二姐,是她得了皇上赐婚,变得嚣张跋扈,莫名其妙就给了我一巴掌,还说……” 因为这莫名其妙的赐婚,沈海心里本就窝了一团气,“还说什么?” 沈云柔:“二姐说她马上是世子妃了,日后就是王妃,就算是爹爹,也要对她跪拜行礼。” 沈海怒而拍桌,“混账东西!她真敢这样说?” “我怎么会骗爹爹呢?”沈云柔叹了声气,“二姐如今是仗着皇上赐婚,已经不把我们沈府放在眼里了。” 沈海气得眉头都竖起来了,“去把沈云卿给我叫过来!” 没多久,沈云卿就跟着下人过来了,她一看到沈云柔也在,就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沈海一看到沈云卿,“逆女,你给我跪下!” 沈云卿站着不动,语气不卑不亢,“女儿敢问一句,自己是犯了何错,值得父亲如此大动肝火?” 沈海看沈云卿这副毫不知错的模样,就更恼怒了,“你这还没出嫁,就无法无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还有没有沈家?” 他吩咐下人:“来人,给我上家法!” 很快,下人就拿着一根带着荆棘的藤条走上来。 沈海拿起藤条,他是卯足了力气,就要往沈云卿身上抽。 沈云柔一看这架势,藤条若是打在沈云卿身上,肯定会皮开肉绽,这样一想,她心里就舒坦多了,站在旁边看戏。 然而沈海的藤条并没有落下去,被沈云卿死死攥在了手里。 沈云卿:“父亲,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一鞭子打下去,伤得是谁的颜面?几日之后,便是江沈两家的婚礼,若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新娘子嫁进江府,你猜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沈海渐渐冷静下来,他能够从一个小小芝麻官,爬到丞相这个位置,肯定不是冲动之人。 眼看婚礼在即,他若是伤了沈云卿,到时候怕是会引来江府不悦。 沈云卿又说:“江沈两家联姻,对沈府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父亲是个聪明人,自己掂量掂量吧。”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损了沈府的颜面。沈海把藤条丢掉,脸色平和下来,“你说的没错,这桩赐婚的确对沈府有利,不过你可要记住一点,就算嫁进了江府,日后也要以沈府的利益为先!” 沈云柔还想说什么,沈海一个警告的眼神瞥过去,她缩了缩脖子,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了,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沈云卿没看他们,转身离去,“婚期在即,女儿回去好好准备了。” 沈云柔气不过:“爹爹,二姐如此嚣张,你怎么还包容她?” 第十四章:大婚 沈海眸中闪过几分心机,“柔儿啊,其实我心里最看重的女儿还是你,云卿相貌丑陋,必然得不到世子的宠爱,你可要好好利用他们大婚那日,在世子面前留下好印象啊。” 沈云柔喜出望外,她暗恋江临多年,只盼着能嫁给他。 “爹爹是想帮我和世子在一起?” 沈海原本就是盼着沈云柔能嫁给皇亲国戚,这样一来,就能稳固沈府在朝堂的地位。 可没想到皇帝赐婚的人竟然是沈云卿,这样一个粗鄙丑陋、不学无术的女儿,怎么能为沈府争光呢? 不如让沈云柔取而代之! 沈海的笑容意味深长,“我的好女儿,能不能成事,就看你自己的了。” …… 婚礼如期而至,毕竟是皇帝赐婚,再加上江沈两府的地位,这场婚礼是办得热热闹闹、轰动全城。 沈云卿任由梳妆嬷嬷给她装扮,她看着镜子里的脸。 虽然疤痕淡去了点,但还是存在于脸上,丑陋蜿蜒。 怕是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她干脆继续带着面纱,毕竟毒还没有完全清除,不能见风。 辞别的时候,沈海脸色并不好,完全不像是送女儿出嫁的父亲。 他对沈云卿说:“等下到了豫王府邸,知道该怎么行礼说话吧,可别丢了我们沈家的脸。” 沈海是真担心沈云卿在豫王府失了分寸,毕竟他这个女儿是出了名的蠢笨丑陋,难登大雅之堂。 沈云柔打扮得花枝招展,撒娇道:“爹爹,你就放心啦,有我跟过去看着,不会让她丢我们沈家的脸的。” 沈海摸了摸沈云柔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慈爱,“爹知道你乖,这次在豫王世子面前,可要好好表现。能不能搏得他的喜欢,就看你自己了。” 而沈云卿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对父女。 多么可笑啊,明明是一家人,她却俨然就是一个外人。 就连她大婚这日,沈海想的都是让沈云柔去勾搭她的新郎。 ...... 豫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过来了。 江临身穿红色婚袍,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他面上笑意淡散,温润如玉,气宇轩昂,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红盖头下,沈云卿看不见江临的脸,但她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淡淡的萱草味。 沈云卿上辈子便是被江临迎进宫的,那时正是冬天,漫天飞雪。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贵妃,天寒雪厚,当心足下。 那天的江临,是沈云卿见过的最温柔的人了。 如今物是人非,却仿佛什么都没变。 这一次沈云卿披上嫁衣,前来迎接的也是江临。 不同的是,盛夏六月,艳阳万里。 他是来娶她的。 而她,是去杀他的。 一命还一命,沈云卿不是善人,而是个十足的恶人。 她必须要报那一剑穿心之仇! …… 沈府到豫王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就到了,花轿停下。 江临朝沈云卿伸手:“到了。” 他的语气永远这样温温淡淡的,像是从来不会生气,也不会雀跃欢喜,好像也没多期待这场婚礼。 沈云卿把手搭上去,即便是盛夏,江临的手如同玉石冰凉,带着股寒气。 她低眉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入大堂。 沈云柔也想跟着走进去,却被江府管家拦住了。 江府管家阿忠,他年岁已高,视力不大好,只板着一张脸,说:“随行丫鬟禁止入内,你就在花园这边等着吧。” 沈云柔本来想借这个机会勾搭上江临,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当成了丫鬟,连进入大门的机会都没有。 她只能眼看着江临牵着沈云卿的手进去了,拜堂行礼。 …… 豫王府。 一系列复杂繁琐的礼仪之后,沈云卿被送入了婚房。 她趁着无人之际,偷偷拿出事先准备的毒药,倒进酒壶里面。 此毒无色无味,没有人会发现。 然后,沈云卿就乖乖地坐在床上,等着江临进来。 如果让他知道,他的新娘处心积虑想杀死他,想必会很有趣吧。 她已经无比期待江临喝下毒酒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嘎吱!”一声。 门被推开。 江临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头的新娘。 按照规矩,他应该先去揭开她的盖头。 沈云卿却站了起来,她给江临倒了一杯酒。 “殿下,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夫妻了,我敬你一杯,还请夫君满饮此杯。” 第十五章:一定会长长久久的 江临眼角微动,没说什么。 奇怪,她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他接过酒,在酒杯即将碰到唇边的时候,却停下了。 沈云卿眼看着那酒杯停在江临唇边,她恨不能亲自动手把酒给灌进去。 世子啊世子,你肯定想不到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 然而下一秒,江临却把酒杯搁在桌子上。 他乍一伸手,就把沈云卿的盖头给扯下来了! 可怜的红盖头,就这么飘飘摇摇地落在地面…… 映入眼帘的这张脸,柳眉细弯,明眸如星,但眼睛之下蒙着一层面纱,好像还在窃喜什么。 江临眉眼微诧,他记得这个女人,“是你?” 沈云卿有些郁闷,就差一步,他就会喝下这杯毒酒了, “殿下,不是我,还能是谁?” 江临要娶的人,应该是沈三小姐才对,而不是这个轻浮之人。 “沈云卿,你究竟是用了什么诡计,才代替你妹妹嫁进来的?” 沈云卿也是一头雾水,这事和沈云柔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江临喜欢的是沈云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越是要在江临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心里头不痛快! 沈云卿笑嘻嘻地端起酒,“殿下,哪有什么诡计?我是皇上赐给你的新娘,请喝了这杯酒,我们一定能长长久久的。” 江临皱了皱眉头,推开沈云卿的酒。 新娘应该是沈云柔才对! 这事情有点古怪,他得去好好查查。 …… 眼看着江临就要推门出去。 这么好的复仇机会,沈云卿当然不能让江临出去! 情急之下,她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腰带。 不料脚下踩着那红盖头,鞋底一滑,她整个人往前扑下去。 紧接着,是一地瓷器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 那事先准备的毒酒,已经完全洒在地上了。 沈云卿的手往下一撑,没有想象中摔在地面上那么疼痛。 而且地面软软的,还有温度。 江临胸口一闷,竟觉得自己无法动弹。 因为这个女人完全压在他身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腰带。 他很想一掌把这女人打开,但多年以来的修养,不允许他对女人动手。 沈云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扑在了江临的身上。 而且这个姿势,像极了女流氓在调戏良家少男!! 既然毒酒没了,沈云卿又生一计。 她手轻轻一扯,就扯掉了江临的腰带。 随即他的衣服松松垮垮解开,露出了结实精壮的胸膛,线条流畅…… 沈云卿一脸坏笑瞅着他,没想到这位世子殿下看着斯文,身材还蛮有料的。 她顺手摸了几下,笑得媚眼如丝。 “殿下你身材不错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此时,纵然江临素来修养极高,也无法克制心头愤怒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 “沈云卿!你给我起来!”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像她这样无礼! 沈云卿一笑,反而故意贴在江临身上,“真不好意思,因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情难自禁。而且今天是我们的大婚夜,你出去干什么呢?” 江临脸色因愤怒而涨红,“放肆!你起来!” “殿下,我才不要起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可不要浪费了!“ 紧接着,沈云卿死死按住江临的肩膀,扒开他的衣服。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带着滚烫的温度,在指尖漫延开来…… “殿下,你乖乖的,不要乱动……” 随着沈云卿的动作,江临浑身绷紧,他觉得口舌干渴,有股燥热从下面迅速燃起…… 第十六章:王爷病了 沈云卿去扯江临的衣服,就是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趁江临愤怒失控的时候,沈云卿悄悄拔下头上的发簪,眼看着就要往他的心口刺下。 门被突然推开,“砰!” 林风闯了进来。 “世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 林风的话截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自家世子正被世子妃压在身下,衣服都被脱了一大半,如此不堪入目…… 他赶紧捂着眼睛背转过身。 “大…大事不好了……殿下!” “您快和属下走一趟吧!” 夜风灌进来,江临头脑清醒了些。 他一把将沈云卿推开,迅速整理了衣服,疾步而出。 瞬间没入夜色。 没有留下一个字,便从新婚之夜,仓皇逃走。 …… 第二天。 绿萝气呼呼跑进来,骂道: “小姐,这个世子实在太可恶了,亏奴婢还觉得他是个好人!他竟敢在新婚之夜弃你不顾,更可恨的是,他一大早去请了三小姐过来。” 沈云卿心情不好,昨夜就差一点,她就能杀了江临。 可惜又失败了,还浪费了她精心准备的毒酒。 “沈云柔来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绿萝:“听说是豫王突然晕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世子他就让人请三小姐来了。” “江临他爷爷病了?带我去看看。” 沈云卿细细回忆,前世江深就是在这一年去世的,然后江临继承王位,难不成就是这几天吗? …… 谁知沈云卿刚走到,就看到沈云柔趾高气扬地从身边走过。 沈云柔路过沈云卿的时候,她得意一笑,低声说: “二姐,世子殿下在新婚之夜抛下你,肯定是被你的脸给吓到了,这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容貌,像你这么丑的,即便是嫁给殿下了,他也不会碰你!你看看……你多失败啊!” 这话,刚好只落在沈云卿和绿萝耳朵里。 绿萝听不得小姐被这样侮辱,想去找沈云柔讨个公道。 沈云卿对绿萝摇摇头。 当务之急,不是和沈云柔吵架。 而是探查豫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让江临在新婚之夜弃她不顾? 沈云卿想跟着进去看看,却被林风挡在门外。 “世子有令,请世子妃回房休息。” 言下之意十分明白,就是不许沈云卿靠近半步。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云卿倒是要看看,沈云柔要如何医治老王爷? …… 沈云柔走进房间看了一圈。 只有伺候的丫鬟,并没有江临的身影。 床上正躺着一个老头,这就是江临的爷爷,老王爷江深。 她该怎么做呢? 那天,沈云柔偷偷趴在窗户上看过。 她记得沈云卿就是随便拿几根针扎进去,然后祖母就醒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沈云卿那个草包都会,她沈云柔当然也会了! “你们都出去,我要给王爷治病。” 房间里的丫鬟们纷纷退下。 沈云柔拿出自己事先准备的针。 一针下去,江深就睁开了眼睛。 沈云柔惊喜道:“王爷,你这么快醒了啊!” 结果江深双眸圆瞪,怔怔看了沈云柔几秒钟,便吐出一口血。 整个人往后倒下去,血溅了她一脸。 沈云柔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这场景吓到了,她最害怕血了。 “啊!!有血!!” 林风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而入。 他性格本就暴躁,如今看到这一幕,只当是沈云柔在谋害王爷。 林风手中佩刀出鞘,架在沈云柔的脖子上, “你对王爷干了什么?我杀了你!” 他的刀,抬起就要砍下去…… 第十七章:弃妇 沈云柔从小就是被父母保护得好好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现在有刀架在脖子上,她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了。 林风怒喝一声,“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沈云柔手里的东西全掉了,只见她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眼泪鼻涕哗啦啦就出来了。 “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吐血。” 林风见王爷头顶上被扎了一根针,显然就是沈云柔所为。 他怀疑沈云柔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什么医术高超,简直都是假的! “王爷之前还只是昏迷不醒,自你进去之后,他就吐了这么多血,性命垂危。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了你!” 林风的刀刃离沈云柔的脖子,不过一厘米的距离。 如果王爷出事了,他是真的会杀了她。 沈云柔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她不明白,自己是完全照着沈云卿的样子做的,可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眼下这情形,也只能去找沈云卿了。 “别杀我别杀我!你去找沈云卿过来,她的医术比我高明,一定能救王爷,她一定可以的!” ...... 沈云卿本来是想去见豫王的,但她被拦住不让进,便在豫王府里闲逛。 百无聊赖之际,她爬上了一颗枇杷树。 沈云卿一边吃着枇杷,一边说,“没想到,这豫王府的枇杷这么甜,不错不错。” 她心想着,要把这豫王府的枇杷都给摘光光。 绿萝站在树下,都快急死了,“小姐啊,你不知道事情都传遍整个京城了。” 沈云卿:“什么事啊?” 绿萝:“昨夜世子弃你而去,今天一大早就去请了三小姐过来,府上下人说三小姐正在哭,他们都在猜测世子喜欢的人是三小姐,而不是你,他们都在嘲笑你……是个弃妇!” 沈云卿心想,这些人的想象力也真丰富,不过她也琢磨明白了,江临大概以为皇帝给他赐的新娘是沈云柔,谁知道竟然娶了她沈云卿,难怪他心中有气了。 只要能让江临不痛快,那么沈云卿就是痛快的! 谁知不能高兴太早,沈云卿一脚踩滑,连带着怀里一捧的枇杷摔下了树。 意料之外没有摔在地上,反而是摔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耳畔传来男人的声音,“沈云卿。” 沈云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江临拦腰接住了。 她支起下巴一看,见江临衣服上都是掉落的树叶和枇杷,还混着一些泥土。 向来衣裳整洁、一丝不苟的世子,此时却沾满了树叶泥土,乱糟糟的样子怪可爱的。 沈云卿不禁嗤笑一声,她捡起落在江临脖子上的那颗小枇杷,然后放进嘴里,“原来是世子啊,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可以站好了吗?” 江临是来找沈云卿救命的,没想到她从天而降。 莫名其妙,他竟伸手接住了她! “沈三小姐说你医术更甚于她,望你能随我前去,医救祖父。” 沈云卿眨巴着眼睛,“殿下,你在新婚之夜弃我而去,让我成了被人人耻笑的弃妇,我凭什么要去救你祖父?” 第十八章:三个条件 沈云卿这人,心眼小,爱记仇,谁若是得罪过她,她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睚眦必报。 林风站在一旁,他挠了挠后脑勺脸色尴尬,“哎呦,我的世子妃,你别吃枇杷了,之前都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望你见谅。你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属下的。” 沈云卿哼了一声,神态傲娇:“我的脚扭了,走不了,需要世子殿下抱过去。” 抱……抱过去?? 这一刻,林风听了只想动手揍世子妃。 天下人都知道,江临虽然脾性温和、待人以礼,但他不近女色。刚刚接住沈云卿,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身为江临的贴身侍从,林风也算是见过不少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可就是没有见过沈云卿这种,简直是......令人发指!但当务之急是救醒王爷,他们只能忍。 林风瞅了瞅江临,劝道:“殿下,要不你抱着世子妃过去吧……” 只见江临脸色有些煞白,他一只手揽住沈云卿的腰,将她横着提了起来,就这么把她给带过去了。 他是不可能抱这个沈云卿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 江临像是提货物一样把沈云卿给带过来了,然后扔在地上。 沈云卿揉了揉腰,江临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恨! 此时的沈云柔,已经吓得抖成筛子了,要是王爷出事,那么豫王府的人不会放过她的。 她赶紧跑到沈云卿面前,“二姐,你过来了,你快去看看王爷。” 沈云卿不慌不忙,故意反问:“京城人人都知道,你不是医术高明吗?连祖母那么严重的疾病,你都能救好,现在怎么会来求我呢?” 沈云柔压低声音,拿沈府来威胁她,“二姐,都这个时候,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要是豫王出事,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别说你了,到时候沈家都要跟着遭殃。” 她不等沈云卿回答,便转身和江临说:“世子殿下,我二姐的医术比我更为高明,她一定可以医治老王爷。” 现在,沈云柔管不得那么多了,她只能把这个事情推到沈云卿身上。 就算王爷出了事情,最后也是沈云卿的错。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怪沈云卿!和她沈云柔没有关系! …… 沈云卿:“要我去救人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林风一口担保:“世子妃,只要你能救好王爷,别说三个条件了,就算三百个条件,我家世子都会答应你。” 沈云卿把眸光转向江临,轻轻一问,“是吗?” 江临稍一抿唇,这个女人诡计多端、狡猾善变,虽然他总觉得她不安好心,但现在也只能答应了,“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你能救好祖父。” 沈云卿:“好,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听我的吩咐,我要什么,你们给我什么,但就是不许打扰我。” 沈云柔眼看着沈云卿进了房间,她暗中冷冷笑着:沈云卿,你这个草包,救好祖母是你的运气,这次你就等着被世子处死吧。 第十九章:正是在下 沈云卿走进去才发现,床上的病人不就是她上次救过的老头子吗? 也就是说,她无意间救过江临的爷爷,而今天,她还要再救一次??? 不过知道这老头患的是胸痹症,那就好对症下药了。 过了一个下午,日头已经下山,夜幕降临。 床上的老头已经醒了过来,他喘了几口气才呼吸过来,“你不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吗?” 沈云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有些疲惫,“老头,上次我就嘱咐你不要激动,你肯定又激动过头了吧,所以才晕过去了,这就是不听医嘱的教训!“ 江深好歹贵为王爷,平日里谁不是对他毕恭毕敬的,可这小丫头倒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你……” 沈云卿:“你什么你?闭嘴吧,少说话。我现在要给你开药,要是你再不听医嘱,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江深听着这话,觉得有点熟悉,他眼神中有波澜泛起,莫名想起了一位故人。 …… 门外。 江临虽然心底焦急,但他此人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变色,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至于沈云柔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她对江临说:“世子殿下,二姐过了这么久还没出来,王爷该不会是出事了,她害怕被殿下责怪,不敢出来吧……” 江临这时候才注意到沈云柔,说实话,她和他想象中那个治病救人的沈小姐,完全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此女艳俗,打破了他所有设想。 心底莫名有点庆幸,赐给他的世子妃不是眼前这位。 这时候,房门被突然打开,沈云卿自里面袅袅而出,她对江临等人道:“里面那位已经清醒了。昨天,肯定是有人刺激到他的情绪了,才会晕倒。” 林风小声嘀咕一句:“王爷受了刺激,还不是因为你……他就是得知世子娶的新娘是传闻中的草包丑女,才被气晕过去的。” 沈云卿没听太清楚,“什么?” 林风:“属下是说,这次王爷能醒过来,多亏世子妃出手相救,世子妃真不愧是华佗在世!” 沈云卿白了一眼,把药方子递给林风:“少拍马屁了,你去煎药!” 江临走了进去,见祖父是真的醒过来了。他看了沈云卿一眼,虽然她行为轻浮,但医术确实不错。 沈云卿言语颇有几分骄傲,“殿下,我说能救,就一定能救。” 豫王府素来知恩图报,沈云卿救了江深两次,他拉着江临的手说:这小丫头救了我两次了,你可得好好感谢她。 江临:“两次?” 江深:“是啊,上次在街上救我的也是她,真是个好姑娘。” 江临脸色有些说不清楚的意味,老爷子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祖父,她就是皇帝赐下的世子妃。” 江深乍然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她便是传闻中那个粗鄙愚笨、大字不识的草包千金?” 沈云卿竟不知道自己草包千金的名声如此响亮,她摸摸鼻子,毫不谦虚:“不巧,正是在下。” 第二十章:以身相许 江临轻咳一声,看向沈云卿:“还不来拜见祖父?” 沈云卿走过去,行了一个大礼:“孙媳拜见祖父。” 这回轮到江深傻眼了,他愣了好久,脑子才转过来,“起……起来吧。” 就在众人以为江老爷子要生气的时候,他却转头看向管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阿忠,快去把我给孙媳妇的见面礼拿过来!” 管家阿忠捧来了一个表面雕花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个玉镯,镯子质地晶莹剔透、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价值连城。 江深把盒子递给沈云卿,他笑得眼角都是皱纹,“小丫头,这是江临他奶奶留下的传家宝,说是要送给她的孙媳妇,现在我终于可以送出去了。” 沈云卿上辈子垂帘听政的时候,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眼力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她一看就知道这个镯子很贵重,便瞅了瞅江临。 江临心情复杂:“既然这是祖父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沈云卿收下礼物,“多谢祖父!” 此时沈云柔站在旁边,看到沈云卿得到了那么珍贵的传家宝,她嫉妒得都要疯了,可眼下,所有人都把她当成空气了,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倒是沈云卿故意看向沈云柔,“三妹,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随着沈云卿的话,江深也把目光看在沈云柔身上,虽然他当时意识模糊,但他感觉得到,就是这个人想要害他的性命!! 他指着沈云柔,“此人意图谋害本王,来人,把这个欺世盗名的骗子赶出去!” “王爷,你听我解释……” 沈云柔还来不及解释,就被王府的下人给赶了出去。 沈云卿暗暗勾起一笑,沈云柔没本事偏偏喜欢抢功劳,次数多了,总会有败露的时候。 沈云卿就是要借豫王一事,让沈云柔名声扫地! …… 这时候,林风端着刚煎好的药过来了,王爷,药好了。 江深还没喝,便嗅到了这药的苦味,他撇过头颇为嫌弃。 “这药,一定得喝吗?本王不喝。” “王爷,不喝药怎么会好呢?你就把药喝了吧。” 然而林风等人哄了好久,老爷子还是不肯喝。 沈云卿实在看不过去了,她端过药碗,“祖父,你要是不喝的话,就别怪孙媳对你动手了!” 动手?! 江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你想对本王做什么?” 沈云卿邪魅一笑,“当然是直接灌进去了!” “孙儿救我……” 江深的话还没说完,沈云卿就捏着他的下颚,把药给灌进去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脸震惊,这位世子妃可真强悍啊,一看就是位不好惹的角色! 就连江临那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神,都为之有些惊色,在这豫王府里,谁不是对老爷子千哄万哄,可她倒好,一点情面都不给。 等药下去之后,沈云卿拈了一颗蜜饯塞进江深嘴里,“祖父莫怪,孙媳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江老爷子幽怨地看向江临,似乎在说:快管管你找的好媳妇…… 江临表示自己管不了,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他抓着沈云卿的手就往外面走。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沈云卿故意凑过去,她个子还不够高,只到江临的胸膛处,便仰头看向他,“那殿下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啊?戏本子里都是这样说的。” 第二十一章:身体不好 靠得近了,她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心跳在加速。 沈云卿心想,十七岁的江临还真是纯情啊,稍微靠近,就让他面红耳赤了。 早知如此,她上辈子就该这样对他,也不至于死在他手里。 江临乍然后退半步,“请你自重。” 沈云卿低头看着,“自重?殿下现在还拉着我的手呢?究竟是我不自重,还是你不自重?” 江临松开手,他赶紧岔开话题,“既然你救了祖父,依照承诺,我应该答应你的三个条件。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云卿捏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忽然看见墙角的枇杷长得茂盛。 她说:“第一,我要那颗枇杷树上的所有枇杷,你亲自摘了给我送过来,不许假手他人。”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江临一口应下,“好。” 沈云卿又说:“第二,我要黄金万两。” 江临瞥了沈云卿一眼,果然不出所料,她就是个小财迷,不过豫王府也不缺这点钱。 “好。” 沈云卿有些惊讶,万两黄金,江临就这么给了? 江临:“那么第三呢?” 沈云卿考虑清楚了,她要想报仇,就得接近江临。 她倒是要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不近女色、洁身自好。 “第三,我要殿下……以身相许如何?” 江临眉宇间有了几分愠怒,却不知该说什么。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羞耻之女子? 沈云卿喜欢看江临跳脚生气的样子,她笑得更欢了:“所谓贪财好色,人性之本也。殿下,你生什么气呢?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许我贪慕你的美色了?” 江临转过身背对着沈云卿,他眉头皱了皱,“第三个条件,你换一个。” 沈云卿使劲挤出了几滴眼泪,顿时泪眼盈盈,她捂着心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相貌丑陋,配不上殿下你? 江临瞅了眼沈云卿,只觉得这女人演技拙劣,但他看破不说破,“人之美丑,无关皮相,而在本心,心慈则貌美。” 这是故意说沈云卿,既不貌美,也不心慈了? “那......”沈云卿踮踮脚,颇不服气地说:“你是嫌弃我个子不够高,可是我以后会长的。” 江临自负才高,可不知为何,一碰到这个狡猾的女人,他就觉得无可应对。 他摇头,蹦出两个字:不是。” 沈云卿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殿下心里有人了对不对?” 江临没有应声,只是眼神更冷了些。 沈云卿想了想,她上辈子没见过江临身边有女人。 那时候,她就怀疑江临怕是有别的什么癖好,或者那方面不行。 一想到这,沈云卿就擦了擦眼泪,充满同情地看着江临,语重心长:“殿下,你是不是身体不好?我懂得一点点治疗隐疾的办法,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的身体治好的!” 说完,她还踮脚拍了拍江临的肩膀,以示安慰。 “放心吧,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江临听到这话,终究忍无可忍,又一次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沈云卿!” 第二十二章:宫宴 在大齐,江临是出了名的品性谦和,从不生气。 沈云卿上辈子到死,都没见他变过脸色。 可这辈子,短短几天,沈云卿已经看见江临动怒两次。 反正沈云卿已经把脸皮给豁出去了,也不在意了。 她故意凑近,“叫什么沈云卿啊,多见外,我与殿下已经是夫妻,殿下你叫我小名卿卿就好。”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第三个条件就当我先欠着你,改日再谈。” 江临气得话都结巴了,疾步离开。 沈云卿看着他的背影,嘴边笑意渐渐森冷。 江临啊江临,我最想要的是你的性命! 只要继续待在江府,总有机会可以报仇成功。 ...... 没多久,沈云卿救醒豫王的事情就传遍了。 连沈云柔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可是她沈云卿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如果说沈三小姐医术高明,那么沈云卿就是华佗在世、医术无双。 一时间,沈云卿在京城声名大躁,风头还压过了沈云柔。 绿萝刚刚从外面回来,她兴高采烈地对沈云卿说: “小姐,现在京城人人都在夸你呢。不得不说,你这招抛砖引玉的计谋,是真成功。大家都忘记了三小姐,只记得小姐你医术无双。三小姐气得在家闹了好久。” 沈云卿眼角含笑,缓声轻语道:“这一切还只是开始。沈云柔那个没脑子的,拿什么和我斗?” 绿萝:“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沈老夫人也明白了是你将她救醒的,而不是三小姐。老夫人年纪大了,让你有时间回府看看,她有些想你了。” 沈云卿不是不想回去看望祖母,只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绿萝想起件事,“对了,世子殿下让奴婢告诉你一声,明日让你与他一同入宫。” “世子让你转达给我?” 沈云卿心想,看来江临还真是小气,她不就是故意调戏了他一下,他竟躲着不肯见她。 绿萝点点头,“从前老爷入宫赴宴,都是带着三小姐的,小姐你哪有机会入宫?这可是小姐第一次入宫,可要好好准备。” 皇帝?那可是沈云卿的故人了。 上辈子,她进宫的时候,皇帝已经病重,根本没正眼瞧过她,随随便便就把她丢在冷宫。 说起来,她还没正式和皇帝见过面,除了他驾崩的时候。 “好好准备一下,明日我们进宫赴宴。” ...... 皇帝的这场赏花宴会,邀请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其亲眷。 沈云卿和江临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江临坐姿端正,从头至尾没有多看沈云卿一眼,他们之间的相处,似乎就比陌生人好了一点。 沈云卿时不时地抬眸瞅瞅,从外表上看,这的确是位雅人,翩翩君子、温润如玉,难怪那么多人都会被他的表象所蒙骗。 什么一心为君、舍身为国? 他隐忍伪装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不就是想挟天子令诸侯吗? 这一次,沈云卿可不会被江临蒙骗,她一定会撕开他的假面目。 江临虽然没有抬眸看沈云卿,但他感觉得到这女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竟是毫不遮掩。 “看够了吗?” 沈云卿收回目光,舔了舔唇,“夫君长得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江临憋了好久,喉腔里却只能迸出两个字,“轻浮。” “轻浮?放肆?除了这两个,夫君还有没有什么新词啊?” 第二十三章:很满意 这时候,马车一阵摇晃。 马车摇晃得厉害,沈云卿没坐稳,身子往前倒去,撞进了江临的怀里,而她的脸刚好埋在他双腿之上的位置……天地可鉴,她真不是故意的! 林风掀开帘子,“殿下,马车不小心磕到了石头,晃了一下,你们没事吧……” 然而下一秒,林风却看到世子妃埋头在世子腿间。 他自己还是个纯情小男人,顿时耳根羞红转头出去。 “世子,世子妃,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江临感觉到车内气氛有点不对劲,他立即把沈云卿给推开,岔开话题。 “你如今是我江临之妻,一举一行都代表着江府。等会到了皇上面前,注意你的言行。” 沈云卿见江临的脸青红交加,她也不调戏他了,反而乖乖坐好:“夫君放心吧,我不会丢了我们江府的面子。” 夫君、我们……这些她嘴里说的那么自然的词语,却让江临心头一颤。 他的喉结莫名滚了滚。 ……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皇宫里面。 李公公亲自过来迎接:“世子、世子妃,皇上有话和你们说。” 沈云卿便跟着江临一同先去拜见皇帝。 殿内很安静,沈云卿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随着江临一同行礼跪拜。 齐越坐在龙椅上,他这时候身体还算强健,目光如炬看向江临。 “朕赐给你的世子妃,你可还算满意?” 虽然齐越的语气轻淡,听着像是寻常长辈对晚辈的问候一般,但沈云卿听出了他话里的压迫威胁,江临肯定也听出来了。 齐越把她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草包千金赐给江临,肯定是不怀好意。 如今还特意问江临满不满意,不过就是为了激怒江临,然后让他殿前失仪,从而降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齐越啊齐越,真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沈云卿多次让江临生气,他心里肯定是不满意她这个世子妃的。 她巴不得江临和齐越发生争执,然后获罪。 结果却出乎沈云卿意料之外,江临牵起了她的手,说:“臣对世子妃很满意,多谢皇上赐婚。” 齐越的眼角微微一眯,神色复杂,让旁人难以猜透。 “既然如此,那朕就放心了,日后你二人可要举案齐眉,早日开枝散叶。” “臣谨遵皇上教诲。” 江临神色一如往常,没有丝毫波动。 沈云卿不得不敬佩,江临还真是一个隐忍高手,明明他那么讨厌她,却还能装得出“满意”二字。 齐越打了个哈欠, “朕还有事,你们自行去赏花宴吧。” 齐越一走,江临骤然放下沈云卿的手,似乎多牵一秒钟都难以忍受,“你先去赏花宴,我还有事。” …… 沈云卿一个人去了赏花宴,她到了才知道,沈云柔也被邀请来了。 除此之外,她还在人群中看见了赵辰的身影。 真是冤家路窄。 沈云柔朝沈云卿走过来,“二姐,别以为你救好了豫王爷,大家夸你几句,你就得意忘形了!” 第二十四章:嫉妒 沈云卿淡淡将沈云柔的嫉恨收入眼底:“三妹说的没错,我就是很得意,说来可笑,那天也不知道是谁,跪在地上眼泪汪汪求我。” 一提起这事,沈云柔心里更恨了,那个侍卫把刀放在她脖子上,吓得她不知所措,才一时慌了神,为沈云卿做了嫁衣。 如今想想,后悔死了! 有不少人往沈云柔这边走来,她还以为他们是同自己打招呼,正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准备迎合,却见他们越过她,看向沈云卿。 “你就是豫王府的世子妃,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世子妃,你可以和我们说说,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医术吗?太医和你妹妹都救不好的人,你三两下就救好了,可真厉害!” 沈云卿淡淡一笑,对他们说:“我在家无事,便读读医书,自己钻研出来的,也谈不上什么医术高明,是大家过誉了。” 谦和有礼,不骄不躁。 在外人看来,沈云卿只是一个常年待在沈府的闺阁女子,若是说自己拜师学艺,反而引人怀疑。 她还不如说是自己钻研医书。 “原来世子妃是自学成才,那你可真是天资聪颖。” “以后我们要和世子妃多多走动,学习医术呢,希望你不会觉得我们打扰你了。” 这些小门小户的千金小姐们,无一不对沈云卿充满了艳羡,毕竟谁不想嫁给世子呢? 若是能和沈云卿多多走动,或许还能见到世子,做不了世子妃,做个妾也是心甘情愿的。 ...... 沈云柔见他们都围绕在沈云卿身边,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完全没有人理睬她。 从前,沈云柔一出场,绝对是宴会的中心人物,她是相府最受宠爱的嫡千金,身份尊贵,大家都得围着她转。 可如今那些人都围在沈云卿身边,这让沈云柔第一次心生嫉妒。 凭什么那个丑八怪能吸引大家的目光? 沈云柔不甘心,她眼中闪过几分阴狠。 今天,她一定要让沈云卿在宴会出丑! 这时候,赵辰走到沈云柔身边,“这是哪位美丽尊贵的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谁让你不开心了?” 虽然赵辰退了沈云卿的婚事,但他还是想攀上沈家这棵大树的,沈云柔美丽尊贵,就是他现在的目标。 沈云柔看了赵辰一眼,愤愤道:“还不是那个沈云卿,她一个丑八怪,凭什么大家都围在她身边?” 赵辰就知道沈家这两千金不和,他故意说:“沈云卿如今是人人艳羡的世子妃,那些小门小户的千金们自然会巴结讨好她。” 这样一说,沈云柔心里就更嫉恨了,“她若不是侥幸得了皇上赐婚,莫说嫁给世子为妃,即便做妾她也是不配的。” 赵辰看出了沈云柔的心事,“原来三小姐是为这件事情烦恼。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高兴。” 沈云柔:“什么办法?你快点说。” 赵辰牵起一抹阴森的笑容,“现在大家都在夸赞沈云卿的医术,是因为她戴上了面纱,暂时遗忘了她的原本模样。若是她的面纱掉落,露出那张丑陋的脸,你说大家还会夸赞她吗?” 第二十五章:面纱掉落 沈云柔恍然大悟,“你说的对,等沈云卿那丑陋的脸暴露在大众面前,我看谁还会巴结她?” 赵辰本就是带着目的来讨好沈云柔的,他知道怎么说会让这个女人开心:“三小姐不但美丽无比,而且冰雪聪明,那个沈云卿如何比得了你?” 沈云柔听到这话,心里就更得意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辰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只要能让你高兴,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沈云柔就知道,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天底下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就连沈云卿曾经的未婚夫,如今都在讨好她沈云柔,这让她心里颇为得意。 但她心里只有江临一个人,其他男人是入不了她的眼睛的,她才看不上这个赵辰呢! 不过,沈云柔想利用这个男人,帮她一起来对付沈云卿。 ...... 赏花宴会开始后。 萧蘅拖着厚重繁琐的凤袍,从里面走出来,她坐在主位上,目光扫了一圈,落在沈云柔身上。 “本宫听闻沈三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你走近一些,让本宫仔细瞧瞧。” 萧蘅是齐越的发妻,身为皇后,她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 沈云柔不敢怠慢,她立即起身,“臣女参加皇后娘娘。” 萧蘅略微点头,“沈三小姐果真是天姿国色,担得起才貌双全这个词,坐吧。” 随即,萧蘅把目光投向左侧的沈云卿。 只见此女着一身淡青色襦裙,看着倒素净简单,只不过戴着面纱。 在这种场合以面纱示人,肯定就是为了哗众取宠抢风头。 萧蘅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在自己的赏花宴会上,她不允许有人抢了自己的风头。 这一想,她对沈云卿的印象就不好了。 她脸色不悦,“世子妃为何戴着面纱呢?” 沈云卿起身回道:“回禀皇后,臣妾脸上有伤,不能见风,所以才戴上了面纱。” 上辈子,沈云卿和皇后的关系就很恶劣,几乎是斗了一辈子。没想到这辈子,皇后依旧喜欢找茬。 沈云柔听得出来,皇后对沈云卿的态度不好。 她可不会放过这个时机,赶紧插了句话:“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女的二姐可不是因为受伤,她是相貌丑陋,才以面纱示人。” 她故意强调了“相貌丑陋”这四个字,就是为了唤醒大家对沈云卿的以往印象。 如今人人夸赞沈云卿,甚至巴结她,是因为她遮住了脸。 沈云柔就是要让沈云卿的真实面目暴露在大众面前! 有人开始议论起来,“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容貌,会医术有什么了不起,长得那么丑。” “真是委屈了世子,那样谪仙似的人物,竟然娶这么丑陋的女人为妻。” “……” 沈云柔将这些话全部收于耳底,眼底浮现几分嘲笑。 刚好她就站在沈云卿旁边,脚下一扭,往沈云卿身上扑去。 沈云柔的手故意去扯沈云卿的面纱。 霎时间,当着所有人的面,沈云卿那白色的面纱轻轻飘飘落在地面...... 第二十六章:美容养颜的药膏 当面纱落地的时候,沈云柔愣愣地瞪着沈云卿,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 几秒钟后,她惊呼出声:“你的脸!!!” 沈云卿眸光流转,唇角带着稍弯的弧度,“我的脸怎么了?三妹你至于慌成这个样子?” 随着沈云柔的惊呼,其他人纷纷看向沈云卿,只见她肤色如雪、唇红齿白,眼眸中璀璨流光。 那随意牵起的盈盈笑意,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连第一美人沈云柔站在她旁边,都被生生比了下去! 这样的一张脸,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天啊,世子妃好美,我若是个男人,定然会喜欢她!” “不是说沈云卿是第一丑女吗,怎么会这么漂亮?可见传言都是假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 这时候,江临恰好走来,隔着重重人海,他一眼就看见了沈云卿。 她站在人群之中,芳华绝代。 奇怪了,传闻中,沈云卿不是有名的丑女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 难怪她一直戴着面纱,原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容貌。 江临只想知道沈云卿为什么这样做。 这个狡猾的女人,难不成又有什么诡计? 他静静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 沈云柔抓住沈云卿的手,她情绪有些失控,“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脸上的疤呢?疤痕去哪里了?” 容貌是沈云柔一直以来的骄傲,她无法容忍有人比自己更漂亮,尤其这个人还是沈云卿! 沈云卿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面纱,“三妹,我的脸好了,难道你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沈云柔咬咬牙,心生恨意,她转头看向萧蘅, “皇后娘娘,二姐她故意隐瞒自己的容貌,还说自己脸上有伤,这是在欺骗娘娘你,顺便博取我们大家的同情心。” 沈云柔是故意挑拨离间,让萧蘅治沈云卿的罪。 萧蘅打量了沈云卿几眼,这张脸怎么说也不是第一丑女,看来是真的故意欺骗她。 “世子妃,你为何说自己脸上有伤?” 沈云卿低首解释:“臣妾脸上的确有伤,只不过抹了药膏,这才恢复过来了。” 萧蘅:“什么药膏?” 沈云卿言语谦虚:“是臣妾亲自配制的药膏,不但能排毒,还有美容养颜之效,如果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妾可以献上几盒。” 萧蘅到底还是女人,没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也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美容养颜的东西。 她听见沈云卿这样说,眼睛顿时一亮,“真的能美容养颜?” 沈云卿:“臣妾原本相貌丑陋,便是用了此药膏,才变成这样的。” 萧蘅脸上的愠怒渐渐散去,“那好吧,你送几盒过来,本宫要看看你这药膏有没有效果。” 一时间,大家都围在沈云卿身边,也想着讨几盒药膏过来。 …… 沈云柔见沈云卿得了皇后的赏识,心里被嫉妒和愤怒完全充斥。 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只能是她沈云柔的,绝对不能被沈云卿夺走! 沈云柔气呼呼走开,又看到了赵辰,“都是你提的好主意,这下好了,众目睽睽之下,沈云卿成为了京城第一美人!” “三小姐何必为了这件事生气呢?”赵辰讪笑一声,“就算沈云卿变得再美,我也有办法让她被众人唾骂。” 第二十七章:新仇旧恨一起还 沈云柔半信半疑,毕竟赵辰已经失手一次了,“你这次真能做到?” 赵辰顺势牵起沈云柔的手,“只要三小姐按照我说的去做,今日之后,沈云卿就会被所有人唾骂。” 然后,他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沈云柔眉头皱了皱,抽回自己的手,“那我就等着看!” 赵辰看着沈云柔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愈发阴冷。 刚才沈云卿面纱掉落的时候,赵辰也看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那个第一丑女,竟然会变成第一美人了? 如果不退婚,沈云卿现在就应该是他赵辰的妻子! 一想到这,赵辰心里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退婚了呢? 不过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 沈云柔重新回到了赏花宴,她看见沈云卿正被众人簇拥。 什么李家的千金、王家的小姐、赵家的夫人……都在问沈云卿讨要那美容养颜的药膏。 沈云柔扬起笑容朝沈云卿走去,她端了杯酒,摆出一副赔礼道歉的姿态, “二姐,之前我言语多有得罪,我敬你一杯就当赔罪了,希望你不要怪我这个妹妹。” 沈云卿仰头看了看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沈云柔这么客气,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当她去接这杯酒的时候,沈云柔的手先一松,酒水倒在了她的身上。 “二姐,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沈云柔给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神。 宫女走过来,“世子妃,奴婢带你去偏殿换身衣服吧。” 沈云卿挑了挑眉,跟着宫女离开了宴会。 这越走下去,路上的行人就越少。 她问了句:“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宫女脚步有些急,“回世子妃的话,马上就到了。” 沈云卿眼中冷然,她对皇宫再熟悉不过了,这条路往下走便是碧水楼了,靠近冷宫,人烟稀少。 穿过一片竹林,停在所谓的偏殿门口。 宫女推门进去,“世子妃,请你在里面歇息片刻,奴婢去给你找衣服。” 沈云卿眼看着那宫女转身离去,悄悄按下手中银镯。 一根银针飞过去,刺入宫女的脑中,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刚一踏入这房间,沈云卿就嗅到了空气中有股不对劲的香味。 她打开桌上的香炉,拈了一些灰烬在手指尖摩挲。 这是西凉那边的迷迭香,迷香迷香,不就是为了催情吗? 沈云卿探了探宫女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她冷哼一声,“小丫头,毛都还没长全,还想来陷害我?” 沈云卿抓着宫女的手,将她拖了出去,丢在竹林里。 这片竹林幽深茂密,若不是仔细去找,谁能发现里面有一具尸体呢? 沈云卿联想到沈云柔之前的反常,就知道这宫女和她有关系。 看来自家这个蠢妹妹就是喜欢作妖,既然如此,新仇旧恨一起还吧! 沈云卿眸光一转,写了张小纸条。 做完这一切后,沈云卿悄悄从偏殿后面绕了出去。 …… 林风看到了一抹绿色的背影走过,那姿态鬼鬼祟祟的,他仔细瞧了瞧,“殿下,你看那是不是世子妃?” 第二十八章:自食其果 江临随着林风的话看过去,已经不见沈云卿的影子了。 他眼眸略有几分晦暗,“你看错了。” 林风挠了挠后脑勺,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沈云柔还在等着赵辰那边的回音。 有个太监跑过来给她递了一张纸条。 太监临走的时候,还小声嘱咐了一句,“我家殿下对三小姐一片真情,希望你别辜负了他。” 沈云柔打开纸条一看: 今宵夜寒,盼与你相会碧水阁楼,不见不散。——江临。 沈云柔的心跳突然就加速起来了,如同小鹿乱撞,这可是世子写给她的情书! 她赶紧把信收好,想都没想,直接往碧水楼那边走去。 …… 此时已是傍晚,月亮爬上了树梢,夜幕降临,周遭一片黑暗。 路上静悄悄的,时不时的几声鸟鸣,平添了几分诡谲,但沈云柔却满心欢喜,用最快的速度奔赴约会。 一推开门,沈云柔就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她脸色娇羞,没有想到世子会如此主动。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赵辰只以为是沈云卿来了,而且怀中女子的娇柔声音,更是勾得他心里痒痒的,他直接抱着她上了床。 沈云柔毕竟是相府千金,从小就被大家闺秀的标准要求。 对于这种事情,她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便推搡了一下,“这样……是不是发展太快了点?” 赵辰的手抚摸过沈云柔的脸颊,“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时候,香炉里的迷迭香,已经渐渐钻入沈云柔的鼻息中。 她只觉浑身一软,头脑发晕,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任由赵辰摆布。 …… 突然一声惊叫,“有刺客!快抓刺客!” 宴会上的人听到刺客,纷纷被吓得花容失色。 萧蘅站了起来,作为后宫之主,她必须要安定人心,“来人,速速去把刺客擒拿到手。” 这不搜倒好,一搜就搜到了碧水楼那边去。 当侍卫们推开门的时候,正看到沈云柔和赵辰二人,在纱帐里面翻云覆雨…… 萧蘅等人也跟着到了此处,她们大都是受过教育、知道礼义廉耻的贵族,见到此种场景,纷纷掩住自己的眼睛,不堪直视。 这时候,沈云卿匆匆忙忙地赶来,她发出一声惊呼, “我的三妹啊,你干出这种事情,如何对得起父亲和母亲?” 经她这一提,众人才仔细瞧了瞧,床上那个裸着半边身子的女人,不就是沈三小姐沈云柔吗? 沈云卿掩嘴而涕,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旁人看着,倒真像是为自己妹妹伤心。 …… 萧蘅的脸色已经铁青,这场赏花宴是她主办的,没想到发生如此腌臜龌龊的事情。 这两个人,一个是相府千金,一个是侍郎独子,都出自高门大族,却做出这种丑事!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面面相觑,突然听见皇后冷喝一声,“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沈云柔和赵辰都醒了过来,他们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是一惊。 二人异口同声:“怎么会是你?” 沈云柔眼见自己什么都没穿,而她的粉色肚兜还盖在赵辰的头上。 她连忙抓着衣服胡乱披在身上,可遮住了手臂遮不住大腿,露出一片雪白肌肤,慌乱间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证据 沈云卿抹了抹眼泪,装得是伤心欲绝,“皇后娘娘,三妹做出这种事情,臣妾也没有脸面求情,毕竟秽乱宫闱可是死罪……” 她就是故意强调,秽乱宫闱可是死罪! 萧家世代清白,思想死板封建,尤其是对族中女子的要求,更为严苛。 萧蘅从小是被萧家按照皇后的规矩培养出来的,她最看不得这种腌臜的事情,当即就气上心头,正准备下令让侍卫拖着这二人出去,宫规处置。 谁知齐越过来了,随着他一同过来的,还有江临、沈海等人。 沈海立即就跪下来,为沈云柔求情:“皇上,这都怪臣教女无方,但还请皇上看在我沈家多年辛苦,饶她一条小命。不如就让他们两个结为夫妻……” 齐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些人。 空气寂静得有些可怕,无人敢多嘴。 过了一会儿,齐越才说:“沈海啊沈海,你的确是教女无方。但事已至此,朕只好作个媒婆,让他们早日成亲。” “臣叩谢皇上圣恩!” 沈海说完,还给沈云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来谢恩。 但沈云柔心里只有江临,她只想嫁给他一个人,她不想嫁给赵辰。 她穿好衣服跌跌撞撞跑出来,满脸惊慌委屈,大喊:“皇上,臣女冤枉啊!是世子殿下约臣女来此,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齐越的眉头跳了跳,“你说是江临约你过来的,可有证据?” 他本就对江家的兵权虎视眈眈,但这些年来,江府规矩行事,从无半点差错,他就算是想降罪,也找不到由头。 如果这件事情和江临有关系的话,那么何愁治不了江府的罪呢…… “这就是证据。”沈云柔掏出一封信,“这是世子派人送给我的信,他约我今晚相会于此。” 她要让江临为这件事情负责! 李公公接过沈云柔的信,递给齐越,“皇上你看。” 这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江临身上。 他们都不敢相信,传闻中高风亮节的世子会做出这种事情,但又觉得莫名刺激,想看看事情如何发展下去。 沈云卿耸耸肩,悄悄站在后面,一脸无辜。 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够看到江临的侧脸。 她看不见他的眼神,却感觉得出来,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影响到他翩然出尘的气质。 沈云卿翻了个大白眼,装,你就装吧。 …… 齐越还没有拆信,他看向江临,问道:“当真是你哄骗了沈三小姐来此?” 江临稍稍侧身,目光往这边看过去。 沈云卿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目光竟堪堪和她相撞!莫名让她心头一慌。 江临只说了四个字:“与臣无关。” 语气轻淡中,夹杂一丝蔑视。 仿若世间万物,都无法入江临的眼睛,他什么都不在意。 齐越迫不及待将信拆开。 然而下一秒,齐越的眼睛陡然睁大,他怒而甩下,骂道:“沈云柔,你好好看看这封信,欺君可是死罪!” 第三十章:欺君之罪 齐越震怒,这张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所谓的证据,难道是无字天书吗? …… 那纸张擦着沈云柔的脸落下来,她顾不得脸颊刺痛,赶紧把信捡起来。 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竟没看到一个字! 完了!!! 沈云柔浑身猛然一颤,她跌跪在地,顿时觉得天塌下去了,“怎么……会是空白的?” 这封信是沈云柔唯一能够证明自己的“证据”,却已然成为白纸一张! 然而沈云柔不知道,这信不是江临写的,而是沈云卿写的。 她更不知道的是,沈云卿是用乌墨汁所写,过一段时间,字迹就会自动消除。 凭借这个东西当然陷害不了江临,沈云卿本就只想借江临的名义,把沈云柔骗过去。 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果沈云柔当时能够再冷静一点,或者说,如果她对江临再多了解一点,都不会被这封“信”给骗了。 …… 齐越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原本还以为这件事情能够牵扯到江临身上,结果发现被沈云柔给骗了。 “沈云柔,欺君罔上,污蔑世子,你可知罪?” 沈海赶紧拉着沈云柔磕了几个头,“皇上,犬女年幼愚钝,口无遮拦,但她绝对没有欺骗皇上的意思,更不是想污蔑世子,还望皇上恕罪!” 齐越纵然愤怒,但他如今还需要沈海,只能留沈云柔一条小命,“来人,把这两个秽乱宫闱的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他冷冷看了沈海一眼,“至于你教女无方,罚俸三年。” 总算是保住一条小命了,沈海感激涕零,“臣叩谢皇恩!” 齐越离开的时候,看到站在角落里的沈云卿了,乍一眼他还没认出来,原来面纱之下,是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但他只是略微停顿一下,就抬脚离开了。 赏花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沈云卿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如芒在背,可她回过头的时候,一切正常。 眼看着大家都散了,沈云卿走到江临身边,“殿下,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江临眸光在沈云卿脸上扫了一眼:“今天你可有离开过宴会?” 沈云卿:“没有啊,我一直都在宴会里面。” “当真如此?” 江临的语气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怀疑,如果沈云卿没有出去,那他看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背影是谁? 沈云卿自认为那些事情做得很隐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如今听江临这样问,她心里有点不踏实了,“我真的没有离开……” 江临没有追问,他唇角勾了勾,径直朝前走去。 “殿下,你等等我!” 他走得太快,沈云卿追不上。 她大喘了几口气,干脆停下了。 呵男人,这就生气了? 这时候,李公公走到沈云卿面前,“皇上有旨,宣世子妃单独觐见!” 沈云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皇上单独找我?” 李公公语气尖细,“跟咱家走吧。” 沈云卿心里不踏实,这好端端的,齐越单独召见她,肯定不安好心,他到底在计划什么? “到了。” 李公公突然后退一步,把门给关上。 “砰!” 齐越坐在龙椅上,身上那明黄色的龙袍,在灯火辉映下,熠熠闪光,平添几分威严庄重。 第三十一章: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沈云卿只觉后背一阵凉气,冷飕飕钻进衣领里。 然而在如此“严肃”的环境下,她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 齐越沉声道:“沈云卿,你能成为世子妃,知道最应该感谢的人是谁吗?” 沈云卿咧嘴笑着,一脸巴结讨好:“当然是皇上你。” 齐越哼了一声,眉头一挑:“朕能够给你赐婚,也能让你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沈云卿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明晃晃的威胁。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沈云卿二话不说就跪下来了,摆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臣妾惶恐。” 齐越从龙椅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沈云卿面前,目光越过她头顶, “江家历经三朝,根基深厚,江家人人声名显赫,尤其是世子江临,在大齐是有口皆碑,但最近啊,朕总觉得心中不安,你说他真如世人说的那样忠心耿耿吗?” 沈云卿听出了齐越话里的意思,看来他是对江府有所忌惮了。 她脱口一句:“皇上圣明!” 这倒是让齐越有些吃惊,“圣明??” 沈云卿重重点头,说着说着就站起来了:“臣妾也觉得江临此人包藏祸心、心有不轨、假仁假义……” 齐越皱着的眉头又展开了,这个沈云卿就算变漂亮了,也还是一个草包,若是换成别人,谁会这样说自己的夫家? “朕需要在江临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而你是最好的选择。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只见齐越挥了挥手,一个太监便端着个盘子上来,上面摆着的就是匕首、毒酒、三尺白绫…… 沈云卿心想,这是要让她选一件? 她最近也没干什么事得罪齐越啊…… 沈云卿没有一点犹豫,“臣妾明白,臣妾一定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越:“……” 他这还没有吓唬她几句呢,这就同意了?? 这沈家的女儿,倒是一个比一个蠢啊! 不过放这么一个愚蠢的美人在江临身边,说不定可以迷惑他的视线。 齐越的眸光聚了聚,“朕很看好你。” 沈云卿满脸义愤填膺:“臣妾定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越:“好了,你退下吧。” 沈云卿笑嘻嘻:“臣妾告退。” 当她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撞上匆匆赶来的李公公。 “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后她……太后她吐血了!” 齐越大步走出去,“赶紧宣太医啊!” 太后是齐越的生母,也是江临的亲外祖母,沈云卿跟着他们,一同去了慈宁宫。 …… 沈云卿赶到的时候,殿内外已经有很多人了。 太医们都在里面给太后看诊。 沈云卿瞅了几眼,太后躺在病榻上,一双眼睛凹陷下去,面色发黑,如同染了雾气的煤炭灰。 这是沈云卿第一次看见这位太后,前世她进宫的时候,太后已然薨逝,谥号为奉天太后。 今天倒是赶上了太后的最后一面。 殿内气氛诡异,太医们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殿外一排乌鸦飞过,更是弄得人心惶惶。 齐越气极,“连母后都救不好,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第三十二章:毒害太后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所有太医跪在地上,害怕得浑身发抖。 沈云卿看了看江临,夜风将他的衣衫灌满,显得身形消瘦,悲伤从他的眉宇中溢出,萧瑟凉薄,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怜。 毕竟太后是江临的外祖母,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江临突然抓住沈云卿的手,“你能救她的,对不对?” 沈云卿在江临的眸中看到了期望,看来他很在意太后这个亲人。 这医术,追根究底不过四个字,望、闻、问、切。 沈云卿刚才看了太后几眼,太后面色发黑、形同枯槁,已经是到了最后地步。 若非神仙下凡,不可救。 沈云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殿下,我不是神仙。” 江临的眼神由期望、渐渐转为绝望,最后竟是无尽的悲凉,他松开手,身形踉跄,后退了半步。 然而江临还无暇悲伤,张太医就对齐越说:“皇上,臣发现,太后娘娘是中毒所致!” 齐越的眸光扫过殿内所有人:“中毒?母后怎么会中毒?” 这时候,只见一个红衣宫女瑟瑟缩缩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她是太后的贴身女官,名叫烟霞,服侍太后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齐越:“烟霞,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烟霞悄悄抬头,瞥了眼江临一眼,然后又瞬即低头。 这个小动作恰好被齐越捕捉在眼底。 她说:“回禀皇上,太后娘娘是吃了世子殿下今日送来的花糕,才昏迷不醒的……” 烟霞的声音越来越弱,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原来太后中毒,是江临作为! 说完之后,烟霞还捧了那碟吃剩的花糕过来。 齐越脸色凝重,他吩咐一句:“张太医,你去看看这花糕里面,是否有毒?” 过了片刻之后,张太医抽出那根发黑的银针,“皇上,花糕里面的确藏有剧毒!” 齐越那双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眸光冷冽如刀,刺在江临脸上,“你为何要毒害太后?”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的问责,已经认定了江临是毒害太后的凶手! 江临身子微颤,脸色笼上了几分阴郁,他双手前躬,言辞恳切,“太后乃臣至亲,臣敢以性命作保,花糕里面的剧毒,绝非臣所下。”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江临啊江临,你真的太让朕失望了!”齐越乍然挥袖,“来人,把江临打入死牢,听候处置!” 沈云卿正在旁边偷偷窃喜,看来不用自己出手,就有人帮她去对付江临了。 可沈云卿的高兴还不过三秒钟,就有侍卫拖着她,将她一并打入死牢了。 怎么回事? 毒害太后的人是江临,和她沈云卿有什么关系??? …… 只见狱卒把牢门打开,喝了一句:“进去吧!” 沈云卿就已经被推入死牢了,和她一并进去这间牢房的人,还有江临。 随后牢门一关,还落了几圈厚重的铁锁。 这死牢阴寒潮湿,明明四面是墙,沈云卿却感觉阴风四起。 她抱了抱双臂,“殿下,这下可好了,我们一起被打入死牢了!” 江临依旧笔直站立,他那一身白衣没有因死牢而染上半点尘埃。 他瞥了眼旁边冻得发抖的沈云卿,“你怕死吗?” 第三十三章:休书一封 沈云卿当然怕死,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好不容易重生,当然要爱惜这条命。 她才不想和江临一起死呢! 江临偏头看向她,眼里有一丝复杂,冷然道:“你若是不想死,我大可给你休书一封,还你平安。” 毒杀太后可是诛九族的罪名,如果江临的罪名定下来了,沈云卿当然是难逃死罪。 这时候江临给沈云卿一纸休书,那她就和江府没有关系了,可以逃过一劫。 但齐越要沈云卿当江临身边的眼线,如果她离开江府了,对于齐越来说,她就是一颗废弃的棋子,更是死路一条。 这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沈云卿又不蠢,当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江临。 再说了,以她对江临的了解,这人城府很深,没那么容易死。 她咧嘴一笑,凑到江临身边:“我当然怕死了,不过一想到殿下会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显然江临不吃沈云卿这油嘴滑舌的套路,他的眼神不急不忙地掠过她的脸,“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可别后悔。” 沈云卿看了看这牢房,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她随意坐在床边。 “因为我知道殿下是被陷害的,等找到真凶,我们自然会平安无事。” 江临眼中隐过几分忧色,只怕时间来不及了。 如今沈云卿和江临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虽然她恨死了他,但眼下只能希望他洗刷罪名。 “那个烟霞一口咬定,太后是吃了殿下送去的花糕才中毒的,但你若是想毒害太后,又怎么会直接送过去呢?殿下,你仔细想想,这花糕经手的那些人,有没有可疑之处?尤其是太后宫里面的人。” 在沈云卿看来,这皇宫里面最想除去江临的人应该是齐越,但齐越不至于拿自己的母后冒险,可见不是他 江临不禁侧目,身处此中境况,若换成别的女子早就哭哭啼啼,恨不得和江府脱离关系。 可沈云卿不但不想走,还在冷静地帮他分析疑点。 到底是他小看了她。 “是我的手下亲自送的花糕,不会有疑点。” 沈云卿:“这么说来,那花糕就是在太后宫里才沾了毒的。如今能证明殿下清白的人,就是太后,可她身中剧毒,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为今之计,就是希望太后能醒过来,这样就可以给殿下多点时间去洗刷冤屈。”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桌上的馒头,就要往嘴里送。 江临乍然伸手,打掉了沈云卿的馒头,“别吃。” 死牢里的一滴水,都可能是剧毒。 到时候,他们死了,也会被污蔑成畏罪自杀。 沈云卿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我饿,而且这个未必有毒……” 江临:“忍着。” “哦。” 沈云卿躺在了床上,既然没有东西吃,那就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殿下,天色已晚,你不睡吗?” 江临看了那床上一眼,眼里颇有几分嫌弃的意味。 沈云卿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金贵的小公子哥。” 第三十四章:入宫治病 沈云卿不用想也知道,像江临这种养尊处优的世子,肯定没经历过这样的环境,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矫情。 可她不一样,什么事情都无法影响到睡觉。 床上好冷,迷迷糊糊中,沈云卿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靠去。 她滚啊滚,突然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暖暖滑滑的。 她鼻息轻哼一声,直接抱住了。 江临眉头紧蹙,他原本只是坐在离沈云卿最远的边上,打算小憩一会。 可床上这个女人不知怎么的,从那头一直滚到了这头,还抱住了他的腰。 沈云卿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看着像一只乖巧撒娇的猫,尤其是她的五官皱在一起,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手还一直往他衣服里面伸。 睡着了,也还这么不安分。 江临不喜和旁人接触,他正想把沈云卿推开,沈云卿却直接翻身过来靠在他膝盖上。 他挣扎了一会想把衣袖抽出来,可她压得死死的。 沈云卿察觉到那团“温暖”想要离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些。 江临叹息一声,颇为无奈。 …… 翌日。 沈云卿醒来的时候,她看见江临还站在门口,衣袖皱皱巴巴的,像是被狠狠“蹂躏”过一样。 不是说这位世子爷最在意仪表吗? 她伸了个懒腰,“殿下一夜不睡,是想到办法了?” “宫里头传来消息,太后中毒已深,太医们束手无策,估计就在今明两日了。” 江临需要时间,才能为自己洗刷罪名。 但留给他的时间显然不够了。 这时候,牢门打开,李公公带人走了进来,“皇上有旨,宣世子妃入宫为太后治病。” 沈云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些侍从给拖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外,乌泱泱跪着一大堆人。 齐越一夜未睡,语气却依旧威慑强势:“沈云卿,朕听闻你医术无双,是再世华佗,要是你救不活太后,朕就要了你的命!” 沈云卿当即就傻眼了,这太后的命和她有什么关系? 看来啊,人还是不能出风头,这下好了,连齐越都知道她会医术。 可沈云卿的确没有把握救醒太后,她当时对江临说自己救不了,并不是说谎。 但现在都被逼上绝路了,就算没有把握,也得尽力去救,不然小命可就耽搁在这里了。 …… 慈宁宫里。 沈云卿把了把太后的脉搏,气息微弱,随时都会断了一样。 只不过,唯一庆幸的是毒药还未侵入心肺。 沈云卿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赶在毒入心肺之前,把它们逼出来。 沈云卿看了看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一个是烟霞,一个是烟兰。 因为花糕一事,沈云卿不太信得过烟霞,她只吩咐烟兰:“你立刻去准备灵芝、何首乌、金蟾……把这些熬成汤药。” 这些都是续命的药材,只能先暂时给太后吊一口气。 烟兰知道世子妃是皇上指派过来的人,她当然听从吩咐。 烟霞却拦住烟兰,她反问沈云卿,语气不善, “世子妃,你这些药材真的能救太后娘娘?” 第三十五章:尽人事听天命 沈云卿对烟霞的态度很不爽,虽然戴罪,但好歹她还是世子妃, 她耸耸肩,“不能。” 烟霞:“那你还敢给太后娘娘喝?” 沈云卿双手抱臂,“除了我,现在谁还敢给太后用药?要不你来?” 烟霞脸色一白,咬了咬唇,“你……奴婢自然不敢。” 没多久,烟兰端着汤药过来了,“世子妃,药已经好了。” 沈云卿把太后扶坐起来,她瞅了烟霞一眼,“过来帮忙扶太后。” 烟霞有些不太情愿,但也还是和沈云卿一起扶着太后了。 沈云卿拿着药,就往太后嘴里灌下去。 烟霞根本就不相信沈云卿,“太后娘娘凤体金贵,这药喝下去要是伤了太后,世子妃,你可担待得起?” 沈云卿瞥了烟霞一眼,眸光冷冽刺骨,她最讨厌治病的时候,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 烟霞的心“咯噔”一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被这个眼神给唬住了。 …… 太后的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一片乌黑,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这灌进去的药,起码被吐出来一半。 沈云卿就一碗一碗再灌下去,她还不停拍打太后的后背。 烟霞见状怒斥:“世子妃,你到底是来救太后的,还是来害她的?” 沈云卿脾气不好:“我当然是来救太后的,只不过你三番两次阻拦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烟霞低头,眼里闪过一分不易察觉的慌张,“奴婢当然是为了太后着想!”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滚出去。”沈云卿懒得和烟霞多费唇舌。 “来人,把她带下去。” 毕竟沈云卿是皇帝亲自派来的人,这慈宁宫的下人还是听从她的命令。 等他们全都出去之后,沈云卿把门一关。 太后本来就年岁已高,如今还中了剧毒,沈云卿用各种珍贵的药材,才帮她续了一口气,但这不是长久之法。 沈云卿在脑海中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办法。 上辈子师父曾经说过,对于中毒之人,放血回流可能有用。 不过这个办法很冒险,万一弄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不,不只是一条人命,沈云卿还要为太后赔上自己的命! 可若是不冒险,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死去,沈云卿也还是要陪葬。 她没有犹豫,决定冒险一试。 尽人事听天命吧! 沈云卿将太后放在榻上,她半跪在地,拿出银针,分别扎在太后的手指和脚趾上。 十指连心,这是最连通心脉的经络。 在这段时间,沈云卿必须时刻不离地盯着太后,她一边要慢慢放掉这些毒血,一边又要疏通太后的筋脉,还要不停用药汤吊着太后的命。 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沈云卿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她只希望江临能赶紧找到真正的凶手。 …… 三天三夜之后。 沈云卿眼眶布满血丝,她的视线有些不太清晰。 因为长期跪坐的姿势,她的双腿酸麻,早已失去知觉。 为了怕自己睡过去,沈云卿用针间歇性地扎在自己的手臂上,用痛觉来刺激自己的神经。 她颤抖着抽出太后肩膀处的银针。 忽听见一计苍老沙哑的声音,“水、水……” 第三十六章:胆小怕事 沈云卿惊喜出声,“太后娘娘,你终于醒了!” 她赶紧跑出去把门打开,齐越等人都守在门外,皆是一脸焦急。 “太后她醒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齐越匆匆就跑进去了,连带着一堆太医也跟着进去。 唯独江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沈云卿,眸中神色复杂。 这三天,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沈云卿刚才起来得太急,一下子气血上涌,头脑晕眩。 看见江临的那刻,沈云卿双腿一软,朝着前面就扑下去了。 她趴在江临身上,下颚正抵在他肩膀上,气息虚弱,“殿下,我有点累,你抱抱我,一会儿就好……” 江临感觉全身突然紧绷,有什么东西弄得他心口痒痒的,他正要说话,却见沈云卿已经晕过去了。 林风看了看后面的慈宁宫,“世子,你不去瞧瞧太后吗?” 江临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将她抱起来往外面走。 “准备马车回府!” …… 沈云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她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在豫王府。 绿萝正端着清水走进来,“小姐,你终于醒了!” 沈云卿:“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世子在这里一直守着你,直到上午收到宫里的消息,才离开的。” 沈云卿就知道,在睡觉这方面,她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了,少了多少天就得补回多少天。 不过江临一直守着她?这倒是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那太后呢?查到毒害她的真凶了吗?” 绿萝:“殿下已经查到了真凶,说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她先给太后下毒,然后故意栽赃给殿下。不过好在小姐厉害,太后已经醒过来了。” 沈云卿从床上下来,“我要去找江临,问问清楚。” …… 她刚出门,就遇上了从宫里回来的江临。 “殿下,太后一事你查到真凶了?” 江临见沈云卿衣着单薄站在风口,这个女人才刚醒来,就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查出来了,是烟霞,” 真凶是烟霞?沈云卿虽然也怀疑她不对劲,但一个宫女为何要毒害太后? 更何况烟霞还是侍奉太后身边二十多年的老宫女,她有什么动机去做这种事情?就是为了陷害江临吗? 真相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烟霞后面肯定还有人。 沈云卿语气怀疑:“殿下,你不会这么容易相信,只是烟霞一个人做的吧?” 江临淡淡解下身上的披风,眸光瞥向沈云卿,旁人瞧不真切他眼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一汪幽潭。 “这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沈云卿拧眉噘着嘴,“水落石出?我看是殿下不敢查下去了吧,我还当你什么都不怕,没想到你就是个胆小鬼,不但白白蒙受冤屈,还让恶人逍遥法外。” “你……”江临冷冷一哼,他把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就离开了。“你就当我是胆小怕事吧。” 沈云卿一怔。 不是吧,世子爷这就生气了? 林风看不下去了:“世子妃,你怎么能说殿下是胆小鬼呢?” 沈云卿也有些生气:“他就是胆小鬼,明明可以顺藤摸瓜查下去,可他放弃了。” “其实这事根本不能怪殿下,是因为……” 林风欲言又止。 沈云卿偏偏想问到底,“因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赶到偏院 林风:“世子妃,反正你只要知道,世子这么做是为了江府好,也是为了你好。” 沈云卿嘀咕着,“说来说去,还不是胆小怕事?才选择隐忍不发。” 听到这话,林风就为自家世子不平了, “殿下要是胆小,那这世上就没有勇敢的人了。当年,世子从累累白骨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才不过七岁。一个七岁的孩童在那种地方,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沈云卿倒是从来不知道江临的过往,“他七岁的时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林风哼了一声,“殿下什么都不怕,因为他所有的软肋都在七岁之前没有了。关于太后中毒一事,如果殿下选择罢手不查,一定是有他的计划。” 沈云卿一直在想办法对江临下手,可却屡屡失败,归根究底是她不够了解江临。 要想除去一个人,就必须先知道他的弱点。 她故意套林风的话,“这么说来,他是没有弱点了?” 林风:“那也未必,殿下若是爱上一个人,说不定连命都愿意双手奉上。” 沈云卿望着江临离去的方向,唇畔渐渐勾勒出笑容,“是么?” 看来要得到江临的命,还要先得到他的心啊…… 这样一想,沈云卿立马追过去了,等她回到房间门口,却看到绿萝抱着一大堆行李。 “怎么了?你这是被赶出来了?” 绿萝满脸委屈和愤怒,“小姐,殿下要你从今天开始,住到旁边的院子去,他还说……不想看见你。” 沈云卿不就是说了江临一句“胆小鬼”,至于让他这么生气吗? 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位世子爷的脾气。 沈云卿愤愤瞪了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就走!” …… 江老爷子刚喝完药,正打算休息,忽然看见管家阿忠跑过来。 阿忠:“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什么事情至于你这么慌张?” 阿忠:“世子他把世子妃赶到偏院去了。” “什么?”江老爷子立即坐起来,“这个混账东西,他竟然把我孙媳妇赶出去了!” 起初的时候,江老爷子对沈云卿并不满意,毕竟传闻中,这个沈二小姐愚笨无礼,可相处下来才发现,他这个孙媳妇聪慧美丽,还救下了太后。 这样好的孙媳妇儿,就算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不行,江老爷子赶紧对阿忠说:“你让江临过来见我,我得好好问问,究竟是什么原因。” 阿忠有些为难,“世子他刚刚又进宫去了。” 江老爷子气呼呼,“哼,这小子肯定是怕我骂他,我自己养大的孙子,还不了解他的脾气吗?” …… 第二天。 沈云卿就去了江老爷子的院子里。 “祖父,我有件事情找你帮忙,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江老爷子正想找她过来,“快来快来,先陪我下棋,别的事情等下再说!” 沈云卿:“祖父,我现在哪有心思下棋,我都被你孙子赶出房间了。” 江老爷子是看着江临长大的,他知道这小子脾性一向温和,鲜少生气。 “这么说,是他得罪你了?” 第三十八章:江老爷子的棋品 沈云卿摇头,“不是,是我得罪他了。” 这么一说,江老爷子就更好奇了,究竟是怎样才能把他那孙子给得罪? “快说,你是怎么把他得罪的?让我开心开心!” 沈云卿翻了个白眼,这一对祖孙还真是奇怪。 “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告诉我江临喜欢什么,比如说吃的、玩的这些。” 沈云卿主要是想寻些江临喜欢的东西,去讨好他,让他别生气了。 江老爷子这人有个癖好,一但棋瘾发作,什么都抛在脑后。 现在,他已经忘了要劝孙儿和孙媳妇和好这事。 “不管不管,你先陪我下棋,要是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沈云卿颇为无奈,“好好好,我陪你下棋。” …… 关于下棋,江老爷子是个中高手,沈云卿也不差。 这一盘棋,下了两个时辰,还没结束。 江老爷子搓了搓手,额头已经有汗冒出来了。 虽然胜负未定,但沈云卿那方明显占了上风。 他原只是想找个人来陪自己下棋解闷,却没想到找了个比自己还厉害的高手。 这盘棋要是输了,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孙媳妇,那他堂堂豫王岂不是太丢人了? 不行不行,不能输! 偏偏沈云卿也是个胜负欲极强的人,一旦认真起来就必须要赢,她才不管对面这人是谁。 江老爷子眼看着要输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对旁边的阿忠使了个眼色。 阿忠跟了江老爷子一辈子,当然明白他的心思,立马去泡了一壶茶过来。 “世子妃,坐了这么久,你肯定渴了吧,来,先喝杯茶。” 沈云卿的确是有点渴了,她便转过身去接阿忠手里的茶。 “谢谢忠叔。” 江老爷子眼疾手快,趁沈云卿背对着的时候,他立马在棋盘上“偷”了几颗白子下来。 沈云卿回过身来,她正拈起一枚棋子就要落下,忽然觉得棋盘不对劲,“不对啊,怎么少了几颗白子?” 江老爷子有些心虚,“哪里少了?是你记错了吧。” 沈云卿眯起眸子,目光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真的是我记错了?” 江老爷子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当然!” 结果沈云卿立马走过来,抓起江老爷子的手一举。 霎时,三颗白子从他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砰!砰!砰!” 除了这棋子掉在地面的声音,整个屋内一片寂静。 江老爷子脸色一黑,求助地看向阿忠。 结果阿忠缩了缩脖子,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地离开了。 沈云卿勾了勾唇角:“老头,你没有棋品!” 江老爷子:“胡……胡说!” 沈云卿不依不饶,“输了就是输了,快点告诉我,你孙子到底喜欢什么?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把这件事情抖出去,要是让别人知道,堂堂豫王竟然下棋偷子……” “别别别,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江老爷子心里委屈,他就这么一次,却被抓个现行。 “江临那小子最喜欢吃西街老张家的百草糖,小时候他一不开心,我就去买给他,他立马就没事了。” 西街老张家的百草糖……沈云卿记住了,她把三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我知道了。” 她转身就要走。 江老爷子在后面喊:“丫头,那这件事情你别泄露出去啊!” 第三十九章:你最喜欢的百草糖 夏日的天气本就捉摸不定,上午还是晴空万里,晚上就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眼看着,周遭的树木都被吹折了腰,一片绿肥红瘦。 江临刚下马车回府,就看见绿萝站在那东张西望,神色看着很是焦急。 “你在这里等谁?” 绿萝言语担心:“世子殿下,我家小姐出去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如今这么大的雨,她身边又没带人,奴婢担心她会不会出事了……” 江临的眉头不知不觉就皱起来了,“这么晚,她一个人去哪了?” 沈云卿临走前吩咐过绿萝,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现在她也不知道要不要说。 林风走上前来,看向绿萝:“哎呦你赶紧说吧,这大晚上的,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要是世子妃出什么事了,你担待得起吗?” 听这一说,绿萝是真的慌了,脱口而出:“小姐她去西街了,说是要买什么东西。” 林风:“西街可是离这里好几里路啊。什么东西,值得世子妃亲自去买?” 绿萝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江临骑着马出去了。 林风拿起伞在后面跟,“殿下,你带把伞啊……” 但江临骑的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林风根本追不上,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 江临一路骑马过去,除了零星几点的灯火,便是一片漆黑。 已经是深夜,再加上这狂风暴雨的,街道上根本没什么人。 江临在西街来来回回找了许久,也不曾看到沈云卿半点影子。 他翻身下马,打算让马回府报个信。 调集府兵,挨家挨户寻找, 就当江临转身的时候,无意瞧见屋檐下有个人影,抱成团瑟瑟缩缩在角落里。 他一看,就知道是沈云卿! …… 江临顾不得自己浑身都被淋透了,疾步走过去。 沈云卿因是低着头,只见一双银白色的靴子映入眼前,带着些雨水的湿气。 随即她缓缓抬头。 江临长身玉立,身后风雨如疾,月色零零散散落在他的肩头,像是披了一层晶莹的外衣。 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为她挡去了所有夜色。 沈云卿仰头看着他,弱弱出声:“殿下……” 她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便躲在这里,想着等雨停了再回家。 江临看沈云卿这一脸无辜的样子,气上心头,他真是恨不得将她揍一顿。 有什么东西不能让下人来买,非得自己一个人冒着风雨过来? 自己来就算了,凭什么让别人为她担惊受怕? 江临的语气很不好,甚至带了几分怒火,“这么晚了,又是打雷又是暴雨,你出来干什么?沈云卿,你如今是世子妃,要时刻注意你的行为!” 沈云卿看江临眸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她这才意识到,这位金枝玉叶的世子爷又生气了,而且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 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来一包方形的东西。 这是被油纸包裹起来的百草糖。 幸好她一直护着,才没有被雨打湿。 沈云卿双手捧着,递给江临,“殿下,给你。” 江临疑惑看过去:“这是什么?” 沈云卿笑起来,眉眼弯若新月,“祖父说了,这是你最喜欢的百草糖,可以消气了吗?” 第四十章:路过而已 这一刻,像是南风过境,温柔地拂过每一寸心田,又像是重锤落下,在心头猛然砸下来。 不知怎么,江临心头的那些怒气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他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语气反而加重了些,“所以你就是为了买这个,才一个人出来的?” 沈云卿点点头,“殿下,这糖我一直小心护着,还没有被雨打湿,你赶紧吃吧。” 江临怔了怔,却没有伸手去接。 只听他冷冷说了一句,“我不喜欢。” 沈云卿的手缩回来,小声埋怨了句:这位金贵的世子爷还真难哄,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又生什么气…… 江临的眸光明灭不定,许久才从沈云卿的脸移开。 “回家吧。” 或许是夜色太黑,或许是风雨太急,沈云卿没有听见江临那一声微妙的叹息中,还夹杂着几丝笑意。 她扯了扯江临的衣袖,“殿下,我的腿麻了,站不起来。” 江临弯腰低眉看向她,“你上次说你的脚扭了,这回说你的腿麻了,沈云卿,你能不能换个借口?” 沈云卿嘟囔着嘴,“这次是真麻了。” “那上次是假的?” “不不,上次脚也是真扭了。” 江临转过身,背朝着沈云卿蹲下,眼底笑意浓了几分,“上来吧。” 沈云卿看得不太明白,“啊……什么?” “我背你。” “殿下竟然要背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不识抬举就算了。” 江临立马就要站起来。 沈云卿怕江临反悔,直接就扑了上去,“别别别,我识抬举,天底下没有比我更识抬举的人了!” 当那柔软贴在江临的后背时,他的脚步微微一怔,随即,心里头泛起些让人不知所措的念头,像是被灼热的火焰烫了一下,他喉结滚了滚。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 沈云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些太亲密了,她现在又冷又饿又累,只想回家。 “殿下,你走得这么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 其实背上的女人并不重,江临也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却快不起来。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让你一个人走回去。” 沈云卿:“那这大晚上的,要是我们都不说话,岂不是太诡异了些?殿下,你怕不怕鬼啊?” 江临反问:“这世上哪有鬼?” 沈云卿抿了抿唇,“当然有!听说鬼游荡在人间,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尤其是那种生前心有恶念的鬼。你就不担心有鬼找你报仇吗?” 江临:“我一生行得正坐得端,比起恶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沈云卿淡淡“哦”了一声,她岔开话题,“那世子今日是特意来寻我的吗?你担心我会出事?” 江临沉默了一会,蹦出两个字:“路过。” …… 或许是这条路太久,沈云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绿萝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小姐,不好了,世子他遇刺了!” 沈云卿刚睡醒,神情还不太清醒,“那他死了没?” 第四十一章:刺客 等等……谁遇刺了?江临! 沈云卿这才回过神,她立马从床上蹦起来,“你说江临他遇刺了?” 绿萝觉得自家小姐的反应很“诡异”,她弱弱嘀咕,“小姐,你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沈云卿意识到自己还是江临的妻子,夫君遇刺,这做妻子的,就算高兴也是不能表现在脸上的。 她变了脸色,眼泪说来就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世子怎么会遇刺?他现在怎么样了?” 绿萝:“世子是在去京兆尹府赴职的路上遭遇刺客,听说伤势很重,不过奴婢也不太清楚。于情于理,小姐,你应该去茗雅居看看世子。” …… 茗雅居大门紧闭。 沈云卿只闻到一股子的药味,还混着浓重的血腥味,难道江临真的受了重伤? 她正想推门进去,却被两个侍卫拦住了。 “殿下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去。” 沈云卿瞅了瞅房门,“我可是世子妃,也不能进去吗?” 侍卫一脸严肃:“不能。” 沈云卿就知道,这江临的手下和他本人一样,让人讨厌,她只好先离开。 房门里面。 江临正在给自己的手臂包扎,他的确遇刺,但伤势并不重。 林风:“殿下,刚刚世子妃好像过来了。你没有伤重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她?” 江临眸光一凝,他遇刺的消息传出去那么久了,身为世子妃,她倒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不必。” 他转眸看向林风:“这几天加强暗卫防守,明面上要不动风声,看着松懈,让他们觉得有可乘之机。” 林风是越发看不明白了,他猜测道:“殿下怀疑这个刺客和毒害太后是同一批人,想引蛇出洞?今天遇刺,你也是以身试险……” 江临:“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遇刺?” 今天是任职的第一天,就有人前来行刺。 先是毒害太后、栽赃陷害,再是刺客行刺,这一连串的事情,那背后的人肯定是不想让他成功接手这个位置。 如果江临没有猜错,那人势必还会亲眼来看,他是否身受重伤,不然怎么会放心呢? 不出意外,就是这几天了。 林风这才想通了:“殿下实在高明!” 江临瞥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嘱咐道:“世子妃那边也好好盯着。” 林风问:“殿下是不是怕有人从世子妃那边下手?” 江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那包已经融化了的糖。 …… 沈云卿从茗雅居离开之后,思来想去,一直觉得不对劲。 这几天,茗雅居大门紧闭,任何前来探望的人都被拒之门外。 如果江临伤势严重,为什么不让她进去看看呢? 毕竟她好歹是个现成的大夫。 不对劲…… 这样一想,沈云卿又返回了茗雅居。 结果沈云卿刚到,就听见一道黑影跳入房间里面,她没作声,悄悄躲在墙角。 一个蒙面黑衣人悄声走进房间,他抽出腰间佩剑,直接往床上刺去。 “受死吧!” 第四十二章:世子妃与情郎私奔 然而这一剑刺下去,刺中的却是枕头。 江临从背面绕过来,反手扣住刺客的手腕,一掌打过去。 刺客没有料到江临有武功,那天行刺,江临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原来如此深藏不露。 他见自己不是对手,若继续打下去只会被擒,便跳窗而出。 却没料到,外面已是重兵把守。 不好,中计了! 江临唇角稍勾,眸底是难以察觉的轻蔑,“你已无路可走,若你说出幕后主使,或许还能饶你小命。” 他看向林风,示意弓箭手准备。 霎时,飞箭如雨。 刺客已经身负重伤,如果继续耗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沈云卿偷偷躲在墙角,原本只是想查探虚实的。 没料到那刺客忽然转过身来,剑光一亮。 下一秒,剑光折影飞梭,一眨眼就架在了沈云卿的脖子上。 刺客伸手捏住了沈云卿的喉咙,带着她站在江临面前。 他眸光冷寒,“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她!” 说罢,他手中的剑往沈云卿脖子近了几分,划出一道血痕。 沈云卿怕疼,不经意蹙了蹙眉,有血珠顺着剑刃,一滴一滴往下掉。 林风见世子妃被擒,让弓箭手都停下,“不许伤害世子妃!” 江临似乎没有料到沈云卿会出现在这里,他向来懒散的眼眸浮现几分寒意,隐隐杀气。 “好,我放你走。” “殿下,可若是让刺客走了,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好不容易等到刺客出现,林风不忍心就此功亏一篑。 江临扫了眼被刺客挟持的沈云卿,她脸色苍白无力,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他口吻命令, “退下。” 林风只好让侍卫都撤下,不得已抬脚后退,给刺客让出一条路。 刺客冷笑一声,抓着沈云卿的肩膀,一同飞入夜色,但他终究身负重伤,没跑多远就摔下来了。 眼下已是半夜,沈云卿看着这荒郊野外,她走过去扯下刺客的蒙面,原来是个女的。 “姑娘,你要是再不逃,江临的人就追过来了。” 从被劫持那刻开始,沈云卿就猜到了,这是一个女刺客。 刺客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她拿剑的手颤颤巍巍,没想到江临那一掌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她眼神阴冷看向沈云卿,“我死之前,也会拉你做垫背的!” 沈云卿拉住刺客的手腕,把了下脉,“谁说我想让你死了?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我和你目标一样,都想要江临的性命。” 刺客显然不相信,“你是江临的妻子,我凭什么信你?” 沈云卿眼中闪过几分阴鸷,“你只能信我,也只有我能救你命。” …… 一夜过去。 林风:“殿下,还是没有世子妃的消息。” 江临已经派了所有人出去寻找沈云卿的下落,结果都毫无音讯,他第一次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那就继续找。” 林风却支支吾吾:“有一件事情,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江临负手而立,显然有几分不耐烦,“说。” “世子妃一夜未归,外面都说那刺客是世子妃的情郎,夜闯王府,只是为了带走她,现如今两人已经私奔了……” 第四十三章:继母柳如烟 林风察觉到周遭有一股越来越重的寒气,像是从世子身上散发的,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弱下去了…… 江临抬起眸子,私奔?他的世子妃和刺客私奔?可笑! 他不管沈云卿有什么情郎,既然已经嫁给她,就是他的妻子! “谁把世子妃失踪的消息放出去的?” 林风语气无奈:“世子妃失踪,我们这么大的阵仗去找,这消息肯定是藏不住的。” 江临闭上眸子,语气微凉,“不管如何,把人给我带回来。” …… 城郊一处小木屋。 “咳咳……” 刺客醒过来,她狐疑地看向沈云卿,“你为何要救我?” 沈云卿:“我不是说了吗?我和你一样,都想要江临的命。” 刺客眸中淬着寒光:“为什么?” 沈云卿反问:“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刺客咬了咬牙关,眼眸生恨,“我和江临有血海深仇,他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沈云卿惯来擅长利用人心,尤其这种身负仇恨的人。 她眉眼一弯,“巧了,我和他也有血海深仇。我会帮你逃脱追捕,正好我缺一个会武功的人,不如你来我身边,我帮你复仇。” 刺客犹豫了很久,江临的人四处在追杀她,她无路可逃,只能选择相信眼前人。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 …… 当江府的人找到沈云卿的时候,她正晕倒在路边上。 绿萝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守了一天,才看见小姐醒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沈云卿心想,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 她被刺客劫走那么久,只有绿萝这么伤心,而那个金贵的世子爷不知道去哪里逍遥自在了。 “我没事,别哭了。” 沈云卿话音刚落,就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柳如烟。 这还是沈云卿重生以来,第一次遇见继母柳如烟。 柳如烟浑身穿金戴银,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戴在头上,来彰显自己的富贵,浑然不知这反而让她更为俗气。 不过她容貌娇媚,虽然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但保养得当,体态婀娜丰满,风韵犹存。 前段时间,柳如烟回了娘家一趟,没想到返回京城,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先是沈云卿嫁给了江府世子,一手医术无双,从第一丑女变成第一美人。 再就是沈云柔秽乱宫闱、被皇帝下令杖打、名誉全毁…… 短短一个月,天翻地覆! 这一切,都让柳如烟措手不及! 柳如烟原本还不信,可当她亲眼看见沈云卿的时候,她心里的恨意浓烈无比。 这张脸竟然真的恢复了,比沈云柔还要美上几分。 之前,柳如烟给沈云卿下毒,毁了沈云卿的脸,就是担心她会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 不曾想沈云卿的容貌恢复,成为京城第一美人。 不管如何,柳如烟绝对不会让沈云卿稳坐世子妃的位置。 柳如烟上前几步,拉着沈云卿的手,一副温柔慈爱的模样,仿佛真是一个好母亲。 “云卿,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母亲实在担心你的身体啊。你说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和野男人私奔呢?” 第四十四章:丑事 沈云卿和野男人私奔? 这明明是外界谣言,可听柳如烟的语气,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甚至还巴不得多踩几脚。 沈云卿的目光缓缓扫过柳如烟的脸。 不得不说,柳如烟真是一个演技精湛的高手,她明明是个蛇蝎狠毒的女人,却善于伪装,以至于沈海还经常夸赞她善良大方。 可是沈云卿不会忘记,柳如烟对她做的那些事情。 沈云卿生母早亡,沈海又从不理会后院之事,上辈子,她一直都需要仰仗柳如烟的脸色生活。 一旦柳如烟不开心,对沈云卿就是非打即骂,甚至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让她跪在雪地里不给饭吃。 若非绿萝偷偷摸摸给沈云卿塞点吃食,她早就饿死在雪地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沈云卿进宫之前。 …… 如今,沈云卿低头看着柳如烟的手,她只觉得这个女人无比恶心。 但她还是扬起笑容,唇齿生寒:“母亲,你怎么知道我是和野男人私奔?” 柳如烟满脸都是关切无比,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诛心:“我是你的母亲,怎么不了解你呢?” “云卿啊,我知道你不喜欢世子,可你也不至于随随便便找个野男人啊,你既然嫁给了世子,就要恪守妇道,和那些不清不白的男人保持距离,怎么能做出私奔这种事情呢?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你父亲他真是被人戳脊梁骨骂呢!也是他让我过来教育教育你。” 沈云卿冷笑,好一个蛇蝎心肠的柳如烟,口口声声,就是咬定了私奔是事实! 她慢慢抬眸看向柳如烟,“谁告诉你,我是和野男人私奔?又是谁告诉你,我不喜欢世子?” 这时候,江临在外面恰好听到了这些话。 但他站立门口,没有进去。 柳如烟怔了怔,反问:“你若不是和野男人私奔,怎么会平安无事回来?” 沈云卿:“那刺客身受重伤,我趁他不留神之际,就逃出来了,然后被世子的人给带回府,就这么简单。” 柳如烟见套不出沈云卿的话,她瞅了瞅四周,故意压低声音说:“云卿,这里又没有外人,别撒谎了,你和母亲说实话吧。” 沈云卿乍然从床上起来,眸光冷中带笑。 不过一夜未归,京城到处都在传沈云卿和野男人私奔的流言,她自问还没有得罪过谁,最希望她出事的只会是柳如烟母女。 这些年来,沈云卿草包千金、粗鄙愚笨的名声,就是被柳如烟故意传出去的。 如今沈云柔和赵辰的事情,已经是闹得人尽皆知,柳如烟为了掩盖这桩丑闻,一定会下手将沈云卿的名声搞臭。 她已经习惯这位继母的作风了。 “母亲,你为何口口声声咬定我和别人私奔?难道说这个谣言,一开始就是你传出去的?” 只见柳如烟神色一颤,“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散播这种事情?你自己不守妇道做出丑事,怎么能怪我呢?” 这时候,江临从门外走进来,他冷眼掠过柳如烟。 “我们江府有什么丑事由得外人来说?” 第四十五章:太后召见 柳如烟看见江临进来了,嘴角微微抽了下,满脸讨好,“原来是世子殿下来了。” 江临素来待人客气,即便心里不悦,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刚才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柳如烟原是希望沈云柔能够嫁进豫王府,可没想到,白白被沈云卿这个小贱人给捡了便宜。 她心里实在气不过,只盼着江临能一纸休书,休了沈云卿。 “世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云卿她和人私奔的事情?你千万别生气,我会好好教训这个丫头的,一定让她从此安分守己、恪守妇道……” 柳如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卿打断了。 沈云卿:“母亲,我倒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教训的?流言而已,你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何必搬到殿下面前?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 “你这丫头,做错了事情还理直气壮!”柳如烟一脸愧疚地看向江临,“世子,是我沈家教导不周,给你添麻烦了。” 江临淡淡反问一句,“是吗?” 声音轻缓,听不出喜怒。 柳如烟也猜不透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 “云卿这丫头自小就刁蛮任性、满嘴谎言,小时候就对什么大哥哥念念不忘,后来与赵辰有了婚约,现在又和野男人私奔,这都是沈家教导不周,如果殿下实在对她不满,就算是休弃,沈家也不会有半点怨言的。” 沈云卿听柳如烟这话,这是锲而不舍地在劝江临休妻啊,也不知是不是沈海的意思。 她有这么一位继母,还真是万幸! “母亲,你这么有时间来江府多管闲事,不如好好筹划一下三妹云柔的婚事。按照大齐律例,明媒正娶为妻,私下苟合为妾,你还不赶紧为她多准备点嫁妆,以免赵家小瞧了她这位妾室!至于江府的事情,轮不到你管,你也管不着!” 江临瞧着自家这位世子妃,一派斗志昂扬的模样,倒显得自己没什么发挥的必要了。 他微微颔首,算是同意沈云卿的说法,“江府的人自有江府管教,就不劳沈府多此一举了。” 柳如烟心头的恨意被点燃,她恨恨攥着拳头,面上还是笑意盈盈。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 直到下人送走了柳如烟,沈云卿才扶着额头继续躺在床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世子殿下,我头晕目眩、腰酸背痛,想休息了,没什么事情你就先退下吧……” 退下?她当他是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江临:“头晕目眩?腰酸背痛?据我所知,你并没有受伤。” 沈云卿气息软绵绵的,她一只手贴在眼睛上,“可是我受到了惊吓,这心灵上的伤可比肉体上的伤更难愈合。” 江临一眼就看穿了沈云卿这拙劣的演技,“别装了,太后召你与我入宫觐见。” 太后召见? 沈云卿从床上坐起来,神经猛然绷紧。 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沈云卿缩着脖子看向江临,“我可以不去吗?就说我重病在床、难以下榻。” 第四十六章:鸿门宴 江临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不行。”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沈云卿:“殿下,那你可以告诉我,太后为什么要召见我吗?虽说我救了她的命吧,她想对我致谢,那为什么之前不见,偏偏现在要见我?” 江临有意无意睨了沈云卿一眼,“大概是刺客一事,流言已经传到宫里去了。” 又是流言…… 沈云卿对这位奉天太后是有所耳闻的,她当年不过是宫女出身,容貌平庸。 偏偏这样一个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倾国之姿的女人,前后为先帝生下一儿一女,硬是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和魄力,一步一步爬到皇后,乃至太后之位。 可见此人性格强硬、说一不二,脾性并不温和,肯定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沈云卿强颜欢笑了下,“殿下,那你会帮我解释的吧?” 江临:“我也想听听看,那刺客把你劫走一夜,你为何还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沈云卿:“……” “好好想想说辞,太后这人脾气不好。” 江临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沈云卿觉得自己很无辜,被刺客劫走又不是她的错,这流言也不是她传播出去的。 她看向绿萝,“这几天你去盯着柳如烟。” 绿萝问:“小姐是怀疑,这些流言都是夫人放出去的?” 沈云卿摇头,眸光迸发一丝狠光。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既然柳如烟成心让我不好过,那我也不能让她活得舒心!” …… 慈宁宫。 沈云卿跟着江临,蹑手蹑脚地走到太后面前。 她规规矩矩行了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平身吧。”太后抬了抬手,她的声音沙哑沧桑,但隐隐透着威慑,“仰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沈云卿抬起头来,这位大齐最尊贵的女人,脸色灰暗、皮肉凹陷下去,尽管是锦衣华服,也难以掩饰她的苍老之态。 虽然说沈云卿将太后救醒了,可太后中的毕竟是剧毒,给她的身体还是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太后的眸光静静扫过沈云卿全身,眼底晦暗难辨。 良久,她说了句,“是个美人儿。” 明明是句夸赞,可沈云卿听太后这语气,怎么不太高兴呢? 太后移开目光,看向烟兰,“传晚膳吧。” …… 因为上次中毒一事,太后宫中的饮食都是经过层层把关,餐具也都是银制品。 沈云卿、江临、太后三人同坐一桌。 她瞧着这一大桌的美食,莫名有种鸿门宴的感觉。 太后一改对沈云卿的冷漠,脸色慈祥地看向江临,关心问道: “临儿,前些日子,你遇刺是怎么一回事啊?可有伤到哪里?” 太后就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坐拥江山,成了大齐的皇帝。 可女儿却早早去世了,只留下江临这么一个孩子,没爹没娘,孤苦无依地活在世上。 一想到这里,太后就心疼得很,她本就疼爱女儿,连带着疼爱这个外孙子。 江临回道:“太后不必担心,我没有受伤。” 太后这才松口气,她瞅了旁边的沈云卿一眼,“世子妃,那你和刺客私奔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四十七章:太后说教 沈云卿就知道,鸿门宴果然是鸿门宴,话题会绕到私奔这里来。 她起身回答:“臣妾与那刺客素不相识,何谈私奔一说呢?那人挟持臣妾,是为了逃离殿下的追杀,只不过他身受重伤,走不了多远,臣妾就趁机逃走,仅此而已。太后睿智明慧、知晓大义,肯定是不会被这些市井流言蒙骗的。” 太后哼了哼,话到最后,还给她戴了好大一顶高帽子。 “你这张嘴倒是伶牙俐齿!” 沈云卿一脸谦虚:“太后谬赞,臣妾笨嘴笨舌的,就怕万一让您不开心了,那就是臣妾天大的罪过了。” 太后板起脸来,一副教导的口吻:“哀家不管你从前是什么样的,但既然嫁为人妻,就该懂得照顾夫君,为他分忧。江家都是些男人,那个老头子也不管事的,你如今是世子妃,日后便是王妃,平日里就要好好操持中馈事务。” 沈云卿:“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还想说些什么,江临却插了句话:“太后,先请用膳吧,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太后扶了扶头上的步摇,“你倒是护着她。罢了,用膳吧。” …… 用完晚膳后,太后又单独对着沈云卿说了一个时辰,要不是天色已晚,估计还要说上许久。 等到要回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沈云卿打了个哈欠,她今天总算意识到老人家有多么啰嗦了。 这位太后不应该是严肃冷酷的吗? 怎么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 而且总结起来不过那么十二个字:好好照顾江临,早日开枝散叶。 不过看得出来,太后是真心疼爱江临这个外孙子。 如果让太后知道,沈云卿待在江临身边是为了复仇,那她肯定恨不得剥了沈云卿的皮! ……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时,江临问沈云卿:“太后刚才单独和你说了些什么?” 沈云卿身子往前倾,她咧嘴笑着:“也没什么,就是想让我们早点生个儿子,让她玩玩。殿下,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啊?” 这张脸近在咫尺,笑得花枝乱颤。 江临见她这没羞没躁的样子,心头一恼。 这种话怎么能直接说出来? 不是说沈府家教森严,怎么会教育出这样一位小姐? “沈云卿,你好歹是大家闺秀出身,到底懂不懂得羞耻二字怎么写?” 沈云卿保持上半身前倾,双手搭在江临的肩膀上。 她歪着头看向他的左侧脸,红晕从他耳根渐渐漫延至脖子往下。 沈云卿一脸坦荡荡,她就是想看他脸红心跳的样子,“羞耻是什么?要不殿下教教我……” 这时候,马车一阵摇晃。 沈云卿没坐稳,但她这次吸取教训了,没有往江临身上倒,而是往后面。 然而,沈云卿忘记了,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江临的肩膀。 这一倒,直接把江临给带下来了。 沈云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摔在了江临身下,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一瞬间,唇瓣两两相碰。 柔软、温暖、甘甜…… 第四十八章:醉风楼喝花酒 沈云卿失去了所有意识,大脑一片空白。 嘴巴那里像是触电一般,有电流从唇齿间四处发散至全身,酥酥麻麻的…… 这是接吻了? 情况不对! 沈云卿只是想捉弄调戏江临,并不想搭上自己的初吻啊! 江临比沈云卿的呼吸更为急促,他从未觉得心跳像此刻这般迅速,浑身只觉灼热躁动。 如此近的距离,江临似乎嗅到了来自沈云卿身上的体香,清淡温柔,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他看着身下的女子,唇红齿白、肌肤如雪,喉咙干涩不由吞咽一下。 而她眼神呆滞,完全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世子,世子妃,到府了,你们下……下车吧……” 林风掀开车帘子,本是想提醒他们下车的。 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是在接吻吗?? 林风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好像又打扰了主子们的好事,赶紧转头出去。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这次世子终于在上面了! …… 江临回过神,立即站了起来,很快就离开了马车。 他不由心想,沈云卿这个女人真的太不知羞了,这是在明晃晃的勾引他!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如今大业未成,他不能被这个小小女子乱了心志! 这些日子,江临决定要避免和沈云卿见面。 沈云卿摸了摸唇瓣,已经是一片冰凉的触感了,为什么刚才会觉得温暖呢? 她晃了晃脑袋,现在没功夫去想这一个吻该怎么处理。 当务之急,是解决柳如烟传播的那些流言。 …… 绿萝已经打听清楚了,她悄声对沈云卿说: “小姐,你猜的没错,夫人买通了好几个说书的人,让他们大肆宣扬这些流言。这些说书人本来就出现在市井人多的地方,这一传十十传百,很容易就闹得满城风雨。” 沈云卿勾唇冷然,“柳如烟不就是想污蔑我的名声,那我成天待在府里,怎么能让她达成目的呢?” 绿萝不明白:“那小姐的意思是……” 沈云卿给自己换上一身男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愧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丝毫不比江临差。 “走,我们去醉风楼喝花酒。” 绿萝大惊失色,“醉风楼可是京城最大的妓院,鱼龙混杂,小姐你怎么能去那里呢?” 沈云卿白了一眼,“嘱咐过你多少遍了,叫公子。” “好,公子,可你真的要去那种地方吗?” “当然。” …… 醉风楼。 沈云卿和绿萝都换成了男装,连续三天出现在醉风楼里。 醉风楼的老板都眼熟“他们”两个了,立马出来相迎。 “两位公子,今天是听曲,还是看舞啊?” 沈云卿刻意变了音色,“听闻醉风楼里来了个绝色美人,爷今晚要见她,多少钱随便你开。” 反正都是江临的银子,沈云卿一点都不心疼。 “好好好,我马上给公子安排,请楼上坐。” 当沈云卿和绿萝上了楼上雅间,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吵闹闹的。 门外有人怒喝,“我亲眼看见那个小偷进了这房间,快把门打开!” 沈云卿很熟悉这声音,是沈府的管家,也就是柳如烟的人。 “快打开门!” 第四十九章:睚眦必报的惠王 这是沈府的管家沈丁,他一直是柳如烟的得力助手。 如今沈丁带人来醉风楼,假借抓捕小偷的名头,就是想当场抓到沈云卿。 绿萝慌慌张张:“小……公子,这下可怎么办啊?” 如果让他们发现,小姐身处青楼的话,不就是坐实了她不守妇道的罪名吗? “别急,跟我来。” 沈云卿走到一书柜前,她轻轻转动花盆,书柜便打开了。 她拉着绿萝的手,走进里面的暗室。 这时候,沈府的人已经推门而入。 沈丁在房间里四处搜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奇怪了,人呢?” 他转头一看,无意看见一个灰色背影走过。 看那身形服饰,就是今天的沈云卿! “追,在那边!” 沈丁带人立即追出去,他们跟着那背影上了三楼。 …… 醉风楼的老鸨红姐挡在门口。 “各位大爷,你们不能闯进去!” 越是有人拦堵,沈丁越发觉得可疑。 “为什么不能?难不成这房间里有古怪?那贼人偷了我家夫人心爱的手镯,我必须要抓到他!” 红姐脸色有些为难:“里面是位大人物,要是耽搁了他的好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总之你不能进去。” “哼!什么大人物,我看啊那个贼人就躲在里面!” 沈丁心急火燎,一脚踢开了房门。 “砰!!” 随着房门打开,床上的男人转过头来,睡眼惺忪,他身边的女人忙躲进被子里。 齐浩是齐越的弟弟,大齐的惠王。 他早年一直在军队锻炼,十五岁开始带兵打仗,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大齐战无不胜的战神,周边小国部落对他都是闻风丧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齐浩每次打完胜仗,都会下令屠城。 这样一个杀戮深重的男人,寻常人都是远而避之,不敢招惹。 …… 齐浩随意披了件衣服下床,一脚踢向沈丁的心窝,满脸狂怒。 “什么人敢打扰本王的好事?” 沈丁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求饶道:“王爷饶命!饶命啊!” 齐浩虽然沉迷女色,但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如今被这些沈府的人给破坏了,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冷哼一声,“我看沈海这个老东西,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 沈云卿站在不远处,静静看戏。 她早就打听到,齐浩这几天都偷偷出没醉风楼,他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故意出现在醉风楼,目的就是引柳如烟上钩。 如今,沈丁得罪了齐浩,也就是沈府得罪了齐浩。 齐浩这人记仇,脾气大,下手毒辣,他向来睚眦必报,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接下来,沈海和柳如烟的日子可不会舒坦了。 绿萝眼看着沈丁等人被打个半死,她小声说:“公子,你是不是故意引沈府那些人来这里的?” 沈云卿淡淡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好好看戏吧。” 绿萝还是觉得奇怪,“公子,那你怎么会知道房间里有暗室呢?这太冒险了。万一他们找到你了,你的名声不就是毁了……” 第五十章:她不甘心 沈云卿当然知道,上辈子,她和这醉风楼的老板算是老相识了,怎么会不知道呢? …… 沈府书房。 沈海一巴掌扇在柳如烟的脸上,“蠢货,都是你干的好事!” 柳如烟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海。 相伴十余年来,他待她一直都是万般宠爱,从未有半句苛责,更别说动手打骂了。 可今天,他竟然给了她一巴掌! “老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大发雷霆?” “你还好意思问?” 沈海为人圆滑,左右逢源,没有得罪过人,他自问和惠王齐浩,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几天来,齐浩连连上奏参他,他如今在朝堂上是举步维艰。 沈海思来想去不对劲,打听一下才知道。 原来是柳如烟得罪了齐浩! 沈海:“我只问你,是不是你让沈丁去搜醉风楼的?” 柳如烟忍着脸上的疼痛,挤出笑容。 “老爷,我是听说云卿她去醉风楼私会情郎,怕她有辱沈家名声,所以才派人跟过去的,没想到打扰了惠王……” 沈海:“你……我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一个蠢货?就算云卿真的去醉风楼,你也不能直接带人去搜,这不是会把事情闹得更大吗?现在倒好,你既没有抓到她,反而还惹怒了惠王!” 柳如烟:“老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沈海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摔了,“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 沈云柔看见柳如烟满脸泪痕跑出来,“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和爹吵架了?” 柳如烟擦了擦眼泪,眼睛里都是恨意。 “还不是沈云卿那个小贱人,一定是她故意设计陷害我!” 一提到沈云卿,沈云柔就恨得咬牙。 这些日子以来,沈云柔一直待在府里不敢出门,就是不想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而且沈云柔渐渐想明白了。 为什么江临给的那封信会变成空白?为什么皇后等人会出现在碧水楼? 这一切,说不好就是沈云卿的阴谋! 沈云柔恨极了,她的名声全部被毁了,而且还要嫁给赵辰,而沈云卿还好端端地坐在世子妃的位置上。 不甘心啊!沈云柔不甘心! “沈云卿她又做什么了?” 柳如烟安抚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管,娘会处理的。” 沈云柔:“那我可以不嫁给赵辰吗?” 柳如烟叹气一声,“谁让你和赵辰发生那件事情了呢?还闹得人尽皆知,你不想嫁给他,那你还能嫁给谁呢?” “我只想嫁给世子殿下,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沈云柔吼了一声,就转身跑开。 “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柳如烟现在心里是一团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沈云卿。 她咬牙恨恨道:“小贱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时候,沈丁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上次在醉风楼,沈丁被惠王打个半死,左腿已经落下终身残疾。 他把这些仇恨都放在沈云卿身上。 “夫人,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对付二小姐!” 柳如烟:“什么办法?” 第五十一章:沈老夫人出事 沈丁瞅了瞅四周,见没有什么人。 他走到柳如烟耳边,低声说了一段话。 只见柳如烟殷红的嘴唇逐渐上扬,笑意森冷。 “这个办法挺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 豫王府。 江临刚写完一张字,无意想到了什么。 “这段时间,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林风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世子妃。 “哦,世子妃这些日子好像经常出府,天一大早出去,傍晚才回来,不知忙些什么。” 江临眉头动了下,“除此之外呢?” 林风:“世子妃说想换几个丫鬟,忠叔就给她找了几个。” “丫鬟?身家清白吗?” “都是忠叔亲自过目的人,不会有问题。” 江临“嗯”了一声,“那个刺客的来历,有线索了吗?” “属下查知,烟霞是惠王的人,那个刺客很显然,也是他那边的人。” 一说到这,林风就愤愤不平。 “这从头到尾,都是惠王的阴谋!他母妃当年死于太后手里,心有怨恨,处心积虑想除掉太后。而殿下你,在朝中一直和惠王政见不合,他毒害太后、再栽赃给你,就是为了一箭双雕!” 江临的唇角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既然惠王给我这么一份大礼,那我不回赠点什么,岂不是太小气了?” 林风问:“殿下的意思是?” 江临放下笔,“听说齐浩那个独子,最近逼死了一个民女,你把这事情抖出去吧。” 齐浩这人狂妄自大,得罪了不少权贵大臣,多的是人要抓住他的把柄。 如今,江临就是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自然有人会放大,用不着他亲自出手。 林风想到了一件事:“不过,惠王最近很是针对沈相,连连参了他十几道折子。据属下所知,沈相为人圆滑,从来不轻易得罪谁,也不知道惠王为什么针对他?” 江临眸底渐渐浮现几分讥诮,“原因或许就在世子妃身上。” …… 沈云卿正躺在院子里,吃着刚摘下的枇杷,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谁又偷偷说我的坏话? “小月,在江府的这几天可还习惯?” 小月身形高挑匀称,皮肤有些麦黄,眉宇间带着几分刚毅。 她问沈云卿:“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我扮作你的丫鬟?” 沈云卿挑眉看小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得到,你就是那天晚上的刺客呢?又有谁会想得到,那个刺客就在江府呢?” 小月突然半跪在地,“小姐,多谢你救我一命!” 沈云卿笑意渐深:“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大善人,我救你是有私心的,你不必对我感恩戴德。” 小月怔了怔,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我的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子!”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让人看见了会生疑。” 这时候,绿萝走进来。 “小姐,沈府出事了!老夫人她病重,沈府传信过来,让你回去看看。” 第五十二章:住在沈府 沈云卿站起来,“祖母病重?绿萝,你收拾一下,我们去沈府。” 临走的时候,沈云卿看了看小月, “你和我一起去。” …… 沈府。 不过一个多月不见,沈老夫人就已经瘦得不成样了,肤色枯黄,眼眶深深凹陷下去,气息虚弱无力。 沈云卿拉过沈老夫人的手,把了把脉。 之前,沈老夫人是得了急性中风,如果按照药方,细心调养的话,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慢慢恢复过来。 可为什么湿寒会越来越严重了呢?有侵入心脉骨髓的预兆…… 沈云卿问服侍的丫鬟,“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们按照药方,给祖母煎药的吗?” 丫鬟低着头,“二小姐,奴婢的确是按照你的药方煎药的,然后……老夫人就成这样了……” “不可能!” 沈云卿确保自己给的药方不会有问题,“你把今天喝剩下的药渣给我看看。” 丫鬟拿着药罐子过来,“二小姐,药渣都在这里了。” 沈云卿嗅了一会,她拈着些药渣在手心里。 药渣没有问题。 那么,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呢? 沈海扬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是你害了你祖母!” 然而这一次,沈云卿握住了沈海的手腕,她眼神冰冷无情。 “父亲,你已经打过我一巴掌了,我不会再让你打我第二次!” 沈海:“你还想对我动手?” “我怎么敢对你动手呢?”沈云卿悻悻一笑,“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祖母的病情吗?” 沈海甩了甩袖,放下手。 他已经请太医看过了,甚至连江湖上的游医也请过了,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救。 现在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沈云卿! 沈云卿又一次给老夫人把过脉,说:“这段时间,我会留下来,直到祖母病愈。” …… 柳如烟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就是要让沈云卿留下来。 江府的事情她管不着,也没有能力管。 可沈府就不一样了! 柳如烟是沈府的当家主母,只要沈云卿留在沈府,她就有办法对付沈云卿! “云卿啊,你以前的院子还没收拾好,这段时间,不如你就住在翠竹轩吧,离我近点,我们母女也好说说话。” 翠竹轩是柳如烟的住所。 沈云卿回之一笑,她没有拒绝,“多谢母亲关心,那就这样吧。我也想和你多说说心里话。” 笑意之下,两个人都藏着利刃尖刀。 …… 是夜。 熄灯之后,柳如烟正准备入睡,忽然看见窗户外面飘过一道白影。 柳如烟浑身一阵恶寒,总感觉阴风四起,“是谁在外面?” 没有回音。 柳如烟只当自己看错了,继续躺下去睡觉。 没多久,有女声响起。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一双手狠狠掐在柳如烟的脖子上。 “咳咳……” 柳如烟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还是一片空无。 根本就没有人! 柳如烟大着胆子下床,她随便披了件外衣,走出房间。 却看见一个女人吊死在门前的大树上。 柳如烟惊叫, “啊!!!” 第五十三章:寻仇 “有鬼……” 柳如烟尖叫一声,就晕过去了。 …… 翌日,天亮。 柳如烟一醒过来,就看到了沈云卿的脸,吓得她一哆嗦。 “鬼!” 沈云卿轻轻拉着柳如烟的手,笑意温柔,她问:“母亲,这大白天的,哪有鬼啊?” “你别碰我!你走!” 柳如烟反而往后缩去,自从沈云卿恢复容貌过来,就太像她那个死去的娘了! 沈云卿让人端来了粥:“母亲,一大早的,来喝点粥吧。” 柳如烟挥手:“我不喝,你拿走!” 沈云卿笑意不减,“不喝就不喝吧,不过,母亲要多多注重身体,你看看你这黑眼圈,皮肤都没有光泽了,看着多没精神啊。” 柳如烟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已经三十有五,不算年轻了。 而沈海正值壮年,如今官居一品丞相之位,身边美人无数。 如果柳如烟不好好保养的话,沈夫人这个位置可坐不稳啊! 她冷眼看向沈云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沈云卿:“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来看看母亲,听说你昨夜看见鬼了?” 她转眸低头,暗讽道:“古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母亲,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柳如烟冷喝:“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是吗?那你多多保重,我要去看祖母了。” 沈云卿牵起笑意,起身离去。 柳如烟看着沈云卿离去的背影,心口揪得慌。 像,真的太像了! 沈云卿长得和她娘苏菀一模一样! 很多时候,柳如烟恍惚觉得苏菀没有死,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尤其是昨天晚上,或许是一个梦啊,柳如烟梦见苏菀回来复仇了。 不行,斩草必须除根! 柳如烟不能让沈云卿继续活在世上了! …… 小月低声问道:“小姐,今天晚上还要不要继续?” 沈云卿离开房间,她有意无意看着门口那棵树,眼中笑意悉数散去。 “不必了,昨夜已经足够让她上钩了。我们先等着吧。” 话说完,沈云卿走到老夫人的房间里。 她扫了一眼,见窗台上摆了几盆夜来香。 “这花是谁摆在这里的?” 丫鬟回答:“老爷前些日子新得了一批植株,夫人说这个院子太单调了,便选了几盆夜来香过来。” 原来如此,沈云卿总算找到了病因所在。 夜来香虽然看着是普普通通的盆栽,可它若放在卧室,花香会渐渐发散。 老夫人长期吸入这种有毒的花香,很容易头晕胸闷,加重病情。 柳如烟啊柳如烟,你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呢? 丫鬟试探性问道:“二小姐,这花要不要撤了?” 沈云卿:“不必,你下去吧。” 若是把花撤掉,不就是让柳如烟知道了? 沈云卿现在不想打草惊蛇。 …… 这天傍晚。 沈云卿正在沐浴。 雾气氤氲,迷迷散散。 沈云卿让自己慢慢沉浸在浴盆里,正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 忽然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嘶嘶……嘶嘶……” 沈云卿睁开眸子一看,她的瞳孔收缩,浑身一阵恶寒。 第五十四章:蛇祸 数十条蛇弯弯曲曲爬过来,它们光滑的身子在地面上游行,无一不吐着血红长舌,牙齿尖锐生寒,有湿冷的液体从嘴里滑落下来…… 沈云卿觉得浑身的毛孔一紧,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是蛇!” 她连忙从浴盆里爬起来,裹了一层衣服。 活了两世,沈云卿连死都不怕了,可她唯一怕的就是蛇! 九岁那年,沈云卿不小心打碎了沈云柔的镯子,然后被柳如烟给绑在柴房里。 柳如烟为了教训沈云卿,便在地上倒了一桶的蛇。 那些蛇虽然被拔光了牙齿,也没有毒性。 可当它们游走在沈云卿身上的时候,湿冷软糯,油腻恶臭…… 她拼命求饶,跪下地上哀求柳如烟,可没有人救她,没有一个人救她! 沈云卿不会忘记,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是她永远的噩梦! …… 现在,沈云卿看着地上这群蜿蜒游走的蛇,她的脸色已经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没有想到,柳如烟的第一步棋是毒蛇! 这时候,小月听到房间里面的动静,就冲进来了。 她手中长剑出鞘,不过几下,就把地上那些蛇给砍断了。 “小姐,你没有受伤吧?” 沈云卿摇头,她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没……没有。” 小月擦了擦剑上的血迹。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人艳羡的世子妃,生活也并不如意,多的是人想要沈云卿死。 “看来柳如烟已经出手了,小姐打算怎么做?” 沈云卿眸光冷冽,扫过地上这些蛇尸体,她强力压下那股恶心感。 “收拾一下,把这些东西扔到柳如烟的床上吧。” …… 晚上,柳如烟好不容易入睡。 这一次,她没有做噩梦了。 可她一翻身,有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贴在脸上。 柳如烟伸手一摸,却摸到了一些黏糊糊的液体,冰冷粘稠。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有明晃晃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柳如烟睁开眼睛,只见床上是一大堆被砍断的死蛇,全部是一截一截,血肉翻出来,腥臭的血液流淌一地…… 那蛇身的鳞片反射着月光,阴寒凛冽。 “啊!” 柳如烟从床上滚下来,“来人!来人啊!” 翠儿是在外面守夜的婢女,她将柳如烟扶起来,“夫人,怎么了?” 柳如烟被吓得瑟瑟发抖,“有蛇!有蛇……救我!” 翠儿让人把房间打扫干净,然后扶着柳如烟去隔壁的偏房。 “已经处理干净了,夫人,你别害怕。” 柳如烟抓着翠儿的肩膀,神情恍惚, “我不是让你把蛇放进沈云卿的房间,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翠儿:“奴婢是亲自把毒蛇放进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柳如烟冷笑着,“一定是沈云卿干的!一定是她!翠儿,我不能再等了,我一定要她死无全尸!” 翠儿能够感觉到这股强烈的杀气,她小声问:“那夫人的意思是?” 柳如烟深吸了一口气,“去通知沈丁一声,按照原计划进行。” 第五十五章:玄真大师 这夜,未眠的人不只是柳如烟一人。 沈云卿同样没有入睡。 尽管那些蛇已经被处理了,可阴影始终落在沈云卿的心里。 或许是这些蛇,让沈云卿回忆起了那个九岁的自己。 孤苦无助、弱小可怜,只能委曲求全,才能从他们的手里活下来。 沈云卿咬着自己的手指,望着窗外的月亮一点点隐灭,直至太阳升起。 就这样坐了一夜。 …… 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却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沈云卿揉了揉眉心,“绿萝,什么声音那么吵?” 绿萝回答:“是老爷请了一个道士在院子里做法,” “道士?” 沈云卿嗤笑一声,她穿好衣服,“走,去看看。” …… 沈云卿走到院子里,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白胡子老头,他举着把桃木剑,站在台上,胡乱作舞。 沈府的人都站在两边围观。 柳如烟对沈海说:“老爷,这位是终南山的玄真大师,你就放心吧,经他作法后,一定能还沈府安宁太平。” 沈海皱着眉头,老夫人的病情至今没好,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请道士来府上作法。 玄真忽然转身,他手中木剑带起一团火焰,大喊一句:“妖孽!” 他从台上下来,走到沈海面前。 “沈大人,恕我直言,你这府上藏了一个妖孽!” 沈海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大师,你说我府邸有妖孽,那妖孽在哪里啊?” 玄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眼神转过周围,忽然停在沈云卿所在的方向。 “妖孽,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的剑不由分说,就刺向沈云卿。 “小姐当心!”小月一把将沈云卿拉过来。 沈云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一丝丝的惊恐都没有,她只是斜着目光看向玄真。 “玄真大师,你这是想杀了我吗?” 玄真眼眶瞪大,死死盯着沈云卿的脸,“哼,妖孽,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沈海看得一头雾水,“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我的女儿。” 玄真摇头,一阵叹息,“沈大人,那个妖孽惯会伪装,她已经附在了沈二小姐的身上,若是不除去她,沈府恐遭大劫!不仅老夫人性命堪忧,就连老爷你的官运也会一蹶不振……” 听到这里,沈海脸色沉重起来。 他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老夫人,以及自己的官运。 如今老夫人重病在床,他在朝堂被人屡屡弹劾,显然是被玄真大师说中了! 沈海忙问:“大师高明啊,你说说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玄真的眸光转移到沈云卿的脸上,“很简单,把妖孽除去即可。” 沈云卿笑起来了,反问:“大师,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妖孽呢?” “我知道有些人不信。”玄真对沈海说:“沈大人,你可以在府里搜一搜,定能搜到妖孽之物!” 沈海已经对玄真信了一大半,他立即吩咐下人去搜。 …… 一盏茶的功夫后。 “老爷,我们在二小姐住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第五十六章:妖孽害人 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看过去。 那是两个人形布偶,只不过,上面都扎满了针! 沈海捡起这两个布偶一看, 一个后面贴着老夫人的生辰八字,而另一个贴着他的生辰八字! 玄真指着布偶说:“沈大人,这就是妖孽用来害人的东西,难怪老夫人的病情一直不好,这都是妖孽干的啊!” 沈海将布偶摔在地上,他怒视着沈云卿,“事已至此,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妖孽!” 沈云卿听到这话,她的眼眸冷意淬寒。 这就是她所谓的亲生父亲,宁愿相信别人的只言片语,也从来不会对她有一丁一点的信任! 沈云卿面色如常,“不就是两个布偶,就能认定我是妖孽吗?” 玄真扬了扬拂尘,“妖孽,你就别否认了,你用这种巫蛊之术,谋害老夫人和沈大人,如果我今日不除去你,你定是会危害沈府众人的性命!” 沈海看了沈云卿几眼,他眸光复杂,又立即看向玄真。 他一脸惊慌失措,“大师,那应该怎么除去这个妖孽?” 玄真闭着眼睛,叽里咕噜说了些话,然后乍然睁眼。 “火烧!将妖孽绑在柱子上,用烈火焚烧,才能让她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那就火烧吧,来人,把……”沈海瞥了沈云卿一眼,没有一点犹豫,“把妖孽绑起来!” 这时候,柳如烟和玄真相视一笑,就等着沈海这句话了。 …… 毕竟柳如烟和沈海相伴这么多年,她知道,他会忌恨的就是巫蛊之术。 所以柳如烟知道怎么做,会让沈海对沈云卿痛下杀手! 柳如烟催促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 “等等!” 沈云卿弯腰捡起地上的布偶,她看向众人:“这东西是在我房间里搜出来的,就一定是我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沈云卿的目光故意落在柳如烟身上。 柳如烟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云卿拿着布偶,走到沈海面前,“父亲,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布偶,难道不觉得有点熟悉吗?” 沈海的眼睛眯起来,盯在布偶身上。 奇怪了,沈云卿这样一说,他倒是真觉得有点熟悉,但又说不出来。 沈云卿:“父亲,你看这布偶的眼睛,是不是黑曜石做的?” 沈海:“的确是,那又如何?” 沈云卿:“据我所知,这种透光的黑曜石是西凉进贡来的宝物,上次父亲立了大功,皇上就赏赐给你了,这种东西,只有你手里有才对。” 沈海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话,是说我故意害自己和老夫人吗?” 沈云卿轻飘飘丢出一句,“我没有说是父亲做的,你可以想一想,有没有把它送给什么人?” 这样一说,沈海心头一颤,因为不久之前,他把黑曜石全部给了柳如烟! 他的眼神忽然转到柳如烟脸上,淡淡问:“我送给你的黑曜石,还在吗?” 柳如烟觉得浑身一冷,“当然……当然还在了。” 沈海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拿来我看看。” 第五十七章:她会被烧死的 柳如烟吞吞吐吐,“老爷,我……” 沈海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怀疑,他重复那两个字:“拿来。” 柳如烟只好看向翠儿,“你去我房间,把那些东西拿过来。” 然而翠儿找了很久,什么也没找到。 “夫人……都不见了……” 柳如烟:“那就继续找啊!” 沈云卿勾起一笑,“母亲,我看你不必找了,父亲送给你的黑曜石,如今不就是这布偶的眼睛吗?” 柳如烟怒了,“沈云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沈云卿笑颜盈盈,她目光扫过周遭所有人的脸,捕捉着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有疑惑、有暗喜、更多的是落井下石…… 看来,柳如烟当了这么多年的沈家主母,也没得到人心。 沈云卿又说:“母亲,你故意做了这两个布偶,然后塞进我的房间里,不就是为了陷害我是个妖孽吗?你可真是好狠的心思啊!” 说着说着,沈云卿眼眶就泪意朦胧了,一副委屈兮兮、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 柳如烟急道:“胡说!你胡说八道!” 然而这时候,所有人都比较相信沈云卿的说辞了。 沈云卿吩咐小月:“你去母亲房间里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奇特的东西?为了防止有人说我故意陷害,沈丁管家,你也带人一起跟着去吧。” 不一会儿。 小月就回来了,她带回来的是一堆破碎的布条,还有一束一束的头发,唯独没有找到黑曜石。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是制作布偶的东西。 沈云卿盯着柳如烟,“母亲,你还有什么话说?” 柳如烟抓狂道:“这都是陷害!都是陷害!” 她立即对玄真说:“大师,你快作法,不要让妖孽魅惑人心!” 玄真眼皮子一挑,“的确。” 他将手中拂尘一甩,桃木剑朝天一指。 “妖孽!还不速速现行!” 众人只见一团大火喷涌而出,然后落在了柳如烟的身上。 玄真闭着眼睛念了一大堆咒语:“沈大人,那妖孽已经附在了夫人身上!如今我用烈火焚烧,相信不用多久,妖孽就会魂飞魄散了!” 柳如烟全身都在被火焚烧,她在地上翻来覆去,疼得大声求饶:“救命啊!老爷,救救我!救救我啊!” “救救我……” …… 那凄厉的嘶吼声,那血肉烧焦的画面,许多人都不忍直视。 然而沈海没有一丝同情心,在他看来,烧死妖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十余年的夫妻情意,也不过如此,如何比得上沈海的官运亨通呢? 沈云卿的目光始终盯着柳如烟,没有移开,她享受着这些凄厉的惨叫声。 柳如烟啊柳如烟,这才刚开始,就痛得难以承受了吗? 往后的路,你该怎么走呢? 沈云卿暗暗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心下快然。 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这时候,沈云柔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 她看见自己的娘亲被烈火焚烧,就跪在沈海面前,哀求道: “爹,你快救救娘啊,再这样下去,她会被烧死的!” 第五十八章:手段之狠 沈海无动于衷,他推开沈云柔的手:“柔儿,你清醒一点,那不是你娘,她现在是妖孽!” 沈云柔哭喊道:“不,那是我娘,是我娘啊!爹,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 玄真怕沈海有所动摇,他沉声喝了一声,“三小姐真是糊涂!那是妖孽!” 沈云柔见所有人都不打算救柳如烟,只能自己去提了一大桶水,倒在柳如烟身上。 随着一阵浓烟,伴随着皮肉被烧焦的气味,火被浇灭了。 但是柳如烟已经被烧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她嘴里一直在重复着,“我不是妖孽,不是妖孽,救救我……” 沈海看到这一幕,不由动了些恻隐之心。 毕竟这个女人也陪了他十几年,为他生儿育女。 他下意识想去扶柳如烟起来,但还是停住脚步。 沈海问玄真:“大师,那妖孽是不是已经除掉了?” 玄真斟酌不语,暗暗看了沈云卿一眼,见她点了点头。 他才对沈海说:“万幸!经过烈火焚烧,妖孽已除,相信不久后,沈老夫人就会病愈,而沈大人你的仕途,也会平坦通顺。” 沈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让人把柳如烟给带下去了。 可这会的柳如烟已经没了半条命,别说那一头的秀发被完全烧光了,她全身皮肤更是被烧伤,美丽的容貌尽数被毁,血肉模糊不成人样了。 …… 一切都结束后。 沈云卿亲自送玄真出府,走得远了,她拿出一袋金子,放在玄真手里。 “这次,多谢玄真大师你了。” 玄真笑眯眯接过金子,“二小姐,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记得找我。” 其实,玄真才不是什么终南山的高人,他只是一个地痞流氓。 今天这出戏,全是沈云卿吩咐他做的。 玄真先是假意答应柳如烟的计划,实际上,他一切都在顺着沈云卿的安排走,谁让沈云卿给的钱多呢? 沈云卿瞅了瞅玄真,他虽然是个小痞子,但扮演得道高人,还有模有样的,尤其那一套一套,忽悠得沈海深信不疑。 “放心,你戏演的不错,下次我一定还找你。” 玄真咧嘴大笑:“多谢二小姐!” “不过……你要是走漏风声的话,后果如何不用我说了。”沈云卿笑意森冷,“你知道我的手段。” 看见沈云卿这个笑容,玄真不由心头一颤,她虽然看着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但老谋深算不亚于任何人,尤其是手段之狠。 给他十条命,也不敢和这位二小姐作对啊! “二小姐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 送玄真走后,沈云卿回到沈府,她先是把老夫人房间里的夜来香给撤了,然后打开门窗。 她屏退所有人,开始给老夫人针灸治疗。 中风并不好治,短期内很难看见成效。 沈云卿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毕竟她已经嫁人,不能在沈府滞留太久,剩下的还是得看老夫人自己的造化。 几个时辰后,沈云卿给老夫人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沈云卿问起绿萝:“柳如烟那边怎么样了?” 第五十九章:惠王世子 绿萝:“听下人说,夫人情况不大好,虽然是保住了一条命,但那张脸是救不回来了。这样活着,只怕是生不如死。” 沈云卿眉眼里溢出丝丝笑意,柳如烟真的以为她不知道,是谁下毒毁了她的脸吗? 今时今日,沈云卿不过是以怨报怨而已。 “那父亲有没有去看过她?” 绿萝说:“老爷去看过一次,见夫人那血迹斑驳的脸,他叹息一声,就再也没去看望了。” 沈云卿就猜到了,沈海如今的官越做越大,已经是一品丞相了,身边美女无数,柳如烟已经毁容,他怎么还会花心思去宠爱她呢? 柳如烟没了宠爱,日后只会越发艰难、生不如死。 不过,她为沈海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沈府大少爷沈文轩。 沈海念在儿子的份上,对柳如烟肯定做不到完全抛弃。 沈云卿若是想彻底解决柳如烟,就先要解决沈文轩,她那同父异母的兄长! …… 让人奇怪的是,柳如烟被烧伤后,沈老夫人的情况一天天好转过来。惠王对沈海的弹劾也停下了,因为他现在自顾不暇,他儿子逼死民女的事情,被人告御状,惹了圣怒。 沈海算是松了一口气,越发对玄真大师的话深信不疑。 …… 在沈府耽搁半个月后,一切都归为风平浪静。 绿萝从门外进来:“小姐,殿下派马车接你回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那我们现在是回江府吗?” “既然他派人特意来接我,那我就回去吧。” 沈云卿毕竟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也该回江府了。 马车下,江临并没有出现,来接沈云卿的人只是江府的下人。 沈云卿就知道,那位世子爷小心眼。 不过就是接了个吻而已,至于让他这么怀恨在心吗? 她都快一个月没有看见他了。 绿萝很久没有出来了,“小姐,你看今天的街道好热闹啊!” 沈云卿便往外瞅了瞅,“是挺热闹的。” 其实齐越还算是个明君,他在位期间,大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就当沈云卿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她无意瞥见对面路上一辆奢华的马车。 看标志,是惠王府的马车。 车夫突然停下,询问沈云卿:“世子妃,前面是惠王世子的马车,我们要不要避避?” “惠王世子?原来是齐骁那个恶霸。” 沈云卿冷呵一声,齐骁还真的是和他爹一个德行,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少爷。 人人避而远之,生怕惹齐骁不悦,可谓是惹不起躲得起! 前段时间,齐骁强迫民女,逼得那女子跳楼自尽。 但齐骁身份尊贵,有惠王为他撑腰。 按理来说,齐骁逼死民女算不得什么顶天大事,底下那些官员碍于惠王的地位,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久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偏偏奇怪了,有人故意要把这件事情抖出去。 沈云卿轻笑问道:“避什么?难道我们豫王府还怕他惠王府吗?往前走。” 第六十章:掳走 这条道路本就不够宽敞,只能够容忍一辆马车通行。 如今,豫王府的马车和惠王府的马车,两两相对行来。 谁也不肯让,直接就撞上了! 齐骁素来嚣张跋扈惯了,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不肯让路的马车,气得他从车里出来。 “是哪个不张眼睛的,敢不给本世子让路?” 沈云卿掀开车帘子,反问:“我还想问问,是谁敢挡豫王府的马车?” 当齐骁看到沈云卿的脸后,他的目光陡然聚焦。 这个女人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尤其是她那份气质,高贵明媚,更是容易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齐骁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得到这个美人! 随即,齐骁看到那马车上的“江”字,他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江临的世子妃。 齐骁因为逼死民女,被皇帝训斥了一顿,他知道这事和江临有关,早就对江临恨得牙痒痒了。 如今江临的妻子就在眼前,齐骁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只见他眸子里笑意幽深难测。 这一刻,齐骁看向沈云卿的眼神,就是猎人在看着自己的猎物,等待她的上钩。 “原来是江府的美人,那我就不怪你惊了我的马车。可再怎么说,小美人,你也应该给我道个歉。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去喝杯小酒,我就当这件事情算了。” 沈云卿一看齐骁的眼神,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她讽刺笑道:“道歉?明明是你惊了我的马车,还想让我道歉,做梦去吧!” 齐骁骂了一句:“不识抬举的女人!得罪了我,我让你死无全尸!” 沈云卿像是故意激怒齐骁似的,“齐骁,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如何比得过我的夫君?莫说你了,就连你爹惠王,还不是要看江府的脸色?” 齐骁紧紧攥着拳头,他最恨有人说他比不过江临,“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一大堆的人将沈云卿包围,她手腕一痛,很快就被齐骁的人给抓走了。 小月本想抽出腰间软剑,可她却看见沈云卿暗暗摇头,别动手…… …… 齐骁将沈云卿带到了他名下的酒楼,一脚踢开门,将她摔在床上。 沈云卿后背被摔得很痛,她咬了咬唇:“齐骁,你当众将我掳走,难道不怕惹怒了江府吗?” 齐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渐渐朝沈云卿靠近。 “江府算什么,江临又算什么?小美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我看上的女人,就没有能逃走的!” 沈云卿往齐骁下半身踢了一脚,她往后缩了缩,骂道:“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齐骁显然被激怒了,他的手按住沈云卿的肩膀,目光闪了闪,邪笑一声, “小美人,你说你乖一点多好,偏偏想让我霸王硬上弓。不过你越是挣扎,我就越是开心,我最喜欢看你苦苦求饶的样子了!一想到你是江临的妻子,我就更期待你在我身下,会不会比醉风楼的女人更风骚呢……” 下一秒,他便去撕开她的衣服。 第六十一章: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豫王府。 林风匆匆忙忙跑进来,“殿下,大事不好了,世子妃她被齐骁给掳走了!” 江临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林风大喘了一口气:“是府上的马夫说的,他们在路上遇到了齐骁,世子妃和他发生了争执,然后世子妃就被带到酒楼去了!” 江临眼中已有隐隐怒意:“齐骁知道她是江府的人吗?” 林风垂着头,也是一脸愤怒:“齐骁就是知道,世子妃是你的人,所以才堂而皇之将她掳走,为的就是报仇泄恨……” 他的话还没说完。 江临一拳重重打在桌上,“集结人马,去找齐骁。” 林风:“殿下,眼下直接和齐骁起冲突,也就是撕破脸皮了,这对我们不利,毕竟刚出了那件事情,我们可以想办法,暗中把世子妃给救出来……” 江临抬眸瞥了林风一眼,这一眼,有无尽的冷寒。 他等不了,一秒都等不了。 下一秒,他就疾步出去了。 林风是打小跟在江临身边的,没有人比林风更了解江临。 世子素来冷静平稳,今日如何这么冲动了? “殿下……” 然而已经没影了。 这时候,江深拄着拐杖走进来,他把拐杖往地上一顿,“让他去!这才是我江家男儿的骨气!” 林风挠了挠头发,“老王爷,你怎么也……” 江深抬起下颚,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胡子,“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什么?” …… 江临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酒楼的。 当他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沈云卿缩在角落里,她发髻凌乱,衣服也破破烂烂,那双眼眶红红的,她手里举着发簪对准齐骁,“你别过来!别过来!” 齐骁正脱着自己的衣服,他笑容猥琐,步步向前。 当他就要脱掉自己的里衣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道掌风,将他直接打翻在地。 “咳……” 齐骁一口血吐出来,跪趴在江临面前。 江临越过齐骁,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朝着沈云卿走去。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沈云卿身上。 江临蹲下来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云卿顺势就扑在江临的怀里,她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簌簌落下。 “殿下,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这些天你都不肯见我……呜呜……” 都说女人流泪的时候,最让男人同情,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江临的心开始丝丝泛疼,连他自己都说不出这种感觉,他见不得她这样哭,“我没有说不要你。” 沈云卿哭得更委屈了,“殿下,我害怕,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江临将沈云卿拦腰抱起,往门外走。 迈出门槛的时候,江临回头看了地上的齐骁一眼。 “我会让整个惠王府,为你今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江临的语气平缓轻淡,听着就像是在品论风花雪月,实际上那话里的威胁和杀气,不容怀疑。 齐骁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他只能用手重重捶地。 第六十二章:做戏 绿萝等得都快哭了,终于看到自家小姐回来了,还是被江临给抱回来的。 她追上去问道:“世子殿下,小姐她有没有受伤啊?” 这一路上,江临都没有松开手。 他能感觉到,沈云卿一直在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惊吓。你去准备热水,让她好好沐浴。” 绿萝:“好,奴婢马上去!” 而小月站在后面远远看着,看到这一幕,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切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的呢? 沈云卿平日里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她为何会与齐骁起争端? 在她被齐骁掳走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让自己出手? 小月不由怀疑,这一切似乎就是沈云卿安排好的,所有人都按照她的计划往下走,所有人都是她棋局上的棋子! …… 江临将沈云卿轻轻放在床上,快一个月不见了,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他只是说了句:“等下洗个澡。” 沈云卿的脸已经哭成小花猫了,她就是不肯松开他的衣袖:“我害怕,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江临就这么站在她身边,他原本极爱干净,此时却任由她把鼻涕眼泪蹭到他身上。 他耐着性子,缓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 这时候,绿萝推门进来,她有些不太好意思说。 “殿下,水已经弄好了,你要不要先出去一下。” 江临闻言,正要起身,沈云卿却死死攥着他的手。 沈云卿坐在床上,她抱着膝盖,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那双眸子如同星星一样。 她说:“我不要你走。”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沐浴之后,好好睡一觉。” 江临为沈云卿盖好了被子,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面对她的时候,他用尽了自己最大的温柔。 …… 沈云卿就这么看着江临离开,等他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神色冷然。 “绿萝,你把小月叫进来吧。” 小月从外面进来,“小姐,这么好的时机,你为什么不动手?” 沈云卿对着梳妆镜,她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目光落在脖颈处那几道伤痕,长长短短,深深浅浅。 为了把这场戏演得更足一点,她可算是下了不少功夫! “好时机?”沈云卿轻笑一声。 “小月,你真当江临那么容易被刺杀吗?实不相瞒,我已经试过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要想报仇雪恨,只能智取。” 小月听到这话,陷入了沉默,其实沈云卿说的没错,贸然行刺只会失败,且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那一次就太冒险了! 沈云卿见小月一脸沉默,“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小月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出来了。 她问道:“小姐,今天这件事情,是不是你设计好了的?” 沈云卿转过身来,微微而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月疑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以身犯险,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第六十三章:梦境 沈云卿的目光在小月脸上停留几秒,心想,这姑娘还是太单纯了。 她说:“我故意激怒齐骁,他一生气,在大庭广众之下掳走我,就是打了江府的脸面。无论江临在不在意我,只要我是他的世子妃,他都会去救我。这样一来,江临就必然会和齐骁起正面冲突,彻底成为死敌,他不会放过齐骁,惠王也不会放过他。” 听到这里,小月才明白过来了,她惊声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借惠王这把刀,除去江临?” 沈云卿一边梳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借刀杀人不好吗?哦,我忘了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惠王那边的人?” 这一刻,沈云卿虽然是带着浅淡笑意的,但她眸光里夹杂着算计。 小月摇头:“不是,我和惠王没有关系,我刺杀江临,只是个人恩怨。” 她停顿一下,又问:“那如果江临没去,或者晚了一步,你不就是被齐骁给……” 小月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了,她担心沈云卿会被齐骁侵犯。 …… 沈云卿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既然设计被齐骁掳走,就有办法从他手里脱身。 “如果江临今天没来的话,那么齐骁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无意转动手中的银镯。 其实有些话,沈云卿没有告诉小月。 她这次借刀杀人,并非是借惠王的手,去杀江临。 而是借江临的手,除去惠王! 前世,惠王父子就和沈云卿多有争端,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他们。 重活一世,沈云卿想学得聪明点,让仇人互相残杀难道不好吗? …… 这天,沈云卿早早就睡了。 奇怪的是,明明一切都按着沈云卿的计划走,可她并没有得到自以为的那一份快乐,反而做起了噩梦。 她先是梦见柳如烟狠狠掐着她的脖子,那一堆弯曲的毒蛇吐信爬来,缠绕在她的手上、腿上…… 然后又是一个雪天,沈云卿穿着锦衣华袍,坐在凤椅上俯瞰众生。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跪拜在她的跟前,俯首称臣,她那时候是高高在上的摄政太后。 不知道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沈云卿记得很清楚,如果这一生注定得不到爱,那么,得到荣华富贵也不失为另一种幸福。 所以,沈云卿拼尽一切,努力地去抓住荣华富贵,那是她能抓住的唯一幸福! 她想要至高无上的地位!她享受万人跪拜的尊荣! 她要无人敢欺,她要将那些人狠狠踩在脚底…… 可为什么,就连她的唯一幸福,都有人要狠心夺走呢? 画面一转,那柄长剑狠狠刺入她沈云卿的胸膛,没有一丝犹豫。 他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沈云卿眼睁睁看着血液从心口汩汩而出,染红了她的一身华袍。 她瘫倒在地,身边人都在欢呼大笑,庆祝她的死亡。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尽管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却什么都抓不住了…… 沈云卿困于自己的噩梦中,她在梦中呼喊着,“不要!” 第六十四章:摔断了一条腿 窗外夜色正浓,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将月光揉碎在雨水婆娑之中。 江临坐在床边,他看着床上的小人儿缩成一团,不停在发抖,柳眉紧巴巴地皱在一起,她神色恐惧,一直在呼喊着什么,脸上都冒出了冷汗…… 窗外风雨如疾,江临却什么都听不见,他只听得见她颤抖的呜咽声。 鬼使神差一般,他握住了她的手。 明明是两只同样冰冷的手,却有温暖在掌心漫延,一点一滴地涌入沈云卿的心里。 那些噩梦不知不觉就被驱散了,她乖乖地入睡了。 …… 第二天,沈云卿醒来的时候,她只看到窗外的枇杷树被风雨吹折。 断折的枝桠伸进了窗内,差点打碎了窗台下摆放着的海棠花瓶。 “绿萝,昨天夜里有人进来过吗?” 绿萝摇摇头,语气肯定:“小姐,奴婢昨天守了一夜,没看见人进来过啊!” “没有人吗?” 沈云卿闻着指尖的萱草味,清淡得如同不存在一般。 难道江临真的不曾出现过吗?一切都只是幻觉…… 沈云卿问:“世子去上朝了吗?” “应该是吧,奴婢没看见他。不过今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 “惠王世子今日骑马去大街上,摔断了一条腿。真是活该!” 沈云卿有些诧异,“你说齐骁断了一条腿?” 昨天齐骁将她掳走,今天就断了一条腿。 就算这表面上看着是一场意外,但明眼人一猜就知道,这事和江临有关。 按照沈云卿对江临的认知,就算他要去报复一个人,也不会选择这么明目张胆的的方式,这次为什么呢? 沈云卿还来不及细想,宫里来人了。 …… 李公公站在大厅,“皇上有旨,宣世子妃进宫,你现在和咱家走吧。” 沈云卿认识李公公,他是齐越的心腹。 这人不缺钱财,唯独对玉有所偏爱,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 沈云卿找了个玉环放在李公公手里。 玉环形状不大,适合收藏,又不会引人怀疑,她知道李公公会收下的。 “李公公,皇上今日召见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李公公摸了摸这个玉环,质地晶莹剔透,而且还是罕见的紫玉,他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但面上依旧淡淡的,不动声色。 只听得他轻咳一声,说道:“也没多大事,就是惠王世子摔断了一条腿,太医说日后再也治不好了,落下终身残疾。惠王就这么一个儿子,气得他在朝堂上闹了一场。” 沈云卿其实多半也猜到了,昨天齐骁把她掳走,打了江府的脸面,江临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只是沈云卿没有料到,江临会这么快、这么直接动手,这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啊! 如今齐越那个老狐狸肯定以为,是沈云卿破坏了惠王和豫王两府的关系,这次召见,估计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李公公瞥了沈云卿一眼,又道:“不过啊,皇上心情还不错,只要世子妃小心应对,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第六十五章:皇帝召见 御书房。 沈云卿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萧蘅从里面走出来,眼里隐有泪光闪烁。 她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在看到沈云卿的时候,萧蘅有一瞬的慌乱,只是略微颔首,就从她身边走过。 沈云卿看着萧蘅的背影,她离去的脚步有些急。 萧蘅是人人称赞的大齐皇后,素来端庄得体,怎么今日会流露这么慌张的神色呢? 难不成是和皇帝发生什么争执了? 李公公提醒沈云卿一句,“世子妃,你该进去了。” 沈云卿这才推门,进入御书房。 …… 前世,沈云卿进宫的时候,齐越已经快死了,他们之间没怎么接触。 这一世,沈云卿渐渐意识到,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绝对不是个好人。 她如今势单力薄,只能小心应对。 沈云卿一进来,就跪地行了个大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谁知下一秒,一大堆奏章朝沈云卿这边扔过来,砸在她脚边。 只见齐越脸色愤怒,看着像是要杀人一样。 沈云卿心里嘀咕,这李公公的话怎么一点都不准确啊?齐越看起来心情一点都不好的样子…… 齐越对着沈云卿就是一通怒骂,“看看你做的好事!今日早朝之上,惠王差点动手了,要不是朕给他压制下去,这件事情可就要闹得更大了!” 沈云卿眨巴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臣妾不懂,这……和臣妾有什么关系?” 齐越本来是在气头上,可看到沈云卿这一脸茫然的表情,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竟一无所知? 沈云卿还真是个草包千金,空有其貌的蠢货! 这女人有美色就行了,若是太聪明,只怕不好控制。 想到这,齐越突然就大笑起来,“古话说的没错,英雄难过美人关,朕还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入不了江临的眼,没想到啊,他竟然为了你,和惠王公然起冲突了!” 沈云卿缩着脖子,将脸埋得低低的,一副懦弱的模样,“皇上的意思,臣妾不明白……” 齐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牢牢抓住江临的心即可。” 江临手里有兵权,齐浩军功赫赫,这两个人都给齐越带来了很大的威胁,如果让他们互相牵制、或者说互相残杀的话,有利于稳固齐越的皇权统治。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眼前这个女人! 这女人嘛,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还真是红颜祸水。 齐越抬抬手,“起来吧。” 沈云卿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膝盖,站了起来,“多谢皇上。” 她又说:“皇上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什么事情的话,臣妾就先告退……” 齐越哼了一声,说:“等等,朕设了一个家宴,让豫王府和惠王府化解干戈,你也需在场。” 沈云卿:“什么家宴?” 闹成这样了,还化解干戈?齐越的心思,明明是让他们仇恨更深。 这哪是什么家宴?明明是修罗场啊! 沈云卿唯恐避之不及,谁知这老皇帝还想拉着她一起去,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第六十六章:家宴 所谓的家宴设在乾宁阁。 此处近水楼台,最适合赏月。 沈云卿远远便看见,江临坐在栏杆旁边。 他正襟危坐、脸上神色如常,清淡月光打在他身上,皎皎君子入仙尘。 而惠王齐浩则是一脸怒火,要不是宫廷侍卫拉住他,他怕是就要一拳打在江临的脸上了。 两相对比之下,更衬得江临风度翩翩、气度宽广,难怪那么多人说他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 沈云卿小跑过去,坐在江临身边,“殿下……” 江临看了看沈云卿,又看了看缓步走来的齐越,他站起来,微微作辑。 齐越一双黝黑的眸子,在众人脸上扫过,然后落在齐浩脸上。 “惠王,你这是要当着朕的面动手吗?” 齐浩甩开侍卫,压制下心头的怒火,“臣弟不敢。” 齐越语气微怒:“既然如此,那就坐下来一起用膳吧。” …… 可这坐在同一张桌子边的人,面不和,心也不和,随时随地都能打起来似的。 当宫女把菜呈上来的时候,沈云卿不由吞了吞口水。 这么大晚上的,还真是有点饿了,可皇帝不动筷子,她也是不能动的。 齐越瞅了齐浩一眼,“惠王啊,这件事情,的确是你那儿子做的过分了,改日你带他亲自去江府,登门致歉。” 齐浩是自小在军中长大的,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懂得察言观色。 “道歉?小儿他断了一条腿,皇兄竟然还要臣去道歉,恐怕有失偏颇吧。” 齐浩这话的口吻太过嚣张,沈云卿明显看到齐越眼中的怒意了。 自古以来,帝王家亲情薄弱,即便是亲兄弟,也比不过权力的诱惑。 何况齐浩和齐越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沈云卿早就知道这两兄弟不和,齐浩自负功高,难道就没有几分争夺皇位的心思吗? 就算齐浩不想争夺皇位,那齐越就不怀疑他了吗? 帝王多疑,齐越也不例外。 这时候,齐越将手中的筷子一放,对齐浩说:“断腿一事是意外,你要想开些。” 谁知齐浩听不懂齐越话里的威胁,反而怒火中烧,霎时就站起来了。 “什么意外?分明就是江临这小子暗害的!” 他怒气全部指向江临。 然而江临却是丝毫不在乎,仿佛眼中没当齐浩这个人存在似的,只是轻轻一句反问:“惠王可有证据?” 齐浩怒目圆瞪,却又说不出什么,最后只憋出一个字:“你!” 齐骁是自己骑马走在大街上,摔断了一条腿。 虽然在场众人心知肚明,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意外,但齐浩偏偏就是拿不出证据来。 只见江临眼底有似有若无的笑意,他说:“惠王,既无证据,便要慎言。”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齐浩一掌拍在桌面,恶狠狠地盯着江临这边。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断了腿,落得终身残疾。 齐浩这辈子,是绝对不会放过豫王府的! 这时候,沈云卿见势往江临身后缩了缩,她弱弱地说:“殿下,我害怕……” 第六十七章:血溅三尺 江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沈云卿,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或许是那天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很大阴影,他一想到这,心头一股无名怒意就起来了。 江临看向齐浩:“惠王这是想恐吓臣吗?” 齐浩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杀气,若非有人拦着,他定让这乾宁阁血溅三尺! “江临,你害得本王的儿子断腿残疾,本王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说罢,齐浩就要对江临动手,是旁边的侍卫拼命抱住他的腰。 “王爷,使不得啊!这千万使不得啊!” 御前动手?齐越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来,齐浩眼中是没他这个皇帝了! 他大呼一声,“惠王御前失仪,来人,将他拖下去,杖责五十!” 五十板子,对齐浩来说算不得什么,顶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罢了,可他就是受不了这份气。 “皇上,你太偏心了!你这样偏袒江临,就不怕寒了臣弟的忠心吗?” 然而齐越已经无视齐浩,直接让侍卫给他带下去了。 …… 随着那木棍打在后背的声音,齐越开始动筷,慢条斯理地吃着桌上的膳食。 看到齐越动筷了,沈云卿也跟着动了,果然这皇宫里的御厨手艺就是不错啊。 看来齐越还真是会享受,这宫里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的。 很快,那五十大板已经打完了,齐浩便被抬着送回惠王府了,期间,他硬是一声痛呼也没有,生生忍住了。 齐越的目光偶尔掠过沈云卿,虽然这个女人不够聪明,但演起戏来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刚刚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现在却是大快朵颐,难怪能迷了江临的心! 他板着脸说:“世子妃,这件事情,朕已经为你作主了,你心里可还有怨言?” 沈云卿抬起头看向他,“皇上圣明,处事公允,臣妾没有怨言。” 她也不敢有啊! 齐越眸光一眯,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此作罢,日后谁也不许再提。” 晚宴结束之后,齐越赏赐了沈云卿一些珠宝,当作安抚,就让他们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沈云卿问起江临:“殿下,那惠王世子的腿,真是你给弄断的?” 谁知江临瞥了她一眼,“不是。” 沈云卿不信,“殿下,说谎这种行为,可是不符合你高风亮节的君子做派的。” 江临眼底有些说不清楚的笑意,“那你认为,我该是怎样的做派?” 沈云卿支起下巴,斜着目光看他:“殿下,是你自己说的,你这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做坏事,也从不撒谎。” 江临的目光落在沈云卿脸上,“那我再说最后一遍,齐骁的腿,非我所为。” 其实江临也不算是撒谎,齐骁的腿是自己摔断的,又不是他给弄断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沈云卿耸耸肩,小声叹了一句,“好吧。” 某人不愿意承认,她也不能逼着某人承认。 终有一天,她会把江临这副假仁假义的虚伪面具,狠狠撕下来! 第六十八章:下跪道歉 第二天,沈云卿是被绿萝给吵醒的。 她揉了揉头发,语气不悦,“谁啊,这一大早扰人清梦?” 绿萝脸色有些急:“小姐,惠王府的人登门来了,说是来见你的!” “惠王府的人?”沈云卿白了一眼,“不见!” 她倒下去又要入睡。 绿萝又说:“小姐,是惠王世子齐骁,他说是要向你登门致歉,你若是不去的话,是不是有点……” 沈云卿这才清醒了一点,昨天夜里,齐越说要让惠王府的人亲自登门道歉,果然效率快,齐骁这不就来道歉了吗? 她不得已坐起来,“算了,你让他先在外面等着。” …… 豫王府大厅。 齐骁断了一条腿,是坐着轮椅,被人推着过来的。 要不是皇帝下了圣旨,他才不会来给沈云卿道歉! 更可恨的是,齐骁都亲自来了,那个沈云卿还摆臭架子,不肯出来相见! 绿萝向来都是忠心护主,她见着齐骁这个小霸王,也是没好脸色给,便说:“我家世子妃还在睡觉,您多担待些吧!” 齐骁怒道:“都日上三竿了,谁家的女人还不起床?这明显是故意刁难我!” 绿萝瘪瘪嘴:“反正我家世子妃就是这样,谁扰她清梦,她一定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好!很好!齐骁咬紧牙关,“我等……我等还不行了吗?” 大概是等到晌午时刻,沈云卿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她一看到齐骁,故意讽刺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惠王世子啊,你怎么来了呢?” 齐骁已经等得毫无耐心了,“我今日来,是向你道歉的。” 沈云卿坐下来,“原来是道歉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来寻仇的。瞧瞧你这满脸怒气,哪里像是来道歉的?我胆子小,看到你这张脸,都快被吓死了。” 周围人不由低声嘲笑。 齐骁受不了这份气,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身边的人给劝住了。 今天,若是不能得到沈云卿的原谅,惠王府不好向皇帝那边交代。 齐骁看向沈云卿,气势不减,“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接受我的道歉?“ “很简单啊。”沈云卿看了看自己刚上色的豆蔻指甲,“跪下,我就原谅你。” 齐骁握紧拳头,喝道:“沈云卿,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人太甚了,你又能如何?” 有时候,沈云卿不得不相信,这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齐浩那个蠢货,生下来的儿子也是这么愚蠢。 齐骁:“让我给你下跪道歉,想都不要想!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跪的!” 沈云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也不强求了,绿萝,送他出去。” 绿萝走到齐骁面前,“请吧!” 齐骁是巴不得离开豫王府,但他一想到父王伤重在床,如果他再做错了什么事情,怕是会引得圣上雷霆大怒。 他脸色铁青,凶狠地瞪着沈云卿,就是不肯跪。 沈云卿挑了挑眉,说:“如果你不想跪的话,那我就再给你指一条路。” “什么?” 第六十九章:自古美人如名将 齐骁今日若是给沈云卿下跪了,那他日后就别想在这京城抬起头做人了! 他不跪,死也不跪! 沈云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说:“第一,我听闻你府上养了很多歌女舞姬,你将她们悉数遣散回去。第二,日后你惠王府,一旦见我豫王府的车,绕道而行。若是你能做到,我就算是接受了你的道歉。” 齐骁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安好心,但他眼下只能答应了。 “好,我照做就是了!” 众人只见齐骁怒气冲冲、心有不甘地离开。 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说是齐骁将惠王府的歌女舞姬都放出去了,不说一百个,少说也有五十。 那些女子的家人们纷纷喜极而泣,虽是贫苦百姓,可也懂得知恩图报,他们送了好多自家种的瓜果蔬菜给豫王府,说是一辈子会记挂着世子妃的大恩大德! …… “小姐,你这次逼惠王世子放了那些女子,外面都在夸你仁善,做了一件大好事!” 绿萝提着一篮子新鲜的黑葡萄过来,“瞧瞧,这是他们送给你的!” 齐浩齐骁这一对父子,不知道干了多少逼良为娼的事情。 惠王府的后花园,早成了埋葬年轻女子枯骨的坟冢! 女子活在这世上,本就不容易。 沈云卿原先是没打算做好事的,她只不过是瞧着惠王府的那些女子可怜,便顺手救得她们一条小命。 当然了,她主要是为了打压齐骁的气焰! 可沈云卿没想到,也会有人夸她仁善的一天,上辈子,世人不是盼着她死无全尸吗? 她往篮子里拈了颗葡萄,放进嘴里。 “还不错,挺甜的,你去给老王爷送去,他喜欢吃甜的。” 绿萝:“好的。” “等等。”沈云卿又叫住了绿萝,“还是我亲自去吧。” 自从上次和江老头下棋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了。 老头子年纪越大,就越喜欢较劲,不过是输了盘棋,就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好几天不曾喝药了。 说罢,沈云卿就带着葡萄,去了江深的院子里。 还没进去,她就看见江深在那舞着红缨长枪。 枪风飒飒,带起满地落叶。 江深已经年过七十,本是颐养天年的时候。 沈云卿见他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舞枪弄棒,心里估计是还想着上一回战场吧! 她忽然想起,江深当年也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啊,算是大齐的开国将军了。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将军没有死在战场,而是在深宅中枯朽老去,未必不是一种落寞。 沈云卿拍了拍掌,称赞道:“好!” 江深这才放下长枪,气息有些喘,“丫头,你怎么过来了?” 沈云卿看了眼桌上搁置的汤药:“我要是不来,祖父你能按时吃药吗?” 江深有些嫌弃,“是你这开的药太苦了。” 沈云卿把葡萄和药碗一起推到江深面前,“祖父当年可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怎么今日连药都不敢喝了?” 江深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听说前几日,惠王府的人上门来了,然后被你气得脸色铁青,灰溜溜走了?” 第七十章:世子有问题 沈云卿轻咳一声,她还摸不清这江老头的脾气,“是有这回事。” 谁知江深一声,“好啊!” 他说:“我早就看齐浩那一家子不快了,偏偏江临性子淡漠,从不屑管这些事,也不善与人争执。还好有你这张伶牙利嘴啊,我真想亲眼看看,他们那铁青的脸色!” 沈云卿听着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夸她呢? “老头子,你别岔开话题,快把药喝了!” 沈云卿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了江深把药给喝了,还被拉着下了一盘棋。 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沈云卿故意输了几个子,让江深赢了。 离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 江深看沈云卿回去的方向,有点不大对劲。 他问起阿忠,“世子妃如今还住在后面的院子里吗?江临那小子没接她回去?” 阿忠是个管家,他对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王爷,实不相瞒,世子和世子妃到如今还没……还没圆房……” 江深一张老脸上写着疑惑,“什么?” 阿忠:“他们大婚那天,王爷你病重,世子就弃了世子妃而去。后来,世子就把世子妃赶到旁边的院子住着了,两个人是分居而处,除非宫里召见,甚少碰面啊。” 江深一口气堵在心里,很是生气,“要不是你告诉我,我竟然还不知道有这种事情!照这么下去,本王何时才能抱上曾孙子啊!” 阿忠犹豫了许久,不知该不该说。 江深性子直,“你有什么话就说!” 阿忠:“王爷啊,原本我这做下人的不该多嘴,可我也是看着世子长大的。这些年来,外面人都说世子殿下洁身自好,这的确是实话,他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都是些侍卫。可哪个男子在这个年纪,不是血气方刚的?” 他话停下,瞅了瞅江深的脸色。 江深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眼神一瞥:“你这话没错,十七八岁的年纪,谁不是血气方刚?” 阿忠这才继续往下说:“而且世子妃长得漂亮,对世子又是百般讨好,时不时往他房里送东西,主动嘘寒问暖的,这样好的世子妃,是挑不出半点错来,可世子却冷冰冰的。我想啊,可能是世子那边有点问题……” 江深眼睛瞪大:“有问题?你说有什么问题?” 阿忠便贴在江深耳边上说,“就是男人那种问题,王爷你懂的……” 江深听得这话,呛得大咳了几声。 江家一脉单传,可不能在江临这里断了后啊! 他急了起来,“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救?” 阿忠提议道:“不瞒王爷,我认识一个江湖游医,专门治男人这种事的,效果极佳。明日我去他那里讨几包药,给世子用下,保管王爷你明年抱上曾孙子!” “那就赶紧啊,这种事情可等不得!”江深又想到了什么,哼哼一声,“不过,你可千万别走漏风声。” 江深虽然急着抱小曾孙,但这种事情涉及到江临的颜面。 这男人嘛,毕竟还是要面子的! 第七十一章:沈文轩回来了 这几天,沈云卿都没在府里看见江临。 看来他这京兆尹的官职,当得可真是尽职尽责,巴不得全身心放在官府里。 绿萝正端茶进来,见沈云卿望着窗外发呆,“小姐是不是想世子殿下了?” 沈云卿睨了她一眼,“我才不想他。” 绿萝偷偷一笑,“听说世子最近在查一件大案子,这会脱不开身也是正常的。” “什么大案子?” “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盗窃案吧……” 绿萝想到别的什么了,“对了小姐,昨日大少爷回沈府了。” 沈云卿原本是懒懒靠在椅子上的,听得这话,坐直了腰,“你是说沈文轩回来了?” 绿萝:“经过上次妖邪一事,夫人被烧伤病重,大少爷便从军中赶回来了。” 沈云卿眸光渐渐垂下,只说了四个字:“来者不善。” …… 沈海只有沈文轩一个儿子,他所有的盼头也在这个儿子身上了。 所以,沈海早早就送沈文轩去军中锻炼,是为了来日谋个一官半职。 如今沈文轩回来了,柳如烟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和依靠,谁让她生了一个儿子呢?而且还是沈府唯一的少爷! 只要儿子在身边,沈海顾念旧情,也不会休弃柳如烟,说不好还能东山再起! 沈云卿不可能再让柳如烟得逞,她说:“小月,你这段时间去盯着沈文轩,看看他有什么动作。” …… 小月归来回禀,“小姐,沈文轩一回京,就去了醉风楼好几趟,都是悄悄去的,每次都是见了一位叫沐儿的青楼女子。” 按照沈云卿对沈文轩的了解,她这位大哥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相反,沈文轩有志向有抱负,恨不得干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业,让沈海引以为傲。 可为什么一回京,就往醉风楼里去呢? 这里面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来,还是要去一趟醉风楼了。 沈云卿换上了男装,打算亲自去醉风楼看看。 …… 醉风楼。 红姐看见沈云卿过来了,眼巴巴就上去迎接了,毕竟这位出手阔绰。 “公子,好久不见你过来了!” 沈云卿往四处打量了一眼,“上次我原是要见见那个天仙似的姑娘,临时有事所以才没见到,今日你把她叫过来吧。” 红姐有些为难,“公子是说沐儿姑娘……这……” 沈云卿问:“怎么了?” 红姐:“沐儿她现在有客,怕是不方便。” 沈云卿打听过了,这个沐儿姑娘虽是新来的,但相貌出众,不过短短一月间,就声名鹊起,成为这醉风楼的头牌花魁,引得无数男子争相见面。 但沐儿只卖艺不卖身,随随便便一首曲子,便是要千两金,可不是什么人都听得起的! 沈云卿:“看来今日这醉风楼是来了个贵人。” 她心里猜着,这个贵人或许就是沈文轩。 红姐:“公子,要不我让别的姑娘陪你?” 沈云卿掏出一颗明珠,放在红姐手里。 “我就要沐儿姑娘,今日非见到不可。” 第七十二章:醉风楼撞见 红姐一看这明珠,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脑海中似乎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最终叹声气。 “公子,你随我到后楼来吧。” 沈云卿就跟着去了后楼。 红姐:“沐儿就在这屋子里,不过里面还有位客人在,公子,你……要不先在隔壁等等。” 沈云卿勉为其难,“好吧,那我就先等等吧。” …… 等红姐一走,沈云卿就从里间走出来。 她倒是要看看,沈文轩在里面做什么? 沐儿一首曲子价值千金,就算沈文轩再有钱,也不可能日日来听。 如果他和别的什么贵人一起来,那可就说不准了。 沈云卿偷偷摸摸站在窗户脚下,可里面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尽管她聚精会神地去听,一句话都没听见。 于是,沈云卿蹑手蹑脚上前,从窗户处移到门边。 这一片是醉风楼的上等阁楼,寻常客人是没机会来的,所以显得清静安宁。 沈云卿即便是站在这门外偷听,也没人看到她。 她将耳朵贴在门缝上,还是没有声音。 谁知这门似乎是忘记从里面拴着,沈云卿不过轻轻一靠,就把门给推开了…… “嘎吱嘎吱……” 木门的声音厚重粗哑。 没了木门支撑,沈云卿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待她抬头一看,却看见了江临。 他正与一白衣姑娘相对而坐,那姑娘眼眶红红的,似乎才刚刚哭过。 怎么会是江临? 若是眼下有地缝,沈云卿一定二话不说钻进去。 她如今是江临的妻子,却与他在青楼相遇。 全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 江临的诧异,并不比沈云卿少。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沈云卿。 江临起身走过去,眼底有三分怒意。 她一个世子妃,怎么能女扮男装,出现在醉风楼这种烟花之地? 而且看她这副模样,像是故意来寻什么人。 沈云卿见自己是逃不过了,趁江临动怒之前,她从地上爬起来,干脆恶人先告状。 “世子殿下,你总算是让我给当场逮住了,好几天不回府,原来是躲在这里与美人私会!” 江临眼睑一暗,并不理会沈云卿的话,只问:“你为何出现在此?” 沈云卿冷冷一哼,气势十足,瞪了他一眼,“我是来捉奸的!” 在这种时候,就是比谁更理直气壮了! 江临的语气有些嘲笑的意味,“捉奸?” 他扫了眼沈云卿这身打扮,青衣长袍,玉带束发,看着还真是有几分男子的英姿。 沈云卿扬起下颚,“所谓捉奸捉双,我当场抓住了你和这姑娘,你还怎么否认?” 江临的确不可否认,他向来都说不过沈云卿这张伶牙利嘴。 “这件事情,我们回去再谈。” 沈云卿的目光从江临这边,移到了那位白衣女子身上。 …… 这就是醉风楼的头牌花魁,沐儿姑娘。 女子身段绝色,然而气质孤冷,神情更是寡淡,目光空洞毫无波,倒像是个死美人、 当沈云卿看清了沐儿的脸时,却不由大吃一惊。 “怎么是她……” 第七十三章:宠冠六宫的赵美人 沈云卿前世见过这位沐儿姑娘,是在皇宫。 那时,沈云卿是不得宠的后妃,而沐儿是宠冠六宫的赵美人。 万花丛中,那位赵美人可是艳冠群芳,沈云卿是永远不会忘记她的脸。 可赵美人为何会是眼前这位青楼女子? “你是?” 沈云卿正要询问,却被江临给拉住了。 临到门槛处,江临对沐儿留了一句,“赵姑娘,那件事情你先仔细想想,我就不多叨扰了。” 赵姑娘?赵美人? 沈云卿还没打听清楚,就被江临拉着,往后门出去了。 …… 出了醉风楼,江临才松开沈云卿的手。 “沈云卿,你身为世子妃,却出入青楼,心中可还有半点礼法纲纪?” 沈云卿不服气,她反问:“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身为世子能去,我为什么不能?” 江临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生生改了:“我……是为了公事。” 沈云卿瘪瘪嘴,她才不信。 “那殿下就继续去办公事吧,当我不存在就是了。不过你千万仔细点儿,别让外面的人瞧见,传闻中的第一公子也会逛青楼妓院。” 说罢,沈云卿就气呼呼地从江临身边走过。 她也是一肚子的气呢,原本是来查沈文轩的,谁知道捉到了江临! 江临下意识拽住了沈云卿的衣袖,她这小心眼的气性,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这件事情,算我不对。” 沈云卿心里嘀咕,什么叫做算他不对,明明就是他的错,瞒着所有人说自己公务繁忙,谁知是来妓院找美人作陪。 她哼了一声,不理江临。 …… 他们两人正站在市井街道,周遭人来人往,虽然他们都打扮得简洁素净,可还是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江临不喜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他低声问沈云卿,“你要如何才消气?” 话说出口后,江临才觉得有点耳熟,似乎沈云卿也曾经这样问过他。 沈云卿转头看江临,她还是第一次见他面上有几分窘迫,便故意抬起下颚。 “那你哄哄我。” 哄?江临不禁蹙起了眉头,他也算是饱览群书,可却从未学过该如何去哄一个人。 他眸底浮起难色,无意看到身边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奶奶经过。 江临朝那位老奶奶走去,他掏出一锭银子,“给我一串糖葫芦,不必找了。” 然后,江临将糖葫芦递给沈云卿。 “我曾听人说过,吃了糖心情会变好。” 沈云卿看着这串糖葫芦,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记得很多年前,也有人给过一串糖葫芦。 她还告诉过他,吃糖会让人心情变好。 沈云卿接过糖葫芦,往嘴里一咬,悻悻作罢。 “看在糖葫芦的面子上,我先原谅你。” …… 走出一段路后,沈云卿见过往的路人纷纷往自己这边看来,就瞪了回去。 她心想,不过就是男装俊俏了些,至于引得他们这样围观吗? 沈云卿故意问江临,“殿下,是不是我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所以他们才这样盯着我看?” 第七十四章:温柔起来要人的命 江临放慢脚步,走在沈云卿旁边,见她转过脸,嘴巴下巴沾了一大片红色的糖脂,难怪有人会盯着她看了。 他眼睛弯了弯,“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沈云卿点了点头:“我说的是实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江临扫了沈云卿全身一眼,看她这身装束,想必不是第一次了。 他拉着沈云卿,走到一处水边。 “所以你的自知之明,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夜色下,旁边的灯笼烛火交映。 沈云卿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怎么会吃得满嘴都是红糖? 怪不得那些人拿她当奇怪事看…… 一想到江临在边上嘲笑,沈云卿就恨不得立刻躲起来,她忙伸手去擦那些糖,谁知越擦越乱…… 江临捉住沈云卿的手,他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她脸上那些东西。 沈云卿能感觉到,江临冰冷的手指在脸上滑过。 她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直直望着江临。 月色如水,光影婆娑。 距离近在咫尺,他的睫毛很长,好像在微微颤动着。 沈云卿莫名就恍了神,这个男人若是温柔起来,会让人心甘情愿把命都给他,可若是心狠起来,只怕是会要了人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江临放下手,他低声笑了句,“都多大的人了,弄得和小孩似的。” 沈云卿嘀咕着:“我才不是小孩……” 江临:“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追着跑过来。 “老不死的,你还往哪里跑?” 被他们追赶的那个老头,已经浑身是伤。 那几个大汉对着这老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江临眉宇有些不悦,“何故欺一个老人至此?” 刀疤脸大汉瞥了江临一眼,“这老不死的,欠了薛员外半年地皮租子没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就是打死他了,也轮不到你们管!” 这被打的老头是个农民,今年土地干旱,收成不好,没有钱来交租,便被这些人追打讨钱。 “半年租子,就让你们对老人下毒手?”江临给了他们一锭银子,“拿去吧,日后别再寻他的麻烦了。” 刀疤脸看到银子了,才让人收手离去。 老头跪在地上,对江临磕了好几个头,激动不已,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云卿的话有些暗暗讥讽的意思:“殿下倒是心善。” 在她心里,江临始终是那个假仁假义的人。 江临把老头扶起来,然后对沈云卿说:“今年大旱,农民百姓本就过得艰难。我并非心善,只不过是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让他们过得顺坦些。” 沈云卿看他这神色不像作假,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爷,却能够心心念念天下贫民。 这样的人,会是狼子野心的恶人吗? 沈云卿说:“殿下,你即便救得了一个,天底下还有那么多个,你该如何救?莫说天下,就说这天子脚下的京城,因今年大旱,不知有多少流离失所的人,你又能怎么做呢?” 第七十五章:赵家小姐 听到沈云卿这话,江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眼中有一瞬亮光而过。 这段时间,江临在查一件盗窃案,许久没有头绪,如今突然有了。 “我应该知道盗窃案的原委是什么了。” 沈云卿记起来了,绿萝好像提过一句,“盗窃案?” 江临:“潮州此地多产玉石,每年都会进贡一批宝玉。今年送来的,原本是放在仓库里存着,等过些日子交给皇上过目,可一夜之间竟消失了。” “那么多的宝玉,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当时就没半点动静吗?或许是……”沈云卿抿抿唇,“有内鬼。” “不错。”江临自己是这样想的,倒没料到沈云卿也如此想。 沈云卿问:“这事,和你刚刚救那个老头,有什么关联?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这批宝玉是张贤张大人所看管的,他素来是个好官,忧心民间疾苦。今年旱灾,许多人都快要饿死了。恰好这时候,宝玉失窃,我猜和张贤有关。” 沈云卿也大致明白了,张贤既然是个好官,见不得百姓被活活饿死。 他便冒险,偷了仓库里的宝玉,用来接济穷人。 “那殿下可要如实办案?这样一来,张贤必定逃不了一死。” 这便是江临如今的为难之处了,他若是说出实情,皇帝一怒之下,就会杀了张贤,大齐就失去了一位好官。 江临曾见过张贤几面,一双靴子都破洞了也舍不得换,据说是把自己所有的俸禄银子,都用去救济贫民百姓了。 这样的好官,大齐朝堂上能有几个呢? 江临叹气一声,“再等等看吧。” “这便是殿下近日在忙的公事。”沈云卿眸光一转,“可这与醉风楼的赵姑娘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想听听你的解释。” 若有镜子照照,沈云卿便会看见,“善妒”二字都写在了她的脸上。 江临只说:“她是一位故人。” 沈云卿:“故人?我还以为是殿下的心上人呢?过几日,殿下是不是要给她赎出去?” “我的确想将她赎出去。” “好啊,殿下可算是承认了!还说你和她没有私情?” “我赎她,并非因我与她有私情。” “那是为什么?” 江临眸色暗下去,似乎不怎么愿意谈论赵沐儿,但一看沈云卿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若他不说,她这小醋坛子怕是要全部打翻了。 “十年前,赵家因罪被满门抄斩,只活下来一个女儿。江家和赵家是世交,这些年来,祖父一直在寻找那位赵家千金。” 沈云卿倒是没想到有这一层,“你是说,那位醉风楼的沐儿姑娘,是赵家小姐?” “我今日找赵沐儿,便是想将她赎出来,可她并不愿意。紧接着,就看见了你。” 江临故意看了沈云卿一眼。 沈云卿低了低头,一脸无辜,“我又不知道你和赵沐儿是这种关系,还以为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 这样一想,很多事情就想得通了。 只是不知道,赵沐儿后来为何进宫做了妃子?而且还是宠冠六宫的妃子! 第七十六章:假山温泉一相会 两人就这样走回了豫王府。 江临看了眼沈云卿这身行头,觉得有些碍眼。 “把衣服换了出来,别让祖父多心。” 沈云卿就换上女装,去了厅堂。 今天,江深特意让厨房备了一桌佳肴,就等着他们两个了。 等人到齐了,江深朝阿忠使了个眼色。 阿忠便端出一碗汤,放在江临面前。 “殿下,你近日公务繁忙,这是王爷特意为你准备的鸡汤,快些喝了吧。” 江临没有怀疑,端着碗就喝了下去。 虽然味道有点奇怪,但也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沈云卿有点委屈,说:“祖父真是偏心,单独给世子准备,不给我准备?” 江深的目光有些闪躲,他和阿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我怎么没给你准备呢?你看这一大桌子的菜,哪样不是你喜欢的?” 沈云卿瞅了瞅饭桌,“这倒是。” …… 用完晚膳后,江临便回了茗雅居。 沈云卿也要回房歇息,她走到半路,阿忠追了过来。 阿忠:“世子妃请留步。” 沈云卿:“忠叔,你有什么事情吗?” 阿忠:“世子把这玉坠子落下了,我想着世子妃顺路,不如你把这个送给他?” “好吧,我给他带过去。”沈云卿也没怀疑什么,就接过阿忠的玉坠子。 阿忠偷偷一笑,今晚这事肯定能成! …… 沈云卿推开茗雅居的院门。 奇怪了,今天怎么没人守在院子里? 沈云卿就往里面走去。 绕过一处假山,只见雾气氤氲。 雾气之下,似乎有水声潺潺。 沈云卿渐渐靠近了些,“世子,你在这吗?” 话音刚落,只见一背影坐于池中,沾着些水雾。 沈云卿瞪大了眼睛,她今日才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传说中的好身材,宽腰窄肩、肌肉硬朗、肤白貌美……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江临偏过头来,“谁在那里?” “啊!殿下,怎么是你?” 沈云卿赶紧捂住眼睛,然而她又悄悄把手指打开。 这好身材,不多看一眼,就太亏了…… 只见一片水珠朝沈云卿扑过来,江临趁机裹了身衣服,从水池里走出来。 他皱着眉头,“你来这干什么?” 沈云卿把手里的玉坠子递过去,“殿下,我真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我只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江临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一看到沈云卿,那股燥热感就越发严重了。 他没有接住玉坠,反而是抓着沈云卿的手。 好烫!沈云卿察觉到江临不太对劲,只见他脸色绯红,“殿下,你怎么了?” 下一秒,江临把沈云卿给抱了起来,往旁边的房间里走去。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沈云卿被放在了床上,她眼看着江临扑过来,心道不好。 “殿下,你冷静一点!” 江临低头看着沈云卿的脸,便是这张脸经常闯入他的梦境,折磨得他魂不守舍,真是一张让人讨厌的脸! 热!好热! 他不由吞咽一下,将自己的衣服解开,压在沈云卿身上。 沈云卿拼命去推开江临的身子,可无论她怎么推,都推不开这铜墙铁壁,而且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烫…… 第七十七章: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时候,沈云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位世子爷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江临把自己的衣裳脱得七零八落,便去脱沈云卿的衣服,“热……” 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江临的潜意识里,觉得身下这个女人香软清甜,让他很想去啃一口。 沈云卿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领,一脸警惕,“那你脱自己衣服就好了,为何来脱我的?” 她往后一缩,却又被他一手给拽下来,狠狠按住。 江临捉住沈云卿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处。 他的眼神炙热地盯着她的脸。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隔着最后一层单薄的衣料,沈云卿能摸到江临那颗蓬勃跳动着的心。 他的气息,温温热热地洒在她脖颈间。 这种暧昧,介于成熟男性与少年之间,既有着成熟男人的诱惑,又带着少年人的忐忑小心。 如同触电一般,沈云卿立即缩回了手,被他碰过的地方,火辣灼烧一般。 在这种时刻,沈云卿忽然意识到了,男女之间力量差距的悬殊。 即便她用尽最大的力气却推开他,可他用一只手就可以压制。 沈云卿:“殿下,你冷静一点,千万要冷静一点……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江临轻轻挑起沈云卿的下颚,“我很冷静。” 他褪下她的外衫,拉至肩膀下面。 触目,是一片雪白的肌肤,有淡香弥散开来…… 不知怎么的,江临竟不受控制一般,俯首咬在她的左肩上。 沈云卿没料到江临会咬她一口,她瞪眼看他,“疼……” 闻言,江临顿了一下,他抬起眸子看沈云卿。 只见她小脸皱巴巴的,眼中又怒又羞,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像极了炸毛的小花猫。 他倏地轻笑一声。 沈云卿就更气了,她随意往旁边抓了个茶壶,往他头上砸去。 “江临,你混蛋!” 有血珠顺着江临的额头滴下来,他意识全无,直接靠在了沈云卿身上。 沈云卿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起来,你给我起来……” 一股子奇异的香味钻进她的鼻息中,她的力气尽数软了下去,竟也失去了意识。 …… 林风急匆匆地跑进茗雅居,喜道:“殿下,案子有线索了!” 然而,让林风推开门一看,只见世子和世子妃睡在一起。 世子趴在世子妃的身上,世子妃缩在世子的怀里,这两个人衣衫都是凌乱不整,画面极其香艳…… 在林风的记忆中,世子一向起得很早,从未有一日如此酣睡过。 果真老话说的没错,美色误人啊! 因为林风的声音,床上二人都渐渐醒过来了。 沈云卿脸上带着薄怒,她一醒来,就把江临推开,然后疾步跑了出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江临揉了揉眉心,只觉晕晕沉沉的。 他忽然看见床单上有些血迹,再联想沈云卿刚刚跑出去的神色,心里一阵懊悔。 怎么就…… 肯定是昨晚那碗鸡汤有问题! 江临心情复杂,没想到自己谨慎这么多年,竟然被一碗鸡汤给算计了。 林风试探着开口:“殿下,那……” 江临有些烦闷,“出去。” 第七十八章:取而代之 沈云卿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长吁一口气。 身后猛地一句:“小姐,昨夜你去哪了?” 吓得沈云卿浑身一阵激灵,差点被吓到,她回头一看,“绿萝,你怎么在这里?” 绿萝:“奴婢等了小姐一夜,都没等到你回来,倒是管家和奴婢说,你昨夜待在世子那儿,这是真的吗?” “额……” 沈云卿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不太想提起昨天晚上那件事情。 绿萝一脸好奇,追问:“小姐该不会是和世子……那个了吧?” 沈云卿白了她一眼,有种说不出来的心虚,“没有!你快出去吧,我想再睡一觉。” 绿萝只好缩着脖子出去了。 …… 沈云卿走到梳妆镜子坐下,她把衣服褪了,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膀,已经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就算好了,肯定也会留疤。 她暗暗骂道:该死的江临,好端端的发什么疯?也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 不过她砸了他一下,也不算亏。 …… “咚咚咚!” 小月在外面敲门,“小姐,我有要事禀报。” 沈云卿立即穿好衣服,“进来吧。” 小月:“这些日子里,沈文轩经常出入醉风楼,明面上是喝花酒,实际上是偷偷与惠王见面,这两个人怕是要结盟了。” 沈云卿笑了声,“我还当沈文轩有什么本事,原来是打算投靠惠王。” 沈家向来不参与派系之争,算是保持中立。 沈海此人又最是左右逢源,从来不得罪人,也不会主动投向哪一边。 这沈文轩是沈海唯一的儿子,他如今偷偷和惠王见面,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只当这是沈海授意的。 也就是说,他们会认为沈府投向了惠王。 齐越最忌惮官员勾结、结党营私,但这依然制止不了臣子加入各自的派系。 现如今,齐越膝下子嗣不多,嫡出的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寄养在皇后膝下,这些年来一直碌碌无为、不堪大任。 至于三皇子,他的生母被认为是妖孽转世,有损大齐国运,当年被毒酒赐死。 因此,三皇子幼年就被放在边关养着,至今不曾回京。 剩下的一些皇子,都是还未成年的小孩子。 惠王自诩功高盖主,军功赫赫,而且他又是先帝当年最宠爱的儿子,心里未必没有争一争皇位的意思! 更何况经过上次那件事情,惠王怕是恨极了齐越,巴不得取而代之!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沈文轩找上惠王,这两个人都藏着什么不轨的心思。 …… 沈云卿起身,心里有了个计策,“我不会让沈文轩攀上惠王的。” 跟在沈云卿身边的这段日子里,小月学到了很多,但她还是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 “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沈云卿的眸光渐渐冷去,说:“我什么都不做,沈文轩自然会找上门来。” 果然,沈云卿没有猜错,有人过来禀报。 “世子妃,你沈家大哥过来府上了,说是要见见你。你看是见,还是不见?” 第七十九章:兄妹至亲 沈云卿露出一个微笑,“大哥来了,快快请他到前厅。” 沈文轩常年在军队混,皮肤不似京城公子哥那般白嫩,而是被阳光沐浴之后的麦色,看着倒像是个军人。 偏偏他面相像极了沈海,尤其是那几分工于心计的精明,更是遗传到位了。 此时,沈文轩也在打量沈云卿,听柳如烟说,就是沈云卿把她害成了这样。 今日一见,不过是相貌恢复了,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瘦瘦小小的。 沈文轩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丫头片子,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 他主动打破沉默,笑里藏刀:“二妹,多日不见。” 沈云卿也很久没有见过沈文轩了。 上辈子,沈海为这个儿子可是操碎了心,他用尽所有办法,只为了给沈文轩铺路。可最终,沈文轩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昭武校尉。 重来一世,沈云卿自己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连带着身边人的轨迹也有所改变。 沈云卿倒是要看看,沈文轩有什么能耐为他娘报仇? 她勾了勾唇角,“大哥请坐,来人,看茶。” 沈文轩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人,“还未恭贺二妹新婚大喜,希望你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我记得当时离府的时候,你还不到十岁吧。” 沈云卿:“我怎么会怪大哥呢?毕竟我们是血肉至亲的兄妹。” 说到这血肉至亲,沈云卿的话里是数不尽的讽刺,她和沈家所有人,只不过是血缘上的联系罢了。 这么多年来,谁又把她当过亲人? 在她心里,也早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云卿说:“大哥今日过来,应该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沈文轩叹息一声:“母亲病重,她心心念念就是想见见你,二妹若是有时间,便回府里看看母亲吧。” 他说的言辞恳切,让人听着,还真以为柳如烟有多想念沈云卿呢! “母亲病重?”沈云卿眸露惊讶,“我听父亲说,她那是妖邪入体,大哥刚回来,怕是还没和父亲谈起这件事情吧。等妖邪被清除后,她自然会痊愈的。” 沈文轩听见这话,心里也满是诧异,他的确不知道妖邪作祟这件事情。 今日来豫王府,他也是想探探沈云卿这个人,是否真如母亲说的那样狡诈多端? 如今见到了,沈文轩没把沈云卿当回事,在他看来,就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沈文轩从豫王府离开后,就去找了他爹沈海,打算问问妖邪一事。 …… 沈府。 沈海对于沈文轩突然归京,心头早已不悦,“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到了王将军手底下锻炼,你怎么回来了?” 提到这事,沈文轩就愤愤道:“那个王将军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我在他手底下,就算待一辈子,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沈海气得一掌拍在桌上,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沈文轩能够出人头地。 “所以你就回来了?这不更是前功尽弃了!” 第八十章:兴师问罪 “父亲,你先别生气。” 沈文轩瞅了瞅四周,见没有人偷听。 他低声对沈海说:“我已经和惠王打好关系了,只要我为他做事,他一定会帮我弄个一官半职的。” “混账东西!” 沈海直接朝沈文轩的脸呼了一巴掌,“惠王是什么人?我躲都躲不及,你帮他做事,无疑是与虎谋皮?” 前段时间,沈海被惠王弹劾了好几次,差点喘不过气来,要不是江临出手,他现在都还举步维艰。 可沈文轩倒好,竟然和惠王走到了一起! 沈文轩说:“父亲,如今朝堂之上,你还看不清楚吗?惠王有权有势,我投靠他,绝对不是坏事!” 沈海越发要被气死了,他聪明一世,怎么生了这么个愚蠢的儿子? “不论如何,你立即和惠王断了关系,如果你还当你是我沈海的儿子!” 沈文轩看沈海这一脸严肃的模样,不像作假,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如今只能表面应下。 “父亲,我答应你便是了。” 沈海的脸色这才缓了点,“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京城干一番事业,我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着你别败坏了沈家的基业!” “我知道了。”沈文轩想到沈云卿提的妖邪一事,他问起:“父亲,那府上的妖邪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去看望母亲?” 沈海显然不愿意提这事,他眼睛里都是嫌弃,“所以你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吗?” 沈文轩话里有怨气:“母亲她陪了你十多年,为沈府操劳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给她找大夫医治?” 沈海:“放肆!这该是你对我的态度?你娘她被妖邪入体,大夫都说没得救了,我留她在府里好好养着,哪里对不起她了?” “什么妖邪!都是沈云卿的陷害罢了,父亲这么聪明,怎么就被她给骗了?” “胡说八道!你给我滚出去!” 那日,沈海是亲眼目睹玄真大师做法,自从柳如烟被火烧过之后,老夫人的病情一日日好转起来,他的官运也渐渐亨通。 “父亲,你真是糊涂!” 沈文轩也无奈离开,沈海如今被蒙蔽了心智。 他要想个办法,证明一切都是沈云卿作祟! …… 等沈文轩走到柳如烟的院子门口时,听见里面几声凄厉的嘶吼。 柳如烟正在摔东西,她抓到什么就摔什么,一边大喊,“不是我干的!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沈文轩疾步走进去,“娘,你怎么了?” 柳如烟神经已经不正常了,她这些天经常做噩梦,梦到沈云卿母女。 尤其是沈云卿的母亲苏菀,夜夜来向她索命! “文轩我的儿,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沈云卿要杀我,她要杀我!” 沈文轩看着眼前这个相貌狰狞、浑身伤疤的女人,不由心痛,他的母亲是最爱惜自己容貌的啊! “娘,儿子回来了,没有人要杀你,你放心!” 柳如烟尖叫一声,她痴痴地往一个方向看去。 “沈云卿,你别过来!你娘斗不过我,你也会死在我的手里!” 第八十一章:两全之策 柳如烟疯了一般嘶吼,她双手胡乱抓狂,那尖细的指甲把沈文轩抓得满脸是伤。 然而沈文轩并没有半点生气,“娘,这里没有沈云卿,只有儿子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这时候,柳如烟才渐渐安静下来,她怔怔望着沈文轩的脸。 “儿啊,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娘想你啊!” 她原本美丽的容颜已经被烧毁,如今脸上遍布伤疤,让人见之害怕,可沈文轩只有满怀心痛。 沈文轩眸光凶狠,“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 …… 沈文轩安抚完柳如烟后,就偷偷去见了惠王。 惠王上次被杖责五十,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虽然伤势见好,但心里的怨气始终难消。 沈文轩毕恭毕敬地鞠躬,“请王爷安。” 惠王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向来开门见山。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 沈文轩上前几步,“王爷,我最近探知,江临在追查宝玉盗窃案。” “他如今刚上任为京兆府尹,这又什么奇怪的?” “王爷有所不知,这桩案子的奇怪之处,就是江临有心包庇那个盗窃珠宝的人。” 惠王眼神一凝,“什么?” 沈文轩暗暗一笑,“这只有一种可能,江临和那盗贼是同一伙的,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情告知皇上,让皇上治江临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不就是解了王爷你的心头之恨吗?” “说的有道理!”惠王也随即笑了起来,“这件事情,本王就交给你去办,若是办好了,本王必定重赏!” 沈文轩颔首,他若是想为母亲报仇,就必须要铲除江临。 没有豫王府的庇佑,对付沈云卿不就是轻而易举吗? …… 与此同时,留给江临查案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他要想一个两全之策,既让案子水落石出,又能保住张贤。 这日,江临特意约了张贤,在茶楼见面。 张贤已经五十多岁,他十八岁时就中了进士,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依旧还是这个七品小官。 一来,他不擅长与朝廷众人打交道,二来,他一心为民,得罪了不少权贵。 张贤似乎没想到,豫王世子会约他来此见面,不过他听说江临此人名声在外,颇受百姓爱戴。 “殿下,你今日找下官,可是有什么事情?” 江临已经屏退旁人,“张大人,我只问你一句,盗窃案是否与你有关?” 张贤浑身一颤,眼神有难掩的异常,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罢了,既然做了这件事情,就该料到这一天! 反正他孤身一人,也不在惜自己这条老命了! 张贤一口应下,视死如归,“殿下,此事是臣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江临亲手将张贤给扶起来,“我今日找你,不是为了将你治罪。” 张贤:“那你的意思是?” “今年大旱,千万人流离失所,下面官员却层层隐瞒,皇上身居高位不得知。张大人也是为了救那些百姓。只不过此举欠妥……” 江临忽听到房内有什么动静,他声音骤然冷却,“是谁藏在那里?” 第八十二章:对你不住 江临一步步朝纱帘后面走去,他突然掀开帘子。 只见帘子后面,那人脸色有一瞬间的惊恐,随即竟咧嘴笑了起来,除了沈云卿还能是谁呢? 沈云卿头戴着青色纶巾,一身灰色男装,看着像是个清瘦的小厮,她咧嘴对江临笑着。 张贤也从后面走过来,指着沈云卿说,“这人是谁?” 如此机密被旁人听了去,任是谁也会担惊受怕! 沈云卿对着张贤作辑,“张大人你好,我是世子殿下的跟班随从。” 张贤好歹当了几十年的官,又不是个傻子。 他一看此人,就觉得不对劲,但这事还是要看江临的意思。 江临对着沈云卿,颇有些无奈,“张大人,她的确是我的随从。” 没有人察觉到,江临眼中有一丝隐晦的宠溺。 张贤算是明白了,这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江临信任。 “殿下,你适才提到我行事不妥,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接受惩处了。” 沈云卿插了句嘴:“不,还有挽回的办法!” 这时,张贤和江临都看向沈云卿。 沈云卿轻咳一声,“把这批宝玉找回来不就是了吗?张大人为了筹集钱粮,所以把宝玉给盗走了,可这种贵重的东西,一般人买得起吗?张大人先仔细想想,那个接手的人是谁?” 张贤当时并没有直接和那人见面,所以他并不知道是谁买走的,面露难色,“这……” 沈云卿垂眸,看了眼张贤的靴子。 果然如江临所说,张贤这一双旧靴子不知穿了多少年,都破洞了还不肯换。 虽然张贤官职不大,但也不至于连双靴子都买不起。 “张大人,他既然敢接手,就说明此人家财丰厚,而且胆子不小,能够买下进贡给皇帝的珠宝,怕是个有身份有来头的人!” 说到这里,沈云卿看了江临一眼,无意见他眼角带笑。 这一瞬间,竟有种心有灵犀的错觉。 江临接着沈云卿的话说,“你说的不错,此人非富即贵,且行踪隐蔽,我思来想去,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沈云卿惊问:“殿下,你猜到是谁了?” 她知道那人是谁,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可江临竟这么聪明,也猜到了? 张贤说:“殿下,就算找到那人了,可又如何把珠宝要回来呢?其实你不必为我如此费心,我做错了事情,是罪有应得。” 江临:“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潮州百姓,他们需要你这个父母官。” 张贤毕竟是犯了大错,他不可能明目张胆要回那批宝玉,可若是钱财去赎回来,他又拿不出钱,“可这……” 沈云卿:“张大人,你不必管,这件事情,我们殿下会处理。你先回去等着,一切如常就是了。” 张贤闻言,朝他们拜了一拜,“那就多谢殿下救命之恩了。” …… 待张贤走后,江临一直看着沈云卿,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江临脸色有些涨红,斟酌许久才说,“那天晚上,是我对你不住。” 沈云卿:“什么那天晚上?” 第八十三章:三皇子齐钰 话说出口后,沈云卿才反应过来,江临指的是那晚他发疯的事情。 她立即背过身去:“哼!” 明明看着是那么温润如玉的公子哥,一到了床上竟换了副样子,真是人模狗样。要不是她把他给砸晕了,后果不堪设想…… 江临回想起来,只觉得万分懊恼,然而心里又有一股奇妙的感觉。 他原先是十分厌恶这个轻浮的女人,可为什么相处久了,他竟有些期盼和她共度余生。 江临素来坦荡,他牵起沈云卿的手,说:“沈云卿,你我既是夫妻,我在此向你许诺。你放心,我会待你好的。” 你放心,我会待你好的。 这是承诺,一生只予一人的承诺。 沈云卿却抽回了手,不知为何,面对这句话,她竟有几分心虚。 一开始,她嫁给他,就是为了要他的命,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就比如说张贤这件事情,沈云卿过来,也不是为了帮江临。 而是她打听到,沈文轩对此事也甚为关心。 沈云卿想借江临的手,去对付沈文轩,只是利用而已! 更何况,江临这样说,肯定是以为那天晚上,他和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实际上沈云卿心知肚明,她把他砸晕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她才不需要江临的承诺! “哦……殿下是说那件事情啊,我已经忘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江临见沈云卿这般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又浮现几分烦躁。 沈云卿清了清嗓子,故意转移话题,“殿下刚才说知道是谁买了那批宝玉,究竟是谁啊?” 江临看着自己空无的手心,有些失落,他说:“三皇子齐钰。” …… 沈云卿原以为自己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不会有太多波澜。 可当“齐钰”二字从旁人嘴里出来时,她心里还是紧跟着一颤。 齐钰,大齐三皇子。 因母妃是祸国妖孽,他自小被放养边外,多年不曾归京。 传闻中,齐钰相貌极美,让人见之不忘。 如果说江临是那高岭之花,让人望而生敬,那齐钰就是颠倒众生的妖孽,风流到了极致。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齐钰是沈云卿的故人,醉风楼的老板。 前世,沈云卿身为太后,外人常说她与齐钰是狼狈为奸、祸乱朝纲。 关于他们两个的关系,有种说法是见不得光的奸夫淫妇,还有说是互为死敌的仇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个版本了! 只有沈云卿自己心里清楚,她和齐钰不过是合作盟友罢了。 她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他想复仇。 不知道上辈子,沈云卿死后,齐钰会怎么样? …… 江临见沈云卿神色中带了几分悲哀,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沈云卿收回思绪,“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三皇子不是一直在边关吗?他怎么会买下这批宝石?” 江临解释:“前些日子,皇上把三皇子召回来了。” 沈云卿:“那……即便是在三皇子手里,你打算怎么要回来?毕竟我们手里又没有证据。” “所以我打算去见他一面。”江临话音刚落,林风就跑进来了. “殿下,大事不好,惠王告你盗窃宝玉,皇上已经派人来府里搜了!” 第八十四章:宝玉失窃 林风又补了一句,“是惠王亲自带人来搜的。” 沈云卿悄悄去打量江临的脸色,他们都知道宝玉不在豫王府,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如果今日让惠王搜了豫王府,那不等于是直接打了豫王府的脸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没搜到宝玉,惠王也能说江临早已转移宝玉,更或者说,江临和那盗贼是同一伙人。 张贤若知道这事,为了给江临洗脱冤屈,他一定会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的罪行。 到时候,惠王就干脆说张贤和江临是同党,两个人都难逃死罪! 真是好狠毒的心计啊! 沈云卿不认为惠王这个莽夫有这种计谋,想来是沈文轩在背后搞鬼。 沈文轩这是想借此事,向惠王邀功,除去江临,顺便一并除去沈云卿,他素来心思狠毒…… 江临对林风说:“你先回去拦着惠王,我稍后就到。” “是。” 林风得了命令,就匆匆赶回府。 …… 这时,沈云卿问江临,“你是想去找三皇子?” 江临:“不错。” 现在唯一能保住张贤的办法,就是找齐钰要回那批宝玉。 沈云卿问:“你有法子能要回来?” 江临:“没有办法,也要去试试。” 沈云卿:“我和你一起去。” …… 三皇子府。 沈云卿看着这栋富丽堂皇的府邸,心里不由疑惑,齐钰不是一直不受皇帝待见吗? 为什么赐给他的府邸如此奢华呢? 或许,皇帝虽然将齐钰放在边关这么多年,表面上看着是厌弃,实际上未必不是一种保护。 现如今齐钰已经成年,皇帝便把齐钰给召回来了。 沈云卿忽然想起,那天她被皇帝召见,在御书房门口,看到皇后萧蘅眼有泪光,应该是和皇帝发生了什么争执。 如今,沈云卿想通了,是因为齐钰回来了,萧蘅怕是有什么忌惮。 有人从三皇子府内出来,说:“三皇子出去了,不在府里。” 江临问:“那他去了何处?” “不知。” 江临闭上眼睛,叹了一声,“罢了。” 找不到齐钰,便寻不回那批宝玉,江临也就保不住张贤,甚至还会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 惠王今日是带着人马过来的,凭谁也拦不住。 他气势汹汹:“江临偷盗进贡给皇上的宝玉,本王奉旨前来搜查,谁敢拦本王?” 林风拦在门口,“没有世子的命令,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去搜!” 更何况江深年岁已高,受不得这么大动静。 惠王一阵冷笑,“这么说来,你们豫王府是抗旨不遵、蔑视圣上?” 他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算没有搜到宝玉,也能搜出点他想搜到的东西,比如通敌叛国、比如意图谋逆的罪证…… 只要能进去,想搜到什么,不还是随惠王的想法吗? 惠王就是要一个进去搜的理由! 这时候,江临从后面走来,他眼中并无半点惧意,“惠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惠王已经不想耗下去了,他直接拔出佩刀,“来人,给本王闯进去!” 一个小官差匆匆忙忙跑过来,喘着气说:“等等……惠王爷,那批宝玉没有失窃!” 第八十五章:世子妃骂人是天下第一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一脸震惊。 尤其是惠王,他眼珠子瞪得都要跳出来了,“你说什么?” 那个小官差还是第一次直面惠王的愤怒,吓得胆子都快破了。 “回王爷的话,宝玉没有失窃,还在仓库里好好放着呢……” 惠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胡说什么?” 小官差:“王爷,千真万确啊!而且皇上口谕也下来了,让你离开,不许惊扰豫王府……” 不单单是惠王,就连沈云卿也很疑惑。 那批宝玉明明是被运走了,怎么又会回来了呢? 江临低垂着目光,似乎也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原委。 这段日子,江临虽然在调查盗窃案一事,但也只是暗中调查,从未摆在明面上。 可惠王却知道宝玉被盗,还跑到皇帝跟前举报,这只能说明一点。 要么他在张贤那里埋下了内奸,要么在江临这边有暗线。 江临看向惠王,问道:“宝玉是由张贤看管,从未流出半点失窃的消息,明明完好无损,惠王又是从何得知,那批宝玉失窃了呢?” 惠王是一肚子的气,他费了这么大阵仗,结果闹出了笑话! 现在,惠王把一肚子的怨气全部怪在沈文轩身上,要不是这个蠢东西谎报军情,他至于这么丢脸吗? 惠王愤愤道:“误会一场罢了,本王离开不就行了。” …… 沈云卿眼看着惠王想收兵回去,而江临似乎也想息事宁人,她当然不能让这件事算了。 “等等。” 这时候,沈云卿还是那一身小厮装扮,甚至还贴了几片胡子。 惠王只见过沈云卿一面,所以他并没有认出来,“你是什么人,敢挡住本王的去路?” 沈云卿语气不善:“惠王来势汹汹,说是要搜我们豫王府,怎么不搜了呢?明明宝玉没有失窃,你却故意栽赃陷害,简直是个小肚鸡肠、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其实话说回来,你也不过是个王爷而已,却对同为王爷的豫王如此无礼。他们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你一句误会就想离开,想都别想!” 惠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偏偏他又不善言辞,“你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本王说话!” 沈云卿又骂:“你以为你算什么?不过就是长得高了点、皮肤黑了点的朽木大块头,偏偏脑子里装的全是水,才会被人怂恿着过来搜豫王府。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王爷?天底下就没有你这么蠢的王爷!赶紧回你的惠王府待着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周围的人听着这话,都是一脸目瞪口呆。 他们还没见过,有人敢把惠王骂得狗血淋头! 至于江临,他默默立在沈云卿身侧,目光却往周围瞟,他轻咳一声,表示自己和这个人不太熟。 没想到他的世子妃,不但医术无双,这骂起人来也是天下第一。 惠王的脸已经被气得又黑又紫,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沈云卿,或许是因为太愤怒了,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拔刀而出,“你!你……我杀了你!” 第八十六章:他好凶我害怕 沈云卿见状,便冷声道:“惠王这是恼羞成怒,想在豫王府杀人吗?” 惠王挥着刀朝沈云卿跑去,他已然怒极:“本王今日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沈云卿一看到惠王拔刀了,就赶紧躲到江临身后。 她在他身后探出头来,朝惠王比了个鬼脸,“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你就不是人!” 当惠王的刀挥下来的时候,却被什么兵器给挡下来了。 “砰!” 他晃过神一看,原来是江深那杆红缨长枪! 江深一手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子,一手持枪将惠王的刀给碰了回去。 早年,江深这一手枪法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的目光越过惠王头顶,端的是气宇轩昂的架势,“何人敢在本王府门口放肆?” 即便江深知道,就算他不出手,也有人会去挡惠王的刀。 可他偏就是手痒,想教训教训这个惠王! …… 惠王生生被逼退了几步。 他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上三十多岁的老人。 明明是风烛残年,力量竟还如此威猛! 若是硬拼,自己未必能占上风。 惠王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瞪着沈云卿。 沈云卿往江临后面缩了缩,她拿起他的衣袖挡住自己的半边脸。 她又委屈又可怜地说:“殿下,他好凶,我害怕。” 纵然江临再喜怒不形于色,此时眼底也难掩笑意,遇上这么个世子妃还能怎么办呢?他也很无奈。 惠王活了近四十年,还从未见过沈云卿这种人,骂他的时候气焰嚣张得很,结果骂完就一溜烟躲在别人身后。 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指着沈云卿说:“你要是个男人,就痛痛快快和本王打一架,别像个娘们似的!” 沈云卿哼哼一声,“你让我和你打架,我就和你打架,那我多没面子啊?我才不要!” 惠王简直快被气死了,他说又说不过,约打架又不愿意,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江临,你是要护着这个小厮吗?” 江临冷眼扫过去,却是一句:“我要护的人,你伤她试试看?” 惠王气极:“你们!” 江临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所以他等着沈云卿骂完了,才说话:“惠王,你戏也做足了,还不离开?” 惠王狠狠攥紧拳头,围观的市井百姓越来越多。 他的脸都丢完了,还耗在这里,只会更加丢脸。 因此,他只好忍下这口气,带着自己的人马,灰溜溜地离开了。 …… 这时候,江深才大喘一口气。 他把红缨长枪放在仆人手里,抹了抹额头的汗。 好久没动手了,这副身子骨是真的老了。 若真要和惠王动手,怕是打不过啊,还好气势装得不错! 江深朝沈云卿看过去,“丫头,别躲了,我知道是你。” 沈云卿笑嘻嘻走出来:“祖父,我刚才威风吧,看把那个惠王给骂得灰头土脸,你快夸夸我!” 江深看了看沈云卿这副打扮,眉头紧紧锁起,脸上是一副家门不幸的表情,最终只是叹了声。 “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 算了,这又不是他的媳妇,谁的媳妇谁自己去管管吧…… 第八十七章:三皇子欺人太甚 沈云卿耸耸肩,表示自己可无辜了。 她问江临:“殿下,那批宝玉回来了,你不觉得蹊跷吗?” 江临说:“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三皇子将宝玉给送回来了。” 又是三皇子…… 沈云卿和齐钰认识那么多年,对彼此都很了解,他这个人才不会发什么善心呢,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 心知如此,沈云卿偏偏故作赞赏:“那这个三皇子还真是个好人啊!” 江临:“你认为他是好人?” 沈云卿承认,她说这话觉得心虚,语气弱了下去,“三皇子都把宝玉给你还回来了,这还不算好人吗?”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等等看吧,他肯定有什么企图。” …… 江临猜的没错,这天晚上,三皇子齐钰的企图就来了。 来人是齐钰身边的护卫,名叫冷言。 冷言名如其人,一脸冷傲,面无表情,说话也是开门见山:“三皇子说了,想邀请世子妃前去小酌一杯。” 江临原本坐着品茶,听到这话,他手中的茶杯一颤,茶水溅了些在外面。 林风脾气本就暴躁,他对冷言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齐钰一直在边关长大,距离京城是千里之遥,但他的名声却从边关传到了京城,响当当得很! 听说他风流成性,身边姬妾无数。 甚至坊间流传一句话:要想找到三皇子,就去最大的妓院找。 这么一个风流色鬼,林风怎么能允许世子妃前去赴约呢? 冷言瞥了林风一眼,“我家皇子说了,如果世子妃不能在酉时赴约,那么关于宝玉的事情,说不定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遭殃的人可不止一个。”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林风抡起拳头,“冷言,你欺人太甚!” “呵!”冷言丢下一句话,“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交代完意思,就离开了豫王府。 林风气不过,“殿下,这个三皇子也太嚣张了,看他手下就知道!” 此时,江临手中的茶杯已经被捏碎,他的眸色一点点暗下去。 世人只说他脾性好,可他最不喜的就是被人威胁。 “去回复三皇子,世子妃不可能去。” 然而,江临这句话刚说完,沈云卿就从后院走来。 她像是特意打扮过一样,穿着一条水红色对襟襦裙,裙摆处绣着含苞欲放的桔梗,一半发丝披于身后,一半被挽成堕云之态,斜斜插了一支金玉步摇。 娉娉袅袅之间,明艳不可方物。 沈云卿说:“殿下,我去去就回来。” 江临:“三皇子不怀好意,你不必去。” 沈云卿心中暗笑,瞧瞧,这位世子爷就是如此口是心非,明明是不想她去,偏偏用“不必”二字。 “没关系的,不就是喝杯酒。”沈云卿弯唇微笑,“等我回来。” 说罢,沈云卿不顾江临的反应,带着绿萝出了府门。 “站……” 江临的“站住”二字还没说完,沈云卿就没了人影。 林风挠了挠脑袋,有些想不通,“世子妃看起来,似乎很期待和三皇子见面……” 第八十八章:故人相逢两不忘 江临眸中闪过几分戾气,“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林风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属下错了……” 这段时间,江临是觉得林风越来越笨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还不备马?” “备马?”林风小声问,“备马干什么?” 江临终于体会到身边人太蠢而被气到的心情了,“当然是去赴约。三皇子说邀请世子妃小酌一杯,可他又没说不邀请我?” 林风恍然大悟:“哦,属下明白了!” …… 水月小筑。 齐钰已经早早在这里等着了,他身穿暗红色的丝绸长袍,慵懒地倚靠在栏杆上,那一双桃花眼深藏笑意,勾人魂魄。 虽是金冠束发,然鬓发两垂,遮住了半张脸,更是平添几分神秘的气息。 偶尔一个眸光流转,艳杀似鬼魅。 反正他全身上下,都写着张扬二字! 齐钰手里正拿着一壶酒,月色之下,酒水泛着清冷的光泽。 沈云卿站在不远处,从她的角度看,刚好看见齐钰的侧身。 她曾不止一次觉得,如果齐钰是个女子,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绝世妖女。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昏君将江山拱手相送。 偏偏齐钰是个男子,可惜了唉…… 重来一世,他们不是故人,只是陌路人。 沈云卿深吸一口气,出声道:“三皇子殿下。” 听得这句话,齐钰先是瞳孔一缩,有什么东西深深扎进他的心里,猛然转过头来。 她正低垂着眉眼,安静乖巧地站在面前。 沈云卿,回来了。 这一眼,恍若隔世…… 齐钰眼皮子一挑,他扬了扬手,宽大的衣袖滑落至手肘处,勾唇而笑,“过来。” 沈云卿坐在齐钰对面,她上辈子认识齐钰的时候,没这么早。 现在,她也拿捏不住他心里的想法。 “宝玉失窃一事,多谢三皇子出手相助。” 齐钰笑意更浓,俨然风流公子做派。 “这有什么?能博美人一笑,就算是把我的命给拿了去,我也心甘情愿。” 说这话的时候,齐钰的眼神,火热热地落在沈云卿脸上,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沈云卿呵呵笑道:“这说起美人,谁比得过三皇子你呢?你这风采,大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齐钰不怒反乐,赞同道:“我也认为我长得好看,果然,我们是心有灵犀啊。” 沈云卿心里骂了句:臭不要脸。 他和上辈子真是一模一样! 沈云卿说:“三皇子,我也不打算和你这么绕下去了,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要把宝玉送还回去?据我所知,你从张贤那里接手,也花了一笔大价钱吧。” 齐钰脸上笑意不减,他也不急着回答,只是给沈云卿倒了杯酒。 他一脸委屈,“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谈风月的。” 毕竟重来一世了,沈云卿不知道现在的齐钰,还是不是那个可以成为她盟友的齐钰,她也不知他是友是敌。 “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有风月可谈。” 齐钰将酒杯端给沈云卿,“那就先喝杯酒吧,好久没有美人陪我喝酒了,怪寂寞的。” 第八十九章:陪我喝杯酒 沈云卿看着这杯子里的酒,她也算是了解齐钰的作风,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在酒里下毒。 “三皇子想要人作陪,这京城里多的是美人愿意陪你,你怎么会孤单呢?” “是吗?”齐钰目光灼灼,锁在沈云卿脸上,“可本殿下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你陪我喝杯酒,我就当那事算了,从此守口如瓶。” 他的手始终保持举杯的动作,就是要看她接不接了。 沈云卿不理那杯酒,只问:“三皇子,你花费一大笔银子买了那批宝玉,如今又把宝玉送回到仓库里,你究竟为了什么?” 齐钰笑着说:“不为什么,我乐意这样做。” 沈云卿这两个字带着十足的怀疑,“是吗?” 齐钰吐出两个字:“当然。” 沈云卿就知道,只要齐钰不想说的,他嘴巴就严得很,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她扯了扯唇,略带讥讽:“那我就替那些贫民百姓,多谢三皇子慷慨解囊了。” 齐钰:“我还以为,你要替豫王府谢本殿下呢!”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江临从外面疾步走进来。 算起来,这还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可江临觉得,齐钰看向他的眼神里,有隐隐的恨意,尽管是在笑着。 他什么时候和这位三皇子有过节了? 沈云卿见江临来了,她下意识站起来,问:“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江临似乎心有怨气,从进来到现在,就没看过沈云卿一眼。 他只是接过齐钰手里的酒杯,说:“三皇子,既然你这次是帮了我,那这杯酒理应由我来喝,以示谢意!” 江临不喜欢亏欠别人,他也从来不欠任何人。 沈云卿只见江临一口气把那杯酒给喝光了,把酒杯放回在桌面。 江临对着齐钰略一拱手,“既然酒已经喝完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他说的是“我们”,也就是包括沈云卿。 下一秒,江临就拉着沈云卿的手,将她给带走了。 齐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只有眼眸里的笑意渐渐转凉,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冷言抬眸看了齐钰一眼,“殿下,回京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要入宫和皇帝见一面?” 齐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一瞬冷光而过,“过几日吧。” 冷言告退,“属下知道。” 齐钰叫住了他,“等等,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冷言知道“他们“指的是刚刚那两个人,便回答:”六月下旬。”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等到冷言出去之后,齐钰乍然起身,他把桌上的东西都推到地上,噼里啪啦一地碎片…… 他整个人慢慢跌坐在地,惨淡的月光照进来,脸色阴郁。 …… 江临拉着沈云卿的手,一路往家里走。 沈云卿个子本就没江临高,腿也没他长。 她这会快跟不上了,大喘着气,“殿下,你……你慢点,我喘不过气来了……” 江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变慢,他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沈云卿给带进了茗雅居。 他把门一关,按着沈云卿的肩膀坐下来。 沈云卿:“你干什么?” 第九十章:你家世子殿下傻了 江临把沈云卿按在了椅子上,他就这么低头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沈云卿也抬头看着江临,只见他举起了右手。 这是要动手? 她瞪着他,抬高语气,打算用气势压倒他:“你是不是要打我?这可是家暴!” 江临像是没听见似的,他的手就要往她的脸过来。 沈云卿的语气立即就软了下来,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真动起手来,她是打不过江临的。 “呜呜……你别打我,我最乖了,呜呜呜……” 谁知江临的手只是掐了掐沈云卿的脸,说了一句:“小坏人。” 然后,江临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腰板笔直,一脸严肃。 沈云卿猜不透这人了,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丝毫反应。 他是怎么了?傻了不成? 沈云卿大着胆子靠近,她用同样的方式掐了掐江临的脸,“殿下,你是不是傻了?” 江临目光呆滞,依旧保持笔挺的坐姿。 沈云卿:“……” 他是真傻了,还是装的? 若真是傻了,现在不就是沈云卿下手的最好时机吗? 可当她这念头刚冒出来,门外就来人了。 …… 林风的声音在外响起,“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沈云卿打开门,她叹了声气,对林风说:“大事不好,你家殿下傻了!” 林风愣住了,“世子妃,你说什么?” 沈云卿一脸忧伤:“不信,你就自己看看吧。” 林风刚走进去,就看着江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试探性喊了一句,“殿下?” 没有反应。 沈云卿充满同情地说,“林风啊,你家殿下真的傻了,不信你掐他脸试试?” “掐?” 平日里,就算是给林风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掐江临的脸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但眼下,情况特殊。 林风颤颤巍巍地往江临伸手,打算试试。 结果林风还没碰到江临,手就被他给钳住了。 江临凶巴巴地盯着林风,他把林风的手一折,“你干什么?” 林风痛得叽叽歪歪的,“殿下,是我啊!” 江临反而看向沈云卿,道:“他是刺客,我抓住了。”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潜意思是在说:看,我抓到刺客了,你快夸夸我。 沈云卿这算是看明白了,江临不是疯了,而是喝醉了,连人都认不清了。 不就是一杯酒,他至于醉成这样吗?这世子爷酒量也太差劲了! 沈云卿说:“殿下,他不是刺客,他是林风!” 江临回头看了林风一眼,他认真地对沈云卿说:“不,他是刺客。” 说着话的时候,江临拿了根绳子把林风捆得严严实实的,只是重复一句,“看,我找到刺客了。” 林风真是叫苦不迭,他真不该听世子妃的话去试探。 “殿下,我真不是刺客,误会啊!” 江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押着林风走出去,“来人,把这个刺客关起来!” 眼看着林风被侍卫带下去了,沈云卿只能给予他一个十分同情的眼神,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第九十一章:我家那位脾气不好 经过林风这事,沈云卿也不敢贸然对江临下手了。 这个人虽然喝醉了,武功可没有半点忘记,灵敏性还特别高。 …… 江临是亲眼看着林风那个“刺客”被带走了,这才安心,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然后把门一关。 沈云卿问:“殿下,你真的喝醉了啊?” 江临乖乖坐回他的原位,时刻注意他贵族公子的仪态,口里蹦出一个字:“没。” 沈云卿不信,“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临怔怔看着沈云卿,“你是坏人。” 沈云卿就想知道,难道是她伪装得不够好吗?她怎么就坏人了? 她问:“那我这个坏人倒是要问问你了,难道你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坏事吗?” 江临重重点头,“没有。” 他是好人,一直都是好人,才没有做过坏事,呵! 沈云卿见江临这样假正经,就越是想把他的面具撕下来。 此时,她生了几分挑逗他的心思。 沈云卿故意托着腮,凑到他面前。 她眨巴着眼睛,扬起笑容,“那我再问你,你这个好人,喜欢我这个坏人吗?” 江临看着沈云卿,烛光之下,她眸中像是藏着星辰般熠熠闪光,随着她笑起来,嘴边漾开两个小小的梨涡。 似桃花开遍,他满目芳菲。 其实,坏人也挺好看的,像极了书里写着的小妖精,最是会勾魂索魄。 沈云卿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 江临的头重重一点,“不喜欢。” “呵……” 沈云卿心想,她就知道这个世子爷不解风情。 不过他越是这么正经,她就越期待,他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一天,尤其是他意乱情迷无法自拔的时候…… 这不是比杀了他更痛快吗? 沈云卿站在江临面前,他是坐着的。 这样一来,她终于比他高了。 沈云卿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用审问的口吻道:“江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这辈子说过谎吗?” 江临还是一副好孩子坐姿,“说过两个。” “第一个是什么?” “我不喜欢……吃糖。” 沈云卿记起来了,那天她为了讨好江临,亲自去西街老张家买了包百草糖,江临却说不喜欢。 原来他当时说谎了。 沈云卿问:“哦,那第二个呢?” 江临仰着脑袋,用他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沈云卿,“我不喜欢。” 沈云卿:“不喜欢什么?” 这时候,江临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一本正经地说:“夜深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位姑娘,请你出去。” 沈云卿一脸疑惑:“???” 刚刚不是聊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男女授受不亲了? 江临已经把门打开,说:“姑娘请赶快走吧,不然我家中那位会生气的。” 沈云卿问:“你家中那位是谁?” 江临微微颔首,“我家夫人,她脾气不好,骂起人来是顶尖高手,而且骂完了就跑,打不赢就哭。贪财吝啬、小气善妒,她样样是占全了,尤其最擅长油嘴滑舌、花言巧语,谁也不是她的对手。姑娘,我劝你千万不要招惹她。” 沈云卿心想,原来她在江临心中就是这么个形象? 第九十二章:你就是不能凶我 沈云卿不服气,凶巴巴地瞪着他。 “江临,你说说,我怎么就贪财吝啬、小气善妒了?” 江临心想,祖父果然说的没错,最好不要招惹女人,动不动就生气,可吓人了。 他将脑袋弱弱埋下去,说:“你别凶我。” 沈云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江临现在是仗着他喝醉了,所以还会装可怜了是吧! “你骂我,我还不能凶你了?” 江临小声说:“你就是不能凶我,我害怕。” 沈云卿:“……” 行,沈云卿明白了,江临这是在学她是吧! 江临又换上那副正经疏远的脸色,说:“姑娘,天色已晚,你真的要回家了,恕我不能远送。” 沈云卿哼哼唧唧:“那你就自己好好待着吧。” 说完,她就走出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 第二天。 江临一觉睡醒,竟还觉得头脑晕晕沉沉的,但他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忘记了。 他问府上的仆人,“林风去哪了?他现在是越发不尽忠职守了。” 仆人说:“殿下,你不是把林风当作刺客关起来了吗?” “什么刺客?”江临是一头雾水,“去叫他过来。” 半个时辰后,林风过来了。 他被关在暗牢里一夜,还没来得及梳洗就赶过来了。 江临见林风这脏兮兮的样子,他素来极爱干净,见不得有人如此蓬头垢面,不由问:“怎么弄成这副德行?” 林风:“殿下,你是真不记得了吗?” 江临:“记得什么?” 林风认栽:行,这是真不记得了! 他也是一肚子委屈,可他能怎么办呢? 谁知道他家殿下酒量如此差劲,一杯酒就醉成那样了。 “没什么,就是属下有件事情要说,张贤张大人昨天夜里去世了。” 江临立即站了起来,“你说张贤死了?你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 他费这么大力气,欺上瞒下,不就是为了保住张贤的性命吗?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张贤死了!! 林风说:“属下昨晚原本是要说的,可你当时……” 江临打断了他的话:“林风,你也算是跟我这么多年,最近是越来越没分寸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耽搁到现在才说。” 林风心里委屈。 江临:“算了,先不说你,我现在得去张府看看。” …… 张府。 张贤孤身一人,没有子女亲属,虽然没有亲人为他办后事,但百姓们却自发操办起来。 江临一走进来,就听到许多人在那悲痛哭泣。 一个官员死后,能让百姓如此哀痛,那他便是好官。 江临走到灵柩旁边,看了看张贤的遗体。 只见他面色发黑,嘴唇干裂,皮肤一片片都是皱巴巴的。 “林风,你之前说张大人是怎么死的?” “回殿下的话,是暴病身亡。” “暴病?”江临唇角牵起丝丝冷意,“我看未必。” 林风:“殿下的意思,是说张大人是被害死的。” 江临看了看周围自发前来奔丧的百姓,说了句:“小声点,别弄得人心惶惶。” 林风便压低声音,问:“殿下,那张大人是被谁害死的啊?” 第九十三章:他有了软肋 江临没有作答,他甚至都不知道张贤的死因,又怎么会知道,是谁杀害了张贤呢? 只不过张贤尸体的这些症状,倒像是有点像太后中毒那会。 难不成,张贤是中毒而死? 再往下一想,毒害太后的人,也就是现在毒害张贤的人? 当时毒害太后的人,是她身边的女官,烟霞。 可烟霞已经自尽身亡。 江临曾经以为烟霞背后的人是惠王,也就是说,是惠王意图毒害太后,然后栽赃嫁祸。 但这些日子追查下来,除了那个挟持沈云卿逃走的刺客,没有半点线索。 刺客……对了,那个刺客,现在还没找到! 江临说:“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去找个仵作来秘密查探一番。” 林风记下了,“殿下,张贤官职不大,但好歹是朝廷命官,他突然在京城暴毙。而你新任京兆府尹一职,属下觉得,这件事情是冲着你来的。” 江临也感觉到了,从宝玉失窃开始,再到张贤的死亡。 这一切,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一点一点朝他拢过来。 这么多年,明枪暗箭走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为什么现在却会担心起来呢? 他是有了软肋吗? …… 江临站在张贤的灵位面前,俯身一拜,大齐少了一位好官。 “张大人,一路走好。” 离开张府的时候,江临问起林风:“那个刺客还没有找到吗?” 林风摇摇头:“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没有半点踪迹。” 江临:“那就继续找。” 林风:“是。” …… 惠王府。 沈文轩正跪在地上,一副请罪的姿态。 宝玉没有失窃,惠王在皇帝跟前丢了面子,他也没能如愿搜查豫王府,再加上那天,被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厮给痛骂了一顿。 惠王窝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只能撒在沈文轩身上。 “真是废物!你不是说,江临和张贤把那批宝玉给挪走了吗?怎么还好端端的在仓库里?” 沈文轩认为自己的情报不会有错,可他就是没想到,宝玉会物归原主。 他猜测,这一切都是江临设下的阴谋,目的就是引他们上钩。 “王爷,这次是我办事不力,请王爷降罪!” 惠王一脚踢向沈文轩的心窝,冷笑道:“降罪?呵呵!本王就是杀了你,能改变什么?” 经过这件事情,皇帝对惠王的态度越发不好,只认为他是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 就算是杀了沈文轩,也不足让惠王消气! …… 惠王是武将出身,他这一脚下去,沈文轩趴在地上,好久才缓了过来。 沈文轩擦了擦嘴边的血渍,他爬起来,又继续跪在惠王面前,一副讨好姿态。 “王爷,我想了很久,这一切肯定是江临的圈套,他就是故意用宝玉失窃一事,引我们上钩。现在,张贤一死,很多人肯定会怀疑是王爷你干的。这个时候,我们一定不能方寸大乱啊!” 惠王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反问:“为什么张贤死了,有人会怀疑到本王头上?” 第九十四章:劝她认命 沈文轩看了惠王一眼,心道:这真的是个没脑子的,能当上王爷真是他运气好! 他说:“昨天,王爷你告张贤监守自盗,今天就发现了他的尸体,大家不怀疑你怀疑谁?棘手的是,这个张贤官职不大,但是在民间声望极高,是个人人称颂的好官,如今民怨沸腾,已经有流言窜起,说是王爷你害了张贤。” 惠王一拳砸在桌面上,“胡说八道!本王要想杀人,何必用如此麻烦的手段?” 沈文轩:“我当然知道不是王爷所为,可那些百姓们都在怀疑你……如今这会儿,流言怕是已经传到皇帝耳朵里了……” 惠王:“可恶!谁这么大胆,竟敢诬陷本王?本王要去把这些刁民通通抓起来!” “王爷不可!这样做,只会更加激发民愤!” “那本王应该怎么做?” 沈文轩勾起一抹精明算计的笑容,“祸水东引。” 惠王问道:“怎么个祸水东引?” 沈文轩:“我们就把这事推到江临身上……” 惠王立即打断了沈文轩的话,“不行!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要招惹他。” 因为惠王说宝玉失窃一事是江临所为,结果宝玉完好无损。 现在,惠王要是又说江临杀害了张贤,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个搬弄是非的小人。 沈文轩:“王爷,你放心,我有确凿的证据!” 惠王抬声道:“总之,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了,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也就没有必要来见本王了!” …… 沈文轩捂着心口,忍痛回了沈府。 当他一脸沉思的时候,沈云柔跑了过来。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沈文轩收起自己的愁容,他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从小就认为自己是未来的一家之主,要照顾娘和妹妹。 “三妹,我没想什么,娘的身体还好吧?” 沈云柔一脸不开心,“娘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脸,可如今……她怎么会好呢?都是沈云卿那个贱人,她害了我,也害了娘!大哥,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沈文轩咬了咬牙关,“放心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沈云柔脸色还是丧丧的。 沈文轩问:“云柔,你怎么了?” 沈云柔眼眶红红的,显然经常哭泣,她说:“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嫁给赵辰了,大哥,你知道的,我是被沈云卿陷害,才和他发生了那件事情,可我心里不想嫁给他!” 提到这件事情,沈文轩对沈云卿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云柔啊,那个赵辰,不过一个侍郎之子,他怎么配得上我的妹妹呢?若没这事,你就是嫁给皇子也配得上。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只能认命了。” 沈云柔原以为沈文轩会帮自己,可他竟然也叫她认命,“哥……” 沈文轩只说:“云柔,我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有我在,没人敢小瞧你。” 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心思去处理家中这些事情,就自己走开了。 这时候,一个下人过来,在沈文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文轩:“你说江临找了仵作,去调查张贤的尸体?那他查出凶手了吗?” 第九十五章:你的耳环为什么在他手里 夜里,阴风阵阵,将地上的纸钱吹得到处都是。 仵作刚检查完张贤的尸体。 他对江临说:“殿下,张大人的确是中毒而死。” 江临的眸子缩了缩,“可验得出,是什么毒?” 仵作的语气不太确定,“应该是……断肠草。” 江临觉得这三个字很熟悉,对了,太后上次中的毒好像也是断肠草。 这是一种致命的毒药,若非没有沈云卿搭救,太后怕是早落得和张贤一样的下场。 江临对仵作说:“关于今晚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起,你先回去吧。” 待仵作离开后,江临又仔细看了看张贤。 他突然发现,在张贤的手里握着一只红豆耳坠。 红豆耳坠…… 一个男人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呢? 而且张贤又没有妻妾。 这不是很可疑吗? 江临把耳坠拿出来,他看了看,奇怪,这个东西……怎么有点熟悉呢? 他好像在沈云卿身上看见过。 而且看张贤的手势紧握,他死前是狠狠抓着这个耳坠。 为什么沈云卿的耳坠,会出现在已死的张贤手心里呢? 张贤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只耳坠,江临的心一片混乱,千头万绪都理不清。 他只是盯着,一言不发。 林风见江临沉默许久,便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 江临眸中闪过一分晦暗,他悄悄将耳坠收于手心。“我们回府吧。” …… 豫王府。 沈云卿正打算睡了,却看到江临风尘仆仆过来。 沈云卿瞅江临这脸色,不太好,像是藏着什么事。 “殿下,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这么久了,绿萝还是第一次见世子主动来世子妃这里。 她捂着笑脸退出去了,“奴婢去沏茶。” 江临的目光落在沈云卿的耳垂上,她已经卸了妆容,现在没有戴耳坠。 “我问你,你昨天去哪里了?” 沈云卿回答:“昨天……我从你那里出来后,就回房休息了。” 江临:“你没有说谎?” “我骗你干什么?”沈云卿觉得不对劲,她后退一步,“殿下,你是来审我的?” 江临把手心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只红豆耳坠。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 沈云卿凑过去,仔细瞧了许久,才道:“这不就是我丢失的另一只耳坠吗?殿下,你在哪里找到的?” 江临淡淡说:“张贤的手里。” 张贤手里? 沈云卿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江临今晚会过来?为什么他又是一副审问的口吻? 原来,他是怀疑她杀害了张贤! 江临把沈云卿的表情全部收于眼底,包括她一丝一毫的愤怒和惊诧,这耳坠真的是她的! 此刻,没有人知道江临的心情多乱。 “我只问你一句,张贤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沈云卿唇角动了动,眼底生了几分冷意。 她讽刺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是怀疑我杀了张贤?你不相信我?” 江临心头一阵烦躁,“我……我没说不相信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耳坠为什么会在张贤的手里?” 第九十六章:他压抑不住的心动 不知为何,沈云卿就是存了几分怄气,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冤枉。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不知道!“ “既然张贤手里有我的东西,你就当是我杀了他吧!把我捉拿归案吧!” 江临只不过是问沈云卿几句,她哪里来这么大的气?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沈云卿浑身气呼呼,如同一只炸毛的猫。 她继续说:“世子殿下,你不是最正直正义、大公无私的好人吗?虽然我是你的妻子,但……只要我杀了人犯了事,你还是会亲手把我送上断头台不是吗?现在,你赶紧把我关进大牢!” “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心中的第一公子,却维护身为杀人犯的妻子,那不是毁了你这么多年高风亮节的名声吗?反正你不喜欢我,反正你从来也不相信我,反正你……” 然而,沈云卿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江临伸出一只手,搂住了沈云卿的腰。 他俯首,吻住她的唇。 她的唇真的软糯香甜…… 这一刻,他什么都忘了,只想堵住她嘴里那些伤人的话。 江临像是初尝甘甜的孩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害怕消失,恨不得一次尝遍。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挣扎,他手中用力,将她的腰搂紧了些,让她那些挣扎变得微不足道。 这一吻,温柔入骨、缠绵入骨。 沈云卿瞳孔睁大,“唔唔……” 如此近的距离,沈云卿能够清晰看见,光影在江临的脸上重叠移动。 少年人的吻,总是掺杂着小心翼翼,和那压抑不住的情欲。 …… “嘭!” 什么东西摔在了地面上! 绿萝端着茶壶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真不是故意打断他们两个的。 “门……大门没关!奴婢这就告退!” 绿萝赶紧把门关上,然后匆匆离开,连地上的茶壶碎片都忘记收拾了。 江临还保持着那个搂着沈云卿的动作,而他的唇已然离开了她。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如此冲动过,从未! 为什么一遇见她,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控制,都化为虚无了呢? 她,真的是他的劫!逃不开的劫! …… 这一刻,沈云卿明明是应该恼羞成怒的,可为什么心里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感觉? 她问:“殿下,亲都亲了,你还要这样抱着我多久?” 江临眸色复杂:“我……” “你什么你?” 沈云卿笑了笑,“世子殿下,我可是杀人凶手,你应该把我捉拿归案,而不是对我又亲又抱,你的那些君子原则去哪里了呢?” 江临渐渐松开了手,听听,这个女人永远是那样伶牙俐齿,伤人七分,自伤三分。 他永远都说不过她,输得一败涂地。 沈云卿仰头看着江临的脸,少年人的脸带着红晕,红到了脖子里面。 不过就是一个吻,就让他如此面红耳赤了吗? 沈云卿踮着脚尖,凑到江临的耳垂处。 她轻轻吐着气息,问道:“殿下,如果我是杀人凶手,你会不会亲手杀了我?” 第九十七章:你能为我和天下人为敌吗 上辈子,沈云卿在江临眼中,不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吗? 所以他一剑刺穿她心口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这辈子,沈云卿要看看,江临是不是还能那么狠心? 她的唇有意无意碰过他的耳畔,又问了一遍:“殿下,你会杀了我吗?” 这一刻,江临浑身绷紧,心乱如麻。 江家世代忠贤,江临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惩恶扬善、大公无私。 如果沈云卿真的是杀害张贤的凶手,他应该……应该将她捉拿归案。 可为什么,当他站在这里,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却连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呢? …… 江临一句话都没说,没有人会知道他心里有多纠结。 然而他的沉默,在沈云卿看来,便是默认。 沈云卿算是明白了,原来前世今生,他从来没有半点变化。 再来一次,江临还是会亲手杀了她! 郎心如铁,从未变过! 她就不该对他抱有一丝一毫的妄念,伤人伤己,自寻死路! 沈云卿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她慢慢往后退,眼神竟有几分难掩的悲凉,“我知道了。” 这时候,绿萝又匆匆跑进来,“小姐,大事不好了,王府外聚集了好多百姓,说是你杀了张贤大人,要殿下把你交出去……” 江临脸色诧异,“怎么会?” 他一发现红豆耳坠的事情,就赶了回来。 这才多久,别人怎么会知道,这事和沈云卿有关呢? 沈云卿看了江临一眼,心里凉了几分,原来消息这么快就放出去了。 连审查都没有,就直接判了她死刑。他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沈云卿问:“来了多少人?” 绿萝忧心忡忡:“好几百个,都在闹着让你出去,怕是马上就惊动官府了。小姐,要不你先避避吧?” 沈云卿却说:“我不避。他们不就是要我出去吗?现在,我去见他们!” 她直接越过江临,往外面走去。 江临抓住了沈云卿的手,“我和你一起出去。” 沈云卿回眸看他,“若我是杀人凶手,你能为我与天下人为敌吗?呵,你不能。你只会站在天下人那边,和他们一起杀了我。既然如此,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推开了他的手,独自一人没入黑夜。 晚风萧索,将她的衣裳吹得飘扬瑟瑟。 背影单薄,却又坚韧如斯。 江临头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 或者说,他从未见过真实的她。 …… 府门大开。 沈云卿就站在门口,眼看着外面那一堆堆人头攒动,他们都是愤怒的平民百姓。 他们的表情,愤怒狰狞,都在叫骂着。 若不是侍卫极力拦着他们,估计他们就要直接冲过来,将沈云卿碎尸万段! “沈云卿,张大人与你无冤无仇,他是那样好的人,你为何要害了他的性命!”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想得到,你真是一个好歹毒的女人啊!” “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替张大人报仇!杀了这个毒妇!” “对,杀了毒妇……” 第九十八章:千万不要相信人心 听着这些咒骂,沈云卿冷笑一声。 前些日子,沈云卿让齐骁把那些女子放了出去,百姓们对她是讴歌颂德。 这才多久啊,他们就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 人心,真的是难以看透的东西! 信什么都好,千万不要相信人心! 沈云卿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愤怒的脸,她问:“你们凭什么说我是杀害张贤的凶手?” 一个灰衣大胡子的人站出来,他举着一把折扇。 “我们在张大人身边,找到了你的东西,你还敢狡辩?” 沈云卿的目光落在折扇上面,她向来记忆力不错。 这扇子虽然没用过几次,但她记得,这是皇帝赏赐给她的东西。 为什么会落在他的手里呢? 又是红豆耳坠、又是御赐折扇……看来幕后那人,硬是要栽赃嫁祸给她了! …… 灰衣人说:“有了物证,我们赶紧去报告官府,将她治罪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 灰衣人挑了挑眉,又说:“不过,世子殿下身为京兆尹,他的职责不就是捉拿真凶吗?就怕殿下有心包庇杀人凶手!” 经他这句话,这些老百姓又被煽动了。 沈云卿冷喝一声,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和江临有任何关系。 “你们不就是要送我去官府吗?我自己去。” …… 这件事情已经闹到皇宫里去了,惠王向皇帝自荐,要查明凶手。 公堂之上,惠王坐在主位。 他原以为沈文轩会把这事推到江临身上,可没想到,竟然是落在了沈云卿身上。 不过沈云卿是江临的妻子,她若是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江临也逃不了罪责。 灰衣人把证物呈上来,“王爷,这便是罪证。” 惠王盯了几秒,问沈云卿:“这可是你的东西?” 沈云卿没有直接承认,只是说:“我不记得了。单凭这个东西,就可以认定我是杀害张贤的凶手吗?” 惠王眸光一狠,“把证人带上来!” 所谓的证人,就是一个老头子张叔,他是张府的下人。 张叔指着沈云卿的话,说:“王爷,草民亲眼看见,张大人出事的那天晚上,就是这个女人悄悄从后门离开了。” 惠王问:“你确定没有看错?” 张叔一口咬定,“草民确定!” “好啊!”惠王拍了拍桌子,他看着沈云卿,“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云卿的目光冷了冷,扫过旁边跪着的张叔,“你说昨天晚上看到我从张府出去?” 张叔:“是!” 沈云卿:“那我问你,昨天晚上,我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张叔眸中闪过一瞬迟疑,“红色……” 沈云卿追问:“确定吗?” 张叔又改口了,“应该是绿色……不过天色太晚了,我看得不太清楚。” 沈云卿笑意薄凉:“你自己都说看得不太清楚,又怎么能确定那个人是我呢?” 张叔咬了咬牙:“我就是确定那个人是你!” 沈云卿冷笑一声,“你连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知道,偏偏能确定那个人是我,你这话,鬼都不会信吧!” 第九十九章:本殿下就是人证 说完这话的时候,沈云卿故意看向惠王,“王爷,鬼都不信,你信吗?” 惠王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她这不是讽刺他是鬼吗? “即便张叔的话不可信,那这把扇子呢?” 沈云卿也想知道这把扇子是怎么一回事,“我说了,这扇子未必是我的,就算是我的,也有可能是被人偷了去。” 惠王怒而拍桌,“真是狡辩!看来不用点大刑,你是不肯说真话了!” 他还不等沈云卿说话,“来人,杖刑伺候!” 沈云卿毕竟还是世子妃,若真是被用刑,那她一定会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连带着江家的面子也扫地。 眼看着那些官差就要过来,听得身后一声冷喝, “住手!” 惠王看到江临过来了,他不怒反笑。 要是能把这两个人一起定罪,不是更合他的心意吗? “江临,你的世子妃杀害朝廷命官,难不成你是想包庇她吗?” 江临站在沈云卿身前,挡住惠王的视线,“证据不足,何以定罪?” 他刚刚去了张府一趟,又把上次那个仵作带来了。 仵作说:“惠王爷,张大人的死亡时间是酉时,死因是断肠草之毒。” 惠王不明白:“这能说明什么?” 江临接过他的话:“酉时,我与她皆在水月小筑,不具备作案时间,由此可见,张叔此人在说谎。” 惠王反问:“你说你们在水月小筑,可有人证?” …… 只见三皇子齐钰缓缓走来,他挑了挑垂在额头的鬓发,笑得张扬放肆,“当然有,本殿下就是人证。” 惠王听说过三皇子已经回京,可他似乎没想到,三皇子会来蹚浑水。 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齐钰勾唇一笑,“怎么,惠王不相信我的话?” 惠王有些恼怒,“自然是信的。” 齐钰眯着眼笑道:“这样一说,那世子妃就没有作案时间了,她就不会是杀害张贤的凶手,惠王可以放人了吗?” “放人?呵呵!”惠王指着扇子说:“这物证在此,她难逃嫌疑!” 齐钰故作好奇,问道:“什么物证?拿来本殿下看看?” 惠王便把折扇递给他。 齐钰接过来,仔细一看,“这屋子里看得不清楚,本殿下要去借个光瞅瞅!” 说罢,齐钰就拿着折扇,走到蜡烛旁边。 他故意手一滑,折扇就碰到了蜡烛。 因为是纸制品,所以折扇沾了烛火,立刻就燃起来了,烧得一干二净。 齐钰一脸惋惜,“这可怎么办是好?扇子被烧了……” 惠王没料到齐钰敢这么堂而皇之地烧毁“物证”,气得他暴跳如雷,“三皇子,你怎么能把证物烧了?” 齐钰深表遗憾:“这怎么能怪本殿下呢?本殿下也是一时不慎罢了。” 惠王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放肆!!!” 齐钰根本不理会惠王的愤怒,说:“而且本殿下刚刚发现,这个折扇不是世子妃的,她与此事完全没有嫌疑。既然如此,惠王啊,你就没有拘捕她的名义了。” 第一百章: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说完,齐钰就看向沈云卿,“好了,你没事了,可以走了。大家也都散了吧!” 沈云卿真是觉得齐钰一点都没变过。对于无理耍赖,他若称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她说:“多谢三皇子为我作证。” 但这件事情,沈云卿还是没能洗脱嫌疑。 只要真正的凶手没有落网,她就始终要承受那些百姓的猜忌和咒骂。 因此,沈云卿对惠王说了一句:“三天之内,我会找到真正的凶手。” …… 回去的路上,沈云卿故意不看江临,也不和他说话,倒像是在和他生闷气。 一向话最多的人,此时最保持沉默,任是谁也看得出来,沈云卿心情不好。 江临知道,沈云卿还在生他的气,可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欲言又止:“我……” 沈云卿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殿下想说什么?” “我没有……”江临叹息一声,“算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凶手。” 沈云卿觉得自己要被这个世子爷气死,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江临说:“那个凶手能得到你的折扇和耳坠,肯定是你身边亲密的人,你不妨仔细想想,身边的丫鬟和下人,有没有可疑的?” 沈云卿当然也在往这个方面想,前世今生,绿萝都是最为忠心的,不会是她。 至于小月,沈云卿救过她的命,她没必要这样做。 那么……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能接近到她的东西呢? 沈云卿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柳如烟。 沈云卿记得柳如烟来过房间,会不会就是那天,她顺走了折扇和红豆耳坠? “我知道是谁了。” 但是从柳如烟身上下手,比较麻烦,还不如先从那个张叔身上下手。 …… 这天半夜。 沈云卿找来小月,两个人换上夜行衣,偷偷出了府。 她们去找的人,就是那个证人张叔。 张叔正跪在张贤的灵堂前面,他正撒着纸钱。 忽然来了一阵风,张叔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张叔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双手双脚被绳索绑了起来。 一把剑正横在张叔的脖颈处。 张叔被吓得浑身发抖,只看见两个蒙面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沈云卿故意变了声音,“你收了我们的钱,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张叔陡然大惊,更慌了,“是你们!我都已经按照你们的吩咐做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抓我过来?” 沈云卿心中暗笑,果然,张叔就是被人收买的。 她的眼神杀意烈烈,如地狱修罗,声音更是阴狠,“我当然是想杀人灭口了!” 这时候,小月的剑往张叔靠近了一分,先是刺进他的手掌。 张叔痛呼出声,“不,你不能杀我,我保证守口如瓶……” 沈云卿走过去,她一脚踩在张叔受伤的手掌上,脚尖用力碾压。 对付这种人,她从来不会心软。 沈云卿说:“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张叔如今死到临头,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你们尽管杀了我,只要我一死,那我们之间交易的证据,就会暴露在众人面前,到时候,你也难逃死罪!” 沈云卿眯起眸子,“什么证据?你竟敢留了一手!” 第101章:杀人灭口 张叔大笑几声,“那些证据是我最后的保命符,我才不会交给你们!” 沈云卿澄亮的眸子浮现渐渐眯起,转而变得冰冷阴森。 上一秒她还在笑着,下一秒就剁掉了张叔的手指。 手起刀落,只见那手指头滚啊滚,血淋淋地沾满了灰,躺在角落里…… 沈云卿将那带着血的刀子,贴在张叔脸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紧接着,她的目光又落在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举起了刀。 张叔痛得大喊大叫,一头冷汗。 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狠,“别别别……” 沈云卿故意将嗓音变得沙哑沉厚,“我劝你还是把证据交给我,否则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张叔趴在地上仰头看她,“我……我是不会把证据交给你的,一旦我交出去了,你一定会杀了我!” 沈云卿:“你现在不交,我也会杀了你!” 她看了看小月。 小月立即会意,她手中的剑便往张叔的头上砍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出现脚步声,听这声音,来的人不少。 张叔趁机躲开了小月的刀,抓住这最后的活命时机,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那脚步声很近,马上就要冲进来似的。 沈云卿对小月使了个眼色,“走。” 她们两个很快从后门离开。 …… 下一秒,一大堆官兵就冲了进来,为首的人正是惠王。 不知是谁给惠王传递消息,说今晚有人要杀害证人,他立即就带兵赶过来了。 张叔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看到惠王,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王爷,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惠王问:“是谁要杀你!” 张叔已经被吓破了胆:“是沈丁!他要杀人灭口!” 既然沈丁无义,那也不要怪他无情! 惠王脸色一僵,怎么会是沈丁? 当日在醉风楼,便是沈丁闯了进来,被惠王痛打了一顿,所以惠王记得这个沈丁,他是沈府的管家。 这事……和沈府有什么关系? …… 此时,沈云卿和小月躲在后门小巷子里,看着张叔被惠王带进了官府。 小月不太明白,“小姐,我们今晚上不是来杀张叔的吗?你为何要故意对惠王通风报信……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没错,那个给惠王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沈云卿安排的。 沈云卿对小月说:“谁说我是来杀张叔的?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吓唬他,顺便套点话。” 小月侧眸看着身边的女人,明明才十几岁,为何会有这样一副老谋深算的感觉? 沈云卿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这样对张叔,张叔就会以为那个收买他的人,现在是来杀人灭口的。他肯定怕极了,也恨极了,打算来个鱼死网破,自然会把实情全部说出来。这不就把沈丁给咬出来了吗?” 小月恍然大悟,“刚刚,我好像听到张叔说了沈丁这个人,他是沈府的管家。” 沈云卿:“我猜沈丁只是个传话的,真正的凶手应该是……” 第102章:真正的杀人凶手 沈云卿的唇角渐渐弯起,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看了看天,快亮了。 得赶紧回豫王府,不然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 过去的这一夜里,江临没有半刻合过眼,一直在查张贤的死因。 他想尽快为沈云卿洗刷嫌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就有人来豫王府报信,说是找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 江临的脸色这才舒展了些,他想把这个消息,亲自告诉沈云卿。 可走进沈云卿的房间里时,她竟还在呼呼大睡。 人和被子滚成了一团,斜在床上。 这睡姿,真是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 江临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亏他为这事忙前忙后,一整晚都没合眼。 可当事人却睡得香甜,还真是心大。 然而江临不知道的是,沈云卿昨天半夜才回来,她可困了,翻了个身继续睡着,浑然不知江临已经在旁边了。 江临退了出去,他问起绿萝:“你家小姐,往日都要睡到什么时辰才醒?” 绿萝低着头,有些不太好说,“一般……都日上三竿吧。” 对于她家小姐来说,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也无法影响到睡觉这件事情。 江临叹了一声,接着又摇了摇头。 这谁家的妻子如沈云卿这般懒惰贪睡? 属实是家门不幸啊! 他说:“等你家小姐醒来,告诉她,就说杀害张贤的凶手已经找到,让她宽心。” 绿萝问起:“已经找到凶手了,是谁啊?” 江临:“沈府管家沈丁。” 他正要离开,忽然看到一个黄色衣服的婢女走过。 这个婢女很高,身材比寻常女子都要高大些。 江临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便问道:“绿萝,那个黄衣服的丫鬟是谁?” 绿萝看了一眼,“哦,那个是新来不久的丫鬟,名叫小月。” 江临:“小月……是你家小姐亲自带进来的丫鬟吗?” 绿萝:“那倒不是,是忠叔带了一批丫鬟到小姐面前,小姐自己选了几个。小月虽然话不多,但力气大,平日里做事都很勤快,小姐也挺喜欢她的。殿下,她有什么不对劲吗?” 江临眸色暗暗变了变:“没什么,就是瞧着眼生,随便问问。” …… 沈云卿醒后,绿萝把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脸上并不吃惊,像是早就知道似的。 倒是绿萝,一脸愤愤不平。 “这个沈丁,从前我们在沈府的时候,他就一直针对小姐。现在小姐出嫁了,他偷了小姐的东西,还要陷害小姐,真是个小人!” 沈云卿当然也不会忘记沈丁这个人的品性,只不过平白无故的,沈丁为什么要去杀害张贤? 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沈文轩才对。 只不过沈文轩,倒是比他娘要聪明一点,把一切的事情都推在沈丁身上,自己则干干净净,不受半点牵连。 沈云卿才不会白白蒙受冤屈,沈文轩就算不死,也得被脱掉一层皮。 沈云卿走出门,“绿萝,和我一起去看好戏吧。” 绿萝不懂,“看戏?什么好戏?” 第103章:也得让他脱层皮 沈云卿说:“沈丁正在公堂上受审,作为被陷害人的我,于情于理,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吗?” 绿萝赞同道:“小姐说的是,一想到沈丁现在的样子,奴婢心里就很畅快,这就叫做恶有恶报!” …… 很快,沈云卿和绿萝就赶到了公堂。 沈丁正跪在地面上,他双腿隐隐有血渍冒出来,显然是刚受过刑。 他本就断过一条腿,如今被又上夹棍刑,怕是两条腿都不行了。 沈丁承认了罪行,对惠王说:“王爷,所有的一切都是草民做的,和沈府无关。” 惠王原本是想对付沈云卿和江临,可如今人证物证,都指向了沈丁。 沈丁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下人! 值得惠王花这么大功夫吗? 惠王也是瘪了一肚子的气,“谋害朝臣可是死罪!沈丁,你为何要这样做?” 沈丁抹了抹嘴角的血,“因为草民想陷害世子妃,就这么简单,王爷,你判我死罪吧。” …… 此时,沈云卿就站在旁边看着。 她就不明白了,沈丁为什么要自己承认所有的罪行? 为什么他宁愿死也不说出沈文轩? 沈云卿不信,他就这么忠心耿耿吗? 最后,沈丁被官差给拖了下去,他那两条腿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丁侧眸看了沈云卿一眼。 那一眼,是无尽的仇恨! 这种眼神,沈云卿不是第一次在沈丁眼里见过。 沈云卿突然记起来了,好像从很久之前开始,沈丁就很讨厌她,他故意让她搬进漏雨的房间里,故意克扣她的月钱…… 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柳如烟的授意,沈丁才这样做的吗? 不只如此吧! 如今想想,沈丁是真的很讨厌沈云卿,为什么呢? …… 绿萝见沈云卿在发呆,便唤了几句,“小姐、小姐!” 沈云卿从回忆里抽身,她朝惠王走去,“惠王,你该不会相信,这件事完全是沈丁做的吧?” 惠王虽然不太聪明,可也不至于如此愚蠢。 他当然知道,沈丁不会是主谋。 “既然沈丁已经认罪,那便就此为止。” 沈云卿笑了笑,有意无意地说着:“沈丁是我大哥的人,他平日里最听沈文轩的话了。沈丁杀了张贤,这么大的事情,我大哥不会一点都不知情吧……” 她的话点到为止,故意看了看惠王的脸色,只见上面渐渐笼盖一层阴霾。 惠王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云卿又说:“我记得张贤刚死的时候,民间议论纷纷,都说是王爷你杀了他呢?这给王爷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啊!” 惠王不由攥紧了拳头,他当然不会忘记那些流言。 让惠王更为生气的是,沈文轩怕是早知道张贤是怎么死的,却故意利用惠王的手,去对付沈云卿! 惠王绝对不允许自己被人利用! 绝对不行! 沈云卿嘴角一扬,她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惠王自己想。 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她说过,即便要不了沈文轩的命,也得让他脱层皮。 第104章:你娘的死是活该 紧接着,沈云卿去了牢房。 有些事情,她想当面问沈丁。 毕竟沈丁在沈府当了几十年的管家,他应该知道大部分的秘密。 比如说,沈云卿的生母苏菀,究竟是怎么死的? …… 沈丁像是早料到沈云卿会过来,他闭上眼睛,当作没看见。 沈云卿看了看沈丁这一身的血,问道:“沈大管家,为了沈文轩而死,值得吗?” 沈丁说:“这事和大少爷无关,你别想着来套我的话。” 沈云卿:“那好,我们不说沈文轩的事情,我想问问你,我娘当年的死,和柳如烟有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沈丁猛然睁开了眼睛,他那眼眶里,满满都是恨毒。 “你娘是自寻死路,活该!和夫人没有关系!” 沈丁的情绪越是激烈,沈云卿就越是觉得可疑。 她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吧,沈大管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沈丁冷冷一笑,扭过头,不打算搭理沈云卿。 沈云卿:“沈丁,只要你告诉我真正的实情,我可以救你出去,保住你的命。” 沈丁的脸色僵硬,眉宇有几分犹豫,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你娘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沈云卿才不信沈丁这些话,她之前为了吓唬柳如烟,故意装神弄鬼,结果柳如烟被吓得病倒。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柳如烟如果真的坦坦荡荡,又怎么会那么害怕呢? 沈云卿语气有些急了,“沈丁,你还是不肯和我说实话吗?你信不信,只要我一离开,沈文轩的人就会来杀了你灭口!现在,只有我才能救你。” 沈丁显然早有预料,他既然一个人认下了这些罪,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呸!”他淬了一口血痰,大笑起来,“你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永远不会!哈哈哈……” 沈云卿心里恨极,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直想找出苏菀死亡的真相,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艰难! …… 这天,沈云卿刚回到家里,就传来沈丁畏罪自杀的消息了。 沈云卿觉得心头一股凉意,她将自己缩在被窝里。 不知为什么,见过沈丁之后,沈云卿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其实,沈云卿对苏菀还是有些印象的。 在她四五岁的时候,苏菀还没有死。 她记得,苏菀很温柔,说话总是细声细语的,笑起来眼睛像月牙。 可这样温柔的一个女子,身上总是带着伤。 那些伤都是藏在暗处,只有她偶尔抬手,才会露出手腕处青紫的伤痕。 沈云卿不明白,苏菀身上为什么总是有伤? 她更不明白,苏菀为什么从来不哭不闹?像是默默在忍受这一切…… 后来啊,大约是在一个冬天。 沈云卿捧着热乎乎的香芋糕,这是她好不容易趁着老夫人过大寿,才得到的。 等她推开门,却看到苏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那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衫…… …… 窗外,狂风暴雨,雷鸣震耳。 沈云卿困在了自己的梦境,她梦见自己还是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碟香芋糕,想送给自己的娘亲。 她在梦中大喊,“娘!娘……” 第105章:他应该是有点喜欢上她了 “娘!你别丢下我,别……” “我会乖乖的,娘,你别不要我……” 沈云卿的手胡乱往前抓,她想拼尽力气,去抓住那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却怎么也抓不住…… 江临还是第一次见沈云卿哭成这样。 在他的记忆当中,这个女人好像永远都是嬉皮笑脸的,嘴里没一句真话,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可现在,她却哭得满脸是泪,嘴里一直在喊着“娘”。 一个人最害怕的时候,潜意识里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娘亲。 只要娘亲还在,自己就不会是孤身一人。 曾经,江临也会在梦里一声声喊着他的娘亲,他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受。 …… “哐”的一声,窗户被风给吹开了,一股子冷意嗖嗖刮了进来。 江临走过去,把窗户重新给关上了。 他突然发现,原本种在这里的那颗枇杷树,上次枝条就被吹折了一半,这次连树干都断了,怕是活不成了。 关好窗后,江临又回到了床边,他擦了擦沈云卿脸上的泪。 今天,她不过就是去了一趟公堂,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云卿却抓住了江临的手,“娘,你别不要我……”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不肯放手。 江临原是想着坐一会,就离开的,可被沈云卿这样一抓,他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 沈云卿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这样也不够有安全感。 她用力一拽,将他连胳膊带人,一起给拖下来。 江临似乎没料到沈云卿睡着了,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原本就没坐稳,如今被她这一拉,整个人就贴在了她的身上。 虽说是隔着一层棉被,可江临还是能清晰感觉到棉被下女子柔软的身体。 江临立即用手撑了起来,他怕真的把她给压坏了。 他将她的手慢慢放进被子里,然后打算慢慢下床…… 沈云卿却突然把手都伸了出来,搂住了江临的脖子,她一个翻身,将他给压在了下面。 她的头正埋在他胸膛的位置,蹭了几下。 “我不许你走,不许……” 沈云卿很害怕,所以她把自己全部挂在了江临的身上,像一条八爪鱼似的,缠着他的双手双脚。 江临整个人僵硬无比,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无比迅速。 其实她并不重,只要他稍微用力,就可以将她甩开,就像新婚那夜一样。 可为什么这次,他竟一点都推不开了呢? 是因为发生那件事情了吗? 其实事后,江临一点都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喝了江深准备的鸡汤,然后浑身发热、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 醒来时,他就看到沈云卿衣衫不整地离开,而床单上有一片殷红的血迹…… 江临不明白,他会时不时地想起她,他会在意她的一颦一笑,是因为他们有了夫妻之实吗? 在遇见沈云卿之前,江临从未想过,与他相伴一生的女人,会是她这般模样的。 可遇见沈云卿之后,江临却无法想象,除了她之外,他的妻子还能是谁? 他想,他应该是有点喜欢上她了…… 第106章:他爱上我不是更好吗 第二天。 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沈云卿就醒了。 她先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 “啊!!你怎么在这里?” 沈云卿一个激动,不小心从床上给滚了下来,摔了个屁股蹲儿。 然后,沈云卿看见那位传说中的高岭之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头发未束,却温顺地垂在肩头,纹丝不乱。 而他的白色衣领松松垮垮,露出修长的脖颈,随着他的吞咽,喉结滚动了一下,性感而又禁忌…… 江临眸中带着丝丝浅浅的笑意,就这样看着沈云卿。 这只小狐狸似乎很吃惊,瞪着圆圆的大眼睛。 沈云卿还没有回过神来,“殿下,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临站了起来,他拎起旁边挂着的外衣,“来的不久。” 沈云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刚刚来的。 谁知那位高岭之花,穿好衣服后,又加了几个字,“也就一整夜吧。” 沈云卿:“……” 也就是说,江临昨天一整晚都睡在这张床上。 那……她应该没有对他做什么吧? 当沈云卿一脸沉思的时候,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朝她伸过来。 江临:“地上凉,起来吧。” 沈云卿耷拉着头,乖乖站起来了,“哦……” 空气突然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寂静中。 江临轻咳一声,“过几天,是你三妹的婚期,你应该在场,提前准备一下吧。” 沈云卿记起来了,“你是说沈云柔和赵辰要成亲了?这么快的吗……” 江临的头往下低了低,凑到沈云卿耳边,“这不是你一早设计好的吗?如今好戏上演到最关键的地方,你要是错过了,不是很可惜?” 这话让沈云卿的心猛地一跳,江临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她故作不懂,“殿下,你说什么,我不太清楚。” “别装了。”江临敲了下沈云卿的额头:“那天,我看到你的背影鬼鬼祟祟从碧水楼出去。” 沈云卿:“???” 她什么时候允许他可以随意敲她头了? 等沈云卿想反击的时候,江临已经从她身边走开,离开了房间。 …… 江临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小月进来。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小月再次抬眸的时候,眼里已经藏了深深的恨意。 她是第一次看见,江临大清早地从这房间里走出去。 小月问沈云卿:“小姐,你和江临是不是?” 沈云卿:“是什么?” 小月:“你不是说,你待在他身边,只是为伺机杀了他吗?可……为什么你们会一起过夜?” 沈云卿回答:“噢,你说的是过夜这个问题啊?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大惊小怪的。习惯就好……” 毕竟,她自己也要习惯…… 小月愣了愣,她随即又说:“可我觉得,江临对你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你就不担心有一天,他会爱上你?或者说,你就不担心你自己会爱上他?” 沈云卿笑了笑,却说:“他爱上我不是更好吗?” 第107章:送妹妹你一份大礼 小月听不明白,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沈云卿说:“你想想看,比起直接杀了江临,让他一点点深陷在情网之中,让他为我失去理智,让他因我疯狂……这种身不由己、生不如死的滋味,难道不比杀了他更好吗?” 小月不由暗赞一句:狠还是你狠! “那你对他……” 沈云卿的手顿了顿,把桃木梳放了下来,语气生硬,像是一种警告。 “我不会爱上他的。” 小月却听着有些奇怪,她小声嘀咕着:“但愿那个深陷情网、失去理智、疯狂不已、生不如死的人,不会是你。” 沈云卿没听清,“小月,你说什么?” 小月摇了摇头,“没什么。小姐,就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关于沈云柔的婚事,你是打算让她平平静静度过吗?” 沈云卿嘴角的弧度渐渐趋于平缓,“沈云柔啊,她不配。” …… 五天后。 这日,是沈相府三小姐沈云柔,和赵侍郎独子赵辰的婚礼。 虽说他们两个的婚礼,是因为一件难以启齿的丑闻才促成的,但事情也过去那么多天了,大家都当作不知道,前来祝贺就是了。 毕竟沈海是当朝丞相,又颇得皇上盛宠,沈云柔又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这些前来祝贺的宾客,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都是笑脸奉承。 所有人都在笑,可身为新娘的沈云柔,却笑不出来了。 柳如烟蒙着脸,拉着沈云柔的手说,“柔儿啊,今日之后,你就是别人的妻子了,赵家不比自己府里,你要改改那些娇纵的性子,好好过日子吧,娘以后不能事事帮你了。” 沈云柔扑在柳如烟怀里,千言万语,只是喊了一句:“娘……” 她不想嫁给赵辰,可事已至此,她只能嫁。 柳如烟看了看旁边,“对了,你大哥怎么还没来,按理来说,他不会缺席你的婚礼的。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谁知她并没有看到沈文轩,反而看到了盛装出席的沈云卿。 沈云卿正站在门后,她今日也没怎么打扮,只不过穿上了紫色云锦裁剪而成的裙装,而云锦又是最贵的锦缎,每年产量极少,即便是有钱有势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她站在那儿,不用说话,就已经能气得沈云柔咬牙切齿。 沈云柔怒道:“沈云卿,你还敢过来!” “柔儿,今天是你的婚礼。”要不是柳如烟拉着沈云柔,她早就扑过去了。 沈云卿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慢慢走进来,她说:“三妹,今天你就要大婚了,我作为你的亲姐姐,当然要前来祝福你了。” 沈云柔美丽的脸庞狰狞愤怒:“我不需要你的祝福,你给我滚!” 沈云卿不怒反笑,她语气平缓,“我今天来,是给你送一份大礼的。” 这话听着,倒真像是姐妹。 沈云柔愤愤道:“什么礼物?我不需要!” “三妹,先别急着拒绝。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沈云卿勾了勾手指,“带进来吧。” 第108章: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只见两个人拖着个大箱子进来,放在屋子中间。 沈云柔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云卿的手在箱子上头敲了敲,“你打开看看。” 沈云柔试探性走过去,把箱子给打开。 下一秒,她尖叫出声,“啊!” 箱子里面装着的是,浑身是血的沈文轩,因为这箱门突然被打开,他从箱子里滚了出来。 沈云柔颤颤巍巍地伸手,想去探探沈文轩的鼻息,她很害怕。 沈云卿丢出一句:“放心,他没死。” 沈云柔蹲在地上,仰头看向沈云卿,眼睛一片血红,蕴满了仇恨和愤怒,“你对我哥做了什么?” 沈云卿一脸无辜,说:“我好不容易把他从惠王手里救出来,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用这么仇视的眼神看我,真是怪让人伤心的。” 沈云柔冷冷道:“沈云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沈云卿脸上笑意不减,扯唇道:“看来,三妹对我送你的礼物,不是很满意啊。” 这时候,沈文轩已经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身嫁衣的沈云柔。 “咳咳……”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妹妹,对不住了,原本哥想送你最好的礼物,让你成为全大齐最风光的新娘,可是哥没本事,反倒让你伤心……” 虽然沈文轩不算个光明磊落的人,但他对自己这个妹妹,是真心宠爱的。 沈云柔摇头,眼眶里都是泪珠:“大哥,你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沈文轩努力挤出笑容,安慰道:“大哥没事,你别哭,哭花了脸,可就不漂亮了。今天,你要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 沈云卿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对兄妹。 其实很多时候,沈云卿都很羡慕沈云柔。 沈海虽然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可他对沈云柔是真有几分父女之情。 当初丑事暴露的时候,沈海不但没有责怪沈云柔,反而还为她向皇帝求情。 除了沈海,沈云柔还有爱她的娘亲,还有一个宠爱她的哥哥。 这十几年来,沈云柔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小姐,有人爱她、有人宠她…… 可是沈云卿,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爱她。 原来,活了两辈子,沈云卿除了满腹的诡计阴谋,一无所有。 今日,沈云卿把遍体鳞伤的沈文轩送到这里,她原以为能重伤沈云柔。 实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 外头的人来催,“新娘子,要准备上花轿了!” 沈云柔这才擦了擦满脸的眼泪,拜别柳如烟和沈文轩。 “娘,大哥,我此一去,望你们多多保重。” 然后,她就盖上了红盖头,在礼仪嬷嬷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出了房间。 只是在经过沈云卿的时候,脚步有些停顿。 沈云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沈云卿,你毁了我的一生,我诅咒你,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十倍百倍。” 沈云卿不以为然:“好啊,我等着,看看是谁更惨?” 第109章:人与人是有差别的 在一片敲锣打鼓声中,沈云柔坐上了花轿。 尽管心有不甘,沈云柔也只能嫁过去,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这时候,沈云卿同沈家人站在一起,看着这一场所谓的婚礼。 其实,这场面办得还算是隆重,给足了沈云柔面子,毕竟她还是沈海最宠爱的女儿。 赵辰的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瞟向沈云卿这边。 距离上一次在皇宫赏花宴的见面,已经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沈云卿似乎变得更加光彩亮人了。 她的美,一点都不温和,永远都充斥着攻击性。 尤其是她嘴角眉梢,那轻蔑的笑意,更是容易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赵辰恨恨攥紧了拳头,如果他当时没有退婚,现在,他的新娘应该是沈云卿。 一想到这里,赵辰就浑身不痛快。 然而,他又必须表现出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毕竟沈家人还在看着。 沈云卿也看了赵辰一眼,她怎么看,也觉得赵辰不够帅。 明明都是穿过婚袍的人,为什么江临就那么好看呢? 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 沈海看向赵辰,叮嘱道:“赵辰,我把柔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其实,沈海并不满意赵辰这个女婿。 当时赵辰退了沈云卿的事情,打了沈海的颜面,让沈家被人嘲笑了好久。 谁曾想,赵辰却和沈云柔发生了那样的丑事。 沈海没有办法,只能接纳这个女婿。 赵辰一脸真诚:“还请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柔儿。” 沈海:“若是让我知道,柔儿在你赵家受了委屈,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赵辰连忙道:“不敢不敢。” 沈海挥了挥手,“去吧,日后好好过日子。” 沈云卿听着这话,愈发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她应该是来看沈云柔的笑话的,可为什么心里会很难过呢? 她看着沈海那不舍的表情,这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出嫁的真实反应啊。 可沈云卿记得,她嫁给江临的时候,沈海给予她的,只是几句警告。 没有一个字的祝福。 原来,女儿和女儿之间的差别,也如此之大! …… 直到赵辰和沈云柔离开之后,沈海才收回目光。 他转而看向沈云卿,脸色立即就变冷了很多。 沈海问:“你大哥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这语气,听着似乎很是责怪。 沈云卿回答:“是惠王的人把他打伤的,父亲不如去问问大哥,他究竟做了什么,才惹怒了惠王?” 沈海皱起了眉头,他原先就警告过沈文轩,不要和惠王来往。 如今看来,沈文轩还在暗中与惠王联系。 沈海在朝堂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了解惠王的秉性呢? 惠王这样一个杀伐无情、喜怒不常的人,与他为谋,凶多吉少! 沈文轩被打得满身是伤,简直是活该! 这个逆子! 要不是今天是沈云柔的婚礼,沈海肯定会好好教训沈文轩一顿。 沈云卿问了句:“父亲,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第110章:娘亲的生辰 沈海显然不知道,他问:“什么事情?” 沈云卿的唇角弯了弯,带着几分薄凉,“今天,是我娘的生辰。” 沈海眼里有着微微诧异,随即而来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愤怒。 他似乎很不愿意记起苏菀这个人,哪怕只是别人嘴里偶尔的提及,都会让他心如刀割,方寸大乱。 “大好日子,提那个女人干什么?真是晦气!” 沈海甩了甩袖,就离开了。 沈云卿将沈海的表情尽收眼底,看来是忘了。 原来她的娘亲,在沈海心中,只是“晦气”二字。 瞧瞧,这个男人多么狠心啊! …… 沈云卿问身边的人,“绿萝,你还记得我娘吗?” 绿萝是个孤儿,那时候,苏菀看她和沈云卿差不多大,便收留了她,留在沈云卿身边。 这份恩情,绿萝永远不会忘记。 “奴婢是被夫人收养,才得以活命,奴婢当然不会忘记夫人。” 沈云卿不由叹息一声,“连你都记得,可是他却什么都忘了。男人啊,真是的薄情。” 绿萝劝道:“小姐,夫人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想开些了。” 沈云卿:“有些事情不弄清楚,我永远都无法释怀。” 绿萝:“小姐指的是……” 沈云卿嘴角抿了抿,“我娘那样温柔美好的女子,怎么会割腕自杀呢?我不信。” 绿萝不由捂住了嘴巴,“小姐怀疑是有人害死了夫人?” “不是怀疑,是肯定。” 沈云卿肯定,苏菀的死绝对是被人迫害,只是她现在还查不出当年的实情。 那日在牢房里,沈丁宁愿死,也不愿意说出来。 是因为他有什么把柄在柳如烟手里吗? 还是说,沈丁和柳如烟的关系非同一般? …… 绿萝提了句:“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准备回去了,等下就要黑了。” “嗯,回去吧。” 沈云卿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瞥到了墙角的翠儿。 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 她记得这个翠儿,是柳如烟的贴身婢女。 …… 上次妖邪一事,便是翠儿张罗着去办的。 沈云卿走过去,问道:“翠儿,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干什么呢?” 翠儿浑身一颤,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她赶紧抹了抹眼泪,“奴婢……奴婢没哭,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而已。” 沈云卿递了一张手帕,“擦擦吧,要是让母亲看见,说不定心里会怎么想呢!” 翠儿眼神里立即流露出恐慌,她接过手帕,在脸上胡乱一擦。 在翠儿抬手的时候,沈云卿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 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往外淌血。 看这种伤痕,应该是用鞭子打出来的。 沈云卿表面上不动声色,她看了看旁边,没什么人。 “我听说,母亲毁容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动辄便对下人打骂,下手也没个轻重,差点就打死人了。翠儿,你是母亲的贴身婢女,这段时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 第111章:小姐快逃吧 翠儿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的,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瞬间化作眼泪,簌簌而出。 “不,不是的。二小姐,奴婢能够服侍夫人,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苦。” 沈云卿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向翠儿,甚至,她还亲自帮翠儿擦眼泪。 “都哭得这么伤心了,怎么可能不苦呢?翠儿,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我要是能帮的,一定会帮你的。毕竟,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这些年来,多亏翠儿的“关照”,沈云卿的日子算是雪上加霜,她怎么会忘记呢? 翠儿欲言又止,她也没有忘记。 从前,翠儿对这个二小姐可没有半句好话,她就算说了,二小姐会真的出手相助吗? “二小姐,奴婢……”翠儿咬了咬唇,“奴婢没有难处,多谢二小姐关心了。” 沈云卿没有追问下去:“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是那句话,遇到难处,随时来找我。谁让我天生这么善良呢?就喜欢帮助弱小。” …… 离开沈府之后,沈云卿一直在回想翠儿的事情。 这些年来,翠儿作为柳如烟身边的大丫鬟,在府里是混的是如鱼得水,也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今天,怎么会独自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里哭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云卿吩咐道:“小月,你帮我盯着这个翠儿,看看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小月却有些失神。 沈云卿:“小月,你怎么了?” 小月低声说:“小姐,这几天,我觉得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会不会有人发现我是……” “应该不会。” 沈云卿既然安排小月进府,就事先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不会有人发现小月是那天的刺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当沈云卿沉思的时候,一只箭朝她飞过来。 小月眼疾手快,已经拉着沈云卿往旁边一避。 她抽出腰间软剑,“不好,有刺客!小姐当心!” …… 这是在回江府的路上,道路并不偏僻,而且天还没有黑,就有刺客出现了。 沈云卿心想,这些刺客怕不是疯了,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她的命吗? 眼看着漫天箭雨朝这边飞过来。 小月虽说武功高强,对付一般的人不在话下,但双拳难敌四手,她一个人无法应对这么多。 “小姐,你和绿萝先走。” 沈云卿语气无奈:“走是走不掉了。” 因为周围都被刺客包围。 路上还有不少行人,纷纷四处逃窜。 绿萝第一次遇见刺杀这种事情,吓得瑟瑟发抖,“小姐,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是谁要害我们?” 虽然心里害怕得要死,但绿萝还是挡在沈云卿前面。 沈云卿拍了拍绿萝的肩膀,绿萝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别慌,官差很快就会过来了。” 绿萝吓得魂都快没了:“小姐,我们好像撑不到官差来了……” 只见那些刺客迅速靠近,挥刀就要往沈云卿砍过来…… 第112章:难道本殿下比不过他 就当这刀即将砍在沈云卿身上的时候,一把剑挑了过来。 沈云卿认得这人,他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冷言。 如果说冷言在这里,那么齐钰也在了。 不过几秒钟,冷言便将这些刺客都放倒了。 绿萝简直不敢相信,她瞪大着眼睛,时刻盯着冷言。心想:这个男人也太厉害了吧! …… 就当冷言要杀掉最后一名刺客的时候,沈云卿叫住了他。 “等等,留个活口。” 冷言的剑偏了几分,挑断了刺客的手筋和脚筋。 这时候,三皇子齐钰从马车上下来。 他还是那一身烈焰红衣,张扬放肆。 只要齐钰出现的地方,注定光彩照人,他天生就擅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齐钰手里拿着把折扇,他笑意盈盈,朝着沈云卿走过来。 “世子妃,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沈云卿却不觉得巧,反倒是有心人的预谋。 “上次,你在公堂为我作证,这次,你又救了我一次。” 齐钰自己夸自己:“谈不上救,本殿下就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沈云卿回之一笑:“三皇子,那你可真是个见义勇为的大好人啊!” 凭她前世对齐钰的了解,这个人从来不会做什么好事。 别说见义勇为了,他不谋财害命,就已经很难得了! 她且看着,这个狐狸似的男人有什么意图! 齐钰很快就流露了自己的意图:“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既然有缘,不如坐下来喝一杯。” 沈云卿拒绝了,“上次喝酒,我差点被当作是杀人凶手,我看还是算了吧。” 她转身就要走。 齐钰慢条斯理地说了句:“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沈云卿脚步停下来,她回过头,扯出一抹假笑。 “如果三皇子不问,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出来的一场英雄救美呢?” “世子妃真是会开玩笑。”齐钰打开扇子,扇了扇风,“如今这世道,像本殿下这么玉树临风、又光明磊落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沈云卿内心:呵呵!这人嘴里没半个字真话! “小月,你把这个刺客先带回去,好好审问。” 她对齐钰说:“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改日再来谢殿下救命之恩。” …… 齐钰眼看着沈云卿离开,没有半点停留。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冷言你说说看,本殿下好歹救了她两回,她怎么就一点都不动心呢?” 冷言看不下去了,从前,齐钰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来没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可这次是怎么了? 不过是见过几面,怎么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呢? “殿下,沈云卿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 齐钰反问:“那你什么时候,见本殿下做过道德的事情?” 冷言顿了顿,无言以对。 他只说:“她的夫君,可是大齐第一公子江临。” 齐钰一脸自信,“那又如何?难道本殿下比不过他?” 冷言:“……” 齐钰:“论相貌、论身份、论财富……就算是论相识时日,赢家都应该是我才对……” 第113章:希望你别爱上任何人 好歹,他都认识她两辈子了,怎么就输给一个江临呢? 齐钰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他瞅了瞅地上的尸体,对冷言说:“把这些人处理干净。” 说完,齐钰就去了醉风楼。 醉风楼是齐钰私下的产业,有句话说得好,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之人。 如今醉风楼已经是京城最大的妓院,这儿的人鱼龙混杂,最适合打探消息。 齐钰从密道上了楼,他去的是后楼的雅间,也就是赵沐儿的居所。 …… 赵沐儿正在弹琴,听到声音后,便缓缓抬起头来,“公子过来了。” 齐钰扫了眼赵沐儿一眼,她今日穿的是一条红色的对襟襦裙,这种颜色本就不衬她清冷类型的脸。 “怎么换上这身衣服了?” 赵沐儿眼中略带着些期盼,“公子,你是觉得不好看吗?” 齐钰扯了扯唇,“那个人不喜欢,换了。” 赵沐儿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从一开始,齐钰将她救下来,就告诫过她。 她的命,只是他手中的刀! 赵沐儿当着齐钰的面,把身上那件红色的外衫给脱了,连同眼中的期盼,一并消失。 “公子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齐钰看着桌上那把琴,说:“三天后,我会安排你进宫,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赵沐儿的心猛然一坠,尽管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安排进宫。 可是她别无选择,这是她的命。 十年前,赵家满门抄斩,只活下赵沐儿一个人,从那之后,她的命就不属于自己了。 她要替那一百多条冤魂,讨回公道! 可为什么,她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抗拒呢? 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么? 他救了她,却也杀了她! 赵沐儿微微低眸,只说:“万事俱备。” 齐钰转过身来,他用自己冰凉的折扇,慢慢挑起赵沐儿的下颚。 这张脸,真的像极了那个死去的女人。 他找了那么久,才找到的。 “你还不够像她。” 赵沐儿问:“是哪里不像?” 齐钰眼角是弯着的,明明在笑,目光却冷如冰霜,一点点顺着赵沐儿的脸往下移动。 “你的眼神不够冷。” 随即,齐钰扯唇一笑,走开了几步,“沐儿啊,收好你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否则我只会认为,你没有半点价值。” 赵沐儿的心瞬间就凉了,这个男人看似多情,实际上最是无情,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公子放心,我会学得更像。” 齐钰不经意问起:“听说江临找过你,想赎你出去?” 赵沐儿:“他知道我是赵家孤女,提过想赎我,但我拒绝了。” 齐钰问:“为什么拒绝?” “因为……”赵沐儿似笑非笑,“我要做一个对公子有价值的人啊。” 齐钰满意地看向她,“很好。三天之后,会有人带你进宫。沐儿啊,你别对任何人动感情,尤其是我。” 说完这句话,齐钰就转身离去。 赵沐儿咬了咬唇,公子,我只希望你千万别爱上任何一个人。 否则……千刀万剐不如锥心之痛! 第114章:她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这时候,沈云卿已经回了豫王府。 小月问:“这个刺客怎么处理?” 沈云卿看着趴在地上的刺客,他的手筋和脚筋已经被冷言给挑断了,动弹不得。 沈云卿不得不想,这或许是齐钰设计出来的一场英雄救美? 她刚从沈府出来,就遇上了这群刺客,而齐钰又恰好出现。 毕竟他干这种缺德事的次数多了,由不得她怀疑。 但那些刺客下手都是死招,没有给她留半点活路,若非沈云卿身边有个小月,怕是就死在今天了。 这一世,沈云卿和齐钰才刚刚认识,她自问也没有得罪他,他没有必要对她下杀手。 不是齐钰,那么又会是谁呢? 沈云卿蹲下来问他,“说,你是谁派来的?” 刺客不答,眼看着就要咬舌自尽。 小月手快,卸了刺客的下巴,让他求死不得。 “不肯说实话是吧。” 沈云卿轻蔑地笑了笑,她上辈子遇过不少嘴硬的人,可没有一个能熬过她手里的酷刑。 对她来说,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沈云卿往他背后蝴蝶骨处刺了一根针。 这根针下去,刺客全身突然一阵抽搐,密密麻麻的刺痛,单说这种疼痛倒还能忍受,可却还伴随着钻进骨髓里面的瘙痒…… 沈云卿面带笑意,“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她又拿着把匕首在刺客脸上比划,“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就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 刺客疼得快受不住了,他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这时,绿萝在门外说:“小姐,世子回来了,正往这边走来。” 沈云卿暗暗骂了句,这个世子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快要问出话的时候,他来了! 她起身对小月道:“把刺客藏在后面的柴房去。” …… 然后,沈云卿对着镜子,她把头发抓了抓,营造出一种凌乱的感觉。 似乎觉得还不够,她挽起自己的衣袖,咬牙一狠心,在手臂上割了一刀。 血顺着洁白的臂膀,一滴滴往下滑…… “啪嗒啪嗒……” 江临是听到沈云卿遇刺的消息,才匆匆回府的。 他一推开门,就瞧见她惊慌失措的脸色。 沈云卿直接扑进江临的怀里,带着哭腔说:“殿下,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呜……” 江临拉起沈云卿的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云卿抽了一口气,“疼……” 她的脸委屈地皱在一起,活脱脱就是惹人怜爱的小可怜。 江临见沈云卿衣袖已经被血染红,他扶着她坐下来。 他轻轻推开她的衣袖,那手臂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 江临皱起眉头,这个女人那么怕疼,肯定会吓坏了吧。 “为何不多带些侍卫出门?” 沈云卿听着江临这略带责怪的口吻里,却是难以掩饰的担心。 她越来越想,让这朵高岭之花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她想让他从高处跌坠悬崖,她想让他染上地狱的黑…… 她觉得自己,果真生来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沈云卿问:“殿下,你这是在心疼了?” 第115章:谁会忍心伤他 江临看沈云卿现在还有心情说笑,他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一场了, “看来你伤得还不够重。” 他转身就要离开。 沈云卿忙拉住了江临,耷拉着脑袋,“殿下,我伤得可重了,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江临心里长叹一声,明明脚是长在他自己腿上,他却怎么也迈不开了。 他又回过身,“你是在四方街那里遇刺的?” 沈云卿点点头,“谁知道在四方街这种地段,也有人来行刺我,我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要不是遇上三皇子见义勇为、拔刀相助,我怕是就不能活着来见殿下你了……呜呜呜……” 三皇子?江临听到这三个字,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 “是三皇子救了你?” “是啊,他人可好了。” 沈云卿故意拖长了尾音,着重在这个“好”字。 江临深表赞同,“三皇子一直身处边关,回京不过寥寥几天,就帮了你两次,看来的确是个好人。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沈云卿就奇怪了,她都这样说了,江临不应该吃醋的吗?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就算不吃醋,也不该一副感激的表情啊! 还是说,江临一点也不喜欢她,所以不在乎她和别的男人。 就当沈云卿“胡思乱想”的时候,江临已经在帮她清理伤口了。 他先用棉布沾水,慢慢洗去她伤口的脏污血迹,然后洒上药粉…… 江临的手指冰冰凉凉的,落在沈云卿的皮肤上,让她心口如同触电一般,战战栗栗。 沈云卿故意埋怨一句:“你轻点,疼……” 江临睨了她一眼,“这伤,好像不是刀剑所致。” 沈云卿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所有的小心机都要被识破似的。 她撅了撅嘴:“被刺客用匕首割伤的。没想到殿下你这么金枝玉叶的贵公子哥,对伤口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江临没有继续问,他用纱布将她的伤口裹了起来,不经意说了句:“经历的多了,自然看得出来。” 沈云卿听着这句话,竟莫名觉得几分心酸。 他包扎伤口的动作,十分娴熟,像是练习过上百次。 江临是独子,家里有个世袭的王位等着他,世人夸着他,太后宠着他,他会经历什么? 这世上,除了沈云卿这个恶人,还有谁会忍心伤他? …… 江临原本只是想给沈云卿包扎伤口,可他望着她这洁白的手臂,不由心猿意马起来。 书里常说,漂亮的女子是红颜祸水,容易惑乱人的心智。 江临自认定力不错,而且他向来觉得天下女子的脸都差不多,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人可以动摇他的心。 可为什么,不过是看着她的手臂,他就会觉得心里痒痒的呢? 江临的目光顺着她的手臂,渐渐往上。 沈云卿正狐疑地看着江临,他就这么呆呆愣愣地盯着她,像极了一只呆头鹅。 她缩着脖子,将脸凑过去,露出了笑容,问他:“殿下,是不是我的手臂太好看了,所以你才盯着不放?” 第116章:你就不能宠宠我吗 江临感觉自己在做什么坏事,然后被人当场抓住。 他立即移开目光,“好看倒不至于。” 沈云卿就知道他在口是心非,“既然不好看,那你为什么看得入迷了?” 江临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我刚刚只是在想,谁会派刺客来刺杀你?所以才有些出神。” 沈云卿:“噢……那殿下想到了吗?” “从张贤之死开始,就有人设计陷害你,再到今日的刺客。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和你有关。”江临眼神稍变,“你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什么人了?” 沈云卿仔细想想,她得罪的人,除了沈家那些人,便是惠王府的人了。 沈云柔已经出嫁,沈文轩如今重伤,他们现在应该没有功夫去搞行刺。 那么,便是惠王齐浩,或者是他儿子齐骁? 但这些事情,沈云卿自己会查,就不必劳烦江临了。 沈云卿一脸真诚:“殿下,像我这么善良美丽的人,怎么会得罪别人呢?” 江临:“……” 他并不觉得“善良”和“美丽”这两个词,能在沈云卿身上找到。 沈云卿又说:“说不定,那些刺客是因为殿下你,才来刺杀我的。” 江临沉思了几秒,“的确有这个可能。” 沈云卿挽着江临的手臂:“殿下,所以我可委屈了,你就不能宠宠我吗?” 江临看着沈云卿这个动作,眼底有微不可察的笑意。 “明日便是大齐一年一度的围猎大会,我原想着带你一起出席,既然你受伤了,我便替你推辞,让你在府里好好养伤吧。” 围猎大会? 沈云卿当然知道,大齐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参赛人员便是这些官宦子弟。 而且大齐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样,参与围猎。 拔得头筹者,还能得到皇帝的重赏。 不过围猎场上,刀箭无眼,若是谁不小心中箭身亡,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这可是杀人报仇的一个绝好机会! 今日刺客一事失败,背后那人肯定不会放弃,还会想方设法对沈云卿下手! 如果沈云卿躲在豫王府不出门,怎么能逼得幕后黑手出现呢? 她立即撒娇道:“不,我不要待在家里,我要和你一起去围猎大会!” 江临:“可是你受伤了,伤的还是手,你怎么拉弓射箭?” “殿下,你真的是多虑了!”沈云卿笑道:“就算我的手没有受伤,我也不会拉弓射箭的!” 江临:“……” “那你去围猎大会干什么?”江临补充一句:“去那的人都是要排个名次的,你若是垫了底,岂不丢人?” 沈云卿一脸无所谓,笑嘻嘻道:“没关系啊,我蹭你的猎物就好了!” 江临的脸色严肃起来,告诫道:“江府祖训,不可弄虚作假。沈云卿,我不会帮你作弊。” 沈云卿心里将他又骂了一遍,真是个小气鬼! 她拉了拉江临的衣袖,“殿下,我好歹是你的世子妃,手又受伤了,你就不能帮帮我吗?诶,你不会真心看着我垫底吧?” 第117章:江家祖训不可弄虚作假 江临还是那一句话:“江家祖训,不可弄虚作假。” 沈云卿暗暗翻了个大白眼,祖训祖训!这位世子爷还真是把祖训时刻牢记于心啊! 她这个人其实还挺要面子的,只要参与,恨不得样样都得第一。 若真是在围猎大会得了个倒数第一,那也太丢人了吧…… 可沈云卿又必须要去,她得把那个幕后凶手引出来! 既然江临不肯帮她也就算了,她自有办法。 沈云卿托着腮,眨巴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殿下,我饿了。” 江临已经让人传膳过来了,一水的清汤寡粥。 沈云卿瞅了瞅这桌子上的东西,实在清淡得很。 她立马就眉头拧起,“殿下,我不想吃这些。” 江临问:“那你想吃什么?” 沈云卿笑道:“我想吃红烧排骨、红烧鲫鱼、红烧鸡爪……” 她还没说完,就被江临打断了。 “你有伤在身,不宜吃辛辣的。” 沈云卿不大高兴,“可我不喜欢吃白粥。” 江临也坐下来,“如果我陪你一起吃白粥呢?” 沈云卿得寸进尺,她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表示自己动不了,“殿下,我要你喂我吃。” “我……”江临想说什么,但一触及到沈云卿那亮澄澄的眸子,他摇了摇头,端起一碗粥,“好,我喂你。” 沈云卿乖乖坐好,等着江临喂给她。 江临舀了一勺,等放凉了些,才递到沈云卿嘴边,“张嘴。” “咳咳……” 可能是她太专注于眼前的美色,差点呛到。 江临拿手帕擦了擦沈云卿的嘴角,“慢点,没人催你。” 沈云卿突然觉得,清淡的白粥也没有那么难吃了。 这个坐在她面前的男人,温柔起来真的会要人的命,尤其在他笑起来的时候。 …… 翌日,围猎大会。 所谓的围猎大会,通俗来说,就是一场狩猎比赛,地点设在皇家猎场。 参加的人员不仅有皇亲国戚,还有朝中官员及其子嗣后代。 反正,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 这场围猎大会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 对于那些想搏个功名的人,谁不想在皇帝面前亮个相呢? 沈海急于向皇帝引荐自己的儿子沈文轩,也顾不得沈文轩有伤在身,便带着他来围猎大会了。 “文轩,今日能不能为自己争口气,就全靠你自己了!” 所幸沈文轩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影响不大。 “请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争气!为我自己,也为沈家!” 沈海欣慰地拍了拍沈文轩的肩膀,“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沈文轩眼神坚韧,甚至带着几分凶光。 他迫切想在围猎大会崭露头角!他更迫切能够建功立业! 今日这猎场上,和沈文轩心思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除了这一类人,还有一类人,便是想来这里,为自己寻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 大齐的女子并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拘束扭捏,尤其是贵族女子,自小便学习骑射和诗书。 但沈云卿是个例外。 第118章:二皇子齐铭 沈府从来没有为沈云卿请过师父,没有人教她拉弓射箭,也没有人教她读书识字。 沈云卿能做的,只是偷偷躲在沈云柔的窗户下面,偷偷地学。 可沈云卿不是天赋异禀之人,尽管她花费更甚沈云柔千倍的努力,她还是学得不够好。 比如这箭术,再比如字迹。 后来,即便沈云卿当上了摄政太后,就算箭术练好了些,她那一手字写得还是不好。 毕竟字迹这种东西,真的是要从小练起,长大就算再怎么练,也无力回天了。 如果赏花宴那天,沈云柔能够冷静一点,她一定会发现那封信不是江临写的,毕竟那字迹太过普通。 而江临那一手字,可谓是天下无双。 想到这里,沈云卿不得不佩服江临。 他这个人,似乎做什么都能够拔尖。 今日,江临换上了轻便的骑装,他正骑着马,玉冠束发、衣袂生风,不知道多少女子盯着他看。 忽而,他看了沈云卿一眼,发现她也在看自己。 目光,堪堪相碰! 沈云卿也骑着马,待在江临身边。 她当时割伤自己,肯定是掌握了分寸的,只要不剧烈运动,还是没什么大碍的。 江临递了副小弓箭给沈云卿,“这把弓箭不需太大力气,也能拉动。” 沈云卿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 小弓箭上面还镶嵌着玉石,弓柄处毛茸茸的,精致小巧中,又带着几分可爱。 她一脸欢喜道:“殿下,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真可爱。” 江临当然不会说,这是他昨晚熬夜做的。 他只说:“在附近买的。” 沈云卿的欢喜一闪而过,即便她得了这副小弓箭,说不定还得垫底。 …… 这时候,人群一阵躁动。 沈云卿看向躁动的源头,原来是二皇子齐铭和三皇子齐钰一同出现了。 齐铭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皇后亲生的大皇子已经早夭,便养了她在膝下,所以齐铭也算是嫡子了。 在众位皇子之中,齐铭向来认为自己,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 但在沈云卿看来,齐铭却是这几位皇子中离皇位最远的人,因为他才貌平庸,城府浅薄,完全不是其他人的对手。 现在,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齐钰身上。 这是他回京后,在大众面前第一次亮相。 尤其在齐铭的衬托下,更显得齐钰风流倜傥,活生生一副妖孽样貌。 那些女子们,既忍不住偷偷盯着齐钰,却又不敢触及他的目光。 毕竟这位三皇子的风流名声,可是从边关响彻而至京城。 听闻他只爱美人、美酒和美景,其余事情一概不关心。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传闻,齐铭才没有把齐钰当作争夺皇位的对手,反而和他兄友弟恭。 齐铭正问齐钰:“三弟,你猜今日谁能夺得魁首?” 齐钰拿着把扇子,一双桃花眼四处留情。 “管他是谁呢,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垫底就行了。” 他正在人群搜索沈云卿的身影,却见那女人凑在江临身边,有说有笑的。 齐铭顺着齐钰的目光看过去,他噙着笑意说,“三弟这是看上了豫王府的世子妃?” 第119章:难不成你想夺人所爱 齐钰收回目光,一副无所谓的口吻,“谈不上喜欢,不过是略有几分姿色罢了。” 齐铭倒是从来不关心女色一事,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家国天下。 毕竟他从小就把自己当作未来的皇帝。 见齐钰这般痴迷女色,齐铭反而心里踏实些了。 这样一个沉溺女色的皇子,怎么会得到皇帝的重任呢? …… 随着一记哨声,围猎大会正式开始。 众人齐齐扬鞭,冲入猎场之中。 沈云卿今日的心思不在比赛上面,而在揪出那个幕后凶手。 凶手一日不揪出来,就一日无法安心! 她事先嘱咐了小月,让小月在暗中跟着。 若非紧急情况,不可露面。 沈云卿拿着小弓箭,故意与大众路线偏离,她自己骑马走了一条偏僻的路线。 她对准前面一只小白狼,拉弓一箭! 额……没射中! 小白狼跑了!! 可恶!! 沈云卿扬鞭甩在马屁股上,追着那只小白狼往里面走。 她知道,只有越往里面走,才能把那个凶手引出来。 昨夜,沈云卿想了很久,刺客应该不是惠王派过来的,因为惠王更恨的人是江临。 就算要杀,他也应该是去杀江临才对! 可不是惠王,那又应该是谁呢? …… 这时候,一支箭已经对准了沈云卿的后背! 只听“嗖”的一声,那箭脱离弓弦,朝着沈云卿飞过来! 沈云卿既然敢冒险以身诱敌,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且不说她自己穿上了金丝软甲,她还让小月埋伏在暗处…… 沈云卿一个侧身,堪堪避过那支箭。 然后她反手拉弓,一箭刺向那人! 那人蒙着脸。 虽然说她的箭法算不上厉害,但关键时刻还是不会拖后腿的。 那箭,刺进了他的肩膀! 眼看着他就要逃脱,沈云卿喊了句:“小月,捉住他!留个活口。” 谁知那人跑得倒是挺快,小月追过去,只在地上找到了一片灰色的碎布。 “小姐,这应该是他衣服上的!” 沈云卿接过碎布,“这布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显然是有钱人。我倒是要想想看,我得罪了哪位权贵呢?不过他既然受了伤,就不难认出……” 就当沈云卿细想的时候,齐钰不知从哪个地方跑过来。 “世子妃,好久不见!” 沈云卿立即把碎布藏好,一看又是三皇子! 她就想不通了,上辈子的齐钰也没这么缠人啊,怎么这辈子总是阴魂不散的? “三皇子殿下,我们昨日才见过……” 齐钰摇摇头:“你不懂,这一日不见啊,如隔三秋。” 沈云卿可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凑巧的,无非就是有人处心积虑的预谋罢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钰偏头看了看那只小白狼,说:“呐,跟着它过来的。本殿下好歹是个皇子,要是什么猎物都没猎到,岂不是太丢脸了?” 沈云卿不开心了:“那只小白狼可是我先看上的,一路追到这里,所谓先来后到,难不成殿下想夺人所爱?” 第120章:她中了蛇毒 齐钰:“其他地方的猎物,差不多被他们给猎完了,剩下都是些小鸡小鸟,本殿下才看不上呢!就这只小白狼还不错……” 沈云卿看中的猎物,就没有沦入旁人手里的,她已经搭弓对准了那只小白狼。 “皇子殿下,可惜我并不想让。” 然而她的箭还没出去,就有一片网落了下来,刚好罩住了小白狼。 江临一只手拎着小白狼,往沈云卿这边看来。 “这是只灵兽,不宜用弓箭伤它。” 沈云卿眼巴巴跑过去,她满心以为江临会把这小白狼送给自己。 可江临却把小白狼放进了自己的猎物袋。 沈云卿嘟囔一句:“殿下,这是我先看上的,你应该给我才对……” 江临反问一句:“我凭本事猎到的,为何要送给你?” 沈云卿:“……” 她心里立刻把江临骂了无数遍! 江临眼底暗笑,说实话,他每次看到沈云卿和齐钰在一起,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是有块大石头堵在心里似的! “时间快结束了,跟着我出去吧。” 沈云卿不情不愿,“哦!” 齐钰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眸底越来越冷,如同染上了一层冰霜。 他们两个名正言顺,可齐钰什么也不是! …… 这一路上,沈云卿跟在江临身后。 她眼见他箭无虚发、百发百中,却只是猎一些不起眼的猎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江临深谙这一点。 所以每次围猎大会,他从来不出风头,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齐越本就忌惮豫王府的兵权,可那是先帝留给豫王府的,也是江深一手训练出来的兵。 齐越就算是想夺,也找不到由头夺走! 若这时候,江临太早地展露自己的才华,反而会引祸上身,性命不保。 上辈子,沈云卿就知道,江临这个男人很聪明,懂得巧妙地藏拙,不显山不露水。 可他一出手,便是致命的一击! 想到这里,沈云卿手中的弓箭,不知不觉就对准了江临。 只要她一松手,这箭就会刺进他的身体! 她渐渐拉满了弓弦,眸光缩起。 “嘶嘶……” 有什么东西突然攀缠在沈云卿的脚踝上,然后狠狠咬下去…… 沈云卿一看,惊叫道:“蛇!” 江临回过头,他动作很快,一把揪住那条蛇,往地上猛然一甩。 沈云卿眼前一片飘忽,整个人身体一软,直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江临接住了沈云卿,让她靠在他怀里。 他眸光低垂,只见那被蛇咬伤的地方,冒出的血珠泛黑。 “这条蛇有毒。” 沈云卿还残余着一点意识,所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她不由心想,这也太倒霉了吧,一想做坏事就被毒蛇咬,这个江临还真是惹不得! 沈云卿的语气虚弱无力,“殿下,我是不是要死了?” 江临没有作声,他只是蹲下来,将她的右腿放在膝盖上。 然后慢慢褪下她的鞋袜。 没有半点犹豫,他低头就吻在了她右腿脚踝的位置,将蛇毒一口一口吮吸出来…… 第121章:她从未被人温柔以待过 沈云卿还来不及惊讶,那温热柔软的唇已经落下来了。 也不知是因为蛇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沈云卿现在意识全无,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一般…… 她就这么直勾勾、呆愣愣地盯着江临。 江临半跪在地,手里正托着她的脚踝。 他的唇,覆在她的伤口处,一下又一下吮吸那些毒血,一口一口吐出来…… 而后,他为她穿好鞋袜,再轻轻放下她的脚。 树林里,阳光斑驳稀疏,洒在江临身上。 他的发丝镀了层淡金色,暖烘烘的。 少年肤色白皙透明,眼眸璀璨如星。 不知过了多久,江临忽然抬起头看沈云卿。 像是为了安她的心,他说了一句:“你不会死。” 他看向她的眼神,视若珍宝。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她是他心头珍宝,需小心翼翼,不得损伤。 …… 沈云卿不由地有些恍惚,在她活的这两辈子中,自己从未被人如此温柔对待过。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会有一个人,视她如珍宝。 而这个人,却是她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报复的人! 江临啊江临,我想让你爱我入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我又害怕你对我太好,让我成为那个失去理智的人。 …… 江临不知沈云卿在想什么,他有些担忧地问她,“还能走吗?” 沈云卿想站起来,可小腿无力。 站都站不稳了,就别说走了。 她摇了摇头,“不能。” 江临只好将沈云卿抱起来,怀中的女子很轻,也不知她每日大吃大喝的那些东西都去哪了,竟一点重量也没增加。 她是这样瘦小,他甚至都不敢用力抱她。 “为何一个人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沈云卿一个人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是因为她想将幕后凶手引出来,这肯定是不能告诉江临的。 她只说:“因为我的箭术比不过你们,和你们在一起,便什么都猎不到了。” 江临:“那三皇子……” 话到一半,江临打住了。 他本来想问,沈云卿是不是故意和三皇子约到这里见面的。 但接着一想,他又觉得这样问,很失身份。 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嫉妒什么。 沈云卿话里有几分抱怨,“三皇子和我一样,都是追着小白狼过来的,谁知被你给抢走了……” 她本就气量小,脾气又大,好不容易看中的猎物,被别人给抢走了,心里当然不痛快了。 旁边的那只小白狼,时不时“嗷呜”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 这一路出去,并不算太远。 或许是被蛇咬了,存了点什么后遗症,沈云卿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靠在江临怀里,心心念念的还是围猎大会的排名。 “殿下,你的猎物分我一半好不好?” 江临低眸看着沈云卿,“为何?” 沈云卿闭着眼睛,她真的头晕,很想睡一觉,嘴里嘟嘟囔囔,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我不想垫底……” 她也没有听清,江临那低低的一声“嗯”。 第122章:围猎大会 围猎大会一般都要举行三天,所以大家都会选择在此地扎营。 江临将沈云卿放进了营帐里,又找了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说,幸好毒血清理及时,不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然后开了些药便离开了。 沈云卿大概是在半夜的时候醒来的,她没有看到江临在身边,莫名地有些不安。 她都被蛇咬了,身为夫君的他竟然没有守着? 心里有点难过呢…… 趁着无人,沈云卿把那片碎布拿出来,仔细瞧了瞧。 只要好好调查一下京城里的大布庄,就不难知道这碎布的主人是谁。 何况他肩膀还受了伤,问问随行的太医们,看这几日哪些人受伤了? 两者综合一下,不就知道是谁了吗? 沈云卿微微地勾起唇角,事已至此,她也不急着揪出凶手了。 就让他因担心自己是否被发现,而陷入恐慌地活着不是更好吗? 比起直接杀死猎物,沈云卿更喜欢看猎物临死之前的挣扎与惊慌! …… 第二天,天亮。 沈云卿就迫不及待找到江临,“昨天的狩猎,垫底的人是谁啊?” 江临将手里的书合上,“三皇子。” 沈云卿:“额……他这么差劲的吗?” 她一直以为,垫底的那个人会是她自己,没想到竟然是齐钰。 江临似乎对沈云卿口中的“差劲”二字评价,很是满意,他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沈云卿又问:“那第一名呢?” 因为前世的记忆,她知道第一名是谁。 但沈云卿就是想看看,这一世的发展轨迹,会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被改变。 江临说:“魁首是二皇子。” 沈云卿心中一惊,原来没有任何改变,围猎大会的第一名还是齐铭!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即便沈云卿重生了,她还是无力改变这世上大部分事情原本的轨迹呢? 江临见沈云卿在发呆,提醒道:“我们现在要去斗兽场了。” “斗兽场……” 沈云卿知道,齐越的一大爱好就是看野兽争斗。 就是把野兽和奴隶关在一个围场里面,先由围观者事先下注,赌胜出的是野兽,还是奴隶。 当然了,这些奴隶都是些犯了死罪的人,或者是敌国的俘虏。 在齐越看来,这些奴隶死不足惜。 若奴隶侥幸赢了,他还可以放奴隶一条生路。 对此,齐越还认为自己算是宽宏大量了! 更何况赌对的人,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 …… 底下的人,为了搏得皇上欢心,当然会献上最凶猛的野兽。 但这种厮杀惨烈的活动,寻常人是不敢直视的。 沈云卿没想到,江临这种性子的人会前去围观。 “殿下,我还以为你不会去呢?” “为什么不去?”江临眼眸暗了暗,“有时候,必得亲临其境,方能知弱肉强食,非只是野兽之争。” 他说完才意识到,“你是不是害怕?” 沈云卿:“有殿下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江临:“其实,不必勉强……” 谁知沈云卿一脸期待:“我一点都不勉强的!因为我想去赢钱。” 第123章:三皇子他人傻钱又多 江临心想,沈云卿还真是个小财迷,不放过任何一次可以赚钱的机会。 斗兽和赌博没什么两样,而且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下的注比外面的人都要大得多。 若是赢了,自然可以赚到不少钱。 沈云卿有前世的记忆傍身,就算记得不太清楚,应该也能赌对几次吧…… …… 于是,沈云卿和江临一起去了斗兽场。 齐越坐在上方主位,他的视角,能够纵揽全局。 这身居高位的人,总有些小癖好。 就比如齐越,他就是喜欢看猛兽厮杀的画面。 仿佛这样,能让他内心得到一种平静,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平静。 齐越已经能嗅到血液的气味,他问:“开始了吗?” 李公公说:“等他们下注结束,就开始了。” 齐越问了句:“小李子,那你赌那边赢?” 李公公:“奴才赌的是那头野豹子赢。” 齐越笑而不语,将视线移开。 唯有血腥,才能让他平静安宁! …… 沈云卿想去赌,但她是个吝啬鬼,舍不得用自己的钱,便去问江临。 “殿下,你有没有带银子?” 江临一眼就看穿了沈云卿的意图,他解下自己的钱袋,放在她手心,“别全部输完了。” 沈云卿气呼呼:“哼,我才不会输!” 她掏出这一百两金子,全部压在奴隶这边。 而其他的人,都是赌野豹子赢。 沈云卿反其道而为之,还得到了很多人的劝阻。 他们都好心劝她,不要选择奴隶,否则会输钱的! 只有一个人跟着她,一起赌了奴隶赢。 她一看,又是三皇子齐钰! 沈云卿问:“三皇子殿下,你也认为奴隶会胜出?” 齐钰眯着眼笑,语气还是那么无所谓,“我只是钱多。” 在外人眼中,这个三皇子真的是人傻钱多的代表。 钱多,所以无所谓输赢。 …… 眼看着斗兽就要开始了,沈云卿乖乖坐回到江临的身边。 江临问:“你赌了哪方赢?” 沈云卿一脸自信,“我把所有的金子都压在了奴隶身上。” 江临的目光往前飘去。 在围场之中的那个奴隶,穿着一身因脏污而分辨不清颜色的衣服。 他个子不高,但也算不上矮,却是没什么营养的样子。 骨瘦如柴、面黄如土,估摸着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 这一看就是没什么力气的人,难怪没什么人下注投他赢。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被迫赶入这斗兽场,还要与野兽厮杀。 他要想活下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了面前的野兽! …… 江临的眸光中带着怜悯,但他知道,自己的怜悯并不能拯救这一切,所以他只能选择做一个围观者。 他一直是个理智的人,从来不会因为怜悯而去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能拯救这一切的人,唯有坐在皇位之上的帝王! 江临渐渐转眸,看向坐在高位上的齐越。 齐越龙袍加身,却是满眼冷漠凶残,他的兴奋和期待,已经非常急迫。 有很多时候,江临也会质疑,这便是他们江家世代守卫的帝王吗? 第124章:人与人生来不平等 江临也会想,如果父亲还在,他还会那么坚定不移吗? 其实早几年前,齐越并非这样凶残的一个人。 他以仁晸治国,将大齐治理得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后来啊,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心都是会变的,皇帝也不例外。 如今的齐越,已经变成了一个冷血残忍的帝王! 皇权,真是会逐渐蚕食掉一个人的本心。 …… 随着哨声一响,厮杀已经开始了。 许多人都在起哄,这场厮杀之中流淌的鲜血与他们无关,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他们知道,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这些奴隶们的生命之上,但他们不在乎。 在这个国朝,人与人生来就不平等。 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卑贱如蝼蚁。 而那些卑贱如蝼蚁的人,就活该被高高在上者践踏! 野兽的吼声,一声更比一声猛烈。 那个奴隶浑身都染了血,眸光越发凶狠。 他想活下去!他必须要活下去! …… 沈云卿正在悄悄打量斗兽场周围的人,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们纷纷捂住自己的眼睛,装作一副胆小害怕惹人怜爱的模样。 沈云卿心想,她这么镇定,是不是不太符合她在江临心中以往的印象? 这样想着,沈云卿也抽出一条手帕挡住眼睛,躲在江临身后。 “殿下,结果出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好害怕。” 江临说:“你不会输钱的。” “殿下为什么这样说?” 沈云卿是带着前世记忆来的,可江临又不是,他为什么相信那个奴隶为赢? 江临:“你看他的眼神,是不是比狼还要凶狠?” 沈云卿探头过来一瞧,围场里的那个少年,被野兽一掌给拍在了地上。 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泥和血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只见他爬起来,抡起拳头,一圈一圈打在野兽的头上! 按照规矩,所有和野兽厮杀的奴隶,都不配拥有兵器。 这个少年只能用自己的拳头,即便打得自己双手都要废了,他也死死咬着唇,不发出一声哀呼。 沈云卿的心有些被撼动了,她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出了几分和她相似的东西。 她虽然贵为相府嫡女,曾经也如他这样活过,卑贱如蝼蚁,却倔强不肯认命。 任何一个拼尽全力活下去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 在众目睽睽之下,少年一拳一拳,把野兽给打死了! 当然,他自己也只剩下半条命。 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个骨瘦如柴的奴隶,竟然会打死一头凶猛的野兽! 他们更不敢相信的是,自己赌输了! 赌输了,就要亏钱啊! 他们纷纷出口骂那个奴隶,骂他不该活下来! 人性的丑陋,赤裸裸地展露在这个斗兽场上。 …… 沈云卿特意准备了一个大袋子,把自己赢来的金子全部装进袋子里。 其余人皆是一脸幽怨地看着沈云卿、和她手中的钱袋子。 还有人嘀咕着,这么多钱,她也不嫌拿不动。 沈云卿当然不会拿不动了。 一万两的石头,她可能拿不动。 一万两的金子,她不仅拿得起来,还能跑得飞快! 她抱着袋子放在小月怀里,“收在我的小金库里去吧。” 第125章:原来是我三妹夫啊 然后,沈云卿就拿着一百两金子,还给了江临。 “呐,还给你。” 江临站在沈云卿旁边,仿佛都能感觉到那些人的嫉妒哀怨。 这金子有点烫手啊! 沈云卿满脸都是骄傲:“殿下,看你的世子妃多能赚钱,一百两金子的本钱,我就赚了一万两了!你真是娶了一个好妻子!”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蓝衣男子往这边走过来。 “不过这么点钱,就让你开心成这样,豫王府该是有多穷啊!” 说这话的男子,正是赵侍郎的独子赵辰,沈云卿从前的未婚夫,如今的妹夫。 赵辰的语气讥讽,甚至还带着几分恨意。 沈云卿看了赵辰一眼,她语气里的讥讽不比他少半分。 “原来是我三妹夫啊!你说的没错,豫王府可穷了,哪比得上你赵府大富大贵呢?” 赵辰他爹赵侍郎,不过也就是个二品官职,而且最近还不得皇帝欢心。 偏偏赵辰自以为高高在上,看谁都不如自己。 退婚一事、赏花宴一事……沈云卿和赵辰之间的梁子也早就结下了。 如今,赵辰听着沈云卿嘴里“三妹夫”这个词,更是觉得刺耳。 原先,赵辰以为沈云柔美丽温柔、大方得体。 谁知新婚没多久,这个沈云柔就暴露了本性,全身都是娇生惯养的臭脾气。 别说早起给公婆请安了,就连一点身为媳妇的温顺都没有,所有人都得依着沈云柔的性子来,一点不顺,她就大发脾气。 没多久功夫,就已经把赵府闹得人仰马翻。 可沈云柔是沈海最宠爱的女儿,赵辰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当作菩萨供着、哄着。 但赵辰自己也是个心性高的,他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 他才不想纡尊降贵去哄着沈云柔。 这不,赵辰就是借着围猎大会的名义,才能出来避几天。 赵辰把自己人生的不痛快,全部恨在了沈云卿身上。 要不是她的算计,他又怎么会在皇宫出丑?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仕途! …… 沈云卿的目光打量了赵辰几遍,她觉得他穿的这件褂子有点眼熟。 “三妹夫,你新婚燕尔,过得还好吧?” 赵辰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似的,“拜你所赐,当然好。” 沈云卿:“替我带句话给三妹,就说我这个当姐姐的,很挂念她!” 说话的时候,沈云卿故意撞了一下赵辰的肩膀。 只听赵辰眉头皱了一下,神情中仿佛有痛色,但很快就隐下去了。 沈云卿见他肩膀,虽然是深色布料,看不出血迹,但有一小块湿润漾开。 她确定了,那个暗箭杀人的原来是他! 好一个赵辰,到底是沈云卿低估了他,没想到这个蠢货,也能干出刺杀的事情! 然而,沈云卿不动声色,什么都没有表露。 她喜欢将一切玩弄在鼓掌之中。 …… 江临从后面走过来,他根本就是无视赵辰。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赵辰一眼。 他拉着沈云卿的手,“何必与闲人作口舌之争?” 第126章:我家宠物叫阿旺 闲人?原来在江临眼中,赵辰这种就是无关紧要的闲人。 沈云卿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世子爷骂人的功夫,丝毫不比她差啊! 她更知道,像江临这种金贵的世子爷,表面上看着平易近人,实际上谁也入不了他的眼,着实高傲得很。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与闲人争执。” 江临牵着沈云卿的手,就这样从赵辰眼前走过。 其实,江临也不是完全无视赵辰。 他知道这位侍郎独子,是沈云卿从小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夫。 所以,他不想看到沈云卿和赵辰说话,多说一个字都不好。 …… 沈云卿看着十指相扣的两只手,问:“殿下,你以往可不会在人前做这种亲密的举动,今日是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说实话,这段时间,她真觉得江临有些反常了。 江临说:“你蛇毒刚清,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万一摔倒了,岂不是丢人?你不是最怕丢人的吗?” 所以,他可以牵着她,和别的人没有丝毫联系。 沈云卿不太相信:“是这样吗……” 江临带着沈云卿回了营帐,“你在里面待着,不要随意乱走,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沈云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乖巧,“好的。” 等江临一走,沈云卿就在打算着,如何惩罚赵辰这个蠢东西? 如果沈云卿没猜错,那天四方街的刺客,和昨天的暗箭,都是出自赵辰此人! 赵辰恨她,所以想要她的命! …… 这时候,一只白白软软的狼跑了过来。 它蹲在沈云卿脚边,舔了舔她的鞋子。 沈云卿低头一看,这不是她看中的小白狼吗?后来被江临捉去了…… 原来江临没有把小白狼送走。 沈云卿蹲下来,摸了摸小白狼的头。 手感柔滑温暖,毛茸茸的。 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白狼呢! 难怪江临说它是灵兽,毕竟长得这么好看。 长得好看就是讨人喜欢,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沈云卿笑了起来:“小狼啊小狼,你的皮毛和雪一样白,不如我以后就叫你阿旺吧!” “阿旺”瞪着大眼睛望着沈云卿,心想: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而且,“阿旺”听起来像是一条狗的名字…… 它可是纯种的雪山白狼啊! 阿旺心有不甘,表示抗议:“嗷呜……嗷呜!” 沈云卿也瞪着眼睛,“阿旺,你还敢和我凶?信不信我揪你毛?” 她作势就揪住阿旺的毛。 小白狼的气势瞬间就软下来了,它默默地低头,趴在沈云卿脚边,算是被迫接受了“阿旺”这个名字。 沈云卿摸了几下,“这才乖嘛!以后,我会好好宠你的,嘻嘻……” 看着阿旺,沈云卿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里是围猎大会,野兽多不胜数。 若是有一两头不听话的野兽冲了出来,伤了谁的命。 那也怪不了旁人,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沈云卿立即找来小月,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小月明白了,“请小姐放心,这事我一定能办得成功!” 第127章:皇帝的一见钟情 这天夜晚,天空黑漆漆一片。 没有半点星光,也寻不到月亮。 像是一层浓厚的黑布,压抑了所有的光。 这样的夜晚,最适合杀人。 众人都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惨叫声惊醒。 “不好了!野兽失控!正到处伤人!” “野兽失控!速速保护皇上!” “……” 沈云卿睁开眼睛,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入睡。 随意披了件斗篷,就出了门。 外面是一片火把的光,侍卫们正在奔走呼号。 一片混乱。 绿萝早就被吓醒了,她躲在沈云卿这边来。 “小姐,听说野兽正到处乱跑,还伤了皇上!” “伤了皇上?”沈云卿脸色稍变,这情况不对劲啊。 她明明是让小月放几头野兽,弄到赵辰的帐篷里,怎么会伤到齐越呢? 沈云卿又问:“只伤了皇上吗?” 绿萝:“好像赵公子也受伤了,他伤势就比较重了,听说差点没命呢!小姐,这里真的太可怕了,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喜欢搞斗兽,奴婢这几天总是提心吊胆的……” 沈云卿使了个眼色,噤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绿萝知错,她就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 她一个小丫鬟,怎么能非议皇上呢? 要是被人听了去,她的小命不保! 沈云卿到处看了看,没有找到江临的身影。 “殿下去哪里了?” 绿萝说:“皇上受伤,他们应该都去探望了。” 沈云卿努力回忆前世,齐越的确是在围猎大会上受了伤。 看来,这一世也没有改变。 一样的发展轨迹! …… 沈云卿正要回屋,却看见李公公急急忙忙跑过来。 李公公大喊道:“世子妃,人命关天呐!快来救命!” 沈云卿问:“李公公,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公公是喘着气跑来的,“世子妃,先别说这些了,您快跟着咱家前去救人吧!” 毕竟沈云卿的医术,在大齐算是出了名的。 她不禁在想,可能是齐越找她治伤吧。 但那么多太医在,也没必要急着找她沈云卿吧? 看李公公这般焦急的样子,难不成齐越受伤很严重? 快死了? …… 等沈云卿赶到的时候,她才发现,需要她救命的人,不是齐越。 而是一个白衣女子。 沈云卿认得这个白衣女子。 她是赵沐儿,江家故人遗孤、醉风楼的头牌妓女、日后宠冠六宫的赵美人。 如今,赵沐儿正躺在床上,满身都是血,面色煞白如纸,气息奄奄,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 齐越已经急得不行,他看着沈云卿,“你……你快救她!” 沈云卿也算是识人无数,她在齐越的眼神之后,看到的除了焦急、恐慌,还有失而复得的欢喜! 欢喜……? 她肯定,齐越看上了这个赵沐儿!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而且还是发生在帝王身上! 自此之后,万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 …… 齐越见沈云卿还在发愣,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以帝王之威下旨, “沈云卿,不论任何手段,你都必须要救活她!否则,朕要了你的命!” 第128章:公子我再也不欠你了 可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胳膊拧不过大腿。 沈云卿只好认栽,保证道:“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救活这位……姑娘!” 齐越的目光很快就落在赵沐儿身上,他眼中满是柔情怜惜。 这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流露出来的神情,那样的爱惜、那样的在乎。 沈云卿看了看齐越,还有周围的宫女太监。 这么多人在这里,她也放不开啊! “皇上,你们都先去外面等着吧。” 齐越只好依依不舍离开,走出了帐篷。 他一脸恍然若失,嘴里念念不忘。 “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 …… 等到所有人离去之后,沈云卿才走到赵沐儿身边。 难怪齐越着急找沈云卿过来了,毕竟太医们都是男的,他肯定不会让那些太医给赵沐儿治病疗伤。 所以只剩下沈云卿这个会医术的了! 沈云卿用剪刀,慢慢剪开了赵沐儿的衣服。 只见她后背上血肉模糊。 看这伤痕,怕是被什么猛兽的爪子给抓伤的。 赵沐儿并没有昏迷,她感觉后背疼得厉害,偏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痛呼声。 沈云卿心想,这倒是个忍耐力极强的女子。 若换成是她,一定早就痛得哇哇大叫了! “姑娘,我要为你先清理伤口,可能会比较痛,你先忍着些。” 赵沐儿点了点头,其实当沈云卿一进来的时候,她便认出来,沈云卿就是那天闯入醉风楼的“男子”。 沈云卿先慢慢把那黏在血肉上的布料撕开,尽管她的动作已经是最轻柔了,但衣料已经紧紧贴在了赵沐儿的后背上。 稍微一用力,便是撕心裂骨般的疼痛! “事出紧急,没有麻沸散。姑娘,你一定要忍着点,若实在忍不住,便咬着这个吧!” 沈云卿给赵沐儿递了一根木头,她怕赵沐儿疼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现在唯一能庆幸的就是,好在这都是些皮外伤,不会殃及性命。 …… 沈云卿为赵沐儿清理完伤口后,便拿针线一针一针,将撕裂的口子给缝起来了。 她记得师父说过,这样有益于伤口快速愈合。 但……就是特别痛! 若是没有麻沸散,即便是强壮的男子也未必忍受得住,何况是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呢? 赵沐儿嘴里咬着木头,咬得嘴里都流出了血。 她脸上更是一脸的冷汗,面色比纸还要苍白。 尽管她一直在忍着,可还是克制不住身体因疼痛而颤栗、抽搐。 此时此刻,赵沐儿心里想的不是活命,而是绝望。 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公子,沐儿再也不欠你了,再也不欠了…… …… 沈云卿好不容易缝完了线,自己也是满脸冷汗。 她倒不是因为疼,而是紧张。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给人缝伤口! 做完这一切后,沈云卿差点瘫在地上,长松了一口气。 保住了赵沐儿,也就是保住了沈云卿的命! 她揉了揉腿,走出去。 “皇上,那位姑娘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齐越迫不及待追问:“只是什么?” 第129章:她是人间难得 沈云卿如实相告:“皇上,里面那位姑娘……她后背伤口很深,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疤痕。” 她知道齐越此人,是很在意女子容貌的。 若是个丑女,他肯定不会喜欢。 就比如前世的沈云卿,因相貌丑陋,齐越连正眼都没看瞧过她。 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抓住各种时机才能爬上太后之位。 …… 出乎沈云卿的意料,齐越对于赵沐儿的疤痕却满不在乎,反而一脸高兴。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石头落地。 “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万幸啊!” 沈云卿看得出来,齐越脸上的高兴不是假的。 他是真的很高兴,高兴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这就是所谓的陷入爱情中的男人? 沈云卿心里有些疑惑,赵沐儿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可齐越是大齐的皇帝,他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 他会因为一个赵沐儿而陷入爱情吗? 沈云卿不确定。 但她能确定的是,从今天开始,大齐后宫将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赵沐儿,将会成为那姹紫嫣红之中,开得最绚丽的一朵! …… 沈云卿眼看着齐越疾步走入房间,俨然不像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为爱奔赴的普通男人。 她偷偷问李公公,“李公公,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李公公跟在齐越身边也很多年了,有些事情他当然知道,只是不能说出来。 他解释道:“她是这里的一个猎户之女,野兽冲出围栏的时候,是她为皇上挡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云卿明白了,原来赵沐儿是以身相救齐越,所以才受了重伤。 什么猎户之女? 呵,明明是醉风楼的头牌花魁。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沈云卿。 不过赵沐儿在醉风楼,向来都是蒙着面的,估计也没人见过她的真容。 她现在顶着“猎户之女”的身份,以身相救齐越,是为了什么呢? …… 沈云卿又说:“看皇上的态度,似乎很在乎这个女子。不过话说回来了,她的确挺美的,若我是个男子,也会为她神魂颠倒。” 李公公笑了声,“世子妃真会说笑。天底下从来不缺美人,只不过她……却是人间难得。” 他看着皇上苦了这么多年,如今赵沐儿出现了,或许能让皇上的心重新亮起来。 因此,李公公脸上带着几分欣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帝。 然而李公公、甚至齐越都不知道,这个赵沐儿的出现,只是她早有预谋的一场局。 这时候,齐铭走了过来,“李公公,父皇呢?他可有受伤?” 李公公答:“请二皇子安心,皇上无恙。” 齐铭看着外面等着的一堆太医,“可那些太医怎么都守在外面……” 李公公咳嗽一声:“有些事情,不该殿下问的,殿下就不要问了。” 齐铭看了看李公公,又看了看旁边的沈云卿。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世子妃来这里,也是为了关心父皇的安危吗?” 第130章:我可不是故意说赵小姐坏话 不知为何,齐铭对沈云卿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他觉得太过漂亮的女人都是祸水,要敬而远之。 如今沈云卿出现在这里,只会让齐铭以为,她是一个惯会投机取巧、上赶着巴结父皇的女人! …… 沈云卿听着齐铭这语气,同样心里不快。 二皇子齐铭被养在皇后膝下,他和皇后是一路人,上辈子,他就经常和沈云卿作对。 这辈子,沈云卿又没有进宫,齐铭还是看她不顺眼。 果然,仇人生来就是仇人,重来一世还是一样! 沈云卿不卑不亢地回击一句,“二殿下,我来这里,自然是有皇上的宣召。” 齐铭不屑冷哼一声,他懒得和沈云卿说话,只对李公公说:“你去通传一声,我要见父皇!” “这……”李公公瞧了眼里面的情形,“二殿下,皇上现在怕是不能见你。” 齐铭语气有些急:“我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即告诉父皇,不然耽误了,你负得起责吗?” 李公公只好进去说一声。 然而他又很快出来了,“二殿下,你再等等吧,皇上他说不见。” 齐铭只好退出去,在外面候着。 …… 沈云卿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这大半夜的,她实在是困了,便说:“李公公,那位赵姑娘已经没有性命之虞,按时给她上药就可以了。没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李公公点了点头,“世子妃回去歇着吧,今天辛苦你了。” 沈云卿便退出去了,她刚出去,就看到外面一堆人在候着。 她不由想起齐铭说的那件急事。 究竟是什么急事,值得这么多人半夜在此候着? 尽管是一片黑乎乎的,沈云卿还是一眼就找到了江临。 这个男人,不论何时何地,他永远能够熠熠闪光。 她小碎步跑过去,“殿下,你怎么也在这?” 江临见沈云卿衣衫单薄,还站在风口处,他将她往后拉了拉。 “皇上伤势如何?” 沈云卿听得这话,算是明白了。 原来他们都聚集在外面等着,是因为不清楚齐越的伤势。 毕竟齐越是皇帝,而储君未立,若他万一就这么去了,那大齐的江山不就是又要掀起动乱? 沈云卿低声说:“皇上没有受伤,受伤的是你那位故人赵小姐。” 江临怔了怔,反应过来:“你是说赵沐儿?” 沈云卿莞尔一笑,“我看啊,这位赵沐儿,马上就会是宠冠六宫的皇妃了。” 她见江临一脸深思的样子,以为他不相信。 便又说:“殿下,我可不是故意说赵小姐的坏话。事实摆在眼前,她不肯跟着你出醉风楼,早就是存着进宫的心思。” 江赵二家是世交,十年前,赵家被满门抄斩。 而当时,江临的父母双双死于战场,这才没能救下赵家。 赵沐儿是赵家的遗孤,对江临而言,他有责任找到她。 所以,当江临发现赵沐儿沦落在醉风楼的时候,他是一心劝说她,想将她赎出去。 可赵沐儿给他的回复,只是两个字,“不愿。” 她不愿意离开醉风楼。 第131章:荣华富贵我要,你,我也要 直到这时候,江临才意识到。 原来赵沐儿是想进宫,她接近齐越,怕是为了替赵家报仇!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后宫何其凶险? …… 沈云卿见江临陷入良久的沉默中,而这份沉默,是因为别的女人。 她不开心了,嘴角往下一瘪。 “殿下该不会是伤心难过了吧?” 江临眼中几分感慨:“倒不是伤心难过,只是……” “只是什么?” “她应该去过更好的人生。” 沈云卿反问:“你又怎知,荣华富贵对她来说不是更好的人生?” 江临听着沈云卿这话,有些失神,“那么……荣华富贵也是你想要的吗?” 沈云卿笑着扑进江临的怀里,“荣华富贵,我想要;你,我也想要。” 夜风轻轻一吹,江临的心就这样被她给撩乱了。 对她,他毫无办法。 江临想起了什么,“其实,豫王府并不穷。” 他说完还仔细想了想,嗯,豫王府真的不穷,单单名下的一间商铺盈利,就够养这个小财迷了。 沈云卿没听懂他说这话的意思,“什么?” 江临:“没什么,回去吧。” …… 因为出了野兽伤人一事,所以天一亮,齐越就带着所有人回了京城。 这一回,他还带回了一个赵美人。 后宫已经多年没有新人,皇后萧蘅正在御花园里闲逛,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 “赵美人?赵……”萧蘅问身边的宫女,“可是赵侍郎家族旁支的小姐?” 宫女摇头:“回皇后娘娘的话,此赵非彼赵,这个赵美人好像只是一个猎户之女。围场里面,野兽失控,她因为替皇上挡了一下,所以才被皇上看上的。” 萧蘅微微颔首,“这么说来,赵美人倒是舍身救主,品性倒是不错。” 说话的时候,她目光看向牡丹花丛,却见原本怒放的牡丹竟全部凋谢了。 萧蘅心口一颤,问道:“这些牡丹怎么全死了?” 宫女答道:“娘娘,现在都已经八月了,过了花期,牡丹花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蘅若有所思,心里面却有种难以表述的不安。 她口里喃喃道:“八月……花谢……原来牡丹的花期已经过了。” 一声呼喊,打断了萧蘅的沉思。 “母后!” 萧蘅一看,原来是二皇子齐铭来了。 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早夭,便收养了齐铭。 这些年来,萧蘅把所有的母爱,都放在了齐铭身上,她是真的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 “铭儿,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望母后了?” 齐铭有些忧心忡忡,他说:“儿臣原本有事求见父皇,可他闭门不见。儿臣便过来,想问问母后,这几天,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早朝不上,我们去求见,他也不见。” 萧蘅环顾四周,拉着齐铭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铭儿,这事不该你去担心。” 齐铭性子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李公公这样说,母后也这样说,究竟是为什么啊?儿臣听外人说,父皇是沉迷美色,所以才荒废朝政……” 萧蘅一声喝:“住口!” 第132章: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萧蘅身为后宫之主,当然清楚原因所在。 近日,宫里出了个赵美人,据说倾国倾城、容貌无双,所以才引得天子不早朝。 是以这些日子,齐越都在紫云殿里守着赵美人。 但这种事情,即便所有人都去进谏,做儿子的也不能! 萧蘅嘱咐道:“铭儿,你听母后一句劝,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容母后先去看看再说。” 齐铭还是一头雾水,但见萧蘅脸色沉重,他只好点了点头。 …… 等齐铭回去后,萧蘅打算亲自去紫云殿一趟。 她要看看这个赵美人,究竟是生的如何模样,才能令天子数日不早朝? 萧蘅刚到的时候,就看见一道水红色身影进去了。 心想,那不是世子妃沈云卿吗?她怎么也会来这紫云殿? …… 沈云卿这次来,是齐越让她来给赵沐儿清理伤口。 她还没进屋,就听到了一句“皇后娘娘驾到!” 回眸一看,正是一身凤袍的萧蘅。 沈云卿屈膝行礼,等着萧蘅走来。 因为那几盒美容养颜的药膏,萧蘅觉得自己的皮肤变得光滑了许多,她其实对沈云卿没有太大敌意。 “世子妃为何在这?” 沈云卿如实道:“臣妾奉皇上口谕,前来替赵美人清理伤口。” “伤口……” 萧蘅心想,这个赵美人倒是面子大,能够劳烦世子妃来给她换药。 这样一想,她又不太舒服了。 “赵美人伤得很严重?” 沈云卿:“回禀皇后娘娘,虽说赵美人没有伤及性命,但要是不仔细处理,只怕后背会腐烂发炎。” 萧蘅听到这话,脸上已有几分愠怒。 原来这几天,赵美人根本不能侍寝,可齐越还是守在她身边! 这个女人,到底是有着什么魅力,才能让一个帝王为她如此! 萧蘅推开门,直接就走进去了。 她只见一个娇柔瘦弱的女子,懒懒地趴在软塌上,身姿婀娜、风流毕现…… 不过是个背影,就如此勾人心魄,难怪齐越痴迷。 萧蘅心想,这的确是个美人,美在骨。 可当赵沐儿转眸,眸光堪堪撞上了萧蘅。 萧蘅陡然一惊,她手中的玛瑙珠串摔在地上,珠子弹得满地都是。“啪嗒啪嗒……” 是她! 她没有死! 她竟然回来了! 萧蘅向来时刻注意自己身为皇后的仪态,举止端方。 可这一刻,她浑身上下只有惊慌,甚至还带着几分恐惧。 沈云卿清楚感觉到,萧蘅在害怕什么? 难道说赵沐儿的脸,让萧蘅想起了什么恐惧的人或事情? 沈云卿问:“皇后娘娘,你怎么了?” 萧蘅什么都听不见,她突然转身,疾步跑了出去。 她的步子颤颤巍巍,差点都站不稳了,只好抓住贴身婢女明玉的手。 “明玉,是她回来了!那个女人回来了!” 明玉是萧蘅身边的大宫女,为人稳重沉着。 “娘娘,赵美人只是长得相似罢了,您多想了。死去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萧蘅摇头,满头的珠翠步摇随着摇晃,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而且她的眼神,和死去的那人一样冰冷。她们就是同一个人!是来找本宫索命的!” 第133章: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明玉的手覆上萧蘅的手,她声音沉了几分。 “皇后娘娘,有些话可不能说出口,小心惹祸上身。您现在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才不会输。” 萧蘅:“冷静……是啊,你说的对,本宫要冷静下来……” 十八年前,那个女人就输在了萧蘅手中。 十八年后,她依旧会输得死无葬身之地! …… 沈云卿瞧着萧蘅的背影离去,她不禁琢磨起来。 为什么萧蘅一看到赵沐儿的脸,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按照常理推断,一个容颜已逝、人老珠黄的皇后,看到年轻貌美、深受宠爱的妃子。她的反应,不应该是嫉妒、或者是愤怒吗? 可萧蘅眼中,为何会是恐惧和慌乱? 萧蘅在担心什么?又是在害怕什么? 上辈子,沈云卿和萧蘅斗得死去活来,可她却没有去琢磨萧蘅和赵沐儿的关系。 所以沈云卿并不清楚,萧蘅因何而恐惧? 这一刻,沈云卿仿佛嗅到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牵连着许多人的生死。 她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底,然后走向赵沐儿。 沈云卿一边给赵沐儿换药,一边说:“赵美人,受人所托,给你带句话。” 赵沐儿问:“什么话?” 沈云卿道:“他想问问你,为什么这样做?如果是为了平冤昭雪,还有别的更好方式,你不必这样……” 赵沐儿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江临,他当时找到她,就是想将她赎出去。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能困住她的,不是醉风楼,只有她的心。 赵沐儿淡淡说:“我别无选择。” 赵沐儿的气质很冷,或许这便是齐钰当时选中她的原因,她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半点温度。 沈云卿本来只是传话的,赵沐儿愿不愿意离开,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沈云卿又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大好人,管赵沐儿日后是生是死呢? 她只是不想自己的男人,成天担心别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保重自己。” 沈云卿替她换好药,就离开了。 …… 现在,沈云卿自己都还有一大堆的烦心事,需要去处理。 她还没有弄清苏菀自杀的原因。 这件事情,压在沈云卿心里头已经两辈子了。 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出真相! 就当沈云卿低头沉思的时候,一个宫女走了过来。 沈云卿认得她,这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烟兰。 烟兰:“世子妃,太后娘娘想见你。” …… 慈宁宫。 沈云卿进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福寿绵延。” 她知道,太后就江临这么一个外孙,自然是当宝贝一样宠着,所以时不时地想来敲打她这个世子妃。 太后正在喝茶,她缓缓吹了一下浮在表面的茶叶,并没有立即让沈云卿起身。 “听说你去了紫云殿?” 太后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沈云卿听不出她这话里的喜怒,只乖乖回答:“是的。” 太后又问:“这么说来,你见过那个赵美人了,她究竟长得如何模样?” 第134章:世子妃是不是有孕了 沈云卿明白了,原来太后这次见她,不是为了江临,而是为了齐越。 外孙再重要,也不如儿子重要! 因为赵沐儿的伤势,齐越已经连续数日不曾早朝了,他一有时间就待在紫云殿里,陪着她守着她。 怪不得外人议论纷纷,说这个赵美人是惑乱君王的妖姬。 沈云卿实话实说:“回禀太后,赵美人的确十分美貌。” 太后的眸光落在沈云卿的脸上,扫了一遍,“那么,她比起你如何呢?” 太后年轻的时候长相平庸,又因为身处后宫,便屡屡遭人鄙夷讽刺,吃过不少的苦。 所以她很厌憎那种凭借美貌惑乱君王的妃子! …… 沈云卿就不明白了,这好端端的拿她作比干什么。 她将头稍稍埋低,说实话:“臣妾认为自己不如赵美人。” 沈云卿和赵沐儿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长相,她的容貌明艳娇媚,而赵沐儿是清冷脱俗。 如果说她们其中一个是妖女的话,那么所有人第一眼都会认为是沈云卿。 不论容貌是否恢复,沈云卿的面相看着就不是居家贤良的好女人,她是妖女,天生的妖女! 至于赵沐儿,是天仙下凡才对,男人们都得宠着捧着,舍不得伤害。 太后眸光稍稍上挑,原来那个赵美人比沈云卿还要好看。 她说:“难怪皇帝会动心了,你起来吧。” 但太后并不担心,毕竟以美色侍君者,能长久几时呢? …… 沈云卿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膝盖,总算可以起来了。 “多谢太后。” 她以为没什么事情了,谁知太后又说。 “今日留下来,陪哀家用个午膳。” 太后的语气和命令一样,她虽然贵为太后,但还是觉得满心孤独。 可又恰恰是因为贵为太后,所以她不能展露一点点孤独,她要时刻维持身为太后的威仪。 其实,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一个需要人陪伴的老人。 即便她想找个人陪自己说话吃饭,也只能用如此生硬的口吻命令。 烟兰很快就让人把午膳准备好了,她看了看沈云卿一眼。 心想,太后很少开口留人用膳,这个世子妃倒是挺厉害的,能得到太后喜欢。 …… 因为沈云卿身上有伤,江临只让她吃些清淡的东西,她好久没有看见如此丰盛的午餐了。 太后瞥了沈云卿一眼,这人怎么看着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难道江临不给她饭吃么? “不必拘谨,吃吧。” 沈云卿就等着太后这句话了,她总算可以放开肚子大吃大喝,再也不用看江临的脸色了! 因此,沈云卿也不客气了。 可没多久,她觉得腹中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几下。 这个动作,恰好被太后给看见了,她狐疑地打量着沈云卿。 算算时间,沈云卿和江临成婚,也有两个月了,难道她这是怀孕了不成?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江家总算可以传宗接代了! 太后有些按捺不住眉心的喜悦,“世子妃,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第135章:我是主宰地狱的神明 “身孕?怎么可能?” 沈云卿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她和江临都没有圆房。 最多就是江临亲了沈云卿几口、沈云卿摸了江临几下,怎么可能会有身孕呢? 太后想找个太医过来看看,但一想到,沈云卿自己不就是会医术吗? 问太医,还不如直接问她! “你到底有没有身孕?为何干呕?” 沈云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弱弱地说:“太后,臣妾没有身孕……可能只是吃多了而已。” 太后脸色沉下去,“……” 因着这个小插曲,太后对沈云卿又念叨了几个时辰。 总结起来,还是那十二个字。 好好照顾江临、早日开枝散叶。 沈云卿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她想要江临的命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他生孩子? 但是不管太后说什么,反正沈云卿点头答应就是了,不然太后还要说更多。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快落山了,太后才放沈云卿离宫。 …… 烟兰端了杯茶走过来,“太后娘娘,你今日一天,怕是就说了从前一个月的话。” 太后无奈:“哀家这不是急着想抱小曾外孙吗?” 烟兰笑笑:“世子妃年纪还小,都还没长大呢,这事估计急不得。” 太后鼻息里“哼”了一声,“你别看她年纪小,心思可多了。哀家的眼睛阅人无数,不会看错的,沈云卿就是个有手段的。” 烟兰:“心思多不多,有没有手段,只要用在正道就是好的,总归世子殿下喜欢她,太后您不也喜欢她吗?” 太后反驳:“谁说哀家喜欢沈云卿?哀家看她不顺眼!” 烟兰也不说破,顺着太后的话道:“是是是,太后娘娘看世子妃不顺眼,所以才留她一起用午膳。” 太后:“不说她了。现在让哀家烦心的,是那个赵美人。” 一提到赵美人,太后浑身的气压就陡然变低,脸色阴沉。 …… 这天,沈云卿一回府。 她急着问清真相,就让小月把那个刺客带过来了。 经过这几天的刑罚,刺客已经疼得死去活来,生生瘦脱相了,皮包骨一样。 沈云卿坐在椅子上,冷眼看他,“你还不肯说出来吗?” 虽然她已经猜到,这个刺客就是赵辰派来的。 但是,沈云卿以严刑逼问为乐趣,她享受这个审问的过程。 刺客只说:“你杀了我吧……我求你杀了我……”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比死还要难受,他只想求死。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给予你自杀的能力。”沈云卿的唇角渐渐上扬,“从你想要刺杀我的那刻开始,就注定你这一辈子活在地狱里了,而我,便是主宰地狱的神。” 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 她是主宰地狱的神,其余人等,俯首称臣。 刺客眼神中流溢出来的都是恐惧,这个女人的声音如同地狱里传出来的。 “我……我……” 沈云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就要挖掉你仅剩下的右眼了。” 她不是在开玩笑,她十分认真! 她的刀尖,已经落在他的眼皮上。 刺客:“我说!我说……” 第136章:赐他一个全尸 刺客终于说出来了,“是沈夫人,是她给我们提供了你回去的路线,让我们埋伏在那,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沈云卿缓缓抬眸,“沈夫人啊……” 原来不是赵辰,而是柳如烟。 沈云卿不是没有想到柳如烟,她只是不认为柳如烟会蠢到这个地步。 直接买凶杀人吗? 看来是沈云卿高估柳如烟了,经过妖邪一事,这个曾经美艳恶毒的沈夫人,已经变得蠢钝如猪! 小月问道:“小姐,你要如何处理这个刺客?” 他已经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眼睛也只剩下一只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已经是废人一个。 就算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更何况,他从事刺杀这种行当的,武功被废,比死还要难受! 沈云卿神情淡漠,“赐他一个全尸吧。” …… 沈云卿仔细想了很久,自她重生以来,她拯救了沈老夫人、江深、太后的命。 她直接间接改变过很多人的命运,可还有很多人,依旧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 那么,她的努力,有没有用呢? 她能不能改变自己这辈子的结局呢? 不管如何,总要试了再说! 她绝对不能和上辈子一样死去! 沈云卿不由想起,在沈云柔大婚那日,翠儿偷偷摸摸躲在墙角哭,她手臂上都是鞭伤。 这个翠儿,是柳如烟的大丫鬟,跟了她十多年。 翠儿和沈丁一样,肯定对当年的事情一清二楚! 或许她,就是查明真相的关键所在! 沈丁宁死也不愿意说出真相,所以他死了。 现在就看翠儿,是不是个识时务者的俊杰了。 …… 沈府。 柳如烟正在喝药,她忽然把药碗往地上一摔, “喝喝喝,这些药根本就没有半点用!我的脸还是恢复不了!” 她不仅摔了药碗,她还把房间里能摔的都摔了个遍。 丫鬟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自从柳如烟毁容之后,就脾性大变,整个人暴怒无常。 从前,柳如烟好歹会装出一副贤良端庄的沈夫人形象,可现在,她简直是大变了样! 不仅乱摔东西,更过分的是,对下人非打即骂,好几次都差点把丫鬟活活打死。 可怜这些丫鬟,敢怒不敢言,只能忍受着柳如烟的暴怒。 恰好这时候,翠儿端着水进来,“夫人,天色晚了,你先梳洗一下。” “梳洗?” 这个词不知哪里刺激到了柳如烟,她如今相貌丑陋、头发也全部被烧光,戴的都是假发。 她还有什么头发可以梳? 翠儿这不是故意讽刺她吗? 而且柳如烟突然意识到,翠儿长相秀丽,算得上是个标志的美人。 一想到这,柳如烟的怒气就更大了,她直接一巴掌打在翠儿脸上。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看我落到这个地步,所以想趁机勾搭老爷?” 翠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柳如烟, “夫人冤枉啊!奴婢对你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要勾搭老爷!” 柳如烟不信,她眼神恶狠狠地瞪着翠儿, “你要是不想勾搭老爷,为何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就是个贱人!” 第137章:她死了 柳如烟根本不给翠儿解释的机会,拿着花瓶就往翠儿头上猛砸一顿。 “哐!!!” 花瓶碎了。 翠儿满头是血,轰然倒在血泊之中,她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丫鬟们尖叫出声,“啊!翠儿死了!” 除了惊吓,更多的是恐惧。 连翠儿都被打死了,她们还有活路吗? 毕竟翠儿可是伺候柳如烟最久的丫鬟啊! 然而,柳如烟脸上却没有半点慌乱,更没有半点惋惜和同情。 她讥讽一句,“死了就死了,把她丢到乱葬岗去,别脏了我的地。” …… 沈海本来是想来看看柳如烟,毕竟他们两也是十多年的夫妻了。 可一进门,就看到柳如烟在那大呼小叫,模样狰狞得很! 沈海喝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柳如烟立即蒙住自己的脸,生怕被沈海看到,问道:“老爷,你怎么来了?” 沈海需要的沈夫人,是一个端庄得体,上得台面的女人,而不是眼前这个丑陋的泼妇! “我要是不来,你还打算这样闹到什么时候?” 柳如烟的话里带着浓郁的抱怨,她很委屈,十分委屈。 “老爷,我没有闹,我只是……太想念你了!自从我的脸受伤后,你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了……” 原本,沈海对柳如烟心里还有几分内疚,可那是基于没有见面的情况下。 这一见面,柳如烟丑陋狰狞的脸,瞬间就打消了沈海的内疚。 他看着这满地被打碎的东西,还有那一滩血迹,“柳如烟,你就不能消停点吗?非要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整日就知道打骂下人!” 柳如烟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海,她也气极了,“你说我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沈海根本就没有心情和柳如烟争执,越是争执,越是烦躁。 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他懒得说话,直接推开柳如烟,一个人走了出去。 这让柳如烟觉得,她的话就像是落在了棉花上头,没有任何回应。 更添了一肚子的气。 …… 沈海走到外面去,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一轮圆月高悬。 他记得,有个女人曾经说过,她不喜欢残月,最喜欢看圆月了。 月亮,就是要圆满才好看。 人啊,也是要团团圆圆的才好。 沈海似乎还记得,她说这话时的表情,眉目中都挂着笑意。 斯人已逝,连同带着那所有的记忆,一同被埋藏在时光里,却从未被遗忘,随时随地都可以冒出来。 沈海自嘲地笑了起来,都过去十年了,他怎么还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女人? 他应该……是恨她的啊! 恨之入骨才对! 即便她死了、化成了白骨,他也应该是恨她的。 怎么会……开始怀念了呢? 沈海不知是笑,还是在哭,他只是仰头看着那轮圆月,神情之中竟有几分可怜。 “苏菀啊苏菀,你真的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即便是死了十年,也还是要我不得好过。” 第138章:愿你今夜好眠、美梦成双 这夜,沈云卿突然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那死去多年的娘亲。 苏菀还是和记忆里一样,总是穿着件鹅黄色的宽袖袄子。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嘴角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世上所有用来描述美好的词汇,都可以放在苏菀身上,一点也无突兀。 在沈云卿看来,世界上的人,不会有比苏菀更完美的存在了。 “娘,你告诉我,是谁害死了你?” 苏菀只是微笑着,她摸了摸沈云卿的头,一句话都不说。 这场梦很短暂,沈云卿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她披了件外套下床。 推开窗,圆月如盘,满夜清辉。 沈云卿拢紧了衣服:“娘,你会在天上看着我吗?如果你会,那么就请你好好看着,我会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阵骚动。 原来是阿旺从窗外跳了进来,它蹲在沈云卿的脚边,“嗷呜……” 沈云卿将阿旺抱在了怀里,每每看到这只小白狼,她都会想起在围猎大会时,江临为她吮吸蛇毒的事情。 当时,他是真的没有半分犹豫,竟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不会中毒。 他,该不会是真的对她动心了吧? 至少在那一刻,应该是喜欢的…… 可江临亲口说的,他不喜欢她。 她听得清清楚楚,是不喜欢! 而且,沈云卿要的也不是喜欢。 她要的,是明明确确、独一无二的偏爱! 沈云卿拍拍阿旺的头,“我要睡了,你去吧。” …… 阿旺乖乖地从窗户跳出去,然后一路跑进了茗雅居,也就是江临的居所。 江临将自己手里头的书放下,他问阿旺:“她睡着了吗?” 阿旺用雪白白的尾巴摇了摇。 可见是没有睡着。 江临从桌上拿了一捧干枯的萱草,“过来。” 阿旺乖乖过去:“嗷呜……” 江临把萱草放在阿旺嘴里叼着,萱草,有助于安神。 “去放在她窗户上。” 看着阿旺离去的样子,江临微微而笑, “沈云卿,愿你今夜好眠、美梦成双。” …… 翌日,沈云卿醒来的时候,看见窗户缝隙里夹了一束萱草。 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风吹过来的。 绿萝打了盆清水进来,“小姐,你今天倒是醒得挺早。” 沈云卿叹了声气,“能不起早吗?等下还要进宫,给赵美人拆线上药。” 绿萝并不了解赵美人,她只是听说,这赵美人是个惑乱君王的妖妃。 “小姐,你好歹是世子妃,品级又不比赵美人低,为何日日都入宫照顾她?” 沈云卿却说:“谁让赵美人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呢?” 齐越宠爱赵沐儿,不然她一个“猎户之女”,凭什么能够一跃枝头,成为皇妃? 只要这份宠爱在,品级根本不重要,谁又敢小瞧了赵沐儿?至少明面上不敢。 绿萝:“人和人还真的是不一样,同样都是被野兽抓伤,赵美人就被皇上宠着捧着,可赵辰却没人关心,他们两个还都姓赵呢!小姐,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巧合?” 第139章: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沈云卿反问:“天底下姓赵的人多的去,哪里像你说的是巧合呢?” 何况,姓赵的人里面,人人也不尽相同。 赵侍郎一家团团圆圆,而赵沐儿却被满门抄斩。 绿萝:“奴婢只是觉得赵辰活该!小姐是多好的人啊,他那时竟敢退婚?围猎大会上,奴婢巴不得他被野兽一口给吃了,谁知还被救下来了。” 她说着说着,自觉失言。 怎么就在小姐面前,提赵辰这个混蛋了呢? 真是该打! 沈云卿并不生气,她从来就不喜欢赵辰,对他可没什么感情。 退婚那件事情,其实对她无所谓。 “你这话到底提醒我了。赵辰好歹是我的三妹夫,如今重伤在床,我这个做姐姐的,再怎么说,也该去探望探望吧!” 绿萝问:“小姐是想亲自去赵侍郎府邸吗?” 沈云卿:“嗯,顺便准备点礼品。” …… 赵侍郎府。 沈云卿一走进去,就听到沈云柔的声音。 听这语气,似乎是在教训什么人。 沈云卿便继续往里面走,只见沈云柔正拿着根竹鞭,她一鞭一鞭,狠狠甩在一个小婢女身上。 这小婢女模样不错,气质也温温柔柔,招人怜爱。 尤其是她皮肤很白,一双手漂亮极了,不像寻常婢女。 她跪在地上,默默抽泣着。 “少夫人,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去给少爷送药,但奴婢真的没有勾引少爷,毕竟少爷都伤成那个样子了……” 沈云柔使劲往她身上抽了几十下,打到没力气了才放下竹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趁机爬上少爷的床!你很想当姨娘是不是?别说少爷受伤了,就算他半身不遂了,你还不是眼巴巴地想和他睡觉?” 她说着说着,目光往周围的婢女身上扫了一圈。 “你们这些人的心思,我很明白,毕竟谁想当一辈子的丫鬟呢?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但我告诉你们,没门!” 换成以前,任是谁也不敢相信,这种粗俗的话,会从相府嫡千金的嘴巴里说出来。 婢女们纷纷摇头,“奴婢不敢。” 沈云卿走过去,道:“呦,三妹好大的脾气啊!” 听见这话,沈云柔猛然一转头,她脸色立即就不好了,“你怎么来了?” 沈云卿端的是温良友好的姿态,“听闻三妹夫重伤在床,我这个做姐姐的,特意带了些上好的伤药,当然了,我主要是来看望妹妹你的。” 沈云柔是一点都不给面子,她才不信沈云卿有这么好心。 “呵……猫哭耗子假慈悲,别装了!” 沈云卿自顾自坐下来,她让绿萝把礼物摆上来。 “三妹嫁了人之后,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难不成是妹夫没有好好照顾你?” 沈云柔道:“我和赵辰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来假惺惺的了!” 沈云卿噙着笑意,字字如刀:“怎么会是没有关系呢?要不是我为你们促成了这段良缘,三妹你哪里有这么好的归宿?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第140章:他只剩下半条命了 听得这话,沈云柔立即就火冒三丈,唇角气得都在发抖。 “沈云卿,你终于承认了,赏花宴那日,就是你陷害我和赵辰!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陷害……”沈云卿冷笑一声,“三妹妹,若不是你想勾引我的丈夫,若不是你和赵辰合谋给我下套,你又怎么会被陷害呢?技不如人,就不要装成一副受害者的委屈模样,让人看了生厌!” 沈云柔气不过,她更说不过,她只能抓着手中的鞭子,就要往沈云卿身上甩。 沈云卿目光一瞥:“三妹,注意你的身份,这么多人看着呢。” …… 大齐是很看中阶级品级这些的,女子出嫁从夫。沈云卿如今是世子妃,而沈云柔的丈夫并没有官衔。 沈云卿的身份地位,比沈云柔高很多。 如果沈云柔这一鞭子下去,别说她自己了,就算是整个赵府都会被她连累。 若换成从前,沈云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甩下去,因为有爹娘为她撑腰。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也该吃一堑长一智了! 沈云柔愣了三秒,手中的鞭子,落地。 这是沈云柔,第一次向沈云卿低头。 她挤出一抹微笑,“二姐,你当真是来和我叙旧的吗?” 沈云卿道:“可不是吗?我想念三妹,又担心三妹夫的伤势,我可真是好人,你说是不是?” 沈云柔不语,就算全天下的好人都死光了,沈云卿也不会是个好人! …… 其实沈云卿的真实意图,只是想看看赵辰,伤得到底有多重。 她原本是想让野兽直接吃了赵辰,可这小子命大,活了下来。 既然如此,沈云卿当然要过来亲自看看,赵辰究竟是有多命大? …… 只见丫鬟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自赵辰的房间里出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有人在生孩子呢? 沈云卿对于气味特别敏感,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冒出来,她伸手挡了挡鼻子。 沈云柔说:“如你所见,他被野兽给咬伤了,只剩下半条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提到赵辰的时候,沈云柔的语气很冷漠,完全不像是一个新婚妻子对丈夫的态度。 甚至,她似乎巴不得赵辰就这么死了。 沈云柔不喜欢赵辰,所以不在乎他的生死。 …… 隔着一扇屏风,沈云卿大致扫了一眼。 只剩下半条命……这句话倒不假。 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也不假。 赵侍郎夫妇的哭声,就更不假了。 毕竟他们就赵辰这么一个独苗苗。 沈云卿看了看沈云柔,“你倒是一点也不伤心。” 沈云柔:“伤心有用吗?不过是给你这样的人看笑话。” 沈云卿贴在沈云柔耳边,低声说:“那你可真是说对了,我就是来看笑话的。不过我希望赵辰最好别死,活个长命百岁。” 所谓骨肉至亲,因为这血缘联系,还真是有些莫名的感应。 沈云卿了解这个妹妹,对沈云柔来说,最让她难受的,不是赵辰的死亡。 而是赵辰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让他们夫妻两看生厌。 第141章:世子妃她人美心又善 所以沈云卿改变主意了,她不想让赵辰死。 她得让赵辰活下去,最好是百病缠身、求死不得的那种活法。 她要让赵辰和沈云柔互相折磨,就这样过一辈子! …… 沈云卿走到赵侍郎夫妇面前,“赵大人、赵夫人,或许我有办法可以救他。” 赵侍郎看上去是个老实厚道的男人,年纪也大了,身形有些佝偻。 他和沈海不同。 沈海深谙官场之道,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是个精明算计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在沈海面前,赵侍郎却显得不够聪明,不如沈海会讨皇帝的欢心,所以这些年来每况愈下,混了这么多年,也还只是一个二品侍郎。 而赵夫人有些微胖,她穿一身暗蓝色衣裙,发饰装扮极为朴素,看着是个端庄持家的女人。 他们两就赵辰一个儿子,如今儿子重病在床,赵夫人的双眼已经哭肿了。 乍然听到沈云卿这句话,赵侍郎和赵夫人齐齐抬头看向她。 其实,他们夫妇不是没有听说过沈云卿的医术。 只不过因为退婚一事,他们抹不开面子去求她。 谁知沈云卿竟不计前嫌,主动登门拜访。 这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赵夫人连忙问道:“世子妃,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云卿大致扫了赵辰几眼,“且让我试试吧,不过三妹夫伤势惨重,怕是只能保住性命了。” 赵夫人紧紧握着沈云卿的手,“世子妃,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好,我们赵家会永远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他们不是没有找过大夫,连宫里的太医也请了过来,可都是说无能为力,保不住命了。 如今对他们而言,谁能保住赵辰的命,谁就是赵家的大恩人! 这一刻,在赵侍郎夫妇心中,沈云卿就是心胸宽广、救苦救难的仁医! 简单来说,就是人美心善! …… 倒是沈云柔一脸诧异,她原以为沈云卿只是来看笑话的,没想到沈云卿竟真的打算救赵辰。 她低声问:“沈云卿,你究竟想怎么样?” 沈云卿似笑非笑,说:“当然是救我三妹夫的性命了。” 赵夫人已经等不了,她抹干净眼泪,说:“世子妃,你需要什么尽管和我们说,只要能救我儿子,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 她的妆容因眼泪而斑驳,两鬓都是白发,脸上的颧骨挂不住肉似的,一层一层往下堆。 不过四十岁的年纪,竟成了这副老态。 看着赵夫人,沈云卿难免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她真心羡慕赵辰了,至少,他有这么爱他的一对父母,真好。 沈云卿说:“赵夫人,我不要你的命,你去准备一些雪域野参,然后都出去等着吧。” “好好好,我们出去等着,都听你的。” 赵夫人让人把东西送来,就拉着赵侍郎一起出去了。 …… 房间,留给沈云卿。 小月见沈云卿真打算救赵辰了。 她不明白,“小姐,你不是想报复赵辰……怎么又出手相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142章:和废人无疑 沈云卿取出自己的银针,摆在桌面上。 她淡淡地说:“小月,你还不懂,有时候,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并非是要他的命。” 小月的确不懂,在她看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报复一个人的方式,不就是杀了他吗? 等她懂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那时候的小月,已经尝试过报复一个人最狠的方式。 …… 赵辰虽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他还是有意识的。 一看到是沈云卿进来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丝毫动不了。 沈云卿先用言语羞辱赵辰,“三妹夫,别挣扎了,你现在和废人无疑。” 废人……这些日子,赵府上下都很忌讳在赵辰面前,提这个词。 可沈云卿却当着赵辰的面,直接给提出来了! “废人”二字直接刺入赵辰的脑中,时刻提醒着他,他已经是个废人! 沈云卿用戏谑的目光,从赵辰的头扫到了脚,他受伤最严重的好像是下半身啊。 她坐在边上,手里拿着银针,“来,把嘴巴张开。” 这种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滋味,让赵辰想到了猪! 他死死闭着嘴,硬是不肯张开。 沈云卿勾唇一笑,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让赵辰闭上嘴巴。 她问:“你知道人体哪个穴位扎针最疼吗?” 赵辰瞪大着眼睛,他显然不知道。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因为沈云卿将她的银针,扎在了赵辰“人中”和“内关”的位置。 “三妹夫,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善良,还告诉你一声?” 赵辰疼得脸都发绿了,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云卿依旧保持着她那浅淡的笑意,“三妹夫啊,看你这样子,还能感觉到疼痛,说明还有知觉,不至于全身不遂。” 她的目光往下,落在赵辰的双腿上。 “至于会不会半身不遂,还有待验证。” 赵辰的双眼瞪得和铜铃一样,他的嘴巴气得都抽搐了,“你……你想干什么?”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做出嘴型。 沈云卿对旁边吩咐了一句,说:“小月,把他裤子脱了。” 小月打了个激灵,不敢相信,“???” 沈云卿以为小月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小月,脱掉他的裤子。” 小月:“……是!” 小月自己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脱裤子这种事情有点难为情。 但她转头一看,只见沈云卿这一脸镇定,真真是稳如泰山! 深吸一口气,小月硬着头皮走过去。 …… 赵辰的眼中像是在冒火,他死死盯着小月,像是在说:你要是敢脱我裤子,我杀你全家! 他急了,很急! 这太他妈的羞辱了! 小月闭着眼睛,双手抓住赵辰的裤腿,往下一拽! 一阵凉风吹在赵辰的双腿上,他浑身呆滞,恨不得当场去世…… 小月不敢直视,只低头问:“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 沈云卿心想:小月这丫头也太害羞了些,这里面不是还穿着一条薄薄的单裤吗? “你去掐一掐他的腿。” 第143章:他就像是一头躺在案板上的猪 小月内心: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但她还是照做了。 赵辰现在的感受就是,他好比一头躺在案板上的猪,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 而沈云卿就是那个来买猪肉的顾客。 她对着猪肉挑挑拣拣,小手一指,这块肉不行,那块肉不错,切那块! 赵辰活了近二十年,从来没有一日,像今日这般屈辱! 尤其当小月掐他大腿的时候,她本是习武出身,力度比旁人都要大些。 这一掐,疼得赵辰直抽冷气! 沈云卿一脸认真:“三妹夫,你有没有感觉?” 赵辰已经生无可恋,他都不想搭理沈云卿,干脆闭上眼睛。 …… 沈云卿自我反思,道:“看来是力度不够。小月,你再掐他小腿几下,用点力!” 小月刚刚是没用力,这次她准备用点力气,伸手在赵辰小腿肚一掐。 只见赵辰的膝盖往上跳了下,这是由于疼痛而产生的自然反应。 沈云卿微微颔首,“看来还有的救。” 赵辰面如死灰,他极力放空自己的意识,就当作自己是个死人算了。 偏偏沈云卿又时不时地提醒他,“三妹夫,放轻松点。就你这小身板,我们对你不会有兴趣的!” 沈云卿自己是这样想的,所以她认为小月,也应该没有兴趣。 毕竟赵辰的身材的确算不上好,瘦瘦小小的。 沈云卿可是见识过世面的人,她不由想起那天在茗雅居的假山温泉,江临赤裸的后背…… 她晃了晃脑袋,额……赶紧打住!男色害人不浅! …… 小月瞅了沈云卿一眼,心想:小姐说这话,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淡定! 沈云卿接着吩咐:“小月,把他裤腿从下面卷起来。” 小月已经有心理准备,小姐将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她把赵辰的裤腿由下挽上来,露出他一双大白腿。 沈云卿琢磨着,这腿受伤严重,伤口已经有发脓的迹象,需要把腐肉切除掉,不然可真是要废了。 其实沈云卿这次是有准备麻沸散的,但她不想给赵辰用。 没什么原因,她就是不想! 沈云卿:“小月,把火端过来。” 小月内心:这倒是个正常的吩咐。 沈云卿拿出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一边笑着、一边眸露凶光。 赵辰魂都被吓散了,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虽然他觉得这份屈辱,令他生不如死,可他真还不想死啊! 只见他嘴巴使劲在动,“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拿着刀,慢慢地剔除了赵辰双腿上已经发脓腐烂的皮肉,“小月,你把参汤给他灌下去。” 赵辰痛不欲生,他咬着嘴巴,满嘴都是血。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啊,能不能给个痛快! 当然是不能! 沈云卿对于伤害自己的人、或者想伤害自己的人,都不会手下留情。 她的刀,故意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地割除腐肉。 那些大夫说没有救了,是因为他们技术不过关。 这切除腐肉可是件技术活,稍有不慎,切到什么筋脉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纷纷说自己救不了。 但沈云卿不同,她前世就喜欢研究各种酷刑。 别的不说,单单这刀功,那可是极好的! 第144章:切到什么不该切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太痛了,生理难以承受,赵辰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疼,真的太疼了!!! 沈云卿最讨厌这种乱动的病人了,“三妹夫啊,别乱动,不然这刀子偏了,切到什么不该切的东西,那可就不好了!” 不该切的东西……在场人,包括赵辰,都一清二楚! 这指的就是他的命根子! 赵辰的脸已经由黑转白,嘴里在说两个字,“你敢!” 但他也开始克制着自己不乱动。 …… 大概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沈云卿总算是把赵辰腿上的腐肉处理干净了,她伸了个懒腰。 此时,赵辰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惨白如纸。 沈云卿嘲讽一声,“三妹夫,你真不如女人,幸好你现在发不出声音,要你可以出声,肯定叫得比被杀的猪还惨!” 想当时,同样是没有麻沸散,她给赵沐儿清理伤口的时候,赵沐儿可是一声都没哼。 赵辰已经形同死尸,遭受此等大辱,他还不如死去! …… 沈云卿:“小月,接下来交给你了,我有点困,想睡一觉。” 今天起得太早了,先是去了紫云殿,出宫后又立马来了赵侍郎府,真是一点也没有休息。 沈云卿很困,是真的困了。 小月露出疑惑:“小姐,我?” 沈云卿连连打了三个哈欠,“很简单的,你把药均匀给他洒上,然后用纱布包起来就是了,对了,记得翻面,后面也得洒。” 小月看了看沈云卿,又看了看赵辰。 洒药?翻面? 这是治病啊,还是炒菜啊? 沈云卿拍了拍小月的肩膀,“放心,你可以的。” 说完,沈云卿就走到屏风外面的椅子上,打算小憩一会。 小月慢慢走向赵辰,她拿起那瓶药,洋洋洒洒倒了下去。 赵辰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翻了面,趴在了床上。 据说屠夫杀猪的时候,也喜欢从后面刺入…… 小月嫌赵辰身上的衣服碍手碍脚,直接给撕开了。 按照沈云卿说的,洒完药,就应该包扎了。 小月用纱布将赵辰一圈一圈给包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头在外面喘气儿。 做完这一切后,小月有种久违的成就感,露出一个笑容, “好像……也不是很难……” …… 日暮西山。 沈云卿才推开门。 赵侍郎夫妇已经等得火烧眉毛了。 尤其是赵夫人,显然是又哭过一场。 “世子妃,我儿子他……” 她眼巴巴地等着沈云卿的回复。 沈云卿一脸真诚:“噢,命是保住了,其余的后遗症什么,我就没有办法了。” “谢天谢地!保住命就是万幸啊!”赵夫人抓着沈云卿的手,满是感激,“世子妃的大恩大德,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报答!” 沈云卿知道,这是一般人都会说的客气话。 但她不是一般人,便问道:“你当真要报答我?” 赵夫人:“当然是真的!” 赵夫人这话说的实诚,可沈云柔听着就不愉快了。 在沈云柔看来,沈云卿不就是懂点医术么? 治病救人难道不是她的本分吗? 她还好意思要求回报?真是不要脸! 第145章:他有什么后遗症 沈云柔便对赵夫人说:“母亲,我这位二姐医者仁心,她肯定是不会要赵家的家产的。” 这么一顶高帽子戴下去,沈云柔就不信,沈云卿还敢讨要什么! 沈云卿本来也没想着要赵家的家产,但听沈云柔这一说,她偏偏想要点什么了。 沈云卿:“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报答呢?赵夫人,你把渤海来的夜明珠送给我就是了。” 赵夫人是个爽快人,又懂得知恩图报,她一口答应:“别说是夜明珠,就算把我赵府搬空了,也没问题。” 这渤海来的夜明珠虽然不算天下至宝,但数量极少。 沈云卿就是喜欢收集稀少的东西,万一以后能有什么用呢? 收了夜明珠,也惩治了赵辰,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沈云卿说:“赵夫人,那我便告辞了。不过我有句话要嘱咐你们,经此一难,三妹夫他的命虽然保住了,但身子骨肯定不如以前了,你们可要多照顾照顾他的情绪啊!” 说到这里,沈云卿特意看向沈云柔,“三妹,尤其是你,你这做妻子的,平日可要多注意点。” 小月在一旁观察着沈云卿,不得不佩服,小姐这看起来真像好人,没有半点恶意。 回去的路上,小月有些好奇,“小姐,你对赵家人说有什么后遗症,究竟是有什么后遗症啊?” 沈云卿面不改色地说出四个字:“不能人道。” …… 豫王府。 江家人本来就少,每次吃饭的时候,最多不超过三个人。 这几天,江临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沈云卿已经好久没见过他的人影了。 就连晚膳,也还是看不见他。 江深问道:“小丫头,想什么呢?是不是想本王的孙子了?” 他随即又解释:“他最近在查围猎场野兽失控的事情,听说是人为造成的,有人意图弑君。这事非同小可,江临难免有些忙,你多担待些。” 野兽失控,的确是人为造成的,沈云卿还出了一部分力气呢! 只不过,她可没想对齐越下手,这就说明,还有另一拨人参与此事。 沈云卿看了看这满桌子的菜,一脸消沉:“不是我说,江府的伙食也太差了点。” “唉,本王也很无奈。”江深:“还不是我那孙子说我们两,一个老朽、一个伤患,不宜辛辣油腻,只能吃这些清汤寡粥。” 沈云卿反问:“老头,你不是王爷吗?这府里的厨娘难道不听你的?” 江深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长胡子,“说来惭愧,本王是空有名头,而无实权。这你也是看得出来的,本王想吃什么,都得听他的。” “一个字,惨!”沈云卿举起旁边的小酒杯,“来喝一杯!” 江深有些嫌弃,“这小杯子喝酒有什么劲?” 他吩咐阿忠:“去把本王珍藏多年的佳酿拿几坛出来!” “好嘞!”阿忠很快就拿了两坛。 江深已经很久没有痛快地喝过酒了,毕竟这江府看着人多,实际上也是满心孤寂啊,江临那小子是滴酒不沾,好没趣味! 第146章:我喜欢你比喜欢我自己还要多 这下来了一个沈云卿,可以和他喝喝酒了,这个孙媳妇娶得值! 江深把酒推向沈云卿面前,“你一坛,本王一坛!” 他又加了句,“这可是本王珍藏多年的十里香,今日便宜你了!” 沈云卿也不是扭捏之人,“来!喝就喝!” …… 半夜,江临回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祖父,和他的世子妃,两个人正在喝酒划拳。 两个人都喝得兴致勃勃,浑然不知身份。 “一条龙、哥俩好、三匹马、四喜财、五魁首、六六六……” “哈,你输了!” 而桌子上,除了一堆酒坛子,便是一堆金银珠宝、以及银票什么的。 忽然,沈云卿高兴得蹦了一下,笑道:“老头你输了,这堆银票是我的了!” 江深不服输,说话都结结巴巴了,“再……再再来一局!” 沈云卿也喝得醉醺醺的,她抱着银票不肯撒手,“你都输光光了,这些都是我的,我的……” 江深不服输,还想赢回来:“本王……还有几套祖宅,旁人都不知道的,连江临也不知道……我们再……再来!” 沈云卿是个收得住手的赌徒,她好不容易赢了这么多,万一输了怎么办? “不来了不来了,我有点困,想睡觉!” …… 江临就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两个人。 赌来赌去,不还都是江家的钱。 他是看不懂了,这又是何必呢? 然而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着。 她在闹,而他在笑。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看见这样的热闹了。 江临只记得,自从父母死去之后,这偌大的豫王府就变得冷冰冰的,不像是个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里好像没有那么冰冷了…… 大概是从沈云卿出现之后吧。 就让他们多闹一会,江临贪恋这一刻的热闹。 …… 忽然,沈云卿发现了站在旁边的江临。 她抓着自己赢来的银票,蹦蹦跳跳跑到他面前。 沈云卿一本正经地说,“看,我有钱了!” “嗯。” 江临看了,她是有钱,这些银票全是从祖父那里赢来的。 沈云卿低头数了数自己手里的银票,一共有十一张。 她拿出五张塞进江临手里,自己留了六张。 “我给你一半。” 江临问:“为什么给我?” 沈云卿咧嘴一笑,“因为我喜欢殿下啊!我想把我的小钱钱,分给你。” 十里香这酒,喝起来的时候只觉得甘甜清澈,像是果汁一样,谁知后劲十足。 沈云卿现在醉醺醺的,她站都站不稳,把自己整个人挂在江临身上。 她喜欢这个男人的身体,很喜欢。 江临轻不可闻地笑出声了,他问:“那……你有多喜欢?” 沈云卿睁大眼睛,非常认真地看着江临,她的视线一片模糊,人影重重叠叠的。 “殿下,我的小钱钱只给过你一个人,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一张。” 沈云卿果真又拿了一张银票塞进江临手里,“我喜欢你,比喜欢我自己还要多……” 第147章:他眼中天地万物,心中唯她一人 月光之下,小姑娘的脸上因酒醉而微微泛红,一双眸子明亮如星。 她于此间而立,自带满身光华。 江临的眼中有天地万物,心中唯沈云卿一人。 沈云卿的下巴抵在江临滚烫的胸膛处,她往上看他,说:“不公平。” 江临问:“什么不公平?” 沈云卿嘟囔道:“我这么喜欢你,可你一点点也不喜欢我……不公平。” 江临刚想说话,沈云卿就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了。 她睡着的时候,从狡黠的狐狸,化身成一只温顺乖巧的猫。 …… 江临将沈云卿拦腰抱起,他迎着溶溶月色,朝前而去。 往后的每一步,他都会如今日这般坚定。 不放手、不迟疑。 …… 他将她抱回了她的房间。 松手的那一刻,江临的吻落在了沈云卿的额前。 他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说着她听不到的话。 “我喜欢你,远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远比我喜欢这世间所有要多得多。” 沈云卿不安分地动了动,一脚把被子给踢开了,嘴里还在说着,“酒……再给我一坛酒!” 江临有些无奈,怎么就喝得这么醉了? 他对门外的绿萝说:“去打盆水来,顺便泡点蜂蜜水。” 绿萝很快就把东西准备好了。 江临随口问了句:“听说你们今天去赵侍郎府了?” 绿萝:“嗯,小姐说想去看望三小姐。” 江临看了沈云卿一眼,他可不认为她和沈云柔有什么姐妹亲情。 “还做了别的什么事吗?” 绿萝:“小姐是个好心人,就顺便救了赵辰一命。” “你家小姐的确是个好心人。”江临:“行了,你下去吧。” 呵,好心人! …… 等绿萝出去后,江临看着那滚成一团的沈云卿,心里有些没由头的恼火。 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尤其是这个赵辰。 可她,还特意去救赵辰。 “沈云卿啊沈云卿,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沈云卿不答,从那头滚到了这头,对一切一无所知。 江临把沈云卿扶起来,他先是故意把她弄醒,然后把那杯蜂蜜水送到她嘴边,“起来喝点水。” 沈云卿摇晃着脑袋,一个字一个字说:“我!不!想!喝……” 她明明睡得好好的,干嘛把人家给弄醒? 沈云卿心里委屈…… 江临的语气冷淡:“我建议你还是喝一点,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痛,误了进宫的时辰。” 沈云卿撅着嘴巴,不开心,“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凶?” 江临:“我哪有……” “你闭嘴!” 沈云卿用手捂着他的嘴巴,一个人叽叽咕咕地说起来,越说越委屈。 “江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讨你的喜欢!从我们的第一次遇见起,我就喜欢你了。因为太过喜欢,你在新婚夜弃我而去、我没怨你;你让我一个人去赏花宴,我也没怨你;你偷偷去醉风楼见赵沐儿,我还是没有怨你;你喝醉了说不喜欢我,我……都没有怨你……” 第148章:蜂蜜水很甜 “可是你这个金贵的世子爷,脾气不好总是生气。你看你,一生气就不理我,我要是不去找你,你就肯定不会来找我,你还动不动就凶我。你哪里生得这副高傲的性子呢?” 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想哭,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兮兮。 “江临,我是喜欢你,可是我也有自尊的。你知不知道,我在别人面前是最要面子的。只有在你这里,我觉得自己好卑微好卑微……” 沈云卿心想,她肯定是喝醉了,不然她绝对不会说这么一番话,多丢人啊…… 有些话,只能趁酒醉说出来。 这个时候的她,一点也不清醒…… 江临的眼神就这么柔软下来,他碰了碰沈云卿的鼻尖,“好了,我知道了。” 沈云卿满脸委屈,“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江临是笑着问出口的,“那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灿若星辰,能够照亮世间所有黑暗。 沈云卿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 这个她一心想要勾引的男人,亲口对她承认了。 他喜欢她。 她还来不及反应,男人的唇就吻了过来。 江临一只手绕在沈云卿脑后,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唇更近一些。 四片唇瓣紧紧相贴,他们的呼吸都变得炙热滚烫起来。 沈云卿不由闭上眼睛,在这一刻,她愿意忘记所有,将自己全部沉沦在他的吻中。 就这样疯了吧,她想。 他贪婪地吮吸着她唇齿间的香甜,轻轻啃咬迎合、反复纠缠…… 疯了的人,一直都是他。 …… 这一吻结束。 江临稍稍离开,他盯着她的脸。 小姑娘眼中湿润,脸上起了一层潮红,如清晨沾了露珠的花骨朵,妖娆魅惑、诱人而不自知。 他说:“很甜。” 沈云卿神志不太清醒,“什么?” 江临眼睛略弯,“蜂蜜水很甜。” …… 沈云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入睡的,她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影。 她揉了揉脑袋,对昨夜发生的一切,已经全部不记得了。 “绿萝,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原是要进宫看赵美人,现在都迟到了。” 绿萝解释道:“世子殿下对皇上说你病了,要休息几天,让奴婢不要叫醒你。” 沈云卿:“他昨天来过?” 绿萝:“小姐不记得了吗?昨晚就是世子殿下送你回来的,你和王爷喝酒喝得醉醺醺的。” “我喝醉了?” 沈云卿记得自己酒量很好的啊。 虽然不敢说千杯不醉,但九百九十九杯不醉,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她怎么会喝醉呢? 沈云卿想到上次江临酒后吐真言,她就觉得害怕,“绿萝,那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绿萝仔细想了会,她当时是守在门外的,听得也不太清楚。 “奴婢只听见,小姐一直说你很喜欢世子殿下,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云卿拍了下自己的头,“丢人!” 她想到什么,掀开被子看了看,还好衣服没脱。 “那他什么时候走的?” 第149章:他竟然都没碰她 绿萝回答:“半个时辰前。” 沈云卿小声嘀咕着:“也就是说,他在这屋子里和我又睡了一夜……” 却什么都没做。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颗殷红的守宫砂,有些发怔。 沈云卿心想,看来江临是真的不喜欢她。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都没碰她。 绿萝见沈云卿不开心,又说:“小姐,其实殿下对你真的挺好的,明明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却照顾醉酒的你一整夜,一大早又忙去了。” 沈云卿问:“他有什么事情要忙?” 绿萝:“据说围猎场的野兽失控,是有心人特意安排的,想要谋害皇上。殿下就是在查那个有心人是谁呢!” 那天野兽失控,的确是人为。 虽然沈云卿不知道还有谁,但她自己确实是其中一个。 如果被江临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按照他的脾性,那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不!不行……” 不能让他找到真凶! 沈云卿心生一计,“绿萝,你帮我准备一些糕点,我要去京兆尹府邸,亲自看望世子殿下。” …… 此时。 江临正带手下,去围猎场又逛了一圈。 他问林风:“当时,野兽都是被关在这里吗?” 林风回答:“是的。属下刚才都找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江临走近,他俯身仔细看了很久,在栏栅下面,发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脚印。 “看守围场的人,都是体型健壮的男子,根据他们的体重来说,留下的脚印应该不至于这么浅。” 林风不太明白:“这一个脚印能说明什么?” 江临瞥了他一眼,“说明留下这个脚印的人,不是看守围场的人,很可能是一个女子。” 林风:“可若是个女子,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脚印吧,这都有七寸了。” “你这次说到点了。”江临:“寻常女子的脚没有这么大,从脚印可以看出,她身高应该在五尺一寸。” 林风挠了挠头发,嘿嘿一笑,“那这还挺高的……” 江临眸色稍暗,“根据这些线索去找,应该不难。” 一个身高五尺一寸、又会武功的女子,只要仔细去查,很容易找到。 这时候,一个小官差跑过来,说了几句话。 江临问:“你说世子妃在京兆尹府里?” 小官差:“是的,已经到了。殿下,你要不要回去?” 林风原以为江临会继续在这里追查线索,毕竟世子殿下一向以公事为重,其余的事情都会放在后面,更何况是女人的事情呢。 可出乎意料,江临点了点头:“嗯。” 既然有人在等他,那他就回去。 这种有人等自己回去的感觉,似乎还挺愉悦的。 …… 沈云卿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有等到人回来。 她等啊等,等到花都谢了。 于是,沈云卿坐在江临平时里坐的位置上。 桌子上堆了不少书。 她随意翻了翻这些书,上面还有他的批注。 字迹苍劲有力、行云流水。 沈云卿心想,她男人的字写得真好看。 她不禁开始想象,江临写这些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 第150章:他不畏强权勇气可嘉 一定是先焚一坛香,等到青烟袅袅而出。 他会折一束新鲜的萱草,插在桌子上的花瓶。 然后,他便穿着那身银白色的衣服,就站在这个地方。 一手提着细长的狼毫,另一手挽着宽松衣袖,露出那截洁白的手腕…… 不用说话,自成一幅绝美的画,他便是画中人。 画中人似仙。 沈云卿这样想着,就更想江临立即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问外面的官差:“怎么还没回来啊?” 小官差知道这位是谁,当然不敢得罪,“殿下去了围猎场查案,怕是要挺久才能赶回来。” 沈云卿就是知道江临去查案了,所以她才过来谈谈情况,万一真被他查出来了,可就不好了。 虽然沈云卿认为小月办事情很妥当,可江临太过聪明,他这个人可不好糊弄。 …… 沈云卿等得不耐烦了,她就随意在这房间里走了走,忽看到一个架子上摆了几本册子。 她想去拿,身高不够,便踮踮脚。 小官差喝道:“世子妃,那是府衙机密,不许任何人触碰!” 沈云卿不太高兴,便瞟了他一眼。 这小官差瘦瘦高高的、皮肤很黑,人倒是看着很有精气神,那双眼睛炯炯发光,正死死盯着她! 不愧是江临亲手调教出来的人。 沈云卿说:“我就碰碰不看,这也不行吗?” 小官差摇头,“不行。” 沈云卿:“你就不怕我在世子面前告状,说你欺负我吗?” 小官差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但他还是板着脸,“我的名字叫做孙福。” 言下之意就是,你要去告状就去告状,我还把名字告诉你,你去告吧! 沈云卿还没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孙福怎么就那么死板呢? 他越是不让她看,她就越是想看。 “我不管,我就要看!哼!” 沈云卿个子不够,她特意搬了张凳子过来踩着。 究竟是什么机密,才不让她看的呢? 孙福大喝一声:“世子妃住手!” 这一声直接把沈云卿给吓到了,嗓门那么大,不被吓到才奇怪呢! 沈云卿没站稳,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意料之外,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当那股清淡的萱草气味传过来的时候,沈云卿就知道是谁了。 她露出笑容,“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江临将沈云卿放下来,“为什么爬这么高?” 语气颇为无奈,他每次见她,她似乎都能摔跤。 沈云卿委屈兮兮,“我就想看看那上面是什么东西,可是你手下的人不许我碰,还凶我……” 孙福就是个愣头青,直言直语:“殿下,你吩咐过,那是机密,任何人都不能看。所以即便是世子妃,也不能。属下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江临转眸看向孙福,没有生气,反而夸了几句:“你不畏强权,着实可嘉,先出去吧。” 孙福心中对世子殿下的敬意更重了几分,一副愿意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情,“是,属下告退。” 第151章:个子挺矮脾气挺大 沈云卿就更委屈了,她原以为江临会帮自己的,就算不惩罚孙福,也该骂他几句吧。 “你不帮我出气就算了,你还说他不畏强权,难道我就是仗势欺人的强权吗?” 江临看着她的脸,说:“你的确是。” 沈云卿气呼呼“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江临抬手,将那架上的书册取了下来,给她,“你是想看这个吗?” 沈云卿说:“我就是等你等的,有点无聊……” 她其实是很想看看这所谓的机密是什么,但表现得太明显了,反而引人怀疑。 所以江临递给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接。 江临见沈云卿不接,便把东西放回原位,“为什么等我?你从前并不会来这里。” 沈云卿把食盒打开,“我这不是担心你查案辛苦吗?特意做了些糕点送给你。” 江临并不认为沈云卿有这种厨艺,“你亲手做的?” 其实是厨娘做的,但沈云卿一口保证,“千真万确!” 江临对于沈云卿也算有几分了解,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呢? “说吧,有什么事让我帮忙?” “殿下,我真只是体谅你的辛苦才来的,你以为我有什么事?” 沈云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随意:“殿下,你这几天都在查野兽失控一事,成天早出晚归的,我是真担心你。现在可查出来了?” 江临垂眸,眸光移到沈云卿的手上,她手指正揪着衣袖。 他只淡淡移开目光:“没有。” 沈云卿又问:“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江临:“嗯,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他想到了那个女人的脚印。 五尺一寸的女人,应该会是谁呢? 但显然不是他身边这个,因为她还不够五尺。 小小的、矮矮的。 脾气倒挺大。 …… 沈云卿这下松了一口气,看来江临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她目前还是安全的。 她说:“既然殿下还有公务要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临想起上次四方街行刺一事,有些后怕,便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沈云卿:“不用了,我带了侍卫过来的。” 看着沈云卿离去的背影,江临有些若有所思,他叫林风进来。 “林风,你最近闲吗?” 林风不解其意,只当是殿下关心自己,“还好。” 江临:“那么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林风:“但听世子吩咐。” 江临:“你既然不忙,就多去和世子妃身边的丫鬟走动走动,尤其是那个小月。” 林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世子该不会是想为他说媒吧? 江临又加了句:“但你要表现得自然一点,千万别让世子妃怀疑到什么。” 他见过小月几次,直觉告诉他,这个丫鬟不太对劲。 但碍于沈云卿和小月的关系,江临不便直接说什么,所以他想让林风先去接触小月。 林风:“好的,属下知道!” …… 林风刚得了命令,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小月这边来了。 其实,林风对小月早有注意。 只不过林风和江临不一样,他是觉得小月气质飒爽,不像别的女人那么矫情柔弱,很特别很特别的一个人。 第152章:这世上谁不想活命呢 小月正在提水,为了隐瞒刺客身份,保住自己的性命。她选择跟在沈云卿身边,做一个普通的丫鬟。 既然是丫鬟,就得有个丫鬟的样子。 所以,小月每天都在认真干活,反正她力气大,做这些还能锻炼身体。 林风凑过去,一副献殷勤的模样,“小月姑娘,我帮你提水吧!” 小月没有看他,一手提着一桶水往前面走,“不必。” 林风是真心想帮忙,“你一个小姑娘,做这种粗活干什么?” 小月的语气冷冰冰的,“小姑娘就不能做粗活吗?我乐意。” 林风是个大老爷们,或许也是那几分男子心性作祟,“因为在我看来,小姑娘就应该被宠着。就像这种提水的事情,你怎么吃得消呢?” 小月这才看了林风一眼,但眼中却是隐隐几分怒意,“所以你看不起我?” 林风自觉口笨,“不不不!小月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真的就不会说话,向来都这样,难怪世子都说他口笨、不太聪明。 “哼!”小月懒得和林风多话,提着水大步离开了。 林风看着她疾步离去,水却没有洒出来半滴,可见下盘很稳。 若非从小就干苦力,便是有功夫在身。 他追过去,“哎,小月姑娘,你等等我!” …… 沈云卿得知江临没有查到她身上,便放心下来,准备好好调查娘亲死亡的真相。 她换了身男装,故意绕了好几条路。 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走进了一个破旧的院子里面。 这里面住着的人,便是“已死”的翠儿,柳如烟身边的大丫鬟。 自从沈云卿开始注意翠儿之后,她就让小月盯着翠儿。 果然不出意料,没多久,翠儿便被扔在乱葬岗里。 其实翠儿没死,还剩一口气。 因为这仅剩的一口气,沈云卿把翠儿救了回来,安置在这屋子里面。 “你醒了。” 翠儿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沈云卿,“二小姐,怎么是你?” 沈云卿说:“是我救了你。” 翠儿挣扎着坐起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沈云卿,眼神里满是诧异,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二小姐,你为什么会……救我?” 沈云卿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她的语气如平缓流淌的溪水。 “你没必要知道我救你的原因,你只要知道,只有我能救你。” 翠儿心口一颤,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活在恐慌之中,可还是没能逃过柳如烟的暴打。 她怕死、真的怕死! 沈云卿欣赏着翠儿脸上的恐惧和慌乱,说:“翠儿,我只问你一句,你想活命吗?” 翠儿当然想活命,如果她不想活的话,就不会这么恐慌了,她连忙跪在地上。 “二小姐,我想活命!我真的想活下去!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想活命呢? 大多数人嘴里说着想死,不也还是活得好好的? 沈云卿坐着不动,她也不急着说话了,且让翠儿多跪一会、多磕一点头。 第153章:你娘是被逼死的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世人往往不会珍惜。 太容易的出手相助,世人也不会记着这份恩。 更何况,翠儿当年听柳如烟的吩咐,对沈云卿多有刁难,沈云卿可是记在心里的。 沈云卿向来就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换句话说,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从中获取自己的利益。 她问:“翠儿,我可以救你,不过我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呢?” 翠儿茫然地抬起头,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问道:“二小姐想得到什么?” 沈云卿嗤笑一声,“不是我想得到什么,而是你能给我什么。翠儿你要记住,是你求我救你,而不是我必须救你。” 翠儿愣住了,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够给沈云卿什么。 毕竟她只是个丫鬟,所能拿出来的钱财,估计沈云卿也不屑一顾吧。 “二小姐,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 沈云卿旁敲侧击,“比如十年前,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翠儿没有犹豫,说:“二小姐,你娘是割腕自杀。” 沈云卿当然知道苏菀是自杀,她要查的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苏菀自杀。 “在柳如烟手底下待得最久的人,只有沈丁和你。如今沈丁死了,她又几次差点将你打死,你以为只是下手没有分寸吗?说不定,这是一场预谋。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不应该活着。翠儿,事到如今,你还要为柳如烟隐瞒什么吗?” 翠儿的脸色有些苍白无力,她仔细回忆了很久,才说:“我记得那天,老爷好像去找过苏夫人,说了些话就离开了,然后便传出来她割腕自尽的消息了……” 沈云卿追问:“说了些什么话?” 翠儿:“当时,柳如烟还不是当家夫人,她只是姨娘,让我送点东西去苏夫人那里,我恰好看到老爷进去,便在外面停留了一下。他具体说了什么,我也听得不太清楚,只记得一句。” 翠儿忽然抬眸,“是你对不起我!” “我还记得,老爷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那是恨意和愤怒掺和在一起的嘶吼。” 沈云卿闻言,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海还真是惯会倒打一耙,苏菀那样美丽温柔的女子,无论他如何打骂,她都未尝有一句怨言。 到头来,竟成了她对不起他! 或许便正是因为这句话,才逼死了苏菀! 是沈海,逼死了沈云卿的娘! …… 沈云卿攥着拳头,语气冷淡,“我知道了。” 翠儿看不懂沈云卿的心思,“二小姐,那我……” 她想问,自己是不是能平安无事,可一触及到沈云卿的眼神,她就不敢问了。 沈云卿知道翠儿的心思:“我既然说过会救你的命,便不会让你死。” 翠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她知道柳如烟太多的秘密。 如果让柳如烟知道她没死,那一定会想方设法来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倒不如依靠沈云卿来除掉柳如烟。 这样一来,翠儿不就是真正高枕无忧了吗? 第154章:你也曾是老爷的掌上明珠 但翠儿同样知道,沈云卿不是一个容易利用的人。 翠儿必须要摆出自己身上的价值,才能让沈云卿救她。 因此,翠儿作出一副同情愤怒的口吻,说: “二小姐,其实,老爷和你生母苏夫人的感情是很好的,郎才女貌,在当时也算是一段佳话。只不过后来,柳如烟进了府。原本老爷也没看上柳如烟,是她使了手段,故意在老爷的茶水里下了药,上了老爷的床,这才逼迫老爷纳她为妾,也就是因为这里,有了大少爷沈文轩。” “苏夫人是个善良单纯的女人,被柳如烟几句话就给哄骗了,还觉得她可怜,经常劝老爷去陪她。这柳如烟的手段,二小姐你是清楚的,她出身在小门小户,学的就是勾引男人的手段,整日就在老爷耳旁吹枕边风。甚至说……” 沈云卿面上没有任何波澜,“说了什么?” 翠儿:“说苏夫人和府里的一个马夫有染,老爷起初也不信。这柳如烟就故意制造一些事情,让老爷怀疑。比如苏夫人房中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靴子、还有半夜时的黑影……这种种事迹,让老爷越来越猜忌。而苏夫人是个不善解释的人,渐渐的,他们两个矛盾越来越多。” 沈云卿听在心里,只觉得万分胆寒。 她上辈子在宫里,当然经历过、或者目睹过不少争风吃醋的事情。 后宫女人的心计,比毒药还要毒。 “然后呢?” 翠儿见沈云卿似乎有了兴趣,就继续说:“后来,老爷就真信了柳如烟的挑拨,怀疑苏夫人不忠,对她非打即骂。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苏夫人有了身孕,也就是怀二小姐你的时候。” “得知苏夫人有孕,老爷心里是很高兴的,甚至比柳如烟怀孕的时候还要高兴,府里上下谁都看得出来。也正是因此,柳如烟害怕自己地位不保,毕竟她只是姨娘,而苏夫人是正室,若诞下男丁,便是嫡子。” “老爷是日夜陪在苏夫人身边,直到她生下了二小姐。即便是个女婴,老爷也没有半点失望,将你捧为掌上明珠,他是真心疼爱你。” 听到这里,沈云卿都不信了,沈海何曾对她有一丁一点的父爱? “翠儿,你莫不是编故事来诓骗我的?” 翠儿摇头,“当然不是!老爷为了庆祝你的诞生,大摆了三天三夜的宴席,他抱着你,逢人就说自己得了一个女儿,日后必定要将所有的爱给她。当时,老爷和苏夫人的关系也恢复如常了,直到二小姐百日那天……” 沈云卿问:“那天怎么了?” 翠儿说:“那天来了一个江湖道士,说二小姐你命为下贱,不像是沈家的骨血。这时候,老爷联想到苏夫人和那马夫的谣言,他就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女儿……后来,便愈演愈烈。苏夫人就是这样被逼死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柳如烟!” “二小姐,你要是为你娘报仇,便去杀了柳如烟吧!” 第155章:你不想被人知道吧 沈云卿知道翠儿想借她的手除去柳如烟,但翠儿的这些话,倒未必会是假的。 苏菀,或许真的太美好了。 一个没有半点心机的人,她如何斗得过柳如烟呢? 而沈海,显然也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他因为旁人的话,而怀疑自己心爱的女人,又怎配谈这个“爱”字? 逼死苏菀的罪魁祸首,不只是柳如烟,还有沈海。 这两个人,都是罪人、都是杀人凶手。 …… 沈云卿问:“那个马夫呢?” 虽然她根本不信,苏菀会和什么马夫私通偷情。 但沈云卿还是想把这个马夫找出来,弄清原委。 翠儿说:“死了。从传出那个流言的时候,老爷就把马夫给杀了。” 沈云卿低低冷笑一声,“他到底是有多不自信,才会认为我娘和一个马夫私通?” 无论是长相还是身份,沈海都不至于会自卑,唯一让他自卑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沈海是从一个穷酸书生,一步步爬到丞相之位的。 尽管沈海过上了锦衣玉食、人人艳羡的生活,但骨子里的卑微并没有消除。 因为自卑,所以偏执、疯狂、很难相信任何一个人…… 或许,沈云卿也可以用这个方式,来对付沈海和柳如烟。 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就是如此吗? “翠儿,你就待在这里养伤吧,只要你不出去乱走,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说完,沈云卿就离开了。 …… 没走多远,沈云卿感觉有人在背后跟踪自己, 她回过头一看,又没看到什么人影。 奇怪了…… 沈云卿这次出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而且这栋小院子,也是沈云卿托别人的手买下来的,没有人会知道她和这院子有关。 谁会跟踪她呢? 沈云卿暗暗转动了手中的银镯,她倒是不怕有人暗杀。 死过一次的人,再没点脑子,那不就是太蠢了! 沈云卿故意从小巷子绕出去,躲在墙角。 听着那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沈云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手指搭在银镯上的按钮,就等着他过来。 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那人握住了沈云卿意图触动暗器的手,欺身而上。 沈云卿看真切了:“三皇子,你在跟踪我?” 齐钰还是那张笑脸,眉眼处尽是风流妖孽。 他将沈云卿的手压在墙壁上,“跟踪?” 沈云卿:“难道不是吗?” 齐钰偏着头看她,“你身后便是醉风楼,本殿下原本是要往那里去的,没想到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便跟着过来了。” 沈云卿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鬼鬼祟祟了,她感觉得出来,齐钰是跟着自己过来的,。 “既然如此,那你放开我的手。” 齐钰比沈云卿高出了很多,他低头靠近她,无形中便带了一股压迫感,“若我不放呢?” 沈云卿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无路可避,她伸手往前一推,让他离她远一点。 “三殿下应该不想被别人看见,你好男色吧!” 第156章:你就这么讨厌本殿下 沈云卿现在还穿着男装,作男人打扮。 在别人眼中,她就是个男人,还是个俊俏的小书生。 如果沈云卿大喊一声,很多人都会往这边看过来。 这一块并不偏僻。 齐钰的目光在沈云卿脸上流连几回,带着几分暧昧和调戏。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男装打扮,若男人长成你这样,我猜我肯定也会喜欢。” 沈云卿腹诽骂道,齐钰嘴里就没句正经话,满脑子不知道想的什么? 上辈子的他也没这样油腔滑调,这辈子怎么尽干些臭不要脸的事情? …… 齐钰嗅到了她身上一股清淡的香味,他不知不觉地凑近。 他显然不知自己在沈云卿眼中,就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流氓。 男人的脸就这样贴过来,沈云卿气了,直呼他的姓名,“齐钰!” 齐钰勾起沈云卿的下颚,“生气了?” “难不成我应该高兴?” 沈云卿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她上辈子和齐钰算是盟友,但他也不能如此无礼。 “你不高兴的话,那本殿下向你道歉就是了。” 齐钰松开沈云卿的手腕,他心想,原来她十四岁的时候,脾气就这么大了。 他说完,还特意拱手作辑,鞠了一躬,“还请姑娘原谅。” 沈云卿说:“道歉就不必了,我只希望三殿下以后离我远点。” 齐钰眼中很是受伤,“沈云卿,你就这么讨厌我?” 沈云卿:“三殿下,我是有夫之妇,你若是总鬼鬼祟祟跟踪我,我夫君会不高兴的。” 齐钰不开心,“夫君?呵……你喜欢江临那个男人?他有什么好的?” 沈云卿垂眸道:“江临是大齐第一公子,人品家世相貌样样出色,你说他有哪里不好?” 齐钰扯了扯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如果我说,他会害死你呢?你还要跟着他吗?” 沈云卿的心猛然一大跳,齐钰怎么会知道,江临会害死她? 但她面色淡然,“三殿下,你不要胡言乱语了,我不会信的。” 齐钰就知道沈云卿不会信,就算他告诉她,他是重来一世,她也不会信的。 任是谁,也不会信! 沈云卿不想和齐钰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等等。”齐钰叫住了她,“野兽失控一事,是你做的吧!” 既然好言相劝她不听,那他不妨试试别的手段。 只要让她远离江临,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沈云卿暗暗握拳,面上还是尽量波澜不惊,“三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齐钰眼中笑意连连,“那天,我看见小月了,你身边的丫鬟。” 沈云卿心口一滞,她转过身来,眼神冰冷地看向齐钰。 她猛然意识到,这一世,他们不是盟友,或许还会成为敌人。 齐钰将沈云卿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她总算是卸下那份虚伪的面具了。 这张冰冷凶狠的脸,才是原本真实的她。 沈云卿知道齐钰的心思有多精,如果那天他看见小月了,她无论找什么借口,都瞒不住他了。 “你想以此事来威胁我?” 第157章: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小姑娘虽面色平静,但眸中显然有几分怒意。 齐钰心想,看她这样子,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了。 “别害怕,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其实齐钰心里也很委屈,他都表现得这么真诚了,为什么沈云卿总觉得他是个坏人呢? 看来,长得太帅也不是件好事。 不过十四岁的她,倒是比二十四的她多了几分可爱。 …… 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这句话,沈云卿上辈子也听齐钰说过。 如今再次落进耳朵里,倒像是把那些记忆一股脑地带了回来。 前尘往事,何曾一笔勾销? 其实沈云卿想象过很多次,宝华殿宫变那日,她死于江临剑下之后,齐钰的下场会是什么? 在世人眼中,沈云卿和齐钰就是一对祸害大齐的罪人。 她死了,他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重来一世,沈云卿想改变自己的结局,齐钰作为她上辈子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她当然不想看见他下场凄惨。 如果可以,她不妨顺便也改变一下他的人生。 沈云卿的语气缓了下来,“那么三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齐钰抬头往上看了看,“太阳太晒了,换个地方说话。不然晒伤了本殿下的脸,可就吸引不了美人儿了。” 沈云卿:呵,这矫情劲儿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 水月小筑。 这里是一座建在湖上的小亭,凭栏听风、看雨赏花,倒是极具雅兴,符合齐钰一贯的品味。 在吃喝玩乐这上面,齐钰若是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 沈云卿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水月小筑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她坐下来说:“三殿下,有话就直说吧,我不喜欢绕来绕去。” 齐钰拿着他那把玉骨折扇,摇摇生风,笑得是风流倜傥, “世子妃,我知道,是你故意让小月放走那些野兽,以至于野兽伤人。” 沈云卿不喜欢被人威胁,当她知道有把柄落在齐钰手里的时候,她同时也在找寻他的把柄。 “那这还真是巧了,大半夜的,三殿下怎么会看见小月?莫不是你也在场?如果三殿下在场,你大可阻止小月、或者立即举报她,可三殿下什么都没有做。这么说来,三殿下似乎是小月的同谋呢!毕竟我的意图,只是惩罚一下赵辰,并没有让野兽去惊扰皇帝。” 沈云卿说到这里,轻笑一声,“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放出野兽惊了皇上,原来是三皇子你啊,这可是弑君杀父的罪名!” 齐钰的眸色渐渐转深,他手里还在摇着那把扇子,风将他鬓前的两缕发丝往外吹开。 真不愧是她沈云卿,心思缜密、伶牙俐齿。这么快就知道了。 沈云卿直视着齐钰的眼神,她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越来越平静了, “三殿下,还有更巧的事情。皇帝受惊的时候,偏偏出现一个赵姑娘以身作挡,救了皇帝的性命。然后,皇帝对这个赵姑娘一见钟情,还封了她为赵美人。你说这巧不巧啊?” 第158章:栽赃嫁祸 这些天,沈云卿思来想去,总觉得赵沐儿和齐钰关系匪浅。 直到今日,她突然明白了。 赵沐儿就是齐钰特意安排进宫去的。 难怪赵沐儿会出现在醉风楼里,因为醉风楼就是齐钰的产业,她也不肯接受江临的赎身,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宫为妃。 而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是齐钰。 …… 沈云卿眼角正噙着丝丝凉薄的笑意,看着齐钰。 她现在就是把一切摊在明面上来说,开门见山。 就算是死,也多一个人陪葬。 齐钰没有丝毫愠怒,“所以本殿下才说,你和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既然如此,从今日起,我们算不算得上是朋友了?” 沈云卿:“三殿下想和我做朋友?这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齐钰指了指自己的脸,“本殿下这一脸真诚,难道你不信吗?” 沈云卿盯着这张脸,越发觉得齐钰身为男子可惜了。 这样美的脸,真容易让人动心。 可惜她太了解他了,他这个人,论手段心机,可不在她之下。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不过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从里至外都是黑暗。 即便太阳光芒洒遍大地,却也无法照到那些黑暗的角落里。 沈云卿和齐钰,永远都活在黑暗里,见不得光。 她厌恶自己,自然不会喜欢和自己一样的人。 “这件事情,只要三殿下不说,我自然也不会说出去。我沈云卿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沈云卿突然意识到,从宝玉失窃一案、再到张贤之死、围猎场野兽失控…… 这一切,好像都是齐钰的计划。 他在一步一步接近她,同时让她一步一步靠近他。 齐钰啊齐钰,究竟有什么意图呢? …… 齐钰故意提及:“本殿下听说,是江临在查这件事情,他是你的丈夫,你说他会不会查到你的头上?” 沈云卿不久之前才探过江临的口风,“我问过他,他还没有查到什么。” 齐钰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你就这样相信他?” 沈云卿:“他没必要骗我。” “我们这样坐等着江临去查,心里始终不踏实。不如……”齐钰压低了声音,“我有个计划,你想不想听听?” 沈云卿说:“正好,我也有个计划,三殿下想不想听听?” 齐钰提议道:“那不如你先说说,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沈云卿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栽赃嫁祸。” 齐钰的眸子有了亮光,“不愧是心有灵犀,本殿下与你想的一样。那么这个栽赃嫁祸的人选,你心里可有了?” 沈云卿没有犹豫,说:“惠王。” 一来,沈云卿与惠王齐浩结怨已久。 托她的福,豫王府和惠王府也早就是势不两立。 既然成了死对头,那么有一方就必须要死。 二来,齐越对齐浩早有猜忌,把围猎场野兽失控的事情,栽赃在齐浩身上,他也不会怀疑什么。 所以对沈云卿而言,齐浩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对于齐钰而言呢? 沈云卿却不确定了。 第159章:始终晚了一步 谁知齐钰一口答应,“就依你所言,把一切推在惠王身上。” 反正齐钰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人选,不如顺水推舟,作个人情给她。 沈云卿并不能松懈下来,“三殿下也知道,江临并非一个能蒙混过关的人,我们该如何瞒过他的眼睛呢?” 听到她口中“我们”这个词,齐钰心头一悦,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你放心,这些事情,本殿下都会处理好。谁让我们现在是一伙的呢!” 太阳已经落山了,眼看着就要天黑。 沈云卿可没空和齐钰套交情,起身道: “三殿下,既然话已经说清了,天色已晚,我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若是让旁人看见,身为世子妃的沈云卿,乔装打扮出入这水月小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且,她目前没有给江临戴绿帽子的打算。 齐钰看着沈云卿离去,并没有出言挽留。 因为他没有一个可以挽留她的理由。 即便重来一世,她还是别人的妻。 而他,始终晚了一步。 只见齐钰的脸色逐渐冷去,甚至带着几分阴鸷。 他一杯一杯喝着闷酒,酒量太好未必是好事,他总也体会不了别人说的“一醉解千愁”的滋味。 冷言看不下去了,他夺过齐钰手中的酒,“殿下,酒多伤身。” 齐钰:“我当然知道酒多伤身,可若是不醉,伤的就是心了。” 冷言并不懂,齐钰不过是见了沈云卿几面,何以动情到如此地步了? 天底下的美人多不胜数,在齐钰眼中,也不过是烟花一瞬,灭了也就灭了。 唯独这个沈云卿,让他牵肠挂肚如此! 冷言:“殿下,若换成别的女人,抢了也就抢了,可她已然嫁为人妻,你自己又何苦呢?” 齐钰:“苦?本殿下倒不觉得自己苦。” 能够重来一世,看见沈云卿还活着,齐钰已经很开心了。 但人啊总是贪心的,总不满足,总想得到更多。 他啊,就是太贪心了! 齐钰沉默了许久,说:“江临不是好人,他不会待她好的。” 冷言是个颇有正义感的人,“容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您这样的行为,不就是挖墙脚吗?何况这墙角还不好挖。” “你以为本殿下喜欢挖墙脚吗?” 齐钰没好眼色看他,“我只是怕往事重演。” 因为输过一次,所以这一次不能再输了! …… 这边,沈云卿已经偷偷回到了府里。 回去的时候,夜色已深,府门都关上了。 沈云卿只好翻墙进去,她的脚刚一落地,身后就传来一声。 “站住。” 沈云卿深提一口气,暗道不好,怎么就被江临被抓住了呢? 她只好转过身来,挥手打了个招呼,“殿下,巧啊!” 江临看着沈云卿这副男装打扮,“你去哪了?为什么又穿成这样?” 若不是天色太黑,沈云卿脸上的慌张一定会被江临看穿,“我……就是随便逛逛。” 江临问:“随便逛逛,身边为什么不带人?又为什么偷偷摸摸爬墙进来?” 第160章:为什么不能是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呢 沈云卿:“因为府门关了,我生怕吵醒别人美梦,所以只好爬墙了。” 她走过去,拉着江临的衣袖摇啊摇,心想着:撒撒娇,这事肯定能过去。 江临却板着脸,口吻教训:“身为世子妃,独自外出、晚归翻墙,你眼里还有没有半点家法祖训?” 沈云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使劲挤出几滴眼泪,“殿下,你别凶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然而,这一次,撒娇也没用了。 江临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如果她出事了该怎么办?若再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丝毫不知悔改。 “跟我来。” …… 书房。 沈云卿看着这一屋子里的书,“殿下,你让我来书房干什么?” 江临找了一本《诗经》放在沈云卿面前,说:“抄写十遍。” 沈云卿:“???” “殿下,你要我抄写十遍,还不如打我一顿!” 江临低头说:“那就二十遍。”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沈云卿见自己就算是哭也没用了,她乖乖坐下来,打开《诗经》。 “别别别!十遍就十遍,我抄还不是了。” 江临也坐在沈云卿不远的地方,他并不打算离开,就这样守着她,直到她抄完为止。 沈云卿哀怨地瞪了他一眼,万般无奈,只能接受抄书。 《诗经》的第一首诗是《关雎》,她一打开就看见了,轻声念了出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女的声音软糯清甜,一声一声钻进江临的耳里,饶是他再认真看书,也看不进去了。 沈云卿突然抬起头,问江临,“殿下,我觉得此诗不妥。” 江临:“何处不妥?” 沈云卿趴在桌子上,将下巴抵在手背,“就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吧,为什么不能是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呢?” 江临有些诧异:“你哪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奇怪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奇怪。”沈云卿:“殿下,你难道不知道,这相貌俊俏的男子,也会吸引女子的追求吗?” 她见江临坐在烛光之侧,手里正捧着一本书。 他坐姿笔挺,衣裳工整,连头发丝也服服帖帖的。 这般正经的模样,真是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殿下,你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吧!” 江临转眸盯了沈云卿一眼,有时候,他真想把她的嘴巴给捂住。 她这嘴里,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 沈云卿见江临不说话,好没意思,她便低头自说自话。 “我这个世子妃当得真是可怜,情敌那么多,还要被夫君罚抄书……” 她一边抄书,一边时不时地看着江临。 也不知这位世子爷,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一直就坐在那里看书,也不理她,完全把她当作空气似的。 沈云卿也不自讨没趣了,看来要是不抄完十遍,他是不肯放过她了。 可是沈云卿一看书就困,她天生就不是个能静下来读书的人。 正抄到这一首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161章:我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云卿写到这句诗的时候,打了个哈欠,衣袖不小心扫到了旁边的烛台。 烛台灯油被打翻,火焰沾到了她刚抄完的宣纸上面,瞬间就给烧光了。 沈云卿心痛极了,她赶紧站起来扑火。 可不知怎么,她越扑,这火就越大。 “殿下,你快来帮帮我啊!” 江临才刚看进去书,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 他一看,自己的书桌都已经被火给烧了,房间里浓烟滚滚,而沈云卿在那儿使劲乱扑…… 她这是救火呢,还是在煽风点火? “别救了,走。” 江临拉着沈云卿的手,就往门外跑去。 他吩咐外面的人:“林风,快带人来救火。” …… 还好火势不是很大,没多久,就被扑灭了。 只是里面的东西都被烧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几柜子的书和字画。 这可是江临多年来的收藏啊!他一直视若珍宝的收藏品! 江临看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沈云卿。 沈云卿被烟呛得直咳嗽,深呼吸了好久才缓过来,她原本白皙的脸满是烟灰,浑身更是灰扑扑的。 更可恶的是,她完全没有一点做错事的自觉。 沈云卿见江临满眼心痛,她不懂原因,“殿下,不就是一间书房吗?烧了就烧了吧,你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江临感觉内心在滴血,说:“那里面有王羲之的字、吴道子的画,还有《广陵散》绝版曲谱……” 沈云卿打断了,“这什么西之东之的,改日我给殿下画上几十张,赔给你就是了!” 江临乍然甩袖,“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不过就是罚她抄书,用来静静她的心。 谁知她竟把房子都点燃了,还烧了那么多名贵稀奇的字画。 他很生气,气到把“生气”写到了脸上。 “殿下,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呀!我又不是故意要烧你书房的,我只是……不小心烧了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估计是自己也觉得不够理直气壮了。 沈云卿敢对天发誓,她绝非因为不想抄书,而烧了他的书房的。 绝对不是! 沈云卿站在江临面前,她用一张脏兮兮的花猫脸看他, “殿下,其实这事也算是你不对,你要是不罚我抄书,这书房也不会被烧了……” 江临转过身去,他现在不想和沈云卿说话,也不想理她。 他只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试问,一个人收藏了十七年的东西,被这么给烧光了,能不难受吗? “殿下……” 沈云卿又绕到江临面前,她抓着他的手,在他怀里蹭了几下。 这一蹭,沈云卿把脸上那些灰全部蹭到了江临的身上。 蹭完之后,这才意识到不好。 这位金贵的世子爷,他是最讲究干净的了…… 沈云卿立马松手,“殿下,我不是故意的,你信我,真的。” 江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只见那两个黑乎乎的小手印,他问:“不是故意的?” 沈云卿耷拉着脑袋,“我错了。” 她现在俨然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第162章:我的心全在你身上了 江临真是一肚子话堵在口边,不知该说哪一句话好。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沈云卿这样的人? 他憋了许久,只说:“十遍,少一个字都不行,抄不完,不许睡觉。”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是书房烧了,那十遍《诗经》,还是一个字都不能少。 沈云卿听明白了,惨还是她惨。 …… 折腾了这么久,沈云卿还是没能逃得掉罚抄的命运。 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房间。 江临还是坐在旁边,看守着她。 沈云卿只好拿起笔,从头开始抄写,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打翻烛台! 不然,现在只差九遍了! 然而没抄多久,沈云卿的眼皮子就在打颤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一合,就再也无法睁开了。 一遍还没抄完,沈云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脸贴在那还未完全干透的墨迹上。 江临走近,看到沈云卿脸上那一大片墨汁,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抽出她脸上的纸一看,这才写了几个字便睡着了? 而且字迹东倒西歪的,就没有一个是像模像样的。 江临干脆坐在沈云卿对面,盯着她。 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可恶,烧了他的书房,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睡觉?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沈云卿,醒醒。” 沈云卿被弄醒了,她睡意惺忪地看着江临,“干嘛呀?非得把我叫醒?” 她有起床气,很严重的起床气。 谁若是把她从睡梦中弄醒,那她一定会很讨厌很讨厌这个人,即便他长得美若天仙也没有用! 江临把笔塞进了沈云卿手里,“继续抄写。” 沈云卿哀求道:“殿下,我好想睡觉,我不想写了。” 江临就这样淡淡地看着沈云卿,不作声。 沈云卿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自己哭也没用了。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写着,满脸都是不情不愿。 “字写错了。”江临提醒一句,“多了一个点。而且,你的字是越写越不成样子了。” 沈云卿还没反应过来,江临就绕在她的背后,握住了她的右手。 江临的手掌冰凉如玉,让沈云卿心头一颤,密密麻麻的触电感。 忽然间,沈云卿的那些睡意就荡然无存了,她精神紧绷。 只见她的手被他带动,在纸上一笔一划、来来回回。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江临的手上,这只手白皙得近乎透明,依稀可见那些青色的血管,指骨纤细瘦长。 这是一只拈花提笔的手,也是一只执剑杀人的手。 但这一刻,沈云卿只想做江临手中的笔,随着他的动作而落于纸间。 江临见沈云卿根本没用心在学,反而望着他发痴,便沉声说了句:“用点心。” 沈云卿说:“殿下,我的心全在你身上了,已经没有心用在别处了。” 她想捉弄他、调戏他、强迫他……时时刻刻都想! 江临手中的动作就这么停下了,在他视野之中,这是一张沾满了墨水的小花脸。 她是那样任性、狡黠,让人无计可施。 也无可奈何…… 第163章:累死了 江临盯着沈云卿的脸,眼中有一丝隐隐笑意,他语气坚定,“还差九遍,少一个字都不行。” 哼!沈云卿瘪起了嘴,这人怎么一点情面也不给? 江临松开握着她的手,“写吧。” 沈云卿哀怨地叹了一声,写吧! 这一夜里,一旦沈云卿想打瞌睡,江临就会来提醒她。 这个人,硬是时时刻刻盯着她。 好不容易写了一夜,总算是抄完了。 沈云卿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 抬头一看,江临已经没了人影。 她起身推开门,想回去睡个觉。 绿萝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见沈云卿这一副精神不振、饱受摧残的模样。 可看着也没受伤啊,怎么就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小姐,你怎么了?” 沈云卿骂了句:“折腾了一夜,累死我了,我要回去睡觉。” 绿萝:“折腾了……一夜?” 看来世子殿下体力不错啊! …… 沈云卿回到自己的床,倒头就睡。 可她还没睡多久,绿萝就走进来。 “小姐,奴婢刚刚忘记说一件事情了,今日是中秋节。” “每年中秋节,皇上都会在宫里举行中秋宫宴,邀请各大臣子携家眷入宫赴宴。自从先帝去世,豫王爷他多年不理朝政了,也不参加这些宴会,都是交给世子殿下。按照规矩,你该和世子殿下一同前去!” 沈云卿挥了挥手,“不去!我要睡觉!” 绿萝很是为难,“小姐,你要是不去,外面人不知道怎么说你闲话了?现在已经有谣言说……说你和世子感情不合,世子不喜欢你,马上就要纳妾了。而宫宴里美女如云,你不去的话,说不定殿下就被美女给缠上了……” “纳妾?” 听到这个词,沈云卿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她都拒绝了诱惑,没有给江临戴绿帽子,他还敢纳妾? 不行! 沈云卿说:“绿萝,你马上准备给我梳洗,今日我要盛装出席。” …… 中秋宴会。 沈云卿今日一身的红色拢烟曳地裙,宽大的裙摆上绣了许多精致的梅花。 腰间是淡色的云纱,更衬得细腰盈盈不堪一握。 她将头发挽起,用金玉之冠固定,额前配以一条碎珠发饰,两侧流苏摇晃。 步步生莲、颦颦含笑。 其实她很适合这般华贵的装束,衬得人美艳非凡,当真是艳若桃李。 江临看见沈云卿的时候,只觉眼前一亮。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倾国倾城貌。 从前他不信,现在信了。 “殿下,你再这样看着我,可就有失体统了。”沈云卿提醒道:“周围那么多人呢。” 江临收回目光,带着沈云卿,一同进了宫宴。 他们两人一出现,便是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所有人都往他们这边看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 沈云柔今日也来了,她是跟着赵辰过来的。 她自小就跟着京城里最好的礼仪嬷嬷学习礼仪,在这种大场面,从来都不会出错。 可是沈云卿,呵,她一个草包粗鄙的丫头,肯定会丑态毕现! 第164章:给我安分守己些 可让沈云柔惊讶的是,沈云卿不但没有出丑,反而还艳惊四方! 这一天,沈云卿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度,从一出场,就举止得体、谈笑大方。 无论是何人与她搭话,她都能得体应对,不卑不亢。 沈云柔不会知道,曾经那个愚笨粗鄙的沈云卿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沈云卿,可是在皇宫里历练出来的魔鬼。 更让沈云柔难受的是,站在沈云卿身边的男人,是江临。 那是沈云柔一心想嫁的男人。 赵辰见沈云柔这眼睛直直望着江临,气就不打一处来,“看够了吗?不够的话,你就走到他边上去看啊!” 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满是讽刺。 沈云柔反击一句:“我看没看够,关你什么事?” 赵辰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世家公子,他是越发受不了沈云柔这大小姐脾气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赵家的媳妇,就该安分守己些。” 沈云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让我安分守己,那你自己呢?府里的丫鬟、妓院的妓女,什么下流胚子都被你带上床了,也不怕吃不消!” 赵辰像是被说中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他脸色大变:“沈云柔,你闭嘴!” 沈云柔根本就不想理赵辰,自从他病愈之后,性格就大变了样子,整日就知道寻欢作乐,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公子的体面? 这样的男人,连江临的一根头发都比不过。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给了赵辰! 因此,沈云柔就更恨沈云卿了,目光死死盯着沈云卿身上。 …… 沈云卿刚坐下不久,就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她正要端起酒杯,却被江临按下了。 江临说:“不可饮酒。” 沈云卿问:“为什么?” 江临:“提防你酒后失态。” 酒后失态?沈云卿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酒后失态了,她倒是记得江临喝醉过一次,不过就一杯就醉了。 她还记得很清楚。 不喝就不喝吧,沈云卿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抬手之间,看见对面的齐钰了。 他同样举杯,对着沈云卿遥遥一敬。 沈云卿心下明白,齐钰这是在暗示她,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静等就是了。 …… 不久之后,齐越就进来了。 齐越是皇帝,自然坐在主位上,但坐在他旁边的女子,却不是萧蘅,而是赵沐儿。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听说皇后称病,无法参加宴会,便没有前来赴宴。 除开皇后,还有贵妃她们,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赵美人啊! 赵沐儿穿着淡蓝色的刺绣宫装,长长的裙摆自地面拖过,一头青丝懒懒挽起,只配了一根玉簪。 她的打扮很是清淡,却更衬得人仪态非凡。 一路走来,身后跟着十多个宫女。 赵沐儿神态倨傲,她没有看任何人的眼色,径直坐在齐越身边最近的位置上。 众人心道:这个赵美人好大的排场! …… 沈云卿偏头对江临说:“你这位故人,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第165章:风情万种的舞姬 江临觉得沈云卿这话带着刺儿,他索性就把话摊开说了,省得这个小醋坛子动不动就发酸。 “江赵两家是世交,我与赵小姐幼年相识,关系仅此而已。” 沈云卿说:“这么说来,你和她还是青梅竹马了?要是赵家没有被满门抄斩,说不定,你现在的世子妃就是她了。” 江临认真思考了一会,如实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们这种出身世家贵族的人,向来都没有权利去决定自己的婚配。 江临如此,沈云卿也如此。 如果赵家没有满门抄斩,那么凭借着江赵两家的关系,江临的世子妃很有可能是赵沐儿。 即便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爱情,也会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 阴差阳错,赵家没了,最适合和江家婚配的对象,便变成了沈家。 沈家根基薄弱,是全靠着沈海撑起来的。 尽管他坐到了当朝丞相这个位置,但只是一个文臣,而无兵权。 看似位高权重,实际上外强中干。 所以齐越才会选择,让江沈联姻。 但沈家有两位千金,一位粗鄙愚笨、不得宠爱;一位知书达礼、颇有美名。 齐越担心沈海因为联姻一事,而偏向江家,所以他干脆把沈云卿这个不受宠的千金赐给了江临。 如此想来,沈云卿是最合适的世子妃,也是命定的世子妃。 沈云卿与江临的婚姻,是阴差阳错,更是命中注定。 江临的余光正看着沈云卿,她根本不会知道,即便他当时没有认错玉佩的主人,他的世子妃也只会是她。 …… 只听得一阵细碎的铃铛碰撞声传来,清脆叮当。 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一群舞姬走入殿中。 她们都穿着紫色的薄纱裙,纤细的腰间露出一片雪白肌肤,绕着一圈铃铛,更添了几分妖娆魅惑。 下半身若隐若现,露出白皙修长的腿。 无一不是身姿婀娜、媚眼如丝。 随着她们翩然起舞,就更是媚态毕现,勾魂索魄。 这些舞姬一出现,在场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女子。 沈云卿的眼睛也看直了,她的目光紧紧随着那些舞姬而移动。 笑话,谁会不喜欢美人啊? 沈云卿不光自己看,她还拉着江临一起看。 看也就算了,她还要讨论。 “殿下,这些异域舞姬可真漂亮啊,别有一番风情。你看那个领舞的女人,眉眼还有一颗红痣,当真是风情万种,我只恨我不是个男人!” 江临,“……” 他全程都在观察沈云卿的表情,她倒是比那些男人看得还起劲,真是奇奇怪怪。 …… 就当这场舞跳到最高潮的部分,那个领舞的舞姬忽然一个转身,直直冲向坐在上位的齐越。 她的速度极快,手中短刃出鞘,就往齐越的心口刺去。 然而齐越下意识想到的却是将赵沐儿推远。 即便是死,他也不能让她受伤!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众人惊慌失色。 “有刺客!快保护皇上!保护娘娘!” 第166章:那上面有一个惠字 齐越身边的高手何其之多,一下子就踢开了舞姬的刀,又是一脚将她踢飞在地。 很快,这个眉心有红痣的舞姬就被制服。 这场刺杀以失败告终。 齐越终究是坐在皇位上几十年的人了,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见多不怪,算不得什么! 他走下来,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刺杀朕?” 舞姬心知失败,她立即就要咬舌自尽。 但是齐越怎么会让她死呢? 身边的侍卫已经卸了舞姬的下巴,制服了她自杀的行为。 齐越:“究竟是谁让你来刺杀朕的?” 舞姬眼中都是愤怒,她唾了一口血,“狗皇帝!你根本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齐越也不急,他只说:“刑部可是有一百种法子,能让你开口。” “你休想知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舞姬拼尽全力站起来,她迅速地抽出旁边侍卫的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血溅大殿! 她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侍卫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场的女眷们纷纷捂脸,显然是被吓到了,个个花容失色。 沈云卿却是一脸惋惜,可惜了,这么妖娆的美女,竟然一下子就死掉了! 她都还没看够呢! …… 齐越皱了皱眉头,他显然有些不太高兴。 好端端的中秋宫宴,却见了血,这可是不吉利的兆头啊! 扫兴! 齐越看了看剩下的舞姬。 其余的舞姬全部跪在地上,哭喊道:“皇上,此事和我们无关,冤枉啊!” 齐越道:“冤枉不冤枉的,交给刑部去查查不就知道了。都带下去。” 众所周知,进了大齐刑部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完整走出来,没了半条命都是幸运的。 “冤枉啊!” 任凭她们哀声嚎哭,也还是被侍卫押下去了。 那名死去的舞姬,也被拖着下去了。 众人只见,她的头在地上滑过一条血痕。 突然什么东西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出了“哐当”的响声。 是从这个舞姬尸体上掉落的。 齐越的目光一凝,对李公公说:“去拿来看看。” 李公公赶紧捡起来,“皇上,是个令牌。” …… 宫宴上的所有人,都不禁提着一口气,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个令牌上。 他们倒是想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敢在中秋宴会上行刺皇帝? 齐越仔仔细细地看了这枚令牌,他在正面发现了一个“惠”字。 也就是说,这个令牌出自惠王府里! 齐越本就对齐浩猜忌深重,因为这个令牌,他的那些猜忌成倍增长。 他直接将令牌砸在齐浩的头上,“混账东西!你竟然刺杀朕!” 齐浩一脸茫然,血流沿着他的额角往下滑。 “皇上,这一定是误会!臣弟怎么敢行刺皇上?” 虽然说,齐浩的确动过取而代之的念头,可他还没有计划好,怎么可能会贸然出手? 他再蠢,也不能如此冲动行事吧! 齐越不信:“令牌在此,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皇帝本就多疑猜忌,更何况还有物证在这里了…… 第167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齐浩跪下来,“皇上!这不过就是一个令牌,说不定是有人偷来的,故意以此来陷害臣弟,你不能被蒙蔽心智啊!” …… 这时候,沈云卿暗暗看了齐钰一眼。 难道这就是他今日的安排? 可是齐钰并没有动作,反而是江临,站了出来。 江临:“启禀皇上,臣近日在查野兽失控一事,一直苦于线索难寻,不过今日有了眉目。” 齐越问:“什么?” 江临:“臣在围猎场发现了一个女子的脚印,此脚印七寸大小。按照推算,这个女子身高七尺一寸、又会武功,臣遍寻京城也一无所获。而这名已死的舞姬,却完全符合臣以上提及的条件。” 齐越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导致野兽失控的人,也是这名舞姬?” 江临微微拱手,道:“皇上圣明。” 齐越突然想到了什么,围猎大会那几天,齐浩借故推辞没有出现,难不成他就是故意让大家以为,他并不在场? 齐越冷眸盯在齐浩的脸上,“惠王,你还有什么话说?” 齐浩向来树敌颇多,众人见他落难,不少人落井下石,齐齐弹劾。 反正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的。 齐越的脸色越来越冷,“来人,将惠王打入天牢,即刻查抄惠王府!” 齐浩见自己孤立无援,他仰天大笑,唇角的肌肉抽搐着,大声道:“这一切都是阴谋!本王什么都没做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一刻,他明白了,是齐越想要除掉自己! “一切都是阴谋!” 齐越赶紧比了个手势:“带下去!” …… 这一场闹剧,并没有影响到中秋宫宴。 转眼间,又是歌舞升平。 沈云卿看着江临回到身边的位置上,她其实不明白,这件事情,他又为什么要去掺和? 就是为了置齐浩于死地吗? 她问:“殿下,你不是和我说,你没有找到线索吗?” 江临看向沈云卿,他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这个女人还真是波澜不惊。 是演技太过高超呢,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但江临也悄悄把所有的心思藏起来,只道:“当日你问的时候,的确没有。” “哦,这样子啊。” 沈云卿没再继续问下去,反正她的目的也就是除去惠王齐浩。 至于谁无意中帮了一把,并不重要。 没多久,沈云卿看到江临走出去了。 他人缘那么好,肯定有很多人想和他说话。 趁着江临不在,沈云卿偷偷喝了一小杯酒。 葡萄味的,有点甜,不太醉人。 沈云卿又倒了一杯。 …… 江临走出了大殿,他找到林风:“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吗?” 林风:“殿下大可放心,一切都妥当了。” 江临立于夜风之中,轻声道:“给刑部侍郎带句话,就说不必留活口了。” “是,属下知道。”林风想到什么,“殿下,小月那姑娘冷冰冰的,她怎么都不愿意搭理我,这该怎么办啊?” 江临哪里知道如何和女孩子打交道,他的原意,是想让林风盯着小月这个可疑人物。 “这种事情,你自己琢磨吧。” 第168章:沈云卿便是他的私心 这场刺杀并非江临所安排的,他只不过无意发现,这群舞姬有行刺的计划。 他便装聋作哑、顺水推舟。 恰好那名领舞的舞姬,身材和脚印,和江临追查的那个人很是相似。 明眼看过去,这就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刺杀。 江临倒不如借这件事情,除去一个心头大患,也就是惠王。 而且江临也已经查到了,围猎场那脚印的主人是小月。 是小月放走了圈养在那里的猛兽,以至于猛兽伤人。 表面上看着是小月所为,但这件事情实际牵扯的人,却是沈云卿。 小月是沈云卿的贴身婢女,她去做什么,都是接受沈云卿的命令。 即便小月是自己私自行动,一旦查出来,沈云卿也难脱罪责。 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伤害皇帝,一旦往大了说,就是谋逆。 何况,江临还回想到,沈云卿那天还特意来问他关于此事的进度。 聪慧细致如他,怎么可能猜不透呢? 只不过,江临并非世人口中那般大公无私,他也有私心。 沈云卿,便是他的私心。 他想护着她,护一辈子。 …… 宴会里面,沈云卿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反正江临不在,她索性多喝几杯。 酒过三巡,齐越提议到去殿外赏月。 于是,众人便簇拥着齐越,去了乾宁阁。 乾宁阁,是宫中赏月最好的地方。 沈云卿一个人走在后头,她望着天空中高悬的圆月,再看着众人脸上的欢喜,心里却更觉得郁闷。 她不喜欢中秋节,不喜欢这个象征团圆美满的节日。 这种滋味就好似……所有人都得到了团圆美满,只剩下她一个形单影只。 不知何时,齐钰就已经走到了沈云卿这边来。 沈云卿问他:“刺杀是你安排的吧。” 虽然是询问,但是语气没有半分怀疑,而是肯定。 “是我。不过……”齐钰又说:“江临出来推波助澜,倒是让我意料之外。” 沈云卿知道齐钰和齐越父子关系一般,她问:“皇上可是你的亲爹,你就不担心,那个舞姬会伤到他吗?” 齐钰的眸中可没有半点亲情,“你也说了,他是皇帝,谁伤得了他呢?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 这话,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怨恨。 沈云卿的目光往前看去,齐越携着赵沐儿,一同站在那楼阁之上。 至于那些大臣们,都围绕在他们身边,说着一些溜须拍马的话。 沈海也在其中,他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讨好齐越的机会。 还有齐铭,他显然已经把自己当作未来的储君了,正在人群中,享受众人的奉承巴结。 沈云卿略带笑意地讽刺了一句,说:“看看二殿下,可比你得人心啊。” 齐钰脸上倒也没有任何不悦,也没有半分嫉恨,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或许是夜色太黑,掩饰了他的真实情绪。 只听得他淡淡一句:“谁让齐铭是嫡长子呢?” 沈云卿就不信,齐钰真的没有半点夺嫡之心? 上辈子,她可是对他的野心一清二楚。 第169章:她的生辰是八月十六 齐钰比沈云卿高出了大半个头,他略微低首,就可以将她整个人看在眼底。 沈云卿察觉到头顶的目光越来越热,在这晚风飕飕的夜里,莫名有几分暧昧。 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觉得和三皇子有染。 因此,沈云卿后退了一步,离齐钰稍稍远些。 齐钰的那双桃花眼,还在看向沈云卿耳垂的位置。 他的声音带着滚烫的气息,“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今晚的梅花耳坠很好看。” 说完,齐钰还欲伸手去碰一碰那梅花花瓣。 然而下一秒,沈云卿就被江临拉走了。 她措不及防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江临说:“我找了你许久,原来在这里。” 沈云卿有些埋怨,“你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啊。” 江临朝沈云卿伸出手,“烟火快开始了,走吧。” 他的声音永远那么温柔,像羽毛似的,片片飘落在她的心里。 沈云卿将自己的手搭上去,点头,“嗯。” 自始至终,江临都没有看过齐钰。 明面上云淡风轻,但暗里的较劲却是丝毫不少。 江临很少在外人面前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他主动牵着她的手,就是做给齐钰看的。 沈云卿知道,这位世子爷啊,吃醋了。 …… 齐钰刚好站在风口。 夜风将他的一身红衣灌满飞扬,显得身形瘦薄。 他望着那一双人离去,觉得眼中刺痛。便抬头往上看,明月团圆。 自己,还真是有点凄凉啊! 只有冷言陪在齐钰身边,他还略带着几分挖苦的意味,“属下就说这墙角不好挖吧。” 齐钰挤出两个字:“闭嘴。” 冷言果断闭上嘴巴,告诫自己:少说话,多做事。 …… 只听见几声尖锐的声音冲上云霄,一颗颗烟花在夜幕中绽放,璀璨缤纷。 火树银花,人间一梦。 江临带着沈云卿走到了高地栏栅处,他问:“你今日似乎不大高兴?” 这时候,或许是那几杯葡萄酒的酒劲上头了。 沈云卿脑子有些微热,“我是不大高兴。” 江临:“为什么?” 沈云卿看向那倒映在水面的月亮,却说:“我不喜欢中秋节。” 江临垂眸看她,世人皆爱象征着团圆美满的中秋,可她却闷闷不乐。 “嗯,看出来了。” 沈云卿说:“这烟火绽放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赞叹它的美丽,可美丽一瞬后化为的灰烬,从未有人去在意。就好比今日的中秋节,它便是烟火绽放时的璀璨,所有人都爱慕欢呼,而我……便是那美丽消逝后的灰烬。” 无人在意。 江临看着这张十四岁的青春面孔,说出来的话,却如百岁老妪一般沧桑。 他还是不够了解她。 沈云卿突然转过身来,抬头望着江临, “殿下,你知道吗?明日是我的生辰,八月十六。呵……这是一个多么无趣的日子啊,没有人会记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明显是带着光的。 可她立即又加了句,“你肯定不会知道。” 江临看着,她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直至一片死寂。 第170章:永康殿走水 “谁说没有人记得。” 周围的烟火声音太闹,一阵盖过一阵,此起彼伏,江临的声音被淹没其中。 “什么?” 沈云卿还没听清楚,就听到那边急急忙忙跑过来一群人。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走水了!永康殿走水了!” “皇上,永康殿走水了!” …… 这永康殿的重要性非比寻常,它是世代帝王用来祈祷敬拜的宫殿,里面供奉着神佛尊像。 此地,象征着国运。 永康殿被烧,不就是意味着大齐的国运受损吗? 恰好今日又是中秋节,这场突降的大火,更像是一个不祥之兆。 齐越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喜悦的脸上,轰然大惊, 斥声问道:“永康殿怎么会走水?” 前来禀报的侍卫跪在地上,“皇上,卑职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或许是烟花落在了永康殿,如今天气干燥,就这么燃起来了……” 齐越往西北方向一看,只见浓烟滚滚,“还不赶快去救火!” “还请皇上放心,萧统领已经带人前去救火了。” …… 萧统领……沈云卿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她想起来了,皇后萧蘅之弟、禁军统领萧莅。 这个萧莅可是萧家一脉最大的依靠,也是萧蘅最大的依靠。 上辈子,沈云卿可没听说永康殿有过火灾,她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直觉,感觉这场火就是冲着她来的。 …… 此时,齐越已经疾步往永康殿那边去了。 其余的人当然也赶紧跟着过去。 永康殿已经是一片火光。 一大堆的人提水去灭火,可还是无法挽救这座宫殿。 齐越眼睁睁看着,这座象征着大齐国运的宫殿,被火势吞没。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如同一潭死寂的水。 放烟火的地方,距离永康殿有数百米之远,烟火不可能会落在这里来。 再说了,就算是天气干燥,也不可能一点小烟火,就能把一座偌大的永康殿烧起来。 此事蹊跷!十分蹊跷! …… 萧莅走到齐越身前,道:“回禀皇上,火势已经扑灭,但永康殿整体受损严重,万幸的是,殿内的佛像得以保存。” 齐越道:“萧莅,朕命你彻查永康殿走水一事!” 大齐信仰神佛,他们认为,没有无缘无故的灾难。 如果发生了什么,那就是佛祖给予世人的警告。 这些年来,大齐也算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可今日永康殿乍然起火,齐越心里头惴惴不安。 身处高位的人,最忌惮这种事情,何况是帝王呢? 齐越问道:“国师,中秋宫宴上,永康殿走水,依你看来,这是不是有什么预兆?” 被称作“国师”的人,是一个头发雪白的男子。 他一身灰色道袍,飘然若仙。 此人名叫凌霄,自称是某地修炼多年的半仙,得了引荐入宫,一直颇得齐越的信任,迅速地成为了大齐国师。 他甩了甩拂尘,走上前来。 “皇上,容臣掐指一算。” 凌霄闭着眼睛,嘴里嘀嘀咕咕念了一大堆听不懂的咒语。 第171章:妖星降世 众人皆盯着凌霄的脸色,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不信的,只当凌霄是装神弄鬼、卖弄玄虚。 还有一部分人,是存着巴结讨好的心思。 谁让凌霄国师深得皇上信任呢? 讨好了凌霄,他就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封官进爵指日可待。 …… 旁人不知道凌霄是个什么样的人,沈云卿再清楚不过了。 凌霄就是一个江湖道士,凭借着嘴皮子功夫,这才在宫中混得如鱼得水。 这个人,看着仙风道骨、道貌岸然,实际上不过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妖道罢了。 他有几斤几两,沈云卿心知肚明。 只见这个招摇撞骗的妖道,突然睁开眼睛,喊道:“皇上啊,大事不妙!” 凌霄的脸上满是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巨大的怪物。 齐越忙问:“国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凌霄双膝跪地,“臣近日夜观星象,发现西北方向有妖星坠落,正好降临在大齐国土之上。今日永康殿走水,恰恰是应兆了这件事情!此妖星落世,祸国殃民啊!” 他的话一出,众臣心神惶惶。 因为二十年前,也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 只不过,那位被称作“妖星”的人,已经死去。 有人偷偷打量齐越的脸色,果不其然,他的脸已经蒙上了一层阴暗的灰色,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 即便二十年过去,那件事情始终是齐越心口的伤,从未愈合过。 每每提及,都是血淋淋的。 齐越眸光凝起,问:“国师此言当真?” 凌霄扬声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字虚假,此心天地可鉴啊!” 他的目光扫了一圈,“皇上,而且那妖星就在这皇宫之内,若不立刻除去,恐怕大齐将会民不聊生、江山不稳!” 民不聊生、江山不稳。 这八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重! 沈云卿唇角微扬,凌霄还是这么能说会道,把这团人哄骗得团团转。 她低声问江临,“殿下,你信吗?” 江临道:“我从来不信鬼神之说。” 他略走出几步,站在沈云卿右前侧。 这是一个风口,他站在这,只想为她挡去这凉凉晚风。 沈云卿记得,江临之前就说过,他不信这世上有鬼,自然也不信这世上有神。更别提凌霄这个所谓的“半仙”了! 可是江临不信,多的是人会“相信”。 就好比凌霄的那些党羽。 他们一个个纷纷进言。 “皇上,妖星不除,江山大乱啊!” “必须立即除去妖星!” “……” 齐越的脸色却很复杂,甚至有几分难以发现的痛楚。 他问:“国师,你既然已经提到了妖星在皇宫里面,那么具体是谁呢?” 凌霄起身,他目光如鹰扫了一圈,堪堪刮过所有人的脸。 最终停留在淡色宫装的女子身上,只见她神态倨傲,像是什么都无法进入她的眼中,冷傲如霜。 赵沐儿对于凌霄的审视,毫不慌张。 凌霄大惊一声,然后对齐越拜道:“那降世妖星,就是皇上身边的赵美人啊!” 第172章:这一次朕会护着你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已经陆续有人跪在地上,请求齐越处死赵美人。 齐越脸色骇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紧接着,是滚滚无尽的刺痛! 这个场景,像极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也是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跪在齐越面前,请求他赐死那个女人。 彼时,齐越不过是初登帝位的年轻帝王,手中皇权不稳,他只能妥协、只能退让。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那件事,齐越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陷入了长久而不能自拔的悲痛中,永远噩梦缠身。 如今二十年前的事情,再度重演。 齐越如遭重击,身形踉跄地后退半步。 所有人都神色各异,唯独凌霄口中的“妖星”,镇定非常。 赵沐儿眼皮子轻轻一抬,说不尽的轻蔑意味。 死?她不怕死。 这世上,活着本就比死更难。 赵沐儿只是有些不甘心,她赵家的冤屈还没有洗刷。 她也还没有看到那人痛哭流涕的一天。 不甘心啊! …… 凌霄见齐越没有下旨,又道:“皇上,臣恳请你立即下令,诛杀赵美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齐越冷着一张脸,他渐渐转眸,看向赵沐儿。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再也不会。 齐越牵着赵沐儿的手,承诺道:“爱妃,你放心,朕这一次,一定会护住你。” 赵沐儿也在看着齐越,进宫这些日子以来,他待她的确是万般宠爱在一身,给了她万人艳羡的恩宠。 可赵沐儿总觉得,齐越虽然是在看着她,但实际上是透过她,看着别的女人。 就好比眼下这句话,明明是对她说的,细细品来却不是。 …… 但是,以萧莅为首的一群人,纷纷下跪。 萧莅拱手抱拳,沉声道:“皇上,为了大齐,还请你下旨,立即处死赵美人。” 他的话掷地有声,是有分量的。 最主要的是,萧莅这个人在朝堂是有分量的,他是禁军统领,手中掌管京城的禁卫军。 而且萧莅是皇后之弟、萧家独子。 萧莅认为,他若是提议要皇帝处死赵美人,皇帝不得不思量一会。 可是萧莅想错了,齐越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初登帝位的毛头小子。 现在的齐越,是一个深谙权术之道的帝王。 他最恨的,就是这些权臣自视甚高。 …… 沈云卿正在观察齐越的脸色。 雷霆之怒,马上顷刻而下。 沈云卿知道,齐越生气了。 他最讨厌被威胁,可满朝文武却无人站出来支持他。 既然如此,那沈云卿不妨送他一个人情。 她突然站出来看向凌霄,扬起一抹笑容,问道:“国师,你说赵美人是妖星转世,那你可有证据?” 凌霄之前没有见过沈云卿,他眼睛猛地一亮。 心中想的是:皇宫何时出了一个此等绝色美人? 凌霄自诩仙风道骨,实际上荒淫无道。 他喜欢美人,尤其是这种明艳嚣张的美人。 但凌霄表面装得很好,他脸色冷淡,语气愤怒,“你是何人?” 第173章:这是上天给你的惩罚 身边的仆从低声告诉了凌霄:“国师大人,那位是豫王府的世子妃。” 凌霄这次明白了,原来是别人的妻子啊,那他就更有兴趣了。 他心里多了几分不可说的诡异,说:“世子妃,在下修道多年,通晓天术,这一切都是上天指引所得知的。” “上天指引?”这简直是一个笑话,沈云卿抬头看了看天,“国师还真是一张口,会说就行了。你说是天意就是天意了?” 她这话一出,周遭冒出了几句嘲讽凌霄的笑声。 文武百官中,虽然有许多巴结凌霄的人,但更多的是不屑与凌霄为谋的人。 世家贵族本就心高气傲,如何看得起凌霄这种江湖骗子? …… 凌霄怒问:“世子妃请慎言,你竟敢质疑上天?” 沈云卿看着凌霄的愤怒,反而越发淡定。 这越是容易急躁的人,就越是说明心里没有底气。 她说:“我不是质疑,我只是想让国师拿出证据,证明你口中的祸世妖星是赵美人。” 凌霄冷笑一声,“世子妃想要证据,那我就拿出证据。不过你质疑上天,可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只见他手中拂尘一扬,口中嘀咕了几句。 反正都是大家听不懂的咒语。 没多久,自远处飞出来一群全身乌黑的鸟。 它们全部张着尖锐泛寒的爪子,从高处俯冲过来。 全部都是朝着沈云卿的方向去! 当然,这些鸟是伤不到沈云卿的。 毕竟沈云卿是世子妃,周围侍卫多得很,一下子就把这些鸟给斩杀了。 凌霄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伤沈云卿。 他只是想让在场所有人看着,也是让皇帝看看。 质疑天意的人会引来什么祸端? 不顺天意的人又会造成什么后果? 凌霄微微眯着眼,说:“世子妃,你不信天意,上天便派来了这一个惩罚,这下你可信了?” 在他看来,沈云卿不过就是一个性格娇纵的女人罢了。 经此一吓,她肯定乖乖信了。 谁知沈云卿扯唇一笑,反问:“区区戏法,如何让我信得?” 凌霄斥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些手段,沈云卿上辈子就一清二楚。 沈云卿低眸看着这一地的死鸟,她吩咐林风说:“你随便捡起一只。” 这种脏活累活,就让江临的手下去干好了,沈云卿才舍不得自己身边娇滴滴的小姑娘们。 林风捡起一只死鸟,左看看右看看,除了一片黑色,也没什么奇特的。 “世子妃,这鸟是怎么了?” 沈云卿说:“你打个灯照照,看这鸟的血是什么颜色的?” 林风照做了,灯光照下来的时候,他看清了这鸟,不由大惊, “世子妃,这鸟的血液竟然是绿色的!”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注意到地上这群鸟。 真的是一地绿色的血液! 这不符合常理啊! 沈云卿正在捕捉凌霄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她噙着笑意问:“国师,你知道这些鸟的血液为什么会是绿色的吗?” 第174章:被我当场拆穿了 凌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血液呈绿色,不更加说明这些是神鸟吗?世子妃质疑天意,所以上天就派这些神鸟来惩罚你。” 沈云卿笑笑,“国师,你忘了我懂医术吗?” 凌霄:“即便你懂医术,又能说明什么?” 沈云卿:“这些鸟之所以血液会呈现绿色,是因为它们长期服食茴菜。茴菜是一种驯养禽类的食物,能让鸟迅速服从命令。但它却含有一种名叫钒的物质,容易使血液变成绿色。” 她笑意淡去,接着对凌霄说:“说到底,这些鸟不过就是人为圈养的罢了。一旦圈养者发出指令,这些鸟就会依照指令行事。” 沈云卿原本也不知道这些。 是上辈子,她对凌霄的这些“妖术”心存疑惑,便去问了师父。师父就告诉了她这些。 凌霄面色开始有些挂不住了,“简直是胡言乱语!” 但是凌霄今日的目的是除去赵美人,他不打算和沈云卿多作纠缠。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能看透他心底的秘密。 于是,凌霄立即对齐越说:“皇上,世子妃一介女流,藐视天意,已经触犯了神明。还请你速速下旨,诛杀赵美人!” 但齐越是不愿意伤害赵沐儿的,时隔二十年,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不可能再次失去! 所以齐越把希望放在了沈云卿身上,他只盼着,她能证明赵沐儿不是祸世妖星。 因此,他看向沈云卿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希冀。 沈云卿既然决定要插手这件事情,就必然要得到一个结果,而且是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她轻轻一句:“既然所谓的神鸟被我拆穿,不过是人工豢养的黑雀,国师还想用什么证据,说服大家呢?” 凌霄显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被沈云卿看穿,因此他脸上有些难堪。 但骑虎难下,他只能咬牙坚持。 凌霄质问:“赵美人刚入宫,永康殿就走水,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我看,问题就在于国师身上。” 沈云卿说话的时候,瞧了眼当事人赵沐儿。 见她一脸平静漠不关心,和局外人一样,还真是够冷静的。 这件事情奇怪的点就在此,凌霄和赵沐儿无冤无仇,为什么一口咬定她就是祸世妖星呢? 而且凌霄是个圆滑的聪明人,他为什么要得罪皇帝的宠妃呢? 沈云卿脑中迅速思考…… 今日中秋宫宴,萧蘅借故没有出席,永康殿走水,最早赶去救火的人是萧莅…… 萧莅,这是一个关键人物啊! 沈云卿偷偷看了萧莅一眼,他是武将出身,气质刚毅,轮廓分明。 三十左右的年纪,正是男人最有雄性张力的时候,浑身上下都生气蓬勃。 此时的萧莅,正站于齐越跟前,带领众大臣进谏,让齐越处死赵沐儿。 萧莅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和赵沐儿过不去呢? 唯一的原因,就在于萧蘅。 沈云卿想到那天,萧蘅看见赵沐儿时的慌张和恐惧。 对了,萧蘅害怕赵沐儿的出现! 第175章:大概是一条狗吧 因为害怕,所以萧蘅想除去赵沐儿。 所以,萧蘅联合萧莅、凌霄,然后编造了今日的一切,逼迫齐越处死赵沐儿!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沈云卿淡淡笑着:“我看啊,满嘴胡言乱语的不是我,而是国师。” 她转身看向那座被烧得不成样子的永康殿, “国师说永康殿走水,是天降怒火,可我觉得,这看起来倒像是人为之祸!” 齐越惊问:“你的意思是说,永康殿是被人故意烧的?” 沈云卿微微颔首,“而那个人的目的,就是借此来陷害赵美人,让皇上除去她。” 齐越震怒,“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如此歹毒?” 沈云卿听着齐越的话,就知道,他心里宁愿相信是有人故意烧毁永康殿,也不愿意相信赵沐儿是祸世妖星。 人啊,本质如此。 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无关对错。 齐越当着天下人的面,偏爱赵沐儿,那么沈云卿何不如顺着他的心意走下去呢? 投其所好,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 …… 凌霄大声道:“皇上,您万万不可听信世子妃的话,她不仅是污蔑臣,更是蔑视天意,会得到报应的!还请皇上下令,将她和赵美人一同处死!” 一同处死…… 江临下意识将把沈云卿拉回来,他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掺和这趟浑水。 沈云卿却神色淡然:“国师这么急躁干什么?是生怕我拆穿你的谎言吗?” 她走进永康殿,目光仔细搜查了一遍。 沈云卿对小月说:“去把我的阿旺带过来。” 旁边有人听到了,不禁感到好奇。 “阿旺是什么?” 有人猜测道:“大概是一条狗吧!” “……” 沈云卿白了他们一眼,“我的阿旺,是狼。” 阿旺是上次围猎大会上,被江临捉走的雪皮白狼,之后就由沈云卿一直养着。 她的阿旺可是灵兽,比别的动物都要聪明。 沈云卿摸了摸阿旺雪白柔软的头,“阿旺,去吧。” 只见那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迅速跑入永康殿。 它逛了一大圈,最后停留在烛台的位置,扭头看向沈云卿。 “嗷呜!嗷呜……” 一脸骄傲。 沈云卿跟着走过去,她蹲下来,用手指拈了拈地上的灰。 有一丝丝火药的气味…… 沈云卿莞尔一笑,她紧接着对齐越说: “永康殿走水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是有人故意在这里洒了火药粉,才让这火势迅速漫延的!” 凌霄脸色铁青,正要说什么。 沈云卿不等凌霄说话,她又道: “皇上,请你下令,好好调查看守永康殿的太监,一定会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一来,这些人本就有失职一罪,二来,说不准里面就藏着被收买的奸细。” 凌霄还想说什么,齐越就已经同意了沈云卿的建议。 他大袖一挥,“来人,把今夜看守永康殿的人抓过来!” …… 很快,那些太监都被带上来了,站成两列。 齐越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他说:“自己主动站出来,朕或许还能饶你全尸。” 第176章:他死不瞑目 太监们纷纷跪在地上,“皇上冤枉啊!不是奴才!奴才什么都没有做!” 李公公扯着尖细的嗓音,道:“当着皇上的面,你们还不说实话?是想去刑部逛一圈吗?” 去了刑部,可就没几个活人能走出来了。 沈云卿说:“李公公,何必去刑部那么麻烦?我这有个好办法,可以很快就找出来那人。” 她对阿旺招了招手,“过来。” 阿旺立即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乖乖蹲在沈云卿脚边。 沈云卿指了指那一堆跪着的太监,对阿旺说:“我的好阿旺,你去找找坏人是谁。” 阿旺便跑过去,在他们身边转啊转。 虽然阿旺年纪不大,但体型增长迅速。 这么一大坨,猛地跑过去,很多人都被吓到了。 沈云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别害怕,我的阿旺可是最有灵性的白狼,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不可能可以在它眼皮子底下逃过。” 说完这话,沈云卿就仔细地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当阿旺在他们边上转悠的时候,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太监,低下了头。 他紧紧攥着衣角,有些细微的颤抖。 沈云卿指着这个小太监说:“就是他!把他抓起来!” 侍卫很快就押着他走过来。 此人是永康殿的一名打扫太监,大家都称他为小叶子。 小叶子满脸都是慌乱,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阵仗,吓得都快屁滚尿流了。 沈云卿说:“李公公,你可以让人去搜搜他身上,看有没有火药。” 李公公在宫里陪着皇帝这么多年了,他也算是见过不少的人。 可今日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信任,他相信沈云卿。 果然,小叶子身上还残留了一些火药粉。 物证当场找到,无从狡辩。 “皇上饶命啊!奴才……奴才也只是听……” 小叶子的话还没说完,不知何处来的一根毒针,刺入小叶子喉咙中。 他瞳孔睁大,仰面下去。 死不瞑目! 这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 沈云卿心里吸了一口凉气,小叶子不过就是拿钱办事的,幕后的主使是皇后他们。 如今小叶子一死,死无对证,谁也查不到皇后身上去。 沈云卿眸光轻抬,看了凌霄和萧莅一眼,萧莅倒是面无表情。 不过,凌霄脸上有几分暗喜。 凌霄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明哲保身最是要紧。 “皇上,此事是臣错了,误把永康殿的火势当作天意,还望皇上降罪啊!” 他目前在为齐越炼制丹药,心知齐越不会除掉自己。 所以,凌霄干脆说自己这次是错算了,也好过故意陷害赵美人的罪名。 …… 沈云卿和凌霄的梁子,上辈子就结下了,她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不然今日这事,沈云卿何必插手去管呢? 沈云卿可不是为了赵沐儿,也不是为了齐越,她只是想对付凌霄! “国师大人不是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吗?而且你还是得道半仙,怎么会错算天意呢?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吗?” 第177章:处以宫刑 即便今日,沈云卿不能除去凌霄,也必得让他被剥掉一层皮。 至少她通过这件事情证明了,凌霄并非无所不知、通晓天意的仙道! 凌霄跪地一拜,哭求道: “皇上啊!还望皇上念在臣多年,也算是为皇上、为大齐尽心尽力的份上,宽恕臣一时的失误。” 齐越声音沉厚,道:“国师,你的确有罪。因为你得罪了朕的爱妃。你的下场,朕打算交给爱妃处置。” 他牵着赵沐儿的手,问:“爱妃你说,该怎么处置国师?”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不禁侧目。 他们看得真切,也听得清楚。 皇帝将处置大臣的权利,就这么放在一个女子手里! …… 凌霄的整颗心已经提上了嗓子眼,他浑身哆嗦,梗直了脖子,却不敢抬头看赵沐儿的表情,生怕她说一句“死罪”。 今日之前,凌霄也算是呼风唤雨的国师。 可就是走错了一步,他连自己的小命都落在了女人手里。 凌霄真是悔不当初啊! 他赶紧跪着爬到赵沐儿面前,哭喊道:“还望赵娘娘恕罪啊!饶我一条小命!” 抬头间,凌霄看清了赵沐儿的脸。 当真是宛若谪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他一时间,有些看痴了。 赵沐儿眉头轻轻皱起,对他的眼神不太高兴。 “留你的命,可以。” 就当凌霄松下一口气的时候,赵沐儿又加了几个字。 “宫刑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沐儿不是在同人商量,而是陈述自己的命令。 沈云卿听得这话,眉头一挑,赵沐儿的性格倒是符合她的喜好,是个狠角色。 赵沐儿心里想的是,既然人人都说她是祸世妖妃,那她何不如坐实了这个身份? “好,那就宫刑。朕都听你的。”齐越现在满眼里只有赵沐儿,“把凌霄拖下去,即刻行刑!” …… 宫刑可是比死刑,更折辱一个男人。 凌霄已经慌乱不堪了,口不择言道:“皇上!求你收回成命……皇上啊!你救救我!” 周围的大臣看到这一幕,心里窃喜。 总算是有人帮他们惩治了这个妖道! 对于凌霄的下场,只有落井下石的人,而无一人求情。 那些原本巴结凌霄的人,也纷纷闭口不言了,装聋作哑。 因为从今以后,所有人都看清了。 攀附巴结凌霄,还不如去巴结赵美人。 赵美人,才是最得圣心的人啊! 凌霄就是没有看到这一点,所以才落得如此地步。 为了皇后那边的蝇头小利,凌霄设计好今日的局,没想到一步错万步错。 他被拖下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哀求萧莅。 然而,萧莅只是一个冷冽的眼神回去,甚至带了几分威胁。 身为禁军统领,萧莅当然也懂得明哲保身,而且他更懂得,不留把柄在别人手里。 这件事情成功,他们便是盟友。 这件事若败,那就各走一边。 只见萧莅站出来,他是看向沈云卿的,“今日多亏了世子妃聪慧明智,不然我们都要被国师给骗了!” 第178章:我最大的仇人是你啊 沈云卿一脸谦虚,“我哪里算得上是聪慧明智呢?只不过就是比萧统领冷静一点点罢了。” 萧莅原本沉暗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沈云卿这哪里是谦虚?这是当众打他的脸罢了。 “世子妃说的极是,今日是我莽撞行事了,误把人祸当成天灾,险些害得赵美人蒙冤。” 萧莅的声音听起来可没有半点歉意,只有刻意压制的不甘心。 他费尽心思,设计出这么大的一场局,却被沈云卿给搅乱了。 怎么能甘心呢? 尤其当他看见齐越那般宠爱赵美人的时候,他就更恨了。 一个小小的美人,竟得如此宠爱。 假以时日,若赵美人诞下皇子,皇后的处境可不就更加艰难了? 不行!谁也不能威胁到皇后的地位! 别说不择手段,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萧莅也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皇后! …… 齐越的心情很好,他对沈云卿说:“今日你算是立了大功,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吧。” 沈云卿浅浅一笑,她挽着江临的臂膀,对齐越说: “其实啊,我什么都不懂,都是我家夫君指点的,皇上要谢,就谢我夫君就好了。” 她今日出尽了风头,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倒不如把这一切推到江临身上。 沈云卿用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看向江临,唤了一声,“夫君。” 她面上是在笑着的,笑意中撒着妩媚的娇。 心里想的却是:夫君,你该谢谢我,我又为你树了几个敌人。 江临一言不发,他好似能看穿沈云卿眼眸中的狡黠。 可是不知为什么,江临很喜欢听到她口中这两个字。 夫君。 他喜欢她肆无忌惮的撒娇,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喜欢她半是真诚的笑,在夜色下绚烂绽放。 璀璨更甚烟火。 所以,他是疯了吧。 对,一定是疯了。 才会明知故犯。 这个人真的是妖精,小妖精。 …… 齐越高兴,他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都赏!” 只要赵美人无恙,齐越不在乎是谁。 此时的齐越,已经顾不得永康殿被烧成灰了。 他的心里眼里只有赵美人,只有她。 …… 萧莅静默立于夜色之中,他冷眼看着沈云卿和江临二人。 他就该知道,单凭沈云卿一个女人,又怎么会发现这些事情? 一定是江临在背后指点。 江临!萧莅攥紧了拳头,他们萧家和豫王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难不成,豫王府是打算站在赵美人那边了? 既然如此,那今日之后,萧家和豫王府便是仇人了。 …… 江临还不知道,自己的世子妃为他找了这么多仇人。 他看着沈云卿抱着一箱又一箱的珠宝,这些都是齐越刚才的赏赐。 沈云卿说:“殿下,看我多能赚钱,这么多赏赐,可以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江临:“今天这一出,你就是为了皇上的赏赐吗?” “当然不是。” 沈云卿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报复上辈子屡次得罪她的凌霄国师。 二是……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江临。 殿下,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是你啊…… 第179章:你根本不够爱他 沈云卿正想说什么,却看到烟兰从那边走过来。 “殿下,太后娘娘有话和你说,请你同奴婢去一趟。” 江临看了眼身边的沈云卿。 烟兰加了一句:“太后只单独宣召殿下一人。” 太后不想看见沈云卿,沈云卿倒也无所谓,她也不想看见太后。 便说:“殿下,你先去吧,我在这边等着你。估计太后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你说。” 江临嘱咐了一句:“不许乱走,我很快回来。” 他走出几步,又停下来了,把林风留下。 林风挠挠脑袋,凑到小月那边,“小月姑娘,你好!” 小月瞪了他一眼,“那边去!” …… 等到江临离开之后,沈云卿感觉到有一缕刺人的目光盯着自己。 回头一看,原来是沈云柔。 沈云柔语气讽刺:“二姐今日可真是大出风头啊!” 换成从前,沈云柔根本不敢想象,沈云卿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别说出风头了,就算是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父亲只会带沈云柔出席这样的宴会,根本不会注意到沈云卿。 短短几个月时间,什么都改变了。 天翻地覆的改变。 如今,那个被众星捧月的人变成了沈云卿。 虽然同为沈海的女儿,但沈云卿和沈云柔不一样。 沈云卿是从小看尽人间冷暖的,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为了生存,她必须学会察言观色。 其实,阿旺并不能找出谁是放火的人,只不过,当阿旺在那堆太监周围走来走去的时候,无形中给他们制造了紧张的氛围。 沈云卿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表情。 这做了坏事的人,就算心理素质再强大,也会露出破绽。 所以沈云卿便揪出了小叶子。 沈云卿本质上就不是一个谦虚的人,她恨不得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永远都踩在脚底。 如果能用语言侮辱对方,那是再轻松不过了。 “三妹,我能出风头,是因为我有出风头的本事。你羡慕不来。” 沈云柔满眼都是不屑:“你不过就是仗着世子妃的身份,才如此胆大妄为罢了。若非有豫王府给你兜着,就凭你?怕是出了这个门,就身首异处了吧。” 沈云卿的笑意有些凝固,看来有句话没错,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沈云柔也变得聪明一点了。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不妨也告诉你。”沈云卿唇齿带笑,“我能仗着世子妃的身份,那也是我的本事,你嫉妒也没用。” 沈云柔憋了一肚子的气,“你……我等着看你能得意多久!” 沈云卿认真地想了会,答:“应该比你的命要久吧。” 沈云柔秀美的小脸蛋被气得又青又白,“沈云卿,我警告你,不管你做什么,别伤害到世子。” 沈云卿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伤害到他?” 沈云柔冷笑一声,说:“我认识你十四年了。你那双眼睛里有几分真情几分算计,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对世子,根本就不够爱。” 第180章:当妾又如何 你根本不够爱他。 说这话的时候,沈云柔眉眼都透着骄傲,她自以为对沈云卿了解透彻。 沈云卿不禁心想,原来她的眼神,连沈云柔都瞒不过了吗? 那么对于江临而言,他又知道几分呢? 他那么聪明,肯定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吧…… 沈云卿扶了扶发髻上的流苏步摇,说:“这爱不爱的,你说了不算。三妹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听说三妹夫这段时间,经常混迹秦楼楚馆,你可要小心点。” 一说到赵辰的事情,沈云柔的脸色就立马变了。 原本气势汹汹、趾高气扬的她,眉眼中夹带着几分苦涩。 沈云柔没有继续待在这里,走开了。 …… 一个仆从走过来,对沈云柔说:“少夫人,少爷有事先离开了,你就自己回府吧,马车在外面等着。” 沈云柔冷笑:“有事?我看啊,又是去哪个窑子逛了吧!” 想她也是出身高门大户的嫡女,竟成了一个口出龌龊的泼妇,这都是被赵辰给逼的。 仆从低着头没有说话,估计是不知道怎么说。 沈云柔看他碍眼,“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外面等着吧。” 这一路上,沈云柔越发觉得心里难受。 凭什么沈云卿可以嫁给江临,而她沈云柔只能和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人,过一辈子! 她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 沈云柔问:“阿秀,你说我真的不如沈云卿吗?” 阿秀是沈云柔身边的丫鬟,“当然不是,小姐你比她要好上千倍万倍。” 沈云柔:“我原本也这样觉得。我有父母宠爱、有兄长庇护,沈云卿什么都没有。我认为我的命比她好千倍万倍。可为什么她现在就能活得那么好呢?” 阿秀:“其实二小姐未必过的像表面上那么好。” 沈云柔问:“怎么说?” 阿秀看了看旁边,确认没有偷听的人,便贴在沈云柔耳边,“奴婢听说,二小姐和世子至今还是分居,这不明摆着说明他们感情不好吗?” 沈云柔:“至今还是分居?阿秀,你确定吗?” 阿秀:“当然确定了。奴婢可是特意向豫王府的人打听出来的,听说还是世子把二小姐赶到别院去的。” 沈云柔眼中立即流露出喜色,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运。 这么说来,江临根本就不喜欢沈云卿,他们只不过是在外面假装成恩爱夫妻…… “阿秀,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期望。 阿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小姐你已经嫁为人妻了。” 沈云柔已经有了打算,“我们大齐又不是不能和离。反正赵辰心里也没我,我和他估计马上就要结束了。” 阿秀:“小姐,即便你和姑爷和离了,可世子和二小姐没离啊,你总不能过去当妾吧?” 沈云柔满不在乎,“当妾又如何?只要世子爱我宠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和江临在一起。 在她这十四年的年岁里,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江临。 她沉浸在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之中,满心感动。 第181章:都怪你二姐夫小气 这时候,有一行人打着灯笼过来。 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前面开路。 “殿下,夜里露深,小心滑。” …… 沈云柔这才发现,原来迎面而来的人,正是她朝思夜想的江临。 严格意义上,这还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相遇。 没有多余的人。 沈云柔的心开始如小鹿乱撞,“砰砰”乱跳。 这算不算上天特意给他们安排的呢? 她一定要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沈云柔心里正想着的时候,江临已经走近了。 他的眉眼、轮廓越发清晰…… 爱一个人的时候,眼中的他永远是发光发亮的。 而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满身灯火簇拥,眼中也无她半点人影。 …… 这一片太黑,江临并没有注意到沈云柔。 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 沈云柔脚一扭,故意往江临身上跌去。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扑到江临身上,娇声唤了一句:“世子殿下。” 沈云柔听说,沈云卿就是这样勾搭上江临的。 原来他喜欢主动一点的女子,那她就主动一点。 …… 一股浓郁的香味钻进江临的鼻间,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他下意识就把这人给推开了。 沈云柔心想,既然打算主动了,那就更主动一点。 她死死抓着江临的肩膀,不肯放手。 “世子殿下,我的脚扭了,你可以扶我一下吗?” 江临这才看清了来人是沈云柔,他对沈云柔的印象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来自沈云卿那边。 巧就巧在,沈云卿刚好走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她倒是没有想到,沈云柔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江临了。 只不过这假装跌倒的方式,还真是有些……东施效颦。 一点也不自然,也不够可爱…… 沈云卿觉得,江临肯定不会被沈云柔给勾搭了去。 毕竟沈云卿这么费尽心思,都还没有成功,沈云柔满脑子都是废料,怎么会成功呢? …… 大概是因为沈云卿来了,沈云柔更加做作了。 她就是要沈云卿亲眼看着这一切。 沈云柔心想,像江临这种好名声在外的人,肯定不会拒绝她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的。 “殿下,我的脚好疼,你扶一下我……” 江临却唯恐避之不及,他后退一大步。 沈云柔没站稳,生生扑在了硬石板地面上,吃了一嘴的泥巴,差点把门牙都给磕断了。 看到这一幕,沈云卿差点笑出声。 这位世子爷,可是出了名的不喜被人触碰,还有那一身的洁癖。 就该让沈云柔吃点教训才是! 沈云卿走过去,当着沈云柔的面,她挽着江临的手臂。 “夫君,你好歹是她二姐夫,扶一下怎么了?旁人看见了,还以为你这个二姐夫真小气。” 江临就知道,这小妖精话里带刺。 他说:“倒不是我小气,我只是怕某人不开心。为了江府安宁和睦,只能如此。” 沈云卿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呢? 这个“某人”是在说她吗? 沈云卿低头看沈云柔,一脸同情,“三妹,都怪你二姐夫小气,你自个站起来吧!” …… 阿秀已经把沈云柔给扶起来了。 待看见沈云柔的脸时,阿秀惊叫一声,“天啊!” 第182章:殿下,她对你不安好心 大概是阿秀的声音太惊讶了。 沈云卿打着灯笼往沈云柔脸上一照。 她噗嗤一笑,“三妹,你这满脸泥,赶紧去洗洗吧。” 也正是恰好这一脸的泥,挡住了沈云柔愤怒狰狞的表情。 她看着沈云卿肆无忌惮的嘲笑,又看着江临那漠不关心的模样,甚至还散发着一丝隐隐的宠溺。 只不过这一丝宠溺,是对着沈云卿的。 沈云柔快要被气疯了,她气得直跺脚。 本来就扭了的脚踝,这样一跺,伤得就更严重了。 沈云柔只听见“喀隔”一声,像是什么骨骼错位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剧痛从脚踝处钻上来。 沈云柔大呼:“啊!好痛!” 阿秀忙搀扶着沈云柔坐下来,“小姐,你怎么了?” 沈云柔用力掐了一下阿秀的手臂,“你还等什么,快去找轿子来!我的脚……” 阿秀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奴婢马上去!” …… 沈云卿看着坐在地上的沈云柔,她才没有半点同情,只觉得心里痛快。 既然想着勾引别人的夫君,就该得到报应。 这就叫做自作自受! 沈云卿故意火上浇油地说:“我三妹夫没有来接你吗?你看看你这一身泥,多脏啊!” 半个时辰之前,沈云卿还以为沈云柔变聪明了。 没想到,还是这么愚蠢。 …… 沈云柔根本就不想提到赵辰,她在这里受苦受难,赵辰早不知道在哪个女人床上了? 最令她难堪的是,自己都这么主动了,江临对她还是不屑一顾! 沈云柔想不明白,她究竟哪里不如沈云卿了? “他来不来,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用不着假惺惺的!” 沈云卿看了看周围,这条路本就偏僻,没什么人。 她才懒得管沈云柔是生是死,“的确没什么关系。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沈云卿就拉着江临走了。 走出几步,她觉得漏掉了什么,又走了回去,把地上那盏灯笼给提了起来。 “我们豫王府可是很节俭的,不会轻易丢弃任何一盏灯。” 沈云卿把灯拿走,那一片就更黑了。 沈云柔望着他们二人双双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斥着嫉妒。 她厉声说道:“殿下,你要小心身边这个女人,我了解沈云卿,她对你不安好心!” 这一句话,如刺般扎进江临的身上,尖锐而锋利。 他的脚步不禁停滞,眼神略微发怔。 其实,他当真什么也不知道吗? 自小父母双亡,又因为江家兵权在握,不知多少人盯着。 无数的明枪暗箭、心计阴谋。 这十七年来,每日都如履薄冰。 江临比任何人,都能感知到危险的存在。 可若是这危险的外表,包裹着一层甜蜜的糖衣呢? …… 微弱灯火之侧,沈云卿的脸温暖明媚。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边两个小小的梨涡,特别好看。 沈云卿轻轻牵着他的手,“殿下,别听她胡说。” 江临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他回牵着沈云卿的手。 “走吧。”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这点甜罢了。 既如此,何必管里面是刀是毒呢。 第183章:因为我嫉妒她啊 他们两个走后,这里只剩下沈云柔一人。 她双手抱胸,看着周围一片黑漆漆的。 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怪瘆人的。 沈云柔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把阿秀给支走了? 一个人在这里,连个灯都没有,只有越来越冷的风,和越来越阴森的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紫金色鹿皮靴子进入沈云柔的视野。 沈云柔的目光顺着这双靴子,慢慢抬起头来。 这是一张男人味十足的脸,硬朗刚毅。 他身上的衣服凛凛冒着寒气,像是披着一身的月光。 沈云柔惊诧:“是你?” 萧莅站在沈云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递了一面手帕过去,声音低哑沉厚:“有什么好哭的?擦擦吧。” 沈云柔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 她认识这个人,他是皇后之弟、禁军统领萧莅。 …… 另一边,沈云卿心里也在乱想着。 她不确定沈云柔说的那些话,江临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若不解决,迟早会留下祸端。 沈云卿停住脚步,她站着不动。 江临问她:“走不动了?” 沈云卿:“殿下,我认真想了很久。” 江临眼角弯了弯,“嗯。” 沈云卿一脸坦白:“我的确对你不安好心。” 江临脸色平静,“是么?” 沈云卿对于江临的反应,有些惊讶,“你就不打算问问我,对你有什么企图吗?” 江临颔首,“好,那我问你,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沈云卿突然踮起脚尖,双手抱住江临的脖颈。 她将嘴唇贴在他耳边,软糯柔暖的唇,若有似无地碰过他的皮肤,像是在故意挑逗。 “我想偷走你的心。” 霎时,江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在他胸腔处跃然跳动,几近跳出。 他乍然握住她细小的手腕,慢慢放下。 “那么我恭喜你。” 沈云卿不懂:“嗯?” 江临的笑意在夜色中并不明显,他总是这样的,无论是愉悦还是悲伤,情绪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回家吧,不早了。” …… 说完这话,江临将手背在身后,一个人往前走去。 他习惯,将一切都藏得好好的。 沈云卿小碎步追上去。 其实她有个问题,想问江临很久了。 上辈子,她就想问他。 结果还没问出口,就被他一剑给杀了。 那年,她二十五岁,是大齐的摄政太后。 他二十八岁未满,孑然一身,无妻无子。 “殿下,你为什么不喜欢沈云柔啊?” 江临眼神平静:“不喜欢一个人,也要理由吗?” 沈云卿:“当然了。就好比我,我不喜欢沈云柔,是有很多理由的。” 江临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沈云卿,“说来听听,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沈云卿是个很诚实的人,“还能有什么,因为我嫉妒她啊!” “嫉妒?”或许在江临眼中,沈云卿一直是那个张扬放肆的小狐狸。 听到她说嫉妒沈云柔的时候,他有些意料之外。 原来,她也会嫉妒吗? 沈云卿学着江临走路的姿势,也把一只手放在背后。 第184章:生辰快乐,沈云卿 “我这个三妹妹啊,从出生开始,就是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而且,她还有一个非常宠她的兄长,不论她做错什么,沈文轩都会挡在她前头。” “沈云柔每回过生辰的时候,都有好多人祝她生辰快乐,满屋子都是祝贺礼物,放都放不下。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七岁生辰那年,父亲送了她一只会唱歌的夜莺,我当时可喜欢了。大概她看出了我的喜欢,第二天,那只夜莺的尸体就放在了我的窗户下面。” “除此之外,沈云柔长得好看,从小就有很多人喜欢,所有人都把她当作小公主一样宠着。她自己还算是有天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差不多样样精通。对了,她那一手字,写得可比我好看多了。父亲逢人就夸,他的小女儿多么多么聪慧美丽……”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云卿是笑着的,好像看不出来有哪里不高兴。 可字字听来,都让人心生悲凉。 沈云卿是真的嫉妒沈云柔,嫉妒她被父母兄长呵护着长大,嫉妒有人记得她的生辰、会精心为她准备生辰礼物,嫉妒她从小吃穿不愁、身处富贵,不需要为了一碗米粥忍气吞声…… 也不知为什么,这次明明没有喝醉,当着江临的面,沈云卿莫名其妙就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 这些话,她可藏在心里两辈子了,从没有对谁说起过。 不过,像江临这样锦衣玉食的世子爷,应该很难理解到她的心情吧。 她也不做什么期望了,估计他听都没认真听。 “我讨厌沈云柔,她那么容易就得到我想拥有的一切。” 话音落下的时候。 江临说:“所以,我不喜欢她。” 沈云卿眨了下眼睛,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什么?” 江临低头看她,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你讨厌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呢?” 这就是他的理由。 …… 回去的路上,沈云卿有些困。 可能还是那几杯葡萄酒的缘故,她在马车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 江临看着沈云卿的睡颜,竟有些不忍心将她吵醒,他干脆抱着她下了马车。 沈云卿睁开眼睛,她看着灯火阑珊的街市,有些迷茫。 “我们不是回府吗?” 江临这才放下她,“等下再回。” 沈云卿:“那……我们现在?” 江临牵着沈云卿的手,往那灯火长街走去。 “其实,民间的中秋节比宫里热闹许多,他们也称作花灯节,用来祈福。” “的确是很热闹……”沈云卿放眼看去,都是满满的人。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靥。 她跟着江临,一步步往那长街走去。 每走一步,旁边都会亮着一盏灯。 沈云卿也不知为了什么,她默默记着步数。 一步、两步……直到九十九步,他们停下了。 忽然一记撞钟声传来,已是新的一天了。 江临侧过身来,他的目光温温淡淡落在她的脸上。 “生辰快乐,沈云卿。” 他的声音温柔入骨,如同那过境的南风,一丝一缕飘入她的心里。 第185章:他若是喜欢一个人,会希望她一生繁 这句话过来的时候,沈云卿有些猝不及防。 她心想,估计她以后永远不会忘记。 在她十五岁生辰这日,有个男人,曾用最温柔的声音祝她生辰快乐。 紧接着,许多人都往沈云卿这边走来。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们无一例外,手中都捧了一盏荷花灯。 “世子妃,生辰快乐!” 有年过七旬的老妪,也有扎着两小辫子的小孩,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对她说, “云卿姐姐,生辰快乐!” 他们都将手中的莲花灯,放于流水之上,让它们随水飘远。 这是祈福用的花灯,他们每个人都在祝沈云卿生辰快乐,祝愿她此生事事如意。 他们都是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人,可他们的祝福都是那么真诚。 这还是沈云卿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祝福。 沈云卿只和江临说起过自己的生辰,可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她问江临,“殿下,他们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不对啊,你明明知道也不久……” 江临只是看着那随水漂流的荷花灯,目光放远。 “有心,便会知道。” 沈云卿疑惑道:“可是我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为什么他们会有心注意我的生辰呢?” 江临问:“你可还记得前段时间的饥荒?” 沈云卿点点头,“当然记得,张贤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盗取宝玉的吗?” 江临解释道:“我在京城设了一间救济所,顺便安排他们开垦荒地,自力更生。关于这些事,我都是以你的名义。那些流民得到了粮食,又有了一份工作。渐渐的,也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他们心存感恩,念着你的恩情。” 沈云卿听明白了,可她还是有疑惑,“明明是你做了这些善事,为什么把美名给我呢?” 江临没有回答,因为她还不明白。 他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会希望她一生繁花似锦,所到之处,尽是人间美好。 他想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拱手奉上。 …… 沈云卿看着那盏盏花灯,展露了笑颜。 这里面的每一盏灯,都承载着对她的祝福。 原来被人祝福的感觉,是这样愉悦。 她忽然瞅到旁边的一艘小船,“殿下,我们去游船吧!” 话还没说完,沈云卿就拉着江临的手,走到了船上。 船夫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说一句话都要咳三声。 沈云卿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老头手里,“老人家,我买你的船一夜,明天还给你。” 老头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一锭金子,都足以买下十艘这样的船了! “谢谢!谢谢!”老头接过金子,他看了沈云卿和江临一眼,“你们这对好心人,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沈云卿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耳熟。 她好像也说过这句话来着,是在什么时候呢…… 不太记得了。 在某些方面,沈云卿的记性真的不好。 江临问:“你让船夫离开,那么谁来划船呢?” 第186章:我的第三个条件 沈云卿歪着头一想,她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不会划船吗?” 江临:“不会。” 他不是在谦虚,他是真的不会划船。 “不会就不会吧,我也不嫌弃你。” 沈云卿蹦蹦跳跳地上了船,船身一阵摇晃。 她没站稳,便拽住江临的手。 江临跟着上了船,“不如,且让这船随水流而下吧。《赤壁赋》有句话,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沈云卿才懒得管什么《赤壁赋》,虽然是黑夜,但放眼望去。 那数不尽的荷花灯都在发光,照亮了这一大片的河流。 满船灯火,如满夜繁星。 沈云卿觉得,倒像是身处十亩荷花之中。 她看着那正襟危坐的江临,开始生了些坏心思。 手里掬一捧水,往江临身上甩去。 水花四溅之中,江临看到她笑颜如花。 沈云卿玩得累了,便停下来躺在船上。 她眼前是繁星,身边是灯河。 所爱之人,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大概就这样一路顺着往下漂了一个时辰,不知道停靠在哪个位置。 沈云卿摸摸肚子,“殿下,我有点饿了。” 江临看着路边立着的石碑,原来是到了“梦川”。 他说:“我知道梦川有家店,还不错。” …… 这是一个小面摊,一张桌子、一个老婆婆。 连招牌都没有,真真是简陋到了极点。 沈云卿看江临,他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 他说:“许老婆婆,我们要一碗寿面。” “好嘞!” 许老婆婆很快就做好了一碗寿面,放在沈云卿面前。 “小姑娘,生辰快乐。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所以免费。” 沈云卿看着这碗寿面,这对她来说,的确只是一碗很普通的面了。 一个煎蛋混着几根青菜,下面是细细长长的面条。 然而这腾腾热气,却让她差点泪目。 曾几何时,沈云卿的愿望,不过是每一年都能吃到娘亲做的寿面。 她想娘亲了,很想很想。 沈云卿很少对人道谢,但这次却由衷说出来了,“谢谢你,许老婆婆。” 许老婆婆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却很慈祥,“不用谢。” …… 江临就坐在沈云卿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等到她吃完之后,他才问:“好吃吗?” 沈云卿点点头,“嗯。” 她看着面前这个空碗,“殿下,你还记得自己,当初答应过我的三个条件吗?” 江临:“记得。” 那时候,江老爷子病重,江临请沈云卿前去救治,她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为她亲手摘下所有枇杷。 第二,给她黄金万两。 第三,以身相许。 那时候的沈云卿在江临眼中,就是一个狡猾多端、贪财小气的人,他拒绝了第三个条件。 沈云卿说:“我的第三个条件是:江临,以后每一年的生辰,你都陪我吃一碗寿面吧。” 这一次,她的称呼不是“殿下”,而是“江临”。 她所求不多,不过是想要一个永远记得她生辰的人。 她希望有个人,会永远记得给她吃一碗寿面,对她说生辰快乐。 第187章:总有坏人想杀我 暖灯微微摇晃,她听见江临说了一个字。 “好。” 以后每一年的生辰,他都会记得给她吃一碗寿面。 虽然许婆婆推辞着不肯收钱,离开之际,江临还是偷偷在桌上放了三个铜板。 他每次来,许婆婆最多只收这三文钱,已经习惯了。 …… 此时,齐钰在皇宫内外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沈云卿的踪影。 只发现了小月和林风两个人。 齐钰问小月,“你家小姐呢?” 小月自己也不清楚,倒是林风出声了,“世子妃当然是和世子在一起了!” 打一开始,林风就看这个三皇子不顺眼。 这男人长得太好看,甚至到了雌雄莫辨的地步,总是让人觉得危险。 何况,三皇子还一直心心念念着世子妃! 林风心想,世子妃只能是他家殿下的,谁也抢不走! 齐钰现在有急事,语气急躁,“他们去哪了?” 林风耸耸肩:“三殿下,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世子把世子妃带去哪了。 …… 齐钰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就没看到沈云卿的人了。 他就知道是江临这个小人,故意把她给带走了。 哼!不说就不说,本殿下自然有办法找到她!” 齐钰对冷言说,“动用暗卫去找,一定要立刻找到沈云卿。” 冷言:“三殿下,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急?” 齐钰看着自己手中的雕花木盒,这是他悉心准备了数月之久,才找到的。 沈云卿素来喜欢精致名贵的东西,所以他特意寻来了这紫玉明珠。 放眼整个天下,也就这么一颗。 她一定会喜欢的。 所以,齐钰一定要赶到沈云卿面前,亲手把这个生辰礼物给她。 可是齐钰不知道,那个素来喜欢精致名贵之物的姑娘,此时所求的,不过是一碗三文钱的寿面。 …… 梦川距离京城,少说也有五十里地。 沈云卿不知道江临是如何认识那个卖面婆婆。 “殿下,你怎么认识她的?” 江临:“之前来过这里。” 沈云卿:“你也会来这个小地方吗?” 江临:“为什么不呢?在你看来,我只能够待在那四四方方的金笼子里面吗?” 沈云卿瘪瘪嘴,“当然了,你是豫王之孙、长公主之子,一生来就是世子,你怎么会认识一个小面摊老婆婆呢?” 在她看来,他就应该穿金戴银、衣食无忧,永远都活在蜜罐里。 …… 沈云卿正说着话,一支冷箭“嗖嗖”飞过来。 江临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 看来,今夜注定不太平了。 沈云卿抱怨了一句,“怎么又有人想杀我?还能不能让我过个太平生辰了?” 她好不容易能过个生辰,却被这些刺客给破坏了心情。 紧接着,数十名刺客从暗处跳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江临的眸光淡淡扫过他们所有人,像是习以为常。 “这一次,或许不是冲着你来的。” 沈云卿深表认同:“那倒也是,我这么乖的人,谁会想着来刺杀我呢?这应该是对付你的。” 眼看那些刺客一起冲了过来…… 第188章:江老爷子可能出事了 沈云卿都没看清江临是怎么出手的,尽管她就站在他身后。 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了! 江临手上甚至都没有兵器,他旋身飞转之际,就已经折断了那些刺客的兵刃。 明明不见血,可那些刺客全部倒了下去。 原本,沈云卿以为江临是不会武功的。 直到上一世宝华殿宫变那日,沈云卿才意识到,他的手不只是用来拈花提笔,更是用来执剑杀人的。 只听见江临一计哨声。 一匹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 沈云卿还没有反应过来,江临就揽着她的腰肢,上了马。 她还想多看一会,没想到江临这么快就急着走了。 这小红马,名叫烈焰。 它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而且极通人性。 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几里地。 沈云卿感觉耳边的风都在烈烈作响,她把脸靠在他背上, “殿下,你是不是打不过了呀?所以才跑得这么快?” 江临倒是没有想太多,他就是觉得今日不宜见血。 “今日来的刺客,可能不只他们,纠缠下去,只会越发棘手。” 沈云卿沉下心来想了会,惠王刚被下牢狱,就有刺客来追杀他们。 这说不好,就是惠王最后的拼死挣扎。 惠王估计在想,既然已经是穷途末路,那么就算是死,也得拉着豫王府一同陪葬! 这一段时间以来,沈云卿一直在努力给江临四处树敌,惠王便是其中一个。 可她的仇人,是江临一人,和豫王府其他人无关。 尤其是江老爷子,那个喝药必须要吃糖、下棋会偷棋子、会和她喝酒赌拳的可爱老头子…… 沈云卿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人若不她,她不犯人。 人若犯她,她必十倍百倍还之。 就算是报仇,她也并不希望江老爷子受到伤害。 她惊声道:“不好,府里可能出事了!” …… 豫王府会有危险。 沈云卿猜到了,江临也猜到了。 他快马加鞭,赶回了江府。 还未进府,沈云卿就嗅到了一丝丝血腥味,从那门缝间弥漫出来。 她很反感这种气味,可终究还是避免不了。 此时此刻,沈云卿全身的血液仿佛僵硬凝固,呼吸困难。 难道说……江老头真的出事了吗? 好歹这也是个王府,看守的侍卫那么多,还有藏在暗处的死士,这老王爷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杀了…… 应该不会的吧…… 沈云卿自己都不确定了。 江临的脸色近乎苍白,他伸手把门推开。 沈云卿看见,江临推门时候的动作,有些颤抖。 他不是神仙,也会担忧、恐惧,和平常人没有两样。 只不过他承载的东西更多,不能轻易流露出半点脆弱。 …… 府里一片乱糟糟的,物件东倒西歪,地上的血迹未干,明显是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江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江深的人影,只看到林风从里头走出来。 林风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衣服被割出了好几道缝,血迹斑驳,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江临疾步走过去,“祖父呢?” 第189章:谈不上熟悉,就认识了几十年吧 林风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说:“殿下你别担心,王爷去皇宫了,他没受伤。” 江临这才放下心来,与此同时,沈云卿也松了一口气。 好在,江老爷子进了宫。 随即,江临又问:“那府上发生了什么?” “世子,你前脚刚走,就有一群不知死活的人来夜袭王府,幸好府上这几天戒备森严,差不多解决了,留下的几个活口全部关起来了。” 江临看了看林风这满身的血,应该都是别人的,只不过看着有些惨。 “可有人伤亡?” 林风眼底有几分忧虑,伴随着些愤怒,“小月受伤了。” 沈云卿问:“小月?她伤得严重吗?” 林风:“世子妃不用担心,她没什么大碍,已经找过大夫来看了。” 沈云卿调侃一句,她看林风这脸色,“我看你比我还担心。” 林风脸色乍然涨红,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 这时候,江深正下了马车,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到这么多人站在门口,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半夜的,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本王啊!哈哈……” 沈云卿失笑一声,她的担心可真是多虑了。 江老爷子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地走进来,浑然没有半点惊吓。 江临很少见老爷子这么开心,“祖父,你今夜进宫去了?”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江老爷子就很少进宫了,他退出朝堂,安心在府中养老,不问外事。 怎么今天晚上进宫了呢? 真是奇怪…… 江深捋了捋那一把白花花的胡子,说:“也没什么,就是和太后说了几句话而已,岁月不饶人,明明都差不多的年纪,她倒是比本王要年轻得多啊!” 沈云卿嗅到了一丝丝不太对劲的气息,她问:“祖父,你和太后很熟悉吗?” 江深的眸色暗了暗,欲言又止的感觉,只道:“谈不上熟悉,不过也算是认识几十年了。” 沈云卿笑意加深了些,“原来如此啊!” 江临听到沈云卿这话,也看向老爷子,“祖父,太后今日单独召见过我,说了几句话,那时候,你并不在场。” 江深:“这……本王是后来才去的嘛!”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府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遍地狼藉,还淌着血呢。 “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临心想着,老爷子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还是别告诉他,便道:“已经解决了,不必在意。” “是不是又有刺客来了?” 江深已经猜到了。 他拍了拍脑袋,“可惜了,本王竟然又错过了!不然凭我手中的红缨长枪,定能杀他个有去无回!” 江临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沈云卿接了句话:“殿下,你懂什么?祖父这是宝刀未老,要真打起来,你未必是他对手!是吧,祖父?” 江深异常嫌弃地看了他孙子一眼,表示不想和这人说话,还是孙媳妇比较好, “小丫头,还是你会说话。你跟我过来,我有礼物给你。” 第190章:你想让他查明真相 “礼物?”沈云卿眼巴巴地跟着江深去了书房。 只见江深翻了许久,在暗格里里找出来一个陈旧的小箱子。 他拍了拍上头的灰,才递给沈云卿,“丫头,生辰快乐。” 沈云卿都有些受宠若惊了,“祖父,你……也知道啊!” 江深还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偷看,才说:“打开看看。” 沈云卿拿到手里的时候,还碰了一堆的灰。 她打开一看,这里面竟然是一堆地契! 上次喝酒的时候,江老爷子就说他藏了很多地契,连江临都不知道,原来是在这里啊…… 沈云卿不明白,“祖父,你给我这么多地契干什么?” 江深:“你还年轻不懂,这房宅土地才是最值钱的,何况你是女孩子,手里头没点地契怎么行呢?” 沈云卿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喉中哽咽。 江深咳了一声,“丫头,你不要太感动了,区区一点地契而已,对我这老头子来说算不了什么,你记得藏好就是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了,深藏功与名。 …… 沈云卿愣愣地站了许久,才抱着这一堆地契,回了自己的房间。 折腾了大半夜,已经很困了,她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浑然不知悄悄走进来的江临。 江临看着沈云卿手里头的小木箱子,觉得有些熟悉。 大概十年前吧,他就见过这箱子了,原来老爷子是留给她的。 江临想试着把木箱子拿出来,可睡梦中的她紧紧抱着,不肯放手。 他轻笑一声,“真是小财迷,睡着了也不忘抱着。” 江临从袖中拿出一支白玉簪,簪头处雕刻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玉质晶莹剔透,隐隐泛着温润的光。 江临原想着亲手为沈云卿簪上的,可到了这里,她已经入睡了。 他把玉簪缓缓放在她枕边,便离去了。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今天也是你的及笄礼。” …… 江临从豫王府离开之后,便去了天牢。 天牢里气味混杂,充斥着皮肉的腐烂,还有血液凝固的腥臭。 越往里面走,空气就更浑浊。 或许是常年密不透风,所有的罪恶都能在这里面迅速发酵膨胀。 永远都不可能有阳光照进这个地方。 牢狱中,齐浩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一夜之间,他便是满脸胡渣,颓废了许多。 曾经战功赫赫的惠王,如今不过只是一个阶下囚罢了。 听到脚步声了,齐浩冷然地抬起头来,他先是唇角扯了一下,眼眸阴鸷。 他恶狠狠地说道:“江临!” 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江临对于齐浩的愤怒,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对狱卒道:“把门打开。” “是。” 狱卒很快就把牢门打开了,因为齐浩手脚都戴了枷锁,对人没有威胁性。 江临走进牢房,低头看着他,“惠王,我来看你了。” 齐浩:“本王告诉你,你别得意太早了!等到皇上查明真相,他一定会放本王出去的!” “查明真相?你想让皇上查明什么真相?” 江临脸上浮现几分凛冽冰寒,“是毒害太后的真相,还是意图谋反的真相?亦或者是……你派人夜袭我江府?” 第191章:咒骂只是失败者最后的权力 齐浩怒目圆瞪,生生要迸发出火来,“你休想往本王头上扣罪名!这些事本王根本没有做过!” 江临反问:“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狡辩吗?” “本王敢作敢当,这没有做过的事情,你就算是杀了本王,本王也不会认!” 说到这里,齐浩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晚宴上行刺皇帝的舞姬、那掉出来的惠王府令牌…… 这一切,不就是一场早就设计好了的预谋吗? “本王明白了,所谓的行刺,都是你安排的!” 江临的嘴角有些似有若无的轻蔑,“你错就错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齐浩抡起拳头,可他的双手双脚早已被铁链锁住,他只能无力的嘶吼。 “小人!你就是个小人!” “什么正人君子、高风亮节,不过是装给别人看的,实际上,你比谁都要阴险狡诈!” “江临,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 江临全然不在意,“惠王,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咒骂,只是失败者最后的权力。” 在这一场博弈之中,虽然胜利者是谁,还不明确。 但失败者是谁,已经出来了。 齐浩已然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齐浩并没有陷入绝望,“你别得意太早!本王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他会放本王出去的!” 江临只问:“你以为帝王之家,有兄弟亲情可言吗?” …… 很早之前,江临就看明白了,齐越绝对不是一个看重亲情的人。 皇权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齐浩虽然品行不端,烧杀抢掠,逼良为娼。 但齐浩多年征战,抵御了不少侵犯大齐的部落边国,也算得上是功高盖主。 还有一个流言,是说先帝当年最宠爱的儿子是齐浩,甚至动过易储的心思。 若非太后率领群臣压制,恐怕当今的皇帝已经是齐浩了。 齐越心里忌惮这一点,很久之前,他就想除去齐浩。 就算没有中秋宫宴的行刺,他对齐浩下手,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江临,不过是给了齐越一个提前动手的理由罢了。 既然江府和惠王府,已然成了势不两立的死敌,江临便不会给对方先下手的机会。 不过,齐浩的这些话也没说错。 江临从来都不是世人口中那个十全十美的第一公子。 他有私心,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只看对谁而言了。 江临只想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为此,不惧风雨,亦不惧满手鲜血。 …… 齐浩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尽管他和齐越是亲兄弟,但帝王家,最可笑的就是亲情了! 他一拳打在地上,满脸都是不甘心。 短暂的挣扎之后,齐浩接受了现实,他垂眸靠在墙角,说:“我可以死,你放过我的家人。” 江临的目光不带半点感情,“你派人夜袭江府的时候,可有考虑到我的家人呢?” 齐浩咬了咬牙关,“我的确动过这种心思,可我已经在牢狱里了,还能怎么做?你不要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身上?” 江临的眸子缩了缩,缓慢地滑过齐浩的脸。 “当真不是你?” 第192章:打死了醉风楼的一个姑娘 齐浩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冤枉, “江临,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没有毒害太后,更没有行刺皇帝,就算是你说的夜袭江府,我也丝毫不知!” 齐浩从来不是个好人,早就是满身的血债了。 每次战胜,无论老弱妇孺,他都会下令屠城,以此来满足自己杀戮的快感。 直接间接,害死过无数人。 这些恶事,他都认了。 但那些没有做过的,就算是死,齐浩也不会认! …… 这会,轮到江临有些迷茫了。 江临一直认为是齐浩指派烟霞,给太后下毒,陷害他,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可如今听来,却不像是齐浩所为。 这件事,尚且存疑。 但江临不会好心到为了这些疑惑,把齐浩从这天牢里带出去。 就算没有毒害太后,齐浩也罪该万死! 江临直起身,打算离开牢房了。 齐浩扯着嗓子喊道:“我可以死,但请你放过我的儿子,他已经断了一条腿,你留他一条命!” 他高傲放肆了一辈子,这是他唯一一次求人。 只为了让齐骁活命。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得保住齐骁的命! …… 江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齐浩父子害人无数,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如果说毒害太后的人不是齐浩,那么还会是谁呢? 不找出这个人,始终是一个祸端。 …… 与此同时,齐钰也费了一番力气,在找寻沈云卿。 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沈云卿已经回了江家。 冷言看他有夜探江府的意图,赶紧劝道:“三殿下,听说江府遇刺,如今守备森严,你万万不可前去啊!” 齐钰:“遇刺?她没有受伤吧!” 怎么才分开那么一会儿,沈云卿就遇刺了呢? 冷言:“人自有江家护着,肯定没事。” 齐钰怎么听着,冷言这话里带着很多刺啊? “知道是谁干的吗?” 上一次路过四方街,是赵辰派来的杀手。 可如今的赵辰已经被沈云卿惩治得不成样子了,自顾不暇,他哪里还有精力再次行刺? 冷言想了一会,道:“听说是惠王所为。” 齐钰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齐浩已经入狱,他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筹集到一批杀手,去刺杀江府满门。 那个躲在幕后的人,比齐浩可怕百倍。 齐钰不由得感觉到了背后一阵凉意,他打开盒子,看着这颗在夜晚中闪闪发光的明珠。 这一世,即便是天下至宝,他都可以为她寻来,却找不到一个理由送到她手里了。 …… 一个仆从急匆匆跑过来,“三殿下,醉风楼那边出事了!” 醉风楼明面上的老板是红姐,实际上的老板是齐钰。 齐钰把明珠收起来,“醉风楼出什么事了?” 仆从:“有个客人,打死了我们一个姑娘……” 齐钰一脸的漠不关心,“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人,至于你到本殿下面前禀报吗?交给红姐去处理就是了。” 他如今心烦得很,没有兴趣管这些小事。 仆从脸上为难,“这个客人,不是普通人。” “那他是谁?” 第193章:他把桃儿打死了 仆从:“赵侍郎的公子,赵辰。” 他抬头看了眼齐钰,加了一句:“赵辰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红姐怕控制不住,便让小人过来通报殿下一声。” 齐钰没有很大的反应:“知道了,你回去吧。” …… 冷言:“三殿下,赵辰不是第一次去醉风楼了,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去,而且每次都是叫了一大堆女人伺候。” 齐钰嘲笑了几声,“这说明他身体不错啊。” 冷言:“据属下所知,赵辰虽然没什么才能,但也算是洁身自好,在京城口碑不错。病愈之后,倒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件事有点奇怪。” “能有什么奇怪的?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报应开始了。” 齐钰唇角勾了勾,如果他没猜错,这一切都是沈云卿设好的局。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沈云卿这个睚眦必报的性格,真是一点都没有改! 冷言问:“那三殿下真的不去醉风楼看看吗?” 齐钰看着头顶的黑夜,“等天亮了再说吧。” …… 醉风楼,一卧室内。 赵辰披头散发,面容枯瘦,两个眼眶深深凹下去一般,整张脸都是乌青发黑的。 他只穿着一身单衣,衣服松松垮垮的。 手里拿着一根带刺的鞭子。 这房间内,除了赵辰,还有一个容貌美丽的女人。 她脱光了衣服,跪在地上,浑身颤颤发抖。 赵辰一鞭子甩下去,他恶狠狠地抓着女人的脖子,“究竟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女人身上已经满是鞭伤,“赵公子,是我不行……我不行……” 赵辰笑了起来,他扬鞭子,又是一鞭又一鞭打下去,“出来卖的,连个男人都服侍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他一边打,一边拿银子砸在她身上。 女子只能求饶,不敢有丝毫反抗。 “赵公子,是我错了,求你别打了……求求你了……” 赵辰一把揪住女子的头发,拖到了床上。 他作势就要压上去。 身下女子的哭声越发凄厉。 关键时刻,赵辰那里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恼羞成怒,再次把女子给踢了下去。 “我花这么多钱,找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真是晦气!” 赵辰又拿起他的鞭子,更加用力地甩下去。 鞭鞭带血,打在女子柔嫩的皮肤上。 渐渐的,女子的哭喊声弱了下去,她也不再动弹,僵硬如石头。 …… 赵辰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把这个女子给打死了。 但他脸上没有半点后悔和害怕,有的只是愤怒。 “我真是倒霉!找了这么个晦气的女人!还死在了这里……” 赵辰把门推开,骂道:“红姐,给本公子换一个女人!” …… 红姐这才发现桃儿被打死了,桃儿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姑娘。 桃儿为人性情温和柔顺,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这醉风楼的头牌。 可桃儿死了,就这么死在了面前! 红姐虽然是个老鸨,但她也还是个人。 她有一个人的人性,从来不会对这些姑娘们打骂。 第194章:愿以一己之身,除天下之奸邪 在这个世道,女子本就活得不容易。 运气好点的,可以投身世家大族。 运气不好的,一生下来就无家可归。 桃儿就是那一类运气不好的女子,她是被人贩子辗转卖到京城的。 那日,红姐在京城闲逛,无意看到了桃儿。 烈日炎炎之下,桃儿双手被绳子绑着,拴在了木桩上,任由人贩子在那里叫卖。 如同一头牲口,完全没有尊严可言。 红姐看不下去了,便买下了桃儿,带回了醉风楼。 一开始,红姐只想让桃儿做个打扫卫生的丫头,没想让她接客。 是桃儿跪在红姐面前,因为她需要钱去给母亲治病。 红姐便答应了桃儿,没想到这才几天,桃儿就没了…… …… 赵辰甩了甩鞭子,“本公子跟你说话呢!赶紧换一个女人过来!你是聋了吗?” 红姐掏出一面手帕,盖在桃儿脸上。 她站起来,对赵辰说:“大齐有国法,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呵呵……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赵辰指了指自己,“我是侍郎公子,她只是一个妓女,就算我打死了她,也是她的福气!” 红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脸色毫无慌乱,“赵公子,我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赵辰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在和我说笑?” 红姐扯了扯唇,对仆从说:“天快亮了,你去京兆尹府通报世子一声,就说醉风楼有人仗势杀人。” 仆从很快就跑出去了。 …… 江临收到消息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既然坐在了这个职位,就会尽职尽责。 林风去外面查了一圈消息,“殿下,这件事情越闹越大了,那个被打死的女子,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刚才,那位老母亲跑到城楼上去了,如果赵辰不能偿命,她就要从城楼跳下去!” 江临立即道:“你即刻带人去城楼,把她带下去。” 林风:“属下已经把她带下来了,正安置在官府里。但此事引发了很大轰动,百姓们愤怒高涨。如果没有处理好,可能会激发民怨沸腾。” 江临:“赵辰人呢?” 林风:“赵辰……如今正回了赵府,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认为殿下你一定治不了他的罪!” 他说着停顿了一会,“不过这事可大可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殿下,赵侍郎毕竟官居二品,赵辰还是你妹夫,你若是严查此事,势必会得罪赵家……依属下看来,目前没有必要和赵家为敌。” 江临听到这话,不禁瞥了林风一眼,只说:“你忘了我们少时立下的志向吗?” 林风一愣,“属下没忘。” 江临淡淡说:“愿以一己之身,除天下之奸邪,平世间之冤屈。” 他虽眸色平静,声音却铿锵有力,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林风脸有愧色,“可是赵家……” 江临反问:“惠王都已经下狱了,赵家何足为惧?” 这些年来,齐浩作恶多端,江临早就想除去此人。 所幸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总算是为百姓,除去了这一个恶霸! 齐浩如斯,何况只是一个赵辰呢? 第195章:你就不是个男人 江临说:“你带着我的令牌去赵府,亲自把赵辰抓回来。” 林风:“属下遵命!” …… 赵府。 赵辰浑然没有半点打死人的愧疚,他一回到家倒头就睡。 沈云柔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丈夫,都快被气死了。 她抓起枕头扔到赵辰身上,大声道:“赵辰,看看你做的好事,还有脸呼呼大睡?” 赵辰本就心烦意燥,被沈云柔这一闹,他脾气也都上来了。 “吵什么吵?还有完没完了?” “你说我吵?”沈云柔冷笑一下,“你在府里丢人现眼也就算了,如今还去妓院闹,这是想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你不行吗?” 不行…… 这个词深深刺痛了赵辰,他立即就站了起来,“沈云柔,你胡说什么!” 沈云柔的目光戏谑性地扫过赵辰,从头到脚,“你自己不是个男人,还不许我说了?” 这半个月来,赵辰性情大变,府里只要是个女的,都难逃他的手掌。 沈云柔虽然不喜欢赵辰,但她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何况他如此饥不择食,随便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拉到床上去。 到后来,还跑到妓院去鬼混了! 沈云柔便暗中去调查,才发现赵辰已经是个废人了。 …… 赵辰偷偷摸摸找了许多个民间药方,也试过许许多多的女人,即便是妓院里最有风情的花魁,也勾不起他那方面的能力了…… 尽管赵辰心里怨恨,这种事情却不能说出来。 可沈云柔当着赵辰的面,说他不是个男人,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赵辰气极,他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沈云柔的脸上。 “贱人,你胡说什么!” 沈云柔并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她从小就是被宠着的大小姐。 赵辰敢打她,那她就打回去!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回去,“看着像只白切鸡,实际上就是个阉鸡,你还有什么脸敢对我动手?” 赵辰怒不可遏,“沈!云!柔!……我杀了你!” 他抓住沈云柔的脖子,用力掐着。 沈云柔看着面前这个狰狞愤怒的男人,不禁想起了赏花宴那日,赵辰满脸讨好的模样。 这男人啊,变得可真快! 几个月前,还说着甜言蜜语,一转眼就变了,现在要掐死她…… “咳咳……你放开!” 沈云柔的脸涨得通红,她的力气终究不如赵辰。 …… 这时候,赵夫人从门外跑了进来,将两个人拉开。 她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还能不能过一天安生日子了?” 这些日子以来,赵夫人隔三差五就能看见这两人动手。 都说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可他们却像是仇人一样,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赵夫人抹了抹眼泪:“赵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沈云柔扶着墙壁,大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她看着赵夫人,“你还是好好管管你儿子吧,今天是杀了一个妓女,明天就不知道杀谁了!” 说完,就扬长而去。 赵夫人也是刚听说此事,赵侍郎还没下朝,她一个深闺妇人,着实有些心慌了。 “儿啊,到底是什么事情?” 第196章:杀母之仇不可不报 赵辰无所谓地说:“不就是杀了一个妓女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赵夫人满脸惊诧,“儿啊,你从前可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近日究竟是怎么了?” 赵辰当然不会把自己不行的事情说出来。 “那你和云柔之间……”赵夫人叹了一声,“既然已经成为夫妻,就该踏踏实实过日子。” 赵辰脸上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娘,你就别管这些了。” 他把赵夫人给推了出去。 这时候,林风已经带着官兵,来赵府抓捕赵辰了。 赵辰依旧面无惧意,“你们想干什么?” 林风直接比了个手势,“带走。” 赵辰被官差给绑起来了,“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来赵府抓人,是不想活了吗?我没罪!凭什么抓我?” 林风:“我管你是谁?你有没有罪,去公堂审一审就知道了!” 赵夫人急得不得了,但她只能让人去通知赵侍郎。 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林风:“赶紧带走,我还得去向世子复命呢!” …… 豫王府。 沈云卿睡醒之后,下意识便去找自己的地契。 仔细一看,原来在自己怀里。 她松了一口气。 睡觉的时候,沈云卿总觉得有个人在抢她的地契,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好在只是做梦一场。 她穿好衣服,无意间瞥到旁边放着的一支白玉簪。 沈云卿把簪子拿起来,仔细反复瞧了好几遍。 她大概知道这是谁放在这里的了…… 那位世子爷的眼光还不错。 沈云卿把地契和簪子都放在盒子里,好好收起来了。 “绿萝,小月的伤势怎么样了?” 绿萝眉宇间有几分担忧,虽然小月来府里的时间不长。 但小月做事勤快,又从不嚼舌根,是个很踏实靠谱的女孩子。 “小月伤到了腿,这些天怕是不便行走。” 沈云卿:“我去看看。” …… 小月伤的是右腿,大夫已经过来看过了,说是起码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沈云卿让绿萝下去,自己单独和小月谈。 她问:“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小月抿了抿干裂的唇,道:“来了很多人,目标是冲着豫王去的。不过,豫王府隐藏的暗卫更多,就那么一瞬间,从四面八方而来,江临真是部署严密……” 她抬眸看向沈云卿,“小姐,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你的劝谏是对的。要想报仇,绝对不能轻易行事。” 沈云卿知道小月报仇心切:“所以这报仇,要从长计划……” 小月说:“可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等不了!我只想要他的命!” “等不了,就只会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沈云卿按住小月的手,“你怕是还没碰到江临,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小月攥紧拳头,眼中皆是恨意,“杀母之仇,不可不报!” 杀母之仇……沈云卿心想,虽然说江临这个人吧,是个披着羊皮的白切黑大灰狼。 但他还算是有点原则,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沈云卿问:“你母亲是谁?” 第197章:真的是畏罪自尽吗 小月说:“我母亲是太后身边的宫女,烟霞。准确来说,她是我的养母。我自小无父无母,若非她抚养,我怕早就冻死在角落里了……” 小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沈云卿救过她一命,她会拿这一辈子会报恩。更别说那抚养她长大的养母了…… “烟霞……”沈云卿记起来了,就是那个给太后下毒的宫女。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江临害死了你的养母?” 小月眼眶有隐隐泪光,“当日,就是江临把毒害太后的罪名,扣在了我母亲身上,这才害得她死于天牢。可怜我母亲,死了还要背上畏罪自杀的罪名……” “等等……这事不对劲。” 沈云卿仔细回忆了一下,给太后下毒的人的确是烟霞没错,这件事情是江临查出来的也没错。 可烟霞真的是畏罪自尽吗? 当时,沈云卿还说江临是个胆小鬼,不敢继续追查下去。 因为他们一直怀疑,齐浩才是毒害太后的主谋。 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存在太多的疑点了。 烟霞的自尽,对于江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因为她一死,就切断了所有线索。 真正害死烟霞的人,应该是毒害太后的主谋才对。 “小月,或许你真的恨错了人。” 沈云卿可不是为了江临,她只是不希望小月被蒙蔽,放过真正的杀母仇人。 小月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 “咚咚咚!” 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小月姑娘,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是林风的。 沈云卿下意识是扫了小月一眼,“看来,有人对你上心了。”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 林风显然没想到沈云卿在这里,“世子妃……你……怎么也在?” 沈云卿:“我就是看看小月,你也是来看她的?” 林风有些不好意思,“是……是啊!给她带了点金疮药。” 沈云卿看破不说破,自己走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 走出几步后,沈云卿问绿萝,“世子今天去哪了?按理来说,府里刚遇刺,他应该彻查此事才对,怎么不在?” 绿萝犹豫了下,要不要说这件事情。 沈云卿:“怎么不说话?” 绿萝:“赵辰在醉风楼打死了一个女人,这事情闹得挺大的……” 沈云卿嗤笑一声,“他还有精力去找女人?” 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却整日在醉风楼饮酒作乐。真是荒唐! 赵辰这是故意来掩饰自己身体有缺陷一事吗? 绿萝的声音带着愤怒,“那个被打死的女人,名叫桃儿。桃儿的母亲站在城楼上,说是要跳下去……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世子目前就在处理此事。” 沈云卿想了想,说:“那么多人在盯着世子,他这件事情若是处置得有失公允,声名将会毁于一旦……” 绿萝:“世子处事素来公平,他肯定会给桃儿一个公道的!” 沈云卿淡淡看着绿萝,问:“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他有什么私心呢?” 第198章:人命在他眼中如草芥一般轻贱 绿萝一口认定,“世子怎么会有私心?他从来都是秉公办事。” 沈云卿不欲与绿萝争执,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和绿萝一样,认为江临没有私心。 江临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没有私心呢? 只不过,他藏得比较深罢了。 …… 沈云卿听着听着,有些耳熟,“你刚才说,赵辰打死的女人是谁?” 绿萝:“桃儿。小姐认识她吗?” “桃儿……” 沈云卿的面部表情忽然僵硬,她认识桃儿。 上辈子,赵辰打死了一个青楼女子,名字也叫桃儿。 只不过当时处理这事的人,不是江临,是另外一个官员。 赵家花钱解决了这案子,赵辰没有获罪,依旧活得潇洒快活。 直到很久之后,桃儿的真实身份被找出来。 她可不是一般的人…… …… 沈云卿很快就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男装。 她打算去官府看看,江临究竟要如何处置赵辰? …… 官府。 桃儿的母亲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桃母其实年岁不大,也就四十左右,但多年劳累和病痛,已经将她的满头青丝变成白发。 尤其是女儿的死,给桃母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一夜之间,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大人啊!求大人为我女儿主持公道!她死的冤枉啊……大人!” 江临有些不忍,让人把桃母给扶了起来,“你坐着吧。” 赵辰站在公堂上,就是不跪,他始终认为自己没错。 “这种事情,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给桃儿钱,桃儿心甘情愿被我打死,我有什么罪?” 桃母听到这话,想冲过去抓住赵辰,被官差给拦住了。 她厉声问道:“你还是个人吗?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赵辰眼神冷漠,他的声音更加冷漠:“实话告诉你,你女儿就是个妓女,死了就死了,还脏了我的手。” 桃母显然不知道桃儿在醉风楼卖身,乍然听到这话时,她整个人都崩溃了,不敢相信。 “我的桃儿……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你别污蔑她!” …… 赵辰挑眉看向坐在上方的江临,他就不信这个人,能奈何得了自己! 江临道:“把证人带上来。” 来人正是醉风楼的红姐,还有守夜的仆从。 红姐说:“我们醉风楼的姑娘,虽然卖身,可是不卖命。赵公子这打死的可是一条人命,怎能如此冷漠?” 仆从接着说:“草民亲眼所见,桃儿姑娘是被赵辰给活活打死的。” 他还把那根带血带刺的鞭子,呈上来了。 其实这件案子十分明了,赵辰打死了桃儿,铁证如山。 江临说:“人证物证俱在。赵辰,你还不认罪?” “认罪?”赵辰笑了几声,“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男女之事,出了点差错,所以桃儿死了。她得了我的钱财,死了也是她活该。我有什么罪?” 他站在原地,趾高气扬,有恃无恐。 赵辰身上的这一份轻狂更是激怒了桃母。 只见桃母拼命推开官差,往赵辰这边冲来。 赵辰侧身一避,桃母就撞在了石柱上,血溅当场。 在场众人不由唏嘘一声。 可人命,在赵辰眼中如同草芥。 …… 江临:“大齐律例,杀人偿命。来人,把赵辰收监,择日……” 他口中“处斩”二字还没说出来,就看到宫里的人进来。 第199章:没有人能治得了他的罪 来人正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他走到江临面前。 “殿下,皇上让咱家带了口谕来。” 从李公公出现的这一刻起,江临就猜到了,齐越要保赵辰。 只不过,江临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齐越出面保赵辰这个人? 李公公不等江临说话,“皇上有令,召见赵辰,来人,即刻把他带进宫去。” 闻言,赵辰脸上得意,看了江临一眼。 他就知道,没有人能治得了他的罪! …… 沈云卿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李公公他们把赵辰给带走了。 原来重来一世,赵辰还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公堂。 这一切都像是冥冥注定好了的…… 沈云卿往里面一看,江临正在让人抬着桃母起来。 桃母撞得满头是血,她这是以自己的性命来,求得一个公道。 可即便是死,她也没能让赵辰偿命。 对于那部分身处底层的人,妄想以一己之身来对抗权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时代的悲哀,从未改变过。 江临看着这一地的血,有些惋惜。 孙福说:“殿下,这个人的尸体怎么处理?” 沈云卿记得孙福,他是那个不许她看机密文件的小官差,当时,江临还夸他不畏强权。 没几天功夫,孙福就已经是个狱卒小队长了。 …… 江临看见沈云卿的时候,有些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沈云卿说:“我在家闲得无聊,过来看看。” 其实,她就是想看看这一世的赵辰,会有什么下场。 原来竟是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沈云卿走过去探了探桃母的鼻息,接着把了下脉搏。 她眼神一凝,道:“等等,桃母还有救。” …… 沈云卿说还有救,那就是真的还有救,她让人把桃母抬到了床榻上。 孙福看着这位仗势欺人的世子妃,正在忙上忙下,还纡尊降贵给一个普通妇人治病,她竟丝毫不在意那满身血污…… 沈云卿看着愣愣站着的孙福,“你还愣着干什么?去准备清水和纱布。” 孙福跑了出去,“好的!” 江临正站在沈云卿旁边,对于她的医术,他一向是相信的。 只不过,他有些好奇,她是怎么学得这一手医术的? 毕竟,她是一看书就能睡着的人…… 沈云卿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一回头发现是江临, “殿下,你也别傻站着,当务之急,你该去皇宫看看。” 这官府里面只有些大老爷们,连个婢女都没有。 但桃母这身体状况,又不适合移动,沈云卿只能留在这里。 江临自是要进宫的,“那……” 沈云卿:“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吧,我会尽力把她救活。” 江临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嗯。” …… 桃母这一撞,可谓是伤得不轻。 沈云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桃母的伤口处理干净,但这毕竟是脑部严重受损,即便是救活了,最多只剩半个月时间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桃母求生的意志力薄弱, 她不想活下来…… 孙福急匆匆跑进来,“世子妃,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第200章:桃儿的生父襄阳侯徐渊 沈云卿看了看,孙福这小子做事情还挺细心的,该有的一样不缺, “你把东西放下,然后去外面守着吧。” …… 沈云卿继续给桃母包扎好了伤口,她一边说: “你要是不醒来,可就没人去为你女儿申冤了!” “那个害死你女儿的人,依旧会逍遥法外!” “……” 大概是受到了刺激,桃母醒了过来。 她满眼都是恨意,“我可怜的女儿,她还那么小,我一定要杀了赵辰……” 沈云卿坐在旁边,目光平静,反问:“你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还没伤到他一根头发,自己都快死了。” 桃母陷入了绝望,“那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桃儿死了,我报不了仇,我还不如陪她一起去死……” 沈云卿:“你活着当然有用了。因为只有你,才能为桃儿报仇。” 桃母:“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赵辰离开……” 沈云卿:“你做不了,但是桃儿的父亲可以。” “桃儿的父亲……” 忽然,桃母头中一阵剧痛,她极力想去记起来什么,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说:“我不记得桃儿的父亲是谁了。” 沈云卿看着桃母的反应,说:“我知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有些事情,会有人帮你记着。” 桃母猛然抬眸,望着沈云卿,“你知道?” 沈云卿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是,我知道。” …… 桃儿的生父是襄阳侯徐渊。 上辈子,沈云卿为了拉拢徐渊。 她费尽心思去查找徐渊的嗜好,发现这人不爱女色,也不贪钱财,甚至也不在意名声。 一个没有嗜好的人,还真的是不好拉拢。 后来,几番查找之下,沈云卿发现了徐渊的一个秘密。 徐渊曾经有个非常宠爱的妾室,名叫凤娘。 在凤娘有孕的时候,徐渊奉旨出征讨伐西凉。 等他赶回来的时候,凤娘已经消失不见。 据说是凤娘逛街的时候,被人给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这件事情,一直成为了徐渊的伤心之处。 尽管过了那么多年,徐渊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凤娘和她的孩子。 …… 重来一世,沈云卿知道,凤娘就是眼前寻死觅活的妇人。 而桃儿,就是徐渊和凤娘的亲生女儿。 沈云卿决定用这件事情,去向襄阳侯讨个人情,毕竟她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对门口一喊,“孙福,你进来!” 孙福听到声音,立马走进来了,“世子妃有何吩咐?” 沈云卿:“好好看着她,别让她死了,我有要事出去。” …… 襄阳侯府。 沈云卿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果然和记忆中一般老旧。 上辈子,沈云卿曾经以太后之尊亲临此地,襄阳侯都摆了好大架子,拖拖拉拉才肯出来迎接。 一个小厮推开门,问沈云卿,“你是谁?” 沈云卿:“我要见你们侯爷,请速去通传。” 小厮问:“我们侯爷不见客,你有帖子吗?” 沈云卿拿了一个银镯子递过去,“把这个给襄阳侯看看,他自然会来见我。” …… 没过多久,府门就再次被打开了。 这次来的人,正是襄阳侯徐渊本人! 第201章:她为何只是侯爷的一个妾室呢 这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眉眼中透着孤傲,穿一身暗灰色衣服,正拿着银镯子,疾步跑出来。 徐渊四处张望,大声呼道:“凤儿!凤儿!……” 没有回音。 徐渊没有找到凤儿,只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你是谁?” 沈云卿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见的人是谁。” 徐渊神色非常激动,“这个镯子,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沈云卿抬头看了看,这八月份的日光还是十分晒眼睛,她可不想被晒黑。 “襄阳侯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 一路走进去,沈云卿只觉得清幽安静。 偌大个侯府,竟没有几个下人。 府里的布置陈设,都是简朴素净,唯独花鸟虫鱼处处可见。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哪处山野园林呢? 徐渊让下人上了茶来,“请用。” 沈云卿端起茶杯,轻轻嗅了一下,茶香清淡,却悠远流长。 其实襄阳侯还算是个有品位的人,不像沈云卿这种俗人只喜欢金啊银的。 她说:“茶不错,我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徐渊这才认真打量起沈云卿来,这个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老成。 而且她那双眸子里面,深藏算计。 这个小姑娘,怕是有备而来。 他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镯子的吗?” 沈云卿说:“我救了一个妇人,这镯子是她手里的。” 徐渊脸色乍白,“那妇人在哪里?我要见她!” 直觉告诉他,这个妇人就是他一直要寻找的凤娘。 沈云卿看出了徐渊的急切,他越急切,她就越淡然,这是谈判场上赢家的规矩。 “襄阳侯,你先别急。我今天来找你,便是要带你去见她的。” “那还等什么?”徐渊的情绪刻意压制下来,“你有什么条件?” 沈云卿笑了下,“侯爷真是个爽快人。只不过,我现在不想提我的条件,我只是想问侯爷一句,你当真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徐渊眼中有寒芒闪动,“什么意思?” 沈云卿问:“假如凤娘如今声名狼藉,亦或者嫁为人妇,你会如何?” 沈云卿知道徐渊喜欢凤娘,可她就是想看看,这份喜欢有多深? 这么多年的寻找和等待,究竟是为了给自己立一个深情的人设,还是真的爱入骨髓? …… 徐渊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但他就是没想过,凤娘会嫁给别的人。 在片刻的思考之后,徐渊说:“声名狼藉又如何?嫁为人妇又如何?如果凤娘过得好,我看她一眼就走。” “侯爷还真是个一个痴情种啊!” 沈云卿在知道苏菀和沈海的过往后,已经不信世人的情爱。“这话听着真是让人动容,侯爷既然如此深爱凤娘,那她为何只是你的一个妾室呢?” 提到此事,徐渊眉头一皱,像是有难言的苦衷。 这个苦衷,永远都不能说出来。 徐渊问:“我且问你,你想得到什么,才肯让我见凤娘一面?” 第202章:你敢去认她吗 沈云卿:“既然侯爷都这么问,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想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徐渊天生傲骨,从不结党营私,也不屑与人同流合污。 所以他这人在大齐的名声不错。 更重要的一点是,徐渊早年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军功。 但徐渊和齐浩不同,他这人不看重权势,早早地就主动把兵权给交了出去,皇帝对他没有戒心,反而十分看重。 所以襄阳侯的一句话,即便是皇帝,也得掂量掂量,他在朝堂是有分量的。 如果说今日,徐渊欠了沈云卿一个人情,那么他日后一定会还。 即便是倾家荡产、赔掉性命,也一定会还。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 沈云卿正是知道徐渊此人的性格,才这样说的。 …… 徐渊一口应下,没有半点犹豫,“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把凤娘的下落告诉我。” 沈云卿也不卖关子了,“凤娘在京兆尹府,而且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徐渊记得,当年凤娘失踪的时候,是怀了身孕的。 他以为那个孩子已经没了,就没抱什么期望,没想到竟活了下来,心中欢喜非常。 沈云卿微微颔首,“是的,你的女儿名叫桃儿,是个很美丽的小姑娘。” 徐渊追问,“我的女儿和凤娘在一起吗?” 然而沈云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心中绞痛。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你们的女儿,死于四个时辰之前。” 死于……四个时辰之前。 徐渊的身子往后跌去,一瞬之间,大起大落。 刚得知自己有个女儿,下一秒,就得知了女儿的死讯…… 可怜他还没有见过女儿一面。 如果早一点得知这个消息,桃儿是不是就能活着了? 徐渊扶着额头,闭上双眸,声音有些沙哑,“桃儿……她是怎么死的?” 沈云卿坐在徐渊面前,她能清晰看见他眼角滑落的泪珠。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愧疚和心痛。 “侯爷,你真的想听真相吗?我怕你接受不住。” 徐渊缓了一会儿,才道:“你……但说无妨。” 这一刻,沈云卿似乎有些不忍心说了,但也只是一瞬的不忍心罢了。 她本就是个冷心冷血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凤娘病重,桃儿为了筹钱给母亲治病,便卖身给醉风楼,成了一名风尘女子,她死于赵辰的殴打之下……” 听着这话,徐渊额边青筋暴起,怒气蓬勃而发。 沈云卿轻声问,“襄阳侯,得知真相之后,你还想认领自己的亲生女儿吗?你不觉得这有损你徐家门楣吗?” 她的话,字字冰冷,如一把利刃,扎在徐渊的心里。 一刀又一刀,刀刀见血。 真的敢认吗? 徐渊正在这样问自己。 徐家世代清白,如果徐渊认了一个死于妓院的女儿,那将会成为徐家世代的污点。 他敢认吗?他能认吗? …… 沈云卿唇角衔着几丝嘲讽,她猜的没错,男人啊,还是更看重自己和家族的颜面。 “襄阳侯,我已经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你了。是赵辰活活打死了你的女儿,逼得凤娘自尽,这些仇,你敢去向他讨回来吗?” 第203章:暗箭一支毒酒一杯 徐渊僵着脸,一双眸子晦暗难辨。 良久之后,他问:“桃儿的尸体在哪?” 沈云卿淡淡道:“凤娘在那守着,她苦了一辈子,连女儿都死了,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报仇。” 徐渊等不及了,“我要去见她,立刻!” 沈云卿:“如若侯爷不能为女儿报仇的话,我劝你不要去见凤娘,女儿的死已经让她承受不起,就不要让她再承受丈夫的冷漠了。” 徐渊显然在思考,只说:“我当然会为女儿报仇。” 可是,他也有他的苦衷。 沈云卿看出了徐渊的为难,她只觉得可笑。 这自称情深义重的男人,有几个是真的情深义重呢? 若换成是沈云卿,才不管什么家族门楣、什么天理不容,她要接回来的人,就一定得接回来! 她要报的仇,就算万人为敌,也一定要报! “这样吧,我有个建议,可以让侯爷不那么为难,也可以减轻你心中的愧疚。” 徐渊问道:“什么建议?” “我知道侯爷想报仇,但是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桃儿是你的女儿。”沈云卿说:“既然如此,你不要直接出手,就可以了。” 徐渊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那我应该怎么做?皇帝今日派李公公,把赵辰带走,就是想保住他的性命。” “你想一想,赵辰不过是个没有官衔的贵公子,皇帝为什么要保他?这肯定是和他爹赵侍郎有关。” 如果沈云卿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赵侍郎和皇帝说了什么,所以才让皇帝出面,保住赵辰的命。 “赵清……”徐渊素日里就是独来独往,不喜和官僚之间交往。 他知道赵清这个人,但了解不深。 徐渊说:“如果我要为桃儿报仇,我能提供给皇上的……要比赵清提供给皇上的更重要,皇上才不会力保赵辰。” 沈云卿继续喝了一口茶,说:“看来,侯爷还是太光明磊落了,报仇的路子,为什么一定要通过皇上呢?” 徐渊:“依你看来,还有什么办法?” 沈云卿把茶杯放下,看来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像徐渊这种人,肯定不知道那些见不得光的法子。 “要一个人死还不容易?暗箭一支、毒酒一杯……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了。” 徐渊没有说话,他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 …… 沈云卿看外面日头落山了,“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至于你欠我的人情,我随时都可能向你讨回来。” 她说完就起身离开。 “等等。”徐渊叫住了她,“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何人?” 沈云卿拿出一块令牌,在徐渊面前一晃,上面雕刻着一个“豫”字。 徐渊立刻明白了,原来她是江家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凤娘一面。 …… 这天夜里。 孙福听从沈云卿的吩咐,就一直守在凤娘房间外面。 凤娘可是案子的关键人,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忽然间树叶一阵骚动。 孙福瞬间就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是谁?” 第204章:这一眼相隔十八年 徐渊把身上的黑色披风取了下来,“是我。” 孙福只是个小小官差,哪里见过襄阳侯? 他问:“你是谁?” 随即,孙福反应过来了,世子妃走前交代过,说今天晚上会有人过来,想必是眼前这个人了。 不得不说,她还真是料事如神,真的就有人过来了! 徐渊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在半夜悄悄进了此处。 可到了之后,徐渊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这里防卫似乎太松懈了些,只有这么一个官差。 倒像是故意放他进来…… 还是说,沈云卿已经猜到了他今晚会过来? 徐渊说:“我只是看一眼,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孙福渐渐把刀给收起来了,“哦,人就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 徐渊并没有走进去,他只是推开窗户,望着里面。 凤娘正躺在床上,病容枯槁,她头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还隐隐透着血渍。 这一眼,相隔十八年。 徐渊差点都没有认出来,里面那个女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凤娘。 凤娘的变化太大了,岁月早已蚕食她的美丽,在她脸上刻下道道风霜。 只不过眉眼间,依稀可见分辨出来,是她。 徐渊站在原地,就这样默然注视着。 十八年了,终于再次相见。 他却没有勇气踏进去。 原来沈云卿没有骗他。 “凤娘,你放心,我会为女儿报仇的。” …… 第二天。 沈云卿刚睡醒,就收到了太后的召见。 沈云卿心里直犯嘀咕,这好端端的,太后召见她干什么? 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沈云卿原想着带小月一起去,毕竟小月会武功,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她还能顶一阵子。 可小月腿受伤了,起码要休养个把月。 沈云卿只好带着绿萝进宫。 她想到上次太后那不友善的目光打量,说:“这次打扮要素净些。” …… 慈宁宫。 沈云卿半屈身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你们都出去,哀家有话要单独和世子妃谈谈。” 宫女们纷纷退下。 偌大个宫殿,只剩太后和沈云卿二人。 太后问:“最近外头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沈云卿装聋作哑:“太后指的是何事?” “赵辰杀人一案。你别告诉哀家,你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活了这一辈子,看过各式各样的人,她一直就觉得沈云卿不单纯,像是个有手段有心机的。 沈云卿:“这件事啊,臣妾当然知道。” 太后眯着眼,说:“如果哀家没有记错,这个赵辰似乎是与你订过娃娃亲的未婚夫?” 沈云卿就知道太后不怀好意,这么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拿来说。 “太后没有记错,我们之间的确有这么一层关系,不过他现在已经是臣妾的妹夫了。” 太后的声音有些愤怒,“若哀家早知道这件事情,哀家绝对不会同意皇帝把你赐给江临!” 沈云卿心道:这话又说回来了,齐越要不是看在她当时无才无貌、名声不好,也不会把她赐给江临啊! 第205章: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沈云卿小声说着:“那真是太可惜了,太后娘娘知道得这么晚……” 太后没听清楚,自顾自道:“赵辰这事,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现在闹到皇帝跟前去了。哀家看皇帝的意思,是想保他。可江临却执意依法处置,那么……依你看来,这个赵辰,是该杀,还是不该杀呢?” 沈云卿手心出了些薄汗,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她若是回答不该杀,那就是对赵辰心存旧情,太后说不好给她扣个不忠不节的名声。 可沈云卿若是回答该杀,那就是对皇帝的旨意不满,太后还是皇帝的亲娘。 这还真的是……左右为难! …… 沈云卿干脆说:“臣妾的意思,和太后娘娘一样。” “呵……”太后一声冷笑,“哀家才不在乎赵辰的生死,只不过……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已经影响到哀家的外孙。” 如若赵辰不死,那百姓们就会认为江临处事不公,他这么多年塑造的形象,轰然崩塌。 一个一向处事公允的人,若是出了一丁点差错,那他将会被万人指责,因为他的一丁点差错将会被无限放大。 这便是人性…… 沈云卿问:“所以太后你的意思是……想要赵辰秘密死去,对吗?” 太后一个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没错,太后就是想让赵辰死,而且死在审判结果之前。 最好是那种见不得光的死法。 这样一来,太后就不用夹在两边为难了,无论是江临,还是齐越。 太后说:“沈云卿,你很聪明。怪不得能让哀家的外孙动心。” 沈云卿扯出了一抹干笑,她就看不出来江临哪里动心了? 又是罚她抄书、又是不准她喝酒、还不准她随意外出…… 他是讨厌极了她这个人…… 太后盯着沈云卿的脸,缓缓说:“哀家想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做。” 说话的同时,太后也在观察沈云卿的表情。 “我?”沈云卿指了指自己鼻子,“太后娘娘莫不是高看臣妾了,臣妾哪里会做这种事情?” 太后拈起旁边桌上的一颗葡萄,砸在了沈云卿头上, “在哀家面前,就别装了。哀家这双眼睛是照妖镜,你是个什么路数的人,哀家心里明镜似的。” 沈云卿苦笑,她难道就长得这么像一个坏人吗? 罢了罢了…… 她问:“那么问题来了,太后您凭什么认为臣妾有这个能力?” 太后反问:“连齐浩都能被你弄进天牢,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沈云卿的心“咯噔”一下,中秋宫宴那天,太后都没有出席,她怎么知道这事情和沈云卿有关? 真是奇了怪了! 太后不等沈云卿开口,“别和哀家扯什么齐浩行刺皇上的事情,齐浩是有这个心,可他未必就立刻做了……” 齐浩一直是太后和齐越的心头刺,因为他是先帝当年最宠爱的儿子,甚至让先帝动了易储之心。 何况齐浩还有军功…… 太后想拔掉这根心头刺很久了,只不过,她一直都没有个正当的理由。 第206章:他说这辈子有你一个足够 虽然太后身处后宫,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眼睛可一直在盯着沈云卿。 眼看着沈云卿一次次挑衅惠王府,齐浩受罚、齐浩入狱…… 虽然这些事情,表面上都和沈云卿无关。 可太后知道,一切都是沈云卿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单纯。 太后从上面走了下来,近距离地盯着沈云卿,说:“哀家给你三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除掉赵辰。” 她还拍了拍沈云卿的肩膀。 “如果事情处理得漂亮,哀家会给你想要的好处。” 沈云卿有些疑惑:“好处?” 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处,怎么太后就知道了? 太后说:“等你把事情办成了,自然会得到。” 沈云卿不确定徐渊那边想通了没,“三天时间……会不会太短了些?”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没有和哀家讨价还价的余地。” 沈云卿知道自己推辞不掉,只好应下:“臣妾遵命。” …… 这时候,太后的眼中才浮现一点点的欣慰,还算沈云卿有几分胆识。 有胆识有手段的人,才配成为江临的世子妃,日后才当得起豫王府这个家,而不是那些惺惺作态、柔弱无用的小白花。 太后问:“你知道中秋那日,江临和哀家说了什么吗?” 沈云卿摇摇头,“不知。” 太后:“那日,哀家问江临,他对于皇帝的这场赐婚,有没有怨言?可曾后悔过?毕竟哀家知道,他当时看中的是沈三小姐。只不过皇帝故意把你赐给了他。” 沈云卿心想:怨言,那肯定是有的。 太后目光稍稍抬起,“江临说自己不悔。哀家想着,这或许是客气话,便提议为他选几个侧妃。” …… 侧妃? 沈云卿瘪瘪嘴,她就知道太后这个人看她不顺眼,眼巴巴地就想为江临找女人。 太后眼中泛起一丝丝波澜,说道:“但是沈云卿啊,江临竟然和哀家说,他这辈子有你一人便足够。” 她说着说着,还笑了几声。 沈云卿听着这笑声,只觉得瘆人。 不过,沈云卿可不觉得江临这是喜欢她,他只不过拿这个当借口罢了。 毕竟,他是真的不喜欢女人。 当然了,他也不喜欢男人。 沈云卿面上装出几分喜色,“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太后:“哀家这个外孙,父母死得早,江家那老头子又是个不管事的。他从小就把心事藏得深深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沈云卿深表认同,江临藏得可深了,就是一大尾巴狼。 她点头:“这倒是真的。” 太后的目光又往沈云卿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沈云卿,你以为自己有美貌,这天底下比你漂亮的未必没有,哀家真是想不通,你到底是用什么迷惑了他的心?” 沈云卿将头埋低了些,太后是江临的外祖母,算是婆家人。 哪有婆家人会看媳妇顺眼呢? 罢了,她就让太后说几句吧。 太后长舒了一口气:“渐渐地,哀家想通了。大概是因为,你和江临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第207章:我们不是知己,只是相识多年的故人 你们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沈云卿听着这句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她的。 在太后心里,江临可是个十全十美的外孙子。 既然太后说沈云卿和江临完全不一样,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沈云卿十恶不赦吗? 沈云卿问:“臣妾不懂太后是何意?” “江临太过理智冷静,向来都是以最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有时候,哀家都觉得他身上没有人气,完美得不似凡人,倒像是尊菩萨。至于你……” 太后的嘴唇抽了抽,接着说, “沈云卿,你全身上下都是缺点,不谦顺、不贤淑、不温柔、不善解人意……而撒娇卖乖、心机算计这些你倒是玩得十分娴熟。” 沈云卿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皮笑肉不笑,“太后真是过誉了。” 太后端详着沈云卿,真是越看越不顺眼,这个臭丫头真真是没有一个优点! 可偏偏江临喜欢,那她又能怎么办呢? 太后语重心长地说着:“总之,好好照顾江临,早日开枝散叶!” 沈云卿耳朵都快起茧了,每次见面,说来说去就是这句话。 太后没有讲烦,沈云卿都已经听烦了。 “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谨遵太后教诲,完成太后吩咐的事情。” 太后今日精神不太好,有些困了,便说:“行了,退下吧。” 沈云卿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那……臣妾告退。” 等到沈云卿走出一步后,太后又叫住了她。 “等等。” 太后掏出一个墨玉色的小瓷瓶,放在沈云卿手里,“把这个带给江老头。” 沈云卿满脸都写着疑惑,“这是?” 太后语气平淡:“这是西凉进贡来的伤药,他早年腿受过伤,膝盖不好,哀家想着就把这药给他算了。” 沈云卿听着听着,感觉到了一丝丝刻意掩饰又没有掩饰成功的……关心。 太后似乎挺关心江老爷子的?还记得他早年有腿伤…… 沈云卿问:“太后娘娘,你和豫王很熟悉吗?” 太后眼底有一丝晦暗,道:“不算熟悉,他只是哀家很早之前认识的一位故人罢了。” 对,仅仅只是一位故人…… …… 这话,沈云卿觉得有点耳熟,好像江老爷子也这样说过。 他们不是知己好友,只是多年前相识的故人罢了。 但沈云卿又莫名觉得,这两个人好像有什么故事,不能说出来的故事…… 沈云卿怀揣着这一份疑惑,走出了慈宁宫, 当务之急,是要处理赵辰这个案子。 不过这件事情,襄阳侯徐渊会去做,毕竟赵辰可是他的杀女仇人。 徐渊亏欠了凤娘母女那么多,却不能承认桃儿是他的女儿,若再放过赵辰,那他可真是太过冷血了…… …… 刚走出来不远,沈云卿就看到了一抹明红色的人影过来。 能在皇宫中身穿这种红色的女子,除了皇后萧蘅,还能有谁呢? 中秋宫宴那次,沈云卿帮赵沐儿洗脱妖星之名,就已经彻彻底底得罪了萧蘅。 此次狭路相逢,怕是又要生事端。 第208章:这里的茶比之赵美人的如何 萧蘅成为皇后以来,自认为万事俱到,可她努力了那么多年,太后还是对她不屑一顾。 每次连话都说不到三句。 萧蘅记得,太后最讨厌这种妖媚相貌的女子。 可是这个沈云卿,却能和太后聊那么久。 萧蘅是大齐赫赫有名的贤后,她装了二十年,当然不会一夕之间崩塌。 因此,尽管萧蘅心里再恨沈云卿,她面子上也会装得友好温良。 “本宫原想着给太后请安,结果宫女说太后在与人谈话,原来是世子妃啊。这一聊就是一上午,看得出来,你很得太后欢心!” …… 沈云卿福身行礼,她面前的女人,是后宫之主。 她谦逊道:“谈不上喜欢,太后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萧蘅却觉得沈云卿这是在炫耀。 太后是谁?那可是整个大齐地位最尊贵的女人! 她想要找人说话,至于让人去宫外把沈云卿给接进来吗? 这后宫里的妃嫔,谁不想和太后说话? 萧蘅心里越嫉妒,面上就越温柔。 “最近,世子妃可是风头无两啊。不但医术无双,还能一眼识破永康殿走水的真相,帮赵美人洗刷冤屈,连本宫都对你喜爱有加。” 喜爱有加……沈云卿只觉得这四个字,从萧蘅嘴里说出来瘆得慌。 要不是沈云卿了解萧蘅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怕是以为萧蘅是真心夸她。 只怕在萧蘅心中,已经把沈云卿当成赵沐儿那一派的人了。 沈云卿说:“皇后娘娘的这份喜爱,臣妾真是不敢当。” 萧蘅第一眼看到沈云卿的时候,就不是很喜欢,“相请不如偶遇,世子妃,一同去本宫的凤仪殿喝杯茶如何?”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沈云卿却拒绝不了。 沈云卿也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恭敬不如从命。” 话说回来,沈云卿和萧蘅都斗过一辈子了,她也不在乎再斗一辈子。 …… 凤仪殿。 萧蘅故作不经意地说:“世子妃,你还是第一次喝本宫这里的茶吧,尝尝看,和赵美人那里的有何不同?” 沈云卿倒没有品出茶味,反倒是品出了一股子的酸味。 当时,齐越让沈云卿去紫云殿,是为了给赵沐儿看病。 所以这一次一次,让旁人觉得沈云卿有意去攀附赵沐儿。 现在,萧蘅就是觉得,沈云卿和赵沐儿走在了一条船上。 沈云卿淡淡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了。 她说:“皇后娘娘这里的茶,当然是比赵美人那里的要珍贵许多了。” 萧蘅脸上的笑意加深,“世子妃可真会说笑。谁不知道,皇上把最好的东西都赏给紫云殿了呢?” 沈云卿露出一脸惊讶,“臣妾不知道啊,真有这种事情吗?皇后娘娘你才是六宫之主,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应该在你这凤仪殿啊!” 萧蘅看着沈云卿这张脸,一时间,竟分不清楚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她缓缓垂下眸光,“即便本宫这里的东西再好,可是世子妃不也还是喜欢去紫云殿吗?” 第209章:这个人不能再留 沈云卿是听着萧蘅这些话,字字带刺,就是为了挖苦她似的。 但沈云卿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她心眼小、脾气大,可不会笑着把萧蘅给的钉子给咽下去。 论起怼人,沈云卿若论第二,怕是无人敢当第一。 她说:“皇上都喜欢去赵美人那里,何况是臣妾呢?” 萧蘅嘴角的弧度还没有下去,面上就已经拢了一层阴冷的气息。 沈云卿毫不回避,平视着萧蘅的目光。 皇后啊皇后,这就笑不出来了吗? 往后,还有更多让你笑不出来的事情。 …… 周遭开始变冷,空气似乎有一种结冰的征兆,沉沉压抑而下。 萧蘅眼眸中有寒光闪动,低声说:“看来世子妃是打定主意,觉得赵美人那里的茶好喝了。” 沈云卿笑了出声,“这不是皇后娘娘你自己说的吗?你都说天底下的好东西,都被皇上送到赵美人那里去了。” 萧蘅已经连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下去了,“既然如此,那本宫这里的茶,就入不得世子妃的眼了。” 沈云卿:“皇后娘娘的茶,不愿意给臣妾喝,那臣妾也不勉强了。臣妾还要赶着回去,给一大家子做午膳呢!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沈云卿走过场式的行了礼,告退离开。 等到沈云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凤仪殿之后,萧蘅的脸上勃然大怒。 她一挥袖,把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部给扫在地上。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破碎的声音。 在这一地碎片之中,萦绕的是萧蘅的怒火。 …… 一个身穿黑衣的侍女走进来,“皇后娘娘,发生何事了?” 萧蘅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女人,不能再留了。” 黑衣侍女问:“娘娘的意思……是杀了沈云卿?” 萧蘅点点头,“你去告诉本宫的弟弟一声,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杀了她。” 黑衣侍女:“其实,依奴婢看来,要取沈云卿的性命,倒也不必麻烦。凭借皇后娘娘自己,就可以做到。” 萧蘅抬眸,“你有什么建议?” 黑衣侍女:“娘娘忘了吗?沈云卿曾经送过你几盒药膏。” 萧蘅当然记得这件事情,她沉下心来,一个计谋已经渐渐成型…… “本宫知道怎么做了。” …… 沈云卿离开凤仪殿后,不打算在宫里逗留了。 后宫是非多,稍有不慎,又会惹到什么。 她只想赶紧出去。 绿萝撑着伞走在旁边,一边抱怨,“小姐,这都快九月份了,太阳还是这么晒。要是皇后不找你喝茶的话,我们早就回去了。” 沈云卿都快被热死了,谁知道这鬼天气这么热,热得太不正常了,怕是会导致旱灾啊。估计江临这段时间又有的忙了,谁让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 她深吸一口气,“心静自然凉。” 绿萝:“小姐,可是真的很热……” 沈云卿当然知道很热,她干脆坐在凉亭里:“算了,我先在这里等着,你去准备顶轿子来。” 等绿萝离开的时候,沈云卿看见前面墙角处有个人跪在那里。 第210章: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看装束,像是宫里的小太监,没什么品级的那种。 这种曝晒的天气,还跪在这里,想必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沈云卿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那小太监看着年纪不大,原本白净清秀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唇角起皮干裂,已经渗着血丝。 可他笔直地跪着,丝毫不曾摇晃。 倒是个坚韧的性子。 …… 沈云卿起身走了过去,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了一个水壶在小太监旁边。 小太监是新入宫的,还不太懂规矩。 因为得罪了贵人,所以被罚在这里久跪。 这个地方人来人往,走过了那么多人,只有沈云卿一个人停下脚步。 此时,小太监眼神茫然,看着沈云卿。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只看着沈云卿那双镶嵌着玉石的青色鞋子。 因为在皇宫里,像他这种小太监,只有低着头看别人的份。 生怕一不小心,就冲撞了贵人。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你是……谁?为什么会帮我?” 沈云卿说:“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我不知道你要跪多久,我也不可能为你去得罪什么人,我所能做的,只是给你这一壶水。所以,谈不上帮。” 她说的都是实话。 这皇宫关系复杂,眼前的小太监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被罚的。 沈云卿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去得罪人。 但是,或许是沈云卿在这小太监身上,看到了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她下意识想去拉他一把。 小太监眼眶泛红,不知是被太阳曝晒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扯了扯干裂的唇。 他很需要这一壶水,若是再没有水,他就要被活活渴死在这里了。 “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给我水的人……我不知道你是谁,像我这样低贱卑微的人,这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 沈云卿:“谢就不必了。不过我想送给你几句话。一日活在底层,不代表一生都活在底层,你现在把头低下,来日未必没有挺胸昂首的一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曾经也和这个小太监一样,可怜无助,却又不甘心。 能力不足时的一次次反抗,只会被惩罚得更狠。 所以沈云卿学会了一个道理,在仰人鼻息的时候,她会把头埋得更低。 因为她坚信,她会有挺胸昂首的一日。 …… 这时候,绿萝找的轿子已经来了。 沈云卿没有多看这小太监一眼,而是很快地上了轿。 没什么原因,就是天太晒了,而她,恰好饿了。 想回去赶个饭吃。 绿萝小声说:“小姐,奴婢刚才听到了一件事情,和惠王有关。” “嗯,说来听听。” 沈云卿一直认为,绿萝的交际能力很不错,无论到哪里都是自来熟。 这一会儿工夫,绿萝就从别人嘴里探到了一个消息。 “听说,皇上不打算治惠王的死罪了,而是改为流放……” 沈云卿心口一滞,“你说什么?此事当真?” 她废了这么大功夫,才把齐浩弄进死牢。 结果,齐越竟然不想处死他…… 绿萝:“奴婢是听御书房的小太监说的,他一直在皇上身边干事,应该不会错的。” 第211章:他活着对沈云卿是一个威胁 沈云卿闭上眼睛,认真地思考起这件事情来。 如果齐越真的不打算判处齐浩死刑,只是将其流放的话。 斩草不除根,可是后患无穷啊! 根据沈云卿对齐越的了解,他绝对不会给自己留后患。 那么……为什么又放过齐浩了呢? 不论如何,齐浩必须死。 他活着,对沈云卿是一个威胁。 …… 回到豫王府的时候,沈云卿正好赶上了午膳。 不过,她并没有看见江临。 这几天,他一直都早出晚归,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沈云卿把那个墨玉色的药瓶子递给江老爷子,“祖父,这是太后让我转交给你的。” 江深有些微微诧异,“太后给的?” 沈云卿:“她说你腿脚不好,这药有助你养伤。” 江深嘴硬道:“本王腿脚哪里不好了?” 沈云卿瞥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反正太后给的,你就收下吧。” 江深问:“太后还有没有对你说了什么?” 太后这次召见沈云卿进宫,无非是让她解决掉赵辰一案,既不能当众打了齐越的面子,也不能给江临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沈云卿道:“没什么,她老人家就是想找我聊聊天。” 江深认识太后几十年了,他可不认为太后是个闲话家常的人,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沈云卿瞅了江深一眼,露出一个微微戏谑的笑容, “老爷子,你似乎很关心太后?” 江深:“胡说!本王这是怕你在她那里受委屈。你是不知道,太后这人脾气一直古怪得很,年纪越大就越怪,没几个人愿意和她说话的……” 沈云卿噗嗤一笑,越是这样解释,不就越是意味着掩饰吗? 她瞅了瞅四周,“老爷子,今天中午江临不在,我们可以喝一杯了。” 江深也瞅了瞅四周,他悄声道:“好,本王去让人取一坛十里香过来。” 沈云卿点了点头,比出一个大拇指,“此举圣明!” …… 阿忠刚取了一坛酒过来,正给他们倒的时候。 一道白影就走过来了。 “世子……你回来了啊!” 江临看着这酒,又看着江深,“祖父,你大病初愈,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喝酒吗?” 江深立马指着沈云卿说,“不是本王,是她要喝的……” 沈云卿暗暗瞪了他一眼,老爷子不讲义气啊! 江临的眸光落在沈云卿脸上,“是你要喝?” 虽然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沈云卿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沈云卿说:“喝酒?喝什么酒?忠叔,这不是水吗?” 阿忠:“???”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的,世子殿下,这是一坛水,从山间特意运来的清泉。” 江临眼底噙着些浅淡的笑意,“忠叔,既然这样,那这坛水你就喝了吧。天气炎热,你每日管理王府琐事辛苦了。” 阿忠向江深投去求助的目光,“这……” 江深清了清嗓子,咳一声,“你的确挺辛苦的,喝喝水润嗓子。” 话是这样说,江深心痛极了,这可是他珍藏多年的美酒啊,就剩最后一坛了…… 第212章:饮食清淡,于身体有益 接下来。 沈云卿觉得总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尤其当她想夹一块红烧肉的时候,那目光就更强烈了。 她干脆放下筷子,侧眸盯着江临。 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江临没看她,只说:“饮食清淡,于身体有益。” 他指了指几道油腻辛辣的菜,吩咐下人,“把这些都撤了吧。” 沈云卿暗暗摇头,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简直是在修仙…… 江深也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有心悸呢。 太医特意嘱咐过,饮食一定要清淡,还要心态平和。 他心心念念的红烧猪肘子,已经被端下去了。 …… 午膳过后。 沈云卿想回去睡个午觉,今天一大早就进宫,整个人精神都不好了。 江临叫住了她,“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沈云卿乖乖坐下,好久没有这么正经了,有点不太习惯,“那……你说吧。” 江临的脸色严肃,“近日,若非要事,不要出门。” 沈云卿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丝危机感,“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临说:“过几天,齐浩就要从天牢里出来了,皇上赦免了他的死罪,改为流放。” 他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告诉她。 野兽失控那事情,若不是扣在了齐浩身上,沈云卿也洗不了干系…… 沈云卿点了点头,“这样啊……” 江临没有在沈云卿脸上看见惊讶,“你似乎早就知道了?” 沈云卿:“今天进宫的时候,无意听到小太监谈论此事,所以算是知道一点点。殿下,你是担心齐浩会报复我们吗?” 江临倒不是担忧,齐浩已经被削去王位、贬为庶人,对豫王府来说并没有威胁。 可齐浩不死,终究是一个隐患。 那日,江临从天牢回来之后,把齐浩说的话仔细反复想了几遍。 如果齐浩说的是实话,给太后下毒的人不是他、刺杀江府的人也不是他…… 那幕后的人,显然隐藏得很深,更为棘手。 江临忽然道:“有些事情,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沈云卿:“什么?” 江临:“之前,我们不是认为是齐浩给太后下的毒吗?但我仔细想了想,不是他。” 这件事情,一直是一个谜团,困在沈云卿心里。 她的确以为是齐浩给太后下毒,同时陷害江临,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但齐浩没那个脑子…… 沈云卿还特意问过小月,她是不是齐浩派来的人? 然而,小月只是为了给养母烟霞报仇,和齐浩无关。 甚至连烟霞也不是齐浩手下的人,她的死因,也不可能是什么畏罪自杀! 真正的凶手,远比齐浩要聪明,也更有心机。 他毒害太后、陷害江临,甚至还误导很多人去怀疑齐浩…… 沈云卿问:“殿下,你觉得会是谁?” 江临没有直说,他眼角微微下垂,“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所以你不要轻易出门。” 他嘱咐完之后,就打算出去。 沈云卿:“殿下,那你为什么可以出去?” 江临说:“赵辰的事情,还没处理妥当。” 沈云卿:“你明知道皇帝要保赵辰,又为什么要执意与皇帝作对呢?” 第213章:他可不是活菩萨 若是换成其他人,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赵辰是官宦人家的儿子,而死去的桃儿只是一名妓女。 有几个人愿意给一个妓女伸张正义呢? 这些话说出来不好听,但的确是这世道的现实。 很多时候,沈云卿都看不懂江临这个人。 他明明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又为什么喜欢给自己塑造活菩萨形象呢?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的。”江临忽然回头看她,“也许我们看见的,只不过是死了一个桃儿,但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无数个桃儿。” …… 沈云卿记得,闹饥荒的时候,她曾经质疑过江临。 天底下的灾民那么多,他就算救得了一个,能起什么作用? 如今不过是历史重演,即便他能为一个桃儿伸冤,能为无数个桃儿伸冤吗? 沈云卿这话带着些细微的讥讽,“殿下,你还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江临说:“活菩萨自身难保吗?那我不是。” 他只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的范围内,去做一些认为该做的事情。 同时,江临依旧保持自己的理智,并不会为了做这些事情,而有损自己的安危。 他算不上活菩萨吧,他有私心。 对江临来说,他要做的这些事情,前提是先顾小家,而后顾大家。 何况,江临也没有菩萨那么光明磊落,对付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他未必不会用更阴狠的手段。 …… 沈云卿望着江临的背影消失,一瞬间,心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涌进来。 一个能同情天下贫民的人、一个能为底层女子叹息的人,真的会是一个恶人吗? 那个十恶不赦的人,自始至终,只是沈云卿一个。 沈云卿回到房间里,偷偷放了一只信鸽。 …… 这只信鸽停在了襄阳侯府中。 徐渊抽出信鸽脚上的纸条,一看。 纸条只有八个字,字迹算不得好看。 “今夜子时,动手最佳。” 徐渊将纸条放在烛火中焚烧殆尽。 他眼看着火焰上蹿下跳,内心却犹豫不决。 子时…… 错过了这个时机,就很难再有了。 可是徐渊这辈子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他向来自称傲骨如松,不屑做这种卑鄙的勾当。 他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去报仇…… 然除此之外,又别无他法…… 深思熟虑之后,徐渊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亏欠凤娘母女太多了。 如果能用赵辰的命,换来桃儿在天之灵的安息,那他徐渊为何不做呢? 什么傲骨如松?什么光明磊落? 这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徐渊拿出了他从前征战沙场的宝剑,宝剑出鞘,锋芒依旧凌厉。 …… 赵侍郎府。 赵夫人都急得不得了,“老爷,咱们儿子怎么还在天牢里关着啊?皇上不是说,要赦免他的罪吗?” 赵侍郎已经不再年轻,这辈子就只有赵辰一个儿子了,他当然会保住赵辰的性命。 “夫人别急,皇上已经答应我,会放儿子出来的,再等几天吧。” 赵夫人头发都白完了,“辰儿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半点苦啊?他在天牢里,一定吃不好睡不好……”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214章:你慢点吃,不够还有 说着说着,赵夫人就开始哭了。 赵侍郎冷静许多,他问道:“话说回来,辰儿虽说没什么大作为,但好歹算是明理懂事,怎么会跑去青楼鬼混呢?还打死了一个妓女?” 提到这事,赵夫人脸色就沉下来了。 “还不是成亲之后,才变了的。自从娶了那位沈小姐回来,咱们府里可有半点安生日子?整天吵吵闹闹,别说儿子烦了,就连我都想出去了。” 赵侍郎说:“小声点,别让她听见。” 毕竟沈云柔是沈海最宠爱的小女儿。 沈海如今平步青云、深受宠幸,他们赵家得罪不起啊! “我还不能说她一两句吗?好歹我是婆婆。” 赵夫人心里有气。 “嫁进来这么久了,她何曾来给我请安敬茶过?别说这些了,她就是一个好脸色,也没给我这个婆婆啊!” 赵侍郎平日里不太理会这些事情,“毕竟这丞相府的千金,我们多担待些吧。” 赵夫人:“我还不够担待吗?赵家都是尽最大的能力,来供养她,简直是把她当作菩萨一样!” “可她呢?每日打骂下人,这也就算了,她对辰儿也是非打即骂……难怪辰儿出去找女人了。” “明明同样是沈家的女儿,怎么二小姐就那么聪慧懂事,她就……简直像个泼妇!” “……” 赵侍郎打断了赵夫人的话,“好了好了,说几句就行了。当务之急是把儿子接回来,你不喜欢沈云柔,我们就给儿子纳个妾就是了。” …… 沈云柔刚好路过,她无意听到了这一番对话,越发觉得心中憋屈。 她可是丞相之女啊,才貌双全,多少人对她趋之若鹜! 可却嫁给了赵辰这个不争气的花花公子,更别说他现在还成了一个废人…… 赵家的人不感激涕零就算了,还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还说沈云卿比她要聪慧懂事…… 这让沈云柔如何忍得? 她忍不下这口气,也不会忍…… …… 这天下午。 沈云柔提着食盒,去了一趟天牢。 “我来看看赵辰。” 狱卒道:“殿下有令,不许任何人探监。” 沈云柔拿出一锭金子,塞进狱卒手里,“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狱卒看了看四周,眼下正是换班时间,那些人还没过来。 他收下金子,“就一炷香时间。” …… 沈云柔微笑着走进去了,隔着铁栏栅,她蹲下来看着赵辰,“我来看你了。” 赵辰被关在这里几天了,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看他的人,竟然是沈云柔! 一脸疑惑:“是你?” 沈云柔把食盒递了进去,“你在里面肯定饿坏了吧,这是娘特意让我带给你的,快吃点吧。” 赵辰急忙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烧鸡,还配了一壶酒。 香味立即弥漫出来。 赵辰等不及了,他一把扯下鸡腿往嘴里塞,浑然顾不得自己贵公子的形象。 人饿了,还管什么,吃就是了! 沈云柔微笑着,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赵辰, “你慢点吃,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带。” 第215章:我就是小笨蛋 赵辰只顾着低头吃鸡腿,浑然没有注意到沈云柔那渐渐加深的微笑。 …… 离开的时候,沈云柔又给了狱卒一锭金子。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 狱卒在这牢房里干了有些年头,见惯了这些事情,谁还能和钱过不去呢? “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沈云柔:“你最好守口如瓶,否则,你收受贿赂的事情,也就被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后,沈云柔戴上斗篷,遮住了自己的脸,回到了赵府。 …… 夜里,监牢。 没有人比沈云卿更了解这个牢房,每隔十天便会换一次守卫,今天就是换班的日子。 而子时,就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徐渊找了一批最好的杀手,准备去取赵辰的命。 没多久,就传来了赵辰的死讯。 …… 沈云卿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练字。 自从沈云卿的字被江临嘲笑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练字。 绿萝端着茶进来,说:“小姐,赵辰死了。” 她嘴里有一丝幸灾乐祸。 赵辰前来沈家退亲的时候,绿萝就讨厌死了这个人,她家小姐那么好,他真是有眼无珠! 如今眼看着小姐生活美满,赵辰却横死监狱,绿萝心里是畅快的。 …… 沈云卿的声音很冷漠:“死了就死了吧。” 仿佛赵辰的命在她眼中,亦如草芥一般。 沈云卿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她猜测,想必是徐渊那边得手了。 话说回来,就凭赵辰对沈云卿放的那支冷箭,他早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要不是沈云卿想折辱赵辰一段时间,她早就取了赵辰的命了,何至于让他生出这许多事来? 现在赵辰一死,江临也没必要为了他,和皇帝起争执了,还保住了自己的名声。 这说来说去,得利最大的,还是世子殿下啊! 不过江临说,那个毒害太后的人,这几天就会浮出水面,会是谁呢? 沈云卿想着想着,手中的笔就歪了,连带着这一页的字都毁了。 她看着这七扭八扭的字,有些心烦。 便把纸揉成团,往外一扔。 …… 这纸团堪堪砸中了江临脚上,他弯腰把纸团捡起来。 “你别……”沈云卿想伸手夺过来,江临却故意放在她够不着的位置。 江临把纸团慢慢展开,他的目光扫过一遍,“练了这么久,长进还是不大。” 沈云卿觉得有一种当众处刑的感觉,可丢人了,她最怕丢人了,还是在江临面前。 她耷拉着脑袋,往地上看去。 字是写得不好看,若论阴阳怪气,她可是第一名。 “我哪有殿下天资聪颖啊?我就是个小笨蛋……” “小笨蛋?”江临有一丝低不可闻的笑声,“我看你是根本没用心。” 沈云卿不服气,“我哪里没用心?天底下,再找不出我这样用心的人了,可就是写不好罢了……” 江临走到沈云卿的书桌处,他看着那一堆被她“糟蹋”的宣纸,“过来。” 沈云卿:“怎么了?” 江临:“我教你。” …… 绿萝看了看二人,悄咪咪地退下了。 照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小小姐了。 第216章:中马钱子之毒而死 在江临的目光注视之下,沈云卿觉得哪哪都别扭。 她觉得写字,比受刑还难受。 正心猿意马的时候,江临提醒一句,“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沈云卿没意识到:“哪不对了?” 她话音一落,江临的手自她背后下来,握着她的手。 “应该这样才对。” 然而,江临根本就不知道,他这样的姿势,沈云卿更无心练字了。 若非沈云卿知道江临不喜欢她,她肯定以为他是借故套近乎。 他可是大忙人,哪里会有时间教她写字呢? 对,一定是有所图谋! 有什么图谋呢? 他想在她这里套出赵辰死因? …… 沈云卿问:“殿下,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江临提笔落墨之际,说了句:“赵辰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浑然没有半点重量。 沈云卿:“怎么死的?” “你猜猜看。” 江临这话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 沈云卿同样也试探地说着:“被仇家刺杀?” “仵作那边的结果是,死于马钱子之毒。”江临眼底落下一片暗影,“你自小熟读医术,应该了解。” 说话的时候,他的余光正在观察着她的脸色。 若论起医毒之术,没有人比沈云卿更熟悉了。 赵辰的死,会和她有关吗? …… 沈云卿沉下心想了会,她倒是没有猜到,徐渊会使用下毒的法子。 “当真是死于马钱子的毒性?” 江临:“赵辰死时,面部肌肉痉挛,牙关紧闭,四肢却笔挺如铁,确实是马钱子之毒。” 沈云卿喉咙一紧,“那死就死了呗,反正你也是要杀了他,为桃儿伸冤的。” 江临:“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赵辰是死在断头台之上,任何人都没话说。可他偏偏是中毒身亡,你觉得赵家会怎么想?” 沈云卿:“最恨赵辰的人,应该是桃儿她娘,可她一个病弱妇人,并没有能力给赵辰下毒。你一力主张处以死罪,却遭到皇上反对。所以……赵家很可能认为是你做的。” 江临放下笔,认真地看着沈云卿。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她。 比如说,她为什么会参与野兽失控一事? 再比如说,赵辰中毒而死,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 明明有这么多疑问,他却不忍问出来,怕打破这一份平静。 …… 沈云卿指尖有些发颤,但她面上波澜不惊, 她笑着问:“殿下,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你怀疑是我做的?” 江临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云卿松了一口气,“其实你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呗,随便找个理由解释赵辰的死因,又不是什么难事。” 江临反问:“皇帝的眼睛在盯着,赵侍郎的眼睛也在盯着,你为什么会觉得不是难事呢?” 沈云卿:“那就把这个毒害赵辰的凶手找出来,就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轻松随意,没有半点担心。 江临心想,也许这次真的不是她做的。 他说:“时候不早了,睡吧。” 沈云卿:“你还要出门吗?” 第217章:沈云卿是唯一的绊脚石 “你睡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江临留下这句话,就没入了夜色。 …… 牢房。 江临来到了曾经关押赵辰的地方,“这几日,可有什么人进来过?” 狱卒摇头:“回世子的话,没有人进来过。” 江临的目光在他脸上刮了一圈,“真的没有人进来过?” “没……没有。” 狱卒后背冒了一层冷汗,不是说这位世子爷脾性最温和了吗? 为什么他的眼神会让人……心生胆寒。 江临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看向旁边的小桌。 牢房里总会设一些这样的桌子,供看守罪犯的狱卒休息。 如今这桌子上摆着一坛酒,和几小碟子的下酒菜。 江临走过去,他拿起这坛酒看了看。 一个普通的狱卒,月俸银不过三两,可这坛酒出自京城有名的酒庄,少说也要五两银子了。 他怎么买得起呢? 这件事情,很诡异。 江临眸光一凝:“把他拿下。” 狱卒大喊:“世子,我没有犯错,你凭什么抓我?” 江临:“收受贿赂,私自放人探监,你还说没有犯错?” 狱卒已经急了,“世子,我……真的没有……” 江临交给了林风:“你仔细审审此人。” …… 赵辰的死讯已经传出去了。 赵府是一片哭嚎,尤其是赵夫人,简直是哭得肝肠寸断。 “儿啊,你怎么就死了?你让娘怎么活啊?” “我的儿啊……” “娘活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在哭泣,唯独沈云柔脸色平静,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沈云柔眼中的喜悦。 赵辰死了,身为妻子的沈云柔,却在高兴。 不仅仅是高兴,她恨不得立即跳起来大呼,欢喜庆祝。 阿秀好心提醒:“小姐,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好歹也装个样子。” 沈云柔听这些哭声,觉得烦透了,“装样子?我才不装,他不配。” 她直接从灵堂离开了。 终于,摆脱了! …… 大齐律法,并没有规定女子一定要为丈夫守寡。 赵辰死了,沈云柔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沈家了,她还能重新给自己找一个夫婿。 只不过,沈云柔的心永远都在江临那里。 “阿秀,你那天和我说,沈云卿和世子一直是分居,没有骗我?” 阿秀:“奴婢怎敢欺骗小姐呢?” “那就好啊……这就说明他们感情不够牢固。” 这样的话,沈云柔就有机会了。 现在只剩最后一步,那就是除去沈云卿这个绊脚石。 只要沈云卿死了,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沈云柔的幸福了。 …… 沈云柔离开赵府之后,左拐右拐绕了好几条巷子,去了一间酒楼。 在二楼雅间里面,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尽管只是坐着,也难掩他身上散发的英姿。 沈云柔推门进来,“萧统领,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能这么轻松就成功了。” 凭着沈云柔的脑子,当然杀不死赵辰。 是萧莅出手相助,他不但给了沈云柔过量的马钱子粉,还帮她支开了那一批看守天牢的官差。 萧莅闻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抬眸,“我说过,我会帮你。” 沈云柔问:“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第218章:我不惜代价,也会保住皇后尊荣 萧莅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回到赵家。” 沈云柔:“为什么?我不想待在赵家,一刻都不想!” 这一段婚姻,带给沈云柔的只有仇恨和愤怒。 她看到赵家的人,就觉得心里头不痛快。 好不容易把赵辰弄死了,沈云柔已经解放了,她不愿意留在赵家! 萧莅眼眸幽深,“别忘了,你是赵辰的妻子。赵辰刚死,你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不怕有人怀疑到你头上吗?” 沈云柔为难道:“可是……我真的待不下去。” 萧莅似笑非笑看着她,声音带着蛊惑,“那你还想不想嫁进豫王府了?” “我当然想。” 沈云柔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嫁给江临,她所有的欢喜都系在他身上。 他,一直是她的春闺梦中人,从未变过。 “既然如此,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萧莅嘴角扯了扯,“听我的,回到赵家,别让任何人怀疑到你头上。” 沈云柔反问:“萧统领,我不明白,难道我就只能这样干等着吗?” 萧莅:“当然不是。” “那……” “赵辰已死,能够阻止你嫁进豫王府的人,只剩下沈云卿一人。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解决掉沈云卿。” 萧莅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意迸发。 沈云柔立马脸色大悦,“怎么解决她?” 萧莅:“此事,我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计划,你静候佳音就是了。” 沈云柔恨得牙痒痒,“只要能让沈云卿死,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我会继续待在赵家,好好待着,” …… 等到沈云柔离开之后,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黑衣侍女。 这便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明玉。 明玉讽刺道:“沈云柔真蠢,你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浑然不知自己就是一枚棋子。” 萧莅没有反驳,在他眼中,沈云柔就是一头愚蠢的猪,任人摆弄。 明玉又道:“萧统领真是聪明,这一招借刀杀人,让奴婢佩服得很。你利用沈云柔的手,杀了赵辰。不但拿捏住了沈云柔的把柄,同时也让赵家的人恨上了江临,一箭双雕啊!” 萧莅沉着笑,兀自喝了一大杯酒, “皇后娘娘最近如何?” 明玉说:“萧统领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萧莅:“当然是真话。” 明玉:“皇后娘娘过得不好,很不好。自从赵美人入宫之后,就夺走了皇上所有的宠爱。后宫这么多女人,娘娘从来也没说什么,因为她们威胁不了娘娘的地位。可这个赵美人不同,若她诞下皇子,怕是有夺储之心啊!” 萧莅担心的也是这一点,“替我告诉皇后娘娘一声,让她放心。我会为她解决一切困扰。无论是沈云卿,还是赵美人。” 明玉微微福身,“那就有劳萧统领了。对了,娘娘还说,她有你这么一位弟弟,是她的福气。” 闻言,萧莅眼神暗了许多,他低垂着眸子,将所有复杂的情绪藏在心底。 “我不惜代价,也会保住皇后尊荣。” 明玉:“有你这句话,娘娘没什么怕的了。” 第219章:去西北平乱 这天,明玉回到宫中,就把事情全部告诉给萧蘅了。 “赵辰死于狱中,皇上怪责世子殿下,要派他出去剿匪平乱,少说也要一个月时间。” 萧蘅:“你说皇上把江临派出京城了?” 明玉点了点头,“消息千真万确,不日便会下达圣旨。” 她们在皇帝身边放了眼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眼线便会事先把消息传递过来。 萧蘅手里正拿着一盒药膏,这便是沈云卿当初送给她的。 “如果说江临真的要外出平乱,那么就没有人护着沈云卿了,我们的时机到了。” 说着,萧蘅一声叹息,“其实本宫有点惋惜,沈云卿还算是个人才。” 明玉扯出了一抹深长的笑容,“原本沈云卿不必死的,谁让她要帮着赵美人呢?怪只怪她自己不识抬举。” 萧蘅渐渐收拳,“是啊,不识抬举的人,就该死。” …… 三日后,圣旨就下达了豫王府。 沈云卿充满同情地看着江临,“殿下,皇上真让你去西北那边剿匪啊?” 江临对于这个旨意,并没有什么惊讶的, “圣旨都下了,还能有假吗?而且还是即刻出发。” 赵辰死了,虽然说不是江临所为,但他还是看管不当。 齐越以此降罪,故意让江临去剿匪,任何人也不能说什么。 沈云卿:“那你要去多久啊?” 西北那边可是块硬骨头,一时半会啃不下来,朝廷派了那么多人去,都没剿灭。 齐越就是看中这一点,才特意把江临派过去的。 “少说一月,多则半载。” 沈云卿故意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殿下,你要去这么久啊,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不能。”江临低首看她,“而且那种苦寒之地,不适合你。你就好好在家,养尊处优就是了。” 沈云卿娇声道:“可是我担心你会有危险……万一那些土匪特别难缠,把你抓了去怎么办?” 江老爷子拄着拐杖从后面走来,“堂堂七尺男儿,若是连几个土匪都剿灭不了,那多丢人啊!丫头,你放宽心就是了。” 他看向江临,“这是你第一次带兵,切不可骄躁。知道吗?” 江临:“孙儿谨记教诲。” 江老爷子有些感慨,“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当年你父亲如你这般大时,便跟着我四处打仗……可他……”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声音明显变得沙哑。 他青年丧妻、中年丧子,人到晚年,就只有江临这么一个孙子了。 什么都不如家人平安要紧啊! 江临眉宇坚毅,抱拳道:“请祖父放心,孙儿一定会平安回来。” 江老爷子点点头,“去吧,也算是给你自己立点军功。” 临别的时候,江临看了沈云卿一眼。 这些年,江临离家的次数不少。 可这一次,心里竟有了几分甜蜜的依恋。 但终究一句话没说。 明明还没分离,思念就开始了。 …… “殿下,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眼看着江临要出发了,沈云卿匆匆跑回房间,又匆匆跑了出来。 第220章:毒害皇后可是死罪 只见她揣着一包四四方方、被油纸包裹的东西出来。 沈云卿把这包糖塞进江临手里,她扬起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 “殿下,这是你最爱的百草糖,吃的时候记得想我。” 这世上最折磨人的,就是情爱。 沈云卿要让江临彻彻底底爱上她,她要让他尝遍这世间苦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包糖,就是她的武器。 江临心头一暖,明明只是一包糖而已,可他却觉得千万斤重。 “我会尽快回来。” …… 不知过了多久,连江临一点人影也看不到了。 江老爷子叹了声,“丫头,回去吧。” 沈云卿回过身来:“朝中那么多人,皇上怎么偏偏派他去呢?” 江老爷子神色黯然,“西北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皇帝此举,不安好心啊……” 沈云卿:“也就是说,殿下此去会有危险?” 江老爷子没有否认,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回走着。 沈云卿跟着他回去:“那你为何还赞同他去?是希望他能为豫王府立点军功回来吗?” 江老爷子摇头,“豫王府不需要军功来彰显门楣,所谓荣耀、地位,已经足够了。我的心愿,向来只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平安就好……但朝堂风云诡谲,江临若是没点能耐,只怕坐不稳这个王位啊。” 沈云卿听着这话,倒是有些感慨。 这世家贵族,谁不希望子孙立一番大事业,以此来让家族显赫? 可是江家,却只求子孙平安。 江老爷子步履蹒跚,他摆摆手, “丫头,我有些困了,回去睡了,你也别跟着了。” 沈云卿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驼背,步子也踉踉跄跄的,好像没有记忆中那般挺拔了。 她第一次觉得这位叱咤风云的老将军,流露出了老态。 再厉害的人,也无法抵抗岁月。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老人,一个担心孙儿的老人。 …… 江临离开的第二天,宫里来了人。 据说是皇后养的猫,不小心碰了沈云卿送的药膏,口吐白沫,没几分钟就死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沈云卿意图谋害皇后。 这谋害国母的罪名,可是死罪! 那些侍卫二话不说,就押着沈云卿进宫。 …… 凤仪殿。 他们直接把沈云卿推到了地上,“皇后,人已带到。” 萧蘅坐在凤椅上,冷言带笑,“沈云卿,你为何要谋害本宫?” 这话的意思,已经认定了沈云卿的罪名,不打算给她半点解释的机会。 沈云卿揉了揉手腕,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皇后娘娘,臣妾从未谋害过你。” 明玉走过来,“看来不用点刑,你是不打算招认了。” 只见几个身材魁梧的嬷嬷,朝沈云卿靠近。 沈云卿看着这阵仗,喝了一声,“放肆!我可是世子妃,你们竟敢如此无礼?” 明玉:“现在,你只是谋害皇后的罪人。奴婢劝你,还是尽快招认了,免受皮肉之苦。” 沈云卿看着明玉,再看了看上方的萧蘅。 “臣妾送给皇后娘娘的药膏,已经好几个月了,娘娘你也用过,为何偏偏今日有毒呢?” 第221章:你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萧蘅挑眉道:“你这是质疑本宫了?” 沈云卿手心有些微痛,已经擦破皮了。 如果沈云卿没猜错,这一切都是萧蘅设好的圈套,她故意等到江临离开京城,就是为了置沈云卿于死地! 环顾四周,在这凤仪殿内,全是萧蘅的人。 既然如此,沈云卿也没必要和她装腔作势了。 “我怎么敢质疑皇后娘娘呢?只不过……你硬是要降罪给我,好歹讲究个人证物证?” 萧蘅并无慌色,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说:“明玉,你去把那盒药膏带上来。” 明玉不但把药膏带上来了,她还把那只死猫一并带过来了。 这只金白毛发的小猫,沈云卿上辈子曾经在萧蘅怀里见过。 沈云卿没想到,为了陷害她,萧蘅连自己的爱宠也不放过。 …… 明玉把那只死猫的尸体,扔在沈云卿面前, “药膏,已经由太医检测过,里面含有剧毒。若非被这只猫碰了,现在受害的就是皇后娘娘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死猫瞪大着圆圆的蓝眼睛,浑身一股血腥恶臭味。 沈云卿讨厌血腥味,她下意识掩住了口鼻, “你说的这药膏,我送给皇后娘娘已经快两个月了。就算它里面藏有剧毒,也未必是我下的。在这两个月当中,说不定已经被什么人给动了手脚。” 她说到后面,眼神一直在看着萧蘅。 其实在场众人的心眼都和明镜似的。 药膏,是沈云卿给的。 毒,是萧蘅自己下的。 不就是为了栽赃陷害吗? …… 萧蘅走到沈云卿跟前来, “听听你这张利嘴,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然而事实就是,你送给本宫有毒的药膏。你想要谋害本宫。” 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很温柔,依旧还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沈云卿:“再怎么说,我好歹是丞相之女、世子之妻。皇后这么草率地定我的罪,就不怕引来非议吗?” 她还算了解萧蘅的性格,这个人最好面子,做什么都得考虑身为皇后的尊荣。 萧蘅不敢也不会就这么秘密地,把沈云卿给杀了。 “你说的没错。”萧蘅眸光一转,“所以本宫先来审你,等你认罪,本宫再将此事禀报皇上,让他依法处置。” 沈云卿看着旁边站着的几个嬷嬷,手里面都拿着刑具。 她讽刺一笑,“皇后娘娘说的认罪,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萧蘅缓缓扫了沈云卿一眼:“本宫不否认,这是审问犯人的一种方式。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就是你主动承认。” 沈云卿:“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我毒害你吗?” 萧蘅回到自己的凤座上,头上的凤冠凛凛生寒。 沈云卿望着她,“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我就这么值得你大费心思除之后快?” 这辈子,沈云卿觉得自己还没有得罪萧蘅,为何萧蘅就急着想除去她了? 除了中秋宫宴那日,她为赵沐儿说了几句话…… 可沈云卿已经把仇恨转移到江临身上了,萧蘅就算要恨,也应该是恨江临才对…… 沈云卿突然想通了什么。 不……不妙! 第222章:她想将他们分而除之 恐怕萧蘅想对付的人,不只是沈云卿一个。 这次让江临前去西北平乱,或许也是萧蘅的一个阴谋,此去定是阴谋重重。 萧蘅想将他们两个,分而杀之! 沈云卿感觉自己的心猛然坠落下去,她竟然生出了几分惧意。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江临。 她害怕,他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西北,再也回不来了…… 不行,沈云卿都还没有报仇雪恨,江临怎么能死呢? 他不能死…… 再次抬眸,沈云卿眼中已有几分凛冽。 萧蘅啊萧蘅,你以为你的如意算盘就要成功了吗? 沈云卿说:“皇后,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深仇大恨,不是吗?” 萧蘅低头看着自己长而精致的护甲,说:“本宫并不想除掉你的,是你自己不识好歹,非要选择赵美人那边。” 别的妃子都无所谓,可是赵沐儿不一样。 自从萧蘅看见赵沐儿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个人将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威胁,甚至还会动摇到她的后位。 时隔十八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便如一场噩梦,笼罩在萧蘅身上。 如果不能除去赵沐儿,萧蘅就永远无法安睡。 任何站在赵沐儿那边的人,萧蘅都会一并铲除! 萧蘅眉眼一丝冷笑,“既然世子妃不愿意主动招供,那你们就动手吧。” …… 那几个身材魁梧的嬷嬷,一上来就抓住沈云卿的双手。 沈云卿看着她们手里五花八门的刑具,心想,她这细皮嫩肉的最怕疼了, “等等!” 萧蘅:“你有什么话要说?直接认罪,本宫可以免去你皮肉之苦。” 沈云卿又不是傻子,她若是认罪的话,等到她的便是死刑。 谋害国母,谁担待得起啊? 说不好,还会连带着整个豫王府…… 认罪?不可能的! 沈云卿现在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皇后,我有个关于赵美人的秘密,你想知道吗?” 果然,一提到赵美人,萧蘅的眼神就变了,难以掩饰的迫不及待。 “什么秘密?” 沈云卿看了看旁边,“如果皇后想从我这里得知秘密,就该对我态度好点。” 萧蘅瞳孔收缩,凝了一会,道:“放开她。” 沈云卿说:“这个秘密,我只想和皇后一个人说。” 明玉急忙道:“皇后娘娘,你不要中了她的诡计!” 萧蘅也在斟酌,她的确很想知道这个秘密。 任何关于赵沐儿的事情,她都想知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但是,萧蘅又担心沈云卿是在骗她,毕竟这个女人狡猾得很!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萧蘅不担心被宫人听了去,她这凤仪殿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没有人敢走漏消息。 沈云卿做出一番深思熟虑的模样,她的确知道赵沐儿许多秘密。 比如说赵沐儿的身世,是曾经被满门抄斩的赵家遗孤。 再比如说赵沐儿进宫的目的,是为了给赵家平反和报仇…… 可这些事情,沈云卿都不会告诉萧蘅。 比起这个假仁假义的皇后,沈云卿倒不如支持那个冷心冷面的赵美人。 …… 只见沈云卿一步步走近萧蘅,贴在耳边说…… 第223章:她是赵美人安插的奸细 萧蘅有些急迫,说:“你若是敢欺骗本宫,本宫定不饶你!” 沈云卿微微而笑,她用特别小特别低的声音说, “皇后……其实你身边的明玉,就是赵美人安插在你宫里的奸细。” 这句话,只有沈云卿和萧蘅听到了。 站在不远处的明玉,丝毫不知。 …… 萧蘅喝了一声,“胡说八道!” 明玉自从她进宫的时候,就跟着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不可能会是奸细! 沈云卿这是故意在离间她们主仆的关系。 萧蘅并不傻,她可不会中了沈云卿的圈套。 她才不信! …… 意料之中,沈云卿就猜到萧蘅是这个反应。 有些时候,表面上看着越是坚固的主仆关系,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沈云卿有个癖好,她就是喜欢摧毁那些看似坚固的感情。 她表情真诚,说:“皇后娘娘大可不信,日后出了岔子,可不要后悔莫及。” …… 明玉看了看沈云卿,又看了看萧蘅,她实在是一头雾水。 “皇后娘娘,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萧蘅深深看了明玉一眼,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是她最相信的。 除了萧莅,便是明玉了。 这两个人,绝对不会背叛她! 可万一真有一天…… 不,不会有万一的! 萧蘅斥声道:“沈云卿,你别想着拖延时间了!你的丈夫出兵在外,豫王今日身体欠佳,怕是下不来床了。至于你的父亲沈丞相,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你这个女儿的生死……” “本宫劝你,还是尽快招认了吧!” 沈云卿听着这些话,还真是有些莫名的心酸。 她明明有家人、也有丈夫,可就是没人会来救她。 连萧蘅都知道,沈海一点也不在意沈云卿的生死了…… 真的是有点可悲…… 在凤仪殿内,无论沈云卿拿出什么样的证据都没用,因为这里都是萧蘅的人。 萧蘅想让沈云卿死,即便沈云卿是清白的,也会被打成不清白的。 …… 沈云卿的眸光转移,看着桌上的那盒药膏。 她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药膏。 “皇后娘娘,其实要证明我是不是清白的,也挺简单。我们去请太医当面查验,这里面的毒,究竟是两个月前下的,还是现在下的……” 萧蘅见沈云卿想跑出去,“来人,拦住她!” 沈云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拔腿就跑。 身后一堆人来追她…… 沈云卿刚要迈出门槛,被人揪住了,她直接扑在了地上,感觉骨头都要摔断了。 疼,真的疼! 听得上方传来一计沉厚的声音。 “世子妃,你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沈云卿抬头一看,“太后……” 刚才,沈云卿一直在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绿萝去通传太后,等太后过来。 好在太后真的来了! 太后今日穿着深蓝色镶金边的长袍,威仪不减,“烟兰,扶世子妃起来。” “奴婢遵命。”烟兰走上前来,搀扶着沈云卿起身,“世子妃没有摔到哪里吧?” 沈云卿立马做出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简直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烟兰姑姑,我现在浑身哪哪都疼……” 第224章:她觉得太后在偏袒 烟兰说:“太后,你看这孩子,怕是受了很多委屈。” 太后瞥了眼沈云卿的眼泪,“得了,别哭了,收回去吧。” 沈云卿:“……” 难道她演得还不够真诚吗? 还是说太后这双眼睛真的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辨别真伪? …… 萧蘅走过来,屈身行礼, “臣妾不知母后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太后素来不喜欢这个皇后,她总觉得萧蘅太端着了,偏偏实际上又不是这样一个人,真是虚伪到了极致。 她并没有立刻让萧蘅起身,只说:“皇后这里真是热闹得很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蘅一直屈着膝,“回母后的话。臣妾的猫,不小心碰了世子妃送来的药膏,口吐白沫而死。臣妾怀疑世子妃,意图谋害臣妾。” 太后的余光,斜着睨了一眼沈云卿,问:“真有此事?” 沈云卿回答:“这些话里面,只有皇后的猫死了是真的。” 太后低低一声冷笑,“皇后素来办事周全,即便是怀疑世子妃想要害你,也不该如此草率处理。今日你是怎么了?” 萧蘅面色不改,“母后教训的是,臣妾的确草率了。只不过,世子妃身上的确有很大嫌疑。” 太后问:“做事情,要讲究人证物证。你说她毒害你,那么证据呢?” 萧蘅:“证据就是她献给臣妾的药膏。” 药膏正在沈云卿手里。 沈云卿说:“是的,证据就是这盒药膏。皇后说里面有剧毒,不如请太医过来看看,这剧毒究竟是什么剧毒?” 萧蘅口气沉稳,“就依你所言,请太医过来看。” …… 前来的太医,是张太医。 准确来说,是张院判。 他最近刚刚升了职,是太医院地位最高的太医了。 萧蘅既然决定陷害沈云卿,就一定会做得不留纰漏,她不怕这药膏被查。 她说:“母后,张院判在太医院多年,为人公正,从未出过差错。” 太后点了点头,“张院判,那你就好好检查这个药膏。” …… 张院判这是第二次见沈云卿。 第一次是在沈府,沈老夫人病重。 那时候,这个小姑娘说自己可以救好,张院判是不相信的。 谁知她还真的救醒沈老夫人了,算是有点真材实料。 张院判对沈云卿说:“世子妃,请把药膏给臣看看。” 沈云卿虽然不太喜欢张院判,但她还算相信这个人的人品,“给你。” 张院判嗅了嗅,说:“这药膏……臣需要一点时间去查验。” 太后问:“你需要多久?” 张院判:“大概三天。” “好,那就给你三天时间。”太后又看向萧蘅,“在结果还没出来之前,世子妃未必是毒害你的凶手。” 萧蘅:“母后说的是。” “既然如此,那哀家就把人带走了。” 太后这话,可不是在和萧蘅商量。 沈云卿猛地一抬头,“带走?” 太后要把她带哪去? 萧蘅脸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了,虽然太后一个偏袒的字都没说,但她就是觉得,太后在偏袒沈云卿。 第225章:不管什么牛鬼蛇神,哀家都不怕 太后转身离去,她瞅了沈云卿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午膳时间要到了,到慈宁宫来和哀家用膳。” 沈云卿立即明白太后的意思了,紧随太后的脚步。 萧蘅眼看着她们要离去,忙说:“母后,世子妃身上存在巨大的嫌疑,你若是带她回慈宁宫的话,臣妾担心她会伤害到你……” 太后是背对着萧蘅的,“皇后的担心多余了。哀家的命大得很,上次有人下毒,哀家都没死。不管什么牛鬼蛇神,哀家都不怕!” 这话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暗讽。 在场都是聪明人,都听得出来。 萧蘅心里犯怵,隔了好几个月,为什么太后会突然提及自己中毒一事……难不成她有所怀疑了? 仅仅只是一想,萧蘅额前就开始冒冷汗了…… …… 慈宁宫。 沈云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太后瞅沈云卿这样,便道:“烟兰,你给她搬把椅子。” 沈云卿原以为太后会劈头盖脸给她一顿教训,意料之外,竟然没有。 她没有立刻坐下去,而是说:“多谢太后出手相救。” 今天若不是太后及时赶到,沈云卿心想,她未必能安然无恙走出凤仪殿。 太后让宫女们都下去了,“哀家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罪皇后的?” 沈云卿满脸都是委屈无辜,“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中秋宫宴那日,我拆穿了凌霄国师的阴谋,皇后以为我是站在赵美人那边的……” 说起赵美人,太后心里头也是不屑的。 一个猎户之女,进宫做了皇妃,而且还宠冠六宫,害得君王不早朝…… 这件事从任何方面看,都离谱得很。 太后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这个赵美人来者不善。 “所以你和赵美人有没有关系?” 沈云卿一口担保:“当然没有关系了。我只是看不惯凌霄那个妖道罢了!” …… 凌霄是个江湖骗子,偶然得了引荐入宫,凭着那几个小戏法,将齐越哄骗得团团转。 齐越身为帝王,如今年岁渐长,便开始寻求那长生不老的仙法。 凌霄就是看准了齐越这个心思,自称得道半仙,再加上他那张嘴能说会道,很快就得了齐越的信任,在朝堂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小人得势,一上来就仗势欺人。 朝堂内外不知多少人对凌霄是恨之入骨,偏偏又没办法…… 太后也明里暗里劝过齐越多次,让他远离凌霄,但作用不大。 次数多了,反而会影响母子感情。 毕竟齐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母后言听计从的小皇帝了。 现在的他,是真正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 太后淡淡抬眸看去,对沈云卿道:“你倒是为大齐做了一件好事。” 沈云卿:“这我可不敢居功,凌霄如今还陪在皇上左右,皇上也没有废掉他国师的官职。” 太后:“凌霄要是这么容易就被除去了,那他也爬不上国师这个位置了。终归这次是让他得到了教训。” 她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但是……” 沈云卿感觉上方有一股压迫感来了。 第226章:我可以拒绝吗 太后凝眸道:“赵辰这件事情,你做的还是不够漂亮。” 太后的原意是,既不会拂了齐越的面子,又不至于让江临的名声受到影响。 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外孙子有冲突。 所以赵辰只能被人秘密处死。 但是江临出兵西北……这不是太后愿意看到的结果。 …… 沈云卿说:“太后娘娘,其实我什么都没干。赵辰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太后问:“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沈云卿摇头,一开始,她以为是徐渊干的,毕竟他要为女儿报仇。 可是她从江临那边得知,赵辰死于子时之前。 那天,有人买通了狱卒,偷偷和赵辰见了面…… 江临还说过,那个一直隐藏在背后的凶手,这几天就会浮出水面。 这一切,本就是一出连环圈套。 沈云卿唇角轻扯:“我猜测,那个毒害赵辰的人,和曾经给太后下毒的人,是同一伙的。” 太后的眸光骤然变得冷厉,她在这后宫待了几十年,对于阴谋诡计,往往比常人多了几分敏感。 沈云卿又道:“太后娘娘,其实我们都知道。无论赵辰是死还是活,皇上想让江临去解决西北这个烂摊子,他总是有原因的。” 明眼人不说瞎话。 沈云卿知道齐越忌惮江家的兵权,太后也知道。 …… 瞬间,太后的眼神变得空寡,一个是她唯一的儿子,一个是她唯一的外孙子。 她不希望这两个人反目成仇。 两个人,她都要保护。 但是近年来,齐越的心思变得狠多了,他恨不得把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杀心难掩。 太后扶着额头,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云卿看着太后这神色,越发沉重。 她干脆提醒一句:“太后,我有点饿了,可以准备用午膳了吗?” 太后这才从沉思里抽回身来,她对外说了一句,“烟兰,准备用午膳吧。” …… 沈云卿自从吃过一次之后,就对太后这里的膳食念念不忘。 想必天下最好的厨子都在这慈宁宫里了。 真是让人有些嫉妒啊…… 太后毕竟是上了年纪,吃得不多,但她挺喜欢有人和自己一起用膳。 这偌大的慈宁宫,仿佛没有那么冷清了。 “这三天,你就待在慈宁宫。” 沈云卿问:“太后相信我没有给皇后下毒吗?” 太后的声音缓慢而拉长,“哀家知道不是你。” 随后,她又加了句,“若你要害人,万不会给人有活下来的机会,更不可能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沈云卿的表情一僵,这话说的……还挺对劲。 她若是要一个人死,就绝对不会给他活下来的可能性,更不会被人捉住罪证。 她扯扯唇,挤出一个微笑, “太后您老人家的这份信任,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 午膳过后。 沈云卿正要去偏殿休息,谁知烟兰走过来,给了她一堆针线和丝帕。 烟兰说:“世子妃,这是太后娘娘交给你的,说是让你练习女工刺绣。” 沈云卿内心是崩溃了,她这双手,给人缝合皮肉还可以。 可若是用来缝补衣服,那绝对是……惨不忍睹! “烟兰姑姑,我可以拒绝吗?” 第227章:千万不可让她踏入哀家的厨房半步 烟兰露出一个慈祥而又温柔的笑容,“世子妃,你不能拒绝的哦。奴婢奉太后之命,特来监督。” 沈云卿:“……” 她只好乖乖坐下来,拿着这一堆针线。心里愁得很啊! 一旦沈云卿打算停下来歇会,烟兰就会提醒她。 “太后娘娘说了,你今日要是完不成,就不能用晚膳了。” “世子妃,你的针偏了!” “晚膳时间要到了,世子妃,你还是抓紧吧!” “……” 沈云卿将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绿萝。 绿萝充满同情,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 好不容易折腾了几个时辰,沈云卿总算是绣好了一幅“刺绣”。 她们带着这幅刺绣去了太后跟前。 太后一看到这幅刺绣,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骇人之物。 她立马就皱起了眉头,眼睛眯起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 沈云卿如实禀告:“太后娘娘,这是您让我绣的鸳鸯戏水啊!” “鸳鸯戏水?”太后觉得自己的眼睛瞎了,看不出来。 沈云卿小心翼翼地问:“应该……还不错吧?” 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刺绣。 花费了一个下午,好歹要得到几句夸奖才行。 太后把那手帕一放,“身为人妇,不懂女工刺绣,你好歹也要做得出来一手好菜吧?” 她又对烟兰说:“你带她去小厨房,教教她。” 沈云卿饿了,她只想吃饭,不想去学什么厨艺。 早知如此,沈云卿还不如在凤仪殿和萧蘅斗智斗勇,也好过在这里受尽折磨。 …… 太后正坐等着沈云卿的手艺,结果,当她看着宫女们,端着一盘盘黑不溜秋的东西上来时,她差点被气昏过头。 她指着一盘黑块块,问:“这是什么?” 沈云卿看着这一大桌子菜,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太后,这道菜是红烧排骨!” 太后一脸嫌弃,她又指了指那碗黑乎乎的液体,“这又是什么?” 沈云卿骄傲一笑,“这是燕窝鸡汤!” 太后别开眼睛,她实在不知如何下口。 沈云卿给太后夹了一块排骨,“您老人家尝尝?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多亏了烟兰姑姑在一旁指点。” 太后疑惑地看着烟兰,“你当真指点过她?” 烟兰:“是……是的!” 她是真的尽力指导了,可就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是这样子…… 太后的手颤颤巍巍地夹住这块排骨,鼓起勇气往嘴里一送。 众人只见太后的脸色变得铁青,由青又转向白、再变成红…… 下一秒,太后赶紧吐了,急道:“水!给哀家清水!” 沈云卿摸摸自己的小脑袋:我做的菜有这么难吃吗?伤心…… 过了一刻钟,太后才缓过来。 她望着沈云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不是这块料。” 沈云卿其实还挺喜欢做菜的,她说:“太后,你相信我,我可以努力!” “别……不必努力了。”太后紧接着吩咐宫女,语气严肃得很, “日后,你们千万不可让世子妃踏入哀家的厨房半步!” 第228章:奴才贱名,恐污贵人尊耳 众人面色带笑,但碍于沈云卿在这里,又不能真的笑出声,憋得可难受了。 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了“噗嗤”一笑。 沈云卿顺着声音找过去,原来是烟兰。 她撅着嘴巴委屈兮兮,“连你都要嘲笑我?” 烟兰:“奴婢这不是嘲笑,奴婢只是觉得世子妃……可爱。” 沈云卿深表认同,“嘻嘻……我也这么觉得。” 太后已经看不下去了,“来人,把这些菜都撤了,重新上。” …… 折腾了一天,沈云卿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她回到这偏殿里,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上辈子,沈云卿嫌弃这慈宁宫不够奢华,便让人修建了宝华殿。 金玉为砖、明珠为灯。 真真是极尽奢侈气派! 那时的她,是万人之上的摄政太后,朝堂内外,皆为臣下。 一眨眼,自己竟然重新回到了十五岁,那些过往都像是一场梦。 风吹过后,就散了。 沈云卿都分不清楚了,究竟上辈子是梦境,还是此时此刻是梦境? 若此时此刻是梦,为何所有的感觉都如此真实? 沈云卿是个认床的人,她在这张床上如何都睡不着,便干脆起身,打算去外面吹吹风。 …… 从这一路走出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 绿萝提着灯,“小姐,九月份了,宫里的菊花开得正盛。” “是吗?可我不喜欢菊花。” 沈云卿觉得菊花太素净了,她向来喜欢明艳张扬的颜色。 这花,就得开得像牡丹那样才算好看。 可惜这个季节,牡丹花都凋谢得差不多了。 夜里灯太黑,沈云卿不小心绊到什么石头了,差点跌了一跤。 有个守夜的小太监扶着她的手,“贵人当心!” 借着灯光一看,沈云卿才看清了这人的脸,“是你?” 小太监立马收回手,“贵人还记得奴才。” 沈云卿自认记忆力不错,她曾经在烈日炎炎之下,给他送过一壶水。 她问:“一个月之内,能相遇两次,也算缘分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说:“奴才贱名,恐怕污了世子妃尊耳。” 沈云卿:“你知道我是谁?” “是的。”他点点头。 这宫里的太监,要打听清楚一个人的身份不难。 那天进宫的女子,只有沈云卿一个。 沈云卿笑了笑,“你还算挺聪明的。” 小太监没有答话,只是垂着头。 沈云卿有些困了,“时辰不早了,绿萝,我们回去吧。” 眼看着沈云卿转身离去,小太监低声说了句,“你要小心张院判。” 沈云卿顿了顿,“多谢提醒。” …… 回到房间后。 绿萝捧着一盏烛灯过来,“小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担心药膏……” 沈云卿说:“皇后故意陷害我,她一定会在药膏动手脚,说不定会买通张院判。” 绿萝:“张院判不是最正直固执的吗?他怎么会被收买……” 沈云卿:“绿萝,这世上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再正直的人,也会有他的弱点。” 只要拿捏住张院判的弱点,就能让他听命。 第229章:满门兴旺全在你一句话上面了 张府。 张院判正坐在书房里,翻阅书籍。 他知道手里这盒药膏的重要性有多大,三天时间,必须给出一个结果。 突然,管家走到张院判身边,“老爷,有人求见。” “谁会在这大半夜过来?”张院判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明玉把斗篷取了下来,“院判大人真是尽职尽责,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张院判认得明玉,她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你……怎么会来?” 明玉:“有些话,我想单独和院判大人说。” 张院判对管家说:“你去外面等着吧。” …… 在这种时候,皇后身边的人暗中来到这里,绝非好意。 张院判在太医院多年,见过的腌臜事情太多了,他猜到明玉此行是为了什么。 “明玉姑娘,三天期限未到,结果并没有出来。” 明玉挑眉,言语有几分娇纵,“我来找你,便是想传递皇后娘娘的口谕。无论这检查结果是什么,你只需说毒是两个月前下的,就行了。” 张院判是个有脾气的人,尤其是上了岁数,脾气就更大了。 “那就请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一声,臣做事情,只讲究真实。” 明玉对于张院判的反应并不意外,“院判大人先别急着拒绝。听闻你的独孙马上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三次了吧?” 张家一脉单传,张院判只有一个孙子,自然是当宝贝似的,盼着他能高中状元。 可惜孙子不争气,考了两次,别说高中状元了,就是进士也没够着。 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没有考到半个功名。 眼看着马上第三次了。 张院判心急如焚,可也没有办法。 他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孙子能够为张家争口气。 明玉勾唇一笑,说:“只要院判大人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去办,你孙子这次一定榜上有名。” 张院判:“这不是……弄虚作假,杀头的罪名吗?” “哪里弄虚作假了?这考官阅卷评分,都是有自己的喜好的。恰好今年的考官,皇后能在他那里说得上话,只要皇后一句话,他给你孙子打个高分,外人也查不出来的。” 明玉的声音带着蛊惑和吸引,不知不觉就把张院判的心给动摇了。 张院判年岁已高,不知还能在太医院撑多少年,他唯一的盼头都在孙子身上了。 可自家孙子有几斤几两,张院判心里明白。 就算给他考十次,也未必能考到功名。 张院判往椅背一靠,“你……且让我想想,我要想想……” 明玉:“院判大人,时间紧迫,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劝你还是快点给个答复,你孙子以及你张家满门的兴旺,可全在你一句话上面了。” “我……”张院判深吸一口凉气,最终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明玉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重新披上斗篷走了出去。 …… 可明玉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人影飞窗而入。 一把长剑架在了张院判的脖子上,剑光凛凛,锋利无比。 张院判吓得一哆嗦,“你是谁?” 第230章:他记得断魂草是赏给了萧莅 三日后,凤仪殿。 齐越大概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便过来凑个热闹。 他说:“张院判,朕在这里,究竟是什么结果,你大可说实话。” 张院判心里慌得很,道:“臣定当实话实说,绝无半句虚假。” …… 萧蘅坐在齐越身侧,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这样近的距离。 二十年的夫妻,她比谁都了解这个男人。 自从赵沐儿进宫以后,齐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发自内心的笑意。 萧蘅想不明白,齐越就这么爱那个女人吗? 即便死了,还会找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 齐越忽然转过头来,不料对上萧蘅那略显幽怨的眼神。 在他记忆之中,她一直是最得体的皇后,端庄大方、温婉和顺。 今日是怎么了? 他拉着萧蘅的手,道:“皇后,如果沈云卿真的下毒谋害你,朕一定会将她治罪。” 萧蘅不答,只是微微垂下头。 因为是她,所以他会讲究证据理智。 可若是换成赵沐儿,他根本就顾不得这许多了,早就把沈云卿下狱了。 人和人,是有差别的。 爱与不爱,真的能看出来。 …… 沈云卿站在大殿中央,她是受审的嫌疑犯,却丝毫没有半点担忧。 她说:“张院判,你就快把结果说出来吧,好歹还我一个清白。” 张院判看了她一眼,眸中神色有些复杂。 在场众人,心思诡异难分。 明玉凑到萧蘅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娘娘放心,一切都处理妥当。” 萧蘅的眉眼舒展开来,她就等着治沈云卿一个死罪。 她端起了一杯茶,柔声说:“张院判,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必顾虑任何人。” 张院判拱手作辑,微微弯腰。 直到今日,张院判才彻底意识到。 这越是温柔的女人,心思就越狠毒。 “启禀皇上、皇后,这盒药膏的确藏有剧毒……” 他说话的时候,停了停,似乎在犹豫什么。 沈云卿的目光往上看,堪堪对上萧蘅的双眸。 她们面上都挂着客气的微笑,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心底恨不得希望对方马上死去。 萧蘅正在等待张院判的话,只要他一开口,沈云卿的死罪就落实了。 张院判先是擦了擦额头的汗,“只不过……这毒并非两个月前所下,而是近日下的。也就是说明,当时世子妃送给皇后娘娘的药膏里,并没有藏毒。而且这毒来自西凉的断魂草,和上次太后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断魂草只生长于西凉,而且珍贵稀奇,寻常人很难得到。 齐越记得,有一回西凉进贡的物品,恰好就有这么一盒断魂草。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赏给了萧莅。 想到这里,齐越看了萧蘅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依照张院判的意思,这毒和世子妃无关了。” “皇上,这……” 萧蘅的心猛然一慌,张院判不是说好答应了,为什么又反口了? 明玉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那天晚上,张院判明明是答应了…… 第231章: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沈云卿啊 齐越将所有心思都藏起来,表面不动声色, “依朕看来,或许是皇后身边的人下的毒,故意栽赃给世子妃。” 沈云卿突然跪下,双手交于额前,行了个大礼。 “皇上,既然已经查明,此事与臣妾无关了。可以请皇后娘娘还臣妾、也还豫王府一个清白了吗?” 她沈云卿,可不是受人欺负还要忍气吞声的性子。 更做不到打碎牙齿和血吞! 今天,沈云卿就算不能把萧蘅从凤椅上拉下来,她也得让萧蘅当众道歉。 她还特意加了“豫王府”三个字,让这件事的重要性加倍。 萧蘅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世子妃,这是误会一场罢了。” “误会?” 沈云卿轻笑一声,走上前来。 “好一场误会啊,若非太后赶到,皇后娘娘怕是已经私自将我处死在凤仪殿了吧。人命一条,再加上豫王府和沈府两家的名誉,竟然只是误会二字!” 萧蘅眸中已然有了怒意,她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 有了台阶还不肯下,硬是要蹬鼻子上脸。 “所以世子妃的意思,是要本宫如何?” 沈云卿不高兴了,这话说的,倒像是她在逼迫皇后、不给皇后面子。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好不? 沈云卿看向齐越,“一切但听皇上圣意。” …… 事情已经闹开了,尽管宫里一直在封锁消息,可还是堵不住人的嘴巴。 沈云卿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但她的身份并不一般。 无论沈海喜不喜欢沈云卿,她总归是他的女儿。 同理,无论江临和沈云卿关系如何,她也是他的世子妃。 丞相长女、世子之妻,被人平白无故诬陷,甚至还差点受刑。 这事若不能得到公正处理,便是打了江沈两家的脸面。 …… 齐越沉思了片刻,他看向萧蘅,“这件事情,的确是皇后你做的不对。” 萧蘅立即站起来,“臣妾知错,是臣妾错怪了世子妃。” 齐越:“朕就罚你闭门一月,好好反省过错。” 这还是萧蘅第一次受罚,谁能想到这个十全十美的皇后,也会有出差错的一天呢? 萧蘅脸上无光,“臣妾遵旨。” 沈云卿对于这个惩罚,并不满意,“本人有话要说。” 齐越瞅了沈云卿一眼,他原想着,她顺着台阶走下去就算了。 其实女人这么较真并不可爱,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齐越想不通,江临怎么会被她给迷惑的? 大概是她这张脸,还算长得不错。 齐越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沈云卿:“既然这毒不是臣妾下的,那必然是别人,皇后娘娘若是不找出这个真凶,只怕身边危机四伏啊!” “你说的有道理。”齐越认真想了想,“皇后,你这凤仪殿可要好好查查。” 萧蘅:“皇上说的是。” 沈云卿又道:“其实臣妾有一个建议,不如把这凤仪殿里的人统统换了,重新挑一批老实本分的来。皇后娘娘,你觉得呢?” 萧蘅的目光渐渐变冷,这明显就是想将她的心腹统统换了。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沈云卿! 第232章:江临恐怕有去无回 齐越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朕看此举甚好,为了皇后的安危考虑,还是把这凤仪殿的人换一遍吧。” 他都开口了,萧蘅不敢不听。 萧蘅强颜欢笑,说:“皇上圣明,臣妾也赞同此举,世子妃真是机智聪慧啊。” “那就这样办吧。”齐越看向身边的李公公,“你务必亲自挑一批最好的宫女太监,来皇后宫里,万万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齐越一个眼神,李公公就能明白:“奴才遵旨。” …… 沈云卿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 即便不能要了萧蘅的命,也必得让她出一次血。 今日之后,凤仪殿的人都被换掉。 而且齐越还特意吩咐李公公去做,言下之意,怕是想在萧蘅身边插几个眼线。 “行了行了,这事已经解决了。朕有些累了。” 齐越起身,打算离开了。 众人跪拜:“恭送皇上。” 齐越瞥了眼沈云卿,“你跟朕过来。” …… 御书房。 齐越变了脸色,“沈云卿,你好大的胆子啊!” 沈云卿也不反驳,“皇上说的是,我胆子是挺大的。若非这样,我也保不住你心爱的赵美人啊!” “呵呵……”齐越冷笑一声,“你也认为是有人要害她?” 这个“她”指的就是赵沐儿了。 沈云卿没有直接回答,“皇上这么宠爱赵美人,难道就没想过,这份盛宠会把她放在众矢之的吗?” 在很多后宫女子眼中,总以为自己会在帝王心中占据很大分量。 其实帝王心在天下江山,对于她们的勾心斗角根本不在乎。 齐越一点也不了解后宫妃嫔。 听到这句话,齐越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二十年前,他便是太宠爱她,才害得她最后惨死。 这一次,他不会重蹈覆辙。 齐越喃喃问道:“会是谁呢?” 沈云卿说:“谁都有可能。” 齐越:“那么今天凤仪殿这事,你怎么看呢?” 沈云卿也是一肚子怨气:“还能怎么看,不过就是我得罪人了,有人想害我而已。” 至于这个人是谁,不用说,沈云卿相信齐越能猜到。 “你也知道自己到处得罪人。” 齐越心想,就沈云卿这个脾气,不得罪人才怪。 要不是为了留着沈云卿在江临身边,有事没事探探消息,他也受不了她。 沈云卿试探性开口,“我想问一句,皇上为何要派江临去西北?” 齐越眸光灼灼,扫过沈云卿一眼,“你是担心他了?” “当然不是。”沈云卿,“我这不是怕他立了军功回来,到时候名声更盛,对皇上你不利嘛!” “军功……”说到这里,齐越的眼神有些玩味起来了。 别说军功了,江临能活着回来,就是他的万幸。 “他要是能立个军功回来,那也是他的能耐啊。” 沈云卿算是听明白了。 这一出西北平乱,就是设计好的圈套。 江临,恐怕有去无回…… 一想到他可能客死异乡,沈云卿的心开始慌了。 她都还没让他尝遍情爱苦痛,还没让他身不如死……他怎么能死在外面呢? 第233章:他一生未娶妻子 从御书房走出去没多远,沈云卿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徐渊。 “襄阳侯这是要去觐见皇上?” 徐渊点点头,“不错。” 沈云卿见四周没有旁人,便低声问道:“赵辰那事,是不是侯爷所为?” 徐渊一怔,“不是。” 他的人潜入天牢之后,赵辰已经毒发身亡了。 徐渊心里也奇怪得很。 沈云卿:“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还有谁会巴不得赵辰死…… 这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到了。 …… 桃儿的死,始终是徐渊心中一大痛处,他都没有见到自己女儿一面。 “世子妃,我想带凤娘回去。” 沈云卿看着这个中年男子,“带回你的襄阳侯府吗?你不怕府中妻儿不满?” 徐渊从来不会冲动行事,他要做什么,就必定是考虑周全的。 “我并无妻儿。” 沈云卿:“堂堂侯爷,竟然没有妻儿?难不成,你是一直在等着凤娘?等了十八年……” 她只知道凤娘是襄阳侯的妾室,却不知,襄阳侯一生未娶正妻。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徐渊说:“凤娘是我一生挚爱。” 沈云卿反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娶她为妻?只让她当个妾室呢?” 提及此事,徐渊没有回答,他自然有他的难言之隐。 “世子妃,是你让我寻回了凤娘,我欠了你人情。你若想让我干什么,就请直说。” 沈云卿需要的就是徐渊这个承诺,她想要在大齐扎稳脚跟、想要拥有自己的一番势力,就不能单单只依靠豫王府。 拉拢徐渊,就是沈云卿的第一步棋。 “你带凤娘回去吧,只不过她失去记忆了,未必记得你。至于你欠我的人情,先记着。” 徐渊偷偷见过凤娘几面,每次见她,她的眼神都空洞无力,原来是失忆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画面,就是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忘了他…… …… 宫里人多口杂,沈云卿没有逗留太久,便匆匆出宫了。 好几天没回家,江老爷子也急得慌。 偏偏所有人都对他说谎话,不肯告诉实情。 一看到沈云卿回来,江深拄着拐杖走过去,“丫头,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 沈云卿:“没事,我就是在太后的慈宁宫里住了三天,她无聊得很,想找我说说话。” 江深:“当真?” 沈云卿:“我还能骗你不成?真没啥大事。” 在沈云卿心里,江老爷子对她,就像是对自己的亲孙女似的。 他给了她一直奢望的亲情。 所以她也是把他当至亲看待的,她不想让他担心。 江深:“没出什么事就好啊。本王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了……” 沈云卿低头一看,“你这腿……是不是又严重了?” 江深无所谓道:“老毛病了,快入秋了就犯病。” 沈云卿:“我不是让人给你准备了个木头轮椅子,可以推着走的,你为什么不用?” 江深吹了吹胡子,“本王腿又没断,才不用那玩意儿!” “得,你还挺有傲骨的!”沈云卿看向阿忠,“忠叔,你去把轮椅拿过来。” “好嘞!”忠叔很快就推着轮椅出来了。 沈云卿抱着双膝,“老头,你是自己坐呢?还是我们动手把你绑在上面?” 第234章:张院判的一世英名早就被他自己毁了 “本王不……”江深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云卿那欲动手的架势。 他瞬间就慌了,乖乖坐下来。 江深坐下后,还瘪瘪嘴说:“孙儿啊,你啥时候才能回来,你媳妇对本王可凶了,本王伤心……” 他委屈,非常委屈。 …… 这天下午,沈云卿又穿着男装,带着小月一同出门了。 她们去的地方,正是张院判府上。 张院判一看到小月,心里就怕。 那天晚上,就是这个女人拿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硬是逼着他反口了。 张院判:“今天,当着皇上皇后的面,我已经如实说了,世子妃驾临寒舍,还有什么指教?” 沈云卿问:“我听说,张院判很为孙子的前途担忧?” 张院判当然担忧了,为了这事,他都快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不,他的一世英名,早就被自己毁了。 十多年前,张院判误诊过一次病情,害得那人错过最佳诊治时期,最终病重离世。 这件事情,一直成为了张院判心中的憾事,夜不能寝。 …… 沈云卿就是拿这个秘密来威胁张院判,让他不敢从了皇后的意思。 眼看着张院判被这句话吓到了,沈云卿宽慰道: “张院判,我来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探讨一下药理。在这方面,你可是行家。” 张院判:“探讨药理……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草,可以缓解人的病痛?除了麻沸散。” 今天,沈云卿看江老爷子的腿疼得厉害,偏偏他又是个傲娇的性子,硬撑着。 麻沸散这种东西有一定的危害性,不能常用。 所以沈云卿就来张院判这里问问。 张院判其实还挺想讨论医药这方面的知识,于此,他算是个中痴者。 “缓解哪方面的病痛?” 沈云卿:“腿。” 张院判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如果是常年腿痛,可以采用热水泡脚的方式,里面混合红花、透骨草、桂枝和苏香等药材,坚持半个月,应该能看到点成效了。” 沈云卿记住了,“多谢告知。” 张院判松了一口气,原来真的只是为这事来的。 临走前,沈云卿有意提及:“皇后能帮你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你可千万别站错了队,惹来一身祸事。” 张院判听得心里发寒,比起皇后,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更恐怖一些。 她不但知道他的秘密,还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沈云卿扯唇笑了笑,离开了。 “小月,你记着张院判说的那些药材了吗?” 小月点头,“记着了。” 沈云卿:“嗯,你去药店一趟,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好的。” …… 沈云卿绕过几条巷子,进了醉风楼。 红姐都眼熟沈云卿了,“公子今日是想听曲,还是看舞?” 沈云卿:“既不听曲,也不看舞。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红姐笑笑,“这儿的老板不就是我吗?” 沈云卿也回之一笑,“明人不说暗话,你去告诉他,就说沈二少爷求见。” “你就是沈二少?” “是我。” 红姐脸色一变,立即变得恭敬多了,“里面请。” 第235章:三殿下这是拿美色勾引我 沈云卿跟着进了上层的雅间,她推开门,看见齐钰正坐在里头。 他一身红衣席地而坐,头发松松垮垮,只不过以一根金簪盘起。 一手提酒,一手摇扇。 随着他偶尔抬头,侧脸轮廓变得清晰。 阳光从窗缝里溢出来,打在他一身如血的颜色上。 单单只是个背影,就尽显风流体态。 随着沈云卿进来,屋子里一群的舞姬显然有些被吓到了,有些人连舞步都跳错了。 齐钰把酒往地上一摔,“连个舞都跳不好,真是扫兴,都滚下去吧。” “是。” 舞姬们纷纷退下。 沈云卿走上前来,“三殿下,今日的脾气不小啊。” 一听到沈云卿的声音,齐钰的脸色就变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沈云卿:“我来,自是有事相谈。” 齐钰不大高兴了,悻悻道:“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 沈云卿就知道,这人嘴里没半句正经话, “赵辰死了,你知道吗?” 齐钰:“知道啊。” 沈云卿仔细地看着齐钰的脸,问:“三殿下,这事真和你没有关系?” “当然没有。本殿下为何要去管这档子事。” 齐钰巴不得给江临添堵才对,他怎么可能会去解决掉赵辰? 沈云卿:“不是你的话,那会是谁……” 沈云卿今天要是不找出这个人出来,她就吃不踏实睡不踏实。 齐钰的脸凑过来,“那你仔细看看,本殿下有没有说谎?” 此时,他的脸距离她不过三厘米。 近在咫尺,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温热、暧昧…… 沈云卿淡淡挑眉,她什么场面没见识过? 齐钰这张脸,她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她目光扫过几圈,“仔细看过了,你没骗我。” 齐钰略微低头,目光和她平视,“那你再看看,本殿下的眼睛里有什么?” 沈云卿眉眼一弯,她在齐钰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轻笑出声,“三殿下这是想以美色勾引我?” “你还真是说对了,难道本殿下这张脸不能让你心动吗?” 齐钰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他勾勾手指,就没有不上钩的人。 他就不信了,沈云卿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不出意外,江临这次不能活着回来了。你不打算给自己找个下家吗?” 沈云卿一手托腮,歪着头看他,“可惜我是忠贞烈妇,不打算红杏出墙。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改嫁。” “忠贞烈妇??” 齐钰笑了,上辈子,沈云卿作为太后,那名声可是要多差有多差。 世人就差没有把“奸夫淫妇”四个字打在他们脸上了,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 沈云卿:“怎么了?难道我就不像吗?” 齐钰:“像,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你更像的了。只不过,若是江临死了,你真要为他守一辈子?” 沈云卿有些生气了,“你给我闭嘴吧!他活得好好的,哪里就死了?” 齐钰脾气好,不和沈云卿计较,还是带着笑脸,“你以为皇帝把他派去西北,是打算让他活着立军功吗?” 沈云卿眸光渐渐凝重起来,她现在不想让江临死…… 第236章:他长得比你帅啊 齐钰在沈云卿脸上看到了那一份依恋不舍。 原来这一世的她,真的动心了…… 他一边摇着折扇,“本殿下就不明白了,江临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 沈云卿直接脱口道:“他长得比你帅啊!” 齐钰:“……” 他伤心了,十分伤心,哄不好的那种。 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容貌,竟然在沈云卿眼中不如别人。 沈云卿:“总之一句话,我不想让他死在西北那边。” 齐钰往后一靠,“所以你来这,是找本殿下商量,如何救本殿下的情敌?” 沈云卿:“得了吧,你们两算什么情敌?你就是嘴贫,对哪个姑娘都这样。” 再说了,沈云卿一直认为江临讨厌她、不喜欢她。 齐钰:“你真不想让江临死?如果以后他对你始乱终弃呢?本殿下看他面相,就不是个好人。” 沈云卿:“看面相的话……三殿下才不像好人吧。” 至于江临,那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他若是想杀一个人,那一定不会让她活着…… 齐钰:“万一……本殿下是说万一啊,他有一天对你动了杀心呢?你当如何?” 沈云卿垂眸,将那眼睛中的恨意纠缠掩饰下去,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江临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她还没好好折磨他呢…… 齐钰就知道,他看上的女人是个有血性的, “那本殿下就帮他这一回。” 他沾了点酒水,在桌面写了两个字,“监军。” 关于这事,齐钰是从赵沐儿那里得知的。 再抬首间,齐钰的脸色已经沉了几分。 因着上辈子合作多次的默契,沈云卿一下就明白了,齐钰是说监军有问题。 “好,我明白了。” 齐钰又恢复了那一张嬉皮笑脸,“那你打算如何感谢本殿下?” 沈云卿:“除了红杏出墙,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便是了。” 齐钰问:“本殿下不缺钱,除了你自己,你还能给什么我想要的?” 沈云卿:“要不是我听说过三殿下的为人,还真要以为你是个情种了。” 齐钰:“怎么,本殿下这么深情款款的样子,你竟然不信?” “信,我真的信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我能给你什么想要的。” 沈云卿伸手沾了点酒水,在桌面写下“赌庄”二字。 她接着解释:“我研究了很久,在未来五年,京城最大的发展产业就是赌庄,如果三殿下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合伙干,对半分红。” 像江临那种所谓的正人君子,肯定不会涉及到这些黑暗行业。 沈云卿不同,她贪财,想要更多更多的钱。 没有人会嫌钱少,齐钰也不例外。 齐钰答下:“好想法,我同意了。” 沈云卿有些诧异,“你都不问问清楚,就同意了?为什么?” 齐钰:“本殿下相信你啊,你聪明。” 沈云卿笑笑,“说得对,我也觉得我聪明。” 齐钰直接问了:“需要多少银子?” 沈云卿比出一个手掌,“我们各出五万两,等第一家做起来后,再扩张其他的。” 齐钰是个爽快人,“行,这钱,我给了。” 沈云卿不得不暗赞一句:三殿下真是人傻钱多…… 第237章:本殿下给你的钱,你想怎么着就怎么 沈云卿:“三殿下,你不怕我骗你钱?” 齐钰笑得肆意张扬,“骗了就骗了呗,本殿下给你的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爱扔进河里就扔河里,爱丢柴火里烧就丢火里烧…” 沈云卿:“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我可不能让你亏钱,放心吧,这笔合作,一本万利!” “好啊。” 上辈子,齐钰眼睁睁看着沈云卿血染凤袍,无能为力。 这一世,齐钰想方设法,也要靠近沈云卿,阻止那场悲剧。 无论是买下张贤盗窃的那批宝玉,还是为她当堂作证,亦或者是四方街刺杀时的出手相救…… 他想靠近她,他想和她有瓜葛… …… 沈云卿觉得这辈子,她和齐钰或许也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三殿下,我且问你一句实话,你让赵美人进宫,有没有想取皇后而代之的意思?” 有很多事情,她上辈子没想通。 重来一世,倒是想通了很多。 齐钰费尽心思送赵沐儿入宫,他究竟为了什么呢? 是仇恨,还是皇位? 齐钰笑着问:“本殿下为何要让她当皇后?” “那……” 沈云卿还没说完。 就被齐钰打断了,他眼睑下有一片昏暗,“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心是否真的那么硬?” 这个“他”,指的就是齐越。 沈云卿记得,齐钰和齐越这对父子关系很一般,但她不太了解原因。 齐钰是自小就被送到边关长大的,远离京城数千里之遥。 直到他十八岁,也就是今年,才被召回。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清清淡淡的,但那刻入骨髓的恨意,难以掩饰。 齐钰恨他的父皇…… 沈云卿还挺能理解这种感觉的,如果她是齐钰,年幼丧母,父亲不爱,还被赶到千里之外的边关…… 不,她和齐钰是一样的。 他们都缺失了那份本该拥有的亲情。 …… 齐钰的眸光凛凛生寒,“那个人害死了我的母妃,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沈云卿若有所思,“是啊,得让他付出代价……” 她的娘亲,爱了沈海一辈子,那样温柔美好的一个人,却是受尽欺辱而死…… 她怎么能放过沈海和柳如烟呢? …… 回到豫王府之后。 沈云卿就在思考,如何提醒江临,要他注意身边的那个监军…… 小月已经买好药材回来了,“小姐,你在为什么发愁?” 沈云卿:“西北此行,是个陷阱。” 小月:“这么说来,小姐在担心江临的安危?” “他不该死在西北之路。” 沈云卿知道小月在想什么,“其实,我已经查到,害死你养母的真凶是谁了。” 上次,她们谈到杀害烟霞的凶手,关键时候,就被打断了。 小月心里一直堵着难受。 她想知道真相,一刻都等不了了。 小月:“不就是江临吗?” 沈云卿摇头,“你只看到表面,却没看到真实情况。烟霞下狱没多久,就畏罪自杀。这只能说明,她是被杀人灭口了” 小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个毒害太后的人才是凶手……” “这个人,你猜是谁?” 第238章:我需要绝对的忠诚,永远忠于我一人 小月想了很久,猜不出来。 沈云卿往窗外看了眼,那被风雨吹折的枇杷树,竟然还坚强地活着,用尽全部力气活着…… 她缓了一口气,说:“是萧莅。” 小月深吸一口冷气:“禁军统领萧莅?” “嗯。” …… 沈云卿追查了那么久,才查到了萧莅。 断魂散这种毒药,是从西凉那边进来的,齐越只赏给了萧莅。 虽然不排除有人通过别的渠道所得。 但萧莅确实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在沈云卿的记忆中,萧莅和萧蘅姐弟情深,不是假的。 为了保住萧蘅的皇后之位,萧莅会不惜一切代价。 从萧莅的角度看,太后素来不喜萧蘅,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太后,顺便把这个罪名扣在别人身上…… 赵美人宠冠六宫,威胁到皇后地位,那就买通凌霄,烧了永康殿,诬陷她为祸国妖星,逼皇帝处死她…… 沈云卿和江临,选择站在赵美人那边,那就将他们分而除之,杀之后快…… …… 萧莅啊萧莅,他为了铲除威胁萧蘅的所有人,可谓是不择手段,机关算尽!! 小月是个急性子,她咬了咬唇, “我就该想到是萧莅的,明明那天,我看见我娘和他见过面……没多久,太后就中毒了,是他害了我娘!” 沈云卿问:“你娘和萧莅有什么关系?” 小月眉眼有几分难色,“实不相瞒,我娘曾经是萧府的家生奴,十几岁的时候进了宫,认识了当年还只是宫女的太后,再后来,她便一直服侍太后左右……” 沈云卿:“这么说来,是萧莅威胁或者利诱了你娘,让她给太后下毒,等事情败露之后,又杀她灭口。” 小月的手按在剑柄上,“我去杀了他!” “冷静。”沈云卿拉住了小月,“连皇帝现在都不敢动萧莅,你杀得了他?” 小月抱着双膝蹲下来,“小姐,若非你提醒我,我恐怕会永远恨错了人,连自己的仇人都不知道是谁……” “无论你的仇人是谁,若非不能一击即中,便不要轻举妄动。” 这句话,沈云卿是在对小月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小月挣扎了许久,才渐渐松开剑柄, 她哽着声音,“请小姐放心,我会冷静。” 沈云卿:“你当然要冷静。小月,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救你吗?” 小月抬起头来,有些茫然,“为什么?” 沈云卿:“不单单因为你会武功,可以护我周全,你是个很坚韧的姑娘,我喜欢你身上这股劲。” 小月眉头轻轻拧起,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竟能用这样老成的口吻说话,偏偏没有半点违和感。 沈云卿薄唇弯起,明明是带着笑意的,神情却那般凉薄。 “小月,只要你忠诚于我,我会帮你报仇。” 她要的是绝对的忠诚,永远忠于她一人。 …… 对小月来说,只要能帮她报杀母之仇,她做什么都可以。 “小姐,我在此对天发誓,此生只忠于你一人!” 沈云卿:“很好,我现在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何事?” 第239章:我承认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齐浩父子正在流放的路上,我想派你去杀了他们。小月,你记住,这两个人,绝对不能留活口。” 沈云卿本就不是个好人,在某种意义上,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沈云卿不知道齐越为什么留了齐浩父子的命,但她不会给自己平添后患。 所以,齐浩父子必须死。 …… 小月离开之后,沈云卿铺开纸张,打算写一封信给江临,提醒他关于监军的事情。 可提笔的时候,沈云卿却有些犹豫了。 她真的要给这个亲手杀死过她的人,通风报信吗? 这一刻,沈云卿觉得自己被分裂成两个人。 “清醒点吧沈云卿,江临一剑刺穿你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犹豫!” “可这一世的江临,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又如何?他就是他,是害死过你的人!” “沈云卿,一个会亲手为你准备生辰礼物的人,一个知道你做噩梦会彻夜陪在你身边的人,一个会亲自为你吮吸蛇毒的人……你真的舍得他死吗?” “……” 沈云卿一个头两个大,“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 然而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说:承认吧,你早就喜欢他了。 自上辈子第一眼看见他开始,自他在雪地中扶你那下开始,你就心动了…… 所以你借着报仇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那些醉酒后肆无忌惮地表白,不过是你清醒意识下的撒娇罢了…… 承认吧,你爱他。 这些声音如同杂草般,在她心底下疯狂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沈云卿开始想念江临那永远浅淡克制的笑意,她想念他怀中新鲜萱草的气息,她想念他握着她的手在纸上的来来回回…… 她真的爱这个男人,所以一直自欺欺人,不可救药。 明知死路,如飞蛾扑火,不问归途。 江临啊江临,原来重来一世,我还是输了…… 沈云卿站在窗口,看着窗外那如钩残月,一点一点地隐于云后,一点一点消失。 她不知道此时的江临,是否也抬头上看。 他会不会也在想着她…… 沈云卿伸手,想去拢一捧夜里的凉风。 仿佛觉得透过手指的风,会带着她掌心的余温,拂过西北荒漠…… 她轻莞而笑,“江临,我承认了,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沈云卿向来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承认自己爱上了江临,至于他心里是如何想的,那是他的事。 爱就爱了,有什么好丢脸的? …… 沈云卿重新铺开宣纸,脑中斟酌了许多话,提笔只写了八个字。 “小心监军,保重自己。” 沈云卿盯着这八个字,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好看,便揉成一团,继续写。 大概是写了好几十遍,才勉强满意。 最后,她在末尾处花了一个笑脸。 落款人:令正卿卿。 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你的妻子,卿卿。 …… 此时的江临,正靠在榕树下稍作休息。 他想起临别时沈云卿送的那包糖,便从怀里拿出来,糖已经有些融化了。 江临把油纸剥开,拿了一颗放在嘴里。 竟然是酸的…… 他最怕酸了。 江临勾唇笑了下,他就知道沈云卿不安好心,故意挑了种最酸的糖…… 林风瞥到了这边,“世子,你在吃什么?属下也想尝尝!” 江临把糖重新包好收回去,“不好吃。” 林风挠了挠自己头发不多的后脑勺,“没事的,我不挑食的,我就想尝尝京城的东西,这离得远了,怪想念的,要是没吃上,浑身都提不起劲……” 江临淡淡道:“行军打仗,岂能因口腹之欲而废?” 林风:“……” 第240章:老爷子的腿是因为救了个宫女 林风算是看明白了,他家世子殿下变得小气了。 从前有什么东西,世子都会分他一些的。 可现在只是一包融化的糖,世子就不舍得了…… 小气,真的小气。 …… 大概是第二天凌晨。 江临正骑马途径一处沙地的时候,有一只白鸽飞了过来,落在他肩上。 他抽出那小纸条一看。 小心监军,保重自身。 “监军……”江临偏头看了看左下侧的秦照。 这个秦照原是翰林院的学士,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这次是他头一遭当监军。 江临心底原本就有点怀疑,齐越为何会派秦照来当监军。这里头的心思本就不单纯。 如今这封信一来,便验证了江临的怀疑,他自是会小心谨慎。 …… 秦照嫌京城外的风沙大,一直坐着马车里面,他掀开帘子一看。 “为何停着不走了?再不走,就又得宿在这荒漠里头了,我都好久没有吃过热腾腾的饭菜了。” 江临将纸条撕成了两半,一半捏碎。 剩下的那一半留着沈云卿画的笑脸,还有“令正卿卿”四个字。 他把剩下的半张纸条放进心口贴着,对秦照说:“前面不远处正起了沙尘,半个时辰后,方可动身。” 秦照一嘴阴阳怪气:“要是误了皇上指定的时辰,这个责任,不知道世子担不担得起?” 林风早就对秦照有诸多意见了,他干脆说:“如果秦监军担心延误时间,可以自行先去!难道是害怕了?” 秦照哼哼唧唧,“去就去!我有什么不敢的?” 林风这怼人的功夫还是和世子妃学的,“好,那我们就等着监军大人探路!” …… 这时候,沈云卿正在教阿忠怎么熬药。 阿忠:“世子妃,王爷的腿是很多年前落下的伤,陈年旧疾。天气一旦转凉,就疼得厉害。我们也寻过很多法子,就是不见好……” 沈云卿闻着这气味浓郁的药汤,“总得试试。” 她想了想,又问:“老爷子的腿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吗?” 阿忠回忆了下,摇头,“不是。我记得好像是进宫赴宴,王爷看到有人从假山上摔下来,为了救她,这才不小心把腿磕在了石头上,落了伤。” “原来是这样啊。”沈云卿追问,“救的那个人是谁啊?” 阿忠:“这我就不知道是谁了,看衣服装束,好像是个小宫女吧。” “小宫女……”沈云卿总觉得这里面有点怪怪的。 沈云卿:“忠叔,你记得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方子,每天熬一锅药汤,盯着给老爷子泡脚。” “我记得了,一定一定。” …… 京城外的一家酒楼。 沈云柔已经是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了,这一次,她是带着怒意来的。 “萧统领,你不是说会帮我嫁给世子吗?可你为什么把世子弄去西北平乱了?” 萧莅脸色阴沉沉,“急什么?等他回来,你照样可以嫁。” 沈云柔急了,“你别骗我了!西北那么乱,世子这一去,简直就是凶多吉少!你想要他死在那边对不对?” 第241章:我听说沈老夫人的身体又不大行了 萧莅冷眸微合,他还以为沈云柔这丫头蠢笨如猪,没想到还是有点脑子的。 而且看她担心的样子,是真的喜欢江临。 这陷入情爱之中的女人,最好利用了。 萧莅说:“沈三小姐,你急什么?等江临从西北回来,立了大功,用八抬大轿娶你进府,这难道不好吗?” 此刻,沈云柔想的不是八抬大轿,而是江临的安危。 沈云柔惴惴不安,问道:“世子他真的能平安回来?” 萧莅沉声道:“难道你觉得自己看中的男人那么无用吗?区区剿匪平乱,何至于让他命丧西北?” 然而萧莅没有说完的是,剿匪平乱的确不至于让江临丧命,致命的而是他身边的人。 只要江临死在那里,回来的人随便编个理由,就说是乱匪把他杀了,谁也找不出疑点…… 沈云柔立马道:“世子当然不是平庸之辈!只是……只是我心里担忧。” 萧莅顺着她的话说:“你现在最该担忧的,是如何除去沈云卿这块绊脚石。” 原本,萧莅以为沈云卿会死在凤仪殿里,没想到让她给活着出来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出手了。 沈云柔有些气馁,“我当然想除去沈云卿,可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渐渐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是沈云卿的对手。 “我有个法子。”萧莅掏出一把药粉,放在桌子上,“你拿着这个。” 沈云柔不明白,“这是什么?” 萧莅眸中闪过一分阴狠,“我听说沈老夫人的身体又不大行了,是吗?” “最近是不大好。等等……”沈云柔意识到了什么,“萧统领的意思,我不懂。” 萧莅说:“沈老夫人病情加重,作为孙女,沈云卿自然会回沈家。等她一回去,给老夫人看病。你就把这个药粉偷偷添进沈老夫人的汤药中,再把毒害祖母的罪名,扣在沈云卿的身上……” 大齐最看重孝道,如果沈云卿毒害祖母,不管她是谁,都会被处以死刑、游街示众。 沈云柔打断了,“不行!我不能害自己的祖母!” 萧莅:“欲成大事,何惜小节?你想想世子妃的荣耀,你再想想你心爱的男人……难道你还狠不下心吗?” “不……不行……” 沈云柔晃了晃脑袋,祖母最疼爱的就是她了,她不能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萧莅看人很准,沈云柔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把药粉推过去,“这样吧,你带回去仔细想想,反正决定权在你手中。” …… 沈云柔回到赵府后,一直心神恍惚。 自从赵辰死了,这府里是一片冷清,除了赵夫人。 赵夫人每天像是发了疯一样,骂着沈云柔克夫。 沈云柔正等一个契机离开赵府,她真的待不下去了。 没多久,契机就来了。 沈府下人禀告,老夫人病重。 作为孙女的沈云柔当然要回去,她立马就带着阿秀回去了。 同时,沈云卿也收到了消息。 沈云卿上次就知道,老夫人的身体是日薄西山,只能勉强拖一段时间,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了。 绿萝问道:“小姐,怎么好几天没看见小月?她最近去哪了?” 沈云卿:“小月去探亲了,得过些日子回来。收拾一下,我们回一趟沈府。” 绿萝猜测:“是不是老夫人病了?” 第242章:三姨娘褚南枝 沈云卿眼中有忧色,只说:“祖母这情况反反复复,怕是不大好了。” 其实在沈云卿的记忆中,她和沈老夫人的相处不多。 那时候的沈云卿,不如沈云柔会讨人欢心。 所以,沈老夫人疼爱的孙女往往只是沈云柔,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到沈云柔那去。 只是会在偶尔的时候,提到沈云卿几句,但也只是提了几句。 沈云卿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在饥寒中度过的。 锦衣玉食的沈老夫人,怎么会想到她还有一个孙女,会吃不饱穿不暖呢? 所以沈云卿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很多很多钱。 她要吃遍最好吃的东西,她要穿最漂亮的衣裙,她要戴最名贵的首饰…… 她要腰缠万贯,更要权倾天下…… 上辈子的沈云卿,也确确实实做到了。 结果荣华富贵转头空,一眨眼,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几个月前,沈老夫人的命是沈云卿从鬼门关拉过来的。 虽然说沈老夫人,并未在沈云卿最弱小的时候施过援手,但她好歹算是沈家唯一一个,还当沈云卿是亲人的人。 “收拾一下,回沈府。” …… 沈府。 距离上次沈云柔成亲,已经过了快两个月。 不长不短的时间,沈云卿再次回到沈府,府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听说不久前,沈海纳了个小妾,那小妾喜欢听戏,他便为她在府里搭了好几个戏台,可谓是夜夜笙歌。 这几日,老夫人病情加重了,才停了唱戏。 等沈云卿赶到沈老夫人的房间里,里面已经有了很多人。 …… 沈海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她穿着鹅黄色的梅花上襦,下裙是月白色褶皱,肤色白里透红,整个人看起来暖暖的。 随着她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浅笑。 如果沈云卿没有猜错,这位就是沈海新纳的小妾,名叫褚南枝。 听着名字,就像是个读过书的大家闺秀。 可若是大家闺秀,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给中年男人当小妾呢? 沈云卿上辈子没见过褚南枝,这个人的出现,头一次让她意识到世代的不可控性。 上辈子没有出现过的人、没有发生过的事,也会在这辈子出现。 …… 褚南枝对着沈云卿露出了友好和善的笑意,“这位是二小姐云卿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云卿也问好道:“三姨娘好。” 而且她怎么觉得这个褚南枝,看着有几分面熟,有点像谁呢…… 沈云柔和沈文轩也进来了。 尤其是沈云柔,直接扑向老夫人床边,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 沈云柔抹了抹眼泪,“祖母,几天不见,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 沈老夫人躺在床上,只睁着眼睛,气息虚弱,但她的眼神充满怜爱。 沈海催促沈云卿一声,“你还不给老夫人看看?” 他知道这个女儿有几分本事。 …… 沈云卿对沈海的语气很不高兴,“父亲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眉眼挂着凉薄笑意,“如果想听真话,那我们就单独谈谈。” 第243章:沈云卿觉得他脑子有病 沈云卿跟着沈海去了书房谈。 沈海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就直说。” 沈云卿知道,在沈海心里,他从未将她当作女儿看待。 所以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浪费时间。 他只想榨干她的价值,连最简单的敷衍都不给。 沈云卿就直说了:“祖母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最多只能拖延三个月。” 沈海对老夫人倒是一片孝心,他不会忘记,是母亲独自将他拉扯长大。 寒门出身,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沈海最该感恩的,就是自己的老母亲。 现在什么都有了,他却留不住母亲的性命了。 他甚至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真的只剩三个月了?” 沈云卿:“当然,父亲也可遍寻名医,试试看能不能给祖母延年益寿。” 其实她在想,如果能找到她师父,那可是真的第一名医,说不定真的可以。 但是上辈子,沈云卿遇见师父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岁之后了。 沈海能找的名医,已经找遍了,都说是无能为力。 只有沈云卿说,还能撑三个月。 沈海露出了一种无力感,“无论如何,尽力去延长老夫人的寿命。” …… 这段时间,沈云卿在沈府住下了。 据她观察,每日侍奉在沈老夫人面前的是褚南枝,柳如烟根本就没露面。 难道说毁容的打击,对柳如烟就那么大吗?甚至不敢出来见人了…… 这个褚南枝的出现,也诡异得很。 沈海这么多年来没有纳妾,为何突然就有了一个三姨娘? 绿萝随口问了句:“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三姨娘特别眼熟?” 沈云卿的确有这种感觉。“有点。” “奴婢第一眼看见三姨娘,就觉得她有点像夫人。不是说长相,而是她的举手投足。” 绿萝比沈云卿大了几岁,所以对苏菀的记忆更多一点,也更清晰。 沈云卿:“你说她是像我娘?” 绿萝点头:“是啊,尤其是她微笑的弧度,真的和夫人很像。” 那么,这件事情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沈海明明是恨极了苏菀,甚至连他们的女儿,他都不屑一顾。 可为什么会找一个神似苏菀的小妾呢? 沈云卿只觉得沈海脑子有病,他不过是觉得柳如烟毁容了,想重新找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罢了。 找替身标榜深情,他也配吗? …… 夜深人静。 沈云柔将萧莅给她的那包药粉拿了出来,她手指都在发颤。 其实萧莅说的没错,这是一个绝佳时机。 趁着沈云卿给祖母看病的时候,把药粉加进去,顺理成章地把毒害祖母的罪名扣在她身上…… 这样一来,无论是律法,还是孝道,都不会允许沈云卿活着! 可……祖母,也是沈云柔的亲祖母啊,是疼爱了她那么多年的祖母! 沈云柔心中仅剩的那一份理智,还在犹豫不定。 她看着铜镜里的人影,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丝丝恨意从眼睛里弥漫出来: “祖母,你别怪柔儿,柔儿也是迫不得已……” 第244章:沈老夫人死了 这天,沈云卿刚给老夫人做完针灸。 却见老夫人浑身一阵痉挛,紧接着就是对着她大吐了一口血…… 沈云卿觉得不对劲,她赶紧把老夫人扶起来,“祖母……你怎么了?” 老夫人干瞪着眼睛,四肢笔直地伸着,张开嘴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她意图去抓住点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抓住…… 褚南枝带着婢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老夫人死在了沈云卿的怀里。 而沈云卿手里沾满了血…… …… 不知道是谁把瓷碗给打碎了,寂静的空气被突然划开了口子。 然后便是更大的躁动声。 沈云卿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她的身体在逐渐变凉,逐渐失去温度。 老夫人死了,死在沈云卿的怀里。 这是事实。 没多久,沈家的人统统都赶过来了。 沈云柔指着沈云卿的鼻子骂道:“沈云卿,是你杀了祖母!” 她的愤怒,做得十全十美。 褚南枝只是靠在沈海身边,“老爷,老夫人她没了……” 沈海整个人是懵的,昨天他还想着把新得的狐狸皮毛,给老夫人做条护肩。 可一转眼,老夫人就没了。 他的母亲没了。 “娘啊!你都还没有享几天福,怎么就去了呢?” “……” 所有人都跪地哀哭,无论是真伤心的人、还是假伤心的人,都在做样子给别人看。 沈云卿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有些发怔,原来重来一世,沈老夫人还是会死在这年。 大齐昭元三十五年秋。 在这一片哭声中,沈云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说沈老夫人的死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那么沈云卿自己呢? 她还是会再一次死在二十五岁那年吗? 不,不会的。 她不会让悲剧重演,绝对不会! …… 沈海一回头,用他那双殷红的双眸,瞪着沈云卿。 他眼中的杀气,毫不掩饰。 此时他所见的,不是女儿,而是仇人。 没有人看见,沈海是如何快速抽出屋子里那把厚重的刀。 他们只看见,沈海毫不犹豫地往沈云卿身上砍去。 沈海在怒吼:“沈云卿,我杀了你!” 若非亲眼所见,沈云卿也不敢相信,在真相未白之前,她的亲生父亲,竟然真的会来杀她!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原本就是假的…… 她倒不是怕,只是觉得心寒。 这种寒冷,比砍她十刀百刀还要疼…… 只听“砰”的一声,小月从屋外而进,挑开了沈海的刀。 褚南枝在拉着沈海,劝道:“老爷,你先冷静一下,这事或许不是二小姐所为……” 她的声音永远温温柔柔的,在这种混乱的时候,也不会改变。 沈云柔讥讽道:“三姨娘当真是愚蠢!你还要给这个杀害祖母、大逆不道的女人说话吗?” 褚南枝:“三小姐,我只是想让老爷先冷静下来,等查明真相再说。” “还要查明什么真相?” 沈云柔的目光扫过沈云卿的脸, “沈云卿,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不过是侥幸几次运气好,就自诩医术高明,是你害死了祖母!” 第245章:断绝父女关系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云柔底气十足,全然没有被人看穿她手心的冷汗。 沈海骤然丧母,只有满腹怨恨,“柔儿说的对。” 他手中的刀依旧握得紧紧的,没有放下,“沈云卿,你祖母不曾对你有半点责难,你为什么要杀害她?” 沈云卿也在想,为什么老夫人会恰恰死在她的身边? 明明她这几天给老夫人用的,都是续命的温和法子,不可能让老夫人骤然死去。 这一切是阴谋吗? 什么样的阴谋,会让沈家的人,宁愿杀死老夫人,也要栽赃在沈云卿身上? 沈海又是一声怒喝,“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事情!” 良心……沈云卿差点笑了,沈海在和她谈良心? 她早就看出来了,自己在沈府不过是个工具。 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都没能得到善待。 更别提一旦出现问题,所有人都可以不凭证据,来怀疑她! …… 沈云卿:“父亲,祖母的死因蹊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可以查出来真正的死因。” “闭嘴!”沈海打断了沈云卿的话,“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也不配喊我父亲!从今天开始,我们父女情断,我要杀了你,为老夫人报仇!” 沈云卿对沈海也早就没有半点念想了,只是当他这么说出口的时候,她心里还是被扎了一刀。 精致美艳的躯壳之下,满是鲜血淋漓。 原来,她都不配称他一句“父亲”。 他舍弃她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断绝父女关系,是么?”沈云卿先是自嘲地笑了下。 她说:“断绝父女关系,就断绝父女关系吧,你以为我在乎你这个父亲吗?” 自今日起,他们不再是父女,这样也挺好的。 日后兵戎相见,她不会留半点情面,也不会有半点愧疚。 “沈云卿,我杀了你!”眼见沈海又要挥着刀往沈云卿砍去。 小月始终站在沈云卿面前,她气息冰冷,让人望而生畏。 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她冷眉上挑,“谁要动小姐,先看看我手中的剑答应不答应?” 只要小月在,就无人能伤到沈云卿,除非她死。 …… 褚南枝不想看见这里打打杀杀,她绕到沈海面前,柔声说:“老爷,就算二小姐真的杀害了老夫人,可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是豫王府的世子妃,就算要定罪,也得刑部下的正式文书才行。” 这句话,算是提醒了沈海。 他手中的刀,“哐当”一声砸在地面。 “南枝,还是你说的对,我现在就把她送去刑部。” 大齐律例,谋害至亲,即为死罪,无论是何人,都逃不了一死。 …… 沈云卿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原是只有她一个人格格不入。 等到沈云卿被官差带走之后,沈云柔露出了一个笑容。 无人看见,这时候的沈云柔擦了把眼泪。 眼泪之下,是笑意得逞。 去了刑部的人,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如果再用点银子打点打点,死在牢里都没有人管。 第246章:杨大人,你怎么混到刑部侍郎位置的 沈海有些疲惫无力,在同一天里,他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一个女儿。 “南枝啊,老夫人的后事,就先交给你去办了。” 褚南枝点头,端的还是那股子温柔似水的架势, “老爷放心,南枝一定会办得妥妥帖帖。” 沈海望着床上的老夫人,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中对沈云卿的恨意就更多了几分。 “娘,你生前就爱热闹,你放心,葬礼会热热闹闹的。至于杀害你的人,我一定会让她以死谢罪。” …… 刑部监牢。 沈云卿对这个地方并不算陌生,她上辈子前前后后,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刑部侍郎杨元彪,也算是沈云卿的老朋友了。 只不过今日不同,她是被自己的父亲给送进来的。 越走进去,气味就更浑浊。 牢房里的血腥味让沈云卿作呕,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气味,是积年累月的腐朽和肮脏,更是不见天日的绝望。 只见刑部侍郎杨元彪主动站起,一副恭迎模样, “世子妃,今天这什么大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沈云卿扫了杨元彪一眼,话说这杨元彪年轻了许多岁,就是不一样啊,比上辈子瘦多了。 “杨大人,我杀了沈家老夫人,所以被送过来了。” 她说话的口吻,没有半点身为罪犯应有的恐慌。 甚至连几声“冤枉”都不喊。 “哦,是杀了老夫人啊……”杨元彪猛然一个激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道:“世子妃,你杀了你祖母?” 沈云卿自觉地走到座位,坐下。 她一手撑着下巴,说:“反正他们是这样说的。” 杨元彪脸颊的肉都跟着抖了抖,“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杀害祖母,可是死罪!” 沈云卿觉得杨元彪比自己还急,“杨大人,他们说是我杀的,又不是说你,你慌什么慌?” 杨元彪当然慌了,孙女杀害祖母,一个是世子妃,一个是丞相的母亲…… “那这……豫王府那边知道吗?” 沈云卿猜测:“估计还没知道,不过也快了。” 杨元彪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情,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处理,“那……世子妃,就先委屈你在这里住几天?” “是挺委屈的。”沈云卿看了一眼,“杨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查明真相。你可是刑部侍郎,难不成还想等着我去查案?” 杨元彪心想:查案……如今嫌疑犯不就是你吗? 真是委屈极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世子妃,这事真不是你做的?” 沈云卿回:“不是。” 杨元彪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就好。 “哦,那是谁?” 沈云卿翻了个大白眼,她都快被气到了,“杨大人,你究竟是怎么混到刑部侍郎这个位置的?” 杨元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实话,是我爹当年花钱给我捐了个小官,然后机缘巧合之下,我得了豫王爷的赏识,莫名其妙就混到这里来了……” 正因为如此,杨元彪才觉得为难啊。 他能走到这个位置,是靠着豫王当年的恩情。 又怎么敢得罪这位世子妃呢? 第247章:没有撬不开的嘴巴 沈云卿暗暗摇了摇头,杨元彪就扮猪吃老虎吧,世人谁不知道他有个活阎王的称号? 且不说进了这刑部监牢的人,能有几个可以活着出去? 杨元彪吃饱了没事就喜欢研究酷刑,牢里刑具,不说一千,也有八百种了,硬是把这里弄成了人间地狱。 她说:“杨大人,那我告诉你,沈老夫人死了,除了我这个嫌疑犯之外,你应该去调查伺候她的一干人等。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去沈府捉人。” “说的对!”杨元彪十分认同,“来人,去沈府把贴身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捉拿过来。” 沈云卿往后一靠,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牢房里待着吧。 今日这事,也算是让沈云卿彻底看清了沈家。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把沈家弄得更加腥风血雨。 杨元彪点头哈腰:“那世子妃先吃点水果,我去沈府一趟。” 沈云卿可不敢随便吃这刑部监牢的东西。 说不定连一滴水,都是穿肠毒药。 …… 沈云卿老老实实走进了杨元彪为她准备的牢房,还算干净。 因为绿萝和小月都是沈云卿的婢女,所以一并给关在了这里面。 绿萝听着隔壁阵阵传来的惨叫声,吓得浑身发抖。 老夫人死了,沈云卿身上的嫌疑最大,这谋害祖母可是杀头的罪名,甚至连死都要受人唾骂。 绿萝:“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对我们用刑?” 沈云卿知道绿萝胆小,她认真思考了一会,“放心吧,就算要用刑,也先是从你开始。” 绿萝一听,就更害怕了,“小姐,你救救奴婢,奴婢还没有嫁给英俊的少年郎,还没有生一个漂亮小宝宝,奴婢不想死啊……呜呜呜……” 小月听得烦躁,“闭嘴!” 绿萝眼泪汪汪,哭得可委屈了。 但一看到小月那冷冰冰的眼神,绿萝立即把嘴巴给闭上,只剩肩旁一抖一抖。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沈云卿靠在墙上,仔细思考起来。 先是被诬陷毒害皇后,紧接着又是杀害祖母…… 这一连串的事情,沈云卿都不禁觉得自己倒霉,怎么总是有人想要害她? 这一次,又会是谁呢? 她仇家的确不算少,如果说这个真是沈家的人,为了陷害她而去毒害老夫人,那心肠未免太狠了些。 …… 没多久,伺候老夫人的几个贴身丫鬟都被带过来了。 她们一到了此地,都慌得不成样子。 一个劲地跪在地上喊“冤枉啊!” 杨元彪对待这几个丫鬟的态度,和对待沈云卿的是天壤之别。 “说!沈老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杨元彪给旁边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看来不用点刑,你们是不肯招了。” 很快就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 绿萝看到这一幕,她拉着沈云卿的衣袖,“小姐,接下来不会是我们了吧?” 沈云卿正在观察那几个婢女的表情。 她一直坚信,没有撬不开的嘴巴,只有不够狠的刑罚。 这三个丫鬟都是日夜陪伴老夫人身边的,如果有人要对老夫人下手,她们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情…… 第248章:我记得你家中有个年迈的母亲 沈云卿对杨元彪说:“这些不温不痛的刑法用在她们身上,估计也审不出什么来。” 杨元彪立马端出了一副笑脸,“世子妃,你是有何高见?” 沈云卿淡淡瞥了眼,慢慢蹲下来,直视着这三个丫鬟。 沈云卿:“瞧瞧这一双双水葱似的手指,都快被夹断了吧。” “二小姐,救救我们……” 沈云卿问:“老夫人是怎么死的,你们真的不清楚吗?” 丫鬟们纷纷摇头,“奴婢们真的不知道……” 沈云卿低笑一声:“不知道……呵。” 她指了指旁边这个丫鬟,对狱卒说:“把这个拖下去杀了吧。” “二小姐……二小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沈云卿充耳不闻,她本就没什么同理心,她是地狱中最凶神恶煞的厉鬼。 剩下两个,浑身都在冒冷汗,唇角止不住的颤抖着…… 她们从前只听说地狱,没有亲眼所见。 原以为只要扛过了酷刑,死不认罪,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沈云卿在告诉她们,这里是地狱,随时都会死。 …… 沈云卿面带微笑,说:“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你们两个,谁先向我提供有用的线索,我就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剩下的那个就扔去乱葬岗喂狗。” 她擅长利用人心,也享受利用人心的过程。 这两个丫鬟,既然还在害怕,就不想死。 对于不想死的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不过一会儿功夫,其中一个紫衣丫鬟就急忙忙说: “二小姐,昨天夜里子时,奴婢看到一个人影在老夫人院子门口,一晃而过,奴婢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沈云卿:“什么样的人影?” 紫衣丫鬟:“瘦瘦小小的,应该是个女子……” 沈云卿心想,那个人肯定特别熟悉沈府的构造,不然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躲避视线? 到底还是沈府的自家人啊! 这时候,沈云卿看向另外一个青衣丫鬟,“你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紫衣丫鬟生怕她说了什么,急着插嘴:“二小姐,昨天晚上,我们是一起看到的,她知道……” 沈云卿捏着她的下颚:“这么说来,你明明都知道有人影闯进来了,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想活呢,还是有意隐瞒?” 青衣丫鬟说:“奴婢……不记得这事了。” 沈云卿瞧着这丫鬟闪躲的眼神,就知道不太对劲,“你不记得的话,我可以帮你加深记忆一下。” 她低头靠近,话里是赤裸裸的威胁,“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是么?” 青衣丫鬟陡然一惊,“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抬起她的下颚,“我不想干什么,只不过帮你回忆一下。昨天晚上,溜进老夫人房间的女子,究竟是谁?” “奴婢……不知道……” “还是不记得啊,看来需要我请你母亲过来……”沈云卿作势就要站起,“杨大人,请你派人去请她母亲过来,想必她就会记得了。” 青衣丫鬟抓着沈云卿的裙摆,“别……二小姐,你别伤害奴婢的母亲,奴婢什么都说。” 第249章:柳如烟疯了 这天夜里。 “世子妃,我来看你了……” 沈云卿没有想到是忠叔,“你怎么来了?难道是老爷子知道这事了?” 阿忠:“世子妃别怕,王爷已经在想办法救你出去了,你再忍耐忍耐。” 沈云卿心里涌现几分暖意,老头对她还是不错。 仿佛那颗被沈家冰冻三尺的心,突然触碰到了一点阳光。 “忠叔,你回去告诉老爷子,让他别掺和这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阿忠有些急了:“可你待在这牢里,王爷不放心啊……” 沈云卿心里正在酝酿一个计划,现在还不到时机,她还需要等待。 “没多大事,杨大人对我还算客气,你回去吧。” 阿忠见沈云卿这么坚持,也不好说什么了。 …… 等阿忠走后,杨元彪走了过来。 “我的姑奶奶啊,你为什么偏偏要待在这牢房里面呢?你这样……让我很为难的。” 沈云卿知道,江深肯定给杨元彪施了压, “有什么为难的?我现在是戴罪之身,住在牢房里踏实。” 杨元彪真是奇了怪了,还有人喜欢待在他的刑部监牢里面? “那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沈云卿:“杨大人,你不必顾忌我,去把事情闹大吧,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一来,才能让那个真正的凶手,没有半点活路。 杨元彪真是搞不懂沈云卿在想些什么,事情闹大了,就算豫王想救她,也得面临朝堂内外的口诛笔伐,还有天下悠悠之口。 “好吧。” …… 沈府。 虽然褚南枝进府没多久,但沈海已经把管家大权交给她手里了。 人人都喊她三姨娘,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才是真正的当家女主人了。 至于柳如烟,早就被圈禁在翠竹轩里,不能出去半步。 这天,沈云柔特意来翠竹轩,看望柳如烟。 远远地便听见里面,声嘶力竭的嘶吼…… 柳如烟像是疯了一般,到处打砸东西,嘴里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往日里最注重打扮的她,现在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府里的人都说柳如烟疯了。 沈云柔原本不信的,可她亲眼看到这一幕,鼻头发酸。 “娘,是柔儿来看你了。” 柳如烟有一瞬间的平静,“柔儿?” 沈云柔抱着柳如烟,“娘,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不过很快,那个伤害你的贱人,就会下地狱。” 柳如烟突然狂笑,“下地狱!好啊!你们都该死,都该下地狱!” 她一笑起来,被烧毁的脸就变得更加狰狞,浑然看不到当年半点美丽的痕迹。 而且她眼睛掠过沈云柔的时候,像是不认识一样。 容貌被毁、又被长期囚禁此地,柳如烟疯了,真的疯了! 沈云柔有些被吓到了,“娘,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人能回答她,旁边的丫鬟也是低头沉默。 沈云柔气不过,“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夫人的?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奴婢也不知道,半个月前,夫人就这样精神失控了,大夫来瞧过,也没看出来什么病。” 第250章:千万别做亏心事,会遭报应的 丫鬟们已经说得很委婉了,简而言之,就是柳如烟疯了,她什么人都不认识了。 柳如烟的双眸变得黑渗渗的,仔细一看却那么空洞。 沈云柔不相信柳如烟什么都忘了,“娘,你看看我,我是柔儿啊,你最疼爱的女儿!” “我的女儿……”柳如烟苦笑着,“我真没用,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她脸上的哀泣一闪而过,转眼就变得狠厉。 “都是你们这些贱人,害了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柳如烟说着说着,就抓起一旁的扫帚,往沈云柔身上扑过来。 沈云柔躲避不开,被连着打了好几下,“娘,你清醒一点,我是沈云柔啊!” 柳如烟眸露凶光,瞳孔涣散,没有焦点。 “苏菀!沈云卿!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去伤害我的孩子!” “你们都下地狱去吧!都下地狱啊!” “我不怕你们的,我什么都不怕!” “……” 沈云柔怕柳如烟伤到自己,她冒着被打的风险,把柳如烟手里的东西夺过来了。 “娘,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那些坏人,我会把她们一个一个全部杀掉。” 一个不留。 柳如烟渐渐平静下来,突然又哭泣起来,“柔儿啊,娘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沈云柔:“怎么会呢?你有我和我哥,还有爹爹,他也常常记挂着你,你要把身体养好。” “你父亲他……他不会再见我了,他恨我……他一直都恨我。” 柳如烟的眼神难得短暂地变得清明,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十多年的恩爱夫妻,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沈海从来没有爱过柳如烟,他爱的人,一直都是苏菀,那个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梨涡的女人。 柳如烟争了这么多年,到底只是一个输家。 永远永远被囚禁在这个院子里,不得出去半步。 …… 沈云柔一直觉得父母是相爱的,“娘,你在胡说什么?等你身体好了,爹肯定对你和以前一样的。” 柳如烟摇头,“我的脸不会再好了,就如同我们这么多年苦苦维系的感情,已经支离破碎。半个月前,他以匹嫡之礼娶了褚南枝进门,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 沈云柔抱着她,安慰道:“娘……没关系,我和哥哥会一直爱你。” 柳如烟的表情变得越发悲凉,“柔儿啊,听娘一句劝,千万别做亏心事。这做了亏心事,迟早都会得报应的。我的报应已经来了……” 这句话,如同重锤猛然砸在沈云柔的心里。 千万别做亏心事,迟早会得报应的。 …… 接下来,沈云柔整个人都心神惶惶的。 褚南枝见沈云柔怪怪的,眼看着她就要往湖边上走, 她抓住沈云柔的手腕,“三小姐……三小姐?” 沈云柔:“什么?” 褚南枝说:“你再不看路,就要掉进湖里面去了。” 沈云柔这才反应过来。 褚南枝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老夫人的葬礼,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我先去了,三小姐自己当心点。” 第251章:你要等什么时机 此时,沈云柔心中的那份罪孽感又加重了几倍。 “三姨娘,我和你一起去处理。” 褚南枝微微一笑:“好啊。” …… 豫王府。 这几天,江深心里面总不踏实。 西北那边好久没有来信了,也不知江临那小子进展如何? 再就是沈云卿背负毒害祖母的罪名,至今还被关在天牢里。 那小丫头怕是被吓坏了吧…… 他看到阿忠回来了,便问:“老忠,我让你去把丫头给带出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阿忠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世子妃……她说她还想在里面待会儿。” 江深愣了愣,问:“刑部天牢很好玩吗?” 阿忠:“王爷,世子妃说了,让你放心,也别掺和这件事情,她会解决的。” 江深:“不行,她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待在那种地方呢?就算杨元彪不敢打她,可她要是被吓到了呢? 江深做出了一个决定,“本王要亲自去一趟监牢。” 然而江深不知道,他的担心简直是多余的。 沈云卿不仅在牢里好吃好喝,甚至还和刑部侍郎套起了交情。 …… 此时,沈云卿正和杨元彪,探讨逼问犯人的经验。 杨元彪这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钻研各种刑具,可他发现在这方面,世子妃显然更为老道。 “世子妃,你刚才说,把犯人的皮肉用刀割开,然后撒上蜂蜜吸引虫蚁,这虫蚁慢慢地钻进犯人的肉体里面……” 他恍然大悟,“妙啊!这种又痒又痛的法子,怕是没有几个人受得住!” 沈云卿戏谑道:“杨大人,你当这个刑部侍郎,怕是干了不少屈打成招的事情吧!” 杨元彪瞅了瞅四周,见没有人偷听,说:“实不相瞒,送进我这里来的人,那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啊!就没有一个是清白的。对付这种人,怎么能让他安然无恙走出去呢?” 沈云卿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这么说来,她的确也不冤。 杨元彪笑了笑:“当然了,世子妃,你是可以安然无恙走出去的。” 正聊着天,沈云卿看到江深从外头进来了,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杨元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王爷,你怎么来了?这……真是让下官有失远迎啊!” 江深的眼神掠过杨元彪,看向坐在那边的沈云卿,她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看来还真是本王多虑了。” 沈云卿伸手端了盘瓜子递出去,打了个招呼,“嗑……磕瓜子吗?” 杨元彪把位置让给了江深,“王爷请坐。” 江深:“不是说你们已经查出来真凶了吗?为什么还不放人?” 杨元彪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不是不想放人,是这个人不愿意走啊,说是要等什么时机。 沈云卿说:“我现在还背着罪名,若是从这里走了,难保外人会对豫王府议论纷纷。所以我在等一个时机,光明正大地走出去,顺便把真凶给送进来。” 江深斜眼看,“那你要等什么时机?” 第252章:你要怪就怪沈云卿 沈云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等着看吧,有好戏要上演了。” …… 夜里,下起了毛毛小雨。 这小雨,一下就是好几天不会断,淅淅沥沥,让人心里发愁。 沈老夫人生前喜欢热闹,所以沈海打算把这个葬礼办得热热闹闹的。他花费重金,确保葬礼上的每一样东西都得用最好的。 灵堂这边,原本是褚南枝和沈云柔两个人守着。 但外面来了人,说是有急事要找管事的女主人。 褚南枝只好说:“三小姐,我去看看,你先在这里守着香火,别让它灭了。” 沈云柔跪在地上,她根本不敢抬头看老夫人的灵位,更不敢看那些画像。 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念叨。 一闭眼,却都是关于老夫人的画面。 “祖母,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沈云柔的手哆哆嗦嗦,丢了一大把纸钱放火盆里, “祖母,我会给你烧很多很多纸钱,你别怪我,要怪就怪沈云卿……” “如果不是沈云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您老人家若是觉得心有不甘,就去找沈云卿……” “……”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将纸钱吹得满地都是,硬生生往沈云柔脸上扑过来。 沈云柔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一个白影从眼前飘过…… 沈云柔以为自己看错了,便揉了揉眼睛,什么都没有啊。 大概是被风吹动的丧幡,飘来飘去,这才让沈云柔看错了。 她刚松下一口气,灵堂里的蜡烛全部灭了。 青烟有些刺鼻…… 窗户和门被齐齐关闭,在这安静的灵堂中,“哐哐”声比雷声还震耳。 沈云柔被吓到了,她缩了缩脖子,“是谁?” 封闭的房间内,她的声音在不断回响,一下又一下。 不对劲…… 沈云柔站起来,往门口小跑过去,她想把门推开。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打不开这扇门。 她在大喊:“谁在外面?开门啊!开门……” 房间内一片黑暗,唯独老夫人的灵位十分亮眼,像是在发着幽冷的光。 沈云柔将后背贴在门上,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软下去,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祖母,是……是……你吗?” 只听得灵柩那一阵晃动声,像是在发笑,又像是在呜咽。 沈云柔毛骨悚然,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哭了起来,“祖母,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来找我,我求你了……” 从那层层丧幡之后,忽然飘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 她伸着双手,作势就要来掐沈云柔的脖子。 她的声音在笑, “我的乖孙女啊,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毒谋害我?” 这沙哑苍老的声音,让沈云柔越来越窒息,她无路可避。 “咳咳……”沈云柔使劲掰开这手,可她越使劲,这手就更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要将她硬生生掐死。 “沈云柔,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沈云柔涨红着脸,说话十分艰难, “祖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咳咳……你要怪就去怪沈云卿……” 第253章:这辈子沈云卿谁也不欠 就在沈云柔以为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量瞬间消失。 她还来不及喘气。 紧接着,房间里重新亮起了烛火,一片空明。 而那个前来索命的“祖母”,正是小月扮演的。 小月一把取下了自己的假发头套,将脸上的血迹抹干净了,薄唇冷峻。 站在小月身后的,是沈海和褚南枝等人。 除此之外,还有沈云柔最痛恨的人,她的二姐沈云卿。 …… 随着沈云柔脸上急速加深的恐慌,沈云卿嘴角边笑意逐渐森冷。 她看着沈云柔的眼神,轻蔑中带着几分讽刺,就像是在看一出可笑而低级的戏。 “杨大人,你刚才可听得一清二楚了,杀害沈老夫人的凶手,是沈家三小姐沈云柔。” 一字一字,清晰明白。 杨元彪原以为不过就是一出栽赃陷害,可他没想到,这个凶手会是沈云柔。 这沈丞相家里的事情,也太乱了吧! …… 从这一刻开始,沈云柔就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她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任人指点辱骂。 完了,没人救得了她。 她根本不敢去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现在的沈云柔,是一条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在场众人,沈海的脸色最难看。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切全都是沈云柔做的! 此时此刻,沈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满脸痛心疾首、不敢相信。 沈云卿的声音冷漠,不带半点感情,故意在他心口扎刀。 “沈丞相,杀害沈老夫人的凶手,我已经给你找出来了。你下次做事情,记得把脑子带上,不要随便就出口污蔑无辜的人。” 父女关系,是沈海亲手砍断的。 于情于理,沈云卿都不欠沈海的。 如果硬要说,是沈海给了沈云卿生命,可沈云卿已经死过一次了,她早就把命还给他了。 这辈子,她谁也不欠! …… 沈海听着这话,只觉得万箭穿心。 家破人亡、支离破碎。 他这一生究竟做了什么孽,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明明他那么努力地活着,从寒门之子爬到丞相之位,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 沈海凝视着沈云柔的脸,他想不通,“柔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祖母最疼爱的孙女就是你了,你是她从小抱在怀里长大的啊……” 沈云柔大笑几声,事情已然败露,她没有退路可以走了。 “爹爹,你问我为什么,我去问谁呢?你以为我想杀害祖母吗?” “我不想的!”沈云柔的手指着沈云卿,“我只不过是想把这个贱人送去地狱!” 沈云柔在嘶吼,“我恨沈云卿,我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她已经不计后果了,什么都顾不上了。 说话的时候,沈云柔拔下自己的发簪,就往沈云卿这边冲过来。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吧! …… 所有人都没料到沈云柔会做出这个举动,甚至来不及出手阻止,就连沈云卿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云柔的笑容,狰狞残忍, “沈云卿,我们一起死吧!” 第254章:她忘记了所有,也没有忘记保护女儿 “小姐当心!” 是绿萝挡在了沈云卿身前。 沈云柔手里那簪子,刺进了绿萝的手臂里。 她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下手没有半点犹豫,用尽了所有力气。 小月眼疾手快,对着沈云柔的心窝就是一脚,给她踢开了几米之外。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绿萝都是对沈云卿最忠心的人。 她是那样胆小怕疼的姑娘,为沈云卿挡簪子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犹豫。 …… 沈云卿扶着绿萝坐下来,“绿萝,你怎么样了?” 绿萝疼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奴婢没事……” 沈云卿大致检查了一下,先给绿萝止了血。 要是再深一点,绿萝的这只手怕是就废了。 这回,沈云卿是真的生气了。 伤她不行,伤她的人更不行! 沈云卿冷声道:“杨大人,沈云柔不但杀害祖母,还意图当众刺杀世子妃,你还不赶紧将她拿下治罪?” 杨元彪可不敢得罪世子妃,“是是是,来人,马上把沈云柔绑起来,押回大牢!” …… 这一次,沈海也不会为沈云柔求情了。 沈海可以包容沈云柔所有的娇纵任性,但这件事情上,他不会。 只见杨元彪抬了抬手,喝道:“带走。” 几个官差把沈云柔从地上拖了起来,正要往门外带。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婆子。 “谁敢动我的女儿?” “我不许你们带走我的女儿!” “滚!都给我滚!” “……” 杨元彪差点被吓到,“这哪里来的疯婆子?把她拉开。” 沈云卿仔细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来这个女人是柳如烟。 不过月余时间,柳如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她,好歹也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最注重打扮了。 如今……俨然是个脏兮兮的疯婆子。 而且看柳如烟的神智,她似乎分辨不清谁是谁了。 她是真的疯了吗? …… 官差去拉柳如烟的时候,她立即抽出了他们腰间的佩刀,对着众人就是乱砍。 吓得大家纷纷后退。 柳如烟站在沈云柔身前,她手里比着大刀,口里重复着一句话: “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女儿!” …… 沈云卿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被触动了。 所有人都当柳如烟是疯了,可她忘记一切,也没有忘记保护她的女儿。 沈云卿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嫉妒沈云柔。 沈云柔啊沈云柔,你那么容易就得到别人奢望的一切,为何不懂得珍惜呢? …… 杨元彪有些急了,他对那些官差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疯女人给拉下去?” 官差一靠近,柳如烟就开始乱砍。 这种毫无章法的乱砍,最多只能吓唬没有武功的人。 小月绕到柳如烟身后,一个折手,就卸下了她的刀。 一个没有兵器的疯婆子,也就没有了多大威胁。 他们很快就制服了柳如烟,押着沈云柔离开。 “我的女儿!”柳如烟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老爷,你救救我们的女儿啊!” 沈海只是沉默,不说半个字。 大概是这份沉默,彻底让柳如烟寒了心了。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直冲冲地往柱子上撞去…… 第255章:柳如烟死了 血,顺着那雕花的石柱,一点一滴地流了下来…… 柳如烟靠着石柱,气息奄奄地看向沈海。 她眼中已如死水,没有半点期望。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柳如烟的良人。 但柳如烟又怪得了谁呢?是她自己当初处心积虑,硬是要爬上他的床。 只不过可怜她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啊! …… 沈海朝着柳如烟走过去,毕竟是十多年的夫妻了。 他终究还是不想看见,柳如烟就这么死了。 “你为什么要自杀?” 柳如烟在笑着,“沈海啊,是不是我死了,才能看到你眼中这么一丁点的温情,你真是一个虚伪至极的男人……” 这十五年来,旁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 只有柳如烟自己心知肚明,所谓的恩爱,不过是沈海做给别人看的,还是做给一个死人看的。 当年,苏菀还活着的时候,沈海怀疑她不忠,特意当着她的面,和柳如烟浓情蜜意。 苏菀死了,沈海继续如此。 沈海要向苏菀证明,他不是只能爱她一个人。 他在欺骗别人,也在自欺欺人。 柳如烟累了,很累,她不愿意自己一生都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死在沈海休妻之前,她便还是沈夫人。 就这么死去吧,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 不过寥寥几天,打击接踵而来。 丧妻丧母、子女不孝…… 沈海大概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整个人轰然倒地。 “老爷!老爷!” 褚南枝赶紧叫人把沈海给抬去了房间。 “快去请大夫来……” 这一切,已经和沈云卿没有半点关系了。 此后,沈府是兴是衰、是生是死,沈云卿丝毫不在意。 她淡淡转眸:“小月,你扶着绿萝,我们回去吧。” 她加了一句, “回自己的家。” …… 豫王府。 沈云卿亲自给绿萝包扎好了伤口,“小心点,这几天别碰到水。” 绿萝点点头,“嗯嗯。” 沈云卿凝望着绿萝的脸,想起了很多事情。 上一世宝华殿宫变那日,绿萝撑着最后一口气来报信,死在了沈云卿面前。 这辈子,沈云卿不会让绿萝死,她们都不会死。 “休息吧。” 离开的时候,沈云卿看向小月:“小月,你跟我来一趟。” …… 小月如实禀报:“小姐,你交给我的事情,我没有办妥。请小姐惩罚!” 这件事情,指的就是刺杀齐浩父子。 沈云卿问:“这话怎么说?” 小月:“齐浩毕竟是个有赫赫战功的将军,虽然被铁锁拷着,但还是有几下子。他拼尽全力、以命阻拦,让齐骁给逃跑了。等我杀了齐浩,去追齐骁的时候,他却从悬崖边摔了下去,生死不知。” “从悬崖摔下去……”沈云卿的眼神愈发冷冽,“齐骁本就断了一条腿,跌落悬崖,估计是活不成了。” 齐浩父子死了,死在了流放途中。 没有人会怀疑到沈云卿。 至于江临,他连人带兵,都不在京城,而在千里之外的西北。 也没有人会怀疑他。 就算世人要怀疑,也是怀疑齐越,假流放、真暗杀。 第256章:沈云柔你就是个废物 刑部监牢。 沈云柔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向来养尊处优的她,怕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狱卒打开门,把沈云柔往里面一推,“进去!” 这一推,沈云柔差点摔在地上,她怒目瞪着他。 狱卒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吗?像你这种杀害祖母的恶毒女人,就等死吧!” 他把门一关,落上锁。 沈云柔看到旁边的草堆里有什么东西在动,还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她屏着呼吸慢慢后退。 结果一下子,几十只老鼠从草堆里钻出来,迅速乱跑,有些直接爬上了她的鞋子。 监牢里的老鼠,都是常年不见天日的。 它们以吃人肉为生,个个都长得十分肥硕,甚至还露出尖细的牙齿…… “啊!!!”沈云柔慌忙抬脚,“你们走开啊!!” 这些食人鼠的胆子大得很,根本就不怕生人。 在它们眼中,人类这不过就是一顿美食罢了。 沈云柔在牢房里不停乱跑,她害怕老鼠。 “来人啊!来人啊!这里有老鼠……” 还是刚才那个狱卒,不耐烦地说:“吵什么吵?再吵把你舌头割了!” 他根本不在乎沈云柔说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犯人很吵。 沈云柔下意识闭上了嘴巴,她摸了下舌头,不敢说话了。 她靠着墙壁默默蹲下来,此时此刻,她只希望那些老鼠离自己远一点。 ……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鞋出现在了沈云柔的视线中。 沈云柔顺着这双鞋往上看,只见是沈云卿。 沈云卿站着,低头往下看。 她轻启朱唇,问道:“我的好妹妹,监牢里的滋味如何?” 明明是在笑着的,可是沈云柔却觉得后背生寒, “沈云卿,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 其实沈云卿还挺佩服沈云柔这点,无论如何,她都还是这副千金大小姐的架势,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沈云柔死死抓着铁栏,她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可她越恨,沈云卿就过得越好。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沈云卿,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等你做鬼再说吧。”沈云卿随意扫了沈云柔一眼,可能她还不知道,柳如烟已经死了。 沈云卿:“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母亲柳如烟,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沈云柔显然不相信这件事情,她的瞳孔睁大,“沈云卿,你是骗我对不对?你是骗我的!” 她不要相信,她一点也不会相信。 沈云卿看着沈云柔激烈的反应,她满意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是你逼死了你娘,是你害死了她。” 沈云柔嘶吼道:“不!我不相信!沈云卿,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沈云卿:“随便你相不相信吧,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柳如烟死了,你这个做女儿的,好歹也要流几滴眼泪吧。” 沈云柔头脑一片空白,当人陷入到极致悲伤中的时候,那一瞬间往往会变得茫然无措,心脏的跳动仿佛都跟着停滞。 “我娘死了……” 第257章:又蠢又毒的废物 沈云柔无法接受这件事,就在昨天,她还和娘说,她会报仇的,她会把这些坏人全部杀掉。 可一转眼,她已经没了娘。 她失去了全天下最爱自己的人…… 沈云卿讥讽道:“沈云柔啊,看看你多么没用。你就算杀了自己的祖母,也没能伤害到我,反而还间接害死了你的母亲。” “又蠢又毒又坏,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沈云柔,你是废物!” 沈云柔捂着耳朵,不想听到沈云卿的任何一个字, “别说了……你别说了!” 沈云卿的脸色冷下去,“怎么,听不得废物这两个字吗?” “沈云柔,你从小就享受了所有优秀的资源。而我呢?我却连基本的温饱都没有,你知道我为了出人头地,要花费多大的努力吗?” “事实证明,你沈云柔就是一个蠢笨如猪的废物,你就是不如我。” “你祖母的死,你娘的死,甚至你自己的死,归根究底,就是你太蠢了!” “……” 沈云柔拼命摇头,她不愿意接受现实,“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她们不是我害死的……” 沈云卿欣赏沈云柔的疯狂,她说:“别急,你很快也要下去赔罪了,明天公堂之上,等待你的是凌迟处死。” 凌迟,便是将人剥光衣服,一刀一刀割下她的皮肤。 整整两千刀,才能咽气。 沈云柔眼眶通红,她咬牙切齿道: “你别得意太早,就算我输了,你也不会是永远的赢家!终有一天,你的下场会比我惨烈十倍百倍!” 沈云卿充耳不闻,她全当这些话,是失败者最后的不甘而已。 若真是诅咒有用,这天底下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有什么好在乎的? 沈云卿走到看守的狱卒那儿,“我妹妹自小娇生惯养,可别让她受委屈了,这才几只老鼠啊,怎么配得上她呢?” 她随手丢了一锭金子给他,笑意深长,“知道怎么做吗?” 狱卒忙接下:“一定让世子妃满意。” …… 等到沈云卿走后。 狱卒又把牢门打开,“把她拖出来。” 沈云柔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只见他们搬了一大桶水过来,这水看着浑浊恶心,闻着有一股剧烈的恶臭味。 沈云柔忍不住干呕起来。 狱卒冷笑着:“这明天要上公堂的人,可不能见伤,你们仔细点。” 很快,那两个人抓着沈云柔的头发,往桶里按。 等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又把她提上来。 反复多次…… 沈云柔这才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刑部监牢、人间炼狱。 她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又一次被按了下去…… …… 第二天,当沈云柔被带上公堂的时候。 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身上看不出半点伤。 杨元彪坐在上首,他伸手丢出一块木签。 “罪犯沈云柔,杀害祖母,天理不容。按照大齐律例,当凌迟处死!” 沈云柔没有辩驳,人证物证俱在,她只能是死路一条。 一个男子从人群后跑出来,他挡在沈云柔身前, “杨大人请慢!” 第258章:沈云柔有孕了吗 沈云柔抬头看着:“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文轩昨天求了沈海一夜,让沈海原谅沈云柔,可他一个字没说。 母亲自尽了,沈文轩就只有这个妹妹。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沈文轩都会保住沈云柔。 …… 沈文轩扶着沈云柔:“有我在,没事的。” 今日就算劫狱,他也要把沈云柔带走…… 杨元彪沉声喝道:“大胆!来人,把他拿下!” 沈文轩拉着沈云柔,就要往外跑。 忽然这时候,沈云柔腹中一阵闹腾,她当堂就吐了出来…… 沈文轩问:“妹妹,你怎么了?” 沈云柔喉中一阵阵发酸,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很。 …… 不知哪里冒出来一句话,“她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沈文轩听到了,他眼里浮现几分惊喜,“妹妹,你真的有身孕了吗?” 按照大齐律例,无论犯了何罪,只要怀有身孕,就不可判刑。 一切等分娩之后,再行处置。 如果说沈云柔真的有了身孕,就意味着,在她分娩之前,免除了死刑。 十月怀胎,谁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到时候,他偷偷摸摸把沈云柔送出京城就是了。 只要过了当下,就不用怕什么了。 …… 然而,沈云柔只觉得万分惊恐。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怀赵辰的孩子。 “不……不可能的……” 沈文轩知道她是被吓坏了,“妹妹,你听我说,只要怀了身孕,你就保住了性命!” 他对杨元彪说:“杨大人,我妹妹有了身孕,按照律法,可以免除罪行,让她回家静心养胎。” 杨元彪眯着眼睛,扫过沈文轩和沈云柔的脸,他有些怀疑,“当真是有了身孕吗?” 其实,沈文轩也不确定沈云柔是否真的有身孕,但现在只能赌一把。 “如果杨大人不信,可以请太医来把脉。” 杨元彪也犹豫了,如果沈云柔真的被检查出来有孕,那可不就要当庭放人了吗? 沈文轩:“杨大人,你还在等什么?” “哥……”沈云柔扯了扯沈文轩的衣袖,她不希望被查出来有孕。 沈文轩以为她是在害怕,“妹妹,你别担心,哥会救你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元彪也不好推辞,“那就依你所言,请太医来为沈云柔诊脉。” …… 为了确保结果的真实性,这次请了好几个太医。 沈云柔掌心都在冒汗,他们都以为她在期盼自己怀孕,只有她知道,她希望一切都是错觉。 如果让她有了赵辰的孩子,她宁愿去死! 然而,太医们给出的结果是:已有身孕,三月有余。 沈云柔立即站了起来,“什么?不可能的!” 他们看向杨元彪:“杨大人,她的的确确有了身孕。” 这句话一出,杨元彪的脸色也变了,他跌坐回去。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 如果不放沈云柔的话,大齐律例摆在那里,由不得他。 可若是放了沈云柔,他没办法向沈云卿交差啊…… 这……真是左右为难! 怎么这种奇怪的事情,都落在他杨元彪头上了呢? 第259章:她不会生下来的 沈云柔的目光渐渐冷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 三个月了…… 也就是说,是赏花宫宴那日。 这个孩子,是被沈云卿设计陷害,才有了的。 沈云柔恨极了,这孩子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她不要这个孩子! 她不会生下来的,她会亲手杀了他……… …… 杨元彪急得不得了,不知如何处理。 只好派人把消息禀报给沈云卿,看看她的决定。 很快,沈云卿得到了消息。 “你说沈云柔有了身孕?” “是的,杨大人让属下给您说一声。” 沈云卿觉得有些头痛,“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原先一直不相信“天意”二字,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看来,是天意注定要保住沈云柔的命。 明明这盘棋已经是死局了,沈云柔却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意如此啊…… 小月问:“小姐,这回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在小月看来,杀了沈云柔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然而小月不知道,沈云卿享受的是这个过程。 就好比狩猎,她喜欢将猎物一步一步逼到绝境,欣赏它们脸上的绝望和痛苦。 沈云卿倒也不慌,“既然如此,你去赵府,把这件事情告诉给赵夫人吧,她一定会很开心。” 赵家世代单传,赵侍郎夫妇唯一的儿子死了,正苦于没有子嗣继承,他们一定会紧紧盯着沈云柔的肚子。 …… 半个时辰后,那个给沈云卿传话的人,已经回了杨元彪身边。 杨元彪问:“她怎么说?” “大人放心,她说她会解决。” 杨元彪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沈云卿不怪他就行了。 沈文轩站这等了许久,等不下去了。 他冷笑了一声,“杨大人,既然太医们都说是有了身孕。按照律法,有身孕者,应等她分娩之后,再作处置。现在,我就带我妹妹回去了。” 他说完之后,就拉着沈云柔离开。 杨元彪只能眼看着,不能说什么。 …… 忽然沈云卿从外头走进来,“沈大少爷说的没错,可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沈文轩一看见沈云卿,整个人的脸色就不好了。 若不是这么多人在,他一定杀了这个女人。 沈文轩想不明白,明明同样是沈家的儿女,为什么沈云卿就如此狠毒? 他的语气是难掩的恨意,“什么事?” 沈云卿说:“沈云柔已经嫁给了赵辰,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赵家的骨肉,于情于法,她也应该是去赵家养胎,由赵家的人照顾。沈大少爷,你不能带她走。” 沈文轩说:“赵辰已经死了,我妹妹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沈云卿反驳道:“如果沈云柔没有犯罪,她的确可以自主选择,她爱去哪里去哪里,这个孩子生不生也是她的事。可现在,她杀害了自己的亲祖母,却妄想利用这个孩子脱罪,又不想对孩子负责。她凭什么呢?” 沈文轩急了,“你胡说八道!我妹妹怎么可能打掉孩子?” 沈云卿:“那好,我们就假设。如果沈云柔跟着你回去了,第二天,她就把孩子打掉,或者说她带着这个孩子跑了呢?” 第260章:沈云卿决定去造谣 说着说着,沈云卿的眼角挂着笑,她了解沈云柔的性子。 这个孩子是属于沈云柔和赵辰的,沈云柔厌恶赵辰,她宁愿死,也不可能生下孩子。 如果沈文轩把沈云柔带走了,她很快就会打掉孩子,然后悄悄离开沈府。 沈云卿不可能让沈云柔这么好过,她得让这个女人尝遍世间苦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沈云卿特意把赵夫人给带来了。 …… 赵辰死后,赵夫人一夜白头,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此时,赵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沈云柔的肚子, 她的双眼在放着光:“我的孙子,我赵家的孙子啊……” 沈云卿明白这种眼神,这是绝望的人看到了最后一丝曙光,如同落水的人抓住了根救命稻草。 赵夫人突然大笑:“我们赵家有后了!赵家有后了啊!” 沈云柔一看见赵家的人,心里就生了厌恶,她不想回到赵家。 她立即躲在沈文轩身后,“哥,你带我回家吧,我们回家……” 赵夫人是不可能让沈云柔离开的,她转头对杨元彪说: “杨大人,这孩子是我们赵家的,于情于理,我都要把沈云柔带回赵家。” 杨元彪看到沈云卿点了点头,他才说:“赵夫人言之有理,即日起,沈云柔便居于赵家,等到分娩之后,再做处置。” …… “不!我不要回到赵家,我也不要生下这个孩子……” 沈云柔向沈文轩投向了求助的眼神,“哥,你别让我回去赵家……” 沈文轩倒是想帮沈云柔,可他也没有办法。 他双拳难敌四手。 赵夫人这次来,是带着赵家的府丁一起过来的。 就算是绑,也要把沈云柔绑回赵家。 赵辰死之后,赵夫人每天都在咒骂沈云柔,她觉得是沈云柔克死了她的儿子。 但现在,既然沈云柔有了孩子,赵夫人不介意重新接纳她。 “你乖乖和我回去,如今你肚子里有了孩子,不管怎么说,我们赵家都会善待你的。” 沈云柔疯狂摇头,她不可能回到赵家,也不可能乖乖生下孩子。 然而,无论沈云柔如何嘶吼,没有人帮得了她,没有人同情她。 在外人眼中,沈云柔是一个杀害祖母的蛇蝎毒妇,得了便宜还卖乖。 …… 直到沈云柔被带回赵家后,沈云卿才回去。 沈云卿先是去看了看绿萝的伤势,“伤口正在愈合,你这手臂算是保住了。” 绿萝虽然躺在病床上,但她听说了外头的事情, “小姐,沈云柔那个女人如此恶毒,你该不会这样算了吧。” 沈云卿眸光中是波澜不惊,“当然不是。” 绿萝气得伤口差点裂开,“那小姐接下来如何打算?沈云柔做了那么多坏事,却因为有了身孕,而保全了性命,实在太气人了!” 沈云卿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她打算让人去市井散播谣言。 谣言的内容,她都想好了。 就说沈云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赵辰的,而是与萧莅私通怀了的。 这些日子,沈云卿一直被陷害,她的心情都糟糕透了。 难道只许他们诬陷她,就不许她反击吗? 第261章:都别活了 赵家。 这天,赵夫人正让人配了安胎药。 她一走进来,就看见沈云柔把药碗给摔了。 “你这是干什么?小心伤到了我的宝贝孙子!” 沈云柔眼眸里都是恨意,“我不会生下来的!你们谁都别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她话音刚落,赵夫人的一巴掌就扇过来了。 赵夫人骂道:“沈云柔,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沈云柔恶狠狠地瞪着赵夫人,“不就是死吗?我告诉你,我宁愿死,也不会生下你们赵家的骨肉!” 赵夫人被气到了,“你就这么看不起赵家,可你别忘了,现在你父亲已经不要你了,你还跟我摆什么大小姐脾气?留你在赵家,已经是我们对你最大的仁慈!” “我呸!”这段时间已经把沈云柔所有的教养,都折磨没了,她就是一个泼妇、疯妇。 沈云柔:“赵辰是什么人?若非他使了诡计,他如何配得上我?我应该是江临的世子妃。而这个孩子是我的耻辱,我一定会杀了他……” 她看上的男人,一直都是江临。 赵夫人因愤怒而大气直喘,“沈云柔,你看不上我的儿子是吧!可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你全身上下,哪里比得上沈云卿半点,你也配当世子妃?” 沈云柔最恨的,就是有人说她不如沈云卿, “我怎么就不配了?要不是因为赵辰,我早就是世子妃了!” 她自欺欺人地以为,如果不是赵辰和沈云卿,江临就会爱上她。 所以,她一直把赵辰和沈云卿当作绊脚石,处之而后快。 …… 忽然,沈云柔笑了一声,抓着桌上的水果刀,就往肚子上扎去。 她心想:大不了,一尸两命,都别活了。 幸好阿秀眼睛快,她死死抓住沈云柔的刀,“小姐!” 赵夫人慌了,怕孩子受伤。 “把她绑起来!快,绑起来!” …… 此后,赵夫人担心沈云柔会打掉孩子,便派人一天到晚守着沈云柔。 沈云柔尝试过很多方式,可没有一次成功的。 一旦她开始绝食,那些人便捏着她的嘴巴,把汤给灌进去,强迫她吃。 而且,沈云柔还不能出门。 有一次,赵夫人发现沈云柔有跳湖的迹象,她赶紧让人把沈云柔给绑了回去。 除了沐浴出恭的时间,沈云柔的双手双脚都是被绑起来的。 这种滋味,比坐牢更加难受。 阿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劝道:“小姐,你就听话吧,别做傻事了,这样你自己也好受一点。” 沈云柔现在只想死,只要死了,肚子里的耻辱就不会出生。 她痛恨关于赵辰的一切。 …… 大概是过了两三天,京城里开始有些风言风语。 起初是在酒楼的说书人嘴里传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听说了。 “你知道吗?沈三小姐肚子里的种,不是赵家的。醉风楼的姑娘说了,赵辰他是个阉鸡,下面不行,怎么能干那事呢?” “还有这种事?孩子不是赵家的,是谁的?” “有人亲眼看见,沈云柔三番两次去酒楼私会萧莅,我猜这孩子肯定是他的。” “没想到啊,赵家的媳妇还有这等子风流韵事……” 第262章:沈丁和柳如烟的关系 此时,沈云卿正一袭男子青衫,坐在不远处饮酒。 沈云卿对面的女子,是醉风楼的红姐。 红姐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沈小……不,沈公子你是不知道啊,赵辰之前在我们醉风楼,每次都点一大堆姑娘,可事后我问她们,她们说赵辰根本就不行。” 沈云卿一边听着旁边的议论声,“所以说沈云柔腹中的孩子,很奇怪不是吗?” 红姐在笑着:“当然奇怪了,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因为桃儿的死,红姐对赵辰现在还恨之入骨,她好好的一个姑娘,被赵辰活活打死了,多么可惜啊! 而且赵辰不能人道,这是事实,醉风楼的姑娘都知道,也不算胡说。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能让这个流言越传越广…… 沈云卿:“红姐,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让姑娘们继续说,把这件事情传得更广些。”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让这件事情发酵起来。 …… 从酒楼出去之后,沈云卿七拐八拐去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面 这里面住着的人就是翠儿,那个差点被柳如烟打死的婢女。 翠儿还不知道柳如烟的死讯,整日活在恐慌之中。 看到沈云卿过来了,翠儿赶紧站了起来,“二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沈云卿说:“柳如烟死了。” 翠儿似乎还不太敢接受这个消息,“夫人死了……” “是的,她死了,你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话是这样说,可翠儿心里竟然踏实不下来,虽然说柳如烟死了,不会再来找她。 然而,翠儿面对眼前这个女子,却感觉到了一种胜于柳如烟的恐惧, 她害怕的人,是沈云卿才对。 沈云卿轻轻出声:“你在慌什么?翠儿。” 翠儿摇头:“我没有慌,我是高兴,柳如烟死了,我应该高兴的。” “可为什么我在你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高兴呢?”沈云卿抬起翠儿的下颚,让她脸上的情绪完全被暴露在空气中。 “翠儿,你在怕我是吗?” 翠儿的牙齿都在打颤,她根本不敢直视沈云卿的眼神,“二小姐,我……” “呵……”沈云卿松开手,“柳如烟已经死了,你怕我下一个对付的人就是你吗?” 翠儿没有说话,但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这些年来是怎么对待沈云卿的,问心有愧罢了,所以心慌。 翠儿慌乱之下,自己就跪了下去,“二小姐,求你放了我把,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沈云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翠儿,我若是想杀你,还至于费尽心思救你一条命吗?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花这么多时间?” 翠儿不明白沈云卿的用意,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被关在这里,成天胡思乱想,陷在恐慌中,几乎快疯了。 要杀要剐,直接一句话说清就好了。 可沈云卿偏偏什么都不说,她就是故意让翠儿乱想,慢慢地折磨翠儿。 “二小姐,是生是死,你给我一句准话吧!” 沈云卿看翠儿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这样……很好。 “我只不过想从你这里打听一点事情罢了。” 翠儿茫然地抬起头,“什么事?” 第263章:沈文轩究竟是谁的儿子 沈云卿坐了下来,“柳如烟死之前,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沈丁对她和沈文轩那么忠心呢?沈丁当初宁愿死,也要为他们顶罪?” 她一直不相信人性,更不相信有人愿意为了别人,付出自己的生命,除非这里头有别的缘故。 “沈丁……”翠儿的眉头凝成了一道曲线,“这件事情太大了,我也不太明确……” 沈云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只管说就是了,不必顾虑其他的。” 她或多或少猜到了什么。 翠儿咬了咬唇,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好像看见……沈管家从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成为姨娘,也还没有大少爷……” 她说着说着,语气就弱下去了。 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的小事,翠儿也不敢到处张扬,更何况她还是柳如烟的贴身婢女,更不敢乱说话了。 沈云卿凝眸而视:“你说沈丁和柳如烟之间发生过关系?” 翠儿:“是这样的……” 沈云卿忽然间恍然大悟了,她想通了。 翠儿之前说过,柳如烟当时是凭借着腹中怀孕,才让沈海纳她为妾的, 从此她慢慢地离间苏菀和沈海二人,成功上位…… 如果说柳如烟怀的孩子不是沈海的呢? 她借了沈丁的种,成了沈海的妾室,然后生下了大少爷沈文轩……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让沈云卿有些惊讶…… 可如果不是这样,沈丁为何甘愿替沈文轩去死? 他们两个是父子啊!!! 沈云卿冷笑一声,瞧瞧,外人只道沈丞相府花团锦簇、风光无限。 原来内里如此肮脏龌龊,没一个干净的!!! 如果让沈海知道这个真相,不知道他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会特别特别有趣吧! 沈云卿想到这里,都已经开始期待了。 她低着头看翠儿,“你可千万要好好活着啊,我还等着你去揭穿当年的真相呢!” 沈云卿在浅笑着,翠儿却毛骨悚然,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 这天夜里,下起了大雨,雷声轰隆隆,震耳欲聋。 沈云卿推开窗,看着那被大雨冲刷的枇杷树,明明只剩这么半截了,却还在拼命的扎根生叶,不肯甘心死去。 她想起那天,江临就站在这里,为她摘枇杷。 他的动作很生疏,一看就像是从来没有爬过树的人。 他这十七岁,一定活得最为循规蹈矩了。 而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不可控。 沈云卿抱怨道:“江临啊江临,我都给你写了七封信了,你为什么一封回信都没有呢?是生是死,都不告诉我一声……” 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送出去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也没有回应。 沈云卿心想,江临一定是特别不喜欢她,所以才舍得把她一个人晾在这里,连句话都不愿意给她回。 她就这么不讨他的喜欢吗? 真是太失败了…… 沈云卿跑到梳妆镜前坐下,她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张脸。 毒素已经被清除了,明明挺好看的。 江临不喜欢沈云卿,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问题在他身上,他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对,就是这样。 沈云卿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她一定会让这个男人,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因她疯狂失控。 这样的复仇,远远比杀了他,更为快意。 第264章:你究竟把江临当作什么人 西北,荒漠。 江临已经收到了沈云卿的第七封来信。 她每次写的字不多,每一封信后面,都会画上一个小小的笑脸,然后署名:卿卿二字。 江临看后,只是把这些信都收了起来,却从未提笔给她回过信。 林风都看不下去了,“世子,你为何从来不给世子妃回信?” 江临抬眸往远方望去,西北此行,他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内情。 皇帝突然下旨,让江临仓促带兵前去西北平乱,这番心思昭然若揭。 皇帝想让江临死在这里,任黄沙一埋,连骨头都看不见,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疑点。 要么,江临死于乱匪手中; 要么,江临平定乱匪,死于军中内奸之手。 总归,只是一条死路…… 这是皇帝费尽心思,为江临铺好的死路。 …… 江临收回目光,“林风,如果我注定回不去了,倒不如让她觉得我是一个薄情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注定回不去了?” 林风瞪大了双眼,也没瞧出来个所以然。 江临瞥了林风一眼,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沈云卿说林风就是个傻大个, “没什么,好好准备一下吧,明天有一场恶战。” 林风急得直挠头,“世子殿下,你最近说话怎么总是说一半啊,也不说个清楚?我这心里难受得很……” 江临:“难受的话,就去附近巡逻一圈吧,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乱匪。” 林风:“……遵命!” …… 这天,京城风雨如疾,西北彻夜飞沙。 同一片天空下,千里不同景。 沈云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江临满身都是血。 淋漓鲜血,都把他的白衣染成了红色。 她朝着他跑过去,一声声唤他,“殿下!殿下……殿下……” 唤了好多好多遍,江临才回过头来,他对她露出了一个轻浅的笑容。 沈云卿这才看清楚了,是万箭穿心! “江临!” 沈云卿大喊着,从梦中惊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深呼吸几口,心迅速跳动着。 小月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跑进来,“小姐,怎么了?” 沈云卿晃晃手,“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小月:“你梦见江临死了?” 自从小月知道,杀害她养母的人不是江临,而是萧莅之后,她对江临就没有什么敌意了。 不过,沈云卿若是要杀江临的话,小月还是会帮她。 沈云卿没有否认,她的确梦见江临死了,而且死得还挺惨。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我白天,总是想着他死,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梦吧。” 小月现在是越发迷糊了,她看不懂沈云卿对江临的态度。 既不像仇人,又像仇人。 既不像爱人,又像爱人。 真是奇奇怪怪、迷迷糊糊。 小月问道:“小姐,你现在究竟把江临当作什么人?” 沈云卿想都没想,“他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小月:“真的是仇人吗?” 沈云卿:“为何这样问?” 小月:“其实,小姐一开始对他的杀意,就不够坚决吧。你一直在强调,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杀了他,而是慢慢折磨他。可你,真的舍得伤害他吗?” 第265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毒妇 旁观者清,局中者迷。 沈云卿沉默了许久,不答。 她的确喜欢江临,可她也没忘记,是他曾经亲手杀了她。 爱也好,恨也罢。 她注定不会放过他的,也不会放过自己。 …… 沈云卿绕开了话题,“不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把沈云柔的事情处理干净。” 杀了沈云柔简单,可对付萧莅以及萧蘅,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云卿要借沈云柔,把萧莅给拖下水。 他们以为自己做的一切,没有人知道吗? 真是天真! 沈云卿之前在查赵辰的死因,她通过江临那边的调查线索,发现了沈云柔去探过监牢。 而且赵辰所中的毒,和沈老夫人有点相似。 也就说明,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 沈云卿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世上最恨赵辰的人,应该是沈云柔啊! 赵辰一死,沈云柔就可以自行婚嫁,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怀了赵辰的孩子! …… 小月顺着沈云卿的意思往下想,“你是想把沈云柔和萧莅绑在一起,把萧莅也拖下来……” 沈云卿道:“赵辰的死本就疑点重重。如果让世人以为,沈云柔和萧莅通奸,共同毒害了赵辰,这会不会很有趣呢?” 小月:“小姐这招高明!” 沈云卿:“就算不能一举铲除萧莅,我也得让他吃点苦头。虽然说萧家势力大,但也遭不住这么多流言蜚语,好歹也得顾及身处后宫的皇后娘娘啊!” 小月:“萧家最看重门风,如果萧莅被卷入这场流言中,也算是打了萧家的脸面!” 沈云卿悻悻一笑,“我要做的,可不止于此。小月你等着吧,我会拿萧莅的人头,让你去祭奠养母的仇。”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短短两三天时间,沈云柔和萧莅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赵夫人听到消息后,整个人怒气冲冲,赶到沈云柔面前。 “你仔细说说,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我赵家的?” 沈云柔还巴不得不是,可这孩子偏偏就是赵辰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夫人从上到下扫了沈云柔一眼,要不是怕对孩子不好,她才不会给沈云柔解绑。 “如今外头都在传,你和萧莅私通,还死了我的儿子,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云柔听后,笑了几声,“这么可笑的谣言,你也会信?” 赵夫人心里也犯嘀咕,毕竟沈云柔肚子里的孩子是赵家唯一的希望了,她当然希望不会有错。 可外头流言传得那么猛烈,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沈云柔扯了扯唇角,“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就给我一碗堕胎药,反正我也不想生你赵家的骨肉!” 赵夫人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不想生我赵家的骨肉?别忘了,是你自己勾引我儿子,这才在宫里做了丑事,这天底下,除了赵家,还有谁会要你这个不知廉耻、心狠手辣的毒妇?” 沈云柔大喘着气,“你再敢说一遍试试!” 第266章:最后的救命稻草 赵夫人:“沈云柔,你做的出,我们就说不得了?你要是安分守己,外头会有那么多风言风语吗?你就是个不守妇道的毒妇!” 沈云柔气得直抓起旁边的杯子,往赵夫人头上砸去。 “砰!!!” 丫鬟们见状,赶紧上来拉开二人。 赵夫人摸了摸额头上的血,大喊大叫:“天底下竟然有媳妇打婆婆?还有没有王法啊!天理何在啊!我苦命的儿,你怎么就去了呢?” 沈云柔是硬生生被逼成了一个泼妇,“那你就杀了我啊!顺便也杀了我肚子里的东西!” 然而这在赵夫人听来,就像是沈云柔仗着身孕,无法无天, “你不要以为怀着孕,就可以对我们非打即骂了!赵家,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 她一边捂着额头,一边叫骂,浑然没有了半点主母的得体。 自从赵辰死后,赵夫人就变了。 旁边的丫鬟一直拉着赵夫人,“夫人,先去处理伤口吧,万一落下疤痕了可不好。” 她们是拉着赵夫人离开的,不然这里还有一场架要打。 …… 沈云柔:“阿秀,你去打听打听,外头究竟怎么说的?” 阿秀有些为难,“小姐,现在我们都出不去……” 沈云柔:“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出不去?” 阿秀:“赵夫人派了人在外面守着我们,时时刻刻。” 沈云柔气得把桌子给掀翻了,她真的不能待在赵家了,一刻也不能! “我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阿秀:“小姐你冷静一点,小心被他们听见……” “听见又如何?”沈云柔沉下心来,“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大哥救我出去。” 现在,沈文轩就是沈云柔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 沈府。 沈文轩一直在想方设法求情,可沈海无动于衷。 若说别的还好,可沈云柔杀害的是老夫人啊,是一直疼她爱她的老夫人,她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啊! 沈海想不明白,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女儿,竟然是这个样子! 最痛心的人,莫过于当父亲的人了。 沈文轩:“父亲,妹妹她也是一时糊涂,你就救救她吧……” 沈海:“一时糊涂?她可是杀害了自己的亲祖母!” 沈文轩:“我相信妹妹也是后悔的,这都得怪沈云卿那个贱人,是她将妹妹逼到了绝路……” 沈海一脸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悔改,总是想着把错误推给别人。给老夫人下毒的人,是沈云柔啊!” 沈文轩:“不管怎么说,母亲已经去了,父亲总不能看着妹妹也跟着去了吧……” 说到这里,沈海神色动容。 他最宠爱的就是沈云柔了。 十五年的父女亲情,哪有这么容易割舍? 说来说去,最该怪的人还是沈海自己,是他没有教育好女儿,才犯下如此滔天大错! 这短短数天,丧母丧妻,难不成还要接着丧女吗? 沈海自问,自己已经承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 沈文轩看沈海的脸色,有些缓和了, 便继续劝道:“妹妹那里的人说,赵家对她十分虐待,动不动就是打骂,她活得生不如死……” 第267章:我来救你出去 是啊,沈文轩说的没错,沈海已经失去了母亲和妻子,不能再失去女儿了啊! 沈文轩:“父亲,妹妹在赵家真的过得很苦,我们要救救她啊……” 沈海开始动摇,他叹息道:“她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我如何能救得了她呢?” 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救啊…… 这件事情,差不多是人尽皆知了。 沈文轩计上心头,他说:“父亲,我们可以偷偷的把妹妹送出京城,给她找个地方待着,等过个三年五载,等到没有人记得这件事情了,我们再把妹妹接回来。” 沈海认真的思考了会,“你说的这个办法,万一要是被发现了,那该如何是好?” 沈文轩担保道,“只要我们谨慎一点,就不会被发现,找几个武功不错的人,偷偷保护妹妹就可以了。” 沈海还是有些犹豫,这可是欺上瞒下的事情,还背负着祖宗道义。 他要认真的思考一会,再来决定。 …… 沈文轩见沈海犹豫不定,他打算自己行动。 这天,沈云柔正准备睡下。 忽然有个人从屋顶跳下来,沈云柔正想惊呼,那人捂着她的嘴巴。 “别大叫,是我。” 沈云柔松口气,“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沈文轩说:“妹妹,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沈云柔不敢相信,“我真的能出去吗?” 沈文轩:“放心吧,哥哥都为你安排好了。马车已经在赵家后面等着,我会把你送出京城,等过段时间,没人提及这事了,我就接你回来……” 沈云柔:“那爹爹……他是不是还在恨我?” “我已经劝过爹爹了,听他的口气,已经软下去了。爹爹最疼爱的就是你,你不用担心,他会原谅你的。” 沈文轩担心时间来不及了,便赶紧带着沈云柔从屋顶上去。 …… 趁着半夜,赵府守卫松懈。 沈文轩已经把沈云柔带出赵家了,上了马车。 “快,赶紧走!” 他已经偷了沈海的通关令牌,只要出了京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 这辆马车飞速地往城门口行去,在寂静的黑夜里,争分夺秒。 侍卫拦下了他们:“车里是何人?” 沈文轩把通关令牌摆出来,“令牌在此!” 侍卫仔细看了几遍,确实是通关令牌,他比了个手势,“放行!” 沈文轩对沈云柔说:“妹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尽管去吧,这里一切有我。” 他毕竟还要在京城混出一番事业,不能陪沈云柔一起去。 沈云柔声音哽咽,这十五年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哥,我害怕……” 沈文轩:“没事的,我安排好了人在那接你,别怕。” 他拿出一袋银子交给沈云柔,“去吧。” 车夫甩了甩鞭子,马开始撒腿,往城门外跑去。 …… 就在他们即将跑出城门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句:“关城门!快关城门!” 沈文轩回头一看,正是杨元彪带着人追过来了。 心道不好!!! “妹妹快走啊!快走!” 第268章:她想活得像个人 杨元彪说:“带人,把沈云柔带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赵家……” 沈云柔慌乱之中,她挥舞着马鞭,她用最大的速度往城外跑去。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沈云柔慌得不成样子,就差最后一步了。 就差最后一步,她就可以逃离京城了! 可偏偏在这个关头,杨元彪追来了…… 城门关上了。 这一关,就彻底关上了沈云柔的念想。 断了她的活路。 完了,一切都完了。 …… 沈文轩气急:“杨大人,你何苦如此?就不能放我妹妹一条生路吗?” 杨元彪冷笑一声,“沈云柔犯的可是杀害祖母的死罪,国法天理都容不得她!本官不过是依法办事!” 这时候,赵侍郎府里也派下人过来了。 “少夫人,你就跟我们回去吧!老爷夫人都快急死了!” “……” 沈云柔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人群,这些人都是来抓她回去的。 她忽然在想,自己这一生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落得这副田地? “你们担心的,只是我腹中的孩子吧!” 沈云柔不愿意回到赵家,她不愿意被当成猪狗一样,绑在椅子上。 她想活得像个人,而不是牲畜。 如果活的没有尊严,还不如死去…… 沈云柔冷静下来了,她目光缓缓下移,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孩子,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的存在,让我活得生不如死…… 我只能选择放弃你! 同时也放弃我自己的生命! …… 说时迟那时快,沈云柔一个大步,从马车上跳下来。 沈文轩大喊道:“妹妹!” 沈云柔没有半点犹豫,跳下了马车。 整个人仰面朝下,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石头刺破了她的小腹,一种钻心的疼痛,漫延至全身上下。 痛!!! 痛得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就这样死去吧,死了就好…… 沈云柔突然体会到,柳如烟自尽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在极致的痛苦之中,寻求解脱的希望…… 沈云柔闭上双眼,意识在慢慢游离…… 沈文轩看着她双腿间一大片血流,他整个人都慌了,赶紧抱起沈云柔, “叫大夫啊!大夫!” …… 沈府。 沈云卿醒过来后,便问小月:“沈云柔被抓回去了吗?” 她早就猜到沈文轩想偷偷救沈云柔出去,所以提前告知了杨元彪,让他安排点人在城门口等着。 小月:“昨夜,沈云柔跳下马车,不知情况怎么样了,沈文轩把她带回沈府了。” 沈云卿并不关心沈云柔的生死,她就是一个这么冷漠的人, “回沈府?这么说来,沈海是原谅沈云柔了。” “毕竟是父女……”小月说出来后,自觉失言。 她看了眼沈云卿的脸色,并没有波澜。 沈云卿已经能坦然面对沈海所有的不公平了,“是啊,他们毕竟是父女。” 即便沈云柔杀了老夫人,沈海还是会原谅她。 可沈云卿,连呼吸都是错的,她就不该活着。 断绝父女关系也好,沈云卿心里最后的一点期盼也死了。 第269章:孩子保不住了 沈云卿看着梳妆匣的白玉簪子,这是江临送她的及笄之礼。 她这一生,真的太缺乏爱这种东西了。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一丁一点都舍不得遗失。 两辈子了,只有江临会记得给她及笄礼,只有他会带她去吃一碗寿面…… 所以,沈云卿对江临下不了手,她想长长久久地和这个人在一起。 …… 沈云卿说:“我突然不希望沈云柔就这么死了……” 小月脸上有大大的疑惑:“为什么?” 沈云卿把白玉簪拿起来,插在了自己左边的发髻上。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素净的颜色,她的人生一定要是大红大紫、璀璨流光。 而这支簪子,会是她人生中最特别的存在。 “我得让沈云柔看着,她一心深爱的男人,永永远远归我所有。” …… 沈府。 沈文轩和沈海都等在门外,还有赵侍郎夫妇。 赵夫人担心极了,忐忑说道:“孩子该不会有事吧……” 赵侍郎低头不语,这孩子是赵家唯一的后代了。 所有希望都集聚于此,能不担心吗? 沈文轩看不下去了,“都什么时候,你们还在担心孩子?要不是这个孩子,我妹妹也不至于如此……” 赵夫人:“你也知道是因为这个孩子,要不是有了孩子,你妹妹早就被凌迟处死了!” 沈文轩还想说什么,被沈海打断了。 沈海:“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吵吵闹闹!” 沈海心里也是焦急不安。 这些日子,沈海反复想了很多遍,沈云柔会犯此大错,是他没有好好教导。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最该受罚的人,是他沈海才对。 现在,沈海只希望沈云柔能平安无事。 …… 眼看着一盆盆血水,从房间里被端出来。 大夫走出来一阵叹息,说道:“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听到这句话后,赵夫人晕了过去。 沈海:“那么我女儿呢?” 大夫脸色不太好,“这个……得看天意了。” 沈海问:“什么叫做看天意?” 大夫:“我已经尽力了,至于她能不能醒过来,我也不能确定。” 沈文轩揪住大夫的衣领,他性子比较急躁,“必须要救活我妹妹!必须!” 沈海喝道:“文轩,松手,不可乱来。”他对大夫说:“只要你能救活我的女儿,沈府必定重金相报。” 大夫:“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 孩子没有保住,赵侍郎夫妇也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 折腾一场,竟然是如此下场! 可怜赵家注定要绝后了…… 路过几个丫鬟身边,听到她们在说。 “三小姐这孩子明明是萧统领的,那赵家的人来这里,不是犯贱吗?” “是啊,赵辰分明是该不能生的,他怎么会有孩子?啧啧啧……” “……” 赵夫人没有想到这沈府的下人这样说,“你们胡说什么?我儿子都去世了,你们还在诽谤造谣?” 丫鬟们面面相觑,“是不是真的,您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奴婢们也是听来的消息。” 第270章:何时才能把我的夫君还给我 回去的路上,赵夫人一直惴惴不安。 “老爷,你说那些丫鬟的话,是真的吗?” 赵侍郎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人有些木讷,但想问题比赵夫人要冷静周全一些。 “你可还记得,沈云卿给儿子看病之后,说过的话。” 赵夫人努力回忆了一下,“我记起来了,她当时说儿子有后遗症,还让我们多注意他的情绪……” 说到这里,什么都想明白了。 “都怪我这个当娘的,不够关心儿子,他出了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难怪他性情大变,整日花天酒地……原来……是因为这种事情……” 赵夫人说着说着,就抹了眼泪。 赵侍郎眼中阴沉,“所以我觉得儿子的死,别有蹊跷。” 赵夫人:“这话怎么说?” 赵侍郎:“我们之前一直以为,是江临在狱中杀害了儿子。可据我对江临的了解,他若真想这样做,又为何与皇上对峙,让皇上去下旨判处死刑呢?没必要啊……” 他眸色暗了暗,回首看着身后的沈丞相府匾。 “说不定真如谣言那般,沈云柔和萧莅私通,杀害了我们的儿子。” 赵夫人大惊失色,“可沈云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三个月了吗?算算时间,正好是他们赏花宴那天。就算儿子后来身体有疾,也不能说他之前不行吧……” 赵侍郎:“如果沈云柔腹中骨肉不是萧莅的,那他们为何合谋害死辰儿?沈云柔处心积虑想打掉孩子,是因为孩子见不得光!”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却被沈云柔给害死了。 如何不恨呢? 他不会放过沈云柔的,也不会放过沈家! “夫人,我这就去向皇上请旨,说明原委,赐死沈云柔。” …… 皇宫。 赵侍郎想去见齐越,却被李公公拦下了。 李公公一如既往扯着尖细的嗓音,“赵大人,皇上现在没空见你。” 赵侍郎:“李公公,麻烦通传一声,我是真的有急事。” 李公公白了他一眼,“有急事也没用,皇上现在忙着呢。再说了,求见皇上的也不只你一个,都在等着呢!” 赵侍郎:“还有谁求见皇上?” “呐,边上那位。” 李公公往旁边的凉亭处指了指,那儿正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赵侍郎深吸了一口气,“沈云卿……” …… 沈云卿也正看向赵侍郎,“赵大人,上午好啊。” 赵侍郎:“世子妃也来求见皇上?” 沈云卿眉眼带着忧愁:“是啊,我想问问皇上,西北的战事如何了?何时才能把我的夫君还给我,我着实想念他了。” 赵侍郎走近了几步,他现在十分后悔,当初赵辰为何要去沈府退婚。 如果赵辰不退婚的话,眼前这位便是赵家的少夫人了,赵辰也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一切都是命啊! 沈云卿说:“皇上在给赵美人画像呢,没空见你我。看赵大人的脸色,似乎有急事?不如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赵侍郎心头堵着一层怒气,他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皇帝却在陪妃嫔? “这事复杂得很,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沈云卿:“说不清楚,那就慢慢说……” 第271章:等待和忍耐 赵侍郎有些犹豫,毕竟沈云卿也姓沈。 沈云卿:“让我猜猜看,赵大人心烦的是什么事……” 她托着腮,仔细想着,“会不会和沈云柔有关?” 赵侍郎:“你怎么会知道的?” 沈云卿:“如今外头都在传沈云柔和萧莅有奸情,我就算想不知道也难。” 赵侍郎:“那你觉得这事是真是假?” 沈云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看?” 赵侍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笑至极,“我差点忘了,你也是沈家人。” “不,我和沈家已经断绝了关系。难道你不知道?” 沈云卿是笑着说这句话的,赵侍郎完全没有在她脸上看出半点悲伤。 断绝关系对她而言,似乎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赵侍郎说:“这么说来,你真的和沈家没有关系了吗?” 沈云卿:“我和沈家不仅没有关系,而且还是仇人了,所以你大可放心,有什么话尽情说就是了,我能帮你的我就出手相助,如果说我帮不了的,那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赵侍郎思虑再三,说:“世子妃,不瞒你了,我怀疑是沈云柔连同萧莅一起,杀害了我的儿子。可我手里头没有证据。” 这便是他的苦恼之处。 沈云卿:“要证据不难,难的是,即便你得到了证据,也没办法将恶人治罪。” 赵侍郎凝声问:“这话什么意思?” 沈云卿看了看四周,她压低声音,“萧莅可是禁军统领,他姐姐是中宫皇后,萧家更是权势滔天,你能做得了什么呢?” 赵侍郎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力感,“你说的对啊,就算拿出证据,皇上也不会为了赵辰的死,而去对萧莅下手。可……我还能怎么办呢?” 沈云卿:“等和忍。” “等待和忍耐?” “对,你要相信终有一天,萧莅会死在你的手里。” 赵侍郎脑中思绪复杂,“世子妃,你为何会对我说这些话?” 沈云卿淡淡一笑,“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想扳倒萧家。” 赵侍郎:“还有沈云柔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 “那有什么难的?”沈云卿说:“沈云柔杀害了自己亲祖母,无论是律法还是人情,都容不下她的性命。何况她现在已经小产,没有理由可以拖延死刑了。” 赵侍郎:“我就怕沈海会从中作梗,救下沈云柔……” 正说着话,却看见齐越和赵沐儿,从御花园那边走来。 …… 齐越的心情很好,他也看见了赵侍郎和沈云卿,“你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沈云卿站起来说:“臣妾是有事求见皇上。” 齐越看向赵侍郎,“那么你呢?也是有事要见朕吗?” 赵侍郎擦了擦脸上的汗,他把原本的来意压下去了,“近日京城连连几天大雨,恐出现洪涝之祸……” 齐越打断了,“这些话,朕在朝堂上都听了好几百遍了,不是已经让人去处理了吗?” 赵侍郎俯身:“皇上英明。” 齐越觉得无趣,不欲多言,“朕不想听这些重复的话了,你退下吧。” 然后,他走到沈云卿身边,“你有什么话说,就跟着过来。” 第272章:江临回不来了 沈云卿跟在齐越和赵沐儿身后。 这一路上,齐越并没有搭理沈云卿,他的目光全都放在赵沐儿身上。 沈云卿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宠妃是如何样子的? 赵沐儿全程没有给过齐越半点好脸色,人总是闷闷不乐的。 别的妃子都是想方设法,去逗皇帝开心。 可到了赵沐儿这里,完全变了。 齐越是想方设法,让赵沐儿开心。 可她还是冷冰冰的,多说几个字都不愿意。 他拉着赵沐儿的手,说:“沐儿,你说你喜欢荷花,朕为你在这种了十里荷花,等明年夏天,你就能看到了。” 此时的他,像极了情窦初开,一心想讨心上人喜欢的少年。 赵沐儿只是瞥了一眼,漠不关心。 明年……她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未可知。 齐越看向赵沐儿的眼神,满含柔情,“你的手真冷,可朕相信,朕会捂热你的手。” 赵沐儿的心已经死了,再也不会热了。 任凭齐越如何捂,也只会是冷冰冰的。 “臣妾累了,想回去了。” 赵沐儿甚至连告退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去了。 沈云卿目睹这一切,心道:传言非虚,赵美人当真是宠妃! …… 赵沐儿一走,齐越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他叹了一声。 终有一天,他会得到她的心。 这时候,齐越才注意到沈云卿,他问:“你来是有什么事?” 沈云卿说:“臣妾是想问问,江临此去西北,皇上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齐越勃然大怒,沈云卿是第一个,敢这样质问他的人! “放肆!” 沈云卿只是微微低着头,毫无惧意, “反正放肆的次数多了,也不差这一回了。臣妾来这,就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答复。皇上派江临去西北平乱,是不是打算让他死在那边?” 齐越手指渐渐握拳,“沈云卿,你在担心江临?” 沈云卿否认:“不是。” 齐越偏着眼神,“那你为何这么担心他的生死?” 沈云卿今日来,就是为了套出齐越的话。 “皇上说错了,臣妾担心的不是江临的生死,而是豫王府的家财。” 齐越的眼神渐渐凝成一道光,“什么意思?” 沈云卿笑了声,“江临要是死在那里了,豫王府这么多财产,臣妾怎么着也要分一半吧!所以臣妾来问皇上,求一个踏实结果,臣妾好早做打算啊!不然到时候,什么也捞不着可就糟糕了!” 为了财产……齐越打量着沈云卿的脸色,她眼睛里都在发光,真是一个愚蠢而贪财的女人。 不过恰恰如此,才更好掌控啊! 齐越脸上的怒意散去,“看来,你是希望江临死在西北了。” 沈云卿露出了一个窃喜的笑容,“当然了。他死了,财产不就是我的吗?” 齐越嘴唇扯了扯,“那朕就给你一个踏实答复。江临,回不来了。” 因为,他已经做了周密的计划。 沈云卿表面上的笑意始终保持着,然而心里却咯噔大跳。 回不来了…… 真的回不来了吗? 即便沈云卿告知江临,监军秦照有问题,齐越还准备了其他的死路,等着他走吗? 第273章:他的枕边人一心想要他死 齐越有些戏谑:“你大可以趁早准备,搬空豫王府的财产了。” 沈云卿讪讪一笑,赞同道:“皇上说的对极了……” 齐越不禁心想,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这个时候了,她想的全都是财产。 这样的女人,才更容易利用啊。 “朕看你的表情是特别期待了,江临怕是到死也不知道,他的枕边人一心想要他死。” 沈云卿道:“臣妾当初嫁给江临,就是为了盘算他的家财,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就怕万一……他要是得胜归来了怎么办?” 齐越的眼眸变得黝黑,眼角下的皱纹明显加深。 他说:“朕派江临去西北,就不会给他活着回来的机会。” …… 回去的路上,沈云卿一直在思考齐越的话。 可惜沈云卿上辈子,是十八岁进的宫。 在十八岁之前,沈云卿不太了解这些皇亲国戚的争斗。 所以这辈子,在沈云卿十五岁这年,她并不知道江临是如何度过西北之险的。 而且重来一世,很多事情都变了。 江临未必能和上辈子一样平安活着…… 小月打断了沈云卿的思路,“小姐,你为何一直忧心忡忡的?” 沈云卿:“我总觉得皇帝话里有话,但一时半会,猜不透他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小月:“依我看来,皇帝肯定觉得小姐你很好控制,就干脆把实话告诉你了,应该没别的心思了吧。” “不……”沈云卿:“皇帝这是故意在看我有什么反应,如果接下来,我表现得太过急躁忧虑,我可能就有危险了。” 小月脑子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也没有意识到,这座花团锦簇的宫殿,会藏着那么多危机。 沈云卿问:“小月,刚才赵侍郎的话,你可听到了。” 小月点头,“听到了。小姐真聪明,不过一个谣言,就让赵侍郎恨上了萧莅。” “这可不仅仅只是谣言。”沈云卿扯了扯唇,“沈云柔和萧莅来往密切,不是假的。” 现在沈云卿要做的就是,借刀杀人。 如果赵侍郎这把刀,能伤到萧莅,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如果伤不到,起码也能对萧莅带来一点威胁。 总之,对沈云卿是百利而无一害。 沈云卿对小月说:“这几天,你就盯着沈府,看看沈云柔究竟是生是死。” “好的。” …… 再过几天,就是太后的寿辰了。 太后的寿辰,总是非同一般,而且她又是当今皇上的亲娘。 各个臣子都纷纷筹划着祝寿礼物,以求能讨太后欢心。 这太后高兴了,皇上也就高兴了,到时候封官进爵,可不就容易多了。 往年的太后生辰,都是萧蘅一手筹备。 萧蘅是正宫皇后,于情于理,都应该是她来办。 可今年不知怎么的,太后指名道姓,让沈云卿帮着萧蘅一起。 沈云卿是最怕麻烦的了,谁曾想这事竟真的落在了她头上,而且还是和萧蘅一起。 冤家路窄,必有争执。 何况她们前些日子,还闹得不可开交。 第274章:我只想问一句,姐姐信吗 萧蘅诬陷沈云卿毒害她,沈云卿反手把萧蘅宫里的人清理了干净。 眼下又要朝夕相处,就全看谁演技更高超了。 萧蘅还是那副端庄得体的皇后姿态,显然把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当作没发生似的。 她缓声叮嘱道:“世子妃,太后这次让你与本宫一起操办寿宴,务必万分小心周全才是。” 沈云卿心想,萧蘅这不就是说她没有经验吗? 不过就是操办寿宴,看不起谁呢? 虽然沈云卿不知道,太后为何要她跟着萧蘅一起筹备,但交给她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做好。 沈云卿这人,心气高,无论是做什么,都必须要做到顶尖。 “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周全行事,不会出半点差错。” 萧蘅的目光稍稍抬起,“如此便好,这寿宴上的歌舞,就交给你去办吧。” 沈云卿知道自己只是协助,萧蘅吩咐什么,她就得照做什么。 …… 这天,沈云卿前脚刚走,萧莅就进宫了。 萧莅站在萧蘅面前,毕恭毕敬行礼, “臣弟请皇后娘娘安。” 萧蘅看着他,“你我之间,何须多礼?平身吧。” 萧莅慢慢直起身子,“是。” 他把目光放低,不敢直视萧蘅。 萧蘅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她是背对着萧莅的。 “最近宫里宫外,关于你和沈云柔的谣言实在太多了,你是如何想的?” 萧莅:“既然是谣言,那便是假的。” 萧蘅:“虽然是假的,但传得多了,保不定很多人会相信,对你、对萧家,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萧莅问道:“这便是……皇后娘娘今日召见臣弟的原因,是么?” 萧蘅没有否认,“本宫想到一个法子,可以让谣言不攻自破。” 萧莅问:“什么法子?” 他当然知道谣言的危害性,可这种东西,最难处理。 人的嘴巴,怎么堵得住呢? 萧蘅停下手中动作,缓缓转过身来,“娶妻。” 这两个字,如同石头砸在平静的湖里,漾开一圈一圈涟漪。 沉重,而带着冰冷的寒意。 萧莅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萧蘅,他在短暂的一瞬呆滞之后,说: “如果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那么……臣弟听从便是了。” 萧蘅眼睛里带着隐隐愁绪,“不,这是本宫作为你长姐的意思。” 萧莅愣了愣,不答。 萧蘅的目光移动,“你已经三十有二,旁人如你这么大,早就子嗣成群,偏偏你还是孑然一身。” 萧莅:“萧家子孙众多,不需要我传宗接代。” “是,你说的对。可现在是什么时候?”萧蘅的语气加重了些,“外头都在说你和沈云柔有私情,你难道要一直背负这个谣言吗?” 萧莅:“我只想问一句,姐姐信吗?” 萧蘅一时哑言,“……本宫自然不信。” 萧莅笑了笑,“只要姐姐不信,那我就不在乎了。” 萧蘅的声音带了几分威慑的口吻,“可是本宫在乎。本宫在乎你……在乎萧家的颜面!” 这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 第275章:我这一生都会护着你和萧家 萧莅缓缓垂下了目光,他冷着声音问:“那么……皇后娘娘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萧蘅自有计划,“本宫已经替你找好了,白家有位嫡小姐,模样性情都不错,她会是你的良配。” 萧莅拱手而拜,“如此,那臣弟就先谢过皇后娘娘的美意了。” 他低着头,将所有的不甘深藏眼底。 这一拜,咫尺天涯,千山万水。 萧蘅松了一口气,“只要你成亲了,谣言会慢慢散去。本宫是为了你好,你别怪本宫。” 萧莅道:“臣弟永远都不会怪皇后娘娘,我这一生,都会护着你……护着萧家。” 萧蘅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她记忆中,他仿佛还是那个跟在她身后,不停唤她“姐姐”的小孩子。 可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 这些年的光景,一去不复还。 很多事情,早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已经成了皇后,而他也是位高权重的禁军统领,手握兵权。 一切都变了,还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呢? 萧蘅的语气软了下来,“时候不早了,宫门即将下钥,你回去吧。” “臣弟告退。” 萧莅慢慢后退,在转身离开之际,身后人说了一句。 “多多保重自己。” 他点了点头,消失在这座宫殿。 …… 沈云卿想起有什么东西忘了拿,打算回凤仪殿一趟。 走到半路,她看到萧莅从凤仪殿出来。 虽然隔得不近,但沈云卿还是看到了萧莅脸色不好。 他素来高大挺拔的身影,竟显得有几分落寞。 擦肩而过的时候,萧莅对沈云卿投来了一个冰冷的眼神。 这眼神,不寒而栗。 萧莅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把原本平静的京城弄得是惊涛骇浪,偏偏所有人都还发现不了她。 这个女人,好一副心机手段啊! 沈云卿并不惧怕萧莅的眼神,她平静而视,坦然处之。 萧莅负手,鼻腔中蹦出一个“哼!” 然后就离开了。 沈云卿翻了个大白眼,这萧家姐弟还真是完全不同。 一个时时刻刻伪装得像尊菩萨,一个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文章,奇奇怪怪。 …… 三日后,便是太后寿宴。 皇宫热闹非凡,一片歌舞升平。 萧蘅有些诧异,她原以为这是沈云卿头一次处理寿宴,肯定会出什么纰漏。 但沈云卿却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半点差错。 无论是歌舞、还是献礼等环节,一应周全。 萧蘅就算是想挑刺,也挑不出来。 沈云卿微笑着看她,问道:“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意见?” 她上辈子好歹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对于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萧蘅的目光扫过去,落在一盏翡翠琉璃灯上, “为什么会挂着琉璃灯,而不采用通常的明火呢?” 沈云卿说:“皇后娘娘不知,这种琉璃灯在夜晚会散发出璀璨光芒,丝毫不逊色明火。反而还多了几分新意,不是吗?” 萧蘅收回目光。 这时候,明玉走到萧蘅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蘅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跟着明玉离开了。 第276章:我要储君之位有何用 沈云卿走进寿宴中。 今日,但凡有点品阶的官员都来了,可谓是难得的热闹。 沈云卿扫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三皇子齐钰。 在沈云卿记忆中,齐钰虽然放荡不羁,但这种场合,还是不会缺席的。 他去了何处呢? …… 此时,一处偏僻的凉亭。 没有灯光,只有零零散散的星子挂在上空。 赵沐儿神色淡漠,唯独眼中几分压抑的波澜。 她说:“公子啊,好久不见。” 声音清淡,让人察觉不出那深藏的几分欣喜。 齐钰今日还是一袭烈焰红衣,一手执扇,一手提酒。 浑身上下都是风流劲儿。 “不是说好了,我们之间要尽量避免见面吗?有什么事,就信鸽代传罢。” 赵沐儿勾了勾唇,反问:“公子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齐钰:“我只是不希望被人发现,你我之间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 赵沐儿有些自嘲,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利用而已。 他利用她,去探知皇帝的消息。 而她也在利用他,一步步朝复仇靠拢。 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情分可言。 赵沐儿是骄傲的,尽管她深爱着这个男人,可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低头。 她说:“我今日来,是有要事告知公子。” 齐钰的声音,冰冷得没有半点温度,“何事?” 赵沐儿:“皇帝近日有立储之心,不知公子是否有意……” 她的话没说完,只先端详着齐钰的表情。 如果齐钰有意争夺储君之位,赵沐儿会帮他,用尽一切手段也会帮他。 她希望自己对于他而言,是个有价值的人。 …… 只听见齐钰吐出两个字,“无意。” 他要这储君之位有何用? 上辈子就没要,这辈子再去争,有什么意思呢? 重活一次,他只是想让自己荒唐的一生,随心而已。 赵沐儿道:“既然公子无意,全当我多此一举了。我只不过想提醒公子一句,皇帝正在密切观察各个皇子的举动,他很忌惮。” 齐钰颔首,“知道了。” 老皇帝疑心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沐儿抬头看了看夜空,该说的都说完了,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多留一刻了。 “太后寿宴要开始了。” …… 齐越找了赵沐儿许久,“你刚才去哪了?朕一直在找你。” 赵沐儿已经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臣妾适才见湖边夜色不错,便逗留了片刻。” “可吓坏朕了。” 他当着众人的面,牵着她的手,一同坐下。 赵沐儿的位置,竟比萧蘅还要靠近皇帝。 在场人心下明白,皇帝对赵美人的宠爱,丝毫不打算遮掩啊! 光明正大、毫无顾忌! …… 沈云卿是代表豫王府,来给太后呈上贺礼的。 她让人把礼物抬上来,上面盖着一层红色的帷幕。 故意卖关子。 太后颇有些好奇,“你这礼物究竟是什么?” 沈云卿说:“臣妾要献上的礼物,需要等灯光全部熄灭才能出现。” “哦?”太后抬了抬手,“那就让灯光先熄灭一会吧。” 一瞬间,所有灯光熄灭。 沈云卿扯下了那层红布。 第277章:她凭什么能得到三殿下的青睐 只见她身后光彩流溢,正是一幅刺绣。 众人看得真真切切,这刺绣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正面是绵延万里的山河百川,反面是色彩缤纷的百鸟朝凤。 不仅能发光,还是精致到极点的双面绣! 大家几乎都看呆了,世上竟然有如此奇特的绣品! 再珍贵的珠宝,太后都见得多了,看之无味。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发光的双面绣,倒是挺有新意的。 沈云卿说:“太后,这是世子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礼物,不过他人正在西北,只好由臣妾借花献佛了。” 沈云卿此意,一来是为了献礼,二来是为了提醒太后,她最疼爱的外孙生死不知。 太后眉眼中隐隐可见几分忧色,只说:“哀家很喜欢这个礼物。” 今天这么多献礼的,太后偏偏就夸赞了这个,想必还是看在豫王府的面子上啊! …… 宴会上,歌舞纷繁。 赵沐儿坐在帝王之侧,可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飘到齐钰身上。 那个男人,无论是身在何处,永远是最亮眼的存在。 随随便便一个笑,就能勾得无数女子侧目。 齐钰素来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因为他讨厌被人盯着的感觉。 冷言身为齐钰的贴身侍从,每每站在他身侧,都难免被人围观。 若目光能杀人的话,他现在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自家这个主上就是只花蝴蝶。 齐钰把手头的黑葡萄递给冷言,“去,把这个给她。” 冷言:“???” 他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就是沈云卿。 可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此举未免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吧。 齐钰笑着说:“本殿下真搞不懂,她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甜中带酸的东西。” 冷言:“可是殿下,你这里有的,世子妃那边未必没有吗?” 齐钰看了他一眼,“你今日话挺多的。” “不多,属下马上去送。” 冷言端着葡萄,他感觉自己端的不是葡萄,而是众多女子的嫉妒。 她们都在盯着看,这盘葡萄会送到谁的手里…… 冷言不禁为沈云卿感到了一丝丝难过,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已经招了那么多嫉恨。 …… 冷言放在沈云卿面前,“世子妃,我家殿下送你的葡萄。” 他心道:唉,你好自为之吧。 沈云卿眉头皱了皱:“送我葡萄?他有何用意?” 在沈云卿眼中,齐钰可不是一个只会花天酒地的皇子,他的心机之多、城府之深,绝对不亚于她。 上辈子,齐钰对于沈云卿而言,是盟友,亦是需要提防的对手。 所以沈云卿看到这盘葡萄,下意识会去想齐钰有什么意图。 很快,她就明白了。 此时此刻,无数少女幽怨的眼神一直盯着沈云卿。 无论是张家的小姐,还是李家的千金,亦或者是王家的贵女…… 她们都已经把沈云卿当成了头号公敌。 一位穿着淡紫色马面长裙的女子,娇艳的小脸蛋蕴满了怒意。 她愤愤道:“那个沈云卿凭什么,既嫁给了江家世子,还能得到三殿下的青睐?” 第278章:你为何如此没有礼貌 这位是吏部尚书府的嫡小姐,名叫王韵。她向来混迹在京城的名媛圈中,交际广泛。 王韵身边不乏追求者,可她偏偏只看得上齐钰。 从齐钰回京的第一天起,王韵儿就记住这个男人了。 她告诉自己,必须要成为三皇子妃。 旁边的黄衣女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长得好看呗,男人不都是喜欢好看的吗?” 王韵儿不服气,“她哪里就长得好看了?不过就是狐媚样,会勾男人罢了。” 嗑瓜子的小姑娘,继续在嗑瓜子儿,时不时抬头,说道: “王小姐,你要是能长成她那样,说不定三皇子就会看上你了。” 王韵被气到了,“你……哼,我不和你们说了!” 她气呼呼地提起裙摆,离开了。 …… 沈云卿还不知道,某个人无形中给她树立了很多假想敌。 她不经意的一个抬眸,堪堪碰上了赵沐儿。 帝王之侧,万人艳羡的位置上。 赵沐儿神色有些慌张,还有一丝丝的不可思议。 只不过一瞬间,赵沐儿就移开了目光。 都说,一个人若是爱另一个人,眼神是瞒不住的。 赵沐儿在齐钰那一贯轻佻的眼神中,看到了他深藏的情意。 只不过,是属于沈云卿的。 赵沐儿见过沈云卿好几回,第一次是在醉风楼。 那个女人,她的眼睛和狐狸似的会撩人,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真情假意,让人捉摸不透。 原来,齐钰喜欢的是这样的类型。 赵沐儿的心情有些沉重,她原以为自己和齐钰是一样的人。 可今日才发现,他们不一样。 齐钰和沈云卿才是一样的人,不管心里藏的是什么,表面上总能肆意张扬,明媚如阳光。 或许赵沐儿永远都做不到沈云卿那样。 她身上,背负的是血海深仇。 …… 至于沈云卿,她大大方方接受了这盘葡萄。 恨她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来几个了。 只不过这宴会的气氛有些闷得慌,沈云卿悄悄从后门离开了,打算去透透气。 走了几步,沈云卿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回过头一看,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紫色衣裙。 沈云卿不会特意去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时半会,她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你是?” 王韵趾高气扬,“你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记得你。” 皇后举办的那次赏花宴,王韵当时也在,她记住了沈云卿。 沈云卿随意打量了王韵一眼,她自己就是个心性高的,所以不喜欢这样尾巴翘上天的女人, “因为你记得我,所以我就有必要记得你是谁?” 王韵抿了抿唇,这女人果然不好对付,她介绍自己道:“我是尚书之女王韵,赏花宴那日,我见过你。” 沈云卿在脑海中盘算了一圈,原来是王尚书的女儿啊,长得不怎么像嘛! 她淡淡一声,“哦。” 沈云卿对王韵不感兴趣,她转身就要离去。 王韵急了,她抓住沈云卿的手,道:“你这人为何如此没有礼貌?” 第279章:只有你记得,今日也是钦儿的忌日 沈云卿推开了王韵的手,“对于不喜欢的人,我一向是没有礼貌。” 她连多说句话都觉得浪费,直接从王韵身边走开了。 气得王韵干跺脚,她好歹是尚书嫡女,凭什么沈云卿连个眼色都懒得给她? “可恶!可恶至极!” …… 沈云卿倒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总不能随随便便来个人,她都得记住吧,那样多累啊! 宴会上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 现在,她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歇一会。 刚坐下的时候,沈云卿听见身后假山处有什么动静。 像是有人在说话…… 沈云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她靠在大石头后面,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随着目光渐渐聚焦,她看清了。 是萧蘅和萧莅。 萧蘅眼中有泪光,她对萧莅说:“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太后的寿辰,却只有你还记得,今天也是钦儿的忌日。” 钦儿……是大皇子齐钦,萧蘅唯一的亲生骨肉。 身为正宫嫡子,齐钦本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储君、继承皇位,可他却早早地夭折了…… 萧蘅痛失爱子,伤了身体,此后一直未有生育。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齐越子嗣众多,哪里还会记得一个大皇子的忌日呢? 更何况这天,还是太后的生辰。 为了避讳,齐越不会刻意去悼念齐钦。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记得了。 只有萧蘅这个当母亲的,不会忘记。年年如此,偷偷摸摸地祭奠。 …… 萧蘅实在不忍看着那满宫喜庆,便悄然离去了。 每一寸红色都是在扎萧蘅的心。 “太后每年的寿宴都是我来操办,他们不知,每一次都是在剜我的心。” “可我是皇后,每时每刻都要注意母仪天下,即便心中再痛,也必须强颜欢笑。” 萧莅听着这些话,他默默蹲下来,洒了一把纸钱放在盆里。 他低声问:“如果……能重来,你还会选择成为这个皇后吗?” 萧蘅面上带着几分苦笑,“身为萧家的女儿,你以为我有选择吗?” 为了维持家族世代的荣宠,她必须得是这个皇后。 这是宿命,逃不了的。 …… 萧莅心中突然涌了几分气性,“那就不要当萧家的女儿!离开皇宫、离开京城、离开大齐,只要你愿意……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萧蘅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离不开。” 她愿意成为这个皇后,不仅仅是因为家族,还有一个原因。 她爱齐越,爱了快二十年。 萧莅笑了声,他是在笑自己的愚蠢莽撞,“既如此,我会陪着你。你要皇后尊荣,我便为你守住这尊荣。” 萧蘅眼看着火焰渐渐灭了,她站起来,“谢谢你,能陪我一起祭奠钦儿。” 或许是趁着夜色昏暗,萧莅这才敢直视萧蘅的脸,他忽然伸手过去。 萧蘅有些茫然。 萧莅一直都清楚知道,隔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不是三岁,而是身份。 所以他会克制自己、隐藏自己,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萧莅微微扬唇,将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 “姐姐,你的步摇掉了。” …… 忽然,他们听到碎石头落地的声音。 “是谁在那里?” 第280章:他们还有这样的关系 沈云卿听得正起劲,不小心碰到了石头。 她才意识到自己快被发现了。 沈云卿不是萧莅的对手,这个男人随随便便一招,就能杀了她。 而且这块地方隐蔽无人,正适合毁尸灭迹。 沈云卿还不想死,她左顾右盼,发现旁边有个矮洞。 看着……像是狗洞??? 不管了,先躲起来再说。 沈云卿又想到,萧莅他们发现有人偷听,回去一查,就知道哪些人离开宴会了。 若是不把自己的嫌疑摘掉,恐怕会留下祸端。 她心生一计,故意落下一串手链。 这手链,是刚才王韵抓着沈云卿的时候,被沈云卿无意摘下来的。 然后沈云卿蹲下去,从这矮洞里钻进去。 还好自己比较瘦,进去得比较容易。 她随意堆起一些草,盖住这个洞。 …… 沈云卿刚站起来,就碰到了一堵“墙”。 她往上面摸了摸。 有温度,还有……心跳! 这是个活人! 沈云卿手快,立即拔下簪子,比在这人的脖颈处。 她沉声说:“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我杀了你。” 漆黑的山洞里,他们都看不见对方。 “墙”保持静止,没有动。 沈云卿此刻的神经都在绷紧,如果让萧莅发现了她,他一定会杀人灭口。 旁观者清,沈云卿看得清楚,萧莅深恋萧蘅。 谁能想得到,萧莅与萧蘅这对姐弟,还有这样的暧昧关系呢? …… 萧莅跟着声音追出来,并没有找到偷听者的踪迹。 这时候,月光照下来,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折射光芒。 萧莅仔细一看,发现了一串玛瑙手链。 萧蘅紧跟着过来,是不是有人发现我们了?” 其实萧蘅心里并不慌张,她行得正坐得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 只是在太后寿辰,偷偷祭奠钦儿……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那就事情大了。 萧莅和萧蘅不一样,他的慌张……在于第一次趁着夜色,表露出来了自己的心意,却偏偏被人发现了。 他必须,要把这个人给灭口! 萧莅的眸光陡然变得阴冷,“这个手链,就是那人掉下来的。” 萧蘅瞧着这手链有点眼熟,但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是谁的, “别急,只要仔细一查,就能查出来了。” …… 沈云卿一直在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沈云卿才放松下来。 她手中动作不变,依旧拿着簪子比在这人脖颈, 按照身高推算,这是一个男人。 沈云卿都是踮着脚尖,才能碰到他脖子。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友善一点,“这位兄弟,我也是迫于无奈,没有伤你的意思,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沈云卿心想,如果他表现得太生气,那么她就先不放下簪子了。 一切都是为了保命! 结果却听见几声咳嗽,“咳咳咳……咳咳……” 连话都说不通顺。 沈云卿意识到,自己该不会是挟持了一个病秧子吧! 既然是病秧子,应该不会是她的对手。 沈云卿慢慢地把簪子放下来,“这位兄弟,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有病。” 这人还在咳,他用手帕掩着自己的唇。 “咳咳……” 第281章:枇杷糖丸 怎么咳得这么严重?不太对劲…… 沈云卿拉过他的手,把了把脉,说:“是哮喘症。” 这种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是特别难以根治,如果一口气没上来,怕就是这样去了。 沈云卿扶着男人坐下,她掏出一包药丸子,拿出一颗塞进他的嘴巴里。 她解释道:“这是我自制的枇杷糖丸,能缓解喘疾,有清热静心的功效。” 男人含着这糖丸,有些犹豫。 沈云卿一想到自己刚才对他的举动,还真是不太友善,怪不得人家害怕。 她说:“你放心吧,没毒。” 男子这才吞了下去,味道并不像药丸,甜甜的,还带着几分清香…… 比他以往吃的药都要好吃。 他渐渐平息了下来,没有再咳嗽。 沈云卿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干脆把装着枇杷糖丸的袋子,放在男子手里, “全部给你,我要走了。” 沈云卿蹲下来,看着来时的那个矮洞。 又得当一次狗,去钻洞了,唉…… 她趴下来的时候,男子扯了扯她的衣服。 沈云卿回头,“???” “你左边有条小路。” 男子的声音有些沉闷,或许是他常年吃药的缘故,声音中还掺杂着几丝苦涩…… 沈云卿立即爬了起来,竟然有小路!!! 她说了句:“兄弟,多谢了!” 然后就左转,往小路里走出去了。 男子摸着手中的药袋,嘴角略微地弯了下。 他又拿出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果然很甜…… …… 沈云卿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竟然真的走出去了。 她绕了一圈,走到了碧水楼这边。 冷宫就在附近。 沈云卿看着这满地荒芜,扯唇笑了下。 可真是一个熟悉的地方啊! 就当沈云卿要离去的时候,她看到不远处的废弃房子里,有几个太监在欺负一个小孩子。 这孩子,大概四五岁的模样。 “你一个奴隶生的,是不是皇上的种还不清楚呢,你也配是皇子?” “再说了,皇上根本就不记得你,你以为自己是谁?” “小杂种,还敢偷我们的东西!” “就算打死你了,也没人会知道!” “……” 一顿拳打脚踢后,一个太监丢出半个馒头。 他讥讽笑道:“算是爷可怜你的。” 顺便摆出高高在上的施舍者姿态。 说完之后,这几个太监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小孩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馒头,擦了擦上面的灰,就往嘴里咬,生怕那些人又把这个馒头抢走…… …… 屋檐下,挂着一盏红灯笼。 今日是太后寿辰,所以到处都张灯结彩。 连冷宫这边,都有了一点亮色。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座皇城里。 有人欢喜祝寿,有人食不果腹。 原来……歌舞升平和饥寒交迫,可以同时存在。 沈云卿看清了那个孩子,猛然间,像是有人在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呼吸不畅。 又像是坠落冰湖中,浑身冷得可怕…… 一瞬间,所有前尘往事涌入脑海中,强迫着沈云卿去回忆。 伤她最深的人和伤她最深的事…… 第282章:五岁的九皇子齐铄 这个五岁的孩子,是大齐的九皇子齐铄。 齐铄的生母,是个犯了罪的女奴。她生下他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了。 齐越已经有太多皇子了,他并不在乎这个女奴之子。 从一开始,齐铄就活在冷宫中,无人问津。 不受宠的皇子,活得还不如太监,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欺负他。 …… 沈云卿记得上辈子,她遇见齐铄,是在一个寒冷的雪天。 彼时的她,是不得宠的丑陋贵妃,一进宫就被打入冷宫。 而他,是不得宠的可怜小皇子。 或许,沈云卿是觉得齐铄和自己一样,是个可怜的人。 她收养他在膝下,一步步筹划着,带他走出冷宫。 她帮他登上九五之尊,帮他稳住皇位。 在他十五岁那年,她把整个大齐江山都放在了他的手里。 沈云卿记得,这个孩子曾经一声一声喊过她“母后”。 她还记得,他说过会用天下至宝来供养母后。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是多么诚恳和单纯啊! 可是后来呢…… 齐铄十五岁亲政,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铲除她这个母后! 七年的抚养之恩,换来的只是一道赐死圣旨! 沈云卿自己都想不到,一手养大的孩子,一直处心积虑想除去她! …… 宝华殿宫变那日,江临把圣旨丢给沈云卿的时候,她看得真真切切。 那圣旨上的字,是齐铄亲笔所写。 只是沈云卿不愿意承认,她自欺欺人,说江临是假传圣旨。 在所有人眼中,沈云卿是恶名昭著的妖后,江临是高风亮节的君子。 他带兵入殿,亲自来取她的命。 站在江临的角度想,他除去沈云卿,是为大齐除害。 沈云卿恨江临,可也只是恨罢了,毕竟在他看来,她只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后…… 自始至终,伤沈云卿最深的人,是她一手养大的齐铄。 沈云卿自问不是个好人,在她那短暂的上辈子,唯一的一次怜悯和同情,都给了齐铄。 她是真心,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 尽管天下人都要杀她,可是齐铄不能! …… 如今再次相遇,沈云卿多想问一问齐铄。 在他写下那道赐死圣旨的时候,究竟是有着多硬的心肠? 沈云卿朝着齐铄,一步步走近。 她蹲下身子看他。 五岁的齐铄,稚嫩瘦弱,一双眼睛里都是胆怯。 他迅速地把馒头藏在身后,身子往后缩去。 他在害怕…… 沈云卿眼眶有些泛红,大概是被风沙迷了眼睛吧。 她柔声问:“好吃吗?” 齐铄看了看沈云卿,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馒头,迟钝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姐姐,你也没吃东西吗……”齐铄小心翼翼地掰开一半,递给沈云卿,“我分你一点。” 沈云卿对着五岁的齐铄,什么质问都说不出来了。 这孩子尽管受尽了欺负,心里还是善良的。 沈云卿想不明白,十五岁的齐铄,为什么会下旨杀她呢? 她已经退出朝堂,把整个江山安安稳稳放在他手中了。 他杀她,是因为权力和欲望吗…… 还是,她真的该死? 第283章:长白山的千年雪莲续命 齐铄怯生生地看着沈云卿。 沈云卿摇头,说:“我不饿,你慢点吃吧,没有人会抢你的。” 她的手轻轻覆上齐铄的眉头。 如今的沈云卿,若是想杀了这个还未成长起来的帝王,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她望着这双清澈干净的双眼,最终只剩一声叹息…… …… 沈云卿不忍心对齐铄下手,毕竟,她曾经真心把他当作亲生孩子看待。 可她更不会重蹈覆辙,让自己再次死在他的手中。 只见沈云卿缓缓直起身子,一步一步离开。 身后是昏暗萧条的冷宫。 齐铄啊齐铄,那七年的母子情分,原来我竟然还割舍不下。 这一世的路,你就自己走吧。 …… 重新回到宴会上,沈云卿碰见了襄阳侯徐渊。 她听说,徐渊真的把凤娘给接回家了。 只不过凤娘伤势严重,沈云卿给她治病的时候,估摸着不过一个月的命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是对一个人莫大的打击。 沈云卿瞧着徐渊,倒是苍老颓废了许多。 她说:“几日不见,襄阳侯脸色不大好。” 徐渊吞吞吐吐:“世子妃,实不相瞒,我……” 徐渊一生傲骨,没有求过人。 可今日,他要为了凤娘的命,去求一求沈云卿。 沈云卿不喜欢拐弯抹角,“侯爷有话直说。” 徐渊脸上都是忧色,“当初,凤娘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可还有法子让她痊愈?” 沈云卿就猜到了是为了这事。 沈云卿说:“侯爷,我也对你说句实话。凤娘上次在公堂撞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根本就没想着活……桃儿是她唯一的念想,桃儿死了,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求生欲了。你就算千方百计想留着她的命,她怕是也不想活……” 徐渊很坚持,近乎病态的偏执。 “我不管,我不让她死,我只让她活着。” 沈云卿:“那么只剩一个法子了,就是续命。用长白山上的千年雪莲,每日一汤,给她续着,应该能保三年无虞。” 千年雪莲,之所以叫做千年雪莲,只因为一千年才开一次花。 而且长白山险峻寒冷,雪莲又素来生长在悬崖峭壁处,采摘绝非易事。 每年都有许多的人因为采摘雪莲,而丧命。 物以稀为贵,这一两雪莲,怕是相当于百两黄金了。 就算襄阳侯府再有钱,也经不起日复一日如此花费…… 沈云卿只把自己知道的续命法子说出来,至于会不会去做,全看徐渊本人的意思了。 徐渊听后,没有半点犹豫, “不过是雪莲罢了,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在惜。” 十八年的苦苦寻找,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发现凤娘时日不多…… 他亏欠她的十八年岁月,还有桃儿…… 想弥补,却又没有能力弥补。 …… 沈云卿不相信人心,更不相信情爱。 有些话,说说容易,谁还不会说了? 做起来可就难了。 时间能证明人心,也能看清一个人。 沈云卿就等着看,徐渊对凤娘的一片真心,能坚持多久? 第284章:沈云卿就喜欢气死别人 沈云卿回到座位的时候,萧蘅也回来了。 上一秒,萧蘅还是祭奠亡子的悲痛母亲,现在就已经是威仪端方的皇后娘娘了。 谁也看不出她刚刚哭过。 萧蘅正对明玉说:“你去查查,刚才这半个时辰内,有谁出去过?” 她再把那串玛瑙手链递给明玉,“顺便查查这手链的主人是谁。” 明玉:“奴婢遵命。” 萧蘅的眼神缓缓扫过大殿,一旦查出来是谁,她会毫不犹豫杀了。 …… 沈云卿坐得端端正正,她相信萧蘅查不到自己身上。 不过,沈云卿仿佛还能感觉到,王韵那嫉恨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既然这么嫉妒,那就再让她嫉妒一点吧。 沈云卿就喜欢气死别人,她说:“小月,你把这壶酒送给三殿下。” 小月:“送酒?” 沈云卿:“三殿下送我一盘葡萄,我送他一壶酒,礼尚往来罢了。” “好的。” 小月拿着这酒,绕过那些走来走去的宫人们,站在齐钰面前。 “三殿下,这是我们小姐送你的酒。” 齐钰挑了挑眉,隔着人海,和沈云卿遥遥一望。 他笑着接过酒,“有趣。” 王韵看到这一幕,都快被气死了。 她走过来,对齐钰说:“三殿下,你要小心沈云卿这个女人给的东西,她……她不是个好人!” 齐钰靠在椅子上,听到“沈云卿”三个字后,他略一偏头看过去, “哦,是吗?本殿下也觉得她不是个好人。” 王韵接着说:“三殿下聪明,果然早就看破了那女人的真面目,你千万要小心,别被她给迷惑了!” 齐钰笑起来,笑得唇红齿白,像个妖孽。 他说:“错,是我在迷惑她。” 王韵愣在了原地,她没反应过来, “三殿下,你明明知道沈云卿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和她来往?再说了,她都已经嫁人了。这种女人,你应该和她保持距离……” 齐钰觉得有些可笑:“你看本殿下像是在乎礼义廉耻、道德法纪的人?小丫头,你去查查吧,本殿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王韵傻眼了,“???” 她当然查过齐钰。 外头都说三皇子仗着他这张皮囊,风流成性、拈花惹草,没有半点正经样。 但凡长得漂亮点的女子,无论是芳华少女,还是已婚人妻,他都不会放过。 可王韵就是看上三皇子的皮囊了,她相信---相由心生。 生得这么好看的男子,一定不是个坏人。 肯定是有人为了污蔑三皇子,这才造的谣,然后以讹传讹。 冷言都快看不下去了,这一天到晚,像王韵这种姑娘不知道来了多少个,每个都是挫败而归。 他劝道:“王小姐,我们殿下的意思已经够明确了,你回去吧。” 王韵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她就是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人和事。 如果齐钰这么容易被她征服了,她反而还没有兴致了。 王韵十分认真地说:“三殿下,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齐钰用他那风流的眼神,扫了王韵一圈。 他薄唇噙着笑意,朝她的脸凑过来。 第285章:世子得胜归来 一瞬间,温热的男子气息,夹带着醉人的酒气,让王韵有些慌张,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呵……”齐钰轻笑一声,“无趣。” 果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和沈云卿那样有趣。 齐钰戏谑说道:“胆子这么小,就回去乖乖坐着。” 王韵脸色涨红,她想解释什么,却见齐钰已经转身离去了。 那一身烈焰红衣,衬得人身形高瘦。 莫名的,有一种孤独感。 …… 沈云卿正在想假山的事情,她看得很清楚,萧莅的眼神就是带着爱意的。 可是,萧莅和萧蘅不是姐弟吗? 萧蘅是中宫皇后,而萧莅是禁军统领。 凭着萧莅的身份相貌,三十多岁的人了,不可能娶不到妻室。 然而事实上,他至今孑然一身。 这……会是因为萧蘅吗? 一个奇特的念头,刚在沈云卿脑海里浮现,就被她打消了。 看来她要好好查一查,这对姐弟的关系了,绝对不是表面上看着这般简单。 就在沈云卿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侍卫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 …… “启禀皇上,殿下已经平复西北乱匪,不日班师回朝!” “皇上大喜!大齐大喜啊!” 短短几句话,就把所有人的心给搅乱了。 紧接着,臣子们纷纷站起来道贺: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西北乱匪已平。世子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啊!” “江家世代出名将,虎父无犬子啊!” “……” 在江临之前,齐越已经派过几波人去过西北。 那批乱匪原是逆贼余孽,逃窜盘根在西北,借着地势渐渐壮大起来,变得非常棘手。 齐越也没有想到,江临此去可以得胜归来。 不过齐越转念一想,若江家的儿郎如此无用,也不会撑起偌大的豫王府了。 齐越大笑几声,龙颜大悦道:“今日借着太后寿宴,得到如此喜事,待江临回朝,朕定当好好嘉奖他!” 众人只看到了齐越脸上的高兴,鲜少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冽精光。 如果江临死在西北,也就罢了。 偏偏他还得胜回来,这一回来,豫王府的名望可不就更大了? 齐越笑意之下,藏的是杀意凛然。 既然如此,那便让江临死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吧…… …… 沈云卿听着这此起彼伏的祝贺声,只觉得心中愈发冷寒。 他们不会知道,所说的每一句夸奖,都是刺向江临的一把尖刀。 无上荣宠,往往是推人下地狱的最好武器。 沈云卿抬头看去,见太后脸上有些疲态。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她却要担心外孙的安危,并且还不能表露出来。 这一刻,沈云卿能理解太后的为难。 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亲外孙。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不能割舍。 知子莫若母,太后比谁都要了解齐越,他不会让江临平平安安回来的。 帝王家的亲情,最是低贱,也最为破碎。 齐越还是十分尊重太后的,他走过去特意问道:“母后,今日这寿宴,你老人家可高兴?” 第286章:母子隔阂 太后扯了扯干裂的唇,眼皮一抬,道:“高兴。哀家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齐越笑道:“那就好啊,儿子就想让母后开开心心的,安享晚年。” 他这话,表面上听着是孝心,实际存了几分警示之意。 齐越不想让太后插手,他和江临之间的事情。 …… 宴会散后,众人逐渐离去。 齐越却单独留下了沈云卿,他饶有兴致地问道:“江临得胜归来,你这个做妻子的,似乎不大高兴?” 沈云卿知道,齐越说话的语气愈是温和,就愈是带着凛冽杀机。 他的一字一句都在试探。 她微微福身,道:“皇上心知肚明,臣妾和你一样,都不想让他回来。” 齐越走近了几步,他俯身看着沈云卿的表情。 “当真如此吗?” 沈云卿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齐越,她也自认为伪装得不错。 可自古以来,帝王心难测。 这场心理战,可不能输。 沈云卿干脆直言,说:“皇上,你与其盯着臣妾所言真假,倒不如想办法应对太后,臣妾看她今日的脸色,并不高兴。你有心要除去江临,以为太后看不出来吗?” 齐越眼中浮现几分烦闷,他可以不顾虑任何人,却不能不考虑太后。 他叹声道:“母后最疼爱的,就是江临这个外孙了,如果江临死了……她对朕怕是会有隔阂了……” 母子隔阂,这不是齐越想看到的结果。 可江临若是不死,齐越就没办法夺走江家的兵权。 所以他必须死…… 一想到这里,齐越心情烦躁得很, 他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去吧。” 沈云卿:“臣妾告退。” …… 回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沈云卿坐在马车里,她往外一看,街上都没几个人。 风把灯笼吹得四处摇晃,凉飕飕的。 沈云卿:“这里……有点眼熟。” 小月答了句:“是西街。” 难怪了,沈云卿曾经为了讨好江临,一个人跑到西街老张家买糖,结果下起了大雨。 那天,是他第一次背她。 那位世子爷啊,嘴里说着不喜欢吃糖,喝醉了把什么实话都吐出来了。 还真是……怪可爱的! 沈云卿靠在边上,“到了叫我一声,我先睡会。”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 沈云卿醒过来,“小月,发生什么事了?” 小月有些担忧:“来了许多刺客,小姐你当心点!” 刺客……又是刺客! 沈云卿吸取教训,所以今天带了不少侍卫,但她还是低估了这些刺客。 她掀开车帘,往外张望着。 今天的刺客和她以往遇到的不同,他们头发微卷,手中拿着统一的武器。 这种武器不是刀也不是剑,形状像一个弯钩,尖锐锋利。 看样子,怕不是大齐的人。 而且像是早就埋伏好,等在这里。 沈云卿今日特意换了一条线路回去,她在想,是谁把她的路线透露出去的? 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马车外面的人已经打起来了。 不久,小月和江府的侍卫都被刺客困住了。 紧接着,马车突然向前飞奔。 沈云卿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她紧紧抓着车窗,不至于让自己被甩出车外。 沈云卿喊道:“停车!快停车!” 第287章:女人真是麻烦 可车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还发出几声狂笑。 沈云卿觉得不对劲,这车夫不是豫王府的,真正的车夫怕是早就被掉包了。 马车越跑越快…… 再这么下去,就要出京城了。 出了京城,凶多吉少! 沈云卿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咬了咬牙关。 她立即做出了决定。 就是跳下马车! 没有犹豫,沈云卿把车窗打开,往下面一跳。 好在只是摔在了草堆上面,沈云卿没有受伤。 正当沈云卿爬起来往前跑,一柄弯钩落在了她脖子前面。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跑啊!我看你倒是跑啊!” 沈云卿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刻,就越是要冷静。 只要知道对方有什么意图,就可以见招拆招,万万不可莽撞! 身后的人渐渐靠近,沈云卿估摸着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 她微笑着说:“这位大哥,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何必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呢?” 刀疤脸男人并不理会沈云卿,他问另外一个络腮胡男子,“看看是不是她?” 络腮胡男人盯着沈云卿看了几眼,肯定道:“是的,绝对是!” 沈云卿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弯钩丝毫不动,不久前,她才威胁过一个病秧子,现在轮到自己被挟持了。 她这时才明白了,果然恶有恶报,活该。 …… 接下来,沈云卿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男人手中的弯钩稍稍离开了。 她抓住时机,赶紧拔腿就跑。 可没跑几步,那人就一掌拍在她脖后。 沈云卿顿时脑子一晕,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云卿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起来了。 光线有些刺眼,沈云卿缓了好久才适应。 这是一个破旧的瓦房,沈云卿斜躺在地上。 她觉得全身漂浮无力,唯有后脑勺疼得厉害。 那人下手也没轻没重的,要是一掌把她拍死了怎么办?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哼哼! “这是在哪里……” 沈云卿偏头,透过窗缝往外看去。 一片荒芜,显然不是京城景象。 已经出了京城了吗? 沈云卿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她慢慢蜷缩着腿,往后靠了下, “喂,外面有没有人啊!” “人呢!” 过了一回儿,门被踢开。 是那个刀疤脸男人走进来,“吵什么吵!再吵剁了你!” 因为白天,沈云卿看清了这个人的相貌。 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深很宽的伤疤,从眼角到嘴角,十分可怖。 沈云卿缩了缩脖子,让自己看起来弱小而又可怜,“我……我饿了。” 她的确饿了,再不吃东西,估计会饿死在这里。 刀疤脸估计也是怕沈云卿饿死,便丢了一个饼过去。 沈云卿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大哥,我这手脚都被绑着,怎么吃啊?” 刀疤脸走过去,他一只手就将沈云卿提了起来,像是拎小鸡那么轻松。 然后,他把饼塞进沈云卿嘴巴里,“吃!” 沈云卿差点被噎死,咳了好一会儿,“水……我要水……” 刀疤脸有些生气,“女人真是麻烦!” 但他还是给沈云卿倒了一碗水,放在边上。 第288章:我要把你的尸体送给江临 恰好外面有人说了句:“主上来了。” 刀疤脸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走出去。 沈云卿趴下,用嘴咬着碗,然后把碗摔了。 她使劲凑过去,用碎瓷片把手上的绳子慢慢割断…… 等绳索全部被隔开之后,沈云卿悄悄站起来,走到门边。 她把眼睛贴在门缝,想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把守。 没听到什么声音,也没看到什么人。 沈云卿这才走到后面的窗户那,想着从这里爬出去。 …… 结果沈云卿刚从窗户跳下来。 后面大喊道:“那个女人跑了!快抓住她!” 很快,一堆人围住了沈云卿。 沈云卿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干脆也不跑了,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想知道这些人图什么,难不成是图她的钱? 图钱的话,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 从这堆人身后,走出来一个黑衣男子。 这男子大概二十多岁,身材高大健壮,同样,头发微卷扎成辫子。那双眼睛更是如鹰一般锐利,一脸的戾气。 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沈云卿看见刀疤脸对他单膝下跪,喊道:“主上!” 主上……想必黑衣男子就是这伙人的头目了。 “主上”一脚踢向刀疤脸的心窝, “没用的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好!” 刀疤脸呕出了一口血,又立即爬回来,“属下知错,请主上责罚!” 霎时,“主上”抽出把小刀,就砍断了刀疤脸的一根手指。 周围的人皆是一脸冷漠,习以为常。 刀疤脸自己是感恩戴德,捂着流血的手,“多谢主上不杀之恩!” “留着你这条命,死在战场上。” “主上”朝着沈云卿走来,他眸中的戾气越来越深。 似乎下一秒,手中的刀就要把沈云卿砍成两半。 沈云卿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可还是下意识慢慢后退,远离这个危险男人。 狄先一把抓住沈云卿的头发,往地上摔去, “狡猾的大齐女人,你继续跑啊!” 沈云卿感觉自己四肢都要被摔断了,她吃了一鼻子的灰,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绑架我?” 很快,沈云卿就知道了。 她在这男人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个刺青图腾,是飞鹰形状。 不好,他们是西北那边的乱匪!!! 狄先看见了沈云卿眼中的恐慌,他捏住她的下颚。 他是笑着的,笑中带着极致的怒火, “我要把你的尸体,送给江临。” 沈云卿只觉得万分憋屈,她好好待在京城什么都没做。 他们这仗打输了,找她出气干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 沈云卿只见狄先慢慢举起那把刀…… 她忙说了句:“等等!” 狄先的动作停住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云卿问:“我只是一个身处深闺的女子,你与江临之间的恩怨,与我有何关系?” 狄先咬紧牙关,狠狠挤出几个字,“谁让你是江临的女人呢?你就该死!” 沈云卿算是明白了。 大概就是江临这次去西北平乱,打得这些乱匪溃不成军,所以他们恼羞成怒,特意潜入京城找她寻仇。 沈云卿笑了下,讥讽道:“你一个身体健全的大男人,不敢去找江临报仇,只能针对我一个弱女子,不觉得可耻吗?” 狄先放下刀,他恶狠狠地掐着沈云卿的脖子。 只要再用力一点,他就可以把她的脖子给拧断! 第289章:沈云卿可是老实人 沈云卿丝毫不怀疑这个男人的杀气,他恨她,他想杀了她。 她说:“你先别急着杀了我,或许……咳咳……我对你有用呢?” 狄先笑了一声,手中的力度丝毫不减。 “别和老子耍什么花样,像你这种狡猾的女人,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沈云卿可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外,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没有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她不能死。 “你别忘了,我是江临的妻子。你若是杀了我,说不定会激怒他。但你若是拿着我的命去和他做交换,说不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知是哪个字提醒了狄先,他手掌松开了点,认真端详看着沈云卿的脸。 “你还真提醒我了,你是江临的妻子,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又如何能让他事事顺心呢?” 他捏着沈云卿的下颚,这肌肤吹弹可破,果然京城的女人就是水灵多了。 沈云清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邪念,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思。 “你……你想干什么?” 狄先脸上的笑意变得狰狞,还特意凑过去闻了一下,真香啊! “如果让江临知道他的女人,被我们折辱而死,你猜猜看,他会是怎样的表情?我已经非常期待了,一定会特别有趣,特别大快人心!哈哈哈……” 说到这里,狄先突然抱着沈云卿,回到了刚才的破房子里面。 他一脚踢开门,把沈云卿重重的摔在地上。 然后欺身压下去。 沈云卿往后躲去,她猜到这个男人想做什么了。 “等等,你先听我说……” 狄先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香甜的女人, “我劝你还是乖乖的,不然弄疼了可别怪我。” 他撕开沈云卿的外衫,心里早已燥热难安、迫不及待。 就在狄先的脸凑过来的时候。 沈云卿很快抽出手来,轻轻转动手腕的镯子。 一根毒针飞过去,插在了狄先肩膀上。 狄先有些轻蔑地低头看着,可笑,“区区一根针,能耐得了我如何?” 他把针拔出来,随意丢在一边。 这对狄先来说,就像是被蚊子盯了一口,微不足道。 沈云卿的眉头渐渐展开,她就是要等狄先靠近的时候,才能按动这个暗器。 她说:“你看看掌心是否有了黑点?” 狄先仔细一看,他的掌心的确开始冒出很多黑点…… “这是为什么?” 沈云卿斜着目光看他:“你中毒了,此毒是我独家研究出来的,除了我没人能解。” 这一世说来奇怪,沈云卿到处治病救人,还没有下过毒。 遥想上辈子的她,不知道毒杀了多少人? 其实比起医救,沈云卿更擅长的是毒杀。 狄先不信,暴怒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沈云卿一脸坦然,她可是老实人,从来不说假话骗人。 “你可以不信啊,反正七天之后,你就会毒发身亡。而这七天里,先从你外面的皮肤开始腐烂,一直渗透到你的五脏六腑……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狄先气极,他掐着沈云卿的脖子,“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第290章:放了我,我就给你解药 这次的主动权已经在沈云卿手里了,她根本不怕狄先敢杀了她。 因此,沈云卿眼中没有半点慌张,她吐出两个字:“随便。” 她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轻蔑不屑。 宛若高高在上的王。 狄先的确动了杀意,可他一使劲,就发现自己提不上力气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力气……我的内力呢?” 沈云卿轻而易举地推开狄先的手,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站起来。 “呵,我都说你中了毒,你还不信?” 狄先咬牙切齿,他察觉到体内气血乱涌,偏偏手中没有半点力气,生生被气得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你……!” 大概是房间外的人,听到里面动静不太对, “主上!” 他们走进来,把狄先给扶起来了。怒视着沈云卿,“你对主上做了什么?” 沈云卿漫不经心地说:“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得罪我,否则你们的主上就要中毒而死了。” 他们的兵器全部朝向沈云卿,“可恶的京城女人,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就杀了你!” 沈云卿淡淡一个抬眸,“杀我?你试试看。” …… 狄先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剧毒。 他把旁边侍从的兵器按下去,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沈云卿, “好一个狡猾狠毒的女人!你若是交出解药,我可以饶你不死。” 沈云卿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啊!我要是把解药交给你,你一旦解毒,怕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我才不要给你……” 狄先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视线越发不清楚了。 他捂着自己的腹部,疼得厉害,撕心裂肺,“嘶……” 沈云卿知道狄先体内的毒性上来了,她趁机说:“放了我,送我回京城,我就给你解药。” 狄先脸上都冒着冷汗,他不可能放了沈云卿。 拿捏住了她,也就拿捏了江临。 如果这个时候把沈云卿放了,岂不功亏一篑? 那个刀疤脸凑到狄先耳边说,“主上,我们已经给江临送了密信,这时候他应该看到了。” 狄先忍着剧痛,下令道:“不管了,把这个女人绑起来!按照原计划进行。” …… 沈云卿倒是没有想到,狄先宁愿死,也不愿意放了她。 原计划? 如果沈云卿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想利用她来,要挟江临。 沈云卿觉得万分委屈,他们之间明明没什么深仇大恨,这又是何苦呢?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些乱匪就把她的嘴巴堵上了。 甚至还把她的眼睛蒙上,押着她往外走。 …… 沈云卿的眼睛被蒙上,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自己被装进了什么箱子。 然后一会上一会下的,颠簸不停,差点吐出来。 这一路上,沈云卿在想,究竟是谁把她回府的路线泄露出去的? 不然,乱匪怎么会在那埋伏她? 太后寿宴上…… 沈云卿仔细回忆那天晚上的事情,齐越找沈云卿说了会话,然后她就出宫,紧接着就遇上了这伙乱匪…… 等等……齐越! 第291章:他不喜欢她,只是责任而已 沈云卿怎么差点忽略这个人了呢? 寿宴散后,齐越为什么特意把她留下来? 他是要拖延时间,好让乱匪在那等着吗? 一瞬间,沈云卿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齐越为了对付江临,所以故意把沈云卿的行踪,泄露给了这些乱匪。 原来他的杀招在她这里! 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包围来。 沈云卿不得不惊叹一句,这老皇帝果真是好算计啊! 只不过,江临真的会中计吗? 沈云卿并不觉得,这些乱匪拿她就能要挟得了江临。 对江临而言,她沈云卿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妻子罢了。 一开始,就是阴差阳错的赐婚,再后来……他讨厌她…… 就算他对她做出过什么维护的行为,也只不过因为他们是夫妻罢了。 而且江临一直以为,他和沈云卿有了夫妻之实。 他对她,只是责任而已。 他不喜欢她,一丁一点的喜欢都没有。 他从未像她这样,爱过一个人。 只怕齐越的算盘要落空了。 …… 军营里。 一支暗箭突然飞进来,插在旁边的木桩上。 “什么人?” 林风对外一喝,等他出去追的时候,已经没看到人影了。 江临走过去,把箭头上的信封取下来。 随着他抽出信件,还掉出了一只耳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耳环是沈云卿的。 上面写着两句话:如想要回你的妻子,三日后前来飞云峡赴约,否则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江临的眉头蹙起来,他捏着信件的手指不知不觉用力,指骨发白。 林风察觉到江临的脸色不对,他问:“殿下,到底是什么信?” 江临把信件收起来,把所有的情绪藏起来,这个时候,不能动摇军心。 “没什么,你去整顿将士,准备回京。” 林风就是个大老粗,“是,属下遵命。” …… 待林风离开之后,江临坐下来,反复把这封密信看了好几遍。 还有他手心里的耳环。 江临在想,沈云卿真的在他们手中吗? 可……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江临也不会弃她不顾。 江临对沈云卿说过,她是他的妻,他会好好待她、护她一生周全。 说过的话,就不能食言。 那些乱匪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沈云卿的利嘴处处不饶人,万一要是被打了,又没有人帮她,她该怎么办? 再说沈云卿素来挑食,还认床,吃不好睡不好,又该怎么办? 而且她胆子又小,动不动就喜欢躲在他身后,现在突然被乱匪绑了,一定会总是哭鼻子吧…… 江临一想到沈云卿被挟持,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他第一次有这种如坐针毡的感受。 害怕、恐慌、无能为力…… 原来担心一个人,是这种滋味。 不行,他不能让她待在乱匪手里。 三日后,不管飞云峡有没有危险,会不会丧命,江临都要去救沈云卿出来。 ……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 只有周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将士们此次西北平乱,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得了胜利,都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暗夜中,一个人偷偷跑到江临的营帐外面,他把迷香塞进去。 等迷香燃烧殆尽之后。 监军秦照从另外一头走过来,他眯着眼睛冷笑,看着这批侍从。 “你们谁若是能取了江临的人头,重重有赏!” 秦照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今天。 只要杀了江临,秦照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第292章:男儿应当顶天立地 结果秦照刚一进去,只见里面的灯火突然亮起。 江临好端端地坐在原位,并没有被迷香晕倒。 他看向秦照的眼神,波澜不惊。 显然早有预料。 林风自后面缓步走来,“监军大人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带兵闯入殿下的营帐!你这是意欲何为啊!” 秦照回头一看,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如今被包围的人,不是江临,而是秦照。 “你……你们!” 江临冷着脸,“拿下。” 秦照一伙人甚至都没有反抗的能力,他不过就是仗着监军的身份,才有靠近江临的机会。 他原以为江临不会发现的。 可……江临是怎么发现的?像是在守株待兔一般…… 秦照道:“放开本官!你可知道本官代表的是谁?” 江临站起来,步步朝他靠近。 他说:“知道。” 秦照高傲冷笑一声:“那你还不赶紧放了本官!” 林风踢了一脚秦照的膝盖,迫使秦照跪了下来,“世子殿下,要不我们就杀了他吧!” 秦照开始慌了,他抬起头来:“你们敢!” 林风:“有何不敢的?你意图行刺一军主帅,按照军规,当处死罪!” “你们不能杀我!我可是皇……” 说到一半,秦照意识到自己快说漏嘴了,立马打住。 “我可是大齐重臣,你们不能随意处置我!起码要面见皇上,请他来定夺!” 江临的眼神掠过秦照,“把秦监军带下去好好看管,其余的人,便杀了吧。” 秦照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叫嚣着, “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 林风不明白,“殿下为何不一并杀了秦照?” 江临眼中有难以掩饰的忧色,“杀了一个秦照,还会有无数个秦照。既然如此,倒不如先留着此人,至少我们对他知根知底。” 他正在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剑光寒冽,灼灼刺目。 这把剑,是父亲留给他的。 江临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在血流漂杵的战场上,那是一场恶战,哀鸿遍野、满目狼藉。 父亲亲手把这剑递给了江临。 他最后的一句话是:阿临,你身为男儿,一定要顶天立地,保住自己脚下的土地,更要保住身后的家人。 说完这句话后,父亲便死了。 他连死的时候,都是站立的。 笔直如松。 江临睁大着眼睛,他甚至还来不及擦干脸上的血迹,他的娘亲就横剑自刎了。 那年,江临才七岁,他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眼前。 不论他如何哭喊,他的父母都回不来了。 后来啊,当祖父找到江临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江临从累累尸骨中爬出来,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自那天之后,江临再没有哭过。 成长,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 林风问道:“殿下,这大半夜的,你擦剑干什么啊?” 江临薄唇动了动,眼中满是坚定。 他说:“我要去救一个人。” 这一去,生死未卜。 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如果注定要死,那江临,就陪着沈云卿一起死在飞云峡罢了。 黄泉路上,他不会让她孤单。 第293章:谁会为了另一个人送死呢 林风问道:“救一个人?救谁啊?殿下你单独去吗?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林风的诸多疑问,江临选择不回答,他觉得林风近日越发啰嗦了。 他只说:“你们按照计划,押着秦照回京。” 林风听着这意思,世子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你不回京吗?” 江临道:“我要去趟飞云峡。” 飞云峡,一个地势险峻的的山谷,边上都是悬崖峭壁。 易守难攻。 林风劝道:“世子殿下,你不能一个人去。” 江临从来就不是个听劝的人,拿着剑就要出门。 他忽然回头,拍了下林风的肩膀。 “如果我回不来了,照顾好豫王府上下。” 林风:“世子不可!” 林风挡在了门口,虽然他并不知道江临要去飞云峡救谁,但他感觉得出来,这一次很危险,凶多吉少。 “世子殿下,你是一军主帅,也是豫王府的支撑,不可以冒险行事。再说了,世子从前可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江临单薄的唇轻微抿着,眸光缓缓放远。 其实林风说的没有,江临从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无论他做任何事,都必须思虑周全、万分谨慎。 他身前是万人敬仰,身后是豫王府满门兴旺。 所有人只道江临背负无上荣光,可这无上荣光,亦是无上压力。 如果说这辈子有什么不可控制的,那就是沈云卿了。 她,是他唯一的冲动。 …… 此时,沈云卿正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从他们嘴里,她大致听出来了这里是什么飞云峡…… 狄先体内的毒时不时发作一次,痛得生不如死,可他极为忍耐,便是如此,也没有向沈云卿低头。 只不过,沈云卿每天都要收到来自其余人的威胁。 她看着这一群流寇,有些自嘲笑着,说:“别等了,江临不会来的。” 沈云卿不认为自己对江临来说,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她不相信人心,也不相信情爱。 何况,他并不爱她…… 狄先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 江临让他们家破人亡,狄先必须要报仇。 他要杀了那个男人。 沈云卿淡淡说:“江临又不傻。单独前来赴约,不就是来给你们送命吗?就算你们拿我威胁也没有用,谁会为了另外一个人送命呢?” 狄先抓住沈云卿的衣领,把她往悬崖边上带, “如果他不来,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沈云卿毫无惧意,她说:“随便吧,反正要死一起死,你杀了我,你也就没有解药了。” 狄先从未有过如此窘境,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威胁。 “我就不信了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解药!” 沈云卿身后是万丈悬崖,风凉飕飕地往上面灌满。 若是掉下去,怕真是会粉身碎骨。 其实沈云卿还真有些害怕,万一狄先发疯起来,不管不顾,真的就把她扔下去了…… 她还没有吃遍天下的美食,也没有看尽人间风景,还没有让江临爱得死去活来。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呜呜呜…… 第294章:能给我吃个鸡腿吗 然而这种时候,沈云卿越是怕死,就越不能表露出来。 一旦她露出胆怯,就会身处下风,失去了谈判的权力。 狄先眸露凶光,他把沈云卿往悬崖边上又推了几步…… 沈云卿感觉到那股风更大了。 只要狄先稍微松手,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狄先,你要是把我扔下去了,还怎么勾引江临赴约呢?” 大概是这句话提醒了狄先,他眸光深凝,拎着沈云卿的脖子,把她扔回了原地。 “看好这个女人,别让她逃了。” …… 这几天,沈云卿吃不好睡不着,还总是被这些人威胁恐吓,她可太委屈了。 看守她的人,依旧是那个刀疤脸。 刀疤脸因为沈云卿,而断了一根手指头,他对她恨之入骨,时刻提防着,不可能让她再次给逃了。 沈云卿思来想去,也想不到逃跑的法子了。 这时候,沈云卿只希望狄先承受不住毒性发作的痛苦,然后求她给解药。 可狄先似乎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像是一个疯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心只想向江临复仇。 男人啊,这该死的自尊心。 在战场上输了,就必须得从其他地方赢回来。 沈云卿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光明正大赢不了,就喜欢使绊子。 狄先和江临两个人的仇恨,为什么偏偏要落在沈云卿身上? 作为被害当事人的她,简直是最无辜的。 沈云卿只想待在京城喝酒品茶,顺便欺负一下她那蠢笨的妹妹…… 可世事无常,一眨眼,就沦落到这荒郊野外了。 沈云卿在想,江临知道飞云峡有埋伏,肯定不会过来的吧。 那个金贵的世子爷,正兴高采烈班师回朝,怎么会冒险来救她呢? 如果是她的话,也不会为了别人去送死吧…… 沈云卿靠在石头上,抬头就能看着月亮。 可是她真的……好想立马就能看见江临啊! 已经快两个月了,快两个月没有见面。 不知道西北的风沙和烈阳,有没有把他晒黑一点呢? 晒黑了,肯定就没以前好看了吧…… 沈云卿还是喜欢那个细皮嫩肉、温润如玉的江临。 …… 狄先大概真的怕沈云卿饿死,他随手扔了个馒头过来。 这馒头硬邦邦的,沈云卿一口咬下去,都咬不烂,差点把牙齿给崩坏了…… 而狄先手里正拿着一只烤鸡,烤的焦黄冒着油光。 香味不可避免地传入了沈云卿的鼻子。 沈云卿吞了吞唾沫,她也想吃肉,她不想吃硬邦邦的馒头。 她眼巴巴地望着狄先,“那个……能给我吃个鸡腿吗?” 狄先瞧了沈云卿一眼,“想吃吗?做梦去吧!” 对狄先来说,只要沈云卿没有饿死就行了,还想吃鸡腿??? 沈云卿心里难过,她看着狄先手上的烤鸡,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冷馒头。 此时此刻,她十分想念京城的美食了,呜呜呜…… 或许是太想念了,沈云卿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正躺在豫王府的床上。 绿萝端着一大盘烤肉,走到沈云卿面前。 “小姐、小姐,快起来用膳了!” 沈云卿差点老泪纵横,她拿着筷子,准备夹菜的时候。 江临从门口进来,对她说:“饮食不可辛辣,当清淡而行。” 然后,沈云卿眼睁睁看着江临把烤肉给端走了,取而代之给了一碗清汤。 吓得她立即就哭起来了…… 第295章:有句话叫做兵不厌诈 “别拿走我的烤肉!” 沈云卿一个翻身,从石头上滚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是在飞云峡,而不是豫王府。 没有烤肉,甚至连那碗热气腾腾的清汤也没有。 沈云卿觉得更伤心了,她好难受…… 等天一亮,就是狄先给江临定的日子了。 沈云卿虽然口口声声对狄先说,江临肯定不会来的。 可她心里……是克制不住的期待。 她希望江临会来救她。 她想要拥有这么一个人,为她不惧凶险、不问归途。 …… 就这么等着,等着黑暗一点点褪去。 阳光洒在大地上,照亮所有角落。 太阳一出来,也就意味着沈云卿的期盼要破碎了,她笑了笑,就当是她自己做了一个梦罢了。 沈云卿迎着阳光,说:“狄先,我说过了,江临不会来,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狄先的脸色变得铁青,脸上已见病态。 也不知是什么支撑着狄先,让他相信,江临一定会过来。 他道:“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女人的生死都不管,那他还算个什么男人?” 沈云卿心里默默嘀咕着,一个男人,若是连报仇都要利用女人,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但她没有发出声音,万一狄先发疯了,就把她掐死了。 …… 刀疤脸男人跑过来,在狄先耳边说了两个字:“来了。” 江临来了。 狄先挟持着沈云卿站在高处,这里的埋伏十分妥当,只要江临敢来,就必死无疑。 他捏着沈云卿的下颚,迫使她往山脚看去, “我就知道,只要抓住了你,就可以让江临乖乖就范。” 沈云卿看不起狄先,“你知不知道,此刻的你多么窝囊?” 狄先反问:“窝囊?” 沈云卿目光放远,还真的看到山脚有个白色人影。 在重叠山峦之下,在朦胧光影之中。 沈云卿的心口一颤,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揉了揉眼睛,那人影离她越来越近。 是他来了。 他真的愿意为了救她,来送死吗? 江临啊江临,这个男人该有多蠢…… 沈云卿偏头看向狄先,她语气有些急了,“正面交锋,你不是江临的对手,就只能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狄先丝毫不在意,“战场上有句话,叫做兵不厌诈。只要手段好使,管它是光明磊落,还是下三滥呢?” 他说着说着,手指有意无意滑过沈云卿的脸。 吹弹可破的肌肤,真是让人好生留恋。 说实话,狄先有些舍不得把这个女人还给江临了。 等江临一死,狄先就把沈云卿带回去,做他的奴隶。 …… 狄先的抚摸,让沈云卿起了一层恶寒。 她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放开我。” 狄先偏着头看她,这眼神仿佛要当场把她吃掉,冷声道:“不识抬举。” 他抓着沈云卿的手臂,一手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而后,狄先拽着沈云卿,看向江临,“你果然还是来了。” 江临听到周围林子里的动静,估计是藏了不少人。 难为狄先了,设了一出这么大的局。 江临的目光缓缓扫过沈云卿的脸,那刀在她肌肤上割开了丝丝血痕,同时在他心里牵扯出丝丝疼痛。 第296章:我们要一起回家 这两个月中,沈云卿的脸,曾无数次出现在江临的梦中。 他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 也从未如此害怕过失去一个人。 江临轻启薄唇,“放了她。” 尽管江临面上看着波澜不惊、一如往常,他在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可狄先还是看穿了江临心底的害怕。 狄先知道,江临很在乎这个女人。 他的手揽住沈云卿的肩膀,作出一副亲昵的姿态。 “古话说的没错,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为了一个女人,你还真的敢单刀赴约?” 江临一手执剑,立于山尖风口之中。 风扬起他白色的衣袍,连同他鬓角的垂发,萧瑟单薄。 江临的声音清冷如玉,没有半点温度:“如你所愿,我既然来了,你放她回京城。” 只见狄先带着沈云卿渐渐退后,“放了她?哈哈哈哈……等你死了,我就把这个女人带回去,让她一辈子做我的奴隶。” 他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不停。 下一秒,狄先比了个手势,示意埋伏在周围的人开始动手。 霎时,满天箭雨飞下。 江临手中长剑出鞘,挥洒之间,已斩断满地残箭。 沈云卿侧眸看着狄先,他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 沈云卿狠狠咬在狄先的手上。 狄先吃痛,手一松开。 趁着狄先不备,沈云卿朝着江临的方向飞奔过去。 沈云卿对江临,永远是飞蛾补火。 无论前方是满天箭雨,还是万丈悬崖。 她都会奔赴他,奔赴此生唯一的温柔。 …… 刀光剑影中,江临对着沈云卿微微淡笑, 他朝她伸出了手,“我带你回家。” 沈云卿将手搭上去,十指相扣,“我们,要一起回家。” 一瞬间,那些埋伏在暗处的人,全部跳了出来,将沈云卿和江临二人团团包围。 狄先仿若疯癫,怒道:“杀了他们!立刻杀了他们!” 那些人一齐朝着江临进攻。 沈云卿知道江临武功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狄先那么多人。 江临一开始准备赴约,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如果注定是黄泉路,他不会让她一个人。 …… 兵器的碰撞声十分刺耳。 沈云卿感觉到掌心逐渐湿润,是江临手臂上的血一滴滴流了下来。 他的白衣被渐渐染成红色…… 即便如此,江临还是挡在沈云卿身前,坚定不移。 他可以受伤,沈云卿不能。 他会护着她,直至死亡。 “害怕吗?” 沈云卿是个很胆小的人,她害怕漏雨的屋顶,害怕蛇鼠乱窜的柴房,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过生辰…… 她最害怕的,是孤独。 可现在,有个人牵着沈云卿的手。 他会冒着大雨来寻她回家,他会陪她度过漫漫长夜,他会清清楚楚记得她的生辰,对她说“生辰快乐”,他会陪着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啊,沈云卿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一个愿陪她风雨同舟的人。 现在,她找到了。 沈云卿笑着说:“殿下,你来之后,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 这时候,那个刀疤脸男人站在沈云卿身后,正挥刀往她砍来…… 第297章:你是喜欢我吗 江临揽住沈云卿的腰,将她往怀里靠。 他以身作盾,为她挡了那一刀。 都还来不及思考,仿佛是身体本能,就这么做了。 原来刀砍下来的那一瞬间,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江临反手执剑,一剑横过刀疤脸的脖子。 刀疤脸瞪大着眼睛,轰然瘫倒在地。 趁着这边防线松了,江临拉着沈云卿往前面跑去…… 沈云卿看到江临背后是一片殷红,她注意到他的手,在克制不住的颤栗着,他的血,带着滚烫的温度…… 狄先急了,他不可能让江临这么杀出去, “追!杀了他们!” …… 飞云峡地形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 狄先手下的那些人追得紧,江临身负重伤,再加上带着不会武功的沈云卿,显然就受制于人。 很快,他们就被逼到了绝路。 江临把剑插在地上,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原来……穷途末路是这样的滋味。” 沈云卿蹲下来捧着他的脸,即便是这种时刻,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好看,苍白的脸上混着血色,让人忍不住心动。 她的声音发抖:“殿下,你怎么样了……” 这一世重来,真的发生了很多让沈云卿意想不到的的事情。 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 沈云卿甚至不知道,江临会不会死在十七岁这年。 江临的笑意有些飘离,他说:“对不起,这次我们回不了家了……” 沈云卿咬了咬唇,道:“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也不会。你说过,会带我回家的!” …… 狄先看着他们两,只觉得碍眼。 “还真是感人肺腑啊!” 沈云卿瞪着狄先,说道:“你放了我们,我给你解药!要不然,我们大家就一起死!” 狄先眼眶发红,已然疯狂,“解药?你以为我还想活着吗?” 西北一战落败,狄先已经无颜苟活。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杀了江临,以解心头之恨!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吧! 狄先也不在乎什么解药不解药的,只要能看着江临下地狱,他也算是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了! “来人,放箭!我要让他们万箭穿心!” “杀!!!” …… 万箭穿心……沈云卿心惊,这不是她做的那个梦吗? 她曾经梦见,江临就是万箭穿心而死。 沈云卿把江临扶起来,“殿下,走,我们快走。” 可事实上,他们两个,一个都走不了。 前面是死敌,身后是万丈悬崖。 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沈云卿看着江临,她现在的情绪很复杂。 “殿下,你本可以不来的。” 事已至此,江临并不后悔,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我说过,我会陪着你。” 沈云卿眼睫轻颤,她问:“你……是喜欢我吗?” 江临只是低着头,看着他们紧紧相扣的手。 他的气息有些虚弱,“你……还不明白吗?” 沈云卿在感情这方面,一直是个很迟钝的人,尤其是对于江临。 他根本不会知道她有多么自卑、怯懦。 这份自卑,一直从上辈子,延续到了此时此刻。 她想听见,他用表白该有的口吻告诉她。 沈云卿,我喜欢你。 …… 第298章:如果说重生的人生轨迹并没有改变 可是沈云卿还没有等到这句话,她和江临就双双坠落悬崖了。 其实,沈云卿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相反,她很坚持固执。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认命。 可世事就是如此难料,沈云卿根本没想到脚下的土壤松了,连带着这一块山体滑坡,她整个人就往悬崖下坠,还拉着江临一起摔下去了。 …… 京城,三皇子府。 齐钰惊得站起来,“你说什么?沈云卿失踪快一周了?” 冷言弱弱点头,“是……是这样的。” 齐钰有些生气:“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冷言很委屈,解释道:“属下也是刚刚知道的消息……” 齐钰走出几步,意识到了什么,“豫王府那边呢?有没有找到?” 冷言:“听说也在派人四处寻找,京城已经被找翻天了,还是没有踪迹。” 齐钰问:“沈云卿是怎么失踪的?” 冷言:“根据世子妃身边的小月说,是被一群拿着长弯钩的人给劫走了,不像是京城人。” “长弯钩……”齐钰沉下来想了会,擅长这种武器的,应该是……盘踞西北那边的乱匪。 …… 西北地处大齐边境,与西凉接壤。 人远地偏,很多事情都很难被传递到京城。 那一批人,原先是大齐逆贼,带着残党逃窜到西北,因为靠近西凉,所以通婚众多,子嗣后代血脉不纯。 后来人口渐渐壮大,再次生了反叛之心。 大齐当然不能坐等他们成气候,便屡次派人前去围剿。 可距离太远,加上不熟悉地形地貌,屡屡失败。 江临此行西北,大战告捷,自然激怒了这些乱匪,他们恨江临,所以想到了沈云卿…… 齐钰走出几步,说:“本殿下知道了,他们是想利用沈云卿,去对付江临。” 一说到这里,齐钰就生气了。 他就知道江临这个男人,会再一次害死沈云卿,果然没有猜错! 重生以来,齐钰最想做的就两件事。 第一,是随心而为,第二,是拯救沈云卿。 可他渐渐发现,这两件事情,都没有做到。 而且齐钰发现了一个让人惊骇的事情。 随着他的重生,虽然很多事情都在发生变化,但只是表面上看着在变化,实际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并没有改变。 比如说张贤的死、沈老夫人的死、甚至是柳如烟的死。 上辈子,沈云卿成为太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赐死柳如烟。 而这辈子,柳如烟是自尽而死。 虽然柳如烟死亡的方式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她死了。 …… 齐钰的心渐渐沉下去,如果说结果无法改变,那么他和沈云卿,是不是依然会“英年早逝”? 就好比沈云卿这次被乱匪劫走…… 不……不行! 齐钰一定要改变上辈子的结局,他要让沈云卿长命百岁。 他说:“冷风,立即让暗卫去寻找沈云卿!” 无论如何,齐钰都要尽快找到沈云卿。。 齐钰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沈云卿,他上辈子就认识她了。 他认识她,远远比江临要早…… 第299章:你若是说句喜欢我,我连命都给你 这天,天蒙蒙亮。 曙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了下来。 沈云卿睁开眼睛,她下意识伸手去遮挡阳光,很是刺眼睛。 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周围是一片绿色的藤蔓,毫无规矩肆意生长。 身后,依稀可以听见流水潺潺的声音。 “这……是在哪儿啊?” 沈云卿想说话,却发现嗓音哑了。 她反应过来,自己是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死了? 难不成这就是地狱吗? 沈云卿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嘶……有点疼!” 她没有死啊! 那么江临呢? “殿下……殿下!你还活着吗?” 没有回音。 沈云卿皱起了眉头,她有些慌,大喊道:“江临!你要是还活着,就出个声啊!” 只听见身下传来几记咳嗽, “咳咳……咳咳……” 沈云卿低头一看,原来她的世子殿下,被她给压住了。 她赶紧把江临给扶起来,探了探鼻息,“还好,你还有气。” …… 可是沈云卿看江临的脸色不太对劲,他没有半点血色了,而且额头烫得厉害。 “殿下,你醒醒啊……” 怀里的男人没有半点动静,只有微弱的胸膛起伏,证明还活着。 沈云卿看了看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是摔在了半山腰的山洞里。 若非这里生长着茂盛厚密的草蔓,沈云卿和江临怕是早就摔成肉泥了。 可即便没有摔死,怎么出去呢? 沈云卿摸了摸江临的额头,都很是烫手。 “这么烫……该不会发高烧了吧!” 沈云卿一想到江临为她挡的那刀,就觉得胆战心惊。 江临后背的伤口,肯定很深,若是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会发炎,他会死…… …… 沈云卿把江临挪了个地方,她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沈云卿撒手不管的话,江临必死无疑,而且没有人会知道她见死不救。 可沈云卿要是出手相救,不等于是救了杀害她的仇人吗? 是救,还是不救呢? 沈云卿低头看着江临,她轻轻摸过他的眉心。 也许只有在江临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才不会拒绝她。 她的眼角带笑,眼中却酸楚不安, “江临,你知不知道,我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 沈云卿坐在旁边,有些失落, “殿下啊殿下,你就不能讨好讨好我吗?说一句喜欢我会要了命不成?” 这个男人的嘴真硬,硬是没有说一句:我喜欢你。 其实,是真的会要了命吧。 要的不是江临的命,而是沈云卿的命。 没有人知道,沈云卿多想得到江临的喜欢。 她这么久的苦心经营,说起来是报仇,实际上不过是想偷他的心罢了。 可是这位金贵的世子爷啊,就是不说。 沈云卿苦笑了下,“你若是说一句喜欢,或许……上辈子我就心甘情愿把命,送到你手里了。何必你那般大费周章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江临,我还是输了。” “你杀我一次,救我一次,原本已经两清,可我的心跳告诉我,我还爱你。” …… 第300章:现在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 江临,你杀我一次,救我一次,我们两清。 可我的心跳告诉我,我还爱你。 …… 沈云卿站起来,忍着脚扭伤的剧痛,打算去附近找一点消炎的草药。 她寻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株野三七。 野三七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有止血消炎的功效。 必要的时候,可以救命。 沈云卿拿着野三七,回到了江临身边。 她的手伸到江临腰边,正打算脱掉他的衣服。 可……她立即又缩回了手! 若是江临醒过来,知道沈云卿干了这事,他会不会更加讨厌她,说她是个轻浮的女人? 她不想被他讨厌,一点都不想。 念头一转,沈云卿的目光落在江临脸上。 这样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即便在病中,也还是让人忍不住怜爱。 她咽了咽唾沫,“江临,我现在为了救你,必须要脱你衣服,你会不会怪我?” 沈云卿眨了眨眼睛,“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摇摇头。” “你不摇头的话,我可要动手了。” “我真的动手了啊……” 罢了,脱衣服就脱衣服吧。 反正沈云卿脸皮厚,别的事情等江临醒了再说! 她的手很利索地解开他的衣带。 脱去外衣,只见里面血液已经凝固,黏在他的皮肤上。 沈云卿尽量用最轻的动作揭开,可还是很难撕开。 尽管沈云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道刀伤出现在她眼中的时候,她还是为之一痛。 半尺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往外翻卷,已经开始泛黑,还在往外流血。 若是再晚一点,怕就血尽而死了…… 沈云卿用手指轻轻碰了下,“殿下啊,这么深的伤口,你当时是如何忍得,还对着我笑呢?” 这个男人,忍耐力极强,和他嘴硬的程度一样,不相上下。 沈云卿把野三七塞进自己嘴里,先用牙齿咀嚼成碎。 然后,她渐渐朝他靠近。 她的唇,缓缓吻过他的伤口。 此时此刻,沈云卿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江临,我现在不让你死,你得活着…… …… 草药汁很苦,从沈云卿喉间滑下去,一直苦到心里,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发绿了,差点吐出来。 沈云卿把草药敷在江临的伤口之后,她把自己的裙摆一扯。 扯成细长的布条,给他包扎起来。 包扎的过程中,沈云卿看着他的脸,突然笑了一声, “呵……世子殿下,你平日不是总欺负我吗?不许我干这干那的,现在我想让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 她的手慢慢移到他的小腹处,把布条从后面绕过来,绑了一个蝴蝶结。 可可爱爱。 做完这一切后,沈云卿意识到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就是……她饿了! 这山洞里,除了这些草,也没别的什么东西。 总不能吃草吧! 沈云卿现在还觉得口里发苦,她才不要吃草。 可……吃什么呢? 沈云卿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江临,“这么高的地方,我也上不去啊。再说了,万一狄先的人还在上面等着……” 第301章:原来这就是劫后余生 算了,沈云卿先在周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吃得下的东西。 她往山洞里面走,跟着水声,找到了一处幽潭。 水流是从缝隙里溢出来的。 “没想到,这儿倒是别有洞天啊……” 在幽潭旁边,生长着几棵野李子树,看着还是青色的,也不知道成熟了没有。 不管了,能吃就行。 沈云卿熟练地爬到树上,摘了一大兜李子。 她放水里洗了洗,然后小心翼翼塞嘴里咬了一口。 “呸,真酸!” 亏她辛辛苦苦爬树上去摘,摘下来的全是酸李子。 正要丢掉的时候,沈云卿转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江临。 这位世子爷可是最怕酸了,若是让他也吃到这酸李子,应该会挺有趣的。 他一定会皱着眉头,然后眼中略带嫌弃…… 一想到那个画面,沈云卿就不自觉带起了笑意。 她真的很想将他的面具撕下来,看看他不那么正经的模样…… …… 沈云卿凑过去,摸了摸江临的额头,好像还是有点烫。 不好,需要赶紧降温才对…… 沈云卿拿着小布条浸泡了水,然后贴在江临脸上,一次又一次反复。 直到江临没有那么烫了,沈云卿才松了一口气。 她瘫坐在地上,已经精疲力尽了。 沈云卿活了两辈子了,从没有这么尽心照顾过谁,江临是第一个。 她靠在边上,打算休息一会。 …… 不知过了多久,江临感觉自己像是身处无间地狱,被压制在巨石之下,压得喘不过气来。 沉闷、无力,怎么也推不开。 等到江临醒来后,他才发现是沈云卿扑在了他身上。 难怪了,他怎么喘不过气来。 江临尝试着动了动手,随着他的动作,牵扯到后背的刀伤。 他唇角干裂,脸上是病态的苍白。 原来还会痛……那就是还活着了。 江临看着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的沈云卿,她脸上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沾了些什么灰,全部蹭在了他身上。 他伸手想去碰碰她熟睡的眉眼,身上的人却不安分地动了动。 “咳咳……”他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碰到他伤口了。 “醒醒,你醒醒。” 沈云卿揉了揉眼睛,“殿下,你活了啊!” 江临:“你……先起来说话。” “噢……”沈云卿心里委屈,她就知道江临不喜欢被她碰到。 她不过就是想把他当个枕头罢了,他也不肯。 小气鬼,喝凉水! 沈云卿心里骂着,可还是把江临给扶起来了, “现在,你是伤患,你得听我的。” 江临同意了,“嗯……听你的。” 沈云卿把之前摘的酸李子递给江临,“呐,吃点果子饱饱腹。” 江临看着这果子有点发青,“确定可以吃?” 沈云卿拍了拍胸脯保证,“我吃过了,没问题!” 江临总觉得沈云卿藏着什么坏心思,“我现在不饿。” 他看了看四周,显然已经知道这是个山洞了。 有窸窸窣窣的阳光从石头缝隙里射出来,这才添了几分光亮,身旁是流水潺潺…… 原来,这就是劫后余生。 …… 沈云卿伸手晃了晃, “殿下,你别发呆了,赶紧想想,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第302章:就算是你要死了,也得告诉我一声 沈云卿都快被气哭了,“难不成我们真要在这破山洞里待着吗?” 江临的眼角带着几分笑意,“有何不可?” 他还挺想和她,就两个人,在这里多待一会。 沈云卿瞪了他一眼,“我们都会饿死在这里。” “不会。” “为什么不会?万一就真出不去了呢?” 江临的目光往那水流看去,“这儿有水进来,说明是有路的。把石壁凿开,顺着这条路就走出去。” 沈云卿:“既然可以出去,那我们就赶紧走啊……” 她转念一想,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他去做吧。 江临咳了一声,“你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是病人。” 沈云卿还真是拿江临没办法,她习惯性摸了摸他的脸, “殿下,烧已经退了,你不会死了。” 女子的手,柔软细腻。 突如其来的一个触碰,让江临有些心颤,他怔怔看着她。 “如果我死了,你会如何?” 沈云卿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 她说:“殿下,你若是死了,我就霸占豫王府所有的财产,然后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也不知是哪句话气到江临了,他一口气没顺,又咳了起来, “咳咳咳……” 沈云卿看着江临这般虚弱的模样,她都忍不住怜爱他了, “所以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有些时候,江临真想敲开沈云卿的脑袋,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个女人,总是奇奇怪怪,与别人不同。 他蓦然说道:“你给我的七封信,我都收到了。” 沈云卿瘪瘪嘴不高兴了,她一直以为江临没有收到信,所以才没有回复的。 “那你既然收到了,为何不回?” 江临低着头,眼神落寞“我怕……回不去。” 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拼杀的人,才更明白生命的可贵。 江临七岁那年,亲眼目睹了父母双双离去。 这于他而言,是难以磨灭的阴影。 他一怕将军出征未归,二怕此生相见无期。 他害怕,他见不到她。 所以不想让她因为那些书信的字里行间,而有任何期待。 …… 沈云卿一直认为,江临什么也不怕,原来他也会怕死吗? 她耍小孩子脾气,说:“我不管,以后我要是给你写信,你必须要回,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没有得到回应。 “就算是你要死了,你也得告诉我一声。” 江临:“……你还是别说话了。” 沈云卿不服气,“我长着嘴巴就是要说话的,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烦死你哼!” 然而沈云卿不知道的是,江临并非没有给她写信,只不过他写了又烧,烧了又写。 他的思念,从不比她少。 她扶着他起来,“我们不能继续在这山洞里耗着了。” 江临伤势严重,“你本可以不管我的。” 沈云卿说:“你也本可以不来救我。” 从某种方面看,他们也是也是一样的人,只认定自己,哪怕撞了南墙,九死而不悔。 “反正,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303章:夫君,为我挽发吧 大概搬了一天一夜,他们才把这些乱石给搬开。 果不其然,这里面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外面。 他们沿着这条小路,走了几个时辰,总算是走出了山洞。 沈云卿看着这茫茫荒野,“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江临:“不知道。” 沈云卿:“……” 她瞅见山脚下有户茅草屋,便拉着江临走过去。 “里面有人吗?” 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婆婆,她手里正提着一篮子蔬菜。 看着这二人衣衫褴褛,“你们是?” 江临解释道:“我是卖绸缎的商户,不料途中遇到了劫匪,被洗劫一空,侥幸才能活命。” 老婆婆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沈云卿,“那这位是?” 江临很自然地说出了口,“她是我的夫人。” 夫人……沈云卿听到这个词,莫名觉得心头一暖。 沈云卿问道:“老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婆婆:“这儿啊,是祁山。我和我家老头子几十年前就搬到这儿来隐居了,一直不问外事,倒是很少看到外头的人进来。” 江临沉思道:“祁山……离梦川倒是只有百里之遥了。” 老婆婆看这两个人可怜,“我刚刚做好了饭菜,我家老头子出去砍柴还没回来,你们进来一起吃吧。” 沈云卿摸了摸肚子,吞吞口水, “谢谢老婆婆。” …… 饭菜很简单,都是自己种出来的蔬菜。 即便如此,沈云卿也觉得十分美味。 这时候,那位出去砍柴的老爷爷回到家。 他手里拿着一束粉色的小野花,走到老婆婆身边,“今日在山上看见的。” 老婆婆很自然地接过花,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把花插在花瓶中。 沈云卿瞥见旁边还放着几束干枯的花,看来这位老爷爷不是第一次送花了。 她突然有些羡慕这位老婆婆了。 老婆婆对他说:“坐下吃饭吧,今天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家常豆腐。” 老爷爷看到沈云卿和江临,“这两位是?” 山里头很少看到外人,所以他有些诧异。 老婆婆说:“他们是遭遇劫匪的商户,误打误撞逃到了这里。” 老爷爷:“哦,这样啊。” 他们两个都是好心人,还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给沈云卿和江临换洗。 …… 沈云卿看着穿上粗麻布衣的江临,即便如此,也没有影响他的容貌,清朗温润。 “夫君。” 江临抬眸看她。 沈云卿说:“为我梳发吧。” 她刚才看见,那位老爷爷摘了一朵花,别在老婆婆耳边,可好看了。 往日,都是绿萝给沈云卿盘发,绿萝的手巧,总是能弄出很多好看的发髻。 如今离了绿萝,沈云卿什么也不会了。 江临闻言走过来,站在她背后。 他本就比她高出许多,手指在她发间而过。 她的头发已然及腰,盈盈泛着光泽,丝丝从指尖滑下。 他将她的头发分成两半,上半部分往后一转,然后将旁边的木簪插进去固定。 再随手捋下几缕鬓发。 沈云卿看不着,她问:“好看吗?” 第304章:既然皇帝不乖,那就换一个 房间里没有镜子,江临带着沈云卿走到了池塘边。 沈云卿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温婉端庄,真符合江临的作风。 不过说实话,还不错。 “你怎么会挽发的?” 江临说:“小时候,经常看见父亲给母亲梳头,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沈云卿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 他还会时不时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父母吗? 沈云卿岔开话题,“其实像这对老夫妻一样隐居山野,似乎也不错的。没有纷争,也不必理会世俗。如果有可能,我也想这样一辈子。” 江临对沈云卿的话有些质疑:“你确定自己能抛得下京城的美食?” 沈云卿一想到自己再也吃不上那些东西了,只能每日清汤寡水,顿时就觉得很难过。 “这……那我还是抛不下的。” 大千世界,有些人甘于平淡,有些人追逐繁华,并没有对错。 沈云卿想要的,终究还是那繁华之中的璀璨烟火。 “夫君啊,我还是喜欢吃香喝辣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城啊?” “祁山距离梦川不过百里,按照你我的速度,应该半个月内就能回到京城。只是……” 江临的话停住,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豫王府,会不会出事? 这些日子里,江临在想很多事情。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齐越的杀意。 那皇位之上的人,从来就没打算放过豫王府。 监军刺杀一事、狄先绑架沈云卿一事……或许都和齐越有关。 江临从前隐忍退让,换来的是齐越步步相逼。 从今日起,江临不会再退让了。 他此生所愿,一是护得百姓安宁,二是护得家人无忧。 既然注定是一场生死之局,那么,赢的人为何不能是自己呢? …… 沈云卿知道江临在想什么,她说:“你此次平乱得胜,立了大功。如今的大齐朝堂,已经是危机四伏。” 齐越惹谁不好,偏偏得罪了沈云卿,为了对付江临,甚至把她的行踪泄露给乱匪。 这回,他们两算是彻底崩了。 沈云卿眸中闪过几分狠厉,“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要除去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江临从来就知道,沈云卿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弱女子。 无论是惠王之死、还是猎场刺杀,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参与。 或许,他不该把她当作需要被保护的花骨朵,而应该是并肩前行的朝阳。 “那么……你的意思是?” 沈云卿眉眼上挑,肆意笑道:“既然皇帝不听话,那就换一个人吧。” 这种话说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可她说得这样随意,仿佛胜券在握。 江临心口一沉,江家世代忠良,他的父母便是为了保护大齐江山而死的。 但江家人并非愚蠢,既然皇帝不仁,如何能怪臣子不忠? 他跟着一笑,“是啊,是时候该立太子了。” 沈云卿问:“这么说来,那你有看好的人选吗?” 大齐成年皇子不少,经历过上辈子那事,沈云卿心有余悸,她怕再次走向死路。 …… 第305章:算是栽在她手心里了 所以这个皇帝的人选,一定要慎重。 但话又说回来了,只要把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谁是皇帝有区别吗? 挟天子以令诸侯,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临想了想,道:“这件事情,等我们回到京城,再从长计议。” 现在最首要的事情,是返回京城。 那日,狄先看到江临和沈云卿从悬崖摔下去,肯定以为他们必死无疑。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齐。 说不定,京城里的人都以为世子夫妇已经死了。 …… 辞别的时候,老婆婆送了一袋子瓜果给沈云卿, “从这走到街上也得一两个时辰,你们拿着路上吃。” 沈云卿道:“谢谢老婆婆。” 不知为何,她总是能被这些细小的温暖打动。 在江临身边,她开始一点一滴触碰到了世间美好。 仿佛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原来这世上的人,不全是勾心斗角、阴险狡诈。 路上,沈云卿剥了一个橘子。 她吃了一瓣,觉得有点酸,便递给江临, “你尝尝这个橘子,不酸的。” 江临已经被沈云卿骗了好几次,就比如说:她给他的那包糖, 他的目光平视前方,“若是不酸,你便不会给我了。” 他甚至不用看她的脸,就能猜中她眼中的小心机。 沈云卿悻悻作罢,这男人现在变得聪明了,她都骗不到他了。 正当沈云卿要把橘子放下的时候,江临却从她手心拿走。 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掉了这个橘子。 江临说:“路上干渴,橘子水分充足。” 他能看穿她那些狡黠的小心思,却心甘情愿为她所缚。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心里了。 …… 老婆婆说的没错,从山里走出去,得走一个时辰。 江临和沈云卿,一个是伤患,一个是走两步就得歇会、还嫌走得累…… 所以走了两个时辰。 赶在天黑之前,才走到了人群稍微密集的街市。 沈云卿坐在石墩上,她一脸难受的表情,看着江临,“夫君,我走不动了……我要歇会……” 周围人来人往,或许因为这两个人生得好看,所以时不时对他们投来目光。 江临脸皮薄,他并不喜欢这些路人打量的目光,便挡在沈云卿身前,“再坚持一会,还有半里路就能找到客栈了。” 沈云卿想到了一个问题,“可是我们没有钱住客栈。就算走到客栈去了,老板也会把我们轰出去。” 江临这才意识到:“是啊,我们没有钱。” 他自小家境优渥,即便出行在外,也有随从拿钱袋子,还没有经历过捉襟见肘的时刻。 可这一次,从悬崖上摔下去,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只剩下手里头这把剑。 这剑,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自是不能拿去当的。 沈云卿托着腮,认真思考道:“我们也没有钱吃东西。我们要饿肚子了……” 她当时是被乱匪绑来的,身上也没钱。 如今两个没钱的人凑在一起,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看看,钱多重要。 第306章:我看上了你的男人 江临心想,大丈夫岂能为无钱所困? “办法……总能想出来的。” 沈云卿问他:“那你想出办法了吗?不然,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她话音刚落,才意识到有很多女人往他们这边看。 而且大都是在盯着江临的…… 这种目光,完全是赤裸裸的觊觎啊! 沈云卿顿时站了起来,眼神扫了过去。 意思很明显了,沈云卿在宣示自己的领土主权。 几个女人朝着沈云卿走过来,“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沈云卿也在打量着她们。 这里的女人,乌黑的长发被梳成两个长辫子,上身衣着是窄袖,下身是麻布裙子,皮肤大多是小麦色,不似京城女子那般柔弱白净。 她反问:“是……又如何?” 其中一个黄衣女人指了指江临,直接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女人向来就有一种直觉。 沈云卿顿时就感觉到了,这人似乎看上了她的男人,眼神太直接了。 她说:“我们是夫妻。” 黄衣女人名叫桑丽,是这里族长的女儿。 她脸色坦荡,道:“我看上了你的男人,想请他和我们跳支舞。” 沈云卿心想:这儿的人都如此直接吗? 她把江临护在身后,自己喜欢了两辈子的人,可不能让别人染指。 沈云卿挑眉看去,“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黄衣女子眼里竟带了几分欣赏,“好!那我们就比一场!” 沈云卿不同意:“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她和江临是皇帝赐婚,是大齐律例下的合法夫妻,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吧。 桑丽抬起下颚:“我们这儿的规矩,如果有人同时看中了什么,就比赛定输赢。你若是输了,就把你的男人让给我。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身后有不少人起哄,“桑丽好样的!好样的!” “比一场!比一场!” “……” 沈云卿听着这话,“那你要是输了呢?” 桑丽眉眼娇纵,她从不认为自己会输,“我要是输了,我把我名下的牛羊给你。” 沈云卿不感兴趣:“我要这些做什么?这个彩头并不足够吸引我。” 桑丽气鼓鼓:“那你想要什么?” 这里交通闭塞,主要以畜牧业为主。 谁家里的牛羊多,谁的财富就多。 可桑丽看这个女人,竟然毫不在乎。 沈云卿说:“你看上了我的男人,可我并没有看上你的所有物,这场比赛,我不感兴趣。” 桑丽见沈云卿不同意,她直接绕到江临面前, “小郎君,你真的不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今日是月末,这儿每个月都会举办一场篝火舞会。 男男女女,欢笑一堂。 看对眼了,就直接告白。 这儿的人也丝毫不扭捏掩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桑丽看中了江临,她想邀请他跳一支舞。 谁知江临的气息带着寒意:“抱歉,我不愿意。” 他的拒绝,从来都是简单干脆,不留余地。 桑丽有些挫败感,她还从未被男人拒绝过。 江临拉着沈云卿转头就要走。 桑丽叫住了他们,“站住!” 第307章:你这女人疯了啊 桑丽接着说:“比赛吧,如果你能赢我,我就请你们吃这儿最香的烤全羊盛宴,还有最烈的羊奶酒。” 沈云卿的脚步就这么停下来了,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唾沫,然后看了看江临。 如果说牛羊换成熟食,那么沈云卿还是很心动的。 她扯了扯江临的衣袖,“夫君,要不你就去……” 跳个舞吧…… 沈云卿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江临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她立即缩回了脖子。 “难道你不想吃烤全羊吗?我们好穷的……” 江临内心:大丈夫岂能为烤全羊折腰?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沈云卿就转身看向桑丽。 她对桑丽问道:“比什么?” 桑丽说了两个字:“赛马。” 在桑丽看来,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桑丽口气豪爽,笑道:“小丫头,你要是赢了我,你们的吃喝都包在我身上,你要是输了,就把你的男人给我。” 沈云卿没有多想,直接一口答应,“好,比就比!” 江临皱着眉头看她,原来比赛不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就能开始吗? 他问沈云卿:“你真的会骑马吗?” 上次围猎大会,江临就看出来了,沈云卿的箭术并不好。 或许不能说不好,那简直是一塌糊涂。 往往骑射是一家,说实话,江临的确有些担心沈云卿,会输得很难看。 沈云卿走到江临耳边,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就说:“我不会输的。” …… 很快,沈云卿和桑丽各自选了一匹小马驹。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纷纷起哄。 桑丽坐在黑马上,手里挥舞着小马鞭,笑得自信大方。 “论骑术,没有姑娘能赢我,这次你输定了!” 沈云卿选的是小白马,她道:“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今天会让你体验一次,什么叫做输。” 只听得一计哨声,比赛开始。 众人看见那黑影蹭的一下飞出去,白影也不遑多让、紧随其后。 江临站在边上围观,一会摇头叹气,一会又是凝眸淡笑。 看她那架势,倒是真的会骑术。 她啊,一次又一次给了他惊喜,也一次又一次让他忐忑心惊。 …… 此时的沈云卿,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摔着鞭子。 风将她的发带吹得烈烈飞舞、风姿灼艳。 沈云卿时不时侧眸看向桑丽,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桑丽气不过,她扬鞭一甩,追赶过去, “小丫头片子!还敢和我叫嚣!我会让你输得很难看!” 眼看着终点就要到了,沈云卿拔下头上的木簪,狠狠刺在马屁股上。 马吃痛,仰天一啸,撒蹄加快了速度。 沈云卿勒紧缰绳,紧紧贴在马背上,不让自己被甩出去。 她只感觉耳畔风声锋利,一下子就超过了桑丽。 …… 沈云卿抢先摘下那飘扬的红绸。 红绸在沈云卿手中,被甩了几个圈,艳丽夺目。 她回身看向桑丽,扬眉得意,“我赢了!” 桑丽气极,跳下了马,“你这女人疯了!” 第308章:大哥哥是谁 沈云卿肆意笑道:“你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 桑丽亲眼看见,沈云卿用簪子刺了身下的马,这才快了她一步。 一个不小心,马蹄失控,万一就把她给摔下去了呢? 这个女人为了赢,真是不要命啊! 疯子!她就是个疯子! 但桑丽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行,今日这场赛马,我输了,愿赌服输!” …… 时辰到了,周围一阵欢呼。 火把开始连连燃起,把天空都给照红了。 他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起舞唱歌。 火光落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意。 即便是桑丽,她也没有去找沈云卿麻烦了,还带着沈云卿他们参加了篝火舞会。 在一片篝火中,沈云卿策马踏风过。 她笑起来的时候,美艳嚣张,硬是要把世间万物都给比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江临,脸色沉了下去。 沈云卿跳马下来,走到江临面前,把她的红绸递给他, “我说过,我不会输。” 江临却抓住沈云卿的手腕,只见掌心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你知不知道,万一有个好歹,你就会被摔下去。” 沈云卿不在乎被摔下去,她只在乎输赢。 自始至终,沈云卿无论做什么,都要赢。 她不服输,更不认命。 但她在江临眼中看到了怒火。 江临很少动怒,即便是悬崖边上,他的情绪也很平静。 沈云卿知道,世子爷又生气了,需要人哄着。 江临不理沈云卿,只是自顾自地坐在一旁。 这个女人,永远都那么任性、不计后果。 …… 沈云卿凑过去,她的表情立即软下来,勾了勾他的小手指,“夫君,可我怎么能把你输给别人呢?” 江临反问:“所以你让我看着你,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沈云卿:“我不会摔下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懂驭马。” 她一时嘴快,说漏嘴了。 江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疑点,“我记得,沈家没有给你请过任何师父,你是怎么学会骑马的?” 沈云卿讪讪低头,“我经常偷偷摸摸溜出去,有个大哥哥教过我一次。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江临的眼神凝聚起来,有几个字眼让他心里不舒服,“大哥哥?” 沈云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总之,我们今夜的晚餐有着落了,不是吗?” 虽然说,这顿晚餐,来源于他的美色…… 江临说:“我已经给林风飞鸽传信,很快他会来接应我们。” 沈云卿:“就算林风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可祁山这么大,他一时半会能找到我们吗?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江临不依不饶:“所以……大哥哥是谁?” 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大哥哥”这三个字了。 第一次,是柳如烟来豫王府探望沈云卿,她说沈云卿心里念着个大哥哥。 第二次,是她自己脱口而出。 所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于她的心里,却让他心头发酸。 沈云卿愣了愣,她抬眸看着江临的脸。 旁边的篝火闪烁,光影摇晃。 他的眉头有些轻微泛皱,眼角往下略垂,倒像是在审问她。 “你真的不知道吗?” 第309章:他不想承认,他在嫉妒 江临嘴角微勾,却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沈云卿,“我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不想承认,他在嫉妒。 沈云卿看着江临,她从他状似平静的眼眸中,竟然看见了几分醋意。 原来,男人也会吃醋。 她的脸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我的世子殿下,你在吃醋了吗?” 女子身上清淡的香味、混着温热的气息,一并落在江临的脖颈间,弄得他心里头痒痒的。 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勾引他,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精。 江临移开目光,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他心道:对,仅仅是有几分好奇罢了。 沈云卿的手轻轻覆在江临胸腔处,她噙着狡黠的笑意说:“可是,夫君的心跳加快了呢?” 其实,何止是心跳加快? 沈云卿明明看见,江临的耳根子都红了,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她。 她的手故意顺着她的胸膛,往下、再往下…… 江临抓住沈云卿的手腕,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的手再摸下去,他会不会原形毕露。 “这可是在外头,那么多人看着,你要注意分寸。” 沈云卿贴在江临耳边,细声说:“分寸是什么?夫君啊,你教教我。” 也不知江临是被气到了,还是别的原因,他呛了一声,“咳咳……” 沈云卿就是故意趁着江临在病中,他根本就推不开她,所以肆意妄为。 她喜欢看他面红耳赤却拼命克制的模样,分外动人。 …… 这时候,不知哪儿跑来了一个人,站在江临面前。 他说了一句:“你真是没眼光,桑丽可是我们这最美的姑娘,她是开得最艳的格桑花!” 江临还没说话,沈云卿就怼了回去, 她说:“那你又知不知道,我的夫君可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喜欢他的人多的去了,可他是我的!” 对于宣示主权,沈云卿毫不怯懦。 她说话的时候,颇有要和人打一架的气势。 江临就知道沈云卿这张嘴啊,得理不饶人,不得理更不饶人。 他默默笑了下,并不说话。 不远处的山歌传来…… 沈云卿的目光从江临脸上,缓缓转移到前方的篝火。 这儿的人说桑丽是最美的姑娘,起初沈云卿还不信。 可当沈云卿看见桑丽在人群中起舞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青春张扬、活力无比,像是能感染身边所有的人。 随着她的旋转,裙裾开成朵朵怒放的花。 沈云卿用手肘推了推江临,她问:“夫君,你觉得桑丽好看不?” 江临认真地看了会:“哪一个是桑丽?” 沈云卿说:“就是那个穿黄衣服的啊,刚刚和我比赛要抢你的姑娘,人家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一转头,就不记得她是谁了呢?” 江临弯着眼睑看她,“你不是说,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 沈云卿张大眼睛,眨了眨,问道:“那你记得谁?” 江临勾了勾沈云卿的鼻尖,“小狐狸精。” 他的小狐狸精,擅长勾人心魂…… 第310章:三皇子,别来无恙 第二天。 沈云卿和江临决定要离开这个小镇,前去梦川,和林风他们会合。 桑丽一路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等等!你们等一等!” 沈云卿以为这姑娘还不放弃,她问:“怎么了?” 桑丽叉着腰,看着沈云卿,“我有话对你说。” 沈云卿:“什么话?” 桑丽一脸不服输的劲儿,放下一句狠话,“好好看着你的男人,说不定哪天,我还会抢走他!” 沈云卿抬起下颚,回道:“那姑娘你,就做好一生不嫁的打算吧!” 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江临,永远都不会。 江临只能是沈云卿的,活着是她的夫君,死了是她的鬼魂。 别的任何人休想染指分毫! …… 去到梦川,沈云卿原以为会马上见到林风。 不料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却是三皇子齐钰。 齐钰可是找了沈云卿半个月,每天寝食难安,害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是暗卫传来消息,说在梦川发现了沈云卿的踪迹。 齐钰才跑到梦川来,总算是找到她了,他赶紧疾步走过去。 可他远远地却看见,沈云卿和江临十指相扣。 这一幕,刺得齐钰心里微微生疼。 沈云卿一眼就瞅见了齐钰的红衣,她很是诧异,为什么齐钰会在梦川? 而且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是特意来寻她的…… 沈云卿诧愕道:“三皇子?” 江临的诧异并不比沈云卿少,他不明白,齐钰为何会在这里? 江临更不明白,这段时间里,齐钰为何一直活跃在他和沈云卿的视野中? …… 齐钰根本无视江临的存在,他拉着沈云卿,左看看右瞧瞧。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或者哪里痛的?” “是谁把你给劫走了?” “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 这么多问题,沈云卿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回复。 江临把沈云卿拉了回来,冷冰冰地看着齐钰, “三皇子,别来无恙。” 江临看齐钰的目光不善,同样,齐钰看江临的目光更不善。 齐钰一手摇着扇子,说:“巧了,本殿下是来找沈小姐的,怎么你也在?” 言下之意,就是说江临碍眼。 沈云卿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为什么她感觉这两个人随时都要打起来? “好了好了,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这样,三殿下,你请我们吃饭吧。” 没有什么是吃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的话,那就多吃几顿。 …… 江临听着沈云卿的语气,她和齐钰之间似乎很熟悉。 所以饭桌上的气氛……很微妙。 沈云卿坐在两个男人中间,简直是如芒在刺, “你们都不吃吗?” 江临和齐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表情严肃。 沈云卿才懒得管他们,“你们不吃的话,那我就自己吃了。” 她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来。 就当沈云卿夹起排骨,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有人乍然拍桌。 紧接着,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吓得沈云卿手一哆嗦,排骨掉在了地上。可怜的排骨…… 她很生气,看了看江临,又看了看齐钰, “两位如果要打架的话,请到外面去打。” 第311章:知不知道避嫌二字怎么写 只见这两个人同时站起来。 沈云卿看他们像是正要动手了,赶紧把他们两叫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啊?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人是铁饭是钢……” 当她对上江临的眼神之后,语气骤然弱了下去。 江临问道:“夫人不介绍一下,你和三殿下的交情吗?” 沈云卿现在真想端着她的鸡腿,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们……” 其实说实话,沈云卿也不知道,这一世,她和齐钰的交情是从哪里来的? 齐钰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闪着寒光,“我们的交情啊,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你不会明白的。” 这话,显然是带着几分故意的挑衅。 江临说:“你口中的沈小姐已为人妻,三殿下难道不知‘避嫌’二字如何写吗?” 齐钰依旧挂着笑脸:“不好意思,本殿下还真不知道。我是听说沈小姐被乱匪劫走,这才赶来此地。你如此介意我的存在,是在害怕什么呢?” 沈云卿也站了起来,“好了,都给我闭嘴!” 她先把江临按了下来,接着把齐钰按了下去, “相逢就是缘分,坐下来喝杯酒,有什么好吵的?” 沈云卿扭头道:“小二,上酒!” 店小二也觉得这几位气氛不对,倒了酒之后,就赶紧溜走了。 齐钰拿了一坛酒,挑了眉看向江临,“男子汉大丈夫,这种小杯子算什么?就该一整坛的喝!” 沈云卿正想阻止江临,毕竟他的酒量和酒品真的……不堪一击! 谁知江临也拿了一坛,道:“此言甚是。” …… 整个过程中,完全没有沈云卿插嘴的权力,她愣愣地看着这两人拼酒。 一坛、两坛…… 很快,桌子上是一堆空酒坛子。 江临面不改色、坐得端端正正,目视前方。 齐钰显然也没料到江临这么能喝,失算了…… 沈云卿实在看不下去了,“店小二,麻烦你开几间上房。” 店小二问:“姑娘是要几间?” 沈云卿正想说三间的,江临却抢先道:“两间。” 江临还加了一句,他指了指齐钰,对店小二说:“你把他抬上去。” 齐钰被抬走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我没醉……我还能喝……” 沈云卿摇头叹息,这又是何苦呢? 江临站起来,一把拉住沈云卿的手,“回房。” “我……” 沈云卿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就被江临拉上楼去了,劲儿还挺大。 …… 门被重重地关上。 江临把沈云卿按在门后,他的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的脸。 沈云卿试探性问道:“你怎么了?” 江临伸手抬起了沈云卿的下颚,就是这张脸害得他魂牵梦萦。 今日齐钰的突然出现,再加上他和沈云卿看起来的亲密关系,似乎认识了很久很久…… 这一切都让江临很不高兴。 “大哥哥是谁?” 沈云卿一惊,她原以为江临忘了这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江临靠近,此时他的鼻尖就抵在她额上, “那个教会你骑马的人是谁?” 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和酒味,都让沈云卿难以招架, “你就这么想知道吗?” 第312章:你为什么全都忘了 沈云卿这话刚说完,自己的身子就悬空了,原来是被江临给拦腰抱起来了。 “诶,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 江临抱着沈云卿往床边走去,他把她放下去,自己则撑着手压在她身侧, “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谁。” 沈云卿从来没有见过江临如此偏执不讲理的模样,果然男人喝醉了就大变样。 她的手抵在他胸前,“那个……你先冷静一会。” 江临拂开沈云卿的鬓发,他要让她的表情完完全全落在自己眼中, “是齐钰吗?” 沈云卿:“???” 她很好奇,江临为什么会认为是齐钰? 这件事,压根和齐钰没有半点关系。 江临稍微用力捏了捏沈云卿的下巴,“回答我,是不是他?” 沈云卿有些不高兴,“不是。” 听到“不是”之后,江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他翻身躺在沈云卿旁边, 心满意足地说了两个字:“睡觉。” 说睡就睡。 下一秒,江临就闭上了眼睛。 他睡觉的时候,双手双脚都很拘谨,不越雷池半步。 沈云卿直起下巴看他,很多时候,她真想知道江临心里在想什么。 到底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 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这么在意她和齐钰? 明明是吃醋了,硬是不肯承认。 “殿下?夫君?你睡着了吗?” 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沈云卿伸手去捏江临的脸,“你这个人啊,真是忘性大,那个送我糖葫芦的大哥哥是你,教会我骑马的人也是你……凭什么我记了两辈子,而你什么都忘记了呢?” 她不会忘记。 那一年,沈云卿大概只有五岁。 柳如烟把一堆脏衣服扔在沈云卿头上,还恶狠狠地说:“天黑之前洗不完,不许吃晚饭。” 那是冬天啊,天寒地冻的冬天。 五岁的沈云卿,提着一大桶脏衣服走到河边。 河水冷得刺骨,她看着自己满手的冻疮,只能抿了抿干裂的唇。 如果洗不完衣服,就没有晚饭吃,还要挨打…… 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大概是河水太冷了,沈云卿的手一抖,不小心让那些衣服掉进了河里。 沈云卿整个人都慌了,如果让柳如烟知道,她把衣服弄丢了,柳如烟一定会用那根带刺的藤条、狠狠抽打她的手掌心…… 沈云卿沿着河岸往下跑,可她怎么追,也追不上那些被河水冲走的衣服。 她蹲在树下,一个劲地抹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公子,站在沈云卿面前。 他朝她递出一方锦帕,“别哭了。” 沈云卿闻到了一丝清淡的萱草味,抬起头时,只见他满面如春风,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可沈云卿一想到那些被水冲走的衣服,就又哭了起来,哭得比之前还要伤心。 “呜呜呜……呜呜……” 小公子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你别哭了,我请你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第313章:我喜欢上你,在许多年之前 沈云卿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奶声奶气地说:“我想吃糖葫芦。” 昨天,沈云卿看见沈文轩从外面回来,给沈云柔带了一串糖葫芦。她那时躲在门后,心里有些羡慕。 小公子闻言,很快就买回了几串糖葫芦,“给你……你别哭了。” 沈云卿看着小公子,这是第一个送她糖葫芦的人,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环佩带玉,是个贵家公子哥。 她轻轻咬了一口糖葫芦,道: “大哥哥,原来吃糖真的会让人心情变好。” 那天,他还带着沈云卿一起去骑马。 无论是耳畔温柔的风,还是随风轻扬的裙袂…… 沈云卿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什么都记得。 可是,这个曾送她糖葫芦、教会她骑马的小公子,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 沈云卿的指尖缓缓地拂过江临的眉眼,她低声说:“殿下啊,我们的初次见面,不是茶楼屏风之后,也不是雪地宫轿之前。” “我见过你,在许多年之前。” 上辈子,或许江临永远都不会知道,沈云卿在他面前到底有多自卑。 在喜欢着他的那些年月里,他是世人景仰的第一公子,可她只是相貌丑陋、不受宠爱的相府小姐。 即便沈云卿后来成为摄政太后了,她也丝毫不敢流露出自己的半点心思。 那深宫皇墙,早已埋葬了她所有的少女情思。 她只能隔着人山人海、隔着君臣礼节,遥遥看他一眼。 江临是那样好的少年郎啊,没有人配得上他。 无人能入他双眼,所以他才一生未娶的吧…… …… 她俯首,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是她上辈子想做而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 青涩而忐忑。 沈云卿笑着,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她睡下来,侧身缩在他怀里,贴在他耳边说:“江临,我决定和自己和解,也和这个世界和解,我想永远爱着你。” …… 江临熟睡着,呼吸平稳。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心尖上的小姑娘,穿着厚重凤袍,坐在龙椅之后。 而龙椅上,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重重珠帘下,江临看不清沈云卿的脸,他只看见她戴着面具,笑意森寒。 突然,所有人跪地。 “恭迎新君登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画面再一转,江临正站在御书房内,而那个小皇帝已经长大了。 他眼神阴冷,散发着杀气。 “朕念及母后抚养之恩,便赐其自尽,保住全身吧。” 江临眼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他说:“豫王,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去做,放眼大齐,朕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 “不……不能……” 江临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如同溺水的人般无助。 他竟无法控制自己,伸手去接下了这道赐死圣旨。 …… 紧接着,是一片火光。 江临只看见自己的长剑刺进了沈云卿的胸膛,鲜血汩汩而出,比她一身凤袍还要艳丽。 她在笑,眼神怨毒至极。 她恨他…… “不要!” 第314章:沈云卿不喜欢搞暧昧 江临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背已是一层冷汗淋漓。 他下意识去寻找沈云卿,却发现她正缩在自己怀里。 乖巧如小猫。 江临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摸了摸沈云卿的侧脸,亲亲她的额心。 原来这世上最大的幸福,是梦醒之后,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在我身边沉睡。 …… 当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晒在床上的时候。 沈云卿才揉了揉睡眼,醒过来。 她摸了摸旁边,已经是空落落的。 她的男人呢?去哪了? 沈云卿迷迷糊糊站起来,心里一个激灵,他们两个该不会又打起来了吧! 等到沈云卿匆匆忙忙下楼的时候,却看见江临和齐钰,二人相对而坐。 她打了招呼:“早上……好!” 江临回过头,“夫人,已经是中午了。” 沈云卿:“……” 她凑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齐钰接过话来,“本殿下正在与江家世子,探讨人生哲学。” 沈云卿:“???” 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那你们二人探讨出来了什么?” 齐钰说:“本殿下夜观星象,发现近日有不测风云,所以我决定与你们一路同行,共同回京。” 江临果断拒绝:“我不同意。” 他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出现在沈云卿身边。 齐钰:“本殿下这是为了保护你们!” 江临:“三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与夫人,不需要三殿下的保护。” 齐钰反而笑道:“你不让本殿下跟着,本殿下偏偏要跟着你们。” 沈云卿站在一旁听着,看看,江临拒绝人永远都是客客气气、干干脆脆。 不过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拉着齐钰走远几步,压低声音问:“三殿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钰脸色坦荡:“我没想干什么,单纯为了保护你而已。” 沈云卿叹了一声,“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危险。”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家那位世子殿下醋劲有多大。 齐钰漂亮的双眸黯淡下来,“你真生气了啊!” 沈云卿倒不是生气,她只是不想让江临误会。 她想要的爱情,是此生此心唯一,别的任何人都插不进来。 当然了,沈云卿更不喜欢搞暧昧。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所有的关系,都得明明确确。 …… 沈云卿微微福身,郑重其事说:“三殿下,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只是盟友。” 只是盟友……这话听着不伤心,那是假的。 齐钰认识了沈云卿两辈子,他只做过两件后悔的事情。 第一,是没能说出口。 第二,是没能护她周全。 原以为这一世有机会重来,可是齐钰发现,一切都晚了。 沈云卿竟然和江临成为了夫妻,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喜欢上了她! 齐钰也并非没脸没皮的人,他只是怕沈云卿被江临所伤。 毕竟他知道上一世的结局啊…… 可就算齐钰说出来他是重生的,谁又会相信呢? 齐钰深吸一口凉气,问道:“和我说句实话,你真的喜欢江临吗?” 第315章:当不成情人,就当兄妹吧 沈云卿侧眸看了远处的江临一眼,她微笑着点头。 “他是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也是我所有的心动。” 听得这话,齐钰算是彻底明白了,也是彻底死心了。 “如果……你们的结局注定不会圆满呢?” 沈云卿嘴角有些苦涩,“我这一生,又有什么圆满的东西呢?所以……我不怕。” 本就是活在地狱里的人,却贪婪地想去抓住光明,就该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沈云卿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不怕死。 如果结局注定不会圆满,那就好好珍惜结局之前的时光吧。 …… 齐钰沉默了会,这就是他记忆里的沈云卿啊。 爱也好,恨也罢,从来都是那么坚定鲜明。 他固执地以为,沈云卿会再一次死在江临手里。 可他似乎忘记一件事了,她喜欢江临。 飞蛾扑火,不问归途。 或许他真的该放手了。 短暂的失落之后,齐钰立即恢复那张嬉皮笑脸,依旧满面风流。 他尽量以最轻松随意的口吻说:“既然当不成情人,那就当兄妹吧,叫声三哥听听?” 沈云卿大吃一惊,三哥??? 也亏他想得出来!!! 沈云卿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都比齐钰大了,她才不想认他为哥。 “三殿下,你休想占我便宜!”她细声嘀咕:“说不定我比你还大呢……” 齐钰也不生气,他只是摇摇折扇,惬意自得。 “如果你哪天想离开江临了,只要叫句三哥,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来带你走。” 沈云卿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齐钰的笑言。 她也笑了笑,“好,我记着了。” …… 他们是在第二天,分道扬镳的。 江临有些好奇,问沈云卿,“你和他说了什么?” 沈云卿说:“我和三殿下说,让他别忘了自个养在京城的美人儿,赶紧回去。” 江临不信,“仅仅如此吗?” 他看得出来,齐钰是喜欢沈云卿的,眼神可不会骗人。 沈云卿问:“殿下,你对三皇子似乎有很大敌意,是因为我吗?” 江临转过身背对她,解释道:“眼下朝堂风云诡谲,夺嫡之争牵连众多,此时不宜和皇子相处甚密。” “噢……”沈云卿瘪瘪嘴,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她就当是这个原因吧。 这个时候,林风已经前来会合了。 “世子,属下总算是找到你了!” “京城出大事了!” “……” 江临:“你慢点说,发生了什么?” 林风喘了一口气,道:“就在半个月前,传来你跌下悬崖的消息,朝堂为之一惊,如今大家都以为你……不在了。” 若非收到飞鸽传信,林风也差点以为江临去世了,害得他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哭肿了,几乎要随之而去。 此时此刻,林风看到沈云卿在这里,才突然意识到。 原来世子说的要去救一个人,是去救世子妃啊! “这么说来,祖父他怕是……”江临皱着眉头,他抱着沈云卿上马,道:“我们要尽快赶回京城。” 第316章:孩子一路走好 京城,豫王府。 一夕之间,府内外都挂上了白幡。 今日,不少人前来豫王府吊唁,真心哭丧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只不过人人面上都挂着泪。 就连大齐的皇帝齐越,都亲自过来了。 江深一身素服,拄着拐杖步步走出来。 听着一大片的哭声,他把紫檀木雕花的拐杖往地上一顿,喝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我江家男儿,一身血性。能死在战场上,亦是身为将军最大的荣耀!” 阿忠站在江深旁边,他摸了摸眼泪。 相伴几十年了,没有人比阿忠更了解江深,王爷这是把所有的痛都藏在心里。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已经经历一次了,这第二次……王爷该怎么撑得住啊! 可阿忠知道,他所有的劝慰都没用,只能默默陪在左右。 …… 江深一步步走上灵堂,如今豫王府,就靠他这个老头子撑着了。 他若是倒下,王府就彻底没了。 即便心里再沉痛,面上也不能表现一丁点的软弱。 他不能让别人觉得江家没人了,就可以随意欺负! 此时,江深正站在灵位前面,他的眼神苍老无力。 那灵牌上,刻着的名字,字字如刀,刺在江深心里。 可怜江家满门忠烈,最后只剩下他这么个孤寡老头子了。 而他的孙子,还没过十八岁的生辰啊! …… 江深闭上眼睛,手扶在灵柩上,轻声说了句:“孩子,一路走好。” 这时候,齐越从门外走进来。 身为帝王,亲自去臣子府上吊唁,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他说:“老王爷,你要节哀啊。” 江深回过身来,抱拳作辑,“不知皇上驾临,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齐越将江深扶起来,“老王爷何必多礼?” 他重重叹了一声,“朕听闻噩耗,亦是悲痛不已。朕作为帝王,虽然西北已平,但却是痛失了一位少年将军,此是一痛。作为长辈,江临是朕嫡亲妹妹的唯一骨肉,此是二痛……” 齐越的这番话,说得是言辞恳请、声泪俱下,足够让所有人相信他的悲伤。 话锋一转,齐越道:“可再怎么痛心,朕还是得为大齐江山、黎民百姓考虑周全。” 江深虽然退居王府多年,但还是听得懂齐越的话外之音的,“皇上有话,但请直言。” 齐越先是认真地给上了三炷香,满眼痛惜。 然后才看向其他宾客,说:“世子骤然辞世,朕心甚痛。然一家不可无主,一军不可无帅。朕意欲让白遂接管兵营……” 白遂是齐越一手提上来的人,忠心不二。 齐越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就是要趁着江临去世,把江家的十万兵权夺回来。 众人心下骇然,所谓的灵堂门前夺兵权,字字句句皆杀机啊! 江深只觉后背发凉,帝王之意,杀人诛心啊! 这兵权,是先帝在时,赐予江家的,是江深一手训练出来的。 如果江临还活着,齐越没有半点理由来夺走。 可偏偏江临死了……江深已老,他还能有什么理由抓着不放? “皇上,此事……” 齐越不等江深开口,“老王爷,你年事已高,不宜操劳,就该安享晚年才是。” ……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等等!” 第317章:萧家一定有问题 因着这一声,所有人不禁往后看去。 只见白幡飘晃之中,那少年公子玉面金冠,踩着满地纸钱走来。 天地万物,都不如他惊鸿一瞥。 …… 这一瞬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他们都没有想到,江临竟然没死,他活着回来了!!! 不是说跌落悬崖、尸骨无存的吗? 江深拄着拐杖的手,在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紧接着他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幻觉。 他的孙子,是真的回来了! 当场差点老泪纵横。 …… 至于齐越,显然是不太愿意接受这件事情。 他自认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可能让江临活着回来。 可世事难料,一个摔下悬崖的人,竟能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齐越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本是要做出一个笑脸,扯得有些生硬,竟是比哭还难看。 “你……你没有死?” 江临眼睑下垂,将所有的晦暗藏在眼底,道:“承蒙皇上挂念,臣不负圣恩,平安归来。” 齐越干笑几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齐越的眼神很复杂,尤其当他看见江临身后的沈云卿,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 这场局,兜兜转转,竟然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下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灵堂都撤了,撤了!” “朕要在宫中,大摆宴席,为世子庆功!” …… 沈云卿站在江临身侧,她看着满府的白幡被迅速扯下来。 取而代之,是喜庆的红彩。 齐越抢夺豫王府的兵权失败,他心有不甘,肯定会再生阴谋。 而这一次,沈云卿相信,江临不会以退为进了。 从活着回来的这一天起,他们都知道,大齐的天,就要开始变了。 沈云卿问起绿萝,“我失踪的这些天里,京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绿萝都担心死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小姐,这最大的事情不就是你和世子……也不知是哪个蠢蛋假传消息,说你和世子都死了。” 她话到嘴边,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呸呸呸!” 沈云卿:“除了这件事情呢?” 绿萝认真回忆了会,“这第一件,是禁军统领萧莅娶了白家的嫡小姐为妻,成为一段人人称赞的佳话。据说这白小姐痴恋萧统领他十年,为此一直待字闺中,今年都二十七八岁了,总算是打动了这位萧统领的心。” “白小姐……”沈云卿好像记得这个女人,中郎将白遂的嫡长女,名叫白萍。 白萍等了萧莅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十年的苦等,总算是等来萧莅的提亲。 这放在外人眼中,自然是一段佳话。 可沈云卿在假山看到,萧莅明显是暗恋着他的长姐萧蘅,也就是皇后娘娘。 沈云卿不由往下猜测,萧莅估计是为了打破自己和沈云柔之间的谣言,这才娶了白萍为妻。 他心里爱着的人……依然还是萧蘅。 难怪了,萧莅对萧蘅这么忠心不二! 这个想法,让沈云卿大为心惊,她似乎是触碰了一个不可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她眯了眯眼睛,道:“萧家,一定有问题。” 第318章:临死前想见小姐一面 沈云卿端起茶杯,吹了几下,“那么除了这事呢,还有别的不?” 绿萝说:“还有就是王尚书家的王韵小姐,前几天暴病而亡,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这么去了,也是怪让人唏嘘的……” “你说王韵死了?” “是啊,死得挺突然的。” 沈云卿沉下心来,那天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嫌疑,故意把王韵的玛瑙手串丢在假山处。 肯定是被萧莅发现了,他以为是王韵偷听到了他和萧蘅的对话,所以杀人灭口。 这速度,还真的是快啊。 沈云卿一直没有小看萧莅,为了扳倒皇后,她和萧莅斗了那么多年,算是死对头了。 只是王韵的死……如果让王尚书知道了真相,他会不会选择与萧莅为敌呢? 沈云卿抿了抿茶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借刀杀人了。 虽然说萧家在京城是根深蒂固,家大业大。 萧蘅是中宫皇后,萧莅手握禁军,这一切看似花团锦簇。 可越是风光,就越容易招惹皇帝的忌惮。 豫王府如此,萧家自然不会例外。 齐越在对付江临的同时,未必没有防着萧莅。 他同意让白遂的女儿白萍,嫁给萧莅,等同于是安插了一条眼线。 可惜女子痴情。 白萍的整颗心都系在萧莅身上,未必会听从白家和齐越的叮嘱。 沈云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付整个萧家,把萧家从根本处瓦解溃烂。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从长计划…… 就当沈云卿打算小憩一会的时候,门外有人进来。 来人是小月,“小姐,沈家出事了!” 虽然沈云卿和沈家已经断绝关系了,但她听到“沈家”二字,还是忍不住地凝起神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月:“沈云柔快不行了,大夫说就是今明两天。” “要死了么……” 沈云卿下意识的感受并不是痛快。 她和沈云柔纠缠了这么久,如今沈云柔已经彻底输了,按理来说,她应该高兴的。 可为什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呢? 她淡淡道:“死就死了吧。” 小月说:“沈海亲自前来求见,说是沈云柔临死之前,想见你和世子一面。” 这倒是沈云卿没有想到的,“沈云柔想见我和世子?” 她更没有想到,沈海为了沈云柔,竟然主动登门求见。 这份沉甸甸的父爱,真是让人嫉妒啊…… 小月心思直接:“依我看来,既然断绝关系,那就不要去见了,管他们是死是活呢?” 绿萝想的就比较多了,“话是这样说,但小姐若是表现得太过绝情,世人的口诛笔伐怕是对小姐不利啊!” 沈云卿冷笑一声,绿萝说的没错,世人可以接纳沈海的绝情,却不能接纳沈云卿。 这当父亲的与女儿断绝关系,他做得再绝情,也不会招人说什么。 可若是当女儿的,对父亲太过分,便会被所谓的孝道批判。 三纲五常都是时代的枷锁,总是一圈又一圈锁在每个人身上,无人逃得掉。 “既然沈海主动来求我了,那我和世子便去见沈云柔最后一面吧。” 第319章:沈云柔之死 沈府。 阿秀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是沈云柔的贴身丫鬟。 她对沈云卿说:“请你们进去吧。” 江临站在门外,并没有和沈云卿一同进去,他本就只是陪着她来的。 沈云卿推门进去,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沈云柔。 十五岁的年纪,原本应该是青春靓丽,风光无限,可她却是病入膏肓,骨瘦如柴。 沈云柔撑着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沈云卿,“你终于来了。” 语气里,依旧还是刺骨的恨意。 沈云卿觉得沈云柔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都快死了,还是这么傲。 “说吧,你有什么话。” 沈云柔讥讽道:“你把我害成这样,心里一定很得意吧。可是沈云卿,我告诉你,即便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沈云卿并不在意,“这种话,我听得多了,不差你这一遍。” 沈云柔:“其实你很嫉妒我是不是?” 沈云卿不说话,目光有些微变。 沈云柔:“我记得小时候,爹爹送了我一只夜莺当作生辰礼物。夜莺毛色鲜艳,还会唱歌,你那双眼睛啊,就没离开过,我就知道你喜欢。所以我亲手掐死了这只夜莺,放在你的窗前。从那之后,你就开始恨我了,你想方设法抢走我的一切。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会处心积虑夺走。” 她抬眸冷冽,几乎是咬牙切齿,“比如我喜欢的男人。” “沈云卿,就因为我喜欢江临,所以你故意抢走了他!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对不对?” 沈云卿若是早知道,沈云柔要对她说这些废话,即便是沈海以死相逼,她也不会来的。 她挑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之你不配。” 沈云柔从床上摔下来,她拼命挣扎着,往门外爬去。 她知道江临就站在那儿,他是她唯一喜欢着的人啊! “世子殿下,我知道你在这,你好好看清楚沈云卿的真面目啊!你不要相信她的任何一个字,她所谓的喜欢,只是为了报复我而已……” 沈云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拼命往前爬的沈云柔,只觉得可怜。 沈云柔骄傲了一辈子,也就在江临面前这么卑微过吧。 可惜她的苦苦祈怜,并没有得到江临的回应,他甚至都没有进来,看她一眼。 “殿下……”沈云柔耗尽了她的最后一口气,也没能见到江临一面。 她直愣愣地趴在地上,双眼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沈云卿慢慢地蹲下来,她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悯。 两辈子的纠缠了,沈云柔的结局并没有变过,始终是死。 而沈云卿,也从来没有心软过。 沈云卿所有的良知、善意,从小就被摧残殆尽了。 剩下的她,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披着光鲜亮丽的外衣,在人间作恶多端,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沈云卿喃喃自语道:“三妹妹啊,七岁那年,你为什么非得掐死那只夜莺呢?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不该掐死它的,你真的不应该掐死它的。” 第320章:殿下,你会不要我吗 离开的时候,沈云卿回头看了看沈府。 她在这个地方住了那么多年,留下了那么多的痛苦回忆。 今日,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沈文轩恶狠狠地瞪着沈云卿,这眼神,仿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柳如烟的死,沈云柔的死,他全部都算在了沈云卿的身上。 这仇,他一定得在她身上加倍讨回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云卿不经意对上了沈文轩的眼神。 呵,就这么恨我吗? 她道:“沈大少爷,丧母丧妹,一定很难过吧。” 沈文轩紧紧攥着拳头,他真是恨不得立即把这个女人给杀了。 这该是多么恶毒的女人,妹妹刚死,她就能笑得如此开心! “沈云卿!你一定会得到报应!” 江临走出半步,挡在沈云卿身前,漠然而视。 只要他在,便没有人能伤得了他的夫人。 旁边的下人也在拉着沈文轩,生怕他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 沈云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沈文轩,你最好冷静一点,不然相府少爷的身份,恐怕就没了。” 沈文轩并没有听懂沈云卿的话外之音,“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云卿缓缓勾唇,“我等着。” 她等着沈文轩身败名裂、被沈府抛弃的那天。 一个姨娘和下人生的孩子,也配当相府少爷? 既然沈府的水已经浑浊了,沈云卿不介意弄得更浑浊一点。 …… “二小姐,你等等……” 褚南枝从后面疾步走过来。 沈云卿对于这个三姨娘还算是印象不错,毕竟褚南枝的行为举止,都像极了那早死的娘亲,“我已经不是沈家二小姐了。” 褚南枝:“其实老爷今日去豫王府,并不单单只是为了三小姐。他当初与你断绝关系,已经是后悔的了。” 沈云卿面无表情:“这话我听着,怎么不太信呢?” 褚南枝虽然嫁进来不久,但她差不多理清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二小姐,如今天气变冷了,老爷身子骨不太好,你有空就回来看看他吧。” “那还是算了吧,我估摸着他见到我,身体会更不好。”沈云卿走出几步,停下说了句:“沈相大人高官厚禄、衣食无忧,多的是人来关心他。丧母丧妻丧女的痛,他承受得起。” …… 回去的路上,沈云卿想到沈云柔说的那番话。 她对江临说:“殿下,沈云柔说的话,你全部听到了吧。” “嗯。” 沈云卿其实不愿意带着江临来沈家的,沈家是她所有苦难耻辱的起源,她不想被江临窥探分毫。 “你信她吗?” 江临握住了沈云卿的手,“我只信你。” 沈云卿咧嘴一笑,“你这么会说情话,怎么我从前没有发现呢?我啊,就喜欢听你说话。” 江临话锋一转,他问:“你与沈家的关系,一直如此糟糕吗?” 江临虽然年幼丧失双亲,但在记忆中,家人向来感情真挚,并不会存在阴谋算计。 沈云卿叹了一声:“或许我和他们,真的不是一家人吧。” 她慢慢勾住了他的手指,“殿下,你会不要我吗?” 第321章:你会为我开门吗 “七岁那年有一次,大概是我又让柳如烟生气了,她让人把我丢进了深山老林里面。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啊,我浑身泥泞地跑回来,却发现沈府的门全部都关上了,连盏灯都没有。无论我怎么敲门,都没有人给我打开……” “他们好似全然忘记了……我也是沈家的人。” 沈云卿小心翼翼地看着江临,她已经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全部摊开给他看了。 她所有的真心双手奉上,全看他要不要了。 多么可笑啊,上一刻,她还嘲笑沈云柔的卑微,自己又好得到哪去呢? “殿下啊,如果有一天我踏着风雪夜归,你会为我开门吗?” 江临握着沈云卿的手,放在自己膝上。 她的手永远是这样冷,他要怎么才能捂热一点呢? 他说:“你放心,我永远都会为你留着门。” 这扇门,一辈子都不会关。 …… 因为沈云柔的事情并不光彩,所以她的葬礼并没有大办。 毕竟沈海在保沈云柔,杨元彪那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按照律例来说,谋害祖母的人,可是要被逐出族谱的,更别说为她举办葬礼了。 因为沈云柔的去世,沈海大病了一场,告了半个月的假。 沈海对沈云柔,真真是一辈子的包容和宠爱。 整个沈府,笼罩着乌沉沉的气氛。 沈文轩的母亲和妹妹相继辞世,他满心悲痛,只想报仇雪恨。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或许能帮助自己报仇。 那就是二皇子齐铭。 说起齐铭,其实他的身份也有点尴尬。 他不是皇后亲生,却养在皇后膝下,算是半个嫡子。 而且齐铭还是年纪最大的皇子,所谓立嫡立长,他都沾了些光。 但尴尬的就是,齐铭除了皇后和萧家的依仗,并无自己的势力。 他也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沈文轩暗暗凝眸,有了盘算。 …… 京城,茶楼。 天气已然入冬,又下起了雨。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滋滋作响。 里面坐着的人,正是沈文轩,和二皇子齐铭。 沈文轩有些讨好的意思,他倒了杯茶,道:“二殿下,你尝尝这茶,看味道如何?” 齐铭尝了一口,“还不错。” 沈文轩:“我听闻皇上最近有立储的心思,可是真的?” 齐铭自诩嫡长子,早就把自己当作未来的储君了。 没错,皇后最近和他说过这事,父皇应该是打算立储了…… 他点了点头。 沈文轩接着道:“依我看来,这大齐未来的储君必然是二殿下你啊!” 齐铭听着舒服,但还是端着性子,问:“此话何解?” 沈文轩说:“大皇子早夭,如今宫里的成年皇子,不过三位。无论是立嫡立长,还是立德立贤,当属二殿下你一人!” 齐铭轻笑一声,“沈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被旁人听去了,恐有祸事。” 沈文轩一脸真诚,他站起来,“二殿下,我这都是肺腑之言。我愿意助殿下登上九五之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322章:我要沈云卿死 齐铭的眼神沉了下去,半晌,他才问道:“这是沈公子的意思,还是沈相大人的意思呢?” 沈文轩点头,尽管他还没告诉过沈海,只说:“我与父亲,意思相通。” 齐铭笑了几声,“很好。如果我有幸成功,必定不会忘了你们相助之恩。无论是高官厚禄,还是娇妻美妾,我必定不会亏待你沈家。” 沈文轩却说:“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二殿下一件事。” 齐铭:“什么事?” 沈文轩没有半点犹豫,眼中杀意迸发,“我只要沈云卿死。” 对于沈文轩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娘和妹妹报仇,别的都得往后推。 …… 齐铭从小身处皇宫,对于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得多了。 他亦知道,坐稳皇位,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如今齐铭所能依仗的,只有皇后,可皇后非他亲生母亲,总归是存在点隔阂的。 他想发展自己的势力,那么沈家,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沈海此人,处事圆滑,从不主动表示站在哪一边,让人不好琢磨啊。 但既然沈文轩已然投诚,不就说明了沈海的意思吗? 杀了沈云卿,对齐铭来说,并非难比登天的事情,相反,他觉得轻而易举。 一口气就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 …… 豫王府。 沈云卿怕冷,便让人烧了满屋子的炭火。 即便如此,还是冷得发抖。 所以她最不喜欢冬天了,只盼着早日过去,等待春暖花开。 这天,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沈云卿还缩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这在京城,若换成别人家的媳妇,怕是要被揪出来打几鞭子,可是豫王府却没这么多婆婆妈妈的规矩。 大家都习惯了世子妃的懒惰和嗜睡,还觉得这样的人是真性情。 绿萝端着火盆进来,“小姐,今晚皇上大办宴席,为世子庆功,你也是要一同前去的。得赶紧起身了。” 沈云卿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说实话,她真不想起床。 奈何生活所迫,不得已啊。 沈云卿:“什么庆功宴,怕就是鸿门宴吧。” 那天葬礼上,齐越就想着夺走豫王府的兵权,因为江临活着回来了,这才作罢。 但是齐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庆功宴上,估计又会使什么算计。 女孩子爱美,总是不喜欢穿厚重的衣服,沈云卿也不例外。 她拒绝了绿萝拿过来的雪绒外套,“这个穿起来像只大笨鹅,我才不要。” …… 出门的时候,江临看见沈云卿衣衫单薄地走出来。 他眼底的墨色晕开,“绿萝,你去拿件斗篷出来。” 绿萝很快就抱着斗篷出来了,江临拿过来,为沈云卿披上,给她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大粽子。 他问:“最怕冷的人,怎么不多穿点?” 沈云卿支支吾吾,“你不知道,这……穿太多了不好看。” 江临无奈笑了声,“小孩子心性。” 沈云卿嘟囔着:“你也就比我大三岁而已,说的自己很大似的……” …… 第323章:长安郡主 庆功宴上,来的人很多。 他们夸来夸去,无非都是那几句。 “虎父无犬子!” “英雄出少年!” “前途不可估量!” “……” 沈云卿听得耳朵都腻了,她估计江临也听腻了。 可他永远都是那么理智得体的人,即便心里再烦再厌恶,也不会表现出来,拆别人的台。 这样的人,看着容易相处,实际最难走进心里,永远都带着一层疏离的客气。 …… 沈云卿看到不远处,有一堆小孩子在玩投壶的游戏。 所谓投壶,就是站在规定的距离之外,拿箭往壶里投去。 谁若是投得准,就说明谁厉害。 小孩子们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朝气蓬勃。 沈云卿看着他们,不自觉地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因为沈云卿曾活过的每一天,都是那么沉重,她从来就没有和他们那样快乐过。 她其实,真的蛮羡慕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就不应该是沈云卿这般深思熟虑,而应该是单纯无邪的。 …… 一个穿着绿色碎花袄的小姑娘看到了沈云卿,她蹦蹦跳跳跑过来, “姐姐,你和我们一起玩吧!” 她大概才七八岁的年纪,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丝奶气,软绵绵甜糯糯的。 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鹅蛋圆脸,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干净清澈,脸颊带着自然的红晕。 矮矮的,小小的,脸蛋倒是挺圆,让人见了就喜欢。 沈云卿对小矮墩说:“我……不太会。” 她倒不是谦虚,而是真的不太会。 对于射箭,沈云卿上辈子练了许久,也没练好。 她怕在这堆小孩子面前丢脸,那可就太糟糕了。 小矮墩拉着沈云卿的手,“没关系的,姐姐,你和我们一起玩嘛!” 旁边大概有人认识沈云卿,像是看见了什么凶神恶煞的厉鬼似的,她赶紧拉住了小矮墩, “小郡主,别到处乱跑,小心点。” 沈云卿低头看着这个小矮墩,问道:“你是郡主?” 小矮墩点点头,“我父亲是镇北王,我是长安郡主。” “镇北王……”沈云卿仔细回忆起了这个人,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位王爷,不过是常年驻守北方,很少回京。 小矮墩一脸骄傲,“我父亲很厉害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沈云卿笑了,她心想,这位镇北王一定很宠爱自己的女儿吧。 所以长安郡主提到父亲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洋溢的高兴。 “那好吧,既然你父王这么厉害,我就勉为其难,和你一起玩投壶吧。” 长安郡主拉着沈云卿的手,蹦蹦跳跳走了过去。 她奶声奶气地和沈云卿说了一大堆游戏规则,非常认真。 沈云卿:“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要不你先?” 长安郡主抬起下颚,她的眼珠子一转,“你先。” 刚才玩的时候,长安郡主中的箭数最少,所以她想着拉一个人来垫背。 沈云卿看着这一堆小姑娘小公子,自己可真是大龄了。 万一还扔不准的话,那可太丢人了。 第324章:你喜欢小孩子吗 世家贵族,往往对子女的教育更为严苛。 所以这些千金少爷,自小就学习骑马射箭、琴棋书画,样样都不能落后。 然而沈云卿是个例外…… 她没有父母教。 可旁边这么多孩子盯着,沈云卿若是胆怯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长安郡主眨巴着大眼睛,她一边给自己塞了块香芋糕,一边催促道:“姐姐,你快点啊!” 沈云卿心想,眼下真是骑虎难下了。 她举起一支箭,屏住呼吸,眯起一只眼睛对准那个瓷壶。 一!二!三! 投!!! 结果意料之中,并没有投中。 那箭歪歪斜斜地落在了旁边…… “唉……” 长安郡主叹了一声,紧接着又给自己塞了一块桂花糕,腮帮子鼓鼓的。 沈云卿掩饰道:“我这是第一次玩。” 长安郡主一脸好奇,“姐姐,你这么大了,还没有玩过投壶吗?” 沈云卿:“是……是啊!” 长安郡主又递了两支箭给沈云卿,“没关系,你还有两次机会。” 沈云卿只觉得万分沉重,她回头一看,那帮小屁孩都在盯着自己。 其中不乏有轻蔑的、鄙夷的、看笑话的…… 她好歹也活了两辈子吧,岂能被一帮小屁孩看不起? 沈云卿痛定思痛,她举起手,正要投的时候。 有个人自背后托住了她的手腕,他的鼻尖不经意碰到她的侧脸,带起几丝冰凉的触感。 “手肘放松,手腕用力,然后目视前方,不要抖……” 江临的声音清澈中带着几分温暖,扰得沈云卿心乱。 他带着她的手往前一掷,“就这样投出去。” “嘭!” 完美投进了瓷壶。 沈云卿笑道:“殿下,你怎么也会这个?” 江临:“小时候玩过。” “那我再试一次。” 沈云卿按照江临教她的姿势,投出去最后一支箭。 她本就是个聪慧而又努力的人,一点即通。 所以这第三支箭,也投中了。 沈云卿对长安郡主道:“看看,姐姐还是挺厉害的吧!” 长安郡主只顾得吃香芋糕了,吃得满嘴都是,她瞧了瞧,“姐姐真厉害!” 谁不喜欢被夸奖呢?沈云卿捏了捏长安郡主的小圆脸,“现在姐姐要去赴宴了,下次再和你玩。” 长安郡主:“嗯嗯,姐姐再见!” …… 江临很少看见沈云卿会和小孩子玩,“你也认识她?” 沈云卿说:“刚刚认识的,她是镇北王的女儿。” 她想了想,“等等,这个也……你知道她是谁?” 江临说:“家父与镇北王是多年好友,一年前,我曾去北边拜访过镇北王,见过长安郡主一面。” 沈云卿:“这么说来,家父的好友还真多……”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镇北王,不知道这位是敌是友。 不过长安郡主,倒是满讨人喜欢的。 江临难得在沈云卿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你喜欢小孩子吗?” 沈云卿想了想,说:“倒不是喜欢,羡慕罢了。” 尤其那种自小养尊处优、被父母亲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孩子,是真的很让人羡慕…… 第325章:你和小孩子没多大区别 江临侧眸,看到沈云卿头顶上的落叶,他轻轻拈了起来,“在我眼里,你和小孩子没多大区别。” 沈云卿:“为什么?” 江临眼底噙着笑意,用手摸了摸沈云卿的头顶, 他只是反问:“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长高?” 沈云卿顿时明白了,她不服气地踮起脚尖,“哼,我还可以长的!” 每次看他,她都得抬起眼眸。 尽管她努力地踮起脚尖,距离他还差一个头。 沈云卿不高兴了,她现在才十五岁,多吃点饭,应该是还可以长高的…… 江临眼中的笑意更深,小狐狸炸毛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是,你还可以长高。” 沈云卿听着这语气,不大对劲,她问:“殿下,你是不是嫌弃我矮了?” 江临满眼都是掩饰不了的笑意,他自顾自往前走,“嗯……有点,所以你得快点长高。” 沈云卿追上去,“不行的,你不能嫌弃我……”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等着她小短腿追上来。 旁边的宫女看着他们二人,都是满脸羡慕。 …… 庆功宴上,又是一大堆客套话。 沈云卿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五官硬朗,且棱角分明,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透露着被大漠风沙的吹拂。 如果沈云卿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是刚刚回来的镇北王。 她偷偷问江临,“那位就是镇北王吗?” 江临随之看过去,“是的。” 只见一个粉团子蹦蹦跳跳扑在镇北王身上,“爹爹,我刚刚去玩了!” 镇北王一看到她,脸上顿时漾开了笑容,他单手把长安郡主抱在怀里, “婳婳,你和谁去玩了?” 长安郡主说:“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姐姐。” 她扭头找了一圈,“呐,就是那个姐姐。” 镇北王往那个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了江临和沈云卿。 他抱着女儿,往江临这边走来。 一个高大的威猛汉子,却当着众人的面,抱着他自己的小女儿,偏偏没有半点违和感。 长安郡主时不时地抓了抓镇北王的小胡子,手里的糕点掉得满身都是,镇北王都没有斥责她。 众人只知道,镇北王的剽悍的声名在外,却不知他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 镇北王站在江临面前,满眼都是赞赏, “如果你父亲还在,定是会为你感到欣慰。” 他和江临的父亲,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只不过岁月匆匆,一个深埋黄土,一个已生白发。 江临问道:“王爷此次从漠北回来,打算待多久?” 镇北王的眼神有些复杂,“此次回京,一时半会,怕是就回不去了。” 这话,意味深长。 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回来,不是他的本意。 而回去,亦不能取决自己。 一切,都得看皇位上那人的心思。 危机四伏、暗潮汹涌。 长安郡主从爹爹的怀里跳出来,往沈云卿这边走,“漂亮姐姐,你和江哥哥是什么关系啊!” 小孩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虑。 第326章:赵美人晕倒了 沈云卿似乎没想到,小屁孩会问这个问题,她说:“我们……是夫妻啊。” 长安郡主一脸惋惜,“我还想着把你介绍给我大哥,你这么漂亮,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唉,我大哥真没福气。” 沈云卿笑了,她捏捏小屁孩的脸,“你才多大啊,就想当媒人了。” 长安郡主:“姐姐,我已经七岁了。” 沈云卿:“七岁,那就是小孩子嘛。小孩子就该好好读书。” 她往旁边端了一盘子糖果,递给长安郡主,“来,你多吃点,长高高。” …… 这天,沈云卿坐在下方,看着齐越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 鸿门宴才刚刚开始。 齐越举杯敬向群臣,“这杯酒,是庆贺世子凯旋,为朕除去了西北的心头大患!” 一群人全部站起来,举杯相道:“天佑大齐,天佑皇上啊!” “天佑大齐,天佑皇上!” “……” 在这片歌舞升平中,沈云卿感受到的却是重重杀机。 赵沐儿被陷害之后,沈云卿记得自己和齐越说过一句话。 这宫闱中,若是太宠爱一个人,便是把她放在众矢之的。 众矢之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如今,齐越不就是这样对待豫王府吗? 他的每一句夸赞,都是在把豫王府推向深渊。 话锋一转,齐越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他杯中的酒晃了晃,道: “不过朕这外甥啊,终究是年轻了点,缺乏经验。朕想着让白遂过来搭把手。白遂是朝中老臣了,你看如何呢?” 话音落下,他看着江临。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其实这句话本身有误。 臣如果想不死的话,也是有办法的,就得拿出让君王不敢动的制衡。 …… 眼下,齐越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他就是想把白遂安插在江临身边,慢慢夺走兵权。 虽然是询问句,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了。 谁又敢当众拒绝皇帝呢?谁又能当众拒绝皇帝呢? 江临能感觉到台上那人目光中的杀意,如果他一开始就退让,只会让皇帝得寸进尺。 安插白遂是第一步、分化兵权是第二步…… 一旦手里没了兵权,那豫王府不就是任由他拿捏了吗? 总之,江临是不可能同意齐越的旨意。 从西北活着回来,他就再不会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他正要说话,却看到一小宫女匆匆跑进来。 …… “皇上,不好了,赵美人晕倒了!!!” 听到这话,齐越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神色慌张,顿时就失去了帝王威仪。 “你说清楚,朕的爱妃怎么了?太医呢?太医去看了吗?” 宫女瑟瑟缩缩地说:“不知怎么的,赵美人刚用完晚膳,打算出去散步,突然就晕了下来,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齐越疾步走下来,“不行,朕要立刻去紫云殿看看。” 说着,齐越全然忘记了这是在庆功宴上。 他撇下了众位大臣,也撇下自己处心积虑的夺权之计,一心想着马上赶到紫云殿,看看他的小宠妃。 第327章:漂亮姐姐 所有人都有软肋,皇帝也是人,他不例外。 现在,赵沐儿就是齐越最大的软肋。 沈云卿不动声色地喝了一杯酒,她放下酒杯,看着匆匆离去的齐越。 眼底笑意,渐渐晕散在酒中。 自从沈云卿知道赵沐儿是齐钰安排进宫的人,那她就相当于拿捏了齐越的软肋。 今日,如果江临当众抗旨,显然会引发很多祸端。 沈云卿干脆剑走偏锋,利用赵沐儿,来拆了齐越的鸿门宴。 有些时候,使用点非常手段,效果不是更明显吗? …… 宴会上,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真是荒唐!” 说话的人是镇北王,他是被圣旨给召回京城的。 且不说,今日是齐越为平定西北,而给江临办的庆功宴。 齐越在圣旨上写着,念及镇北王驻守漠北多年辛苦,要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结果就是因为区区一个赵美人,齐越竟什么都不顾了,撇下这大殿所有人。 镇北王一直驻守漠北,与风沙打交道,他是个急性子,有什么心思就说什么,不会藏着掖着。 他显然是被气到了。 沈云卿提醒了一句,“王爷还请慎言。” 这边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也不知道多少对耳朵听着。 像镇北王这种常年在外的人,不懂朝堂的弯弯绕绕,很容易被人陷害。 长安郡主问道:“姐姐,这个赵美人究竟是什么人,皇上这么喜欢她,她是长得很漂亮吗?” 沈云卿说:“赵美人是皇上的妃子,当然漂亮了。” 镇北王气不过,“依本王看,她就是个妖妃!” 他们千里迢迢赶回京城,皇帝看都没看一眼,就去陪那个女人了。 这口气,镇北王咽不下! 长安郡主抓着镇北王的手,摇啊摇,“爹爹不要生气。” 镇北王一看到女儿,脸色就缓和很多了,他蹲下来,“婳婳啊,你还小不懂这些。爹爹现在就担心,这怕是皇上给我们的下马威啊……” …… 沈云卿悄悄观察其他人,除了镇北王之外,他们也都在议论纷纷。 齐越为了赵沐儿,撇下群臣不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息息相关。 齐越对赵沐儿的宠爱,已经动摇到很多人的地位。 照目前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如果赵沐儿诞下皇子,很有可能成为储君。 那……这大齐的天怕是不得安宁了。 …… 齐铭的脸色很难看。 自从赵沐儿进宫的第一天起,齐铭就有种莫名的危机。 他有好几次想向齐越进谏,都被萧蘅给拦下了。 这种事情,谁都可以进谏,唯独做儿子的不能。 所以齐铭只能忍着,但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目前来说,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位。 齐铭、齐钰、齐铂。 齐钰自小就在边关长大,而且他的母妃是以祸国之罪处死的,他一直不受皇帝宠爱。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夺储的可能性? 至于齐铂,他生性淡泊,整日只知道吟诗作对,最大的期望不过是当个闲散王爷。 剩下的那些,都是没有成年的小屁孩,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的母妃无权无势,也没有宠爱。 齐铭一直认为,自己是储君的唯一人选。 第328章:她是要杀了这个狗皇帝 齐越并非荒淫无道的君主,相反,他并不沉溺女色,后宫妃嫔不多,他也不会特意去宠爱哪个女人。 但……自从赵沐儿出现之后。 一切都变样了。 这份盛宠,不仅让后宫女人岌岌可危,更让皇子们忐忑难安。 现如今,朝堂内外都在盯着赵沐儿的肚子看。 …… 齐铭走出了大殿, 沈文轩跟过去,低声道:“二殿下稍安勿躁,且静观其变。” 齐铭:“你也看见了,父皇为了一个赵美人,置所有人于不顾,他这……显然是鬼迷心窍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妃子,如何值得殿下大动肝火呢?” “你这话,我听着有别的意思……” 沈文轩看了看旁边,确认没有人偷听,这才道:“宫里那些娘娘,怕是比二殿下还着急,你不妨……” 齐铭明白了,沈文轩的意思是想让他借刀杀人。 只要除去赵沐儿,皆大欢喜。 他微微眯起眸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紫云殿。 齐越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来了,“爱妃,你怎么样了?” 赵沐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张院判刚刚为赵沐儿诊脉,他回禀道:“皇上,赵娘娘是误食了含有虾蟹一类的汤水,导致过敏,这才晕倒的。” 齐越并不知道赵沐儿对海鲜过敏,但他今日起记住了, “那她的身体有没有大碍?” 张院判:“请皇上放心,娘娘没有生命之忧,调养半个月就没问题了。” 等张院判离开之后,齐越对着紫云殿的人,大发雷霆。 他质问道:“是谁给赵美人服食了含有海鲜的补汤?” 殿内所有的宫人跪在地上,在此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赵美人对海鲜过敏。 现在出了事情,他们却难辞其咎。 “请皇上恕罪,这是厨房今日送过来的,奴婢们并不知道娘娘会过敏……” 齐越虽然知道这事不能怪他们,可怒气总是要撒出去的, 他下令道:“来人,把这些贴身服侍的婢女都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紧接着一片哀嚎。 “皇上恕罪啊!” …… 齐越充耳不闻,他默默坐在赵沐儿床头,握着她的手。 “爱妃,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朕还等着和你一同赏梅。” 他的眼神,温柔凝视着她的脸。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是他要用一辈子去宠爱的女人,他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李公公来劝了几次,让齐越回去歇息,可他就是不肯走,要在这里守着赵沐儿醒来。 最终,李公公干脆也不劝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齐越的执念有多深。 …… 这天半夜,万籁俱寂。 赵沐儿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齐越。 他靠在床边,闭眼小憩着。 赵沐儿眼神中的冷意愈发浓烈,她不会忘记,是眼前这个男人,下令抄了她赵家满门。 一百多条性命啊,就那么没了,血流漂杵…… 她进宫来,就是为了报仇平反,杀了这个狗皇帝! 只见赵沐儿偷偷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齐越的心口…… 第329章:他总觉得自己青春年少 等赵沐儿刚要刺过去的时候,齐越醒了。 齐越眼中都是喜悦,他问:“爱妃,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赵沐儿捏着簪子藏进了被窝,依旧还是冷冰冰的模样,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语气冷淡,“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切无恙。” 齐越把赵沐儿抱进怀里,“爱妃啊,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突然晕倒,都快吓死朕了!” 龙袍上的金丝,蹭得赵沐儿的脸有些微疼。 她入宫也有几个月了,这个男人待她,的确是万千宠爱、无微不至。 可赵沐儿却总觉得虚恍,感觉不到半点真实。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所做的每一件事,不过是借着她的身体,去补偿给另外一个人罢了。 齐越真正爱着的人,是十八年前死去的,三皇子母妃。 而那个人的名字,无人敢提。 时间匆匆流逝,积年累月,新人换旧人。 大家已经渐渐遗忘了十八年前的故事,对外人来说,不是不敢提起,而是已经忘了。 可齐越还记得,他把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都放在心里,每时每刻都会拿出来回想。 所以当齐越看到赵沐儿的第一眼起,他就不会放手了。 “皇上……”赵沐儿唤了一声。 齐越:“怎么了?” 赵沐儿闭上眼睛:“臣妾累了,想一个人歇着。” 一个人歇着,便是下逐客令了。 普天之下,也唯有赵沐儿敢把皇帝给赶出去,偏偏皇帝还不生气。 齐越柔声说:“好,那你睡吧,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朕,朕永远都在你身边。” 年过四十的他,虽然青春不在,但眉目间,依稀可以看见当年的俊朗英姿。 每每在她身侧,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正值青春年少。 …… 从紫云殿离开之后,齐越的脸色勃然大变。 “李公公,你好好查查,是谁送了赵美人一碗海鲜补汤。” 齐越当年能够坐稳皇位,是从重重宫斗中杀出来的幸存者,他对于这些阴谋算计再清楚不过了。 有些事情,并非他不知道,而是他懒得去管这些后宫小事。 但只要是涉及到赵沐儿的,便不是小事了。 李公公心里头精明得很,一下子就听出了皇帝的意思, “请皇上放心,奴才一定会查出那个真凶。” …… 庆功宴便这样散了。 夺兵权一事,也就搁下了。 回去的路上,江临时不时打量着沈云卿,几番欲言又止。 沈云卿:“殿下,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这样看着我,感觉怪怪的……” 既然如此,江临就直接问了, “赵美人晕倒,是否和你有关?” 沈云卿耸了耸肩,她就知道,任何事都瞒不了江临。 “是……是有点关系吧。” 沈云卿早就猜到齐越不安好心,所以她得想办法去拆他的台。 因此,沈云卿就想到了赵沐儿。 赵沐儿是齐钰安插进宫的人,她身边都是齐钰的眼线。 怎么说,沈云卿和齐钰也算是盟友了。 她想在紫云殿里动点手脚,不是什么难事。 第330章:喜欢一个人,就得先下手为强 当然了,沈云卿也算好了剂量。 只会让赵沐儿短暂晕倒,并不会伤及赵沐儿的性命。 …… 沈云卿委屈道:“你是怪我,伤了你的青梅竹马吗?” 有时候,她会觉得天底下的事情都太巧了。 怎么赵沐儿和江临也有关系呢? 那样漂亮似仙女的人物,和江临从小青梅竹马,他就真的没有动过心吗? 这句话一出,江临就知道,沈云卿的小醋坛子又打翻了,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酸味了…… “我何时说过,我和她是青梅竹马了?” 沈云卿:“你不是说,江家和赵家是世交,你自小就认识赵沐儿了吗?” 江临:“认识是认识,但我与她……并不算熟悉。” 沈云卿:“为什么啊?按照正常的故事发展,在赵家没有被抄家之前,你们两家关系那么好,你和赵沐儿应当是从小玩到一块去的,怎么就不熟悉了?” 江临眸光垂下来,“我少时,一直随父亲混迹军中,并无同龄玩伴。骑马射箭都是在军营里学会的。 沈云卿:“可我瞧着你,和军营里的长大的人不同。” 江临:“为何这样说?” “你看啊,你这个人有洁癖,什么都得最干净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一看就和军营里的大老粗不一样。” 在沈云卿心中,江临就是个金贵的世子爷,养尊处优、衣食无忧。 江临只是笑笑,“那我大概是随母亲吧。” 沈云卿很少听见江临提到他的父母,大概是不愿意揭开心底的伤口。 “这么说来,长公主当年定是个知书达礼的美人儿,她应该很温柔吧。” 她心想,只有温柔的父母,才会生养出江临这般温柔的孩子吧。 江临回忆着,说:“母亲的确是个温柔的女子,或许,她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疯狂的事,就是当街拦下了父亲。” 沈云卿立即就打起了精神:“还有这事吗?你快说说,我有点好奇。” 江临娓娓道来:“那天,是父亲高中武状元的日子,正打算骑马踏风,看尽长街花。未料还没出宫门,就被母亲拦住了。” “母亲对父亲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会是我的。” “父亲大概也没想到,传说中知书达礼的长公主,会有如此蛮横的一面,他当时便愣住了,甘拜下风。此后一生,他都在母亲的的掌心之中。” “……” 沈云卿听着听着,突然说了句:“照我看来,长公主做得对极了!” 江临好整以暇看着她,“为何?” 沈云卿:“你看啊,父亲当年可是武状元诶,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如果母亲出手不够快,万一他被别的小姑娘勾走了,可怎么办?” 她笑着说:“喜欢一个人,就得先下手为强!” 江临的眼神黯淡下来,“事实证明,再美好的开始,也不一定会得到圆满结局。” 在江临七岁那年,父亲被下属出卖,中了敌军埋伏。他殊死一战,撑了三天三夜,和敌人同归于尽。 得知父亲中埋伏,母亲不顾一切奔赴过去。 一个弱女子,硬是单枪匹马,从京城去了战场。 对她来说,战场上有她的丈夫和儿子。 如果是死,那便一起死吧。 她这一辈子,爱得炽烈,从没有后悔过。 第331章:他看着蛮健康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有 沈云卿突然揪住江临的手指,她凝望着他的眼睛, “殿下啊,我们一定会圆圆满满的。” 江临也在凝望着沈云卿,“我们,一定会圆圆满满的。” …… 已经是入冬季节了,一天比一天冷。 说不定过几天就会下雪了。 沈云卿把自己包成粽子,正和江深对坐下棋。 平日里,江临都在官府处理公务。 偌大个豫王府,江深能找到的对手,只有沈云卿了,说什么也得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下棋。 况且下棋,算是沈云卿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对她来说,棋局即是人生。 研究棋盘上的围攻进堵,便是研究人心的杀伐谋算。 这可比女工刺绣有趣多了。 但问题来了,沈云卿好胜心强。 如果她要做什么事,就必须得赢。 江老头子棋品不好,每每快输了都要耍赖。 所以沈云卿其实不太想……和江深下棋。 沈云卿支着下巴,笑道:“祖父,你可要小心了哦,不然这盘棋又要输了……” 江深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郑重其事道:“本王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要让本王!” 沈云卿道:“得嘞,说不让就不让。那您老人家倒是落子?” 江深拈着枚棋子,就是不肯下去,“等等,容本王思考思考……” 他忽然又想到了别的事,话锋一转,问:“你们这次自祁山回来,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沈云卿仔细回忆了下,在这一个月中,她和江临的确遇到了些记忆深刻的事情。 但最深刻的就是,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蚊子贼多。 哪有京城的日子舒服? 她说:“还行吧,路上风景不错。” 江深的本意,是想问问自家孙子和孙媳妇的进展如何, “那你们……有没有?” 孙子成亲都半年了,孙媳妇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年轻人是不急,可老头子急啊! 前段时间,江深还差点以为江临死了,这可把他吓坏了。 偌大个豫王府,没有后人可怎么行呢? 不论男孩女孩,有个孩子,总归是热闹一些的。 沈云卿听出来了老头子的话外之音,其实她也在想这个问题。 明明都躺在一张床上,睡了那么多次,江临为什么都不动她呢? 难不成世子殿下,真的有难言之隐? 该不会是…… 呸呸呸,想什么呢! 沈云卿止住了自己的思路,江临看着蛮健康的一个人,应该是不会有那方面的问题吧? 越是这样想……沈云卿就越不确定了。 这可是涉及到男人尊严的问题,她也不能当面去问吧! 万一弄不好,江临还得和她急眼了,一生气又不理人了。 唉,还是算了算了。 …… 江深一看孙媳妇这脸色,就知道事情没成。 他和旁边的阿忠相视一眼,看来,又得拿出上次的药了。 “诶,我听说神来寺的菩萨挺灵验的,明日你和江临一起去山上烧烧香。” “这么冷的天去爬山,我才不要去。” 沈云卿只想躺在家里,没事和绿萝小月打打叶子牌,然后摸摸算盘,数数名下的赌庄赚了多少钱。 她才不想大冬天爬山,一点都不想。 第332章:殿下,你想要孩子吗 江深急着抱小曾孙子,“这越冷的天,就说明心越诚,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两都得去。” “我……” 沈云卿叹了一声,罢了,她不和老头子一般计较。 爬山就爬山吧。 …… 第二天,一大早。 沈云卿就被迫从被窝里钻起来,和江临出发去爬山。 他们两面面相觑。 沈云卿心想,都还没有夫妻之实,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江临以为沈云卿不高兴,便解释道:“祖父年纪大了,他也是盼着江家后继有人,你别多心。” “我没生气,我只是……”这让沈云卿怎么说呢? 难道要她问江临,为什么从来不碰她,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江临:“那你在想什么?” 沈云卿低着头,她一边提着裙摆,往石阶上爬,问:“殿下,你想要孩子吗?” 身旁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就当沈云卿以为,江临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却出声说道:“不急。” 沈云卿:“嗯。” 是不急着要,还是说不想要呢? 她没有继续问了。 其实,沈云卿对孩子并没有什么渴望,她害怕她的孩子,会过着和她一样的人生。 既然如此,何必来到人间受苦呢? …… 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神来寺名不虚传,香火鼎盛,人来人往。 即便是冬天,香客也没有少。 沈云卿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仔细一看,不就是三姨娘褚南枝吗?她也是为了来求子的? 转念一想,也挺正常的。 沈海才过四十,还算中年,府里如今就沈文轩一个子嗣。 柳如烟已死,沈夫人的位置空了出来。 如果褚南枝能有个一男半女,可不就坐稳了沈夫人之位吗? 她当然会想早日诞下孩子。 …… 褚南枝也看到沈云卿了,便走近打招呼,“二小姐也在,今日可巧。” 她依然当沈云卿是二小姐,可沈云卿却不想承认自己和沈家有关系。 “三姨娘,不……现在应该是沈夫人了,你今日来,是为了求得子嗣吗?” 褚南枝摇头,“老爷近日身体总不大好,我来这里是为了祈福的。” 沈云卿:“那你还真是有心了。” 她好像是听说,沈海告病在家,没想到还真是病了。 沈云卿可不会忘记,她的娘亲是被谁害死的。 这做多了亏心事的人,就该生病。 褚南枝拉着沈云卿的手,“父女间,哪有隔夜的仇,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 沈云卿很不喜欢褚南枝这种一心劝人大度的人,“你凭什么以为,能过得去?” “我……”褚南枝一时哑言,她愣了愣,“可你们是父女啊,吵吵闹闹之后,还是有血缘联系在一起的。好好说清楚,不就解决了吗?” 要不是沈云卿觉得,褚南枝和娘亲的某些神态相似,她都不想和这女人说话。 一看就是没有受过什么苦难的,以为人间处处都是美满幸福。 说白了,就是傻。 沈云卿语气刻薄地说着:“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沈老爷对你的好,并不是爱情,你也能释怀吗?” 第333章:愿及南枝谢,早随北雁翩。 褚南枝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原是小商户的女儿,家境不算差,做布庄生意。 但大齐的商户地位低下,父亲一直想把她嫁给当官的,哪怕是做个小妾也行。 初次在家看见沈海的那天,天色阴沉沉的,似要下雨却又没有下雨。 云边染了一层黛色。 旁边有人在唱着小曲儿,咿咿呀呀,唱得人心口软绵绵的。 父亲让褚南枝过去倒茶,她提着茶壶缓步而去。 说的第一句话是,“大人,天欲下雨,请久坐一会,喝杯茶吧。” 沈海接住褚南枝递来的茶杯,他淡淡抿了一口。 有什么被久埋心底的记忆被勾了起来,回忆如同洪水一般,齐刷刷地涌入心里。 窒息……虚浮…… 这杯茶的味道,像极了苏菀的手艺。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浅笑,露出嘴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南枝。” 半晌,沈海点了点头,“东坡先生曾有句诗,愿及南枝谢,早随北雁翩。” 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 沈海虽是纳妾,但却是以匹嫡之礼,将褚南枝从沈府正门娶了进来。 一应用度,皆是按照丞相夫人的规格来办,没有半点缺少的。 他们之间,差了二十岁。 一个是商户庶女,一个是当朝丞相。 无论怎么说,都不堪匹配。 可沈海偏偏要证明,他和褚南枝这对老夫少妻,一定会恩爱非凡。 褚南枝也相信,她嫁对了人。 …… 可是眼前这个沈家二小姐,用那样刻薄的语气,讥讽着他们的爱情。 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褚南枝的心口。 她木讷地张着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二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沈云卿不打算说明白,沈家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呢?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你好好坐稳丞相夫人的位置就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走到江临身边去了。 “殿下,我们该去上香了。” …… 寺庙中,摆放着几尊威严的佛像。 沈云卿学着那些人的姿态,作势拜了几拜。 庙里的老和尚看见了,走过来对沈云卿说:“这位施主,你心态不够虔诚,佛祖见了,怕是不会应了你的祈求。” 沈云卿从来不信鬼神一类的东西,她只相信她自己。 何况今日来烧香,是为了江老爷子放心。 她自己并不想求得子嗣的。 沈云卿嘴角下垂,“你如何知道我不虔诚?” 老和尚捏着手中佛珠,闭眼说:“一切尽在眼中。施主,老衲劝你一句,万事自有天看,好自为之。”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沈云卿只当这人是瞎说,没放在心里去。 她正要拉江临回去,却看见他双手合十,一副诚心诚意的模样。 少年人玉面金冠,心诚意切。 …… 回去的时候,沈云卿问起,“殿下,你真的相信神明吗?” 江临摇了摇头,“不信。” 沈云卿:“那你为什么还那么认真?” “但求一份心安。” 旁人只觉得江临无限风光,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从来都是如履薄冰。 他真的想,和身旁这个小姑娘,走过漫漫余生,少一天,都不行。 所以江临在求佛祖,能够保佑他们长长久久、功德圆满。 第334章:赵美人中毒吐血 赵沐儿中毒的消息,是第二天下午,传到沈云卿耳边的。 当时的她,正在练字。 小月贴在沈云卿耳边,说:“宫里传来消息,说赵美人今日吐的血是黑色的,皇帝震怒,正在彻查凶手。” “中毒?不应该啊……” 沈云卿不过是让人添了些海鲜的汤汁混进去,按理来说,赵沐儿不至于会中毒。 这么说来,除了沈云卿之外,还有人对赵沐儿下手。 而且下的是死招。 那人,要赵沐儿的性命。 不过这也不奇怪,赵沐儿盛宠之下,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嫉恨。 明里暗里,多的是人想要赵沐儿死。 那么这一次,会是谁呢? …… 正当沈云卿托腮细想着,宫里就来人了。 来的还是李公公。 能劳烦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登门,那可不是小事了。 沈云卿起身迎接,“公公来此,可有贵干?” 李公公对沈云卿的印象还不错,毕竟这世子妃不端架子,还懂得讨好人的心思。 “世子妃,赵美人中毒了,您这解毒的功夫,大家伙心里是清楚的,所以皇上这次要奴才来带你进宫,医救赵娘娘。” 沈云卿其实最擅长的不是解毒,而是下毒。 未料这辈子,倒是经常被人当作大夫了。 “请公公稍等,我准备一下便随你进宫。” 沈云卿戴上了她那个暗器镯子,然后携着小月,一同随李公公进宫了。 皇宫危机四伏,沈云卿必须小心行事。 …… 紫云殿。 沈云卿刚走进去,就听到了齐越的怒喝。 他一脚踢在宫人身上,“滚出去!一个个都是废物,怎么照顾朕的爱妃?” “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宫人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然而盛怒之下的帝王,谁又敢求情呢? 寻常人的性命,对齐越来说,如同草芥一般,不高兴了踩死就是。 尽管这个宫人,只是端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滴。 …… 沈云卿屏着呼吸,缓步走了过去。 她从来不觉得,齐越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请皇上安。” 齐越的语气依旧燥怒,“你来了啊,还不快去给赵美人看看?” 沈云卿低着头,尽量不与齐越正面交锋,“臣妾遵旨。” 她走进内殿,赵沐儿正躺在那张紫檀木床上。 美人儿闭着双眼,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反而更让人心生怜爱。 果然这好看的人,病了也好看。 沈云卿轻轻拿起赵沐儿的手腕,搭了会脉,然后仔细查看了她的瞳孔。 她问旁边站着的宫女,“赵娘娘近日,都吃了些什么?可有剩的,拿来我看看。” 宫女名叫纸鸳,是赵沐儿的贴身大宫女。 “回世子妃的话,娘娘自从过敏之后,就没吃什么东西。娘娘今日想下床走走,奴婢陪着她刚走出房门,她便吐血昏迷不醒。” 纸鸢双手呈上一片手帕。 手帕上,沾了血。 沈云卿接过手帕,心底漾开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她吩咐道:“你去打一盆清水过来。” 第335章:曼陀罗有毒 很快,纸鸢就打来了一盆清水。 沈云卿把血帕放进清水中,墨红的血渍渐渐漾开,在水中开出朵朵血色的花。 诡异而杀戮。 沈云卿转身看向赵沐儿,她坐下,推开赵沐儿的衣袖。 只见手臂上大片发红,且开始出现干燥的裂纹。 昏迷中的赵沐儿,时不时地发出几句呓语。 因声音极小,沈云卿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沈云卿起身道:“纸鸢,你带我去赵美人经常走动的地方,走一走。” “奴婢遵命。” …… 紫云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离齐越寝宫最近的地方。 难怪他要把赵沐儿安排在这里了。 纸鸢在前面带路,道:“世子妃请来,我家娘娘平日不常出门,就只是在园子里散散步。” 沈云卿一边走着,一边仔细观察周围。 忽然,她瞥到几盆开得正盛的曼陀罗。 按理来说,这个季节不应该有曼陀罗才是。 “这花……” 纸鸢解释道:“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曼陀罗,说是西凉那边进贡的品种,冬天也能盛放。” 沈云卿皱着眉头,她总算是找到了病因。 “糊涂!曼陀罗是有毒性的,怎么能放在园子里养着呢?” 纸鸢大骇,她并不知道曼陀罗含有剧毒,只当颜色鲜艳,放在这里好看。 “世子妃……我家娘娘便是中了此毒?” 沈云卿点头,问:“这花是谁送来的?” 纸鸢回答:“内务府的奴才。” 齐越从旁边走过来,看他的脸色,下一秒就像是要把内务府的人全部给杀光。 “朕杀了他们!” 沈云卿见齐越又要大怒,“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齐越:“你说。” 沈云卿:“曼陀罗藏有剧毒,其实鲜为人知。” 内务府送这花过来,或许是为了讨赵美人的欢心。 毕竟赵美人是最受宠爱的妃子,内务府那些捧高踩低的,得了好东西,可不得眼巴巴地送过来? 齐越问:“按照你的话来说,朕的爱妃中毒,只是一场误会,不是人刻意为之?” 沈云卿复而挑眉,低声说:“不是刻意为之,皇上信吗?” 她不信,齐越自然不信。 齐越的瞳孔缩了缩,他把杀意给压下去了,“去把那个送花的小太监带过来。” …… 没多久,一个瘦瘦的太监就被带过来了,浑身有伤。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得见皇帝,有些颤抖。 “皇上……” 齐越眯着眼睛,“是你给紫云殿送的曼陀罗?” “回皇上的话,是奴才。” 齐越乍然拍桌,“你为何要加害赵美人?” 小太监跪在地上,解释道:“奴才只是送花,真的不知道此花有毒。” 沈云卿站在旁边看着,她觉得这小太监有点眼熟。 仔细一看,是他! 她曾经在烈日下给过他一壶水,而他曾在黑夜中扶了她一把。 那时候,她问过他的名字,他并没有告诉她。 就在齐越即将下令处死的时候,沈云卿出言道:“臣妾觉得,这小太监未必是毒害赵美人的凶手。” 齐越斜着眼看她,并不说话。 沈云卿走到小太监面前,“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 小太监缓缓抬头,这是他第三次遇见她。 第336章:奴才贱名明瑞 这个人告诉过他,今日跪地受辱,来日未必不能昂首挺胸。 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他记着这些话,努力活下去,可终究是太弱小了。 这宫闱里的重重杀机,如何是他能躲得过的? 沈云卿表情清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愣了愣,“奴才贱名……明瑞。” 沈云卿在心里琢磨了这两个字,明瑞,是取了明镜福瑞之意吗? 这哪里算是贱名? 她再问:“是谁让你把曼陀罗花,送到紫云殿的?” 明瑞答:“奴才是听从掌事公公的吩咐,前几日,西凉进贡来了一批鲜花,掌事公公让奴才给各个娘娘送去,他指派送到紫云殿的,便是曼陀罗。” 他这话存了几分心机,把责任推在了掌事公公身上。 沈云卿心下了然,她最是擅长揣测人心,如何听不懂? 她对齐越说:“皇上,西凉来了那么多花,偏偏只有曼陀罗被送给了赵美人,难道你不觉得这事可疑吗?” 齐越沉思一想,“可疑。” 沈云卿勾唇道:“把掌事公公送去刑部好好审问一番,或许真凶就出来了。” 刑部侍郎杨元彪的办事能力,沈云卿还算是信得过。 …… 因为赵沐儿的病情,齐越对沈云卿的态度温和了些。 “既然找出了中毒的源头,那么如何解毒呢?” 沈云卿本想说:用绿豆、金银花、连翘、甘草水煎成汤药,每日服用两次。在此期间,洗胃排毒,针灸治疗…… 但这些不是齐越想听的。 她噙着笑意,“源头是皇上您啊。” 齐越的眼神深了深,“上次你提醒过朕,太过宠爱一个人,便会害了她,朕当时以为,朕可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事实证明,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 沈云卿:“那便杀鸡儆猴。找出真凶,杀了他,定然会让旁人忌惮。” 齐越的脸色复杂沉暗。 许久之后,他冷笑一声,“是啊,杀鸡儆猴,不失为一个有用的举措。” …… 杨元彪办事的效率不错,当天晚上,就审出来了。 但结果……却让人惊骇。 为了慎重点,杨元彪亲自把结果送到了齐越面前。 齐越还没有打开看,“是谁?” 杨元彪微微垂首,道:“此事非同小可,臣也不敢断言,只能呈上审问出来的物证。” 齐越打开一看,他的双眸立即瞪大,随后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这是掌事公公的口供,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且招认是受了二皇子齐铭的吩咐,将曼陀罗送给紫云殿中。 他愤怒拍桌,“可恶!” 或许齐越最愤怒的地方,不是齐铭想毒害赵沐儿。 而是他发觉自己的儿子,心思如此之深,已然不受控制! 这放在寻常百姓家中,可能不算什么。 可若是放在帝王之家,便是滔天大罪。 齐越不禁去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些皇子们会是怎样一番面目? 今日敢毒害赵美人,来日是不是能夺权篡位了? 齐越的双拳攥紧,眼眸溢出杀意…… 第337章:母后救我 齐铭是当天晚上被叫到御书房的,他甚至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刚走进来,齐铭就看到愤怒的齐越。 他诚惶诚恐,“不知父皇深夜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齐越直接一脚踢向齐铭的心窝,“混账东西!” 这一脚,可是没有半点留情。 齐铭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迅速爬起来跪好,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儿臣不知所犯何事,竟让父皇如此生气?” 齐越居高临下地看着齐铭,他并非是以一个父亲的眼神去看待儿子,而是以一个君王的眼神去看待臣下。 他冷声斥问:“赵美人中毒,是否你所为?” 齐铭大惊失色,他目光呆愣,一时半会却想不出什么开脱的法子。 齐越如此愤怒,想必是拿到了什么证据。 可齐铭始终相信,他的父皇不会为了一个妃子,而治他的罪! “父皇,请听儿臣解释……” 齐越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他显然不想听齐铭的解释。 他只想听,是或者不是。 “这么说来,是你故意让内务府的掌事公公,往紫云殿里送曼陀罗花,是你想害死赵美人,对吗?” 他的一字一句,声声逼问。 唇齿生寒,令人畏惧。 齐铭浑身不禁一个哆嗦,他从未直面过帝王的愤怒,“父皇……” 齐越直接拿起旁边的茶杯,砸在齐铭身上, “好啊,你个逆子,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你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父皇?” 他本就脾气暴躁,此时此刻,怕是动了杀心。 齐铭:“赵美人那个妖女,迷惑父皇,儿臣是担心她危害父皇、危害大齐江山,不得已而为之……” 这番话一出,“大齐江山”四个字刺进了齐越的心里。 旁人都没看见,齐越是怎么抽出御书房的那柄宝剑。 他冷笑着,脸色变得狰狞可怖。 “你个混账东西,大齐江山由得你去担心?朕就知道你用心不轨,下一步是不是要弑父杀君了?你是不是想着来坐朕这个皇位了?” 齐铭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他愣愣地看着那剑就要朝自己砍下来。 李公公赶紧上前拦住齐越,“皇上息怒啊!龙体要紧……” 齐越道:“谁都不要求情,朕今日就要杀了这个逆子!” 齐铭往后缩去,今日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父皇会为了赵美人,而对自己下杀手。 李公公正想劝着,却被齐越一手推开,“皇上……” 齐越绕过那些障碍,举着剑就往齐铭走过去。 …… 这时候,御书房的门轰然推开。 来的人,正是一身凤袍的皇后。 身后是无边夜色,萧瑟冬风。 女子威仪瘦弱,目视前方。 萧蘅冷眸中带着几分怨气,她缓缓出声,“皇上,钦儿已经死了,你还想让臣妾失去第二个儿子吗?” 齐越看到萧蘅的刹那,脸色一僵,手中的剑就这么停在半空。 举也不是,落也不是。 齐铭见状,慌忙地躲在萧蘅身后, 他忙求助道:“母后救我!!!” 第338章: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 萧蘅扫了眼周围,道:“都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和皇上单独谈谈。” 齐铭连礼都忘了行,匆忙告退。 李公公等人也离开了。 门被关上。 萧蘅一步步走近暴怒的帝王,她伸手夺下他的剑,放在一旁。 空气中,是良久良久的沉默,除了二人的呼吸。 齐越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动。 萧蘅打破了沉默,道:“铭儿,是本宫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本性不坏。” 齐越反问:“本性不坏?呵,买通掌事公公,意图谋害赵美人,这是本性不坏?” “皇上。”萧蘅沉声唤了一句,顿了顿,才说:“那么皇上为何不想一想,铭儿为何要谋害赵美人呢?” 盛怒之下,齐越不会去想,齐铭谋害赵沐儿的原因。 他只认定齐铭犯了错,该死。 萧蘅接着道:“皇上应该比本宫更明白,帝王之恩,当雨露均沾。你如斯宠爱赵美人,本就不符合礼法。如今宫内宫外,一提及赵美人,何人不是妖妃二字?” 齐越扯了扯唇瓣,回身看向萧蘅,他眼底有复杂的笑意, “那么依皇后看来,朕应当怎么做呢?是把赵美人打入冷宫,还是杀了她,就和十八年前一样?” 他明明是在笑着的,说出来的话,却令萧蘅心里生寒。 萧蘅就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齐越从未放下过,他依然记着那个女人。 而且他语气里掺杂的恨意,一如当年,没有丝毫减弱过。 萧蘅的手有点抖,她只道:“这个问题,皇上心中有数。” 齐越笑意浓烈了些,“朕告诉你,让朕把赵美人杀了、亦或者是打入冷宫,想都不用想!朕不可能再一次失去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是锋利的刀,刀刀割开萧蘅的心口。 血淋淋,无人可见。 她和他是相伴二十年的夫妻了,从头到尾,她都不是他口中的心爱之人。 他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她一直对自己说,就只做他的皇后好了,不要奢想别的…… 可是啊,人总是贪心的。 她不满足于皇后之位,她还想得到他的心,她想被他所爱…… 萧蘅闭上双眸,许久没有缓过来。 再次睁眼时,她眼神已然凉薄,“皇上真的爱赵美人吗?” 齐越没有犹豫,“朕爱她,会护她一生平安。” 萧蘅:“可是皇上别忘了,上一个你这么爱的人,已经化作白骨了。” 帝王之爱,向来都是杀人刀。 齐越的手指逐渐蜷缩成拳,眼神聚满了恨意,他突然抓住萧蘅的手腕。 “皇后啊,多亏你的提醒,不然朕都差点忘了。” 萧蘅怔怔地望着他的脸,眼中只有恨意,没有情爱。 她如何不知呢,他恨她。 他从来就不喜欢她,只是迫于萧家,这才娶她为妻。 她是满朝文武塞给他的皇后,并非他的心上人。 齐越的话像是在警告萧蘅,也像是在证明什么, “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皇帝了,今日的朕,可以保护赵美人,无人能伤得了她。” 第339章:你大爷的见鬼了 萧蘅知道自己无法战胜齐越的爱情,她话锋一转。 “可是铭儿是大齐的二皇子,他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纵然皇上不喜欢臣妾,也得顾全大局。” 这时候的齐越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刚才是在气头上,他才会一怒之下,想杀了齐铭。 细细想了会,齐铭毕竟是长子,自小被寄予厚望。 若非大逆不道,是不能轻易废黜。 可是这件事情一出,在齐越心中,齐铭已经无缘储君之位了。 …… 与此同时,沈云卿伸了个懒腰。 她刚才给赵沐儿针灸完毕。 还不知道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这几天,为了赵沐儿的病情,沈云卿都得待在宫里,出不去。 她有些想念她的世子殿下了。 纸鸢走进来,道:“世子妃,你去偏殿歇着吧,这儿有奴婢守着。” 沈云卿当然想歇着,毕竟她对赵沐儿可没什么感情,何必劳心劳力呢? 只不过,赵沐儿要是醒不来,齐越说不定会怪在沈云卿身上,好在她现在的脉搏平稳了。 沈云卿微微打了个哈欠,“嗯,有什么异常的,记得叫我。” 她这人的爱好之一,就是睡觉。 时辰到了,就该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 …… 于是,小宫女打着灯笼,引着沈云卿到了偏殿。 “世子妃请歇息,奴婢们就在外面。” 沈云卿躺上床后,翻来覆去没有入睡,她有点认床。 虽然说这里的陈设也挺奢华的,但是吧……不是豫王府里的床,她就睡不着。 沈云卿干脆坐起来,直愣愣地发呆。 突然间,“哐当”一声,窗户被风给吹开了。 一个白影飘过,刮进来一阵阴嗖嗖的冷风。 沈云卿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她对危险的敏感性很高。 “小月,你去看看外面什么人?” 小月的手搭在软剑上,推开门走出去。 外头的宫女已经都不在了。 沈云卿跟在小月身侧,直觉告诉她,这个偏殿不太对劲。 这时候,她努力回想起带自己进来的那个小宫女…… 或许是当时太困了,这儿的确是紫云殿没错,可沈云卿并没有特别去注意,那个宫女是不是紫云殿的人? 小月不禁道:“小姐,这真是奇怪,那些宫人一时间都不见了。” 沈云卿心中一惊,她忙道: “走,我们原路返回。” …… 作为曾经在皇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沈云卿自认为不会走错路,更何况只是在一个紫云殿里? 可越走下去,沈云卿越发觉得不对劲。 加上是在半夜,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也没什么灯火。 沈云卿问道:“小月,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挺陌生的?” 没有回应。 沈云卿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周遭一片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小月?你还在身边吗?” 依然没有回应。 沈云卿转身看了一遍,她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难不成她和小月走散了? 沈云卿感觉后背一股凉气袭来,她打了个喷嚏。 你大爷了,这是见鬼了??? 第340章:西凉皇子贺兰穆 忽然,一阵雾气飘过来。 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沈云卿的肩膀,将她往里面一带。 …… 沈云卿揉了揉眉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皮肤极白的男子,不是那种健康的白色,而是带着几分病弱。 他的五官和大齐人有些不同,眉头浓黑,鼻梁高挺,眼睛深邃。 仔细一看,眼珠子竟是淡蓝色,如同琉璃宝石。 尤其是他这个人,纤细高瘦,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沈云卿低头一看,男子的手还抓着她的肩膀。 她对于陌生人,总是带着十分警惕的。 “你是谁?” 男人松开了手,掩着自己的唇,不禁咳了几声。 他缓了会,出声问道:“不记得了吗?” 沈云卿盯着他的脸许久许久,她记性不错,的确是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看你的模样,不像是大齐人,你是……” 沈云卿的目光往下,落在男子衣袖处的绣花,恰是朵朵怒放的曼陀罗。 她的眼神渐渐凝聚,“你是西凉人?” 沈云卿记得,大齐皇宫里养着位西凉来的皇子,名叫贺兰穆。 当年西凉战败,俯首称臣,以皇子贺兰穆为质子,送往大齐,已经过去十年了。 沈云卿试探性叫出他的名字,“贺兰穆……” 贺兰穆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姑娘这么快,就知道他是谁了,算是有几分小聪明。 他拿出一个香囊,“我们曾在假山里见过。” 沈云卿见到这个香囊就想起来了,那天她偷听萧莅萧蘅的对话,为了怕被发现,便躲进假山里面,然后遇见了这个男人,还送了他一袋子枇杷糖丸,用来止咳的。 “原来是那个病秧子啊……” 话出口后,沈云卿自觉失言,她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贺兰皇子。” 贺兰穆没有放在心上,他压抑着自己的咳嗽,问:“难道你不好奇,今晚为何会迷路吗?” 沈云卿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宫里宫外都有很多人想杀她。 今天晚上,那个小宫女故意把沈云卿引到了“偏殿”,然后那个白影窗外飘过。 或许是因为小月的存在,“白影”没有立即现身。 然后……就是走进了“迷宫”,沈云卿和小月走散。 若非贺兰穆把沈云卿从迷雾中拉了出来,现在的她,说不定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 这一连串的阴谋,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可最让沈云卿奇怪的是,她明明对皇宫很熟悉,为什么会迷路呢? 贺兰穆浅蓝的眸子一转,他瞥了沈云卿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说:“大齐有个国师,名叫凌霄,最擅长的便是障眼法。” “凌霄……”沈云卿当然记得这人。 中秋宫宴那日,她当场拆穿了凌霄的妖法,打了他的脸。 赵沐儿还下令对凌霄处以宫刑。 没想到凌霄又卷土重来了,依然混迹在皇帝身侧,他此番行事,是冲着沈云卿报仇来的…… 沈云卿好不容易把这些捋清楚了,只觉得头疼。 凌霄是敌人,那眼前的西凉皇子呢,是敌是友? 沈云卿心底有些凉意,她抬眸看向贺兰穆,问道:“贺兰皇子,为何对我出手相救呢?” 第341章:这么说来,我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贺兰穆的眸色加深了些,正冷幽幽地看着沈云卿。 他的身子朝她靠近了些,“原因么,很简单。我需要你。” 男子鼻息间的热气,落在了沈云卿的脸上,她并没有往后靠,神色如常。 贺兰穆拿着那个香囊,“准确来说,我需要你的药。” 上次沈云卿给的那些枇杷糖丸,对贺兰穆的喘疾很有效果。 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依赖,还有一点点微妙的心思。 沈云卿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的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你的喘疾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我只能帮你缓解而已,治不了根。” 贺兰穆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这一辈子都需要你了?” 他是在笑着,可沈云卿莫名觉得阴寒。 这个人,和沈云卿以往见过的都不太一样。 如果说江临是芝兰玉树、貌如谪仙,齐钰是妖孽转世、颠倒众生,那么贺兰穆……则是从阴曹地府里面爬出来的修罗厉鬼,没有半点生人气息。 他周遭气温寒冷,再配上他骨子里透出来的病弱,种种气息掺和杂糅在一起,竟是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沈云卿对着这张五官立体而病态惨白的脸,说完全不害怕,那是假的,她还真有几分毛骨悚然。 但……沈云卿也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比起和那些光明磊落的人打交道,她更擅长和眼前这类人交流。 魔鬼和魔鬼之间,就不必要虚伪遮掩了。 她抬眸说道:“贺兰穆,我们做个交易吧。” 贺兰穆保持着他嘴角的弧度,不出声,只看着她。 他的眼神,是在示意她说下去。 沈云卿道:“你带我活着走出去,我给你药。” 贺兰穆的气息缓缓自沈云卿侧脸滑过,“那你可要记着,这药是一辈子的,我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了。” 沈云卿的皮肤不禁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好,我记着。” …… 上辈子,沈云卿进宫的时候,贺兰穆已经离开京城,回了西凉。 今日算起来,还是沈云卿第一次看见贺兰穆的长相。 这是一张让人看了一眼,就一辈子难以忘记的脸,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勾起心底的恐惧。 沈云卿现在只能答应贺兰穆,她要活着走出这里,而不是变成一具尸体。 …… 贺兰穆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起身道:“跟我来。” 周遭一片黑暗,沈云卿只看得见贺兰穆,她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一路弯弯绕绕,沈云卿丝毫不怀疑自己身处一个迷宫。 虽然说这一切只是凌霄的障眼法……到底还是沈云卿低估了他。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贺兰穆才停下来,“沿此路自行百米,再左拐,即可回到你的原点。” 沈云卿知道,贺兰穆只能送到这里了。 他是西凉送来的质子,一言一行都被局限着,不能越过分毫。 沈云卿道:“如若平安,我答应你的药,定会尽快奉上。” …… 等到女子的身影渐渐隐于夜色中。 贺兰穆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他的侍从走过来。 “殿下为何要救那个女人?” 贺兰穆看着手心里的香囊,他缓缓勾起唇角,“她是我的药。” 第342章:你竟然做出这种丑事 沈云卿按照贺兰穆的话,果真走了出来。 她抬头往上看,面前挂着的匾额正是“紫云殿”三个字。 而且,已经是天光大亮! 沈云卿不禁错愕,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她怔了怔,打算抬脚迈进去,却见小月从里面跑出来,一脸焦急。 小月:“小姐,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沈云卿从小月的表情中,感觉到了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们好像是……走散了?” 小月自己也觉得奇怪得很,她记得两个人明明是紧紧走在一起的,等她回头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沈云卿的身影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大堆人就过来,将她们两团团包住。 萧蘅从那些人身后缓缓走出来,她脸色沉郁,“沈云卿,秽乱宫闱可是死罪!” 沈云卿满脑子雾水,她怎么就秽乱宫闱了?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小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月说:“他们说有人亲眼看到你和侍卫私通。” “私通???” 沈云卿皱了皱眉头,原来这一连串的阴谋,是在这里等着呢! 萧蘅下令:“把沈云卿给本宫拿下。” 很快,便有两个嬷嬷朝沈云卿过来。 那嬷嬷一碰到沈云卿的手时,沈云卿就侧开身了,满眼嫌弃。 沈云卿不喜被人触碰,她这毛病估计是和江临待久了,被传染的。 萧蘅的语气有些嘲讽,又道:“这次,即便是太后也不会来救你了,你与侍卫私通,犯下死罪,天理不容!” 沈云卿问:“皇后娘娘,你说我私通,那么可有人证物证?” “若非证据确凿,本宫也不敢相信,你做出这种丑事。” 萧蘅的眼底有细微的笑意,“带走。” …… 沈云卿被带到了大殿中,大概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一旦传出丑闻,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不单单是萧蘅,齐越也都来了。 他们的目光都汇集在沈云卿身上。 沈云卿脸色平静,并不慌乱,她还是那句话:“你们说我与人私通,证据呢?” 萧蘅知道沈云卿在等什么,“把那个奸夫带上来。” 一个面貌清秀的男子被拖上来了,他身上还穿着侍卫的服饰。 他一来到大殿,就说:“这件事情和云卿无关,你们不要怪她,都是我一人的错……你们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 云卿……叫得还真是肉麻,沈云卿都听不下去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男子一脸深情地看着沈云卿,“我知道你是害怕被治罪,没关系的,就让我一个人去死好了,可你不能装作不认识我啊……” 齐越喝了一声,“安静。” 他脸色有些微妙的复杂,在沈云卿和男子身上扫了几回,然后落在沈云卿身上,“你当真不认识此人?” 沈云卿微微颔首,“今日之前,从未见过。” 男子显然有些不悦,他上前几步抓住沈云卿的手, “云卿,你怎么能当着皇上的面说谎呢?我们相爱那么久了,你怎么能不认识我?” 第343章:他只知道她受了委屈,他得护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放开她。” 声音清冷如玉,似幽谷泉涧,令人心头不禁一颤。 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给挑开了。 来人,正是江临,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如幽潭静水,不可揣测。 不知道为什么,沈云卿在看到江临的瞬间,竟觉得心里很是委屈。 江临把沈云卿拉到身后,对齐越道:“皇上,此事必有蹊跷。” 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沈云卿受了委屈。 他得护着她。 齐越的眼角上挑,“你来了也好。” 他指了指沈云卿和那个侍卫,“今日有人向朕禀报,说是看见了他们两个在私会偷情。你怎么看呢?” 说完,齐越还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江临的表情。 江临脸上并没有出现齐越想看到的愤怒、耻辱…… 反而,他慢条斯理地问,“既然有人看到,那么人呢?” 齐越挑眉看向萧蘅,“皇后,你说的证人呢?” 萧蘅答:“证人不少,其中一个便是紫云殿的纸鸢。” 她特意强调紫云殿,便是向齐越说明,这件事情和她凤仪宫没有关系,也不存在收买贿赂。 毕竟紫云殿,可是赵沐儿的地方。 齐越有点好奇,“那就把他们都传上来吧,让朕听听,这些证人都看到了什么。” …… 没多久,纸鸢等人就来了。 齐越经常去紫云殿,所以对赵沐儿身边的宫女也眼熟了, “纸鸢,你说说看,放心大胆地说。” 纸鸢悄悄看了沈云卿一眼,然后收回目光, “回禀皇上、皇后,昨天夜里,奴婢劝世子妃去偏殿休息,半夜的时候,奴婢感觉赵娘娘有点发烫,怕出大事,便去偏殿找世子妃……” “结果……结果……” 纸鸢说到这里,脸色一红,竟是说不下去了。 萧蘅问:“结果发生了什么?” 然而齐越注意的却是“赵娘娘发烫”,他惊问:“你刚才说朕的爱妃怎么样了?” 纸鸢:“现在赵娘娘的身体没大碍,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可半夜,奴婢去找世子妃的时候,发现她正和一个男人在床上耳鬓厮磨,都没有穿衣服,他们两个还紧紧拥抱在一起……” 小月听到这话,“你胡说?昨天夜里,小姐根本就没有在偏殿!” 纸鸢:“小月姑娘,你是世子妃的人,当然为她说话了,可我们看得真真切切,她就和这个侍卫做出了丑事!” 沈云卿观察着纸鸢的脸色,并不像在说假话。 可她明明是陷入了迷宫,就算是私会,也该栽赃她和贺兰穆才对,怎么会是这个陌生的侍卫呢? 但指证沈云卿的人,不止纸鸢一个,还有别的宫女。 如果说他们全部被人收买的话,也不太现实。 这么说来,他们的确看到了一个“沈云卿”,说不定那人和沈云卿长得十分相似…… 如此一想,沈云卿竟觉得心底发寒。 究竟是谁设计出了这一连串的死局,在等着沈云卿跳进去?置她于死地? 第344章:不怕,我在这 萧蘅的话打破了沈云卿的思绪,她看向江临, “世子,这种事本是你们豫王府的家事,但发生在后宫宫闱中,本宫就有责任处置,你不会怪本宫多管闲事吧!” 江临这人,自小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没人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藏得深,也很会忍。 若非沈云卿靠得近,感受到了他周身的凉意,她定会认为,他只是来看戏的外人,事不关己。 沈云卿正要说什么,江临却握了握她的指尖。 “不怕,我在这。” 说这话的时候,江临甚至都没有侧身去看沈云卿,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但就是刚好落进了沈云卿耳朵里。 此后许久,沈云卿都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她认为这是世上最动听的话。 江临从未对她说过一个“爱”字,却让她从头到脚都被他的爱包围。 这种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 江临说:“皇后娘娘,你可听过一句话,有时候,眼见未必是真。” 萧蘅:“这么多人总不能都是眼瞎吧,还是说,世子要护着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了?此等丑事,对你、对豫王府,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江临舍不得沈云卿受委屈,沈云卿也舍不得她的男人受委屈。 她怎么会让他戴绿帽子、被天下人耻笑呢? 这时候,沈云卿从江临背后走出来。 有那句话就够了,剩下的事情,她自会处理。 沈云卿:“尘埃还未落定,皇后娘娘就急着给我下罪名了?” 萧蘅凝了凝眸,她似乎也没料到,都到了这个地步,沈云卿还不承认。 “沈云卿,这么多人看到了你的丑事,你要如何狡辩?” 沈云卿的话掷地有声,“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认。” …… 说罢,沈云卿走向那个“奸夫”, “你说你认识我,还说我们是真心相爱,那么我问你,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既然不是太监,而是看守宫门的侍卫,昨夜又是如何混进紫云殿的?” “我又为何放着身份尊贵、模样顶尖、人品优异的世子殿下不要,去和你一个小侍卫偷情?”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侍卫有些懵。 江临听到她末尾那句话的时候,目光有些微变。他的小狐狸,依旧是如此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沈云卿盯着侍卫的脸,冷笑一声,“一时半会答不上来了?那我给你时间缓缓。” “我……我们是在宫外认识的,昨天夜里,我绕开了守卫,这才溜进紫云殿里和你相会。如今东窗事发,我知道你想活命,可你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吧,毕竟我们前不久还鱼水交欢过……” 说着说着,侍卫还露出了几分淫笑,他就是要说自己和沈云卿已经发生过关系,他就是要让外人知道,她已经不清白了。 沈云卿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放肆!当着皇上皇后的面,也敢口出妄言、污蔑世子妃。我本来还想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现在看来不必了。” 她这一巴掌,打得清脆干净。 差点都吓到了齐越,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剽悍的女人。 至于江临,已经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他现在很不高兴,因为这侍卫的话…… 他心里第一次冒出……控制不住的杀人念头。 第345章:我能证明不是我 沈云卿的眼神瞥到纸鸢身上,不过是一个眼神,纸鸢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纸鸢有些哆嗦,“世子妃,奴婢是真的看到了……” 沈云卿:“是,也许你们的确看到了一个容貌身形都与我十分相似的人,但就能证明那个人是我吗?” 她说话的时候,懒散而夹带威严。 萧蘅脸色有些发白,“简直是胡搅蛮缠!那么多人看见你与侍卫偷情,你竟还能编出一个这么荒唐的理由?” 沈云卿抬起下颚,直面萧蘅,“因为我能证明,与侍卫偷情的女子绝对不是我。” 这句话一出,沈云卿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刺眼了一些。 齐越换了个坐姿,眼中三分讥诮,打量着沈云卿。 起初的时候,齐越不过以为沈云卿是个长得不错的草包,如今看来,这人倒是有点趣味。 一时间,他不太想让她这么快就死掉了。 齐越问沈云卿:“这么多宫女,都说亲眼看见你做出丑事,你如何证明那个人不是你?” 沈云卿挑了挑眉头,“很简单。” …… 下一秒,沈云卿举起自己的左手。 宽大的衣袖顺着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纤细白净的手腕。 而手腕上,一颗殷红的朱砂痣,格外明显。 沈云卿的证据,就是守宫砂。 在场人几乎都瞠目结舌,似乎不太能相信。 或许连背后那个意图陷害沈云卿的人,也没有想到,她成亲半年,竟然还没同房! 江临的眉头有些细微拧蹙,眼底浮现几丝惊诧。 那天晚上,江临喝了祖父准备的“鸡汤”,醒来后发现沈云卿就在身下,她衣衫不整,还恼羞成怒匆匆离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她已经……事后回想,总觉得有几分愧疚,不应该那样对她的。 可如今看到这颗守宫砂,江临真是有些诧异。 …… 萧蘅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 她盯着沈云卿的手,“你……你这是?” 沈云卿将众人的表情尽数收于眼底,“皇后娘娘如若不信,大可请人来查验真伪。” 这话说的有底气,萧蘅也不能轻易说什么了,毕竟她在沈云卿手里栽过跟头,损了凤仪宫上下,若无万全准备,她只能小心谨慎。 很显然,跪着的那个侍卫也没料到沈云卿会来这一出,“这……怎么可能?” 沈云卿直视前方:“我明明从未认识你,你口口声声说与我相爱,这一字一句可都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侍卫脸色惊恐,猛地跪了下去,“不……不是这样的……” 沈云卿知道,这人既然铁定心思来污蔑她,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一个人,可以不怕死,可他能不顾及自己全族上下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顾及亲人性命,可他能撑得过刑部的酷刑吗? 怕是未必吧! 沈云卿露出微笑,看向齐越:“是真是假,我相信皇上定会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皇上,您说这话对吗?” 第346章: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去刑部 齐越的眸光凝聚成刀,锋利逼人。 好一顶高帽子啊! 他道:“世子妃所言不错,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沈云卿扬声道:“臣妾已经证明偷情者另有其人,接下来破案查案的事情便与本人无关,希望皇上能还臣妾一个公道,也还豫王府一个清白!” 齐越如何听不出来,沈云卿这话是在向他施压,甚至还拿豫王府当筹码。 到底是齐越从前小瞧了沈云卿,放她在江临身边当眼线,实在太屈才了。 “既然如此,那便把这个人交给杨元彪去审审吧……” 侍卫听到“杨元彪”三个字,仿佛被雷劈了一半。 他宁愿死,也不想去刑部走一圈。 可现在,不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是不想要他死的。 …… 沈云卿看着那个所谓的“奸夫”被拖走,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转眸看向纸鸢…… 纸鸢不禁往后缩了一下,即便沈云卿什么都没说,可纸鸢依然感受到了她的杀意。 然后,就当纸鸢以为,沈云卿下一秒就要杀了她的时候。 沈云卿却笑了,她问:“纸鸢你慌什么,或许你看到的那人,真的和我十分相似也说不定呢?你也没错啊!” 纸鸢心底更害怕了,沈云卿不笑还好,她这一笑,像极了要将猎物慢慢折磨而死的猎人。 沈云卿看向萧蘅:“皇后娘娘,难道你不想找到这个相貌与我相似的女人吗?万一她顶着那张脸再做了什么事,可是后患无穷。” 原先萧蘅也不相信,天底下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直到她见到了赵沐儿。 世界上真的有相貌相同的人。 沈云卿提出质疑的时候,萧蘅就预料到有些不对了,难不成真的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 萧蘅沉声道:“这件事情,本宫会调查清楚。” 沈云卿在萧蘅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惊讶。 她原先以为这一切,都是萧蘅所为。 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萧蘅。 除了萧蘅之外,还有谁有能力在宫里设这么大的局呢? 一时半会,沈云卿也有些疑惑。 虽然这一次,算是有惊无险过去了,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沈云卿回想起昨天夜里的“迷宫”,万一她没有碰到贺兰穆,岂不是就走不出去了? 再或者说,她要是没了这颗守宫砂,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这些都是死局啊! …… 从殿内走出去的时候,沈云卿问江临, “殿下,你明明什么都不清楚,为何这么相信我?” 江临伸手摩挲了下沈云卿的眼睑,“我说过,我只信你。” 沈云卿心里甜甜的,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她嘀咕着:“万一我真的红杏出墙了呢?” 她很难去相信一个人,也觉得自己不会被谁坚定相信着。 江临低着头看她,薄唇动了动,“红杏出墙?” 沈云卿不知死活地追问道:“嗯,若我真的红杏出墙,你会怎么办?” 第347章:我猜我会疯掉 周围人来人往,宫人们忍不住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江临捏住了沈云卿的小手,在宽大的衣袖掩饰下,旁人并看不到他们手心相贴。 沈云卿莫名的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 只听得江临低声道:“这对你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沈云卿:“为什么?” 江临淡淡一笑,引着她往前面走去。 “如果红杏越过了城墙,要么把墙筑高点,要么把枝条给折了。” 他说罢,还稍微用力捏了下她的小指。 沈云卿有些难以启齿的脸红,江临若是大大方方牵着她的手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藏在衣袖里。 路过的人只当他们是并肩前行,看不见他们还牵着手。 奇怪了,这种偷情的错觉越来越强烈…… 她问:“那么你是选择筑墙,还是折枝呢?” 江临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猜……我会疯掉。” 他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她将他从无边的孤寂中带出来,在他的夜空里点燃了绚丽的烟花。 一生至此,他从未起过贪念,却贪婪地想拥有她的一切。 对于她,无论是哭泣、还是微笑,他都想完完全全占有,又怎么舍得把她交给别人? 当这个念头在江临心中升起的时候,他差点被吓到了,他第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念,并且在他心头疯狂生长! 那些所谓的纲常法礼、清规戒律,竟都无法压制江临内心的占有欲。 他觉得自己……已经离疯不远了。 …… 江临突然问道:“那天晚上……我们真的没有吗?” “嗯?”沈云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临指的是什么事,“没……没有啊,难道你一直以为有吗?” 江临记得,那天的床单上是有血渍的,这……不应该啊。 沈云卿:“殿下,我们还什么都没发生呢,那天的事情经过,就是你咬了我一口,我拿杯子砸了你后脑勺一下,然后就睡着了。” “你砸了我一下?” “是的呢,你还流了点血……”话出口后,沈云卿意识到江临的脸色变了,“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江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情就不好了。 此前,他一直认为那天晚上是发生了点什么的。 可听沈云卿这样一说,原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这段时间,他都在纠结什么呢? 尤其看到沈云卿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江临心里头堵得慌,只憋出三个字,“没生气。” “骗人!”沈云卿又不是傻子,她难道还看不出来,一个人有没有生气吗? 而且江临这个人,一旦不高兴,身上就会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疏离感,似乎要把人拒之千里。 沈云卿反手挠了挠江临的掌心,她笑意玩味,“殿下是迫不及待,想对我以身相许了吗?” 她看到江临的耳根子迅速一红,随意他转过脸来, “沈云卿,你……不知羞!” 沈云卿笑得更欢了,“是啊是啊,我干嘛要知羞,我知你就行了!” 江临的眼底蕴了层说不明的晦涩,“这可是在皇宫。” 沈云卿:“皇宫又如何?你是我的夫君,我垂涎你的美色怎么了?旁人还能说三道四吗?” 江临叹了一声,自知自己说不过沈云卿,就由得她去了。 …… 身后有人说话:“世子,世子妃,请留步!” 第348章:江临的问题 来人是烟兰,太后的婢女。 烟兰的目光淡淡扫过,道:“太后有口谕,请你二位一同进慈宁宫说会话。” 沈云卿不用猜,想必已经传到太后耳朵里了。 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沈云卿成亲半年,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太后原先对沈云卿说了那么多遍“早日开枝散叶”,她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在被沈云卿一次又一次戏弄,怕是已经生气了。 沈云卿能预料到太后的愤怒,可她又不能不去。 …… 慈宁宫。 太后的脸色阴沉沉的,很难看。 她一直在盼着能抱上小曾外孙,可到头来却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还没有圆房! 如果不是出了今日这档子事,她还得继续被蒙骗在鼓里! 她声音里很是愤怒,“你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的目光看向沈云卿,沈云卿的目光看向江临。 江临清了清嗓子,道:“皇外祖母,这事……不急。” 太后的语气加重了些,“什么叫做不急?你江家一脉单传,就算你不急,江老头子也该急了!” 当然,太后认为并不是江临的过错,毕竟在她眼中,这个外孙子十全十美。 这么说来,就是沈云卿的不对了。 太后又看向沈云卿,“说吧,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圆房?” 沈云卿低着头看地板,眼睛转啊转,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更低点。 这个问题,沈云卿也想过很多遍了。 她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就是:江临不行。 可她又不能当面说出来……得想个什么办法搪塞过去呢? 沈云卿急得都想钻进地缝里面了。 上天啊,还有比此时此刻更窘迫的时候吗? …… 江临抢先一步,对太后说:“这事在我,是我的错。” 太后疑惑:“你对这个世子妃不满意?那这样吧,哀家给你选几个侧妃……” 沈云卿猛然抬起头,侧妃?当然不行了! 她说:“太后,我觉得这事是不是要商量商量……” 太后:“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既然你们两个是没办法给哀家生个小曾外孙了,那哀家可不得想别的办法吗?” 沈云卿内心是崩溃的,有时候老人家的心思,真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这时候,江临说:“皇外祖母,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沈云卿心想,江临肯定要和太后坦白,他身体有隐疾这事,又怕伤了面子,所以特意把她支开…… 唉,她家世子殿下,真是用心良苦。 就算他真的有病,她又不嫌弃他! …… 烟兰带着宫人一齐退下了,沈云卿也跟着离开了。 只剩下太后和江临二人。 太后真是苦口婆心,“说吧,你为何不碰她?是不喜欢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些日子以来,太后看得真切,江临绝非是不喜欢沈云卿。 所以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迟迟不肯圆房? 难道说真的别有隐情? 外头的风言风语,太后也是听到一些的,自家外孙子都十八岁了,身边也就沈云卿一个女人,可他竟然都没碰过她! 该不会真的是……有隐疾吧? 第349章:给你弄几个侧妃 想到这里,太后的脸色越发不对了。 她心里发酸,自家外孙样样都好,怎么就那方面……不行呢? 这些年来,江临一个人忍受着内心的折磨,还要面对她这个当外祖母的催促,肯定不好受…… 太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心只想着要抱小孩子,却不够体谅江临。 她这个外祖母当得真是失败啊…… “罢了,就听你的,这件事情先不急,你们先把身体养好,平平安安就是哀家最大的期望了。” 江临:“……” 在这短短几十秒中间,太后的内心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本想解释几句,但好像又没有解释的必要性了。 “皇外祖母,这件事情,是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怪责沈云卿,至于侧妃一事也不必再提,我怕府里会不得安宁。” 若真是纳了几个侧妃进来,那沈云卿和她们岂不是天天要打架,她们肯定是骂又骂不赢、打又打不赢的,然后哭哭啼啼跑到他这里来告状…… 江临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心烦,如遇大敌。 太后听得这番话,更觉得心中猜测是对的。 她总算知道江临从前为什么不喜欢女人了,也只有沈云卿这没心没肺的,能够包容这一点。 若换成别的女子,怕是早就闹翻天了。 到那时,江临的颜面何存? 太后突然对沈云卿的好感多了几分,这孩子,是个识大体的啊! 她重重叹了一声,“就依你所言,侧妃一事作罢。至于子嗣……一切随缘吧,哀家也不强求你们了。” …… 离开慈宁宫的时候,江临正觉得纳闷。 明明上一秒的太后还是愤怒的,下一秒就变得和善起来了,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愧疚。 有点……不太对劲…… 沈云卿问道:“太后和你说了什么?” 江临:“没说什么。” 沈云卿:“那你和太后说了什么?” 她在想,若是太后执意要给江临纳侧妃,来一个打一个,打到所有人都不敢进门。 江临忽然停下脚步,他的脸渐渐朝她凑近,声音带着些暗哑低沉,“你在担心什么?” 沈云卿脱口而出:“我在担心殿下的身体啊,你身体本来就不太行,万一弄来了几个侧妃,你身体吃不消怎么办?” 江临的眸色深了深,“我身体本来就不太行?” 他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冰凉的触感抚摸过她的脸。 沈云卿这人,属于那种嘴上说得漂亮、实战经验为零的战斗渣渣。 江临内心很郁闷,甚至急着想证明什么, “是谁告诉你,我身体不太行?” 沈云卿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但她不是那种脸红体质,所以在江临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殿下,我知道这种事情,有关你们男人的尊严,可既然是病,就得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会嘲笑你……”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腰身一紧。 江临搂着沈云卿的腰,将她给抱了起来,“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试试,我到底有没有病了。” 第350章:夫人,你演技不错啊 沈云卿急了,“这可是在皇宫!” 江临反问:“在皇宫又如何?” 沈云卿把脸埋在他怀里,不肯被人看见,“殿下,你的礼义廉耻呢?你就不怕别人看到了会嘲笑你?” 江临扯唇笑了笑,“今日这件事情一出,嘲笑还会少吗?” 他指的是沈云卿手腕上那颗守宫砂。 沈云卿嘟囔道:“我错了……” 江临抱着沈云卿一路走过去,浑然没有在意周围的宫人。 旁人都说江临藏得深,也会忍,可他若是喜欢一个人,绝不会遮遮掩掩。 他会让全世界都看到,他对她,是独一无二的偏爱。 江临的声音里有一丝藏不住的宠溺,“错哪了?” 沈云卿把脸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我不该自作主张,让那么多人知道我们没有夫妻之实,导致殿下身体的健康程度被人怀疑……” “我真傻,真的。我单只知道这样做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我不知道会给殿下带来不好的影响……” “……” 江临问:“说完了吗?” 他把她平放在马车里,随手拿了个软垫。 沈云卿心想,江临该不会是想在车上对她做什么吧? 她可真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呜呜呜……我错了。” 江临的手从沈云卿的侧脸,一直滑到她的脖颈,“那你打算如何补偿我呢?” 这种清凉感,让沈云卿身体一颤,她怎么觉得,她家世子殿下突然变成大灰狼了呢? “我认错了还不够嘛?” 江临摇头,“不够。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身体健康,将会成为人人茶余饭后议论的重点,这给我带来的影响很大。” 随着马车开始行走,一阵摇摇晃晃。 沈云卿想坐起来,却立刻被江临给按在了软垫上。 沈云卿委屈,“那你要怎么样?” 江临的手放在沈云卿的肩膀上,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弯腰贴过来,“你不是很期待吗?” 这张俊俏无双的脸近在咫尺,沈云卿不禁咽了咽口水,“这……可是在马车上!” 江临眼角弯弯,“反正又没有人看到。” 沈云卿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在打鼓,“这可是大白天!” 江临:“嗯,白天确实不好。” 就当沈云卿松了一口气,却听江临又说。 “很快日头就落山了,昏黄时刻,最有情调。” 沈云卿的双手揪成拳,放在胸口,“殿下,你这样做,与你翩翩君子的人设不符!” 江临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沈云卿,“在你心里,我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吗?” 沈云卿一惊,他怎么知道的??? 江临不疾不徐地说着,“事情追溯到半年前,从齐骁当街掳走你开始、再到刺客小月、围猎场行刺、甚至是赵辰之死……夫人,你的演技不错啊!” 沈云卿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被江临看在眼里,可他竟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也对啊,江临本就不是人畜无害的小公子,他的城府也不比沈云卿浅。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351章:你左肩上的疤 “很早吧。我也说不清是哪个时候发现的。” 江临无意识地抚摸沈云卿锁骨的位置,她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实际上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中。 沈云卿干笑几声,“这么说来,我们两个演技都不错啊!” 开始的时候,沈云卿想方设法去杀了江临,可一次又一次,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其实站在江临的角度看,他上辈子不过是遵从圣旨,杀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后,并无过错。 沈云卿是拿着报仇的幌子,让自己靠近他。 天知道,她有多么爱这个男人! 她的爱,是糖葫芦化在口中的甜,也是雪地里欲摔的那一扶,更是无数次珠链相隔的君臣之望…… 还有他的那句话:别怕,我在这。 她想要一个,能陪她长长久久的人。 …… 下一秒,沈云卿顿觉肩颈一片寒凉。 江临已经扯开了她的衣服,剥落出她雪白柔嫩的肩头。 沈云卿心想,他该不会是想来真的吧? “殿下,你……你要干什么?” 江临按住了沈云卿的双手,“别动。” 沈云卿闭着眼睛,浑然紧绷,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内心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期待? 他们……真的像是在偷情! 可沈云卿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江临接下来的动作,他只是把她的衣领拉到了肩膀下。 江临的目光,正温柔落下。 在她左肩的位置,有一个伤疤,依稀可以看见牙印的痕迹。 伤不大,却有点深,以至于留下了烙痕,久久不能消散…… 他低声问:“我便是咬在了这个地方吗?” 沈云卿把眼睛睁开,她略偏着头,埋怨道:“是啊,可疼了,也不知道轻点。” 江临的指腹在她伤痕处来回摩挲, 沈云卿缩起脖子,发出铃铛般的笑声,“别摸了,痒,我怕痒。” 江临低头,吻了吻那个伤疤,“对不起。” 沈云卿整个人僵住了,那种丝丝密密的触电感,从肩头迅速蔓延发散,她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在一时间涌入脑门。 太……刺激了! 以至于沈云卿完全忽略了江临那句道歉。 就当沈云卿以为,从这个吻开始,接下来还会发生点更刺激的事情…… 结果戛然而止! 江临把沈云卿的衣领撩上去,顺势把她给抱起来。 他扶着她坐稳,把车窗打开。 “时辰到了,夕阳风景不错。” 沈云卿还想着继续干点别的什么,结果江临说看风景??? 她现在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江临不行! 沈云卿噘嘴,“夕阳有什么好看的?” 话是这样说,沈云卿还是顺着江临的目光看过去。 马车是沿着湖边在走,从沈云卿的角度看,那殷红的太阳,一点一滴地沉入水中。 水面波光粼粼,晕染出一大片的温柔色彩。 沈云卿趴在窗边,“原来比起日出,夕阳似乎更美一点,仿佛一切都在归为平静。” 她忽然回头看向江临,“殿下,你有看过海吗?” “海?”江临摇摇头,京城身处内陆,四面环山,距离大海有数千里之远。 沈云卿笑着说:“我已经想好了明年的生日礼物,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第352章:这种事情不需要准备 “好,我带你去看海。” 他答应了。 …… 结果沈云卿和江临刚回到家,太后让人送的东西就到了。 是一大包药材! 林风抱着这堆药材,往旁边一放, “这是干什么的?太后为什么送这些东西来?” 沈云卿随意拈了一些,看了看,她又立即放下。 这么一大包药材,竟然全是补药! 难不成太后也认为,她的宝贝外孙子身体不大行? 沈云卿偷笑一声,“咳咳……这都是太后的心意,殿下你可要每日按时服用哦!” 没有人注意到,江临的眸色越来越黑。 林风直接问道:“世子,你身体不太好啊!” 江临冷言扫过去,“闭嘴吧。” 他现在不想听到关于这个话题的任何东西。 林风莫名受到了一股寒气,冷得发抖,他把嘴巴捂住。 沈云卿对林风使了个眼神:还不走? 林风赶紧溜走了,今天世子心情不好,他还是溜之大吉吧…… 沈云卿存了心思想调戏江临,“太后这也是关心你,我让丫鬟下去熬几碗?” 江临攥住沈云卿的手腕,“现在没在皇宫,也不是白天。你确定要去煎药?” 沈云卿怎么觉得这话,听着那么暧昧呢? “那总得给太后她老人家一个面子吧……” 江临贴在她耳侧,“沈云卿,我告诉你,你夫君的身体很正常。” 沈云卿不知死活地继续说, “没事,多补补更好!” 江临抱着沈云卿,将她抵在墙边。 他捧起她的唇,二话不说,直接就堵了上去。 对付她这张嘴,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唔唔……你……” 沈云卿对于这个吻,完全没有预料。 而且这一次,他的动作显然不如前几次那么温柔,带着几分侵犯和掠夺…… 沈云卿气都喘不过来了。 要不是江临的手一直托着她,她都要站不稳,直接给跪下去了。 她手缩在他怀里,竟是没有半点力气去推开他,只堪堪抵在他胸前。 男人的心跳有力,灼热滚烫,一阵一阵碰得她指尖酥麻。 她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可他依然没有放过她的预兆,反而吻得越发用力…… 沈云卿深吸了一口空气,“等等……我不行了,我错了……” 小姑娘眉眼都带着雾气,晶莹而朦胧,脸颊有些微红,衬得雪白的肌肤更加诱人。 她无力靠在他肩膀上,“夫君,放过我吧。” 不说这个词还好,一说这个词,江临更加不想放过她了。 他忍耐了那么多次,可她一次又一次地撩拨,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 江临直接把沈云卿抱起来,朝着内室走去,放在床上。 沈云卿往后缩了缩,“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江临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这种事情不需要准备。” 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圈进自己臂弯里。 怀中的女子有些轻微颤抖,睫毛扑闪扑闪的,勾魂摄魄…… 江临的手放在沈云卿腰间,作势就要去扯她的衣带。 他故意一点一点,缓慢地扯下来…… 沈云卿从他怀里钻出去,她猛地抓起床上的被子,把自己一裹,露出个小脑袋。 “我还小……” 第353章:她应该怀疑小月吗 江临的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沈云卿全身一眼,“是啊,还很小。” 沈云卿:“???” 什么意思??? 江临捏了捏沈云卿的下巴,明明是她胆大包天,一次次勾引他,结果到关键时刻就害怕,只管撩,却不负责。 “所以……不要随便怀疑你夫君的身体健康。” 沈云卿张着大眼睛,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此时的她,像极了犯错时候的阿旺,乖乖地缩在角落里,把头埋下去,可怜又可爱。 “睡吧。”江临从床上下去,就这么离开了房间。 沈云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还真的走了啊…… 这时候,一头小白狼爬上了床,用它毛茸茸的头,在沈云卿怀里蹭啊蹭。 沈云卿把小白狼抱起来,这才多久啊,长胖了这么多。 “阿旺,你怎么了?” 阿旺抖了抖身上的毛,不太高兴。 沈云卿叹气一声,“唉,我们都被抛弃了,你爹又出去找别的狗子了,哦不,别的狼子!” 阿旺委屈地趴在沈云卿膝上,这么大一坨差点把沈云卿的腿给压折。 她气呼呼地把它给提开,“好好坐着!” 阿旺:“嗷呜……” 沈云卿静下心来想了想,这几天发生的问题。 虽然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却没有找到隐藏在背后的凶手,还有那个模样与她相似的人……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昨天夜里的迷雾,是出自凌霄之手,这人惯会使用“妖术”。 “凌霄……”沈云卿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凌霄这人都成了太监,还能爬上来,真是打不死的蟑螂,讨人厌。 这么说来,那个模样与沈云卿相似的人,也与凌霄有关。 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凌霄身上。 可他一个不成气候的国师,如何有能力布置这么多呢? 他的背后,还藏着人…… 沈云卿一边顺着阿旺的毛儿,一边望着窗外发呆。 院子里那棵枇杷树,树叶已经完全掉光了,光秃秃一片,只剩下半边残枝条。 也不知明年春天,会不会重新抽枝生叶。 直到小月进来,“小姐。” 沈云卿正要和小月,谈谈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问:“昨天夜里,我们二人走散,你是如何走出去的?” 小月:“我发现小姐失踪的时候,到处去找都没有找到,我干脆就停下来没有走,静静等那阵雾气散了。” 其实话说回来,沈云卿对小月也不是很放心。 归根究底,她这人本就没什么安全感,只相信自己。 “嗯。”沈云卿颔首,她不禁在想,幕后黑手针对的只是她一人,所以当看到小月的时候,并没有出手。 而那时候的沈云卿,已经被贺兰穆给带走了。 贺兰穆……对了,沈云卿还欠着他的药。 既然答应了的事情,还是要做到。 “没什么,你去帮我买点药材吧。” 沈云卿写了一张单子,交给小月。 等到小月离去之后,沈云卿脸上的表情沉重起来,或许……她应该怀疑小月吗? 第354章:她是个多疑且没有安全感的人 沈云卿是个多疑且没有安全感的人,当时,毕竟只有沈云卿和小月在场,会不会是小月故意将她带入迷雾? 这个想法,让沈云卿有些毛骨悚然。 她最厌憎的就是被人背叛,尤其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但愿一切都只是沈云卿的设想。 …… 小月拿着沈云卿给的药单子,刚出门,就遇上了林风。 林风:“小月姑娘,这么晚了你还出门啊!” 因为上次腿受伤的时候,林风给过小月很多帮助,所以小月对这人的态度也有点转变了。 但她生性冷淡,热情不起来,只淡淡点了点头,“嗯。” 林风一副献殷勤的模样,“是想出去买东西吗?” 小月说:“小姐让我去买点草药。” 林风抬头看了看天,已经黑沉沉了。 “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去不大安全,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小月眸光稍变,“不必。” 她习惯了一个人,不喜欢有人陪着。 林风只能默默地看着小月离去,他就想不明白了,天底下为何有这样冷淡的女子?好像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走进她心里…… …… 沈云卿所需的药材并不难买到,所以小月很快就回来了。 沈云卿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她一边落子,一边不经意说道:“小月,我打算对萧家下手了。” 她知道小月有多么恨萧莅,杀母之仇,岂能不报? 小月:“现在吗?” “布了那么久的棋局,也是时候收尾了。”沈云卿把手中的棋子落下,“襄阳侯、赵侍郎就是我们最好的棋子。” 沈云卿可不会做无缘无故的善事,她凭什么去救襄阳侯的妻子呢?不就是为了让襄阳侯欠她一个人情…… 至于赵侍郎,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被萧莅和沈云柔害死的,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么沈云卿,不如借这两个人的手,先给萧莅一个沉重的打击。 小月恨极了这个人,她语气满是杀意,“萧莅该死。” 小月最恨的就是,萧莅利用完了她的养母,却斩草除根杀人灭口,好一副冷心绝情的模样! 沈云卿睨了她一眼,复又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棋盘, “小月,我说过,我会帮你报仇。” 事实上,沈云卿把所有人都当作棋子,一举一动都要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如若出了分毫差错,恐怕是全盘皆输! …… 第二天,沈云卿就乔装打扮,秘密去了襄阳侯府。 上次来这,侯府的布置虽然清幽,但不失格调,可今日一看,竟是满目萧条。 值钱的物件,几乎都已经被搬空了。 沈云卿听闻徐渊为了给凤娘续命,耗费重金去购买雪莲,日复一日,再大的家底也迟早有耗空的时候…… 而且徐渊性格孤傲,一直没有混迹官场,他就是靠着祖上的基业和自己的封赏,再无别的营生。 所以不过一两个月,就已经有点捉襟见肘了。 但徐渊依旧没有停药,他要留住凤娘,即便是多活一日,也不惜重金。 起初的时候,沈云卿并不太相信徐渊对凤娘的感情。 第355章:你最喜欢的绿梅开了 他们毕竟已经分开了十八年,而且凤娘还失去了记忆,她完全把徐渊当成了陌生人。 沈云卿认为,徐渊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的。 可如今看来,倒真是有几分真情,让人动容。 沈云卿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园子里赏花的凤娘,还有站在她身侧的徐渊。 徐渊蹲在凤娘面前,他握着她的手,“凤儿,你最爱的绿梅已经开了。” 凤娘目光空洞,她对于襄阳侯府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她也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 可她的身体却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应该是认识他的。 这种分裂的感觉,让凤娘不知所措。 她喃喃道:“绿梅……” 徐渊:“是啊,你从小就喜欢绿梅,所以我在园子里都种满了绿梅,你今年还是第一次瞧见它们开花,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赏梅好吗?” 在凤娘失踪的这十八年里,每一年,徐渊都会亲手种下几株绿梅。 年复一年,已经成了一大片梅林了。 这儿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在告诉凤娘,有个人等了她许久许久…… 等到头发已经霜白,身形也不再挺拔,甚至连声音都变得苍老…… 可他,依然爱她。 凤娘望着面前的梅林,露出了一个微笑,她说:“好看。” …… 沈云卿站在不远处,她没有走近,或许是不想打扰那一对赏花的人。 他们明明都已经不再年轻,却莫名让沈云卿感受到到了,那依旧汹涌滚烫的爱! 不知站了多久,大概是凤娘回房之后,沈云卿才唤了一句:“侯爷。” 徐渊转过身来,这才发现沈云卿今日拜访,他脸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 “世子妃,请入客厅喝茶。” 沈云卿还真挺喜欢襄阳侯府的茶,让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我今日来,是想让侯爷去做一件事。” 徐渊知道自己欠了沈云卿人情,他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所以无论沈云卿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会尽力做到。 沈云卿递出一张册子,“事情很简单,我要侯爷亲手把这个东西呈递给皇上。” 徐渊:“这是什么?” 沈云卿:“关于禁军统领萧莅,这些年买官卖官、贪污受贿的证据。” 徐渊的手一颤,顿然觉得这东西千万斤重,“既然有了证据,世子妃大可自行呈递,为何需要绕过我的手呢?” 沈云卿摇头,“只有你,是最适合的。” 豫王府和萧家不和,已经差不多人尽皆知了。 从沈云卿手里、或者是从江临手里交出去,都难免让人怀疑这证据的真实性。 尤其是齐越,他会以为是豫王府处心积虑对付萧家,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朝堂制衡突然失控。 所以沈云卿需要徐渊去交,一来,徐渊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与朝中任何人结党营私;二来,徐渊是襄阳侯,他的话有分量。 当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沈云卿要将徐渊彻底拉入自己的阵营,一旦他向皇帝呈递了这份罪证,他就得罪了萧莅。 若想保全侯府上下平安,徐渊只能和沈云卿为谋。 第356章:她一点也不喜欢下雪 徐渊倒不怕得罪谁,这辈子得罪的人多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他没有犹豫:“好,我答应你。” 沈云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谢过侯爷的茶了。” 她想到什么,“对了,夫人的身体如何了?” 徐渊眉眼都是忧色,“还是老样子,靠雪莲拖着。” 沈云卿之前给凤娘看过,她是头部遭受了重击,伤了脑子,“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吗?” 徐渊:“什么都忘了,甚至连桃儿的死,她都忘记了。” 沈云卿:“这么一说,忘记未免不是一件幸事。痛苦都留给了活着的人……” 徐渊:“不,我并不觉得痛苦。只要凤娘在我眼前,我就觉得开心。” 沈云卿只觉得他愚蠢,为了一个失去记忆还命不久矣的人,付出一切。 “可侯爷还能撑多久呢?把这座府邸也给卖了吗?” 徐渊的语气很坚定,“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给。我亏欠了她十八年,我得拿我一生去补偿。” 他们相识于少时,凤娘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族蒙难,男丁尽数流放,女子全部为奴。 徐渊把凤娘救了出来,他原是想娶她为妻。 可襄阳侯夫人的名字是要入族谱的,一入族谱,就会被皇帝查出来她的真实来历。 所以徐渊只能把凤娘放在妾室的位置,她虽然只是妾室,可侯府并无正妻,更没有别的姬妾。 他答应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未违约。 十八年前,徐渊出征在外,等他回来的时候,凤娘已经失踪,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这一别,就是十八年之久啊! 徐渊欠了凤娘那么多,他爱她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再次离开自己? 即便是倾家荡产,他也会留住她的命。 …… 离开的时候,沈云卿沿着梅林走出去了。 她从来不相信情爱,可事实上,真的有人等了另一个人十八年。 这一片梅林,烈烈怒放,见证着徐渊对凤娘的爱。 沈云卿会心一笑,或许……她真的应该尝试去相信人间美好。 …… 江临回来的时候,看到窗台处摆了插了几枝绿梅。 他问沈云卿,“你今天出门了?” 沈云卿:“出去走了走。” 江临:“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梅花。” 沈云卿见江临注意到了窗台的梅花,“嗯,是不太喜欢梅花,总觉得清淡冷清,我还是更喜欢艳丽热闹的东西,比如玫瑰、牡丹……可我今日瞧着那绿梅开得正盛,便顺手折了几枝过来。” 江临有些惘然,“今年的梅花开得早,雪还未下,花已然盛开。” “或许今年不会下雪了,也说不定……” 京城这边的冬天,很少下雪。 在沈云卿的记忆当中,每一次下雪,都不是很好的回忆,她一想到下雪,就会有种难以言说的郁闷。 比如娘亲是在雪天自杀的,沈云卿是在雪天被送进皇宫的,甚至连她死的那天,外头也落起了飘雪…… 她一点也不喜欢下雪。 江临出声:“昨日,我去了刑部一趟。” “你去刑部干什么?” 第357章:贺兰穆可是个狠角色 江临:“我想问问杨元彪,案子有没有进展。” 沈云卿:“他怎么说?” 江临:“那个侍卫都快被打死了,还是硬撑着不肯招认主使。” 沈云卿倒没有表露出特别着急的情绪,“那就让杨大人继续审着吧,要是这都审不出来,我担心他刑部侍郎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江临:“你和我说说,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云卿回忆了一会,道:“那天,我跟着小宫女去了偏殿休息。因为认床,我怎么都睡不着,就坐着发呆,然后窗外飘过一道白影……” 江临问:“看清楚那白影是什么了吗?” 沈云卿摇头,“一晃而过,没看清。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担心留在原地会出事。便和小月打算离开偏殿……可就是这么一走,忽然一阵迷雾,我们两在黑夜中走散了,像是陷入了迷宫中,怎么都走不出去。” 江临听到这里,不由有些后怕,或许他就不应该让她单独去紫云殿,“那后来是怎么走出去的?” “我遇上了贺兰穆。” 沈云卿提到这个人,脑海中就浮现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皮相完美到极致、却过分病态的男人。 “西凉皇子救了你?”江临当然也听说过贺兰穆,这是西凉战败,送到大齐的质子。 从十岁,到二十岁。 贺兰穆已经在大齐待了十年了。 西凉那边也久久没有接他回去的意思,似乎早就遗忘了这个远在大齐的皇子。 沈云卿:“嗯,是他带我出去的。” 江临:“这个人……是敌是友,你看得出来吗?” 沈云卿勾唇一笑,“是敌,亦是友。虽然我也就见过他这一两次,但我看得出来,贺兰穆绝非池中之鱼。” 上辈子,沈云卿正式踏入宫闱的时候,贺兰穆已经回西凉了。 沈云卿不知道贺兰穆是如何回去的,她只是依稀听说,这个西凉小皇子弑父杀君,他登上王位之后,将兄长四肢砍去、做成了人彘…… 他有野心,更擅长隐藏野心,蛰伏数年,一招致胜! 是个阴狠到极点的角色! 如果和贺兰穆这样的人成为敌人,那对自己来说是很大的不幸。 沈云卿目前正在观望中,还是尽量先不得罪贺兰穆。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脸上的微妙变化。 江临沉着脸,“若无必要,日后还是离此人远点。” 沈云卿就当作自己不知道,某人的醋坛子又打翻了。 “今天时辰还早,不如我们一起去刑部看看吧。” 江临:“你喜欢去那种地方?监牢里太过血腥……” 沈云卿:“连殿下这么爱干净的人,都能去得,我为什么不能?” 她主要是想看看,“奸夫”的嘴有多硬。 …… 刑部监牢。 杨元彪让人把那个侍卫给带上来了,人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偏偏硬是不肯招认幕后主谋。 沈云卿坐下来,低头看他,“说实话,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污蔑我呢?” 侍卫跪趴在地上,不肯言语。 “让我来猜猜看,那人是用什么来威胁你的?” 第358章:他还有不到五年的寿命了 沈云卿支着下巴,“据我所知,你是孤儿,无父无母,你也没有妻儿,可见拿这些都威胁不了。那么……是你喜欢的女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侍卫的手指抖了抖。 沈云卿缓缓而笑,“看来还真是。” 人啊,始终是有弱点的。 她眼睛盯着他,却对杨元彪说:“去查查这个人的所有物件,总能搜出一点他心爱之人的蛛丝马迹。” 侍卫咬牙切齿地想爬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手筋和脚筋已经被挑断了,只能像一只巨大的虫子般蠕动着, “你……” 沈云卿保持着笑容,“杨大人,我觉得审那个女人,会比审他更容易些,你觉得呢?” 杨元彪点头称赞,不愧是她,总是能一针见血。 “世子妃所言极是!” 沈云卿:“去把那个女人带来,我就在这里看着。” 侍卫终于扛不住了,“不要伤害她,我说!我什么都说……” …… 从监牢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沈云卿:“他只招认是凌霄指使……” 江临放慢了脚步,保持和她同行,“你认为除了凌霄,还有别人?” “嗯。”沈云卿:“但那个最大的操控者,未必会露面和一个小侍卫接触。今天我们审出来的,或许是他知道的全部了。” 江临嘴里细细咀嚼着“凌霄”二字,这个妖道国师,上次明明已经拆穿了他的骗术,他依然能重新得到皇帝的宠信。 原因只有一个,齐越需要他。 江临说:“皇帝这些日子喜怒无常,经常情绪失控,每每吃了凌霄给的丹药,才能归为平静。就算罪名指向凌霄,可皇帝保着他,便不会动他。” 沈云卿同意这一点,问题的根源在于齐越。 所以即使捉住了凌霄的罪证,齐越也不会对他有很大的处罚。 齐越依赖凌霄,是因为凌霄能炼出来的丹药,能让他恢复精气神…… 但这些丹药无疑使得齐越的身体外强中干。 沈云卿算算时间,齐越还有不到五年的寿命了。 他的死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凌霄的丹药。 既然齐越离不开的是这些丹药,那么……沈云卿何不让人取而代之呢? 刚好她这里,有一个很好的人选——玄真。 当初那个在沈府装神弄鬼的道士。 不过这件事情,沈云卿目前还不想让江临知道,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太多黑暗的一面。 没有人会喜欢魔鬼的…… 沈云卿干脆先把自己的心思压下来,“凌霄现在学聪明了,去哪都带着一大堆护卫,如果是暗杀的话,几乎没可能成功。” 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凌霄失去齐越的庇护,从天堂摔下地狱。 到时候,杀他易如反掌。 江临迎着风走,声音飘散,“未必不能成功。要不了他的命,那就断一只胳膊讨点利息先。” 沈云卿:“啧,这可不符合世子殿下的作风啊!” 江临很少会使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可并不代表他不会,凌霄这次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的底线,就是沈云卿。 任何伤害沈云卿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江临说:“有些事情,交给我来就好了。” 第359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天之后,江临就又变得忙碌起来了。 一连好几天,都没看见他的人影。 绿萝正端着新燃好的炭盆进来,她无意提到:“小姐,听说二皇子被禁足了,这事蛮奇怪的。” 沈云卿:“大概是他犯了什么错吧。” 绿萝小声道:“二殿下素来是最具贤明的,外头好多人都认为他会成为储君,这次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被皇上下旨禁足,日后怕是无缘储君之位了……” 禁足是小事,惹怒了齐越,失去了夺嫡的资格,才是对齐铭打击最大的。 谁让他吃饱了撑的,去给赵沐儿下毒呢? 就连沈云卿,也只不过是让她吃了点过敏的海鲜,真要是伤了赵沐儿,齐越不会放过。 齐铭是真心实意想要赵沐儿的命,他一来怕赵沐儿的枕边风迷惑君王,二来怕赵沐儿生下皇子…… 这才被冲昏了头脑,铤而走险,让人给紫云殿送曼陀罗花。 …… 沈云卿嘲笑一声,“像齐铭这样的蠢材,就算有皇后和萧家支撑,他也爬不上皇位。” 只不过,沈云卿觉得齐铭毒害赵沐儿,不像是他这愣头青的风格,会不会是听了谁的谗言? 曼陀罗、夜来香……中毒,这倒是有点像沈文轩的风格。 沈云卿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这位大哥,“绿萝,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打听沈文轩的事?” 绿萝:“大少爷……自从三小姐死后,他就很少活跃在大家眼前了,像是消失了一般。” 沈云卿:“我看啊,他倒不是凭空消失,估计是躲起来害人去了。” “大少爷那脑子玩得过谁?”绿萝不禁笑了,“这些年里,文不成武不就的。要是没有一个当丞相的爹,为他搭桥铺路,他还能风光无限好?” 沈云卿点了点绿萝的额头,“你这丫头,倒是越发牙尖嘴利了!我看啊,要早点给你找个夫婿,嫁出去为好。” 绿萝:“奴婢才不想嫁呢!奴婢要一辈子守在小姐身边。” 沈云卿听着这话,脸上是带着笑容的,心里却在发酸。 她上辈子没亏欠谁,却唯独欠了绿萝,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 现在有机会重新来过了,沈云卿想给绿萝一个美满幸福的人生,她要为绿萝选一个最好的夫君。 沈云卿:“绿萝,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心仪的那人,一定要和我说。” 绿萝摇头,“奴婢不要嫁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云卿笑了,“你说的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千万要看准了。” 这时候,沈云卿听到外面热闹起来,像是有远客到来。 “今日,是谁来府上了?” “好像是镇北王。” “镇北王苏拓……原来是他来了,对了,他那小女儿来了吗?” “小姐说的是长安郡主吧,她也跟着来了,奴婢还没见过这么讨喜的小女孩。” “那小胖墩确实挺讨喜的。”沈云卿搓了搓手,站起来,“随我去迎接客人吧。” …… 大厅。 江深腿脚不好,尤其天气一冷,就痛得走不动路,只能坐轮椅。 他与苏拓一别多年,许多话要讲。 长安郡主觉得无聊,便一个跑到后院来,正好碰上了沈云卿。 她一看到沈云卿,就笑嘻嘻道:“漂亮姐姐!” 第360章:可怜的小郡主还不知道有来无回 沈云卿眼看着那个小胖墩朝自己奔过来,一下子扑在她的怀里, “小郡主,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长安郡主今日的发髻是扎成了两个小揪,配上了一点细碎的粉色小绒花,显得人粉粉嫩嫩的。 只不过有很多碎发,一看就是梳头发的人手比较笨。 “爹爹在和老爷爷说话,太无聊了,我要找姐姐玩。” 关于镇北王回京,沈云卿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镇北王应当驻守北漠,而今奉旨突然回来,怕不是齐越生了什么心思。 “姐姐问你,你们这次回京城,是全家一起回来的吗?” 长安郡主摇了摇头,“本来只有哥哥跟着爹爹回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京城是什么样子的的,便偷偷钻进了箱子里,跟着他们一起。等爹爹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京城了。所以我们家,只有娘亲没有回来。” “这些天,我的头发都是爹爹梳的,他梳得不好看,我可嫌弃他了。” 她说着,悄悄嘘声,一脸小精灵鬼的模样! …… 沈云卿听着这话,陷入沉思。 镇北王膝下一子一女,长子已然成年、子承父业,一同镇守大齐北方。 齐越的旨意,应当是让镇北王父子共同回京,他这心思昭然若揭了! 可怜小郡主还不知道,他们这次恐怕是有来无回了。 长安郡主见沈云卿在发呆,“漂亮姐姐,你在想什么?” 沈云卿蹲下来,“小郡主,我房间里有很多好吃的糕点,你要不要来?” 长安郡主吞了吞口水,“但是我现在想让姐姐带我去逛街。” “逛街?”沈云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么冷的天去逛街? 长安郡主委屈巴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爹爹和哥哥都很忙,不肯带我去……” 沈云卿瞧着这小胖墩马上要哭了,“好好好,我们去逛街。” 长安郡主立马笑了,她抱着沈云卿,“姐姐真好!” 沈云卿:“小戏精。” …… 京城的街道,无论是什么时候,都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长安郡主看呆了眼,她自小就生活在北漠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放眼望去,只有无边的沙漠,哪里有京城这么好看? “姐姐,我想吃这个!” “姐姐,那个我也想要!” “哇哦,姐姐,他手里的东西好好看!” “……” 沈云卿跟在长安郡主屁股后面,一个劲的付钱,她可心疼自己的银子了,现在的小屁孩怎么那么能吃? 直到长安郡主的双手都拿不下了,她才停止。 这时候,突然一行人骑着马冲过来,扰得街道乱糟糟的,小贩摊子都被掀翻在地…… 沈云卿赶紧拉着长安郡主,退避一边。 小郡主手里的糖葫芦都掉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气得她嘟起嘴,“这些人也太讨厌了!” 街道本就不允许纵马,更何况他们这么一大堆人,所过之处,皆是民声怨沸。 沈云卿听见旁边人都在骂。 “简直是无法无天,又是那个妖道!这种人也配当国师?” “妖道能有什么真本领,不过是会花言巧语哄骗皇上!” “前段日子,听说他还抓了几个民女去试药,你们说话可都小心些,万一给抓了去……” 第361章:你又在这里恐吓小孩子 沈云卿将他们的谩骂都听在耳里。 凌霄为了给齐越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到处抓人去当试验品,惹得民声怨沸。 和前世的发展轨迹几乎一样,不同的是,时间似乎提前了些…… 沈云卿看着那串沾满了灰尘的糖葫芦,对长安郡主道:“姐姐再给你买一串。” 长安郡主好奇心颇重,“刚才那些人是谁啊?” “他们啊,是凌霄国师的人,经常出来抓小孩的!” 沈云卿还比了个特别可怕的手势。 长安郡主听到“抓小孩”三个字,吓得躲进沈云卿怀里,“好可怕!” 沈云卿:“所以你要乖乖听话,不要一个人到处瞎跑,万一被他们给抓了去,你就见不到你爹爹了!” …… 一个红衣男子走来,“几天不见,你又在这里恐吓小孩子了。” 沈云卿回头一看,正是三皇子齐钰。 男子红衣如火,烈焰裹风,站在那儿,天地万物都不及他半点光彩,他生来就是惊艳别人的。 自那天在梦川分别之后,沈云卿就一直没有齐钰的消息,听说他去云游四海了,这也不过一两月,怎么就回来了? 沈云卿问:“三殿下,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齐钰依旧是摇着他那把竹骨玉扇,笑得肆意风流,“都说了叫三哥,你这多么见外啊!” 长安郡主躲在沈云卿身后,时不时探出脑袋,用她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齐钰。 心想:这个大哥哥长得好生漂亮! 齐钰对长安郡主招了招手,“过来。” 长安郡主天生对漂亮的人就没有抵抗力,无论男女,她蹦蹦跳跳跑过去。 齐钰捏了捏她头上扎着的两个小揪揪,问沈云卿,“这是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屁孩?” 沈云卿说:“她是镇北王的小女儿。” 齐钰:“原来是她啊,长得与你倒有几分相似。” 沈云卿知道,齐钰这张脸惯是擅长哄骗年轻姑娘,没想到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齐钰拉着小郡主的手,看向沈云卿:“相请不如偶遇,去喝杯酒?” “当着小孩子的面喝酒,亏你想得出来。”沈云卿:“不过,我喜欢。” 她心想,如果只有他们两个独处,指不定江临会如何生气,所以还是带上这小孩子吧。 …… 于是,他们三个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长安郡主把目光投向了齐钰,她眨巴着眼睛,“漂亮哥哥,我可以喝酒吗?” 齐钰笑了笑,“听你姐姐的。” 长安郡主坐在旁边,“姐姐,我也想喝酒。” 沈云卿果断拒绝:“你不行,你只能喝葡萄汁。” 长安郡主耷拉着头,心里难受,她现在怀疑自己被当作了工具人,呜呜呜…… 自从齐钰和沈云卿坦白了心意,虽然……遭到了果断拒绝,但他倒觉得痛快许多,至少这一世努力过了,没有留下遗憾。 “这段时日,你过得如何?” 沈云卿:“勉强还行,没死没伤。” “我今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沈云卿抬起眸子,“什么事?” 第362章:三哥无论在哪,都会来接你 齐钰:“我这次,真的要出趟远门了。” 上辈子的齐钰,一直都活在阴谋算计中,他活累了。 他这辈子,无非就为了两件事。 一是让沈云卿结局圆满,二是让自己随心而行。 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来过,齐钰遇见了十五岁的沈云卿,他原想着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意外发现,她心里住着的人却是江临。 不爱,还能如何呢? 他只能选择放手,看着她美满幸福就好了。 接下来的人生,齐钰想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走遍天下每一寸山河。 他要尝试着去爱这个世界,他也想触碰到只属于自己的光明…… 沈云卿愣了愣,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这次是打算去多久?” 齐钰脸上的笑意都浸泡在酒中,“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一年半载,或许是一辈子。你啊,好好经营我们的赌庄,亏本了,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他有句话没说,沈云卿,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那……”沈云卿干脆提起一坛子酒,“我只能祝你一路顺风。” 齐钰也拿起一坛酒,碰了下,“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只要给个信,三哥无论在哪,都会来接你。” 沈云卿不答。 这不正经的人,突然正经起来,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沈云卿不知道齐钰要离开多久,她只是感觉他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按照原来的发展轨迹,齐钰应该是准备在朝堂安插自己的心腹了,怎么就打算浪迹天涯了呢? 过了许久之后,她饮了一大口, “你何时变得这么腻腻歪歪了?来,喝酒!” …… 这天,齐钰同沈云卿告别之后,就进宫了。 他要去见见那个把自己抛下十八年的父亲。 御书房中。 凌霄从里面出来,看到齐钰的时候,他的眼神飘在天上,并没有把这个不得宠的皇子放在心里。 如今的凌霄,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处处看人脸色的小道士了。 他是国师,皇帝最宠幸的国师。 当然,齐钰也并没有把凌霄放在眼里,他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包括凌霄。 可这一世的齐钰,却固执地想要改变什么…… 推门进去,有一阵烟雾飘散,呛鼻得很。 齐钰不禁咳了一声,他缓步走入烟雾中。 龙椅上,坐着的是天下至尊,享受着所有人的奉承,这无疑也是一个囚笼,把他永远囚禁在这个位置。 齐钰从来就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他只是想看看,这龙椅上的人,心肠有多硬! …… 齐越看到了来人,他放下了手中的物件,气息虚浮, “是你来了啊。” 齐越还记得齐钰出生的那天,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驱散了连绵数月的阴雨。 他还记得,自己那天有多么高兴,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好几天不肯撒手。 一晃多年,他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齐越能在齐钰的脸上,依稀找到与他母亲相似的地方。 可他知道,斯人已逝,永不可追…… 第363章:帝王并不是无所不能 齐钰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疏离,“儿臣在京城水土不服,特请旨返回边关。” 齐越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浓厚的哀伤,“什么……连你都要走了。” 齐钰静静站着,他不是来请求,而是告诉齐越一声。 当年,齐越迫于前朝后宫的压力,只能下令处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为了保全齐钰,只能把他送去千里之外的边关…… 十八年了,齐越好不容易能把齐钰从边关接回来,可他却想离开…… 世人都说帝王无情,可帝王真的无情吗? 他只是比旁人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他……并不是无所不能。 齐越:“如果朕说,朕打算把这个皇位留给你呢?” 齐钰冷笑一声,他要的从来就不是皇位。 如果他想要,上辈子还轮得到齐铄吗? “父皇啊,儿臣可不想如你一样,坐拥无边孤寂。” 这一世来,齐钰想通了很多事情。 愈是努力去争取什么,反而就愈是容易失去。 他现在只想跟从自己的心走。 天涯海角、河山万里。 自由就好,快乐就好。 …… 此刻,齐越心里头竟生出巨大的无力感,即便贵为帝王,他也挽留不了自己的儿子了。 而且他清楚地感知到,齐钰恨他。 恨,也是应该的。 他杀了他的母亲,将他驱逐于边关…… 可是齐越现在想挽回,他可以把皇位给齐钰,这是他所能给的最贵重的东西,即便如此,齐钰依旧不屑一顾。 他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一瞬间,齐越身上的威仪尽数散去,变得苍老颓废,和普通人家的父亲并无两样, “钰儿,朕……只是想多看看你。” 齐钰眼中一片冷清,“儿臣会时常给父皇写信,以让父皇知道,儿臣安分守己、对父皇毫无威胁。” 齐越的心被狠狠扎了一刀,“你……” “儿臣就此退下,父皇可要好生保重龙体啊!” 齐钰知道齐越的结局,五年内,死于丹药。 可他一个字都不想提,他恨这个男人。 齐钰的步伐没有半点留恋,他离开了御书房、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 …… 这天夜里,下起了小雨。 沈云卿没有睡着,她坐在窗外,看着屋檐的雨滴一串串连下来。 齐钰这个人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你说他现在出了京城没有?” 绿萝正在屋檐下挂灯,她知道小姐最近有半夜醒来的习惯,便想着点一盏灯,让小姐看了舒心,不至于眼前都是一片黑暗。 “小姐,你说谁啊?” 沈云卿叹了声,说:“一个将永远和我分别的人。” 绿萝不知道沈云卿说的是谁,但她觉得,小姐看起来有些失落。 “睡吧,人各有命。” …… 第二天,是晴空万里。 绿萝:“小姐,你听说了吗?凌霄国师断了一只手。” 沈云卿突然想到,江临那天说的话,即便要不了他的命,也得先拿只手来当利息。 难怪他这几天忙得看不见人,原来是做这件事情去了。 之前江临还不承认,齐骁断腿和他有关,现在是否认不了。 沈云卿问:“他的手,怎么没了的?” 第364章:你是看不起我们的国师吗 绿萝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道:“奴婢听府里的下人说,昨天夜里,凌霄国师乘坐马车离开皇宫之后,天光乍现,一道雷劈在了马车上,把他的手给劈断了。” 沈云卿忍不住笑了,“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啊?有点怪搞笑的!” 绿萝也觉得不太真实,“就……大家都这么说,还说是老天爷显灵了,亲自惩罚这个妖道!” 沈云卿:“这世上啊,哪有什么老天显灵,只有人定胜天。” …… 国师府。 凌霄正躺在床上,喊得呼天抢地,疼得死去活来, “哎呦呦,我的手啊……我的手……” “轻点!让你轻点没听见吗?” “我杀了你……” 大夫瑟瑟发抖,替凌霄包扎好伤口,谁知被他一脚踢开。 凌霄骂道:“没用的东西!疼死我了!” 大夫哀求:“国师大人饶命,这手的经络已经断裂,是接不上了……” 大齐人人都知道,国师是最不能得罪的人。 大夫是个平民百姓,他只是被人抓了来,给国师看病的。他什么都不求,只想能平安回去。 凌霄恶狠狠道:“接不上我的手,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一计娇俏的女声传来, “国师大人是想砍谁的脑袋啊?” 凌霄一看,来人正是沈云卿。 他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千刀万剐,如今看见她,心口疼得厉害,“你怎么会进来的?” 沈云卿:“我来看看国师的伤势如何,哦不,我差点忘了,你可是得道半仙,怎么会受伤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凌霄气得伤口又严重了,话都说不出来。 沈云卿讥讽一笑,在她看来,凌霄就是打着半仙的名号,在皇宫里招摇撞骗,本质上和江湖里那些骗子没什么区别。…… 沈云卿自顾自坐下,打量了一圈。 这屋子里的陈设样样都不是凡品,比如说金玉花瓶、双面绣的蜀锦屏风、还有那价值连城的紫玉兰…… 可见这些年里,凌霄捞了不少百姓的血汗钱。 凌霄脸色都发紫了,他左臂完全被砍断了,露出一大截血肉模糊的截面,血透过纱布流了下来…… 他现在怀疑,昨天夜里,就是沈云卿派的人。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身影从天而降。 刀光一闪,凌霄抬手去挡,便失去了一条臂膀。 若是不挡这一下,断了的就是他的头颅,而不是手了。 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幸运。 凌霄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他身边的侍卫都是武林高手。 可昨夜那个人……显然已经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 沈云卿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夫,她阴阳怪气地说:“啧,这儿怎么还会有大夫呢?天底下谁不知道我们的国师是神仙,神仙怎么可能需要大夫?他自个就会痊愈的。” 大夫抖得更厉害了,他手中的药瓶子都拿不稳了。 沈云卿又问:“你是看不起我们国师大人吗?” 大夫冷汗连连,“不……不敢。” 沈云卿喝道:“那还不快滚。” 大夫忙站起来匆匆离去,连药箱都忘了拿。 保命要紧!保命要紧啊! 第365章:国师不愧是国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凌霄眼睁睁看着沈云卿把他的大夫赶走,“世子妃,这可是国师府,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云卿眼睛转了转,“是啊,我知道是国师府。” 今日,沈云卿就是明目张胆的来了,越是遮遮掩掩,反而还让人怀疑。 凌霄被砍断了一只手,难免有人认为和豫王府有关。 当然,事实上的确有关。 所以沈云卿干脆大大方方来探病了,她这般诚心坦荡,谁还能猜忌她? 凌霄冷声道:“你竟然敢只身前来。” 沈云卿知道凌霄心里在想什么,她又不是傻子,眼巴巴把自己送上敌人门口吗? 她说;“不啊,我带了我的侍女小月,还有出门前,也和府里的人交代了行踪。” 凌霄这才注意到,沈云卿身边站着的小月,他缩了缩没动。 看来,她今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所以他根本就动不了,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世子妃来此,是想看看我死了没,是吗?” 沈云卿点头,“国师不愧是国师啊,连我心里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 凌霄差点又被气出一口血来。 沈云卿:“我现在是越来佩服国师了,不但能设下宫中迷雾,还能窥探我的心思,得道半仙就是不一样!” 她这话,一字一字都是巨大的讽刺,就看凌霄有什么反应了。 早在中秋宫宴那日,凌霄就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不死,便是他死。 一旦让她死里逃生了,接下来就等着自己步入深渊吧…… “世子妃,其实我不明白,我们二人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你当日为何偏帮赵美人来对付我?” 沈云卿想了想,这一世的她和凌霄确实没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上一世的她,可是恨极了这个妖道。 他是萧莅一手带上来的人。 萧家,是沈云卿的死对头啊! 她淡而挑眉,“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凌霄从她这张美艳的脸上,感受到的却是冰冷的杀意,她不会放过他的。 他感觉伤口又剧烈疼痛起来了,“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站起来,“国师大人,你今天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我想干什么,难道你现在还没看清楚吗?” 凌霄:“你……” 沈云卿的目光落在凌霄的断手伤口处,“国师大人,你的手都没了,恐怕无力为皇上继续炼制丹药了,不如就退位让贤吧。” 她的话轻飘飘落地,杀人无形。 萧莅能把凌霄推上国师之位,沈云卿就能用一样的路数,让玄真给取而代之。 凌霄有点慌了,“皇上还需要我炼制的丹药,没有人能取代我,没有人!” 沈云卿的嘴角微微上翘,“那国师大人就好好看着,你拥有的一切是如何慢慢消失的。” 她离开的时候,还观察了下凌霄的伤口。 截面光滑平整,显然是一刀切下来的,斩断了所有筋脉,下手很快,锋利无比。 这手……怕是接不上了。 没了命根子,也没了手,凌霄活着怕是比死还难受。 可是沈云卿没看见过江临用刀,这伤口是他造成的吗? 第366章:长生不老仙药 离开国师府后,沈云卿心里的疑惑就越多了。 她一直认为,是江临砍了凌霄的手臂。 可看了凌霄的伤口后,她又不这样觉得了。 小月说:“除了凌霄,就是除了萧莅的一条臂膀,大厦将倾,无力回天。” 她等着看,萧莅死无全尸的那一刻。 沈云卿:“很快了。” 如果一切都按照沈云卿的计划进行,现在,徐渊已经把萧莅的罪证呈递给皇帝了。 …… 御书房中。 齐越已经看到了徐渊递来的东西,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这上面把萧莅这些年买官卖官、收受贿赂的细节写得十分清楚…… “襄阳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么详细的罪证,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弄不来。 徐渊也不知道沈云卿是怎么得来的,他只说:“萧莅此人是国之蛀虫,臣历经多年,才搜集到这本罪证,为皇上,也是为大齐百姓!” 齐越凝思,徐渊素日不理朝政,一贯清冷孤高,怎么今日却来告发萧莅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萧莅。 齐越从前只知道萧家权势熏天,却不知萧莅做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此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这时候,齐越的头痛症开始犯了,他这病一犯,什么事都顾不得了。 “襄阳侯辛苦了,朕自有主张,你先退下吧。” 徐渊:“臣告退。” 从御书房离开的时候,徐渊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白胡子老头,拿着一柄拂尘,从外面走来。 徐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很是面生,但他没有多想。沈云卿交代他干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 玄真走到齐越面前,“皇上,你的头痛症又犯了。” 齐越已经疼得辨不清人,“快,快给朕药!” 玄真从盒子里拿出一颗丹药,递给齐越,“皇上请用。” 齐越服下之后,那些疼痛顿时消失不见了,他这才意识到,来人不是凌霄。 这人身量高瘦、头发雪白,脸上却光彩熠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飘然若仙。 “你是谁?” 玄真道:“在下是终南山的道人,特来助皇上长生不老。” 齐越脸色大变,“你真的能帮朕长生不老?” 玄真:“皇上大可猜猜在下的年龄。” 齐越扫了一遍,“五十?” 玄真摇了摇头,“在下已经一百二十五岁了。” 齐越惊了,“你没有骗朕?” 玄真轻轻甩了甩他的拂尘,“我当然不敢欺骗皇上,一字一句皆肺腑之言。” 齐越:“好,好啊!如果你真的能让朕长生不老,那朕就给你封官进爵、坐享天下荣华!” 玄真低着头,将眼底的得意和讥笑深深藏去。 玄真凭着这副看似得道高人的皮相,招摇撞骗了那么多年,骗骗皇帝,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皇帝久居宫闱,虽然说位高权重,但心思未必有外头那些人复杂,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最好骗了! 更何况,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想长生不老? 在江湖漂泊了那么多年,才不过是挣点辛苦钱,还是来宫里赚得多啊! 玄真捏准了齐越的这个心思,自然容易掌控。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万人之上、呼风唤雨的那天了! 第367章:他娶我,并非是因为喜欢 是夜,萧府。 “夫人,你先回去睡吧。” 一个丫鬟劝道。 身穿藕荷色锻花长裙的女子立在风口中,正在向门口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再等等吧。” 她就是萧莅的新婚妻子,白萍。 过了一刻钟后,萧莅从门外进来。 待看到白萍的时候,他眉头凝了凝。 “这么冷的天,何苦在此等?” 白萍浅浅笑着,“大人不回来,我不安心。” 萧莅的态度不冷不热,白萍不是他的心上人,只是皇后塞给他的妻子。 他遵从旨意,娶了白萍放在家里,让她享受萧夫人应有的尊荣,这已经是他能给白萍的极限了。 除此之外,她想要的,他给不了。 萧莅:“有什么不安心的?” 白萍垂着眉眼,她的模样虽然算不上如何惊艳,但胜在让人看着舒服,是那种宜室宜家的典范,说话时也总是温温柔柔的,似乎永远不会和人吵架。 “我担心大人没有用膳,所以热了饭菜等着。” 白萍等了萧莅十年,二十七八岁才嫁给他,他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萧莅这一生啊,注定是为另一个女人活着的,那人在宫墙深处。 他说:“难为你有心了,但我已经用过晚膳了,以后也不必准备了。” 说罢,萧莅就去了书房,留下白萍独自立于风中。 …… 白萍看着萧莅的背影逐渐消失,脸上的失落感无法掩饰,她苦笑一声,“我早该知道的,他娶我,并非是因为喜欢。” 丫鬟:“夫人别多心,也许是大人累了呢?” 白萍:“能让我陪在身边,已经是夙愿得逞了,我还能奢望什么呢?我不该贪心的……” 反正她已经习惯等待他了,多一天少一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回去吧,夜深了,就该歇息。” …… 书房。 萧莅坐在窗边,他换下了那身官服,点了盏油灯,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物件。 是一个普通的小铃铛,已然发黑生锈,看着有些年份了。 可萧莅的眼神,却像是在看待一件珍宝,他拈起放在手掌心轻轻摩挲着,嘴角挂着不自觉的笑意。 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时候的他,父母双亡,被萧家收为养子。 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萧家不缺子嗣,不过是看在故人之托,才收养他的。 那些年岁大的孩子,时不时地就欺负他,动辄便是拳打脚踢,让他滚出萧家。 他的一身功夫,便是在挨打中练成的。 只有一个人,给了他温暖的光亮。 萧莅初次见到萧蘅的时候,他被推下了泥潭差点淹死,呼吸快停止的时候,看到一青衣女孩匆匆走来,拉住了他的手。 “阿莅,抓紧我的手,别松开。”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八岁。 八岁的女孩能有多大力气,可她却拉着他的手撑了半个时辰,一直等到下人过来救他。 萧莅知道,这是他的长姐,一直被寄予厚望的萧家嫡女。 萧家女儿,生来就是去做皇后的,无论容貌,还是学识,都是最拔尖的那个。 在萧莅记忆中,萧蘅就是大家闺秀。 第368章:姐姐,没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他那时候,成天跟在她身后。 一声声喊着“姐姐、姐姐……” 后来啊,萧蘅真的当上了皇后。 她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 萧莅原以为自己对萧蘅,不过就是姐弟亲情。 可在萧蘅大婚那日,萧莅站在远处看着,齐越牵着她的手,走过万人跪拜、一同并肩站在高台上…… 那一刻,萧莅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他从未有过那样的怅然若失。 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从来不仅仅是亲情。 她是他生命中所有的光啊…… 他爱她。 …… 可是萧莅清楚地意识到,他和她之间,差的不只是三岁,还有姐弟身份,这是无论如何,都跨越不了的鸿沟。 更重要的是,萧莅知道,萧蘅心里爱着的人只有齐越。 哪怕皇后之位高处不胜寒,明枪暗箭多不胜数,萧莅也从没退缩过。 她想守在齐越身边,守着他一辈子,生同衾死同穴。 萧莅只能把所有不该有的心思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发现。 毕竟她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快乐。 直到大皇子齐钦夭折,那是萧莅第一次看到萧蘅哭泣,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个最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 可那天风雨夜中,她抱着死去的儿子,哭得肝肠寸断。 萧莅才发现,萧蘅从未真心快乐过。 她的孩子,才不满百日,就去了。离去的时候,只有满夜风雨相伴。 齐越不过是看了一眼,此后,再无半点怀念,甚至连孩子的忌日都忘了。 这个男人,从来都配不上他的皇后! …… 萧莅一想到这里,就恨得心在滴血。 天知道他有多想带萧蘅离开,离开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凭什么他放在心头深处的人,要受那样的委屈? 萧莅看着手心的铃铛,烛光打在他侧脸上,让他的轮廓变得昏黄而消沉,却透着一股子异样的坚定。 “姐姐,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只要我活着,就会护着你一辈子。” …… 外头,轰隆隆一阵雷声。 电光火石,划破天际。 萧莅把铃铛收起来,看着窗外的雷雨,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姐姐受了那么多苦,总得有人来偿还吧。” 他的语气,带着杀机。 那个让萧蘅受委屈的人,就是大齐的皇帝齐越。 既然如此,是时候换一个皇帝了。 不如……萧莅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齐越不想让齐铭当上皇帝,那萧莅就更要扶持齐铭了。 没有人,可以欺负他的姐姐,没有人…… …… 豫王府。 沈云卿从雷声中醒来,她又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一无所有,孤身一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孤独啊! 一只手伸来,按在她手背上。 “又做噩梦了?” 沈云卿侧眸看去,正是趁着风雨前来的江临,他肩头都沾着雨水,湿了一大片。 “殿下,你怎么来了?” 江临说:“我听见打雷了,担心你会惊醒。” 沈云卿突然就扑进他的怀里,“我害怕。” 她曾对他说过无数句害怕,可这一次是真的…… 第369章:我就是故意去嘚瑟的呀 江临任由沈云卿抱着,他摸了摸她后背柔顺的头发, “没事了,我在这。” 沈云卿害怕打雷,就是因为七岁那年被柳如烟丢到了深山老林。 她在电闪雷鸣中,差点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我今天去了一趟国师府。” 江临知道,“嗯。” 沈云卿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那里吗?” 江临心想,大概是看着仇人的痛苦,能让自己获得一些快乐。 但他佯装不知,“为什么呢?” 沈云卿笑道:“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我就是故意去凌霄面前嘚瑟的呀,看着他那惨兮兮的模样,真开心。” 江临也跟着笑了,若知凌霄断一只手,可以让她这么开心,说不定他早就把凌霄的人头提来了。 沈云卿问:“殿下,他的手,是不是你砍的?” 江临:“不是。” 沈云卿:“不是?我还以为是你……” 江临怔了怔,无独有偶,他还以为是沈云卿让人去做的,比自己还早了一步,可听她这么问,又觉得事情进入了一个诡异的走向。 沈云卿:“这么说来,又多了一个谜团。” 会是谁呢? …… 此后的第三天,沈云卿莫名收到了一封信。 她抽出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 字迹潦草狂放,但一眼就可以辨认。 “三哥离开前最后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是齐钰的字。 原来,凌霄的手是齐钰砍下来的。 沈云卿捏着纸张的指尖,有些发白。 她沉默了许久,忽而一笑,将纸条焚于香炉之中。 如果说这辈子,齐钰离开了京城,是不是说明他的结局已经发生改变了? 那么沈云卿呢,她能改变自己的结局吗? 她望着窗外白云,她从来不信天意,只信人定胜天。 …… 小月进来,“小姐,你果然猜的没错,萧莅这几天蠢蠢欲动了。” 沈云卿暗暗一笑,她让徐渊给皇帝呈递罪证,并不是想靠这些打击萧莅。 萧家势力错综复杂,萧莅又手握禁军,皇帝一时半会下不来决心动他。 可若是萧莅因为担心被打压,而背水一战、率先谋反呢? 到那时候,皇帝不可能再留着萧莅了。 沈云卿的目的,就是逼萧莅造反! 只有萧莅反了,他才会必死无疑! 沈云卿道:“安排几个人,在民间散播这样一句话,就说萧氏欲取齐而代之。” 小月已经能嗅到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了,“是!” …… 萧莅浑然不知,有一场风雨即将落在他的头上,他擦了擦手中的佩剑,嘴角弯了弯。 这天夜里,萧莅偷偷潜入了二皇子府。 齐铭自从被禁足以来,一直消沉萎靡。 赵沐儿一事后,齐铭知道自己再也得不了父皇的信任了,他与皇位也没有半点缘分了。 向来自诩天之骄子的齐铭,从天堂沦落地狱,这巨大的落差,让他几近疯狂。 “酒,我还要酒……去给我倒酒!” 齐铭趴在桌上,喝得醉醺醺的。 背后突然一阵寒气。 “你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的样子?” 第370章:长生不老盛宴 齐铭的手一抖,那手中的酒坛子“咕噜噜”地就滚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舅舅……你怎么会来?” 齐铭没想到萧莅会突然夜访,他自幼就害怕这个舅舅,怕到了骨子里。 积年累月,早就形成了一种习惯。 萧莅脸上写满了严肃冷峻,若非皇后的亲生儿子已死,他怎么也不会来辅佐这个废物。 他冷声道:“我来看看你,醉死了没有。” 齐铭已然清醒过来了,也不知是窗外的风太冷,还是萧莅身上的寒气太重,就这么一瞬间,脑子一惊。 “舅舅,我……” 他支支吾吾大半天,说不出啥话。 萧莅冷哼一声,带着几分轻蔑,“就这么一点小事,能把你逼成这样?看看你这副德行,如何当上皇帝?” 齐铭听到“皇帝”两个字的时候,心口一惊,随即脸色黯淡, “舅舅,我如今和废人没什么两样,已经没有半点期望了。” 萧莅:“慌什么?不就是失了你父皇的宠爱,被禁足于此,这就彻底把你击溃了?” 齐铭垂下头,“可我还能怎么办,父皇已经厌弃我了,我已经失去了被立为储君的资格……” 萧莅沉声道:“放心,我会帮你。” 齐铭有些震惊,不太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萧莅唇角弯了弯,眼瞳深眯,“只要你按照计划行事,我一定可以扶你坐稳皇帝宝座。” 齐铭的手在发抖,“舅舅的意思是……” 萧莅吐出了两个字,“逼宫。” 与其等着齐越驾崩退位,萧莅不如杀了齐越,亲手将齐铭给推上皇位,让萧蘅成为大齐最尊贵的太后。 毕竟控制齐铭这个傀儡皇帝,对萧莅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 那天之后,齐铭就开始变了一个人,重新振作了起来。 既然注定要被囚禁,倒不如拼一把,帝王亲情太不堪一击了。 表面上是无所事事的废物皇子,暗中却开始结党营私。 其中一位,便是沈文轩。 齐铭想要得到沈府的支持,就得从沈文轩这里出发。 而沈文轩也迫切需要一个青云直上的机会,虽然他是相府独子,但沈海为人太过谨慎,总是让他稳重求实。 沈文轩等不了,他要尽快为母亲和妹妹报仇。 所以沈文轩选择了齐铭。 而齐铭利用沈文轩是沈海的儿子,相当于借了沈家的势,他得让那些墙头草看看,支持二皇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 这天,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新进宫的道人,练出了长生不老的仙丹。 齐越为之龙颜大悦,还特意设了个宴会,召集文武大臣一同观仰。 不过月余时间,大家忽然发现,站在皇帝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国师凌霄,而是另外一个道士。 躺在家中养伤的凌霄,估计也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取代了。 齐越脸上都是愉悦,可作为皇后的萧蘅,却脸色有些沉重。 萧蘅一直反对齐越沉迷丹药一事,但她的劝谏,无疑增加了齐越的坚持。 她知道,齐越喜欢和她反着来,所以干脆就不劝了,冷言旁观这场闹剧。 第371章:谁愿意给朕试药 这些年来,齐越一直在努力证明什么。 齐越年少登基,上有太后摄政,下有文武百官施压。 他这个皇帝,当得和傀儡没什么两样。 就连自己的妻子,齐越都没有选择的权力,他只能接受被大臣硬生生塞过来的萧蘅。 而萧蘅之所以成为皇后,就是因为她是萧家嫡女。 其实,除去萧家嫡女的身份。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萧蘅都算得上是很优秀的女子,样貌也好、学识也罢,甚至是性格,真是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 她就是一个被严格按照皇后规范培养出来的人,完美到无可挑剔。 就如世人所说,萧家的女儿,生来就是去当皇后的。 可是齐越是人,他有人的七情六欲。 他并不喜欢这个时时刻刻端着的女人,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萧家。 他是帝王啊,凭什么要受萧家的挟持? 这种念头在齐越心中秘密疯长,一晃眼就数十年了。 当他不再是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皇帝,首先要铲除的就是萧家。 齐越偏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萧蘅,说了句:“皇后似乎并不期待长生。” 萧蘅犹豫了会,但还是委婉劝谏:“臣妾只是不大相信,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 这些所谓的丹药,只能给齐越带来一时的精气神,让他形成一种依赖性,实际上在慢慢摧毁他的身体。 齐越陷入了自己的执念里面,“皇后不信,那么朕偏偏是要你看看,到底有没有长生不老药。” 他振袖一挥,“传玄真上殿。” …… 很快,玄真穿着灰色的道袍走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童子。 童子手中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盒子。 随着玄真的出场,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 有些人窃窃私语。 “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 “当然没有了,不过是哄骗人的罢了。” “可看这架势,不像是假的……” “……” 沈云卿和江临站在左下侧,他们二人相识一眼。 “殿下,你信长生之说吗?” 江临几乎没有犹豫,“不信。” 他加了一句话,“但长生却是众人所求。” 沈云卿的目光落在玄真身上,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这个江湖骗子还真有那么几下,取代凌霄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了,这件事情,江临还不知道。 他正纳闷,这个玄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临侧眸,刚好看见沈云卿的眼神往前面一瞟,他心想,这该不会又是他家小狐狸的安排吧…… …… 玄真大大方方地走到齐越面前,“皇上,药已带来。” 他示意两个童子上前,然后打开了盒子。 玉盒里面散发着浅淡的烟雾,赫然摆放着一颗墨红色的丹药。 齐越探头往前面看了看,问道:“这便是长生不老药?” 玄真道:“是的。不过此药刚炼成两颗,为了皇上龙体着想,臣私认为,当有人为之试药。” 齐越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他的身体往后一靠,看向众人,“那么众位大臣,谁愿意为朕试药啊?” 第372章:为你而死,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 试药?这药能不能长生且不说,万一含有剧毒呢? 虽然大家口口声声说着为忠君爱国、万死不辞,可又有几个是真心愿意替君王去死的呢? 他们还是更爱惜自己的性命罢了,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齐越这一句话下去,大部分人都缩着头,不敢言语,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不让他注意。 还真是有些荒唐…… 齐越的眼神扫了一圈,见众人皆归为沉默。 他笑了一声,眼中隐隐藏着杀气。 “你们不是说对朕忠诚不二的吗?” 众人更加瑟瑟发抖,他们都不相信此药能长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忽然间,齐越看向身侧的萧蘅。 “皇后你呢?”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齐越就是想让萧蘅来试药,他凝视着她的脸。 他在试探她。 二十年的夫妻了,于他而言,却是二十年的仇人,相看生厌。 萧蘅的脸色凝重起来,在这一刻,她心底竟生出无比的悲凉。 她一心爱着的男人,在一心提防着她,甚至想让她死。 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当萧蘅要站起来,以身试药的时候,大臣中传来一句。 “臣愿为皇上试药。” 这句话,铿锵有力,带着男人的血气。 萧蘅愣了愣,正是萧莅站了出来,她的心被扎了什么刺,猛然而来的刺痛。 不……不能! 萧莅的目光只是掠过萧蘅一眼,再无停留。 他对齐越道:“能为皇上试药,是臣此生莫大的荣幸。” 他与她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可在这一刻,他竟觉得那么近。 他们在万人之中,只听到了对方的心声。 姐姐,能为你去死,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 …… 萧蘅喉中哽咽,她对萧莅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以身试险。 她知道的,他是为了她啊。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出来,齐越就答应了。 “既然如此,便把长生不老药赐给萧统领吧。萧统领,不愧是朕最忠心的臣子。” 他脸上带着笑意,实际上比谁都狠。 “忠心”二字,最是讽刺。 玄真拿着药,走到了萧莅面前,“请萧大人试药。” 萧莅没有犹豫,从他站出来的那刻,他就不会后悔。 他拿起那颗药丸,就丢进了嘴里,吞了下去。 …… 众人都在观察萧莅的状况,心中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 不愧是最忠心耿耿的大臣啊! 沈云卿却看得清清楚楚,萧莅这么做,只是为了萧蘅,如果他不站出来试药,那么冒险的人就变成了萧蘅…… 萧莅为了他姐姐,还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连死都不怕。 萧蘅装了一辈子的假菩萨,这辈子能有这么个人护着,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只是可惜啊,她为什么要和沈云卿作对呢? 沈云卿默默看了眼自己新做好的豆蔻指甲,鲜艳无比,像极了血的颜色。 沈云卿特别记仇,小心眼得很,得罪过她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现在,已经轮到萧家了。 她要开始杀人了,一个一个,都逃不了…… 第373章:她原先是最爱红色的 片刻之后,萧莅面色如常,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他觉得自己浑身有些轻飘飘的,说不出来的轻松感。 难道这药,不仅没毒,还能长生不老? 萧莅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齐越仔细盯着萧莅的脸,有些急迫,“萧爱卿,你可有觉得身体何处不适?” 萧莅摇头,“回禀皇上,臣一切安好。” 听到这句话,萧蘅才松了一口气。 萧蘅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一个得体的皇后,要时刻维护萧家的荣誉。 然而世家大族,掺杂了太多利益,亲情也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萧蘅是家中长姐,剩下的弟弟妹妹已然成年立业,这些亲人之间,不过是靠着家族荣誉才联系在一起的,能有几分真情? 只有萧莅,唯有萧莅,他一直都在守护着他的长姐。 便是萧蘅自己都想不到,对她最好的弟弟,是萧家的养子。 她这辈子为了萧家、为了皇帝,都付出了太多太多,她不欠他们,却唯独欠了萧莅, 就在刚才,萧莅挺身而出,要为齐越试药的时候,萧蘅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她不能失去他。 如果他死了,她以后的人生该怎么撑下去? 好在这药没毒,有惊无险。 …… 玄真甩了甩拂尘,对道:“皇上,此药安全,你大可放心。” 齐越点了点头,他突然牵住了右侧赵沐儿的手, “爱妃,朕要和你一同长生不老,在世上做一对长长久久的恩爱夫妻。” 这一句话出来,气氛就完全变了。 当着皇后的面,皇帝却和一个小小妃子说“夫妻”二字,这不是彻彻底底在扎皇后的心吗? 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皇帝真的太过宠爱赵美人。 至于萧蘅,她知道多的是人在看自己的笑话,越是这种时刻,就越是要保持体面。 皇帝宠爱与否,萧蘅始终都是正宫皇后,这就是体面。 无论齐越说什么做什么,萧蘅的脸色都一如往常,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分寸。 可赵沐儿就不一样,她抽出了自己的手, “皇上,臣妾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甚至连一个笑脸都没有给。 而齐越竟然没有半点生气,反而宠溺地看着她,“既然爱妃累了,那你就先回去吧。” “臣妾告退。” 赵沐儿连告退的礼仪都特别敷衍,她特别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自己则像是被摆在高台的玩偶,任人评头论足。 回去的路上,纸鸢说了句:“娘娘,你对皇上是不是太……冷漠了。” 赵沐儿被抄家之后,几番流离失所,是齐钰把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 齐钰看到赵沐儿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长得像画像中的娘亲。所以他故意把她往那个方向塑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她送进皇宫,送到齐越枕边。 其中最大的特点,就是冷漠。 怪不得人说,男人就是贱骨头,得不到的始终在骚动。 赵沐儿的冷漠,反而让齐越恋恋不舍。 所有人都说赵沐儿是不知好歹,其实啊,她在严格扮演着他心爱之人的模样,比如这一身素色长裙…… 她原先,是最喜欢红色的啊。 赵沐儿问道:“纸鸢,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第374章:驱逐妖道 纸鸢跟在赵沐儿身边那么多年了,她如何不知道赵沐儿的心思? “回娘娘的话,没有消息。” 赵沐儿的唇角勾了勾,“他连一句话都没留下,还真是个狠心人。” 从齐钰离开京城那天,赵沐儿就知道了,她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此后,一人山河踏遍,一人老死深宫。 这是赵沐儿自己选择的路,她不后悔,只是心里不禁疼了起来。 都说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可她偏偏就遇上了,仅仅只是遇上,再无更多…… 赵沐儿往她的紫云殿中走去,曳地的宫装裙摆逶迤而过,她会好好做这金碧辉煌囚牢中的丝雀。 …… 而所谓的长生不老盛宴,在赵沐儿离开之后,又多了几分诡谲。 镇北王苏拓看不下去了,他素来直言直语, “皇上,请不要听信道人之言,世上如何会有长生不老之术?都是骗子罢了!” 齐越正在兴头上,莫名被泼下这一盆冷水,当然是不高兴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镇北王是在质疑朕的长生药?” 苏拓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皇上,自古以来,多少帝王为了追求所谓的长生,而下场惨烈,为了大齐,皇上要慎重啊!” 齐越勃然大怒,他站起来一拍桌,“放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所有人都俯首而跪。 然便是如此,苏拓也无所畏惧,他这条命,注定是要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的。 在苏拓看来,玄真和凌霄并无区别,都是祸国殃民的罪人。 “请皇上听臣一眼,驱逐妖道,不再执迷长生药!” 他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无意更加激怒了齐越。 更何况齐越召镇北王父子回京,本就是存了夺权之意,这不是平白地给他制造借口吗? 齐越怒道:“苏拓,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苏拓:“今日,即便是皇上要杀了臣,臣也依旧是这番话!” 不少人都在劝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这一刻,齐越的确是动了杀心,他怒视着苏拓, “你……朕杀了你!” 可是齐越又清楚地认知到,苏拓是对他最忠心的一名将军,他若是杀了此人,对大齐不利,甚至还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杀与不杀,像是两条绳子,在撕扯拉裂齐越…… 萧蘅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苏拓不能杀,若杀了他,漠北定会大乱。 她柔声道:“皇上,镇北王殿前失仪,但罪不至死。不如就罚他杖责五十,小惩大诫。” 紧接着,有不少臣子纷纷道:“皇上,镇北王罪不至死!” 齐越深深瞥了萧蘅一眼,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很称职的皇后,再无人比她更了解他的心思了。 他在气头上,需要一个台阶下,她立马就给了。 齐越看向苏拓,复又坐下,“朕念你多年驻守漠北,劳苦功高,饶你不死,拖下去打一百军杖,以儆效尤。” 苏拓内心浮现无限悲凉,他知道自己无力劝阻这个帝王,只能垂头一拜,“谢皇上不杀之恩。” 无人看见,玄真略微扬起的唇角,驱逐妖道?简直是笑话…… 玄真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第375章:月满则亏 玄真从这件事情就看得出来,他这一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齐越对长生不老已经形成了执念。 他道:“皇上,请相信在下,一定能助你实现长生。” 这一刻,玄真站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俯瞰众生。 他的目光有意对上人群中那红衣女子。 沈云卿也刚好在看玄真,老话说的不错,小人得势的嘴脸还真是很难掩藏,她就喜欢利用这样的人。 有贪恋,就有欲望,也就有了弱点。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不再是无坚不摧。 沈云卿就是要让玄真取代凌霄的位置,她需要在皇帝身边安插一根最好的眼线。 …… 这天之后,齐越就一连数日不上早朝。 他修了一座宫殿,取名为长生殿。 齐越几乎天天待在长生殿里,研究长生之术。 萧蘅起初会来劝谏,但次数多了,反而让齐越更加坚定,她也就作罢。 至于那些大臣,三天两头的劝谏,更是令齐越心烦。 他干脆就下令,谁也不见。 眼看着这朝堂里的水变得愈发浑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正准备出手了。 …… 凤仪宫。 这天,萧莅有要事和萧蘅相谈。 萧蘅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贴身婢女明玉。 萧莅意有所指,“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了。” 萧蘅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一有不对,她第一眼就可以发现,“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本宫?” 萧莅:“我前段时间,去了二皇子府。” 萧蘅问:“你去看了铭儿,他现在如何?” 虽然说齐铭不是萧蘅的亲生儿子,但却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把对钦儿的母爱,尽数投在了齐铭身上。 可因为赵沐儿中毒一事,齐铭被囚禁于皇子府,不得外出。 萧莅说:“他很好,娘娘不必担心。” 萧蘅按了按眉心,“怎么会好呢?铭儿自小心气高,如今受了这个打击,本宫担心他会一蹶不振。” 萧莅斟酌了许久,试探性问道:“如果我说,我会帮他夺得皇位呢?” 他的计划,若失败则死无全尸,若成功,那就不可能留下齐越的性命。 到那时候,萧蘅会怪罪他吗? 萧蘅突然一惊:“什么意思?” 萧莅从萧蘅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如果让她知道,他打算杀了皇帝,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让她知道。 他只说:“虽然二殿下被囚禁在府,但还请娘娘不要放弃,我一定会辅佐他登上皇位。” 萧蘅叹了一声,“凡事不必勉强,铭儿若有帝王之资,自是好事,可若是没有,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 这段时间,萧蘅已经看开了许多。 与其为了名利勾心斗角,倒不如活得潇洒快乐些。 萧莅:“皇后娘娘应该知道,在这座宫城,不争,即是死。” “萧家的权势已经够了,若是再进一步,本宫担心……他会对萧家下手。” 萧蘅的脸上有忧虑,她何尝不知道月满则亏的道理? 所以这些年来,萧蘅一直如履薄冰,总怕齐越哪天就对萧家满门下手,他的心可一直是狠的。 第376章:京城的天都不红了 萧蘅在担心的事情,萧莅未必没有担心。 前几天,萧莅通过宫里内应打听到,齐越得到了一本关于他的罪证,却秘而不发,什么动作都没有,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般平静,更让人心头生疑。 萧莅现在怀疑,齐越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大计划,等着将萧家一网打尽。 他不能坐以待毙,只能背水一战。 至于是生是死,交给天意。 总之,这一战不可能避免。 萧莅拱了拱手,道:“请皇后娘娘放心,我会护着萧家……” 护着你。 …… 萧莅离开的时候,是明玉出来送。 明玉开口问:“萧大人,你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莅冷然道:“你觉得呢?” 明玉的直觉不会有错的,她欠身道:“奴婢觉得,大人有事在瞒着皇后娘娘。” 萧莅没有否认,他不打算说谎,“明玉啊明玉,不愧是你,这点东西都被你看出来了。” 明玉不紧不慢地跟在萧莅身边,她已经察觉到了。 “那么萧大人,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呢?” 萧莅:“别让她知道。” 明玉笑了笑,“看来,终于到这一天了。” 明玉跟在萧蘅身边多年,亲眼所见,她这个皇后当得是多么艰难委屈,二十年了,从没有一日是活得舒心的。 就因为一个“爱”字,把人生葬送在宫闱当中。 一点都不值得! 倒不如推翻皇帝,扶自己的儿子即位,做太后不好吗? 既然萧蘅下不了狠心,那么明玉就帮她一把。 “大人请放心去做,事成之前,奴婢不会让皇后知道分毫。” …… 此时,沈云卿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萧莅离开。 她知道,萧莅等不及了。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冷冽含冰。 沈云卿转身,悄悄去了长生殿。 长生殿中,一片烟雾弥漫,呛人得有些厉害,乍一眼看过去,倒真是身处仙境。 沈云卿看见齐越半靠在榻上,一脸醉生梦死的模样,心道这老狐狸的演技真是高超,骗过了所有人。 她行礼道:“皇上看起来气色真不错,这丹药果然起了作用。” 齐越在烟雾中缓缓睁开眸子,一瞬间精光毕现。 “你来了。” 自从被乱匪掳走那次之后,沈云卿认为,她和齐越明面上的利用关系就维持不下去了。 可是沈云卿没想到,齐越竟然还会来找她。 齐越问道:“想玩个游戏吗?” 他现在看她,只觉得此女城府极深,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在扮猪吃老虎。 沈云卿挑眉:“皇上想玩什么游戏?” 齐越缓缓往下靠去,目光往上看了一眼,“许久没有杀人了,这京城的天都不红了。” 他嘴角边的笑意在逐渐变得阴狠。 骨子里的血液都在开始期待了…… 沈云卿:“这游戏听着有趣,就是不知皇上想怎么玩了?” 齐越眯着眼,笑道:“既然是杀人,那就得见血,一网打尽。” “那么在皇上的这局游戏中,我沈云卿扮演的应该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第377章:谁让她喜欢吃糖呢 沈云卿同样也在笑着,笑得明媚张扬,心思却毒入极致。 齐越是最近才意识到,沈云卿是个白切黑的狠角色。 可沈云卿一直都知道,齐越是个疯子。 他反问:“你当然会是这局游戏的操控者,不是吗?” 沈云卿坐在齐越对面,“听起来有趣,既然这样,便说说游戏规则吧。” …… 一个时辰后,玄真带着童子们,前来送药。 沈云卿起身离去,堪堪和玄真擦肩而过。 这一局游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人人都是黄雀,人人亦是蝉。 小月忍不住问道:“小姐,皇帝和你说了什么?” 沈云卿:“他想让我与他联手,除去萧莅。” 小月:“这不是挺好的吗?” 沈云卿:“是啊,皇帝以为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知道,等萧莅一死,下一个便轮到我了。” 小月:“那这……他是想让你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沈云卿:“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皇帝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小月用自己的小脑袋瓜想了会,想不出来怎么做,“小姐打算怎么做的?” 沈云卿微微笑着,露出两个小梨涡,“就随着皇帝的心意吧,他想当黄雀,可我并不是螳螂。” 小月:“这件事情,你打算让世子知道吗?” 沈云卿眼尾上挑,“京城的天即将要变红了。这可是我送他的生辰礼物,怎么能提前让他知道呢?” 小月突然意识到,不仅齐越,沈云卿亦是一个疯子。 …… 回去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下。 沈云卿问:“怎么了?” 小月:“有个乞丐摔在了地上,我让护卫扶她离开。” 沈云卿拿了锭银子给小月,“今天我心情还不错,赏她的。” 小月把银子递给乞丐婆婆手里,“我家小姐赏的,大过冬的,去买碗热汤喝吧。” 乞丐婆婆躬着背,拄着根腐朽的老木头拐杖,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已经辨不清原本的颜色。 她哆哆嗦嗦地说:“谢谢大善人!谢谢大善人……” 护卫护着她走到马路边上。 马车继续行驶,等到完全消失后,乞丐婆婆挺直了腰板。 她望着马路尽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 大概是走到西街了,沈云卿突然让马车停下。 “等等,我去买个东西。” 沈云卿走到一间小铺子门口,这店面不大,装潢也简单得很,店里只有一对老夫妻。 “老张叔,还有百草味的糖吗?” 因为沈云卿来这的次数多了,加上她的模样不凡,老张早就记得她了。 “有,今日我这恰好还剩了一份百草味的。” 沈云卿记得,江临就喜欢这个口味的。 “给我包起来吧。” 老张麻利地包起来,“好嘞!” 沈云卿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妇人,那妇人眼神空洞,脸上却挂着笑容,一看就是双目失明。 “张嫂的眼睛是怎么伤的?” 老张说:“十年前生了场病,病好后,眼睛就这样了。” 沈云卿:“我记得,你说过这店子也开了十年吧。” “是啊,谁让她喜欢吃糖呢?” 老张说这句话的时候,嘴不自觉咧开了,眼角皱纹挤在一起,却是满满的甜蜜。 第378章:我会当她一辈子的眼睛 因为妻子喜欢吃糖,所以老张才开了一家卖糖的小铺,一开就是十年。 沈云卿莫名觉得手中这包糖有些沉重,“张婶这双眼睛,可有去找大夫看过?” 老张:“找过,大夫都说没法治了。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我当她一辈子的眼睛,不会让她摔的。” 沈云卿看着这家小铺,谈不上富贵,只能勉强养家糊口。 可老张言语中都是那么乐观,浑然没有半点厌世的气息,每每谈到张婶,都是从里而外的幸福。 …… 豫王府。 沈云卿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午膳。 自从给江深用了那种药汤泡脚之后,坚持了几个月,成效不错,他的腿疾发病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疼了,不至于时时刻刻都用轮椅。 沈云卿问老头子,“他回来了没有?” 江深摇头,“说是不回了,我这孙子为了个京兆尹的破官职,倒是忙前忙后的。” 沈云卿托着腮,看着自己买来的那包糖, “这说明江家风气好啊,教出来了这么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难怪京城的百姓都夸他。” 江深刚啃完一个猪蹄子,“小丫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云卿不承认,“我生什么气?” 江深:“你就没有怪他公务太多、冷落了你?” 沈云卿:“那我总不能把他绑起来打一顿吧……” 江深:“本王教你一个法子,话糙理不糙,留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你要是做一桌子好菜等着他,他肯定是眼巴巴地赶回来。” 沈云卿内心:做一桌子好菜,这是认真的吗? 她说:“可是太后警告过我,让我这辈子都别碰厨房。” 江深皱了皱眉头,“太后懂什么?你得听我的。” 沈云卿:“噢……” …… 这天,沈云卿就在厨房里待了一个下午。 头一个时辰,江深嗅到了什么呛鼻的浓烟,他回头一看,怎么起火了。 “这谁家房子烧了?” 阿忠弱弱地说:“王爷,是咱家厨房被烧了。” 江深:“……不用慌,问题不大。” 第二个时辰,江深正打算小憩一会,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吓得他猛然惊醒。 “发生了何事?是不是有人偷袭王府?” 阿忠脸色怪异,“回王爷的话,是世子妃烧火,不小心把炉灶给炸了。” 江深愣了一下,他开始怀疑自己让沈云卿进厨房,是否正确。 “人没事就好……” 第三个时辰,沈云卿终于做出了一桌子菜。 沈云卿看着自己的成品,颇有成就感,比上次在太后慈宁宫里的要美观一些。 “祖父,你先尝尝?” 江深看着这一桌“奇奇怪怪”的菜式,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沈云卿双手叉腰,“祖父,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一下午做出来的,你该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这……”江深只好勉为其难,他随意夹了一小块看起来像排骨的东西。 刚一放进嘴里,就尝出了前所未有的苦感。 像是盐放太多了混着浓郁的酱油再被烧焦……形成的味道。 第379章:沈云卿别怕,这辈子都别怕 江深立即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茶,“太后所言非虚!” 沈云卿:“……” 她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感觉……就还蛮不错的。 “本王年岁已高,晚膳不宜过多,现在要去散步了。”江深站起来,看了看旁边的阿忠,“走,陪本王散步去。” 沈云卿:“???” 她扫了一眼,那这一桌子好菜,就等着江临回来吧,真是便宜他了。 …… 是夜,江临回来的时候,看到沈云卿正趴在桌子边等着。 江临有些好奇,“你今日怎么还下厨了?”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倒是要看看,她安的什么心思? 沈云卿:“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江临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总之,“喜欢”这词是很难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坐下来,静静看了一圈。 这桌子上倒是摆满了菜式,可每一盘,江临都似乎不太认识,颜色奇怪得很。 他叹了声,看向身边的沈云卿,“其实不必勉强。” “我没有勉强,我挺开心的。”沈云卿感觉自己已经爱上了做菜,“殿下,你看我的眼神,我是真挺喜欢的。” 江临见沈云卿真是一脸欢喜的模样,不忍拒绝,“罢了,我吃便是。” 沈云卿喜欢看江临吃东西的模样。 他这个人啊,无论做什么,都美得和画一样,举手投足都是诗意。 曾经的沈云卿,很期待看江临发疯的样子,可现在,她却舍不得破坏这幅画了。 她问:“好吃吗?” 江临慢条斯理地咽下去,他不太习惯说谎,可因为沈云卿,他这辈子算是谎言无数了。 “不错。” 沈云卿笑起来,“开心!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最近京城有许多流言,说我善妒小气、一点也不温柔体贴,不是一个合格的世子妃,所以我就想着改变一下,你觉得呢?” 江临一怔,说:“府里有下人,你大可保持原样,不需要改变什么,做真实的自己便好。” “那么殿下,你真的想看见真实的我吗?” 沈云卿这话未必不是试探,一直以来,她在江临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伪装者。 她害怕自己那些阴暗见不得光的东西,被他发现。 江临眼神凝汇,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美艳脸庞,却总觉得她脸上戴着面具,他更希望看到她摘下面具的模样。 “有何不可呢?” 沈云卿保持着她嘴角的弧度,“万一真实的我丑陋不堪、肮脏腐烂,你不会害怕吗?” 江临的手轻轻拂开沈云卿鬓边的碎发,缓声道:“我也并非那般光风霁月,所以你不必担心。” 这句话,让沈云卿那忐忑的心安了下来。 她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可她也渴望有个人,能接受她所有真实的一切。 她希望自己被喜欢的,不只是她伪装出来的东西。 她想把那些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摆在他面前,晒晒阳光。 他越是美好,她就越是害怕,会吓到他。 江临的目光温柔落在她的脸上,他说:“沈云卿,别怕,这辈子都别怕。” 第380章:千秋功业在此一举 除夕是大齐最重要的节日,百姓们为了过节,都会提前准备。 放眼望去,一片热热闹闹的。 可在这盛世太平之下,涌动着的将是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 萧府。 萧莅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只等明天了。 他看着院子中整军待发的将士们,不由胸腔内气血涌动。 男儿当顶天立地,做出一番事业,在历史上刻下自己的的名字。 即便肉体毁灭,可山川河海都会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萧莅举起一碗酒,“请诸将士与我满饮此杯!” “千秋功业,在此一举!” “杀!”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热血澎湃,他们都以为自己的名字将刻在历史长河中,殊不知只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子罢了。 …… 齐铭从人群后走出来,他身穿一袭暗蓝色长衫,手持佩剑,步伐稳重。 多日的幽禁,让齐铭仿佛变了一个人,尤其是他下巴处生出来的胡渣,倒是洗去了他原本的稚嫩,颇有几分男人气势。 齐铭走到萧莅身边,“舅舅,一切都准备妥当。” 萧莅颔首,“沈文轩那边呢?” 齐铭:“他已经拿到了丞相令牌。” 萧莅眼底笑意变浓,“这么说来,万事俱备只等明天了。” …… 此时,沈云卿正在镇北王府中。 “绿萝,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和王爷单独谈谈。” 绿萝告退,房间里别的下人也告退了。 苏拓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了,虽然被打了那一百杖,但没几天就恢复了。 “这真是皇上的意思吗?” 沈云卿:“皇上召见王爷你回来,不就是为他保驾护航的吗?”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层意思。 还有一层意思是,齐越想趁苏拓和萧莅两败俱伤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沈云卿就算是说了,凭着苏拓这忠心耿耿的样子,他也不会在意。 长生不老盛宴那次,沈云卿就看明白了,就算是齐越要苏拓的命,他依旧会双手奉上,可他的家人呢? 如果让他眼睁睁看着家人,因自己而死,他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后悔? 苏拓开始意识到了,他脸色凝重,“皇上不单单是想对萧家下手。” 沈云卿勾唇:“如果王爷想保全苏家,我这倒是有一个计策。” 苏拓:“请说。” 沈云卿吐出四个字:“置身事外。” 唯有置身事外,才能保全苏家上下。 但……就看苏拓愿不愿意了。 沈云卿说:“王爷,王妃还在漠北,等着你带孩子们回家。” 这句话,便是对苏拓的提醒。 …… 离开的时候,沈云卿捏了捏长安郡主的脸蛋,“姐姐下次再来找你玩。” 长安郡主依依不舍,“要快点噢!” 身后的苏拓,看着自己这个小女儿,那是满心怜爱,她才七岁啊,还没看尽世间繁华。 如果让苏拓为了自己的忠诚,而牺牲家人的性命,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苏拓可以死,可他们不行。 沈云卿离开之后,苏拓把长安郡主抱起来,他问:“婳婳很喜欢她吗?” 第381章:我们一定会成功 长安郡主一脸认真地说:“我喜欢漂亮姐姐。爹爹,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苏拓摇头,“爹爹没有不开心,只是近日事情有点累。” 长安郡主缩在他怀里,“可是爹爹,我想娘亲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句话,让苏拓下定了决心。 他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 这场游戏即将进入最高潮的部分,可沈海却忽然才意识到,自己被拉扯进去了。 沈海在书房里搜了一大圈,“我的令牌呢?” 褚南枝:“老爷别着急,想想看是不是落在什么地方了。” 沈海:“不可能,我一直放在盒子里。这几天,有谁进来过我的书房?” 褚南枝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好像看到大少爷进来过。” “什么!”沈海的瞳孔急剧扩大,他跌坐在椅子上,“这个逆子,是想害死我们沈家满门吗?” 褚南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担心问道:“老爷,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海这些天称病在家,但他并不是聋子瞎子,外头的举动,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 眼看着时局即将动荡了,沈海当然要明哲保身。 他特意待在家里,就是为了避免沈家遭受牵连。 可是沈海没有想到,沈文轩竟偷走了他的令牌! 沈文轩是沈家的大少爷,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沈家。 就算沈海无心掺和,也被迫给拉进去这一滩浑水。 如果输了,就是满门抄斩。 他无比后悔,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一个这么愚蠢的儿子呢? 沈海急了,他对下人斥声道: “把沈文轩找回来!” “就算是绑,也得绑回家!” 褚南枝看沈海的脸色,估摸着是要发生大事了。 可她只不过是久居深闺的妇人,她什么都帮不了,只能沏一壶清茶。 …… 至于沈文轩,他准备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他才不会放弃。 放弃,就等于功亏一篑。 等到二皇子顺利登基,沈文轩就是开国大臣,自然会身居高位。 何况齐铭答应过他一件事。 那时候,沈文轩要杀沈云卿,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沈文轩站在齐铭身前,他眼中是春风得意,“二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你一声令下。” 齐铭拍了拍沈文轩的肩膀,“很好。若此事功成,我定不会忘记今日之恩。” 沈文轩道:“能为殿下鞍前马后,是我的荣幸。” 他们二人,正看向无边黑夜。 风声呼啸,刮得脸颊微疼。 只要再等一会,这天就要变红了。 齐铭心中有预感,他一定可以成功,他生来就应该是当皇帝的。赵沐儿那件事不过是他登基路上的一颗小石头,踢开就好了。 如今齐越沉迷长生之术,醉生梦死不理朝政,正是齐铭最好的时机。 他必须要趁这个机会,让皇帝退位。 自古以来,皇位之路都是用鲜血染红的,亲情不值一提。 父子、兄弟都是笑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齐铭咬了咬牙关,拔出手中的佩剑,朝天一指, “我们一定会成功。” …… 第382章:我陪你一起疯 此时,有两人正立于高墙之上。 红衣烈焰如火,白衣翩然若仙,他们并肩而立,放眼望去,河山万里。 高墙之下,是万家灯火。 夜空漆黑如墨,连月亮都被隐去了,让一切都显得格外压抑。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处高楼,不远处就是东城门。 东城门,是通往皇宫的主要关卡,自然是逼宫夺位的必经之地。 晚风把他们的衣袍吹得飞扬,连同鬓角的垂发,让静谧的夜色平添几分瑰丽。 沈云卿的目光正望向远方,她眼中,正是繁华鼎盛的京城。 再过不久,她要让这个地方,成为萧莅的坟墓。 她启唇道:“殿下,我从未觉得京城的夜晚这么美过,或许这次是有你在身边吧。” 江临的眸色如墨被晕染开,这段时间,他总觉得沈云卿有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微笑着,“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 只听见一计刺破天际的啸声。 随之,是无数个信号弹冲上云霄,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烟花。 像极了中秋那晚的火树银花。 眼看着四面八方的将士冲出来。 一瞬间,便是漫天的杀声。 刀光剑影,刺得眼神生疼。 沈云卿厌恶血腥的气味,却又喜欢享受杀戮带来的刺激。 上辈子那些人说的没错,沈云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以杀戮为乐。 …… 萧莅是禁军统领,皇城禁军皆为他所管。 只要里应外合,冲入皇宫不是难事。 此时的他,已经代领人马,兵临东城门之下。 漫天的厮杀声,将林子里沉睡的麻雀都惊醒了,四处飞窜。 随着一声令下,数万将士齐齐冲入城门。 “杀!” …… 江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沈云卿,这一切你都知道?” 沈云卿:“是啊,我都知道。” 她不仅知道,她还是这场宫变的推波助澜者。 若是没有她,还指不定能看得见这一场好戏。 随着周遭的杀声更浓,血腥味充斥在每个角落里,沈云卿突然踮脚,抱住了江临的脖子, 她娇媚的红唇,停留在他下颚的位置,“殿下,生辰快乐。” 沈云卿记得江临的生辰,是除夕前夜。 她送他的礼物,是最真实的自己。 那点点燃起的火把,像极了万千星辰。 无边血色、灯火凄迷。 漆黑的夜空已经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沈云卿踮起脚尖看他:“现在你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是一个疯子,你确定还要和她长长久久吗?” 她把自己最残忍最黑暗的一切,都摆在他面前。 忐忑是她,惊慌是她,患得患失是她,开诚布公亦是她…… 江临听着沈云卿的话,他的眼神并没有沈云卿想象中那么惊讶。 她只当他一无所知,殊不知,他早就识破她完美面具下的伪装。 他的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唇抚摸过她的肌肤。 在萧瑟夜风中,在漫天嘶吼中,他的声音温暖如阳。 “我陪你一起疯。” 他们在厮杀中拥吻。 第383章:他只是看不得你受委屈 东城门破。 萧莅率领将士,一路直抵皇宫。 他们首先包围的就是长生殿。 宫人被吓得四处逃窜,惊慌失措。 萧莅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伤及无辜。 这次计划的目的,是为了让齐越写下退位诏书。 萧莅不想沾染太多的杀戮,他怕那人会恨他。 …… 长生殿内,依旧是一片烟雾缭绕,好一番醉生梦死。 估计齐越还不知道,禁军已经包围了皇城。 萧莅走进来,皮质的靴子在玉石地板上,声音厚重。 他看着齐越的背影,停下来,道:“皇上,别来无恙啊。” 为了这一天,萧莅筹划了许多年。 可真走到今日,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萧莅把手中的明黄色卷绸扔过去,“二皇子齐铭贤良聪慧,堪当大任,是君王的不二人选,皇上就在退位圣旨上盖个印吧,从此以后安养晚年。” 他已经提前写好了圣旨,等着齐越盖下玉玺即可。 只要齐越乖乖地按照吩咐去做,萧莅或许可以留他一命。 龙椅上的人拿起卷绸,看完之后,却不说话。 萧莅等不及了,他喝了一声,“皇帝,你已经别无选择!”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 “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别无选择?”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萧莅心中大骇。 回头一看,发现齐越站在长生殿外,“这……” 他猛地转头,而那坐在龙椅上的人,也转过身来。 是一个太监。 萧莅踉跄后退一步,“这怎么可能?” 齐越迎风而立,身上的明黄龙袍凛凛生光。 他是大齐之主,运筹帷幄间,可控天下万物。 萧莅筹划了那么多年,齐越同样也筹划了那么多年。 不设局,怎么能请君入瓮呢? 齐越笑了起来,眉眼都是算计,萧家终于出手了。 他振臂一呼,“大齐的将士们听着,谁若能取得萧莅首级,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 凤仪宫。 萧蘅对于一切,浑然不知,她本是在睡梦中,忽然惊醒。 “明玉!明玉……” 明玉很快走进来,“娘娘,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萧蘅抓着明玉的手,“外头是不是出事了?” 明玉眼神稍变,“娘娘,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好好睡吧。” “不,你在骗本宫!” 萧蘅心中有预感,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慌忙地穿好衣服,疾步跑出去。 萧莅吩咐过明玉,让她瞒着。 明玉赶紧追过去,“皇后娘娘!” 萧蘅从未像今天这般没有理智,她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直到跑出了凤仪宫,萧蘅才听见外头的杀声一片, “这是发生了什么?明玉,你到底还要瞒着本宫多久?” 明玉跪在地上,“娘娘,等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蘅意识到了什么,“是萧莅?他造反了!” 明玉垂眸不答。 萧蘅满脸痛心,“糊涂啊!他难道不知皇上一直在筹划着对付萧家吗?这不是白白去送死?” 明玉:“萧大人他……只是不想再看到娘娘受委屈。” 萧蘅往那火光连天的地方跑去…… 第384章:没事的,姐姐在这 萧莅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中了埋伏的人是自己。 眼看着自己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去,他知道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然即便是死,也得以一个将军应有的尊严死去。 这场厮杀,持续了一整夜。 萧莅已经是遍体鳞伤,他持剑的手都开始有些发颤,却依旧死死撑着自己,不肯倒下。 而齐越站在弓箭手之后,眼中笑意轻蔑。 这些天来,齐越不理朝政、醉生梦死,就是他最好的伪装,他得让这些人有机可乘啊! 游戏已经接近尾声了,他喝令道: “放箭!” …… 等萧蘅赶到长生殿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看到万箭齐发,全部朝着萧莅的方向。 “不!不要!” 萧蘅疯了一般冲过去,跪在地上哀求齐越, “皇上,臣妾求你……臣妾求你了,你放他一条生路!” 齐越低头看着她,“萧蘅啊萧蘅,你以什么身份求朕呢?是以大齐皇后,还是以萧家嫡女?” 他很少唤她的名字。 在齐越的计划中,他要除去整个萧家,自然也包括萧蘅。 齐越推开了萧蘅的手,冷漠道:“谋反之罪,满门抄斩。” 萧蘅跌跪在地,满心悲凉。 谋反之罪,满门抄斩,所以他要连她一起杀了吗? …… 萧莅胸前连中三箭,他拄着长剑,半跪在地。 他抬眸看向齐越,声音嘶哑,“此事皆我一人所为,与长姐无关!” 齐越挑了挑眉,“是吗?” 他问萧蘅:“你当真什么都不知情吗?” 萧蘅的确一无所知,可她的解释显然苍白无力,没人会相信的。 萧莅凄笑一声,“皇上,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认了。可你要知道,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我长姐更爱你的人了!” 齐越并没有让人住手,听到这话,他只是略微有些失神。 她爱他吗?未必…… 她只是爱皇后之位罢了。 漫天箭雨悉数落在萧莅身上,在临死前,他终于敢明目张胆地看她最后一眼,可她怎么在哭呢? 姐姐,对不住,我还是让你流泪了。 …… 萧蘅跑过去,却被侍卫拉住了,她一声声叫他的名字, “阿莅!” 已经无人回应了。 全天底下对萧蘅最好的人,死了。 就连他死的时候,都在护着她。 萧蘅拼命推开这些侍卫,跑到萧莅身边。 齐越皱了皱眉头,示意弓箭手停下,这个女人是疯了不成! 萧蘅抱住浑身是血的萧莅,像小时候一样哄着他, “阿莅,别怕,没事的……” 萧莅在笑着,发出一句微弱的声音,“姐姐……” 他多想碰碰她的眉眼,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可终究是做不到了。 只见他的手停在半空,轰然垂下。 手心里,还紧紧攥着个发黑的小铃铛。 经年累月,早已辨不清铃铛原本的模样。 萧蘅却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萧莅十岁那年,她送他的生辰礼物。 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还带在身上…… 萧蘅明明没有在哭,可为什么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润。 “没事的,姐姐在这……” 第385章:你凭什么说我不会快乐 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即便用清水冲刷数十遍,也难以洗去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 谁也不曾想到,历经两朝的萧家,顷刻间轰然倒塌。 萧家众人,尽数充监。 二皇子齐铭带兵谋反、意图弑父杀君,被废为庶人,终身幽禁。 至于其他的参与者,一应死刑。 …… 此时,沈云卿和江临,正在镇北王府喝茶。 苏拓一脸感激,“世子妃此计甚妙,我苏家得以保全,多亏你了。” 沈云卿淡淡一笑,欣然接受苏拓的感谢。 倒是江临一脸雾水,他问沈云卿,“你提了什么计策?” 沈云卿简单地说:“我担心皇上会对镇北王下手,所以建议王爷兵分两路,一路由王爷自己带领,一路由苏世子带领,这样一来,皇上要动其中一方,就会顾虑到另一方。既保全了王爷忠君爱国的心思,也保全了苏家上下。不至于等萧家兵败,而苏家也被一网打尽。” 江临明白了,“只怕萧家已败,皇上心思依旧不止于此。” 这也是苏拓担心的地方,“要不本王干脆把兵权交上去,从此退隐山林便是!” 江临打断:“不可!” 沈云卿觉得自己和江临真是心有灵犀,“王爷,你交出兵权,也就是交出了自己的保命符,必死无疑。” 苏拓惘然,“那……应该如何是好?” 江临:“只有一个法子,返回漠北,日后若无要事,不必返回。” 苏拓:“本王的确想回漠北,可是皇上那边并不打算让我等回去。” 沈云卿笑了笑,“皇上当然舍不得放你们回去,不过略施小计,也未尝不可。” 苏拓:“世子妃请说。” 沈云卿正要开口,忽看到一个下人跑进来。 此人是沈府的人。 “二小姐,沈家出事了,你快去救救老爷吧!” 沈云卿和江临相视一眼,她大概猜出来了。 沈文轩帮着齐铭一起起兵作乱,如今齐铭兵败,沈文轩自然脱不了干系。 谋反,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沈文轩出事了,连带着沈海、整个沈家都获罪了。 沈云卿语气冷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与沈家已无半点关系。” “二小姐,可你终究是老爷的女儿,难道你忍心看沈家被满门抄斩吗?” 沈云卿的手一顿,心口冰凉。 是啊,沈云卿是沈海的女儿。 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血缘总是割不断的。 可这又如何? 沈云卿是个疯子,她会在意血缘吗? 便是这时候,江临牵住了沈云卿的手,“我们一起去看看。” 沈云卿咬了咬唇:“我不去。” 江临:“恨一个人,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快乐。” 沈云卿当然知道,仇恨不会让她快乐,只会让她更加疯狂。 可她始终无法原谅沈海,他是那样心狠的一个人。 沈云卿甩开了江临的手,不禁吼了声:“你凭什么说我不会快乐?” 这是她第一次对江临发脾气,眼眶微红,神态冷漠,看起来既委屈又愤怒。 第386章:能救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江临似乎没料到,沈云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只知道她与沈家不合,并不知事情原委是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云卿已经跑出去了。 小狐狸脾气还挺大,明明是他被吼了…… 江临怕沈云卿出事,他起身告辞, “王爷,实在抱歉。” 苏拓只当是小夫妻吵架了,这也是常事。 他笑了笑,道:“这夫妻吵架,男人放下身段去哄哄,没什么大事,去吧。” 在这方面,苏拓可是行家,虽然说他是个大老粗吧,但夫人一个眼神,他就能看出来她是不是生气了,就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比如送她一束喜欢的鲜花、买一些新奇可爱的小玩意、再或者让孩子们去调剂调剂…… 总之法子多的是。 …… 沈云卿走出了很远,她故意停下脚步,想看看江临有没有追来。 结果……除了小月,再无别人。 沈云卿心里更生气了,呵,男人!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想起那个下人说的话。 按照齐越的性格,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沈文轩参与叛乱,是借了沈丞相的势,齐越当然不会放过沈家。 不出意外,就是满门抄斩。 沈云卿想到这里,一瞬间的痛快之后,却是满心惘然。 如果沈府被灭门了,沈云卿真的会快乐吗?她的快乐又能持续多久呢? 她第一次开始产生的质疑。 …… 江临一直跟在沈云卿身后,却没有靠近。 林风问:“世子,你为什么不追上去?” 江临的目光略带忧色,“沈家是她的心劫,如果她不愿意自己走出来,谁也没有办法。” 林风不太懂,“如果世子妃不愿意走出来,你把她拉出来不行吗?” 江临:“这俗世万千,能解救自己的人,永远都只有自己。而我能做的,就是在她身后等待,让她知道永远有家可归。” 林风虽然还是不懂,但他礼貌性地表示赞同,自家世子真是深情款款,从前那朵高岭之花,现在已经开放了。 …… 监牢。 沈云卿也不知自己为何走到了这里,难道她真是想去看一看沈海吗?看看这个血缘上的父亲。 小月见她站在门口,踟躇不前,进也不是,回也不是。 沈云卿这一刻才意识到,她两辈子都把自己困在沈家,从未走出去过。 她恨沈海逼死了苏菀,让她从小就没了娘亲,也没有父亲的疼爱呵护。 她更恨沈海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沈云柔,当着她的面,毫不遮掩,明明自己才是沈家的嫡千金,却过着不如仆人的日子。 那十几年的光景中,好似所有人都美满幸福,唯独她受尽苦难、任人欺凌。 因为这些恨,她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疯子,人不人鬼不鬼。 受折磨的人,一直都是她。 能救自己的人,也只有她。 如果她不愿意与世界和解,谁也救不了她。 …… 沈云卿长吁一口气,终究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她不愿意自己的人生永远都活在仇恨中,她也想去拥抱灿烂的阳光…… 她说:“进去吧。” 第387章:我知道你恨我 监牢里面依旧是臭不可闻的腐烂味。 沈云卿径直往里面走去,她看见沈海身着一袭白色单衣,显得有些瘦骨嶙峋,正盘腿坐在牢房里。 她见惯了锦衣华服的他,倒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斯落魄的模样。 话说沈海这一生,也算是拼尽了努力。 一介布衣、出身寒门,十年苦读,一朝高中。 此后数十年的官海沉浮,他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一步步爬上了丞相之位。 可惜啊,沈海聪明一世,却栽在了沈文轩手中。 …… 沈海本就有病在身,监牢里湿气重,导致风寒又加重了。 不停咳嗽,“咳咳……” 待他看到牢房外一袭红衣的女子时,有些愣住。 沈海并没有想到,沈云卿会来。 沈云卿走近了,她低头看向他,道:“沈大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你怎么沦落到如斯境地了?” 沈云卿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在沈海意料之中。 沈海闭着眼:“如果你是来看我沈家笑话的,那么恭喜你,你做到了,可以离开了。” 对她,他无话可说。 从某些角度看,其实沈云卿和沈海的确有那么一点相似,比如他们都擅长阴阳怪气的刻薄。 沈云卿缓缓说:“沈家一百多条命,不日就被满门抄斩,我一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震撼刺激。沈大人,您觉得呢?” 沈海的拳头攥起,青筋狰狞,然空有悲愤,只剩无奈。 别的事情都好说,可偏偏是谋反…… 这回,沈家真是被沈文轩这个逆子给害死了! 沈海自嘲地笑了声:“一百多条人命……哈哈,一百多条人命啊!” 沈云卿欣赏着沈海脸上的痛苦,他越是痛苦,她就越是满意。 她说:“沈大人若是想活命,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法,只要你求我,我就救你沈家满门。” 天底下,只有女儿求父亲,哪有父亲求女儿? 可沈云卿就想看看,沈海走投无路的模样。 …… 沈海看着沈云卿,随着她年岁渐长,她这张脸越来越不像苏菀了,而是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许久之后,沈海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恨我。” 沈云卿没有否认,“是啊,我恨你。我恨你害死了我的娘亲,我恨你让我一生都活在痛苦中,你毁了我娘,也毁了我!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你眼中竟无半点愧疚?” 沈海啊沈海,你凭什么没有半点愧疚? 她只是想看见沈海痛哭流涕忏悔一生,可为什么,他永远都是一副世人都亏欠他的模样?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情,他应该得到良心的谴责。 该被折磨的人,也应该是他沈海才对! …… 沈海听着这话,只觉得十分讽刺,“从头到尾,都是你娘背叛了我,我不欠谁的。” 沈云卿斥道:“你胡说!” 沈海不愿在这件事情上辩驳,他不愿意回想起那些耻辱。 沈云卿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没有任何效果。 她扯唇一笑,“好,很好。我就让你知道,背叛你的人究竟是谁?” 第388章:自损一千,也要伤人八百 说到这里,沈云卿眉眼中又多了几分快意。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自损一万,也要伤人八千。 “小月,你去把翠儿带过来。” 翠儿……沈海听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翠儿不是柳如烟的贴身大丫鬟吗?后来被柳如烟不慎给打死了。 已经死了的人,如何还能活过来? …… 当小月把翠儿带来的时候,沈海瞳孔睁大,显然不敢相信。 “翠儿,你不是死了吗?” 翠儿道:“奴婢没死,而是被二小姐救了下来。” 沈海看了看翠儿,又看了看沈云卿,浑然不知道她们打算做些什么。 沈云卿微抬起下颚,“翠儿,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沈大人。让他死了之后,不要做个糊涂鬼。” 翠儿低着眉眼,斟酌了一下语气,启唇道:“老爷,其实大少爷不是你和夫人的孩子,他是……他是夫人和管家沈丁的骨肉。” 沈海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翠儿解释:“当初,夫人为了逼老爷娶了她,便借种怀孕,成功上位。所以大少爷他真不是你的孩子!” 沈海不相信:“一派胡言!我不信,我不会信的!” 这话,他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沈云卿说的。 不论沈云卿告诉他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他不会让她得逞的。 沈云卿举手拍掌,赞叹道:“不愧是沈大人啊,给别人养大了儿子,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沈海依旧在坚持着,“沈文轩是我的儿子!” 沈云卿:“翠儿可是跟在柳如烟身边最久的人,如果不是她知道这些,柳如烟怎么会杀了她灭口?你这辈子着实可悲可恨!” 沈海:“不……不是这样的……” 沈海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跌跪在地,一身的颓废之气。 沈云卿接着说:“因为别人的儿子,连累沈家上下,沈大人真是罪有应得!” 她就是要一刀一刀插在沈海的心上,她就是要看着沈海悔不当初的模样! …… 翠儿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亲眼看见了沈云卿如斯疯狂,或许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沈云卿突然将翠儿往前一推,“继续说啊,把所有的细节都说给沈大人听听,他不是还不信吗?” 翠儿缩着脖子,不敢直面他们的眼神, “从一开始,就是夫人设的局,她故意在茶水里下了药,让老爷和她发生了关系,可惜一夜春风并未怀孕。紧接着,她又找到沈丁,两人经常夜中私会……等她有了身孕之后,再买通产婆,伪装成是老爷的孩子……” 听到这里,沈海吼了一声,“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沈海这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竟一直活在欺骗当中!” 他出身卑微,自小就比别人都要勤奋努力。 十年寒窗,高中状元,他以为自己终于出头了,殊不知官场复杂、人心险恶。 想要混出一个好前程,就必须谨小慎微,一朝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多年摸爬滚打,他拼尽力气,好不容易从一个贫民,爬到丞相之位,再也无人敢小瞧他分毫。 可是天意难测,明明他都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上天要给他一个这样的结局? 母亲病逝、妻儿背叛,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 可笑啊!可笑至极! 第389章:她只是见不得光的 看到沈海的反应,沈云卿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受尽折磨呢? 她也得让沈海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沈大人啊,你知道吗?我从小最羡慕的人就是沈云柔了,我多想和她一样,被父母疼爱呵护,有师父倾囊相授……” “我本也能成为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可在那十余年中,我只是见不得光的丑陋蠢货!” 沈云卿是微笑着问他,语气平静,全然没有半点愤怒,却把积年累月的恨意悉数倾出。 “你说,我该不该亲手杀了你呢?” …… 沈海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若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一定会亲手掐死她。 他绝对不会因为一时怜悯,而留她活到今日。 “哈哈……哈哈哈……” 沈海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模样疯癫。 沈云卿皱了下眉头,他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然而下一秒,沈海就抓着沈云卿的手,他割破了她的指尖。 一滴血落在地上的一碗清水中。 随即,沈海也割破了自己的指尖,同样是落了一滴血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这两滴血水火不容,完全没有交融。 沈云卿呆呆愣愣地盯着这碗水,怎么会这样? 她的手仿佛触电般缩了回去,“这……不可能!” 沈海冷笑着看沈云卿,“沈云卿,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这十五年来,我让你活在我眼皮子底下,已经是我对你和你娘最大的容忍了!” 这件事情,让沈云卿一时间接受不了,她喃喃道:“我娘……我娘不会骗我的!” 沈海几乎是声嘶力竭,“你娘就是个骗子,她骗得我那么苦,自始至终,都是她背叛了我!” 他这辈子就爱过苏菀那么一个女人啊,却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当初,沈云卿刚出生的时候,沈海满心都是身为人父的欢喜。 即便是个女儿,沈海也没有半点不满。 他亲手为她缝制了小裙子,他为她买了市井上能买到的所有玩偶。 他还抱着她逢人就夸,说这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要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受尽宠爱。 可是啊,他看见了她手腕上的胎记,是一片类似于鸢尾花的红色胎记。 这个鸢尾花胎记,沈海曾经在别的男人手上看见过,他把那人丢进了河里喂鱼。 可是杀了那人又如何? 沈云卿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沈海,他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了。 他恨苏菀,恨沈云卿,未尝没有在恨自己! 这十五年里,沈海没有一日是活得舒心的。 他漠然道:“你看看你左手手腕有什么。” 沈云卿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她自己的身体当然清楚。 在她左手手腕处,的确有一个相似鸢尾花的红色胎记。 她缓缓挽起衣袖,如今这胎记红得刺眼! “不……” 此时此刻,沈云卿的心像是被人挖空了。 这许多年来的信念顷刻崩塌,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娘亲欺骗了她。 娘亲是全世间最美好的人啊,她怎么可能说谎呢? 一定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沈云卿不信,她怒视着沈海,“你在骗我对不对?” 沈海勾起了一抹嘲笑,他本来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 可事已至此,他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你以为我愿意骗你吗?我多么希望你是我的亲生骨肉,毕竟我那样爱着你的母亲,可她呢,却给我留下了一辈子难以洗去的耻辱,你就是这个耻辱!” “沈云卿,我就不该让你活着的。” …… 如果世上有最伤人的话,那就是这一句了。 原来啊,她只是一个孽种,她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 沈云卿感觉全身无力,若非小月扶着她,她已经摔下去了。 她嫉妒沈云柔什么呢?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恨沈海呢? 那些所谓的仇恨,沈云卿甚至都不配拥有。 所有一切,在此时此刻都显得太过可笑。 沈云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监牢的,她只知道她是来看沈海后悔莫及的模样。 可为什么,自己倒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 可是大雨啊,能洗干净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吗? 沈云卿任由自己站在风雨中,她无法接受娘亲欺骗了她,她更无法接受她是一个肮脏的孽种。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这天地万物。 她甚至希望雨下得更大一点,把这浑身的龌龊都冲去…… 在风雨中,沈云卿把脸扬起来,挤出了一丝苦笑, “娘,你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 第390章:吾妻卿卿 小月就站在沈云卿身侧,却不知该如何做。 往日,小月只见过沈云卿工于心计、肆意张扬的模样,却不曾知道,原来她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沈云卿缓缓地蹲下来,问她:“小月啊,如果你是沈海,你最爱的女人和别人生下的孩子,你会怎么对她?” 小月张了张唇,她向来嘴笨,不知道怎么劝慰人。 沈云卿不等小月回答,自己说着:“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孩子!我怎么可能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十五年呢?” “说到底,还是沈海心慈手软了……哈哈……” 她一边说,一边笑。 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被人发现她在哭,她只在笑…… 街道上悬挂着的灯笼,不停摇晃。 烛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显得分外单薄消瘦。 ……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上的雨水停了,风雨声却依旧。 沈云卿抬头往上看,是一把水墨色的油纸伞。 撑伞的人,是江临。 他就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衣袂生风。 沈云卿喉中哽咽,“你怎么来了?” 江临说:“雨下大了,怕你找不到回来的路,所以我来接你了。” 沈云卿笑着看他,眼底却盈满了泪光,喃喃自语:“回家……可是我没有家啊!我没有家、没有家人,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他说我是孽种,我不该活在这世上的。” 江临朝着沈云卿蹲下来,他的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你不是孽种。” 沈云卿问他,“那我是谁?” 江临的眼角微微弯起,他只说了四个字,“吾妻卿卿。” 吾妻卿卿…… 沈云卿从未听过江临说一个爱字,可她觉得天底下所有的情话加起来,都不如这四个字动听。 这一瞬间,沈云卿仿佛看见了江临眼中的光。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说要带她回家。 她终究不是那个七岁的自己,顶着风雨,在深山老林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现在有人会来接她回家,他不会让她迷路的。 …… 沈云卿想站起来,可发现她的双腿已经蹲麻了。 “殿下,我腿麻了。” 江临自觉地转身背对她,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我背你。” 沈云卿乖乖地趴在江临身上,她把侧脸贴在他蝴蝶骨的位置,“我现在好难过。” 今天这事,对沈云卿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她一直认为是沈海对不起她们母女,她一直认为是这个世界辜负了她。 可却突然发现,善良温柔的娘亲欺骗了她。 她是偷情的产物,是不被世人接纳的孽种。 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那些支撑她熬过漫漫苦难的执念,全都是笑话一场。 她不是沈云卿,她没有名字,没有父亲。 …… 江临不大擅长哄人,一边背着沈云卿,一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之前,有一仙山,山上有一神仙,神仙转世为人,却整日以泪洗面……你猜她为什么哭泣?” 沈云卿摇头,“不知道。” 第391章: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江临走得很慢,说:“因为仙女来到这世上,注定是要历经磨难的,等她把所有眼泪都哭完了,余生就会一帆风顺了……” 背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沈云卿对于睡觉还真是非常严格,时间一到就要入睡。 …… 一路风雨走过。 回到府上的时候,沈云卿浑身都湿透了。 江临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发现她脸颊滚烫, “会不是是受了风寒?” 绿萝说:“奴婢去准备水和姜汤。”她赶紧退下去了。 这一夜里,窗外风雨未停。 江临守了沈云卿一夜,听着她嘴里一声声在唤着“娘”。 …… 第二天,天亮之后。 沈云卿还是没有醒来。 江临探了探她的体温,明明烧都已经褪下去了,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呢? 他吩咐林风道:“去宫里请张院判来。” 张院判有把柄在沈云卿手里,每每见她,其实他这心啊,就七上八下的, 他说:“启禀世子,世子妃身体并无大碍。” 江临问:“那她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话说出口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急了。 张院判:“这……我也不知道为何。” 江临:“你再仔细把脉看看。” 张院判只好重新给沈云卿瞧了瞧,他回道:“世子妃的风寒不重,而且高烧退了,不至于昏迷不醒……或许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江临怔然:“她不愿意醒过来?” “医书上曾记载过,一个人在受到巨大的刺激时,她的头脑会下意识选择用昏睡的方式,来逃避现实。”张院判顿了顿,问道:“世子妃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最近世道太乱了,张院判自己也是听说了很多事,比如萧家被满门抄斩,而沈家尽数入狱…… 江临眸底扫下一片昏暗,“我知道了,你走吧。” 早知如此,无论说什么,江临都不会让沈云卿去见沈海。 有些事情,知道太多然而徒留伤悲,倒不如从来都不知道。 他后悔了。 …… 此后数天,沈云卿都陷在了自己的梦境中,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沈云卿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沈海和苏菀。 人生两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在沈海二十二岁这日,他高中了状元。 可谓是青年得志、一日恨不能看尽长安花。 人群簇拥,奉承不断。 很多达官贵人都想和这位新科状元攀亲,甚至主动把女儿嫁给沈海,可他并没有被繁华冲昏了头脑。 沈海高中状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远在家乡的母亲和妻子接到京城来。 而且还重新补办了一场婚礼,让所有人看看,他只爱她的妻子苏菀一人。 世人都称赞他重情重义,是个真性情的人。 可惜官场人心复杂,起初的时候,沈海混得并不好,他没有显贵的家世背景,他只能靠自己。 人啊,惯来都是捧高踩低的。 新科状元又如何? 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就是对手,就得死。 第392章:黄粱一梦、美梦一场 在沈海最年轻气盛的那几年里,他吃了太多亏,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渐渐的,沈海身上的那股文人清高被磨灭得一干二净。 所谓的“不为五斗米折腰”,又有几人能做到? 他开始学着和别人一样,阿谀奉承、工于心计。 沈海自小头脑聪慧,只要他坚定去做某一件事情,他一定会做得比别人要优秀。 不过数年,他就青云直上,爬到了丞相之位。 无论是当时寒窗苦读的书生,还是功成名就的丞相,沈海的身边只有苏菀一人,再无别的女子。 可惜这几年里,两人一直没有子嗣。 沈海倒也不着急,他总是拉着苏菀的手,“子嗣皆是缘分,不必心急。” 那个常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平日很少说话。 她习惯性露出浅淡的微笑,唇边那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真是醉人心。 沈海觉得,他这辈子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他没有辜负任何人。 子嗣,该来的时候还是会来的。 …… 这场梦境中,沈云卿像个旁观者,站在他们身边。 看着他们二人,谁不会称赞一句郎才女貌呢? 红袖添香、煮水烹茶。 把生活都过成了诗。 可这一切的美好,停留在了柳如烟出现那日。 那个一出现就浓妆艳抹的女人,眼神里的勾引心思藏都藏不住。 柳如烟的存在,让沈海和苏菀的深情,不堪一击。 或许深情都是说给外人听的玩笑,又或许是爱得不够深,再或许是情爱本就是不能存在的奢侈品…… 若说沈海对柳如烟没有一丝丝动心,那又怎么可能呢? 如果不曾心动,单单凭着那碗下了迷药的茶,就可以上了他的床吗? 未必吧…… 沈海也曾因为柳如烟而笑过,他还夸赞她的身段极美,尤其是唱小曲的时候。 眼神不会骗人,就算沈海不承认自己爱过柳如烟,他也定是痴迷过。 事情的发展,一发不可收拾。 有了柳如烟之后,就有了沈文轩。 这对苏菀无疑是最沉痛的打击。 她一心以为自己和沈海,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终究是黄粱一梦、美梦一场。 谁都想不到,平日里最温婉的女子,却做出了最疯狂的举动。 那天,苏菀救了一个男人,她偷偷把他安置在院子中,悉心照顾。 而他们之间,的确有了一个孩子,就是沈云卿。 …… 当沈海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把那个男人扔进了河里喂鱼,他还死死掐着苏菀的脖子。 他一遍遍地问她:“为什么背叛我?” 苏菀只是笑着,笑得讽刺, 她说:“我就是想试试,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一个人背叛自己的爱情?” 从那之后,他们两个就彻底破裂了。 沈海似乎忘了,他曾经牵着苏菀的手,说过要一辈子对她好。 他也忘了,他抱着襁褓中的沈云卿逢人就夸…… 沈海只知道自己恨苏菀,恨入骨髓。 所以沈海故意当着沈云卿的面,撕扯着苏菀的及腰长发,一把一把地扯下来,扔在地上践踏…… 第393章:你是我不需要做梦,也能看见的人 不仅如此,沈海经常对苏菀拳打脚踢,一次比一次狠。 即便是欢愉的时候,他也毫不留情,像疯子一般,肆意掠夺。 他把这些,当作她背叛自己的惩罚。 他就想听到她喊痛,他就想让她苦苦求饶…… 可是这个温婉至极的女人,在某些地方却倔强得很。 无论沈海怎么对苏菀,她始终都是保持着笑意。 那嘴边漾开的梨涡,充满了讽刺。 她在嘲笑他。 …… 再后来啊,或许是苏菀真的对人间失望了,她选择了离开。 在一个冰冷的冬天,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天,五岁的沈云卿正拿着一叠糕点,兴高采烈地推开房门,想和她的娘亲一起分享。 “娘,我们有好吃的了……” 结果沈云卿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散去,就看到了苏菀的尸体。 她从未见过那么一大片的血,满身都是啊,把衣裙都给染红了。 苏菀的尸体被拖出去的时候,血滴在了雪地上,泅开一朵朵细小的花朵,就像是雪中红梅。 …… “娘……娘!” 沈云卿不停地重复着这一个字,她的手死死抓着什么东西不肯放。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仿佛溺水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临一直坐在旁边,他的手指正被沈云卿攥在掌心里。 她用了极大的力气,生怕他会消失不见。 沈云卿醒不来,江临只能在这儿守在她。 有些事情,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代替她。 有些心牢,得要她自己愿意,才可以真正走出来。 江临轻轻吻在她眉眼上,“醒来吧,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 沈云卿是在三日后醒来的。 她这个梦啊,一做就是三天三夜。 梦醒时分,恍若隔世。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抓着江临的手。 指甲印落在他手背上,清晰得很。 蹉跎两世,沈云卿什么都没拥有,可只要江临在,她就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 她动了动干裂唇,声音沙哑:“窗台的绿梅谢了。” 江临对着她笑道:“冬天过去了,绿梅已然凋谢,不过山顶的桃花开得正艳,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沈云卿扑进江临的怀里,任由眼角的泪滑了出来, “好啊。桃花也好。” 沈云卿这一生,是沈海和苏菀互相怨毒的产物。 她的确是不应该活着的。 可沈云卿已经死过一次了,她欠别人的、别人欠她的,通通都一笔勾销。 沈家的所有人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想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从黑暗阴冷的地狱,爬到光明温暖的人间。 沈云卿更想好好爱这个世界,她就不信,这万千暖阳始终照不到她身上。 她揉了揉鼻子,“你知道吗?我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了好多人,可就是没有梦见你。” 江临说:“因为我存在于你梦外的世界,永远不会离开。” 沈云卿也笑了,“是啊,你是我不需要做梦,也能看见的人。” 她低着头,看着他的手,上面满是深深浅浅的指甲印。 “原来我这么用力,疼吗?” 第394章:梅花谢了,桃花已开 江临愣然,随即又颔首而笑,“疼。” 沈云卿问:“那你为什么不把手拿开?” 江临:“你那么用力,我便是想抽回去,也不能够。” 沈云卿:“要是我一直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沈云卿在梦境中,能感觉到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在拉扯着她,像是要把她永远留下。 她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因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很多时候,沈云卿都分不清,究竟哪儿是梦,哪儿又是现实。 如果现在是梦的话,那沈云卿希望,这一场梦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 这三天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江临都是煎熬,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他此前的十八年光景中,他从未如此惊慌而无可奈何。 只听他低声说着:“如果你醒不来,那我就一直守着你。” “幸好……” 沈云卿缩在江临怀中,把眼泪往他胸前蹭了蹭,“幸好我们只分别了三天。” …… 翌日。 他们说好了要去看桃花,女儿家心性,出门总是要磨蹭许久的。 沈云卿正穿着一身水红色绫罗袄裙,她转了个圈,“绿萝,你看我这件衣服怎么样?” 绿萝张口就夸:“好看啊!” 沈云卿并不满意,“那怎么样才能更加好看?” 绿萝:“小姐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就像是仙子一样!” 沈云卿站在铜镜前面,蓦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亭亭玉立、窈窕生姿。 如果不是重来一世,她有机会治好了脸上的伤疤,她还是那个相貌丑陋的沈云卿。 那许多年不见天日的阴暗,终究是无人记得了。 沈云卿勾起了唇角,“像仙子一样……” 这时候,江临正好走进来,他原是在外面等久了,想看看沈云卿在里面到底干什么。 “再不动身,可就错过了最佳时期。” 沈云卿瞥了他一眼,“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还没选好,到底该戴哪支发簪?” 江临从她梳妆匣里拿出那支白玉簪,“自然是我送的。” 这簪子是江临送沈云卿的及笄之礼,她一直放在匣子里,不曾戴过。 他这个人啊,真是说不出来的别扭,喜欢一个人就是不肯说出来,就连送礼物也是藏着掖着…… 也不知脱光衣服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还是如此? 沈云卿想着想着,心猿意马了。 江临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走了。” 他们两刚走出去,阿旺就眼巴巴地跟过来了。 “嗷呜……” 沈云卿蹲下来摸摸阿旺的头,“你爹和你娘要出去玩,你乖乖在家,不许拔掉我刚种下的雪莲嫩苗。” 阿旺眨巴着大眼睛,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说起这事,沈云卿就生气,阿旺这小白狼平时看着乖巧,她一出门,就闹翻天了,恨不得把园子都给拆掉。 可怜她的那些珍惜药草,就没有一株是活到成熟的。 临走的时候,沈云卿还特意叮嘱绿萝:“你一定要看好它,这次再被拔掉,我可就没有种子了。” 第395章:任何脱离他控制的人,都得死 赏花要趁早,这句话果然没错。 沈云卿不过是磨蹭了一会,山脚下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她叹气道:“殿下,我们是来看花的,还是来看人的呀?” 江临:“若是早出发一刻钟,便不是如此景象了。” 沈云卿不喜欢人潮熙攘的大道,偏爱曲径通幽处的小路,故意挑了条没什么人的路走着, “京城气候好,连春天都来得早些,仿佛冬天不曾存在过一般。” 风阵阵吹来,树枝摇颤,将花瓣簌簌抖落。 在这一路的青石板台阶上,花瓣铺了厚厚一层。 他们穿梭在桃花林间,赶着去看一场盛世芳菲。 …… 等爬到山顶的时候,沈云卿发现有人比她还早,从这条路上来。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 沈云卿说了一句:“襄阳侯?” 徐渊转过身来,见是沈云卿,微微欠身,道:“世子和世子妃也来赏花了。” 站在徐渊身边的女子,就是凤娘了,她有些轻微咳嗽。 沈云卿看了凤娘一会,她的气色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显然是强弩之末了,就算继续用雪莲撑着,也不过这一年时间。 到那时候,徐渊再次失去自己心爱之人,怕是会疯了吧。 不过这事,就算沈云卿不提,徐渊自己心里也明白。 他知道凤娘活不长了,可那又如何? 只要还活着一日,他就多一日的快乐,他要带她去看遍人间风景。 江临礼貌性询问:“听说侯爷近日要离开京城?” 徐渊道:“是啊,我夫人身体不大好,我打算带她游历四方,或许就能碰上个救命的法子呢!” 沈云卿琢磨着这意思,有些蹊跷,“皇上答应放侯爷离开?” 徐渊眸中一瞬晦暗,“我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老人了,在与不在京城,对大齐并无帮助,皇上自然是同意了。” 沈云卿和江临相视一眼,他们心中都生了几分猜测。 按照齐越的性子,就算徐渊已无实权、打算退隐山林,可他就真的放心吗? 有些人的猜忌,是与生俱来的。 但这明显是一滩浑水,沈云卿不打算继续掺和了,她管的闲事已经够多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祝侯爷一路顺风。” …… 回去的路上,沈云卿细细想了下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因为沈云卿与沈海的事情,这些天一直不在状态。 如今才发现,波涛还未平息。 沈云卿说:“皇帝容易让徐渊告老还乡,我总觉得,只是明面上,他背地里可能会对徐渊下手。” 江临:“不是可能,是一定。皇帝一定会对徐渊下手,任何脱离他控制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沈云卿:“也包括你我。” 虽然说除夕宫变那日,沈云卿和齐越都参与其中,但他们可从来不是盟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可都是把对方当作螳螂,而自己是那只黄雀。 江临道:“如今萧家倒台,皇帝的目光定然会放在江家,或者是镇北王府……” 第396章:我这个皇后可真是失败 沈云卿半带嘲笑,“看来还是皇帝太闲了,成天把心思用在对付世家大族上,恨不得把所有权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也不知他吃不吃得消?” 江临垂下目光,“人心易变,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爱民如子的帝王。” 江家世代忠烈,江临的父亲便是为了保卫百姓而战死沙场。 如果让他知道,他一心守卫的和平安宁,正在四分五裂,会不会痛心呢? 沈云卿说:“所以啊,我们得给皇帝找点事做,让他不要成天惦记我们。” 她这句话一出,江临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江临:“我看你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倒不至于……”沈云卿托着下巴,“我只是想让皇帝后院起火罢了。” …… 萧家被满门抄斩,唯独剩下了萧蘅,她这个皇后当得怕是生不如死。 在沈云卿的记忆中,齐越对萧蘅并没有什么感情。 他只是把她当作皇后,和前朝的文武百官没什么不同。 上辈子,沈云卿和萧蘅之间,随着萧家倒台,萧蘅败局已定,她记得萧蘅的结局就是,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如果不发生变化,这一世的萧蘅,应该也会出家。 可沈云卿觉得,若是萧蘅真的出家了,宫里反而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 皇城,凤仪宫。 萧蘅坐在她的榻上,身子半靠着,手心里紧紧攥着个什么物件,眼神空洞无光,宛若一潭死水。 明玉走进来,看到萧蘅这样,又是叹了一声。 “娘娘,已经一个月了,你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啊。” 听到人的声音,萧蘅渐渐转眸,“明玉啊,你觉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 明玉蹲在萧蘅身前,“娘娘要振作起来,就算萧家只剩你一个人,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萧蘅摇了摇头,“萧家子孙尽数抄斩,阿莅没了,就连我的铭儿也被贬为庶人、终身幽禁。我还有什么盼头?” 她看着手心攥着的铃铛,笑意越发苦涩。 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天底下,再没一个人如萧莅那样,一生至死都在护着她…… 萧蘅突然问道:“明玉,你说我当初没有进宫,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模样?” 明玉抬眸,忽然看见了萧蘅鬓边的白发,这几天内疯狂生长。 她没有回答,只是报以叹息。 萧蘅往窗外看了一眼,说:“又是春天了,如果我不是皇后,在此时此刻,我或许正在和发小一起采集蚕丝,我们也会围在一起打叶子牌,一边因为输牌置气,一边七嘴八舌谈论自家孩子的婚事……” 她笑得眼中都是苦涩苍凉,“可是啊,我少时的好友都相继死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我什么都没有,我想留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明玉握住了萧蘅的手,“不,你还有明玉,明玉会永远陪在娘娘左右。” 萧蘅低头看她,“我这个皇后当得可真是失败,既保不住自己的儿子,也保不住我的家族。明玉,你跟错了人。” 第397章:明玉不后悔 “明玉没有跟错人。” 明玉半跪在地,用最虔诚的姿势,将萧蘅的手放在手掌之上。 “没错吗?”萧蘅自嘲地笑了几声,“如果你待在别的妃嫔那儿,或许还能安度平生,可偏偏是在我这里,说不定哪天我们就一同被赐死了……” 明玉也笑了,“娘娘说的是,我们的确朝不保夕。可明玉知道,全天底下,只有你会把我从那见不得光的炼狱里带出来,明玉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 那大概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明玉并不是寻常的丫鬟,她生来就是奴隶之身。 或许会被发卖到最下等的勾栏柳巷,或许会成为权贵用来消遣娱乐的玩物,或许会死在不知道名字的异乡…… 如果萧蘅没有把她带出来,那她这一辈子都将暗无天日。 就连“明玉”这个名字,都是萧蘅赐予她的。 “娘娘,明玉从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 萧蘅从榻上走下来,她拖着厚重冗杂的凤袍往外走去。 手臂张开,身上的凤凰振臂欲飞。 “为了这个皇后之位,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爱我的因我而死,我爱的恨我入骨,我这一生,真的太可笑了!” 明玉跟在萧蘅身后,数十年的陪伴了,没有人比她更懂萧蘅。 后宫中,阴谋诡计防不胜防,要想稳坐皇后之位,就必须得有手段心机。 明玉并不认为萧蘅做错了什么,在宫里的人,没有谁是干干净净的。 无论是十八年前死去的皇贵妃,还是十八年后宠冠六宫的赵美人,她们又好得到哪去呢? 至少萧蘅在皇后之位上,从未为自己谋取私利过。 这凤仪宫,甚至还不如赵美人宫里一半奢华。 每每发生天灾人祸,萧蘅都是身先士卒,自捐钱财,她把后宫管理得有条不紊,让皇帝在前朝无所顾虑。 可是萧蘅殚精竭虑了二十年,却没有得到齐越的半点怜悯。 齐越恨萧蘅,只因为她当初连同前朝后宫,一起逼他处死了皇贵妃。 明玉:“娘娘,不会有谁比你做得更好,你不负天下,亦不负他。” 萧蘅把手中的铃铛举起,上头沾了一层洗不去的血腥味, “可是……我负了阿莅。” …… 这天夜里,下起了雨。 春天就是雨水多,没几日是停的。 只听得外头一声,“皇上驾到!” 萧蘅幽幽睁开了眸子,她原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有丝毫波动,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齐越是趁着雨过来的,肩头还沾了些雨水,湿了一小片。 他走到萧蘅面前,道:“一月不见,皇后瘦了许多。” 萧蘅没有如以前那样行礼迎接,她保持着原有的动作,丝毫不动,也不看他。 “你恨朕灭了萧家?”齐越讥讽一笑,“可朕若是不灭萧家,朕就得死!” 萧蘅侧眸看他,眼里分不清是恨还是爱,又或者是悔,复杂难辨。 她对着他跪下,俯身一拜,道: “那便请皇上,也赐臣妾一死吧。” 第398章:是你给遥儿送去的毒酒 齐越:“死?你可是朕的皇后,你怎么能死呢?” 他杀了萧家所有人,却唯独留下了萧蘅。 是因为他觉得,对于某些人来说,让她永久活着才是最好的报复。 他的声音很慢很慢,“你要永远永远地活在这里,好好守着皇后之位,终身都不得出去半步。” 萧蘅早知道齐越让人封了凤仪宫,宫内只剩她和明玉二人,不得出去。 这凤仪宫,就是一座囚牢,与冷宫无疑。 她脸上的笑意悲凉,“你就这么恨我吗?” 齐越低头看她,“十八年前,遥儿死的那天,朕就恨你们所有人,你们都要为遥儿的死付出代价。” 萧蘅:“可皇上别忘了,当年大力主张处死皇贵妃的人,是太后。” …… 十八年前,高僧断言,皇贵妃此人祸国殃民,是妖孽转世。 而当时,齐越初登帝位不久,朝中大权都是在太后手里,她担心齐越会被风遥那妖女蛊惑。 事实上,齐越的确因风遥而荒废朝政。 风遥虽性情冷淡,却偏爱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比如说,风遥喜欢摧毁名贵之物,越名贵的东西,就越想毁掉。 在风遥身居皇贵妃的那段时间里,她将进贡的云锦放入烈火中烧毁,也会把晶莹剔透的玛瑙摔在地上。 甚至连皇帝的玉玺,都只是她的掌中玩物。 再比如,风遥喜欢看野兽与人厮杀,杀得越惨烈越血腥就越好。 为此,皇帝就特意为她建立了斗兽场。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回围猎大会,他依旧保持着斗兽一事。 为了搏得美人欢心,齐越可是不惜一切,莫说金银珠宝、草菅人命,就算是要他这个皇位,他也会拱手奉上。 这样的行为,简直与昏君无疑。 太后不能眼看着大齐江山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所以她带领前朝后宫,一同逼死了风遥。 在风遥死后,齐越就把齐钰送去了千里之外的边关。 尽管那时,齐钰才不满周岁。 …… 齐越的思绪从十八年前拉回来,他如何不知道,当初若非太后施压,他的遥儿是不能死的。 可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啊,是将他推上皇位的人…… 他一把抓住萧蘅的手,迫使她站起来, “是你给遥儿送去的毒酒!” 萧蘅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是我。是我把毒酒送给了风遥,是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我不后悔,因为她该死。可害死风遥的罪魁祸首,是你啊!” 当时,萧蘅奉太后之名,给风遥送毒酒。 那个女人死的时候,没有半点挣扎,倒像是意料到了。 风遥天性冰冷,生来如此,她不在意任何人。 就连她刚生下来的孩子,她都没多看一眼。 风遥喝下毒酒的模样,萧蘅永远不会忘记,那是蔑视一切的矜傲,连生死都入不了她的眼。 “住嘴!” 齐越手中用力,捏着萧蘅的脖子,他现在是勃然大怒, “你不过就是仗着萧家的权势,可如今萧家都没了,你凭什么敢这样对朕说话?” 第399章:朕活得开心痛快 萧蘅毫无惧意,人啊,最放肆的时候,只有两种境况,无非是有人撑腰和一无所有。 从前,萧蘅有萧家。 现在,萧蘅身后空无一人。 她什么都不怕了。 “皇上,你真的那么爱风遥吗?若真是爱极了,又怎么会保护不了她呢?” 萧蘅的目光滑过齐越的脸。 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变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少年郎。 萧蘅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大笑着,“其实我觉得,你这所谓的深情不过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因为你知道我爱你。无论是风遥,还是赵沐儿,不过都是你来伤害我的工具罢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齐越的心,他的表情陡然狰狞起来, “皇后,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萧蘅道:“如果我说的没错,皇上为何如此激动呢?你到底还是不肯承认,你对风遥和赵沐儿的宠爱,不过就是为了证明你不是傀儡皇帝。” 齐越震怒,把萧蘅一把推在地上, “放肆!你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萧蘅根本就没想活下去了,她今天就是要把憋了二十年的话,通通都说出来。 “你少年即位,手无大权,处处受制于人,还被迫娶了我这个皇后。后来你羽翼渐丰,便想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你恨我,因为我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你那些受制于人的岁月。所以……你宠爱前朝后宫都反对的妖妃风遥,你故意做给我看……可是啊……” 萧蘅长长叹了一声,“皇上,你别扭了这大半辈子,开心吗?” 齐越抓起旁边的东西就往地上摔,“够了!你给朕闭嘴!” 萧蘅看着此举,只觉得像是三岁小孩子被说中了心事而撒泼。 她一身疲惫,道:“二十年的夫妻,二十年的仇恨,的确是够了。我们之间,爱也好,恨也罢,到此为止吧。” “你凭什么说到此为止?”齐越抓住萧蘅的手不肯放,“朕要让你看着,朕活得开心痛快,你都是一派胡言。” 萧蘅的目光已然空洞,她早就看穿了齐越,只是不愿意清醒过来。 他这个人啊,多疑猜忌,向来不会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每天都活在自己精心布置的阴谋当中,戴着永远虚伪的面具。 他不相信任何人,他也不会爱任何人…… 萧蘅啊萧蘅,你当初怎么就动心了呢? 所以才输得一塌糊涂,把这辈子都赔进去了…… …… 齐越离开的时候,吩咐过看守凤仪宫的人,不许让萧蘅发生半点意外。 他说过了,要让她好好活着,看看他究竟开不开心。 …… 夜里的雨,越下越大。 震耳欲聋的雷雨声,可以将其他所有的声音隐藏。 沈云卿正站在窗外,一只白鸽飞进来,停在她手心上。 白鸽是淋雨过来的,全身的毛都湿透了,不停发抖。 沈云卿抽出了白鸽脚上的纸条,她嘴角勾了勾, “没想到啊,皇帝还是不肯杀她。” 第400章:天下第一名伶玉郎 萧莅已死,小月的深仇大恨得报,她现在对沈云卿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兵不血刃,就能灭了历经数朝的萧家氏族。 小月说:“如果小姐想让皇后死,暗中买通个宫人下毒,是很轻易的事情。” 沈云卿摇头,“我是想让皇后死,可我不想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对于此时的萧蘅而言,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沈云卿是魔鬼啊,魔鬼怎么可能帮人解脱? 那些得罪过沈云卿的人,就应该拥有最悲惨的结局…… 更何况,沈云卿还没让皇帝后院着火呢,一切都还早着。 沈云卿说:“去给张院判送个帖子,就说我邀请他于戏楼一见,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小月并不知道沈云卿为什么突然要见张院判,但她做事肯定是有自己的计划部署的,听吩咐就行。 …… 第二日,午时。 戏楼。 京城人素爱看戏听曲,尤其是那些达官贵族,许多人重金只为求得一张戏票。 这年头,不缺一掷千金的有钱人,只缺芳华绝代的名伶。 沈云卿是听说,最近戏楼来了个花旦,且不说那身段、那腰肢窈窕多姿,他的那一手唱腔可谓是精妙绝伦,让人听之难忘。 更特别的是,这花旦是个男子,却有着胜于女子的容貌和声色。 人人都称他为第一名伶、玉郎。 自从玉郎进了这戏楼,票价可是翻身百倍,真正的千金难求。 沈云卿手里头的票,还是托红姐关系拿到的。 自从齐钰离开之后,醉风楼基本上是沈云卿在管着。 说到底,齐钰这个盟友还真是偷懒,给了沈云卿一些股份,自个就撒手不管、浪迹天涯了。 沈云卿突然有些想念,那个身穿红衣、成天摇扇子的三殿下了。 …… 张院判如约而至,因为沈云卿捏着他的把柄。 上次,萧蘅借用药膏诬陷沈云卿,威逼利诱让张院判作伪证的时候,他差点就动摇了。 偏偏沈云卿找上门来,把十几年前的一桩事拿出来说了遍。 从那时起,张院判就只能任她拿捏了。谁让他曾经做错了事情呢? 他诚惶诚恐道:“世子妃,今日有何贵干?” 沈云卿一边喝着茶,一边嗑着瓜子儿,她说: “不急,先看戏。” …… 台上帷幕大开,一个身穿白色戏服的人缓缓而出。 他脸上化着浓墨重彩的妆容,眼神满是柔情。 唇中点点胭脂,如血残红。 这位便是第一名伶玉郎。 他一出场,在座各人,无论男女,眼睛都看直了。 听得管弦声起,玉郎水袖一挥,回眸后看,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不过一个笑容,风情万种。 绝美风姿! 台下人表情皆是痴迷,这副身段,便是男人也给迷住了。 沈云卿嗑瓜子的小手愣了愣,她怎么觉得这个玉郎和齐钰长得有几分相似呢? 尤其是那双含情凤眼,可谓是一模一样。 而且名字念起来也像…… 该不是齐钰那家伙,不当皇子,来唱戏了? 第401章:大皇子齐钦的死因 不过,沈云卿仔细看了会,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说玉郎和齐钰都是那种妖孽类型的长相,但玉郎显然更柔媚一些,而齐钰到底还是多了几分英气…… 有趣有趣! …… 戏台上唱的正是《长生殿》。 “端的是花输双颊柳输腰,比昭君增妍丽,较西子倍丰标。” “似天仙飞来海峤,恍嫦娥偷离碧宵。” “更春情韵饶,春酣态娇,春眠梦悄,抵多少百样娉婷也难画描!” …… 台上人唱戏,台下人看戏。 唱戏者演戏,看戏者入戏。 说来说去,都是戏中人罢了。 沈云卿的目光,一直在随着玉郎。 天下第一名伶,果真名不虚传,方方面面都是拔尖的。 这般皮相、身段和唱腔,天底下谁能不动心呢? 沈云卿侧眸看身边的张院判,见他的眼睛也一直在盯着玉郎, “张院判,你也觉得这戏好看吗?” 过了一会,张院判才回过神来,“的确不错。” 沈云卿笑了声,“可我觉得,这台上唱的戏,可没有张院判的人生精彩啊。” 张院判的脸色一僵,不知道沈云卿这话什么意思。 “世子妃的话,我不太懂。” 沈云卿的目光落在戏台上,戏台上唱的是戏,她身边未必不是戏。 “二十年前……哦不,满打满算,应该只是十九年前,张院判做的那件事情,可还记得?” 提到这事,张院判的脸色就沉下去了,他当然记得,用不着被一次次提醒。 “所以世子妃想让我干什么?” “别急……我啊,就是和张院判叙叙旧事。”沈云卿不疾不徐,道:“十九年前,大皇子出生,还不满百日就去世了,真是可怜啊。” 张院判的手都在发抖,他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 沈云卿继续道:“张院判这辈子光明磊落、治病救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唯独啊,就干过那么一件缺德事,还被我给知道了,你有没有想过杀人灭口呢?” “哐当!”张院判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他立马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的座位在楼上雅间,与台下那些分开来的,所以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张院判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丫头,那件事比她的年龄还大,真是不知道她是如何探知的…… “我当然不敢对世子妃下手。” 沈云卿摇头,“不是不敢,是你做不到。想杀我的人可太多了,能力不够又想动手的,都差不多死了。” 她也知道自己说话是很欠打,可是能怎么办呢? 她就是喜欢让别人受气。 沈云卿一脸惋惜,“大皇子齐钦,可是大齐嫡长子,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是天妒英才,他还没活过百日,就因为一场风寒去了。” “当时,给大皇子治病的人,就是张院判。如果不是你用药失误,大皇子现在都即将弱冠了。” 张院判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大皇子的死,的确是他用错了药,以至于耽误了病情。 当时,张院判害怕自己被处斩,就撒了个谎,说大皇子是在娘胎里先天不足带来的病根…… 第402章:威逼利诱 实际上,是张院判自己用错了药,下大了剂量,害得大皇子风寒加重,以至于错过了最好的治病时机…… 他一生就错过这么一件事,却成了一辈子的心魔。 背负着这个秘密,日夜折磨,终生不得安宁。 张院判已经快崩溃了,连声音都在发抖,“世子妃,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云卿正悠闲地磕着瓜子,听着戏。 她这个人啊,就是喜欢把人逼到绝路,然后欣赏着他的无助。 “都说了,先听戏。” 张院判颤颤巍巍地坐回到座位上,对他来说,如今这戏台上的人唱得再妙,他也听不下去了。 十九年前的秘密,关系着张院判一家人的性命。 往小了说,是用药失误,往大了说,是谋害皇子。 …… 戏台上的名伶,一个翻身回眸,动作定格。 一曲作罢,满堂静默。 随即,才是震耳欲聋的掌声。 帷幕落下,将玉郎的身影掩去。 沈云卿也举起双手,鼓掌道:“好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我看着你倒是比他们还要入戏,怎就忧悲成这副模样了?” 她故意问张院判,尽管她知道他心思已经不在这上头了。 张院判惴惴不安,“世子妃,这出戏已经落幕,你大可说了。” 沈云卿:“好啊,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我想让你做一件事。” 张院判便是猜到这一点,“但请直言。” 沈云卿:“近日,我听说皇后娘娘凤体欠安,都是由张院判在开药料理吧,她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张院判:“没什么大碍,就是思虑过重……” 他开始猜测,难不成世子妃让他下毒谋害皇后? 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沈云卿看张院判的脸色不大好,“放心吧,我不是让你下毒害皇后。” 张院判:“那是什么?” 沈云卿:“我只要你对皇后娘娘不经意透露一件事,就说当年大皇子的死并非天意,而是人祸。” 张院判身躯一抖,“这……世子妃不是要我的命吗?” 沈云卿勾了勾唇角:“你听我说完。我是想让皇后误以为,是皇帝让你暗中害死了大皇子,但是又别让她抓到证据……” 虽然说大皇子去世了那么多年,但沈云卿知道,很少有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不管过了多久,大皇子的死,始终是萧蘅心里的伤,从来不曾愈合。 沈云卿就是要让这道伤成为一把利刃,最好是多伤几个人。 她要让萧蘅和齐越之间,不得安宁。 这样一来,齐越可就没那么多心思,成天盯着那些世家大族开刀。 …… 张院判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是死路一条啊。 可沈云卿既然敢这么说了,他若是不同意,怕是不能活着走出门口。 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 沈云卿接着说了句,“这件事情要是办得漂亮,你孙子的前途,或许我能拉他一把。” 她当然知道,一味的威胁,会让人逆反,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加上一点利益诱惑,更能把一个人捏的死死的。 第403章:绝世名伶玉郎 当初,萧蘅便是拿张院判的独孙来做诱饵,可惜了她没料到,沈云卿拿捏住了张院判的秘密。 张院判听到这事,就更发愁了。 张家一脉单传,全都指望着独孙了。 他终究还是认命,答应了,“好……我照你说的去做就是了。” …… 张院判离开之后,沈云卿依旧坐在原位。 她听得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传来,落地软若无骨。 来人正是玉郎,他已经换下了衣服,正穿着身淡青色的长衫,道:“难为世子妃,亲自来看我登台唱戏,小可真是三生有幸。” 卸下妆容的玉郎,更为细皮嫩肉、肤白貌美了,活脱脱就是个美人胚子。 沈云卿笑道:“为了来看这出戏,我便是耗费千金,也值得了。” 玉郎半靠在椅子上,微闭着眸子,纤纤玉手拈起一只茶杯。 他勾唇道:“下次你来,我只为你一个人唱。” 沈云卿:“这话若是被你的那些戏迷给听了去,怕不是要把我给千刀万剐了。” “他们……呵。”玉郎轻笑一声,“他们不过是爱这张皮囊罢了。” 沈云卿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了,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玉郎这般风情,当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 玉郎即便是男儿身,但他这般美貌和身段,谁能不迷上呢? 难怪那些男人一个个疯了似的,争着抢这张戏票。 更有甚者,不惜耗费重金,去请玉郎私下见面,可都是被回绝了。 沈云卿调侃道:“谁让你生得美呢?我若是多看几眼,怕是都要爱上了。” 玉郎故意说:“这话若是落在你家世子耳里,我可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沈云卿:“我家世子脾气极好,京城里人人称赞的大好人。” 在沈云卿心里,她就是把玉郎当作大美人看的。 从前,沈云卿只在别人嘴里听说过这么一个人,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的确确是个绝色。 如果不是她知道齐钰性取向正常,她怕是会认为,玉郎是他的心头宠。 不过……不得不说,齐钰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上有宠冠六宫的赵沐儿,下有芳华绝代的名伶。 这两人,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 …… 玉郎放下茶杯,擦了擦唇角的水渍,柔声道:“你今日来看戏,怕是有别的事情吧。” 沈云卿:“难道我脸上写了不怀好意四个大字吗?今日,我只是单纯来看看戏。”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以貌取人? 她明明是个好人,从不杀生,哼! 玉郎笑着说:“我看啊,真正在唱戏的人是世子妃,只怕是这京城的天还是不够红,还得用点血染染。” 沈云卿叹息道:“算了,说实话吧。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沈云卿从来只听过这位名伶的名声,可从未见过真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想探探究竟。 玉郎嘴边的笑意忽然全部散去,眼中竟闪过一瞬的冷光,他的薄唇一启一合,“因为啊,我要来讨债。” 第404章:好歹他曾经抱过我 沈云卿离开戏楼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日薄西山,总是容易让人的心情沉下去。 绿萝跟在沈云卿后面,“小姐,不坐马车回去了吗?” 沈云卿:“我想走走。” 从前她觉得这天地万物,都丑陋得很,很难有入得了眼的。 或许是现在心态变了,她竟觉得样样都好。 日出也美,日落也美,连街上的人都是好看的。 尤其是身边熙熙攘攘的说话声,都在提醒沈云卿,她身在人间,不是地狱。 …… “你们听说了没?沈相一家要被放出来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丞相了,皇上撤了他的职,贬为一个小县令,今天就要去边关了。” “参与谋反,还能保住一条命,看来皇上对他还是不错啊!” “说起谋反,沈大人冤啊,纯粹是被沈文轩给害了。” “……” 沈云卿无意听到了这些路人的对话,她的脚步停下来, “你们刚才说,沈海今日就要出发去边关了?” 原本在唠嗑的人,转过头来回了句, “是啊,皇上把沈海贬到千里之外的山沟沟去了,估摸着这时候都离开京城了。” 听到这话,沈云卿的心像是突然空了一块。 在此前许多年里,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一个念头,就是让沈海痛不欲生。 可真到了这一刻,那个念头没了,反而还觉得怅然若失。 沈云卿抬头往上看了看,她问: “绿萝,你说我这人,心是不是太狠了些?好歹他曾经抱过我,他也曾以一个父亲的姿态对我笑过……” 绿萝看着这样的小姐,只觉得更加心疼, “奴婢只知道,小姐没错。” 那些不见天日的时光里,都是绿萝陪在沈云卿身边,她知道有多难熬。 寒冬腊月里,她们两个人只能缩在角落里抱团取暖,一个干硬的馒头都得分成两份来吃。 那四面漏风的墙,那满是冻疮的双手,还有那随时可能被抓去毒打一顿的恐惧…… 绿萝从来都没忘记,她和小姐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沈家上下就没一个好东西。 …… 回到豫王府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晚膳。 自从沈云卿那天下过厨之后,她就被全府严令禁止靠近厨房半步。 沈云卿心里可委屈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被禁止了。 罢了,还是吃现成的吧,都是他们没口福! 一阵饭菜香味扑鼻而来,全都是沈云卿喜欢的菜式。 她有点疑惑,悄悄对江老头说,“世子不是说,饮食清淡对身体好,怎么开始大鱼大肉了?” 江深道:“他说你太瘦了,得多补补。托你的福,本王终于可以摆脱那些清汤寡水了。” “是吗?”沈云卿瘪瘪嘴,“难为他了。” 或许是小时候吃了太多苦,她就喜欢吃香的喝辣的,她还想拥有很多很多的钱。 有句话真没说错,童年不幸的人,真的要用一生去治愈自己。 万幸,沈云卿遇到了她的天使。 他身上永远都熠熠闪光,无论是在哪儿,都能让她一眼瞧见。 第405章:不如从世子妃那边下手 这时候,江临正从门外走进来,白色衣袂逆着黄昏落日的光,好看极了。 刚刚好,想到他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江临问她:“今日出门了?” 沈云卿回答:“去看了出戏,还不错。” 她想要的很简单,不过是有人可以分享自己的日常。 “看戏?”江老爷子拧起眉头,“好你个小丫头,看戏都不带上本王?” 沈云卿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您老这身子骨经得起折腾吗?还是好好在府里养着吧。” 江老爷子不服气,“哼!本王我好的很。” 沈云卿:“是,也不知昨天是谁耍大刀,还把腰给闪了。” 她这话一处,周围的下人们都不禁笑了。 江老爷子就不是那种安心养老的命,腿疾刚刚好一点,就拿着把大刀在那练啊练,结果差点摔了一跤。 “……” 江临看着他们两个互相斗嘴,眼中竟不知不觉也带了些笑意。 这偌大的王府,渐渐有了许多人气。 沈云卿扯了扯江临的衣袖,“殿下,你觉得是我说的对?还是他对?” 江临清咳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用膳吧。” 他想要的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这万家灯火里,有一盏因他而亮。 …… 晚膳之后,他们二人照样分居。 江老爷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外头到处都在说江家世子身有隐疾,原先,江老爷子以为是谣言,可现在不得不信了。 都成亲快一年了,手指头都怕是还没碰过。 可不是有古怪吗? 江老爷子对阿忠招了招手,“过来。” 阿忠走过去,“王爷怎么了?” 江老爷子小声说:“上次和你说的那药,弄来了没?” 阿忠:“弄是弄来了,可有了前车之鉴,这药怕是下不进去啊!” “对哦,这是个麻烦事。”江老爷子支着下巴沉思着,他那孙子向来谨慎,中过一次招后,就绝不可能再中一次。 江老爷子把这个问题丢给了阿忠,“那怎么办?” 阿忠偷偷说:“我觉得……或许可以从世子妃那边下手。” “你是说……”江老爷子贴在阿忠耳朵边说了一大堆。 阿忠恍然大悟,“王爷,为了江家子嗣绵延,我们可真是大费苦心啊!” 江老爷子:“就照这个说的去办!” …… 这天晚上,沈云卿刚沐浴完毕,打算好好睡一觉,突然觉得脑袋很晕,浑身都在发热。 “奇怪了……” 沈云卿不仅很热,还觉得很渴,她一下子就感知到了不对劲。 “绿萝……小月……” 可惜喊出来的话那么软绵无力,根本就没多大声音,她们听不见。 沈云卿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开个门。 “绿萝、小月,你们在外面吗?” 无人回应。 结果那门就自己开了,从门外进来的,是江临。 看他脸色,似乎是很担心。 沈云卿浑然不知,此时的自己有多么撩人,她只穿着一件单衣,领口松松垮垮,隐隐可见雪白精致的锁骨。 而且她面上带着红晕,气息柔和,撩而不知。 她半靠在门后,“你怎么来了?” 江临是听说沈云卿生病,才匆匆赶来的。 “你怎么这么烫?” 第406章:心还没死 沈云卿没站稳,趴在江临身上,她也觉得奇怪,“热……我好像是挺热的。” 江临摸了摸她的脸,他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好烫! “你今天晚上吃了什么?” 沈云卿:“没吃什么啊……就喝了杯茶。” 对,她只是喝了杯茶而已…… 江临心想,这茶……怕不是和上次那碗鸡汤如出一辙? 这老爷子最近是越发为老不尊了。 他说:“你站稳,我去给你找点凉水。” …… 江临正想出门,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他使劲扯了扯,依稀可以听到外头金属锁链的碰撞声。 这门怕不是被锁住了??? 他转身之际,正被沈云卿抱得紧紧的。 沈云卿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我好热,是不是生病了?” 江临抓住沈云卿的手,劝道:“你先冷静点。” 沈云卿愣愣地看着他,疑惑问道:“你不热吗?” 沈云卿的手抽出来,落在江临身上…… 她的笑意越来越深。 江临的脸色显然变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那种异样的冲动不受控制…… 沈云卿踮脚盯着他,实不相瞒,她眼馋他已经很久很久了。 “为什么你这么凉?” 这句话一出,江临的眼神更加如墨色般,浓郁难测。 沈云卿问:“殿下,你可是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她清晰看见,他的双耳烧得通红。 江临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警告, “沈云卿!” 他不是圣人,也有自己克制不了的事情。 如果她再这么肆意乱为,他不敢保证,不会发生什么。 “你凶我干什么?”沈云卿委屈,她抓着江临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为什么不肯?” 那滚烫的体温,透过江临的手,一直钻进他心里,挠得他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痒。 一直以来,他不是不想,他只是觉得她还不够大,还得多等几年。 可现在看来,她倒是比他还要急迫。 殊不知,谁是美人谁是登徒子? 江临的手搭在沈云卿腰间,她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如纤细无骨。 “你真的想吗?” 沈云卿现在哪里还要理智,那杯茶的药效上来了。 “想了很多很多年……” 上天啊,该知道她有多么爱他。 明明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心还没死。 她应该感谢齐越那道稀里糊涂的赐婚圣旨,才让她有理由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 上辈子那些不曾说出来的话,都有了名义可以开口说出来,不必顾忌世人流言。 …… 下一秒,沈云卿的身子被江临抱了起来,他大步往里头的床榻走去。 这个人,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击溃他那些所谓的理智。 江临把沈云卿放在柔软的床上,他俯身看着她,其实他并非什么都不懂。 这个年纪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呢? 且不说那些异样,还有那被故意压在箱底的书册…… 沈云卿笑得肆意妄为,“殿下……” 如果说此前的江临,还有一点犹豫,那么随着她这一声轻唤,他所有的理智都化为了冲动。 第407章:名字 他用最温柔的动作拥抱她、亲吻她…… 沈云卿头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绵软无力,只能任由他摆布。 江临的吻落在她颈肩,一点一点,密密麻麻。 情到浓时,她唤了声:“殿下……” “别喊这个。” “嗯。” “叫我的名字。” “江临。” “……” 江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可以让他疯狂到丧失理智,他迫切地想要占据她的所有,动作却又无比怜惜。 难怪书中常说美色误人,前有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今有齐国天子为赵美人罢朝数日…… 原来温柔乡真是可以要了人的性命。 …… 翌日,阳光有些刺眼。 沈云卿感觉全身疼得厉害,稍微动一动,宛若要裂开似的。 她掀开被子一看,肌肤上的印记青红发紫。 “可怕……” 这是发生了什么?奇怪,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沈云卿挣扎着坐起来,就看到房间里站着的江临,他正在穿衣。 她晃了晃脑袋,看着他,再看看自己。 难道昨天晚上……??? 一想到发生了那事,沈云卿脸色一红,立即缩回了被子里,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 江临转身看过去,只见被窝鼓起来一大团,他不禁笑了。 他问:“这时候害羞,是不是晚了点?” 沈云卿躲在被窝里面不肯出来,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她嘟囔道:“你快出去……” “不想见我?”江临的嘴角垂下来,他的小狐狸精还真是无情。 他留了句话:“起来后记得用早膳,我今日估计很晚才回来。” …… 直到听到脚步声往门外后,沈云卿才偷偷从里面探出头来。 沈云卿现在很生气,昨晚的事情,她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可好,竟糊里糊涂了过了一夜。 “绿萝!小月!” 只有绿萝进来了。 沈云卿:“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还有小月呢?” 绿萝:“小月不是被小姐派去做事情了吗?奴婢昨天被忠叔拉去帮忙了,他说仓库有点乱,叫几个机灵点的丫头去重新整理……” 沈云卿好像的确是让小月出去了,不过她翻了个大白眼,问绿萝:“你觉得自己机灵吗?” 绿萝仔细想了想,摇头,“对啊,府里那么多丫头,忠叔为什么会觉得奴婢机灵呢?” 沈云卿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老爷子下的套。 她叹气道:“罢了,你以后可千万要长点心,不然很容易被人给骗了的。” 绿萝乖乖点头:“好的。” 沈云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今天我答应了要去镇北王府看小郡主,你准备一些糕点,等下我们就出发。” …… 镇北王府。 前些日子,沈云卿给苏拓提了一个建议,让他以夫人病重的名义,向齐越请求回到漠北。 然齐越担心苏拓拥兵自重,只同意让他回去,但是要把世子苏成留在京城,当作人质。 沈云卿暗道:老狐狸还是老狐狸,心思多的很,什么时候都不忘了算计别人,不愧是他。 第408章:镇北王府的世子苏成 眼看着苏拓即将要带着女儿回去了,沈云卿倒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小郡主了。 长安郡主也舍不得沈云卿,所以总是央求沈云卿来多看看她。 “漂亮姐姐,再过三天,我就要和爹爹离开京城了,你会想我吗?” 沈云卿捏了捏她胖嘟嘟的小脸,“我们婳婳这么可爱,谁不想呢?” 长安郡主又问:“那你会带好吃的来漠北看我吗?” 沈云卿:“我看啊,你倒不是想我,而是想这些零食。” 长安郡主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偷听,她小声说:“因为我娘可凶了,她不许我吃这些,说不健康。她要是生气,连我爹爹都害怕,我们没人敢反抗她的。” 这么说来,沈云卿对镇北王妃还挺感兴趣的,“你娘很凶吗?” 长安郡主非常认真地点头,“我娘是我见过最凶的人!姐姐,你没事可千万别招惹她。” …… 从镇北王府回去之后,沈云卿才发现有个东西不小心落在那里去了。 “绿萝,我的镯子可能不小心落在镇北王府了,你去镇北王府一趟,看看是不是在那?” 绿萝便又去了镇北王府。 刚走到门口,一人骑马匆匆跑来,没注意到从角落里走出来的绿萝。 尽管他勒住了缰绳,但绿萝还是被吓到了,摔在地上。 男子翻身下马,走到绿萝面前,他朝她伸手, “姑娘可有哪里伤到了?” 绿萝倒是没有哪里伤到,主要是有些受惊,她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男子身量很高,肤色浅麦,穿一身黑色束腰长衣,衬得人气宇轩昂。 他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眉宇可见英姿飒爽,侧脸轮廓有几分刚毅,一看就是常年在军中长大的人。 绿萝没有把手搭上去,而是自己爬起来了,“没有伤到。” 苏成看这姑娘有些愠怒,不过她这娇俏带怒的模样,倒真是灵动极了。 他说话不禁结结巴巴,“实在抱歉,我……我是苏成,请问姑娘来此是有何事?” 绿萝抬眸瞧了几眼,“你便是镇北王府的世子?” 苏成:“是……是我。” 绿萝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说话还结结巴巴的……” 苏成:“姑娘说……说什么?在下没有听……听清。” 绿萝心想:苏成从小在漠北长大,跟随他父亲苏拓,一同守卫漠北安宁。 据说苏成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独当一面,在千军万马中,取了敌将元帅首级。 这小子傻傻愣愣的,会是那个英勇无敌的少年将军吗? 她道:“回世子的话,我家小姐的镯子可能落在府上了,我是来找东西的。” “哦,这样子啊!”苏成挠了挠他的头,“那我帮你一起找吧……” 虽然绿萝觉得这世子有点憨,但还是礼貌性说道:“多谢世子。” …… 紧接着,他们两找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在一个草堆里,找到了沈云卿的镯子。 苏成看天都已经黑了,“姑娘,天色已晚,最近京城不……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第409章:衣冠楚楚 绿萝倒也没想太多,“那就有劳世子了。” 因为镇北王府离豫王府并不算太远,所以他们两个步行。 结果一人在前,一人在三米之外的后面。 绿萝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她停下脚步,“苏世子,你说送我回去,又为何离我这么远?” 苏成解释道:“我主要是担心姑娘遇上坏人,但……但是这一路行人甚少,我离得太近了,怕有损姑娘名节。” 绿萝愣了一下,难道这世子还真是个憨憨? 她噗嗤笑了声,转过身继续走。 他们两个,依旧是一前一后。 走到门口了,绿萝回身看苏成,道:“多谢苏世子相送,已经到了。” 苏成:“嗯,那你赶快……进进去吧!” 绿萝正要走的时候,苏成又叫住了她。 他这一路上犹豫了好久,才问出来:“姑娘,你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绿萝眼睛一眨,还真是个傻子。 “要是下次还能遇见世子,那我再告诉你吧。” 说完,她提起裙摆,很快地进了府。 苏成抬头看了看,今夜月色正圆。 那姑娘方才说了下次……也就是说,他们还会见面。 他露出了一个憨笑,挥了挥手,“姑娘,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会知道你的名字!” …… 绿萝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她走得很快,差不多是跑了进去。 “小姐,你的镯子!” 沈云卿瞧绿萝的脸色,有些泛红,“你脸为何这么红?” “红吗?可能是奴婢有些热吧……” 绿萝是跑着过来的,还真是热了。 沈云卿听到“热”这个字眼,都觉得很是羞愧。 现在,她差不多能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那样了呢? 那今天晚上……会不会又要? 沈云卿赶紧晃了晃脑袋,虽然她挺馋江临的美色,但真要那啥……还是有些慌的。 昨天真是稀里糊涂就那样了…… 不得不说,沈云卿真是嘴头说得漂亮,实际临阵脱逃的逃兵本人。 绿萝双眼疑惑,“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你的脸红起来了?难不成你也热?” “咳咳……”沈云卿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是挺热的!呵呵……” 绿萝:“可是现在还没到夏天呢?而且小姐不是一贯体寒吗,怎么怕热了?” “你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沈云卿挥了挥手,“没事干的话,就去把外头园子里的杂草拔了吧。” 绿萝:“……” …… 等沈云卿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昨夜的事情,越想越羞愧。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头蒙住。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扯她的被子。 沈云卿死死抓着不放手。 江临真是哭笑不得,“好了,都闹了一天了,怎么还这般模样呢?” 沈云卿:“你欺负我!” 江临:“哪有?” 沈云卿还是不肯出来,“就是欺负了!你趁人之危!” 江临仔细回忆了下,“可我明明问过你的……” 昨天晚上,似乎是她死死抱着他,不肯让他走。明明她比他还要迫切…… “我不要听!”沈云卿干脆耍赖了,她气呼呼地瞪着他,“枉我还当你是正人君子,岂不知是衣冠楚楚的登徒子?” 第410章:废后 “衣冠楚楚的登徒子?” 江临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听错,“那你要不要吃这个登徒子特意给你准备的千层酥?” 他原本背在后头的手伸出来,正是一包刚出炉的千层酥。 原本是回府的时候,路过那个小摊,突然想到她喜欢吃,便顺手带了一包。 沈云卿一边吃,一边说:“你不要以为用这个,就可以讨好我!” 江临很认真地问,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我应该怎么讨好你?” 沈云卿往后缩了缩,“你以后睡地板。” 江临内心有些迷惑:??? 他道:“后天,我便要送镇北王回漠北了,你确定要让我睡地板吗?” 沈云卿知道,豫王府和镇北王府交好,这么大老远的也要去送送。 而且江临送苏拓他们,未必不是一种保驾护航。 “那你要去多久?” “一来一回,至少半个月。” “这么久啊!” 江临的头低了低,朝她鼻尖凑近,“所以你确定要让我睡地板吗?” …… 三月春雨总算是停了,好不容易出了天太阳。 沈云卿走出房门,瞥见院子里原本快枯死的枇杷树,竟然又开始冒新芽了。 她走过去,回想起当初刚进豫王府的时候,正是枇杷成熟的季节,她从树上摔下来,刚好落进江临的怀里。 后来这枇杷树被雷给劈开了,只剩下一半枯枝。 沈云卿还以为活不成了,没想到春天一来,它又开始生叶抽枝了。 “真好。” 小月正从外头回来,“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沈云卿微笑:“辛苦你了,这几日就歇着吧,我们一起看好戏。” …… 萧家叛乱,到底是给大齐造成了很大影响。 如今朝堂人人自危,那些曾经和萧家有过关系的人,更是瑟瑟发抖,生怕哪天就被皇帝给抄家灭口了。 毕竟此前他们也想不到,一个历经两朝、居功至伟,上有皇后、下有将帅的萧家氏族,会被连根拔起,如同大厦轰然崩塌。 然而从前与萧家有仇的,恨不得落井下石,把萧家党羽全部除尽。 其中一个便是王尚书,自打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王韵,是死在萧莅手中,他就恨不得把萧莅的尸骨拉出来鞭尸。 眼下,萧家就剩一个皇后。 他们便联名上书,请求皇帝废后。 齐越坐在龙椅上,看着朝堂上乌泱泱的一片,他心里头不耐烦了。 一直以来,齐越最厌恶的就是被人要挟,从前是支持萧家的党羽,现在是反对萧家的死敌,同样都是一大群人。 二十年前,推荐萧蘅为皇后的是这些人,二十年后,请求废黜皇后的也是这些人。 齐越为何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呢? 他便是不废后,谁又能如何? 齐越忽然拍桌:“朕看你们都是一个个闲得慌,这么急着操心皇后的事情,是觉得自己太闲了是吗?” 众人低着头,王尚书却走出来,“启禀皇上,萧家逼宫作乱,皇后萧氏必然参与其中,她怎堪继续为我大齐国母?” 第411章:钦儿的死不正常 齐越站起来,指着台下这些人,显然已经动怒了, “她不配,所以你配吗?” 这一声怒喝,吓得王尚书赶紧跪下,他原以为皇帝恨透了萧家,所以对萧蘅定然也是恨之入骨,便想着提出废后之言。 可没想到啊,皇帝心里对萧蘅还留有旧情…… 玄真立马上前,劝道:“皇上息怒,修行之术,在于凝神静心。” 虽然说一开始,齐越宠信玄真、修建长生殿、追求长生不老药,是为了麻痹世人,让萧莅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可渐渐的,齐越是真的依赖了玄真的丹药。 一日没有服药,齐越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头晕目眩。 眼下,齐越看着这些大臣,头痛无比,他直接就离开了朝堂。 …… 此时,张院判刚进凤仪宫,给萧蘅把脉。 “皇后娘娘近日太过焦虑,应适当放宽心态。” 萧蘅本就不想活了,她现在只想自生自灭。 张院判想起沈云卿吩咐的那事,便装作不经意提道:“如果大皇子看到娘娘这般,他在天有灵,也不会好受的。” 萧蘅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钦儿……本宫的钦儿……他已经去了十九年了。” 张院判满脸惋惜:“大皇子出生之时,天降祥瑞,晴空万里,如果他没夭折,前途不可限量,唉……臣也觉得十分惋惜,可惜了,若非……” 萧蘅凝眉,“若非什么?” 张院判浑身哆嗦,“臣一时失言,没……没什么。” 他越是这样,萧蘅越觉得其中有诡异之处。 萧蘅面带疑惑,“张院判,本宫记得,当年便是你给钦儿看的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这些年来,萧蘅不是没有怀疑过,钦儿夭折的真相。 正宫嫡出、又是长子,难免会招惹很多人的嫉恨,保不定就是有人加害了钦儿。 张院判跪了下来,手不禁哆嗦着,“皇后娘娘,真的没有隐情。” 萧蘅突然拂袖,把桌上的杯子都摔下去了,“好啊!你们都瞒着本宫!” “张院判,你不告诉本宫,那本宫就自己去查!” 当着萧蘅的面,张院判是一副受惊忐忑的模样,等他转身离开之际,却松了一口气。 按照沈云卿的吩咐,张院判要做的,就是让萧蘅起疑心,然后再把她的疑心引到皇帝身上。 …… 萧蘅疯了一般,把有关于齐钦的物件都找了出来,“明玉!你快帮我看看,这些东西哪里有蹊跷?” 明玉看了一眼,都是当年大皇子的衣物和玩具,还有一些长命锁之类的…… 过去这么多年了,萧蘅还是保存完好,可见她爱子之心多么热切。 “娘娘……”明玉不知道萧蘅为何突然如此,“大皇子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你该想开些。” 萧蘅:“我总觉得钦儿的死不正常,再加上张院判今日的反应,更让我怀疑了,毕竟当初给钦儿治病的就是他。” “可张院判为人在大齐是有口皆碑……” “再好的人,也保不准一辈子没干过坏事!” 第412章:监视 明玉:“可是张院判不至于对大皇子下手吧,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明玉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着实是年代太久远了,记忆有些模糊,她也不太清楚了。 “奴婢记得,张院判当年还只是太医,因为没能救回大皇子,还被皇上责罚了……” 萧蘅喃喃出声:“责罚?” 这个词如今听着就有些微妙,萧蘅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张院判是齐越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了…… 那么钦儿的死,会不会和齐越有所关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萧蘅倒吸一口凉气,不! 可她越是不往这个方面想,就越是控制不了…… 如果钦儿真是齐越害死的,那她应该怎么做? 一想到这里,手心都是冷汗,指甲嵌入肉里去了,冒出血滴。 明玉看萧蘅脸色不大对,她有些慌,“娘娘……你怎么了?” 萧蘅平息呼吸之后,反而显得最冷静了, “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 明玉心里疑惑,但她知道这是萧蘅的伤心事,便也不打算多问,就走出房间了。 院子里,来了些新来的太监,为首的正站在前面。 自从除夕之后,这凤仪宫的人都被皇帝清理出去了,只留下明玉陪在萧蘅身边。 怎么今日又多了这么多人? “你是谁?” 首领太监瘦瘦高高,模样看着年轻,他回道:“奴才是新安排到凤仪宫的掌事太监,明瑞。” 明瑞进宫不久,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被安排到凤仪宫,干的是打扫庭院的活。 宫里惯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明瑞被欺负得挺惨。 那次被罚跪在烈日下,便是因为有人打碎了东西却故意赖在他身上,可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见到了沈云卿。 明瑞这辈子怕是不会忘记,曾经有人递给过他一壶水,还告诉他,活着就有希望,今日伏低做小,来日未必不能昂首挺胸。 再就是曼陀罗一事,明瑞被迫背黑锅,好在又遇上了沈云卿,总算是洗清了自己的冤屈。 如果说明瑞这辈子有什么贵人的话,那就是沈云卿了。 他一直在努力地往上爬,不过半年时间,就从品级最低等的小内侍,爬上了掌事。 …… 明玉瞧着这个人,看着面熟,但又忘记了什么时候见过。 “是皇上派你来的?” 明瑞回答:“皇上心里挂念皇后娘娘,便重新给凤仪宫挑了些懂事理的宫人。” 明玉口头不爽,怒道:“呵!这怕是派来监视的吧!” 上次药膏一事后,皇帝就把凤仪宫大换血了一遍,后来萧家出事,便把所有宫人都逐出去了,现在又是发什么疯,找这么一些人来监视她? 明瑞皮笑肉不笑,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应对所有状况,“姑娘请慎言。” 明玉才懒得理这些人,直接回了房间,把门一关。 总之皇后娘娘在一日,她就活一日。皇后娘娘不在了,她就殉葬。 她倒是要看看,皇帝要绝情到哪一步? 第413章:还剩三年 明瑞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他转身看向那堆宫人, “手脚都麻利些,那些带刺的、容易碰伤割伤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别伤了我们的皇后娘娘!” “是!” …… 这天,太后突然头痛,便让人去宫外召了沈云卿进来。 沈云卿和太后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不似从前那般拘谨了,她觉得太后还蛮有趣的。 “太后,您老人家身子骨不舒服?” 太后靠在软塌上,“头有点疼,你帮哀家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沈云卿走过去,给太后把了脉。 其实宫中太医院有很多优秀的太医,沈云卿并不知道,太后为何经常叫她过来,毕竟她最擅长的只是下毒解毒一类的。 当初遇上第一神医的时候,沈云卿一门心思只想学得下毒之术,便只专心研究这方面的内容,对于其他方面,只能说略懂一二,谈不上精通。 太后见沈云卿久久不说话,“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哀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其实太后这几天能感觉到身体明显力不从心了,估摸着大限将至…… 沈云卿记得,她当初给太后解毒的时候,就说过并没有完全根治,那毒到底还是伤了太后的心肺。 她问:“太后真的想听实话吗?” 太后凝眸看她,顿了一会之后,她挥手屏退所有宫人, “当然是实话了,哀家心里要有个底,还有多少日子?” 沈云卿斟酌了会,道:“如果太后谨遵医嘱,当保三年无虞。” “三年啊……”太后笑了声,“够了!” 太后想起她这一生,也算是绚丽多彩、不枉此行了。 从低贱的宫女,爬到皇后之位、再是太后,儿子还成了皇帝…… 她本就是心性高的人,一路走来,没有辜负自己。 只是啊,她到底还是有个没能说出口的遗憾。 这个遗憾,伴随了她一生,即便是带进棺材里面,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沈云卿见太后倒是挺豁达的,全然没有半点伤心,她道:“臣妾去给太后开药。” 太后:“等等……哀家今天不想喝药。” 沈云卿:“臣妾刚才说的是,若谨遵医嘱,太后还有三年,可您这不服药,说不定三年都没有了。” 太后:“这宫里,也就你敢这么和哀家说话了!可哀家就是不想喝药,喝了那么多年,嘴巴都是苦的。” 沈云卿建议道:“那臣妾陪太后出去赏花?春天的御花园,处处都是繁花似锦。” “那就赏花吧。” …… 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散散心了,她看着这满园花团锦簇,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年,也曾是如此青春正盛。 数十载光阴,终究是弹指一挥间。 她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假山,看着山头发愣。 沈云卿有些疑惑,太后盯着这里看干什么?不过就是普通的假山罢了…… 等等,假山? 沈云卿仿佛记得,阿忠说起过,江老爷子因为在假山处救了个宫女,才落下了腿疾,以至于到今日还时常复发,没有痊愈…… 第414章:从女人的角度看,哀家讨厌她 难不成,江老爷子曾经救的那个宫女……就是太后? 沈云卿的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好奇,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 …… 太后站了大约一刻钟,嘴角无意扬了扬,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哀家看着这满园春色,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沈云卿默默地跟在太后身侧,这天底下的人,无论是谁,都无法摆脱生老病死的这个过程。 唯独她有幸能够再活一遍,她想让所有的遗憾都功德圆满。 “或许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也说不定。” 太后侧眸看她,眼中几分轻蔑,“你还真信了那些江湖骗子的话?” 沈云卿:“臣妾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信。” 这段时间,谁不知道大齐皇帝痴迷长生术,建宫殿、炼丹药……一颗心全部扑在追求长生上面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干别的? 满朝文武,谁若是敢提半句,轻则罢官,重则斩首。 太后退出朝堂多年,早就不问前朝事,她眼看着皇帝一天天这么荒唐下去,心里未必不急。 可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她若是建议什么,他就偏偏不会听。 齐越从小就被太后和前朝处处牵制,现在的他就是要独断专行,未必不是内心潜在意识对从前的反抗。 …… 太后叹了声气,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对于大部分帝王来说,长生不老是难以逃脱的蛊惑,一旦陷进去,就万劫不复。 “皇帝如今能听得进去的,只有赵美人的话了,然……那女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沈云卿不得不佩服,太后的眼力见真好,当初就说她不是好人,现在又说赵沐儿不是好人,她们的的确确不是。 “所以太后还是喜欢像皇后这样的儿媳?” 沈云卿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太后明显是不喜欢萧蘅的。 结果出乎意料,太后说:“她作为皇后,倒是称职的,哀家当年推选她为后,并不后悔。只不过作为女人,哀家实在喜欢不来。” 沈云卿:“为什么这样说?” 太后发出了一声嘲笑,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哀家看不起她。” 沈云卿琢磨了很久,才明白太后话里的意思。 太后当年不过是最卑微的小宫女,因缘际会,抓住各种时机,没有家世显赫的背景,也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偏偏就是爬上了皇后之位,还把自己的儿子扶上皇帝宝座。 可反观萧蘅,她才貌出众、家世显赫,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落得今日这般地步。 她们二人,差的不是手段,而是心境。 太后一心想要权势地位,至于萧蘅,她终究还是太看重情分了。 萧蘅如果不爱齐越,便不会走到今日。 …… 沈云卿心里冷了几分,爱情,就是一个人致命的伤,也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就不信太后这一生没有爱过谁。 “如今朝堂内外都在进谏,让皇上废后,太后心里是如何想法呢?” 第415章:你欠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 “废后?”太后对这两个字提出了质疑,“笑话。” 二十年前,齐越是迫于无奈娶了萧蘅为后。 二十年后,齐越绝不会迫于无奈而去废后。 这点,太后这个当母亲的,看的比谁都要清楚。 太后抬起下颚,往远处眺望了一眼,道:“他不会废后的。” 沈云卿问:“您老人家这么肯定?” 太后语气很肯定:“知子莫若母。” 沈云卿的眼神瞬间有些变了,沾了几分悲凉和心酸,知子莫若母…… 上辈子,她好歹抚养了齐铄那么多年,可到头来,她竟丝毫不知他是一个如何样的人? 或许真是她做人太失败了,所有人都想让她死,包括她的儿子。 …… “哀家累了,你自行出宫吧。”太后转身一搭手,“烟兰,扶哀家回去歇着。” 沈云卿怀疑太后今天找她来,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闲聊的,毕竟她说要开药,太后也拒绝了。 其实,沈云卿说可以保三年无虞,不过是在理想状态下。 按照太后这不肯吃药的性子,估计也就一年半载。 “罢了,那我也回去吧。” …… 沈云卿刚走到一半,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她问了问身边的绿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脚步声?” 绿萝说:“小姐,这里是皇宫,当然有很多脚步声了,周围不都是宫人吗?” 沈云卿摇头,她对危险向来十分敏感,有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如芒在刺。 她低声说:“不对,我怀疑有人在盯着我们。” 绿萝听到这话,心里发毛,“小姐,这在宫里,应该不会出事吧……” 沈云卿:“就是在宫里,才更容易出事。” 绿萝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她问:“那应该怎么办啊?这里是后宫地方,王府的侍卫都在外面候着进不来……” 沈云卿:“先别慌,我猜他也不敢在宫里直接做什么。” 话是这样说,可经历了上一次的宫中迷雾,沈云卿觉得这世上存在很多诡异的东西,无法用现有的知识来解释。 就比如说她的重生,放在外人眼中,也定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她偏偏就活过来了。 …… 沈云卿一边往前走着,脑海还是保持十成的谨慎。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妙!!! 沈云卿下意识抓住了绿萝的手。 结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沈云卿和绿萝都已经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绿萝本就胆子小,她看着周围,不由出声, “小姐,这是哪里?” 沈云卿也在打量这块地方,明明前不久还在花园,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她记得会妖术的人是凌霄,可现在的凌霄已经断了手,也失去了皇帝的宠信,没有再入宫过…… 那么眼下这人是谁? 一阵阴风吹来,沈云卿脊背生寒。 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很冷,不带半点活人应有的气息, “沈云卿,你欠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呢?” 第416章:这么一张美人皮 沈云卿一听就听出来了,是贺兰穆的声音! 一想到这个人,莫名的有股冷风钻进来,凉飕飕的。 沈云卿转身,就看到了贺兰穆,“是你?” 贺兰穆的瞳孔是淡蓝色,晶莹剔透如宝石,可他的眼睛太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正盯着沈云卿的脸,眼神不善。 绿萝立马挡在沈云卿面前,一脸防备:“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心想,上次遇到迷雾的时候,是贺兰穆将她带出去的。 她一直认为是凌霄在作祟,却从不曾换个角度去想。 那场迷雾,本就是贺兰穆自己弄出来的,和今日这场妖风如出一辙…… 是障眼法,还是什么? 沈云卿越想下去,就越觉得这个男人可怕极了。 …… 沈云卿沉下心来,拍拍绿萝的肩膀,示意她后退。 她看向贺兰穆,“西凉皇子,原来这儿是你的居所。” 一个质子,却能在皇宫里堂而皇之劫走世子妃,这便说明了他行动自由。 可沈云卿记得,明明是有侍卫看管这边的。 难不成是过去十年了,大家觉得贺兰穆没有作用了,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贺兰穆朝沈云卿走近了半步,他能够看见她睫毛轻微的颤抖。 明明是在害怕,却偏偏装作如此镇定。 女人啊,真是狡猾。 贺兰穆唇角扯了扯,道:“沈云卿,你可还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 他最恨欺骗自己的人了,所有欺骗他的人,都应该死…… 沈云卿想起来了,她答应过,要给贺兰穆缓解喘疾的枇杷糖丸。 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药已经弄好了,但她一时半会忘了送给他…… 她承认,这件事情,的确是她不对在先。 可若是那天,本就是贺兰穆设了个迷宫,等着沈云卿钻进来呢?然后他再假惺惺地把她带出去…… 这样一想,沈云卿就觉得自己没错了。 “我……” 沈云卿还没来得及说话,贺兰穆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颈。 那冰冷的手,害得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绿萝见状,忙过去推开贺兰穆,可她哪里是贺兰穆的对手? 贺兰穆不过轻轻一掌,就把绿萝拍晕了。 他掐着沈云卿脖颈的手,往后一推,渐渐用力。 他嘴角还挂着笑容。 “不是答应我了吗?为何欺骗我呢?” 沈云卿被推到墙壁上,后背撞得快要四分五裂。 她使劲去掰开贺兰穆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他面前,太过微不足道了。 现在,她万万不能激怒了贺兰穆,否则命就丧在这里了。 沈云卿说:“贺兰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忘了的……” 贺兰穆丝毫不为之所动,他静静欣赏着沈云卿越发窒息的表情, “我最恨被人欺骗了,你说话不算数,就该死。” 他特意在“死”这个字上,加重了咬音。 沈云卿真是没想到,这个西凉皇子看着病弱,可力气这么大。 显然啊,人不可貌相。 他手中用力,她已经快喘不上气来了,呼吸越来越难。 贺兰穆:“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美人皮,若是做成灯笼,一定还不错。” 第417章:我帮你回西凉 沈云卿急忙说了句:“等等……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回西凉呢?” 就在她即将窒息的时候,贺兰穆听到了这句话,手中动作微微停下。 他凝眸看着她,“你说什么?” 沈云卿感觉脖子上的力度小了点,她大大喘了几口气, “贺兰穆,我知道你有野心,你定是不愿意一辈子待在大齐做质子,所以我说,我可以帮你!” 贺兰穆的脸色白了几分,眼神却越发幽蓝。 他的声调上升,显然有怒意,“沈云卿,你凭什么这样说?” 沈云卿直视他的眼神,非常肯定地说:“因为我看人不会错,贺兰穆,你生来就是王者,定不会是永久的阶下囚!” 这句话仿佛一把重锤,给了贺兰穆猛然一敲。 …… 这么多年的质子生涯,让贺兰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西凉和大齐相距千里,他听不到故国的消息,故国也无人再记挂着他。 从十年前,西凉把贺兰穆选为质子的时候,他们就放弃了他。 十年了啊!贺兰穆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已经十年了! 他每时每刻都想回到西凉,他想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事实上是,他根本就出不了大齐皇宫。 那些所谓的野心,所谓的雄心大志,都被消磨在这里了…… 甚至连看守的宫卫,都能对贺兰穆冷嘲热讽,没有人把他当作皇子看待,也没有人觉得他还能回到西凉,更没有人认为他可以登上王位! 就连贺兰穆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有希望成为王者。 眼前这个女人,她凭什么这么肯定? 凭什么? …… 贺兰穆把沈云卿往地上一推,眼中泛光, “胡说八道!” 沈云卿早就知道这人是疯子,和疯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能拿利益去诱惑。 她慢慢爬起来。 “贺兰穆,我们之间没有利益之争,也没有深仇大恨,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贺兰穆眼中的戾气早就慢慢散去了,事实上,他也没想杀了她。 “谈什么?” 沈云卿总算是抓到了贺兰穆的弱点,一个人有弱点,就容易掌控。 “你不是想回西凉吗?我帮你。” “回西凉……”贺兰穆冷笑一声,就算回去了又如何? 西凉王病重,大权早就被贺兰穆的兄长给夺去了。 他就算回去,也是屈人之下。 西凉王室的争夺,不必大齐简单,反而更为血腥残暴。 沈云卿盯着男人幽蓝的眼眸,她诚恳道:“贺兰穆,你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成为西凉的王!” 贺兰穆的心又被敲击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沈云卿当然肯定了,因为她知道贺兰穆上辈子的结局,他杀了自己的父王,并且将兄长做成人彘,成为了西凉王。 她说:“还是那句话,我看人不会错的。” 因为这肯定的语气,贺兰穆莫名有些动容。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相信过他,比他自己还要肯定。 他的眉眼顿时就软下来了,“那你说,我要如何才能回国?” 第418章:你为何不逃走 沈云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丝毫不怀疑贺兰穆是想要把她给掐死的。 不过话说回来,沈云卿上辈子对贺兰穆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的确是登上了西凉王位,可是他称王的过程,她并不了解。 罢了,先胡编乱邹几句吧! 沈云卿先走过去,把地上的绿萝扶起来,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被打晕了。 她看向他,道:“贺兰穆,以你的本事,离开皇宫不算难事,你是缺一个正大光明回去的理由。” 贺兰穆能在皇宫里将沈云卿劫走,还能设计出一场迷宫,这就算是障眼法,那也太过出神入化了。 “理由?你说的对,我哪有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回去呢?” 贺兰穆眼底有几分自嘲,估计西凉那边早就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一个皇子,根本不会来接他回去,他若是想回西凉,只能依靠自己。 可贺兰穆同时也清楚知道,他如今一无所有,只能活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苟延残喘。 …… 此时,沈云卿正在心里琢磨,她与贺兰穆为盟,无非是与虎谋皮。 这个疯子,指不定哪天就发疯,想把她给掐死…… 但沈云卿偏偏知道贺兰穆的结局,他是未来的西凉王,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得罪此人,给自己添麻烦。 “或许我能让大齐皇帝,主动放你回去呢?” 贺兰穆显然不太相信,你? 沈云卿:“如今的皇帝整日沉迷修仙,哪有心思管什么西凉,更别说你一个被废弃在这十年的质子了,让他松口放你回西凉不是什么难事。” 贺兰穆大概是情绪被刺激到了,引发了他的喘疾,他半掩着唇角,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竟咳出了血…… 沈云卿走过去,本想去帮贺兰穆看看,却被他一手推开。 这是一个人身体的本能反应,在最虚弱的时候,内心的警惕性会达到顶峰。 他眼眸狠狠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心想:还真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 “贺兰穆,你若是不想死,就好好听我的。”沈云卿绕到他身后,手放在他颈椎后面大椎穴的位置,缓慢推压,“深呼吸……” 沈云卿探了探贺兰穆的脉息,她之前就觉得他的气息不太对劲,有一股强劲的内力在身体乱窜,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身体显然快压制不了这股内力了。 若真到了那时,贺兰穆怕是会被他体内的真气反噬。 沈云卿道:“你这病应当是娘胎里就带着的,我原本答应给你的糖丸,只能缓解,并不能根治,你若是想多活几年,就自己多注意点。” 过了一会,贺兰穆平静了许多,他反问道:“刚才,你不应该趁机逃走吗?” 逃走?沈云卿看了看周围,虽然说这里看着就贺兰穆一人,但保不准角落里还藏着什么,如果不是贺兰穆主动放她离开,她自己一味逃走,只会是死路一条。 沈云卿笑着说:“我是好人,怎么能眼看着你发病而不相救呢?” 第419章:你还真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疯子 “好人……”贺兰穆这两个字里,带着明显的讥讽。 他第一眼看到沈云卿,就觉得她是自己的同类,血液里带来的狠毒,注定是疯子。 如果说这世上的好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轮到他们两个头上。 沈云卿却说:“我真是好人,不然怎么会救你?” 贺兰穆看向沈云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可惜天底下的好人都死得早,祸害才能遗留千年。” 沈云卿回怼一句:“这么说来,你定可长命百岁。就让我这个好人也多活几年呗。” 在沈云卿看来,眼前的男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还是尽可能避而远之吧,省得惹祸上身。 贺兰穆突然抓住了沈云卿的手腕,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向来蠢笨丑陋的沈二小姐,摇身一变,成了美艳聪慧的世子妃,我还真是好奇,你真是沈云卿吗?” 沈云卿心口微凉,她的确是沈云卿,却是重生一次的沈云卿。 “你调查过我?” 其实沈云卿质疑的不是贺兰穆调查她,让她惊异的是,他一个被困在大齐皇宫中的西凉皇子,却能让眼睛看到外面…… 贺兰穆道:“你的名声还需要被调查吗?” 沈云卿自认为还算低调:“这话未免太抬举本人了,我向来安分守己,没什么值得被人议论的。” 贺兰穆坐回到原位,眉眼有些戾气,“我平生最恨被人欺骗,你最好在我面前少说话,我可以考虑让你多活几天。” 沈云卿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她眼神往上挑,嘴角噙着笑意,道:“贺兰穆,你最好也对我客气点,现在我不但是你的盟友,还是能救你性命的人。” 她得让他知道,是他需要她。 …… 贺兰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许久之后,他松开了沈云卿的手,“很好,很好。” 如果他的盟友软弱无能,那还不如直接把她掐死算了。 只有这种势均力敌的人,才能入他的眼睛。 沈云卿并不知道贺兰穆心里想什么,她只想离这个疯子远一点,可她现在有很多疑惑。 “我问你,上次紫云殿,我陷入迷宫中,是否是你所为?” 贺兰穆觉得自己的好心都被践踏了,原本消散的怒气又凝聚了起来,“沈云卿,我出于好心救你出去,你竟然怀疑我?” 沈云卿原本也认为是凌霄所为,可到今日,她才意识到贺兰穆的妖术并不在凌霄之下,他出现在那绝非巧合。 “事到如今,还不打算坦诚相见吗?” 贺兰穆盛怒之下,反而笑了起来,他道:“我若是想要一个人死,何需如此麻烦。” 沈云卿:“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你当时想杀我不难,可你要做的并非是取我的命。你设下迷宫,假意救我出去,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将我玩弄于鼓掌。你以为我会像你棋局中的棋子任你摆弄,可惜我向来只做下棋人,不做棋子。” 她笑着说:“贺兰穆啊,你还真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疯子!” 第420章:我一个字都不信 “难道你不是满肚子坏水的疯子?彼此彼此罢了,我们都是同一路人。” 贺兰穆明明是在笑着,可他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夹裹着无形的冰雪。 沈云卿享受的是自己下棋的过程,而不是被当成棋子。 她说:“谁和你同一路人了?我可不像你这么有闲情逸致,设这么一大出局,就为了把别人玩弄在鼓掌中。” 贺兰穆的确是算计了沈云卿一次,他没想到被她这么快就识破了。 真是没意思,好没意思。 他扯了扯单薄的唇角,却道:“你要有这个本事,也可以算计我一回。” 沈云卿心里未尝不是这样想的,她从来不喜欢吃亏,在哪儿吃了亏,就一定要还回去。 贺兰穆算计了她一回,她当然要算计回去。 只不过,沈云卿依旧笑得唇红齿白,“我这个小女子哪里敢算计您呢?毕竟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 这时候,绿萝已经醒来了,她一醒来就挡在沈云卿面前,怒视着贺兰穆,满脸都是敌意。 “你不许伤害我家小姐!” 贺兰穆根本就没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捏死她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我可以让你们活着离开。只是啊……”他眸光看向沈云卿,“你要是再一次欺骗我呢?” 沈云卿:“你不是说我们是同类吗?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利益在,我骗你做什么?再说了以你的手段,若是发现我欺骗你,杀死我不是易如反掌吗?” 贺兰穆眼眸眯了眯,“记住你说的话,你若是敢骗我,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 这天,沈云卿和绿萝离开后。 房间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曾经中毒却没死的狄先。 狄先眼睛里的恨意很浓烈,“主上为何留着这个女人的命?” 贺兰穆:“我就是想知道,沈云卿有什么本事,可以让你的计划落败?” 一直以来,狄先都是贺兰穆手下的人。 贺兰穆为了返回西凉,必然会给大齐造成混乱,所以他让狄先带领乱匪在西北境界闹事作乱。 皇帝为了借江临的手除去乱匪,同时也为了借乱匪的手除去江临,可就是很多人没想到,江临能够得胜归来。 在这件事情中,沈云卿是很关键的一环。 一提到沈云卿,狄先都恨得牙痒痒,毒发的那几日,他简直是生不如死。 若非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撑过来了,他现在已经被疼死了,哪里还能活着站在贺兰穆身边? 狄先:“那个女人狡猾得很,且擅长用毒,主上不应该放她回去。” 贺兰穆看到狄先的恨意之深,反而对沈云卿的兴趣更浓烈了些,“堂而皇之在大齐皇宫弄死沈云卿,你是觉得我们可以见光了吗?再说了,她可以帮我回西凉,我们现在是互帮互助的合作关系。” 狄先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他问:“主上真的相信她的话吗?” 贺兰穆眼中闪着幽光,道:“一个字都不信。” 第421章:天真而残忍 沈云卿从头到尾说过的话,贺兰穆是没一个字相信的。 但他就是想留着她的命多玩几天,看看她到底会带来什么惊喜? …… 沈云卿离开皇宫之后,那份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依旧没有消除,或许她应该去找凌霄弄清楚,这些障眼法是怎么回事? 从前风光鼎盛的国师府,如今已经没落了。 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玄真就完全顶替了凌霄的地位。 众人纷纷落井下石,恨不得将凌霄踩进谷底。 真是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着他楼塌了…… 沈云卿走进去的时候,府里都没什么下人了。 连地上的枯草都没有人清扫,到处都是灰尘。 凌霄还躺在床上养伤,嘴里念着:“水……水……” 可惜无人迎合。 听到脚步声了,凌霄才睁开眼睛, “是你!” 一看到沈云卿,就是满腔的恨意。 沈云卿“啧”了一声,她这辈子已经很低调行事了,怎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恨她入骨呢? “国师大人啊,我又来看你了。你身边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呢?” 凌霄只剩下一只手,连爬起来都非常吃力。 大概是太恨了,咬牙切齿,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沈云卿说:“我今日找你,不是来和你卖关子的,直接说吧,你的那些妖术究竟有什么技巧?比如能把人困在幻境之中的迷宫……” 凌霄的脸色狰狞起来,“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行,你可以不说。” 沈云卿今日过来,就不是来和凌霄瞎扯的。 她总觉得贺兰穆的那些手法和凌霄的很相似,想着从凌霄这里,寻求个破解之法。 沈云卿:“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小月过去,“把他的骨头一截一截给卸了,就从他那只残缺的手臂开始吧。” 小月点了头,她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往凌霄走去。 凌霄自诩得道半仙,实际上还是肉体凡胎,他当然怕疼了。 他唇角都在发颤:“你……你们想干什么?” 小月手快,直接就刺穿了凌霄的琵琶骨,只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来…… 沈云卿抬了抬下颚,“凌霄,你还不肯说吗?” 她低头,“不说的话,小月,那你就继续吧。” 于是乎,小月的刀又刺进了凌霄的肋骨处,作为一个杀手,她知道那些地方会让人痛,而不会让人死。 凌霄原以为沈云卿只是来吓唬吓唬他的,却不曾想到,她是真的有这么狠。 “你要杀要剐就给个痛快!” 沈云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嘴边梨涡浅浅,笑意残忍而天真,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让你死,我只是单纯地来向你请教的。不得不说,你的骨头太脆了,不知道经得起几下。” 凌霄单是听着这些话,都心生恶寒,更别说小月手里的刀,一次又一次对准他的骨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真是应了这句话! 沈云卿又说:“小月,我们国师大人还挺能忍的,不如你就试试他的头盖骨如何?” 第422章:他那一剑是为了救她 “别别别……我说,我都告诉你!” 凌霄到底还是一个怕死怕疼的普通凡人,“那些你误以为进入的迷宫……不过全都是迷香营造出来的幻境……” 沈云卿皱了皱眉头,她就知道不可能真的有人能偷天换日,原来都是幻境。 “什么迷香?把配方交给我。” 凌霄疼得气都喘不上来了,“配方已经失传了,我没有。” 沈云卿对凌霄的回答存疑,“你真的没有吗?” 凌霄:“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也拿不出配方了。” 沈云卿漫不经心地说:“那就杀了吧。” 既然凌霄死也不愿意交出配方,那么和他废话也没什么用了。 凌霄瞳孔还来不及睁大,甚至还没有感知到对死亡的恐惧,小月手中的刀,已经刺进了他的心脏…… …… 她们从后门离开的时候,沈云卿问了句:“他死了吗?” 小月顿了顿,“我觉得小姐当时应该是想吓唬他的,毕竟还得从他手里套出配方,所以……” “所以你留他一命?”沈云卿疑惑,“可我明明看见你往他心口刺去。” 小月解释道:“我从小学武的时候,师父便教过我,刺在心脏左下三寸的位置,便不会死……” 这一刻,沈云卿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她站在原地,手不知不觉覆在心口稍下的位置。 一瞬间,无数回忆再次涌入心头。 她喃喃出声:“刺在这个地方不会死吗?” 小月迟疑了一会,“只能说小概率不会死,必须要精确控制好力度和深度,但……也是十分冒险的举动。” 沈云卿清楚记得宝华殿宫变那日,江临便是刺在了这个位置。 她恨了他那么久、怨了他那么久,甚至想方设法想杀了他报仇。 可今日,沈云卿却无意听到了这样一件事。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沈云卿也忍不住这样猜测。 或许上辈子的江临,根本不是杀她,而是为了救她呢? …… 一想到这里,沈云卿的心就疼得厉害。 下旨杀她的人是齐铄,带兵围宫的人是江临。 所以沈云卿一直认为是江临杀了她,她心底对他始终是存着恨意,尽管她爱他。 可如果事情的真相,并非沈云卿以为的那样呢? 从头到尾,要杀沈云卿的人,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齐铄,而江临的那一剑,却是为了来救她,让所有人以为她死了,瞒过齐铄、也瞒过世人…… 小月见沈云卿满头都是冷汗,“小姐你怎么了?” 沈云卿不知是哭还是在笑,脸色惨白无力,“我错了,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小月迷惑:“哪里错了?” 沈云卿心底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此时此刻,她多么想立刻站在江临面前。 她多想问问前世的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此前,沈云卿一直觉得自己对江临,不过是一个人的暗恋。 可就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上辈子的他……曾喜欢过她呢? 那些被隐藏在唇齿的爱恋,那些不曾得见天日的暧昧,在他们都看不见的角落里,是否以燎原之势迅速滋长呢? 第423章:四皇子齐铂 小月:“小姐的脸色不大好,是因为我没有杀了凌霄吗……” 她当时想的是,吓唬吓唬凌霄,让他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目的还是为了逼问迷香配方。 沈云卿:“小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曾经恨之入骨的人,其实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守护着你,可你却再也没有机会解释了,你会如何?” 小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觉得难过吧,毕竟误会这种事情是最让人遗憾的了……” “是啊,太遗憾了……” 沈云卿的遗憾可太多了,她以为江临杀了自己,所以对他说了那么狠的话,实际上江临却是在救她。 尽管她还能见到江临,却再也无法和上辈子的他,说一声:我不恨你。 那时候的他,该有多伤心啊? …… 小月觉得沈云卿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反正就是周遭的气氛不对。 沈云卿不知是叹息,还是什么,说道:“没事了,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忙呢。” 既然曾经有太多遗憾,倒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小月:“那凌霄怎么处理?” 沈云卿:“既然没死,就让他好好吊着一口气,我相信,总能问出那迷幻香的配方。” …… 因为贺兰穆的事情,沈云卿多了几分警惕,她看着盒子中的枇杷糖丸。 心想着:如果在这里面下毒,会不会被他知道? 这个念头仅仅一晃就没了,贺兰穆能知道迷幻香的配方,肯定对药理也有所研究。 下没下毒,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云卿若真是在这糖丸里投毒,怕是会刺激到那疯子,当场就把她给掐死了。 必须得想个办法应对此人。 “我明日还是要进宫一趟。” 绿萝:“小姐要去见那个西凉皇子?” 沈云卿:“把这个药送给他。” 绿萝一想到贺兰穆那副冷森森的模样,就觉得害怕,“那不是个好人,小姐你不害怕吗?” 沈云卿眼神深了深:“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可这个人不能轻易得罪。” 他可是西凉未来的王…… 绿萝:“奴婢就是感觉他简直不像人。” 沈云卿:“那像什么?” “鬼。”绿萝又加了句,“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活人应有的气息。” 沈云卿没有反驳,一个为了王位,能手刃父兄的人,自然是与正常人不一样的。 说他是鬼,倒还真是恰当,他可不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吗? …… 第二天。 沈云卿带上了她的糖丸进宫,结果一落轿子,她看到了一位熟人,大齐四皇子齐铂。 这位四皇子,向来与世无争。 旁人为了储君之位勾心斗角、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一心只顾着吟诗作对、诗词歌赋。 若说他是爱好文学艺术也就罢了,这位皇子还特别修身养性,身边从没有女子靠近,就连宫女也没有,一心只沉浸在他的诗书里面。 活脱脱像个道士! 以至于这个四皇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也没有人会把他当作权力争夺的棋子。 第424章:你迟到了半个时辰 沈云卿站在不远处,打量着齐铂,见他负手而立,一个人垂着头走过,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大概是想得太入迷了,齐铂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了前方的树, “哎!”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吃痛一声。 沈云卿暗道:真是个呆子。 可这个呆子的外表倒是长得白白净净,个高腿长,穿一身淡紫色长衫,俨然一副风流模样。 沈云卿心想,这些皇子长得都还不错,大概是齐越年轻的时候,本身就算得上是美男子,所以他的儿子们个个还算风流倜傥。 这时候,齐铂看到了不远处的沈云卿,他自然是认识她的,不过只是客气而疏离地拱了拱手,再无其他,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 沈云卿上辈子就不怎么注意齐铂,毕竟在众位皇子当中,齐铂是最没有威胁力的,她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可今日偶遇,沈云卿突然觉得……齐铂不一定就是世人认为的那个书呆子样子。 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有几个是出淤泥而不染呢? 沈云卿的目光无意落在齐铂腰间佩戴的玉佩,这玉佩的形状有些特殊,是镂空的飞鱼形状,所以让沈云卿一眼就记住了。 她似乎,在另一个人那儿也看到过如出一辙的玉佩。 有意思了…… 绿萝问:“小姐在看什么?” 沈云卿:“你可听说过四皇子?” 绿萝想了想,才说:“就是那个只知道吟诗作赋的书呆子?” 话说出口后,绿萝意识到自己不太尊敬皇子,就缩了缩脖子,表示歉意。 沈云卿:“还真是个书呆子,走路都能撞树。” 绿萝刚才也瞧见了,不过她没见过四皇子齐铂,所以并不知道刚才那个撞树的人就是四皇子,“刚刚那个人是四皇子?” 沈云卿收回目光,道:“是他。” 绿萝:“还真是和传闻一样呆,没有半点皇子的气势。” 沈云卿笑了笑,“扮猪吃老虎的人,才是最聪明的。” 大皇子齐钦死,二皇子齐铭被废黜,三皇子齐钰流浪在外……这些成年的皇子中,也就四皇子齐铂了。 这个人,真的会是书呆子吗? 沈云卿不信。 沈云卿生于黑暗,认为人性本恶。 她就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单纯善良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齐铂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书呆子的人设,未必不是在明哲保身。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沈云卿看着手中盒子,“好了,得赶去把这个东西给贺兰穆,省得他又发疯。” …… 一个是世子妃,一个是西凉皇子,两个人堂而皇之地见面,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沈云卿借着给太后看病的名义,前脚刚从慈宁宫出来,后脚就偷偷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真的无人在意贺兰穆了,连带着关于他的看守都十分薄弱,很简单就混了进去。 沈云卿把东西递过去,“你的药来了。” 贺兰穆没有立即接过来,他薄削的嘴唇动了动,幽声道:“你迟到了半个时辰。” 第425章:太聪明了伤人伤己 沈云卿听着这话,不过是迟到了半个时辰,也值得贺兰穆生气? 他还真是难以伺候。 她道:“在路上走得慢了点。” 贺兰穆扫了沈云卿一眼,道:“下次可要准时,我不喜欢等人。” 沈云卿也扫了贺兰穆一眼,“态度好点,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贺兰穆扯唇笑了声,“你这牙尖嘴利的功夫,倒是不输给我。” 沈云卿不打算废话,“上次我说到有办法帮你回西凉,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的去做了。” 贺兰穆:“你先说说。” 沈云卿在心里想了一遍,再道:“众所周知,大齐和西凉相连,为了争夺物资,所以战火不断。十年前,西凉战败,签下休战合约,还把西凉皇子……也就是你送到了大齐当质子,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西凉那边蠢蠢欲动,大战怕是要快了……” 贺兰穆一直在盯着沈云卿,他原以为她只是说谎诓骗她,却不知她真的有研究大齐和西凉的关系。 沈云卿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不出意外,即日起一年内,西凉势必会和大齐开战。一旦西凉决定开战,也就是彻底放弃了你的性命。” 贺兰穆:“一年内……你这么肯定?” 沈云卿缓了缓,重生以来,虽然说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但大体的走向还是不变的。 “如今大齐皇帝沉迷修仙,不理朝政,长此以往,不需一年,半年足以,便是西凉进攻的最好时机。” 贺兰穆问:“可这事和我回国有什么关系?如你所说,大齐与西凉一旦开战,我只有一死。” 沈云卿的眸光转过来,看向贺兰穆, “这就是你回去的最好时机。” 贺兰穆等着沈云卿的解释,他觉得她越来越有趣了。 沈云卿的眼睛里满是算计,“就是要让大齐感觉到西凉的蠢蠢欲动,这样一来,大齐皇帝便会觉得西凉吃饱了撑的想找事干,自然而然注意到你这个在大齐待了十年的西凉皇子。” 贺兰穆:“所以呢?” 沈云卿:“如今西凉王病重,政权都在大皇子手中,也就是你那大哥。权力都在一个人手中,势必会让他变得刚愎自用。既然如此,大齐皇帝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西凉进犯呢?为了扰乱西凉,他会把你送回去,目的就是让你们内斗。” “这倒是我还没有想到的一点。”贺兰穆嘴角弯了弯,“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沈云卿:“谈不上聪明,只是习惯性揣测人心罢了。” 贺兰穆咳了一声,“那你猜猜,我现在想的什么?” 沈云卿对上贺兰穆那双淡蓝色的瞳孔,“我刚刚提到了你大哥,你很恨他,对么?” 肉眼可见,贺兰穆脸色急速变冷,连带着这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结成冰。 看来,她又踩到了他的一个痛处。 贺兰穆唇角似有血色,“聪明是好事,可太聪明了,就会伤人伤己。” 沈云卿:“我知道你回国心切,也知道你报仇心切,只不过从现在起,你得学会去讨好大齐皇帝,让他认为你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第426章:没有人逃得过 沈云卿想了很久,以她对齐越的了解,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不可能看着西凉一团和气。 所以这个时候,就是贺兰穆回西凉的最好时机。 沈云卿:“贺兰穆,你得让皇帝认为,你容易操控而且需要依附于他,他不但会帮你回西凉,还会助你称王一臂之力……” 贺兰穆在思量沈云卿说的话,“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沈云卿嘴角衔起一丝凉薄:“办法已经说了,至于怎么营造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假象,那是你自己的事。” 当初,齐越让沈云卿在江临身边当眼线,不就是以为沈云卿是个蠢笨的花瓶吗? 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 贺兰穆:“你似乎很期待我回去?” 沈云卿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你可是西凉未来的王,绝非大齐池中之物,我自然是期待了。” 她只想快点送走这位,不想再和他有半点纠葛了。 鬼知道她当时为何要偷听萧蘅和萧莅的对话,要是不偷听的话,就不会躲进假山里,也就不会遇到贺兰穆…… 贺兰穆听着这话,莫名到了一股子敌意,他眼眸上抬,细长的睫毛颤了颤,带着几分蛊惑。 他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紫云殿迷宫一事非我所为,何况我还救了你。” 沈云卿若是这么容易就相信一个人,那她就不是沈云卿了, “这么说来,还是我误会了你。” 贺兰穆眼睑往下垂,一副冷漠疏离之态,道:“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吧,但我这人也不图什么,就是不喜欢被人误解。” 沈云卿看他表情不像是说谎,这一刻,她有些拿不准了。 不过这个昨天还掐着她脖子的人,他说的话,她可不敢随意相信。 “你说不是你,那便不是你吧。不过……”沈云卿话锋一转,“虽说我是个好人,可我不是闲人,我帮你回西凉,总得在你这儿得到什么好处吧。” 她把自己的意思挑明了,互相有利益可取才能合作下去。 贺兰穆的话也很直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沈云卿下颚微抬,露出她一贯的矜傲姿态,宛若高高在上的神, “你能给我什么?” 一声低不可闻地轻笑从贺兰穆唇角中溢出来,沈云卿这个女人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 他勾了勾嘴角,“迷幻香的配方,我可以给你。” 沈云卿眼角一抬,她昨天才去逼问凌霄这个,贺兰穆就知道了。 “好啊,特别好,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了。” 原本沈云卿就没有小看贺兰穆,一个只身在外却能杀回西凉、谋取王位的人,能简单到哪去?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他了,这个人在宫里宫外,到底埋了多少眼线? 贺兰穆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大概是因为常年患病,他身上有股清淡的药味,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可见肌理下的青色血管。 “我想要看见的人,没有谁可以逃过。” 第427章:我要狄先的性命 沈云卿稍微往后一靠,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她说:“区区一个迷幻香配方,就想让我为你卖命,似乎还不能够。” 贺兰穆想了想,他并不觉得金银珠宝能收买到这个女人,“那你还要什么?” 沈云卿:“是你在和我谈条件,我得看看你给的东西,对我有没有吸引力?” 她的话音稍稍停顿,略带几分嫌弃, “不过我看你是想不出来了,那我就提醒一句,把狄先的命给我。” “狄先”这个名字一出,贺兰穆的瞳孔微妙地缩了缩,一瞬的惊诧闪过。 奇怪了,沈云卿怎么会发现狄先的存在? 在所有人眼中,狄先应该已经中毒而死了才对…… 为什么沈云卿会知道狄先没死? 她又为什么会知道狄先在他这里? 贺兰穆第一次产生了种不安的错觉,他发现自己无法掌控沈云卿。 不仅是无法掌控,他甚至都不够了解她有几斤几两。 正当贺兰穆想说谎掩饰狄先的时候,他又立即想了想,在沈云卿面前说谎成功的可能性,估计不存在。 话到嘴边的时候,却换成了问句,“你怎么会知道?” 沈云卿眸子里浮现一分得意,“秘密。” …… 贺兰穆自认为狄先藏得好好的,没有人会发现他这个西凉皇子和乱匪头领混在一起。 可事实上,被沈云卿这么快就知道了。 西北叛乱并非偶然,这当然是贺兰穆的示意,他本想借这个机会让大齐动荡,把水搅得更加浑浊一点,才对自己有利。 结果并没有达到贺兰穆的预期,狄先败了,他不仅败了,还差点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若是换成旁人,贺兰穆怕是当下就要杀人灭口了,可偏偏是沈云卿。 贺兰穆原以为他才是主宰者,殊不知被玩弄在鼓掌中的人,竟成了他自己。 …… 沈云卿语气加重了些,说:“我就要这个人的性命,你给还是不给。” 沈云卿向来睚眦必报,狄先把她掳走、试图侵犯,最后还利用她来逼迫江临。 若非她和江临二人命大,早就成为悬崖下的枯骨了。 贺兰穆和狄先之间,本就是上下属的关系。 现在的狄先对他来说,还有很大用处。 他当然不会因为沈云卿的一句话,而杀掉自己的得力助手。 “他的命,我不能给你。” 沈云卿的脸色很平静,唯独嘴角动了动, “那我们就没得谈了,告辞。” 说罢,沈云卿就起身离开了。 她向来是个干脆果断的人。 既然贺兰穆不打算把狄先的命交给她,那她何必为了他的大业费尽心思? 没必要。 …… 此时的贺兰穆,脸上浮现几分诡谲笑意。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觉得如此有趣。 他目光落下,盒子里的枇杷糖丸,颗颗散发着香甜之气。 贺兰穆吃了快二十年的药,他早就厌倦了。 可这个东西却是甜的,像糖一样。 狄先从后面走出来,当时沈云卿说要他性命的时候,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担心主上会同意。 还好主上只是对那个女人有点兴趣而已。 她不过是一个玩物,也敢命令主上? 第428章:我需要她 狄先问:“主上刚才为何不答应她?” 贺兰穆拈起一颗糖丸放在自己嘴里,他闭着眼睛往后一靠,“狄先啊狄先,你可是跟了我十年的人,我怎么可能把你的命交给别人?” 十年前,贺兰穆被送到大齐的时候,身边不过寥寥几个侍从,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一个狄先了。 这十年里,他们养精蓄锐,暗中培养自己的力量,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重回西凉、实现大业。 话说起来,他们不单单是上下属的关系。 狄先抱了抱拳,深感主上情义之深。 “请容属下说几句,那个沈云卿绝非善类,主上一定要提防她……” “她确非善类,可你没看出来吗?”贺兰穆睁开了眼睛,“我需要她。” 狄先指着桌面上的盒子,“因为这治疗喘疾的药?” 贺兰穆没有回答,从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是他的药。 …… 沈云卿为了避人耳目,还特意绕到慈宁宫附近,毕竟她今日是打着给太后瞧病的名义进宫的,如果不进去和太后说句话,很容易被拆穿。 可沈云卿刚走到慈宁宫门口,就看到一顶轿子落下。 从轿子里走出了一个白衣女子,赵沐儿。 说来,沈云卿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赵沐儿了,虽然没看到她人影,但宫内宫外关于她的消息,可是满天飞。 据说赵美人喜欢吃江南的青李,江南离京城数千里之远,不说距离,就说那李子的味道又酸又涩,且保存时间不长,容易坏掉。 皇帝为了讨美人欢心,特意安排了精锐侍从骑千里马,从江南而到京城,途中累死人马无数。 这等架势,和昔日唐玄宗为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不相上下了…… 还有说赵美人喜欢听翡翠摔地的声音,皇帝就把国库中上等的翡翠名品都交给她,甚至陪着她一起玩这摔翡翠的游戏,紫云殿内,到处可见翡翠碎片…… 当真是奢靡到了极致! 所以人人都说赵美人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大齐怕是会毁在她手里…… 沈云卿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都觉得很是讽刺。 一个国家的兴旺,和一个女子能有多大关系? 就算是赵美人性情怪异、奢靡成性,可还不是大齐的皇帝给惯着的? 世人贪生怕死,不敢直接辱骂帝皇,只能把一切罪孽的源头甩在赵美人身上。 …… 绿萝也看到了那抹白衣,这宫里只有赵沐儿敢这般穿着。 她疑惑道:“赵美人怎么会来太后宫里?” 沈云卿也觉得奇怪,太后不喜欢萧蘅,可她更不喜欢像赵沐儿这种迷惑君心的妃嫔。 十八年前,太后主张赐死齐钰的生母,也就是皇贵妃风遥。 昔日的风遥,可谓是宠冠六宫,比之今日的赵沐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时过境迁,过去了十八年,已经无人再提起风遥了。 今时今日的妖妃,变成了赵沐儿。 沈云卿:“也许是太后召见。” 绿萝:“那我们还要不要进去?” 沈云卿正要开口,看见烟兰从慈宁宫里出来。 烟兰:“世子妃,太后今日怕是没得时间了。” 沈云卿:“我刚刚看到赵美人了,是太后要见她吗?” 第429章:迷惑天子 烟兰:“太后今日是头一次召见赵美人,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世子妃不如改日再来。” 沈云卿:“那我问你,太后有没有按时服药?” “这……”烟兰脸色为难起来。 沈云卿:“我就知道太后肯定没有服药,你们都不劝劝吗?” 烟兰:“奴婢便是想劝也劝不动,太后娘娘的性子若真是硬起来,谁都没有办法。” 沈云卿脱口而出:“还真是和江家老头一个模样,一大把年纪,就是不肯吃药。” 话说出口后,沈云卿意识到不对劲,太后和江老头…… 这两个人若是放在一起讨论,还真是有点说不清的意味…… 但看烟兰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可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跟了太后最久的人,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为什么她这么平静呢? 难道真的只是沈云卿想多了? …… 慈宁宫内。 赵沐儿缓缓走进来,不卑不亢地站在太后面前,皇帝说过,她对任何人都可以不用行礼。 太后的眼睛死死盯在赵沐儿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清楚赵沐儿的样貌。 不过一眼,就让太后如坠深渊。 是她!她回来了! 太后干裂的唇齿中溢出两个字:“风遥……” 赵沐儿垂眸而立,自带满身光华。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赵沐儿的美,皮相和骨相都是绝色,更不用说她这一身清冷高傲的气息,便是仙子下凡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杀人放火,也只会让世人觉得高贵圣洁。 太后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便释然了,“难怪了,难怪了……” 赵沐儿和风遥简直是一模一样,从容貌到气质,便是说风遥死而复生也不为过。 太后想通了,为何齐越会突然对一个妃子如此宠爱? 原来还是因为风遥那个女人,她就算是死了,也依然活在齐越的心中。 毕竟风遥死的时候,正值青春貌美之际,齐越会永远记着她最美的一面。 …… 赵沐儿自知自己,早已经成为人人唾骂的妖妃,可她偏偏就是要如此。 齐越杀了赵家满门,那她赵沐儿就毁了他的江山,这才公平。 她出声问道:“不知太后有何贵干?” 太后虽然年老,但威严依旧不减分毫,“哀家今日召你过来,便没有打算让你活着出去。” 这句话一落,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 好几个宫人一起上前围着赵沐儿。 赵沐儿意识到了,太后是想来杀她的。 她冷声道:“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值得太后如此对待?” 太后:“错就错在,你迷惑了大齐天子。” 无论是风遥,还是赵沐儿。 无论是十八年前,还是十八年后。 任何危害大齐江山社稷的人,太后都会一一将她们除去。 “迷惑天子?”赵沐儿笑意冷冽,“臣妾什么都没做,何来的迷惑?” 太后眸光凝聚,已然杀机四起。 是啊,赵沐儿的确什么都没做,她只要凭着这张脸,就可以让齐越把整个江山拱手相送…… 这样的人,才最应该死。 第430章:母子情断 太后振臂一呼,道:“来人,把东西带上来。” 今日,她非杀了赵沐儿这个妖女不可。 如果再拖下去,大齐的江山怕是要毁了。 虽然说天下兴亡不能归在一个女人身上,可皇帝的心思在赵沐儿身上,作为帝王,一旦拥有情爱,就势必会造成天翻地覆的后果。 …… 只见一个太监端着个盘子,走到赵沐儿面前,上面摆放着三样东西。 毒酒、匕首、三尺白绫。 太后看着赵沐儿道:“选一样吧。” 赵沐儿低着眸光,在这些东西上扫了一眼,她不是没料到,太后想要杀她。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直接…… 如果她今日没有来慈宁宫呢?太后会带人硬闯进去吗? 赵沐儿:“如果臣妾一样都不想选呢?” 太后:“如果你不选,那哀家就替你选了。” 她眸光一瞬狠戾,“抓住她,把酒灌进去。” 两个宫人立即按住赵沐儿的臂膀…… 正当他们要把毒酒灌进赵沐儿嘴里的时候,外头一声。 “皇上驾到!” …… 齐越得知太后召见赵沐儿的时候,是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慈宁宫。 十八年前,便是一杯毒酒赐死了风遥。 十八年后,齐越不可能让悲剧重演。 他要护着她,永远永远…… “滚!” 齐越一脚踹向那个端着毒酒的太监,他挡在赵沐儿面前,满眼都是怜惜,还有愤怒。 太后今日准备处死赵沐儿,本就不打算让齐越知道,不知是谁把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去的? 眼下功亏一篑,太后一口气堵在心里头。 …… 齐越看向太后的眼神,带着怨恨,“母后为何要如此?” 太后知道齐越会恨她,可看到他的恨意时,她的心还是为之一痛。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是她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为了他,她可谓是耗尽了毕生心血。 可到头来,她的孩子恨她。 就因为一个女人。 但太后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沉声道:“妖妃不除,大齐不宁。” 齐越质问:“难道遥儿的死还不够吗?你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十八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他的遥儿,好在上天又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他再也不会放她离开…… 太后心里清楚,因为风遥的事情,齐越对她耿耿于怀,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 “皇帝,到底是这个女人重要,还是你的江山社稷重要!” 说到这里,齐越忽然笑了声,“母后也说了,是朕的江山社稷,朕要不要是朕的事情,与旁人何关?” 此时,赵沐儿就站在齐越身后,如果不是她清楚知道,自己只是那个女人的替身,她怕是也会相信他这番深情款款,是给她的吧…… 这个男人曾冒着大雨半夜跑到她的面前,因为担心她害怕;他现在正挡在她面前,为了她的生死和他的母后对峙…… 可惜啊,赵沐儿心里想的却是,闹得更大一点吧,最好是母子二人恩断义绝。 他毁了她的人生,她自然也要毁了他…… 一想到这里,赵沐儿顺势靠在齐越身上,“皇上……” 她只轻声说了两个字,却让齐越心疼得要命。 这段时间以来,还是齐越第一次看到赵沐儿主动示弱,她心里该是有多害怕啊? 第431章:安享晚年吧 “母后今日是非杀她不可吗?” 齐越的语气带着帝王的威严,而不仅仅只是儿子的姿态。 在某些方面,齐越和太后这对母子脾性太相似了,强硬而倔强, 太后:“哀家就是要清君侧,你要如何?” 齐越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母后可明白,这大齐的天子是朕,朕想要做什么,没有人可以指手画脚,也包括你!” 太后听到这话,身形有些踉跄后退,头上的珠翠碰撞,发出窸窣清脆的响声。 她早该明白的,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处处需要仰仗她的孩子。 他是一代帝王,有谋略有城府,更重要的是,他冷心绝情。 …… 太后笑着,眼角却满是冰霜,“好啊,很好啊。现在翅膀硬了,你是皇帝,是大齐的天子,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呢?可你别忘了,是谁让你在这杀机四伏的皇宫里活下来的,又是谁将你送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殿内的宫人早已跪成一片,他们很多年都没见太后如此愤怒过了。 今时今日,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杀伐决断、手握天下的摄政皇太后了!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一晃多年,她还是她,却不再是她。 齐越看着太后,从她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 她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想控制他的人生。 齐越道:“儿臣怎敢忘记母后的生养之恩?若没有你,朕不可能是今日的朕。所以母后大可放心,朕会以举国之资奉养你终老,荣华富贵、安享晚年。”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平静,像是早就酝酿无数遍了。 “但是朕要做的事情,朕要护着的人,不是母后应该操心的事情。” 说罢,齐越就牵着赵沐儿的手,双双离开了。 只剩下太后孤零零地站着,她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在想,她这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穷其一生,究竟还是孤独终老。 她的夫君从来没有爱过她,她的女儿殉情而死,她的儿子心里恨她…… 所有人都一一离她而去…… 她除了这个太后之位,竟然是什么都没有。 可笑啊!可笑至极! 太后笑了起来,一口气没顺,整个人往后晕了过去。 宫人见状,惊呼道:“太后!” 她听得众人的声音越发微弱,而自己如同沉入了湖底,慢慢归为平静…… …… 沈云卿一直都站在慈宁宫外,她看着齐越带着赵沐儿离开了。 没错,给齐越报信的人,正是沈云卿派去的,她也算是间接救了赵沐儿一命。 绿萝见状,不由觉得自家小姐真是神机妙算。 “小姐,你为何猜到了太后想要处死赵美人啊?” 沈云卿说:“赵美人进宫也有半年了,太后却从未见过她。今日突然召见,除了赐死,还会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绿萝平日见到的太后,就是一个脾气有点傲娇的老太太,没见过她杀人是什么样子的。 她弱弱地说道:“可……也许是说说话呢?” 第432章:太后晕倒 沈云卿嘴角弯了弯,“因为我还算有点了解太后这个人了。” 上辈子的太后中毒死了,所以沈云卿对她了解不多,只知道奉天太后这个谥号。 可这辈子接触得多了,便有了一些认识。 一个能从宫女爬到太后位置的人,心思和手段不可小看,绝对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人物。 何况沈云卿知道了,当年就是太后主张赐死了齐越心爱的妃子。 十八年后又是一个轮回,太后势必还会这么干一次。 可惜啊,齐越已经是手握大权的帝王了,不是那个需要依附母后的傀儡。 在长久的压制之下,齐越心里想摆脱太后掣肘的想法,会愈发浓烈。 所以沈云卿也算到了,齐越一定会来救赵沐儿。 …… 绿萝似懂非懂,“那小姐为何让人去给皇上报信,你很想救赵美人吗?” 在绿萝的记忆中,小姐和赵美人关系一般。 沈云卿答道:“赵美人可不能随随便便死在太后宫里,她还有很大的用处呢。” 绿萝不明白,她感觉自家小姐从来不管闲事,更别说发善心了。 “很大的用处?可小姐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三番两次去救她呢?” 沈云卿:“你怎么看出来我不喜欢她了?” 绿萝:“就……直觉吧,小姐应该不会喜欢赵美人那种类型的。” 沈云卿笑了笑,她的确不喜欢赵沐儿。 不,准确来说,她不喜欢世上绝大部分的人。 再准确一点说,她看不惯这个世道。 …… 因为齐钰和江临的关系,沈云卿也算是知道赵沐儿的底细。 赵家灭门,只剩赵沐儿一个孤女。 齐钰偶然发现赵沐儿和他画像中的娘亲十分相似,便把她从风月场所拯救出来。 齐钰按照风遥的仪态来培养赵沐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送赵沐儿入宫去报复齐越。 赵家一百多条人命死了,赵沐儿心中有深仇大恨,她也恨齐越入骨。 当然了,赵沐儿也不用做什么,她只需要严格扮演好风遥这个角色,就不会输。 因为赵沐儿像极了风遥。 何况赵沐儿和江临竟然年少就相识了,赵江两家还是世交。 如果赵家没有出事,那整个京城,与江临最堪匹配的人,便是赵家小姐沐儿。 …… 一想到这里,沈云卿就心里不痛快。 上辈子的沈云卿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她不是沈云卿,而是京城某个官员的普通千金,说不定,便能名正言顺地嫁给江临为妻。 就算他不喜欢她,以他的脾性,也一定会和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可惜,很多遗憾就是无法弥补的。 好在这一世,留给沈云卿和江临的时间还有很多,她会把那些因为误会而浪费的时间,全部都一一补偿给他。 她爱这个男人,很爱很爱。 因为她,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也值得被爱了。 …… 沈云卿正要从慈宁宫离开,身后的烟兰又急匆匆赶来。 “世子妃请留步!” 沈云卿看烟兰神色很急,她问道:“烟兰姑姑,怎么了?” 第433章:他们不配拥有圆满 烟兰:“太后……太后她晕倒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沈云卿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 “太后晕倒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烟兰解释道:“太后与皇上发生了争执,所以一时生气,便晕过去了。” 沈云卿:“快带我过去看看。” …… 病床上,太后紧闭双眸,不省人事。 沈云卿把了把太后的脉搏,许久没有说话。 身边的人都快要急死了,要是太后有个什么差错,他们怕是都要被砍头了。 烟兰问道:“世子妃,太后娘娘的身体有没有大碍?” 沈云卿:“我之前说过,可保太后三年无虞,可太后不听医嘱,拒绝服药。这下更是气血涌心,照我看啊,怕是……” 烟兰的心都慌得不行了,“怕是什么?” 沈云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把太后的手放进被子里。 “太后是一时气急才导致昏迷不醒,让她睡一会吧,会醒过来的。” 烟兰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岂非不是个人精? 她听出了沈云卿话里的意思,有些东西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慈宁宫这么多人。 “奴婢陪世子妃去开药。” …… 等到只剩烟兰和沈云卿两个人的时候,沈云卿才说:“你要做好准备了。” 烟兰眉眼都是忧色:“太后她……难道真的就……” 沈云卿叹息一声,道:“最多半年时间,这半年里,太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想吃的东西,就随她去吧。” 烟兰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不是说有三年的吗?” 沈云卿:“那是我保守估计的理想状态,但事实上,天违人愿。” 烟兰陷入了沉思,她跟着太后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当年那个被众人踩在脚底的姑娘,一步步走上万人之上的位置,心中感慨万千。 “这件事情,请世子妃别让外人知道,好吗?” 沈云卿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她随意说了句:“既然太后不喜欢喝药,也别逼着她了,让她好好度过这段时间吧。” 烟兰眼眶泛红,“奴婢知道。” 沈云卿想到了什么,“对了,太后和豫王关系很熟悉吗?” 烟兰愣了一下,“奴婢觉得,他们除了儿女亲家之外……也没特别熟悉……” “儿女亲家。”沈云卿听到这几个字,忽然有什么想明白了。 她道:“当初长公主嫁给武状元,可是轰动一时的佳话。” 烟兰:“谁说不是呢?便是太后也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惜那么年轻就没了……” 烟兰的眼神黯淡下去,“如果长公主还在,太后一定会比现在高兴,至少还能有个陪她说话的人。” 沈云卿记得,江临和她提过几句,他的父亲是战死沙场,母亲千里奔赴,拔剑自刎…… 留下了当时只有七岁的江临。 或许对太后和豫王来说,上一代的遗憾,被下一代把握住了,未必不是一桩幸事。 然而命运弄人,注定结局凄惨。 天意如此,他们不配拥有圆满。 第434章:朕可以留下来吗 紫云殿。 齐越亲自把赵沐儿给送回去了,“你别害怕,朕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赵沐儿其实并没有如何慌张害怕,她本就不在惜自己的性命,她在意的是大仇未报。 她嘴角动了动,“有皇上在,臣妾有什么好怕的呢?” 齐越开心得像个得了糖吃的小孩子,他把她抱在怀里,“沐儿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对朕笑。” 赵沐儿靠在这男人怀里,心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她不是不爱笑,也不是喜欢白衣。 甚至她根本都不喜欢吃辣酸涩的青李,她只是在严格扮演风遥。 现在看来,她的演技还真是高超。 赵沐儿低声说:“臣妾还以为今天必死无疑了,幸亏皇上来了……” 齐越:“朕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慢慢勾起她的下颚,“今晚,朕可以留下来吗?” 这么久了,他的耐心早就用完了。 赵沐儿没有说话,从她进宫的第一天起,她就应该放弃那所谓的守身如玉。为何心底还是有一丝不甘呢? 身边的宫女缓缓退下。 下一秒,灯火黯淡。 …… 因为太后昏迷,这几日,沈云卿便歇在了慈宁宫。 好在没过多久,太后就清醒过来了。 沈云卿:“太后,你终于醒了。” 太后问道:“哀家睡了多久?” 沈云卿:“一天一夜。” 太后的目光下意识往门外看去,似乎在期待着某个人,眼中光影湮灭。齐越到底还是恨她这个母后啊…… “扶哀家起身。” 沈云卿走过去,把太后给扶起来,“你老人家可想吃点什么?” 太后估计也没想到,守在她病榻前的会是沈云卿,“吃什么都行,就是不想吃药了。” 沈云卿看了烟兰一眼,“太后娘娘喜欢的东西,你总该知道吧,还不去准备?” 烟兰笑道:“奴婢这就去。” …… 太后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看向沈云卿,“你为何会在慈宁宫?” 沈云卿:“我……担心太后的身体啊,所以时不时过来看看。” 如果让太后知道,是沈云卿把消息透露给了齐越,这才让他成功救下了赵沐儿,太后怕是会迁怒沈云卿…… 因此,她干脆选择闭嘴。 太后:“哀家的身子骨,其实哀家心里清楚得很。” 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长了。 沈云卿:“那就把每一天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太后,你有没有什么还没实现的心愿……或者有什么遗憾?” 太后摇摇头,语气肯定:“哀家这一生,从没有后悔过。” 对于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即便是重来一世,她依旧还会这么选择。 …… 太后问道:“紫云殿那边怎么样了?” 齐越救走赵沐儿一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如今外头都在说皇帝为了一个妃嫔,与太后决裂,更加深了赵沐儿身上妖妃的名号。 沈云卿只答:“听闻昨夜,皇上留宿于紫云殿,想必是感情甚笃了。”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就不信,要不了这个女人的命!” 第435章:她知道母亲的心 沈云卿一盆冷水泼下来:“太后你还真要不了赵美人的命。” “你!……”太后被气到了,她显然没料到沈云卿会这样说,“哀家凭什么不能?” 沈云卿道:“如今是皇上在保赵美人,太后要杀她,不等于是与皇上对抗吗?到那时候,死的不会是赵美人,而是太后和皇上的母子情分了。” 太后不高兴,“哼!” 沈云卿:“你老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何必揪着赵美人不放呢?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太后:“你懂什么?那个妖女不除,大齐江山危矣。” 沈云卿反问:“太后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来,皇上这么执着于赵美人,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你吗?” 太后:“因为哀家,为什么?” 沈云卿:“太后不喜欢赵美人,你愈是想赐死她,反而愈是激发了皇上对她的保护欲。” 说到这里,太后有些沉默了,她未尝没有好好反思自己和齐越的关系。 当年,这夺嫡之争何其凶险,先帝最宠爱的孩子是惠王,甚至动过易储的心思。 若非太后以强硬的手段压制下来,现在被幽静流放的人,便是她和齐越了。 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和精力,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 大概是这些年来,太后对齐越的要求甚高,先帝驾崩得早,齐越少年登基,朝政大权都掌握在她手里。 无论是做什么决定,或者是说句什么话,齐越都得看太后的心意,以及朝堂大臣的脸色…… 昔日的皇贵妃风遥,不过一介孤女,因被齐越看中,麻雀变凤凰,成了宠冠后宫的皇贵妃。 若风遥安安分分当个宠妃也就罢了,偏偏她性格怪异,动辄打杀宫人,风评甚是恶劣。 太后当然不能眼看着齐越被风遥迷惑,所以她做主赐死了风遥,那杯毒酒,还是她让皇后萧蘅送过去的…… 因为这件事,齐越心里是恨上了太后,但他们毕竟是母子,所以他把大部分的恨意都放在了萧蘅身上。 时过境迁,十八年后。 太后想用强硬的手段,再次除去人人称之为妖女的赵沐儿,但齐越已经不是当年的齐越,他翅膀硬了,成了真正的帝王。 …… 想到这里,太后的脸色浮现很浓厚的悲凉。 “哀家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再护着他……” 养儿一百年,常忧九十九。 太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想在仅剩的岁月里,为她的儿子保驾护航,为他除去所有的荆棘。 可惜啊,她的儿子恨她。 …… 沈云卿眼眸起了层雾气,曾经的她,未必不是如今的太后。 历史还真是出其意料的相似。 那七年里,沈云卿为了齐铄,可谓是用尽了手段,把自己弄得满手鲜血、不人不鬼,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他要杀她…… 尽管齐铄不是沈云卿的亲生孩子,可在那些不见天日的时光里,她把自己所能给的关爱都给了他。 她知道一个母亲的心是什么样的,即便是死,也会记挂着自己的孩子。 第436章:他有没有联系你 或许是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沈云卿不太愿意看到太后和齐越母子情裂。 “太后娘娘,容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这大齐江山是皇上的,是兴盛还是衰败,归根究底得由他来扛着。” 沈云卿若是早看清这个道理,或许她和齐铄也不会走到那一步,为时已晚了…… 太后目光放空,像是在思考什么。 不过以她的性格,永远都不会承认别人是对的,更不可能接受自己是错的。 过了好一会,太后才说:“你出去吧,哀家要休息了。” 沈云卿起身,“臣妾告退。” …… 从慈宁宫出来之后,沈云卿就绕道去了紫云殿。 纸鸢现在看到沈云卿,还有些畏畏缩缩,“世子妃……你……你你怎么过来了?” 沈云卿勾了勾唇角,上次便是纸鸢带头指认她和一个侍卫偷情通奸,只不过纸鸢是赵沐儿的人,所以齐越放过了她。 但这口气,沈云卿是记在心里的。 不管纸鸢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切让沈云卿感到冒犯的人,她都会让他们得到惩罚。 “我来见你们娘娘。” 纸鸢疾步走了进去:“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一会儿,纸鸢再次出来,“请世子妃入殿。” …… 沈云卿走了进去,多日不见,这紫云殿又变得奢华了许多。 外面人人都说,紫云殿里随便的一块砖头一片瓦,都价值千金,偏偏赵美人可以随意践踏这些珍宝。 沈云卿原本觉得不至于如此夸张,可她今日走进来了,才知道传言还不如事实。 琉璃为瓦、金玉为砖。 真是用无上珍宝,堆砌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宝殿,用来供养赵美人。 沈云卿看到赵沐儿站在窗边,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纱衣,更显得人弱柳扶风。 赵沐儿背对着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与世子妃说。” “奴婢告退。” 等到所有宫女离开之后,赵沐儿才转过身来,她的目光落在沈云卿的脸上,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 正如沈云卿不喜欢赵沐儿,赵沐儿也不喜欢沈云卿。 在这个地方,她们异常相似,就是脾气不好,看谁都不顺眼。 …… 今日,其实不是沈云卿来找赵沐儿,而是赵沐儿托人带信,想见沈云卿一面。 沈云卿微笑着说:“还未恭喜你,已经荣升为赵贵妃了。” 她这个人无论对谁,都是可以皮笑肉不笑的,惯会把真实的心思隐藏起来。 而赵沐儿对谁,都是冷冰冰着一张脸。 赵沐儿问:“他有联系过你吗?” “他?”沈云卿迟钝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三殿下齐钰。“我说没有,你信吗?” 赵沐儿:“不信。” 沈云卿:“你为什么觉得三殿下会联系我呢?” 这时候,赵沐儿眼中出现几分嘲弄讽刺,“除你之外,不会有旁人。” 沈云卿也没有纠结这一点,不过她确实很久没有收到齐钰的信了,估计他也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吧。 “我便和你说实话吧,三殿下离开京城之后,只给我传过一句话。” 第437章:为什么会是你呢 赵沐儿的情绪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什么话?” 沈云卿细细琢磨着赵沐儿的表情,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为何她这么想要齐钰的消息呢? “他说三月桃花开时,京城满眼芳菲。” 赵沐儿忽然跌坐在了榻上,声音有些苦涩,“竟是没有一个字是留给我的……” 沈云卿有些迷茫,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三殿下对么?” 赵沐儿并没有直接承认,只说:“喜欢不喜欢,有什么重要性呢?” 明明他们共同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才是陪伴彼此最久的那个人啊。 可是齐钰写信的人却是沈云卿,他那样一个浪迹天涯的人,竟然还会记得提醒她看花…… 赵沐儿抬眸看了沈云卿一眼,见她满身华彩,莫名心头一酸, “你知道吗?原本我也是喜欢红色的。” 沈云卿看了看这紫云殿的装潢,基本都是浅色系,很少看到大红大紫的颜色。 她还以为像赵沐儿这种谪仙般的人物,是看不起那些俗气的颜色。 赵沐儿:“可是他说……皇帝不会喜欢。” 她这一生,都是在严格复制另一个人。 皇帝喜欢的那个女人,是高傲冷清、喜欢穿着白色裙子的仙女,所以赵沐儿从小就只能穿白色。 可为什么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每日都是一袭红衣呢? 有很多次,赵沐儿都想放弃进宫报仇的计划了,她多想和齐钰在边关一辈子,就他们两个,让她有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 …… 沈云卿站在一旁,心里直犯嘀咕,好端端的,赵沐儿为啥在她面前失态? 这让沈云卿不禁想到了后宫女人的陷害把戏,如果皇帝过来,看到赵沐儿这副模样,会不会认为是沈云卿欺负了她? 到时候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正当沈云卿筹划着向皇帝解释的时候,赵沐儿朝她走了过来。 沈云卿:“你……你怎么了?” 赵沐儿个子比沈云卿稍稍高了那么一点,她低眸看着,嘴角笑意似有若无,“沈云卿,我真羡慕你。” 沈云卿:“宠冠六宫的赵贵妃,羡慕我做什么?” 赵沐儿:“我羡慕你可以穿这一身红色,我羡慕你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喜欢、却又对他不屑一顾……如果是我,不用他做什么,便是他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失魂落魄。” 沈云卿皱了皱眉头,“赵沐儿,你在说什么?你是疯了吗?” 赵沐儿抓住沈云卿的手腕,“是!我是疯了!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呢?”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齐钰心心念念的人,是已为人妻的沈云卿。 …… 沈云卿被迫后退了几步,现在这状况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赵沐儿是不是要假装摔倒,然后嫁祸给她沈云卿? 呵,这点小伎俩,也想玩宫斗? 沈云卿一个转身,揽住赵沐儿的腰,把她给压在了椅子上,这次换她低眸看下, “赵贵妃要当心啊,我摔了是没什么问题,你这金枝玉叶,可别伤着了!” 第438章:世间女子各有各的难处 “沈云卿,你以为我在和你说什么?” 赵沐儿显然没料到,沈云卿会把她推到椅子上,她其实没想做什么…… 沈云卿淡淡一笑,“不管你想说什么,慢慢说吧,不必激动。” 她心想的是,这在紫云殿内,只有她和赵沐儿两个人。 万一赵沐儿要陷害她,她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大概是离得近了,沈云卿闻到了赵沐儿身上的酒气, “你喝酒了?” 赵沐儿没有否认,她的情绪平静下来,说:“我想见他。” 只有喝醉之后,赵沐儿才敢肆无忌惮地把这几个字说出来,让那些理智崩溃不堪。 酒劲上来了,赵沐儿有些靠在沈云卿身上,“你……给他带个信好不好?” 沈云卿觉得自己才是疯了,莫名其妙掺和这一档子事情。 别的不说,赵沐儿那样一个骄傲克制的人,却在此刻放低了姿态去求她。 沈云卿厌恶这个世界,可她对同为女子的赵沐儿还是生了几分怜悯。 毕竟这世间女子,各有各的难处。 沈云卿提醒了一句:“你别忘了,你是赵贵妃。” 赵沐儿:“我没忘。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沈云卿不想看到赵沐儿越陷越深,她还算了解齐钰,他这个人虽然表面看起来风流成性,对哪个人都是笑意盈盈,实际上心肠比谁都硬。 很显然,齐钰对赵沐儿无情,他只是把她当作惩罚齐越的棋子。 沈云卿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把赵沐儿一棒子敲醒, “有什么值得看的?他自个在外逍遥快活,难道还会记得你这么一颗棋子吗?” “你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有权有势、挥金如土,想干什么不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非得惦记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赵沐儿,你清醒点,报仇才是你应该去做的事情!” 赵沐儿何尝不懂得这些道理,“可我不快乐……” “快乐?”沈云卿缓缓蹲下来看她,“两情相悦是一种快乐,荣华富贵亦是一种快乐,如果得不到前者,那么牢牢抓住后者也未尝不可。” 这句话,沈云卿曾经对自己说了无数遍,可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赵沐儿说。 赵沐儿喃喃自语:“荣华富贵亦是一种快乐……” 沈云卿带着几分蛊惑:“如今萧家被灭,皇后差不多也快被废了,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登上后位,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按照皇帝对你的喜爱,你所生之子必是太子。等立了储君之后,你心狠一点,杀了皇帝,扶你自己的孩子登基。到时候,你想为赵家平冤,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这一瞬间,赵沐儿忽然清醒了,“你说的对,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沈云卿慢慢拉着赵沐儿起来,说: “现在把你这些不该出现在赵贵妃脸上的情绪,都给我藏好。属于你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赵沐儿咬了咬唇,“杀了皇帝……” 沈云卿扯出了一抹笑容,“对,杀了皇帝。” 第439章:长生药有毒吗 沈云卿贴在赵沐儿耳边,低声道:“赵贵妃,你不必做什么,只需劝皇帝多服几颗长生药便是,剩下的,自会有人帮你去做。” 赵沐儿眼神一僵,“长生药……有毒对吗?” 沈云卿笑意加深,反问:“你觉得呢?” 赵沐儿的手有些轻微发颤,“是毒药。可为什么萧莅之前吃了没事?” “若效果这么快,谁敢拿到皇帝面前?是嫌命太长了吗?” 沈云卿既然安排玄真入宫,就做好了准备。 那些所谓的长生不老之药,都是沈云卿制作的,再交给玄真的。 人服用之后,会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但这只是短暂性的效果。 在欢愉之后,很快便会陷入更剧烈的空虚中,长此以往,形成对长生药的依赖…… 一旦形成依赖了,毒性在体内积少成多、根深蒂固,是致命的毒…… …… 赵沐儿回想起齐越服药的时候,经常性癫狂失措,依赖药物才能平静。 “沈云卿,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不怕我转口就告诉皇帝吗?” “我怕什么?赵贵妃,赵娘娘,我们才是一条路上的人。”沈云卿压低着声音,“杀了皇帝,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赵沐儿脸上有明显的疑惑,她并不相信沈云卿。 “你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沈云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萧家被灭门之后,皇帝下一个出手的就是江家。狡兔死走狗烹,我总是要未雨绸缪的,先下手为强。” 赵沐儿淡淡说:“希望你没骗我。” 沈云卿:“不得不说,你这个妖妃当得还真挺合格。既然如此,那就更疯一些,皇帝愈是沉迷美色和长生,他就死得更快一点。” 话音落下,沈云卿拿出一小瓷瓶,放在赵沐儿手里。 赵沐儿:“这是什么?” 沈云卿:“我拿出来的东西,总不能是救死扶伤的灵丹妙药。这是剧毒,服下之后片刻死亡,不会有半点痛苦。如果计划失败,又想保住最后一丝体面,这是最好的选择。” 沈云卿把所有的路都给赵沐儿考虑周全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能有一个体面。 赵沐儿微微用力,握住了这个瓶子,低不可闻地说了句: “谢谢。” …… 走出紫云殿的时候,外头起了一阵风,沙子吹到了沈云卿眼睛里。 一个内侍过来扶了一把,“世子妃当心。” 沈云卿看清后,认出了这个人,“明瑞?” 明瑞:“世子妃还记得奴才贱名,真是奴才三生有幸。” 沈云卿打量了下明瑞的穿着,宫中等级森严,每个级别的人所穿的服装也有严格要求。 明瑞的袖口镀了一层金边,显然区别于他从前穿的衣服。 她说:“当日那个跪在烈日下的小太监,摇身一变成了总管,我果然没看错人。” 明瑞稍稍跟在沈云卿身后,“奴才如今在凤仪宫当差,倒也算过得清闲。” 沈云卿:“凤仪宫啊,那可是个好差事。” 虽然人人都在嚷嚷着,皇帝要废后了,可实际上,萧蘅的后位可是稳如泰山。 第440章:因为世上的聪明人不多 明瑞低着头,道:“如今皇后式微,凤仪宫的人个个都想着跑出去,去别的地方当差……只有世子妃你还认为是好差事了。” 沈云卿有些自傲:“因为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多。” 明瑞:“不过奴才觉得,奴才倒是很快就会从凤仪宫出去了。” 沈云卿:“对你来说,离开凤仪宫,定然是往更高的台阶走去。” 明瑞:“无论奴才去哪儿,都不会忘记世子妃的恩情,你是奴才这辈子最大的贵人。” “因着你这句话,我都要给你指个明路了。”沈云卿回眸看他,“安心待在凤仪宫,把握时机,你的前途还在后头。” 明瑞:“多谢世子妃吉言,奴才谨记于心。” 沈云卿:“对了,皇后娘娘近日状况如何?” 明瑞:“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就是精神欠佳,睡得不踏实,常有梦中惊醒之态。” “看来皇后娘娘需要一些安神助梦的东西了,明瑞,你懂我的意思吗?” 沈云卿从袖中拿出一个药包,放在明瑞手中。 明瑞低眸:“请世子妃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 沈云卿笑了笑,胸有成竹。 …… 回去的时候,绿萝问道:“小姐,你为何相信那个太监?” 沈云卿:“我看人不会错的,他有野心且识趣。” 绿萝嘟囔道:“可小姐你之前说过,人不可貌相,很容易被骗的……” 沈云卿笑着看绿萝,眼中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感慨,“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心甘情愿被骗的。” 绿萝:“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骗?” 沈云卿没有细说:“等你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明白了。” …… 此夜,下起了雨。 凤仪宫里芭蕉树很多,雨滴打在树叶上,声音格外清脆。 明玉担心萧蘅晚上梦魇,便捧了一坛香进来,她说:“这是安神香,能帮助娘娘入睡。” 萧蘅:“点这些劳什子香也没太大用处,我这是心病。” 自从萧蘅怀疑儿子的死,可能和齐越有关系之后,她就整日陷在深渊中,根本走不出来。 萧蘅的目光向窗外看去:“外头又下雨了。” 明玉:“春天本就是雨水多,正常的事。” 萧蘅:“没想到,我竟然活到了春天……” 明玉正添香料的手一抖,“娘娘为何如此说?” 萧蘅:“我以为我会和他们一样,死在除夕,到底还是上天厚待我了。” 明玉知道,萧蘅肯定又想到萧家了,她劝道:“娘娘别想那些事了,好好睡吧。” “我以为,他只是恨萧家的权势而已,可他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萧蘅咳嗽了几声,手心隐隐有血渍,“到底是怎样一个心狠的人啊!” “血!”明玉看到了,“张院判说了,您现在千万不可忧虑,快别想了。” 萧蘅摇头,“现在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 明玉:“可我们被囚禁在这凤仪宫内,根本出不去……” 自从上次吵架,皇帝就再也没有来过凤仪宫了。 虽然皇后未废,但这里已经与冷宫没有两样了。 第441章:血书 说到这里,萧蘅突然走到书桌前,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不来见我,那我就求他来见我。” 明玉心疼:“娘娘你这是要写血书?” 萧蘅继续咬破手指,在纸上书写着,“以皇后之尊写下来的血书,我就不信他还能视若无睹。”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玉都打算好了,如果皇帝一辈子不废后、也不解禁凤仪宫,那她就陪萧蘅在这宫里待一辈子,毕竟还算是衣食无忧…… 萧蘅:“明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为了弄清楚钦儿去世的真相,即便是死了,我也安心。” 明玉正是因为懂皇后娘娘,所以才没有劝阻,她叹了声气,道:“娘娘尽管写吧,就算是豁出奴婢的性命,也会把你这封信送出去。” …… 这天夜里,萧蘅把血书交给明玉手中。 “明玉,拜托你了。” 明玉虽然是萧蘅身边的一个宫女,但她还是会几下子功夫,闯出去不算难事。 “娘娘放心。” …… 结果明玉刚出去,就撞上了明瑞。 明瑞眼中带笑,他来这凤仪宫,可不仅仅是当个总管太监的。 皇帝那边有命令,让他们严加看管每一个人。 “明玉姑娘大半夜的,想干什么呢?” 明玉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些人不对劲,还真是来监督她和皇后的。 “没干什么,就随便走走。” 明瑞说:“姑娘是想出去吧。” 明玉掏出了一个金钗,放在他手里,“你让我出去一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明瑞把玩着金钗,在宫里待久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贵不贵。 他把金钗收下,“姑娘真是太客气了,当然可以。从侧门走,侍卫刚刚换班。” 明玉眼中轻蔑,呵,还不是一个贪财的小人。 她从他身边走开。 明瑞看到她离去之后,才悻悻一笑。 看来世子妃猜的没错,皇后已经等不及了…… 不得不说,世子妃还真是深谋远虑,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如果她身为男子,定是能成为独揽大权的奸臣,哪里还有什么萧家江家的份。 …… 雨继续下,明玉是冒着雨赶到长生殿的。 此刻,明玉拿着萧蘅的血书,正站在长生殿门口。 周遭夜色如墨、风雨如凄,长生殿内却灯火通明、歌舞不断。 明玉不禁笑了起来,萧蘅这一辈子终究是笑话,她被囚禁在凤仪宫,齐越却在醉生梦死。 一时间,竟不知是恨更多,还是悲更多。 无论如何,明玉还是会把这封血书交到齐越面前的。 李公公眼睛尖,看到了明玉,他走过去,问道:“明玉,你怎么出来了?” 众所周知,皇帝下旨,封禁了凤仪宫,不准萧蘅和明玉二人出去。 明玉:“李公公,我要见皇上!” 李公公脸色为难,毕竟皇上和赵贵妃在里面……谁敢进去打扰啊? “明玉,你这样偷偷跑出来被发现,可是要杀头的。趁着皇上还没注意到,你赶紧回去吧。” 明玉摇头,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能见到皇帝,就再也没有办法。 “李公公,你能走到今天,皇后娘娘对你可是有提携之恩的,她不求你回报什么,但请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皇上。” 第442章:她又在搞什么把戏 “这是……”李公公看着这泛着血色的书信,“皇后娘娘的血书?” 明玉说:“皇后只想见皇上一面,你把这信交给皇上,他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李公公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能站在这个位置上,早就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了,可他的确欠着皇后一份恩情…… 罢了,就帮她这一次吧。 李公公勉为其难接下:“我可以把这信交给皇上,可他会不会去凤仪宫……我就无能为力了。” 明玉拿出一个玉坠放在李公公手中,“烦请公公帮忙了。” 虽然凤仪宫被禁足,但皇帝还算是给她们保留了一丝体面,没有来搜刮财物。 李公公却把玉坠还回去了,他虽然喜欢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平时也经常受贿办事,但这回,他不打算要了。 “就当是我还皇后娘娘一个恩吧。” …… 李公公走进长生殿,里面的歌舞声不曾断绝。 说来奇怪,赵沐儿以往总是对皇上特别冷淡,近日却显得有些热情了,此刻,她正在殿内抚琴。 不得不说,从各个方面来看,赵沐儿还真是像极了已逝的皇贵妃。 同样的相貌和气质,同样也会抚琴…… 李公公摇头叹了声,都是冤孽啊!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齐越正在专心欣赏赵沐儿的琴音,无暇顾及其他,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皇上,是真的有急事,皇后娘娘她……” 李公公还没说完,就被齐越的眼神打断了。 齐越冷声道:“朕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事。” 李公公瞧见了齐越脸上的戾气,他若是敢再多说一个字,怕是就要命丧于此了。 自从修建长生殿后,不……准确点说,自从玄真进宫之后,齐越开始服用他的长生药,脾性变得比以前还要喜怒无常。 众人只能敬而远之,谁敢上赶着? 李公公只能无奈退下,看来血书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能送上去。 …… 结果,李公公正要退下的时候,齐越又叫住了。 “站住。” 齐越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萧蘅低头了? 李公公:“皇上……” 齐越问:“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 李公公虽然不知齐越为何突然间转变如此之大,但他走过去,把血书呈上来, “皇上,你看了这个东西就明白了。” 齐越看到了血书,并没有看内容,只是嗤笑一声,说不尽的讽刺, “向来端庄得体的皇后,怎么也想到这一出戏了?” 他随意把血书放在一边。 此时,周围的歌舞还在继续,莫名让齐越心头烦躁,他挥了挥衣袖,“好了,都退下吧!” 赵沐儿停下了手中动作,手指离开琴弦,“夜深了,臣妾回去歇息了。” 这一次,齐越没有开口挽留,而是任她去了。 李公公原以为齐越根本不在乎这封血书,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完全不在乎。 现在,连李公公都搞不明白,齐越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了。 他只说:“奴才这就退下。” 第443章:谁是欠债的人呢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齐越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血书,并没有别的动作。 唯独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淡下去。 整个人陷入了黯淡中。 最终,齐越还是打开了这封血书,一字一句地看完了。 他的眉头紧锁,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似的,呼吸不畅,整个人往下坠落。 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二十年的夫妻,二十年的宿敌。 齐越自认为了解萧蘅,到头来,他不知她,她不知他。 他笑着说:“萧蘅啊萧蘅,你到底想干什么?” …… 萧蘅靠在窗边,等了一夜。 眼看着雨停了下来。 直至天明,还是没有等来齐越。 明玉劝道:“娘娘,你先歇息吧……或许是皇上还没有看到你的信……” “我就想知道一个真相,他都不愿意给我。” 此时此刻,她说不恨,是假的。 怎么可能不恨?爱得越深,恨得越深。 萧蘅咳了好久,又咳出了一手帕的血,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 明玉惊呼。 “来人啊,娘娘晕倒了!” 外头的宫人纷纷进来,无人注意到,明瑞偷偷把桌案上的安神香给移走了。 他悄悄退出去,塞了张小纸条放在信鸽腿上。 …… 豫王府。 沈云卿收到了明瑞的来信。 一切办妥。 她看完之后,把纸条扔进了香炉中。 “绿萝,今天天色不错,陪我出去听戏。” “听戏?去上次的戏楼吗?” 自从绿萝见过那个第一名伶玉郎之后,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些男人不爱女子、爱上他。 那张脸、那般风情,一站在戏台上,唱调一起,实在是柔媚到了骨子里。 …… 戏楼。 玉郎在台上唱,沈云卿坐在台下看。 他上次说过,如果她来,便只唱给她看。 所以今日没了人山人海,只有沈云卿和她的侍女。 这一场戏,只为她一个人。 绿萝瞧着这番景象,不由多想了会。 如果不是绿萝觉得小姐对江临是情比金坚,她怕是以为……小姐要看上这个俏名伶了。 一曲作罢,玉郎甩了甩水袖,扭身回望。 沈云卿朝台上走过去,抓住了他甩过来的水袖,“不愧是让京城人人疯狂的绝世名伶。” 她的目光往下落,正好看见了玉郎腰间的玉坠。 是镂空的飞鱼形状。 那天,沈云卿偶然在宫里遇见四皇子齐铂,就注意到了他的那玉坠子,总觉得似曾相识,原来玉郎身上也有一个。 一个是清风朗月、不理俗事的皇子,一个是浪迹红尘、芳华绝代的名伶。 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未免不让沈云卿多想。 …… 沈云卿不经意说道:“你的玉坠很特别。” 玉郎拈起来,眼中竟有若有似无的嘲弄,淡淡说:“没什么特别的。” 沈云卿问:“不特别的话,你怎么天天挂在身上呢?” 玉郎掩去了那几分失落,道:“习惯罢了。” “上次你和我说到,你这次回京城,是为了讨债,那么……”沈云卿柳眉一挑,问道:“谁是欠债的那个人呢?” 第444章:玉郎的秘密 玉郎笑问:“沈小姐这么想知道我的秘密?” 他身上,还真是说不尽的媚态,风流无比。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说是颠倒众生也不为过了。 …… 沈云卿知道玉郎最初是从醉风楼出来的人,他和齐钰是有点关系的。 不过玉郎身上的秘密,应该连齐钰也不知道,他藏得很深。 偏偏沈云卿向来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句实话,我是挺好奇的。” 玉郎坐下来,“其实,我对你也很好奇。” 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总有种相见恨晚的架势。 沈云卿反问:“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 玉郎说:“普普通通的女子,可不会随意进出戏楼听曲,所以那天,我一眼就注意到你了。” 大齐虽然说民风开放,但是到底来说,女子和男子还是有很多不同的约束。 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或者是世家望族的夫人,她们是不可能出现在戏楼这种地方。 毕竟戏子……是下九流那一类,登不上大台面的。 沈云卿微微笑着,“你看不出来吗?我喜欢看戏。” 玉郎:“我觉得沈小姐不仅喜欢看戏,更喜欢演戏。” “那你还真说对了。”沈云卿:“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出戏,各自是各自的主角,有些人演得好,所以过得风光无限,有些人演得不好,所以下场凄惨。就是不知道……玉郎你是前者,还是后者了?” 玉郎:“我这戏票的价格千金难求,自然是前者了。” 沈云卿:“那我便祝你,一生都风光无限。” 玉郎一把打断,“得了,别说这些恭维话,我不爱听。你今天找我,肯定还有别的事情,直说无妨。” 沈云卿也不喜欢和人打马虎眼,好在她和玉郎还算投缘,直话直说了。 “我前几日遇到了四皇子,本来这也没什么,结果你猜……我发现他有一个和你身上一样的玉坠子,都是飞鱼的形状。” 说这话的时候,沈云卿一直在观察玉郎的表情,她这个人,就是很擅长捕捉那些微妙的、刻意被掩饰的东西。 结果,玉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切如常。 他反而笑了下,“是吗?看来这东西还挺大众化的,谈不上特别。” 沈云卿:“是啊,的确不算特别,短短几天,我就在两个人身上看到了。” 如果不是沈云卿听出来,玉郎的声线比他唱戏的时候多了几分暗哑,她或许会认为他和四皇子没多大关系。 可偏偏她听出来了。 玉郎站起来,道:“沈小姐,我今日身体不适,不能陪你多饮了。” “等等。”沈云卿今日的要事还没有说,怎么可能让玉郎离开? 玉郎的话比刚才疏离了许多,“沈小姐还有什么事?” 沈云卿弯腰,捡起了一个物件,递给玉郎:“你的玉坠掉了。” 玉郎脸色有些僵,若非浓厚的艳彩盖在脸上,他猜,他一定会露馅。 这个女人,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精明。 “多谢了。” 第445章:不要脸 玉郎离开之后,沈云卿更验证了心里的想法。 他的秘密,和四皇子有关。 在沈云卿心中,四皇子齐铂向来不问世事,一心沉迷诗书,人人都说他是呆子,其他的皇子也从来没把齐铂当作夺嫡的对手。 这样一个书呆子,偏偏和名伶扯上了关系,不是很让人疑惑吗? …… 绿萝问道:“小姐,戏看完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嗯,回去吧。”沈云卿突然有些落寞:“世子已经去漠北半个月了,想必过几天也该回来了。” 绿萝噗嗤一笑,“小姐,你是不是想世子殿下了?” 沈云卿承认了:“是啊,我是想他,更想抱抱他。” 自从沈云卿无意从小月那里得知一件事后,她就一直怀疑。前世的江临为了救她,故意刺她那一剑,营造一种假死的迹象…… 可是她,却恨了他那么久。 原来,他们之间,却是她亏欠了他。 对沈云卿来说,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想见到江临了。 她想抱抱他,说一句:我不怪你了。 …… 出了戏楼之后,便是熙熙攘攘的繁华大街。 沈云卿原本是要坐马车走的,却听到不远处有什么混乱声音。 她嘱咐道:“绿萝,你过去瞧瞧,别惹事,看看就回来。” 绿萝走近了,才看到是一个年轻人拿着马鞭,在打另外一个人。 “有本事再跑啊!大爷我看你还能跑多远?” 说完,又是一鞭子落下。 被打的是一个老头,显然不是这个青年人的对手,他已经遍体鳞伤,跪在地上求饶。 “马公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 被称为“马公子”的人变本加厉,“都说好了,今年还不上钱,就拿你孙女抵债,结果你倒好,还想带着她一起跑了,呵!” 老头:“马公子!马大爷!求求你再宽限我几日吧,我一定可以凑出钱的!” 马公子:“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凭什么拿来宽限你?今天,要么交钱,要么把你孙女送到府上来!” 说完,他又是几鞭子下去。 …… 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 这个马公子是京城四大富商马家的独子,名叫马远。 马远仗着家中有钱,到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 如今这个老头子惹上了马远,只能怨他倒霉了。 毕竟马远看上的女人,就没有他要不到手的。 绿萝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很生气,她不禁喝了一声,“打人是犯法的,你不怕触犯了大齐律例!” 马远听到声音,往绿萝这边一看,见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脾气还有几分火辣。 “他欠我钱,我便是打死他了,谁能把我怎么样?” 绿萝:“真是好大的口气!有钱就可以随意伤害别人性命吗?” “呵……”马远把手中的鞭子卷了卷,朝绿萝走过来,露出邪笑:“小丫头,既然你这么见义勇为,不如你把自己赔给我?” 绿萝的脸色霎时涨红,“呸!你……你不要脸!” 第446章:首富之子就了不起吗 马远看到绿萝的反应,反而笑了起来,问道:“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绿萝愈发觉得此人贼眉鼠眼,“我管你是谁?总之……打人就是不对的,何况这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你这样做太恶毒了!” 马远朝绿萝走近,猥琐笑道:“你竟然不知道我?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可是首富之子,小丫头,你跟了我,我保你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绿萝白了马远一眼,大概是在沈云卿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学到了几分怼人的精髓。 她说:“首富之子就了不起?我看你也没多有钱,浑身上下穿得像只螃蟹,整这么大架势,还不是丢人现眼?” “你!”马远被一个丫头当众辱骂,当然受不了这口气,他扬起鞭子就要往绿萝身上打过来。 绿萝只顾着逞口舌之快,忘记了小姐的嘱托。 就当她以为那鞭子要落下来的时候,却迟迟没有感到意料中的疼痛…… 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是有人替她抓住了马远手中的鞭子。 这人一袭黑衣飒爽,正挡在绿萝身前。 他个子挺拔宽厚,比她高出了许多,甚至把阳光都给遮住了…… 绿萝明明深处黑暗中,却仿佛握住了光。 她低声道:“苏世子?” 苏成直接把马远的鞭子扯断了,把他一脚踹开,“鞭笞老人、强抢民女,还真是目无王法!” 马远趴在地上,吃了一鼻子灰,一下子爬不起来。 身后几个小厮过来,把马远扶起,“公子你没事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踢翻在地,马远丢尽了颜面。 因为他从前作威作福惯了,周围的人都在幸灾乐祸、指指点点。 马远把小厮推开,“滚!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他转身怒视苏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多管闲事?” 苏成声音洪亮,“我平生最看不惯欺负老幼妇孺之人,偏偏你全踩中了。” 马远抹了抹嘴边的血,“所以你能怎么样?” 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小厮们,“给我上!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那一堆人蜂拥而上。 绿萝正想对苏成说句“小心”,结果他反而把手头的剑交给她, “姑娘,帮我拿一会。” 紧接着,苏成就赤手空拳地把这一堆人打趴下了。 绿萝都还没有来得及担心,就已经陷入震惊中了,原来一个人连打架都可以这么好看…… 马远见情况不对,打算遛走,被苏成揪着脖子扔回来了。 苏成看向旁边被打的老头,“你欠他多少钱?” 老头子瑟瑟缩缩:“五两……” 苏成从自己身上掏出五两银子,强行塞进马远手中,“我这个人办事,一码归一码,欠债还钱,欠命还命。” 马远早就被吓到了,他哪里知道会冒出这么一号人物出来? 好歹马远在京城土生土长二十年了,从未听过。 “你……你是谁?” 等他问清名号,改日寻仇也未尝不可。 苏成身姿笔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镇北王府苏成。” “苏世子?” 第447章:皇后娘娘怕是活不长了 这下子,轮到马远惊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得罪世子。 虽然说镇北王的势力远在漠北,但毕竟身份在这,地位显赫。 马家身为京城首富,家财万贯,到底只是个商人,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马远:“你……你真是世子,我不信!” 苏成抓着马远的手腕,往后一折,“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见不得有人欺凌弱小。” 马云疼得面部狰狞,却奈何不了苏成,只能放下狠话。 “你给我等着!” 然后便灰溜溜地走了。 …… 苏成回身看向绿萝,“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绿萝:“刚才,谢谢苏世子出手相助,为我解围。” 苏成在暗示什么:“姑娘,你之前说过,第二次见面,就告诉我你的名字。” 绿萝心想,要是没有苏成解围,估计她真的遇上麻烦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叫绿萝。” “绿萝……没有姓氏么?” 苏成问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嘴笨,他这个人就是不擅长聊天。 绿萝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色,“我打从记事起便是个丫鬟了,丫鬟能有个像样点的名字就不错了,我这个身份应该知足的。” 苏成:“绿萝是最常见的一种藤蔓,常生于阴暗潮湿处发芽,却往阳光灿烂处延伸,永远都在追寻光明温暖,你的名字很有寓意。” 绿萝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我不和你说了,小姐还在等着我回去。” 她把苏成的剑交到他手上,然后就疾步走了。 这剑,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 沈云卿只是想让绿萝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她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绿萝,怎么才回来?” 绿萝:“因为……事情还挺热闹的,所以多看了一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不好意思说。 沈云卿:“如何个热闹法?” 绿萝问:“小姐,你知道京城首富马家吗?” 沈云卿想了想,脑袋里好像没这号人物,她向来只关心那些重要角色,这种不太关心。“马家……不知道。” 绿萝一想到马远那副德性,就觉得心情不好,“小姐是不知道,那个马家的公子有多么嚣张?竟然当街殴打老人,怕是再一个齐骁。” 齐骁……沈云卿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惠王父子被流放,也不过几个月前的事情,怎么感觉过了那么远呢? 沈云卿犹记得自己派小月去路上劫杀齐浩齐骁二人,齐浩死,齐骁坠崖。 坠崖…… 一日没见到尸体,沈云卿就不能确定齐骁的死活,看来得让醉风楼那么去追查一下,齐骁的下落了。 …… 沈云卿刚回到府里,就收到了宫里的来信。 皇后病重。 沈云卿看到这四个字,嘴角有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说实在的,沈云卿其实不算很讨厌萧蘅这个人,奈何萧蘅几次三番陷害她,那她当然要出手还击。 而且,沈云卿要在萧蘅最痛的地方还击,一击必中! 沈云卿布了这么久的局,总算是要收尾了。 “皇后娘娘,怕是活不长了。” 第448章:惊鸿一瞥是错误一场 凤仪宫。 明玉问:“张院判,娘娘她到底怎么了……” 张院判:“臣早就劝过娘娘,不宜思虑,可她偏偏……唉,怕是就这一两天了。” 明玉惊声问道:“你说什么?” 不,皇后不能死…… 明玉无法接受,“什么就叫做一两天了?” 张院判做了错事,那份愧疚始终在折磨他,可是为了张家上下,他只能如此,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明玉姑娘,你要做好准备,毕竟皇后是大齐国母,身份尊贵,这后事……也该……”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只是摇头叹息,离开了。 …… 明玉愣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悲伤都压在心底,朝房内的萧蘅走近。 萧蘅睁开眼睛,问道:“他来了吗?” 明玉忍着哽咽:“皇后娘娘……” 萧蘅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一定要等着齐越过来。 她还没有报儿子的仇,她不甘心离开。 明玉咬了咬牙,“娘娘,你放心。奴婢这就闯出去,就算是求,奴婢也要把皇上求来!” 萧蘅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一生,最后陪着她的人,竟然是明玉。 想来萧蘅的人生,还不算彻底失败。 她说:“谢谢你,明玉。” …… 这天夜里,齐越到底还是来了。 他似乎忘记自己多久没有踏入凤仪宫了,以至于看到这宫里的芭蕉树时,还有些微微惊讶。 什么时候,蕉叶已经张开了,青色有些刺眼。 房间内。 萧蘅撑着病体,给自己打扮了一番。 她没有穿那些厚重繁琐的宫装凤袍,只是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宽袖曳地裙,将头发随意挽起,盘了根玉簪。 然后,萧蘅对着铜镜,在唇上点了一抹胭脂。 尽管萧蘅努力去模仿二十年前的模样,也难以重现当年的丁点风采了。 她必须要承认的是,自己老了。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萧蘅才起身站起来。 她看着齐越,露出了一个浅淡微笑。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这一次,萧蘅没有自称臣妾,也没有再把齐越当作帝皇。 她在努力地回到二十年前。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头次相遇的时候,是在萧家。 彼时,萧蘅还不知道,那个青衫长袍的少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萧蘅在想,若非那天的春风太过温柔,或许……她并不会心动的吧…… 可她随即又想了想,她大概还是会心动,然后永远陷进去,因为春风是从他身上吹过来的啊。 可惜惊鸿一瞥,原来是一场错误的梦境。 那么,就让这场错误在今日结束吧。 …… 齐越有些恍惚,他许久没见萧蘅这般装扮了,过去的她总是一副得体庄严的模样,像极了大齐皇后。 原来卸下那些锦衣华袍,是这样的模样。 可惜,齐越已经不记得萧蘅当初的美貌了,他只记得她身为皇后的样子。 待看到她双手手指结痂的地方,齐越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说:“身子不好,就该静养。何苦折腾这许多事呢?” 第449章:北风有信,遥遥可期 萧蘅站在离齐越不远不近的地方,“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和你说。” 齐越看到萧蘅这副姿态,如鲠在喉。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朕听着。” 萧蘅问:“你知道风遥当年为什么会喝下那杯毒酒吗?” 不提风遥还好,一提到风遥,齐越对萧蘅仅有的那么几分怜悯,顿时荡然无存。 齐越说:“自然是被你们逼的。” 萧蘅摇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我把毒酒端到风遥面前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 齐越问:“什么话?” 萧蘅:“她说啊,终于可以解脱了。” 齐越眉头皱起来,“朕不明白你的意思!” 萧蘅的笑意加深,看着齐越的脸色,她终于有了几分快意。 “因为自始至终,风遥都不想待在皇宫里,她也不爱你,不然怎么会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你呢?” 齐越浑身发颤,他陡然抓住萧蘅的手腕,“你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会信!” “那么……你看看这个东西。” 萧蘅拿出了一个珠串,放在齐越手里。 齐越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风遥的物品,她死前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珠串。 “这是遥儿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萧蘅:“你那么爱她,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珠串不对劲吗?” 齐越不明白,他只是觉得自己很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甚至不想听到萧蘅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萧蘅眼神略微有了些得意,“风遥的东西,向来都是至尊至贵之物,可这个珠串,质地粗糙,一看就是从民间带来的,最多不过十文钱。可你知道,她为何一直珍藏吗?” 她不给齐越拒绝听下去的机会。 “因为啊,这是风遥的心上人送给她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蘅的语态特别平静,愈是平静,对齐越的杀伤力就更大。 “这珠串上面,刻着一句话。北风有信,遥遥可期。” 齐越仔细去看了这个珠串,的确刻着这么一句话,“北风有信,遥遥可期……” “邢北,风遥……你还看不明白吗?”萧蘅自问自答,“哦,我想起来了,刑北这个人,应该是死在你手里吧。” 齐越怒吼道:“不,不是的!遥儿爱的人只有朕!” 萧蘅对于齐越的愤怒很满意,“风遥若是爱你,又怎么会服毒而死呢?她就是忍受不了你的囚禁,想要逃离罢了。就连死的时候,她想的都是她的情郎,而非高高在上的你!” 齐越被这个事实刺激到了,“你闭嘴!朕不想听到你的任何一句话!” 他一直以为,是太后和前朝众臣,逼死了风遥。 殊不知,风遥也在一心求死。 她真的厌倦这座宫城、想要以死解脱吗? …… 萧蘅:“不……我可能还说错了。风遥对你,不仅是不爱,而是厌憎,哪怕是你们的孩子齐钰出世后,她都从来没有看过一眼。这该是多么深的怨毒啊!” 齐越咬牙切齿地叫着她的名字,“萧蘅!不要再说了……” 第450章:休夫 萧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眼前这个男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她就不能说几句伤人的实话吗? “刑北是怎么死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以为自己把风遥抢过来了,三千宠爱在她一身,就能让她爱上你。可惜啊,在风遥心里,你一个九五之尊的帝王,还比不过一个书生。” 这话说的极其讽刺。 帝王之尊,比不过一个书生。 皇贵妃之位,也比不过十文钱的珠串。 齐越的心被狠狠扎了几刀。 他以为风遥从来没有笑过,是因为她不爱笑。 他以为她喜欢摔名贵珠宝,是因为她性格怪异。 原来啊,她只是不想对他笑而已,她也看不上这些所谓的昂贵之物…… 风遥,从来没有爱过齐越,所以连他们的孩子,她都不屑一顾…… 齐越的头突然痛了起来,吼道:“你给朕闭嘴!” 头痛症一犯病,便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齐越原本是死死抓着萧蘅的手,他骤然松开,把旁边的桌子给掀翻在地…… 萧蘅面不改色,反正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很痛苦是吗?可这些痛苦,远远不及你给我的万分之一。” “当初先帝意图废嫡立幼,若非萧家鼎力抵制,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坐在这个皇位?可是啊,换来的却是你亲手屠杀我萧家满门。” “至于我……”萧蘅笑了笑,眼中隐有泪光闪烁,“是我活该,为什么就爱上你了呢?以致于我入宫二十年的人生,全都是错误……” “可你为什么要害我的钦儿?那是我怀胎十月、满心期待的骨血!” “你恨萧家、恨我也就罢了,钦儿是我们的孩子,你如何忍心?” 这一字一字,都是泣血之言。 萧蘅已经绝望,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也不必再虚伪地扮演着皇后的角色, 她头一回喊他的名字,“齐越,你真的没有心……” …… 齐越头痛欲裂,忽然清醒了一点,“你说什么?” 萧蘅脸上的悲戚瞬间敛去,转变成一个笑容,她说:“不重要了,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你曾经有一个未满百日就夭折的孩子。” 他不记得钦儿的忌日,甚至不记得这个人了。 …… 此前,没有人比萧蘅更爱齐越。 此后,齐越不配拥有任何人的爱。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结束了。 萧蘅说:“我承认我爱过你,但是从今天起,我们之间毫无瓜葛。” 她突然甩出一封明黄色卷绸,这是一封休书。 “今日我自请废黜,与你断绝关系。我不愿意死后入葬皇陵与你相伴,我只愿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休书飘向了齐越的脸上,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萧蘅。 正当齐越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萧蘅缓缓倒了下去。 那特意抹上的胭脂,也无法掩饰脸色的苍白。 她靠在墙面,双眼闭上。 宛若死亡一样寂静,如同枯萎的扶桑花。 …… 齐越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揪了起来,“萧蘅,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第451章:既是废后,便入妃陵 无论齐越说什么,地上那人都没有半点回应。 齐越根本就没有看手中所谓的休书,他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萧蘅。 只见见她的手慢慢垂下…… 整个人已然没有半点生人的气息。 此时,一口血涌上齐越喉间,他撑着旁边的柱子,才没有倒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来人!快来人!” …… 第一个跑进来的人是明玉,当她看见萧蘅死了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难过。 而是解脱。 萧蘅的一生,终于可以解脱了。 明玉默默地跪下来,一个字都没说。 皇后娘娘,恭喜你,解脱了。 …… 倒是齐越急了,“太医!去传太医啊!” 明玉:“不必了,皇后娘娘已经去世了。” “朕不信!朕什么都不信……” 齐越也不知为什么,模样有些癫狂。 从一开始,齐越就没打算让萧蘅死,他甚至都没想过要废后。 他要留着萧蘅,是为了证明自己。 他得让她看看,他的余生到底快不快乐? 可是萧蘅死了……她竟然死了! 这一切,都让齐越措手不及,他那一口血终究是没忍住,整个人也往下倒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齐越睁开眼睛,只觉得四肢无力。 玄真正站在齐越身边,“皇上,你醒了。” 齐越一醒来,浑身空乏无力,“朕……需要药。” 玄真命一个童男子端了药上来,“皇上,三日一颗,原是还没到时间的。” 齐越已经对长生药形成了依赖,他也顾不得什么三日一颗还是多少日一颗了。 总之,他需要长生药。 他火急火燎地抓了一颗放进嘴里。 然后深呼吸,方觉得轻松许多。 可没多久,齐越就想起了萧蘅在他面前死去的模样,“皇后呢?” 玄真如实说道:“皇后娘娘已经薨了。” 齐越不信:“你胡说!她怎么会死?” 他根本就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玄真回道:“皇后娘娘忧思成疾,病入膏肓,本就没几日了,去了也属实正常。” 齐越:“不可能。皇后病重的消息,朕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话音落下,他便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被这个眼神看得心底发凉,差点跪下去了,“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齐越的语气带着斥责,“你不知道?” 李公公浑身一哆嗦,“那天,明玉找到奴才的时候,只说过把血书转交给皇上,没有提及皇后娘娘的病情……” 齐越双目圆瞪,“所以你们都不知道皇后病重?” 殿内的宫人齐刷刷跪下来,“皇上恕罪。” 齐越扶着额头,不知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总之,表情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 “罢了,死了就死了吧。” 李公公看着齐越的背影,竟觉得有几分佝偻颓废,“那皇后娘娘的丧仪……按照历代皇后规格去办吗,还是皇上另有安排?” 齐越:“她自请废黜,不是皇后之尊。” 李公公心里忐忑,他现在是一点都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听到皇帝说了一句:“既是废后,便葬入妃陵。” 第452章:明玉来殉你 李公公暗叹不妙,皇后薨逝却入妃陵,莫过于是对她最大的羞辱了…… 可他也不能说什么,这二十年里,帝后之间的关系,明显是不融洽。 皇帝恨萧家,心里定是也恨皇后的。 然而李公公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恨皇后,竟让她葬入妃陵…… 唉,终究是让人叹息。 …… 齐越此时还在回想萧蘅说的那番话,他还没从她死亡一事中缓过来。 二十年的夫妻,她不愿与他合葬皇陵,她只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或许萧蘅到死都没意识到,她给予齐越最沉痛的打击,并非风遥手中的珠串,而是她那自请废黜的休书…… 齐越不由在想,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恨他呢? 风遥如此、萧蘅如此。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 齐越突然觉得烦闷,对殿内众人喝道:“滚!都给朕滚出去!” 他不想看见任何人,不想听见任何声音。 在偌大的宫殿内,齐越缓缓蹲了下来。 他靠在门后,有一种十分无助的错觉。 当真……如此失败吗? 她们恨他入骨?可他这一生,又谈何容易呢? 这一辈子,齐越算计了许多人、杀了许多人、辜负了许多人,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坐在帝王宝座之上,若是没有狠辣的手段,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齐越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无论是灭了萧家,亦或者除去其他割据一方的氏族。 皇权路上,谁不是满手血腥?心软的人或者愚蠢的人,都已经成为了白骨。 自打有记忆起,齐越就知道父皇不喜欢他,父皇喜欢的是齐浩,甚至动过废嫡易储的念头。 如果没有太后和萧家,估计齐越是坐不上这个皇位的。 如今,萧家没了,齐越和太后的母子关系也破裂不堪。 就连萧蘅也死了…… 他就算是生杀予夺,又能证明给谁看呢? 齐越有一种被人掐住脖颈的难受,窒息而疼痛。 有些时候他也会想,他真的对萧蘅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如果什么感情都没有,为何他现在会觉得难受呢? 他从来都不想让她死的啊,他也从来不曾想过废后。 可……为什么是今日这个结局呢? …… 一瞬间,所有的回忆都涌上心头。 齐越记得,他和萧蘅初次相遇,是在萧府。 十五岁的萧蘅,坐在桃花树下低头看书。 她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有些惊慌,手中的书卷都掉了下来。 身后的风吹过来,摇落了一树花瓣…… 想到这里,齐越又笑了起来,如果萧蘅没有当这个皇后,此时芳菲三月,她定然是坐在桃花树下看书吧,抬头间,一朵桃花落在眉心。 …… 凤仪宫内,一片白幡。 明玉守在萧蘅的灵堂前,她已经跪了一夜,双腿已然没有知觉。 她柔声说:“皇后娘娘,你不会孤单的,明玉这就来殉你。” 话音落下,明玉拿出事先准备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她微笑着,任由血液漫延…… “你……等等明玉。” 第453章:伤患 豫王府。 萧蘅的死讯传到沈云卿的耳中时,她没有半点惊讶。 这出游戏……果然是结束了。 沈云卿就是要让萧蘅带着痛苦和遗憾、绝望地死去…… 她看向身边站着的小月,道:“小月,时至今日,萧家所有的人都死了,你的仇恨结束了。” 小月到这一刻,才体会到沈云卿的谋划之深、心机之狠。 明明可以很容易杀了萧蘅,却偏偏要让她心力交瘁、绝望而死。 沈云卿正在绣花,她倒不是喜欢绣花,只不过是想亲自动手缝制一个荷包。 她见小月久久不曾说话,便问:“是觉得我很可怕吗?” 小月看着沈云卿那一针一线特别专注认真的模样,再回想起她做过的事情,天真而残忍集于一身。 幸好,她们不是敌人。 “皇后几次三番出手陷害小姐,这是她应得的报应。所谓恶有恶报,便是如此。” 沈云卿:“恶有恶报?不,你错了。这句话本身就不对,有些恶人一生平安喜乐、荣华富贵地活到了最后,恶人是不会有恶报的。但得罪过我的人,我一定不能让他善终。” 说话的时候,沈云卿有意无意盯着小月,这未必不是一句警告。 沈云卿早就承认自己是个疯子,恶毒而残忍。 跟在疯子身边,要么有绝对的忠诚,要么有绝对的畏惧。 小月抿了抿唇:“宫里有消息来了,说是皇上要把皇后葬入妃陵,想来帝后对彼此都是深恶痛绝了。” “这倒是像皇帝会做出来的事情,折辱一个人的方式多种多样,他倒是都擅长。葬入妃陵,死生不复相见……” 沈云卿说到这打住了,她和萧蘅的恩怨就此结束。 接下来,就看赵沐儿能不能坐上皇后之位了。 “嘶……”沈云卿正想着,不小心把针扎在了手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绣花上…… 绣花染血,可是不祥之兆。 沈云卿莫名地有些心慌,她算准了所有的事情,不应该快意的吗? 怎么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张…… …… 绿萝从门外进来,“小姐,世子殿下回来了!” 沈云卿:“按照行程,不应该明日才到吗?怎么还早了一天?” 绿萝:“估计是世子归心似箭,想要看到小姐,也说不定呢?” 沈云卿把没绣好的荷包藏起来,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半个月不见,她想他了。 …… 这次回来的不仅是江临一人,他还带回来了一个伤患。 沈云卿瞧着那男人身上都缠着纱布,辨不清面容,“他是?” 江临许久没有见到沈云卿了,他拉着她的手,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以后再慢慢解释。现在要把他安顿好,就怕伤势严重……” 沈云卿有些细微的不高兴,她嘀咕着:“原来是为了担心他的伤势,所以才赶着回来的……” 江临没听清楚:“什么?” 沈云卿才不想和这个呆子解释,她只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出去的这半个月里,王府上下都很好。” 第454章:茶商殷超 江临笑了笑,道:“为夫在这里说句多谢,辛苦你了。” 沈云卿觉得她的男人怎么肉麻起来了,让人好生不太适应。 “罢了,去看看他伤的怎么样吧。” …… 他们把这个伤患放在了客房,还请了大夫。 好在只是些皮外伤,没有危及生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榻上的男子,已经醒过来了,他对着江临说:“多谢……” 江临是在回京路上遇到此人的,见他被一群劫匪追杀,便好心救了下来。 “不必言谢。你家在何处?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的家……”男子咳了几声,“我原是江南的一名茶商,送货到京城来,没想到遇上了劫匪。” 江临想了想,道:“江南离此地有千里之遥,你这伤不宜长途跋涉,不如在此休养一段时日吧。” 沈云卿就知道她的世子殿下人美心善,京城有口皆碑不是假的。 只是……这么容易就把一个陌生人养在家中,真的安全吗? 倒不是沈云卿心思重,她只是习惯性怀疑别人罢了。 她看着这人,他基本上都被纱布包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估摸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 沈云卿:“你叫什么名字?或许我们可以先修书一封到江南,告知你的家人。” “我名叫殷超,父母已经双亡,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茶庄交由我经营,我没有家人……” 沈云卿和江临对视一眼,或许是“没有家人”这四个字戳中他们了,同样都是没有父母的人,难免会心生一丝怜悯。 她说:“殷公子,那你便在此好好养伤吧。我们世子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殷超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伤势太重,“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沈云卿:“那我们就不打扰殷公子养伤了,如有需要,吩咐仆从就好。” …… 离开房间后。 沈云卿还是不太放心殷超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她正想让小月去查一查江南的茶庄。 江临猜到了沈云卿的心思,“我已经让林风去查了。” 无论是江临,还是沈云卿,他们都不是心思单纯的人,不可能随便容纳陌生人在家,必定会查明他的真实底细。 如果真是惨遭劫匪的茶商,那就当做了一桩好事。 可……如果是不怀好意的恶人,那他们就更要把殷超留在府里了,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心思? “不说他了。”江临牵着沈云卿的手,“说说我们。” 沈云卿:“我们?” 江临低着头看她,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发,“半个月前,我便是睡着地板。今夜,你还要我睡地板吗?” 一提到这事,沈云卿就满面羞红。 “我……我便是如此,你要如何?” 江临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她明明只是脸红而已,却让他的心跳加速。 “你猜我会如何?” “你!”沈云卿面色娇羞,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调侃道:“世子殿下,你越发不像个正经人了!世人口中的高岭之花呢?” 第455章:你是不是假冒的 沈云卿接着道:“说,你是不是假冒的,快把真正的世子殿下还给我!” “那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假冒的?” 江临把脸又凑近了些。 男人身上好闻的萱草味,钻进沈云卿的鼻息,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嗯……应该是真的。” 江临眼神中都是宠溺,他拉着沈云卿往前走,“祖父还在等我们去用膳,走吧。” …… 如今天气开始回暖,江深的腿脚也好多了,不用日日用轮椅,精神也抖擞起来了。 他看向江临:“你从漠北回来,那么形势如何?” 江临送苏拓回去,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送,而是为了去漠北走一趟。 “北疆那边较为安稳。” 江深虽然人在家中,多年不问朝政,但他早年亦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宝刀已老,满腔热血仍在。 “这么说来,是西凉最近蠢蠢欲动了,已经有人混进京城来挑事了。” 沈云卿莫名有些心虚了,她是知道西凉和大齐要开战的,预估的时间是一年内。 而且,沈云卿还认识西凉皇子贺兰穆,贺兰穆野心勃勃,想趁着战乱回西凉。 江深的语气有些责备,现在的他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京城近日不大太平,多有劫匪生事,皇帝那边已经多日不理朝政,正是乱成一团了。” 沈云卿偷偷看了江临一眼,正发现他也在看她。 此时,他们二人都有点心虚。 他们本就决定换一个皇帝,所以故意把水给搅浑的,盼着齐越不理朝政。然而这事……不能让老头子知道。 沈云卿说:“皇后薨逝,皇上伤心,无暇顾及朝堂之事,也属正常。” 江深“哼”了一声,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我现在就担心西凉的那些贼人,会再一次掀起腥风血雨。” 上次大齐和西凉开战,已经是十年前了。 西凉战败,签订休战合约,每年向大齐进贡,然谁又愿意一辈子俯首称臣呢? 眼看着大齐近年天灾人祸、民生不安,西凉的心思又起来了,想发动战争血洗前耻。 …… 江临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保护好脚下的土地,和身后的家人。所以他才迫切地希望大齐易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着西凉铁骑踏入京城。 “祖父请放宽心,虽然说皇上不理朝政,但如今的大齐,亦不是软弱可欺。” “我担心的何止这一件事呢?”江深又叹了声气,“我最近总有预感,豫王府有危险。” 沈云卿笑了,“您老人家的预感是正确的,哪天没有危险呢?且不说世子西北平乱那档子事,就说最近生起的谣言吧,快把江家架在众矢之的了。” 惠王被流放,萧家因谋乱被灭门,京城的世家大族便唯有豫王府了。 看皇帝这架势,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豫王府。 江深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有些担忧。 “小丫头,你倒是十分乐观。” 乐观?沈云卿可从来不是个乐观的人,她只是特别倔,不到死不肯认输。 更何况,即便是死了,说不定还有重生的机会呢? 第456章:济安堂出事 沈云卿:“总之啊,您老人家安安生生过日子就行了,天塌下来,还有我去顶着。” 江深眉头一皱,又嫌弃又觉得好笑,“你啊你,嘴上功夫最厉害。大齐那么多男儿,哪里用你去顶着?” 沈云卿眉宇有些不服气,“说不定十万男儿,还不如一个弱女子呢。” …… 用膳的时候,林风对江临说了什么,看他脸色不像是好事。 江临放下筷子,便打算出门。 江深问:“刚回来就出去,有什么事这么急?” 江临答:“京城街头出乱子了。” 沈云卿立马站了起来,“那我和你一起去。”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他说。 江临知道自己拗不过沈云卿,他亦知道沈云卿不是需要被保护在温室的娇花,他们是可以并肩同行的人。 “好。” 为了出行方便,沈云卿特意换上男装。 出门之前,沈云卿暗中嘱咐小月,“客房的那个伤患,你盯着点,但……不要表现得太刻意。” 小月:“好的,我会盯着他。” …… 今天京城出乱子,起因是很多人聚众闹事。 春夏季节,本是风寒感冒发作的高峰期。 许多人都难免去药店买上一两贴药,可是许多人吃了药之后,风寒不仅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变本加厉,出现呕吐晕厥的现象。 现在很多病人家属都聚集在药店闹事。 济安堂是京城最大的一家药店,大部分人都是从这里买药的,现在出了事情,它难辞其咎。 沈云卿和江临赶到济安堂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 许多人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一个个都是病秧子状态,出了上气没有下气,怕是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了。 围观者和病人家属都十分气愤。 “为什么吃了你家的药,会病成这个样子?快给我们一个解释!不然我们就砸了这济安堂!” “你们这是治病救人,还是谋财害命啊!这么多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快叫你们掌柜出来!” “……” 济安堂的伙计快招架不住了,说的嘴唇都干涸裂开了。 “济安堂在京城已经有百年历史,绝对不会故意干出谋财害命的事情,我们掌柜平日积德行善,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京城的穷苦百姓,或多或少都受过我们掌柜的恩惠。” “但请各位稍安勿躁,我们济安堂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 …… 然而伙计们的劝告并没有用,这些围观者已经开始砸店了,他们抡起石头就往济安堂的牌匾砸去。 眼看着写着“济安堂”三字的牌匾掉下来,被世人踩在脚底。 周遭一片混乱…… 沈云卿不由唏嘘,“这济安堂好歹也是百年老药店了,平时做的好事不少,怎么一下子就被万夫所指了呢?” “这便是人性。” 江临看着他们疯狂的姿态,不难想象,如果有一天他身败名裂,一定是比今日的济安堂还要惨。 他说:“好人做错一件事情,便是万劫不复。” 第457章:我们打赌 沈云卿十分认同这句话,“所以好人难当。还是当个恶人好,恶人反正被骂习惯了,随手做件好事,还会被讴歌颂德。” 江临:“济安堂的徐掌柜,原本在京城有口皆碑,救死扶伤不计其数,许多没钱看病买药的穷苦人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济安堂,而徐掌柜数十年如一日,从未向穷苦百姓收过钱。” 江临的这番话,和眼前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些人在拼命砸济安堂,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怒火,全然忘记了济安堂从前的善举。 沈云卿也在盯着那群人,仿佛丧失理智的疯子。 沈云卿突然想到那天,张贤死后,她被诬陷为杀人凶手,百姓们也聚集在豫王府,对她是恨之入骨。 这样的场景太过相似了。 “殿下,你不觉得有人故意在带节奏风向吗?” 江临也注意到了,他之所以没有让官差来制止这群人,便是想先看看他们有什么计划。 他说:“起初,济安堂伙计在解释的时候,还挺缓和。没过多久,就有人抬了好几个病入膏肓的人过来,紧接着,人群中有人带头指责济安堂谋财害命,气氛很快就被煽动起来了。” 沈云卿:“是啊,有人带头煽动,很快就把大众的情绪给点起来了。不过……你这么确定济安堂是无辜的吗?” 沈云卿认为人性本恶,但她并不否认世上有好人的存在,只是好人就不会干坏事吗? 江临:“徐掌柜行了四十年的善事,我还是相信他的人品。” 沈云卿:“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江临颇有兴趣:“怎么个赌法?” 沈云卿支着下巴想了会,“如果这件事情和徐掌柜无关,算我输,如果证明和徐掌柜有关,那就算你输。” 江临点了点头,“你打算立什么彩头呢?” 沈云卿心想,她现在既不缺钱,又不缺人,要什么好呢? “这样吧,输的人就去罚抄《诗经》一百遍!” 江临笑了,他捏了捏沈云卿的鼻子,“原来你还记得罚抄这件事情,真记仇。” 沈云卿:“我可不就是记仇吗?谁让你当初罚我抄写的……” 江临:“可你不是也烧了我的书房?那么多珍贵的字画都被你付之一炬。我怀疑你就是故意的。” 沈云卿可受不得冤枉,“我可以发誓,烧你书房绝非本意!” “行行行,是不小心的。”江临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不过你确定自己能赢吗?抄一百遍《诗经》可不容易。” 沈云卿:“既然是打赌,谁能确定结果呢?赌了便是。” 江临:“那就一言为定。不过为了防止某人耍赖,我需要找个证人。” 沈云卿一脸迷惑,难道她的信用值在江临心中那么低吗? 她问:“证人?你找谁当证人?” 江临眼角弯了弯,看向左边方向,正是苏家世子苏成。 苏成原本一直在漠北,跟随他父亲抵御流寇乱民。 可皇帝担心镇北王拥兵自重,便把苏成扣留在京城了。 可明面上又不能说是“扣留”,便给了他一个大理寺卿的差事,不大不小。 第458章:疯癫 如今济安堂这事,也在苏成的管辖之中,他有查清真相的义务,便跟着来瞧瞧。 苏成为人爽朗,道:“你们的赌约我知道了,那我便当个证人。” 江临看了看那对砸店的人,“时机差不多了,你可以带兵去制止了。” 苏成心思直接,“行,那我就去把场面控制住。” …… 沈云卿对苏成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常年驻守漠北,她也没怎么注意他。 她问江临:“殿下,你说徐掌柜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据我所知,徐掌柜前几日去了京城附近的一个乡下,为摔断腿的农民看病……” 江临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劲了。 沈云卿的眼神暗下来,“徐掌柜有危险。” 江临:“我让暗卫立刻过去,只希望为时不晚。” 沈云卿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来得莫名其妙,徐掌柜前脚刚走,京城就出事了,这么多人同时犯病,很难不让人怀疑。” “你既然颇懂药理,那我们就去看看。” 今日,沈云卿和江临都是乔装打扮,十分素净。 他们从人群里挤进去。 济安堂门口摆放着好几个病重的人。 沈云卿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几乎都有着相同的特征,脸色发黄、唇角惨白,而且气息很弱……下一秒就要断了似的。 她蹲下来,查看了一个病人的脉搏。 沈云卿转头对江临道:“奇怪了,脉象很平稳。” 这时候,被沈云卿把脉的那个人突然睁大的眼睛,很快坐起来,双手朝沈云卿抓来。 江临暗道危险,他拉起沈云卿往后面一躲。 那人的手打在了江临的背上。 明明看着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病人,这一掌下来,力度却出奇地大。 沈云卿看到了江临的微微皱眉,“痛吗?” “没多大事。” 江临心想的是,若是他这一掌的力度打在沈云卿身上,她肯定会哭起来。 还好,没事。 江临反应很快,对苏成道:“这些病人有疯癫迹象,必须把他们控制起来。” 沈云卿:“早知这一出,我们就不要挤过来看了。” 江临轻笑:“所以说,好奇心害死猫。” “现在,我的好奇心更重了。”沈云卿脸色有些沉郁,“我看他们面相,病情绝非作假,可为什么脉搏和常人无疑呢?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样一说,江临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大面积的人犯病,势必会引发动荡。 江临:“问问济安堂,他们这段时间卖出了什么药,然后仔细查查。” 济安堂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了,济安堂的伙计们个个脸上都带着伤。 若不是苏成把那些人制住了,估计怕是会死人。 江临直接道:“我想看看,你们的药材。” 一个白衣服的伙计拿了包,递给江临,“这是治疗风寒的草药,我们店都卖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也不知这几日是为什么……” 江临不懂药理,他把药包递给沈云卿,“你看看。” 沈云卿打开后,拈了些放在手心中。 江临:“可有问题?” 第459章:他想让她抱抱他 沈云卿把碎末放在鼻尖嗅了嗅,的确是很正常的草药。 但她没有当着济安堂的人说药材正常。 “这药,我们先带回去查查。” 伙计以为这两个人是苏成那边的官差,自然客气恭敬,“有劳各位大人查明真相,我们济安堂绝对不会做伤人害己的恶事,只盼一个清白。” 沈云卿没有表态,她转身的时候,暗暗打量了一圈。 这里……京城最大的药店倒也未必,陈设都算不上奢华,不过最出名的当属济安堂了。 沈云卿倒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她对江临说:“先回去吧。” 从济安堂离开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些病人发狂的样子。 简直是六亲不认、力大无穷。 好在京城的官差控制住了,不然这些病人恐怕会伤到不少人…… 想到这里,沈云卿突然担心起江临了,他背后的衣服似乎被那个疯子给挠破了。 她低声说:“这些人不对劲,简直像疯了一样。” 江临是刚刚回到京城,并不知道此前半个月内发生了什么,很多事情都要尽快去调查。 他就怕这种事情越演越烈,对苏成道:“即日起,济安堂封锁,不许任何药材流出。这些病患也要控制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苏成难免忧心:“真是没想到,治风寒的药吃了会变成这副模样。” 江临:“依我看,这件事情还是要上报给皇上,让太医院的人来处理。” 说起这事,苏成就更郁闷了,“皇后大丧,皇上罢朝半月、闭门不见,朝中又没个主事的,我看难。” 江临:“无论如何,要控制这些人,不能让病情扩散。” 苏成:“这是自然的。不过现在把他们全部都绑起来也不是个办法……” 沈云卿也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刚才那些发病的人简直是力大无穷,她甚至要怀疑这些官差制服不了他们了。 弄成这副模样,恐怕不单单只是吃错药了,怕是还有别的什么隐情…… …… 回到府上后,沈云卿看了江临背上的伤口,好在没有破皮流血。 只是沈云卿的眼眶却有些湿润了。 祁山时的那道刀伤已经落了疤痕,在他白玉无瑕的肌肤上,显得那么突兀。 她的手指轻轻覆上,“可惜了。” 江临不解其意,“可惜什么?” 沈云卿:“这么美的地方,落下了一条狰狞的刀疤。” 江临自己看不见,“有疤吗?我还以为自己的体质是不留疤的,从前受过许多次伤,也没能落下一条。” 沈云卿问:“从前受过许多次伤?是什么时候……” 在沈云卿的记忆中,她一直认为江临是在富贵乡长大的,除了父母早亡,他应该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了。 可他为何说自己受过许多次伤呢? …… 江临很少会对人提起自己的经历,他向来和常人不一样,不管多痛也不会哼声,只会自己默默忍受,更别提在旁人面前卖惨了。 可这一刻,江临却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沈云卿。 他也想……让她抱抱他。 第460章: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江临垂着眸子,缓缓道:“江家世代都是武将,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随他出征。那时候,我的梦想也便是做一名将军,做一个和父亲一样的英雄,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他话锋一转,多了几分悲凉,“七岁那年,父亲死于战场,母亲自刎殉葬。豫王府顷刻间风雨飘摇,我便知道,我不能再表达出半点想当将军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江临回过身看向沈云卿,他知道她会明白。 沈云卿自然是明白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豫王府有兵权,如果江临表现得太像一名将军,会让齐越更加忌惮,那他便活不到今日了…… 所以江临只能放下手中的剑,去拿起书旁的笔,做一个温润儒雅的世家公子。 他要减小自己对齐越的威胁感,才能保全自己和豫王府上下。 沈云卿又想到了什么,“其实你的箭术应当也是顶好的,每次围猎大会上都故意不争头名。” 江临:“头名留给那些皇子去争便好了,我不在乎那些虚名。” “真的不在乎吗?”沈云卿不信,“殿下,你这么优秀,在最年轻气盛的年纪里,却敛去了所有锋芒,即便不后悔,也是有遗憾的。” “遗憾……人这一生谁没有遗憾呢?”江临拉起沈云卿的手,“所以我只能偷偷地练武,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听到这话,沈云卿有些微微愣神。 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她好像也说过这句话来着,是什么时候呢? …… 江临接着道:“可惜啊,不管我如何伪装容忍,皇帝也丝毫没有对我放下警惕。十岁那年的围猎大会上,我不知为何被一群野兽围攻,后来才知道,原来和皇帝有关……” 他说这话轻飘飘的,好像听不出什么恨意和疼痛。 然而这话,一字一句都砸在了沈云卿心里。 江临一直是沈云卿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在她误以为他是杀死自己的仇人时,她都舍不得伤他。 齐越……怎么能如此? 沈云卿问:“那当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江临回忆了一下,说:“那些野兽可都是吃人的,只要你比它们更凶残,就能活下来。我记得那天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皮肉伤倒是还好,只不过痊愈之后,忘记了许多事情,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沈云卿眉头一动,“你忘记了很多事情?” 江临:“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忘了还是没忘,就是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么多年了一直存在。” 沈云卿突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难怪江临一直不知道,送她糖葫芦的人是他,她口中的“大哥哥”也是他…… 真是自己和自己吃醋。 转念一想,原来被江临遗忘的人,是她沈云卿。 心里还真是百般复杂。 沈云卿问:“殿下啊,那如果你发现,你真的遗忘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你会怎么办?” 第461章:那我还是比你惨多了 江临很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如果我遗忘的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那我应该会很难过。因为遗忘了,便是失去。” “遗忘……便是失去。”沈云卿原还想告诉江临,他忘记的人是她,可听他这么说,她又舍不得了。 反正兜兜转转,不都是在一起了吗? “那我再问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沈云卿斟酌了许久,“如果你喜欢的人,是一个声名狼藉、祸害世人的妖女,所有人都逼你杀她,你会亲手杀了她吗?” 说话的时候,沈云卿心里很忐忑,她问这一世的江临,未必不是在问上一世的江临。 …… 良久的沉默之后,江临勾了勾沈云卿的小手指。 “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那我就偷偷把她带走,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因为啊,我舍不得她被万夫所指,我一定要让她被温暖包围。” 这一刻,沈云卿的眼眶红了。 原来上一世的江临,是真的想让她假死逃生。 只是阴差阳错,她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十四岁。 好在是从十四岁开始,沈云卿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和江临从头来过。 她可以把自己的话都说给他听。 沈云卿突然抱住江临的腰,她说:“谢谢。” 江临:“为什么是谢谢?” 沈云卿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谢谢你爱我。” 她真的活得太苦了,不知多少次都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偏偏骨子里的倔强不服输撑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没有人爱她,那她就好好爱自己。 可即便如此,沈云卿还是活在黑暗地狱里,她也想走出去看看阳光。 幸亏有这么一个人,愿意牵着她的手,把她从地狱里拉了上来。 他以为他带她来到了人间。 殊不知。 她所有的温暖和光芒,都是他。 …… 江临有些茫然,随即笑了笑,“我原是要和你说说我的过去,怎么你又哭鼻子了?真是个爱哭鬼。” 沈云卿立马抬起头来:“那我不哭了,你再和我讲讲。” 江临:“话说起来,我此前的十八年还真是很枯燥无味,白日读书作画,晚上练剑习武,世人把我捧成了你口中说的高岭之花,而我却只能按着这个人设进行,久而久之,还真是习惯了。” 他的眼神到底还是有些难过,“其实我小时候啊,也会和那些调皮鬼一样爬树,也会偷懒不肯读书,甚至还在祖父的酒里加过醋……” 沈云卿噗嗤笑了,“老爷子知道这事吗?” 江临:“大概是不知道吧。” 沈云卿好奇:“你小时候这么调皮,就没有挨过打吗?” 江临:“自然是挨过的。父亲脾气直、下手狠,我挨一次打就得在床上躺三天。不过母亲性子温柔,总拦着父亲,我挨打的次数也不多。后来啊,我即便是想挨打,也没有人了。” 他的眼眶也渐渐红润。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他的父母。 沈云卿看着,只觉得江临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却倔强得不肯低头,明明眼睛里都是眼泪啊。 她打趣道:“那我还是比你惨多了。” 第462章:他们的爱是平等的 沈云卿一本正经地说:“我小时候啊,别说爬树、读书、倒醋这种事了,根本不可能。我唯一和你相同的便是挨打,只不过我挨打的次数可比你多的多,也惨的多。” 在沈府的那段日子,便是沈云卿最黑暗的人生。 一旦柳如烟或者沈云柔看沈云卿不顺眼了,那么沈云卿肯定难逃一顿毒打。 其实挨了那么多次打,沈云卿是个很能忍的人了,可她还是忘不了自己被关在柴房里,那些油腻腻蜿蜒的蛇,朝着她爬来…… 每每想起这事,都是心惊胆战的噩梦。 沈云卿有多痛,就有多恨沈家的人,她甚至把这一切的源头都归在了沈海身上。 她恨沈海作为一个父亲,为什么不来救救他?他为什么只当一个旁观者? 这份仇恨积年累月,深深扎根在沈云卿的肉体和灵魂当中,时时刻刻都在折磨。 直到……直到沈云卿发现,沈海根本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着实是太可笑了,恨都恨错了人。 她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沈海说已经把那人丢进河里喂鱼了,沈云卿也一点都不伤心。 死了好啊,省得她还要带着仇恨去恨他。 沈云卿根本就不关心生父是谁,她只是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她这样悲惨而荒唐的一生,是沈海和苏菀之间怨毒的结晶。 若非有了江临,沈云卿根本就不打算活着了。 好在,有了他,愿意带她回家。 …… 江临或多或少猜到沈云卿在想什么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们都要朝着更美好的明天看。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会对你好一日。只要你在一日,我就会欢喜一日。我们要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沈云卿:“对,我们要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没有任何人可以再伤害我们。” 这一次,江临亲吻了沈云卿的额前,他说:“谢谢你爱我。” 此前,沈云卿对江临总有那么几分仰望的心思,因为他是她的人间温暖。 时至今日,沈云卿才发现,原来她也是江临的温暖。 他们之间的爱,是平等的。 …… 绿萝在门外敲门,“殿下,小姐,外头有人求见。” 毕竟还是大白天,绿萝认为他们只是在里面说说话而已。 然而这一声,吓得沈云卿和江临立马整理衣冠。 沈云卿问:“何人?” 绿萝:“是苏家世子,看他的脸色似乎很急。” 沈云卿心想,怕不是那些病人出问题了,“这样吧,你先去招待一下苏世子,我们稍后就到。” “好的。” 绿萝心里奇怪,有什么不能立刻出来的?难道他们二人在里面??? 她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没落山呢! …… 苏成原本是找沈云卿和江临谈要事的,但是一看到绿萝,就有些支支吾吾,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绿萝姑娘,我……” 绿萝瞧着他的模样,着实可爱又搞笑,“世子想说什么?” 苏成挠了挠头,“我……就是有些高兴。” 绿萝掩嘴一笑,把茶杯放在他面前,“那世子先喝杯茶,他们等会就来。” 苏成:“谢……谢谢……” 第463章:顶天立地的君子 苏成去接绿萝递过来的茶杯,手不禁抖了一下,差点把茶杯给摔了。 绿萝越发觉得搞笑,真是个呆子。 她说:“苏世子当心。” 苏成知道绿萝是豫王府里的丫头,他今天来这,也是存了几分想再见见她的心思,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还真是有些惊喜。 “你一直是豫王府的丫鬟吗?” 这时候,沈云卿正从后面走来,她对苏成说:“绿萝是我的丫鬟。” 苏成:“噢……原来是这样。” 沈云卿活了那么多年,眼睛可明亮地很,她一眼就看出来苏成对绿萝“不怀好意”。 “苏世子是认识我家绿萝?” 苏成有些支支吾吾。 倒是绿萝回道:“前些日子,那个马家少爷仗势欺人,便是苏世子出手相助的。” 沈云卿笑意有些深长,“原来如此啊。” 看来话本子说的没错,英雄救美永远是亘古不变的开始。 “绿萝,你去看看我那碗药膳熬好了没?” “好的。” 转身的时候,绿萝偷偷看了一眼苏成,她越发觉得这个世子有点呆了。 …… 沈云卿注意到苏成的眼神,打趣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被当面戳破苏成有些不好意思,他转移话题道:“我来找你们是有急事。” 沈云卿:“说吧,什么急事。” 苏成说:“是这样的,之前我们不是把那些疯癫的病人给关起来了吗?可是……他们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 沈云卿看了身边的江临一眼,心想这事怕是越来越严重了。 江临:“京城有多少人出现这种病况?” 苏成:“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一百余人。” 江临:“短短几日,就有这么多人犯病,怕不仅仅是济安堂的草药能导致的。” 苏成从前都是在沙场打仗的,哪里知道处理这种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那些病人生不如死的模样,着实难受,不免有些慌张。 “所以我便来问问你们,这件事情到底要如何办才好?” 沈云卿:“太医院那边要皇上下圣旨,才能行动。那么你便去召集京城的大夫,尽量先控制一下,看看怎么缓解病情。我们这边会去找源头。” 苏成除了面对绿萝,都是风风火火的性格,他道:“行,那就这样!” …… 等苏成离开之后,天已经黑了。 但沈云卿和江临都知道,他们怕是无心睡眠了。 江临原是不想把沈云卿带入这趟浑水,但他觉得,既然相爱,就应该给予对方选择的权利。 “这件事情,辛苦你了。” 沈云卿凝了凝眉头,语气不太轻松,道:“我会去查查济安堂的草药,到底有没有问题,只不过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江临语含歉意,道:“抱歉,今夜外面乱成一锅粥了,我必须要去压制一下,不能陪你了。” 沈云卿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看上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君子。 京城出乱子,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没关系,你去吧,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第464章:值得 目送江临离开之后,沈云卿回了房间。 她把从济安堂带来的草药铺在桌子上,一点一粒地研究。 之前在济安堂的时候,当着太多人的面,沈云卿不便仔细研究。 现在夜深人静了,沈云卿打算再看看这些草药…… 绿萝拿了个烛台放在旁边,给添了些光。 她一看,就知道是济安堂的。 “小姐,这不都是些很寻常的草药吗?济安堂在京城已经很多年了,这草药也是祖传下来的配方,为什么今年会出事呢?” 沈云卿也在想这个问题,“是啊,很寻常,都卖了几十年了。怎么今年会出事呢?” 绿萝歪着头,一脸迷糊:“或许不是草药的问题呢……” 沈云卿:“但那些犯了病的人,确实是从济安堂买了这草药回去。” 绿萝:“那奴婢就不明白了……小姐你向来说奴婢脑袋笨。” 沈云卿瞧绿萝这委屈样,“好了,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说你笨。你先回去睡吧,我还要再想一想。” 绿萝从未见沈云卿这样熬夜过,毕竟沈云卿是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早睡晚起的人。 “奴婢发现啊,小姐的心越来越善了。” 沈云卿:“心善?” “可不是吗?”绿萝:“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一年前,别说京城多少人犯病,小姐都是漠不关心的。可现在小姐为了查出源头和真相,竟打算彻夜不眠,不是心善吗?” 沈云卿摇摇头,“你错了,我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他。” 因为江临要管这件事情,所以沈云卿才来插手。 世人的死活,沈云卿根本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江临。 …… 绿萝叹了一声,她当然看得出来,沈云卿是因为江临。 只是这样爱一个人,真的值得吗? “小姐,奴婢记得你说过,不要随便爱一个人,更不要爱得太深,否则吃苦受罪的只有自己。” 沈云卿眼角弯了弯,“如果你遇到了那个值得让你爱的人,你会心甘情愿,做任何事。当然了,缘分可遇不可求,万中无一,谁能保证自己能遇到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绿萝的脑海里,莫名浮现了苏成那个呆子的笑容,连带着自己的嘴角也不禁笑了起来。 她把茶水放下,“那奴婢就不打扰小姐了。” 沈云卿点了点头,继续检查药包里的草药。 她的眼睛越来越酸,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一样…… 一边检查,一边记录下来。 “好困……”沈云卿打了个哈欠,她坐在这里已经几个时辰了,几乎把济安堂的样本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难不成这些草药……真的没问题? 那……是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呢? 沈云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如果说有人故意安排那些人来济安堂买药,然后再故意让他们中毒…… 最后营造出一种假象,是吃了济安堂的草药才生病中毒…… 不可谓说是居心叵测啊! 想到这里,沈云卿的心有些冰凉…… 第465章:要她俯首称臣 如果真是按照沈云卿的猜想,那幕后黑手可真是心狠凶残,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做局…… 为了陷害济安堂吗? 不。 济安堂虽然是京城最出名的药店,但也只是一个药店而已,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来陷害它? 那么……是为了制造恐慌和混乱? 让京城人人自危。 …… 这不就是符合西凉的心意吗? 西凉……贺兰穆!!! 想到贺兰穆这个人,沈云卿额头冒了层冷汗。 之前虚与委蛇的时候,沈云卿提出过一个建议,在西凉蠢蠢欲动的时候,大齐若恰好出现内乱,那便是贺兰穆回西凉的最佳时机。 如果这件事情真是贺兰穆做的,那沈云卿无意推波助澜了一把。 她才是始作俑者!!! 此刻,沈云卿倒吸冷气,心底嗖嗖凉凉的。 她一定得找个时机,当面问问贺兰穆。 …… 这一夜,江临没有回来。 事情愈演愈烈,那些病人和病人的亲眷都在闹事,为了控制他们,江临分不开身,估计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了。 沈云卿等到天一亮,就直接进宫了。 以同样的招数,先去给太后请安,然后绕到贺兰穆那边。 走进院子里,一片幽静。 贺兰穆正靠在假山石头那儿下棋,一副优哉游哉的姿态,他病态的脸上挂着浅淡笑意,似乎早就料到了沈云卿回来。 “沈小姐今日如何过来了?不是说再也不来见我了吗?” 上次,沈云卿要求贺兰穆交出狄先的性命,被贺兰穆所拒绝,他们二人的结盟关系彻底破裂。 但贺兰穆是谁?他可是忍辱负重十年、野心勃勃、最终逆风翻盘的人。 他有的是办法让沈云卿主动来找他。 沈云卿:“一个人下棋不无聊吗?” 贺兰穆侧眸看她,“当然不无聊,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赢得了我。” 他这话一语双关,不仅仅是针对下棋。 在别的地方,比如谋局,只要贺兰穆想争,那赢家一定是他。 沈云卿最看不惯这种口气狂妄自负的人,她嘴角勾了勾,“好大的口气。” 贺兰穆轻咳了一声,面色带着些惨红,道:“事实证明,我说对了。不然沈小姐怎会屈尊降贵来到此地呢?” 沈云卿心道,都是聪明人,那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她坐下贺兰穆对面,“行,这一局算你赢了。” 贺兰穆眼中并没有丝毫得意,反而有些惊诧,他不认为沈云卿是在认输。 她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俯首称臣? 不过啊,贺兰穆就是期待看到沈云卿俯首称臣的那日,这样来说,赢的时候才会更快意一点。 沈云卿直接说了:“济安堂一事,和你有关,对吧。” 她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 因为在沈云卿心里,已经认定了,就是贺兰穆所为。 …… 贺兰穆拈起一颗棋子放下,脸色云淡风轻,淡淡道:“这还得多亏沈小姐你的建议啊,不然我也想不到这层。” 沈云卿手指紧攥,有些没有按耐住的怨气出来了,“你!” 第466章:秘密 贺兰穆对于沈云卿的反应很满意,他反问道:“沈小姐生气了?” 沈云卿从一开始就知道,贺兰穆这个人又疯又毒,她只是没料到,他能做出来这样一件事。 “你还真是聪明,兵不血刃,就已经在杀人了。” “彼此彼此。”贺兰穆从来也不认为沈云卿是什么单纯无害的小白兔,他可没有少调查过她。 “沈小姐说的,我若是想回西凉,就得让大齐处于劣势、内部大乱。这个时候,大齐皇帝才会把我放回去。” 十年质子生涯,西凉已经无人在意贺兰穆的生死。 一旦开战,大齐拿贺兰穆威胁西凉,是没有半点用的。 那么贺兰穆对大齐唯一的用处便是,制造西凉内部竞争。 如今的西凉王已老,大皇子掌权,如果贺兰穆回去,便是对大皇子的一个掣肘,甚至还能引发西凉内战…… 大齐何乐而不为呢? 起初,贺兰穆都没想到这一点,还多亏了沈云卿的提醒。 这么说来,他应该是要感谢她的。 …… 沈云卿勾起了一抹笑容,“你以为和我说这些话,会让我产生负罪感吗?那么我明确告诉你,并不会。谁让我和你一样恶毒呢?” 贺兰穆也笑了,“既然没有负罪感,那沈小姐为何生气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蓝色眼眸又深了深。 沈云卿:“我承认我生气了,是因为有种被人偷走东西的感觉。你用了我的提议,却没有给予我回报。” 贺兰穆眸光闪了闪,他以为自己赢了,实际上原来还没赢啊,这种势均力敌滋味,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如果沈小姐还是想要狄先的命,不可能。” 沈云卿:“我不要狄先的命了,我只想问你,你怎么做到让那么多人同时中毒发病?” 贺兰穆耸了耸肩,“这个嘛……是秘密。现在不能说。” 沈云卿的笑意冷了下去,“很好,看来我们是聊不下去了。” 贺兰穆:“你不也是没告诉我,你如何知道狄先没死且在我身边?” 沈云卿侧头看左边看了看,她当然知道这个院子里不只她和贺兰穆两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贺兰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来打赌。看看是你先知道我的秘密,还是我先知道你的秘密?” 沈云卿皱了皱眉头,又打赌? 可惜啊,她就是个赌徒,天性好赌,自命不凡。 她问:“赌注是什么?” 贺兰穆说:“如果你赢了,我把我的命给你,任你处置。” 他这一生不允许出现败局,如果输了,还是输给一个女人,倒不如去死,把命给她就是。 沈云卿骂了一句,“真是个疯子!” 贺兰穆:“两个疯子碰一起了,那么你敢不敢赌呢?是怕输吗?” 沈云卿可不想把命折在这种事情上,她贪生怕死、视财如命。 她反问:“贺兰穆,你很想赌命是吗?” 贺兰穆的眼神滑了一下,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当然……也可以赌点别的东西,比起你的命,我对你身上其他东西更有兴趣。” 沈云卿可不认为贺兰穆是喜欢上了她。 现在的他,只是把她当作猎物。 越强大的猎物,就越能激发猎人的征服欲…… 第467章:与虎谋皮 贺兰穆单薄的唇角勾起,“不敢?” 沈云卿脸色有些冷傲,“我为什么要和你这个疯子打赌?” 贺兰穆:“不赌,是因为你怕输。” “怕输?”沈云卿笑了声,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讽刺,道:“不赌,是因为没有必要。” 贺兰穆:“那我就拭目以待,京城的这场闹剧能持续多久,毕竟你也不在意。” 沈云卿:“你不怕我把这一切说出去?你,西凉皇子,才是祸乱京城百姓的罪魁祸首。” 贺兰穆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我们两啊,谁比谁干净?你的底细,我手里也捏着不少。” 这话里的威胁,丝毫没有掩饰。 …… 沈云卿眸光冷了些,“我有什么底细?” 贺兰穆抬手间,又落下了一枚棋子,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在等待猎物自己掉入陷阱。 “就说最近的吧,皇后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 沈云卿面不改色:“一个废后,也能威胁到我?” 贺兰穆:“能不能威胁到,你比我更清楚。” 萧蘅虽然是废后,死了也只能葬入妃陵,可对于齐越这样别扭的人来说,死人反而更让他心里难受。 所有人都以为齐越恨萧蘅入骨,可若真是恨一个人,又怎会让她稳坐皇后之位、享受荣华富贵呢? 如果让齐越知道,萧蘅的死因和沈云卿有关,难免他不会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对沈云卿下手,以此来为萧蘅报仇…… 这一点,贺兰穆看出来了,沈云卿自然也看出来了。 沈云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看来你是想让我拿出证据了?” 沈云卿的心“咯噔”一跳,但面上还是滴水不漏。 贺兰穆说:“皇后因病而逝……这话别人可能信,但我不信。按照你的性格,应当是先让她陷入绝望,然后再慢慢折磨她至死。” 沈云卿眼角弯了弯,“你以为凭这几句话,就能证明我参与谋害废后?” 她若是就这点胆量,被几句话就能吓到,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贺兰穆低头看着棋盘,语气放慢,“慈宁宫有你的人吧,要我给你指出来吗?” 沈云卿突然笑了起来:“我真是何等荣幸,能被你时时刻刻盯着。既然你这么闲,有这功夫去好好想想你的大业不好吗?” 贺兰穆:“你还真说对了,我还真是挺闲的。” 他的世界就这么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被囚禁在此间十年。 若是不找点有趣的事情做,他会发疯的。 沈云卿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看来你想试试鱼死网破了。” 贺兰穆挑眉:“聪明人应该知道,最好不要闹得鱼死网破,合作才能共赢。” 沈云卿只想远远逃离这个人,不想和他有半点关系。 和他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 她乍然挥手,把面前的棋盘给打翻了,起身斥责道:“贺兰穆,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兰穆幽幽看向沈云卿,“你知道的。“ 第468章:可怜 一地的黑白棋子散落,好好的一盘子被打碎了,贺兰穆还真是有些惋惜。 不过能看到她生气动怒的模样,倒也值得了。 毕竟……谁先按捺不住,谁就输了。 沈云卿:“贺兰穆,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别动我身边的人,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贺兰穆:“你既然这么自信,今天为何来见我呢?济安堂一事,你就算知道是我做的,又能如何?你敢说出去吗?” 反正贺兰穆是铁了心把沈云卿一起拉下水。 要死一起死,就看谁更在惜这条性命了! 沈云卿心里无比后悔,自己为何会认识贺兰穆这个疯子,她可不想和他缠缠绵绵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道:“那我就祝你早日回到西凉,早日实现你的大业,别在把心思用在害人上面了。” “你这样的人,太可怜了。” 沈云卿故意拖长了尾音,一贯高高在上的讥讽口吻。 或许是“可怜”这个字眼刺到了贺兰穆,他的双肩有轻微的颤栗,脖颈处青筋狰狞…… 他一拳打在棋盘上,“闭嘴。” 沈云卿丢下一句话:“济安堂的事情,我一定会管。我们就来看看这一局,究竟是谁赢。” …… 沈云卿离开之后,狄先从假山后面走过来。 狄先气愤道:“主上,那女人都嚣张到这个地步了,你还留着她的性命干什么?” 贺兰穆:“我知道你很想杀了她,可你以为,她为什么敢单枪匹马来见我?” 狄先想了想,不大明白。 贺兰穆:“你想想看,她能猜到你藏在附近,自然也是带了人来的。大齐皇宫不是我们的地盘,各个角落都暗藏杀机。” 狄先坚定道:“属下觉得这个女人会坏事,还是尽早除去为好。” 贺兰穆看了看地上那散落四方的棋子,不受控制的棋子就应该除去……那他还在坚持什么呢? 他的眸子渐渐缩起,冷光刺骨。 “那就杀了吧。” 可惜了,贺兰穆还想留着沈云卿玩一玩,毕竟他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有趣的人,但……一切阻止他大业的人,都应该死。 他掏出香囊,枇杷糖丸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狄先喜道:“属下也一定完成任务!” …… 这边,沈云卿也是带了一肚子的气离开。 虽然在上一世,贺兰穆成功登上了西凉王的位置,但沈云卿重生以来,不是有很多事情发生改变了吗? 她也没有必要一直忍让。 “这个贺兰穆,不能再留了。” 小月跟在沈云卿身侧,“小姐的意思,是打算在宫中下手?” 沈云卿点了点头。 小月:“贺兰穆身边除了狄先,一定还藏着其他高手,而且他颇懂药理,无论是刺杀、还是毒杀,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毒杀和刺杀都不可,沈云卿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更清楚知道,她和贺兰穆,总有一个人要死的。 “所以我打算去借别人的手,除去贺兰穆。” 跟在沈云卿身边久了,小月或多或少能猜到她的意思,“是借皇帝的手?” 第469章:宠妃的做派 沈云卿走出几步,又换了个方向。 “现在,我们去一趟紫云殿。” …… 自从萧蘅去世之后,齐越没有再踏足后宫半步,也没有去前朝。 他只待在他的长生殿中,醉生梦死,不省人事。 这反而让赵沐儿清静了许多,她看到沈云卿来,还有些诧异。 “你来了。” 沈云卿看了这殿内一圈,直接问道:“皇帝有多久没来你这里了?” 赵沐儿淡淡道:“他来不来,我并不关心。” “你必须要关心。”沈云卿:“如今废后已死,你要抓住时机上位才对,而不是在这里若无其事。” 赵沐儿:“所以你是来教育我的?” 沈云卿扯了扯唇角,略带讥讽,“我只是来提醒你,你的大仇未报,没有置身事外的资格。” 赵沐儿的脸色沉下来,“我时时刻刻都在记着大仇未报,可是我一看到他的脸,我就忍不住作呕。” 沈云卿知道赵沐儿心里委屈,一个正值芳华的美人,却只能以身服侍半老头子,谁不委屈呢? 但这条路,是赵沐儿自己选的,她只能走下去。 沈云卿道:“废后死了,皇帝正是怀念往昔的时候,你若是继续这么冷淡下去,这一辈子别想爬上皇后的宝座。” 赵沐儿:“你也说了,皇帝现在一心怀念已死的废后,我若赶着上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沈云卿:“我们都知道,皇帝对你的怜爱,是因为风遥的缘故,既然如此,那你就利用风遥,把皇帝死死栓在身边。” 沈云卿的话点到即止,这后宫女人可没有一个傻子,赵沐儿当然也是极聪明的。 赵沐儿现在听到“风遥”二字,就觉得头痛。 她究竟是有多自甘下贱啊,赶着去当别人的替身,还要感恩戴德? 赵沐儿有些无奈,道:“这件事情说来奇怪,废后死前是和皇帝见了一面,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从那天起,皇帝就对我冷淡许多了……” 沈云卿皱了皱眉头,“单单是萧蘅的死,不会让皇帝冷淡你,我猜可能是和风遥有关,看来要找皇帝身边的人打探打探了。” 赵沐儿:“你是说李公公?” 随即,赵沐儿又摇了摇头,“李公公是废后那边的人,他不会说实话的。” 沈云卿:“既然如此,那就用苦肉计。苦肉计虽然俗套,但屡试不爽,总之,你必须尽快挽回皇帝的心了,因为除了帝皇宠爱,你一无所有。” 这宫里的妃嫔,基本上都有家族势力,可赵沐儿不一样,她只能依靠齐越,而且宫里宫外那么多人想要她死。 赵沐儿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苦肉计……我知道了。” 沈云卿提醒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在皇帝耳边吹吹风。” 赵沐儿问:“何事?” 沈云卿贴在赵沐儿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 赵沐儿脸色有些诧异,“我……” 沈云卿露出了一个微笑。 “赵贵妃,你既然是宠妃,就得有宠妃的做派。” 第470章:赵贵妃的苦肉计 如果让赵沐儿选择,她宁可不当这个宠妃,哪里还能笑得起来? 沈云卿问:“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在服用避子药,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赵沐儿脸色凝重,有些不悦,“你在监视我?” 沈云卿:“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告诉你,你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携子登上太后宝座,谁让这儿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呢?” 赵沐儿心不甘情不愿,“我知道了。” 沈云卿也不知为什么,总是对赵沐儿有一丝怜悯。 她脸色软了下来,提醒一句:“而且……避子汤喝多了伤身体,你自己注意点吧。” …… 等沈云卿离开之后,赵沐儿找到纸鸢。 赵沐儿:“是你告诉她的?” 纸鸢立马跪下来,“贵妃娘娘,你要相信奴婢,奴婢对你是忠心耿耿的,绝对没有泄露半点消息。” 赵沐儿:“避子汤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告诉沈云卿了……她怎么会知道?” 纸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守口如瓶,什么都没说!” 赵沐儿心里堵得慌,把房间里的东西摔了一地,“滚,都给我滚出去!” “贵妃娘娘……”纸鸢还是忍不住劝道,“不过世子妃说的也没错,你不能一直喝避子汤下去了,且不说皇嗣,你这样身子也会垮掉的。” 赵沐儿:“可你要我怎么办?让我生下一个老男人的孩子吗?” 纸鸢赶紧打住:“娘娘慎言,好歹是皇上。” 赵沐儿苦笑道:“苦肉计……皇嗣……全都是我不屑的手段,可事实证明,清高有什么用呢?按照他们的话说,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伴随着她的笑声,眼眶发红。 只见赵沐儿走出房间,她看了看,故意脚下一滑,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贵妃娘娘!” 身边的宫人都在惊呼,毕竟这可是赵贵妃啊,要是出了点什么事,皇帝那边可不好交差? …… 纸鸢抹了抹眼泪,立即跑到长生殿去。 李公公守在门外,紫云殿的人很少主动来这。 他有些疑惑,问道:“纸鸢姑娘,你怎么过来了?是赵贵妃出了什么事情吗?” 纸鸢急得不得了,说:“李公公,快去禀报皇上,贵妃娘娘……她摔伤了!” 李公公:“你等着,我马上去告诉皇上。” 关于赵贵妃的事情,即便是小事,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更何况是摔伤这么严重的大事呢? 李公公立即跑到殿内,说:“皇上,不好了,赵贵妃娘娘摔伤了!” 齐越听到这句话,立马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朕的爱妃怎么了?” 李公公看到齐越这般急态,就知道赵贵妃是有分量的,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掂量点。 他回答道:“赵贵妃娘娘不慎从台阶上摔下来……” “太医呢?找太医去看了吗?严重不严重?” 在齐越心里,他还是十分在意赵沐儿的。 只不过这段时间,齐越一直沉浸在萧蘅的死讯中,不肯走出来。 “快,朕要去紫云殿看看她!” 第471章:斗兽 齐越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紫云殿。 赵沐儿看到齐越来了,尽管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的厌恶,但面上却装出一副欢喜姿态。 她眼眶泛红,低低唤了一声,“皇上……” 就像是沈云卿说的,赵沐儿什么都不必做,她只需要稍稍示弱,齐越便被吃得死死的。 齐越:“伤到哪里了?” 身边的宫女回答:“回禀皇上,娘娘扭伤了脚腕,怕是一个月都不能落地了。” 齐越一脸心疼,他握着赵沐儿的手,道:“怎么不当心些?” 赵沐儿轻轻靠在他肩头,“我以为皇上不要我了,所以……” 齐越:“你放心,朕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赵沐儿:“可是这许多天来,皇上都没有踏足紫云殿了。” 齐越的眼神有些晦暗,萧蘅的死,让他心里头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所以这些日子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萧蘅说的那番话。 风遥从来就没有爱过他,在她眼中,至高无上的帝王还不如一个平庸的书生…… 所以面对赵沐儿这张和风遥一模一样的脸时,齐越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可那又如何呢? 在齐越心里头,风遥始终是最重要的,他爱她,与她无关,她爱不爱是她的事,他并非第一天知道。 …… 齐越温柔地抚摸着赵沐儿的头发,“这些日子,朕心情不好。” “那我们就做一些心情好的事情?”赵沐儿想到沈云卿交代她做的那事,“臣妾好久没有看过斗兽了,不如皇上在宫里设一场吧?” 齐越:“好,都依你。” 赵沐儿:“可是那些奴隶太没劲了,臣妾想换个人。” 为了搏得美人欢心,齐越自然是不在乎旁人的性命,“你想换谁?” 赵沐儿先是假装认真地想了想,“臣妾听闻西凉人体型健硕,模样也和大齐人有很大差别,想必和猛兽杀起来,那画面定是别有一番新意的。” “西凉人?”齐越冷哼一声,自从十年前西凉战败,他就没有把西凉和西凉人放在眼里了,“既然爱妃想见识见识,那朕依你。” 赵沐儿旁敲侧击道:“臣妾已经等不及了,据说大齐皇宫关押着一位西凉的皇子,不如就他吧。” 齐越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赵沐儿提及这事,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齐越倒是没有深想,折辱皇子的确比折辱普通人要有趣味。 他说:“一切都听你的。” 赵沐儿勾起了些笑意,无人发现她眼角冰寒。 …… 沈云卿已经离开皇宫了,她从马车上下去,想看看京城那些患病的人如何了。 忽然眼前一晃,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飘过,很快就绕进了巷子里面…… 有点眼熟。 如果沈云卿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四皇子齐铂。 她小声嘟囔道:“四皇子偷偷摸摸地是想干什么?” “四皇子?”连小月这种独来独往的人都听过,四皇子齐铂是天生的呆子。 所以她有些好奇,齐铂为什么会偷偷摸摸出宫,看起来生怕被别人发现…… 第472章:殷老板可有兄弟姐妹 沈云卿:“小月,我们跟过去看看。” …… 好在齐铂是个“文弱书生”,并不会武功,所以他的步子不快。 沈云卿和小月悄悄跟在后面,只见齐铂绕来绕去,进了一个院子里。 小月正想过去,被沈云卿拉住了。 小月:“不跟了吗?” 沈云卿:“看齐铂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说明这儿是他的地盘。我们若是跟得太紧,反而会暴露自己。” 小月往那个院子看了看,“一个皇子,莫名其妙来这种偏僻简陋的地方,很奇怪。” 沈云卿勾了勾唇角:“我早就觉得四皇子有些不太对劲了,往往说来,越是岁月静好、波澜不惊的人,就越是深藏不露。” 说到这里……沈云卿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济安堂事件之后,齐铂出现在此地呢? 两者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值得深思…… 沈云卿:“你这几天暗中盯着他,别被发现了。” 小月想起什么,“对了小姐,你之前让我看着客房那位伤患,他还挺正常的,没什么疑点。” “他的底细查过了吗?” 沈云卿心想,殷超是江临在路上出手救下来的人,所以才被带回了豫王府…… 这一切看着也挺顺其自然的,可万一真有什么圈套呢? 小月:“让醉风楼的暗卫去调查过,殷超的确是江南茶庄的商人,父母双亡,没有亲眷。” 沈云卿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 回到府里的时候,沈云卿看到殷超在花园里坐着。 出于礼貌,沈云卿打了招呼,“殷老板,伤势好些了吗?” 殷超转过身来,他受的伤大多都是皮外伤,所以好得快,脸上的纱布也拆了些。 这一回头,让沈云卿有些惊愕。 殷超的这张脸……莫名有几分像极了江临,尤其是眼睛,恰到好处的星星眼。 如果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亲兄弟。 殷超微微作辑,道:“多谢世子妃收留,我的伤势好多了,只不过这腿还是不利索。” 沈云卿回过神来,“既然腿伤严重,殷老板就不要乱动,好好休养才是。” 殷超:“在屋里闷得慌,所以出来走走,还请世子妃见谅。” 沈云卿瞧着他这体态谦和的模样,还真是和江临又多了几分相似处,“我冒昧问一句,殷老板是家中独子吗?可有什么别的兄弟姐妹?” 殷超听到这个问题,眼中有短暂的一瞬发愣,“我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姐妹。” 沈云卿没有继续问下去,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 走出一段路后,沈云卿又问小月,“你觉得殷老板和世子长得相似吗?” 小月认真思考了会,“无论是容貌、还是体态,至少都有五分相似,不过真要比较的话,当然还是世子殿下丰神俊朗一些。” 沈云卿只是觉得奇怪,她原是不相信世上有长相一模一样之人,可出了赵沐儿这档子事,由不得她不信了。 也许世界上,真的相貌相同的人呢? 而恰好是被沈云卿遇上了。 第473章:情谊匪浅 沈云卿道:“或许……只是巧合吧。” 小月又提了句:“不过我看那个殷老板,人还是挺礼貌的,看着不像是坏人。” 沈云卿笑了:“长着江临那张脸的人,怎么可能看着像坏人?” 说曹操曹操到,江临正走过来了。 江临问:“在说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小月知趣退下,把地方留给他们二人。 沈云卿想到殷超那张脸,“你有没有见过殷老板的真容?” “还没有……”江临救下殷超的时候,他满脸都是血,后来也是被纱布包着的,所以未曾见到。 沈云卿:“我刚刚看到他了,模样和你有五分相似呢!” 江临眼中生了几分好奇,“和我相似?” 沈云卿点了点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你流落在外的兄弟了。你真的没有兄长或者弟弟吗?” 沈云卿这一问,让江临也愣住了。 他仔细想了会,自己确实不存在有兄长或弟弟的可能性。 母亲身子虚弱,生下江临的时候,就已经重伤了身体,再不能有孕。 江临也有些迷惑了,“真有这么相似吗?”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沈云卿话锋一转,“不过,相似的人也不只你们,就说赵沐儿,和那个死去的皇贵妃,也是十分相似。” 江临:“你今天进宫了?” 沈云卿的眸光有些侧移,她不能说自己去见了贺兰穆。 她更不能让江临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有她的推波助澜…… “我去见了太后。” 江临:“太后的身体状况如何?” 沈云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大好了,她也不肯服药。” 其实,沈云卿也能理解太后,如果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何必折磨自己去勉力延长几日呢? 江临难免忧心,毕竟太后是他的亲外祖母,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周旋,他未必能平安长大。 “还剩多长时间?” 沈云卿:“最多一年。” “看来……是天意啊。”江临嘴角有几分苦涩,“之前太后中毒,你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可到底是挽留不了多久。” “这件事情,先别让祖父知道。”沈云卿斟酌了一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江临:“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云卿:“就是……我觉得祖父和太后之间情谊匪浅。” 江临莫名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临的祖母很早就去世了,他甚至都没看过她一眼,所以没什么记忆。 祖父这一生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保家卫国上面,除了祖母,并没有别的女人。 反正在江临记忆中,祖父的口中很少提到太后,他们两也难得见面…… 说是情谊匪浅,江临是不大相信的。 …… 沈云卿白了他一眼,“你啊你,真是个呆子。” 果然,还是她在这种事情上更为敏感,江深和太后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只是亲家这么简单! 但这种事情又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 所以沈云卿也有点郁闷。 江临真想知道沈云卿的脑袋瓜里,到底有什么? 第474章:薄情 江临敲了敲沈云卿的脑袋,“别想太多了,你看看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罢了,你就当是我想多了吧。”沈云卿解释不清,“不过应该休息的人是你,京城现在大乱,你回来一趟,怕是马上就要离开了吧。” 说到这事,江临的眉宇间笼罩着愁云,“患病的人比昨天多了一倍,而且那些疯癫的人,有一部分人死去……” “这么严重……”沈云卿心里把贺兰穆骂了几百遍,这个疯子简直是害人不浅。 江临:“所以我不能和你多说了,得赶紧去控制。”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云卿看着江临的背影,着实有几分心疼了。 不过按照事件的发展速度,京城马上就大乱了,齐越那边应该也沉不住气了吧…… 沈云卿回到院子里,把之前种下的雪莲和虫草都拔了出来。 她吩咐道:“绿萝,你把这些东西先烘干。” 如果暂时找不到他们中毒的源头,那就先抑制。 只要活着,就有时间。 …… 事已至此,沈云卿把济安堂的药材都抽样查了一遍,确实没有问题。 这就说明,药材没毒。 按照沈云卿的推断,应该是贺兰穆提前派了一批人去济安堂买药,然后又故意给他们下毒,把罪名栽赃在济安堂上面…… 可贺兰穆再厉害,也不能操控京城这么多人。 这就说明,毒性是有传染性的。 一传十十传百…… 沈云卿问起小月:“济安堂的掌柜回来了吗?” 小月回道:“林风已经去找徐掌柜了,目前没有消息。” “徐掌柜可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尽管沈云卿知道这事是贺兰穆引发的,但她还是不相信济安堂是清白的。 京城大大小小的药店那么多,为什么贺兰穆偏偏要栽赃给济安堂呢? 是因为济安堂名声最好,所以摧毁起来,才特别刺激吗? 沈云卿叹了声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在浑水摸鱼。” 小月:“然而坐在皇位上的人不关心,只顾着享乐,我听说马上要在宫里举行斗兽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月打心底里都是不屑,她鄙视那些身居高位却不理民间疾苦的人。 “明天?这么快吗?” 沈云卿有些被惊到了,她原以为赵沐儿的苦肉计就算见效,也不至于在一天内就成功了。 看来啊,齐越心里还是放不下风遥那个女人。 萧蘅的死,不过只是让他短暂地难过了一会儿,随后就抛之脑后了。 呵,男人还真是薄情寡义,尤其是皇帝。 沈云卿勾起一抹笑容,“看来,离贺兰穆的死期不远了。” 宫里养的那些野兽,可是一只比一只凶猛,就贺兰穆那个病秧子,一旦被丢进去,只有被分食的结果,连骨头都不剩…… 借齐越的手,除去贺兰穆这个疯子,对沈云卿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贺兰穆不死,便是沈云卿死,就当这次是逆天改命了! 她闭上眼睛,默默念着:“希望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第475章:横竖都是死 皇宫。 齐越设了一个巨大的斗兽场,台上坐着他和赵沐儿。 他们坐在高位,是高高在上的观看者。 底下的都是任人观赏的玩物,生死丝毫不重要,如同草芥一般…… 负责主办这件事情的人,是白遂。 在萧莅逼宫那场仗中,白遂可是出了不少力,他宁愿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白萍,也要将萧家一网打破。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白遂升官三级,顶替了萧莅从前的位置,可谓是风头无两。 最重要的一点是,白遂懂得看齐越的脸色,知道他想干什么,也知道怎么做会让他高兴。 既然皇帝喜欢这种厮杀惨烈的游戏,那么白遂就把一切都办得稳稳妥妥。 …… 白遂走到齐越面前:“皇上,人已经带来了。” 齐越的目光往下看去,这是他十年间来第二次看到贺兰穆。 一晃眼,原来人都长这么大了…… 齐越居高临下,对贺兰穆道:“朕今日给你一条路,你若是从这猛兽口中活下来,朕就送你回西凉。” 贺兰穆站在中央,他身侧是一头健硕的黑熊。 黑熊正龇牙咧嘴地看着他。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让贺兰穆一头雾水。 他十年间来无人问津,怎么今日被齐越盯住了?为什么会突然把他带来玩这个“斗兽”的游戏? 显然不妙。 贺兰穆反应极快,他立马作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双腿一抖跪了下来。 他的语气也是颤抖着,“求大齐皇帝开恩!臣自幼体弱多病,只盼着能在大齐苟延残喘地活着……” 齐越眼中轻蔑得意,他就知道西凉人都是这么没骨气的,转头看向赵沐儿, “爱妃觉得他能撑多久?” 赵沐儿并不知道贺兰穆是如何得罪沈云卿的,但是从她的角度看,贺兰穆的外貌看起来的确病态,弱不禁风的模样。 若是被丢进猛兽堆里,不到三秒,就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吧…… 赵沐儿道:“臣妾看啊,西凉皇子这是假意谦虚了。” 齐越笑了笑,随口道:“朕和爱妃的意思一样,西凉人向来狡猾,他们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 贺兰穆都把头埋得低低的了,依然没有让台上的他放过他。 今日对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要么输了,死在那头黑熊口中。 要么赢了,死在齐越手中。 如果让齐越知道贺兰穆的身手,他定是会怀疑贺兰穆多年来的养精蓄锐和野心,他根本不可能让他回西凉…… 一切都是陷阱!!! 午时的太阳正烈,汗珠从贺兰穆的额头滑下,一滴一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贺兰穆还是没有想到应对之策…… 白遂把贺兰穆拉起来,“皇子请吧!” 说是请,不如说是赶。 白遂几乎是把贺兰穆往那个圈子里推,圈内的黑熊已经被饿了三天,正是需要补充食物的时候。 贺兰穆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倒不如选择一个轻松的死法…… 第476章:齐骁的身影 贺兰穆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谋划了那么多年的大业,还没有实现,如果真死在这里,岂不是太亏了? 不,不能毁于一旦! ……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的身影跑来。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四皇子齐铂。 齐越抬了抬眸光,见齐铂匆匆忙忙的模样,“铂儿,你怎么来了?” 齐铂显然是跑着过来的,还在喘着气,“是惠王……惠王父子!” “惠王?”听到这两个字,齐越的精神顿时紧绷起来了,“什么意思?” 他不是把惠王父子都流放在千里之外了吗? 齐铂缓了缓,道:“父皇,儿臣今日出宫采办字画,不料发现了惠王世子齐骁的身影,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很是可疑……” “你说什么?”齐越站了起来,“你在哪里看到他的?此言当真?” 齐铂结结巴巴地说:“千真万确!儿臣是和家奴共同看到齐骁的,就在京城的一家字画店。齐骁还打赏了儿臣的家奴,若非儿臣命大,估计也要死在他手里的。儿臣怀疑齐骁秘密返回京城……他们是……想要谋害父皇!” 对齐越来说,惠王是他心头永远的恨。 当然除了恨意之外,还有几分不能说出口的嫉妒。 如果不是先帝那么宠爱惠王,或许齐越也就不会这么恨他了。 任何想要威胁齐越江山的人,都得死。 昔日,齐越将齐浩齐骁父子流放千里,是顾虑朝堂和百姓的流言蜚语,担心被他们说不念骨肉亲情。 可如果惠王之子齐骁偷偷回京,便是抗旨不遵,一个被流放为奴的人,却秘密出现在了京城。 任是谁,也会怀疑他的动机。 这样一来,齐越就断断不能留下他们的命了,必须斩草除根。 齐越振臂一呼:“来人!” 白遂答:“臣在!” 齐越吩咐道:“即刻封锁京城,带人抓捕齐骁等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遂:“臣遵旨!” 齐越走到齐铂面前,“你去带路。” 齐铂的手都在哆嗦:“是……是。” 齐越向来不喜欢这个儿子,总觉得他太过懦弱无能,一心只想着诗词书画那些无用的东西,身子骨也弱得很,向来不是继承大统的料。 所以在齐越心里,齐铂的存在感是很低的。 不过这样的话,齐越也没怎么防备着齐铂,呆呆愣愣没啥头脑的儿子,日后当个闲散王爷就是。 齐越拍了拍齐铂的肩膀,发现他手臂上的确有伤,“铂儿啊,你能发现齐骁,还能及时禀告给朕,做的不错。” 齐铂目光闪躲,“谢父皇夸奖。” …… 身侧的赵沐儿心道不妙,原本今日的斗兽可以按照计划进行。 可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怎么突然出了齐骁这档子事? 齐越的心情大乱,也没有心思去看斗兽了。 他脸色烦闷,“先撤下。” 贺兰穆暗暗松了一口气,被侍卫给拖了回去。 离开的时候,贺兰穆不经意看了齐铂一眼,那瑟瑟缩缩、担惊受怕的模样,还真是挑不出半点差错。 第477章:西凉符文 齐越对赵沐儿说:“齐骁乍然出现在京城,定是心怀不轨。爱妃啊,朕现在没有心情和你看斗兽了,我们改日吧。” 既然齐越都这么说了,赵沐儿应当知趣, “臣妾知道。” …… 赵沐儿回到紫云殿的时候,就给沈云卿传了信。 这件事情不能怪她不尽力,的确是事发突然。 谁能料到,被流放的惠王世子又回来了呢? 沈云卿的消息比赵沐儿那边来得更早一些,她得知的时候,也是为之一惊。 “齐骁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云卿看向小月,毕竟她当时是让小月去暗杀齐浩齐骁这对父子,务必做到斩草除根。 小月当时说的是,齐浩死,齐骁坠崖。 所以……齐骁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小月有些质疑:“我那天亲眼看到齐骁坠崖……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先别慌,我们来仔细缕缕这件事情。”沈云卿:“会不会是有人假扮齐骁的模样?” 沈云卿的医毒之术便是拜她上辈子的师父所赐,师父曾偶尔提到过,江湖有一种易容术,可以让人改头换面,只不过失传已久,真实性不高。 原本,沈云卿也是不相信易容术的。 可经历过紫云殿那事,包括纸鸢在内的一众人等,都说亲眼目睹沈云卿和旁人偷情。 能买通一个人作伪证容易,买通一堆人作伪证可就不容易了……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看到的人的确是“沈云卿”。 小月问:“小姐说的是易容术?” 沈云卿:“你听说过?” 小月点了点头,“听说过,但是没见识过,毕竟改头换面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沈云卿:“不管是易容术,还是齐骁真的出现了,总之这人肯定是来捣乱的。” 而且沈云卿得知了,是齐铂最先发现齐骁的踪迹,还特意告诉了齐越…… 这个四皇子,也正在渐渐显山漏水了…… 小月:“昨天小姐让我去调查齐铂,我发现他似乎和西凉人有点联系。” 沈云卿问:“齐铂和西凉人?这话怎么说?” 小月拿出一幅画卷摆在沈云卿面前:“小姐请看这个。” 沈云卿素来不喜字画一类的玩意,所以没什么研究,乍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幅画得挺漂亮的山水画。 “这有什么特别之处的?” 小月把画放在蜡烛上方加热了会,然后她伸手在什么擦了擦,只见一堆奇形怪状的符号浮现出来。 沈云卿脸色一凝,“这看起来……似乎是西凉的符文?” 小月点了点头:“虽然说大齐和西凉交融多年,但西凉人还是有一部分人保留着他们的专属符文,用于私下交流。这幅画是我用调包计截下来的。” 虽然沈云卿看不懂西凉符文,但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只是一幅普通的字画,为什么要特意掩饰这些符文呢?四皇子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沈云卿得找个懂西凉符文的人来看看了。 但是大齐境内又有几个懂得西凉符文的人呢? 第478章:他们早有勾结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是绿萝。 绿萝说:“小姐,客房那位殷老板说自己伤好的差不多了,执意要离开。” 沈云卿让小月把画卷收好,“你先留着他,我去看看。” …… 沈云卿推门而出,“殷老板这么急着走,可是怪豫王府待客不周?” 殷超身上还带着伤,他是觉得久居人家不太好意思,“我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便久留,十分感谢王府近日对我的照顾。” 沈云卿看了殷超一眼,“我记得殷老板说过,是来京城做生意的,可惜茶叶都被土匪劫走了,江南离此地甚远,你带着伤也不便回去吧。” 殷超:“我在京城还有故友,也是经营茶铺的,他目前手里头事情太多,正好需要我去帮忙,我不便推辞,打算过去。” “原是如此。”沈云卿颔首,“殷老板做茶叶生意的,应该到处走南闯北吧,想必是见过大世面的。” 殷超笑了笑,“大世面倒是不敢当,不过北疆、西凉等周边小国,我是十分熟悉了。” 沈云卿问:“殷老板还去过西凉?” “不瞒世子妃,我所做的茶叶生意,绝大部分都是运往西凉的,所以我去的次数比较多,可以说在西凉待的时间,比在大齐待的还长。” 沈云卿正好想找一个对西凉符文了解的人,“那么殷老板可识得西凉符文?” 殷超:“这个是自然的。” 沈云卿心想,果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这里有个小忙需要殷老板,不知你急不急于一时?” 殷超:“能帮上世子妃的忙,是我的荣幸。” 沈云卿素来比别人多了几个心眼,她故意把那一串符文分段拆开,让殷超给翻译下来。 所以殷超如实写下,也没觉得不对劲。 沈云卿默默把这些文字记下来,并且在脑海重组,“多谢殷老板了。” 殷超微微一拜,“不客气,那在下就告辞了,有缘再见。” 沈云卿:“绿萝,替我送送殷老板。” 看着殷超离去的背影,沈云卿是觉得越发相似了,同样都是喜欢穿白衣,如果说正面有五六分相似,那么背影简直是十分相似了…… 沈云卿很怀疑:“江临他真的没有失散在外的兄弟吗?” 但现在不是怀疑的时候,沈云卿走回房间,把门关上。 然后把那段符文的意思整理了出来。 她把这些字拼凑在了一起,勉强看出个大概意思,“不好,徐掌柜是在四皇子手里。” 小月问:“济安堂的徐掌柜?” 沈云卿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毛骨悚然,“我原以为这一切只是贺兰穆的阴谋,没想到啊,我们单纯无害的四皇子,是最大的参与者。” “小姐的意思是说,四皇子是这件事的主谋。” 沈云卿没有否则,“我说贺兰穆哪里来这么大的本领,可以只手遮天,让京城那么多人中毒患病,原来这个中介是四皇子,他和西凉人早有勾结,并且挟持了徐掌柜,现在正打算杀人灭口……” 她最怕的不是恶人,而是披着好人皮的恶人…… 第479章:画卷 小月不禁说道:“难怪林风带人找了那么久,也没能找到徐掌柜,想来徐掌柜还在京城,正被四皇子的人给扣住了。” 沈云卿眼角有笑,“这么说来,徐掌柜还真是脱不了关系,我和江临的赌约,看来还是我要赢了。” 她本就是个很有胜负欲的人,既然要打赌,那就必须赢。 她已经在等着江临给她抄的一百遍《诗经》了。 小月把画卷卷起来维持原状:“这幅画是四皇子交给那书画店铺的信号,如今被我们劫了来,就说明徐掌柜还没死,当务之急是把徐掌柜救出来。” “徐掌柜自然是要救的。”沈云卿随手抓了一把草药,“一个做了大半辈子善事的药店掌柜,我还蛮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才能让他踏入这趟浑水。” 她接过小月手中的画卷,“听说皇帝最近给四皇子新辟了一座皇子府邸,我自然是要去恭贺一声的,现在就走一趟吧。” …… 四皇子府。 沈云卿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个鎏金门匾的大门,不由觉得有些讽刺。 齐铂生母卑贱,据说只是个无意被皇帝宠幸了一次的宫女,恰好这个宫女还是风遥身边的,皇帝怕风遥不高兴,自始至终都没给她名分。 所以齐铂的生母,至死都只是一个宫女,时过境迁,无人记得她的名字。 至于齐铂此人,更是平庸无奇,也恰恰是因为他的平庸,所以才没有被其他皇子当作竞争对手,平平安安活到了今日…… 风水轮流转,正宫嫡出的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被废黜而终身囚禁,三皇子流浪天涯远离朝堂…… 如今除了齐铂,剩下的都是些毛还没长全的小娃娃。 这个时候,也该轮到齐铂出风头了。 这座皇子府邸便是开端。 小月走过去叩门,“通传一声,豫王世子妃前来恭贺四皇子乔迁大喜。” …… 没多久,就有人领着沈云卿她们进了门。 沈云卿一路走过去,府邸倒是清幽雅静,沿路看到的下人也是干净清爽。 她让小月把带来的礼品呈上。 齐铂过来迎接,“世子妃客气了。” 沈云卿估计着也没几个人会来恭贺齐铂乔迁之喜,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个年纪才有自己府邸的皇子,实在是卑微了。 朝堂中人惯会捧高踩低,自然不会把齐铂放在眼里。 所以也没几个前来祝贺的…… 沈云卿能来,齐铂也有些诧异。 “四殿下不看看我送的礼物是什么吗?” 齐铂有些愕然,他只知道当众拆开礼物,并不符合礼节,可既然沈云卿这样说了,他不拆又不大好意思。 于是,齐铂便慢慢解开了绳子,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副画卷。他回头看向沈云卿。 沈云卿的声音特别温柔,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度,道:“我知道四殿下喜爱书画,所以特意寻了一幅,不知你喜不喜欢?” 齐铂把画卷打开,待看到上面的图案时,他心口一颤紧紧缩起,竟觉得后背发凉…… 第480章:齐铂多年的苦心经营 此时,沈云卿就站在齐铂的背后,她敏锐地发现了他身体有一瞬的颤栗。 “四殿下,你可喜欢我的礼物?” 这幅画原是齐铂交给书画店铺的,意思是让他们斩草除根、杀了徐掌柜,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画落在了沈云卿手里。 更让齐铂没想到的是,沈云卿又把这画送给了他。 是有意呢?还是无心? 齐铂默默把画又卷了起来,“这是前朝画家的真迹,世子妃的礼物有心了。” 沈云卿:“看四殿下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她走过去,把画从齐铂手里拿了出来,并且又当着他的面铺开,“你看这儿还有一串特别奇怪的字,四殿下饱览群书,定是认识的吧。” 话都说到这一地步了,齐铂不可能认为沈云卿是无心的,他的表情渐渐变冷。 眼神里的凶狠再也藏不住了…… “你今日到底是来干什么?” 沈云卿勾唇笑了下,“我今日来,是向四殿下讨要一个人。” 齐铂或许已经猜到了她是为了何人,从初次见面开始,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是变数。 “你这么确定你要的那个人,在我这里?” 沈云卿也不想和齐铂打什么哑谜了,毕竟时间紧迫,晚一个时辰,就会多死几个人。 “四殿下,别装了,你这点演技在我眼里,还不够炉火纯青。” 齐铂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自然是不服气的。他自问自己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怎么就被她给揪住不放了呢? 而沈云卿之所以关注齐铂,是因为他腰间的飞鱼玉坠,和戏楼玉郎身上那个一模一样。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戏子。 因为这个点,沈云卿才觉得齐铂不是表面上那样的书呆子。 “把徐掌柜交给我,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 事已至此,齐铂已经没有掩饰的法子了,可如果交出徐掌柜,那他所做的这件事情不就白费了吗? 他要的就是京城大乱。 齐铂声音低沉,“如果我不给呢?” 沈云卿等的就是这句话,如果齐铂漠不关心,反而说明这事对他没有威胁力。 “那我们就把这幅画递到皇上面前,看看他是一个怎么样的说法。” 她拿着画,转身便走。 齐铂终究还是开口了,“等等。” 沈云卿:“四殿下是愿意把人交给我了吗?” 齐铂在短暂的时间内思考了一番,既然他这个计划已经被大乱,倒不如先明哲保身。 但他并不相信沈云卿这个女人。 如果沈云卿说话不算话,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你当真能保密?” 沈云卿回过身来,淡然道:“我说话算数,只要你把徐掌柜交给我,遏制病情发展,我不会把你泄露出去。” 齐铂这下是骑虎难下,把徐掌柜交给沈云卿了,贺兰穆那边不好解释。 可如果不把徐掌柜交给沈云卿,他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要打水漂了…… 思来想去,当然是保全自己重要。 第481章:五百多条性命 齐铂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我把人给你。” 沈云卿说:“把徐掌柜给我,这才是对你对我都好的决定,毕竟我本人、豫王府和四皇子没有冲突,我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 沈云卿联想到上辈子的齐铂,连她从来都没把这个人当作需要防备的敌人,齐铂是真的好好活到了最后。 她死的时候,他都还是养尊处优的王爷。 一个能忍气吞声十八年的人,不可小觑。 难怪齐铂,可以和贺兰穆交情匪浅。 那天,如果不是齐铂借着齐骁一事,贺兰穆应该已经被野兽给分食了…… 世间种种,还真是说不尽。 大概是贺兰穆命不该绝。 …… 沈云卿离开四皇子府之后,就派人去了齐铂说的地方,成功地把徐掌柜给带回来了。 年过六旬的徐掌柜,是个头发霜白的老头子。 沈云卿不明白,徐掌柜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为何要把维持了一辈子的名声……毁于一旦。 她问他:“济安堂的事情,你听说了?” 徐掌柜颤颤巍巍地站着,显然这几天,他也不好过,脸上都是歉疚。 “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沈云卿:“你的确该死,但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五百多个人死于这场病乱,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也应该由你而收。” 她说话的时候,示意小月搬了张凳子过来,给徐掌柜坐下。 徐掌柜听到这个数字,大为震惊:“五百多条人命……我便是死了也偿还不起。” …… 沈云卿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她活了两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有好人,也有坏人。 有当了一辈子好人却干出一件坏事的人,也有放下屠刀却立地成佛的坏人。 可那些人都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唯独徐掌柜,沈云卿看不透。 她看他的模样,的确是惋惜悲痛,可这更加说明他是知道这件事的,既然知道这样做会造成杀孽,又为何做了呢? 此前,徐掌柜在世人口中,可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沈云卿:“你自己的药材,哪里出了问题,你自己清楚。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更多的人因你而死,就把解药交出来。” 她把话放在这里了,全看徐掌柜还有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徐掌柜并没有想到会闹成如今这副境地,“请你放心,这是我的罪过,我会去弥补。” “小月,你带徐掌柜去炼制解药,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 小月明白沈云卿的意思,她是去监督徐掌柜的。 …… 这几天,为了这堆事,沈云卿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她现在一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 事情因徐掌柜而起,理当因徐掌柜而收。 他把解药的配方交给了小月,也是心急如焚,“姑娘,赶紧去救人吧!” 大概是徐掌柜自己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小月有些不放心。 她问:“这……真的是解药吗?” 徐掌柜叹了声气,道:“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们了。” 第482章:解药 小月:“行,我信你一次。” …… 徐掌柜自己回到了济安堂。 此时的济安堂早就是一团乱,那些伙计们看到徐掌柜的身影,顿时有了精神力量。 “掌柜,你回来了!我们……” 徐掌柜有些无奈,若不是因为他,百年老店不可能被砸成这个模样。 不单单是店没了,口碑也没了。 这件事情,他自当一力承担。 众人只见徐掌柜站在门口,他的面前是乌泱泱的百姓。 徐掌柜道:“大家听我说一句,这件事情怪我老眼昏花,不小心把沾了毒的草药混进去,所有的指责,由我一个人承受,和济安堂的伙计们无关,求大家放他们一条生路。”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骂了起来。 “凭什么你几句道歉,就可以抵消那么多条人命?” 这次死去的人当中,有的即将新婚,有的初为人父,有的尚在襁褓…… 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就因为徐掌柜的失误而死去了,他们当然会恨,而且是恨极了…… 他们开始拿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徐掌柜,浑然忘记了徐掌柜从前做过的善事…… 济安堂的伙计们挡在面前,可还是挡不住人山人海。 徐掌柜望着这乌泱泱的一片,眼神渐渐灰暗,这一切是他应该承受的。 他这一生,无儿无女,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家药店,干的是济世救民的善事,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想着多救一个人。 可是啊,人这一辈子哪有不走错路的呢? 五百多条人命,非他所为,却是因他而死。 而且,即便是死,他也不能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 徐掌柜苦笑着,“一步错、步步错……” 所有人都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怒火,只见徐掌柜一头撞在门前的石柱上,当场血溅一地。 世界,仿佛有了三秒寂静的时间。 然而三秒过后,又恢复了肆意的喧闹。 他们疯了一般挤出来,像是要把徐掌柜的尸体也给撕碎,才肯罢休。 若非苏成带着官差赶到,制止了这群人,怕是徐掌柜的尸体真的要被踩成肉泥了…… …… 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男子挤了进来,抱着徐掌柜的尸体痛哭。 众所周知,徐掌柜没有子女,只收养了一个徒弟,这个男子便是他的徒弟。 这个男子哭得声嘶力竭,“师父!” 其他的伙计们也是哭得惨烈。 …… 苏成看着这一地的血,皱了皱眉头,他转身对百姓道:“逝者已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给患者解毒。现在解药已经出来了,大家不要聚集此地,当务之急是去医救我们的亲人。” 绿萝从后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苏成面前,“苏世子……” 苏成有些惊讶,“绿萝姑娘,你来干什么?” 绿萝把草药包递给苏成,“苏世子,是这样的,我家小姐让我过来帮忙,这些东西……都是解毒的药材……我知道怎么熬制解药。” 苏成微微笑着,他当然听说过沈云卿的医术,“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绿萝姑娘了。” 绿萝:“嗯,那我们快点吧。” 第483章:扭伤 得知徐掌柜的死讯时,江临立即赶了过来,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江临问起苏成,“徐掌柜如何死了?” 苏成觉得徐掌柜的死是正常的,毕竟他害死了那么多人。 “他是撞柱自尽,大概是心中有愧吧,想以死了结。” “简直是糊涂。”江临走过去探了探徐掌柜的鼻息,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这件事情还存在很多疑点,徐掌柜死了,带着那一堆的疑点全部死了。 苏成不明白江临为何是这副表情,“徐掌柜承认是自己的失误,他也把解药配方交出来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不对?现在把病患控制好,帮他们解毒才是要事!” 江临现在终于明白,沈云卿为何说苏成是个长得壮实的“傻白甜”了,他着实有些傻而不自知…… “罢了,你说的对,先给他们解毒要紧。” …… 等人潮褪去之后,江临吩咐手下的侍卫孙福,“你去帮忙把徐掌柜的后事料理好。” 孙福正要去处理徐掌柜的尸体,却被他徒弟给拦住了。 “你们不许动我师父!” 这个灰色衣服、年纪大概二十来岁的男子,显然对面前的一切充满愤怒。 江临觉得此人反应有些过激,他走过去,“你就是徐掌柜的唯一徒弟?” 徐掌柜一生没有留下儿女,只有这么一个徒弟。 徒弟名叫宋连,原是个孤儿,后来被徐掌柜收为徒弟。 徐掌柜对宋连来说,亦父亦师,他骤然自尽,宋连悲痛倒也实属正常。 江临看着这一幕,不由多想了几分,济安堂可是京城的百年药店,徐掌柜怎么可能干出误把毒草混进去这样的事? 他难道不是为了掩饰真实原因吗? 但……徐掌柜已经死了,他把秘密给带进地狱了。 …… 与此同时,苏成这边正在给那些病患服用解药。 但病患实在太多,这里人手又不够用。 那些病患也争先恐后地来抢夺,毕竟谁都怕死。 “救救我吧!” “救命……” 要不是官差把他们拦住了,估计这些人一发疯,怕是要自相残杀起来。 苏成走到绿萝身边,“药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绿萝回道:“苏世子,这个雪莲特别讲究火候的,小姐特意交代过我怎么熬制,你交给我弄就好了。” 苏成看着绿萝站在那儿,有条不紊,把熬好的汤药一碗碗分发出去。 烟火气熏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她却毫不顾忌,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 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所有人都喝下了解药。 绿萝擦了擦头上的汗,送了一大口气,她一回头,正好看见苏成站在背后,见他正为她打着伞,难怪她这个下午没怎么感觉到太阳晒。 苏成慌慌张张把伞收起来,放在背后。 绿萝正想笑,忽一迈步,没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不小心给摔在地上…… “嘶……”绿萝的脚踝刚好磕在石头上,她一动,便是刺骨的痛。 苏成急忙走过来,“你的脚扭伤了。” 第484章:置之死地 绿萝还没反应过来,苏成已经把她背在背上了。 “我送你去医馆。” 绿萝:“世子,这怎么使得?我只是一个小丫鬟……” 苏成从不在意这些,“小丫鬟又如何了?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还受了伤。” 虽然说这个时辰,路上的行人不多,可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绿萝:“可……这样被被人看到了不好……” 苏成:“你别想这么多了,反正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医馆。我看你这伤挺严重的,要是不及时治疗,万一成了瘸子怎么办?” 绿萝一听到“瘸子”,还真的是有些害怕了,她本就胆子小。 她嘀咕了一句:“我才不要成为瘸子。” 苏成笑了下,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我会背你一辈子的。 …… 这一路上,昏黄的落日洒在他们身上,身影的轮廓都变得温暖起来。 远处几只寒鸦飞过,落下漆黑的剪影。 …… 沈云卿睡了一觉醒来,才发觉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她对门外叫了一句:“小月……” 小月推门进来,“小姐可算睡醒了。” 沈云卿瞧小月的脸色不太好,“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月:“徐掌柜死了。” “死了?”沈云卿:“谁让他死的?” 小月:“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撞柱自尽,没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他……还真是……”沈云卿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掌柜一死,还真是把所有罪名都揽在了他身上,倒让背后操纵他的人,逃过一劫。 小月:“小姐,你是觉得徐掌柜不该死?” 沈云卿摇头,“他该死,但还没有把其余该死的人吐出来。” 小月:“背后那人不就是四皇子吗?” 沈云卿:“徐掌柜无儿无女,又不贪恋财富,且是做了一辈子善事的大好人,我实在想不通,四皇子到底用的什么招数可以买通他?” 小月:“人都有弱点吧,也许四皇子拿捏住了徐掌柜的弱点,即便是让我们把徐掌柜带出来了,四皇子也料定徐掌柜不会和盘托出。” “你说的对。”沈云卿叹气一声,“不过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我的本意是不想看到江临那么累,所以才插手这件事的,既然那些病人已经服用了解毒药,我也不想管事情的原委了。” 小月脸上有些担忧,说:“可我担心,就算小姐你想罢手,四皇子未必会就此打住,我总觉得他心怀不轨……” “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四皇子隐忍蛰伏这么多年,想必也是为了皇位去的。”沈云卿勾了勾唇角,“好不容易等到二皇子被废,他终于有了机会,想着往上爬一爬,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个时机不抓住,还等什么呢?” 说到这个话题,沈云卿的脸色凝重起来。 她说:“我本就想换一个皇帝,至于换成谁……其实问题不大,但出了这件事后,四皇子肯定把我当作了敌人,怕是挠心挠肝地想置我于死地呢。” 第485章:皇位 此时,四皇子府。 齐铂今日心情不好,待看到狄先的时候,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你怎么来了?” 狄先拿出一柄小弯刀,放在齐铂面前,“四殿下,你这回做事可不道义,我家主上很是不满。” “不满?”齐铂笑了声,眼神冷然,“这事可不能怪我。沈云卿已经抓到了我与西凉人勾结的把柄,如果这事闹到父皇面前,我们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狄先听到“沈云卿”的名字时,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是这个女人坏事? 他现在真是恨不得把她抽筋拔骨。 狄先:“四殿下这就慌了?一个女人而已,至于让你把徐掌柜放回去吗?现在好了,那些人已经服下解药,我们辛辛苦苦计划了那么久,现在是全盘崩溃。” 齐铂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不甘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算是来教训我也没用。而且……” 他话锋一转,“我奉劝你和你主上小心一点,上次斗兽一事很是蹊跷,赵贵妃平白无故把贺兰穆拉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当时不是齐铂眼疾手快,想到了对策,利用“齐骁”把皇帝的目光吸走,估计这时候,贺兰穆已经连渣渣都不剩了。 狄先被这句话提醒了,“我也觉得奇怪。往日,大齐皇帝不都是用奴隶和那些野兽来厮杀,可上次却把我家主上扯进去了……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很不对劲。” 齐铂讥笑:“被人算计了,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是够蠢的。 “你!”狄先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毕竟这里是齐铂的地盘,他们还需要齐铂。“那你说这是谁干的?” 齐铂还被狄先的智商气笑了,“你们得罪了谁不知道吗?” 狄先意识到了,“你说……是沈云卿。” 齐铂:“据我所知,沈云卿最近和赵贵妃走得可近,赵贵妃又是父皇身边的宠妃,只要她几句枕边风,上次的事情可不会少,让你家主上自求多福吧。” 狄先在皇宫不是没有探子,应该是他甚少注意紫云殿那边,这才让沈云卿钻了空子。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她。” 齐铂的脸色平静下来,眸光却深邃难测。 他说:“如果动手,建议在宫外解决。最近宫里的眼睛可太多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 狄先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必须要杀了沈云卿这个女人,无论用什么手段。 “你说的对,如果动手,还是在宫外比较好。不过我也奉劝四殿下一句,这次计划落空,损伤的可不只是我们主上一人,你的大业……” 他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齐铂眸光一转,说:“都等了那么多年,何必急在一时?总之一句话,我帮你们夺西凉王的位置,你们支撑我坐上皇位。” 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定是不敢相信。 向来淡泊名利、不理世事的四殿下,竟然心心念念着皇帝的宝座…… 世上到底还是没有真正无欲无求的人…… 第486章:引蛇出洞 话说起来,齐铂和贺兰穆在某种意义上,是同样的人。 同样身为皇子,却被所有人忽视,只要隐忍蛰伏,才能安稳多日…… 可他们同样心存野心,认为自己非池中之物。 要么互赢,要么互输。 虽然齐铂很不喜欢西凉人,但他确实只能和他们为盟,假日时日,等他成为皇帝,再来干卸磨杀驴的事便是。 现在,他们又有了共同的敌人,沈云卿。 齐铂说了一句:“既然要动手,就处理得干净利落些,别让人发现端倪。” 狄先扯了扯唇,“最近不是有流言,说齐骁出现在京城吗?我杀了她,再嫁祸给齐骁,反正和我们没有关系。” 齐铂:“那就……祝你成功。” …… 一周后。 京城差不多平静下来了,只是济安堂已经开不下去了。 出了这么大一件事,赔上了五百多条人命,谁还敢相信济安堂? 沈云卿走到门口,依稀可以看到地上那一滩血迹。 “百年药店,毁于一旦。” 小月到底还是有些愤懑,她总觉得此事大有隐情,可沈云卿既然说不调查了,那就也就只能作罢。 “毁的又何止是一家药店呢?济安堂从前做过的善事也被一笔勾销。” 沈云卿:“所以啊,千万不要给自己立好人的人设,要么就装一辈子,要么……下场就和徐掌柜差不多了。” 小月:“我只是看着有些伤感罢了,这么大的一家药店,说没就没了。” 沈云卿故意在门口逗留了一会,才拉着小月往回走。 …… 这时候,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跌跌撞撞,摔在沈云卿面前。 “小姐,求求赏点吧……” “老婆子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 “咳咳咳……” 沈云卿很少会主动给乞丐投钱,因为她觉得大部分乞丐都是装的,不值得可怜。 所以沈云卿下意识不是去可怜这个老婆婆,还是扫了她一眼。 衣衫破烂,到处都打满了补丁,而且浑身散发着一种酸臭味…… 老婆婆见沈云卿不打算给钱,又凑近了些,伸手就抱住沈云卿的小腿。 “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沈云卿大概是和江临待久了,对于衣裳有种莫名的洁癖,不喜欢被任何人触碰。 她皱眉,眼中有几分恼怒。 小月正要上前把这个老婆婆推开…… 却见这老婆子眼神一变,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对准沈云卿的心窝扎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沈云卿,“去死吧!” 小月眼疾手快,一脚被老婆子给踢开了。 她质问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当街行刺?” 老婆子显然武艺不高,被这一脚踢得半条命都没了,吐了一大口血,手中的匕首已经落地…… 而她看向沈云卿的眼神,依旧十分恨毒。 沈云卿和小月对视一眼,她们今日出来逛街,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的,可没想到,引来的却是这么一条不中用的蛇。 沈云卿走近几步,扫了老婆子几眼,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我怎么觉得以前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第487章:浑身红疹昏迷不醒 沈云卿问完话后,意识到这老婆子可能要自尽,“小月,你把她制住,别让她死了。” 老婆子眼底都是恨意,“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 小月用绳子把老婆子双手绑了起来,“想当刺客,也该练练再来,就你这老胳膊老腿,能杀得了谁?” 周边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 沈云卿原本是来钓大鱼的,没想到钓了个小虾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还来干刺杀的事,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这不就是来送死的吗? 但显然这个老婆子的出现,打草惊蛇了,看来其他的刺客一时半会不会出现了。 沈云卿心情有些低落,“把她送到官府去,让他们去查查。” …… 折腾了半天,沈云卿回到府邸,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明明还是下午,怎么瞌睡就上头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 沈云卿趴在软塌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江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了,他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到沈云卿的梦境。 走进来时,才发现沈云卿躺在窗边的榻上。 他有些疑惑了,想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却发现她的手和脸都异常滚烫…… 江临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稍稍推了推沈云卿,“醒醒……” 沈云卿没有半点反应。 江临推开沈云卿的衣袖一看,发现她手臂上都是红疹,看这迹象,似乎要漫延到全身上下。 最近几日,江临忙于处理济安堂那一堆事情,对沈云卿的关心有些不够。 他看着她满身红疹、昏迷不醒的时候,感觉心都要被抽空了。 好不容易把济安堂那事给平静了,没想到沈云卿却出事了。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江临把脸贴在沈云卿的额头上,“卿卿,你醒醒。” 沈云卿还是没有半点反应,除了越发滚烫的体温…… 江临把门打开,他头一次有些失控,“去传太医!” …… 宫里头有名望的太医基本都看过沈云卿的脉象了,皆是摇头。 “世子妃的脉象……臣看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临的语气有些急了:“可她高烧不退,且浑身红疹,怎么会看不出问题呢?” 太医估计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江临,会有这么冷冽的时候,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臣看世子妃的脉象是十分平稳的,会不会是过敏所致?” 江临认真想了想,他的确不知道沈云卿对什么过敏。 便问绿萝:“你跟了你家小姐这么多年,可知她对什么过敏?” 绿萝摇了摇头,“据奴婢所知,小姐没有过敏的东西。” 太医听到这话,头埋低了些,“看世子妃的病症,的确是过敏的症状……” 江临打断了太医的话:“你们是太医,是大齐最具威望的大夫,我不管是过敏还是别的,让她平安无事。” 明明他一个威胁的字眼都没说,却让这群太医不寒而栗。 太医们忙点头,“请殿下放心,臣等一定让世子妃平安无事……” 如今豫王府在京城一家独大,谁敢不给江临三分薄面? 第488章:恶毒 这些太医原以为江临好说话,可真正见识到了,才知是自己见识浅薄。 任何牵扯到沈云卿的事,都可以让江临丧失理智。 …… 可接下来,尽管这些太医顶着天大的压力,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开几服药,给沈云卿退烧…… 已经三天过去了,沈云卿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且红疹越来越多,甚至爬到了脸上。 江临心急如焚,他找过宫里的太医,也找过民间的大夫,都没能把沈云卿救醒。 他突然问起小月,“她昏迷的那天,发生过什么事?” 小月仔细回忆了下,“那天,小姐带我出去逛街,招摇逛市说是故意要引蛇出洞。” 江临听着这话,“等等……你说你们去引蛇出洞?” 小月:“是这样的。” 江临差点被气死,他瞅了瞅旁边昏睡的沈云卿,她还真是胆大妄为。 由此可见,看来她从前做过不少次类似的事情,万一真出了什么差错呢? 他有些无奈,“然后呢?” 小月:“没想到只引来了一个乞丐婆婆,没什么身手,我们已经把她送进官府了,当时也没怎么在意,只当是个不自量力的人罢了。我也很奇怪,小姐回来后怎么会昏迷不醒……” “你说遇到了一个乞丐婆婆?”江临抓住了这个重点,“这个人有问题。” …… 江临去了官府监牢,那个乞丐婆婆被绑起来了,有人轮流看守她。 尽管她多次尝试自尽,但没有一次成功。 听到人的脚步声,乞丐婆婆抬起头来,眼神里还是满溢的怨毒。 她看到江临的时候,笑了起来,笑意里满是阴谋得逞。 江临来这里了,不就说明沈云卿命不久矣了吗? “原来是世子殿下啊,你来见我,看来是那个女人活不长了,哈哈哈哈哈……” 江临有些诧异,这个乞丐婆认识他。 他扫视了一眼,“这么说来,沈云卿的昏迷,是因为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乞丐婆婆笑得面容都变得狰狞起来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江临从未发现自己如此没有耐心,他现在很想杀人,此时此刻,却只能忍耐下去。 “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乞丐婆婆说的咬牙切齿,“我们没什么关系,她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死!死了也只能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看来你们是仇人了。”江临当然知道沈云卿背地里的小动作特别多,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眼下这个乞丐婆,又是因为什么事呢? 江临原是个很尊老爱幼之人,他不想对老婆婆动刑,但面前这个人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冷声道:“我劝你老实交代,不然这监狱里的百种刑罚,我估计你坚持不了。” 乞丐婆婆往后靠了靠,“有什么刑罚尽管往我这个老婆子身上使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有那个女人陪葬,我这条老命值了!” 说着说着,乞丐婆婆突然口吐鲜血,瞪大着双目,双手垂了下去,渐渐没有呼吸…… 第489章:好人 旁边看守的人很是震惊,“不好,她……她她她死了。” 江临推开门进去,只见这乞丐婆的尸体迅速地开始萎缩腐烂,散发着一股子浓厚的臭味…… 他退开三步,“去找个仵作来。” …… 仵作很快就来了,检查完之后,亦露出无比惊愕的表情。 “她在自己身上喂了毒。” 江临:“说具体点。” 仵作:“这乞丐婆身体上上下下都是毒。江湖中有个流传已久的秘术,就是给自己喂毒,将自己培养成一个毒人,只要是沾染到的,很有可能被传染毒性。” 小月听到这番话,“可我明明也碰过她,为什么我没有事,而我家小姐却昏迷不醒了呢?” 仵作思量了会,“也许她身上的毒便是只针对世子妃一个人的……” 江临现在的心情十分沉重,他亲眼目睹了那个乞丐婆是如何死去,他害怕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会如此。 “这话又如何解释?” 仵作:“殿下恕罪,我所了解的知识仅剩如此。毒人的传闻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了,我也是十分震惊。” 江临攥起了拳头,“那就把这个毒人悬挂在城门口。” 他要看看到底有谁来认领。 …… 回到豫王府的时候,江临发现府里的气氛特别沉重。 反复一夕之间变了很多。 像是回到了七岁那年,父母双亡的时候。 明明是春夏之季,却十分苍凉。 …… 江临一步步走过去,看到有些丫鬟在哭。 他问“你们在哭什么?” 一个丫鬟说:“太医说世子妃的脉搏越来越弱了,怕是没几天活头了,这几日,她也是进气少出气多,我们看着心急不已……” 另一个丫鬟打断她,“呸呸呸!乱说什么呢?我们世子妃吉人自有天相!” 江临没想到,这府里的人和沈云卿倒还算感情甚笃。 “你们觉得她一定会平安无事吗?” 两个丫鬟几乎是异口同声,“当然!像世子妃这样的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人?江临的眼皮跳了下,沈云卿一直自诩为罪大恶极的坏人,可她们倒认为她是好人…… 恨她的人,恨之入骨。夸她的人,满口赞誉。 他还真是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你为什么说她是好人?” 其中一个丫鬟说:“回殿下的话,我是前段时间进府的,因为我那老不死的爹欠了一堆赌债,他要把我卖到青楼去,那天恰好被世子妃发现,她把我救了回来,收留我在府上干事。我是打心眼眼感激她。” 江临微微颔首,“她其实救过许多人,只是自己习惯忘记罢了。” 有些人做了一件好事,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 有些人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江临默然走开,背影十分萧条。 …… 身后的丫鬟忧心忡忡地说。 “看殿下这副模样,想必世子妃真是凶多吉少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会为世子妃祈福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但愿佛祖能够保佑世子妃,平安无事!” “……” 第490章:嫌弃 江临走进沈云卿的房间,他默默坐在她床边。 红疹已经爬满了沈云卿的脸,将她原本的模样完全遮掩。 即便如此,江临的心中只有怜惜,没有半点嫌弃。 他所喜欢的,从来不仅仅是她这张脸罢了…… 只要她醒过来,美与丑都无所谓。 只要她醒过来…… 绿萝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她看到江临进来了,也就不好再哭。 “殿下,小姐的病到底有没有法子……” 江临的语气很坚定,“自然是有的。” 他就算穷其一生,也会把沈云卿给救醒。 绿萝抹了抹眼泪,“可是小姐的呼吸越来越弱……奴婢心里害怕……” 对绿萝来说,沈云卿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们一同走过那么多年的苦难,早已经不是主仆的关系了。 虽然绿萝比沈云卿还大上一两岁,可她知道,沈云卿的心性比她要成熟许多。 很多时候,沈云卿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还一直给绿萝打气。 她们相信,只要坚持,就会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不会输。 若非如此,那些年该怎么活下来呢? …… 江临:“不许说这些丧气话,你家小姐一定会平安无事。” 他牵着沈云卿的手,心道:卿卿,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别怕,我在这陪着你。 这个时候,江深也拄着拐杖从外面走进来了。 江深一大把年纪了,腿脚还不方便,可他就是担心沈云卿,硬是要过来瞧瞧。 “本王的孙媳妇到底怎么样了?” 江临对忠叔使了个眼色,暗道:“怎么让他知道了?” 江深对着江临就是一顿臭骂,“你这小子,我孙媳妇出了这么大事,你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江临:“祖父,这件事情你插不了手,我是怕你担心。” 江深根本就不管这个孙子了,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沈云卿身边,瞧了几眼,“我的好孩子,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回头看江临,“太医怎么说啊?” 江临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基本上每个太医都说这是奇难怪症,怕是没有几天活头了。 他若是把实话说了,估计老爷子承受不住。 “祖父,她这……就……过几天会好的。” “说谎!”江深骂道:“你别欺负我年纪大,就想骗我!我是带着你长大的,你一说谎,我看得出来!” 江临现在脑子一团乱,“祖父你放心吧,我会救醒她的,我保证。” 江深哼了一声,又心疼地看了看沈云卿。 他叹息道:“这可怎么是好?小丫头平时最爱惜自己的脸了,起了这么多红疹,怕不是要哭哭啼啼……” 江深说着说着,又把目光投向江临,“我和你说啊,等你媳妇醒过来了,如果她脸上落下什么疤痕了,你可千万不能嫌弃,否则别怪本王不认你这个孙子!” 江临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竟不知,沈云卿已经收买了豫王府上下所有人的心。 “祖父,不管卿卿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我只求着她赶紧醒过来。” 第491章:留活口吗 江临劝道:“祖父,这儿有我看着就好了,你回去歇着吧。” 江深拗不过自家孙子,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小两口吧,“好好好,本王走!” 江临看向屋子里其他的人,“你们全都退下吧,我来照顾她就好了。” 绿萝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 江临拿起沾了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沈云卿的脸。 他的声音温柔入骨,“都走了,没有人可以吵到你了。” 昏睡中的沈云卿,除了呼吸时的微微起伏,没有半点动静。 她躺在这儿,寂静得如同死去。 江临的手指拂过沈云卿的眉眼,“无论用什么方式,我都会救醒你的。” 夜幕落下后,江临离开了房间,他叮嘱绿萝:“好好看着她。” 绿萝:“殿下是要出门?” 江临只点了点头,便走入夜色中。 …… 那个乞丐婆已经被吊在城门很久了,而且她身为“毒人”,体质特殊,不过一两天时间,就已经风干了,完全看不出人形,倒像是挂着的一张皮。 一个黑衣人半跪在江临面前。 江临问:“盯了这么久,可发现什么了?” 他就不信,整个京城的人,都不认识这个乞丐婆。 “回殿下的话,有人认出来了,从前是惠王府上的人,后来惠王府被抄家,她侥幸逃了出去,一直以乞讨为生。” “惠王府的人?”江临想明白了,难怪她会那样恨极了沈云卿。 最近齐越手底下的人,也在到处追捕齐骁,说是看见了他的踪迹…… 原先江临以为,这只是个幌子罢了,现在想想,倒也未必是假的,或许齐骁真的回来了…… 江临:“这么说来,惠王府的人还没有死绝。” “属下查到一个消息,世子妃曾经派人去秘密刺杀齐浩和齐骁,估计是斩草没有除根。” 江临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像是沈云卿能做出来的事情,而且他知道那个刺客是小月。 打从小月第一次出现在沈云卿身边时,江临就觉得她不对劲。 一个普通的丫鬟,手心里却磨出了茧子,走路的姿态也比较轻,不难看出是个练家子。 所以江临特意让林风去接触小月,可惜林风那个傻子,满脑子以为他是在撮合他们,完全没有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江临知道小月是曾经刺杀过他的人,也知道小月为了沈云卿去杀了很多人…… 那么一开始,是沈云卿让小月来刺杀他的吗? 江临不是没有怀疑这一点,他当时想的是,他会把她的心捂热的。 捂不热也没关系,爱就是爱了,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呢? 再后来……一切都明显了。 他打了个赌,万幸,他赢了。 他不会让沈云卿死的。 …… 江临:“能成为毒人,绝非是乞丐婆自己一个人能办成的,齐骁肯定就在京城,皇帝追杀他的人在明,那我的人就在暗。” “殿下的意思是留活口?” 江临:“能留活口便留,不能留……那便留尸体吧。” 他面无表情,站在风口中。 目光眺望处,是城墙之下。 第492章:大业 江临:“把她的尸体放下来,丢到城北的乱葬岗去,然后继续盯着。” 一个能自甘成为“毒人”的人,说明是恨极了沈云卿,也更说明了,她和惠王府的关系是非比一般的亲密。 既然如此,那江临就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为她收尸? …… 四皇子府。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慢慢走进来,他步子不稳,尽管他努力在维持了,可还是看得出来他腿脚不便,一瘸一拐的。 齐铂倒了杯酒,往前推了推,“事情办得很漂亮。” 男子把斗篷帽取下来,露出自己的脸,可不正是外面处处追杀的惠王世子吗? “帮我离开京城。” “离开?”齐铂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想着离开?” 齐骁眼神一暗,“我回来是为了复仇,大仇已报,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齐铂反问:“难不成你的仇人只有一个沈云卿吗?” 齐骁心里最恨的的确是沈云卿,若非她,他不会断腿,更不会摔下悬崖。 那个恶毒的女人对他赶尽杀绝,他怎么能不报仇? “且不说沈云卿了,难道你就心甘情愿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吗?”齐铂的声音带着蛊惑,“你可是惠王世子,生来养尊处优,如今惠王府被抄,你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心思吗?” 齐骁:“我……” 这一年时间,他真是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还有从前的半点傲气? 可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他真的甘心吗? 当然是不甘心的! 若非得以依附四皇子,齐骁现在已经成为白骨了,他心中有恨、有怨,亦有东山再起的野心。 “皇帝的人在追杀我,现在……只怕是江临的人也参与进来了……” “慌什么?”齐铂道:“我主动把你的消息放出去,就不会让你被他们抓到。” 对齐铂来说,他正在筹划一盘大棋,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齐骁现在最想保住性命,“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 齐铂虽然面相柔软儒雅,但心性却比寻常人坚硬许多,“为了你我的大业,这都不是问题。” 齐骁:“可……” 齐铂许诺道:“你放心,等我大业成功,我会把属于惠王的风光交给你。” 这一刻,齐铂不是为了留下齐骁这个废物,而是为了留下齐骁背后的残兵。 当年,惠王齐浩可是实打实的战神,可惜脑子不太聪明,尽管如此,他手里还是有些人马的,如今这些人都紧紧跟随着在齐骁身后…… 齐铂看中的就是这一点,他没有母族支撑,只能靠自己去积累人脉和资本…… …… 齐骁虽然害怕,但他心底对权势的欲望再次被勾引起来了。 他说:“行,那我一切都听你的。” 齐铂的唇角有似有若无的笑意,“这段时间不要出门,安心待在府里,其余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干净。” 齐骁说:“可我有件事必须要去办……” 第493章:疑似故人来 齐铂:“什么事?” 齐骁显然不太愿意说清楚,他的目光往下低了低,“我……要为一个人收尸。” 齐铂直接拒绝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这种小事?如果你想保命,就先避避风头,等我的消息。需要你出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至于别的时间……你就待在原地。” 齐骁一口气憋在心里,他恨恨攥起了拳头。 这种苟且偷生的日子,他真的活够了! …… 若非惦记着齐骁背后的那一拨人马,齐铂根本不愿意和这个傻子说话。 像齐骁这样的人,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室中活到今天,明显是运气太好了。 齐铂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都挂满了字画,充满了书香气息。 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十八年的人生,他都在干着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齐铂嘴角勾了勾,他慢慢靠近那扇书墙,如今压在他头上的那些皇子们死的死、废的废,剩下的都是些黄毛小子,不足为惧。 他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九五之尊的位置,也该轮到他来坐了。 就当齐铂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时,一支暗箭从窗外飞来。 齐铂偏头,箭擦着他的耳边过去,插在墙壁上。 他仔细一看,箭矢上还挂着一个玉坠子。 看到玉坠子的时候,齐铂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疯了一般推开门冲出去…… “来人!来人!” 那些侍卫跑过来,“殿下,发生了何事?” 齐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刺客。” 末了,他又加了句,“抓活的。” “是!” …… 齐铂慢慢走过去,他把箭矢上挂着的飞鱼玉坠取下来。 这玉坠,全世界只有两个。 一个在他身上,另一个在…… 不,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齐铂捏着玉坠,只觉得心底发凉,有一种莫名的冷意窜上来。 三年前,他明明亲眼看着那个人喝下毒酒,死在他面前的啊。 他还亲手把他的尸体埋葬在了桃花树下…… 对,尸体! 齐铂抓着玉坠立即跑了出去,此时的他俨然有些失控,忘记顾虑自己平时的形象了。 他骑马赶到了曾经的桃花树下。 …… 这片地方,是一座偏僻的墓园,埋葬着一个少年郎。 齐铂每年都会来这里走一遭,只是今年,来早了些。 花已经谢了,只剩下一树青葱的叶子,还有正在成长的果实。 在树下,立着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碑。 碑上没有刻字,只雕刻了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骨朵。 齐铂蹲下来,他凝望着手中的飞鱼玉坠。 “那天,我明明是把这个东西放在你身边的,可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我面前……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活着?” 偶尔的风吹过,把叶子摇出了窸窣的声音,带来几分阴冷。 齐铂的眼神复杂多变,竟是掺和着几分怜悯和亏欠,更多的是恐慌。 但很快,齐铂抓起旁边的小锄头,一下又一下挖开这座坟墓…… “你告诉我,你还活着吗?” 第494章:再死一次 齐铂挖了一个时辰,才挖出了棺材。 他一泄气,坐在了地上。 目光呆愣,竟是不知该做什么。 他的手好几次颤颤巍巍碰到了棺材,却又缩了回去。 像是在试探什么,又不敢…… 齐铂喃喃出声,“三年了,我失去你三年了……”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把手放在棺材板上。 “你别怪我。” 这一刻,齐铂用尽全力把棺材板推开,他是闭着眼睛的。 过了好几秒后,齐铂才睁开眼睛,他是鼓起勇气往下面看的。 棺材里面,是一堆白骨。 齐铂松了一口气,他又把棺材板给盖上去了。 “看来是有人把玉坠偷出来了……” 可这样一想,齐铂顿时又吸了口凉气。 知道他们两关系的人,不多,而且已经被他杀了。 那么会是谁故意利用这个飞鱼玉坠,来扰乱他的心智呢? 齐铂想不明白,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操纵全局的下棋者,可他突然发现,他背后有人盯着。 这种感觉,让他简直是毛骨悚然。 …… 齐铂半跪在地上,用双手把泥土给重新覆盖上去。 他一边盖土,一边道歉,“对不起,打扰了,我只是害怕你突然回来了……” 做完这一切后,夜已经深了。 齐铂精疲力尽地回去了。 这时候,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齐铂刚刚的位置。 此人正是京城第一名伶玉郎。 玉郎的嘴角扯着丝丝笑意,眼神却分外凉薄。 他站在夜色中,整个人身形纤瘦,仿佛能被风吹了去…… “殿下啊,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呢,你就害怕了吗?” 随之,玉郎的笑意越来越浓,他转身,低头看着那块墓碑。 他的双手缓缓拂过。 “三年了,我终于从那个阴暗的地方爬出来了,那么就得有人代替我回到阴暗。” 玉郎的眼神中有恨,亦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情愫。 …… 这边,齐铂已经回到了四皇子府。 “可有抓到刺客?” 侍卫们摇头,“请殿下恕罪,我们没有看到刺客。” “胡说!”齐铂把那支箭丢在他们面前,“你们的防守是干什么用的?刺客都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府邸!” 侍卫们跪在地上,“属下无能,请殿下恕罪!” “滚!都给我滚!” 齐铂疯了般吼道,他现在的心情特别复杂。 …… 就在刚刚,齐铂以为那个人活过来了,所以去挖了他的坟墓。 结果发现依旧是一堆白骨…… 简直是笑话! 明明是齐铂亲眼看着他死去的,怎么可能会活过来呢? 可即便如此,为什么他心里有几分期待? 而在挖了坟墓之后,又有了几分失望? 他……是希望那个人还活在世上的吗? 不,不能! 为了大业,那个人即便是还活着,也必须再死一次。 …… 想到这里,齐铂突然笑了起来。 他看着手中的两枚玉坠,眼中有泪光闪烁,又笑又哭,语无伦次。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呢?其实我不想杀你的,都怪你逼我,你要是不逼我的话,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第495章:她写的他的名字 瞬间,齐铂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他笑着擦去了眼角的泪光。 他把两枚飞鱼玉坠都收了起来。 不管那人是什么意图,总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威胁到他的计划…… …… 三日后。 江临看着脸色越发惨白的沈云卿,他的担心日益增加。 刚开始的时候,沈云卿只是昏睡,表面上看着和正常人无疑。 可这几日,江临能明显感觉到沈云卿消瘦下去,她的体温也渐渐冷去,躺在这儿,宛若一个活死人。 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外头的人都在说沈云卿没有几天时间了,要豫王府提前准备后事。 京城上能找来的大夫,基本都来看过了,每个人都是摇头叹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月突然说了句:“我总觉得小姐不单单只是中毒……有书记载,苗疆流传过一种蛊毒,以怨念为蛊,种于自己身上,恨越深,则毒越深,这种法子,都是存着同归于尽的心思的……” 江临:“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小月:“唯有一个法子,便是感化。怨念消失,既蛊毒消失。” 然而,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且不说齐骁对沈云卿的怨恨有多深,沈云卿对惠王府也是存着斩草除根的心思……如何感化? 江临:“没有别的法子吗?” 小月:“或许神医降世,可以一救。” …… 前几天,豫王府上下都坚信沈云卿可以醒来,可随着时间过去,府里的阴郁感明显笼罩了下来。 就连德高望重的张院判,也说沈云卿就在这一两天,怕是要断气了,让府里提前准备点。 虽然府上主子明面上没说,但下人们已经暗中去准备丧仪的物品了,毕竟沈云卿是世子妃,就算要走,也得走得体面点。 江临这些日子,一直守在沈云卿旁边,她昏睡的时候无法进食,他就一点点地喂,用参汤吊着她的命。 就算所有人都放弃她了,他也不会放弃。 一阵风刮过,把窗户猛然吹开,吹得屋子内的纱布四处乱飞。 江临走过去,从这个角度看,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那颗半枯的枇杷树,那些新冒出来的芽尖,不知是因为近日太阳过晒,还是别的原因,竟全部都枯死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 江临把窗户紧紧关上,他回头看,发现桌上原本摆着的的一堆宣纸都被吹散,落在地上。 他弯腰,把纸张一张张捡起来。 江临很少会去碰沈云卿的物件,他并不知道她暗中练了这么多字帖。 而每一张纸上,都在重复着两个字。 他的名字,江临。 从字迹的力度可以看出,她的一笔一画都写得十分认真…… 江临心道:这一大叠,怕是写了好几个月吧。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那些时间里,她早就把他刻在心间了。 …… 江临转眸又看了看沈云卿,想象着她写这些字的模样,眼角眉梢是不是挂着笑意呢? 沈云卿明明是最讨厌抄书写字的人,却把他的名字写了无数遍…… 第496章:快没气了 江临把这叠宣纸压在玉石下面,然后走到沈云卿身边。 他轻轻抓着她的手,说:“上次的赌约,我还没有实现,你不是很想看我被罚抄书吗?快醒来吧……” 在此之前,江临一直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原来他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他害怕,她消失不见。 …… 皇宫。 贺兰穆从房间里走出来,“是夏天要来了吗?怎么太阳这么晒了……” 狄先就站在贺兰穆身后,“夏天要来了,主上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无论是多热的天气,贺兰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凉气,“嗯?” 狄先略低着头,“那个女人马上就要死了。” 贺兰穆的表情没有悲喜,只顺口问了句:“是你干的?” “属下原本是要动手的,可有人抢在了前面。”说到这里,狄先脸上多了几分窃喜,“这只能怪那个女人得罪的人太多,死不足惜。” “咳……咳咳……”贺兰穆突然咳嗽起来,他急忙掏出那个香囊,给自己喂了颗药丸。 “死就死了吧,只是可惜没有人再做得出这枇杷糖丸了。” 他曾说过,她是他的药。 可他清楚意识到,她是杀他的刀。 …… 沈云卿病重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齐越一心顾着和他的赵贵妃寻欢作乐,忘乎所以,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件事。 对他来说,沈云卿只是安插在江临身边的一颗棋子。 可现在看来,棋子早就变质了,那么她的死活还有什么重要性呢? 而太后这边,倒是十分担忧。 但她身为太后,又不能离开皇宫去看看沈云卿,因此就更加忧虑了。 太后问身边的宫女,道“烟兰,你说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怎么就不行了呢?” 烟兰:“奴婢听说好像是中了毒……” 太后皱起眉头,“中毒?知道是谁干的吗?” 烟兰摇摇头,“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太后早就习惯沈云卿那有事没事来烦她的劲儿了,要是那丫头没了,那她该多么孤单啊。 “太医那边是怎么说的?” 烟兰斟酌着,不敢回答。 太后沉声道:“哀家让你回话呢!” 烟兰:“出气多进气少,估计就这一两天了……” 太后不敢相信,她手掌一拍旁边的桌子,“什么?” 烟兰腿脚一哆嗦,差点跪下去。 “奴婢是从太医那边打听到的。” 太后沉不住气了,“她才十五岁,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 她气得没有说下去,站起来又坐下去。 烟兰劝道:“太后娘娘,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这让哀家如何走的安心啊。”太后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想把能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 她的掌上明珠年轻轻轻就没了,就剩下江临这么个外孙了。 太后不是不知道,齐越和江家已经势同水火了,她管不了,也没法管。可她就是想让自个的外孙有个人陪着,不至于孤孤单单一个人。 沈云卿那丫头,浑身都是缺点。 太后起初看见沈云卿的时候,是打心眼里不喜欢的…… 第497章:后事 烟兰看着太后这副落寞的模样,不由说道:“太后娘娘,你伤心了。奴婢记得……你明明说过,不喜欢世子妃的。” 太后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沉重无比。 “哀家的确不喜欢沈云卿,她啊,女工刺绣什么都不会,厨艺更是一塌糊涂,唯独那张嘴是凌厉得很,惯会花言巧语……有时候她在旁边,哀家还真是觉得吵闹。” 太后说着说着,语气竟带了几分宠溺,她是一个孤独的人,从来都是。 “可是啊,已经很久没有人像她那样,陪哀家说过话了。” 这一刻,太后的眸光努力往上看了看,让眼中的湿润不那么明显。 “还有临儿,他该怎么承受这一切呢?” 宫里上下,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江临有多么宠爱他的世子妃。 那样一个冷清且理智的人,如果沈云卿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太后不敢想象。 “没有法子可以救了吗?” 烟兰:“听说豫王府已经在准备后事了,连白幡都买来了……只有大罗神仙,才能救醒世子妃了。” 太后知道烟兰不会骗她,可她还是希望,这都是谎话罢了。 太后扶着额头,长叹道:“她才十五岁,还没有好好经历自己的人生,可惜了……” …… 烟兰说的没错,豫王府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好歹沈云卿是世子妃,就算要走,也该让她走得体面点。 尽管江老爷子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他还是得让自家孙媳妇好生离开,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有关事项,全都交给管家阿忠在处理。 阿忠办起这件事情来,亦是勾起了一肚子的悲伤。 十年前,豫王府也是这样的一片白。 明明那么多人,却没有半点生气。 如今又要经历一次,也不知世子殿下能不能承受得住? …… 外面的世界吵吵闹闹,江临却充耳不闻,他把门都关上了,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和沈云卿,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 这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舍不得浪费。 他想好好看着她,他不会让她消失不见的。 就在这时候,绿萝匆匆忙忙跑过来敲门。 “殿下!小姐有救了!” 江临听到这句话,颓废的脸上顿时有了情绪,他跑过去把门打开。 “你说什么?” 绿萝:“有人……有人求见,说是能救醒小姐!” 江临现在根本顾不得什么真假,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会抓住。 就算是假的,他也宁愿去相信一会。 江临的情绪特别激动,“那人在哪里,快带他过来。” 绿萝从来没有见过江临这般姿态,往日的他最是平稳理智了,不会有半点失态的模样…… “殿下稍等,奴婢去请那位高人进来。” 她匆匆忙忙又跑回去…… 江临站在门外,许是好久不曾抬头见过太阳了,他脑海中一阵晕眩,差点摔下去。 有救了,沈云卿有救了。 再没有别的,比这个消息更让他欢喜了…… 第498章:逆天而行,必有恶报 没多久,绿萝就领着一个头发雪白的男人走来。 这男人穿一身雪白袍子,头发和胡子都是雪白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看透世俗的沧桑感。 可他的脸乍一看,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皮肤精致饱满,没有一丝皱纹,眉宇间光彩熠熠。 江临看到此人后,不由一阵惊叹。 世上竟有如此超凡脱俗之人?传说中的世外仙道莫过如此了…… 江临礼貌性问道:“你是何人?” 白发男摇了摇手中拂尘,“我是谁不重要,带我去看看她吧。” 江临知道,有些世外高人是不大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的,也就没有追问,“这边请。” …… 白发男走到沈云卿旁边,他看了看她几眼,“还好,不算太晚。” 江临极力按捺自己的激动,“是有法子医救吗?” 白发男吐出一个字:“有。” 江临正要开口,却被白发男打断了。 白发男说:“救,的确是有法子救的。不过这个法子有些阴毒,易损气运……算不得上是个好法子。” 江临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无论是什么法子,只要能救沈云卿,我都可以做到。” 白发男眼角稍微合了合,“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日后可不能后悔。” 江临:“绝不后悔。” 白发男看了看周围的人,他说话的语气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轻狂,“这个法子,我只能和世子单独说,无关紧要的人都出去吧。” 江临看了他们一眼,“都出去外面等着。” …… 众人退下后。 白发男才说:“方法就是以命换命。找一个与世子妃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代替她承担那施蛊人的怨恨,让此人替她去死……”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 江临:“以命换命?” 白发男:“用别人的命数,来换你心爱之人的命数,属实是件阴毒之事。你当真做好决定了?” “只要沈云卿能活,我即便是万劫不复,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临早该知道的,他不是被世人高高捧起的神明,他已经被自己的私心所吞噬,他再也藏不住自己的罪恶…… 他和她一样,都是疯子。 白发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了八个字。 “逆天而行,必有恶报。” …… 三日后。 就当所有人喜欢沈云卿死了的时候,她却睁开了眼睛。 这一眼,恍若隔世。 江临看见沈云卿清醒的时候,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的举动,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沈云卿头脑全是空白,这昏睡的时间里,她什么意识都没有。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从济安堂回来的午后…… “殿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江临:“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可你……为何看着颓废了许多?”沈云卿的手轻轻触碰着江临的下颚,“你瘦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什么都知道。 因为他们都在哭,因她而哭…… 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在沈云卿的手背上,她有些恍惚,自己明明没有哭的…… 第499章:魂魄不曾入梦来 沈云卿被救醒了,这件事情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好比四皇子齐铂,便是愁的那个人,他压根就没料到沈云卿还能活过来。 齐铂只好去质问齐骁:“你不是说,她必死无疑吗?” 齐骁也没想到沈云卿还没死,“四皇子殿下,这……不应该啊!会不会是豫王府放出来的假消息,故意诓骗我们的?” 齐铂简直无语,“你当那么多人是傻子吗?原本豫王府连后事都准备好了,谁知沈云卿竟然清醒了,你不是说你办事万无一失的吗?” 齐骁还是觉得无法置信,明明这已经是死局了,为什么沈云卿还能活下来? “看来她还真是命硬。” 他咬了咬牙,满脸愤怒。 …… 如果沈云卿没死,她肯定会料到这件事情和齐铂有关。 齐铂难免担心,她会把他的野心泄露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机,万般皆要忍耐。 齐铂见齐骁这激动的模样,料定他肯定又想出手,他劝道:“一次不成,便打草惊蛇了,这段时间,都不要再轻举妄动。” 毕竟沈云卿那样精明的女人,中一次计,就不会中第二次了。 …… 而且对齐铂来说,最紧要的事情已经不是沈云卿的死活了。 近日,因为那枚飞鱼玉坠,齐铂也心神不宁,他派出去的人,没有查到半点消息。 好像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然而事实上,就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搅局。 齐铂若是不能把那个人找出来,迟早是给自己留下一个隐患。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跪在面前的暗卫,“还没查出来吗?” 暗卫道:“回禀殿下,如果那天晚上真是有刺客潜入,要么是轻功已登化境,要么是府内的奸细……” 显然,齐铂更加愿意相信后者,毕竟他不认为有人可以在他府上来无影去无踪。 “府内的奸细?” 他凝了凝眉,“那就从今天开始,彻查府上的每一个人,绝不能放过。” …… 这天夜里,齐铂正要入睡,刚躺下来,便想到那个人,复又坐了起来。 风从窗户缝隙溢出来,夹杂着初夏的寒凉气息。 齐铂把枕头下的玉坠又拿出来,如果不是它突然出现,他差点以为自己快忘记了。 笑话,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那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也是他唯一亏欠过的人…… 他欠他一条命啊! 齐铂的脸色渐渐冷去,“你若在天上看着我,就请祝福我得偿所愿,下辈子,我再把欠你的还给你。” 话音落下,一阵风吹来,把窗户给吹开了,莫名吓得齐铂身冷汗。 自从经历过那件事后,齐铂总觉得有人在监视他,偏偏又找不出来。 等他走到窗边一看,外头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 齐铂望着夜色一片:“是你来见我了吗?” 除了树叶被风吹过的声音,再无其他。 “三年了,你的魂魄从未入过我的梦境,你该是有多恨我啊,锦官……” 此时的他半哭半笑,若是看在外人眼中,定是个疯子。 第500章:爱是理解和维护 反观豫王府,则是一派欢天喜地。 沈云卿都被吓到了,她浑然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人人的脸色都那么奇怪了? 尤其是江临,整日恨不得黏在她这里。 话说回来,沈云卿看着江临对她百依百顺的模样,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殿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不必事事亲为。” 江临正在给沈云卿脸上擦药,“等再过些日子,估计这些红疹就能消了。” “还要再过些日子吗?” 沈云卿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些自卑的。 都说一个人的童年成长环境能影响人的一生,这话对沈云卿也是如此。 她少时被柳如烟下毒,导致面貌丑陋。 所以对于容貌,她一直都很在意。 即便这一世治好了那些疤痕,沈云卿也容不得自己的脸有任何缺陷,更别说现在这满脸红疹了。 …… 沈云卿把脸侧过去,不想让江临看见,“那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江临本想说不丑的,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换而言道:“那就戴上面纱,同你我初见时那般。” 对江临来说,沈云卿的容貌美丑并不是很重要。 可江临了解沈云卿,容貌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想要维护她那敏感的自尊心。 爱一个人,便是了解和维护,而不是用自己的思想强行改变她的思想。 …… 沈云卿点了点头,她说:“那红疹未褪之前,你和我保持一点距离。” “行,我和你保持一点距离。”江临无奈笑了笑,他的小狐狸还真是莫名可爱。“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沈云卿认真地想了想,“那我想吃的东西可多了。” 江临听着:“嗯。” 沈云卿:“我想吃东街的糖水、西街的桂花酥、南街的烤卤肉、北街的八珍粥……你都能亲自给我买来?” 江临应下了,“我去给你买。” 沈云卿:“行,那你快去吧,我等着。” 江临记下了她的话,“我去了。” …… 等到江临离开之后,沈云卿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床上下来,坐在铜镜面前。 铜镜中的那张脸瘦了许多,脸颊有些凹陷,且爬满了红疹。 这样一张脸,实在称不上好看,简直是丑不忍睹。 沈云卿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她是故意把江临给支开的,她不想把自己丑陋的样子放在他面前…… “绿萝,你去给我准备一个面纱吧。” 绿萝有些迟疑:“小姐,可大夫说通风,会好得更快一些。” 沈云卿:“我当然知道整日用面纱蒙着不好,我只是……” 她只是自卑罢了。 尽管沈云卿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坚韧了,可那不过是被硬生生逼出来的,她从来都不想变得强大坚韧。 在沈云卿的少女花季时期中,曾无数次被人辱骂过貌丑。 那些言语羞辱,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没有人能想象得到,世人恶毒的程度有多高,可沈云卿全部一一经历过。 她说:“绿萝,我这张脸在恢复之前,我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第501章:赵贵妃有孕 绿萝:“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拿来。” …… 不一会儿,绿萝就把面纱给拿来了,递给沈云卿。 对于沈云卿来说,这个面纱就相当于皇帝的新衣,将她那血液里的自卑掩饰起来了。 “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虽然沈云卿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府里上下也没人在她耳边提及,可她还是猜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睡那么多天呢? 绿萝:“是一个白头发的道人。” “白发道人?”沈云卿皱了皱眉头,她记忆中没有这个人啊,“长得如何模样?” 绿萝回忆了下,“眉清目秀、仙风道骨,看起来就和我们寻常人不一样,倒是像神仙。” “神仙?”沈云卿笑了出声,“这世上哪有神仙?只有装神仙的凡人罢了。” 绿萝:“可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别的大夫都说小姐没救了,是他出现,这才把小姐给救活了。” 沈云卿对这话存疑,有些事情的确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也算是死里逃生了。既然活过来了,可不能白活。” 绿萝:“小姐知道是谁害的你吗?” 沈云卿没有答话,但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和齐铂有关。 上一秒,沈云卿用画卷的事情威胁齐铂,让他交出徐掌柜。 下一秒,沈云卿就中毒昏迷不醒。 这事,不是齐铂还有谁呢? “等着吧,我会让那个人得到恶报的。” 古话说的没错,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沈云卿素来诚实,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人若犯她,她必十倍百倍还之。 …… 这时候,一只白鸽飞到沈云卿窗前。 她抽出白鸽脚下的纸条,看了一眼。 只见沈云卿的瞳孔睁大,有些惊讶,“赵贵妃有孕了。” 绿萝也跟着吓了一跳,“赵贵妃有孕了?” 不过绿萝的心情和沈云卿不一样,绿萝对她们的事情不了解,她只是和寻常百姓一样认为,赵沐儿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没有子嗣的赵沐儿,已经是宠冠后宫了。 这下有了子嗣,那怕是更不得了。 而且皇后刚死,赵沐儿怕是就要眼馋皇后的位置了。 沈云卿问绿萝:“你看起来不大高兴?” 绿萝解释道:“赵贵妃那奢靡成性、滥杀无辜的样子,这下有了身孕,估计更要无法无天了。外头人人都说赵贵妃狐媚惑主,她要是诞下皇子,肯定就是太子了,唉……” 沈云卿点了点头,赞同绿萝的说法。 可赵沐儿越是无法无天,沈云卿就越开心,她巴不得赵沐儿把这大齐的天给掀翻了。 沈云卿把纸条给烧了,“估计再过不久,这个消息就要传出去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至于这最恐慌的人……我想应该是四皇子。” 齐铂以为压在他头上的那些兄长没了,他就能冒头拔尖了。 殊不知,这赵贵妃的孩子横空出世,一旦是男胎,必定是储君。 沈云卿有些微妙的开心,齐铂的皇帝梦,怕是要破碎了…… 第502章:我想要皇后之位呢 果真,不出沈云卿所料。 三日后,赵贵妃有孕的消息,传遍京城。 齐越大喜,晋升赵贵妃为赵皇贵妃。 不到一年时间,一个孤女,从美人的位置,爬到了皇贵妃的位置。 皇后已死,皇贵妃为尊。 这般荣耀,是旁人怎么艳羡都得不到的。 …… 可不,为了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齐越大赦天下、大摆宴席。 沈云卿原只想在家中好好养病,莫名其妙也要被拉上参加这宴席,庆贺皇贵妃之喜。 江临说:“你若是不想去,我给你回绝了便是。” “现在风口浪尖,我若是不去,会引来更多麻烦,而且……”前段时间,沈云卿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很多人都关注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可不得借这次机会,证明一下吗? 她说:“皇贵妃大喜,我们还是好好准备贺礼吧。” 不单单是沈云卿和江临,别的大臣也都得来祝贺,当然了,更多的人是来巴结的。 赵沐儿是一介孤女,没有亲眷,很多人也瞧中了这一点。 若是此时攀附上赵沐儿,等她腹中孩子出世,再辅佐其登上皇位,那……可不就赚大发了吗? 可惜的是,赵沐儿心高气傲,她瞧不上任何人。 对于他们的奉承巴结,赵沐儿只觉得烦躁。 尤其这场宴席。 齐越故意弄了好大一出排场,证明自己的欢喜。 他是真的开心,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齐越抓住赵沐儿的手,言辞激动,“爱妃,你知道吗?你腹中的孩子,给朕带来了怎样的惊喜?” 赵沐儿却不如齐越那般激动,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是她用来争宠的工具,也是她用来报仇的工具。 “皇上子嗣颇多,臣妾的孩子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齐越向来都是区别对待妃嫔和子嗣,“朕最想要的,是我们的孩子。” 赵沐儿问:“如果是个小公主,皇上也会如此喜欢吗?” 齐越脸上并没有失望,“小公主就小公主,朕会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好好爱护她。”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对齐越来说都是天大的恩赐。 赵沐儿点头,“臣妾知道了。” 齐越:“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胎。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 赵沐儿听到这句话,不由问道:“皇上此言当真?” 齐越:“当真。” 赵沐儿眸光一变,“如果臣妾……想要皇后之位呢?” 这话一出,齐越的脸色有些许变化,他沉默了会,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就当赵沐儿以为齐越终于生气了,他却开口问道:“你真的想要皇后之位吗?” 赵沐儿扯了扯唇,“臣妾不过随口说说,皇上不愿意给也就罢了。” “朕不是不愿意。只是……”齐越眸中有一瞬痛楚闪过,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罢了。 他牵着赵沐儿的手,“你知道的,皇后薨逝还不到三月,如果朕这么快就改立新后,朕怕大臣们对你的微词更多……” 赵沐儿反问:“且不说当不当皇后,难道现在他们对臣妾的批判就不多吗?” 第503章: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齐越的手轻轻放在赵沐儿小腹的位置,满眼都是爱怜,道:“朕只是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地来到这个世界。” 赵沐儿看得出来,齐越是真的很期待她腹中的孩子。 可他这份期待,只是把那份属于风遥的寄托,转移在了她身上而已。 她把他的手推开,“皇上说的话,臣妾记住了,不该臣妾妄想的东西,臣妾再也不会提了。” “爱妃这是生气了?”齐越耐着性子哄道:“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你放心。” 后宫佳丽三千,敢给齐越甩脸子的也只有赵沐儿一个,能让齐越心甘情愿拉低颜面去哄着的人,也只有赵沐儿一个。 赵沐儿没再答话,毕竟宴席就要开始了,她也不想把自己整得太难堪。 不过齐越的话,赵沐儿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相信男人的话,还不如相信这世上有鬼。 总之,皇后之位,她要定了。 …… 都说宫廷宴会是最大的名利场,捧高踩低在这里呈现得淋漓尽致。 往日里那些抨击赵沐儿狐媚惑主的人,如今大多数都围在她面前不停道贺,恨不得穷尽自己的词汇。 沈云卿坐在下方,从她的角度看,正好能看见今夜的主人公赵沐儿,坐在高位上,悠然享受着所有人的追捧。 她转头对江临说:“你的青梅竹马,还真是风光无限。如果你当初给她赎身成功了,可就没有她今日的风光了。” 江临有些哭笑不得:“你到现在,还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吗?” 沈云卿:“那当然了,我这人心眼小。谁让你当初背着我,偷偷去醉风楼见她?” 江临随着沈云卿的目光,看了看赵沐儿,今时今日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不是四处逃窜的罪臣之女。 他心情有些复杂,这条路走下去,结局如何谁也说不定。 “众矢之的,未必是好事。” 沈云卿就知道,江临对赵沐儿还是有些担心的。 “现在宫里宫外都在盯着赵皇贵妃的肚子,如若她真生下皇子,我看啊大齐的天就要变了。” 这时候,沈云卿看到外面走进来的齐铂了。 如果放在以前,这种场合,齐铂是不会来的,也没有人会注意他来了还是没来。 沈云卿侧耳对江临说:“四皇子似乎是头一次来参加这种场合。” 江临对齐铂的了解不多,准确来说,他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大,乍然听到沈云卿提起,“你认识他?” 沈云卿心想着,有些事情该不该告诉江临呢? 可真当她犹豫的时候,苏成已经走过来了。 苏成的脸色有些急,“江兄弟,我找你有些急事,借一步说话。” 江临看了看沈云卿,“你在这里不要到处走动。” 沈云卿乖乖点头,她脸上还戴着面纱,定然是不想到处出风头的。 等到江临离开之后,宫女们开始传水果上来。 沈云卿剥开一个橘子,发现里面藏着小纸条。 她抬眸,假装不经意地四处看了看。 是谁塞给她的呢? 第504章:当心 沈云卿把纸条打开,只有两个字。 “当心。”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沈云卿的心一沉。 她眸光转动,看着周围这光彩交错的宴席,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在笑容之下,谁不是藏着利刃呢? 难不成今夜这场宴席,会出现什么意料不到的事端,有人想搞出一点乱子吗? 沈云卿看这字迹,实在猜不出是何人写的。 也不知那人是存着什么心思,来提醒她? 毕竟……是敌是友都不确定。 …… 沈云卿心里有些不安,想去告诉江临一声。 她走出大殿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湖畔,有一堆女子围在那里嘀嘀咕咕。 沈云卿向来不喜欢与这些所谓的名媛千金打交道,所以当作没看见似的,打算走开。 但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却传到她耳朵里了。 首先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十分清亮。 打人的是红衣女子,气焰嚣张,她骂道:“贱人,你知道我这身衣裳有多贵吗?你赔得起吗?” 被打的姑娘身穿素白衣裙,看着十分淡雅。 她挨了这巴掌,也不敢回嘴,站在那儿孤立无援。 有人在劝红衣女子,不过不是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而是劝她不要生气。 “许大小姐,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呢?她就是个卑贱的庶女,打她是脏了你的手。” 红衣女子气焰嚣张,说:“你们不懂,我就是看不惯她这装可怜的样,平时在家里装也就罢了,到宫里还装,先是故意用茶水把我的衣服给弄湿了,然后再当着你们的面卖惨,可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她和这个被打的女子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虽是姐妹,但与主仆无异了。 区别在于,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 大齐是个十分看重嫡庶尊卑的国家,嫡女就是比庶女高贵。 白衣女子:“长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把茶水倒在你裙子上……” 红衣女子显然不信,言语都是恨意,“你和你娘真是同样的德行,除了使这点小伎俩勾引男人,还会干什么?你们都是贱人!” 听到这话,白衣女子的脸上终于生了几分愠怒, “长姐,你骂我可以,请不要侮辱我娘。” “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吗?”红衣女子往前走了一步,指着白衣女子的眉眼说,“你娘就是用下作的手段勾引了我爹,而你把她的伎俩都学足了,真是一对贱人!贱人!” “你不可以说我娘!” 白衣女子显然动怒了,她下意识推了一把红衣女子。 只见红衣女子没站稳,一个趔趄摔进了身后的湖水里。 顿时,水花四溅。 …… 白衣女子一脸惘然,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手足无措,她不知该怎么办。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该怎么办……” 红衣女子不会水性,一个劲在水里扑腾:“来人啊!救命!救我……” 身边的人见状,也忙大喊。 “快来人救命!许大小姐掉水里了!” “快来救救许大小姐……” 第505章:丞相许均 沈云卿看着这动静真大,她不想理,也忍不住去看看了。 谁让她天生就好奇心重呢? 湖边的灯光不是很亮,沈云卿看不清湖里那人的面貌。 等侍卫赶来还有一会,怕是会闹出人命。 今日是皇贵妃大喜,沈云卿不想让这些人坏了大局。 她说:“小月,你把她捞上来吧。” 小月身手本就不错,在刺客当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救人上岸算不得难事。 她一个飞身过去,就把红衣女子从湖里给提上来了。 …… 虽然已经入夏,但夜晚的湖水还是冰凉彻骨。 纵然许妍平日里再如何娇纵高贵,此时也是落汤鸡德行,浑身湿漉漉的,一直在瑟瑟发抖。 丫鬟赶紧用披风给她裹着,“小姐,你没事吧……” 许妍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狼狈不堪,她恶狠狠地盯着白衣女子,“我怎么可能没事?” 白衣女子名叫许暖,她这会儿已经被吓死了。 许暖赶紧道歉:“姐,对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推你进湖里的。” 许妍大步走上前,对着许暖就是几个耳光扇过去,打得她嘴角流血。 “你就是想趁机谋杀我!” …… 这里毕竟是皇宫,在皇宫里闹大了,丢脸的不只是她们,还有她们的父母。 沈云卿插了句话,“还有力气打人,说明没什么大碍。” 因着沈云卿的话,许妍停下了手,往沈云卿那边看去。 沈云卿今日穿一身淡绿色衣裙,脸上戴着曾单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娇艳的眸子,眼睛乌黑发亮,熠熠闪光。 她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气度却不凡。 许妍蹙了蹙眉头,“你是谁?” 身边有人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 许妍扫了沈云卿一眼,问:“你就是豫王府的世子妃?” 沈云卿也打量过去,她并不认识此人。“我是。” 许妍的语气丝毫不客气,“世人都传世子妃是天下第一美人,我还当有多么美貌呢?今日一见,原来不过如此。” 她这话一出,场面上的气氛就变了。 周围的人,有些是认识沈云卿的,有些是听说过沈云卿的,还有一些是完全不了解沈云卿这个人的,比如许妍。 许妍还沉浸在自己的嘲讽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得罪了沈云卿。 众人都在看着沈云卿如何应对,是当场发火,还是…… 可沈云卿什么反应都没有,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她说:“许大小姐还是先顾着自己的美貌吧。” 沈云卿的眸光从许妍身上快速扫过,又快速离开,浑然带了几分羞辱的凝视。 倒是小月,对着许妍骂了一句:“许大小姐,你睁眼看看是谁救了你,说话的时候,也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谁给你的胆子敢冒犯世子妃?” “你……”许妍对怼得哑口无言,她想骂回去的时候,被自己的丫鬟给拖住了。 沈云卿还在脑海里思考,许家是什么…… 哦对了,自从沈海被流放之后,许均就成了丞相。 许妍就是相府的嫡千金。 说来还真实缘分,前相府嫡女,和现相府嫡女。 第506章:罚酒三杯 沈云卿看着许妍这副德性,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 反观旁边的许暖,则显得太过懦弱谦卑了,一副白莲花的作态…… 这两个人,沈云卿都不怎么喜欢。 一个太无理取闹,一个太委屈求全。 按照沈云卿的脾气,就算要害一个人,也不会把自己给赔进去。 不过这对姐妹的事情,沈云卿可没有心情去管,她还得找她的殿下说话呢! “小月,我们不必和不重要的人说话,走吧。” 她转身,自带一身高贵光华而去。 许妍知道自己现在十分狼狈,她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盛装出席,如今全被许暖这个贱人给破坏了,她真想杀了许暖! 可这里是皇宫,许妍不敢闹得太过分,只好悻悻作罢。 …… 沈云卿找到江临,他也在回来见她的路上。 “不是说让你在里面等着我吗?” 沈云卿把那个纸条放在江临手心中,“这是有人递给我的,我不知是何意?” “当心……”江临沉默了一会,“会不会是你在宫中安插的耳目?” 他话说出口后,才意识自己说的太过直白了。 江临一直都知道沈云卿的那些小动作,不过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沈云卿一直以为自己藏的好好的,没想到狐狸尾巴早被江临发现了。 她嘀咕一句,“才不是。” 沈云卿:“我就是想不到,究竟是哪个‘好心人’,来提醒我当心?” 她在宫里安插的那些耳目,就算传话,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江临倒未必觉得是善心的提醒,他说:“也许……是为了给你制造恐慌。” “给我制造恐慌?”沈云卿真是一头雾水了,“今夜是皇贵妃的主场,就算有人要动手脚,也是冲着她去的……” 江临轻轻敲了下沈云卿的额头,“你可别忘了,你的仇家可不比皇贵妃少。” 沈云卿不服气,“仇家多,这能怪我吗?我这么大的一个善人,成天有人想要刁难我。” 江临:“是是是,我们卿卿是大善人。不管这纸条的用意是什么,总之,我们倍加小心就是了。” 沈云卿点了点头,“时辰快到了,进去吧。” …… 回到宴会上。 沈云卿看见许妍已经换了衣裳过来了,她们隔得不远,沈云卿注意到许妍的时候,许妍已经盯着她很久了。 沈云卿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杯茶,对江临说:“我这个大善人,今天做了好事还被人骂,可委屈了。” 江临失笑,问道:“谁给你委屈受了?” 沈云卿说:“殿下,我出去找你的路上,顺便救了个落水的姑娘,结果那姑娘把我骂了一顿,你说我冤不冤?” 江临从来不认为沈云卿是忍气吞声的性格,“以你的脾性,竟然没有骂回去吗?” “我啊,一心想着找你,没工夫搭理她,忘记骂回去了。所以,这都怪你。” 沈云卿说笑间,把酒杯递到江临嘴边,“你错了,就该罚酒三杯。” 江临不擅喝酒,所以一般不喝酒。 他一副抗拒的姿态…… 第507章:四皇子妃 江临说:“这酒,倒是不必急着喝。且看看戏吧。” 沈云卿问:“看什么戏?” 江临的目光往旁边一看,沈云卿随着他也看过去。 走过来的可不就是新任丞相许均吗? 沈云卿对许均的记忆不多,只知道他常年居于沈海之下,没什么存在感。 如今沈海一倒台,许均就冒头了,成了大齐丞相、官居一品,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只见许均站在齐越和赵沐儿面前,“皇上,皇贵妃娘娘,臣特意准备了一份大礼,祝贺皇上大喜。” 齐越问道:“什么大礼?” 许均呈上一个檀香木盒,“机缘巧合,臣偶然在长白山得到了此物,特献给皇上。”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截暗白色的骨头,看形状隐隐像极了飞龙…… 旁边有人惊呼出声,“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骨?” 龙骨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中,是福瑞的象征,乍然现世,让人不由震惊。 许均眉眼闪过一分得意,“龙骨的出世,对大齐来说是极好的征兆,天降旨意,皇贵妃娘娘此胎必是天命所归。” 他这话说的极其大胆嚣张,相当于明面上说皇贵妃的孩子是未来的皇帝了。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出声。 静默三秒之后,齐越率先笑了起来,“许相此言甚妙,朕也觉得皇贵妃此胎非同凡响,如若为男,朕便立他为储君。” 刚刚,众人还在为许均捏了一把汗,这一刻,他们都明白了。 许均可不就是顺着皇帝的心思说吗?不得不说,能爬上丞相之位的人,都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可最让他们震惊的是,皇帝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立储一事。 只要皇贵妃生下男胎,就是当朝太子。 皇帝金口玉言,千金一诺。 这般宠爱,若非亲眼所见,谁又敢相信呢? …… 龙骨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均说的这番话。 只见齐越龙颜大悦,当场就是一大批的赏赐下去,许均连连谢恩。 齐越想起什么,忽然道:“许相,朕听说你的女儿今日也来了,不如让她过来请个安?” 许均示意让自己的两个女儿上前来。 许妍和许暖虽然不和,但这毕竟是大殿,她们也只能表现得和睦友善。 “臣女给皇上、皇贵妃请安。” 齐越的目光扫了一眼,只是淡淡一瞥,“你们年纪多大了?可许过亲?” 对他来说,臣子的女儿亦是用来稳固朝堂的棋子。 许均答道:“皇上,臣的两个女儿都已经年满十六,还不曾许亲。” 齐越支起下巴,端详了一会,他的目光落在许妍身上,“久闻丞相长女天生丽质、气度不凡,今日一见,传言非虚,许相啊,你真是教女有方!” 许均忙道:“皇上谬赞了,犬女愧不敢当。” 他往后使了个眼神。 许妍立即上前行礼,道:“臣女谢皇上美誉。” 齐越眸光一转,问道:“恰好朕的四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许爱卿,朕打算把你的长女嫁给铂儿为四皇子妃,你看如何?” 第508章:闲散王妃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许均惊愕了,就连坐在右下侧的齐铂,心里也“咯噔”一跳。 许均跪下,脸色有几分慌乱,“皇上,这……” 齐越声音冷了些,问道:“怎么了?许爱卿是看不上朕的皇儿吗?” 许均知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刚才的宠爱便是滔天的罪过,他说:“臣是担心小女愚笨,不堪匹配皇子妃之位。” “这匹不匹配,你说了不算,还是得看年轻人的意思。”齐越话锋一转,看向许妍,“你觉得朕的四儿子如何啊?” 许妍向来自命不凡,她认为自己就该嫁给最优秀最尊贵的男人。 皇子是她最好的选择,可四皇子那个无权无势的呆子,才不是她的首选…… 但皇帝这么说了,许妍若是当众拒绝,只怕是会惹怒他, 她低着头,“臣女……一切都听皇上和爹爹做主。” 齐越满意地收回眼神,还算懂事。 他往齐铂看了一眼,“你觉得许家小姐如何呢?” 齐铂慌得也跪下了,道:“许家小姐国色天香、端庄得体,儿臣能拥有这样的妻子,是儿臣的福气。” 这是齐铂第一次和许妍相见,他甚至还没有记住她的脸。 他只知道,在当下这一刻,他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齐越:“既然如此,那这桩婚事,朕就给你们定下了,择个良辰吉日,把喜事给办了。” …… 齐铂回到原位的时候,心情依然沉重,不过他平时的人设就是不问世事、不苟言笑,所以也没多少人来怀疑他。 只有少数几个人会来打趣,“恭喜四殿下了!” 齐铂僵硬的脸,挤出几抹笑意。 他不经意的抬头,正对上了远处沈云卿的目光。 沈云卿面上含笑、眼里藏刀,说不尽的讽刺。 齐铂的心沉下去,他不由开始想,为什么皇帝会突然给他赐下这桩婚事? 齐铂往齐越的方向看去,天子高坐龙椅,对着他身边的皇贵妃,满脸都是笑容。 可齐铂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父皇可从来不是沉迷美色的蠢货,他的心机是想象不出来的。 这桩赐婚,未必不是一次敲打,是在告诫他开始出风头了吗? 齐铂的掌心冒出丝丝冷汗,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了? 唯一的破绽,不就是沈云卿吗? 若非她得到了那幅画卷,不可能引发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 至于许妍,也不怎么开心,但是在宴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意思表露。 而且许均还给她比了眼神,示意她安分。 许妍偷偷看了齐铂几眼,这也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男人。 虽然说他的容貌清朗俊秀,算得上是万中无一,可许妍看中的,不仅仅是容貌。 她更看重权势和地位。 就算是嫁给皇子,也得嫁给那个最有希望成为皇帝的人。 显然,齐铂不是。 他最多就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而且还是个没什么权势的王爷…… 许妍一想到日后,自己要和齐铂去那些偏远的封地,就觉得难受。 她已经习惯了京城的生活,才不想去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当王妃…… 第509章:西凉舞姬 许暖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是不开心吗?” “不开心?”许妍横了过去,“谁和你说我不开心的?” 许暖低着头,歉声道:“我只是看姐姐心不在焉,还以为姐姐不想当四皇子妃……” 许妍翻了个白眼过去,“我怎么就不想当四皇子妃了?许暖,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当了,皇子妃的位置也轮不到你这个庶女!” 她说话从来不考虑对方是谁,想说什么就说了,尤其是对于这个妹妹。 许暖眼中有痛色,显然有些受伤。她知道自己是庶女,所以永远都只能是许妍的陪衬。 就在刚刚,皇帝召见她们二人的时候,他也只关注到了许妍一人。 就算是赐婚,也只是考虑到了许妍。 至于许暖这个低贱的庶女,是不可能成为皇子妃的。 …… 赐婚的事情,被宴会上的歌舞给盖过去了。 到底是不受关注的皇子,身边连道贺的人都寥寥无几。 沈云卿看了,只觉得齐铂真有些可怜。 她侧头对江临道:“你说皇帝今日这场赐婚,是不是有点像当初的我们?” 江临想了想,也觉得有些相似感。 同样都是丞相府的千金,同样是名声不怎么好的大女儿。 当初,江临以为救好祖父的人是沈三小姐,所以在齐越让他挑选的时候,他选择了沈三小姐。 也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吧,齐越当然不可能把沈海的宝贝女儿嫁给江临,所以移花接木,把沈云卿赐给了他。 今时今日,齐越也正是看中了许妍这么个草包千金,所以故技重施。 …… 然而,江临问的却是:“你似乎很关注四皇子?” “额……”沈云卿:“成年的皇子就属他,你不好奇吗?” 显然,江临也从未把四皇子放在眼中过,“你想推他坐上皇位?” 沈云卿却否认了,“不……我在等着皇贵妃的儿子。” 不仅如此,她还要让齐铂的皇帝梦碎。 江临反问:“你如何确定皇贵妃一定能生下皇子?” 沈云卿:“我就是确定了,不然我们继续打赌?” 江临打趣道:“不了,逢赌必输的我,要学会戒赌。” 然而江临不知道的是,不管赵沐儿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甚至说她这一胎能不能平安生下,沈云卿都有办法让太子叫她一声“母后”。 当然了,这其中的阴谋诡计,沈云卿不想让江临知道。 沈云卿:“殿下,你罚抄的《诗经》,还没有给我看过呢?” “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江临叹了一声,“我回去就写,写一百遍。” 沈云卿:“这还差不多。” …… 无人注意,殿上已经换了一批歌舞。 眼下来的是一群衣裳奇特、容貌眉眼的女子。 沈云卿出于好奇,也多看了几眼。 不得不说,这些女子个个身材高挑丰腴,五官立体分明,尤其是眼眸深邃,瞳孔颜色也偏浅色,她们正踩着碎步在旋转舞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一看就不是大齐的人。 沈云卿说:“这是西凉的舞姬。” 第510章:蛇祸 都说西凉女子性感奔放,活力四射。 今日一间,名不虚传。 相比较起来,大齐女子就显得内敛贤淑多了。 尤其是这些西凉舞姬在殿中,对着周围的男人一个又一个的媚眼,将他们是撩得心花怒放。 沈云卿都看见好几个男人的眼神不对劲了,一个个盯在那些西凉舞姬身上。 她下意识去看了看身边的江临,却见他在低头剥橘子。 然后,他还把剥完的橘子递给了她。 “不太酸,可以尝尝。” 沈云卿不得不说,她的殿下真是有些傻乎乎的,放着这么热辣的歌舞不看,一心为她剥橘子? 她故意问:“你觉得殿上这群舞姬,哪一个最好看啊?” 江临听到这话,认真地往台上看了会。 结果他刚看过去,那群舞姬突然从衣袖里抛出了蛇。 那些蛇落在地上,正朝着四面八方蜿蜒而去,速度极其之快…… 这一幕,差点给他留下阴影。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尖叫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好好的宴会,会出现这样的一堆蛇。 “保护皇上,保护皇贵妃!” “来人,护驾!” “……” 在一片惊叫声中,赵沐儿则显得太过冷清,而无所谓了。 她只是在看着一出闹剧,浑然没把自己当作闹剧的主人公。 反倒是齐越,拉着赵沐儿的手往后退,还未她挡着那些蛇,“爱妃莫怕。” 赵沐儿心里一点都不害怕的,她没有软肋,生生死死都不重要。 她淡淡说:“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害怕了。” …… 沈云卿的好心情全部被破坏了,她看着那些油腻腻的蛇,不由想起了沈府的柴房,那是她最大的噩梦。 刻在骨髓里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怕蛇,很怕很怕。 是生理上的恐惧和心理上的恐惧,双重结合。 只见一条滑不溜秋的小蛇,已经爬到了沈云卿的脚下。 她浑身僵硬、脸色惨白,仿佛一时间血液都停滞了…… 下一秒,江临抽了把佩刀,把这条蛇给挑开了。 他看着颤栗不已的沈云卿,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没事了,我在。” 沈云卿的脸色已经发青,即便是最温暖的怀抱,也难以抵消她内心的寒冷,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她的唇角都在发颤,“为什么……会有蛇?” “你好好在角落待着。” 江临持刀挡在沈云卿面前,毒蛇实在太多,而且来得太过突然,让侍卫都防不胜防。 …… 这些蛇显然不是被无意放进来的,它们训练有素,正朝着殿中的众人咬去,一时间,人人自危。 刚才还艳光四射的西凉舞姬,已经变成操纵毒蛇的蛇蝎美人,她们在疯狂摇着手中的珠链,笑容阴毒狠辣。 而那些蛇正在疯狂地啃咬众人…… 场面混乱不堪,已经有不少人被蛇咬到。 “救命!救救我!” 沈云卿听到这一声,特别靠近。 回头看,正是那个白衣服的许家小姐朝自己这边跑来,她身后还跟着一条巨大的蟒蛇…… 沈云卿心里默念,别,别过来。 可许暖还是往沈云卿这边跑过来了,她带着那条蛇,一同奔向了沈云卿的方向。 第511章:对不起 场面十分混乱。 地上到处都是游走的毒蛇,侍卫们也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阵仗,各人自顾不暇、四处逃窜。 许暖也不知怎么就往沈云卿这边逃过来,连带着她身后追着的蛇也朝着沈云卿这边…… 沈云卿:“不要……不要过来……” 然而,许暖脚下一滑,下意识抓着沈云卿的肩膀摔下去。 沈云卿的面纱,被许暖给当众扯下来了。 这一刻,她红疹未褪的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身边是游走的毒蛇,混杂着他们复杂的目光。 江临快刀斩乱麻,把周围的毒蛇给砍断,然后把沈云卿给扶起来,挡在她面前。 许暖显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若是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往沈云卿这边看。 这时候,毒蛇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众人惊魂未定,开始了窃窃私语。 “不是说世子妃倾国倾城之貌吗?怎么是这样一张面孔?” “如果是真的漂亮,哪里用得着戴面纱呢?” “这脸……若换成是我,定是不敢出来丢人!” “……” …… 这些话一字不落,全部扎进了沈云卿心里。 原来时至今日,她还是不够强大,她依然还是会在意那些话。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沈府的柴房。 她们把她绑在那里,用湿漉漉的蛇丢在她身上,用最恶毒的话辱骂她…… 只是这一次,有人站在她面前了。 江临把手中的刀乍然一掷,堪堪刺在那说风凉话的人脚边,他的手法向来很准,如果他要杀人,就不会留活口。 他一个冷眼扫过去,“谁再敢说一句试试?” 这大概是众人第一次看见江临动气,他们从前不敢相信,那所谓的高岭之花也会露出自己冷冽凶悍的一面。 可这一次,江临身上的杀气,不容怀疑。 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闭上了嘴巴,开始往后面躲去,都怪自己嘴贱,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如今权势滔天的豫王府?这下好了,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 江临收回目光的时候,有意无意瞥了眼许暖。 如果说这一刻他最恨的人是谁,那必然是许暖了。 然而许暖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只当是自己做错了,一个劲的道歉,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 江临只说了一个字:“滚。”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事情不会演变成这个程度。 许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的道歉在嘴边止住,心头打了个寒颤,慌慌忙忙地走了。 …… 江临亲手把面纱给沈云卿重新戴上,他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伤害有多重。 就像那次雨夜,沈云卿得知自己并非沈海亲生,她整个人都布满了尖锐的刺,却狠狠扎在了自己身上,肉眼不可见的地方鲜血淋漓。 他所有的语言在一刻都变得匮乏无力,“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第512章:内斗 过了许久,沈云卿都没缓过来。 她的脑海,全是那一堆蜿蜒油腻的蛇。 只有恶心和恐怖,周遭一切都是苍白…… 江临已经顾不得这场宴会了,他把沈云卿拦腰抱起,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皇宫。 甚至……都没有和皇帝说一声。 在世人心中,江临素来得体知礼,从不会做出任何不符合身份体面的事情。 可这一次,他却不管不顾了,连皇权都无视了。 这下倒好,任是谁也看不明白了…… …… 紧接着,另一件事把他们的目光又吸引过去了。 原本那蛇都爬上齐越的身上了,眼见就要咬下去。 若非身边的贺兰穆把那条蛇抓走,往地上一摔……后果不堪设想。 连齐越本人都没想到,护驾的人竟然是贺兰穆。 因为赵沐儿有孕,齐越特意把贺兰穆也给“请”了过来,意与万民同乐。 贺兰穆本就身子薄弱,刚刚这个动作,已经让他的喘疾差点发作,他半跪在地上, “皇帝陛下,您没有受伤吧……” 齐越眼神复杂,经过上次那件事,和今日这件事,他只当贺兰穆是个真正的蠢货。 “朕龙体无恙,多亏你了。” 他见贺兰穆这病秧子模样,对旁边一喊,“快传太医过来,给西凉皇子看看。” …… 刚才这出毒蛇大战,已经被平复下来。 虽然说那几个西凉舞姬也被制服,但这件事还是伤及了不少人。 齐越看着地上一滩血迹,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人?意欲何为?” 结果他的话刚出来,这些舞姬全部咬舌自尽。 无一例外,她们都在牙齿里面藏了毒。 这出毒蛇乱舞,就是她们计划好了的。 许均站出来道:“皇上,依臣所见,这一定是西凉人的阴谋,想故意谋害皇上和大齐!” 紧接着有些人符合,认为也是西凉的阴谋。 西凉和大齐是宿敌了,休战十年,终于又要再掀波涛。 齐越大袖一挥,恨恨道:“这群西凉人简直是不知死活!把她们的尸体都挂在城墙上,让西凉人看着!” …… 这天晚上,齐越独自待在书房里,细细想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乱成了一片。 虽然他明面上心不在焉,不理朝政,但大事还是知道的。 齐越打开一个册子,扫了几眼。 这全是西凉那边来的密信。 齐越冷笑一声,满眼都是不屑,“西凉王这个老狐狸,还真是坐不住了,想一雪前耻?做梦。” 十年前,西凉输给了大齐。 十年后,西凉想赢回来。 简直是做梦! 既然西凉如此太平,是时候给添一把火了。 齐越理所当然地想到了贺兰穆,若是把这个愚蠢病弱的皇子给他送回去,西凉那边会如何呢? 十年不曾问津,西凉明明知道有皇子抵押在大齐这边,却敢肆意开战,不就是说明不在乎这个贺兰穆了吗? 既然如此,那齐越就偏偏要把贺兰穆送回去。 内斗……才更有意思。 西凉的自己人斗得越凶,对大齐越有好处。 第513章:卖惨 第二天。 宫里就传来消息,齐越下旨,把贺兰穆送回西凉。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沈云卿不用猜,都知道是贺兰穆干的,他终于得偿所愿,名正言顺地回到了西凉。 她不得不道一句,“好一个阴险的西凉皇子。” 这么说来,“当心”二字不是提醒,而是预告。 贺兰穆知道沈云卿最害怕的就是蛇,所以他故意设计出了这一场游戏,将齐越在内的所有人都玩弄于掌心。 一石二鸟,既成功地回到了西凉,又给了沈云卿一个教训。 …… 绿萝走过来,“小姐,许丞相的千金过来了。” 沈云卿语气不好,“谁?” 昨天那件事,她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绿萝看出来了,沈云卿现在心情不好,“是许二小姐。” 沈云卿:“许暖来干什么?” 绿萝:“听她说,是特意来给小姐道歉的。” 沈云卿:“还真是清清白白无辜无害,难为许暖这朵小白莲了。” 绿萝:“那小姐是见还不是不见?” 现在,沈云卿见与不见都不重要了。 许暖今日登门道歉,不是做给沈云卿看的,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一个相府千金,亲自登门道歉了,足以说明她的诚意。 如果沈云卿还不给面子,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沈云卿冷笑了声,“想我聪明一世,竟然在阴沟了翻了船。见吧,既然污水注定泼在我身上了,倒不如坐实一些。” …… 于是,沈云卿去了大厅。 许暖正低着头站在那,身边跟着一小丫鬟,看起来孤立无援、楚楚可怜。 一看见沈云卿过来了,许暖迎上去。 “世子妃,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那些蛇……所以慌乱失措,不是故意往你身上推的,还害得你的面纱落了……” 这是沈云卿第二回见许暖了,每一次:她口里都是那么一句话。 我不是故意的。 不得不说,许家这一对姐妹花,还真是让人看了厌烦。 一个是高高在上娇纵大小姐,一个是清清白白无辜小可怜。 沈云卿冷眉一挑,“你是不是故意的,有意义吗?我被你推倒了,面纱被你当众扯下来了,这就是你造成的结果。” 许暖的眼睛都红肿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我特意来向世子妃请罪,希望你不要怪责许家。” 说着说着,许暖的眼泪就落下来了,还真是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沈云卿真是被烦得头痛,许暖今日兴师动众地来请罪,已经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如果她再哭着离开,岂不是坐实了被欺负? 这一招,还真是损。 沈云卿不由想到昨天晚上,在湖边的时候,许妍骂许暖的一句话,她最擅长的就是这些下作的小伎俩。 当时,沈云卿还不以为然,现在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许暖,可最终惹人怜爱的人还是许暖,当之无愧清清白白,她弱小她有道理? 沈云卿在想,难道是她现在翅膀硬了,不懂卖惨这一套了? 第514章:姨娘的女儿 沈云卿说:“得了,别在我面前哭,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许暖止住了眼泪,可还是在一抖一抖地抽泣着,她直接就跪下来了。 “求世子妃不要迁怒许家……如果我今日得不到你的原谅,父亲他要把我赶出家门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迁怒许家了?不要造谣好吗?”沈云卿简直是耐着性子说话,“至于你父亲要不要把你赶出家门,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暖:“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让你做什么都可以?”沈云卿:“别在这自导自演了,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偏要装出一副犯了死罪的模样呢?” 沈云卿已经没有心情和许暖说话了,“绿萝,你把她送走。” “好的,小姐。”绿萝抓着许暖的手,把她提了起来,“许二小姐,请把眼泪擦干净,回去。” 许暖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世子妃,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都是真心实意来向你请罪的。” 沈云卿原本就不想和许暖多作纠缠,可许暖硬是要缠过来。 既然这仗势欺人的黑锅注定要背下来了,那沈云卿就坐实吧。 “许暖,那你听好了,我厌恶所有姨娘和姨娘生的女儿,你一个庶出,凭什么站在我面前说话?” 许暖显然有些愣住了,她没想到沈云卿会说的这样直白。 这让她的所有伎俩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面,没有半点作用。 是破罐子破摔了吗? 沈云卿讥讽道:“现在立刻,请你这个卑贱的庶女,滚出豫王府。” 绿萝毫不客气地抓着许暖的手,将她一路推到了府门外面。 “不要再来打扰我家小姐!” 大门被重重关上。 许暖眼中有一丝恨意闪过,不过更多的是得意。 经过这一出,所有人都看见了,是沈云卿仗势欺人,把许暖赶了出来。 她擦了擦眼泪,淡淡道:“回去吧。” …… 许府。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筹划着许妍的婚事,毕竟是要嫁给四皇子了,这可是大事一桩。 无人注意到许暖的存在。 许暖也没有把他们放在心里,而是独自去了书房。 许均问:“事情办妥了?” 许暖:“回父亲的话,世子妃今日把我赶了出去,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许均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做的不错。这样一来,她和豫王府都会给人造成仗势欺人、权势滔天的感觉。” 许暖还是头一次得到许均的夸赞,可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样? “父亲是和豫王府不和吗?” 许均笑了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豫王府一家独大,谁不想把他拉下来了?而拉下来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高高捧上去,让他成为世人公敌。” 许暖:“豫王府的口碑向来很好,单单凭这件事情,恐怕不能。” “关键就在于沈云卿这个人。”许均看出来了,“豫王府的人是没有什么黑点,所以我就从沈云卿身上下手……” 第515章:再忍忍吧 许暖道:“可我们许家和豫王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父亲此举是为了什么呢?” 许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以为我是如何坐上丞相之位的?” 许暖:“因为父亲深受皇上宠信。” 许均嘴角的笑意不减,早年沈海在位的时候,时刻打压着他,让他无法出头。 如今沈海已经被贬谪,许均顺势而上,是因为他抓住了皇帝的心思。 许均道:“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君恩易变,上一秒是滔天富贵,下一秒可能就是满门获罪。” 有沈海那个前车之鉴在,许均自然会万分小心。 不过话说回来,沈海聪明一世,倒是被自己的儿女给坑了,也算是他活该。 许均拍了拍许暖的肩膀,露出欣慰的笑容,“暖暖,我最看好的女儿就是你,你自小聪明懂事,让为父省了不少心。” 许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庶出,她若想和嫡出的女儿一样,未来有个好前程,就必须学会搏得父亲的宠爱。 从某种方面看,她和许均是一样的人。 许均道:“你姐姐的婚事定下来了,接下来,我也会好好考虑你的婚事。” 许暖听到这话,心头一颤,她只说:“关于婚事,女儿觉得时候尚早,父亲不必过虑。” 许均随口问了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意中人吗?” “我……”许暖摇了摇头,“女儿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许均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啊。” …… 这天,许暖从书房走出来,恰好碰上了迎面而上的许妍。 许妍看到许暖就没好脸色,“真是晦气!” 许暖侧身站在旁边,默默把路让出来,任由许妍趾高气昂地离开。 等到许妍走后,身边的丫鬟都看不过去了,弱弱说了一句,“大小姐也太过分了。” 许暖的脸色波澜不惊,“长姐可是马上要成为皇子妃的人了,我们更应该谨言慎行。” “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奴婢实在看不了小姐一直被她欺负,昨天在皇宫里,她就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你,这是明摆着欺负人……” 许暖迈步往前面走,“再忍忍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差一时半会吗? 她抬头往上一看,是重重叠叠的云层。 可终有一日,她能剥开这些云层,窥见明亮的光。 …… 许妍是去找许均闹事的,“父亲,我真的要嫁给那个四皇子吗?” 许均原先的人选不是四皇子,但这件事情是皇帝定下的,来得突然,让他一时间也没有法子拒绝。 “圣旨已下,你只能如此。” 许妍埋怨道:“这桩赐婚,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把我指给四皇子呢?” 在许妍心里,她是相府嫡长女,就算是当皇后也是配得上的,如今要嫁给四皇子为妻,心里自然不平衡。 许均劝道:“我的好女儿,你听为父的话,虽然说四皇子眼下无权无势,可说不定他哪天就能青云直上,你跟着他,不算委屈。” 第516章:约定 许妍不信,“四皇子那个书呆子脑袋,怎么可能青云直上?” 许均嘴角扯了扯,“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说得准呢?总之一句话,你好好当你的四皇子妃,好日子还在后头。” 许妍来找许均,是让他想办法推了这桩婚事,可眼下看来根本没戏。 她难道真的要认命吗? “那父亲给许暖的安排是什么?” 许均道:“你妹妹她是庶出,能嫁给商户当个主母便好了。” 许妍:“我听说京城首富马家的少爷,对妹妹情有独钟,不知父亲怎么想的?” 许均自然是听说过京城首富马家,“你是说马远?” 许妍:“是啊,马远喜欢妹妹,一心想将她娶回家。虽然说马家只是一介商户,但到底是家财万贯,妹妹嫁过去也不算亏。” 马远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权贵,前段时间,当街殴打老人、霸占民女,还被镇北王世子狠狠教训了一顿。 许均虽然对马家了解不多,但还是听说了点关于马远的事迹。 “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 “那父亲好好想想吧,女儿就告退了。” 许妍从书房里走出来,脸上的笑容更浓烈了些。 马远此人残忍暴戾,且到处拈花惹草,绝对不是什么良人君子。 不过,许暖那个小贱人,也只能配马远这种人了。 等许暖嫁过去,怕是还来不及享受马家少夫人的富贵,就已经成为亡魂了。 一想到这里,许妍就欢喜不已,那些即将成为四皇子妃的烦恼也随之消失了。 她问自己的丫鬟,“我听说,许暖今日去了豫王府?” “确有此事,二小姐是去向那位世子妃致歉的。结果……被赶了出来。” 许妍骂了一句:“活该!许暖把我推进湖里,害我当众出丑,还差点溺亡,这口气,本小姐可咽不下!” “那位世子妃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这下一来,怕是已经恨死二小姐了。” 这话正中许妍下怀,“这样更好,省得我天天看见许暖心烦。今天天气还不错,本小姐要出去逛逛。” …… 繁华拥挤的街道,热闹不绝。 许妍原本只是想出来逛逛,没想到看见了齐铂,她的好心情瞬间又没了,但是一想到两人的婚事在即,她又不好表示得太过冷漠。 齐铂:“相请不如偶遇,许小姐,可有时间去茶楼小坐一会?” 许妍同意了,她就当作交流感情了。 茶楼紧紧靠着京城最大的湖泊,从窗外看过去,湖面上是一艘艘画舫。 齐铂直接谈起婚约之事,“许小姐,你我的婚事是皇命所定,无力更改,” 许妍听这语气,心里有些不悦,她问:“四殿下和我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齐铂倒了杯茶,说:“你我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对彼此而言都是陌生人罢了,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嫁给我的。” 既然齐铂的话说的那么直白,那许妍也干脆说了,“四殿下,我的确是不愿意嫁给你,可是圣旨已经下了,我们都没有办法。” 第517章:我恨他 齐铂:“对于赐婚圣旨,我们的确是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我想和许小姐商量一件事。” 许妍:“什么事?” 齐铂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计戏曲唱腔。 那声音柔媚婉转、勾人心魄。 仅仅是一句,便吸引了齐铂所有的注意力。 他问起旁边的店小二,“是何人在唱曲?” 店小二:“这你都不知道?你看看外面那艘最大的画舫。” 齐铂顺着店小二的目光看去,窗外湖面上,那最大最繁华的画舫上,有一个白色背影。 那勾人的曲调,就是从他身上穿过来的。 齐铂又问:“他是谁?” 店小二笑道:“那是京城第一名伶,我们只知道他的名号叫做玉郎,一曲价值千金。今日也不知是谁花了大价钱,把他给请上来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能跟着听一会儿。” “玉郎……”齐铂皱了皱眉头,他忽然顾不得眼前的事情了,站起来就往楼下跑。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勾引着齐铂。 他想看看那个玉郎,生得如何一副模样? …… 然而,等齐铂跑下去的时候,那艘画舫也飘走了。 声音越来越远。 他连那个白色的背影都看不清了。 这时候,沈云卿正推开窗,往后看了眼。 沈云卿就是这艘画舫的主人,说:“我还以为他会追上来呢,原来还是停住了脚步。” 玉郎也停下了唱曲,“我总算明白了,为何沈小姐要让我来这里。你是在试探他呢,还是在试探我?” “试探他、或者试探你,不都是一样的意思吗?” 沈云卿早就看出来了,玉郎和齐铂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她特意约玉郎来画舫一聚。 玉郎问:“那沈小姐可试探出什么了?” 沈云卿从玉郎的眼神里,发现了恨意,却又不只是恨意。 她笑了笑,“还是让你自己来说吧。” 玉郎也随之笑了笑,“既然已经瞒不住你了,那我也不必掩饰了。我承认,我和四皇子的关系不一般。” “我曾经是他的伴读。” 说这句话的时候,玉郎脸上的笑意全部散去,只有那么几分惨淡的悲哀。 沈云卿:“能成为皇子伴读,自己必然是出身名门贵族。这么说来,你从前也是世家子弟。” 一般来说,皇子身边的伴读,都是各亲王权臣的嫡子。 沈云卿猜测,玉郎的身份不简单。 玉郎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罢了。” “不必妄自菲薄,当戏子当成你这样的,也是万中无一了。”沈云卿打趣道:“谁不知道你玉老板的一出戏千金难求啊?我也是仗着醉风楼的光,才请得动你。” 沈云卿知道醉风楼对玉郎有恩,大概是齐钰从前救过他的命吧…… 玉郎:“沈小姐惯会说笑。” 沈云卿:“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自己当然要懂得消遣了。” “可是我……消遣不了。” 玉郎给自己倒了杯酒。 混着酒意,他才敢倾吐那些惨痛的回忆。 “我恨他。” 第518章:让他事事都不如意 沈云卿问:“有多恨?” 玉郎:“恨之入骨。” 沈云卿:“你说自己是四皇子的伴读,摇身一变,却成了京城第一名伶,如果让四皇子发现你的存在,他会如何?” 玉郎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等着齐铂发现他的那一刻。 “他会疯,然后杀了我。” 沈云卿反问:“那你还敢抛头露面?” 玉郎抬眸,“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次就算要死,也该轮到他了。” 沈云卿:“巧了,我差点也死在齐铂手里,这么说来,我们倒是同病相怜。” 上次蛊毒一事,沈云卿已经知道和齐铂有关。 他是铁了心想杀人灭口。 毕竟沈云卿知道齐铂和西凉人勾结的证据。 沈云卿不除,齐铂就永远无法安心。 可是齐铂不知道,沈云卿并不会把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毕竟她自己或多或少也参与其中,她不是那种玉石俱焚的人。 “玉老板,我且问你,你想怎么做?或者换句话,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玉郎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要让齐铂这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我要让他事事都不如意顺心,我要让他永远都爬不上那个位置。” 沈云卿倒是听懂了玉郎的话,“齐铂隐忍蛰伏了十八年,为的就是登上帝位。若是打碎了他的皇帝梦,那是比杀了他更令他痛苦的事。” 玉郎:“是啊,他做梦都想当皇帝,我偏不想让他如意。” 沈云卿:“那我可要告诉你一件事了。半个月后,就是齐铂和许府大小姐的婚事,取了相府嫡女,他离皇位又近了一步。” 听到这件事后,玉郎最先反应出来的是震惊,“你说什么?” 沈云卿:“皇帝赐婚,齐铂即将迎娶许妍。” 她对玉郎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一桩赐婚,值得他如此激动吗? 这一瞬间,玉郎脸色复杂多变,他的手颤颤巍巍放下。 他半笑道:“娶丞相嫡女……还真是一门好亲事啊!” 沈云卿戏谑道:“你该不会想破坏这门婚事吧?好歹是赐婚,防守严密,刺杀成功率极低。” 玉郎:“我破坏他的婚事干什么?我巴不得他多娶几个,夜夜笙歌。” 只是在午夜梦醒的时候,齐铂永远都会记得,他曾经亲手杀死过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说话之际,沈云卿忽然瞥到旁边有艘小船,那船上的人可不就是齐铂吗? 沈云卿问玉郎:“得了,当事人来了,你可要避避?” 玉郎已经下意识把脸侧开,“我现在不想和他碰面。” 沈云卿颔首,“那我为你挡着,你不必出面。” …… 齐铂的船已经靠在了沈云卿的画舫边上,不知为什么,他就想看看船上那个唱戏的人是谁。 “冒昧问一句,方才唱曲的是何人?可否一见?” 沈云卿也没有出去,隔着一扇帘子,她能够听见齐铂的声音。 丫鬟站在船头,拒绝道:“抱歉,我家主人不见外客,请回吧。” 齐铂不死心,他说:“我只是想看一眼,就一眼而已,烦请通融通融。” 第519章:皇子伴读 齐铂只见面前的画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无论他如何追,也是追不上了。 身后的小厮劝道:“殿下,既然已经知道那人是京城第一名伶,日后等他登台唱戏,我们买票进去不就可以看见了吗?” 齐铂看着越来越远的画舫,心中一空。 这一瞬间,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终究只是叹息一声,“回去吧。” …… 日暮渐沉,湖面上落下一片昏黄光晕。 沈云卿正站在船头,“可惜了,这番美景不会长久了。” 玉郎不理解,“沈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意感慨一下而已。” 自从贺兰穆回西凉那天开始,沈云卿就知道一切还是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走下去了。 再过不久,贺兰穆成功称王,反攻大齐。 齐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以为把贺兰穆送回西凉,就可以牵制住西凉的内斗,从而让大齐安稳如常。 他看错了人。 贺兰穆从来不是什么病弱愚蠢的人,这一回,算是齐越看走眼了。 …… 沈云卿回到家的时候,就把面纱给扯下来了,那些红疹已经渐渐淡去,所幸没有留疤。 只是看着的确消瘦了许多,少了几分精气神。 “小月,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小月:“四皇子的确有个伴读,此人名叫锦官,两人是一同长大的。锦官的父亲曾是翰林学士,因为犯了事而被贬谪,家道中落。” 沈云卿:“原来玉老板的真名叫做锦官。我看玉老板的模样,倒是挺恨四皇子的。” 小月:“这事说来奇怪,三年前,四皇子的伴读就暴毙而亡了,不过也没多少人在意这事就是了。” 沈云卿支着下巴,一边想着,“按照你的话,很容易可以推断出,是四皇子杀了他的伴读,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小月:“大概是玉老板知道了四皇子什么秘密吧,所以被杀人灭口……可偏偏他又活过来了。” 沈云卿点了点头,“小月,你说的不无道理。我看玉老板的样子,也是冲着向四皇子复仇去的。” 齐铂这个人自小不受重视,对他来说,一个陪着他从小到大的伴读,感情匪浅。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齐铂下手杀了他最亲近的人呢? 能让两个曾相依为命的人,相杀至此。 …… 小月说:“小姐,还有一件事,我查到齐骁的行踪了。” 沈云卿:“他在京城?” 小月:“齐骁不仅在京城,而且还住在四皇子府上。” 沈云卿:“那这件事情就有趣了,是四皇子对皇帝说,发现了齐骁混入京城的踪迹,也是四皇子把齐骁给藏起来的。这个人啊,还真是有意思。” 小月:“而且我在追踪齐骁的同时,发现了世子殿下的人,也在追踪齐骁,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暴露行踪。” 说到这里,小月有些担忧,毕竟她曾经刺杀过江临。 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两个闹矛盾的话,倒不如自己说清楚。 “江临的人?”沈云卿眼皮一抬,问道:“他追踪齐骁干什么……” 第520章:追求 小月:“其实……我总觉得世子在调查我,要不我当面去向他请罪吧。” 沈云卿:“不必请罪了。他估计早就猜到你是那个刺客了。” 虽然江临从未在沈云卿面前,提起关于小月的任何质问,但他远比沈云卿想象中的要聪明敏锐,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小月:“可这件事情不说清楚,小姐不怕他误会你吗?” 沈云卿曾经的确是带着一腔恨意,来到江临身边。 好在所有的误会已经解除。 好在……他们对彼此的爱都胜于其他任何事。 沈云卿:“世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呢?你以为我们那些事瞒得过他吗?既然他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们也当作从来没发生过吧。” 小月问:“那我还要不要继续盯着齐骁?” 沈云卿:“既然世子那边的人在盯着,那你就撤下来吧,近日就休息会。” “好的,我知道了。” 小月从房间里出去,正好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江临,她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下意识低着头。 江临路过小月,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他离开,小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月抬脚走出去,“罢了,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人突然从小月身后窜了出来,吓得小月一哆嗦。 林风一脸奇怪,“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小月没好脸色,“被你吓到了。” 林风:“那我向你赔礼道歉,小月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小月差点翻了个白眼,“有事说事,别说废话。” 林风原想着好好卖关子的,可小月这人最喜欢泼冷水了,“明天晚上有花灯展,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他吞吞吐吐地说完了。 小月直接回了句:“没时间。” 林风问:“你就不考虑一下吗?小姑娘都挺喜欢看花灯的,你成天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倒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小月:“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不考虑。” 林风无语:“……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小月瞥了一眼,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自己去吧。” 她说完就自己走开了,留下在原地独自惆怅的林风。 林风就是想不明白,“唉,她怎么就不愿意呢?” 好歹他们也认识快一年了,每天都得打好几个照面,更何况他们还曾经有出生入死的交情。她怎么还是那么冷淡呢? 林风心里委屈极了,果真追女孩子还是要靠天赋。 转身的时候,管家阿忠走了过来。 他原本就在不远处,把二人的对话都听完了。 林风有些慌张,心想会不会全部被听到了。 “忠叔,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阿忠调侃道:“小林啊,追女孩子可不是这样追的。我给你支几招。” 林风颇为怀疑,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他说:“忠叔,你给我支招?说说看。” 阿忠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作为一个过来人,那我可得说几句了……” 第521章:林风的灯笼 忠叔接着说:“小月那丫头啊,性子本来就冷僻,你这么直接说话,她当然会拒绝你了。” 林风:“那我应该怎么做?” 忠叔压低声音,道:“把刻意变成偶然,不经意的浪漫才是最打动人的。比如说你制造一个契机,让她不得不去花灯展,这时候你再出现。可不就是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林风听后,不禁赞叹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忠叔笑了笑,“那当然了。话不和你多说了,你自个领悟吧。我还得给王爷送药去呢,走了走了。” 林风在心里嘀咕了许久,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 第二天。 小月原本是打算在院子里练剑的,忽然看到一道黑影飞过。 难不成是刺客? 小月想都不想,就追了出去。 今夜是花灯展,手巧的人都会制作一盏花灯来参与评选,他们把自己的灯笼都挂在长街上。 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阑珊。 小月一心只想抓住那个黑影,无意中闯入了这片灯海。 璀璨缤纷的灯光,将周围的世界全部点亮了。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小月不由放下了脚步。 在这一条长街上,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意,每个人看起来都那样开心。 一点一点闪烁的光,处处充满着人间烟火气。 小月穿梭其中,走遍了一整条长街,也没有找到那个黑影。 她有些自我怀疑,“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这时候,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走到小月身边,“姐姐,送给你。” 她提着一盏粉色纸糊灯笼,递给小月。 小月:“送给我?” 小丫头:“是一位大哥哥叫我给你的,他说希望你日后天天开心。” 她把灯笼塞到小月手里,就撒腿跑开了。 小月望着自己手里的灯笼,“奇怪了,好端端的,谁送我灯笼?” 她转身之际,恰好看见林风站在面前。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光影绕在他周身,他的眼睛明亮如星。 小月的心口微滞,“是你送我的?” 林风没有否认:“我就知道你会来。” 小月一下子明白了,她恼羞成怒,质问道:“是你故意引诱我过来的?” 林风:“别生气嘛,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人间烟火,人啊,就是要多笑笑才好,别总是绷着一张脸,那样不好看的。” 小月显然生气了,她走过去,把灯笼往他身上推去,“我不喜欢被算计。” 她这一推是用了力的,林风脚下没站稳,从栏杆处摔了下去。 众人只听见一阵巨大的水声,紧接着呼道。 “不好,有人落水了!” “天啊,怎么掉进水里了,这大晚上的……” “……” 小月看着掉进湖里的林风,心里骂了句“活该”。 谁让他戏弄她了? 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林风却在水里大呼。 “小月,我不会水性!” 尽管如此,他手里死死举着那盏灯笼,不让它沾到水,可自己却渐渐沉下去了…… 第522章:立后 小月原以为林风是故意欺骗她的,可现在看来是真的不会水性。 眼看着林风的动静越来越小……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也跟着跳了下去,把林风给捞上来了。 ……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月把林风救上岸。 身边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这一回,竟然是美人救英雄!” 小月的脸瞬间就红了,幸好是大晚上的,没有人注意到。 她捶了林风一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戏弄我?” 林风心里委屈,“不敢了不敢了。” 他手里还抓着灯笼,只是可惜,还是沾了不少水,里面的蜡烛都灭了。 小月接过林风的灯笼,“这灯笼真丑。” 林风摸了摸后脑勺,“那我把它丢了……” 眼看林风就要把小月的灯笼抢走,小月又说了句,“不必了,留着吧。” 林风笑了起来。 小月也莫名其妙随着笑了起来。 仿佛在这一刻,别的什么人都进不了他们的世界。 …… 皇宫,紫云殿。 赵沐儿怀孕一个多月了,正是害喜的时候,她本就吃的不多,结果全部都吐了出来,人一天天瘦了下去。 齐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爱妃,今天可好些?” 赵沐儿不想搭理齐越,“不好,臣妾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齐越被吓到了,“可不许胡说。这是我们的孩子,他是上天送给朕的礼物。” 赵沐儿:“毕竟难受的只有臣妾一人,皇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齐越有些无奈,但还是好言劝道:“那朕要怎么做,才能让爱妃高兴一点呢?” 赵沐儿想了想,“臣妾想要什么,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从前,赵沐儿是不想争这些的,但为了她的复仇计划,她就必须要争一争了。 齐越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好好好,朕都答应你,朕就去写立后圣旨。”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人无一不是大惊。 尤其是李公公。 李公公跟在齐越身边几十年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帝王。 虽然说皇帝和先皇后感情不好,但也是二十年的夫妻了,即便是二皇子连同萧家谋反,皇帝都没有废掉皇后。 由此可见,先皇后萧蘅在皇帝心中,是有着一个奇特的位置的。 然而这一刻,为了讨得赵沐儿的欢心,皇帝轻而易举地就把皇后之位给她了。 李公公还以为皇帝说着玩儿的。 结果齐越又说:“朕这就去写圣旨。” 话音落下,齐越就起驾离开,前往御书房了。 李公公赶紧跟了出去。 他小心翼翼问了句:“皇上是真的打算立皇贵妃为后了吗?” 齐越说:“朕答应过她,她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一个皇后之位,不算什么,能让她开心就是好事。” 李公公说:“可皇贵妃毕竟是个孤女,奴才怕大臣那边会不同意……” “那些大臣……呵。”齐越冷笑道:“当年,朕不想娶萧蘅为后,他们不同意。后来,朕想废掉萧蘅这个皇后,他们还是不同意……难道朕一辈子要看他们的脸色吗?” 第523章:他喜欢的蜜桃酥 齐越:“现在朕想立沐儿为后,他们还是反对,既然如此,那朕就偏要和他们对着来!”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故意的逞强,反倒是让李公公想起了几十年前。 齐越五岁那年,特别喜欢吃御膳房的蜜桃酥,被太后训斥了一顿,尽管如此,他偏偏还是要偷偷藏着吃。后来没人阻止他的时候,他却再也没吃过了。 要说他真有那么喜欢蜜桃酥,也不至于,皇宫里美食多的是,不至于为了蜜桃酥耿耿于怀。 让他耿耿于怀的,不是蜜桃酥,而是那份压迫。 李公公看着齐越立后的决心,不由有些感慨。 真是宠爱入骨吗? 到也未必。 如今的赵沐儿和蜜桃酥无疑是一样的性质。 …… 这天,齐越亲笔写下了立后圣旨,几乎是一笔促成,没有半点犹豫。 他对李公公说:“朕要找个好时机,把这道旨意颁布出去,对了,立后大典,你要提前准备了,必定要风光隆重。” 李公公:“奴才知道,定会把立后大典办得完美。” 齐越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便道:“好了,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歇会。” 李公公看了眼那摆在旁边的立后圣旨,“奴才这就退下。” …… 也不知哪里来的风,把桌上的东西忽然就吹乱了。 那压在书册底下的画卷,就这样松松懒懒地摊在了地上。 画上是一个穿着青衣长裙的女子,有一头及腰长发,她站在桃花树下,清浅含笑。 齐越原以为自己已经不记得那个女人了,原来所有的忘记,都是刻意为之。 他把画拿起来,手指慢慢拂过女子的脸。 “萧蘅啊,原来我当年是为你作过画的,只是时间久远,久到我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情。” 齐越不知是笑还是哭,脸色异常难看,他突然站了起来,往门外跑去。 此时已经入夜,身边的宫人见皇帝这副模样,也不敢说话,只能跟着追过去。 齐越不管不顾,一路跑向了凤仪宫。 这儿,是萧蘅待了二十年的地方。 随着萧蘅的去世,这座宫殿也被封上了,只留下几个宫人看守着。 他们似乎没有料到皇帝会半夜来到这座“冷宫”,全部都慌乱地跪在地上。 “皇上……” 齐越的模样有些疯,他对那些人吼道:“把门打开。” 随着大门被打开,齐越跑了进去。 院子里原本种着的那些芭蕉树,已经全部枯死,没有一丝青葱的痕迹。 齐越走进去,看见了那个灵位。 他始终不能相信,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嘴角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在笑着,身边的宫人却无比害怕。 皇帝暴戾、杀人如麻,谁也不知道他突然来凤仪宫,是为了什么? 这时候,齐越猛然回头,对那些宫人说,“你们都给朕滚出去!” 宫人们忙屁滚尿流地退出去了。 …… 这偌大的宫殿,只剩下齐越一个人。 殿内昏暗的烛光,经不住被风一吹,随时都会熄灭似的,处处都透着几分诡异…… 第524章:脆弱不堪的父亲 齐越独自面对着萧蘅的灵位,浑然没有半点惧意。 他自诩真龙天子,又怎会害怕呢? 只见齐越慢慢走近,他凝视着她的名字,眼神复杂难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对她,绝非单纯的恨。 二十年的夫妻,他似乎从未离她这样近过。 “萧蘅啊萧蘅,你为什么偏偏是萧家的女儿呢?” 从一开始,齐越就知道,他要娶的人必须是萧家嫡女,而这个人恰好就是萧蘅。 正因为如此,齐越才去了萧家。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偶然,是他刻意想去看看,他的皇后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传言非虚,齐越所见到的萧蘅,的确符合了所有大家闺秀的要求。 她就像是一个被严格按照皇后标准培养出来的玩偶。 记忆中的萧蘅,永远都端着皇后的架子,不会生气、不会吃醋、更不会撒娇…… 在这姹紫嫣红的后宫中,她没有半点鲜活气息。 有时候,齐越也在想,究竟是萧蘅本身如此,还是这皇城将她变成如此? 他不理解,他从来都不理解她。 可在这二十年来,萧蘅的却成为人人口中赞美的皇后。 即便是太后,也从未挑过她半点错。 齐越原以为,即便是两看生厌,他也能和萧蘅过完这一生。 可为什么……为什么萧莅要帮着齐铭谋反呢? 为什么她要是萧家的女儿呢? 齐越笑意深深,眼中却是无尽悲凉,“萧蘅啊,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要对你动心了,如果你不姓萧。” …… 这时候,一阵大风吹来,把屋子里的烛火全部给吹灭了。 齐越脖颈一阵凉意,他回头看去。 看到的,正是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萧蘅,她伸出双手,朝着他的脖子。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们的孩子?” 齐越被掐住了脖子,呼吸变得困难,“我从来没有……” 那双手的力度越来越大,“我们的钦儿,还不满百日啊……” 十九年前,萧蘅生下齐钦的时候,齐越的确曾忧虑过,她若是生下一个女儿也就罢了,可偏偏生下来的是皇子。 而且,是正宫嫡长子。 立嫡立长,太子之位都该是齐钦的。 当时,齐越手中没有实权,权力都在太后和前朝大臣手中,他担心萧家会借着齐钦,来逼宫夺位。 齐越承认,曾经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想杀了齐钦。 可最终,当齐越看着襁褓中白白胖胖的孩子时,他终究是心软了。 这是齐越第一个孩子啊,身上流着和他相同的骨血,他怎么忍心加害呢? 大概是天意如此,齐钦感染了风寒,不满百日便夭折了。 那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齐越的心仿佛被挖掉一块。 他不敢去慈宁宫,他不敢看见已经死去的孩子…… 他承认,那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失去爱子的父亲。 他不敢面对孩子,不敢面对那个脆弱不堪的自己。 他害怕自己所有坚硬的伪装,都破碎一地。 此后,他故意忘记齐钦曾经存在过,他故意不记得他的忌日。 他一次次告诉自己,他的孩子没有死…… 第525章:我们之间不是知己知彼吗 可这一切,在萧蘅看来,全是齐越的薄情寡义。 她最恨的,不是他爱着别人。 而是……他从来不愿意承认,他也对她动过心。 仿佛爱上她,是一件让他生不如死的事情。 “是你害死我的钦儿,我要你给钦儿赔命……” 齐越没有挣扎,他的身体渐渐倒了下去。 …… 等到外头的人觉得不对劲了,冲进来一看,发现齐越躺在地上。 “皇上!皇上晕倒了!”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明瑞,露出了一丝暗笑。 …… 这天夜里,沈云卿收到了来自明瑞的纸条。 她把纸条上的字看完,然后就烧了。 “看来,我的长生不老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江临:“你的长生不老药?” 沈云卿:“不然你以为玄真那个江湖骗子,能练出来什么灵丹妙药?” 沈云卿不说的话,江临还真猜不到玄真是她安排进去的,“你用玄真顶替了凌霄,是为了让皇帝服药。这药……不一般吧。” “当然不一般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云卿眉眼有几分得意,虽然说她的医术算不上如何高超,但炼制毒药,还真是颇有天赋。 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并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它只是一种让人飘然欲仙的“假药”,服用一两颗并不会致命,甚至检测不出毒性。 可服用的次数多了,那就是致命的了。 这药能让人产生幻觉。 如果沈云卿没猜错的话,今夜这事,应该是齐越产生了幻觉。 她算计好了一切,折磨齐越的身子,却又不让他死去。 “皇贵妃的孩子还没出生,皇帝可不能死了,就让他苟延残喘地活着吧。” 江临琢磨着沈云卿的话,猜到她是打定了注意,要把赵沐儿的孩子推向皇位。 “她的孩子不到两个月,皇帝突然病重,我想各路人马都虎视眈眈了。” 沈云卿:“比如说四皇子。殿下,你没发现四皇子最近的动作有些多吗?” 江临眉头一蹙,“你怎么知道的?” 沈云卿勾着江临的脖子,她贴在他耳边说:“因为……我好奇心重。” 江临笑了,他让人追踪齐骁,无意发现齐骁和齐铂有联系,所以发现了齐铂的那些小动作,可他没想到,沈云卿也知道了。 并且……她还知道,他在干什么。 全天底下,还有比他们更相配的人吗? 没有了。 命中注定,他只会爱上她。 而她,也只会属于他。 …… 江临把沈云卿抱起,“那你的好奇心,能不能全部用在我们身上呢?” 沈云卿调侃道:“我们啊,不是知己知彼吗?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嗯?” 她的手勾着他的衣领,眉眼含笑。 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狐狸精。 江临的喉结不禁动了动,这段时间,因为沈云卿的病情,所以他一直忍着没有碰她。 好在她已经痊愈了,竟开始撩拨人了。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圣人,他有私心,也有欲望。 他想得到她。 江临说:“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还缺了点什么……” 沈云卿不解,“我们之间缺了什么?” 第526章:女儿像父亲 江临勾了勾沈云卿的下巴,“我想要个孩子,我们两的孩子。” “孩子?”沈云卿皱了皱眉头,她对“孩子”这种生物,有一种不受身体控制的反感。 大概是齐铄那事,让沈云卿留下了阴影。 她曾费尽心血将他抚养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她一直将她视若亲子。 可惜结局,从来都不如人意。 …… 江临发现了沈云卿脸上一瞬而过的悲愤,他以为她心里拒绝,便道:“你若是不想,我日后不说了。只是那药……喝多了伤身,停下吧。” 说这话的时候,江临正捏着沈云卿的手,才发觉她掌心冰凉。 沈云卿的确一直在服用避子汤,若非如此,她不会一眼发现赵沐儿在喝那东西。 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 “你是怎么知道的?绿萝告诉你的?” 江临:“不是绿萝,是我偶然发现的。你听我一句,那东西别喝了。你不要孩子,也有别的方法……” 气氛莫名沉重起来,沈云卿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拆穿的羞耻感。 “好,不喝了。” 她靠在江临身上。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只是害怕……我不喜欢他。因为啊,我把所有的喜欢都给了你,只给了你一个人。” 她把侧脸贴在他的胸口,聆听着他的心跳。 江临知道沈云卿深爱着她,可他永远不知道,她有多么爱。 对沈云卿而言,江临是她唯一的心动,也是唯一将她拉入人间的光。 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所有动力,全都在江临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江临,沈云卿触碰不到人间的温暖。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爱,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唯一深爱的人,只有江临。 …… 江临的手轻轻覆在沈云卿的脸上,许多时候,她总是不经意地变成了受伤的小兽。 若是小兽被抛弃了,毫无疑问……会死的。 “卿卿,你不必害怕,如果真有了孩子,我不会要求你必须爱他,这世上只会多一个爱你的人。” 沈云卿:“殿下,那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江临其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常听旁人说,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对我而言,女儿还是儿子关系不大,我大概是更喜欢像你的那一个吧。” 沈云卿摇头,“你如此好看,那还是女儿好。若我们能有一个女儿,她像极了你,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等她长大了,十里八乡前来提亲的人,定是会踏破我们豫王府的门槛……” 江临笑了,“你倒是想得长远。” 他把沈云卿的手握在掌心。 “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我绝不会再提。你要明白一件事,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沈云卿:“那你也要明白一件事,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无人能及。” 她就是一个疯子,偏执地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江临这一个人。 所以无论别人有多好,在沈云卿眼中都不值一提。 她偏爱着他,永远永远…… 江临说:“等天亮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527章:难民 沈云卿不明白问:“为什么是天亮才说?” 江临勾了勾沈云卿的鼻子,“因为啊,我想让你每天都有期待。” …… 初夏的夜晚,习习凉风如雾,时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翌日,沈云卿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现江临不在了。 她埋怨了一句,“不是说好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吗?就知道骗人,原来是哄我。” 沈云卿嘀嘀咕咕地下了床,等她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满眼繁花似锦。 她问:“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些花花草草?” 绿萝站在一边,看破不说破。 “奴婢也不太清楚。” 沈云卿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沿着地上新铺好的青石板路走过去,在那繁华之中,架着一个秋千。 藤蔓顺着秋千生长。 沈云卿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秘密啊。” 她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小时候的愿望是拥有一个秋千。 原以为江临听过就忘了,没想到他倒是记在心里了。 …… 绿萝凑过来,打趣道:“小姐,殿下的心意,你可喜欢?他可真是想着法子来哄你开心。看着你们两啊,还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沈云卿敲了敲绿萝的头,“你啊你,就是太闲了。看来我得找点事让你去干了。” 绿萝一脸无辜。 沈云卿:“我听说,近日有很多难民涌入京城,苏世子忙得都脱不开身了,不如你去帮帮他?” 绿萝的眼神有些羞涩,“小姐为何提到苏世子……” 沈云卿也是看破不说破,她故意道:“江家和苏家关系不错,苏世子初来乍到,对京城怕是还没我们熟悉,你帮着他去了解一下民情,有何不可呢?还是说,你这小丫头片子在想别的?” 绿萝:“当然没有。” 沈云卿:“没有就没有吧,唉,女大不中留,一个两个都这样。” 绿萝的脸红了,“奴婢不和小姐说话了,你总是喜欢拿我们寻开心。” 沈云卿:“我可是说正经的,西凉已经在边境作乱,很多百姓流离失所,逃到了京城来,这段时间,京城也是乱的很。苏世子一直在漠北长大的,他对京城不熟,且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 绿萝:“这么说来,西凉是不是马上要和大齐开战了?” 沈云卿没有立刻回答,她早就知道,西凉和大齐会开战,只是时间倒是比前世提前了许多。 此战,在所难免。 齐越以为把贺兰穆放回去了,会让西凉内乱,殊不知,他低估了贺兰穆的能力。 不出意外,贺兰穆那个疯子,很快就会掌管西凉大权。 …… 绿萝听了沈云卿的吩咐,去了苏成那边。 果不其然,到处都是难民,乱成一团了。 难民的存在,必然会给京城带来很多隐患,他们都是从很远的地方逃过来的人,一旦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眼下,就有几个难民抢劫了一家米铺,闹得是人仰马翻。 那米铺的老板跪在苏成面前,“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第528章:他是被逼疯的 对于米铺老板来说,他这家店的生意就是全家赖以生存的命。 如今所有的粮食都被洗劫一空,可不就是要了他和家人的命吗? 苏成是在战场上长大的,只知道打打杀杀,这些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只能让人先劝慰米铺老板,然后去追捕那些难民。 最可怕的是,洗劫米铺还只是开始。 若是把那些难民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能眼看着事情愈演愈烈…… 苏成只好下令:“现在立即去封城,全城禁止难民流入京城。” 转身之际,苏成看到绿萝站在不远处。 他阴霾的心情有了点亮光。 “绿萝姑娘,你怎么来了?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绿萝摇头:“是小姐让我找世子的,我知道有个地方,藏了许多难民,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引起京城大乱。” 苏成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绿萝是特意来找他的,“原来如此。” 绿萝:“苏世子和我来吧。” ……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人露出了冷笑,只见他偷偷溜进了四皇子府。 “事情已经办好了。” 齐铂把手上的笔一放,他心想着:“下一步,该去洗劫那家呢?” 这次洗劫米铺的人,就是齐铂派去的,他安插了几个自己人混进难民之中,然后煽风点火,激发矛盾。 他要让京城大乱,越乱越好。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浑水摸鱼。 “殿下既然想干,不如干一次大的。” 齐铂挑了挑眉,“大的?” “京城首富马家,可谓是富可敌国了,如果马家被洗劫一空,京城其他人自然会人人自危。” 齐铂笑了,“你的主意不错,那下一个,就马家吧。” “是,属下去准备了。” …… 这时候,齐骁从门后走进来,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完全不自由。 “四殿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铂牵起一丝温柔的笑意,用天真的眼神看向他,问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想让京城大乱。” 纵然齐骁再傻,他也看出来了,“从济安堂的事情,到今日的难民,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了搅乱京城的安宁。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帮西凉。” “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帮西凉。” 齐铂和贺兰穆早有协定,如果贺兰穆那边的计划成功,他就是西凉王了,到时候反攻大齐,便是助齐铂上位之际。 齐骁想不通,齐铂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选择去毁了大齐。 “你疯了,你们都是疯子!” 齐铂:“再不疯的话,连活路都没了。等皇贵妃的孩子落下,就是太子,我可不能眼看着我的计划是镜花水月一场梦。” 他原本可以再耐心等一等的,可赵沐儿有了身孕,齐越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立储之论。 他是被逼疯的。 …… 齐铂看着这个质问他的人,心里冷然,面上却劝道:“齐骁,你听我说,等我手握大权,我就帮你杀了那个女人,我会帮你报仇的,我说到做到。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529章:皇上需要静养 对齐骁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东山再起,而是报仇雪恨。 沈云卿毁了惠王府,杀了他的父亲,还害得他折了一条腿…… 这仇恨,不共戴天。 齐骁质问:“四殿下,你的意思是还要我继续等下去吗?” “不然呢?你想带着你的那群残兵败将直接杀进豫王府吗?”齐铂笑了声,“怕是还没进门,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齐骁一时哑言,他的确想过这个问题,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莽撞行事。 齐铂的语气又缓下来,他拍了拍齐骁的肩膀,“你只有依附我,才可以报仇。” …… 一个暗卫进来,在齐铂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齐铂脸色大变,“你说父皇晕厥了?” “皇上昨夜去了慈宁宫,然后至今昏迷不醒,殿下怕是要早做准备了。” 齐铂迅速考虑了下,当机立断。 “进宫,现在就进宫。” …… 皇宫。 不少大臣都围在外面,不得进入。 玄真手持拂尘,居高临下地看向这些文武百官,他心里还真是感慨万千。 半年前,他还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 半年后,他就成了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 这里所有人都得看他玄真的脸色。 玄真:“各位稍安勿躁,皇上身体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而已。” 大臣们议论纷纷,最先站出来的是王尚书。 王尚书:“国师,你既然说皇上没有大碍,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见上一见呢?” 玄真反驳道:“王尚书是没有听清楚吗?皇上需要静养,你们这些人吵吵闹闹,还让皇上如何休养呢?” 王尚书:“我们是担心皇上龙体,国师千般阻拦我等,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 玄真脸上的笑意僵硬,“王尚书此言何意,是指责本国师挟持皇上吗?” 王尚书:“我……没有这个意思,国师休要诬陷!” “哼!”玄真轻轻甩了甩拂尘,“既然没有这个意思,就请各位大臣退下,等皇上身体恢复好了,自然会召见你们。” 皇帝晕厥,国师阻拦大臣,任是谁也猜得到这里面的猫腻。 禁军统领白遂一直都是齐越的心腹,他也跟着站出来了。 白遂把手中的剑往前一推,带了几分威慑,“我们今日见不到皇上,是绝不会离开的。” 玄真冷言嘲讽,“怎么?白大人是想在宫里动武了?还是说……白大人想趁皇帝身体有恙,逼宫夺位了?” 白遂是个武将,嘴皮子不如玄真利索,这一顶罪名压下来,他顿时就慌了。 “你胡说什么?” 玄真:“都说了让你们别来打扰皇上,一个个就是不听,来人,把这些闹事的全部给抓起来!” 一大堆侍卫涌来,把大臣们团团围住。 齐铂便是在这个时间赶到的,他哭哭啼啼地跑过来,“父皇!” 众人的目光往齐铂身上看去,显然有几分好奇,不过有人立即说道。 “四殿下,你来的正好,你与皇上是父子,儿子看望父亲,是天经地义的。” 齐铂抹了抹眼泪,“听闻父皇有恙,我便赶紧过来了,就怕国师不让我进去看望父皇……” 第530章:病重 齐铂和这里的众位大臣想的一样,他们都担心皇帝病重,国师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玄真倒是没有料到这个四皇子会来,他有名义可以拦住这些大臣,却没有名义拦住皇帝的儿子。 他干脆笑了笑,“既然是四皇子,那自然是可以面见皇上的。你和我来吧。” 齐铂不知玄真安的什么心思,他跟着玄真过去,“国师大人,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 玄真:“没多大事,就是需要静养而已,不能让太多人打扰。” 齐铂试探性问道:“我听说父皇昏迷不醒了,这是真的吗?” 玄真回头看了齐铂一眼,似笑非笑,“四殿下希望是真的吗?” 齐铂:“我当然希望是假的,父皇是大齐天子,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说话的时间,齐铂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推开门,可以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齐铂想走进去,被玄真一把拦住了。 玄真:“皇贵妃娘娘在里面照顾,四殿下就在这里,远远看皇上一眼吧。” 齐铂今日来此,就是想看看皇帝的病情有多重。 只听见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正是皇帝的音色。 齐铂心里复杂起来,不是说病重昏迷吗?难道是消息有误…… 他担心是自己听错了,便继续站着没动。 …… “爱妃,真是辛苦你了。” “臣妾不辛苦,皇上快把药喝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 齐铂瞥了玄真一眼,“国师诚不欺我,父皇没有昏迷不醒。” 玄真眼底笑意深长,“既然如此,就请四殿下离开吧,皇上的病需要静养,打扰不得。” 玄真一出去,那些大臣就围着他。 “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了?到底重不重?” 齐铂:“父皇只是略有小恙而已。” 白遂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玄真,心里还是不安,“四殿下,你和我们说实话,真的只是略有小恙而已吗?” 齐铂点了点头,“皇贵妃正在里头照顾父皇,就不需要我们这些人去打扰了。” 今日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齐铂莽撞了,他不该听到消息就跑进宫来,这不是明摆着暴露自己的意图吗? 更何况,皇帝确实还没有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那么……是谁故意放出皇帝病重的消息,来引起鱼儿自动上钩呢? 齐铂离开的时候,瞥了眼玄真,他眼底都是笑意,深不可测。 …… 此时。 房间内。 赵沐儿看了眼那太监,“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这个小太监别的技能没有,就是擅长模仿人说话的声音。 刚才齐铂听到的对话,是赵沐儿和这小太监。 真正的皇帝,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 赵沐儿把手中的汤药硬生生灌进去,她轻声说:“真好,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在笑,脸上尽是凉薄,满眼冰霜。 “赵家一百多条人命的仇,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我不仅要夺走你的性命,我还要夺走你的江山。” “不过你放心,你不会那么快死的,至少……要等到我们的孩儿出生。” 第531章:她在杀人 赵沐儿一边笑着,一边把手中的汤药灌进齐越的嘴中。 然而她这张脸,却让人永远无法感觉到一丝恶毒。 她永远都是清丽含霜的仙子,即便她在杀人。 离开的时候,赵沐儿还特意叮嘱了看守的宫人。 “好生照顾皇上,如若皇上出了任何意外,本宫要了你们的命。” 宫人颤颤巍巍遵命,目送皇贵妃的离开。 …… 回到紫云殿后,赵沐儿取下头上复杂的珠翠,放桌上一摔。 “原来做戏,也这么累。” 纸鸢走进来,把门窗都关上。 “娘娘,你可当真想好了?” 赵沐儿一个眼神看过去。 纸鸢:“奴婢跟了你这么多年了,说句真心话,不管皇上是什么心思,他绝对是这天底下对你最好的人,你当真就那么相信世子妃吗?” “对我最好的人……” 如果齐越不曾灭掉赵家满门,他的确是对赵沐儿最好的人。 他赐她富丽堂皇的宫殿、赐她百依百顺的宠爱、赐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赐她不可一世的娇纵…… 可那又如何呢? 赵沐儿清醒地知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像极了风遥。 一直以来,她只是一个替身。 以替身的身份,享受着这一切。 赵沐儿:“纸鸢,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沈云卿的话倒是开导了她,既然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人,那就抓住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也是一种幸福。 …… 而纸鸢始终觉得赵沐儿太过急切了,按照皇帝对她的宠爱,她大可什么都不必做,安心等待孩子的出生,只要是个皇子,就是大齐储君。 可赵沐儿偏偏要对皇帝下手,她来这一出,把皇帝给软禁了,万一吃力不得好呢? 纸鸢说:“奴婢担心,世子妃不是真心要扶持娘娘腹中的龙子……” 赵沐儿垂着目光,“你对她似乎有很大意见?” 纸鸢忙跪下来,“奴婢不敢非议世子妃,奴婢……只是全心为皇贵妃娘娘考虑。” 赵沐儿挥了挥手,“我累了,你出去吧。” 她看着这偌大繁华的宫殿,满心悲意油然而生。 赵沐儿何尝不知道,沈云卿也只是在利用她和她的孩子呢? 她无依无靠,要想稳坐太后之位,就必须要依附沈云卿。 “孩子啊孩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 这边,齐铂已经回到了自己府上。 他看着自己的属下,骂道:“一群废物,父皇根本没有病重。” 齐骁也站在旁边,“四殿下亲眼见了?” 齐铂:“到处都在传父皇病危,我听他说话的气息倒是挺浑厚的,不像是病危……” 齐骁嘀咕了一句,“那这就奇怪了。” “总之,现在我们都要万分谨慎。”齐铂深吸了一口气,“婚礼照常进行,一切都要准备妥当,不能有丝毫闪失。” 齐骁:“许相的女儿,对你倒也是一大助力。” 然而齐铂的脸上可看不出什么高兴,这桩婚事给他带来的只有沉重的压力…… 第532章:女儿不想嫁给他 齐骁笑了笑,“听说那许家的小姐,模样也是倾国之姿,你又何必闷闷不乐?” “倾国之姿……”齐铂发出一计低笑,“的确是倾国之姿。” 可那又如何呢?许妍对齐铂来说,只是一个被迫娶来的皇子妃。 她这个人是谁都不重要,相貌如何,还重要吗? 齐骁:“这场婚礼啊,可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你得让他们知道,你娶的是丞相府的千金。” 齐铂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皇帝把许妍赐给她,本就是一个试探。 如果他这时候得意洋洋,不更是把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了吗? “父皇身体有恙,我作为他的儿子,成亲自然不能搞得太过低调,一切从简。” 齐骁问:“一切从简,许相那边会不会有怨气?” 齐铂:“许相那个老狐狸,他是父皇的人,不必表示得太过巴结。” …… 婚期在即,许家这边也忙起来了。 许妍看着府里张罗起来的红绸,越发觉得心口堵得慌,她和齐铂一样,并不期待这桩婚事。 一个丫鬟走进来,凑在许妍耳边说了几句话。 许妍挑了挑眉,“你说马家公子上门提亲了?” “是啊,带了不少重金,二小姐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许妍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没能嫁得了如意郎君,许暖凭什么能得偿所愿呢? “我听说这个马远,身边姬妾无数,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确是好福气啊。” “不过老爷平时那么宠爱二小姐,怕是不会答应。” 许妍笑了笑,“父亲再如何宠爱她,也比不过白花花的银子重要。” …… 这时候,许暖就站在书房外,听着许均和马远的谈话。 她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马远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嫁给了她,还不如去死。 父亲,千万不要同意!!!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许暖赶紧走开,躲在柱子后面。 走出来的人正是马远,他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许暖的心顿时就沉下去了,她跑进书房。 “父亲,你答应他了?” 许均看着那些摆在地上的礼品,他没有正面回应许暖的问题,只说,“马家是京城首富,而且马远是家中独子,他会继承马家所有的财富。” 许暖万万没想到,她的父亲为了那些钱财,把她嫁给马远那样的人。 “所以您要把我嫁给马远?” 许均脸色有几分不高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 许暖因为庶女这个身份,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她不求大富大贵,她只求能够安稳度日。 可马家显然是龙潭虎穴,她若嫁进去了,只会被活活折磨死。 她一定会死在那里的…… “可马远他……他身边姬妾无数,为人暴戾成性,女儿不能……” 许均叹了一声,“你放心,马远刚才和我保证过,他会改正的。” “父亲!”许暖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了,她语气坚定,“女儿不想嫁给他。” 第533章:世子侧妃 在许均眼中,二女儿自小乖顺懂事,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宠爱她的原因。 可一旦这个女儿不再听话了,那她也将失去他的宠爱。 许均呵斥道:“许暖,你这是在和谁说话?你别忘了,我是你父亲,你的婚事只能由我做主。” 许暖眼眶泛红,“父亲,可女儿真的不能嫁过去,马远那样的人,女儿会死在他手里的……” 许均的眼神转了转,他不是没打听过马远,只是马远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 他语气软下来,“暖暖,不是父亲狠心。你是庶出的女儿,一般的高门大户是进不去的,难不成你想给人做小妾吗?而马远愿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来娶你为正妻,你听为父的,马家已经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这句话一出,更是将许暖的希望击碎了。 大齐最看重嫡庶尊卑,许暖一直都知道,她只是庶出。 庶出的女儿,很难嫁给正经人家当正妻,往往只能当妾室。 可比起马远的正室,许暖更宁愿当别人的小妾。 这一刻,许暖也看清楚了许均,在许均心中,什么都比不过金钱权势。 她流着眼泪走出去,每走一步,心里就在盘算着下一步了。 许暖不认命,她不信自己只能拥有这样的人生。 …… 这天夜晚。 许暖正打算歇息,她的丫鬟跑进来。 “二小姐,奴婢听府里人说,要你和大小姐同时出嫁,也就是说,还有一周时间,你就要嫁进马家了。” 许暖的心咯噔一跳,“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那你打算如何脱身?” 此时,许暖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个白衣公子的身影。 她早在很久之前,便远远看过江临几眼。 公子如玉,温润端方。 他在的地方,仿佛都带着光芒。 那次宫宴上,是许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江临,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滚”,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沈云卿身上。 呵,那个女人。 同样是丞相府的千金,许暖比沈云卿差的,只是一个嫡女身份。 更何况,此时的沈家已经落魄了,支撑着沈云卿的家世也没了。 沈云卿能做到的,许暖同样可以,她比她更温柔懂事,更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许暖淡淡开口:“与其嫁给马远为妻,我倒不如成为他的侧妃……” “二小姐说的人是谁?” 许暖:“当今除了皇上,最位高权重之人。” “豫王世子?” 许暖低眸,“你很惊讶?很怀疑?” “豫王世子对世子妃的宠爱,可是人尽皆知,莫说侧妃了,他身边连个丫鬟都不曾有。这等深情,小姐真的有信心嫁给他吗?” 许暖抬起自己的手,摸了摸丫鬟的脸,“你还是太单纯了,这天底下,哪里有男人会对女人一心一意?江临现在对沈云卿的深情不移,不过是还没有遇到挑战而已,而我,就是他们那所谓爱情的一个挑战。” “那……二小姐打算怎么做?” 许暖仔细地想了会,她说:“我自有妙计,让他不得不娶了我。” 第534章:不可能成全 随着夏日到来,天意越来越热了。 沈云卿恨不得把屋子里都摆满冰块,可每次搬来冰块,都会被江临弄走。 江临说:“你身子骨本就畏寒,小心在夏日感染风寒,到时候,又要吵吵闹闹不肯吃药。” “你胡说,吵吵闹闹不肯吃药的人哪里是我?明明是你。”沈云卿反驳道:“你和老爷子一样,都怕苦,每次都不肯吃药,非得我用糖哄着才肯吃。” 江临自知说不过她,但他还是让人把房间里的冰块给撤了。 “前些日子,许家二小姐亲自来向你道歉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沈云卿:“还能怎么看?那个许暖显然是有备而来,三两句话就哭得梨花带雨了,若是你在当场,肯定会心疼他。你们男人啊,总是喜欢心疼那些楚楚可怜的女子。” 江临不服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何曾像你说的那样。” 沈云卿:“那是你没见到许暖那天的模样,若我是个男子,我也心疼她,可是我不是,我只觉得她虚伪。” 江临:“外头都在说,豫王世子妃仗势欺人,不给许家面子,还说你当众打了她,气焰十分嚣张……” 沈云卿:“那你听到这些流言,是什么想法?” 江临笑了,眼角略弯成月牙,“我听着他们的话,仿佛可以想象出你当时的模样,还真是有些……可爱。” “仗势欺人也可爱吗?”沈云卿也笑了,“世子殿下啊,你现在可是偏心得很,一点原则都没有了。” “我的原则有一条是你,你还不知道吗?”江临拉着沈云卿的手往那秋千坐下,他在她身后轻轻推着。 沈云卿:“他们都把我说成嚣张跋扈、善妒凶悍的母夜叉了,你都不给我美言几句,眼睁睁看着我的名声越来越糟糕,可真是好狠的心呐!” 江临:“你在乎吗?” 沈云卿想了想,她还真是不在乎。别人越这样说,就说明他们心里越嫉恨,她巴不得开心乐呵。 “不在乎。” 江临:“那我也不在乎。” 沈云卿突然想到了什么,“我问你,和我这个悍妇相处久了,如果某天,有一个非常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姑娘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动心吗?你会不会娶别的女人?” 江临没有脱口而出,相反,他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如果沈云卿不曾出现,他或许会和别人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可她既然出现了,他又如何还爱得上别人呢? 在他眼中,沈云卿就是千好万好、无人可及。 已经拥有月亮的人,纵然星河如何灿烂,也不会吸引他的目光。 …… 沈云卿不等江临回答,她就说:“我这个人小心眼得很,善妒是真的,狠毒也是真的。如果有一天,你对别人动心了,我会先杀了那个人,然后再杀了你。我可不能让你们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沈云卿一直都知道,她的占有欲极强。 她不可能接受她所爱之人,把心分给别人,即便是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她不可能笑着成全的…… 第535章:徐渊死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会杀了他们。 …… 林风从外头走来,他脸色似乎有点急,“殿下,襄阳侯出事了……” 江临问:“他怎么了?” 林风:“据探子回报,说是今天上午,在城郊的木屋发现了襄阳侯的尸体。” 江临:“死因是什么?” 林风眼神暗了暗,“一剑封喉。” 江临眸光转动,看向沈云卿,“看来,是仇杀了。” 当时,徐渊请辞的时候,江临和沈云卿都认为他是在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到底还是出事了。 沈云卿道:“徐渊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从他辞官离开京城那天起,那些仇家就陆续找上门来了。徐渊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为了完成凤娘的愿望,带她去踏遍山河。凤娘既然死了,他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 有些人一辈子都逃不开“情”这个字,而有些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 沈云卿心里头有些酸涩,她是眼看着徐渊和凤娘在一起的,是时隔十八年后的重逢。 即便凤娘忘记一切、命不久矣,徐渊依然爱她如初,为她遍种满园绿梅、为她辞官归隐…… 如今这两人都没了,难免让人触景生情。 江临吩咐林风:“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给他们安葬吧。” 林风看了看沈云卿,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沈云卿见林风的表情,“是关于我的?” 林风点了点头。 沈云卿;“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都听着。” 林风支支吾吾,“是关于沈海沈大人的……” 沈云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就恢复如常,“怎么,他也死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沈云卿自己都觉得自己恶毒,毕竟沈海可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可那又如何呢? 不过沈云卿转念一想,沈海这个人在官场可是左右逢源,很少会得罪人,能有什么仇家追杀? 林风低着头说:“倒也还没死……只是有消息说他得了肺痨,怕是没几天了……” 沈云卿冷冷笑了下,她从秋千上下来,道:“既然还没死,那就不必告诉我了。” 江临瞥了林风一眼,“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他知道时到今日,沈云卿还是没有完全做到对沈海视同陌路,毕竟她曾在他身上期待了十几年的父爱,她也恨了他十几年…… 沈云卿从来没有刻意去打听沈海的消息,不代表她真的不在乎这个人了。 就算是恨,也是恨之入骨。 …… 沈云卿故作轻松,问江临,“殿下,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江临伸手把沈云卿头上的树叶给拈了下来,“我在想,再过不久,京城的十亩荷花就开了,你应该会喜欢。” 沈云卿:“怎么突然说这件事?” 江临:“因为这世上,有很多事是值得开心的。时间那么珍惜,要用在让自己开心的事上。” 沈云卿明白了,江临这是在劝她,不用太在意沈海这个人。 可谁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呢? 第536章:沈海肺痨 走到今天这一步,沈云卿对沈海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怨恨了。 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让她在眼皮子底下苟延残喘地活着…… 是报复呢,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忍心?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沈云卿都不知道自己该恨谁了,是恨三心二意却故作深情的沈海,还是恨偷情生子的苏菀呢? 还是那个至今不知道姓名的生父? 这些不重要。 沈云卿本就是沈海和苏菀之间互相怨毒的产物,她的出生,从来都不是带着爱意和祝福的。 没有人期待她来到这个世界,他们都把她当作报复对方的武器。 而所有的伤口都在她身上,鲜血淋漓,不堪入目。 真是可悲而可笑的一生。 所以刚才林风说沈海出事的时候,沈云卿是希望听到他的死讯的,死了也好,至少带着这份恨毒一同入地狱了。 …… 此时,千里之外的边关。 一破旧的房间内,沈海正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这副文人身骨,如何受得了流放的日子?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半死不活了。 褚南枝坐在旁边抹泪,“老爷,你把药喝了吧。” 沈海摇摇头,他说话有气无力,“都到了这时候了,还喝什么药。” 褚南枝:“好好喝药,会好起来的……” 沈海看着褚南枝,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他这一生,从清贫书生,到位极人臣,再到落魄如斯,还真是跌宕起伏。 能这么活一辈子,也不亏了。 只是……心里还是不甘啊。 他最爱的人背叛了自己,他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种,还连累沈家满门被抄。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呢? 可再不甘心,也只能认命了。 沈海叹了声,看着褚南枝空晃晃的手腕,说:“为了这些不中用的药,你已经把能当的首饰都变卖了,又是何苦呢?” 褚南枝:“那些身外之物不重要,妾只盼着老爷能好起来。” 沈海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如今不是当朝丞相了,我只是一个得了痨病快死的老头子,你青春正茂,何苦还跟在我身边呢?” 褚南枝握着沈海的手,她的眼神异常坚定,“从前,你以匹嫡之礼娶我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贪图沈家富贵,可事实上不是的,我贪图的只是你这个人。” 这话……沈海都不敢相信,因为他一直认为,褚南枝的确是贪图沈家富贵,才愿意嫁给他的。 褚南枝眼眶有泪,脸上却在笑着,“你的年纪的确比我大许多,可那又如何呢?我就是要跟着你。你活着,我跟着你;你死了,我跟着你去。” 沈海:“南枝……” 褚南枝:“老爷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什么话吗?” 她莞尔含笑,“你说我的名字好听,愿及南枝谢,早随北雁翩。大概……我就是那个时候动心的吧……” 沈海眼神愕然,他没想到是因为这样。 当时,他注意到褚南枝,是因为她泡的茶,像极了苏菀那个女人。 第537章:阿菀,你在等我吗 沈海以匹嫡之礼,把褚南枝娶回门,也只是因为……他觉得她某些时候,像极了苏菀。 他一直都在把褚南枝当作苏菀的替身。 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和褚南枝是各取所需。 他需要情感寄托,她需要荣华富贵。 直到今日,沈海才明白,他欺骗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心,这种油然而生的罪恶感让他十分难受。 褚南枝还没注意到这一点,她虽然是小门小户出生,面相性情都十分柔软,可她也有自己坚定的一面。 她认定了沈海这个男人,年龄差二十岁又如何?穷困潦倒又如何?命在旦夕又如何? 她不在乎。 爱就是爱了,为什么还要考虑那么多呢? 褚南枝看着沈海,一字一句道:“你死了,我跟着你去,反正我这辈子是认定你了。” 沈海却猛然推开褚南枝的手,他不能眼看着这个错误继续错下去。 “褚南枝,你简直是糊涂!你年轻貌美、且无子嗣,大可以再找个人嫁了,何必跟着我去死?” 褚南枝说:“我不糊涂,我很清醒,在被老爷爱过之后,我觉得不会有人再对我那样好了。” 沈海嘲笑地看向她,“你以为我爱你?哈哈……你可真是大错特错,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褚南枝眼神愕然,显然不相信。 沈海继续道:“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作苏菀的替代物,我爱过的人也只有她而已。褚南枝,你究竟在自以为是什么?” 褚南枝的手无意识垂下,她瞠目结舌地站在他面前,心中一片空白。 “我不信……” 沈海大笑着,却不再注意褚南枝。 “我这一生,真是可悲可笑,究竟是哪里错了呢……苏菀,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才会得到这样的报应!” 他一拳一拳垂在墙上,用尽自己所有力气。 …… 褚南枝哭着跑了出去,原来她可以忽略一切,唯独不能忽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他不爱她。 曾几何时,沈云卿也当面劝过褚南枝,可那时候的她,满心以为自己得到了爱情。 天啊,多么可笑至极。 她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而已,原来一切都是错误。 …… 没有人看见,褚南枝转身之际,沈海脸上的笑容全部散去,他无力地躺下来,眼角一滴泪珠滑落。 这一生,他亏欠的人太多,亏欠他的也太多。 早就纠缠不清了…… 不如死了,死了干净。 到了阴曹地府,他就可以见到那个女人了,那个伤他最深的人…… 只是他如今这番面目,她真的认得出来吗? 沈海的手颤颤巍巍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原来临死的人真的拥有最大的恐惧。 他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可以见到了,心里却无比害怕…… 他怕她不认识他了。 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着鹅黄色雪袄的女子,她正对着他笑,露出嘴边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神如春风般温柔。 沈海直着脖子,双目瞪大,死死地盯着上方。 他声音嘶哑,“阿菀……你还在等我吗?” 第538章:高兴 沈海的死讯,是第二天才传到沈云卿耳中的。 听到消息的刹那,沈云卿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破碎的茶杯和流淌一地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都昭示了沈云卿刹那间的慌张。 “他死了?” 沈云卿已经用自己最平静的语气问了,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听到沈海死讯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姑且称之为“难受”的感觉。 小月摸不清沈云卿的情绪,不知她是高兴还是悲伤,“小姐,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沈海的确是死了。” “呵。”沈云卿轻笑一声,“死了好啊。省得我成天惦记着他。” 小月没说什么,她默默地把地上的茶水打扫干净,然后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沈云卿一个人。 沈云卿喃喃念叨着:“死了,都死了。” 明明她应该是开心快意的,可为什么心里有种堵塞的错觉? 沈云柔死了、沈文轩死了、柳如烟死了……现在,沈海也死了。 他们在阴曹地府里,也会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吧。 沈云卿耸耸肩,故意挤出一抹笑容,“发生这么大的好事,我怎么能不庆祝一番呢?” 她把门推开,走了出去。 “连太阳都如此符合适宜,来得刚刚好。” 小月一直都在门外候着,“小姐想出门?” “好久没出去喝酒了,今天心情不错,趁着江临还没回来,你随我出去一趟吧。” 沈云卿转念一想,身上穿着的还是女装,不太方便。 她便赶紧带着小月换上了男装。 …… 醉风楼的红姐一看到沈云卿来了,就巴不得迎上去。 自从齐钰离开京城之后,一直是沈云卿在管理着醉风楼的事,相当于半个老板了。 “沈……公子今日如何来了?” 沈云卿道:“近日有没有来了什么新人?想听听曲。” 红姐笑道:“自然是有的,您随我上楼来。” 很快,红姐便叫了两个小丫头过来唱曲。 这两小丫头估计真是新来的,有些害怕。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抱着古筝。 “公子……想听什么?” 沈云卿懒懒往后一靠,她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搭在脑后。“就唱你们最拿手的吧。” 两丫头便开始唱起了小曲。 曲调十分温柔,像极了江南那边的小调。 沈云卿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男人喜欢来这个地方消遣? 温香软玉在前,哪里还有别的忧愁? 沈云卿对小月说,“说到享受,还真是男人比较擅长。从前我怎么没发现醉风楼的丫头这么可爱呢?” 小月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她也没经历过这事啊。 谁家的小姐来逛窑子??? 她劝道;“公子,你还是少喝点吧。” 沈云卿偏偏不听劝,“不行,今日我高兴,高兴就得喝酒。” 她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宣示,自己是高兴的。 倒是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感觉。 小月没在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沈云卿旁边,听着那小丫头唱曲。 …… 沈云卿已经喝了好几壶酒了,她指着那个抱琵琶的丫头说,“你过来一下,爷有话对你说。” 第539章:缩头乌龟 那抱着琵琶的小丫头,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公子……有何吩咐?” 沈云卿勾起她的下巴,醉眼微醺地看着,“小曲唱得不错,人也长得标志,如何进了醉风楼的?” 小丫头低着脑袋,不敢直视沈云卿的目光,她瑟瑟缩缩地说:“回公子的话,我家中贫穷,弟妹年纪尚小,快要活不下去了,父亲就把我送到了这儿……” “家中贫穷,就把你送到这风尘地了……你也是个可怜人。”沈云卿继续给自己灌了一大坛酒,没再说话。 看来世道越来越糟糕了,且不说近日涌入京城的大批难民,就说这卖儿卖女的现状。 这盛世大齐,已然是外强中干了。 沈云卿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悲天悯人的天赋,她只是同情这世道底层的女子罢了。 小丫头见沈云卿眉头紧蹙,以为她生气了,忙道歉:“公子,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沈云卿摇头,说:“没事,你继续唱吧。” …… 江南小调的尾音咿咿呀呀,婉转入耳,像是织就了一出梦境。 沈云卿靠在榻上,目光逐渐模糊,嘴里还在不停说着。 “酒,把酒给我……” 江临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沈云卿醉醺醺地靠在那儿,手里头还拿着个空酒坛子,好没正行。 那两个唱曲的丫头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该不该停。 沈云卿还想喝酒来着,忽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股熟悉的清淡萱草气息,盈盈绕绕在她鼻息中。她不安分地蹭了蹭,手里还紧紧抓着酒坛子不肯放。 江临大概是有些生气,他单手扛着沈云卿,走了出去。 剩下那两小丫头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 沈云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一会笑一会哭的。 江临不由问起小月,“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小月估计了一下,“大概有十坛吧……” 江临:“为何不劝着她?” 小月实话实说,“劝不了。上午的时候,沈海的死讯传来了。小姐心里大概不太舒服吧……” 江临叹了声,“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 此时的沈云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面。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她都看不见听不见,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好自己。 有时候,做一只缩头乌龟也挺好的。 江临没有说话,也没有刻意把她的棉被扯开,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他懂她心里的恨,也懂她的无奈。 可有些难关,除了自己走过去,无人可以代替。 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只是陪伴。 江临不知道沈家对沈云卿做过什么,但他们把她变成这样,就算是死一百遍也不足为惜。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凭什么要受那些苦呢?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多想一开始就站在她的身边。 可惜没有如果…… 有些伤害,是无法修复的。 只有时间和爱,可以慢慢平复伤痕。 他想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这一辈子太短。 第540章:遗书 等到沈云卿熟睡之后,江临才走出去,他问林风,“沈海的死,有没有隐情?” 林风:“属下特意去调查过,没什么隐情。沈海在流放的途中便感染痨病了,边关那地方也不是人待的,天远地偏不说,环境也十分恶劣,他自然而然就病危了。我这儿还得到了他的一封遗书。” 他把信件掏出来,交给江临。 江临看完遗书后,却越发看不懂沈海这个人了。 “他死前的唯一愿望,竟然是想和沈云卿的生母合葬。” 林风有些诧异,“可世子妃的生母……不是在许多年前就被抛尸荒野了吗?” “不只你这样认为,包括她也如此。”江临侧眸往窗户看了一眼,“所有人都以为,沈海把苏菀丢弃在乱葬岗了,原来他竟是悄悄为了她建了坟冢。” 林风说:“那殿下是要应了他的请求?” “不了。”江临认真地想了许久,“两个互相怨恨的人,死了又何必合葬一起呢?” …… 这场醉酒之后,沈云卿再也没有提及沈海,仿佛她已经彻彻底底把他从记忆中抹去了。 她对绿萝说:“再过三日,就是四皇子的大婚了,我们怎么说也要备上一份厚礼。” 绿萝傻乎乎地问道:“我们和四皇子关系很好吗?为什么要给他贺礼?” 沈云卿:“就是因为关系不好,所以要准备礼物。” 绿萝:“那……要准备些什么呢?” 沈云卿:“四皇子不是喜欢书画吗?这些东西,世子的书房多了去,你随便挑几件装好就是。” 这是明面上的礼物,至于真正的礼物,在玉郎身上。 “对了,我听说许家二小姐也要出嫁了吧。” 绿萝:“确有此事,她们两姐妹还是同一天。只不过一个嫁的是皇子,另一个嫁的是纨绔。” 沈云卿:“谁啊?” 绿萝语气有些愤怒,“京城首富之子马远。” 那天,绿萝亲眼看见马远当街殴打百姓,还意图对她不轨,若非苏成教训了他一顿,后果还真是不好说。 沈云卿鄙夷道:“看来这个许相也是贪财之人,为了钱财,把女儿嫁给马远那种人。” 绿萝:“那许家二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嫁给谁都不关我们的事儿。” 沈云卿问:“你怎么看出许暖不像好人的?” 绿萝:“哭哭啼啼装柔弱的女子,奴婢最是厌烦了。” 沈云卿:“你这话说的倒也在理,不过可要小心,越是看着柔弱的人,心思反而越狠。” 她瞧着绿萝好像忽然长大了,“你怎么了?” 绿萝:“这些天,奴婢跟在苏世子身边,一同安置难民,看着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奴婢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比起来,似乎不重要了。” 沈云卿有点奇怪,为什么她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身边的人都那么善良温暖? 就算沈云卿足不出户,也依然可以感受到外头形势急迫。 “近日到底有多少难民?” 绿萝答:“接近一万人了,都是从边境逃命过来的。” 第541章:再遇殷老板 绿萝:“如果不好好安置那些难民,他们就会去洗劫商铺,造成更大的乱子,可现在问题在于,皇帝不管这件事,都是苏世子在操心,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沈云卿“你说难民洗劫商铺?” 绿萝提到这事,就心烦不已,道:“是啊,前阵子抢了几家米铺,昨天抢了一家当铺,还有几家布庄,京城都乱成一团了。” 沈云卿听着不对劲,“这么有计划有规模,倒也不像是那堆难民能做出来的事。” 绿萝:“小姐是怀疑有人作祟?” 沈云卿点了点头,“或许是有人混进难民中,挑拨他们这样干。看来,我得好好去调查这件事。” …… 沈云卿是个行动派,当天就和绿萝一起出去了。 果不其然,一群蓬头垢面的人撞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街上被闹得是人仰马翻。 很快,官差也赶到现场了,但已经无济于事,只抓到几个来不及逃掉的难民。 绿萝说:“他们刚刚抢的是一个茶铺。” 沈云卿走过去,发现那儿有个人十分眼熟,“你看那是不是殷老板?” 绿萝也注意到了,“的确是殷老板。” 她们对殷超这个人记忆比较深刻,毕竟他的相貌太像江临了。 沈云卿记得殷超离开的时候说过,他是为了帮朋友打理茶铺。 如今这店铺已经被洗劫一空,显然刚经历过那些难民的横扫。 “殷老板,你人没事吧。” 殷超从地上爬起来,“世子妃,你怎么来了?” 他即便是受伤,也不让人觉得狼狈。 沈云卿:“随意出来走走,没想到恰好撞见了。” 殷超:“这些天京城不太平,世子妃还是不要出来走动了,那些难民和疯子一样,官差都压制不住了。还好我这里被抢的都不是很值钱的东西,算是万幸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倒是没什么阴霾,反而是乐观一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云卿客套性说一句:“殷老板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 回去的路上,沈云卿一直在想这件事。 无独有偶,江临最近也在调查,他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沈云卿:“肯定有人在难民中带节奏,撺掇他们去抢劫,想借此挑起京城大乱。” 江临:“上次济安堂便是如此,不过以徐掌柜的死结束。那伙人贼心不死,又开始拿难民当枪了。” 沈云卿:“你怀疑是谁?” 江临不会轻易怀疑人,他只会拿证据出来说话,“今早抓到了一个人,严刑逼供之下,招认了自己是惠王的旧部。” 沈云卿:“我就知道惠王那群余孽还没有死绝,只不过他们在京城能够藏得如此隐蔽,肯定是有人相助。” 话说到这里,他们不约而同都知道了。 那个帮助齐骁的人,是四皇子。 江临:“京城最近鱼龙混杂,这件事情我会去调查,你不要单独外出。” 沈云卿:“知道了,我不会轻易出门了。如果能当众在四皇子府抓到齐骁,四皇子肯定逃不了罪责。” 第542章:女子名节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恰好有探子回报,说是发现了齐骁的踪迹。 江临要刚回,就必须要出去一趟了。 “林风,确定是在府外发现了齐骁吗?” 林风:“千真万确,不会看错的,那就是齐骁的脸。” 江临颔首,“近日这些动乱,都是惠王那些余孽引起的,齐骁这个人,必须要除掉。你我分开行事,不可让齐骁再次溜走了。” …… 为了不打草惊蛇,江临并没有带太多人,连他自己都是乔装打扮了,不至于太过显眼。 江临停在一家茶楼面前,不出意外,齐骁应该还在里面。 “都在暗处包围,听我口令行事。” 然后,他自个先进去了。 江临故作不经意问起店家小二,“适才,可曾有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来过?” 店小二想了想,“还真有一个,出手挺阔绰的,一进来就包了最好的那个雅间,就是二楼最里面那间。他还不让我们进去打扰,奇奇怪怪。” 江临根据店小二的话,确定了齐骁在的位置。 他朝二楼最里间的位置走去。 隔着一扇门,江临听到里面有人的动静。 江临伸手把门推开,原以为会在里面抓到齐骁。 不料里面的人,却是许家二小姐许暖。 许暖是背对着江临的,堪堪露出了一个雪白的肩头,听到动静的时候,她茫然转身,惊叫一声。 很快,许暖慌慌张张把衣服穿好,白皙秀丽的脸庞红成一片。 “殿下,怎么会是你?” 这一时间,许暖又羞又窘,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因为许暖的惊叫,周围人不免前来围观。 许暖脸色涨红:“我……我……” 这时候,许暖的丫鬟也赶到了。 “二小姐,你怎么了?” 不等许暖说话,这丫鬟气势汹汹地看向江临。 “世子殿下,亏你出生高门望族,自诩圣人君子,你怎可如此对待我家小姐?不但私闯进来,还撕扯她的衣服。可怜我家小姐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这下被你坏了名声,她可如何是好啊?” 她说着说着,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番景象,前来围观的人一见,定然认为是江临做错了。 此刻,江临意识到了,原来今晚中计的人是他。 可江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能让许暖自毁名节,也要设计他? 周围的流言蜚语一瞬间就闹起来了,许暖抹了一把泪,“我没有脸面活下去了,我对不起许家……” 说罢,许暖意欲跳窗。 如果许暖死了,那江临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三步上前,抓住了跳窗的许暖。 旁边人议论纷纷。 许暖显然没有为江临澄清的意思,她苦心经营的这一切,怎可半途而废? “世子殿下,你莫名其妙闯入我的房间,甚至撕扯我的衣服,虽然我只是一个庶女,但父亲向来教导我礼义廉耻,你如此败坏我的名节,倒不如让我去死。” 江临百口莫辩,但这件事影响重大,他必须澄清。 “许二小姐,莽撞推门是我无礼,自当请罪受罚,但我并未对你动手动脚。” 第543章: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于这种事情,大家自然就站在了许暖这边。 许暖的丫鬟趁机道:“你既然败坏了我家小姐的名节,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家小姐以死明志,要么……你娶了她。” 江临的目光凝了凝,转移到许暖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原来今日这个计划,是为了这件事? 然而最可恨的是,即便他知道是圈套,却无路可选。 也无路可退…… …… 沈云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荒唐。 她盯着前来报信的林风,问道:“你说殿下出事了?” 林风也觉得无语,“如今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京城了,他们都在逼殿下娶了许二小姐。” 沈云卿差点笑了,“他们也就会欺负你家殿下这种老实人罢了。” 林风:“……” 他本来准备了一大肚子话,要给自家主子解释的,结果放在沈云卿这里,倒是没有半点必要。 她根本就不怀疑江临,而是认定他被欺负了。 林风把所有的解释都消除了,而是问道:“世子妃,你觉得这都是许二小姐设计的?” 这件事情,林风最开始倒是没有怀疑许暖身上,毕竟是他们得知了齐骁在茶楼的消息,然后前去追捕,却没料到那里面的人是许暖。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许暖设计的,那她必然和齐骁有联系。 林风不认为一个小小庶女会和惠王府余孽有联系。 沈云卿想了想,道:“三天后,许暖原本是要嫁给马远那个纨绔,可她今天和殿下闹出这么一件事,不惜毁掉自己的名节,你还猜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吗?” 林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因为许二小姐不想嫁给马远,所以她才设计了这一出。可怜殿下当了她的挡箭牌……” 沈云卿觉得事情有点可笑,但也不得不佩服许暖的心思。 这种伎俩若是放在别的男人身上,还真是威胁不了他们。 偏偏是放在家风优良、颇负盛名的豫王世子身上,那可就是绝妙的杀招了。 许暖就是冲着江临来的,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如果许暖死了,就算不是江临干的,世人的唾骂声也会把他淹死。 他们从前把他捧在高位,踩的时候就一定会把他踩入深渊。 …… 林风细思极恐,语气有些急了:“许暖那个女人不能死,更不能进府,否则王府要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了。” 沈云卿:“你看看,她就是拿捏住了你们的心思。” 林风:“那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沈云卿:“既然许暖想嫁进来,那就让她嫁进来好了。” 林风一头雾水,他摸了摸后脑勺,“世子妃,你不在意?” 沈云卿莞尔一笑,“把我的意思带出去,就说我愿意容纳她,欢迎她嫁入豫王府。” 林风觉得这事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沈云卿若是大发雷霆还挺正常,可她偏偏欣然接受了,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格? 不仅是林风,就连小月也觉得沈云卿不正常。 她问道:“小姐,你真的打算让许暖嫁进来吗?” 第544章:未必有好日子过 沈云卿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地说:“嫁进来之后的事情,可不都是任我拿捏吗?许暖苦心经营,就想嫁进来,可不得让她好好尝尝这小妾的滋味。” 小月:“可小姐真的不担心……世子对许暖万一真动心了?” 沈云卿半带笑意,轻蔑说了句:“她也配?” …… 此时,许暖已经回到了许家。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许家自然也听说了。 许暖既然决定设计出这场戏,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许家的人基本都到齐了,聚齐在大堂。 许暖低着头走过去,默然跪下。 许均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把我们许家的面子都丢尽了,你还有脸回来?” 许妍站在旁边附和道:“许暖,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出了这种丢脸的事情,不以死明志,回来干什么?你让父亲怎么办?” 许暖小声抽泣着,就是不答话。 倒是丫鬟为她辩解,“老爷,这件事情不能怪小姐,都是江家世子太欺负人了,是他毁了小姐的名声……” 许暖趁机又抹了抹眼泪,“父亲,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对不起许家,女儿任凭父亲处置,绝无怨言……”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许家的生存法则,就是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许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马家的聘礼都已经到了。 出了这件事,许暖和马远的婚事自然就泡汤了,他还得把那些到手的钱财给退回去。 他重重叹气一声,“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打你骂你又有什么用呢?” 许妍看他这么快打算原谅许暖,煽风点火道:“父亲,许暖她败坏了我们许家的名声,你还要包庇她吗?马家也是京城的大户人家,未过门的儿媳闹出丑事,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许均觉得心烦得很,喝了一句:“够了!” 许妍还甚少见到许均动怒的样子,一时间被吓得闭上了嘴。 许均瞥了许妍一眼,“回你的房间去。” 许妍瞪了许暖一眼,气冲冲地走开了。 无人注意到许暖低头时的一笑,从许妍气急败坏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这个计划赢了。 许均捏着拳头,恨恨道:“这件事情,我会让豫王府给许家一个交代。” …… 许妍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是一顿乱砸。 她怎么也没想到许暖会使出这样的阴招,推了马家的婚事。 “气死我了!!!” 丫鬟战战栗栗站在旁边,不敢劝阻。 她们知道大小姐与二小姐自小不和,与其说是姐妹,不如说是仇人。 许妍把东西砸得差不多了,大概自己也累了,这才坐下来歇息。 她气呼呼道:“许暖那个小贱人,凭什么能如愿以偿嫁进豫王府?就算是侧妃,她也是不配的。” 原本许暖和马远的婚事,就是许妍故意在搭桥牵线,她好不容易把桥给搭成了,却被许暖给毁了。 丫鬟小声说:“大小姐,其实二小姐嫁进豫王府未必是好事,那家世子妃善妒的名声,可是传遍京城的,奴婢估计她也没好日子过……” 第545章:大喜 许妍一想到沈云卿,心口的气焰才消散了些,不过她还是不放心,许暖的手段可不一般,万一后来居上了呢? 毕竟比起那个女人,许妍更恨的是许暖。 当年,若不是许暖和她母亲,许妍的娘也不会郁郁而终,她不会让许暖好过的。 …… 至于许暖,此时正坐在她的梳妆镜前,洋洋得意。 她把脸上的泪珠都擦干净了,勾唇弯出一个微笑,“今天之后,我的命运将大为不同。” 许暖是一个不认命的人,只要还活着,就有扭转的机会。 马家那个地方,只要是个明白人,就不会把自己栽进去。 许暖的第一步是嫁入豫王府,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她相信假以时日,王妃的位置也会是她的。 …… 三日后。 是相府长女和四皇子的婚事,却没有达到许妍预期的热闹。 许妍身边的丫鬟不由吐槽,“这个四皇子也太不尊重人了,说什么一切从简。皇子的婚礼,哪有这么简陋的?真是委屈小姐你了。” 红盖头下,许妍倒是看不清外头是什么样,但她听着声音不是很热闹,有些冷清。 随着花轿抬进了四皇子府,许妍也没听到多大动静。 只是有个人在前面引路,引着许妍去了婚房。 屋子里静悄悄的。 许妍把盖头扯下来,打量了房间的布局,倒也不算太简陋。 可放眼望去,竟是连半个红色的喜字都没有。 这还是成亲吗? 许妍心里看不上齐铂,可她也不能忍受这种委屈,“四皇子人呢?” 丫鬟回答道:“估计还在前厅喝酒吧……” 说话的时候,许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忙把红盖头给盖上,心里十分忐忑。 齐铂推开门进来,他虽然穿着喜服,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喜色,木讷呆愣的表情自始至终。 他慢慢走到许妍面前,一伸手揭开她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面,是一张娇艳的脸。 可齐铂的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宛若一滩死水。 倾国之姿,不过如此。 许妍还来不及质问齐铂,为何婚礼如此冷清…… 齐铂就已经转身离去了,仿佛他来这里,揭开她的盖头,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许妍气急,“四殿下,你站住!” 齐铂的脚步停顿,刚刚站在门槛内侧,“有什么事吗?” 许妍气得眼睛都红了,“今夜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齐铂回过身来看向她,“你似乎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 许妍:“什么?” 齐铂笑了下,“我会给你四皇子妃应有的尊荣,但也仅此而已。” 意思就是,其余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他说完这句话,就抬脚迈出了门槛,转身没入黑夜之中。 …… 剩下许妍一脸愕然,缓了好久才回过神。 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看不上齐铂,可没想到这个落魄皇子同样看不上她。 这让她一贯以来的骄傲,被打击到了。 许妍把红盖头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顺便嘴里骂了句:“简直是个疯子!” 第546章:过门 与此同时,许暖的花轿也被抬进了豫王府,只不过是从侧门进的。 豫王府内一片静谧。 大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妾室入门,只能在夜里进来。 当初,沈海以匹嫡之礼迎娶褚南枝的时候,还闹了一场轩然大波,让世人瞠目结舌。 但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一个沈海,敢用迎娶正妻的方式,把褚南枝娶回门。 可惜,江临不是沈海,许暖也不是褚南枝。 这黑灯瞎火的,又没人带路。许暖在进门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若非丫鬟一直搀扶着她,她早就摔了。 “小姐,当心足下。” 许暖抬眸看了看四周,还真是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有留。 她不由感伤,“当年,娘嫁给父亲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吗?” 丫鬟说:“夫人进门那天,虽然算不上大办,但好歹是张灯结彩的。如今豫王府着实有些欺负人了。” 许暖:“没事,我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她们朝着主厅走去。 让许暖十分意外的是,这主厅里只有沈云卿和一些下人,新郎官的人影都没看见。 好歹是进门第一天,许暖猜到了很多种场景,可就是没有料到,江临连见都不愿意来见她一面。 沈云卿看到许暖进来了,穿一身娇艳的粉红色喜服,头上的珠钗素净得很,十足十的小家子气。 大概是因为柳如烟,沈云卿憎恶这世上所有的姨娘以及她们的儿女。 很多时候,沈云卿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插足别人夫妻之间? 难道就为了在漆黑的夜里嫁进来吗?甚至连正红色的衣服都不配穿…… 沈云卿似笑非笑看着许暖,说:“等你很久了。” 绿萝冷着脸,端来了一杯茶走到许暖面前,“按照规矩,请侧妃向世子妃奉茶行礼。” 许暖接过茶杯,却发现茶水异常滚烫,她手一哆嗦,差点就倒了。 绿萝质问道:“侧妃如此娇弱,连茶杯都端不起来吗?” 许暖只好硬着头皮,拿起茶杯,跪在沈云卿面前,她的手已经快被烫红了。 “给世子妃请安。” 沈云卿偏偏不接,她只是懒懒地看着许暖,一时半会也不说话。 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种,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谁让许暖敢算计她沈云卿的男人呢? 许暖的脚都快跪麻了,可她知道如今只有忍耐,她要慢慢地掌握自己的权势,等到了那时,才能与之抗衡。 沈云卿忽然伸手,她故意把茶杯给打翻了。 那一杯滚烫的茶,顺着许暖的手臂往下流。 肉眼可见,许暖白皙柔嫩的手起了一大片水泡…… 她丫鬟看不过去了,“世子妃,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沈云卿挑了挑眉眼,“你说的不对,这还算不上欺负。” 丫鬟:“你是故意的!” 绿萝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你是什么人,敢对世子妃大喊大叫?” 许暖见状,赶紧挡在她面前,“对不起,是我没有拿稳,都是我的错,世子妃,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的丫鬟……” 她委屈的样子,一如既往…… 第547章:四哥 沈云卿倒是想看看许暖要演戏到什么时候,她顺着许暖的话说,“那就怪你。” 她说完这话,根本不在意许暖的脸色,自己打了个哈欠,满脸写满了困意。 “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了。你就在这里好好跪着吧,直至天亮。” 只见沈云卿的裙摆慢慢从许暖的视野中移开,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大片烫伤,明明心里无比委屈愤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 夏夜的风到底还是有几分冰凉的,坚硬的地板更是冰冷。 许暖时不时地揉了揉自己的腿脚,她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发生的场景,就是没想到进门的第一夜,不但没有看见江临,反而要在这里罚跪。 丫鬟抱怨道:“小姐,她也太欺负人了……” 许暖:“没事,这些都不算什么。再大的委屈我也受过,如何就忍不了呢?” “今夜最让奴婢生气的可不是世子妃,毕竟她的性子我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可世子怎么能不出现呢?这可是小姐进门的第一天,他就完全把你当作空气,那日后……” “够了。”许暖打断了她的话,“既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许暖始终相信,未来一定可以逆风翻盘。 …… 而这一夜,许妍也难以入睡。她守着空洞洞的婚房,只觉得可笑至极。 齐铂把身上碍眼的红色喜服褪下,独自待在书房里。 手心中,还是那两枚飞鱼玉坠。 “半个月了,你到底是谁?” 自从那次湖心画舫之后,齐铂一直在调查那位玉老板,可至今还没有看到他的真容。 然而他心里的预感越发强烈。 那个人很有可能还活着。 坟墓里面的那堆白骨,也许根本就不是他的…… 一想到这里,齐铂心口就满是凉气。 这时候,窗外一阵风吹进来,把屋子里的蜡烛都给吹灭了。 齐铂瞬间就站起来了,他推开房门,外头是一片漆黑。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异样。 就当齐铂要转身进去的时候,夜色中传来戏曲的唱调。 唱的正是那一出《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残垣……” 那唱调和齐铂在湖边听到的如出一辙,他顿时间毛骨悚然,在极端的恐惧之后,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直接冲了出去。 这一次,齐铂一定要抓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 半夜的街道上,人影都没有半个。 可那戏腔却无比清晰,不停地钻进齐铂耳中,让他的精神几欲崩溃…… 齐铂吼道:“出来,你给我出来!” 风卷起一堆落叶,横扫过来。 依旧还是没有任何人影。 齐铂身上冷汗连连,靠在墙上,“究竟是谁……” 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了,齐铂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 但怀疑归怀疑,那种迫不及待相遇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恍惚中,齐铂看到远处有个白影,单薄人型,镀光而来。 随之而来的一声。 “四哥……” 第548章:四皇子遇刺 四哥这一记称呼直接让齐铂整个人僵硬,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唤他…… 齐铂感觉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又仿佛有人在掐着他的脖子…… 他朝着那白影跑过去,“锦官,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此时的齐铂,若是被别人看见了,定是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然而,齐铂刚一靠近那白影。 那白影转过身来,满张脸都画着戏剧油彩,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就当齐铂想仔细端详的时候,白影手中一把利刃朝他的心脏而来…… 刀光剑影那一瞬间,齐铂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已经插在了他身上。 他还来不及感受疼痛,就已经缓缓倒在了地上。 而那“白影”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他转身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 第二天。 沈云卿听到了齐铂遇刺的消息,她并不怎么惊讶。 她问:“小月,四皇子他死了吗?” 小月:“太医正在他府上,目前不知死活。” 沈云卿:“继续去打听,我要准确消息。” “我马上去。”小月刚走出去,就看到许暖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这丫鬟名叫紫兰,小月记性好,见过一次就记得了。 紫兰一进来,就哭哭啼啼跪在沈云卿面前。 “世子妃,我家小姐病了……” 沈云卿听到她声音,就觉得头疼,她揉了揉眉心,“不过是跪了一夜,她就病了,这身子骨还真是柔弱。” 紫兰:“小姐自小体弱,昨夜风寒,世子妃的惩戒,她都照做了,可小姐现在高烧不退,奴婢是没法子了,才来求你的。” 沈云卿:“求我干什么?病了就去找大夫。” 紫兰垂着头,“没有您的命令,我们不敢出去……” 沈云卿:“这你倒是说对了。在豫王府中,没有我的命令,你和你的主子不得出府门半步。” 她站起来,吩咐一个下人,“去请个大夫来,给许侧妃看病。” 紫兰磕了一个头,“多谢世子妃……” …… 此时。 许暖躺在床上,脸色病态苍白。 从主厅回来之后,许暖就泡了个冷水澡,她是故意把自己病成这样的。 这样一来,等外头的大夫来了,许暖再添油加醋几句,沈云卿折磨她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许暖就是要让沈云卿在外人印象中越来越恶毒…… 这时候,大夫提着药箱进来了。 随着大夫一起来的,还有沈云卿。 许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可沈云卿却是满脸担忧,“大夫,你快给我这妹妹瞧瞧,她身子骨向来就弱,初来乍到就感染风寒了,我心里难安就怕别人误以为是我苛待了她……” 她这一番话,把许暖的死死给堵住了。 若论演戏,沈云卿的演技未必比许暖差。 她这一番“关心”,大夫看了心里有数。 大夫:“世子妃仁善,不必太过担心,侧妃她就是感染风寒,喝几副药就好了。” 沈云卿还是忧心忡忡,她看了看这个房间,“大夫你看,我妹妹这样柔弱的体质,若是住在偏阴凉之地,怕是不适合养病吧。” 第549章:一儿半女 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世子妃考虑周到,像侧妃这样的身子骨,的确不适合在阴凉之地养病,而应该搬去阳光充沛的地方……” 沈云卿坐在许暖床边,她心疼地拂去许暖的鬓发,“你可听到了?要好好养病,得搬离这儿。” 许暖咳嗽起来,“我……我不能……” 沈云卿抓着许暖的手,“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可我却是真的把你当做姐妹,为了你的身体考虑,我要为你择一出最适合的地方。” 她回头看向下人,“替我送大夫出去。” 等到大夫一离开,沈云卿脸上的表情大变,所有的笑意消失不见。 沈云卿乍然推开了许暖的手,“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弄些小把戏。” 许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不肯落下来。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的是自己的脚。 “我不懂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云卿:“趁着我还有耐心,可以和你玩一玩姐妹情深的游戏,你就该收敛一点,不然等我耐心没了,你……会死得很惨。” 她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对她来说,杀死许暖,就像是捏死蚂蚁那么简单。 只不过最近京城事情太乱,她不想在风口浪尖上杀人罢了。 许暖感受到了杀意,她脖子缩了缩,“世子妃,我只想好好活着,并不想和你争……” “争?”沈云卿抬眸间,尽是讽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许暖啊,你信不信,就算你豁出这条命去争,世子也不会看你一眼,还是省省吧。” 许暖一直以为许妍已经够娇纵自负了,可在沈云卿面前,那简直是不值一提。 她的声音有些战栗,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爪牙,“世子妃,你就这么自信,世子永远只爱你一个人吗?” “你不信,大可去试试。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沈云卿走出门,“侧妃需要修养病情,即刻把她带去北院那个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影响侧妃养病。” …… 所谓的北院,就是豫王府最北边的院子。 紫兰扶着许暖走进这院子,扑面而来的全是灰尘。 “咳咳……”许暖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 “这什么破屋子,哪里是人住的?” 紫兰瞧了瞧周围,且不说到处都是灰,就连屋顶枪毙都是漏洞的,这不下雨便罢了,一下雨估计房间里都是水。 许暖:“她远远比我想象中还要狠毒,偏偏我们还敢怒不敢言。” 紫兰:“小姐,那我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许暖抬头看了看,“这儿是豫王府,我们能依靠的只有世子……” “可我们连世子的面都见不到……” 许暖抿了抿唇,“总会有机会的。” 紫兰叹了声气,道:“眼下世子妃没有子嗣,如果小姐能生下一儿半女,她肯定不敢这么嚣张了,到时候,豫王府就是小姐做主的。” “一儿半女……”许暖慢慢走进去,“会有那天的。” 第550章:太后之死 下午的时候,小月回到沈云卿身边。 “小姐,四皇子的命保住了,他没死。” 沈云卿倒也没有惊讶,她根本不觉得齐铂会那么容易死。 “有查到刺客是谁吗?” 小月:“他们的人也在查,已经把戏楼围住了。” 沈云卿:“这么说来,他们认定是玉老板刺杀的四皇子。” 小月:“我也觉得蹊跷。玉老板不过是唱戏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刺杀得了四皇子呢?” “手无缚鸡之力。”沈云卿倒是被这句话给弄笑了,“小月,你如何觉得他手无缚鸡之力的?” 小月认真道:“我自小学武,看得出来,玉老板不是练家子,脱下戏服,就是个文弱书生罢了。” 沈云卿:“所以玉老板刺杀四皇子这事,就很有意思了。不过玉老板和齐铂关系匪浅,最亲近的人捅的刀,最让人避无可避。” “那我们要不要去救玉老板,万一他真被抓到了……” 沈云卿:“放心吧,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乖乖待在戏楼被抓的。” …… “不好了,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下人急急忙忙跑来。 沈云卿刚打算小憩一会,听到这声音,顿时就精神了。 “出了什么事?” “太后……太后她不行了……” 沈云卿立刻站了起来,之前她就说太后只剩不到半年时间了。 原来这半年,如此之快…… “可派人通知世子了?” “已经通知了,世子估计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世子妃你也赶紧准备一下。” 沈云卿脸上布满愁容,她想到了什么,问:“王爷那边知道了吗?他……可要进宫?” “王爷已经先走一步了,就剩世子妃你了。” 沈云卿就猜到了,江老爷子绝对会进宫。 毕竟这是他和太后的最后一面了。 …… 慈宁宫。 齐越是三天前醒过来的,他守在太后床前,脸色沉重。 “母后,你睁开眼睛,看看儿臣,儿臣对不起你……” 虽然他与太后发生过诸多难堪,但毕竟是亲母子。 齐越恨过太后的独断专权,可他同时知道,这天底下,只有他的母后是对他最好的人。 太后已经在弥留之际,她说不出话来了,睁开眼睛,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的眼神痴痴地望着门的方向。 身为太后,即便是死,也是尊贵的太后,她只能待在这里。 而她要见的人,永远都只能在那扇门外。 她努力地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 江深和其他的一众臣子都守在门外候着。 他是外臣,不可逾越分毫。 沈云卿倒是可以进去,她蹲在太后床前,“太后娘娘……” 听到沈云卿的声音,太后的眸光有了点波澜,她看向沈云卿,张着嘴说话,“……” 沈云卿握着太后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 她贴在太后耳边,“你想见的人,他来了,就在外头……” 这时候,太后的嘴角才合上,她眼中带着几分细微的笑意,难以辨认的笑意。 可沈云卿知道,太后是高兴的。 第551章:守灵 太后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直至死亡。 她的手垂下了,带走了所有的生气。 “太后薨。” 随之,是哀悼的钟声传来。 所有人跪在地上,有人是真伤心,有人是装伤心,无一例外,脸上都是悲痛之情。 沈云卿看着已经死去的太后,忽然间联想到了什么。 原来她的重生,只不过是为太后延长了一年的寿命。 上辈子死去的人,这辈子依然会死。 所有事情的发展轨迹,一直在按照上辈子进行,只不过略有时间差异而已…… 只是,上辈子的沈云卿没有见过太后,对她也没有什么感情。 可这一次不同了,沈云卿曾经亲手把太后从鬼门关拉回来,虽然说太后这人脾气犟,还经常口是心非,可好歹陪着她唠嗑了那么久,如今人没了,沈云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再一看,身边的齐越倒是哭的比谁都要厉害。 一个帝王哭成这样,属实让人疑惑。 尤其是在外人看来,皇帝和太后这对母子,关系一直挺恶劣的。 不过既然皇帝都表态了,那么底下的人自然要跟风,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悲伤,仿佛是自己要死了一般。 至于这其中,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无人会去研究。 …… 太后丧礼,事关重大。 而且齐越的意思,是要给太后风光大葬,任何地方都不能出现半点马虎差错。 这天夜里,几乎所有大臣都在为太后守灵。 静谧的夜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将被放大。 不知是谁打了个哈欠,齐越耳朵灵,听到了。 他冷眼朝着人群扫过去,“国母灵堂之前不敬,立刻拖出去杖毙!” 那人哆哆嗦嗦,“皇上饶命,臣不是故意对太后不敬,求皇上饶命啊!” 他的求饶毫无作用。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困意实属正常,可惜他忘了这儿是太后灵堂。 齐越眼中只有杀气,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即刻杖毙。” 很快来了两个侍卫把那个人给拖下去了。 当着众臣的面,那个打了哈欠的人被生生杖毙,惨叫声划破了夜空。 经过这事,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生怕自己重蹈覆辙。 …… 沈云卿则偷偷打量齐越的脸色,他虽然看起来强势,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了。 看来,他体内的毒性已经达到了极致,怕是撑不了多久。 沈云卿扫了一圈,没有发现赵沐儿。 自始至终,赵沐儿都没有出现过,她不需要来,也没有人要求她来。 这么看来,齐越对赵沐儿还真是特别,所有人都得来为太后守灵,可赵沐儿不必,她只要好好在紫云殿中养胎就是了。 大概是齐越自己撑不住了,他需要服“药”,才离开了灵堂。 …… 齐越一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云卿看向身边的江临,他一身缟素,只言不发。 她悄悄伸手,在宽大衣袖之下,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冷,和玉石一样。 她知道,太后死了,他心里肯定很难受。 那是一直暗中保护着他的外祖母啊…… 第552章:不能行走 空气中,仿佛还能嗅到那丝丝血腥味。 谁也不敢在太后灵堂前发出声音,即便皇帝已经离开了。 江临感觉到沈云卿的小手在抓着她,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必说,她永远都知道怎么安慰他。 …… 直至天亮,众人才得以回府。 期间,沈云卿和江临都注意到了,向来爽朗的江老爷子,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独自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影佝偻,步履蹒跚。 江临望着老爷子的背影,不禁道:“我头一次感觉老爷子那么累……” 沈云卿:“是啊,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之前,沈云卿提起太后和江深,江临还不以为然。 太后去世后,江深身上的落寞不言而喻。 沈云卿叹了声,道:“殿下,太后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了,如今去了,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解脱,不必太过伤怀。” 半年前,沈云卿就劝过太后,让她按时服药、保养身体。 可太后浑然不在乎,她本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只想随心所欲地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可惜到最终,她还是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最后一面。 身份有别,就是最大的鸿沟。 …… 江临:“我很少听到他们提起对方,大概是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知道吧。” 沈云卿本来也不知道的,只是因为某些细节,才往那个方面猜去的。 不过他们的确是体面了一生,各自守着自己的界限,不逾越分毫,把那些长年累月的情绪克制在心里。 沈云卿:“我们就当作不知道吧。” …… 江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让所有的下人都退去了。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那支红缨长枪,横风落叶,满地尘埃。 直到自己没有半点力气了,手中的长枪落地,掷地有声。 他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明月,久久不语。 自己都记不清过了多少年了,可月亮还是一点都没变。 江深笑了笑,他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目光低下来,伸手捶了捶腿脚。 他膝盖的伤疤,不曾淡去,反而随着年纪越来越深。 “老了,不中用了。这么一会就舞不动了。” …… 这天之后,江老爷子病了。 沈云卿给他把脉后,心道: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头吹一夜的冷风,何苦呢? 但她只是心里想了想,嘴上没说。 “忠叔,你好好监督老爷子用药,不许偷偷倒掉。” 对于喝药这事,江深和太后是一样倔强,都不喜欢喝。 每次劝药,就是最让人头疼的了。 忠叔:“世子妃放心,我一定好好监督王爷。” 沈云卿道:“估计这一时半会,他都得躺在床上了。本来就腿脚有疾,还以为自己是几十年前了,这下把腿也给伤了……” 忠叔问道:“这一时半会……是多久啊?” 沈云卿:“如果好好保养,大概要半年吧……” 忠叔:“也就是说这半年,王爷都不能行走……照他的脾气,怕是要疯掉……” “那也没办法了,谁让他老爷子自己不爱惜自己。” 第553章:登台唱戏 对于不听话的病人,沈云卿向来没有好脾气。 本来老爷子的腿疾慢慢在痊愈了,可他偏偏要舞枪弄棒,这下好了,病情更严重了。 沈云卿说半年,还是在乐观条件下,就怕他……一辈子都无法站起来行走了。 …… 沈云卿回去后,收到了一封来信。 她看了看,“是玉老板。” “小月,准备一下,我们出趟门。” 小月:“是玉老板约你见面?” 沈云卿:“四皇子的人到处都在抓他,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敌人的敌人,是自己的朋友,这句话在某些时刻还算真理。 …… 一个时辰后,沈云卿带着小月,赶到了信封的约定地点。 是一个小木屋。 玉郎受了伤,他白色衣服带着血。 沈云卿疾步走过去,她就知道刺杀齐铂的人是玉郎。 “伤到哪了?” 玉郎:“我的伤倒是不严重,只是……现在全城都在搜捕我,我出不去……” 他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臂,是手受了伤。 沈云卿:“刺杀四皇子的人是你,对吗?” 玉郎没有否认,反而有点惋惜,“就是没有成功。” 当时那个情况,如果玉郎手中的匕首再准确一点,刺得再深一点,齐铂早就一命呜呼了。 可惜啊,关键时刻,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沈云卿:“你太莽撞了。” 玉郎苦笑着:“是啊,太莽撞了,所以我后悔了。没能杀了他,反而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沈云卿简单地为玉郎包扎了他手臂的伤,“你的戏楼已经被四皇子的人包围了,他知道了是你,那么……他可知道你是他曾经的伴读?” 玉郎:“他还没见过我的脸,想必还不确定。” “这样吧,我先带你离开这地方。你的存在,现在还不能曝光。” 对齐铂而言,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才是最大的报仇。 …… 此时,四皇子府。 齐铂撑着病体坐起来,“怎么,还没找到那个人吗?” 跪在地上的暗卫齐齐摇头,“没有。” “一群废物!”齐铂性子一直平和,甚少发火,可这一刻到底还是急了。“为什么还没有找到?一个刺客让你们找这么久,我还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请殿下放心,我们已经重伤了那名刺客,他跑不远的……” “什么?”齐铂翻身下床,死死拎着这人的衣领,“重伤?我不是说,要抓活的吗?” 那天夜晚,齐铂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可他心里已经确定了,那就是锦官。 他的锦官没死,不但没死,还回来复仇了…… 齐铂捏着拳头,“继续去找,我要活的!如果把他给弄死了,我也要了你们的命!” 全天下,只有他,才能杀死锦官。 他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殿下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在全城搜捕,他逃不了的。” 齐铂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不许破坏戏楼,我还等着他回来登台唱戏。” 原来死过一次,他的锦官,还会唱戏呢…… 他还没见过他戏台上的模样…… 第554章:四皇子奇怪 暗卫刚走,许妍恰好从外头进来,看到的就是齐铂发怒的模样,吓得她浑身一抖。 不是说这个书呆子脾气最温和的吗? 难道说传闻都是假的? 齐铂看到许妍进来了,他脸色也收了收。 “你来干什么?” 许妍一肚子委屈,她把药汤放在一旁。 “殿下遇刺,我好心好意给你送药,你给谁摆脸色看呢?” 她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脾气,既然嫁进来了,那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谁也不能给她冷脸。 若非父亲那边一直劝解,让许妍收敛自己大小姐脾气,好好照顾齐铂,她才懒得过来。 可谁曾想,还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齐铂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死不了,多谢你的关心。” 他的语气依旧不冷不淡,根本没把许妍当作妻子。 许妍说:“我来,还有件事要提醒殿下,明日是三朝回门,殿下若没功夫,那我就自个回家了。” 齐铂想了想,“这个自然我要与你一同去许家,你放心。” 许家好歹是相府,如果让许妍一个人回门,外面怕是又多了不少流言蜚语。 “哼。”许妍冷笑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丫鬟难免抱怨,“大小姐,你不觉得四殿下有点奇怪吗?” 许妍:“何止是奇怪?” 新婚之夜离开婚房,还遭遇刺客,许妍早就觉得齐铂不对劲了。 “而且奴婢觉得这府里的人也奇怪得很……” 许妍看了看四周,拉着丫鬟到房间里去,“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你也觉得奇怪?” 丫鬟说:“府里下人少就算了,可不至于每天都这么静悄悄吧,平时见到的人也都不说话,像哑巴似的。” 许妍后背一阵寒凉,“对,我也觉得这里奇怪,这么大的府邸,却那么安静。等明日见了父亲,我要好好和他说说。” …… 许丞相府。 齐铂有伤在身,可还是陪着许妍一同回了娘家。 在外人眼中,齐铂本就是不善交际、沉迷书画的呆子,所以他的木讷也不让人奇怪。 有人问他,他就搭话,无人问他,他就自个在那喝茶发呆。 期间,许均单独找了许妍在书房谈话。 “妍妍,这些日子,你和四皇子之间还好吗?” 许妍一脸不高兴,“能好到哪去?父亲,你之前和我说,他是个可造之材,是有潜力的。可我觉得,他就是不中用。” “小声点。”许均:“我问你,四皇子遇刺这事,是真的吗?刺客抓到了没有?” 许妍:“他的确是遇刺了。不过那个刺客……好像还没有抓到,我也不太清楚是谁。” 许均瞅见了这事的端倪,“四皇子平时也没什么仇家,到底是怎样的事,才会引来刺客呢?” 许妍压低声音:“父亲,我觉得四皇子府上很奇怪。” 许均:“哪里奇怪?” 许妍说:“他府上的下人都特别安静,基本上不说话。我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许均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想到什么,问:“也许是四皇子喜欢安静?” 第555章:软禁 许妍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她支支吾吾道:“反正四皇子府到处都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就连他这个人也是……” 许均回想起齐铂刚才的举动,“这样吧,你先别多心,好好待在四皇子身边,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子。” 许妍心想,反正齐铂把她当空气,那她也把他当空气好了,谁也不碍着谁。 许均:“倘若有一日,他能……” 他话说到一半,又打住了。 许妍倒是听出了许均的意思,“父亲,你该不会真的认为他能成就大业吧……” 许均眼底有似是而非的嘲弄,“谁说的准呢?” 反正许妍是不信的,“对了父亲,许暖今天没有回门吗?” 许均:“豫王府有人传话来了,说是感染风寒,卧病在床,来不了了。” 许妍话里都是讽刺,“这才嫁过去多久,就得了病,我这妹妹身子骨还真是柔弱。” 说到这事,许均心里也疑惑,“我现在怀疑,你妹妹大概是被人软禁了……” “就算是软禁,那也是她活该!”许妍:“放着京城首富马家的少夫人不当,偏偏要设计这一出,她以为自己嫁入豫王府了,就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呵……也不看看她得罪的人是谁?” 许均:“你胡说什么!” 许妍一脸幸灾乐祸,“父亲还不知道吧,茶楼一事都是许暖的计谋,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马远,我们和江临都被她算计了。如今她这个下场,也是自讨苦吃。” 许均对许妍的话存疑,“够了,不必再说。”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许均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赔了夫人又折兵。 许妍没再说话,她就知道他心里还是向着许暖的,不管她怎么挑拨离间,也还是改变不了许暖在他心里的分量。 …… 下午,许妍才跟着齐铂回去。 一到了四皇子府,齐铂就松开了许妍的手,之前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没有外人了,也不必再装。 许妍看着齐铂离去的背影,也没说什么。 他还真是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说…… …… 齐铂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刺客”,“还没有抓到吗?” 暗卫单膝跪地,“回禀主上,我们的人已经在全城搜捕了,还没有发现他……要么是离开了京城,要么是有人帮助他藏身……” 齐铂:“他既然已经受了伤,那必然跑不远,不可能出了京城,想必是有人帮他藏起来了。” 他坐下来仔细想了想,却还是无法想到是谁救了他…… “继续查,抓不到人,就不要回来见我。” …… 此刻,玉郎正躺在豫王府的别院里。 沈云卿已经给他包好了伤口,道:“玉老板,你就好好在这里养伤,你放心,他们找不到这里来的。” 玉郎:“多谢沈小姐出手相救,我欠你一个人情。” 沈云卿并非是善心大发,才把玉郎带到这里来,她只是想留下一个对付齐铂的筹码。 “你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好好活着。” 第556章:底细干净 玉郎:“他的人正在全城搜捕我,沈小姐为我惹上麻烦,我担心会被他报复……” 玉郎口中的“他”便是四皇子了,他不想提及那个人的名字,每提一次,便是刮自己一次。 沈云卿倒不怎么在意:“我和四皇子的恩怨很早就结下了,倒是和你没有多大关系。不过……” 沈云卿的话锋一转,她带着几分审视,看向玉郎,“你刺杀他的那刻,是真心想让他死吗?” 玉郎的指尖有些颤抖,语气激烈,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当然是想杀了他。” 沈云卿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他的脸,她向来擅长揣摩人心。 如果玉郎当时真的是抱着杀心,又为何会失手呢? 他……大概还是有些心软。 对仇人的心软,就是最自己最大的残忍。 沈云卿心底蔑视这样的行为,她说:“玉老板,既然打定主意,就不要在关键时刻动摇,不然死的人只会是你。” 玉郎知道自己的心思,在沈云卿面前无所遁形,“是啊,你说得对,不能动摇。” 那可是亲手杀死过他的人,他为何心里还是……念着那些旧情呢? 沈云卿见天色不早,打算回去了,“好了,你就在这里养伤,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会告诉你。” …… 回去的路上,沈云卿再次偶遇了殷超。 殷超手里提着一篮新鲜的茶叶,大概是刚摘下来的。 “世子妃,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沈云卿如果没记错的话,殷超的祖籍在江南,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却还是在京城待着。 不过近日外面不太平,京城里的人自然也不想出去。 “劫匪一事后,殷老板店中生意可恢复了?” 殷超叹了声气,“如今兵荒马乱的,喝茶的人也少了,生意是越发难做了。” 沈云卿问:“那你可还会回江南去吗?” 殷超:“我孤身一人,在哪都是一样的,好友相托,让我照顾好京城的茶庄,我不便走开。” 沈云卿:“孤身一人……殷老板还没有娶妻吗?” 殷超尴尬憨笑了下,“这种事情,都得看缘分不是。” 随后,二人客套寒暄几句,便分开了。 沈云卿问起小月,“我之前让你去调查殷超的底细,可查出什么来了?” 一开始,江临把殷超这个伤患捡回府上来的时候,沈云卿就怀疑过此人。 再后来,殷超把脸上的纱布取了,露出一张与江临五分相似的脸,沈云卿就更觉得奇怪了。 小月:“我和林风都查过殷超的底细,没有什么异常,他在江南的确是开茶庄的,在运送茶叶来京路上遇到劫匪,被世子所救,然后就一直待在京城了。” 沈云卿一步一步往前面走去,她说:“越是底细干净的人,就越深不可测……” 小月倒觉得殷超没什么疑点,“他不还帮忙给翻译了西凉符文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他的脸……真的太像了。” 如果是普通寻常的相貌也就罢了,可殷超有着一张酷似江临的脸。 乍一看,还真的容易认错。 第557章:贺兰穆带兵作战 小月:“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并不是没有,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呢?” 沈云卿说:“若只是长相相似也就罢了,你不觉得殷超行为举止也很像世子吗?” 小月:“这……小姐说的也对,我也觉得他很多时候的仪态,和世子十分相似。” 沈云卿:“现在只是我的疑点,倒也不能证明什么,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 刚回到家中,沈云卿就听到了宫里来的消息。 说是西凉举兵进攻大齐,已经正式入侵了。 齐越连夜召人,聚集宫中议事。 沈云卿听后,并没有多大惊讶,她早就料到这事,“西凉与大齐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绿萝胆小,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处理难民,深感民生疾苦,她脸上写满了担忧,“世子也进宫了,该不会是真的要打仗了吧……” 沈云卿:“这场仗,不是大齐要打,而是西凉。” 十年前,西凉战败,对大齐俯首称臣。 十年后,西凉想一雪前耻。 更何况贺兰穆回到西凉了。 这短短的几个月,贺兰穆就掌握了西凉的政权,他血液里充斥的都是杀戮,他不会让这个人间太平安宁的。 绿萝又问:“那大齐会赢吗?” 沈云卿倒是记得不太清了,毕竟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还只是沈家一个无人在意的庶女,她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上辈子的这场战争,应该是没有分出输赢,两方都死伤惨重。 可毕竟重来一世了,结果如何,沈云卿也不敢下定论。 当然,沈云卿的内心是希望大齐赢的。 不管大齐内部如何争斗,那也是内部的事,总不能让西凉的铁骑踩坏大齐的花花草草…… “绿萝,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是谁赢。” 绿萝:“这些天,奴婢看着那么多居无定所的难民,心里难受。如果真打仗了,会有更多的人失去家园,有些还是个小孩子……” 沈云卿看着绿萝,“两国开战,最惨的永远是百姓。不过这事已经无法避免了,只能希望尽量朝好的方向发展。” …… 这一夜,江临没有回来。 御书房内,聚集了文武百官。 齐越大发雷霆,“区区一个西凉,还真的敢犯大齐?” 这些年,齐越的目光局限在自己的皇权,他一心想着把身边的权臣除去,用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料,忽略了西凉。 一人道:“启禀皇上,据说西凉领兵作战的人是贺兰穆。” “贺兰穆?”这就更让齐越想不通了,贺兰穆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囚禁了十年,不过是一个身患喘疾的病秧子,怎么还能带兵作战了? “你确定没有探错?” “千真万确,的确是贺兰穆!” “好啊!!!朕竟然被骗了!”齐越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好你个贺兰穆,竟然敢骗朕?” 他最恨的就是欺骗。 贺兰穆当初以身相救,齐越还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没想到啊…… 是他被骗了,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第558章:讨伐西凉 江临:“皇上,西凉来势汹汹,当务之急,是派兵防守。” 江家世代武将,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保卫大齐平安。 尽管江临对眼下这个皇帝不满,但并不代表,他会将大齐百姓置之不顾。 脚下的土地,身后的人,都得好好护住。 …… 齐越抬眸,布满血丝的眼眸朝着他们看去,“这场仗,必须要打,而且必须要赢!” 他说话有气无力,差点晕过去。 玄真见状,立马走上来给他递了药,“当心龙体。” 如今的齐越,就是靠这些药来维持了,他迫不及待地服下去,然后回坐在龙椅上。 底下的众臣也一致认为要打,但就是不知如何打。 齐越扶着额头,“西凉那边来了多少人马?” “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还真是不少。”齐越笑了笑,“看来是真想一雪前耻了,朕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站起来,眸光扫过所有人,“你们……谁能为朕讨伐西凉?” 眼下这种情况,从镇北王那边调兵是最快的,可惜漠北同样需要人去镇守,把苏家的兵马用去抵抗西凉,无意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如果惠王和萧苙还在就好了,可惜他们全都死了。 放眼大齐,竟没有一个能带兵作战的将军。 而且这些年来,大齐的天子和臣子安于享乐,哪里还有居安思危的念头? 大战在即,几乎所有人都诚惶诚恐。 …… 这时候,江临站了出来。 “臣去。” 他立于大殿之中,身形单薄,说话掷地有声。 仿佛他站出来,就给众人定心了。 齐越的表情凝固了,他怔怔地看向江临。 这些年来,齐越一直忌惮豫王府的权势,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对豫王府下手了。 事实证明,齐越除不掉豫王府。 可到了危急时刻,竟然是江临站了出来。 “好啊,好啊。”齐越大笑起来,“自古英雄出少年,江临啊,你很像你的父亲,有担当,更有勇气。” 这是齐越头一次,真心实意地夸奖江临。 他们这对舅甥,头一次把自己的恩怨搁在一边。 江临略低着眸,刚才,他不是冲动行事,而是再三考虑下作出的决定。 “臣愿领兵前去抵抗西凉,望皇上应准!” …… 苏成也站了出来,“皇上,臣愿与之一同前去作战!” 苏成本就是在战场上长大的,因为齐越忌惮镇北王,所以把他扣留在了京城。 他每日干的都是一些文官的事情,不习惯也不擅长。 齐越看着这两个少年人,眼神流露出欣慰。 他道:“既然如此,朕就封江临你为主将,苏成为副将,王千为监军,即刻起率领十万大军,攻克西凉!” 王千便是王尚书,他不禁说了句:“以十万对二十万,这……” 齐越当然知道,以十万对二十万,悬殊太大。 可他如今能派出的人,只有十万了。 “王尚书,你有异见?” 王千跪下道:“臣……臣没有,皇上圣明。” 齐越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好了,就这么办吧,朕累了。” 第559章:战争 当着所有人的面,齐越用轻描淡写的口吻,三两句话就下了决定。 这可是敌国来犯,可看在他的眼中,似乎并没有多么重要。 只见齐越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大殿。 李公公忙跟着过去,“皇上,你今晚是要去哪……” 齐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满宫灯火,可他心中却无限悲凉。 ”去紫云殿。“ …… 紫云殿。 赵沐儿原本都打算歇息了,听到外头传来“皇上驾到”,她眼中下意识生出几分厌恶之色,然而还是站了起来出门迎接。 “今晚皇上如何来了?” 齐越拉着赵沐儿的手坐下,将头靠在她小腹的位置,意图听听她腹中孩子的动静。 他低声说了句:“朕好累。” 赵沐儿:“怎么了?” 齐越:“要打仗了,爱妃你怕吗?” 赵沐儿倒是听说了这件事情,西凉举兵二十万攻打大齐,而且主将还是贺兰穆,她总算知道了,当初沈云卿为何一心要除掉贺兰穆。 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 赵沐儿道:“有什么好怕的?西凉攻打大齐,是自取其辱。” 齐越:“朕原本就要颁布立后圣旨了,若不是西凉这一出,你已经是皇后了。” 从前的赵沐儿不在乎地位,可现在的她只想为自己铺一条大道,她要的皇后之位,势在必得。 “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 齐越眼中有几分无奈,“眼下这节骨眼,立后得往后面推推了,得等到这场仗结束之后去了。” 赵沐儿皱了皱眉头,甩开齐越的手,“那这得等多久?” 齐越道:“你放心,朕答应给你的,就一定会给你。” 赵沐儿已经不相信齐越的话了,她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在哄着她的,如果他真想立她为后,还会拖延到这个时候吗? “不说这些了,喝杯茶歇息吧。” 她随手倒了杯茶,递给齐越。 齐越顺势接过来,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仰头喝了下去。 “只有在你这儿,朕才觉得没有那么孤独……” …… 窗外的虫子鸣声不断,让整个夏夜变得聒噪。 赵沐儿看着躺在床上的齐越,她悄声走了下去。 她恨不得时间再快点、再快一点…… 纸鸢见她衣着单薄站在窗口,忙带着披风走过来了,“娘娘,你怎么了?” 赵沐儿望向夜空的明月,“你说,我还要等多久?” 她的手搭在小腹的位置,这个孩子的存在,改变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运。 纸鸢:“快了,娘娘的好日子就快要到了。” 赵沐儿回身看向齐越,他的身子已经一日比一日糟糕了,一旦她腹中孩子出生,就是他的死期。 她得等着,那一天。 “我现在担心,西凉和大齐这场仗,会带来变数。” 纸鸢:“娘娘放宽心吧,大齐不会输的,皇上不是还说了,等这场仗过后,娘娘就是皇后了。” “但愿如此吧。” 赵沐儿原定的计划中,并没有考虑到战争,她心里头有些不安。 第560章:告别 纸鸢:“皇贵妃娘娘,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最该担心的人是世子妃才对,你说世子殿下这一去,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好歹的,再或者说……回不来了……” 赵沐儿打断了她的话,“你似乎对她有敌意?” 纸鸢赶紧跪下,“奴婢不敢对世子妃有敌意,奴婢只是万事以娘娘你为先,您真的不能把所有宝都压在她身上……” 赵沐儿嘴角扯了扯,“是啊,不能压在一个人身上,我也得为自己多选择几条路。” …… 翌日,天亮。 沈云卿是被外头的声音吵醒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 绿萝走进来,一脸纠结为难,“世子要带兵打仗去了……” “什么?”沈云卿顿时脸色就变了,“如何会是他?” 她记得上辈子带兵对抗西凉的人,不是江临啊。 怎么就变成他了了? 绿萝:“听说是世子自愿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他主动请缨,倒是在我意料之中,毕竟他……” 沈云卿看中的男人,从来不是苟且偷生的懦夫,他的梦想一直是做一名将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只是……只是……尽管她如此理解他。 可她还是舍不得放他去血雨腥风中。 沈云卿:“难怪世子至今还没回来,原来是出了这事。他估计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我开口吧……” 绿萝的心情也不大好,因为她听说苏成也要跟着一起去了,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丫鬟,没有资格挽留,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小姐是如何打算的?” 沈云卿:“我劝不了他,也不会劝他。他是应该翱翔天地的飞鹰,而不该被情爱所困,所以我打算,和他一起去。” 绿萝眼睛都瞪大了,“小姐你说什么?你要和世子一起去?” 沈云卿:“不可以吗?” 既然江临决定要去守护大齐,那沈云卿……就去守护她好了。 绿萝:“战场上刀剑无眼,小姐你一个弱女子,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得不偿失……” “弱女子?”沈云卿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了,“绿萝,我们一同长大的,我若是个弱女子,可还能活到今日?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绿萝见沈云卿是打定了主意,她咬咬牙,“那奴婢陪小姐一起去。” 沈云卿愣了几秒钟,也没反对,“收拾东西吧,不出意外,世子很快就要集合将士出发了。” “好的。” …… 沈云卿猜的没错,西凉来势汹汹,大齐这边不能拖延了。 江临从皇宫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合将士,刻不容缓。 军情紧急,没有给任何人留下风花雪月的时间。 仿佛一瞬间,大齐的天就变了。 明明是晴空万里,却让人感觉是乌云遍布。 苏成站在江临身边,“你要不要去和府上道个别?这里我帮你先看着,不会有事的。” 他在京城是孤身一人,倒是没什么牵挂,不比江临这种有家室的。 “好。” 江临拍了拍苏成的肩膀,“我去去就回。” 第561章:等我回来 豫王府。 沈云卿刚收拾好东西,就撞见江临回来了。 她没有像别的那些人一样抱怨挽留,活脱脱把自己变成一个怨妇。 她要做的,是和他并肩作战。 “殿下,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和你一起去。” 江临拦住了沈云卿,“不可。” 若换成别的事情,沈云卿可能会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可大齐和西凉这一站,她不知谁胜谁负,她不想在这里等着。 “我不劝你,你也不必劝我。” “我没有劝你。”江临捧起沈云卿的脸,“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在我身边,可是……比起你和我一起去,我更需要你为我守住豫王府。你知道吗?” 沈云卿的眸光渐渐垂下,是啊,他们现在不是只有彼此,还有自己要守护的人和事了。 可是她最想守护的,只是他一个人。 “我害怕……”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江临重复了一遍,“沈云卿,我需要你。在这一刻,我们都要相信对方。我会回来的,别怕。” 沈云卿忍不住鼻尖发酸,扑进江临的怀中。 从他说出那句“我需要你”的时候,沈云卿就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妄为了。 他要去守天下,她愿意为他守住豫王府。 可这一次的性质,和上次西北剿匪不同。 十万对二十万,兵力悬殊之大,怎能让人不担心呢? 沈云卿:“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江临心中有很多话想说,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连他自己都没做好完全准备。 天知道,他有多想陪在她身边,他有多么不愿意让她担心。 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做。 只是心中有了软肋。 江临轻轻在沈云卿眉心落下一吻,“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沈云卿拿出那个缝制完的荷包塞进江临手中,“之前答应给你的,匆匆忙忙做完了,别嫌弃我手艺不好。” 江临看着荷包上并不工整的刺绣,他知道是她亲手做的,“这是我见过最好的荷包。” 沈云卿笑了,“殿下,你并不擅长说谎。”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自己转过身去。 “你走吧。” 这一次,她不想看见他的背影了。 江临把荷包放进贴身口袋中,他将所有眷恋都收于眼底。 “等我回来。” ……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卿才回过头。 她的视线已经没有了江临的身影,只有空荡荡的大门口和街道。 绿萝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放回去:“小姐,他们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沈云卿看着绿萝充满信心的模样,不忍打击。 这世界上,只有沈云卿是最不安的那个人。 她知晓前事,所以才猜不透结局。 可眼下,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 “你说的对,会很快回来的。” …… 这时候,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过来。 “世子妃,北院那边出事了……” 北院,就是许暖的居所。 出什么事了? 沈云卿问道。 “侧妃她悬梁自尽了……” 沈云卿对于许暖做的这一出并不惊讶,“是她的风格,死了没?” “已经被救下来了,不过她一直哭着要去见世子殿下……” 沈云卿:“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她吧。” …… 北院。 许暖脖子上一道红痕,屋里房梁上还挂着半截白绫。 沈云卿一走进来,许暖的哭声就响起来了。 这哭声让沈云卿心里烦闷,像是在哭丧似的。 沈云卿:“有什么好哭的?” 许暖一见到沈云卿,就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她面前,“世子妃,求你让我去见见世子吧,他就要离开了,你让我去送送他,好不好?” 从进门到今天,许暖就没见到江临,她心里急了,就怕江临已经忘了她这个人。 沈云卿:“你就为了这事,悬梁自尽?” 虽然沈云卿知道许暖悬梁自尽是自导自演,可她还是觉得荒唐。 许暖以为自己这样做就可以把事情闹大了吗?可惜啊,她根本不知道,整个豫王府都在沈云卿的掌控中。 如果不是沈云卿想要泄露出去的消息,外头的人根本不会知道。 即便许暖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 许暖:“我知道世子出征在即,我只是想送送他而已。” 沈云卿居高临下看着她,“那我就告诉你,世子已经出发了,你见不到他,我也不会让你见到他,他自己也不愿意见到你。” 沈云卿的话如此直白,一字一刀扎在许暖心里。 许暖以为进了府,假以时日就一定能争到什么,她到底还是想错了。 “为什么……这样对我?” 沈云卿笑了笑,弯腰蹲下来,她勾起许暖的脸,“瞧瞧你这张脸,多么惹人怜爱啊!怪就怪你自己选择错了路。” 许暖的身子不由自主战栗起来:“是世子毁了我的名声,是他娶我进来,我知道世子妃不喜欢我,可对于这一切,我都是被迫选择的那个人……” “啧啧……”沈云卿:“实话告诉你,如果世子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情爱,你早就死无全尸了。我会杀了你,也杀了他。” 她说这话的表情,俨然不是在开玩笑。 许暖心里冰凉,她没想到沈云卿会这么狠,“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如果你好好的,不惹是生非,我可以留你在这里安度余生。可你偏偏想算计、想争,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许暖下意识后退,此时在她眼中,沈云卿就是一个魔鬼,一个随时都想杀人的魔鬼。 “不……不……” 沈云卿:“现在知道害怕了。你不是一心求死吗?” 许暖越往后面躲,沈云卿就越朝着她靠近。 只见沈云卿的手放在许暖的脖子上,渐渐用力。 许暖的呼吸越发急促,“你……我……不……” 沈云卿脸色冷漠,“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一程,省得你天天闹腾。” 许暖当然是不想死的,她闹“悬梁自尽”这一出,只是想把事情闹大,让外面的人知道,她在这里不好过。 她不想死的…… “你放过我……” 许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脸色涨红…… “放过我……” 第562章:临死的滋味 沈云卿对身边的绿萝道:“按住她的双手。” 绿萝把许暖的手按住,你不是想死吗?既然如此,那我们来成全你。” 许暖本就卧病在床,她今天搞这一出也只是想把事情闹大,从来没想过去死。 沈云卿手指收缩,掐着许暖纤细的脖颈,她的眼神轻蔑地落在许暖的脸上,目光冰冷可怖。 直到许暖快要窒息的时候,沈云卿才乍然松开手。 许暖趴在地上,大喘着气。 再差一点,她就要死了。 沈云卿站起来,“怎么样,临死的滋味如何?” 她本就没打算让许暖真死在这里,只是想让许暖体验一下。 这时候,紫兰从外头跑进来,把许暖扶起来,“小姐,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许暖现在还说不出话来,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着实让她窒息。 …… 沈云卿看到紫兰现在才出现,就知道她之前是出去搬弄是非了,想借着许暖“悬梁自尽”的事情,让别人以为她在这里受到了虐待。 其心可诛。 沈云卿戏谑性问道:“小丫鬟,你逛了一圈可算回来了,不担心你主子的生死吗?” 紫兰的确是趁机溜出去送信了,可她没想到沈云卿来得这样早,还敢对许暖下手。 她挡在许暖面前,好歹我家小姐也是侧妃,你怎可如此对她?“ 沈云卿:我怎么对她了?既然要把悬梁自尽这件事情闹大,戏不做足一点怎么好呢?“ 话音落下,沈云卿瞥了眼许暖,在她脸上看见了恐惧。 今日这一出,是为了杀鸡儆猴。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云卿不打算花费时间留在这里了,便带着绿萝离开了。 …… 即便沈云卿离开许久,许暖还是没有缓过来。 在那一刻,她是真切体验到了死亡。 沈云卿……是真的会杀了她,那是一个疯子。 “紫兰,把消息传递出去了吗?” 紫兰:“小姐请放心,奴婢已经把消息传给老爷了,他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许暖眼中并没有多大希望,“对父亲来说,有利用价值的女儿,才是值得被救的。我自作主张设计这一出,得罪了马家,父亲心里肯定在怨怼我……所以,我要走第二条路了。” 许暖知道,许均一心想对付豫王府。 现在,许暖便是这豫王府的一员,这就是她对许均目前的价值。 紫兰扶着许暖起身,“可奴瞧世子妃的模样,她会不会真的杀了我们?” “她会。” 许暖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 “更何况世子已经出征,这府里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她想杀了我,的确是易如反掌。” 紫兰道:“小姐说的不对,豫王爷不是还在这里吗?他能看着世子妃如此肆意妄为?” 许暖眸中闪过几分算计,“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豫王府真正的主人是豫王爷,他还活着呢……” “是啊,真正的主人是王爷才对,小姐大可以去讨好他,总能压制世子妃一头……” 紫兰有些得意,她们受了这么多委屈,总得有个尽头吧。 …… 第563章:亲孙女看待的 沈云卿已经从北院走回来了,路上她一直心神不宁,大概是因为江临出征的事情。 绿萝问道:“小姐,你是故意放那个紫兰出去的吧?” 沈云卿:“你为何觉得我是故意的?” 绿萝:“不然她怎么可能出得了北院……” 沈云卿低笑一声,“你是越发聪明了。” 绿萝好歹也跟了沈云卿这么多年,“许侧妃今天闹这一出,她的丫鬟溜出去报信,摆明了想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在豫王府受了委屈,显然是想置小姐于不义,心肠可歹毒了。只是奴婢想不明白,小姐为何会让紫兰溜出去报信?” 沈云卿:“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我们还得去看看老爷子。” …… 江老爷子因为腿伤,一直卧病在床,每天除了喝药就是发呆,他都快被闷死了。 沈云卿走进来的时候,江老爷子正呆呆地望着窗边,他估计还不知道江临已经带兵出征了。 “老头,我来看你了。” 他们两说话一直没大没小,早就习惯了。 江老爷子一脸嫌弃,“你又是来催我喝药的吧。” 果不其然,沈云卿就端着一碗药放在他面前,“先把药喝了,我有正事要和你说。” 旁人劝药,江老爷子总是有办法躲开,唯独沈云卿……他没办法,因为这丫头鬼心思实在太多。 他只好乖乖地把药喝完。 “说吧,有什么正事。” 沈云卿道:“西凉与大齐正式开战了,殿下他已经出发了,时间紧迫,所以没有来得及和你道别。” 江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有一瞬间愕然,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沈云卿道:“一个时辰之前,你别怪他没有和你说,确实是时间太急了。” 江老爷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更何况他早年也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当然知道在战争面前,其余的事情都不值一提。 “我不怪他。” 沈云卿:“那你脸色怎么不大好?” 江老爷子看向沈云卿,“我是在为你担心。” 在他心中,沈云卿也是他的亲人,并不比江临分量少。 虽然她是他的孙媳妇,可他是一直把她当孙女看待的。 她来了之后,府里明显热闹了许多。 …… 沈云卿说:“我……我有什么值得你老人家担心的,我挺好的。”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不安。 江老爷子眼神有些疲惫,尽管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就是,他已然年老,需要年轻小辈的照顾。 “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我,按照你的性格,应该是跟着他一起出发了吧。” 沈云卿的心事被说中了,如果不是因为老爷子在家,她定然就不顾一切跟着江临去战场了。 江临需要她留在这里,所以她留下来了。 可是对沈云卿来说,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事情,无论是谁也劝不了她。 她是愿意留在府上,照顾好这一大家子的。 沈云卿看向老爷子,缓声道:“您可千万别把自己当做累赘,对我来说,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第564章:冲撞 沈云卿的目光变得很温和,“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嫁进豫王府之前,我是没有亲人的。” 如果说江临是沈云卿唯一的爱人,那么江老头就是沈云卿唯一的亲人了。 那些沈云卿名义上的亲人,从来没有给过她亲人应有的温暖,只有江老爷子。 他会记得她的生辰,会偷偷塞给她一大堆房产地契。 甚至在沈云卿和江临闹矛盾的时候,老爷子还会来宽慰她。 在他这里,她才感受到了亲情。 …… 沈云卿:“老头你记住了,你不是我的负累,你是我的亲人。” 江老爷子原本是担心自己拖累了沈云卿,让她不得已留在府上,“傻孩子,我当然是你的亲人。“ 沈云卿:”所以啊,你一定要好好吃药,一定要长命百岁,千万不要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江老爷子笑了下,不可否认,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是不怎么想活下去的了。 年纪大了,就是个废人了。 连大刀都耍不起来了。 谁还记得他曾经在战场上的模样呢? 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是什么样的。 如今的他,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什么事情都得靠别人。 这种滋味的确是比死还要难受。 他都想过一死了之了。 可他一看到沈云卿这孩子,心里总觉得可怜。 如果他都离开这世上了,可不就少了一个关心她的人了? ”好,我好好吃药,争取做到长命百岁。“ 沈云卿:”这才是对的,等世子回来了,说不定你那时候就能下床行走了,你要相信我的医术,会治好你的腿的。“ “你这么聪明,我当然相信了。” 其实,江老爷子已经对自己的腿没什么指望了,陈年旧伤,到了今日,这么多年了也不见真正好转。 但他不忍心打击沈云卿,就顺着她的话说了。 …… 紫云殿。 “皇上还在休息,你们来干什么?” 纸鸢望着这一堆来求见皇帝的人。 “今日是为大军践行之日,皇上若不在场,恐怕……” 这时候,赵沐儿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小腹已经隆起,五个月的身子了,走路的时候很是力。 “难道皇上不在场,大军就不出发了吗?这场仗就不打了吗?” 她冷声反问道。 李公公:“皇贵妃娘娘,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军出征,皇上若为他们践行,可以鼓舞士气……” 赵沐儿横眉扫过去,“本宫看你们就是没事找事。皇上在里头休息,由得到你们来打搅?” 李公公:“皇贵妃息怒,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其中有个人大概是年轻气盛,直接就骂了,“大仗在即,将士们为了保卫大齐而战,可你这个妖妃却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见到皇上,究竟是何居心?” 他这话说的直接冲撞。 让赵沐儿心头不悦。 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了。 “来人,把这个顶撞本宫的人拖下去杖毙。” 李公公正想说什么,可他猛然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皇贵妃已经把持了整个后宫,也把持了皇帝。 第565章:腹痛 那个“顶撞”赵沐儿的人被拖下去了,嘴里还一直在辱骂着。 “妖妃误国啊!!!” “大齐要被这个妖妃给亡了!” “皇上啊,你快看看吧!” …… 赵沐儿听着刺眼,所幸没多久,那人就死了。 杀鸡儆猴之后,其余的人也不敢说话出声了。 “本宫累了,纸鸢,扶着本宫进去。” 众人只见赵沐儿趾高气扬地离开,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嚣张气焰。” 李公公:“都散了吧。” “李公公,你身为皇上身边的贴身总管,难道也不能见到皇上吗?” 李公公道:”你们没听到吗?皇上在休息,我们贸然求见,是对皇上不敬。” “可大战在即,皇上怎么能一直沉醉温柔乡呢?这个皇贵妃也奇怪得很……” 李公公赶紧打住了他们的话,他左瞧瞧右看看,“别说这些了,各自都先回去吧,你们的意思,等我见到皇上,就转达给他。” “有劳公公了。” …… 李公公脸色也十分沉重,如果连他都见不到皇帝了,别的人就更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这座紫云殿,把皇帝困在里头了。 他得想想办法,不然皇帝出事了,自己都下场也不好。 可……该找谁帮忙呢? …… 赵沐儿进去之后,忽然感觉腹内疼痛得厉害。 ”纸鸢,我的肚子……疼……“ 纸鸢顿时就慌了,这个孩子关系的可不只是她们的命运。”娘娘,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赵沐儿听到”太医”二字之后,忙拉住了纸鸢的手,“别……别叫太医,我不信他们。” 纸鸢:“那怎么办啊?如果不叫太医,可这宫里也没会医术的……” 赵沐儿疼得脸上直冒冷汗,“去告诉沈云卿……她……是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 她的手抱住腹部,疼得死去活来,可还要克制,不能让太多人发现。 “好,奴婢去给世子妃传信。” 虽然说纸鸢不太相信沈云卿,但对比其他人来说,沈云卿的确是最值得相信的人了。 …… 一个时辰后。 沈云卿得知消息,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紫云殿。 这个孩子……同样也关系着她接下来的路。 此时此刻,不能有任何闪失。 “怎么疼得这么厉害?”沈云卿拉住赵沐儿的手,仔细把了把脉。 赵沐儿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如果她早知道怀孕这么辛苦,未必愿意这样做。 “疼……” 沈云卿最开始给赵沐儿治病,是她在猎场被野兽所伤,那时候,没有任何麻沸散的情况下,是生生切除腐肉。 那样的疼,赵沐儿都没有哼半个字。 眼下因为这个孩子,她却疼成了这样。 看来,怀孕生子确实是最痛的事。 ”纸鸢,把你主子今日吃过的东西全部拿来。” 沈云卿察觉到赵沐儿脉搏的不对劲。 纸鸢:“好,奴婢这就去。” 纸鸢看着她们如此凝重的神色,心里也无比慌乱,生怕是中了毒。 她赶紧把那些东西都找来了。 沈云卿仔细查了查,“这养胎药谁送来的?” 第566章:保胎 纸鸢如实道:“这是太医院每日送过来的安胎药,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云卿:“这药汤太补了,你家娘娘身子骨本身就虚,虚不受补,日复一日吃这些大补之物自然会有些不良反应。” “那要怎么办啊?”纸鸢瞅了瞅沈云卿,又看了看赵沐儿。 赵沐儿疼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躺在床上一直都在冒冷汗。 “你先去准备热水。”沈云卿吩咐纸鸢道。 “好的,奴婢这就去准备。”纸鸢急急忙忙走出去了。 这时候沈云卿探了探赵沐儿的额头,还好不是很烫,“你现在除了腹痛还有什么感受?” 单单是腹痛就已经让赵沐儿痛不欲生了,她摇摇头,“没有了……” 沈云卿又一次试了试赵沐儿的脉搏,“你腹中的孩子事关重大,明里暗里都有许多人在盯着,显然是有人对你下手了。” “会是谁?” 沈云卿心想,江临前脚带着将士们出发,赵沐儿就腹痛了,很难不让人会怀疑到齐铂身上。“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你的孩子。” “我感觉……快保不住了,疼……“赵沐儿抽着气,她看着自己的小腹,隐隐不安。 沈云卿现在也有些为难,明显是有人暗中对付赵沐儿,想打掉她的胎儿,才日复一日给她送那些大补的东西。 明面上看着是没有什么毒,这才是最阴险的地方。 现在要保住赵沐儿的孩子,就必须要用药。 但用药的话……很大可能会影响胎儿健康。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赵沐儿自己决定吧。 沈云卿一脸认真地看着赵沐儿,问道。 “我现在问你,你还想要这个孩子吗?“ 赵沐儿显然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回答。她想了会,起初的时候,她的确不愿意怀孕,因为她不想生下齐越的孩子,她恨他。 可时至今日,她渐渐发现,自己也有追逐权利富贵的野心。 她想站在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么说来,孩子是必须要生下来的。 “我想要。“ 赵沐儿的回答同样认真。 沈云卿道:“好,那我就尽全力给你保住这个孩子。“ …… 这一夜,紫云殿的人忙上忙下,个个都提着一口气。 毕竟皇贵妃的孩子关系重大,整个宫殿的生死都在她身上。 只不过除了齐越,这个时候的齐越还昏迷不醒,宛若梦中。 沈云卿守在赵沐儿床头,又是针灸又是喂药,她是勉强撑着力气,不让自己犯困。 “水,要热水。“ 对赵沐儿来说,这一次的痛苦远远比那次清理野兽伤口要深,她本是个极其能忍耐的人,到底还是哼出了声。 纸鸢看着盆里的血水,整个人都僵住一团了,默默在心里念叨。 皇子千万不要有事! 皇子一定要平平安安! …… 沈云卿拿了干净的棉布塞在赵沐儿嘴里,“咬着吧,别把嘴巴弄伤了。“ 她手上已经沾了不少血,可以想象得到赵沐儿有多痛。 看来,权势对一个人的诱惑真的很大…… 没有人逃得过…… 包括赵沐儿。 第567章:孩子 沈云卿一直都知道,赵沐儿并非是因为想要孩子,才决定怀孕的,她只是为了能够登上太后之位。 换句话说,赵沐儿就是为了权势,才想拥有一个孩子。 …… 直至曙光降临。 沈云卿松了口气,“孩子是保住了。“ 这话一出,赵沐儿也松了口气,她这些日子所受的苦不能白费。 可惜这个时候,她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做个表情都是极其困难的事。 沈云卿有些头晕目眩,嘱咐了纸鸢几句,便离开皇宫了。 …… 马车上,沈云卿实在太困了,就靠着打算休息一会。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直暗箭,直接擦着沈云卿的耳边而来。 如果她当时在偏一点,恐怕已经死了。 一瞬间,沈云卿陡然打起精神,她把箭拔出来,上面还带着小纸条。 同坐在车上的绿萝,都快被吓死了。 “有刺客!!!“ 她让车夫停下。 周围的侍卫已经出去追了。 沈云卿认真看着手中的纸条,还是那两个字。 “当心。“ 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是皇帝为了赵沐儿怀孕而庆祝的宴会上,那天晚上,西凉舞姬发动蛇祸。 而这一次,是赵沐儿险些小产。 沈云卿一直认为,上次的小纸条是贺兰穆故意用来“恐吓“她的。 可现在贺兰穆已经离开大齐,那这张小纸条是谁写的呢? 当心……难不成又要发生什么事吗? 绿萝看沈云卿的脸色很不好,也不知是她辛苦了一夜导致,还是受了惊吓导致,“小姐,你知道是谁吗?“ 沈云卿摇头:“我实在是猜不到了,我甚至连他是敌是友都不确定。“ 绿萝埋怨了一句:“最近京城还真是不太平,事情乱的很。“ 沈云卿:“战事当前,自然是战事为重,其余的事情都是小事了。“ …… 马车停了半个时辰。 侍卫回报:“世子妃,还没有追踪到那个刺客,请恕罪。“ 沈云卿心想,“他“既然敢堂而皇之地来放箭,身手定然是不错的,怎么会让一般都侍卫抓到呐? “继续去追,要活口。“ 在不确定那个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沈云卿自然是要活口的。 不过……她的敌人一向都比朋友多。 还真是不好说…… …… 豫王府。 沈云卿刚下马车,走进去,就看到许均来了,倒像是刻意在此地等着她一样。 “许相怎么突然驾临寒舍?“ 沈云卿用她一贯皮笑肉不笑的语气询问。 许均打量了沈云卿几眼,从前,他只是略听说过此人的传闻,并不了解她的手段。 今日一见,的确是个美人。 难怪可以把江临给迷住了。 许均笑着道:“冒昧来访,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女儿。“ 沈云卿就猜到,许均是为了许暖来的。 她既然料到,便做了打算。 “既然如此,许相这边请吧,先喝杯茶再说话。“ 好歹是当朝丞相,明面上的客气还是要给的。 许均跟着进去了,他一直都保持着看似谦和的姿态。 第568章:父女 “世子妃,小女愚钝,她若是犯了什么错,还请你多多包涵,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留一条活路吧。“ 许均端着茶,迟迟不喝,只是这样说道。 沈云卿:“许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刁难你的女儿吗?“ 许均:“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前些日子,三朝回门的时候,小女便没有回家,豫王府的人说她病了,不宜走动,所以我亲自来看望了,还请世子妃给我这个老父亲一个面子,让我去看看我的女儿。“ 他说的言辞恳切,几乎声泪齐下了。 这般父女情,还真是感天动地啊。 沈云卿心里讽刺,面上淡笑,“你做父亲的,当然是可以见女儿,我们也没拦着你,不让你见。不过许相可要明白一件事,你的女儿是因为不光彩的事情嫁进来的,在大齐,妾室的身份有多么卑贱,就不用我多说了。说的好听,她是世子侧妃,说的不好听,她就是豫王府的一个奴才。你这么大费周章地过来,为她讨说法,就算是传出去了也不好听吧。“ 许均的眼神凝练,显然有几分不悦,他倒是没有料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如此伶牙俐齿。 可他知道,来硬的不行。 他要故意把自己姿态放低,让外人以为是豫王府仗势欺人,这才能够达到他的目的。 “我当然知道这事是不光彩的,所以我今天腆着老脸过来,不是带着丞相的身份,只是带着一个父亲的身份而已,父女亲情,血浓于水,难道世子妃就没有吗?“ 沈云卿的脸色在这一刻稍稍变了,她可算知道了,原来许均是故意想踩在她的痛处。 “父女亲情,真是感人泪下,我不让许相你见到许暖,还真是我的过错了。“ 许均道:“世子妃怎么会有过错呢?你这么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会让我们父女相见,诉说亲情。“ 一顶“通情达理“的高帽子落下,沈云卿就算是不肯,也必须肯了。 “我当然是愿意让你们父女相见的,只不过她愿不愿意见你,就很难说了。“ 她偏头看向绿萝,“你去通知侧妃一声,就说许相来见她了,看她愿不愿意见。“ …… 一刻钟后。 绿萝回来了。 “侧妃说了,她身体不好,病气重,不想把病气过给许相大人,所以就不见了。“ 沈云卿挑眉看向许均,“许相你听见了吗,是她不愿意见你这个父亲,可不是我拦着不让你们见。“ 许均当然不信了,之前紫兰托人传信,说许暖在这里的情况很不好,如今他来了,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见? “世子妃,容我说句得罪的话,什么都让你的人说了,还有什么可信度?“ 沈云卿:“你的意思,是我让我的丫鬟说谎,欺骗你们?“ 她笑了笑,觉得十分滑稽。 许均缄口不言,便是这样认为的。 他本不想闹得太难堪,可事实就是逼着他如此。 沈云卿也不给自己辩解,“既然许相不相信我的人,那就把侧妃的人带过来吧。“ 第569章:不见 不一会儿,许暖身边的贴身丫鬟紫兰,就到场了。 “老爷……“紫兰忍着眼泪唤了一声。 许均:“我的暖暖现在怎么样了?她是真的不愿意见我吗?紫兰你说实话,不要害怕。“ 紫兰看了看许均,又看了看身边的沈云卿,她再把目光收回来,“老爷……小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她担心把病气传给你,所以就不与你相见了。“ 这话,许均根本就不信。 “你胡说什么,我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嫁进豫王府才多久,怎么就病气缠身了?“ 紫兰低着头,“小姐身子骨弱,感染了风寒,所以才这样的,需要时间静养。“ 许均还想说什么,被沈云卿给打断了。 沈云卿道:“许相你可听清楚了,我的丫鬟,和你女儿的丫鬟都这样说,的的确确是侧妃不愿意见你,怕把病气传染给你,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许均心里的怒火已经燃起来了,可这是在豫王府,他不便发作,只能忍下去。 而且他没占到明面上的理。 理不直,气也不壮。 “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害怕被女儿的病气传染呐?我不在乎。“ 他看向紫兰,“你带着我去,找你的小姐。“ 紫兰却突然跪了下来,挡在许均面前,“老爷,求你怜爱小姐的一片孝心吧,她心里当然是想见你的,只是无奈染病,你就别让小姐再有罪孽感了……“ 她这话说的真心诚意。 倒是许均自己都看不懂了,他今日来豫王府,便是来为许暖撑腰的,再就是指责豫王府虐待他的女儿。 可事与愿违…… “紫兰,你在说什么?“ 紫兰还磕了几个头,“老爷,小姐在这里过的很好,你真的不用担心她,等她身体康复了,会回许家看望你的,你真的不必急在一时。“ 许均看着眼前的紫兰,再回想前几日收到的信件,他真是一头雾水。 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 这些事情让许均觉得自己被捉弄了,他愤然甩了甩袖子。 …… 沈云卿嘴角牵起一丝嘲笑,她既然早有预料,就会做好完全准备。 许均想借着这件事,给豫王府上下扣一个虐待许暖的帽子,还真是棋差一招了。 “许相,你现在可相信我的话了?你的女儿嫁进来……虽然说不太光彩,但我们对她可是极好的,从没有半点苛责,她病了,我给她请大夫,我亲自看望照料,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许均当然不相信沈云卿半个字,只是现在他没有证据,连紫兰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世子妃对小女的关怀,我铭记于心。如今这大齐,像你这么仁善大度的主母,世间罕见了。“ 沈云卿淡淡道:“这话说的……我可是不敢当仁善大度。只不过是凭着良心做事罢了,平白无故,这豫王府为什么要去虐待侧妃呢?许大人你说是不是?“ 许均眼神暗藏凶光,在他没见到许暖之前,不能下任何定论。 第570章:回击 许均尴尬地笑了一下,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第一次有种打蛇没打到七寸,反而自己被蛇咬了的错觉。 “是我多虑了,豫王府世代盛名,如何会苛责我那愚笨病弱的女儿呢?“ 沈云卿:“许大人这话就不对,所谓论功行赏、有罪当罚,她没犯事,我们自然不会苛责,可她若是犯了事,我们也不会包庇。“ 她的语气轻轻软软,却给了最有效的回击。 许均一直的目的,就是想“诽谤“豫王府虐待许暖,从而败坏豫王府的名声。 而沈云卿想让他知道的是,许暖若是被刁难惩罚,必定是她犯了事。 许均以为自己能操控舆论,却没料到同样有人深谙此道。 就比如说许暖嫁进豫王府这事,许家带的风向是江临对许暖不轨,而沈云卿带的风向,是她沈云卿担心许暖名誉受损,主动把她给接进来的… 这一来二回,沈云卿已经把自己贤良淑德、宽容大方的正室名声打出去了,即便她暗地里做着虐待小三的事情,又有几个知道呢? 聪明的人,不会急着争一时长短。 沈云卿有的是时间,慢慢熬死许暖。 …… 许均心里梗着一口气,他转过身,把紫兰给扶起来,“既然这样,那我等暖暖病好再说吧。你回去好好照顾她。 紫兰一直低着头,“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许均:“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沈云卿:“不送了,许相慢走。“ 她目送着许均的身影离开。 话说起来,许均不来这一趟也就罢了,他偏偏来了,还挑不出半点差错。 这一回让外头那些人,也掀不起什么流言蜚语了。 …… 只不过许均一走,紫兰的脸色就变了。 她看向沈云卿的眼睛里有恨意。 沈云卿轻轻一句反问,“怎么,不甘心?“ 紫兰强忍着自己的怨气,如果今日让老爷见到小姐了,他就会知道小姐在这里过得有多惨,他就可以把小姐拯救出来…… 可恨的是,一切都被沈云卿给阻挠了。 “世子妃,你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沈云卿坐在椅子上,笑意端方,虽然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俨然已经有当家主母气派,“你们当初策划这一切的时候,就该料到自己的下场。算计谁不好,偏偏要算计我的人,你们也配?“ 她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紫兰,目光里尽是无视和轻蔑。 紫兰再次跪了下来,“世子妃,就当我求你了,你放我家小姐一条生路吧……她这次是真的病了,如果继续住在那透风漏雨的房子里,她受不住的。“ 沈云卿:“这就受不住了,那日后可怎么熬呢?不过你今天做的还算不错,我会吩咐厨房给你们送几碗热菜。“ 她说完这话,就起身回去歇息了。 在紫云殿为了赵沐儿的胎儿,折腾了一夜,还遇到了“暗箭“,这些事情堆在一起,着实让人疲惫不堪。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些人都太烦了…… 第571章:银子 紫兰说的话,沈云卿全部都置之不理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了下去。 只有当时间被忙碌充斥的时候,才不会被思念占据。 如今沈云卿一躺下来,满脑子都是江临了。 沈云卿合上眼,心想,他应该已经出了京城了。 ……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 沈云卿醒来的时候,外头是一片黑暗。 她起身坐在书桌前,把之前的纸条又拿了出来。 “当心。“ 究竟是谁在提醒她呢?她又要当心谁呢? 这个字迹……她辨认不出来。 之前养的那头白狼跑了进来,蹲在沈云卿脚边,用它毛茸茸的头蹭啊蹭。 沈云卿好久没抱过了,乍然一抱,发现重了不少。 “阿旺,你最近都吃了什么,长得这样肥?“ 阿旺“嗷呜“一声,表示自己不大开心。 沈云卿:“你可是灵兽,当时我在猎场中一眼看见的灵兽,你得有作为灵兽的自觉,控制饮食……“ 阿旺在她怀里蹭啊蹭,沈云卿都没力气抱了,便放下来。 沈云卿盯着这团白乎乎的玩意,琢磨了一会,道:“要不,我把你送到世子身边如何?“ 阿旺抬起头看她,一双眸子转啊转,“嗷呜……“ 沈云卿:“就这么说定了。“ 她摸了摸阿旺的头,这玩意算是她和江临共同带大的,作为一头灵慧的白狼,成天在家里混吃也不太光彩,不如就把它送到江临身边,既可以保护主人,还能锻炼自己。 沈云卿为自己这个决定,感到十分满意。 …… 小月一身夜行衣,从窗户里进来,她是刚查完事情回来,还来不及换衣服。 “小姐,有线索了。“ 沈云卿:“查到是谁了?“ 小月:“有人买通了御膳房的宫人,对准赵贵妃的口味,往她那里送大补之物,目的就是为了导致她胎儿小产。但这招十分阴毒,明面上是查不出毒性的,就算是小产了,也只会怪赵贵妃身子不行。我拷问了那个宫人,从她身上得出了此物。“ 她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沈云卿。 “银子?“沈云卿把这些银子倒在桌面。 小月:“也许乍一看,这就是普通的银子,和别的银子没什么不同,可仔细看看这银锭子下面都刻着记号,这是属于官银的记号。“ 沈云卿:“所以是朝廷上的人……“ 本来针对赵沐儿腹中孩子的人,除了后妃,便是大臣了,倒也不足为奇。 可惜那个人百密一疏,竟然拿官银来贿赂宫人。 沈云卿微微眯着眼眸,盯着手中的银锭子,“既然是官银,每一批去了哪儿都有记载的,找到那人不是难事。“ “小姐,我顺便还去了四皇子府邸一趟。“小月觉得这事有必要说。 “你发现什么了?“沈云卿一直认为,很有可能是齐铂对赵沐儿下手,这两件事情有联系不足为奇。 小月压低声音,脸色严肃,道:“我发现四皇子府上的人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 沈云卿把窗户关上。即便是豫王府,也不能掉以轻心。 第572章:私养 小月凑近沈云卿耳边,“他府上的下人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表面上穿着奴仆的衣服,但我瞧着他们的行为举止都非常奇怪……“ 沈云卿心口有些惊愕,“你是说,四皇子私下养兵。“ 小月道:“这件事可不小,如果被扒出来,无论是谁,都是反国叛贼,所以我也不敢掉以轻心,观察了很久才敢和小姐说的。“ 沈云卿:“看来是我一直小瞧了四皇子,我以为他不过是结党营私,联合西凉,没想到他还敢自己偷偷驯养一支军队,看来啊,他对皇位是势在必得了。“ 小月问:“那这件事情要不要泄露出去?“ 沈云卿比了个手势,“先保密。你要知道,狗急了是会跳墙的。四皇子现在没有行动,是因为心里有顾忌,摸不清老皇帝的底细,不敢贸然行事。如今,世子带着他的兵马去了前线作战,豫王府是没有依仗的。把四皇子逼急了,他什么都不顾了,趁机撺掇皇位,肯定会搅得京城一片混乱。“ 小月觉得沈云卿言之有理,“那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四皇子肯定是个很大的威胁。“ “咱们可以曲线救国。“沈云卿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什么?“ “你忘了玉郎此人吗?“ 沈云卿看了这么多天,也算是略微看懂了玉郎和齐铂的恩怨。 齐铂明明曾经亲手毒杀了玉郎,却还对他念念不忘。 而玉郎明明是恨齐铂入骨,下死手的时候却心软了。 这两个人啊,就是最好的牵制。 小月道:“玉老板一个文弱唱戏的,能对付四皇子吗?“ 沈云卿:“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个赌,等着看吧。那些看似文弱之人,偏偏会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 是夜,四皇子府。 齐铂依然独自宿在书房里,自从许妍进门后,他就把卧室让给了她,自己每天守在书房里。 他的手覆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玉郎刺的位置。 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一动身,还是会牵扯出疼痛。 “为什么不刺得更深一点呢?“齐铂看着手心飞鱼玉坠,“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挚友,亦是我此生唯一辜负之人,你既然活着回来了,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呢?“ 他的手心渐渐弯曲,把两枚飞鱼玉坠完全包裹。 “锦官啊锦官,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心软,心软得很……“ ……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齐铂的思绪。 “谁在外面?“齐铂问道。 “是我。“ 门外的人,是许妍。 若非许均一个劲地劝许妍多多接近齐铂,她才不愿意热脸贴着他的冷屁股。 齐铂没有立即去开门,“你来干什么?“ 许妍耐着性子,“更深露重,我担心殿下着凉,送了床被子过来。“ 齐铂淡淡道:“不必,你回去吧,我不需要。“ 许妍:“……“ 她忍下这口气,转身看向婢女,把被子给狠狠扔在了地上。 一路回去,一路骂骂咧咧。 “什么人啊,简直有病,我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丢人……“ 第573章:齐钰回来 翌日。 沈云卿得到了一封书信,是小厮递过来了。 “昔日一别,已是半载春秋,今日一聚,湖边小筑依旧。“ 署名是……三哥。 沈云卿一看这信,就知道是齐钰回来了。 “三皇子回京城了。“ 得知齐钰回来的时候,沈云卿眼底不知不觉是挂着笑意的,“这人说来奇怪,一心想当我哥,倒是把自己的哥哥都熬死了才肯回来。“ 绿萝对齐钰的印象很深,那人相貌妖孽,整日一袭红衣,浑身自带风流,还有就是他的花边传闻很多就是了。 “三皇子不是说要去游历江湖吗?怎么才半年就回来了?“ 沈云卿:“游历江湖?我们这位三殿下的性格,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他就是图个新鲜,等走累了,发觉还是京城的烟火有滋有味,不就回来了。“ 绿萝:“小姐可要去见他?“ “自然是去。“沈云卿也想看看,齐钰出走半年,到底变成了如何一副模样? 当时,齐钰走是走得匆匆忙忙,连自己悉心布置的棋局都不要了,说走就走。 如今这一团乱的时候,齐钰又回来了。 真是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沈云卿从前是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来打量齐钰的。可她发现,这辈子的齐钰已经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上辈子的齐钰,争权夺势,和她沈云卿算是狼狈为奸,不少人恨不得将他们杀之后快。 他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后来……沈云卿被自己的亲儿子背叛,齐钰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重来一世了,沈云卿再遇齐钰,他倒是变了许多,除了那一身风流气息是刻在骨子里的,其余再找不到相似之处了。 …… 湖边小筑。 沈云卿先看到的是齐钰的背影,依旧是那身张扬的红衣,他这人行为处事都高调得很,恨不得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三皇子。“ 她唤了一声。 齐钰听到声音,才转过身来。 他嘴角噙着笑意,静静地看着沈云卿。 已经有超过半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她似乎又美丽了几分。 齐钰把心底那即将冒出来的心思又压了回去,端起一贯如常的笑脸,打趣道:“都说了,叫三哥。“ “这声三哥我可不敢,你是皇子。“沈云卿朝着他走过来,“说说吧,为什么回来了?“ 齐钰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你这么聪明,猜不出来吗?“ 沈云卿琢磨了一番,“我确实猜不出来。“ 齐钰:“大概是我想乘人之危呢?“ 沈云卿:“???“ 齐钰给自己倒了杯酒,“江临那小子走了,所以我回来了,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沈云卿差点翻白眼,这世上大概只有齐钰这个人,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 对付这种人,就得用和他一样的套路。 沈云卿:“原来你是为了我,那我可真是深感荣幸了。只不过啊,豫王府的红杏是出不了墙的。“ 齐钰根本不在意,“谁在乎。我管她出不出墙呢?我看着就好了。“ 第574章:血浓于水 齐钰一边说着,一边举杯碰了碰沈云卿的酒杯。 当时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死心了。 沈云卿爱了江临两辈子,岂是他可以改变的? 他只是……想让她这辈子有个好结局,不至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而所有的情话只能当做玩笑说出来,他怕她不信,也怕她不当真。 …… 齐钰喝了杯酒,道:“其实我回来,是有件要事要办。“ 沈云卿就知道,齐钰肯定不是因为她回来的,他虽然表面上看着放浪不羁,实际心里精明得很,“你是想干什么?“ 齐钰:“听说皇贵妃有孕了。“ 他的眼睑落下一片阴霾,看着并不如何高兴。 沈云卿的眼神微微向上仰着,道:“她的确是有孕了,而且会生下一个大齐的太子。“ “你这么肯定?“齐钰看着沈云卿神色坚定,倒像是她认为赵沐儿一定会生下男婴。 沈云卿:“以三殿下的手段,难道想不出来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笑意都藏着算计。 就算赵沐儿没有生下一个男婴,沈云卿也会为她准备一个男婴的,毕竟赵沐儿要的只是能当太子的工具。 那孩子从出生之前,就注定了成为赵沐儿复仇路上的武器。 齐钰明白过来了,他了解沈云卿的手段,“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参与这件事?“ 沈云卿:“当然是自保。“ 齐越一直忌惮豫王府,现在江临出征在外,他需要仰仗江临。 若是等江临班师回朝了,等待着他的将是又一次致命的阴谋。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下场,无一善终。 所以他们之前做下决定,换一个皇帝,换一个自己能掌控的皇帝…… 显然,赵沐儿的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赵沐儿除了皇帝的宠爱,一无所有,她只能依靠沈云卿这边。 二来,赵沐儿恰恰独享了皇帝的宠爱,她甚至都不需要争,太子之位就在她肚子里了。 …… 齐钰的语气不自觉地转为了冷漠,“这么说来,皇帝的病情也是你所为了。“ 他不想用“父亲“这个称呼来指代那人。 沈云卿没有掩饰,也没有否认,“的确也有我的参与,皇帝若是不病,包括我在内的那些人。如何浑水摸鱼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意识到齐钰是齐越的亲生儿子,“三殿下可是怨我伤及了你的父皇?毕竟你们可是血浓于水的父子。“ 齐钰嗤笑一声,“你未免太看得起我这个人的道德标准了。“ 他两辈子都选择送赵沐儿入宫,就是想折磨齐越罢了。 亲生父子又如何? 还不是仇人。 齐钰总得为他在边关孤苦十八年的怨恨,找一个承担者。 一个人,自襁褓中便被送到千里之外的边关,在风刀霜剑、步步紧逼下,苟且偷生,活了十八年。 他那些少年岁月里积攒的苦痛和恨意,足够让他忘记了所谓的血浓于水。 更不用说他的出生了。 当年,是齐越强行占有了风遥,才有了齐钰。 所以他出生之后,风遥连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所以……她心甘情愿喝下了那杯毒酒。 想想他这一生,还真是可笑至极。 第575章:心灰意冷 或许正因为如此,上辈子的齐钰第一眼看到沈云卿,就觉得他们是同路中人。 从来没有被命运善待过的人,拿什么回馈这个人间呢? 唯有罪恶罢了…… “你这盘棋可下得太精彩了,我不来围观围观,着实有些可惜。“ 沈云卿:“我还以为你是来抢皇位的……“ 她口吻戏谑,不代表她没怀疑过这件事。 如果齐钰真打算要抢,那这盘棋就要更精彩了。 “我要那玩意做什么?“齐钰是真心嫌弃,上辈子勾心斗角已经够累了,这辈子他只想顺心而行,“你是不知道,我这半年多的江湖游历,有多精彩快意。“ 沈云卿:“所以放弃你精彩快意的日子,回到京城,是为了看我下的这盘棋?“ 齐钰笑了笑,“我还能否认吗?“ …… 良久的沉默之后,是相视一笑。 沈云卿举杯敬了齐钰,“谢谢。“ 她不是傻子,是敌是友看得出来。 江临在前线作战,无暇顾及豫王府这一方安宁,齐钰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回来的。 他在为她保驾护航。 “荷花不错,我一回来,它们就开了。“齐钰把窗户推开,往湖上一看。 放眼望去,已经是十里荷花盛开。 沈云卿随着齐钰的目光看去,她还记得,江临答应过她,要和她一起去赏荷花的。 等他回来,估计荷花都已经凋谢了。 沈云卿:“今年的荷花,似乎开得有些晚。“ 齐钰摇着扇子,风吹起他的鬓发,肌肤雪白透明,混着这荷花的清香,令周遭都清凉了许多。 “这样的好日子,不知道还剩多久。“ 他们都知道,战争之下,没有胜利者。 唯一能做的,是阻止杀戮漫延,以战止戈。 …… 沈云卿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说出口了。 “三皇子,你既然回来了,要告知皇贵妃一声吗?“ 沈云卿不算了解赵沐儿,但她看得出来,赵沐儿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齐钰:“我会自己告诉她的。“ 话说起来,齐钰和赵沐儿还是有缘分的。 如果不是有人偶然发现了赵沐儿,像极了齐钰那死去的娘,他不会把她从风尘所里救出来。 齐钰想过很多次,赵沐儿和风遥有什么关系,才能长得如此相似? 但齐钰也没见过他娘,都是身边的仆人说的。 他还怀疑过是仆人说谎诓骗他的。 直到赵沐儿进宫,仅仅凭借着一张脸,就得到了齐越的所有宠爱。 齐钰这才完全相信了,原来赵沐儿真的像他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齐钰不想看见赵沐儿。 一看到赵沐儿,齐钰会不由自主地想象,风遥当时厌恶嫌弃他是如何的一副表情? …… 沈云卿:“她想见你一面,向来风流多情的三皇子,不至于如此绝情吧。“ 她倒也不是可怜赵沐儿,她只是想让赵沐儿更死心一点。 绝情绝爱,对于皇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无敌的武器。 所以沈云卿在劝齐钰,让他去见见赵沐儿,最好让她心灰意冷。 第576章:多情无情 “你既然说我多情,岂不知多情者最是无情吗?“齐钰永远是端着盈盈笑意。 他这样天生风流骨的人,就算是左拥右抱,怀里的女人都会觉得他深情款款。 沈云卿不难想象,赵沐儿为何会爱上齐钰,即便他什么都没做,也会让人心动的吧。 “看来你是不打算去见见皇贵妃了。“ 齐钰:“她既然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安胎,把孩子生下来,我去见她,又有什么作用呢?“ 从一开始,齐钰就和赵沐儿说得很清楚。 他需要一个报复齐越的工具,而齐越对她有灭门之仇。 所以他才把她送进了皇宫。 他不爱她,从来就没有爱过。 只不过……有人明明清醒地知道这一点,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心。 …… 沈云卿调侃道:“我总算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女子被你伤了心,还念念不忘,有些人天生就有本事,得到别人的爱。“ 齐钰对这句话很赞同,“是啊,有些人天生就有本事得到别人的爱……有些人无论怎么做也得不到……一切都是命吧。“ 他们就这样坐着,直至太阳落山,沈云卿方才离开。 屏风后面的人走出来,“殿下,你一回到京城,就是为了见这个女人,你还没有死心吗?“ 齐钰瞥了冷言一个白眼,“死心倒是死心了,可还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我想象中过得幸福。“ 冷言:“殿下当时因为她放下这里一切,现在因为她又回来了,你这不是自讨苦吃?“ 他说话的口吻有些放肆,是因为自己被气到了。 要打要罚无所谓了。 齐钰并没有生气,有个人在身边时不时骂骂他,或许能让他清醒了,也说不准…… “冷言,你跟了我这么久,你觉得我这半年多,真的开心吗?“ 他的确是放下了一切,十八年的部署都不要了。 离开京城、游历四方。 原以为如此,就可以忘记自己想忘记的。 可是遗忘哪有那么容易…… 越是刻意遗忘,就越是记忆深刻。 冷言沉默了许久,才说:“这半年多,殿下喝过的酒是从前十年的分量了。“ 他也不知道齐钰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毕竟这人从小就会伪装。 古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在边关那个偏远的地方,齐钰想好好长大,就必须做一个讨喜的人,他得会笑,笑得不让人讨厌。 难受的时候笑,疼痛的时候也笑…… 时间久了,谁也分不清他是真笑还是假笑。 一个永远都戴着面具生活的人。 好像永远都不被心疼过…… “我今天见她,到底还是不如我想象中过得好。“齐钰是笑着说的,“瘦了许多……“ “那又如何呢?她是江临的妻子,他们彼此相爱,殿下何必管她?“冷言愤愤不平。 在冷言记忆中,只有女人对齐钰爱得死去活来、爱而不得。 齐钰:“你不是我,你不会懂。“ 曾经,她沈云卿是高高在上的摄政太后。 他见过她威仪万千的模样,也见过她浑身是血的模样…… 唯独没有见过她幸福快乐的模样…… 他想看看。 第577章:公子,我们都是可怜人 他们……相识了两辈子啊。 “罢了,和你说你也不懂,你就是个木头人。“ 齐钰自顾自地喝酒,有些事情说了,别人也不会信的。 谁能相信他是重来一世的呢? …… 紫云殿。 赵沐儿托着小腹站起来,这个孩子虽然是保住了,但折腾得厉害,连带着她整个人反倒是瘦了许多。 她忍住喉中干呕,把窗户推开。 风迎面而来的时候,带来了一阵酒气。 赵沐儿眼神一晃,忽然看见眼前来人,竟然是齐钰。 她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在幻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没错的。 可赵沐儿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还没有消失。 她惊喜道:“公子,是你回来了!“ 话说出口后,赵沐儿才意识到,原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称呼他为“公子“。 齐钰的目光先是落在赵沐儿的腹部上,“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一声,皇贵妃娘娘。“ 赵沐儿眼中的喜色骤然转为落寞,他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她心口扎刀。 这是她最丑的时候,他却恰恰出现了。 皇贵妃娘娘……这几个字从他口中出来,是伤赵沐儿最痛的一把刀。 赵沐儿:“你是特意来恭喜我的?“ 齐钰没有否认,“半年不见,你聪明了许多。这孩子……是你走得最对的一步棋,不必担心我会对他做什么。“ 此时的赵沐儿却觉得这孩子的存在十分碍眼,她无数次自己对自己说过,一切都是为了权势地位,只有权势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可她心里明明还渴望着他的爱意。 她爱过一个人,至今。 “这些日子,你过的好吗?“ 齐钰想了想,答:“还不错,京城外面的风景,挺好看的。“ 赵沐儿脸上惋惜,“可惜我永远都看不见了……有时候我常常想,要是能够再回一次边关该有多好?“ “回那个地方干什么?从前的苦日子还没有过够吗?赵沐儿,你要记得,你是皇贵妃,日后是皇后、太后,你要想的是如何养尊处优,而不是回忆过去。“ 赵沐儿看着周围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的确和边关大为不同了,她怀念的何止是边关的风景,还有边关的人啊…… “或许是得不到的东西,更让人耿耿于怀吧。“ 她看了齐钰一眼,自嘲地笑笑。 齐钰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让赵沐儿死心的,她就不应该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念想。 “惦记着得不到的,倒不如抓住自己可以得到的,你是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么。“ 赵沐儿:“我当然知道。那么你呢?你明白吗?“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凄楚。 她和齐钰,不过是同病相怜的人罢了。 自己开解不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开解别人呢? …… 齐钰愣了几秒,“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对沈云卿的情意,明明……藏得好好的。 赵沐儿眼神有些嘲讽,“你看她的眼神,或许可以瞒得了别人,但我们相识了那么多年,你瞒不过我。公子啊,我们都是可怜人。“ 第578章:自以为是 “可怜……“齐钰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你说我可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可怜?“ 赵沐儿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所有的卑微都用在了齐钰面前,“至少我能让他知道,而你敢吗?“ 齐钰的唇单薄如刃,他冷冷道:“赵沐儿,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赵沐儿反而笑了,还真是被她说中了,大概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劫吧,换成从前,她怎么也想不到,在万花丛中如鱼得水的齐钰,也会为情所困。 “看看,恼羞成怒了。“赵沐儿:“公子,你知道你多久没有生气了吗?“ 她印象中,他似乎永远是带着面具。 原来只有涉及到沈云卿,才会流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齐钰移开目光,他今日来是让赵沐儿死心的,如今看来,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们谁都劝不了对方,都是一条胡同走到死的人。 “我想…我今天是来错了。“ 齐钰转身,打算离开。 赵沐儿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算算时间,我们有快一年没有见面了,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齐钰没有回身,他语气如常,听不出什么情绪,“皇贵妃娘娘,你是聪明人,还需要我说什么呢?“ 只不过一瞬间,他就没入夜色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的存在,都只是赵沐儿的错觉。 她感觉腹部有一丝隐痛,抱着肚子坐下来。 “娘娘,你怎么了?“ 纸鸢迅速地跑进来,刚才齐钰和赵沐儿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难受。缓缓就好了。“赵沐儿的眼神还在看着齐钰离开的方向。 这个男人,还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永远都那么干净利落。 纸鸢脸色不大好,“娘娘,奴婢刚才都看到了,三皇子他……“ 赵沐儿:“你想说什么?“ 纸鸢:“他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你就不要再对他有任何心思了,否则受伤的永远只是你。“ 她的手轻轻放在赵沐儿的小腹上,这个孩子才是全部的希望。 …… 赵沐儿没有说话,她往后靠了靠,眼神空洞无力。 如果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纸鸢啊,我不明白。“ 纸鸢抬起头看她,“娘娘不明白什么?“ 赵沐儿:“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爱呢?这个世界是如此不公平,想要的总是得不到……“ 若说赵沐儿没有嫉妒过沈云卿,那是假的。 赵沐儿曾无数次嫉妒过那个女人,好像所有的幸运都落在了她身上,旁人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上天啊,还真是不公平。 一点都不公平…… 纸鸢:“可是你拥有了皇上至高无上的宠爱,也有很多人在羡慕娘娘你。“ “那么你呢,你羡慕我吗?“赵沐儿伸手抬起了纸鸢的下颚,“你想做这个皇贵妃吗?“ 她冷若冰霜的眸光落下,让纸鸢不禁一颤。 纸鸢惶恐不安,不知如何回答……干脆不说。 第579章:花魁 赵沐儿自嘲地笑起来,“看看,你也不想吧。“ 纸鸢低着头,她跟在赵沐儿身边也很多年了,知道赵沐儿心里想的什么。 “娘娘,奴婢知道你原先的想法,是报仇之后,再与三皇子离开皇宫……可话说穿了,三皇子到底只是皇子,你跟着他不过是个王妃,倒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太后的位置在那等着你。万人之上、无限荣光。你一向聪明,何必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呢?“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赵沐儿还真是没有办法反驳,如果齐钰愿意,这的确是她的愿望。 可她清楚知道,他心里没她。 所有的一切,是她作茧自缚。 …… 翌日,天亮。 沈云卿算着时间点,去了别院。 玉郎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他现在就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是出现在齐铂面前呢?还是继续隐姓埋名? “沈小姐,你来了。“ 沈云卿看玉郎的架势,“你想出去?“ 玉郎:“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吧,迟早要被发现的。“ 沈云卿:“你的戏楼已经被四皇子的人看得死死的,你若是想回去,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的人就会过来。“ 玉郎脸色苦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果当时,他没有心软,直接要了齐铂的命,也不会落得进退两难之地。 沈云卿:“或许……你可以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出现在他面前。“ “适当的时机?“ “既然躲不掉了,不如从容面对。“沈云卿想了很多,“玉老板,你若是真想报仇雪恨,回到他身边,是最好的方式。“ 她算了算日子,再过不久就是齐铂的生辰。 既然他的大婚贺礼是一场刺杀。 那么……生辰礼,也可以是一场不见血的杀戮。 玉郎跟着沉思许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说的没错,如果真想报仇雪恨,回到齐铂身边,才是最好的方式。 …… 戏楼。 这天,是齐铂的生辰,他没有大操大办,而是包下了这栋戏楼。 据说京城第一名伶又回来了。 齐铂守着这座空楼,可算是等到了人。 随着丝竹声起,帷幕拉开。 光影的焦点,是一个身穿白色戏袍的花魁。 男生女相,扮的是当家花旦。 随着玉郎的转身,他涂写油彩的脸庞,落在了齐铂眼中。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凝滞了。 齐铂就知道,那天晚上他没有看错,就是这一张脸。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台下。 满座,只有他这么一个观众。 这出戏,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戏曲的千转百回,齐铂已然不在乎了,他在乎的是戏服下的那个人。 三年了,死而复生的人。 齐铂曾经亲手杀死过的人,却又无比想念的人。 他无数次问过自己,可曾后悔过? 尽管心里一遍遍强调,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决定。 可若是从未后悔,又为什么总是暗示自己是对的呢? 他一直都在想念他…… 一曲唱罢。 玉郎的眼神放空,有意无意落在齐铂身上。 三年了。 第580章:和离 齐铂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台上的玉郎走去。 虽然还没有看见他的脸。 齐铂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他。 他微微笑着,透过满脸油彩,看着记忆中的人,道一句:“好久不见。“ 玉郎设想过无数次的对话,没想到第一句是这样的。 “的确是好久不见。“ 齐铂道:“你的戏唱的不错,可惜我从前一无所知。“ 玉郎反问:“那么……可后悔了?“ 齐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凄凉。 曾经最亲近的人,三年后的重逢,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你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如两清,重新开始。“ 齐铂眼中是带着希冀的,他希望一切重新来过。 一杯毒酒,一把匕首。 两两相清。 …… 时间静止了许久,仿佛只剩下那细微的呼吸声。 玉郎转身从台上离去。 他了解齐铂的为人,如果这么轻易地放下恩怨,反而会让齐铂觉得他是刻意的。 留下一句,“既然如此,每月十五的登台唱戏,四殿下记得赏光。“ …… 齐铂看着玉郎的身影消失,他没有立刻追上去。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离开了。 “上天待我不薄,最好的生辰礼物,是失而复得。“ 等齐铂怀揣着欢喜,回到家中的时候,却看到许妍在大发雷霆。 起因是许妍觉得府上的饭菜难吃,要把所有的厨子都赶出去,但是被管家给拦住了。 因此,许妍就更生气了。 “我好歹是这里的女主人,换一批厨子都不行吗?“ 这些日子,许妍已经在十分忍让了,但是越是忍让,心里就越是窝火。 厨子的事,大概就是导火索吧。 这一刻,许妍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她就是要闹,闹得越大越大。 …… 齐铂看着乱成一团的府邸,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是在干什么?“ 管家:“殿下,皇子妃收拾东西要离开,还好你回来了。“ 许妍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她丫鬟手上都是大包小包。 齐铂问道:“你要去哪?“ 许妍:“当然是回许家了,我在这里受的窝囊气已经够了。成天对着你这张冷脸不说,府上的下人也没把我当主子,厨子故意做这么难吃的饭菜给我,我却不能赶他们走……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回我自己的家。“ 她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 但许妍的性格娇纵,此刻落在别人眼中就是无理取闹。 “小红,我们走了。“ …… “站住。“眼看着许妍要离开,齐铂冷喝了一句。 这段时间,对齐铂至关重要,不可以出现任何差错,他大业事成在即,绝不能毁在许妍的身上。 许妍愤愤道:“你凭什么让我站住?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难道还不能回娘家吗?四皇子,我告诉你,我要和你和离!“ 齐铂显然有些不悦,若非因为她是许均的女儿,他早就…… “你我是圣旨赐婚,若无旨意,你只能乖乖待在这里。更别说和离了……“ 第581章:机会 “我管什么旨意不旨意的……我受够你了,受够这里所有人了,我不要待在这里!“ 许妍自小就是养尊处优,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就闹,反正她是许家的嫡长女,所有人都得哄着她、顺着她。 她认为这一招,在四皇子府也是有效的。 这一次,许妍是打定主意要和离了。 只见她怒气冲冲地从齐铂身边走过…… 齐铂拧着眉头,乍然抬手,一掌落在许妍后脖颈处。 她晕了下去。 丫鬟惊吓出声,“小姐!!!你怎么了?“ 她回头看向齐铂,“你对我家小姐干了什么?“ 齐铂觉得头疼,他最恨聒噪。 “来人,四皇子妃身体不适,把她送回房间。“ 下人把许妍从地上扛了起来,往里面的房间走。 而那个“聒噪“的丫鬟也被一并带走了。 齐铂看着那几个原本要被许妍赶出去的“厨子“,他心里送了一口气,幸好没有被发现。 …… 这时候,一黑衣人贴在齐铂耳边说了几句话。 齐铂:“你说齐骁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发现他已经不在府上了,东西也收拾干净了,属下认为他是去寻仇了。“ 齐铂心想,难不成是齐骁以为,江临离开了,他就有机会对沈云卿下手了。 “这个蠢货,关键时刻坏我事。“ “主上,那要不要把他找回来……“ 齐铂心里一团乱麻,“让他去送死,愚蠢的人,死就死了。“ …… 与此同时。 齐骁正带着斗篷、一身灰衣,坐在豫王府不远处的面摊里。 “小二,给我来碗面。“ 店小二把面端上来了,“您慢用。“ 齐骁已经等了许久,他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和你打听个事,这豫王府大白天的,为何大门紧闭?“ 店小二摸了摸后脑勺,“这我不清楚。“ 齐骁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觉得好奇,这么大的王府,把门给闭得死死的……“ 店小二:“如今战乱当头,世子去打仗了,低调点也是好事。“ 齐骁没有说话,他只是有意无意打量起豫王府。 因为战乱,豫王府的大部分兵马已经随着江临出征,这就是齐骁报仇的最好时机。 他目光落在自己的瘸腿上,想想他大好年华,却成为一个残疾人,这口气如何能忍呢? 还有惠王府的仇、父王的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在沈云卿这个女人身上讨回来。 …… 不知过了多久,豫王府的大门敞开了。 沈云卿从里面走出来,上了马车。 齐骁压低自己的帽檐,随手丢在一锭银子落在桌面,然后离开。 店小二觉得奇怪,“面都还没吃一口……“ 齐骁一直在暗中跟着沈云卿的马车,但是又不敢跟得太紧。 只见马车停在一家酒馆后门。 齐骁看见沈云卿从马车下来,往里面走去。 酒馆人多口杂,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齐骁躲在小巷子里,吹了吹口哨。 很快,他的死士出现了。 “那个女人就在酒馆,我们要把握这次时机,一击即中。“ “是!“ …… 第582章:中计 这家酒馆算不上什么高档场所,装潢修饰都很一般,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齐骁想不明白,沈云卿一个堂堂世子妃,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不过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只要杀了她便是。 …… 刚走进去,一股子大烟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齐骁连连咳嗽,他忙掩住自己的声音,在人群中搜查沈云卿的身影。 她正背对着看台,旁边的女子是她的丫鬟,不会有错的。 齐骁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的人悄悄围上。 酒馆的人基本上都在大碗喝酒、大声谈笑,还混着一些赌局的声音。 也不知为什么,忽然间,一个杯子落地。 齐骁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手中的刀就要往沈云卿身上砍去了,她却突然回头。 俨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不好,中计了! 那人骤然起身,一掌打在齐骁的心口,他趴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 可惜齐骁却没有后悔的时间了,旁边站着的小月已经把剑横在他脖颈处了。 剑刃锋利,稍稍一动,就可以割破他的喉咙。 …… 这时候,真正的沈云卿才从那团烟雾中走来,身形瘦削,却带着毅然卓绝的高傲。 “等了这么多天,可算把你给等出来了。“ 与其说齐骁日日蹲守,只为报仇,倒不如说是沈云卿守株待兔,等着他过来。 一人走到沈云卿耳边道:“其余人等已经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的意思,是不留活口。 沈云卿点了点头,看向地上趴着的齐骁,真是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齐骁挣扎着想爬起来,可他们死死按着他,他的脸贴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面对着沈云卿。 沈云卿:“都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愚蠢呢?“ 她眼中既是嘲讽,又是嫌弃。 齐骁还想说话,嘴里直接被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堵住了,他只能用眼睛死死瞪着沈云卿,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带走。“ …… 豫王府的地下牢。 齐骁被绑在铁链子上,沈云卿正坐在他面前不远处,一脸悠闲地磕着瓜子。 一个时辰过去了,沈云卿没有问他半个问题。 她就是要先消磨他的意志力。 炭盆里火焰烧得正旺,时不时冒出“滋滋“的火花声音。 齐骁终于忍不住了,“沈云卿,要杀要剐一句话,你给个痛快!“ 沈云卿这才看他,“这么快就想死了吗?“ 对齐骁来说,与其受尽折辱,倒不如痛快死去了,成全他惠王府最后一点尊严。 “你杀了我吧!“ 沈云卿:“我曾经派人去杀你的时候,你侥幸逃脱,现在我不想杀你的时候,你却在求死,齐骁啊齐骁,你还真是喜欢和我作对。不过你要明白……和我作对的人,一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的脸,在地牢里幽黄烛火下,明暗不定。 自从齐骁回到京城,就作了不少乱,沈云卿一直想找个机会解决此人,可他倒好,自觉出现了,省了不少心。 第583章:套话 齐骁:“你别想着从我这里套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意识到沈云卿留着他的命是为了什么了。 沈云卿:“你看看你这么紧张,岂不是不打自招?“ 她的确有很多事情想弄明白。 比如那次的蛊毒事件……再比如他为何会和齐铂联合在一起…… 对付这种人,不用点酷刑是不可能撬出话来的。 沈云卿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示意他动手。 “世人都说刑部监牢是人间地狱,一百种刑法,一种一种依次招呼上,可以撬开所有人都嘴巴,无论意志有多么坚定。可惜他们不知道,我才是对酷刑研究最多的人。今天算你运气好,我有耐心陪你玩玩。“ 她的话音刚落。 那烧红的铁片就落在了齐骁的身上。 一瞬间,有一股烧焦的皮肉味道弥散开来。 齐骁皱着眉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痛喊。 尽管他疼得已经是满头大汗…… 沈云卿:“这还只是开胃小菜,你都受不了的话,还怎么进行下去呢?“ 齐骁:“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惯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 “啧啧啧……“沈云卿:“连你都好意思说别人下三滥……岂不是忘记了你惠王世子的名声,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 那烧红的铁片再次落下,这一次落下的部位是他那条残疾的腿…… 沈云卿:“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一件我想知道的事,不然接下来可不只是如此简单了。“ 齐骁满眼都是血丝,唾道:“你做梦!我不会告诉你的,死也不会!“ “很好。“沈云卿露出了一个微笑,看来这个蠢货比她想象中能忍,“既然这人都要死了,那么他那传宗接代的东西也没啥用了,直接切了吧。“ 齐骁闻言,睁大瞳孔,俨然不敢相信。 士可杀不可辱。 “你……你想干什么?“ 那行刑的人已经拿着刀,靠近了齐骁。 手起刀落减,齐骁到底还是害怕了,“不!!!我说,我说……“ 沈云卿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上一秒还坚定不移的人,这一秒不就崩溃了吗? “这可是你求我的,说吧,你能告诉我什么?“ 齐骁惊魂未定,他是没想到沈云卿能恶毒到这个程度,“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便是,只求你给我一条死路。“ 到了这一刻,齐骁的精神状态早已崩溃,他只求一死。 沈云卿:“你是怎么逃回京城的?“ 齐骁:“当年我摔下悬崖,捡回了一条性命,加上父亲旧部的帮忙,顺利潜入了京城,目的就是为了向你们报仇……“ 沈云卿倒是猜到这一点,虽然惠王府被抄家,但惠王是武将,手底下肯定还有一些追随的旧部党羽。 “蛊毒一事,是你所为?“ 齐骁承认了,“是我。“ “你怎么做到的?是从哪里得来的方式?“ 这种事情太过虚幻,连沈云卿自己都摸不清头脑,若非遇上了那个高人,她已经死了。 第584章:大卸八块 齐骁:“这个法子是四皇子教给我的,据说来自西凉那边。以自身为蛊,以怨恨为毒,相当于一个咒怨,被施毒者必死无疑……“ 当初,齐骁也是信了“必死无疑“,可他真的没想到,沈云卿竟然好好活着。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真的命硬。 沈云卿细细回想起那件事,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用常理来解释不通。 “又是西凉……“ 沈云卿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为什么会和西凉牵扯不断。 如果是西凉的话,那会不会是和贺兰穆有关? 毕竟贺兰穆一直和齐铂狼狈为奸、共商大业。 看来,贺兰穆那个疯子,已经不止一次置沈云卿于死地了,就这么恨她吗? 沈云卿想不明白,或者说,她不能用自己的头脑去理解那个疯子的行为。 “那你和四皇子是如何联系上的?“ 齐骁的声音弱了几分,“是他说要帮我复仇……“ “愚蠢!“沈云卿越发觉得眼前的仇人愚不可及,“他说要帮你,只不过是想利用你手底下的人,帮他谋划大业,成为他皇权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齐骁:“那又如何?我和他的目标是一样的,只要杀了你,无论用什么方式。“ “可是事实,你现在在我的手心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云卿道。 齐骁:“我已经如实回答你的问题了,还不能让我痛快死去吗?“ 沈云卿:“最后一个问题,你惠王府的党羽藏在何处。“ 齐骁脸色僵住,唇抿得紧紧的。 这若是让沈云卿知道了,那么多人的命就没了。 那可是惠王府仅剩的希望了……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算是把我大卸八块,我也不会说的。“ 齐骁语气坚定,他闭上眸子,准备好接受接下来的酷刑了。 沈云卿:“还算是有点骨头,不至于让我太小瞧你。“ 她话是这么说,却没有要放过齐骁的意思。 “各种刑罚来一遍吧,直至死亡。“ 沈云卿淡淡起身,既然榨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她就没必要在这里耗着了。 “世子妃,那他死了怎么处理?“ 沈云卿:“如他所愿,尸体大卸八块,丢在四皇子府门口。“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还不怎么光明。 四皇子府的下人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团团血淋淋的东西。 齐铂认了好久,才认出来是齐骁的尸体。 看到如此血腥的画面,齐铂强忍住内心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是她……她在故意挑衅我。“ 不用猜,齐铂都知道是沈云卿干的。 她对于仇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只会十倍百倍还之。 和这样的人作对,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 齐铂有些无奈,他其实并不想和沈云卿为敌的,如果不是她用那幅画来威胁他,放出济安堂的徐掌柜…… 任何事情,一旦泄了道口子,就会喷涌而出,不可收拾…… 他们早就成为敌人了。 齐铂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好好埋葬吧。“ 第585章:秘密 即便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了,那血腥的画面始终在齐铂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齐铂从来没有想到,沈云卿会做到这一步,到底还是他小瞧她了。 一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干出来的事情却是比蛇蝎还歹毒。 就当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许妍的叫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齐铂下意识蹙眉,那个疯女人又在闹什么? 下人来报:“殿下,她在屋子里摔东西,闹着要出去……“ 齐铂:“闹了这么久还没闹完,就让她继续闹吧。“ “看她的样子,似乎要绝食,送进去的东西不吃不喝,会不会出事?“ 齐铂一想到这事,就头疼不已。他还真是迎了尊祖宗进门,偏偏又不能弄死她。 “不吃的话,就强行给她灌进去,但就是不要放她离开房间。“ “遵命。“ …… 许妍已经被关了许久,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间恨不得闹得鸡犬不宁,把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 下人端着饭菜进来,许妍看都没有看,“滚出去,我是不会吃的!“ 可这一次,下人没有依着许妍了。 他们抓着她的手,掰开她的嘴巴,把那些东西直接倒进去。 就算不吃,也得逼着她吃完。 “四皇子妃,你拿绝食这一招来抵抗,是没用的,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不要惹事。“ 许妍拼命摇头,可双拳难敌四手,她到底还是被迫给咽下去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是相府千金,若是被我父亲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下人们丝毫没有把许妍放在眼里,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就离开了,然后把房门一关一锁。 许妍这才明白了,齐铂是想将她软禁在这里。 他不让她死,也不让她出门。 “小红,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哆哆嗦嗦抓着自己丫鬟的手。 小红:“小姐,看他们这架势,我们要不先低头认错吧,别和殿下僵着了……“ “低头认错?“许妍摇头,“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认?“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囚禁在这里。 小红低声说:“那天,小姐执意要换一批厨子,可他们都不让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仅仅是几个厨子,四皇子何必如此执着?“ 许妍的眼神拧了拧,“你是说……那几个厨子不对劲?“ 小红:“何止是那几个厨子,这四皇子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奇怪,不是吗?“ 许妍心口大惊,她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嘴,心中害怕。 “那……我们该怎么办……“ 小红到底还是比许妍冷静许多,“好好吃饭,不要闹腾,让他们以为小姐认错屈服了,然后就会放下警惕,到时候,小姐不就可以溜出去了吗?“ 许妍看着屋子里一地的破烂物件,“小红,我到底是嫁了一个怎样的人啊?“ 她一开始就觉得齐铂奇怪,可没有想到,会这样。 小红:“既然都嫁进来了,就要想办法保全自己,这四皇子的秘密太多,小姐千万不要和他对着干。“ 第586章:茶叶 小红的劝慰,让许妍渐渐平静下来了,她知道现在和齐铂硬碰硬是最愚蠢的,毕竟自己整个人都在他拿捏之中。 许妍站起来,乖乖坐在梳妆镜前,她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了下,然后看着满屋子的狼藉。 “把房间打扫打扫吧,我不会再闹了。“ …… 豫王府。 沈云卿收到了江临的第一封来信,她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个字都反复看了好几遍,想着要不要回信呢? 上次,她写了七封信,他都没有回一封。 那么这次……她也要等等再是。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沈云卿:“进来。“ 来人是小月,“四皇子把齐骁的尸体埋了。“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沈云卿还挺好奇齐铂现在的心情。 小月说:“没有。“ “看来这个人还挺沉得住气的,是个干大事的人才。就是可惜了……“ 可惜注定是敌人。 小月:“我还发现有件事不对劲。“ “什么?“ “四皇子妃,也就是许家大小姐,不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吗?倒像是进府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你怀疑……“沈云卿支着下巴,“齐铂将许妍软禁起来了?“ “不只是怀疑,我几乎已经肯定这件事了。她就是被软禁起来了。“小月如是说。 沈云卿说:“这么说来,许妍可能触碰到齐铂的秘密了,那个蠢女人怕是自寻死路。“ 小月:“死倒也未必。四皇子还是顾虑许家那边,不敢直接弄死她。我只是在想,她究竟是知道了什么?“ 沈云卿:“许妍在四皇子府内部,发现的东西肯定比我们要多,不过依她那个脑子,怕是看不出深层次的端倪。“ 从一开始,齐越下旨赐婚齐铂和许妍,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毕竟齐越并不看好这个四儿子,但他却把自己心腹许均的长女赐给了齐铂,这不是相当于把许家和齐铂联系在一起了吗? 甚至是把许家的势力给了他…… 想到这里,沈云卿还真是有些看不懂齐越了,这老狐狸心思还真是难猜。 “小姐,有客人来访。“绿萝从外头走来。 沈云卿:“是哪位客人?“ “殷老板。“ …… 因为战事,沈云卿不太想见客了,原本是吩咐府上大门紧闭的,但有人来访,总不能一直闭门不见。 她到底还是去见了。 殷超这次过来,是特意送茶叶的,“新出的绿茶,还望不要嫌弃。“ 沈云卿:“怎么会嫌弃呢?谁不知殷老板的茶叶是有价无市。“ 殷超:“可惜世子不在府上,之前救命之恩,我还没有当面致谢。“ 沈云卿:“你不必挂在心上,他救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要是人人都要向他当面致谢,他估计都会心烦。“ “世子仁心善德,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殷超的语气谦和,是真心实意记着救命之恩。 原先,沈云卿也怀疑过此人,总觉得他的出现有些不太对劲。 可她明里暗里调查过,确实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第587章:姐姐 大概……只是沈云卿想多了吧。 “你的茶叶我收下了。“ 殷超拱拱手,“那在下就告辞了。“ 沈云卿没有留客,“绿萝,替我送送殷老板。“ 每每看到殷超,沈云卿都觉得他相貌举止和江临很是相似,总怀疑他们两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小月,我记得他说过,自己留在京城,是在帮朋友料理茶庄,那么他朋友是谁呢?“ 小月:“那茶庄我去调查过,庄主是和殷超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好像不慎摔折了腿,一直在养伤。“ 沈云卿点了点头,“知道了。“ 小月:“我们前前后后调查过他那么多次,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吧。“ 沈云卿:“我只是奇怪,他为何会和江临那么像,又恰恰出现在我们面前,太过巧合了。“ “大概就是缘分吧……“ “难道他真的和江临没有血缘关系吗?“沈云卿捏了捏自己下巴,“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奇奇怪怪、无法解释。“ 这边,绿萝已经回来了。 “小姐,这茶叶是收起来还是日常用。“ 沈云卿:“先收起来吧,最近没心情喝茶。准备马车,我要进宫一趟。“ …… 皇宫。 沈云卿今日是去看望赵沐儿的,走在途中,听到小孩子的叫声。 听着声音,是在那灌木丛后面。 沈云卿走过去一看,她没走近。 只看到一堆太监在欺负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看你还敢不敢偷东西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就该得到教训!“ “……“ 那孩子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沈云卿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齐铄,她曾经当做亲生儿子的人。 她皱了皱眉,“都在干什么?“ 这堆太监大概是认识沈云卿,忙挺下了手中的动作。 “没……没什么。“ 沈云卿知道,这皇宫里向来都是捧高踩低,齐铄的生母只是没有名分的奴隶,早早死了。 皇帝也不怎么记得齐铄的存在了。 所以任何人都能欺负齐铄,尽管他是皇子。 沈云卿冷冷道了一个字:“滚。“ 这些太监顿时屁滚尿流地跑了。 沈云卿蹲下身子,目光里依旧带着几分柔情,她朝齐铄递过去一方手帕,“伤到哪里了?“ 七八岁的齐铄灰头土脸,唯独一双眼眸澄澈发亮,他看到沈云卿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个姐姐,他曾经是见过的。 齐铄畏畏缩缩,不敢伸手去接。 沈云卿干脆自己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烬。 她对齐铄的感情十分复杂。 这是她曾经一手带大过的孩子,她为了扶他登上帝位,可谓是费尽心思。 到头来,他却只想杀她。 若说不恨,那是假的。 沈云卿很少拿真心对待过几个人,唯一一次捧着真心去照顾这个孩子,却被他狠心杀死。 她怎么能不恨呢? 可……那些年的母子情分,怎是说断就能断的? 沈云卿到底还是见不得齐铄被人欺负。 齐铄看不懂沈云卿的眼神,他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坏人。 第588章:齐铄 “姐姐……“ 齐铄摸着自己的肚子,想尽量掩饰那饥肠辘辘的声音。 沈云卿:“饿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她牵着他脏兮兮的手,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绿萝也看不懂了,为什么沈云卿要莫名其妙帮这个孩子?她平时不像这种善心大发的人啊…… …… 来到御膳房后。 沈云卿让他们准备了最新鲜的食物,端在齐铄面前,她看着他满脸期待却刻意忍着,心想这孩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吃吧,都是给你的。“ 齐铄没敢立即动手,直到沈云卿说话后,他才敢动。 绿萝悄声说:“小姐,这好歹是个皇子,怎么连饭都吃不饱呢?“ 沈云卿:“宫里头那么多皇子,多一个少一个没那么重要,所以皇帝根本不记得他,那些下人自然是想欺负就欺负了。“ 绿萝的同情心作祟,“真可怜……“ 齐铄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为了活命,他只能去偷别人的食物,因此经常被抓到。 每次抓到,都是一顿毒打。 谁能想到,堂堂大齐皇子也会饿肚子呢? 沈云卿:“慢点吃吧,没人和你抢。“ 她给他倒了杯水。 齐铄是真的担心有人和他抢,这或许是他一直以来处于的环境导致的,他很没有安全感。 …… 过了一会儿,齐铄直到吃不下了,才停下来。 “姐姐,谢谢你,我吃饱了。“ 沈云卿:“好吃吗?“ 齐铄忙点头,带着些孩子的奶声奶气,“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沈云卿让人打包了一份,“既然觉得好吃,带一份回去吧。“ 齐铄低头,显然有些犹豫。 沈云卿:“怎么了?“ 齐铄:“我怕他们会抢走……“ 沈云卿:“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齐铄:“为什么?“ “因为……“沈云卿笑了下,“他们怕我。“ 今日这件事情,沈云卿明面上为齐铄出头了,那些宫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再和从前那样随意欺负齐铄了。 齐铄的脸上充满感恩,“姐姐,谢谢你,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尽管他只见过她两次,可他知道,她是个好人。 沈云卿摸了摸他的头,还真是孽缘,她对他永远有几分心软。 就好比这天底下的母亲,在孩子面前,总是会心软的。 “日后挨饿的话就来这里吃,他们会给你的。“ 齐铄还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这个姐姐很厉害,那些人都怕她吧。 沈云卿站起来,“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她都差点忘了,今天是去见赵沐儿的,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齐铄一直目送着沈云卿的离去,旁边有几个宫人嘀咕着。 “这傻子还真是好福气,遇上了世子妃,还给他出头……“ “小声点,这好歹是小皇子。“ “小什么,皇上知道他吗?说不定是野种呢?还皇子……高看他了!“ “……“ 齐铄把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他抱着沈云卿交给他的食物,一言不发,然后慢慢地走出去。 第589章:怀疑不立太子 紫云殿。 因为上次险些小产一事,紫云殿对饮食熏香方面十分严苛,确保不会重蹈覆辙。 沈云卿进来的时候,看到赵沐儿在训斥宫女。 自从有了身孕以来,赵沐儿的脾气越发暴躁,动辄便打杀宫人。 沈云卿还没走近,只是远远看着。 赵沐儿把一个茶杯砸在宫女头上,“你泡这么烫的茶,是成心想烫死本宫吗?“ 宫女跪在地上,额头流着血,一直在秋饶,“皇贵妃娘娘,奴婢不死故意的……求娘娘恕罪。“ 赵沐儿:“你知不知道本宫怀有龙胎,一丁点的不慎就会有大错,你不仅是谋害本宫,还意图谋害本宫的孩子!“ “不……不是的,娘娘恕罪,奴婢绝对没有这个心思。“宫女满脸都是恐慌。 赵沐儿只觉得心烦,“把她拖下去处理掉。“ “娘娘饶命啊!“ 那宫女的惨叫声没多久就断了。 周围的人战战栗栗、不敢说话。 大家都看得出来,皇贵妃的杀气是越发严重了,一点小事就杀人灭口,可她们谁都不敢去劝、去求情,生怕惹火上身。 …… 沈云卿看到这一幕,倒是十分感慨。 赵沐儿一直在扮演着风遥,殊不知,她早就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了她那样的人。 “皇贵妃娘娘好生威风。“ 沈云卿走过去。 赵沐儿:“你怎么来了?“ 沈云卿:“我不是来关心你的,我是来关心你腹中孩子。“ 她把手贴在她小腹上,仿佛能感知到里面孩子的跳动声。 赵沐儿:“孩子怎么样?“ 沈云卿给赵沐儿把了把脉,“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动怒?“ 赵沐儿知道沈云卿刚才看到了,“这和孩子有很大关系吗?“ 沈云卿道:“孕妇应该心态平和,你这样成天打打杀杀,也不怕折了孩子的寿命。“ 赵沐儿道:“我的孩子,若是连这点血腥都扛不住,那他也没必要活下来了。这宫里看着光彩,其实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不心狠手辣,旁人只会以为你好欺负。“ 沈云卿点了点头,“你变了许多。“ 看来,后宫真是个大染缸,可以改变每一个人。 赵沐儿:“我是变了。你刚刚也看到了,她们都怕我。我就是让所有人都怕我。“ 刚才那个宫女只不过是送了杯比较烫的茶水,就没了性命。 赵沐儿要做的就是杀鸡儆猴,她若是不表现出自己心狠手辣的一面,不知道还有多少阴招等着她,防不胜防啊…… 沈云卿:“胎像还算稳,你尽量不要吃太多。孩子大了,不好生出来。“ 虽然沈云卿也不太懂这方面,但她翻阅过医书,确实是这个道理。 赵沐儿身形偏瘦,所以她的孩子更不能太大,否则对母体会有很大的危害。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沈云卿看了看四周,示意让她们都退下,“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谈谈。“ 赵沐儿眼神稍变,她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你想说什么?“ 沈云卿:“我怀疑……皇帝不是想立你的孩子为太子。“ 第590章:盾牌 赵沐儿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云卿见她们都退下了,才说:“皇帝当着你的面,说过要立你为皇后,他也当着群臣的面,说过要立你腹中的孩子为太子……但你仔细想一想,这两件事,时至今日,他可曾做到了?“ 这世上大多数男人的话,总是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用来哄骗女人的借口罢了。 赵沐儿眼神冷几分,“不曾做到。“ 沈云卿单薄的唇微微翘着,她说:“你再想想,皇帝又为何把许丞相府的嫡长女赐给四皇子为妻。“ 她刻意强调的是“许丞相府的嫡长女“。 众所周知,许均是皇帝最近的最大心腹。 皇帝就这么把心腹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四子,这不是明晃晃地把心腹势力推向他那边吗? 而在当天夜晚,皇帝又当着所有人都面,说要立赵沐儿的孩子为太子。 这不……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赵沐儿身上了,哪里还会往另一个方面深思? 如果不是沈云卿这样一说,赵沐儿也不会这样想。 “我好像明白了,皇帝是在拿我和我的孩子当幌子,为四皇子挡去一切嫉恨,他是在为四皇子保驾护航……“ 沈云卿倒还没确定,“总之,皇帝那只老狐狸的心思特别难猜,我们都要做好万全准备。“ 赵沐儿:“可他人都躺在那儿动不了了,为何还能操控这么多事?“ 沈云卿:“能坐稳皇位的人可不简单,你可不要低估他了。“ “我并没有低估他,我是高看了我自己。“赵沐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以为凭借着这张脸,就能操控他的心,我以为他对我百般宠爱、言听计从,是因为他迷恋我……简直是笑话,对帝王来说,女人算什么呢?他的心又岂是我能掌控的?“ 沈云卿:“或许只是我多心了,你倒也不必太紧张。“ 毕竟在沈云卿的记忆中,皇帝从未表示过自己对齐铂的欣赏,如果真有,齐铂也不至于籍籍无名活到现在。 但她也是真的看不懂皇帝的心思在想什么…… “不,不是你多心。“赵沐儿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很多时候,我都觉得皇帝对我的纵容都是有目的的,但我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你今天这一提,我好像明白了。“ 赵沐儿的心里头落了巨大的石块,渐渐沉下去。 赵沐儿好像明白了,齐越把她捧上这个位置,让所有人都说她是惑乱君心的妖妃,人人得而诛之,并不是因为他爱她。 而是……他想利用她。 把她当成靶子,去吸引所有的明枪暗箭,好让他真正想保护的人躲在后面,可以安然无恙。 一想到这里,赵沐儿不禁毛骨悚然。 如果那些所谓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那齐越这个人未免也太恐怖了,他太虚伪了…… 赵沐儿是真心有点急了,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沈云卿了。 她望向她的眼神都是期待……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赵沐儿看着沈云卿,问道。 第591章:对他不公平 “不论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铲除一切异己。“沈云卿在赵沐儿耳边低声说着,她的话总是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滋味,容易让人沉沦。 从赵沐儿的角度看,能清晰看见她白皙脖颈下透出来的青筋,她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都泛着光,有一种压抑之下的朝气。 赵沐儿好像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齐钰会喜欢上沈云卿。 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能理智而冷静地面对,似乎无论什么事压在她身上,都不可能把她压垮。 这个女人,骨子里就有一股倔劲。 “杀了四皇子……“赵沐儿喃喃低语,“该怎么杀了他呢?“ 沈云卿笑着说,“对别人来说,可能这是件很难办到的事,可对你来说,却不难。“ 她低声在赵沐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赵沐儿脸色骇然大变,仿佛不太敢接受,“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重要吗?“沈云卿拍了拍赵沐儿的手背,“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 回去的路上,小月问起沈云卿,“小姐,我记得你从前说过,先不要把四皇子逼急了,毕竟狗急跳墙,一损俱损。“ 沈云卿:“从前,我还没意识到真实情况,一直以为是四皇子在隐忍蛰伏,这几天我突然想明白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四皇子铺路,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先发制人。“ 小月:“不得不说,四皇子真是骗过了许多人,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书呆子,实际上比谁都精明。“ “这是自然了。精明的人最擅长掩藏自己的祸心,四皇子这些年扮猪吃老虎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可最让我震惊的是,皇帝在背后助他……“ 沈云卿自己没料到这一点,当然还有很多人和她一样,是猜不到的。 明面上高捧的人是赵贵妃,实际上真正助力的是四皇子。 齐越这一招,老谋深算啊。 …… 天已经快黑了。 沈云卿正坐上马车准备离去,忽然听到周围什么躁动声,她仔细一看,有个小孩躲在那儿。 她定了定,“是谁在哪里?“ 齐铄这才探出头来,犹豫着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 “你要离开了吗?“ 沈云卿见他那胆怯的模样,“是啊,我要离开了。我不属于这座皇宫。“ “姐姐,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齐铄用他那双乌黑澄亮的眼睛,望着沈云卿。 这样的眼神,便是石头,也软了。 沈云卿的态度不冷不热,“会吧。“ 她没那么容易原谅一个人。 即便她知道,对于这一世的齐铄并不公平。 …… 这天傍晚,沈云卿绕路到西街,打算去买一包百草糖。 却突然发现老张的糖铺子已经关门了。 她问起旁边的大叔,“原先在这开店的那对老夫妻去哪了呢?“ 大叔抖了抖手中的烟斗,“回乡下了。“ 沈云卿:“为什么突然回乡下呢,这店明明开的好好的……“ 大叔:“张大姐前些日子去世了,所以老张就把店给关了,回乡下了。“ 沈云卿听到这话,心里被石头给堵住了似的。 第592章:关店了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因为江临喜欢吃这家的百草糖,所以沈云卿结识了这对夫妇。 张嫂双目失明,一生喜吃甜食。老张为了挣钱,所以开了这家糖铺子。 眼下张嫂去世了,这家糖铺子也关门了。 沈云卿再也买不到记忆中的百草糖了。 她抬头看着已经沾满蜘蛛网的小店招牌,仿佛一段故事就此结束。 老张再也不会卖糖了,而他瞎了眼的娘子也不在他身边了…… …… 沈云卿回到豫王府的时候,绿萝正在给屋檐上挂灯笼。 绿萝说她们老家有个习俗,屋子里有人住,就要永远留着一盏灯,让归家的人不至于迷路。 她习惯性每天都在沈云卿的房外屋檐下点一盏灯,因为她知道啊,小姐经常做噩梦。 有灯的话,起码小姐半夜醒来,看见的不至于是一片黑暗。 “小姐,你回来了。“ 沈云卿:“你天天爬这么高,也不怕摔着。“ 绿萝笑道:“奴婢皮糙肉厚,摔着了不疼。“ “就你贫嘴。“沈云卿捏了捏绿萝的脸,“我饿了,想吃点粥。“ 绿萝:“奴婢这就去准备。“ 小月站在背后,看着这两人,很多时候,她心里也有点羡慕。从小月眼中看,沈云卿和绿萝不太像主仆,反倒是像姐妹。 可小月同时知道,沈云卿可以对绿萝毫无防备,对她却始终是有戒心的。 这倒也正常。 绿萝是从小陪着沈云卿长大的,她们是相依为命的交情。 而小月和沈云卿,却是因为仇恨交易绑在一起。 她帮她报了仇,她自愿保护她一辈子。 永远都不会是朋友。 …… 翌日。 一大早,外头就吵吵闹闹的。 沈云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谁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她最恨的就是吵醒她的人了。 “小姐,好像是办丧礼的人路过,吹吹打打的……“绿萝如实道。 “谁家办丧礼要搞这么大排场,估计半个京城都听得见吧。“ “首富马家。“ “马家?“沈云卿略有耳闻,京城首富也就是马家的,主营绸缎生意,马家有个不成器的少爷马远,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先前,许暖为了避免嫁给马远为妻,所以设计陷害江临。 这个马家……还真是和沈云卿有缘分。 “死的是谁?马老爷还是马少爷?“ 绿萝:“是马老爷,昨天夜里,马家进贼了,马老爷被贼人砍了一刀,人当场就没掉了。“ “我知道了。“这一来,沈云卿的睡意全无,她干脆梳洗梳洗。 马家好歹是大富人家,按理来说,府上的护卫不少,怎么能随便被贼人给闯进来呢? 这件事情不太对劲…… 沈云卿联想起之前,难民有组织性地洗劫店铺,那这一批闯入马家的人,会不会和难民有关呢? “小月,你和我说过,是有人故意混进难民堆里,带节奏引起争端吧。“ 小月:“确有此事。而且我查到那些人都和四皇子府上的管家有联系。 管家?“沈云卿笑了,“看来他府上,还真是全员皆兵。“ 第593章:登堂入室 有些没想通的事情,沈云卿这时候也想通了。 为什么齐铂府上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要豢养一批自己的卫队,显然不是容易的事。 原因只有一个,皇帝在背后帮齐铂。 他早就在为齐铂铺路了…… 沈云卿揉了揉眉心,那外头的声音实在吵得人心烦,“这个马远,他爹在世的时候,没看到他尽孝,他爹死了,他倒是搞得这么大排场,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 绿萝说:“大齐风俗如此,葬礼总归是要办的有排面些。“ 沈云卿瘪瘪嘴,“我偏不要。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烧成灰,葬在花田里就是了,我最讨厌这种死后无意义的排场……“ 绿萝赶紧打断了,“呸呸呸!小姐你才多大,就把死挂在嘴边,赶紧不许说了。“ 沈云卿道:“你们啊就是迷信,生啊死啊,难道说一句就能应验了吗?“ 她可不信天,她只相信自己。 绿萝默默在心里祈祷了三遍,她还真挺怕一语成谶的。 沈云卿拍了拍绿萝的肩膀,“好了,你去看看老爷子有没有吃药。“ 她特意把绿萝支开。 绿萝一走,沈云卿的脸色就冷了许多。 “马家遭贼,不是一件小事。“ 什么人敢堂而皇之在京城作乱,而且洗劫的还是马家这种大户? 沈云卿和小月心里都要答案,就是齐铂。 齐铂洗劫马家,显然给自己弄来了一波钱财,但他又留着马家那个不成器的少爷,说不定是便于掌控。 …… 四皇子府。 近日,许妍主动向齐铂低头认错,承认自己那天的举动不正常。 她好说歹说,齐铂才同意给她房间开了锁,但还是严令禁止她出院子。 许妍从房门走出来,呼吸了一会新鲜的空气,心里头又恨了几分。 凭什么她要被禁足在这小小院子里面? 她想离开四皇子府、离开这儿。 此时,传来了一阵戏曲的唱调声。 许妍顿时被吸引了,她在这府上也有一段时间了,每天都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今日如何有了这等声音? “小红,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唱戏。“ 小红拉着许妍的手,走到院子边缘处。 隔着一个小窗户,她们能看见花园里搭了个戏台子。 台上站着一位身穿白色戏服的“花旦“。 “这是何人?你认识吗?“许妍不认识,她也没听说过齐铂喜欢听戏啊。 小红解释道:“这可是京城第一名伶,人称玉老板,四殿下可是花重金把他请到府上的。“ 许妍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喜欢听戏呢……“ 小红:“是啊,平时只听过四殿下喜欢书画,可他今日倒好,把戏子都请到府上来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许妍心里不平,凭什么她一个堂堂皇子妃要被囚禁在院子里,而那个戏子却能登上台面? 小红赶紧拉住了许妍,“小姐冷静。我们好不容易让他把你从房间里放了出来,你再去争吵,岂不是……“ 她的话点到为止。 第594章:冷漠 许妍听到这话,到底还是安静了下来,她的目光透过小窗,死死盯着那戏台上的人。 玉郎正在台上甩着水袖,他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台下的齐铂身上。 在他心中,这个人离死期已经不远了。 一曲截然而止,玉郎从台上走下来,他站在齐铂面前。 “四殿下是想在府里给我搭个戏园子吗?“ 齐铂:“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要这劳什子东西干什么?“玉郎笑着坐下,他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 “那你想要什么?“齐铂反而很耐心地问,仿佛对面的人无论回答什么,他都可以做到。 玉郎拈起桌上的小茶杯,把玩在手心中,“如果我说,我想回到从前呢?像从前一样,形影不离。“ 他不经意地把后面四个字咬重,拖了几分尾音。 齐铂的脸上则是几分怔然,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三年前,便是因为他差点失控,所以才杀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原来时隔三年,看似什么都变了,却什么都没变。 玉郎勾起一抹笑意,问道:“这一次,你还会杀了我吗?“ 齐铂的心跳在这一刻似乎慢了半拍子没有跟上来,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一个巨大的决定。 不…… 从得知玉郎还活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 从这一天起,玉郎就在四皇子府里住下了。 所有人只说,四皇子近日迷上了听戏,特意花重金把京城第一名伶请到了府上,还为他特意搭建了戏园子。 大概是许妍这几天安分了,齐铂允许她在府中走动,结果她刚走出来,撞上的人就是玉郎。 两人见面,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原来你就是那个戏子。“许妍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姿态。 在她们这类官宦子弟眼中,戏子就是下九流的,只能供人娱乐,登不上大排面。 同样,玉郎看向许妍的目光也充满鄙夷,他觉得这样的女子艳俗粗鲁,与齐铂不堪匹配。 “你就是那个四皇子妃。“ 许妍眉头皱了皱,她并没有想到,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也敢如此嚣张。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该向我行礼才对。“ 玉郎的目光越过许妍头顶,他的神情有些复杂,既有鄙夷,却又带着几分怜悯。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牺牲品。 他什么都没再说了,只是从她身侧离开。 这让许妍的气无处撒,“不过是个戏子而已……“ 小红见玉郎走远了,再凑在许妍耳边说,“奴婢听说,四皇子似乎很喜欢这个戏子,连用膳都是同餐同桌。“ 听到这里,许妍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倒是和一个戏子走那么近,难不成是他真的喜欢听戏吗?“ 小红:“或许是吧,四皇子本就是个痴人,从前痴迷书画,如今痴迷听戏,对男女之事倒是一直不上心,不过这也好,小姐你的地位无人撼动。“ 许妍要的可不止这一点,她习惯性被众星捧月的宠爱,接受不了齐铂对她的冷淡。 第595章:家宴 可让许妍意想不到的是,三日后的宫宴,齐铂却带上了玉郎。 准确来说,这还不是宫宴,而是家宴。 齐越近日有种莫名的苍老感,总是习惯性回忆从前,他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却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老年。 那长生不老的药,到底还是没有让他回复青春,却让他产生了依赖。 如今,齐越看着眼前花团锦簇,倒是更觉得自己年迈老去。 “今日叫你们过来,只是单纯地想聚聚,不必拘谨,当做普通家宴便是。“ 在场的人,除了齐钰没来,该来的都来了。 齐钰本就是私下回京的,并没有告诉过齐越,齐越也只当他还在外面没回来。 至于齐铂,往日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不符合他“畏畏缩缩“的作风,可今日他来了,他不但来了,还带上了玉郎。 对这宫里的人来说,玉郎只是一个不起眼皇子的小伴读,本就没什么人记得他的样子,所以三年后再回来,也无人察觉异样。 “你觉得这皇宫可有变化?“齐铂问身侧不远的玉郎。 玉郎认真地瞟了几眼,“和从前一样富丽堂皇,什么都没变。“ “是啊,什么都没变。“齐铂微微笑了,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时至今日,才敢和那些皇子们坐在一起。 这么多年的努力,成败就在当下了,所幸不变的是人。 许妍同样坐在离齐铂不远不近的位置,她知道这是在皇帝面前,自己要保持体面,只是心里还是愤愤不平,一个戏子竟然还能参加家宴? 席间,赵沐儿和齐越坐在上位,其余的皇子公主们分坐下侧,大家脸上都挂着笑意,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其乐融融的感觉。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皇室里面,亲情是最不足为道的东西,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会去伪装成情深义重的模样。 因为上位者喜欢看这花团锦簇的模样,尽管与此同时,大齐和西凉的战争正打得不可开交。 赵沐儿给自己倒了杯酒,对齐越说,“皇上,臣妾敬你一杯。“ 齐越看着赵沐儿的小腹,他眼神柔软了了几分,“你有孕在身,不能饮酒,这酒,还是朕替你喝了。“ 他借过赵沐儿的酒杯,一口饮尽。 然而看在赵沐儿眼中,只觉得他无比虚伪,她早就不信他的任何一个字了。 台下的酒也开始上了。 许妍记得齐铂是不喝酒的,可她侧眸一看,那个戏子正在给他倒酒,而他们的模样,看起来仿佛认识许久的……好友…… “四殿下,请。“玉郎朝齐铂递过去一杯酒,他细长的手指在烛光下莹润白皙,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有一丝轻微颤抖。 齐铂很自然地接住了玉郎递来的酒,他低着头喝下了。 …… 酒过三巡,齐铂觉得有些闷热,就出去透了透风,打算在偏殿小小休息一会。 房间里黑灯瞎火,齐铂看不太清。 忽然听到一声女子尖叫…… 而且这声音,还有点熟悉…… 冷汗从后背冒出来。 第596章:一起陪葬 紧接着一瞬间,房间的灯光就亮起来了。 也不知是这灯太亮,还是四面八方的风太冷,齐铂顿时就清醒过来了。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赵沐儿。 准确来说,是他的母妃。 赵沐儿冷着一张脸,呵斥道:“放肆!“ 齐铂像是被重重砸了一锤,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没有给他时间反应,因为皇帝他们已经过来了。 这样的情景,就算没有人添油加醋,所有人心里都明了。 齐越本就易怒暴躁,他一掌打在齐铂脸上,“你这个逆子!“ 血顺着齐铂的嘴角流下来,他很快就跪在齐越面前,“父皇,你听儿臣解释,儿臣没有冒犯皇贵妃……“ 齐越眼中失望和愤怒并存,他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了,一脚踹在齐铂心口。 他的力度极大,或许是自己也控制不了。 这一下下,几乎可以把齐铂打死。 赵沐儿见势就收,她对齐越说,“臣妾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若是因此事,让你们父子离心,那就是臣妾的过错了。“ 这件事,本就是赵沐儿用来测敏的,她要看看在齐越心中,齐铂这个儿子到底有多重要。 现在看来,齐越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颜面。 齐越并没有消气,他已经差不多把齐铂给打个半死了,“把这个逆子关进天牢!“ 对于任何一个帝王来说,都不可能容忍儿子觊觎自己的妃子,无论他有多么宠爱这个儿子。 …… 一夕之间,齐铂已经从原以为可以风光无限的皇子,成为了天牢的阶下囚。 许妍心道不妙,虽然她对齐铂心怀怨愤,但她知道自己和齐铂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不过出了这件事,许妍想着去找父亲帮忙,也出不去了,同样还是被禁足在府上。 反观那个戏子,倒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 这天夜里,齐越把自己的儿子下了天牢,他也并没有去紫云殿看望赵沐儿。 似乎同时,这两个人都“失宠“了。 赵沐儿不知道这是什么苗头,传信告知了沈云卿。 沈云卿收到赵沐儿的来信后,才知与她预想的结果有些出入。 “齐铂被打入天牢了。“ 小月:“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沈云卿问:“萧家造反的时候,你还记得皇帝当初是怎么对待齐铭的吗?明眼人都觉得不正常。“ “贬为庶人、终身幽禁……“小月又想了想,“可齐铭已经死了,是病死的。“ 沈云卿:“所以说这皇帝还真是老狐狸,心思真难猜。你说他护着赵沐儿吧,对齐铂的惩罚也太轻了,还连带着冷落了赵沐儿;可你若说他不在乎,又为什么把齐铂打个半死、下了天牢呢?“ 小月猜测道:“他会不会是想把这水搅得更浑浊一些,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让所有人都全军覆没……“ 沈云卿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甚至不在乎自己输赢,也要所有人一起陪葬……“ 第597章:他就吃这一口 而齐越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人。 吃了那么久的长生不老药丸,齐越大概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什么样子了,可他却产生了依赖,离开不了玄真…… 大概就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他才想把所有人都拉去“陪葬“。 沈云卿的心“咯噔“一跳,她竟然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按照这个思路,最后的赢家不是齐铂,也不会是赵沐儿…… 因为齐越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赢。 甚至是远在西边作战的江临,无论他是胜是败,他死在战场就罢了,若是活着回来,踏入京城的第一步,就会被伏击…… “原来如此啊!“ 沈云卿长叹一声。 …… 这天,沈云卿换了男装出门,尽量不引人注目。 她去了醉风楼,这儿原本是齐钰的地盘,后来交给了她去打理。 风尘之地,必有性情中人。 这儿,是最适合打探消息的。 沈云卿今日来此地,倒不是为了打探消息,她是来见齐钰的。 一连好几天,齐钰都待在这醉风楼里。 沈云卿推开门,就看见他左拥右抱的模样,那些姑娘们见了“他“并不害羞,大概是新来的,还不认识沈云卿。 “呦,这是又来了一位俊俏的小公子,瞧这细皮嫩肉的,倒是比女人还白。“ 沈云卿笑着看那女人堆里的齐钰,“三……公子真是好生快意,佳人在怀,不理俗事了。“ 齐钰把手中的酒壶一方,身子微微向后仰,用戏谑的目光看向沈云卿。 他知道,她主动来找他,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这女人,一向是狡猾得很。 “美酒得有美人配,才好喝。“ 说这话的时候,齐钰伸手搂了一个姑娘,俨然风流公子做派。 沈云卿朝着他走过去,她扫了眼齐钰身边的这些女人,美则美矣,可她怎么觉得都是一种风格呢? 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好了,不说笑了,我有正事找你。“ 齐钰勾了勾嘴角,“你倒是直接。“ 那些姑娘们本就是风月场的人,这不立马就围在了沈云卿身边,“小公子,你找他谈正事,还不如找我们,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款的。“ 此时,在这些姑娘眼中,沈云卿就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 有人的手不安分地搭在了沈云卿肩上…… 齐钰的眉头稍稍皱了皱,有几分不太高兴,喝了一声,“都出去。“ 那些姑娘们倒是都被吓到了,一溜烟地全部出去了。 只有沈云卿坐在站在原地,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像她这种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子事不值得浪费表情。 “总算可以谈谈了。“ 她走过来,自然地坐在齐钰对面。 “三皇子,我不清楚你回来究竟是想干什么,但我觉得,你把自己沉湎在酒色中,可不是长久之计。“ 齐钰笑了笑,果然还是她,她这蛊惑人去办事的话术,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点都没变过,就是很容易让人动摇。 偏偏……他就吃这一口。 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第598章:费劲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干什么?“齐钰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让人一眼看不真切。 沈云卿:“你知不知道,皇帝把齐铂打入天牢的事情?“ 齐钰虽然人在这风月场所,耳目还是遍听四方的,他当然知道这事。 “听说了。“ 沈云卿:“你这位四弟不显山露水,乍然闹出这么大的事,你知道了却不好奇,是早有预料吗?“ 齐钰的身子原是半往后靠着的,这时候支起来凑近了她些,“没有。“ 他唇齿含笑,看着少了几分真诚。 沈云卿不信齐钰没有预料,“那你觉得皇帝会放了四皇子吗?“ “谁猜得准他的心思呢?“虽然说齐钰也活了两辈子了,可他也弄不懂自己这个父皇的意思,或许他母妃也从来没有弄懂过,所以才自甘喝下毒酒。 “是啊,谁猜得准呢。“沈云卿辛辛苦苦谋划了那么久,原来自己也不过是齐越的一颗小棋子而已。 齐钰顺着沈云卿的意思往下想,“打入天牢,说不定也是一种保护呢?“ 一年前,齐钰从边关回来,皇帝对他不冷不淡。结果他说要离开京城的时候,皇帝倒是表现得像一个父亲了,还假惺惺地说想用储君之位留住他。 如果当时,齐钰表示出一丁点想坐龙椅的意思,他都不可能顺利离开京城。 一想到这里,齐钰的眼睑下落了些阴霾。 那个被齐越保护的儿子,从来都不是一出生就被送到千里之外的齐钰,而是这么多年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齐铂。 齐越为齐铂塑造了最好的保护壳,平庸、弱懦、没有威胁力…… 所以外头里头的所有人都盯着别的皇子们,无人会把刀尖对准齐铂。 可不最近这些日子,齐铂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始想冒出尖尖了,齐越又立即把他关进了天牢。 …… 沈云卿和齐铂的梁子已经结深了,当然不可能眼看着齐铂坐上皇位。 “这么说吧,与其看着你那阴毒的四弟成为皇帝,倒不如你去坐皇位。“ 沈云卿从来不信齐钰对权力没有渴望,她记得他上辈子是什么样的人,不可能是眼下这云淡风轻、无所事事的闲人。 齐钰笑意浓了些,这话若是对别人说,还真是心动了。 “我从前就说过,我只想当一个闲散游人,皇位这东西,还是留给赵沐儿肚子里的孩子吧。“ 他是说实话,他已经不想混进皇权争斗中了。 沈云卿:“可眼下连赵沐儿都被禁足在紫云殿了……我怀疑皇帝之前的盛宠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她好歹是你送进宫里的人,你不打算管管吗? 这话倒是让齐钰有些迟疑了,虽然说他对赵沐儿没有男女之情,可她的确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也是此前相伴多年的人。 他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 齐钰问沈云卿:“你想怎么做?“ 沈云卿眼神冷了下来,“不等了,也不猜了,我想直接动手。“ 她已经不想费心思去琢磨齐越的意图,太费劲。 第599章:白萍 与其浪费自己的精力去设想各种发展结局,倒不如主动出击,变成自己想要的结局。 沈云卿之前有顾虑,是她以为对方可能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到了今天,她意识到,无路可走的人变成了自己。 “杀了齐铂,软禁皇帝。“ 她单薄的唇一启一合,字字皆是杀机。 齐钰脸色如常,他认知中的沈云卿,向来都如此干脆狠绝,“你把这些告诉我,不怕我转口说出去吗?“ “不怕。“沈云卿的脸色挺认真,“我能相信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齐钰的眼角稍稍上勾,盯着沈云卿的脸,他仿佛又看见当年的她了,戴着半边面具,眉眼里的那股狠劲。 过了半晌,齐钰说:“目前的禁军统领白遂,可是皇帝的心腹,你想逼宫,他那关过不了。而且白遂有个女儿,叫做白萍,你应该记得她是谁。“ “白萍……“沈云卿回忆了一会,“是当初嫁给萧莅的那个女人……“ 沈云卿可是听说过白萍和萧莅的故事。 白萍等了萧莅许多年,等到了二十七八岁。 当初,萧莅是为了击破自己和沈云柔私通的流言、保全萧家的颜面,这才听从了萧蘅的话,娶了白萍。 后来,萧莅帮助齐铭篡位,失败,萧家尽数被抄。 白遂是功臣,他的女儿白萍又回到了白家,至今没有再嫁。 齐钰接着说:“当时能铲除萧家,豫王府可是出来不少力气,你以为白萍会向着你吗?“ 沈云卿想都没想,“不会,她定然是恨死了我。“ 齐钰:“不过即便这样,你也只能从白萍这个方向出发,白遂宠爱这个女儿,说不定父爱能大过他对皇帝的忠心呢?“ 沈云卿:“我明白了,看来得找个时机亲自去会会白萍。“ …… 这天之后,沈云卿也派人调查了白萍的动向。 绿萝向来就喜欢打听各种流言,她算是知道白萍不少事,“小姐你突然打听她干什么?“ 沈云卿:“好奇。“ 绿萝:“那个白小姐啊,自从丧夫之后,就一直呆在白府,很少出门的。偶尔那么几次都出门,也是去寺庙上香,整个人看着呆呆愣愣的,像是失了魂魄。“ “这么看来,她还真是受了蛮大打击。“沈云卿从很多消息得知,白萍是真心实意爱着萧莅的。 这事说来说去,白萍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可她偏偏不能置身事外…… “绿萝,你留意一下,白萍什么时候再去上香。“ 绿萝:“明天好像是白夫人的祭日,白萍小姐应该会去的吧。“ “那就明天了。“沈云卿道。 她要亲自去见见白萍。 …… 翌日。 天刚蒙蒙亮,沈云卿就准备了,她给自己选了身素净的衣服,打算出门。 雾气还没有消散,山间的石板路有些滑,走路都得小心注意点。 今天上山顶寺庙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沈云卿慢悠悠地走着,她低声对绿萝道:“等会见到白萍了,你给我指一下,我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绿萝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要见白萍,“好的。“ 第600章:幻想 不一会儿,从山脚下走上来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裙的女子,她盘着妇人发髻,神情落寞。 那双眼睛,宛若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这时候,绿萝拉了拉沈云卿的衣袖,“白萍小姐来了。“ 沈云卿顺着看过去,她第一眼绝对不会相信那是白家的千金。 也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纪,怎么看起来宛若半截身子进土的老人,那周遭的气质太过消沉压抑,平白给自己老了几分。 沈云卿示意绿萝先离开,然后她故作不经意地从白萍身边走过,脚下一滑。 “嘶……“沈云卿露出痛苦的表情。 白萍:“姑娘,你怎么了?“ 沈云卿:“我的脚扭了……“ 白萍是个善心人,她扶着沈云卿的手,“我扶着你去亭子那先坐着吧。“ “谢谢。“沈云卿道。 …… 白萍说:“这山野小路,姑娘还是要当心点走,扭伤了脚,可不是小事。你是一个人来上山烧香的吗?“ 沈云卿:“我东西掉在路上了,丫鬟去捡了。“ 白萍担心这山里不安全,便和自己的丫鬟一同陪在沈云卿身边,“那我陪着你等一等吧。“ 沈云卿:“这位夫人,真是大善人。“ 对于“夫人“这个称呼,白萍有些错愕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虽然她才二十八岁,但已经是未亡人了。 这一辈子,注定要守着那个死去的人。 “夫人怎么看起来不高兴,是我说错话了吗?“沈云卿问道。 白萍摇头,“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夫君。“ 沈云卿:“那你和你夫君一定很相爱吧,以至于让你时时刻刻都能想起他。“ 白萍愣了愣,相爱? 一直以来,都是白萍一个人的爱罢了,她知道萧莅不爱她。 原本这也没什么,白萍曾经认为,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时间够久,他就会慢慢地爱上她的。 可……萧莅死了,死于谋反,尸骨无存。 白萍知道,她这辈子都无法让萧莅爱上她了。 此时此刻,面对一个陌生女子,白萍只能说:“我很爱我的夫君,可惜他去世了。“ 沈云卿露出哀婉之色,“不好意思,提及到夫人的伤心事了。“ 白萍:“没什么,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沈云卿:“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的男子,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白萍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是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当初一眼就相中了的人。然而命运弄人,谁也没办法。“ 沈云卿一直在观察白萍的脸色,看来白萍是真的很喜欢萧莅,其实她这个人的品性还是不错,温柔善良。 如果萧莅还活着,说不定能喜欢上白萍…… 沈云卿打断了自己这个念头,她明明知道,萧莅心中的人是萧蘅。 那对名义上的姐弟,呵。 白萍在这一盘盘棋中,只是最可怜的那颗棋子,因为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她以为萧莅不死,就会慢慢爱上她…… 可惜她还不知道,萧莅喜欢的人是他的姐姐啊…… 第601章:可怜人 沈云卿也不知白萍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了。 幸运的是,白萍以为自己所爱的男人,一直是一个好人,他在她的记忆中永远是美好的。 不幸运的是,白萍能够嫁给萧莅,是萧莅萧蘅两姐弟用来掩饰那段畸形感情的工具。 …… 白萍抬眸,对上了沈云卿的眼神,她怎么觉得这小姑娘有心事呢? “姑娘,你的丫鬟还没来吗?“ 沈云卿作势往后面看了看,一脸焦急的模样,“我也不知那死丫头怎么还没回来,夫人,如果耽搁了你的事,你不必管我的,你先走吧。“ 白萍是个心善的人,今天来烧香的人不多,若是留着这小姑娘一个人在山里头,不太安全。 “我没什么急事,陪你再等一等吧。“ 沈云卿笑了,“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觉得和夫人你十分投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你不会觉得我多嘴吧。“ 白萍:“不会。“ 她一个人在府里闷久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和她聊天了。 有些话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多了。 沈云卿道:“我看夫人的年纪,似乎并不大,是打算一直为亡夫守节吗?你家里人没有打算再给你……“ 白萍叹了声气,“我的心已经跟着夫君死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至于我家中长辈……我母亲去世多年,父亲因此对我心存亏欠,所以也不说什么,由着我的想法了。“ 沈云卿:“这么说来,你父亲还蛮通情达理的。“ 白萍脸上有几分自责:“是我不争气,一直让父亲操心,摊上我这么个女儿,实在是对不住他了。“ 虽然白萍这样说着,但沈云卿从她话里,听出了他们父女感情甚笃。 白萍明显是被宠着长大的,才养成了这种性格。 沈云卿是羡慕不来的。 这时候,绿萝从一条小路走上来了,“小姐,你的玉佩找到了。“ 沈云卿故意当着白萍的面,指责绿萝,“让你去捡个东西,怎么去那么久?“ 绿萝耷拉着脑袋。 沈云卿微笑着对白萍说,“夫人,我的丫鬟来了。“ 白萍点了点头,“那我先去上香了,你多注意点。“ “好。“沈云卿目送着白萍离去。 …… 过了一会,沈云卿脸上的笑意散去。 绿萝问:“小姐,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沈云卿:“一个单纯的傻女人罢了。“ 可她要笼络白遂,最好的法子还是从白萍这里出发。 但不知为何……沈云卿心里对白萍有几分怜悯。 大概是女子容易对女子共情罢了…… 绿萝:“奴婢看那白萍小姐,人还挺心善的。“ “不仅心善,还傻。哪有人像她这样不设防的?“沈云卿摇摇头,显然有些无奈。 绿萝问道:“那我们还上山吗?“ 沈云卿今天的目的只是来见见白萍,近距离了解白萍的为人,她又不是来上香的。 她抬头看了看山坡,“还有那么高……不去了,难爬。“ 本打算转身回去,沈云卿又想起江临还在战场上。 “算了,来都来了,烧支香再走吧。“ 第602章:有毒 天牢。 齐铂靠在墙上,歪着头,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人。 “你怎么来了?“ 玉郎站在铁栏外面,“来看看你。“ 齐铂不想让自己这落魄模样被他看见,“有什么好看的……这种时候,你不应该是抓紧时间离开吗?“ “离开去哪?“玉郎蹲下来,平视着齐铂的目光,“你会出来的。“ 这几天,齐铂仔细盘算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蹊跷之处太多。 齐铂虽然平时不怎么喝酒,但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差,怎么那天晚上偏偏就有醉意了呢?还偏偏闯进了赵沐儿的休息室…… 这一切太过巧合,让齐铂不得不怀疑。 眼下,齐铂也在看着玉郎,他心底有几分审视和怀疑,那酒……是他亲手递过来的…… 可玉郎若真是为了陷害他,此时此刻不应该脱身离去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真的相信我这次能平安无事吗?“ 齐铂问道。 玉郎从牢外伸进来手,“你会平安无事的,别担心。我留在这里的时间有限,马上就要离开了,特意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糕点。“ 他把篮子放下来。 旁边有狱卒在催,玉郎不得已离开了。 齐铂把餐盒打开,里面的确是他最喜欢的糕点,可他看着这些东西,下意识是看着穿肠毒药。 他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自己。 齐铂偷偷拿出一根银针,刺进糕点里面。 他的眼神聚焦在这根银针上,心也悬在了半空。 如果玉郎真是存心来害他的呢? 那么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非常滑稽了…… 齐铂小心翼翼地把针拔出来,竟然有些意料之外,银针非常干净,没有毒。 玉郎不是来灭口的…… 那是不是说明,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和他没有关系呢? 齐铂的身子往后靠,心里的石头越来越沉,他不知道赵沐儿为何突然针对他,能使出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毒,难道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吗? 齐铂还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那么大的威胁力。 赵沐儿的孩子,那可是还没出生,就被皇帝定为太子的人。 他齐铂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她下此狠手? “哈哈……“齐铂笑了笑,还真是看得起他了。 很快,齐铂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黄袍。 “父皇……“ 齐越低眸,眼神蔑视地扫过齐铂一眼。 齐铂赶紧爬起来,“父皇,你怎么过来了?“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稍微动一下,就疼的厉害。 齐越眯着眼睛,“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齐铂大喜,“父皇,儿臣当天夜晚是误入房间,绝无冒犯皇贵妃之意,一切都是误会。“ 齐越的脸色波澜不惊,他静静听着齐铂的话,自己并不表态。 齐铂:“儿臣怀疑是有人特意陷害儿臣,故意引着儿臣……“ “哦?“齐越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是谁在陷害你?“ 齐铂在心里斟酌了许久,他当然知道是赵沐儿,可他现在还摸不清赵沐儿在齐越心里的地位。 第603章:失宠 “儿臣……怀疑是皇贵妃娘娘……“ 齐铂干脆就赌一把,赵沐儿在齐越心中没有那么重要,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齐越的眼神深了几分,依旧是看不出喜怒的脸,“你为什么认为是她?“ 齐铂正想说话,却又被齐越打断了。 “好了,朕有些累了,改日再说。“ 齐越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他脚步很急,看着有什么急事。 “药……“齐越问身边的太监。 原本,是李公公一直陪在齐越身边,但最近不知怎么的,李公公病了。 顶替李公公位置的人,是曾经看守凤仪宫的总管太监,名叫明瑞。 明瑞听到皇帝的吩咐,很快就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给他倒了一颗,“药在这里。“ 齐越抓着药很快服下,缓了许久才缓过来,双腿一软差点跌下。 明瑞赶紧扶着皇帝,“皇上,你需要休息了。“ “去……“齐越顿了顿,“去紫云殿吧,朕有好几天没有见她了。“ …… 紫云殿。 因为家宴一事,齐越把齐铂打入了天牢,同时也禁了赵沐儿的足。 这还是赵沐儿入宫以来,头一遭被冷落。 虽然赵沐儿恨不得永远离开齐越,但她知道,眼下还不能离开他。 突如其来的冷落,让赵沐儿到底还是产生了几分危机感,她的孩子还没有到规定的时间生下来,所以还不能和齐越闹崩了。 “皇上来了。“纸鸢从外面跑进来,她的语气有几分兴高采烈,显然是这几天气氛太压抑了。 赵沐儿的心“咯噔“一下,她预料不到,齐越今天过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这被冷落的几天里,宫里都在传赵沐儿失宠了,从前捧得有多高,如今就踩得有多低,都是一堆等着看笑话的人。 可还没几天,齐越又亲自到了紫云殿。 赵沐儿淡淡抬眸,“知道了,你下去吧。和从前一样准备就是了。“ …… 齐越踏进了房间,他看着赵沐儿坐在窗边,烛火摇曳昏黄。 她不喜欢笑,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冷冷的、静静的。 恍惚间,齐越看见了二十年前的风遥。 他或许可以让任何人爱上自己,但风遥却不会。 她连死亡……都那么决绝。 “朕来看你了。“ 赵沐儿转过头来,“臣妾还以为皇上不会过来了。“ 齐越朝着她走过去,“你知道朕来这之前,去了哪里吗?“ 赵沐儿猜不到,“不知。“ 齐越:“朕去了天牢。“ 他嘴角挂着丝笑意淡然。 天牢……赵沐儿心想,这不是意味着齐越去见了齐铂吗? 那天,齐越当着所有人都面,对齐铂下的可是狠手,可他却还是去天牢看望齐铂了。 这说明什么呢? 是不是意味着……齐越心里是相信齐铂的。 那么他又来了紫云殿,是为什么呢? 赵沐儿的心有些冷,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控者,殊不知自己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齐越握着赵沐儿的手,道:“爱妃的手为何这样冷?和冰块一样冷……“ 第604章:蒙冤 他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冷,也能看见她轻微的颤抖。 她在害怕…… 赵沐儿:“大概是晚上气温低吧。“ “是吗?“齐越轻轻一句反问,“那爱妃可要多穿一点,别着凉了,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齐越的目光往下,落在赵沐儿的腹部上。 孩子已经有快六个月大了,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出生了。 齐越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他是真心实意期待他的到来。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受惊了,朕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赵沐儿知道他指的是何事,“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臣妾心想,四皇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你真觉得他不是故意的吗?“齐越问。 赵沐儿就算再蠢,也感觉到了,齐越这是在试探她,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 “应该是这样的……毕竟臣妾可是他的母妃,他若存心如此,不是对皇上不敬吗?“ 齐越笑了笑,他把赵沐儿的手放下,“可他说,这一切都是你故意栽赃陷害呢。“ 赵沐儿乍然站了起来,脸色十分认真,“皇上,臣妾断断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你若如此误会臣妾,倒不如赐臣妾一死。“ 话说回来,这还是齐越第一次看见赵沐儿生气的模样,一直以来,她都是淡淡的,开心的时候是淡淡的,不开心的时候也是淡淡的,脸上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表情。 齐越叹了声气,“朕不过就那么说了一句,你瞧瞧你,倒还如此认真了。“ 他把她拉回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安胎,不可动怒。“ 赵沐儿冷着一张脸,“皇上,如果你对臣妾心存质疑,大可说出来,臣妾宁可清清白白地死,也不想蒙冤。“ 她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齐越一瞬间又看见了风遥。 同样都是那么傲然决绝,连死都不在意。 罢了……齐越笑了笑。 齐越哄着她,“朕知道了,朕怎么会怀疑你呢?只是有些事情啊,朕不得不去查明白,你知道吗?“ 赵沐儿何尝不知道呢?她和他相处的每一时刻,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 这天夜晚,齐越留在了紫云殿。 那些以为赵沐儿失宠的人,又恨得牙痒痒了。 然而这件事情,让更多的人看不懂了。 皇帝到底是站在齐铂这边,还是站在赵沐儿这边? 水……越来越浑浊,已经看不清水里的鱼了,所以人人皆是鱼儿。 沈云卿原本打算去找齐钰合计合计,但她突然觉得头有点晕,就多睡了会。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绿萝,给我拿点冰块来,屋子里有点闷。“沈云卿扯了扯衣领。 绿萝:“可是世子殿下嘱咐过,不让你用冰块。“ 沈云卿埋怨道:“你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现在他人都不在这里……“ 绿萝:“奴婢当然是听对小姐身体好的那个人了,你身子骨本来就容易受寒,可不能在房子里摆冰块了。“ 沈云卿嘀咕着:“说来奇怪,我也是最近总觉得闷热,浑身提不起劲来。大概是心事太重了……“ 第605章:人证 绿萝:“这样吧,奴婢去给小姐煮点绿豆粥,绿豆粥还是挺适合降火气的。“ “嗯,你去吧。“ 沈云卿干脆到院子里透透气,她已经知道赵沐儿“复宠“一事了。 这更加说明了齐越心思之深,让所有人都猜不透。 “小月,之前我让你去调查惠王的余党,你查到在哪里了吗?“ 小月摇头,“我猜测已经都归为四皇子部下了,换了一层皮,查不到。“ 沈云卿想了想,也只剩这个理由了,“齐铂这个人很谨慎,何况皇帝护着他,我们想动手成功,还是有点难度。“ 昨天,沈云卿就是让玉郎去天牢试探试探的,她就没想过下毒,只是想试试齐铂对玉郎的信任度而已。 小月:“这么说来,皇帝是故意让四皇子和皇贵妃两边制衡,不让其中一方太盛,也不让其中一方落败。“ 沈云卿:“是这么个理,但皇帝想制衡的可不止他们,是我们大家都小看他了。“ 这时候,谁人都会觉得大齐的皇帝是个沉迷长生术的昏君,哪里还看得到他的城府算计呢? 小月说:“那我们要如何对四皇子动手?他一日被关在天牢,就是被保护一日,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沈云卿道:“就看那把刀好不好用了。“ 她口中的刀,就是玉郎。 能伤人最深的,往往就是最亲近的。 …… 虽然齐越还没有释放齐铂,但已经解开了四皇子府的禁足。 许妍立即就回到了许家,找她父亲许均诉苦。 “父亲,你知道女儿这些天有多么辛苦吗?“ 然而许均现在并不关心许妍有多苦,他关心的是齐铂还能不能出来。 他的小女儿许暖已经折在豫王府了,可不能让大女儿也折了。 “皇上解封了四皇子府,那是不是说明四皇子马上就被放出来了?“ 许妍摇头,“我不知道。“ 许均看了看四周,“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妍说:“就是四皇子闯入了皇贵妃的房间,然后被皇贵妃指责他冒犯……“ 许均的脸色沉下去,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经历的事情多了,不可能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这事情有古怪。“ 许妍:“女儿也觉得十分古怪,四皇子根本不近女色,他怎么可能去冒犯皇贵妃呢?就算是皇贵妃美若天仙,他也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险啊!“ 许均:“你先冷静点,听为父说。我们许家和四皇子已经是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你和四皇子发生过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四皇子平安出来。“ 许妍问:“可皇上不放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你仔细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在场的人,除了皇贵妃和四皇子,还有没有别的人可以作证?“ 许均到底还是沉稳许多,知道这事不简单,显然是有人陷害。 要为四皇子脱罪,就需要一个证人。 而这个证人……如果没有,是要靠自己去制造的。 许妍:“我当时是听到动静后,才赶过去的,当时在场已经有很多人了……“ 第606章:不让 许均:“你再仔细想想,那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许妍埋怨了一句,“最可疑的不就是那个戏子吗?“ “戏子?“许均倒是没听说过什么戏子,“你说的是谁?“ 许妍:“还不是那个什么京城第一名伶,前段时间,四皇子迷上了听戏,就把他请到了家中,那天晚上,他还带着这个戏子一起去了皇宫……“ 她反正是觉得那个玉郎不对劲。 “你这么一说,那人还真是有点可疑。“许均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个人,我会好好调查调查,你不必忧心。“ 许妍看父亲这架势,是真的打算对四皇子出手相助了,其实她更希望的是摆脱四皇子的婚事。 “父亲,就让四皇子自作自受不好吗?我又不是非得一辈子和他锁在一起……“ 许均叹了声气,“你以为是想解绑就能解绑的吗?皇上当初把你赐婚给四皇子,目的就是为了将许家和四皇子捆绑在一起,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许妍问:“那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是一直看不上四皇子吗?“ 许均笑了笑,如果说这满朝文武,谁是最擅长钻研皇帝心思的人,那他绝对当仁不让。 “当只有一方势大的时候,自然要再撑起一方来稳固局面,不过这些和你说,你也不懂。总之,皇上是强行把许家和四皇子绑在一块了。“ 许妍的确是听不懂,她唯一听懂的是,许家要救四皇子,而且她也和离不了。 她想把前段时间被齐铂禁足的事情说出来,“我……“ 结果一开口,就被许均打断了。 许均:“你现在回去,安安静静待着,剩下的事情,为父会处理。“ 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那个戏子在这件事中至关重要。 …… 许妍原本一肚子怨气要倾诉,但看父亲这样,她也没办法说了,只好从许家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许妍无意遇上了沈云卿,大概是路面窄,只能容许一辆马车。 两边这样堵着,反而谁都过不了,总得需要一方让让。 许妍就不是个会退让的人,这不就真的撞上了。 马车一阵摇晃,许妍差点摔下去。 迫不得已,许妍只能从车上下来,“豫王府的马车,就能如此放肆吗?“ 此时的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几分狼狈。 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还在这事上受了委屈,那她当然可不得闹了。 许妍直接挡住了沈云卿的路,让谁也过不去。 沈云卿皱了皱眉头,她根本没想和许妍争执,可眼下是有泼妇硬是要缠上她,着实是有些无可奈何。 她吩咐道:“停下。“ 沈云卿也走了下来,她先是冷淡地扫了许妍一眼,“路面窄,你让让。“ 许妍看着沈云卿,反问道:“凭什么是我让?“ 论身份,许妍好歹是皇子妃,日后就算齐铂只是个王爷,那她也是王妃。而沈云卿现在只是世子妃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明明是她许妍的身份比较尊贵。 她才不会让。 第607章:后路 沈云卿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不由想到了她的亲妹妹许暖。 这两个人真不愧是姐妹,一个嚣张愚蠢至极,一个阴毒心机至深。 偏偏还都让沈云卿遇上了。 沈云卿就站在许妍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她不说话,自带一身威仪。 就连许妍也想不明白,为何沈云卿身上有一股威慑力,尤其是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好似君临天下的王…… 许妍被这个念头惊住了,身边的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姐,要不咱还是避避吧……“小红低声说道,她都感觉到了,沈云卿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此时,许妍心里也隐隐有些退缩了,但她就是死要面子。 “我就不退,要让也该是她让。“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或许因为人多了,许妍就更拉不下面子了。 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认输了,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 沈云卿不说话,因为有人会替她说话。 围观的路人们开始对许妍指指点点,在他们眼中,许妍就是嚣张跋扈的恶人,而沈云卿却是做过诸多“善事“的好人,且不说她的丈夫为了保家卫国,正在与西凉作战…… “四皇子妃也太没礼貌了,从前就有京城小恶霸的称号,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是啊,看看世子妃多么优雅知性,两相对比,四皇子妃真的贻笑大方。“ “……“ 虽然这些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不敢跳出来直接指责许妍,但他们都知道法不责众,躲在人群中嘀嘀咕咕就行了。 许妍听到这些话,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可气的是,明明沈云卿什么都没做,却自带了一群人帮她说话,大尾巴狼还装善良? 沈云卿微微笑了,如果她真要耍手段,绝不是这个地步。 “我还有急事去做,就不陪着你在这耗着了。你的马车让与不让,对我影响不大,可对你影响就大了。“ 她走回去。 侍卫护卫直接动手,把许妍的马车给移开了,她站在路上,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许妍恨恨地看着沈云卿扬长而去,“气死我了。“ 周围路人就笑得更开心了,世人都爱看热闹,许妍气得越跺脚,这个热闹就看得越开心。 许妍把这些愤怒全部转移在齐铂身上了,如果她这个夫君也能争口气,她也不至于被这样嘲笑。 “小红,你说他还能出来吗?“ 小红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齐铂,“老爷不是说会想办法的吗?应该是可以出来的。“ 许妍:“现在无论他的下场如何,我都要为自己想条后路了。“ 许妍知道,许均是不敢得罪皇帝,所以才顺着皇帝的心思去办,却忽略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命运。 既然没有人在乎,那许妍就靠自己,逆天改命。 她就不信了,难道真要吃一辈子的委屈吗? “小红,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齐铂一辈子出不来,许妍这个四皇子妃的头衔也废了,可若是齐铂出来了,他未必能高看她一眼。 第608章:自我怀疑 所以唯一的路,是和离。 但偏偏许均,不支持和离。 小红毕竟只是个丫鬟,给不了许妍太多建议,“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许妍凝了凝眼神,又想起她那个嫁进豫王府的妹妹了,“我活的这么不如意,许暖那贱人也不能好过。“ “奴婢听说,前段时间,老爷亲自去豫王府看过二小姐了。“ 许妍:“父亲还真是关心那个贱人,亲自去了豫王府。“ 小红:“不过……二小姐似乎病了,他们并没有见面。“ “这话你也信?我都不信。“许妍几乎是断言,“肯定是沈云卿没有让他们见到,许暖从前在家里使手段,如今遇上了真厉害的货色,哪里是对手?“ 许妍心想着,这样一来,许暖的处境比她好不了多少,自然也痛快了。 果然,快乐是对比出来的。 …… 此时,沈云卿已经回到了府中。 对她来说,许妍就是一个小插曲,不值得在意。 “这几天忙的都没时间,去看看老头子了。“沈云卿想着,还是去了江老爷子的院子。 江老爷子因为腿疾,只能卧病在床,情况好点的时候,能坐坐轮椅。 这人一老,就容易孤独。 但江老爷子是个倔性子,他不想因为自己而给子孙辈添麻烦。但看到沈云卿来了,心里头还是高兴的。 他哼了一声,“今日有空过来看我这个老人了。“ 沈云卿知道,这些日子来的少了,老爷子心里生闷气呢! “好久没有下棋了,今天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赢过我。“ 江老爷子:“我什么时候输给过你?“ 沈云卿“啧啧“一笑,“果然人年纪大了容易忘事,我可是记得某人下棋不讲棋品,偷偷收棋子的事情……不过嘛,事都过去了,咱就不提了。“ 江老爷子的爱好不多,除了耍大刀,就是下棋了。 好在下棋并不怎么需要体力,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下人很快把棋盘给摆好了。 其实,江老爷子对沈云卿的棋风很是诧异,他有时候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丫头,风格却那么狠绝。 总而言之,和她下棋一定要万分谨慎,她的每一步棋子都暗藏杀机、绝不留情。 沈云卿提醒道:“当心了,我这次只让你三子。“ 她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唱歌跳舞不会,诗词歌赋不通,唯独喜欢研究棋术。 在这方面,江临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江老爷子哼哼唧唧道,“本王才不需要你让,本王自己会赢。“ 沈云卿问道:“老爷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子。“ 江老爷子显然有些懵,“你说什么?“ 沈云卿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问问。有一个人长得和江临特别像,我都怀疑他是江家的血脉了……“ 江老爷子:“特别像?这不太可能吧。我就一个儿子,儿子儿媳妇都去得早,只剩下江临这么一个独苗苗,我怎么会有流落在外的孙子呢?“ 他说着说着,捋了捋自己白乎乎的胡子,反倒是有些自我怀疑起来了。 第609章:亲孙子 沈云卿:“是啊,我也知道江临是江家的独苗苗,我才来问问你嘛,会不会当初遗漏了什么?“ 江老爷子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其实他对家里这些事了解不多,儿子儿媳向来恩爱,不用他操心。 但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们两的确是没在府上的。 “丫头,你这么问,弄得本王心里也不安了。干脆你就带着那个长相特别相似江临的人,过来给我看看。“ 沈云卿:“好吧,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像不像了。“ …… 三日后。 殷超来到了豫王府。 江老爷子起初不信,直到他见了殷超本人,不得不信了,殷超和他孙子实在是长得相像,而且身上的气质也很相近,如果不是他视力好,估计会认错。 “你……叫什么名字?“ 殷超拱手做辑,道:“在下殷超,见过王爷。“ 江老爷子不由感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殷超笑了笑,道:“已经不只是王爷你这么说过了,如果世子在的话,我还真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多相似。“ 江老爷子问:“你家中父母可还安在?“ 殷超:“回王爷的话,我自小父母双亡,一直是被家乡的亲戚带大,此后在江南经营茶庄,一直到今年,才来了京城。“ “父母双亡……“江老爷子听到这话,越发觉得这事诡异了,难不成这孩子真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子吧。 殷超觉得江老爷子的眼神有些奇怪,“王爷,是有什么不对吗?“ 江老爷子:“不是,你是被亲戚拉扯大的,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吧。“ 殷超:“倒也不算吃苦,他们都待我很好,把我拉扯大,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情了。“ 江老爷子点了点头,这孩子品性不错,还真是和江临如出一辙,有几分亲兄弟的意思了。 “我们还算投缘,今天你就留下来一起用个午膳,如何?“ 殷超微笑着,“是我的荣幸,恭敬不如从命。“ …… 午膳上,江老爷子一直在观察殷超,他越看,就觉得这人越像江临。 无论是皮相气质,还是谈吐作风。 说不是亲兄弟,估计都没有几个人信。 如果殷超真是江家的血脉,那么江老爷子应该是要让他认祖归宗的。 江家的孩子,怎么能流落在外呢? 午膳过后,寒暄了几句,毕竟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什么,江老爷子不便留人,便让人送殷超离开了。 沈云卿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江老爷子:“你医术不错,可知有什么法子可以检验血脉的?“ 沈云卿:“最常见的不就是滴血认亲吗?但这事做起来有点荒唐,毕竟……“ 毕竟江临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了,如何滴血认亲呢? 江老爷子想到了这一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吗?“ 沈云卿:“实不相瞒,我和江临都派人去调查过殷超,甚至调查过殷超在江南的亲戚,发现他真的没什么信息,像是一张白纸……唯一有用的就是江南的茶庄,确确实实是他经营的。“ 第610章:有孕 江老爷子心想,“底细清白,不正是说明他是在好人家里长大的吗?“ 沈云卿道:“可就是太清白了,才让人觉得奇怪。“ 沈云卿和江临查了那么久,都没能查到殷超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就让一切显得更加巧合了。 如果说殷超和江家没有关系,可他却偏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可若说他和江家是有血缘关系,那他的出现不是显得更巧合了吗? 江老爷子默默想了会,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本王真还有一个孙子流落在外,为何他们当初不说呢?大概只是长相相似罢了。“ 这边,忠叔走来,“王爷,你该喝药了。“ 江老爷子下意识瘪瘪嘴,他嫌弃这药苦,所以总是不大愿意喝,但他也知道良药苦口。 “是啊,到点喝药了。“ 忠叔推着江老爷子的轮椅离开了。 小月问起沈云卿,“小姐,你为何非得安排殷超和王爷见面呢?万一他是……“ 她话没有说完,沈云卿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 “万一殷超真是江临的亲兄弟,担心他争王位吗?“沈云卿笑了笑,“小月啊小月,你不知道人心向来是有偏颇的,即便是亲人。假设殷超和江临真有血缘关系,对老爷子来说,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孙子,另一个却是陌生人,你觉得他会偏袒谁?“ 小月:“自然还是世子殿下。“ 沈云卿:“这就对了,所以我根本不担心殷超会来争什么,我只是怀疑他这个人的来意。“ 小月:“可调查了这么久,他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茶庄老板,每天就是和茶叶为伴,是不是我们真的想多了?“ “我不确定。“沈云卿是个多疑的人,她习惯性去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原因在于她成长的岁月里太过战战兢兢,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夺命的刀。 就当沈云卿想休息一会的时候,紫兰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紫兰一进门就跪在沈云卿面前,“世子妃,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沈云卿瞟了她一眼,“怎么了?又要悬梁自尽吗?“ 紫兰的神色很急,不像有假:“小姐这次是真的病重,已经好几天高烧不退,还说起了呓语……奴婢真的担心会闹出人命。“ 说实话,沈云卿已经不信这主仆的话了,但她还是挺好奇,许暖那丫头又想作什么妖。 “你想让我给她找大夫看看吗?“ 紫兰:“求之不得。“ 沈云卿认真地瞧了瞧紫兰的脸色,她知道这对主仆都是戏精,可若说演技高超到这个地步,也不大可能。 “好吧,我会让大夫去看她的。“ 紫兰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世子妃大恩大德……“ …… 没多久,就有大夫去给许暖看病了。 他反复把了把许暖的脉搏,再三确认无误。 “夫人这是……有了身孕啊!“ 身孕……!!! 这句话一出,包括许暖在内的所有人,几乎是同时震惊。 紫兰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一地,不敢相信…… 第611章:许暖的孩子生父 就连沈云卿听到这个消息,也为之一震,“你说许暖有了身孕?“ 绿萝脸色也很不好,“大夫是这样说的,现在已经传遍了,估计王爷那里都知道了。“ 沈云卿冷笑一声,“好啊,很好。原来这个女人的目的是这。是我小看她了。“ 她把手中的书本一放,起身往外面走。 …… 沈云卿来的时候,大夫刚刚好要离开。 “恭喜世子妃了,侧夫人有了身孕。“ 沈云卿十分冷静,不怒不躁,“多久了?“ 大夫:“两个月……“ 沈云卿道:“知道了,去找管家领赏钱吧。“ 她缓缓往里面走去,许暖躺在床上。 许暖看向沈云卿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害怕和恐慌,“世子妃……我……“ 沈云卿淡淡的扫了许暖一眼,目光落在许暖的腹部上,“两个月的身孕了,可喜可贺啊。“ 两个月,正好对应了许暖进府的时间。 怪不得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会信。 许暖泪光闪了闪,道:“这是我和世子的第一个孩子,希望世子妃能祝福他,不要伤害这个孩子好吗?你有任何不满,可以冲着我来……“ “啧啧,瞧你,我都还没说什么,就哭起来了,真是一点都没变。“ 沈云卿让绿萝搬了凳子来,她干脆坐在许暖面前,看着她。 许暖委屈地抽泣着,“这是豫王府的第一个孩子,我知道世子妃怨我恨我,但请你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放过这孩子吧。“ “孩子?“沈云卿笑了笑,“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世子的,你以为我不清楚吗?“ 江临根本就没有碰过许暖,自从她进门后,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她。 如今这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可许暖妄想赖在江临头上,敢情当沈云卿是傻子吗? “许暖,你好歹算是出身名门,怎么尽干些没皮没脸的事情呢?那个男人是谁,你自己招认吧。“ 许暖:“这孩子就是世子殿下的,就是我们第一天在茶楼里有的,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江家的孩子。“ 无论说什么,许暖都一口咬定。 孩子就是江临的。 …… 沈云卿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变化,“你真的确定吗? 许暖点头,“千真万确,我没有骗你。“ 沈云卿反问:“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许暖不解。 沈云卿:“我说过,如果江临对你有一丁点的心思,或者说你们有一丁点背叛我的意思,我会先杀了你,再杀了她。别忘了,我可是一个毒妇。“ 她唇齿含笑,“既然你说你们连孩子都有了,那我是不是该送你下地狱了呢?“ 这一瞬间,许暖不禁毛骨悚然。 许暖不明白,沈云卿这个女人的思维为何永远和她预料的不一致,她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连连,“世子妃,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豫王府的血脉,你敢动他?“ “有什么不敢呢?“沈云卿看向许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对于我这个毒妇来说,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第612章:毒妇 许暖下意识往后面缩了缩,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肚子,“王爷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就算是为了他未出生的小曾孙,他也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 “开始拉王爷来保护你了吗?“沈云卿越发觉得许暖可怜,“可惜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腿脚不便,想赶过来救你也来不及了。“ 许暖开始往门外张望,她真的预料不到沈云卿的行为,这女人不仅是个毒妇,还是个疯子。 今日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一定不会像沈云卿这种。 毕竟在大齐,一直都是以子嗣为重。 就算夫家再如何宠爱他的妻子,也不会允许她去伤害子嗣。 可沈云卿就敢…… 沈云卿的手轻轻放在许暖的腹部上,“两个月……估计还不成型吧,打下来估计是一滩血水,许暖,你想看看吗?“ “不……不……“许暖一直在摇头,她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了吗?“沈云卿的目光一直都比较平和,“现在还不肯说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许暖咬了咬唇,她笃定沈云卿就是故意诓骗她,“孩子的父亲就是世子,只有世子。你为什么不信呢?“ 为什么不信?沈云卿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她就那么肯定不是江临呢? 大概是她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她也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他所爱。 在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人的插足。 沈云卿道:“许暖,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处心积虑地想把这个野种赖在世子身上,无非是想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可在我这儿,你保护自己的方式错了。你尽力想掩饰自己婚前苟合一事,其实这对我来说不重要,你所谓的名节声誉,都不是我会杀你的理由。“ 许暖听着听着,心里越发冷寒。 沈云卿:“相反,如果你一口咬定这孩子和世子有关,我会让你死得很惨。因为世子的孩子只能由我而出。“ 这段时间,沈云卿对于许暖的小打小闹,一直都太过留情。 今日,她该让许暖见识见识,什么是心狠手辣。 “绿萝,去把我准备的药汤端过来,侧妃病了,就该好好喝药。“ 绿萝应声,“奴婢这就去。“ 旁边的紫兰见状,心道不好,她想挡在许暖面前,奈何自己已经被下人给擒拿住了,动弹不得。 “世子妃,奴婢求你……求你不要……“ “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姐。“ “……“ 沈云卿扫了一个眼神过去,“不是你求我来救救你家小姐的吗?既然她生病了,不喝药怎么行呢? …… 很快,绿萝就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当沈云卿听到许暖怀孕的时候,她就让人去准备了,这是一碗堕胎药。 药汁发黑,散发着一股子苦味,让人一见就容易作呕。 许暖意识到,沈云卿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而是来真的了。 她竭力把这孩子推到江临身上,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不,她不能死,这么死了太可惜。 第613章:绿帽子 “世子妃,你不能这样,这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 许暖跪在床上,向沈云卿求情道。 沈云卿坐在不远处,冷眼含笑。 她沈云卿愚蠢,才会让这个孩子留下来。 明显是许暖给江临戴了“绿帽子“,虽然说他们两没什么,但许暖好歹顶着侧夫人的名号,沈云卿总不能让她住着豫王府的房子、吃着豫王府的米饭,养着别人的孩子吧。 再说了,如果这孩子真是江临的,那沈云卿就更不能让他活着了。 总之,这孩子的生父是谁不重要,他必须要死。 许暖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孩子是无辜的,世子妃,你如此心狠,就不想给自己积德吗?“ “积德……“沈云卿笑了,她坏事做尽,积德有什么用?已经晚了,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做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 “动手吧,直接灌进去。“ 尽管许暖在竭力挣扎,但她双拳难敌四手。 那晚热气腾腾的堕胎药,被硬生生灌进了许暖的嘴里。 这碗药药效很足,不一会儿,许暖的双腿间就有血流汩汩而出…… 一大片殷红的颜色,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许暖无力靠在床上,她从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到失去这个孩子,不过区区一个时辰。 疼……无与伦比的疼。 如果说还有什么在支撑着许暖活下去,那就只能是滔天的恨意了。 她的眼神冰冷,盯着沈云卿的脸。 “你这个毒妇,不会有好下场的……“ 许暖的声音虚弱,但恨意却异常浓烈。 沈云卿恍惚间,仿佛想起了她的“妹妹“沈云柔。 沈云柔死的时候,好像也这样诅咒过沈云卿。 当然,在沈云卿看来,所有的诅咒只是失败者最后的不甘心罢了。 “走吧。“ 沈云卿转身离去,带着了这一大屋子的人,只留下了一屋子的血腥味。 绿萝问:“小姐,既然她是婚前不洁,你为何不直接用家规处置她呢?这样的话,她死得名正言顺。你私下给她灌堕胎药,奴婢担心外头有不好的流言,对小姐你不利。“ 沈云卿:“绿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怕别人说我嫉妒许暖有孕,所以害死了她的孩子,是吗?“ 绿萝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沈云卿叹了声气,“我顶一个妒妇的名头,总好过江临顶一个绿帽子的名头吧。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却不能不在乎他,你明白吗?“ 绿萝想了想,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小姐说的是,如果真按照家规处置,这事就闹大了,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许暖不贞,他们在辱骂许暖的同时,也会在背后嘲笑世子殿下,不得不说,还是小姐你想得周到一些。“ 沈云卿:“只是……和许暖苟合的那个男人,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绿萝说道:“那估计就是个负心汉吧,让女人在婚前就有了身孕的男人,就是个人渣。“ 沈云卿瞧了瞧绿萝的头,“你这丫头,倒是想法挺正确,看来不会被男人骗了。“ 第614章:白萍失踪 那药是绿萝端来的,她知道药效有多强,这次死的人,估计不仅仅是许暖肚子里的孽种了,就连许暖本人……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许暖这人是咎由自取,落得今天的下场,也怨不得旁人。 绿萝问道:“小姐,是打算让她自生自灭吗?“ 沈云卿自认为对许暖已经够好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为豫王府的名声考虑,早就在许暖设计陷害江临的时候,就偷偷给她杀了。 留着许暖活到现在,看着她一次次兴风作浪,还真是沈云卿做错了,她当初就该直接要了许暖的命,省的多出这许多事来。 沈云卿道:“死了之后,随便找个地埋着吧,先别把她的死讯传出去了,旁人问起,只说是静养。“ 绿萝:“好的,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但绿萝瞧着小姐的神情状态都不太好,看着略有几分疲态。 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压在她的身上,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 “小姐,要不你休息会吧。“ 沈云卿:“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有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去办。“ 之前,齐钰向沈云卿提议过,策反白遂的最好方式,是利用他的女儿白萍。 白萍……那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可怜女人。 沈云卿竟然有几分于心不忍了,这该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大概和江临相处久了,也学得了他几分同情心。 “我要和小月出趟门,可能赶不上晚膳了。“ 绿萝乖乖点头,“那奴婢给小姐留着粥,等你回来。“ …… 醉风楼。 沈云卿来见的人是齐钰,“我想好了,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我还以为你变了呢?“齐钰笑了笑,“和江临那小子待久了,这几天变得开始悲天悯人了,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变,我只是我自己。“沈云卿:“按照计划进行吧,我不想再等了。“ 齐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倒是挺会盘算的,杀人放火的事情,我给你去做,那么这次,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呢?“ 沈云卿:之前经营的那些赌庄,利润还不错,我再分你一成,如何?“ 起初,也就是沈云卿刚刚长生的时候,一穷二白,她找齐钰投资开了家赌坊,现在生意也算是越做越大了。 古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齐钰:“拿钱来收买我,可是远远不够的。“ 沈云卿问:“那你还想要什么?要不我给你物色几个绝色美人?“ 齐钰眼中的光泽暗了下去,他低着眸子,笑意更浓烈了些,“行啊,你说的绝色美人,不是绝色,我可不要。“ 沈云卿:“那是自然,我不骗你。“ …… 这天夜晚,白家小姐白萍失踪。 白府上下都急得不得了,尤其是白遂,他子女缘分薄,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当初因为萧家一事,白遂对白萍就心怀愧疚,如果他没有同意让她嫁给萧莅,也不会整日郁郁寡欢。 有人提议,“老爷,要不要去召集官差一起帮忙找?“ 第615章:告知真相 白遂:不可惊动官府,我们自己的人先去找。“ 白萍突然失踪,这件事情太过诡异,如果贸然打草惊蛇,恐怕她会有生命危险。 直至半夜,来了一封信。 白遂打开信一看,只有寥寥一句话。 “若想你女儿活命,子时清风亭单独一聚。“ 白遂眉头紧蹙,他把手中的信纸捏成一团。 果然,是有预谋而来的。 白遂思考了一刻钟,到底还是决定了,单独前往。 …… 清风亭。 齐钰已经按时在这里侯着了,他的一身红衣,在月色下显得十分肃杀 白遂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三皇子。 “三殿下,你何时回京城的?“ 齐钰:“看到我至于这么惊吓吗?我回京城,自然是为了办要紧事。“ 白遂:“所以三殿下的要紧事是绑架我的女儿?“ 齐钰笑了下,“谈不上绑架,只是想和白大人你聊聊天而已,聊完了,自然放她平安归去。“ 白遂的脸色带了几分阴郁,他直接问了,“你想干什么?“ 齐钰的笑意渐渐隐藏在夜色中。 …… 此时,一个还算干净整洁的房间内。 白萍坐在里面,她对于这陌生的一切,害怕恐慌。 沈云卿推门进来,慢慢走到白萍面前。 白萍看到沈云卿第一眼,就觉得面熟,这不是那天在山腰遇见的小姑娘吗? “是你……我记得你,我们见过。“ 沈云卿的语气比较柔和,“是的,我们见过。“ 白萍看了看四周,她站起来,“你也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 沈云卿心想,白萍该是一个多天真单纯的人啊,竟然会这样认为。 大概就是白萍太没心机了,让沈云卿觉得欺骗她有些负罪感。 “不是。“ 白萍:“那你……“ 沈云卿淡淡道:“我是那个把你抓到这里来的人。“ 白萍踉跄后退一步,“为什么?“ 沈云卿:“知道太多对你不是好事,我来见你,是为了让你安心,等过段时间,我会送你平安回去。“ 白萍抓着沈云卿的手,“不,你必须要告诉我,你事谁?你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 沈云卿:“我是豫王世子妃,至于我为什么把你抓到这里来,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白萍听到“豫王府“几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脸上立即浮现急躁愤怒,“江府的人……这么说来,上次见面,也是你设计好的。“ 白萍不会不知道,铲除萧家的两大主力,一就是白家,二就是江家。 眼前这个女人手里,沾着白萍最爱之人的血。 这让她如何冷静? 自始至终,沈云卿没有否认,“是,我故意设计好,想试探试探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萍突然抓住沈云卿的手腕,“为什么?你们已经杀了萧莅还不够吗?你们还想做什么?“ 沈云卿实在觉得白萍可怜,萧莅都死了那么久,她还念念不忘。 “白小姐,你就这么爱萧莅吗?如果我告诉你,他一直心有所爱呢?而且他爱的那个人是他永远都无法袒露爱意的人,即便这样,他依然深爱着她。“ 第616章:变天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白萍已经接受了萧莅的死亡,她还有什么事接受不了的。 沈云卿:“你等了萧莅那么多年,实际上,他暗恋萧蘅的时间,比你还要长,这么说来,你是不是心里会好受点。“ 萧蘅……这可是已故皇后的名讳,萧莅的嫡长姐。 白萍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云卿就知道白萍不信,但她没必要强行让白萍相信,她只是觉得白萍可怜,想把真相说出来罢了。 “萧莅当初娶你,不是他被你感动了,而是萧蘅让他娶你。而你父亲同意把你嫁给萧莅,不是看在你痴心一片,而是他需要在萧莅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你最爱的人,和最爱你的人,其实都在辜负你。在这盘棋上,你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 这些话,每一个字,对白萍来说都是一个打击,把她自以为是的世界全部击碎。 她的丈夫,她的父亲,都只是把她当做棋子……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在可怜我吗?“ 沈云卿的确是在可怜白萍,明明她只是怀揣着一片痴心,却成了被所有人摆弄的棋子,“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白萍:“可这个真相,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为什么要告诉我,又为什么要用这样轻淡的口吻要我相信?为什么……要让我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变得如此滑稽。“ 沈云卿:“早知道,就会真正死心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待在这里,会有专门的人照顾你,等该办的事情办完了,我会送你回家。“ …… 说罢,沈云卿离开了,将门带上。 她嘱咐一句,“看好里面的人,不许她有任何闪失。“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沈云卿抬头看了看天,大概又要变颜色了。 …… 与此同时,许均那边找证据为齐铂开脱,齐越顺着台阶下去,把齐铂给放出去了。 或许是齐越感知到山雨欲来了,这京城的天,又要变了。 “皇上,今日的丹药在此。“ 玄真捧着“长生药“而来,他自从顶替了凌霄的位置以来,混得是如鱼得水。 现在的齐越,已经十分以来玄真手中的药了,尽管齐越已经意识到这药有害。 明明知道是毒药,却还要吃,是为什么呢? 就像齐越明明知道赵沐儿的心思,却还要宠着她、捧着她,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啊,骨子里已经产生依赖了,戒不掉。 齐越拿过玄真的药丸,放在嘴里咀嚼,“今日的药,多了几分甜味。“ 玄真有些迷惑,这药……难道不一直是苦的吗? 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不等玄真细想,齐越手中的刀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血在他雪白的道袍迅速漫延…… 玄真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做错了。 “皇上,你为什么要杀我?“ 齐越面上是浅薄的笑,“因为,你该死。“ 他如何看不出玄真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呢? 他留着玄真,只是因为这些毒药。 第617章:玄真之死 可是到了今天,齐越已经不需要了。 他把匕首抽出来。 玄真瞪大着眼睛,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齐越把手中沾血的匕首往玄真的尸体一扔,动作尽显冷漠。 “起驾,去紫云殿。“ …… 紫云殿。 赵沐儿的胎像已经稳了,再过一两个月,孩子就可以出生了,她的脾性也渐渐平和下来。 齐越是悄悄走进来的,没有惊扰任何人。 赵沐儿看齐越的脸色不对劲,“皇上。“ 她的目光往下,看见他手上还带着血…… 齐越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他很“依赖“的人,现在,他来到了他最“依赖“的人面前。 “你很怕朕吗?“ 赵沐儿:“你手中有血,是受伤了吗?臣妾去传太医来看。“ “不必了。“齐越坐下来,“朕来这里,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呢?“ 赵沐儿内心忐忑,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冒犯齐越,便乖乖地坐在齐越对面。 “皇上想说什么?“ 齐越侧眸过去看她,他想去碰碰她的脸,一伸手,看见自己满手的血,心想道:还是不要弄脏了她的绝美面庞,便收回了手。 “沐儿,你变了许多。“ 在赵沐儿印象当中,齐越很少会称呼“沐儿“二字,因为她知道,他一直是把她当做风遥的替身,所以会下意识否定她本来的人格。 “臣妾哪里变了?“ 齐越道:“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整天冷着一张脸,无论朕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肯笑。那时候啊,朕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那个女人……到底都是恨朕的。“ 他说着说着,有几分哀婉和怀念。 齐越叹息道:“可你到底还是不够像她,不管你怎么模仿,时间长了,暴露自己本来面目就更多。“ 赵沐儿听着这些话,手下意识颤抖着,她不明白齐越为什么突然袒露心扉了,是不愿意自欺欺人下去了吗? “这么说来,是臣妾的错了,臣妾应该再装得像一点。“ 齐越:“你不是她,无论你再怎么扮演她,你也不是她。可是……“ 他话锋一转,“朕明明一直都知道,你和她是两个人,却还是宠着你,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那么有没有一个时刻,朕只是把你当作赵沐儿呢?“ 齐越自己都回答不清了,他到底是一直自欺欺人地把赵沐儿当作风遥,还是……有那么几刻是喜欢过她? 赵沐儿问:“皇上今夜说这些,是打算做什么呢?“ 齐越:“你知道朕来这里之前,做过什么事吗?“ 赵沐儿:“不知。“ 齐越:“朕杀了人,杀了朕近日来最宠信的臣子玄真。“ 赵沐儿心口不由一颤,她知道齐越有多么依赖玄真,没有玄真的药,他简直是生不如死。 可是……齐越竟然杀了玄真! 这不是意味着,齐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没有软肋,全身皆是盔甲。 …… 齐越那带着血的手,到底还是抓住了赵沐儿的脖颈。 这纤细的脖颈,仿佛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 第618章:不想一个人孤独 他手中的血,到底还是沾上了赵沐儿的皮肤上。 这一刻,赵沐儿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齐越,她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眼中的杀气。 杀了玄真之后,再来杀了她吗? 原来,赵沐儿从来没有掌控齐越情绪的能力,她的生死都在他股掌之中。 赵沐儿掌心蜷缩,表面上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皇上,是想要臣妾死吗?“ 齐越虽然满脸都是杀气,但眼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怜惜不舍,“朕太孤独了,朕不想一个人,你知道吗?“ 他的手逐渐用力。 如果注定是一场死局,他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开…… “咳……“赵沐儿才不甘心就这么死了,“皇上,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有孩子……你最期待的孩子,还没有出生……“ 大概是听到“孩子“,齐越的脸色才稍稍正常了点,他的手从赵沐儿的脖子上离开,转而碰了碰她的脸。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是惋惜。 齐越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追求了那么久的长生不老,终究只是一场梦,他把自己困在假象中那么那么久,也该醒过来了。 “沐儿啊,你害怕地狱吗?朕有些害怕……“齐越很少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一直以来,他都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王。 赵沐儿看见他的手在颤抖着,整个人有些癫狂的趋势了,大概是长生药的瘾犯了。 “皇上……“ 齐越抓着赵沐儿的手腕,粗鲁地将她推在墙上,“沐儿,陪着朕一起吧,朕真的害怕孤单……“ 赵沐儿拼命推开齐越,“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就当赵沐儿以为自己要被齐越掐死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垂下了。 连带着齐越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赵沐儿还没有缓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去试了试齐越的鼻息。 他并没有死。 只是晕了过去。 沈云卿曾经告诉过赵沐儿,长生药吃多了,如果突然戒断,将会让人陷入永久的昏迷。 …… 赵沐儿长松了口气,好在保住了自己的命。 她清了清嗓音,“来人,把皇上扶到床上去。“ 然后,赵沐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圣旨“,她推开门,看着李公公。 “皇上有旨,秘密宣召四皇子入宫,你亲自去送一趟。“ 赵沐儿把圣旨交到李公公手里。 李公公是齐越身边最亲近的人,只有他去,齐铂才会相信。 此刻,李公公的脸色还有几分为难。 赵沐儿反问一句:“李公公,是想抗旨吗?“ 李公公有一瞬间的颤颤巍巍,他低头道:“奴才不敢。“ 赵沐儿冷笑一声,“去吧。“ …… 李公公离开后,顶替他位置的人,就是明瑞了。 他低声对赵沐儿说,“皇贵妃娘娘这事办得漂亮,接下来就不用您操心了。“ 赵沐儿知道这小太监是沈云卿安排的人,很多时候,她都挺佩服沈云卿的,太过擅长收买人心。 赵沐儿没有说话,而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知道等下就要大乱了。 第619章:行尸走肉 纸鸢有些害怕,“娘娘,那个李公公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吗?他为何会答应这事?“ 赵沐儿:“因为皇帝的命在我这里,如果李公公还想让他多活几天的话,他只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纸鸢:“这么说来,李公公还算忠心了。“ 赵沐儿:“那个女人说过,是人都有弱点,拿捏住了他的弱点,就能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可惜啊,我学不会。“ …… 果不其然,齐铂一收到李公公的密旨,他就方寸大乱了。 “李公公,父皇现在的情况如何?“ 李公公在心里纠结了下,“弥留之际,盼殿下速去。“ 齐铂心里相信齐越是大限将至了,这才命他进宫,“这圣旨上的意思……“ 李公公:“四殿下还看不明白吗?皇上是打算把皇位交到你手里的,事急从权,殿下要把握时机,毕竟……很多人都在虎视眈眈。“ 齐铂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很快,齐铂就带上府内养的精卫,准备进宫。 …… 宫门大开,齐铂满心欢喜地奔赴他的皇位,以为一切唾手可及。 殊不知,这里等待着他的,是重重叠叠的埋伏。 第一支箭下来的时候,齐铂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不好,有埋伏!“ 齐铂勒紧手中的马绳,回头看,却见宫门已经闭上了。 随之,白遂从人群中走出来。 “四殿下私带兵马入宫,其罪当杀。“ 齐铂把手中的圣旨举起,“我是奉旨入宫。“ 白遂的眸子眯了眯,“假传圣旨,罪加一等,传我命令,尽数诛杀。“ 他的话音落下,漫天的箭雨也跟着落下了。 齐铂意识到自己是上当了,他错就错在不该太急,明明都等了这么多年,却因为李公公的一两句话,就心痒难耐了。 他以为父皇终于正眼看他了,他以为他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一切都是假的。 “呵呵……“ 当箭刺进齐铂胸膛的时候,他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白遂皱了皱眉头,他回身看去,天边已经渐渐有了白光。 这一夜,过去了。 …… 四皇子齐铂私闯皇宫、意图谋反,死。 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许多人都震惊了。 他们都不敢相信,四皇子那个书呆子,竟然会带兵谋反? 可事实如此,四皇子死了,连尸体都被踩成肉泥,一片血肉模糊。 四皇子府也被抄家。 连带着许家,一并获罪。 “小姐,听说是刑部侍郎带的人去抄家,结果你猜他们搜出了什么?“绿萝兴致勃勃地问起沈云卿。 沈云卿:“搜出了什么?“ 绿萝:“是一箱箱的兵器,上面全部是用书画来掩盖的,不得不说,这个四皇子还真是善于伪装,好在人已经死了。“ “死了……“沈云卿笑了笑,意味深长。 …… 一偏远别院里。 齐铂睁开了双眼,他妄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怎么也动不了。 他张嘴,无论如何嘶吼,都发不出声音。 第620章:辞别 怎么会这样??? 齐铂发现自己动不了,也不能说话,整个人躺着,如同行尸走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直到玉郎推门而入,站在齐铂面前的时候,齐铂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齐铂的目光聚焦在玉郎脸上,他张大嘴,竭力想说些什么,可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玉郎眼眉一弯,眼神中掺杂着可怜和讥讽。 “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一条命吗?“ “你答应过我的,要形影不离。“ “……“ 玉郎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他永远不会忘记,三年前,齐铂是怎样让他喝下毒酒的。 他付出真心去对待的人啊,他最最信任的人啊,却一心想让他死。 如今,一切都倒转过来了。 玉郎坐在齐铂旁边,他伸手帮他整理了鬓发,“这下好了,你动不了,就只能永远躺在这里,你也不能说话了,就不能用花言巧语来诓骗我了。“ 齐铂心里憋着气,他本能是至高无上的王,一夕之间,却沦为一个玩偶。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玉郎:“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不会让你死。“ 他温柔地看着齐铂,就像许多年前一样。 他们自小相识,应当是比亲人还亲的人才对。 …… 这件事情结束后,沈云卿让人把白萍送回白家。 可白萍却要求,要和沈云卿见上一面。 四目相对,沈云卿心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愧意,她的确利用了白萍,这是事实。 白萍静静地看了沈云卿许久,说实话,初次在山间相见,她是把这小姑娘当朋友的。 可惜啊,什么都是沈云卿计算好的。 “世子妃,你这样玩弄人心,真不怕自己有报应吗?“ 沈云卿愣了三秒,没有答话。 白萍嘴角勾了勾,淡淡道:“罢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呢?在你的世界,世人皆恶,所以你理所当然地玩弄世人。“ 沈云卿站在原地,她听过很多恶毒的诅咒,都没有白萍的话更能伤人心。 仔细一想,白萍好像什么都没说对,却又好像什么都说对了。 心口涌现一股异常难受的感觉,沈云卿撑着栏杆,差点吐出来。 …… 白萍离开后,齐钰也要离开了。 原本,齐钰回来京城,就是为了给沈云卿保驾护航的。 好在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宫里宫外已经都在沈云卿的掌控中。 齐铂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了,而皇帝也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只等着赵沐儿的产期一到,她的孩子就可以稳坐皇位。 一切拨云见雾,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 齐钰是来告辞的。 沈云卿:“你什么时候离开?“ 齐钰笑得有几分痞气,道:“我等下就走了,你答应给的绝世美人,我可能享受不到了,下次见面,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沈云卿:“那……这次,我送送你吧。“ 齐钰扫了沈云卿一眼,“不必,你就安安心心地当你的世子妃,估计过不了多久,江临就回来了。“ 第621章:有孕 这段时间,齐钰也在暗中关心大齐与西凉的战事。 虽然说这场仗难打,但江临大概是真有点天赋吧,这一两个月下来,还真是把西凉的兵马给逼回去了。 按照这趋势,估计不久就能班师回朝。 即使如此,也该是齐钰离开的时候了,他可不想看着沈云卿和江临那小子恩恩爱爱,有些事情,他藏在心里就好了。 离别的时候,总是容易带几分伤感,齐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不正经,“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叫声三哥,三哥带你走。“ 沈云卿也笑了,她才不会叫齐钰“三哥“,休想占她辈分上的便宜。 “一路顺风。“ 齐钰回笑,“谢谢。“ …… 这天晚上,沈云卿的腹部开始疼了起来,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绿萝……“ 因为江临不在,绿萝这些天都住在沈云卿旁边,她听到动静了,就赶过来瞧瞧。 “小姐,你怎么一身湿冷汗?“ 沈云卿:“疼,肚子疼。“ 绿萝:“奴婢这就去给你叫大夫来。“ 沈云卿自己也是会医术的,但她现在疼得没有力气了,古话说的没错,医者不自医。 很快,绿萝就带着大夫来了。 “世子妃,你这脉象……“大夫仔细看了几次,才道:“恐怕是有小产倾向。“ “小产?“沈云卿的脸色都青了,她根本就没料到自己会有孩子。 如果是怀孕的话,沈云卿自己应该可以看出来的,可惜她一直在忙着如何处理四皇子,把自己都给忽略了。 难怪这些天一直头晕恶心,原来是有了身孕。 一时间,沈云卿也不知是喜是忧,她还不太想有一个孩子。 大夫劝慰道:“不过问题不大,开几服药,您喝下就没大碍了,这头三个月啊,切记不要急躁忧虑,否则很容易动了胎气。“ 沈云卿的脸色并不好看,“我知道了。“ 等大夫离开之后,沈云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里面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绿萝问:“小姐,你是不高兴吗?“ 沈云卿:“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绿萝:“当然要高兴了,你有了小宝宝,等世子凯旋,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云卿记得,江临无意提起过,他想要一个长得像她的孩子。 “绿萝,你知道吗?我害怕。“ 绿萝不太明白,“为什么害怕?“ 沈云卿说不明白,就是心底有一种恐惧,她怕自己不喜欢这个孩子,也怕这个孩子不喜欢她。 她的确作恶多端,她害怕那些罪恶会报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所以此前,她一直是不想要孩子的。 可惜事与愿违,意料之外。 绿萝缓缓蹲下来,她看着沈云卿的小腹,柔声道:“小姐啊,你什么都不要怕,奴婢会一直保护你的,还有世子殿下。你要相信,这世上有人爱你。日后等这个小宝宝出生,也会和我们一样爱你。“ 沈云卿低头看着绿萝,心里默默说了“谢谢“二字。 她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何其有幸,能得一颗真心相待? 第622章:快回来了 绿萝:“所以呀,小姐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爱护自己,别的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了,听大夫的话,少点思虑,这所有的事不该是你一个人顶着。再说了,这孩子来都来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沈云卿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宽慰人的话术了?从前那个笨嘴笨舌的绿萝被你藏起来了吗?“ 绿萝嗔道:“小姐,你就别逗奴婢了。“ “不逗你了。“沈云卿:“我现在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写信告诉江临这件事情,但一想到他那边的战事陷入焦灼,我不想让他分心,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沈云卿有在听前线的战报,说是这几次连连告捷,如果不出意外,他也快回来了。 那就等他回来的时候,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便是了。 …… 盛夏已经过去,天气也渐渐没那么热了,时不时会让人觉得有些冷。 沈云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怀孕的原因,让她变得比从前更畏寒了,还有随之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比如嗜睡、没有食欲、思维迟钝…… 她随手拈起一颗葡萄,道:“原来怀孕是这么一件辛苦事,难怪赵沐儿当初恨得咬牙切齿。我突然有些原谅苏菀了,她当初是不是受了很多罪,才把我生下来的。“ 苏菀利用沈云卿来报复沈海,所以把她生了下来。 如果让沈云卿自己选择,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过。 直到沈云卿亲身体验了下怀孕,她忽然有些释怀了。 究竟是如何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一个女人拼命生下孩子,只为了报复一个男人? 不只是恨吧…… 或许苏菀心里也曾爱过她的女儿。 …… 绿萝想起了她的母亲,道:“可惜奴婢已经忘了娘长什么样了,从有记忆以来,奴婢就一直是在沈家当丫鬟,她大概也忘记奴婢长什么样了。“ 沈云卿咬了口葡萄,觉得太酸了,又赶紧放下。 “这葡萄有点酸。“ 绿萝:“小姐不是喜欢吃酸的吗?“ 沈云卿:“突然就不喜欢了。“ 绿萝:“有人说酸儿辣女,小姐突然不喜欢吃酸的了,说不定肚子里是个小小姐呢。“ 沈云卿:“若是个女儿,一定会像她爹那样温柔聪慧、知书达礼,挺好的。“ 她仿佛能想到许多年后,她和江临的女儿,一定会是整个大齐最快乐的姑娘。 这时候,小月从外面疾步走进来。 “林风回来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沈云卿接过信,“林风回来了?“ 小月点了点头,“大部队还在后面,处理完那些杂事,也要回来了。“ “这么说,此战是胜了。“沈云卿把信拆开,看字迹就知道,是江临亲笔写的。 他的字很好看,独一份的好看。 谁也模仿不来。 即便是沈云卿,被江临手把手地教,也教不出这一手好字。 沈云卿笑笑道:“这么久了,才给我写第一封信,你说他这人是不是特别会吊人胃口?“ 罢了罢了,谁让她喜欢呢? 第623章:真是个傻子 沈云卿把信看完后,妥善收管好。 她等着他回来。 …… 这边,绿萝偷偷问起已经回来的林风,“那……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林风:“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了。“ 绿萝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苏世子他也要平安回来了吗?“ 林风狐疑地看了绿萝几眼,“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绿萝脸色有些尴尬,“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说就算了。“ 林风笑了笑,“他很好,就是受了点小伤。“ 绿萝:“受伤?哪里受伤了?“ “没事,就手臂受了点小伤而已,男人受伤算不了什么,看你担心成这样子,怕不是喜欢上苏家世子了吧?“ “你胡说。“绿萝白了林风一眼,“你再这样,我就不让小月理你了。“ 这可是彩中了林风的要害,他赶紧收敛起来,“别别别……我不说了。对了,苏世子还有个东西,让我给你。“ 他掏出一个小盒子,“呐,你的。“ “给我的……“绿萝不知道这盒子里面是什么,心里已经是满满的欢喜了。 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株干枯“玫瑰“。 底下还有一封信。 绿萝,展信佳。 原谅我在战场上看到这株沙漠玫瑰,下意识就想到你。 沙漠无雨无霜,而玫瑰依然热烈开放,浸风沙和鲜血,花开不败。 你总说自己的名字太普通,是最寻常的藤蔓,可即便是藤蔓,也将永远向着阳光生长。 …… 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是: 愿得君心如我心,共此雨露沐阳生。 绿萝看懂了,她知道这朵玫瑰代表了他的想念和爱,她不可避免地为一个男人心动了。 她低头笑了笑,把盒子好生收好。 …… 林风把自己该办的事情办好了,就眼巴巴地跑到小月那边去了。 小月咳了一声,道:“刚才,你和绿萝说了什么?“ 林风:“她向我打听苏家世子的事情,你该不会是……“ 小月冷眼看过去,“该不会是什么?我可不在意你们谈了什么。“ 林风低笑,他就知道,小月总是口是心非。 “小月,我差一点就不能回来见你了,你知道吗?“ 小月的眼神立即变得担忧起来,“你怎么了?“ 林风:“没怎么,就是想让你心疼心疼我。“ 小月恼怒,捶了林风肩口一下,“欠揍!“ “嘶……“林风的表情痛苦,他肩膀还真的溢出了血滴,“你可轻点,这么大力,我怕是真要被揍死了。“ 小月这才注意到林风肩口的伤,“你怎么不早说?“ 林风:“也没什么,就是打仗的时候被人砍了一刀,幸好是砍在了肩上,若是偏一点,那我的脑袋可就掉了。“ 他说话,总是习惯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着,好似真的没心没肺,也不会痛。 小月难得也随着笑了,林风就是这么一个人,笨拙执拗。 就像那天,林风明明不会水性,自己都快被淹死了,却还傻乎乎地护着那盏花灯,一个破灯笼也当成个宝…… “真是个傻子。“ 她笑着说。 第624章:至亲死去 这天下午,沈云卿按照惯例,去看望江老爷子,路上碰见了忠叔。 忠叔一看见沈云卿,可算是找到了救星,“世子妃,你可来了,王爷又闹脾气,不肯吃药。“ “他又不肯吗?“沈云卿瘪瘪嘴,“都多大的人了,还总是闹脾气。这样吧,我亲自给他端过去。“ 沈云卿接过忠叔手中的药碗,朝里面走进去。 “老爷子,为什么又不肯喝药了呢?“ 江老爷子瞅见沈云卿来了,就更不好意思了,“天天喝药也没个好转,还那么苦,不想喝了。“ 沈云卿:“你不是说了,会好好坚持的吗?总有一天,你可以站起来的。“ 江老爷子叹气道:“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就别宽慰我了,我这身体,我知道。“ 沈云卿:“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你的孙子打了胜仗,很快就要回来了,他若是看见你这么病恹恹的,肯定会担心的。“ 她把药递过去,耐着性子哄道。 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真是个老顽童。 江老爷子还是放弃抵抗了,乖乖地喝了药。 “好了,本王喝完了……“ 他话还没说完,喉中涌起一股腥甜。 一口血吐了出来…… 沈云卿惊住了,她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散去,眼神就已经转为惊愕。 你怎么了?“ 江老爷子瞪大着眼睛,往后躺在床上,满脸都是血。 沈云卿立即去试探了下江老爷子的呼吸,已经是一片静默。 她再探了探他的心跳,也已经停止跳动了。 江深,死了。 死得如此突然。 这对沈云卿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她还满心期待着江老爷子的病情会逐渐好转,可……他却死在她的面前了。 江临出征之前,把这个豫王府留给了沈云卿,她答应过他,会好好保护这个家的。 可他们最亲的人,死在了沈云卿面前。 沈云卿从未如此无力过。 江老爷子是江临此前十八年里,陪他最久的人了,那是他最亲的人啊…… 如果江临回来了,得知他的祖父死了,他该有多么难过? 更何况,江老爷子对沈云卿,一直都像是亲孙女一样。 他记得她的生辰,会偷偷拿着一大堆房屋地契塞给她。 他会和她一起喝酒划拳、开怀大笑,一起说着江临的那些趣事。 他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央求着她带他去戏楼看戏。 在沈云卿心里,早就把他当做至亲之人了。 …… 仿佛一口气没上来,梗在沈云卿心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呼喊,她想让人来救救江深。 可她知道,他已经死了。 连呼吸都没有了。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沈云卿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她身上的血被下人看见了,吓出了一阵惊叫。 随之,有人跑进去,“王爷去世了!“ 忠叔听到这边动静了,也匆匆赶过来,他看见江深双目圆瞪,俨然是死不瞑目,再联想到沈云卿那一身的血…… 他不由急吼道:“世子妃,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沈云卿懵了,腹内疼得厉害,她没有力气解释什么,整个人无意识晕了过去…… 第625章:毒害王爷 等沈云卿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牢房里。 而这个牢房,沈云卿无比熟悉,这是豫王府的地下牢。 她撑着墙壁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沈云卿唤道:“来人……“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 走过来的侍卫很是面生,脸色十分冷漠,“喊什么喊!“ 沈云卿:“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是世子妃,放我出去……“ 侍卫冷笑道:“你毒害豫王,等着受死吧,还想着出去,可不可笑?“ “我……“沈云卿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毒害豫王?“ 她万万没想到,那么多次大风大浪闯过去,竟然是栽在了自家人这里。 侍卫根本不打算理睬沈云卿,“闭嘴。“ 沈云卿打量了下周围的侍卫,一个两个面生也就算了,这儿显然被大换血了,她一个也不曾见过。 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我只想问你,我的丫鬟们呢,小月和绿萝,她们去了何处?“ 侍卫:“你毒害豫王,你的丫鬟显然是从犯,当然一并都被处死了。“ 沈云卿不敢相信,“你说什么?她们死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的人动手?“ 豫王府上上下下都是江临的人,沈云卿不信有人能杀了绿萝和小月,何况小月身手不错,不可能束手就擒。 沈云卿也不相信,有谁能将豫王府的侍卫大换血。 这一切都是骗她的,一定都是骗她的…… 侍卫趾高气昂地说,“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世子下的命令,你这个毒妇,害死了王爷,好在殿下没有被你蛊惑,你就等着被凌迟处死吧。“ 沈云卿不信,一点都不信,她反而笑起来,“别骗我了,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侍卫:“爱信不信,世子马上就来了。“ 他说完就离开了。 沈云卿往后靠去,她只觉得这件事情无比滑稽。 豫王死了,而豫王府的人认为是沈云卿毒害了他,最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说江临也认为是沈云卿毒害了豫王……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处乱爬的老鼠,它们发出“吱吱“的叫声,从她的腿上跳过去。 是多久没有被关在这样的地方了呢? 大概很多很多年了吧,沈云卿都忘记了。 没关系,她要等到江临亲自来见她,他一定会相信她的,一定会。 …… 地牢四面都是铜墙铁壁,只有上头那一个小小的窗口,用来流通空气,不至于让人窒息而死。 沈云卿抬起头,贪婪地呼吸着。 她世界里所有的光,都是从这个小窗口照进来的。 直到光渐渐暗去,黑夜来临。 沈云卿收回目光,她伸手把身边的几只小老鼠丢开,有些嫌弃。 好久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了,是不习惯了吗? 她笑了笑,满脸讽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了,是朝着沈云卿这边走的。 沈云卿眼睛一亮,往前方看去。 那些人打着火把走过来,照亮了这一块地方。 沈云卿看清了来人,正是江临,他从光影中走来,白衣如仙。 第626章:不是说永远相信我吗 江临的身后,跟着的是林风。 这才是沈云卿眼熟的人,他们都来了。 他说:“把门打开。“ …… 江临走进牢房,站在沈云卿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尽是冷漠。 沈云卿眼中都是喜悦:“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她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他无情甩开。 江临冷声道:“别碰,我嫌脏。“ 他这一句话,将沈云卿的世界击溃粉碎。 沈云卿的手愣在半空,她就这样抬着头,痴痴地看着江临。 为什么两个月不见,他就变得如此陌生了呢? 明明是同一张脸。 她反问一句:“殿下,你不信我?“ 江临眉宇间都是恨意,“沈云卿,你杀了我最亲的人,你要我如何信你?“ 沈云卿解释道:“我没有毒杀豫王,他对你是最亲的人,对我同样是,我怎么可能去杀他呢?殿下,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设计好的,真正的背后凶手害了老爷子,然后再栽赃给我,你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江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打断了她的话。 “沈云卿,别再用你的花言巧语来哄骗我了,我当初就是被你蒙骗,才喜欢上你这么一个蛇蝎妖女。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被人所爱,你就应该一辈子待在地狱里腐烂发臭。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 此刻的江临,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残忍,比最锋利的刀扎在沈云卿身上,更让她疼痛。 …… 从江临说出那句“不信“开始,沈云卿就知道,她错了。 她以为她爱上了一个同样也爱着她的人,她以为江临会相信她的的,此刻之前,她一直都这样认为的…… 无论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沈云卿都不信。 她只相信江临一个人。 可是啊,江临不信她。 他不信她…… 沈云卿眼角泛红,却生生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可以承受万夫所指,却无法承受江临的质疑。 上天啊,那是支撑着沈云卿活下去的所有希望,那是她在这人间所握住的所有阳光…… 为什么连这些,也要没了呢? 沈云卿笑着问:“你不是说……你会永远相信我的吗?“ 江临半蹲下来,他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可他只觉得残忍无比。 “你杀害了我的祖父,欺骗了我的一颗真心,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沈云卿头一次觉得江临的眼神可怖,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江临吩咐道:“林风,把药给我。“ 林风像是没听到,过了几秒钟才反应。 他磨磨蹭蹭地递过来一碗药,低着头不敢看沈云卿。 …… 江临把药端在沈云卿面前,“这就是你给祖父喝下的毒药,我让人按照配方重新熬制了一碗,你说该赐给谁呢?“ 这药带着刺鼻的苦味,沈云卿一闻就不对劲,显然不是她给豫王喝的那碗。 “不,这不是……你听我说,这真的不是……“ 江临捏住沈云卿的下颚,他指骨用力,嵌入她的皮肉。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个字。“ 第627章:她本来是个极能忍的人 靠得近了,他身上那股清淡的萱草味,萦绕在沈云卿鼻息之中,曾经让她觉得无比安心的气息,此刻却那么残忍。 他说过永远都会相信她,他还说过要陪她长长久久的。 仿佛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沈云卿面前的,是另外一个江临。 沈云卿眼底笑意皆是嘲讽,“不是你说,要和我长长久久在一起的吗?不是你说,你……爱我的吗?“ 沈云卿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中的溺水者,她遇上了江临。 她把他当做救命稻草,以为他会一直托着她,而大风刮来,掀起层层巨浪,最终沉浮的人只有沈云卿一人。 过往的那些回忆历历在目。 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情话,她记得他背着她走过漫漫长街,她记得他在大雨滂沱中接她回家,她记得他爱她的样子…… 沈云卿还是不能相信:“怎么就变了呢?“ 江临抬起沈云卿的下颚,“从你杀了我祖父的那一刻起,就变了。我早该知道,难怪你的父母都不要你,难怪你的兄弟姐妹视你如死敌,难怪世人都憎恶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被爱。“ 沈云卿的唇角微张发颤,她大概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最亲近的人才能伤人最深。 没有人比江临更知道沈云卿的弱点了,他知道拿什么来伤她才是最痛的。 她的父母、她的亲人、甚至是她的爱人…… 沈云卿在乎的所有人,都一一弃她而去,他们都不要她了…… “哈哈……“沈云卿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最愚蠢的人,是我自己。“ 她怎么就那么傻呢,自以为是地把他当作了救赎。 实际上,伤她最深的人,一直都是江临啊!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一直都是他…… …… 江临正准备把他手中的那碗毒药往沈云卿嘴里灌去,不等他来,沈云卿就先接过他的药了。 没有一丝犹豫,她把这碗毒药喝得一干二净。 甚至,沈云卿脸上还挂着笑意,决绝如斯。 像千万根针同时扎在沈云卿身上,密密麻麻的疼从小腹处开始漫延。 沈云卿咬着牙关,她抱着自己的小腹,蜷缩在肮脏的角落里,身姿孱弱阵阵痉挛。 疼……再没有比这更疼的了。 沈云卿把自己的牙关咬得满嘴都是血,她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汗,可她硬是一记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没有求饶也没有呼救。 这……便要死了吗? 可什么她的大脑意识如此清晰,能真真切切感知到身体每一寸的疼痛。 …… 从前在江临眼中,沈云卿是一个极怕疼的人,任何小伤都恨不得在他面前闹大,即便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也要哭哭唧唧装可怜说走不动路,好让他去心疼心疼她。 可他不知道,沈云卿其实是个极能忍的人,一个从小就被毒打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忍不了疼呢? 她只是想向他撒娇而已…… 可这一次,没有必要了。 那个只要看见她皱一皱眉头就要担忧的男人,已经变了。 第628章:三哥 江临似乎是怕沈云卿的血沾在他身上,他很快站了起来。 “沈云卿,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牢房。 也带走了那一堆举着火把的人。 地牢,重新恢复黑暗。 沈云卿仰面躺在地上,她愣愣地看头顶那个小窗。 黑夜,为什么那么久呢…… 她重复着江临留下的那句话,“沈云卿,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说的真好,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是我作恶多端、十恶不赦,所以留给我的惩罚,是一次又一次死在你的手里,江临啊江临,你的心可真硬……“ 沈云卿笑出了声,肆意张狂,她多想就这么死过去,可意识却越来越清醒,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深。 她一直这样望着,直到小窗开始有了点光亮。 从窗户里飞来一只信鸽,恰恰好落在沈云卿肩头。 小鸟低着头,碰了碰沈云卿的侧脸。 这是她世界里的唯一活物了,没想到啊,她爱了那么久的人,到底却比不过一只小鸟。 沈云卿挣扎着爬起来,扯下了一布条,用她手中的血,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三哥。 齐钰说过,如果哪一天,她认了他这个三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来带她离开。 沈云卿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三哥“二字。 齐钰曾那么多次告诫她,说她会死在江临手中,她硬是不信。 事实证明,她真的错了,她错在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而忽视了他的警告。 她把布条绑在信鸽腿上。 孤注一掷,是放飞。 …… 此刻,“江临“早已经离开了地下牢。 林风死死攥紧拳头,忍着想要动手的念头,“你想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可以放人了吧。“ “江临“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露出他原本的真实模样。 可不就是那个与江临有五分相似的殷超吗? 殷超为了今日这一招,可是计划了许久许久。 他知道单纯模仿江临的脸,沈云卿不会相信,所以他带上了林风。 林风可是江临身边最重要的亲信,他如果都在场了,谁还会怀疑“江临“的真实性? 殷超淡笑着说:“急什么?我还没有玩够呢!“ 林风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揪住殷超的衣领,“你还想干什么?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殷超眼神轻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他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他手里有小月这个人质。 只要小月还在殷超手里,他就可以操控林风做任何事,即便是背叛自己的主上。 林风深吸一口气,却是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算我求你了,放过小月,你便是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殷超唇角勾起了一抹讥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的……“ 他没有说下去。 从一开始来到京城,殷超就在计划这一切了,其实他的性格和江临一点都不像,只不过是他在刻意模仿江临的行为举止罢了。 他就是要整个豫王府天翻地覆。 他就是要让那对男女生不如死…… 第629章:别碰我 林风已经快疯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殷超的帮凶,却无力反抗。 等到把小月救出来了,他就去当着殿下的面请罪,要杀要剐没有怨言。 “殷超,豫王府待你不薄,你为何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殷超眼底皆是冷漠,“待我不薄……呵,谁也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你们都不配。“ 他掸了掸林风肩头上的灰,“你真正的主子马上要回来了,你如果要想你的心上人活命,就乖乖闭嘴,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用做,当个木头就好了。“ 林风忍住心口的恶气,看着殷超从自己身边离开,无能为力。 …… 殷超说的没错,江临是在三日后赶回来的。 而按照原计划,起码还要一周时间。 江临是听到了豫王府出事,所以他甚至连战袍都还来不及换,身上到处都沾着血,俨然是风尘仆仆的归客。 当江临看见地牢里的沈云卿时,她瘦瘦小小地缩在那里,身上一大片已经凝固了的血,分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乱糟糟的头发盖住了她的半张脸,目光空洞,毫无生气。 这一瞬间,江临整个人似乎都崩溃了。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何被伤成这样了? 一向注重仪态的君子,头一次踹开了牢门,怒不可遏地跑了进去。 江临想去把沈云卿抱起来,她却对他投来异常冷漠的眼神,还故意侧开了身子。 沈云卿道:“别碰我,脏。“ 江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沈云卿脸上看见了强烈的敌意,她恨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却发现她已经是瘦骨嶙峋,那些抵抗毫无作用。 “是我,我回来了。“ 沈云卿扯了扯唇,也挤不出一丝的笑意了,她不明白,他还来假惺惺地干什么? “你知道吗?我们原本有了一个孩子,是你亲手杀死了她,你欠我一条命。“ 江临茫然地看着沈云卿,“我们有了孩子?“ 然而他刚说完这句话,沈云卿手中的玉簪便刺进了他的心口。 血,沿着这剔透玉簪往下滴着…… 白玉染血。 这根玉簪,是江临送沈云卿的十五岁生辰礼物,想来还不到一年光景,什么都变了。 沈云卿手中用尽了力气,她就是这么一个人,爱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恨的时候同样不顾一切。 江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低头看着刺进自己心口的玉簪,再看着对他满是恨意的沈云卿。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 他只听见沈云卿说。 “江临,我们两清了。此后生生死死,不复相见。“ 沈云卿微笑着松开了手,她看着江临倒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 忽然间,沈云卿仿佛看见了漫天大火,迅速地燃烧起来了,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往后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恨也好,爱也好,全部都在这一刻结束吧。 …… 林风等人匆匆赶来,“都愣着干什么?快救火啊!!!“ “殿下还在里面!“ 火势越来越大,像是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第630章:我们两清了 林风直接冲了进去,里面浓烟滚滚,他只找到了晕在地上的江临。 火势实在太大了,林风只好想把江临给背了出去。 等他回头去找沈云卿的时候,却见整个地牢都被烧塌了。 火势直接扑面而来,将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 …… 江临是在半个月后醒来的,他起身的时候,扯到了心口的伤,那一瞬间的疼,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战场上,无论多锋利的刀砍在身上,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人,现在却疼得厉害。 他的手覆上心口,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迅速朝外面跑去。 林风守在外面,“殿下,你终于醒了!“ 江临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她呢?“ 林风的目光暗下去,跪在江临面前,“世子妃她……她没了。“ “你说什么?“江临把林风揪了起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 林风:“那天的火势太猛,我们进去找的时候,只找到一具已经化成灰的尸骸,还有这根玉簪。“ 他颤颤巍巍地把玉簪递过去,上面依稀还看得见血迹。 江临:“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把林风推开,朝地牢跑去。 大概是步子太快,扯到了伤口,江临还没走出多远,便摔在了地上,他白衣胸口已经被泛出来的血给染红了…… 林风:“殿下,世子妃已经没了,你要节哀顺变……“ 江临第一次冲着林风吼道:“谁说她没了?谁敢说她没了?“ 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拖着病体跑到了地牢。 …… 肉眼看过去,是一大片灰烬,什么都被烧没了。 江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看,他的眼神绝望而无助。 “林风,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风想到殷超的警告,为了小月活命,他什么都不能说,对不起…… “殿下,是烛台不小心倒在了草堆上,引发了大火,这……是意外。“ 江临冷笑道:“你和我说是意外……林风,你自己相信吗?“ 他不会忘记,沈云卿最后那仇恨的眼神。 她还说……他们两清了,生生死死不复相见。 明明出征之前,她还笑着说会等他回来的,她答应过他的…… 喉间一口血没顺下去,沿着江临的唇角溢了出来,他扶着墙,慢慢靠过去,不知不觉就没了意识。 …… 这一年里,大齐皇帝驾崩,赵皇贵妃携幼子登基,豫王江临为摄政王。 西凉战败,再次签订休战合约。 大齐这边新帝即位,推行仁政,用来休养生息。 好似所有人所有事都慢慢地朝好的一面发展,放眼望去,一片太平。 除了江临。 这天下午,江临刚从朝上回来。 今天是除夕,本应该是一家团圆,欢欢喜喜过年的,府上却冷清得有些可怕,不见半点喜色。 下人们也畏畏缩缩,不敢直视江临。 从沈云卿去世的那一天起,他们的主子就变了一个人,变得十分冷漠,且不近人情。 江临无意识走到沈云卿曾经住过的院子,院子里的那颗枇杷树已经完全干枯了。 第631章:你的眼睛 江临还记得,沈云卿从这棵枇杷树摔下来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接住了她。 他以为这辈子都可以接住她的,他以为的…… 下人们看着自家王爷,心里忐忑不已,王爷大概是又想到王妃了,自从王妃去世后,王爷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寡言淡漠。 府上的气氛也完全变了,变得十分消沉安静,谁也不敢说什么,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触发了那些伤心事。 江临对着一棵树站了一个时辰后,忽然问起:“这棵枇杷树什么时候死了的?“ 下人:“回王爷的话,好像是三个月前下了场大雨,之后便死了。“ 江临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枯树,昏黄的落日透过枝条打在他身上,浑然带了几分凄凉萧瑟之感。 他低垂着眼睑,姿态孤傲。 没有人听见他低声说了句,“我还没有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随后,江临把这棵枯死的树给挖了,亲手重新种了一棵。 这半年光景,恍然如梦。 …… 不知道是谁点亮了烟花,顷刻间,天上已是火树银花一片,把黑夜照亮如白昼。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 所有人都在歌唱这个太平盛世,其乐融融。 所以江临才特别显得格格不入,他仰头看了看,还真是万家灯火通明,可惜已经没有人陪着他一起看了。 他伸出手心,怎么也抓不住那一点火光。 …… 一古色古香的房间内,香炉内的青烟袅袅。 女子躺在床上,双眸闭着,五官精致的瓜子脸即便没有上妆,也美艳无比,偏偏肤色洁白如雪,没有半点血色,显得消瘦脆弱。 如果不是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估计都会以为是一具死尸。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的手指动了动,“咳咳……“ 或许是睡了太久,睁开眼睛都时候,光线特别刺眼,让沈云卿的视野模糊一片,看不清人。 “你醒了。“ 守在沈云卿身边的是齐钰,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满含笑意。 如果不是听到了齐钰的声音,沈云卿还真看不清是他,她只是看到一抹红色身影, “原来我还没死,是你救了我。“ 齐钰:“我说过,你什么时候想离开,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来带你走。“ 他眼中有的只是心疼和后悔。 明明齐钰早知道是这个结局,他就不该放任沈云卿和江临在一起,即便重来一世,他们的命运也如出一辙。 他见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目光从来没有落在他身上过,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的眼睛……“ 沈云卿把齐钰的手拿开,道:“我看得见,我只是……看得不太清楚。“ 齐钰:“你的确看不清楚,从前我劝了你多少回,江临就是你的死劫,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看你还敢不敢有下一次?“ 沈云卿动了动干裂的唇,声音有些哑,“不会了。“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齐钰笑了笑,“本来打算嘲讽你一番的,但是话到嘴边,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你自己想开就好,不要继续执迷不悟了。“ 第632章:我错了 按照齐钰的个性,原本是准备了一大堆话,准备来骂沈云卿的。 明明沈云卿那么有手段的女人,偏偏爱上了不该爱上的男人,把自己弄得是遍体鳞伤,两辈子都是一样,没有一点进步。 如今天下太平,赵沐儿垂帘听政,她的孩子成为了大齐的新主,而江临成了大齐的摄政王,百姓安居乐业,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满,还真是太平盛世。 唯独沈云卿丢了半条命,人不人鬼不鬼的,她这一世,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未得善果。 愚蠢的人都知道,在一个坑里不能摔两次,可沈云卿偏偏在江临身上死了两回,如果她还执迷不悟,齐钰都恨不得动手将她打醒了。 但他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模样,心肠瞬间就软了,那些教训的话全部消散。 最终,齐钰只是扶着沈云卿坐好,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像哄小孩子那样。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有什么晶莹的液体从沈云卿眼眶滑了下来,“三哥,我错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低头认错的人,即便是死,也高傲得不得了。 齐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微微一瞬的惊诧,他原先很想让她叫他一句“哥“,想着这样也算是占到了便宜,可亲耳听到她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像是都被揉碎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快别哭了,你一哭,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门外有人咳嗽一声,“主上,药来了。“ 冷言端着药过来放下,他一直对沈云卿的印象不好,总觉得她是个红颜祸水。 这半年来,为了救她,可不知是花费了多少力气,要不是自家主上天天这样守着,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齐钰没照顾过人,可这段时间,因为沈云卿而学会了。 “来,把药喝了。“ 沈云卿不喜欢被当做婴儿一样对待,她自己伸手去接,可她没拿稳,反而是把药给洒了,烫得手背上都起了水泡。 齐钰拈起沈云卿的手,回头对冷言说:“去找个人来收拾一下。“ …… 夜深了,齐钰看着沈云卿熟睡之后,才离开了房间。 “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当时,沈云卿说她看不太清楚的时候,齐钰还没往这一层想去,直到她把那碗药给洒了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的眼睛是真的不太正常了。 冷言也看出来了,沈云卿的眼睛有问题,他说:“不知道,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吧。主上,她中了那么深的毒,能救活已经算万幸了,估计后半辈子都离不开药了,你留着她一个病秧子干什么呢?“ 齐钰敲了下冷言的头,“你小子,越发没有分寸了。我可告诉你,不许在她面前说这些。“ 冷言:“她自己也会医术,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样的状况吗?估计不用属下说,她也感觉得出来。属下担心的是主上你,你好不容易把她给救活了,万一她没剩几年时间了,所以你可千万别陷得太深,比起从未拥有,得而复失才是最痛苦的……“ 第633章:衣服穿不好的废人 想到这里,齐钰的眉宇间覆盖了一层厚重的哀色,他此生所求不多,就那么一个愿望,想看着她一生圆满、寿终正寝。 上辈子的结局,已经是他莫大的痛了,这辈子,他不愿她死在他前头。 “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会让她死。“ …… 翌日,天亮。 沈云卿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想去找齐钰问问清楚,刚一下床,不知道被什么给绊住了,摔了一跤。 大概是外面有人听到动静,进来把沈云卿给扶起来了。 “姑娘,可有伤到哪里?“ 沈云卿听这声音很陌生,应该是齐钰府上的丫鬟,她认真看了看,还是看不清脸。 这时候,沈云卿也在想,她该不会真的成为一个瞎子了吧。 “我想问问,这是哪里?“ 丫鬟的态度很友善,一边扶着沈云卿起来,一边回答:“这是公子在江南的别院。“ “江南……“沈云卿从前只在书里看见过的地方,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来了江南,而这丫鬟口中的“公子“大概就是齐钰了。 沈云卿记得,赵沐儿也喜欢称齐钰为“公子“。 不知是哪扇窗户没关紧,一阵寒风吹进来,沈云卿不禁缩了缩脖子,她都还没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冬了,刚刚过完除夕。 丫鬟好像知道沈云卿怕冷了,忙赶着过去把窗户给闭紧。 沈云卿想起了绿萝,如果绿萝还在身边,一定不会让她觉得冷。 她的绿萝…… 她不信绿萝死了。 丫鬟:“姑娘,你衣服脏了,我重新拿了一套过来,给你换上。“ 沈云卿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是自己不熟悉的人,这一点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当这丫鬟刚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她就躲开了。 “把衣服给我,我自己来吧。“ 丫鬟:“这些日子,一直是我给姑娘换的,你眼睛不好,还是让我来吧。“ 沈云卿似乎对“眼睛“格外敏感,有些急了,“我不是瞎子,我自己可以换。“ 丫鬟大概是被吓到了,看面相,她还以为这姑娘是温温柔柔的性子,没想到凶起人来气势不小。 她只好把衣服递过去。 沈云卿:“你出去。“ 丫鬟只好低着头,委屈地离开了。 沈云卿眼前是一片模糊,她摸着摸着,找到了一面镜子,可惜她连自己都模样都看不清了。 “这大概是那碗毒药遗留下来的副作用吧。“ 她对着镜子,把身上的衣服褪下,然后慢慢地换上那套干净的衣服。 她骨子里就是倔,硬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瞎子,也不是一个废人。 可后腰的那根系带,怎么也绑不好。 突然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接过她手中的系带。 沈云卿浑身一凛,下意识想要离开,却被齐钰一把按坐下来。 齐钰的语气带着几分宠溺,道:“连衣服都穿不好,还想耍什么脾气?“ 他的手在她腰间环了一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像是在装饰一个美丽的娃娃。 沈云卿:“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第634章:我们才是同类 齐钰笑了笑,“你很介意我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云卿就知道,齐钰还是从前那个样,没个正经。 “罢了,你什么时候进来不重要,反正我就是一个连衣服都穿不好都废人,任你拿捏。“ “啧,怎么还较真起来了?“齐钰看了看镜子里的沈云卿,目光空洞没有焦点,显得茫然无辜,莫名多了几分娇弱的气质,少了几分戾气。 他不由心想,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他以后不会让她摔的…… 齐钰对着沈云卿这一头散发琢磨了下,然后认认真真给她盘起来了。 沈云卿想到,从前有个人也这样给她梳过头发,她的目光骤然暗下去,满是冰凉。 她问齐钰:“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齐钰:“你说。“ 沈云卿对京城那个地方已经没有半点留恋了,她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婢女。 “我的婢女在哪,她们还活着吗……“ 齐钰:“我有帮你留意过,豫王府那场大火后,你的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小月失踪了,绿萝也没有踪影。不过我猜测,她们应该还活在这世界上。“ 沈云卿:“死的死,伤的伤……他到底是有多恨我……“ 她脸上浮现几分苦笑。 曾经那个说要陪着她长长久久的人,却对她如斯赶尽杀绝,连她的婢女都不放过。 齐钰:“像江临那样的人,是沐浴着阳光长大的世家公子,本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他的世界里容不下半点污秽阴暗,你以为他在把你拉向光明,实际上等他发现你露出马脚,就会立刻把你推向地狱。只有我们这样的同类,才能坦然面对彼此所有的不堪,沈云卿,你明白吗?“ 沈云卿一直都明白,只是她太高估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原来,魔鬼只能永远待在地狱,是不配触碰阳光的。 齐钰温柔地将沈云卿的头发拢在耳后,“等过段时间,你的身体养好了,我们便去塞外漠北看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会发现有些事也就不重要了。“ 沈云卿:“可我……想去看看海。“ 她曾经的执念,不过是和他一起去看看大海,如果……如果一切都没有变的话,他们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 齐钰不明白沈云卿为何执着去看海,但他答应了,“好,就听你的。等天气回暖了些,我们就去。“ …… 沈云卿不知道齐钰对于她算什么,情人吗? 不,她的心早就死了,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她只知道,齐钰对于她这个废人来说,是唯一还能依靠的人了。 那碗毒药给沈云卿带来了浑身的伤病,她的眼睛也看不清了,她的世界灰暗一片。 沈云卿从没有一刻如此无助过,她什么都抓不住。 曾经那些支撑着沈云卿肆意娇纵的底气,都烟消云散了,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连身体的健康都不能拥有。 这种无助感掺杂着自卑,将沈云卿的心塞得满满的。 她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回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了。 第635章:难再有孕 齐钰说:“等下大夫来了,我让他好好看看你的眼睛,你现在不必悲观。“ 沈云卿自己也算是个大夫,她都没有解决的办法,难道这天底下真的有神医吗? “我没有悲观,或许说,我已经在习惯自己是个废人这个事实了。“ ……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那位大夫来了。 他仔细看了看沈云卿的眼睛,欲言又止。 沈云卿不知道这大夫的脸色如何,“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姑娘的眼睛倒也不算难治,只是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见光为好,但……“大夫的话说到一半打住了,他看了看身边的齐钰,最终没有当着沈云卿的面说下去。 沈云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如果眼睛还能治的话,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齐钰送大夫离开的时候,特意问道:“你方才说她的眼睛能治,但是什么?“ 大夫:“那姑娘中毒颇深,且有过小产,对身体的损伤极大,日后怕是很难再怀孕了……“ 齐钰的眉头拧了起来,他还不知道沈云卿小产过,心里头的怒火骤然而生。 一旦知道这件事了,齐钰恨不得立刻把江临给杀了。 也就是说半年前,沈云卿腹中还怀着江临的孩子,江临怎么能那样对她? “你说她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可是真的?“ 大夫叹息:“除非华佗在世,还能有点转机。“ 齐钰的手紧紧纂成拳头,任凭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面,他甚至不敢想象,当时的沈云卿是承受着如何大的痛苦? 大夫也很无奈:“公子,我能做到的是尽量把她的眼睛治好,其余的事情你们自己要想开些了。“ 此刻,最让齐钰无奈的便是,沈云卿自己也懂医术,她清楚知道自己身上有着什么样的伤病,她已经知道自己眼睛不好治,也将会知道自己难再有孕。 医者不能自医,这对她才是最折磨的吧。 一想到这里,齐钰的心就疼得难受,他一拳打在石柱上,任满手的血流下来。 如果当时他再强硬一点,不管不顾就把她带走,即便是绑,也给她绑过来,是不是就不会成为如今这个样子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 此后,沈云卿的眼睛上一直被蒙上了白纱,她整个人都气质变得很冷,寡言少语,也不爱走动,就待在她的房间里。 府邸里的下人多,难免会窃窃私语。 “你们说,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公子对她那么好?“ “还能是什么人,肯定是公子的心上人呗,你们可曾见过公子对哪个女人如此体贴过?从前都是那些女子眼巴巴贴着公子,可这位倒好,整天冷冰冰的,公子还对他笑脸相迎。“ 丫鬟们议论的时候,不由往沈云卿那边看去,她正坐在那梅花树下,白衣红梅,两种极端的颜色在她身上十分融洽,美艳到了极致,同时亦是孤冷到了极致。 有人小声说了句:“这位确实是个绝色美人,可惜是个瞎子。“ “嘘,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到时候走不了兜着走。“ “……“ 第636章:买枝花吗 大概是视力不好了,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特别敏感,沈云卿把那些丫鬟们的话全部给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朝着沈云卿走来,她也能分辨得出是谁了。 就好比现在,她就知道是齐钰过来了。 齐钰:“今天天气还不错,出去走走,你成天闷在这里,也不适合养伤。“ 沈云卿:“我看不见,就算走出去了也还是看不见。“ “但你可以听。“齐钰:“寒冬已过,是新的一年了,春日伊始,你该去听听积雪融化的声音,还有小鸟的鸣叫……“ 沈云卿没有反驳,乖乖地跟在齐钰身后,像一只提线木偶,她走得很慢,大概是怕自己摔跤。 齐钰:“放心,我在这,不会让你摔的。“ 他下意识想去牵她的手,最终还是落在她手腕的位置。 …… 江南和京城相距千里之遥,风情地貌也大为不同。 沈云卿的双眼是被蒙住的,她看不见,只能听齐钰在她耳边不停说着。 说实话,齐钰真的很吵,他这一张嘴啊,叽里呱啦可以说上三天不带喘气的。 齐钰拉着沈云卿慢慢地走过市集街道,他们这两个人单独拎出来都是十分抢眼的,更何况还走在了一起,这不就引来更多人侧目了。 沈云卿:“我很好奇,你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不怕暴露吗?“ 齐钰:“我啊,是江南富甲一方的财主,平时乐善好施,人人都称一句,齐公子是大善人也。“ “你夸起自己,倒是一点都不谦虚。“沈云卿可不相信齐钰是什么大善人,富甲一方的财主倒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时候,一提着花篮的小女孩跑到齐钰面前。 “大哥哥,要买枝花吗?我的花都是刚摘下来的,特别香。“ 齐钰歪着头,看了看这小女孩,又看了看沈云卿,“好,那就买一枝。“ 小女孩兴高采烈:“谢谢大哥哥,你和你的娘子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齐钰听到这话,莫名觉得开心,他从里面挑了枝最好看的,然后随手给了这小女孩一锭银子。 “不用找了。“ 他把花放在沈云卿面前,“你猜猜看,是什么花?“ 沈云卿只是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原来无论她做什么,走到哪里,依然会和江临的回忆相随。 她闻了闻,“是杏花。“ “答对了。“齐钰把杏花放在沈云卿手心里,“你摸摸,春天真的到了。“ 齐钰担心沈云卿走累了,便去了附近一家茶楼坐了坐。 …… 邻座的客人正在谈天说地。 “你们知道吗?三年一度的武考就要开始了,听说这次的主考官是摄政王。“ “早就听说了,这次前去赴考的人数比往届可是多了一倍,就是不知道谁能一举夺魁,拿下这个武状元称号。“ “不过照我说啊,这年青一辈里,怕是再找不出摄政王那样的才俊了,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有他在,我们大齐就会繁荣昌盛。“ “是啊,而且摄政王还不满二十岁,位高权重不说,人还长得是玉树临风,大齐不知道多少姑娘眼馋着想嫁给他呢?“ 第637章:摄政王妃去世已久 “我听说朝堂很多大臣都想把女儿嫁给摄政王,即便是当妾室都无所谓。而且王妃死了也有半年了,摄政王也该是时候娶妻了。“ “这话说起来,那去世的王妃也是个没福气的人,年纪轻轻早早就去了,听说当年也是个世间罕有的美人呢。“ 这些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好奇心趋势。 “你刚才说那王妃年纪轻轻就没了,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好像是得了什么病吧……“ “才不是得病,我有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就在豫王府当丫鬟,知道内情。那个女人是毒害了豫王,才被秘密处死的。不过这事可千万别到处说,上头一直在掩盖。“ “……“ 原本,沈云卿只是当作在听别人的故事。 可她越往下面听,就越觉得不对劲。 王妃死了也有半年了…… 沈云卿的心咯噔一下,难不成他们口中的摄政王指的是江临? 而她就是那个死去的王妃? 这世界该是有多少巧合,怎么全让沈云卿给撞见了? 原来今时今日的江临,已经成了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而她是那个因毒害豫王而被秘密处死的女人。 还真是说不出的滑稽。 齐钰看着沈云卿的脸色不太对劲,他故意调侃道:“你该不会又要哭了吧,大庭广众之下,掉眼泪可不太好。“ 沈云卿原本心里积恨难消,听见齐钰的话了,她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位高权重如何,娶妻生子又如何,总之都和我无关了,我和他之间,早就两清了。“ “两清……呵,是指你刺他的那一下吗?“齐钰说:“你若是真想杀他,当时那根玉簪就应该准确刺进他的心脏,而不会有那么一丝偏移,你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沈云卿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如果当时她刺得更准一点、更深一点,江临已经死了。 可她原先想不明白,玉郎为何对齐铂手下留情? 直到落在自己身上,她才能理解。 沈云卿说:“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的心慈手软了,以后再也不会有。“ 齐钰见她这逞强的模样,还真是有几分可爱。 他笑了笑,他拈起盘中的一块花糕,往沈云卿嘴边递,“来,张嘴。“ 沈云卿慢慢咬了一小口。 齐钰突然觉得,沈云卿一辈子这样也挺好的,从前的她太过强势倔傲,让她低头去依靠别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今她看不见了,吃穿住行都离不开他。 他想做一个能让她依靠的人。 齐钰问:“好吃吗?“ 沈云卿本来不是个很挑剔的人,大概是被豫王府的那些厨子把胃口给养刁了,所以她觉得现在吃到的都很一般。 她说:“还可以。“ 齐钰:“我觉得不太行。论美食,还是京城那边的更好一些。“ 沈云卿:“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口味,倒也不必强求和京城一样,我都能习惯了,你还不能习惯吗?“ 齐钰:“你说的也对。江南这边美景多,是京城赶不上的。“ 刚说到美景,齐钰想起,他们还没有游船。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第638章:瘦马 “游船……“ 沈云卿在齐钰的搀扶下,站在了小船上,她能感觉脚下摇摇晃晃的。 十五岁生辰那日,她也和江临去游过船。 那天,头顶是满夜繁星,身侧是萤火如灯。 好像所有浪漫的事情,沈云卿都已经和江临经历过了,便再难提起什么兴趣。 船夫在船尾划桨,一边哼着歌谣,是江南地带特有的小曲,悠长婉转。 偏偏这船夫也是个话痨,他看向齐钰:“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齐钰:“你怎么看出来的?“ 船夫:“咳,我在这划了几十年的船了,本地人和外地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我只是要提醒你们一句,最近不太平,要多加小心。“ “怎么就不太平了?“齐钰这半年来一直在操心沈云卿的病情,也很久没有关心起外面的世界了。 船夫瞅了瞅旁边的沈云卿,“尤其是你这漂亮小姑娘,更要注意了。“ 沈云卿一头雾水,“为什么?“ 船夫:“近日,有很多妙龄女子突然失踪,官府追查才发现,她们都是被卖去给了大户人家当瘦马,这些小姑娘大多都是外地人,还有京城来的呢。“ 沈云卿听着听着,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她扯了扯齐钰的衣袖,低声说:“京城来的姑娘,绿萝会不会……“ 齐钰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人已经四处去寻找绿萝了,但好像忽略了这一条线索。 …… 回去之后,齐钰和沈云卿商量了下。 齐钰问道:“你觉得绿萝有可能混在那批瘦马当中?“ 沈云卿:“我不确定。可那个船夫说其中有京城来的姑娘,万一绿萝就在里面呢?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不想放过。“ 齐钰:“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让手底下的人去查一查。“ 他话音落下,就看向冷言。 “你今晚就去调查调查,一旦发现绿萝,立刻把她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冷言心里埋怨了下,这倒好,既要照顾小姐,还得去救丫鬟,自家主上真的是被这女人吃得死死的。 “属下遵命。“ …… 沈云卿一想到,绿萝可能沦落风尘,就难以平静。 她两辈子没亏欠过什么人,唯独欠了绿萝。 她说过,要让绿萝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 可绿萝还没有成家,还没有和她喜欢的人白头到老,她还没有好好享受人世间的快乐。 沈云卿不敢想象,如果绿萝真的……她该怎么办? 齐钰劝道:“人活着就是万幸,你别太担心了。“ 沈云卿:“不,我答应过绿萝,要让她一辈子幸福快乐的,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你明白吗?“ “那你可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齐钰:“连你自己都无可幸免,你的丫鬟又能好得到哪去呢?“ 沈云卿苦笑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知今日,我就不该……“ 不该重蹈覆辙的……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们可以往好的一面想,绿萝是你的丫鬟,自然学得了几分你的聪明伶俐,即便她真的被卖到大户人家了,说不定也能保全自己呢?“ 第639章:竹儿 这一夜,他们都在等。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冷言才赶了回来。 齐钰:“可有发现绿萝?“ 冷言摇了摇头,“没有。“ 他这个回答,让沈云卿心里反而更加不安了。 冷言又加了几句:“有个人说,前几天有个京城来的小姑娘抵死不从,直接在船上跳河了,江南的河水大都湍急,人一跳进去,很快就没了影,连尸体都捞不着。“ 齐钰对沈云卿说:“这一切本来也只是我们的推测,并不能说明绿萝真的就在其中,那个跳河的人也未必是她。“ 沈云卿倒吸一口凉气,撑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坐下去,我知道那个人不一定是绿萝,可一日没有找到她,我就难以安心。“ 齐钰:“醉风楼可是世上查线索最快最全的地方,如果连那边也没有消息的话,只能说明绿萝要么死了,要么已经不在大齐了。“ 沈云卿知道,醉风楼明面上是一家青楼,实际上是齐钰培养起来的秘密组织,如果连醉风楼都找不出来的人,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于人世了。 她宁愿相信,绿萝是离开了大齐。 “我心里有数。“沈云卿:“没有看见尸体之前,我不认为绿萝死了。“ …… 折腾了一夜,沈云卿撑不住了,她让齐钰等人都出去了,打算好好小睡一会。 丫鬟悄悄推门而入,可她没料到沈云卿突然醒了,吓得一个激灵,好在沈云卿看不见。 “姑娘,喝点粥吧,一直饿着对身体不好。“ 沈云卿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一直照顾自己的丫鬟,名叫竹儿。 她这个人边界感很强,对于不熟悉的人很不耐烦。 “你把粥放下就离开吧。“ 竹儿问:“今天出太阳了,姑娘不打算去外面晒晒吗?“ 沈云卿的语气有些烦躁,“不了,你出去吧。“ 竹儿:“好的。“ 她慢慢离开,把门给关上。 走到一小墙角处,这里同样还有几个丫鬟。 “怎么样?“ 竹儿:“不怎么样,她差点就发现我了。“ “听说公子昨天彻夜都在她房间里,大清早才离开的,看来我们猜的不错,这位马上就要上位成夫人了。“ 竹儿调侃性反问:“你这么在意,难不成是嫉妒了?有本事你也让公子彻夜待在你的房间里啊。“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她一个瞎子,公子对她只是一时的新鲜感罢了,等过段时间,还不是和那些女人一样被扫地出门。倒是你可要小心点了,眼巴巴等了公子那么久,结果公子现在宠着别的女人,还让你当牛做马去照顾着。“ 竹儿听着这番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从前是专门伺候齐钰的,他还夸过她手巧,心思灵活。 齐钰这样的人物,天生风流,讨女人喜欢,放在哪都是桃花不断的。 就在所有人以为竹儿能够成功上位当主子的时候,齐钰却带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瞎子回来,还让她去照顾。 这自然让竹儿心里不平衡了,她回头望那院子看了看,小声嘀咕了一句,“凭什么?“ 第640章:真病了还是装病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朝堂上,赵沐儿抱着还在襁褓之中的皇帝,也就是齐钥。 换做从前,赵沐儿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一天,坐在象征至高权力的宝座上,看着群臣对她俯首跪拜。 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大齐的太后了,旁人羡慕她、嫉恨她,却都想着成为她,而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万人之上,无限荣光。 怀中的孩子不哭不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生下来就成为帝皇的人,注定是不平凡的。 可赵沐儿清楚知道,她和她的孩子,能稳稳坐在这个位置上,离不开台下那人。 其实,她一直都想得很明白,当傀儡没什么坏处,反正赵家的仇已经报了,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江临的人影。 “今日,摄政王没有来上朝吗?“ 有人立马回道:“王爷身体不适,在家养病。“ 这还是赵沐儿第一次听到江临身体不适,他不是一直严于律己的人吗?无论发生时候,都会按部就班,像个铁人一样,原来铁人也会累倒。 “摄政王既然病了,于情于理,本宫当予以关怀,明瑞,你取几份上好的灵芝送去摄政王府。 明瑞已经是太后身边最大的红人了。 短短两年时间,他从一个卑微的小内侍,摇身一变,成了太后的亲信。 能站到这个位置上,明瑞心里最感激的人,还是当年那个给过他一壶水的沈云卿,可惜伊人已逝,世事无常。 …… 这天,明瑞去了摄政王府。 “听说王爷病了,太后特意命奴才过来看看,王爷的身体可好些了?“ 江临穿着素色单衣,淡淡道:“不要紧,老毛病了。“ 明瑞看了看江临的脸色,惨白如纸,而他袖口还沾了点血,看来是真的病的不轻。 “王爷可万万要保重身体,这大齐的江山还得依仗着王爷你呢。“ 江临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公公的话说的太重了些,大齐的江山是靠皇上,而非本王。“ 明瑞笑笑不说话,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等明瑞走后,林风从外面进来。 “这个明瑞公公来府上,到底是意欲何为?我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江临咳了咳,差点又溢出一口血,“自然是太后想看看,我到底是病了还是装病。“ 说起这事,林风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他知道江临这病是如何来的。 当年,沈云卿刺的那一下,几乎是要了江临半条命,偏偏他醒来后还一个劲地四处去找他,加重了病情,整整养了三个月才养好的,可到底还是落下了旧疾,时不时就会复发。 江临忽然问起:“有小月的消息了吗?“ 自从沈云卿“去世“之后,她身边的丫鬟也一个都不见了,江临觉得此事甚是奇怪, “还没有……“ 林风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小月是为什么失踪的,可是他不能说,一旦他说了,那就是置小月于死地。 江临问:“那么绿萝呢?“ 第641章:我找不到你了 林风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月的失踪是殷超所为,但绿萝的失踪……他是真的不知道原因,找了这大半年,也没有绿萝半点消息,很有可能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找到。“ 江临见林风的脸色不大对劲,他问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我?“ 林风咬了咬牙,“属下也不太清楚。“ 江临的眼神突然就冷了下去,问:“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对你太纵容了?“ 从前的江临,很少会露出如斯锋利的一面,自从沈云卿离开之后,什么都变了,他也不再是他。 “祖父究竟是被谁毒害的?他们说的话,我都不信,你是跟着我一同长大的亲信,你告诉我,究竟是谁?“ 这语气里,俨然带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林风跪在江临面前,此刻的他心中也万分纠结,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的命,一边是对江临的忠义,他被活活困在其中,分割两半。 “是……王妃下的毒。“ “不可能。“江临的语气斩钉截铁,即便府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要谋害老爷子,也独独不会是沈云卿。 他知道沈云卿有多么珍惜那份亲情。 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一旦拥有了,怎么舍得去丢失呢? 这句话,是说给沈云卿的,也是说给江临自己的,他到现在还没明白,她当时为什么那么恨他? 那天在地牢里,沈云卿说的话言犹在耳,一字一句都是对江临的恨,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说得出那样伤人伤己的话。 她竟然说两清了…… 生生世世,都别想两清,即便是做鬼,江临也会找到沈云卿的。 江临撑着病体,去了沈云卿的房间,自从她离开后,他怕触景生情,就很少再进来过,只是吩咐人日日打扫。 里面的布置和她在的时候,如出一辙,没有变动。 江临走到她的书桌前,他们曾经就站在这儿过,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 书册下,是层层叠叠的宣纸。 纸上写着的,全是“江临“二字。 在他出征在外的那段时间,她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却写下了无数遍他的名字。 “练了那么久,写的最好的两个字,却是我的名字。“ 江临的目光骤然温柔无比,想象着沈云卿写这些字的场景。 她那样没有耐心的人,是如何日复一日坐在这儿练字的呢? 是不是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沾了一脸的墨水,像只小花猫一样。 再或者……一不小心把烛台给打翻了,烧了整个屋子…… 这样想着,江临莫名地笑了,好像一切有关于沈云卿的事情,都让他欢喜不已。 在江临这孤寂荒凉的一生中,沈云卿是他遇见的最鲜艳的一道颜色。 而她的离去,带走了他世界里的所有彩色。 江临背靠着墙蹲了下来,他唇角还有未干的血渍,?“沈云卿,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你?“ “我这次找不到你了……“ 第642章:你不能离开 此后三天,江临一直把自己关在这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的状态。 直到宫里来人,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王爷,大事不好了,皇上他……病了!“ 任何人都可以病,唯独大齐的天子不能出事。 江临推开门,一脸颓废地走了出去,只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 捧赵沐儿的孩子登基,是沈云卿之前给江临提议过的。 所以江临才支持小皇帝即位,他劳心费力,自然是不能白费的。 …… 皇宫。 太医刚从小皇帝的寝宫走出来,迎面就遇上了江临。 江临问:“皇上的病情如何?“ 太医:“皇上的龙体只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 “风寒可不是小事。“江临记得,先皇后的孩子就是因为风寒而夭折的。 他这句话未必不是警告。 寝殿内,赵沐儿正在守着小皇帝,她看见江临过来了,才收起了眼中的担忧。 江临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听不出什么喜怒,像例行公事般问道:“皇上的身体可好些了?“ 赵沐儿说:“昨天发了一夜的高烧,刚刚才退烧的,已经睡下了。“ 江临的目光不由在小皇帝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沈云卿说过,他们原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如果那个孩子能平安出生,大概和小皇帝差不多大了。 “太后,臣今日来见你,不仅是来探病,还有另外一件事。“ 赵沐儿:“有什么事?“ 江临:“臣想要离开一段时间。“ 赵沐儿一脸震惊,“为什么?“ 她的儿子能坐稳皇位,离不开江临的鼎力支持,如果江临要离开,那她孤儿寡母该怎么办? 江临答道:“因为……臣想要去寻找一个人。“ 赵沐儿眼神变了变,“你要找的人是沈云卿?可她明明已经死了,不是吗?“ 江临不信沈云卿死了,除非他亲眼看见她死在面前,否则他不信。 不管多少人说沈云卿死了,他都不信。 赵沐儿显然有些急了,“摄政王,所以为了你那根本不存在的执念,你要放弃大齐吗?“ 说起这事,江临不由冷笑了声,“为了大齐,臣当初离她而去,换来这一时太平安宁,可这世间种种恩仇,从来没有放过臣想护着的人。“ 他以血肉之躯作战,就是为了抵抗西凉,不让西凉铁骑踏入大齐。 可到头来,他最想保护的人,却一一离他而去。 二十年来行善积德,做了无数好事,救过数不清的人,可上天是如何回报他的呢? 父母双亡、至亲辞世、就连他的妻子也生死不明…… 从前,他从未抱怨过世事不公,原来是针没有扎在最痛的地方。 若问他心中是否有怨? 自是有的。 …… “沈云卿已经死了,即便你无法接受,也必须要承认这个事实。“ 赵沐儿情急之中,拉住了江临的手臂,“本宫告诉你,你不能离开。“ 恰好这时,前来给小皇帝送药的明瑞进来了,他堪堪看见太后和摄政王拉扯不清的这一幕。 向来聪慧的明瑞,自然是懂得怎么做了,他当做什么都没看到,默默站在门后。 第643章:他们是私奔 赵沐儿自知失态,收回了手,“如果本宫不让你走呢?“ 一旦江临离开,朝中不知道多少人对她们这对孤儿寡母下手,她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还没有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帝王,她还需要依靠着江临。 可赵沐儿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留住江临,她知道他帮她,只是因为沈云卿生前的计划,尽管她赵沐儿和江临也算是自幼相识。 江临稍稍回身看着赵沐儿,他一直都觉得赵沐儿走错了路。 当初在醉风楼,江临劝过赵沐儿远离京城,可她执意不听,一心想着进宫报仇雪恨。 仇是报了,可也把她自己永久地锁在这后宫之中。 “太后不必过于担忧,大齐人才济济,定会匡扶皇上,并不是少了谁就不行。“ 江临的语气很淡漠,他今天来这,就是决定好了,谁也留不住他。 …… 这一生至此,江临守护过太多人,却唯独辜负了自己最爱之人。 此后余生,他只想守护沈云卿一人。 赵沐儿是看出来了,江临是铁了心想离开,她叹息道:“如果你真的认为沈云卿没死,不妨先去找一个人。“ 江临:“何人?“ “齐钰。“ 这是赵沐儿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念出齐钰的名字。 江临对齐钰这个人,一直都有种敌意。 他看得出来,齐钰对沈云卿一直有种……不单纯的想法。 可齐钰不是已经离开京城很久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过? “他回来过?“ 赵沐儿见江临是真不知道这事,“这样看来,你们夫妻之间的秘密还真是不少。就在你出征的那段时间里,齐钰就回来了,他可是一直陪在沈云卿身边,鞍前马后乐此不疲……至于齐钰为何会在你离开的时候回来?而沈云卿又为何会在你回来的时候死去?你自个好好思量吧。“ 她这番有深意,明白人一听就懂了。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齐钰是故意趁江临不在,带着沈云卿一同私奔了,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假死“的局。 就连沈云卿身边的丫鬟,小月和绿萝都一一失踪。 这简直就是一出早有预谋的戏。 被蒙骗在鼓里的人,一直都是江临。 “不可能……“江临现在心里很乱,“她不可能和齐钰私奔。“ 赵沐儿扯了扯唇,冷冷道:“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呢?你如果坚信沈云卿没死,大可好好去调查一下齐钰,看看他们是不是在一起?“ 江临语气加重了些,骤然道:“太后慎言,臣不允许任何人有辱她的名节。“ 赵沐儿看着江临有些愤怒的脸,她觉得不可思议,朝堂上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的脸色都十分平静淡漠,却会为一个沈云卿失态。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那么护着沈云卿? “摄政王心中若是没有怀疑,又怎么会动怒呢?“赵沐儿言语有些讥讽,“明明你也在怀疑他们,不是吗?“ 江临绷着脸,周遭的气息越来越冷。 赵沐儿又说:“王爷,还是你在害怕,有人对沈云卿的爱并不比你少?或者是……你在嫉妒,曾经只会爱你的人,也会对着别人露出笑颜?“ 第644章:真的死了吗 江临一个字都没说,连该有都礼节都废了,直接拂袖离开了皇宫。 看着江临压抑怒火的模样,赵沐儿莫名有些舒坦。 关于爱情,赵沐儿从来没有得到过,可江临却拥有过。 比起爱而不得,最痛苦的难道不是得而复失吗? …… 赵沐儿说这些话,原本不过是为了打击江临,让他放弃妄想,承认沈云卿已经死了。 可说着说着,赵沐儿都认为沈云卿没死了,她那样狡猾聪颖的女人,怎么会死在一场大火中呢? 而且齐钰回来的时间确实很诡异,他和沈云卿一样狡猾。 说不定,这两个人该不会是真的私奔了吧…… 赵沐儿越想越不对劲,她宁愿相信沈云卿死了,也不愿意认为沈云卿和齐钰一同离开了京城。 原来,那个嫉妒的人是赵沐儿自己。 …… 明瑞是看着江临离开后,才进来的,“太后娘娘,这是皇上的药。“ 赵沐儿正有些心烦意乱,“先放着吧。“ “是。“明瑞:“太后脸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赵沐儿:“本宫且问你,沈云卿真的死了吗?“ 明瑞的脸色先是一暗,再就是笑了笑,“当然千真万确。“ “你没说谎?“赵沐儿知道,明瑞是沈云卿的人,他当初能顶替李公公的位置,也有沈云卿暗中的推波助澜。 至于后来……赵沐儿发现,这个小太监鬼主意是真的多,所以她也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明瑞低着头说:“太后娘娘才是奴才现在的主子,奴才怎敢欺骗您呢?“ 果然,赵沐儿听到这句话,心里满意了。 她最怕的就是身边的人有异心,不能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 好在明瑞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他是聪明人,知道跟着谁才有光明的前途。 如今赵沐儿是大齐太后,她的权势有多大,就意味着明瑞有多忠心。 毕竟那个女人也说过,拿权势地位来拉拢人心,远远比感情要可靠得多,因为感情容易变。 “明瑞,那你帮本宫想想办法,摄政王想要离开,这朝中还有谁是可靠之人?“ 明瑞认真地想了许久,才道:“其实不需要太后去找,那些有心攀附您的人,自己就会赶着过来巴结了,您就挑几个选,看看能不能培养成心腹,几方互相牵制才是最好的。“ 赵沐儿:“摄政王一家独大,很多人虽然不敢明面上与他为敌,但背地里还是想把他拉下水的,只是他们都没有那么实力。可怜本宫的皇儿还那么小,如果他已然成年,本宫就不会有诸多忧虑了。“ 她看向自己熟睡中的孩子。 齐钥。 一开始,赵沐儿只是把齐钥当作自己报仇路上的工具,她以为自己对他不会有半点母子之情。 直到分娩那日,她听到了这孩子的哭声,她的心才软了下来。 天底下,真的没几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那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赵沐儿温柔地看着小皇帝,“钥儿,我的钥儿,你快些长大吧。“ 第645章:逃离 鬼使神差一般,赵沐儿说的那些话,在江临的心中扎根萌芽、茁壮生长。 一直以来,江临和沈云卿之间,她才是那个看上去更主动的人。 所以江临的潜意识里,一直在享受着沈云卿那独一无二的爱意。 江临没有怀疑过有一天,沈云卿的爱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因为他觉得没有人比他更爱她了。 可是齐钰……那个看起来就花里胡哨的男人,他同样身份尊贵、面相俊美,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擅长花言巧语,惯会说些女孩子喜欢的话。 沈云卿的离开,会不会是齐钰布置好的一场局呢? 一想到这里,江临心里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嫉恨,仅仅只是因为无端的设想。 他等不及了,他想当面问问齐钰,沈云卿到底有没有在齐钰身边? …… 深夜,一黑衣暗卫半跪在江临面前。 江临眸光轻抬,“查到齐钰的下落了吗?“ “有探子说,曾在江南地带看见过他,不过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江南……“江临把这两个字反复咀嚼了几遍,沈云卿从前和他提及过,最想去的地方是海边,如果她真是和齐钰私奔了,去的地方应该也不会是江南。 但……宁可误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万一她真的在江南呢? “多派些人去江南盯着齐钰,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 齐钰这边的探子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正在陪着沈云卿喝茶,“江临可能知道你没死。“ 沈云卿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丝波澜,可她下意识的想法却是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她连仇都不想报了,只想生死两清、不复相见。 “他怎么猜到的?“ 齐钰发现沈云卿的手抖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如何猜到你没死,但我发现最近有很多人在盯着我,都是京城来的探子。“ 沈云卿心想,江临无缘无故来调查齐钰,定然是以为她和齐钰在一起。 她好不容易远离了江临,她再也不想遇见他。 一个坑里摔两次就算了,死在一个人手里两次也够了,她再也承受不起第三次了。 她说:“走,现在就走,去哪都可以。“ 齐钰自然是不会让江临找到这里来的,可是他看沈云卿如此激烈的反应,不是更说明了她心里还在意江临吗? 如果真的做到两清,根本不会在乎江临来与不来。 “好,收拾一下,过几天,我们走水路,往西。“ …… 齐钰离开的时候,看到门外的丫鬟竹儿,见她扭扭捏捏站在那儿,他一个眼神,就看得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茶泡的不错,手挺巧的。“ 竹儿心里乐开了花,这是公子第二次夸她手巧了,她正要说些什么。 “好好照顾她,不要有任何歪心思,否则……“齐钰眼中的笑意变冷,“今年春天,后院的花开得不够红了,你知道吗? 竹儿浑身一颤,她忙点头。 然后,她看着这个男人从自己面前离开。 第646章:美色误人 竹儿咬了咬唇,没有说什么。 她回过身去,看见那瞎子姑娘,又是满肚子的怨气。 “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我伺候你沐浴吧。“ 她扶着沈云卿站起来,慢慢走到那个浴桶边。 竹儿引着沈云卿的手往水里试了试,“姑娘,你试试这个水温,可还行?“ 沈云卿要碰到水,就必然会下意识弯腰俯身。 就待沈云卿朝浴盆弯腰的时候,竹儿悄悄挪到了她的背后。 她的双手轻轻对着沈云卿后背一推。 去死吧…… 在此之前,竹儿已经想好了。 就算是沈云卿溺死在浴桶里,竹儿也可以把责任推脱干净,就说沈云卿看不见,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就好了。 可是竹儿没料到,沈云卿一个转身,掐住了她的脖子,反而把她往水里摁。 沈云卿现在看不见,眼睛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她知道自己此时和废人无疑,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依靠别人,可这不代表她脑子也跟着没了。 竹儿这点小心思小伎俩,在沈云卿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 “唔……“竹儿的头被沈云卿摁在了热水里面,她双手不停扑腾,奈何沈云卿的力气不小,她怎么也挣扎不开。 只听见一声冷笑,随后那女人说:“小丫头,毛都还没长全,就想着来害人。我虽然看不见,可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竹儿呛了几大口水,“救命……“ 沈云卿稍稍把竹儿拎起来些,让她能呼吸上来,“说吧,好几次鬼鬼祟祟半夜进来,是为了什么?“ 竹儿不肯说话。 很快,沈云卿又把她给摁了下去,然后再提上来,“为什么想要害我?“ 如此反复,竹儿早就虚脱无力了。 竹儿求饶道:“我没有要害你……是姑娘你误会了。“ 沈云卿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原因了,她醒来之后,自问自己脾气收敛了许多,已经是半个木头人了,也没有得罪过谁,她不明白这小丫头为何想要害她? 想来想去,沈云卿只想到一个原因,就是齐钰。 果然,有美色的地方就有争端,美色不分男女。 如果换成是从前的沈云卿,定是把竹儿做成花肥洒在后院了,可现在的她寄人篱下,并不想闹出什么事,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而已。 仅仅……只是活着。 沈云卿松开了手,“罢了,你出去,我自己洗。“ 竹儿像逃命一样,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沈云卿慢慢扶着边缘,坐了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齐钰说的那番话。 江临已经怀疑她没有死了,他甚至已经猜到她在江南地带了…… 一想到这里,沈云卿心里只有逃离二字。 与其说是不愿相见,倒不如说……是她害怕他。 她把自己渐渐埋在水下,这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如同饮鸩止渴。 越是想忘记一个人,就越是容易想起,就越难忘…… 沈云卿抬起头来,笑了笑,“美色,果真害人不浅。“ 少时一见误终身,可她,是误了两辈子啊。 两辈子,都死在同一个人身上…… 沈云卿啊沈云卿,你活该。 第647章:离开江南 三日后。 齐钰准备带沈云卿离开江南,下水路往西边走。 他问起沈云卿,“我们这次轻装简行,不能带太多人,照顾你的那些丫鬟,你觉得谁最如你心意,挑一个就带上她吧。“ 齐钰的话一出来,那些丫鬟们眼中流露期待之情,毕竟她们也没有和公子出过远门,要是能在路上增进感情,说不定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沈云卿:“竹儿很好,就她吧。“ 竹儿原以为出了上次那件事情,沈云卿已经恨她入骨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沈云卿竟然还愿意带上她一起……这是安的什么心思? 而且最让竹儿心里瘆得慌的便是,明明沈云卿眼睛都蒙上纱带了,面向她的时候,依然像是能把她看透。 这个女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 马车摇摇晃晃。 沈云卿只想安静,奈何齐钰在她旁边说个不停,她不由皱了皱眉头,“你不渴吗?“ 齐钰笑眯眯道:“不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还真像是私奔的小情侣?“ “不觉得。“沈云卿认真地回答:“倒像是两个逃犯。“ “这天底下,哪有我这么俊朗的逃犯?“齐钰乐呵呵地摇着扇子,看上去十分开心。 他从前的愿望,不过就是带上沈云卿一同游山玩水,远离京城那些是是非非。 天如人愿,还真是有这么一日。 …… 但齐钰的快乐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冷言过来禀报:“出城的所有关卡都被封上了。“ “是京城那边来的命令?“齐钰不笑的时候,眉眼间特别冷峻,不怒而威。 “是,据说是在全城逮捕一个越狱而出的江洋大盗,所以才下令封城的。“ 齐钰算是明白了,江临估计料到他们想离开,所以编了这么一个理由,想着来封城,一个一个挨着查。 “是所有城门都被封住了吗?“ 冷言:“确实如此,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接受盘查,而且守城的侍卫里来了许多京城的熟人,他们是认识主上……和沈小姐的。主上如果带上她的话,怕是出不了城。“ 齐钰把手中的扇子合上,他转头看向沈云卿,“那小子还挺聪明,以追捕罪犯的名义,来追捕你,而且速度还蛮快。说不好,他本人都已经来了江南。“ 沈云卿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了,“不如我们乔装打扮一下,看不能蒙混过关?“ 她猜测,如果不是江临本人追上来的话,他的那些手下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齐钰:“好啊,你想扮成什么?“ 沈云卿:“扮成什么……会让他们开城门呢?“ 她也在想,忽然间灵光一现,“有了。“ …… 不久后,一行送葬的人抬着棺材,走到了城门口。 看守城门的侍卫拦住了他们,“干什么的?“ 他瞅了瞅,一个瞎眼的女人,和几个抬着棺材的男人,看上去是送葬的。 沈云卿换上了粗麻布衣,一身缟素,她刻意把声音变了变,“夫君新丧,妾运灵柩回乡,还望大人通融。“ 侍卫狐疑地扫了沈云卿几眼,这女子一身白衣,双眼还被蒙着,看上去倒是柔弱凄惨。 他目光一移,看向沈云卿身后的棺材。 “这棺材里,是你死去的丈夫?“ 第648章:棺材 沈云卿故意咳嗽几声,“正是我那可怜夫君,他正值壮年,谁知天降大祸,感染瘟疫身亡。“ 听到“瘟疫“二字,侍卫下意识远离了几步,满眼都是嫌弃。 “按照规矩,想出城的人,必须仔细检查。你这棺材里面究竟是人是鬼,我们要打开看看。“ 沈云卿:“这里面的的确确是我那死了的夫君,他是因染病而亡,死时面目全非,官爷看了,怕是会被吓到。“ “你千方百计不让我开棺验尸,难不成这里面藏着不该有的东西?“侍卫用手拍了拍棺椁。 沈云卿:“官爷,你当真要看?家夫已死多日,这面容和气息……“ “你越是不让我看,我就偏要打开这棺材看看,到底是有多么不堪入目?“ 侍卫对身后挥了挥手,示意来几个人一起打开。 “官爷……“沈云卿脸色有些焦虑,她想过来劝阻,被那些官差给推开了。 “打开!“他们几人合力,把棺材给推开了。 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臭糜烂的气息,周围的人忍不住作呕,就连这几个官差也忍不住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棺材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就赶紧给关上了。 那人捂着嘴巴,一脸嫌弃地看向沈云卿,“滚滚滚,快走!“ “谢谢官爷放行。“无人注意到,沈云卿转身之际,嘴角的那一丝暗笑。 众人纷纷捂住口鼻,巴不得这棺材赶紧出城。 城门大开,竹儿扶着沈云卿,慢慢地往前面走,她们身后的棺材也出了城门。 …… 即便是棺材被运走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还飘荡在空中。 众人只看见一骑快马而来,那人白衣胜雪、乌发如墨,天生自带仙气。 得知齐钰要离开的消息,江临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儿的,如果他心里没鬼,怎么会急着离开呢? “谁让你们开城门的?“ 江临冷着脸,眼神淡漠。 “回王爷的话,刚刚有人抬了个棺材运送回乡,我们就放行了。“ 江临迟疑了一秒,越想越不对劲,“你说棺材? “是啊,我们为了以防万一,还开棺验尸了,的确是死人尸体。“ 棺材、死人……江临心口一惊,万一这就是齐钰的逃脱之计呢? “愚蠢,还不快开城门!“ 只见江临扬鞭一挥,迅速追了过去。 他从京城追到江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云卿既然答应过他,要和他长长久久一辈子,她就不能食言! …… 此时,沈云卿已经离开了江南。 齐钰正一脸怨气地盯着她,“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我都快被臭死了。“ 沈云卿:“总而言之,我们不是出城了吗?而且还没有引发动乱。“ 齐钰:“可怜的我被憋在棺材里面那么久,还得忍受那么恶心的气味,我怀疑你是故意整我的。 他的怀疑可不是空穴来风,沈云卿这人小心思贼多,就喜欢明里暗里捉弄人。 沈云卿:“谁让你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呢?这法子虽然恶心了点,但是实用不是吗?“ 第649章:背叛忠义 齐钰凑过来,“总之我可是受了不少委屈,你打算怎么弥补我?“ 沈云卿:“那……下次遇上这样的事,我躺棺材里面吧。“ 她想了想,“我现在眼睛蒙着纱带,他们认不出我,可不一定认不出你,所以还是得你躺着。“ “出了城,即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齐钰回过身往后面看去,他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问沈云卿,“真的决定好了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离开,便再难回来。 沈云卿眼睑慢慢镀了一层寒凉,“船来了吗?再不来的话,天可要黑了。“ 她既然下定决心两清了,就不会再回头。 …… 齐钰早已经准备好了船,他们上去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时辰。 落日余晖洒在江面上,一行行白鹭飞来,落霞孤鹜、水天一色。 沈云卿迎着风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她看不见,但她可以用身体去感觉。 此时此刻,她所在的地方一定很美。 “三哥,我们会到达哪个地方?“ 齐钰坐在沈云卿对面,他靠着窗。 从他的视线看过去,沈云卿的发丝被风吹乱,她的侧脸轮廓柔和流畅,肤色很白,就连光影打在她脸上,都是一种偏爱。 脱开那些心机和城府,她不过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好似从来没有触摸过风,所以像是得到至宝一样珍惜。 “我也不知道会到哪,一切随遇而安。“ 沈云卿:“可惜我还不能看见,我只能感受到耳畔呼啸而过的风,那样猛烈,夹杂着江水的湿气,还有落日的余温。“ 她从前把自己困在京城那一方天地里,与人斗与己斗,争权夺势,每一天都活得太累太累了。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放下所有。 毕竟结果都一样…… 恍惚中,沈云卿仿佛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什么?“齐钰问。 沈云卿自从视力不行后,听觉就特别敏感,“我是说,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齐钰竖起耳朵听了许久,“没有。“ 沈云卿嘟嘟囔囔道:“难不成真是我听错了……“ …… 江临已经骑着马追到江边了,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见江面一片开阔,不曾留下半点影子。 林风等人也从后面追过来,“王爷……“ 江临揪住林风的衣领,“你知道吗?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对不起。“林风无话可说,在这件事情中,他是最大的帮凶,他应当万劫不复、死不足惜。 可……他还没有救下小月,他不敢冒险。 江临:“林风,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不肯把真相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抽出身上佩剑,架在林风脖子上。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 林风闭着眼睛,“王爷想杀便杀,属下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是他欠江临和沈云卿的,一条命算不得什么。 江临:“好,很好。宁愿死也不肯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背叛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义?“ 第650章:不要真情实感 江临到底还是不忍心杀了这个跟了他十几年的人。 他反手把捡刺在地上,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本王的侍从。你只是一个阶下囚,来人,把他抓起来。“ 林风咬了咬唇,把那些不该说的话都憋回去,“谢王爷不杀之恩。“ 江临始终不明白,林风究竟是为了什么,宁愿背弃忠义、放弃前途,也要死死守住那个秘密。 可江临知道,林风绝对是清楚真相的。 江老爷子是如何死的?沈云卿为何那样恨他,她又为何会消失不见? 这一切种种,像是一个个圈套,牢牢地锁在江临身上。 江临不相信沈云卿死了,他只知道她是故意在避着她…… 她明明说好的,会等他回来的,为什么要食言呢? 江临从腰间拿出那个小荷包,上面的刺绣粗糙不看,明显是出自沈云卿的手笔。 她那样厌烦刺绣的人,会耗费心思为他准备这个荷包,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沈云卿,你究竟去了哪儿?“ 江临觉得自己快疯了,再这样下去,他将会没有半点理智可言,因为他满脑子都是沈云卿。 他想找到她,很想很想。 “传令下去,沿江两岸各县城,继续追查江洋大盗的踪迹,一旦遇到可疑人物,立即扣留,但不得有伤,清楚了吗?“ “是,王爷!“ 江临手里慢慢回握,他抬头望向江面,“没关系,我一日没找到你,便再找一日,你答应过我的,会一辈子陪着我,我们的一辈子还有那么长,你逃不掉的。“ …… 沈云卿的心突然咯噔一跳,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她不明白,心也会痛的吗? “竹儿。“ 竹儿听到叫声,立马过来了,“姑娘想做什么?“ 沈云卿:“去泡壶茶来。“ “好的。“经过上次一事,竹儿心里已经很是畏惧沈云卿了。 很快,竹儿已经拿着茶壶来了,“姑娘,你要的茶水好了。“ 沈云卿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喝茶,尽管她知道喝茶只会越发提神。 “竹儿,我问你,你多大了?“ 竹儿如实回答:“十七。“ “十七岁啊,你应该挺漂亮的吧。“沈云卿猜测着。 竹儿有些惶恐,“姑娘说笑了,我面相平平。“ 沈云卿:“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允许自己府上的丫鬟不漂亮的。“ 竹儿知道这个“他“指的事齐钰,“你很了解公子吗?“ 沈云卿:“有时候了解,有些时候又完全看不懂,总之我劝你一句,别对男人太上心,他不会喜欢你的。“ 竹儿眼里有些发酸,她认为沈云卿是在故意挑衅她,“我知道,公子喜欢的人是你。“ “我吗?“沈云卿摇摇头,“我一个瞎子,对你能有什么威胁?这天底下的男人,心里最爱的人永远只是他自己,所以我们女人千万不要太真情实感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颓废感。 竹儿还是觉得沈云卿在炫耀,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不由地愤愤问道:“那你喜欢公子吗?“ 第651章:利用之心 沈云卿:“我喜不喜欢你家公子,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她言语里带着一贯的轻蔑,好像从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竹儿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被公子这样对待还能够不动心的,所以她坚定认为沈云卿在欲擒故纵。不得不说一句,还真是有手段。 “对我不重要,可是对公子重要。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他很喜欢你吗?“ 沈云卿略微低着头,她当然知道,齐钰是喜欢她的。 可是她生命中所有的心动都给了另一个人,因他生因他死。 她不会再为别人动心,也不会放任自己爱上任何人。 爱情这种东西,果然是催命的毒药,开始甜到入骨,结果惨不忍睹。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忘记了吗?我是一个瞎子,我怎么看得出来他喜不喜欢呢?“ 竹儿小声嘀咕一句,还真是个没有心的…… “所以你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公子对你的好,却从来不打算以爱意回报他,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的人?“ 沈云卿愣了愣,她突然无言反驳,她的确是个自私的人,因为自私,所以才没脸没皮不知羞耻,呵…… 在生存面前,羞耻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云卿承认,她当初在地牢里写出“三哥“二字,就是为了让齐钰来救她出去,她想逃离有关江临的一切。 她一直都承认,她对齐钰,是有几分利用心思的。 竹儿还想说什么,但转身一看,恰好看到齐钰站在后面。 她脸色大惊,“公子,你怎么在……?“ 齐钰看上去心情不佳,“退下吧。“ “你都听到了?沈云卿问。 从竹儿进来的时候,齐钰就站在那里了,所以沈云卿和竹儿的对话,他一字不差都听到了。 “听到了。“ 沈云卿:“对不起啊……“ 齐钰印象中的沈云卿,可是不会和任何人道歉,她这样说,反而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亏欠的位置,把她和他拉开了距离。 “为什么道歉?“ 沈云卿:“竹儿也没说错,我的确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你对我的一切,却从来不打算回报你想要的,我是一个自私到底的女人。“ 齐钰倒宁愿沈云卿狡辩,不必说得如此直白,她大大方方承认了她不爱他,反倒是把所有的可能都斩断了。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爱上的人都是他?“ 沈云卿笑了笑,“我要是能想明白,就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了。如果真要找个理由,大概就是遇见他的时候,太早了,所以别的人就再也入不了眼了。“ 让她念念不忘的,从少时的那串糖葫芦开始,时至今日。 齐钰低着头,轻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认识在你和他之前呢?“ 沈云卿脸色木然,“什么?“ 齐钰讪讪一笑,“没什么,天色晚了,你休息吧。“ 他往回走,烛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寂寥而孤独。 沈云卿啊沈云卿,你这辈子遇见江临的时候,也不过十几岁。可我……我从上辈子就开始记住你了…… 第652章:金沙小镇 一夜过后,船靠岸了。 这是一个十分偏远的小镇。 沈云卿:“这是什么地方?“ 齐钰想了想,他也答不上来,他的原本意图不是走到这儿来的,是昨晚的风太大,莫名其妙就走错了路,所以干脆……随遇而安了。 “我去问问。“ 镇上的居民看上去都很是淳朴、朴素,他们一看见齐钰等人,就知道是外地人,不过脸色并没有惊讶的,反而习以为常了。 “你们是来问路的吧。“ 齐钰:“正是。敢问老伯,这儿是何处?“ “这儿啊,是金沙镇,出了这个镇过去就是西凉边境了,最近人荒马乱的,你们还是小心点吧。“ 齐钰心里默默想了想,原来已经到了西凉边境地带。 “那请问一下,镇上可有客栈?“ “有倒是有,不过啊,最近镇上闹鬼,你们自己斟酌着些,要不要在这里落脚了。“ 沈云卿听到“闹鬼“二字,反而来了点兴趣,“你说的闹鬼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啊。“路人看了看四周,像是在忌惮什么,他低声说:“就是真的有鬼呗。“ 然后,就小碎步走开了。 沈云卿是满脸迷茫,她扯了扯齐钰,“你怕鬼吗?“ 齐钰立马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他还拿扇子挡住自己的脸,故意躲在沈云卿身后,说:“怕,我可怕了,你可得保护我。“ 沈云卿:“……“ 她虽然看不见,但能够感受得出来,这个小镇的气氛不一般。 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在沈云卿头上,她伸手取下来,“这是什么?“ 齐钰接过来:“你真的想知道吗?“ 沈云卿:“不然呢?“ “是纸钱。“齐钰看着突然飘过来的纸钱,是一大堆一大堆,洋洋洒洒落在地面,“看来,这里还真是闹鬼了。“ 沈云卿:“我们现在离开肯定是不现实的了,风浪太大,容易翻船,还是找个客栈歇脚吧。至于这里闹不闹鬼,即便是真有鬼,也不敢碰上我们这群恶鬼头子吧。“ 倒是竹儿,已经吓得满脸都是冷汗了。 他们一行四人,沈云卿、齐钰,竹儿和冷言。 一脸无畏的沈云卿,真正被吓破胆的竹儿,假装害怕的齐钰,还有对自家主上特别嫌弃的冷言。 冷言简直是无语,他就想不通了,从前那么凶神恶煞的齐钰,怎么就怕鬼了呢? 齐钰对冷言的嫌弃视若无睹,他偏要害怕地拉着沈云卿的手。 …… 镇上的客栈很少,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可以勉强下脚的地方。 推开门,一股扑面而来的霉味,像是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冷言率先走进去,问道:“有没有人在?“ 他连问了三遍,才有人出来。 “吵什么吵?“出来的人是一个老婆婆,她拄着拐杖,看上去行动不太方便。 冷言都差点被吓了一跳,主要是这店里黑乎乎的,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婆婆,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道德经》,然后问道:“我们是在住宿的,可还有房间?“ 老婆婆的眼神扫过面前四人,她的眼珠很黑,看不见光的那种黑。 “有,多得很。跟我来吧。“ 她领着他们四个上了楼。 房间里面倒是很干净,没有霉味。 第653章:天黑之后不要出门 沈云卿看不见这老婆婆的脸,但她听声音感觉出来了,是一个年迈的女人。 “老婆婆,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吗?“ 老婆婆:“当然不是,我还有个儿子。不过他腿脚不好,只能在床上躺着。“ 沈云卿:“那你这里平时生意好吗?会不会忙不过来?“ 老婆婆:“哪有什么生意,这兵荒马乱的,要不是你们来了,我已经打算把店子给关了。“ 她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天黑之后,不要出门。“ 齐钰插了句嘴,“为什么不可以出门?“ 老婆婆的脸色似乎变了变,“没有为什么,不要出门就是不要出门。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反而是拄着拐杖离开了。 天黑之后,不要出门…… 在场四人莫名都觉得有点瘆得慌,尤其是竹儿。 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离开江南,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会不会是真的闹鬼啊?所以她才不让我们天黑出门?“ 冷言:“刚才一路走过来,看很多人脸色都不太对劲,就算不是闹鬼,也有别的原因。我们只是过客,好好待在房间里,等过几天,天气好转了,再动身离去就是了。“ “可……你们都不饿吗?“竹儿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冷言看了看他们三人,一个看不见、一个怕得要死,还有一个假装怕得要死…… 刚刚那个老婆婆才嘱咐过,天黑不要出门,可是不出门,总不能饿肚子吧。 罢了,只剩他自己了。 他说:“我去找吃的。“ 竹儿:“去吧去吧,等你回来。“ …… 这下,冷言离开了,只剩下沈云卿、齐钰、竹儿三人了。 齐钰表示自己很害怕,要和沈云卿待在一起,竹儿心里就更害怕了,也抓着沈云卿不肯撒手,他们就干脆一起围着桌子坐下来了。 沈云卿表示自己很无奈,“你们真的相信世上有鬼吗? 齐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竹儿:“我也是。“ 沈云卿:“…… 她对齐钰说:“竹儿也就罢了,你一个男子汉,还怕鬼,知不知羞?“ 齐钰:“男子汉又怎么了,还不准本公子怕鬼吗?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是真遇上鬼了怎么办?反正啊,我今天就是要和你待在一起。“ 竹儿从未见过齐钰动手打人,所以她潜意识里也是认为齐钰是不会武功的,“是啊是啊,人多力量大,姑娘,这时候你就别赶公子离开了,等冷护卫回来再说。“ 他们刚刚把“唯一“会武功的人,给弄出去找吃的了,剩下一堆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要是再分散开来,岂不是更危险? 沈云卿只想好好休息,奈何这两个人是谁也不愿意走,她只好叹息一声,“算了,等着吧。“ 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冷言回来。 竹儿不禁说:“冷护卫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该不会是遇见什么事了吧?“ 毕竟老婆婆嘱咐过,不让他们天黑出门,可冷言偏偏出去了…… 第654章:闹鬼死人 这许久不见人回来,更是验证了许多疑点。 就连齐钰也奇怪了,虽说冷言的身手和头脑都不及他,可也算得上是拔尖的高手了,就算是遇见什么“鬼“,应该也能迎刃而解,不至于现在还回不来? 至于沈云卿,脸色也不大好,她问齐钰:“你可有办法联系到冷言?“ “办法自然是有的。“齐钰刚刚说话,屋子里的蜡烛一瞬间全部都灭了。 竹儿一声尖叫,“啊!!! 沈云卿问:“发生什么了?“ “姑娘,屋子里的蜡烛都灭了,好黑……“竹儿生怕出事,她赶紧去抓沈云卿的手,可她根本看不见沈云卿在哪。 齐钰掏出自己的火折子,才稍微有了点亮光,他看见竹儿满屋子乱窜,而沈云卿倒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大概她本来就看不见,无论有没有烛光,她的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奇了怪了,怕不是真的在闹鬼。“ 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声音一会近一会远,就是让人抓不着,飘离悬乎。 竹儿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沈云卿身上了,毕竟她不敢去碰齐钰,“这是真的有鬼!“ 沈云卿:“你越是怕鬼,鬼就越是会找上门来,倒不如先坐下来。“ 竹儿即便是坐,也要挨着沈云卿一起坐,“姑娘,你真的不害怕吗?“ “因为害怕无用。“沈云卿反正也看不见。 这时候,齐钰已经很努力地在点蜡烛了,可不管他怎么点,都点不着。 窗外阴风阵阵,时不时地把窗户给吹开,连带着刮进来几张纸钱,真是晦气。 齐钰:“奇怪了,蜡烛点不着。“ 他只好举着火折子,放在桌上。 突然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飞进来贴在竹儿脸上,她取下来一看,“血!!!“ 惊叫一声后,竹儿就晕过去了,恰好倒在沈云卿身上。 沈云卿有点嫌弃地把竹儿推开,“晕了一个了,看来还真是有点邪门。“ 齐钰就装得更害怕了,“所以啊,你今天不能把我赶走,我胆子小,最怕鬼了。“ 沈云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齐钰:“什么?“ 沈云卿吐出两个字:“歌谣。“ 齐钰沉下心来,仔细听了听,还真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歌声,不过他却听不出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这腔调特别幽怨…… “对了,这几天刚好是清明节,该不会是恶鬼出山了吧。“ 沈云卿后背袭来一股寒气,她原本不信这些的,被他们这一惊一乍给弄的,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所以这些纸钱,是扫墓导致的,然后被风给吹了过来……那么,纸钱上的血呢?“ 齐钰辨别了下,道:“是人血,而且还是新鲜的人血,说明刚刚死了人。“ 他们同时都联想到了一个人,冷言。 “该不会是……“虽然说冷言没给过沈云卿什么好脸色,但他也不算有敌意,沈云卿自然不希望那个人是他。 可她和齐钰都有一种预感,这个死去的人就是冷言。 第655章:夏员外家的小姐 他们就这样坐着,等到了天亮。 那莫名其妙的歌谣已经消散了,房间里一地飘零的纸钱,偶尔几张粘着血。 齐钰对沈云卿说:“这个小镇处处透着古怪,还是不等了,我们出去看看。“ 沈云卿点了点头,既然来了这里,躲不开,还不如直面而上。 他们二人出来房间,只剩下还昏睡着的竹儿留在里面。 …… 下楼的时候,又遇上了那个老婆婆。 “几位昨晚休息得可好?“ 齐钰问道:“老人家,你这店晚上可不太安静啊,平时都这样的吗?“ 老婆婆咳了几声,道:“咳……最近镇上是有点不太平,从前不是这样的。“ 齐钰又问:“那你可有看见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同伴?“ “没看见。“老婆婆:“最近消失的人可不少,都劝过你们了,晚上不要出门,你们的那位同伴自求多福吧。“ 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像是早有预料。 …… 从客栈里出来,街上人烟稀少,偶尔出现的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脚步很快。 齐钰:“大白天的,这街上都没几个人,还真是离谱。旁边的门面也是关着的,这看着倒像是个死人镇。“ 沈云卿跟在齐钰身边走着,她想到了一点,“对了,我记得那客栈老婆婆说她还有个儿子,但我们是不是从来没听到过半点动静?“ 齐钰:“她不是说儿子瘫痪在床吗?不出来走动也是正常的。“ 沈云卿:“客栈就那么大,就算她儿子不出来走动,总不至于什么声音都没有吧。我觉得那个老婆婆也挺可疑的。“ “可惜这几天风浪太大,船走不了,只能在这里等几天了。“齐钰左看看右看看,这街上到处都飘散着纸钱,也无人清扫。 这时候,几个人匆匆从他身边跑过。 “又死人了,尸体还挂在前面墙上,赶紧回家吧!“ “这乱糟糟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齐钰现在就担心,冷言那小子会不会出事了,毕竟一整夜没有看见他人了, “去前面看看。“ 街上没什么人,这里围观的人倒是不少。 沈云卿感觉周围变吵了些,显然是人多了,“是有什么吗?“ 齐钰仔细地看了看那已经被抬下来的尸体,是一具女尸,紧接着,还有几具尸体陆续被抬下来。 “像是灭门,全家老少一个不留,看死亡时间,应该就是昨天晚上。“ 沈云卿:“会不会是昨天晚上那歌谣传来的时候……难怪还飘来了沾着血的纸钱。“ 齐钰抬头看了看匾额,“夏员外府,看来还是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一夕之间被灭门,确实很可疑。“ 旁边的路人看他们两个,像是外地人。 “你们这些外地人啊,现在怎么还敢过来?“ 齐钰:“此言何意?“ “近日来,已经有很多人失踪或者死亡,尤其是小姑娘,就好比这夏员外家的小姐,本是我们这儿的第一美人,现在也离奇死亡了。“ 沈云卿听着有些不对劲,“失踪的或者死亡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吗?“ 第656章:新来的住客 “那可不,现在我们都在认为是鬼王娶妻,故意挑些漂亮姑娘给掳走了,要是遇见反抗的,就把她的家人一并杀了……话说起来,这位夏员外也真是惨啊!“ 沈云卿想了想,“那每次有姑娘失踪之前的夜晚,都会传来铃铛声和歌声吗?“ 这路人脸色突然带了几分恐惧,“对对对,就是这个征兆,当天晚上若传来这种声音,第二天绝对有人失踪,我们都说啊,这是鬼王在娶新娘了。“ 他说着说着,觉得四面阴风阵阵,抖了抖肩膀就离开了。 沈云卿扯了扯齐钰的衣袖,“看来不是鬼,是有人在闹事。“ 这世上本无鬼,但有比鬼更可怕的人。 齐钰:“之前在江南的时候,便有不少年轻女子失踪,被卖给大户人家当瘦马,现在到了这小镇上,又遇上了鬼王娶妻,这会不会是同一批人呢?“ “有这个可能。“沈云卿原本是担心死的人会是冷言,可现在看来,他大概只是失踪了,“你不去联系联系你的手下吗?“ 齐钰:“联系了,没回应,该不会是真的和那群鬼缠上了吧。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鬼王娶妻把他抓走干什么?“ “刚才那个人说了,失踪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今天这个死去的夏小姐,还是当地第一美人。冷言一个男人,平白无故也不会被纠缠上,或许……是他撞见了什么秘密,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吧。“ 沈云卿猜测着。 齐钰:“冷言跟了我很多年,倒不至于这么容易丢掉性命,可能就是一时被缠住了。“ 沈云卿:“我们现在回客栈去,以不变应万变。“ ……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恰好又撞上了那老婆婆。 “回来了啊,找到你们的同伴了吗?“ 齐钰:“还没有。“ 老婆婆叹了声气,“那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很有可能是被鬼给抓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沈云卿问:“那老婆婆,你们可亲眼看见过这些鬼出来抓人?“ 老婆婆:“既然是鬼,又怎么能是人肉眼可见呢?小姑娘,你们还是待在房间里,晚上不要到处走动。“ 沈云卿:“知道了。“ 上楼的时候,齐钰发现走廊尽头的那件客房亮着灯,他问老婆婆:“你这儿是不是来了新的客人?“ 老婆婆点了点头,是啊,前不久来的。“ 齐钰心里好奇,还有谁和他们一样跑到这偏远小镇来投宿的? “是什么样的人?“ 老婆婆:“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和你们差不多大。“ “是么?那还挺有趣的。“ 齐钰上楼后,故意走到走廊里面,他敲了敲门。 “有人吗?“ 房间里面没有回应。 齐钰的眼神虽然是笑着的,但深藏杀意。 他不觉得有人会有闲情逸致跑到这地方来投宿,要么是跟着他们过来的,要么是别有所图…… “有人在里面吗?“ 齐钰又重复问了一遍。 只听见房间里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是有人的。 第657章:床上的断手 齐钰正在等待着这扇门打开,好让他看看是什么人。 结果那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没有往前的意思。 “什么事?“ 里面的人出声问道,隔着一扇门。 齐钰:“相逢即是有缘,能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相聚,不出来打声招呼吗?“ 里面那人语气冷淡,“没兴趣。“ 齐钰正打算强行推开这门,看看是何方神圣,被沈云卿给拉住了。 沈云卿道:“走吧,人家不想出来打招呼,不必勉强。“ …… 回到房间后,竹儿已经醒过来了,她醒来的时候,没看到沈云卿和齐钰,差点又被吓死。 “你们终于回来了,冷护卫人呢?“ 沈云卿:“失踪了。“ 竹儿的脸色一僵,“真的失踪了吗?他武功那么高,都能出事,该不会是真遇到鬼了吧。“ “或许吧。“沈云卿不打算和竹儿明说,以竹儿这脑子,说了反而更复杂。 沈云卿问:“对了,你知道住在走廊里面的那个客人吗?“ 竹儿:“好像一个时辰前,是有客人进来了。“ 沈云卿问:“可见过他长什么样?“ 竹儿摇头,“没有见过脸,就看见了一个背影,个头挺高的,看着有些瘦弱,步态也很贵气,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公子。“ 齐钰笑道:“那就更奇怪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公子,跑到这偏远的小客栈来,而且和我们还是先后脚。“ 这很难让人不怀疑,那人就是跟踪齐钰过来的。 沈云卿:“刚刚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了,挺陌生的。“ 齐钰:“所以……想个办法逼他露面?“ 沈云卿:“如果那人真是故意跟踪我们过来的,他既然敢搞得如此正大光明,显然是有底气的。可如果他不是跟踪我们过来的,恰好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十分可疑。这样吧,今天晚上……“ 她的话没有说完,传来一阵敲门声。 竹儿心惊胆战地过去开门,推开门,发现是客栈老婆婆。 “怎么了?“ 老婆婆抱了床被子过来,“今天晚上可能要变天了,给你们送床被子。“ 竹儿接过来,“谢谢。“ 老婆婆临走的时候,还往他们屋子里看了一眼,仿佛看见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眼神惊恐,手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离开了。 竹儿:“奇怪了,她眼神怎么像是看见鬼一样?我们房间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吗?“ 说话的时候,竹儿也往屋子里看了好几遍,不是挺正常的吗? 她把被子往里间床上一放,整理床铺的时候,看见了一只断手。 “啊!!! 竹儿惊恐大跳,“救命!“ 沈云卿差点都想捂住耳朵了,实在太刺耳了,“怎么了?“ “姑娘,我们床上有一只断手……“ 竹儿迅速地跑过来。 齐钰走过去一看,他把那只断手给挑了下来,上面还流淌着新鲜的血流,“这手……看着像是个女子的。“ 他回忆了下,不久前在夏员外府门口,看到的那具女尸,好像是断了一只手。 “我知道了,是夏小姐的手。“ 第658章:引鬼出洞 沈云卿:“你确定没有看错?“ 齐钰:“夏小姐的尸体上就少了一只右手,而现在床上的这手,恰好是女人的右手,我猜应该是她的。“ 竹儿浑身发抖,“那……那什么夏小姐的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房间里啊?“ 齐钰问竹儿:“今天你一直在房间里面吗?“ 竹儿点头,“是的。“ 齐钰:“那这只手很有可能是你醒之前,被塞进来的。“ 竹儿一想到,她睡在这床上的时候,有人偷偷往被子里塞了一只血淋淋的断手,她就浑身毛骨悚然…… 齐钰倒是一脸随意,口吻云淡风轻,道:“我看,是有人盯上我们了,原本是打算置身事外的,这下好了,避无可避。“ 沈云卿:“大概从我们踏上这个小镇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们故意把这只断手放在这里,无疑是一个警告,可他们要警告我们什么呢?“ 竹儿已经慌了,“要不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我总觉得这地方邪门得很。还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客栈的老婆婆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每次她拄着拐杖过来,我们都没有听到声音。“ 齐钰眉头一挑,他都没有想到,“竹儿,你倒是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沈云卿:“走路没有声音的人,要么是轻功极好,对于气息步伐的掌控已经炉火纯青,要么嘛,就是你们口中的鬼了。“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收弱。 竹儿吓得都快哭起来了,“她该不会真的是鬼吧……我们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吧!“ 沈云卿道:“如果她真是鬼,我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的。“ 竹儿:“那怎么办,我们是要乖乖等死吗?“ 她现在一想到那老婆婆的脸,就害怕得不行。 “慌什么,要死不还有这么多人一起吗?“沈云卿:“你先把这只断手清理掉吧。“ 竹儿心里害怕极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把断手给包好,放在一边。 齐钰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他发现窗户缝隙明显变松了,木质的窗上面有划痕,显然那只“鬼“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这里虽然是三楼,想从窗户外面爬进来,还是要有点功夫底子的。 他默默地把窗户关紧。 “我们就看看今晚,还有没有鬼出没?“ 沈云卿:“你是想守株待兔?“ 齐钰:“今天,是在我们二人离开之后,他才把手放进来的。要不我们就再试一试……“ 竹儿听到这话,“你们该不会是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吧?“ 齐钰:“你说对了。今天晚上,你就在床上装睡,我们在隔壁等着。一旦有什么动静了,我们再出来抓鬼。“ 竹儿急道:“不不……我不要……我害怕。“ 齐钰是笑着的,但笑意之下有几分狠绝,“竹儿啊,你现在不听我的命令了吗?“ 竹儿一肚子抱怨,凭什么就让她当这个诱饵呢?但她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是个不得宠的小丫鬟。 “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可要是那鬼来了,我该怎么办?“ 第659章:竹儿失踪 齐钰:“我们就在隔壁,有什么风吹草动,会立刻过来的。“ 竹儿内心害怕不已,她知道这是把自己当做诱饵,引着那鬼上门。她只能期望今天晚上,鬼不会再来了。 …… 这天夜里,阴风阵阵。 竹儿裹紧了衣服,她把门和窗都关得死死的,确认没有任何缝隙了,她搓了搓手臂,准备躺在床上装睡。 可竹儿一联想到在这张床上,不久前才出现过一只血淋淋的断手,她就不敢靠近。 尽管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了,但留下的阴影还在心里。 竹儿是硬着头皮躺下去,闭上眼睛,身子在不停发抖。 千万别来、千万别来、千万别来…… 竹儿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她只想平安度过今天晚上,可千万不要遇上鬼啊! …… 大概是因为内心恐惧,竹儿的精神高度紧张,她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儿开始有些困了,她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忽然间,一股寒气袭来。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竹儿脖子上,她伸手去摸了摸,竟是一手黏糊。 血,是血! 可这一次,竹儿还来不及惊呼,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 隔壁房间。 齐钰和沈云卿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有什么动静。 “今晚会不会无事发生?“ 齐钰侧脸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沈云卿的鬓发,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墙边,看着乖乖小小的一只。 沈云卿这段时间的听力十分敏感,可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要不再等等吧。“ 从冷言的失踪开始,再到床上的断手,显然是有“鬼“盯上他们了。 齐钰说:“本来是想抓鬼的,但我……却有点希望鬼今晚不要来了。“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就他们两个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 这一晚,十分安静,没有诡异的铃铛声,也没有歌谣。 可等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竹儿的人影了。 齐钰查看了下床铺,干净整洁,而窗户也是紧紧关着的,和昨天晚上一样,没有被动过。 “竹儿人不见了。“ 沈云卿脸色疑惑,“不见了?我们不是一直在隔壁守着吗?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齐钰:“而且屋子里的门和窗都是从里面关着的,就算那人要把竹儿带出去,总要打开一个地方吧。“ 他越想越不对劲,“不对……“ 沈云卿也猜到了,“这房间里面有密道。“ 齐钰:“昨天那只断手的出现,就是为了戏弄我们的,他故意把窗户打开了,让我们以为是跳窗而入,实际上不需要门窗,我们所站的地方就有进口。“ “难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竹儿……“沈云卿:“去找那个客栈老婆婆问问,这里是她的地盘,她知道密道在哪。“ 齐钰点了点头,带着沈云卿走下去。 下楼的时候,齐钰往走廊那边看过去,里间的那位客人一直没有露面,对外面的一切漠不关心。 他眯了眯眼眸,极力透过那扇门,去发现什么…… 第660章:面具男 他们找到老婆婆的时候,她正在擦洗东西,看上去是挺重要的物品。 “你这客栈的房间里面是不是有密道?“ 听到声音,老婆婆木讷地转过头来,看着齐钰,“年轻人,你胡说什么呢?“ 齐钰已经没有先前的好脾气了,“别再装了,我看根本不是闹鬼,是你这店有古怪。“ 老婆婆突然笑了一声,她把手中那个状似花瓶的物件给放了下来,“你们说我这店有古怪,可也是你们自己住进来的,并不是我这个老婆子求你们进来的。“ 齐钰:“整个镇子上只有你这一家可以落脚的客栈,即便是旁人,也会走进你这店里。可老人家,你开黑店,良心可过得去?“ “黑店?我黑你们什么了?“ 齐钰:“我的两个同伴,一个失踪至今没有消息,一个昨天夜里在房间离奇失踪,奇怪的是,连门和窗都没有被打开过……你还说你客栈里没有古怪?“ 老婆婆:“都说了晚上不太平,你们还不信,那我这老婆子有没有办法了,年轻人,你还是好好看管好身边的丫头,别到时候全部给走丢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悲哀,浅淡的,混在嘲讽之中,听不出来。 沈云卿拉了拉齐钰,“我们还是回房间里,先好好找一找吧。“ …… 竹儿的房间已经被反复找了好几遍,硬是没有找到任何密道。 齐钰锤了锤地板,并没有找到那个入口,显然也有些无奈了,“楼下那老婆婆绝对有问题,不行的话,把她抓过来好好审问一下。“ 沈云卿:“问不出来的。你没发现那老婆婆有些神神叨叨的,不太正常,我现在怀疑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客栈的秘密。“ “冷言的失踪、竹儿的失踪,绝对不是巧合了……“齐钰想起那老婆婆的最后一句话,“我啊,现在得好好盯着你,别到时候,你也在我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嘘……先别说话。“沈云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应该是从走廊里头传过来的。 那个住客出门了。 齐钰明白沈云卿的意思,他瞧瞧把眼睛放在门缝处,打算看一看那个人的真容。 依旧只有一个背影。 齐钰正想着让那人把背转过来的时候,那脚步声朝着他越来越近了。 “咚咚咚!“ 三声敲门。 齐钰和沈云卿同时间,心口都颤了一下。 他问:“是谁?“ 门外传来一句:“你们的东西掉了。“ 齐钰把门打开,他以为自己可以看见那个住客的脸了,没想到竟然是带着面具的。 “这个。“面具男把手中的发钗交过去,“应该是你们的。“ 毕竟这楼里只有他们几个住客,而发钗是年轻女子之物,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沈云卿的。 沈云卿接过发钗,她看不见这男人身形如何,但莫名的……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她说:“谢谢。“ 面具男的眼神从沈云卿脸上滑过,他不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步态轻盈。 第661章:沈云卿消失 齐钰明显没有看见沈云卿这几天戴过,“这发钗是你刚才掉的吗?“ 沈云卿:“不是,几天前就不见了。“ 齐钰:“几天前?“ 沈云卿嘴角勾了勾,“在我们进入这家客栈之前,我的发钗就掉了。所以并不是他在客栈里捡到的。“ 齐钰明白了,“也就是说,他是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而他刚刚当面把发钗给你,已经是打算暴露自己的意图了。“ 沈云卿问:“你见过他,长得如何一副面孔?“ “戴了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齐钰仔细回忆了下那面具男的眼睛,瞳孔泛着淡蓝色,深邃明亮,和大齐百姓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这个小镇是大齐边境,过去之后便是西凉,那个面具男是西凉人也不足为奇。 “我怀疑他是西凉人。“ 沈云卿对于西凉有一种生理性的反感,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西凉人为何要跟踪我们?“ “谁知道呢?“齐钰觉得已经不能在这个客栈里待下去了,处处都透露着古怪,“我们现在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就当齐钰推开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是茫茫一片烟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怎会如此??? 齐钰下意识去抓沈云卿的手,可他发现自己抓住了只是一截衣袖。 与此同时,沈云卿脚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一脚踩空,她整个人往下掉了进去。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齐钰就没看见沈云卿了。 他的视线里一片烟雾茫茫,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齐钰自己都不敢相信,沈云卿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这一刻,他的心突然就空了。 什么情绪都还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好不容易才把沈云卿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绝对不能再次失去她! “沈云卿,你在哪?能听到我说话吗?“ 齐钰感觉自己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回响着。 他反复喊了好几遍她的名字,没有回应。 “为什么会这样?“齐钰不断挥开眼前的浓雾,他当然不信这些事什么妖术,只是手段高明的障眼法罢了。 …… 沈云卿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同时她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自己在下坠。 过了好久,整个人趴在地上。 她撑着手打算站起来,嗅到了地上的血腥味。 很浓重的一股血腥味,而她手上黏黏糊糊的东西,自然就是鲜血了。 “竹儿会不会也是掉在了这个地方……“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脚步声靠近、再靠近……停在沈云卿面前。 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个算是近日来最好的货色了吧,想必主上会很满意。“ 另外一个直接拎着沈云卿的脖子,把她给提了起来,他反复看了几遍,“啧啧,可惜是个瞎子。“ “有这张脸,还管什么瞎子不瞎子的,再说了有些人就有这个癖好……“ 随着,便是一连串猥琐的笑声。 沈云卿联想到那些无辜失踪的年轻女子,还有小镇上流传的“鬼王娶妻“,该不会就是这一帮人吧…… 她心里暗暗叹息,这运气还真是不好。 第662章:怀疑 那两个男子把沈云卿的手脚都给绑了起来,然后装进麻袋里面,他们有些好奇。 “这瞎子还挺听话,一点反抗都没有。“ “大概脑子也是蠢的吧……哈哈哈……“ 自始至终,沈云卿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她知道,盲目的反抗不会有半点用处,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地上那一滩黏糊糊的血,显然死过人,说不定就是和她一样境况的女子,在反抗之后被无情杀害。 沈云卿还是想活着的,和这些刽子手硬碰硬没用,她得想个法子,好好琢磨。 …… 不一会儿,周遭摇摇晃晃。 沈云卿猜测,应该是上了马车。 马车越跑越快。 沈云卿有些头晕恶心,一直强忍着自己没有吐出来。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下。 同样是那两个男人,粗鲁地把沈云卿扛下来,往里头走了几步,然后再粗鲁地扔下来,像是对待牲口一样,没有半点人应有的感情。 沈云卿一进来,听到身边有些细微的哭声,应该是和她一样的女子。 紧接着,那两个男人朝着沈云卿走来,沈云卿以为是对着自己来的,没想到他们抓起了她身边的一个女子。 “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们了,放开我!“ 女子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让很多人不寒而栗。 男人说:“这个是刀疤那边要的,你送过去。“ “刀疤“这两个字显然是一个人的代号,但一出来,女子显然更害怕了,她拼命地挣扎,无意识地抓住了旁边人的手。 “救救我,我不要……我不要去!“ 沈云卿没想到自己的手被女子死死抓住,指甲在她手腕上留下了血痕,可见其用力之深。 然而这一刻,沈云卿连自己都救不了,她当然也救不了这个女子。 男人似乎很生气,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女子脸上,“别给脸不要脸,不想活命的,就直说!“ 他到底还是把她给拉了出去。 只是女子那绝望的求救声,让沈云卿心里发麻。 这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那个刀疤又是什么样的人?她的下场又该会如何? 想着想着,沈云卿默默地抱住了自己双臂。 她开始怀疑,这一切原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那人,为何会如此精妙地知道她所有步骤呢? …… 房间里,还有几个女子,她们各自缩在角落里,脸色绝望而恐惧。 进了这里的人,就逃不出去了。 身边有人一直在低声抽泣着,这种断断续续的哭声,让沈云卿心里有些烦闷,她往墙角靠了靠。 沈云卿问这个哭泣的女子,“我问一下,你是怎么被抓进这儿来的?“ 女子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走在路上,然后就……“ 她说着说着又哭。 沈云卿:“那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吗?“ 女子:“还能是做什么的,不过就是做皮肉生意的,谁若是不听话,就当场打死……这几天,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我好害怕……“ 第663章:每隔三天 沈云卿问:“他们是固定一段时间,进来带一个人走吗?“ 女子哭哭啼啼地说:“基本上是每隔三天吧,三天时间,他们就会挑选一个人带走。“ 沈云卿:“那……刀疤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听到这个名字,都那么害怕?“ “你是不知道,去了刀疤那里的人,就没有能活过一个月的,全部都是被活活折磨而死……“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一提到“刀疤“这个名字,从心而外都是害怕。 沈云卿没有再说话,她往后靠着,闭目养神中。 …… 这被关进来的女子们,显然都陷入了绝望,她们数着日子,便可以知道自己的死期了。 对沈云卿来说,黑夜和白天都一样,她无法分辨到底过了多久,不过按照那人送饭的频率推算,应该是一天一次。 第三次的时候,也就是第三天了。 房门再次被打开。 那两个男人又走了进来。 这次被带走的,是曾经和沈云卿说过话的姑娘,她哭了那么久,临到这一刻,反而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像是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无力,无可奈何,无救。 …… 沈云卿听见他们两个在嘀嘀咕咕。 “听说那位喜欢偏瘦一点的,可别送错了。“ “知道了……“ 他们比了个手势,对着人堆里指了几个,然后有专门押解的人进来了。 沈云卿没有想到自己也成了这其中的一员,她的双手被绳索绑得死死的,有人在前面牵着她走,活生生像是在牵着等待宰割的羔羊。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发出任何求救声。 因为她知道,这里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倒不如养精蓄锐。 这带走沈云卿的人,大概是怕她发出声音,拿了一大团棉布塞进她的嘴里,还不忘警告一句。 “老实点,不然杀了你!“ 沈云卿被赶上了马车,虽然这个人只说了一句话,但他的口音特别严重,听起来就不像是大齐人。 尤其这儿处于大齐边境,靠着西凉。 说明这些人是西凉来的。 …… 马车一路颠颠晃晃,沈云卿头不知道撞了多少次,看来这出境的道路真是崎岖不平。 大概是过了两三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因为已经到了关口。 出了这个关口,就是西凉。 所以关口的检查十分严苛。 看守关口的侍卫,拦下了马车。 “干什么的?“ “各位大爷,我们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做的什么生意?“ “茶……茶叶,卖茶叶的。“ 侍卫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把车上的东西抬下来,我们要检查。“ 车上哪有什么东西?只有沈云卿。这些西凉人赶紧道:“大爷这……这不太好吧。“ 侍卫:“给你三个数,立刻把车上的东西抬下来,否则立刻逮捕。“ 近日全国都在追踪那个“江洋大盗“,尤其是摄政王殿下还亲自追过来了,这等严重性,侍卫们但凡有眼睛也看得出来,上头都那么看重,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第664章:卖茶叶 这两个西凉人面面相觑,然后往车后走去。 那些侍卫也跟着过来看了。 沈云卿心想,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闹出一点动静,虽然说她也不太相信这些侍卫。 明面上是打着抓捕“江洋大盗“,实际上不过是江临的一个借口罢了,他在追踪她。 沈云卿此刻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如果她被这些侍卫发现了,不就是又回到了江临眼前,她苦心孤诣想逃脱的地狱…… 可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搜查结束,马车离开关口,便是西凉。 一旦离开了大齐,她接下来的生死也难以预料。 …… 这个马车是有隔层的,沈云卿在下面的隔层里面。 所以当侍卫跟过来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沈云卿。 他随意挑开了一个袋子,“这就是你们要卖到西凉的茶叶?“ “是啊,官爷们,这都是最上好的茶叶,西凉那边好这一口。我们都是普通做生意的百姓,可以让我们出关了吗?“ 侍卫们看了几眼,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打算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们转身之际,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声音。 撞击车厢的声音…… “什么人?“ 他们立刻拔剑,对准这个马车。 沈云卿被关在里层,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死死绑着,就连嘴巴也被堵着,刚才她是用尽力气才撞了那么一下,就盼着能弄出一点动静。 与其坐以待毙,真的被送到西凉去,倒不如被这些侍卫给当做逃犯抓起来,至少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此刻,这两个西凉人脸色都绿了,其中一个脑筋激灵。 “大爷,没什么人,就是我养的一条狗,在马车里乱窜,这才有了声音。“ 侍卫:“狗?“ 很显然,他不相信。 “是啊是啊,就是狗,我给您拉出来看看就知道了。“他往马车里爬上去,然后从里头拉出来一只小黑狗。 “官差大爷,您看,就是这条不懂事的狗,成天在车里乱窜。“ 看到这狗的时候,侍卫才渐渐把兵器收了。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条小狗,不拉出来看看,我还以为你车里藏了什么人呢!“ “好了好了,走吧,别耽误我们做事。“ …… “谢谢官差大爷!“ 他们把车门一关,准备出发了。 这时候,从不远处走来一个白衣男子。 “参见王爷! 所有的官差齐齐下跪。 江临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查了这么久,可曾有什么发现?“ “回王爷的话,已经逮捕到三个可疑人犯,已经送往监牢。“ 江临眉头凝了凝,“三个……身形面相如何?“ “身形高大粗壮,且脸部有刺青,定是死牢里出来的逃犯无疑了。“ 大齐有个规矩,进了死牢的人,脸部都要刺一个“囚“字,所以他们拿这个抓人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江临眼神里反而有几分失落,他想要抓捕的可疑人,从来不是这些逃犯,而是沈云卿。 只听得他淡淡一声,“知道了。“ 江临侧眸,看着不远处即将离开的马车,“这马车是干什么的?“ “王爷,他们是去西凉的茶商,卖茶叶的,已经查过了,没有问题。“ 第665章:擦肩 “茶叶……“江临脑海中自然浮现起沈云卿的模样,她向来喜欢喝茶,且对茶叶有一定的研究,能说出个中道理。 她最爱的茶,是雨后雪青,用初晨的雨露泡制最妙,清冽中带着一丝甜味,回味起来却悠长。 “王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她最爱喝茶了。“ …… 此时此刻,沈云卿缩在马车最底层,恰恰好听到了江临的声音。 时隔一年。 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完全遗忘他的一切,实际上,她什么都忘不了。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熟悉,熟悉到沈云卿还不需要回忆,她的身体就生理性记起来了。 她甚至能通过他的语气,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态举止。 他,就站在她身边啊! 江临啊江临,你当初既然那么狠心,现如今又为何跨越千山万水、追到这里来呢? 沈云卿想不明白,这大概是独属于江临本人的一种游戏。 江临可以像神明一样,把他的爱意施舍给沈云卿,让她误以为自己来到了人间;他也可以像魔鬼一样,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然后推她入地狱…… 他就是享受着自己操控她的快乐,想要她生,她便生;想要她死,她便死…… 毕竟被爱着的人,永远都高高在上。 沈云卿一动不动,死死咬着嘴里的棉布,不发出半点声音。 她宁愿被卖去西凉,也不愿意再见到他。 她恨他,恨之入骨。 …… “驾!“ 马车上的人扬鞭一挥,甩在马屁股上,马撒开蹄子就狂奔,迅速地离开了关口。 江临看着那离去的马车,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手,无意识地覆上了自己的心口。 沈云卿曾在这里刺了一个伤口,明明已经过去一年了,再深的伤口都能结痂,可这个……偏偏时不时地流血发炎…… 就好比此刻,疼得厉害。 到底是心疼,还是伤口疼? 江临已经分不清了。 他望着远方,低声问道:“沈云卿,你究竟去了哪里?“ …… 马车出了关口,便是入了西凉地盘。 自从上次大战落败,西凉这边的气氛显然有些压抑,道路上可见不少乞丐,还有卖儿卖女的人家。 在生活面前,一切都苦难都显得那么寻常。 马车停下来了,沈云卿被他们从车里拖出来。 因为之前在关口的那点动静,这两个人差点被吓死,他们拿着手里的马鞭,甩在沈云卿身上。 “小贱人,还想逃是吗?“ “逃啊,继续逃啊!还敢撞马车,生怕他们发现不了是吧?“ “看我不打死你!!“ “……“ 这两个人本就是有武功底子在身上的,下手力度极重,不过几鞭子下去,就能打得人皮开肉绽。 沈云卿一直闷着没有说话,从她离开大齐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可即便是猜到这个下场,沈云卿也没有让江临发现她在马车上。 如果肉体疼一点,可以让心暂时忘记疼痛的话…… 打吧,最好是把她打死…… 第666章:一个物件 其中一个比较冷静点,打得差不多了就收手。 “好了,别把她真的打死了,货还没送到手,要是死了,我们拿不到钱。“ 他把沈云卿扛起来,往一个大宅子走去。 或许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走的是后门。 …… “人给你送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他把沈云卿当做货物一样,往地上一扔。 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暗绿色衣服的男人,这男人一头辫子,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刀,在沈云卿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 大概是见沈云卿没有动弹,宛若死人。 他嫌弃地说了一句:“我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 “人没死呢,不信你试试。“这人抓住沈云卿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绿衣男子看到沈云卿的脸时,有些微微诧异,他嘲讽道:“怎么送来了一个瞎子?“ “虽然是个瞎子,可这等货色,世间能找出几个?说不定你家主子就喜欢这一款呢?“ 绿衣男子犹豫了会,他在端详着沈云卿的脸,“好吧,按照惯例,五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五十两?莫不是在打发乞丐?这可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少说也得一百两……“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回头一看,杀了他的人,正好是自己的同伴。 所谓的同伴阴冷一笑,“五十两就五十两。“ 在利益面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绿衣男子拿出一个钱袋,放在他手里,“还是你识相些。“ 然后,绿衣男子把沈云卿给抱了起来,往院子里面走。 …… 沈云卿看不清,但她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可她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绿衣男子把沈云卿放在凳子上,他有些惋惜:“瞧瞧这满身的伤,要是损了皮相,岂不是浪费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缠绕在沈云卿眼睛上的纱带。 顿时,刺眼的光让沈云卿的眼睛格外生疼。 绿衣男子道:“那人说的不错,还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人,就是有点可惜,是个瞎子。“ 他转头吩咐:“来人,把她好好洗干净。“ 说完的口吻,俨然就是把沈云卿当作一个物件。 沈云卿不由在想,那些失踪的女子,是不是全部和她现如今一个下场? …… 纱带被扯开了,沈云卿能稍微看见一点点。 这个府邸很大,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说是西凉有头有脸的大官的住所了。 上来的几个婢女,拉着沈云卿往后院的温泉里走。 西凉的女子力气大,直接把沈云卿给推进了水里。 不识水性的人突然碰到了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慌。 “干……干什么?“沈云卿呛了一鼻子的水。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把你洗干净。“ 这些丫鬟的语气像是习以为常了,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见的多了,也就没什么了。 沈云卿能够感觉到她们的手在扒拉着自己的衣服,她不喜欢这种任人摆布的滋味。 “不要过来。“ 第667章:贺兰穆再遇 这温泉的水深难测,且雾气氤氲,沈云卿看不清楚,一脚踩空。 温水漫过了沈云卿的头顶,从她的口鼻灌入,她伸手去抓住旁边能抓住的一切,却只摸到了几块滑溜溜的石头。 大片大片的水涌进来,沈云卿的身子在下沉,这种溺水窒息的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不知是谁突然从水里揽住了沈云卿的腰,飞身而上。 那一堆的丫鬟们脸色有些惊恐,纷纷跪在地上,“参见主上……“ 男人抱着沈云卿从这一堆丫鬟中间离开,他的步伐很慢,任由沈云卿身上湿漉漉的水滴在他他的衣服上。 …… 沈云卿没有看见他的脸,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但她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很强烈的危险气息。 “你是谁?“ “连我都认不出了吗?“男人把沈云卿给摔在了床上,他病态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沈云卿听出来了,“你是贺兰穆?“ 贺兰穆弯腰站过去,他这时候才发现沈云卿的眼睛不太对劲。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瞎了?“ 沈云卿原先很避讳这个字眼,可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开始复盘这一切。 很难不怀疑,这一切都是贺兰穆早就计划好的了。 从踏入那家客栈开始,他的人已经在盯着她了…… 然后一步步来到这里。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沈云卿嘴边淡淡嘲讽,道:“你可真是费心了,就为了把我这个瞎子抓过来。“ 贺兰穆的眼眸暗了暗,淡蓝的瞳孔幽邃难测,谁也无法看出来他心底在想什么,谁也看不透。 眼前这个女人,他可是恨了一年,恨得咬牙切齿。 在大齐的那段时间,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置他于死地,他也不会使用苦肉计,仓皇回到西凉。 可如今看见她这般模样,倒也没有比他好得到哪去…… 贺兰穆笑了一声,“沈云卿,此时此刻的你,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吗?怎么混成了如斯落魄的模样?“ 他扫了一眼,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她,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和皮肉贴在一起,倒是很显得她身形单薄,还有那背上一大片的鞭伤。 实在是很难让人,把她和从前那个趾高气昂的沈云卿联系在一起。 沈云卿:“那也与你无关。“ 贺兰穆俯身,抬起了沈云卿的下颚,“你不是自诩聪明,怎么到了今天,还看不清局势呢?我不是赢家,你却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沈云卿笑着道:“行了,我承认,我是失败者,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贺兰穆最想做的,是把沈云卿身上这些傲骨一根根折断,他就是要完完全全地摧毁她,让她心甘情愿臣服。 沈云卿记得,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回到西凉的贺兰穆,应该已经称王了。 可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显然不是西凉王宫。 这就说明,贺兰穆还没有登基为王。 是因为他回去得太早,所以打乱了这一世的发展轨迹了吗? 第668章:折磨 沈云卿问:“客栈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不是你?“ 贺兰穆没有想到,沈云卿会这么快就猜到这里了。 不过是她,倒也正常。 “你怎么猜出来的?“ 沈云卿:“不难猜到。我记得你是会幻术的,所以在能在那客栈里制造一片迷雾,当着齐钰的面把我给掳走。只是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既然是我,又为何多此一举,要在这里等着我被那些人贩子带过来。果然疯子的心思,我永远理解不了。“ 贺兰穆:“谁让我就喜欢等待呢?看着猎物乖乖地按照我设计的路线,一步步进入牢笼,不是很有趣吗?“ 他的手指自她侧脸游离往下,从她纤细的脖颈,一路滑到她的肩膀…… 这种触感让沈云卿不由恶心,原来她竟是如此厌恶除了江临之外的所有肢体接触,她推开他的手,“离我远点。“ 贺兰穆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莫名觉得有些讽刺,“沈云卿,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处境?在这里,我是掌权者,而你……“ 他眼角一弯,“你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 此刻,他若是想杀了她,简直是易如反掌,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可惜啊,直接杀了太无趣了,他得好好折磨她。 贺兰穆掐着沈云卿的脖子,把她往下面按,“你现在向我示弱求饶,说不定我还能让你多活几天。“ 沈云卿张嘴咬在了贺兰穆手腕上,她本来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可这些人就是要逼她,既然如此,倒不如来个玉石俱焚…… 贺兰穆吃痛,甩开了手,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卿,此刻却咧着嘴笑。 血从她的嘴角里流出来,说不出的诡艳…… 沈云卿:“你以为我想活着吗?“ 自从江老爷子死后,沈云卿的世界就变得一片灰暗,她千方百计地逃离那个人,她以为……只要逃离他,心就不会痛了,就可以生存下来了…… 实际上,她从来就没有成功逃离。 既是如此,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贺兰穆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再看了看沈云卿,她常说他是疯子,原来她也好不到哪去。 他就不信掌控不了她了…… 西凉这边的天气不如大齐,偶尔的一阵风过来,都是带着寒意的,尤其是落在湿漉漉的沈云卿身上,她无意识地战栗起来。 冷…… 贺兰穆大概是看见了沈云卿的颤抖,他对外说了句,“来人,准备一套衣服来。“ 丫鬟推门而入,她手里捧着的是一套西凉女人的衣着。 西凉女子的服饰和大齐女子的服饰,有很大的不同。 不过沈云卿的长相,一眼看得出来是大齐人,丫鬟也不知道自己选择这套衣服,是对还是不对。 贺兰穆把衣服扔在沈云卿身上,“换了。“ 沈云卿见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愣愣地坐着,就是不动。 贺兰穆反问:“眼睛看不清了,连衣服也不会穿了?“ 沈云卿:“贺兰皇子,你很喜欢看着别人在你眼前脱衣服吗?“ 第669章:我不喜欢有人越俎代庖 贺兰穆眼里有几分玩味,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他不但没有出去,反而还朝前走了几步,“你说对了,我还真是有这个癖好。“ 沈云卿冷着脸,恬不知耻。“ “随便你怎么说吧。“贺兰穆的眼神轻飘飘地扫了沈云卿全身,“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我亲自动手给你换?“ 沈云卿没有应声,她算是明白了,贺兰穆这是摆明了想要羞辱她,她干脆什么都不做。 “嗯,挺好。“贺兰穆:“你以为这样有用?“ “我知道无用。“沈云卿:“贺兰皇子,你说的对,你是掌权者,我是阶下囚,我的生死荣辱都在你手心中拿捏,既然如此,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她连死都不在乎了,还用得着在乎别的吗? 无非就是还剩这具残破的身子骨,还用得着守身如玉吗? 贺兰穆大概没有料到,沈云卿会破罐子破摔,他宁愿她像刚才咬他那样,有反抗才有趣味。 “是不在乎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不在乎?“ 他捏住她的手,将她往后一推,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她的衣带…… 周围的丫鬟低着头,脸色倏地一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沈云卿眼神木然,她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轮廓,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不难想到,他一定是带着胜利者的表情。 如果她不在乎了,那么他所得到的也就不值一提。 …… 近在咫尺,贺兰穆能清晰看见沈云卿的眼睫,他记得最深的就是她一双眼睛,美丽而狡黠,能勾魂心魄。 然而,现在却是一潭死水。 她这个人,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一具木头。 这不是贺兰穆想要的,他骤然起身,坐在她身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气,“是谁弄伤了你的眼睛?“ 沈云卿:“这对你而言重要吗?看着你昔日的仇人落魄至此,你应该只有高兴,不应该生气才对。“ 贺兰穆:“你说的对,看着我昔日的仇人变成这样,我应该是高兴的。可既然是我的仇人,她是生是死是伤是残,都应该由我决定,我不喜欢有人越俎代庖。“ 沈云卿抿了抿嘴,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回想这件事情。 她能说变成这般模样,全拜她最爱的男人所赐吗? 这才是对她最伤的一件事。 …… 贺兰穆伸手想去触碰沈云卿的眉眼,她侧脸避开,摆明了是不想有任何干系。 沈云卿一脸矜傲,道:“如果折辱一个瞎子,能让你有成就感的话,你随意吧。“ 贺兰穆冷笑,“的确是没什么成就感。“ 他原以为,他能折辱的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而不是眼前这个自暴自弃的瞎子。 贺兰穆起身离开,不忘对旁边的丫鬟吩咐:“一个时辰之后,我要看见她光鲜亮丽地站在我面前。“ 丫鬟点头,“奴婢知道。“ …… 等到贺兰穆离开之后,丫鬟围到沈云卿身边,“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敢对主上冷言相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沈云卿对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感,她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别碰我,我自己会穿。“ 丫鬟:“你?看都看不清,知道怎么穿吗?愚蠢的大齐女人!“ 第670章:喜欢上一个弃妇 沈云卿的确没有穿过西凉女子的服饰,她也不喜欢。 丫鬟:“主上只给了我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劝你乖乖听话,惹恼了他,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丫鬟也不等沈云卿磨磨蹭蹭了,直接上手给她拔光了。 待看到她后背的伤时,“你……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沈云卿没有说话,这点伤也算不了什么了,她只是更厌恶这种被当做木偶的感觉。 然而丫鬟只想把她打扮成精致美丽的娃娃,然后送去她的主上面前邀功。 …… 一个时辰之后。 沈云卿被迫带到了贺兰穆面前。 贺兰穆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不由一亮。 他原以为大齐女人不适合西凉的服饰,可这套衣服在沈云卿身上,就恰到好处。 一袭水红色的珠纱,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轻盈的袖口衬得她双臂纤细,裙摆及踝,更修饰她双腿修长。 腰间挂着的那串细碎的铃铛,随着她走来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云卿的头发被散开,然后分梳了两条长辫子,额前点缀了一缕流苏,将她原本明艳的脸庞,更添加了几分妖媚。 倒真是有几分西凉女子的姿态。 贺兰穆走过去,拉着沈云卿的手,带着她坐在饭桌前。 “来,吃菜。“ 沈云卿别过脸去,并不想吃贺兰穆夹过来的东西。 “怎么,你想绝食不成?“贺兰穆捏住沈云卿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然后再喂进去。 贺兰穆半是警告一句:“好好听话。“ 西凉的饮食风格和大齐的很是不同,沈云卿没适应过来,只觉得味同嚼蜡。 她见自己反抗不了,也就接受了。 贺兰穆:“等会,我会让西凉的巫医过来,给你看看眼睛。“ 他想了很久,折磨一个瞎子的确没什么意思,至少先把她治好,然后再慢慢摧毁……那样才好玩不是? 沈云卿:“你就这么在意我的眼睛吗?“ “是啊,我在意。“贺兰穆凝视着沈云卿的双眼,“沈云卿,你最好按照我的吩咐,乖乖的。“ 沈云卿道:“原来贺兰皇子是想把我变成你的玩偶啊,既然如此,何不早说呢?承认你喜欢我,有那么困难吗?“ 她嘴角的笑意凉薄,带着明显的讽刺。 “喜欢?呵……“贺兰穆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反而急了起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你这样的弃妇?你是江临不要的人。“ 沈云卿:“是啊,我是弃妇。那么你又是什么呢?精心给我打扮,强迫我进食,还不让我死,你究竟是想折磨我呢,还是想得到我?贺兰穆,你摸摸自己的心。“ 贺兰穆气急,他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打翻。 所有的碗摔在地上,一片粉碎。 下人们跪了一地,“主上息怒!“ “沈云卿!“贺兰穆几乎是咬牙切齿喊出她的名字,“你凭什么还能如此高高在上?“ 沈云卿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风雨如疾,自身云淡风轻。 “谁让你喜欢上了一个弃妇呢? 第671章:巫医胡大仙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平静地没有半点波澜,落在旁人眼中,却更是显得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意思。 沈云卿总是能这般,四两拨千斤地把羞辱加倍送还回去,即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贺兰穆掐着沈云卿的脖子,将她给拎了起来,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喜欢她,永远都不会。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到现在还留着你的性命,从来不是因为喜欢,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沈云卿:“我从来没有高看我自己,我只是觉得你可怜。如你所言,我只是一个被江临遗弃的女人,你却要费尽心思地把我带回家,战场情场都失意的你,明明喜欢却不肯认清现实,死要撑面子的你,还不够可怜吗?“ 她的语气悲悯中掺杂着笑意。 贺兰穆冷喝一声,“够了。“ 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贺兰穆,引发了他的喘疾,他不由松开了掐着沈云卿脖子的手,咳嗽起来。 只见他的脸色惨白得有些可怕…… 这积年累月的旧疾,从来都没有根治过。 一堆人过来围在贺兰穆身边,“主上……“ 贺兰穆满脸都是杀气,“滚,都给我滚!“ 他颤颤巍巍地掏出药瓶,一口饮下,这才平复了点。 贺兰穆看着满地狼藉,再看了看那个罪魁祸首沈云卿,她倒是漠不关心地站在一旁,脸上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他突然勾起一抹笑容,“沈云卿,我差点就中了你的计。“ 其实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永远擅长攻击别人的弱点,蛇蝎美人莫过如此。 丫鬟走过来:“主上,巫医大人过来了。“ “知道了。“ 贺兰穆侧眸看向沈云卿,他拉着她的手,强迫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腰间细碎的铃铛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撩人。 尤其她这一身红衣,烈焰似火,配上她冷冰冰的表情,还真是有莫名的反差美感。 贺兰穆按着沈云卿的肩膀坐下,他低头凑在她耳边说,“红色很适合你。“ 沈云卿侧开脸,下意识躲避关于贺兰穆的一切。 贺兰穆偏偏把她的脸扭正,“你有句话没说错,我现在就是把你当成一个漂亮的玩偶,任我取乐,你越反抗,我就越有成就感。“ …… 没多久,那个巫医走了过来,这儿的人都称他为胡大仙,只有受到尊崇的巫医才能被称之为大仙。 胡大仙可以说是西凉王室中最德高望重的大夫,若不是贺兰穆来请,他未必会到。 这会儿,胡大仙看了看沈云卿,虽然她身穿西凉服饰,但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大齐女人。 因为两国常常交战的原因,西凉人向来不喜大齐人。 胡大仙的不满表现在脸上了,让他给一个大齐女人看病,这无疑是一种羞辱。 他对贺兰穆说:“没想到殿下的府中,竟然还养着大齐的娇花。“ 他们西凉人本就直来直去,有什么不满的就会当场说出来,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 胡大仙在西凉也是有一定威望的,他可不会太惯着贺兰穆。 第672章:惨败吗 贺兰穆如果还是从前的贺兰穆,他或许会对胡大仙卑躬屈膝,可今时今日的他,已经掌控了大半个西凉,离称王就差一步了。 他如何还能忍得下旁人的脸色? “她是大齐的娇花,亦或者是西凉的玫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救好她的眼睛,你就得救好。“ 贺兰穆是带着笑意的,可他的眼神却阴鸷无比,他的语气很轻,口吻确是命令。 胡大仙单是对上贺兰穆的眼神,就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短短一年时间,他是看着这个贺兰穆爬到这个位置的,就连如今的王上都得看他的颜面。 他只好忍下这口气,仔细查看了沈云卿的双眼。 …… 时间有点漫长。 贺兰穆表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实际上也捏了一把汗,他反复在提醒自己,他不是喜欢沈云卿,而只是想看见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罢了。 “胡大仙,可有得救?“ 胡大仙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头晃了晃,左耳垂挂着的珠环跟着晃了晃。 “救……倒是也有救,不过嘛……“他话说到一半。 贺兰穆:“不过什么?“ 胡大仙:“时间比较漫长而已,殿下成天对着一个瞎子姑娘,我怕是等不到她恢复的那天,你就腻味了。“ “呵……“贺兰穆:“这倒是实话。所以胡大仙,你最好还是快点让她的眼睛恢复,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自始至终,沈云卿就像个玩偶一样坐着不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胡大仙走后,留下了药方。 西凉的药浓烈且苦,单单是闻着气味,就让人皱起眉头。 贺兰穆把药摆在沈云卿面前,“喝了。“ 他见沈云卿不动,“我希望你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把药递在她嘴边,强硬性地灌进去。 “咳……“沈云卿推开贺兰穆的手,“你就这么盼着我的眼睛恢复吗?“ 贺兰穆的唇角渐渐弯起,“是啊,我要让你清清楚楚地看着我,是如何俯瞰天下的。“ 沈云卿:“你不过是江临的手下败将而已,一年前惨败,竟还妄想着坐拥天下?实在是笑话。“ “惨败?“贺兰穆的脸色有点僵硬,当时的他,根本不是输给了江临,而是…… 罢了,现在提这些也没意思。 该是他的,他自然会亲手拿回来。 贺兰穆:“你还妄想以这招来气我,可惜我不会中计了。“ 他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周围的下人分跪两侧。 贺兰穆的步子很急,沈云卿在看不清路的情况下,一路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摔了。 他一路拖着她回到了房间。 “砰!“ 门被骤然打开,又迅速关上。 沈云卿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脱衣服。 她问:“你想干什么?“ 贺兰穆慢慢解开自己的外衣,道:“沈云卿,你要记得,你是我费尽心思花重金买回来的女人,和这府上其余的侍妾婢女没什么不同,你若是能好好取悦于我,说不定我会待你温柔一点。“ 第673章:恶心 说完的时间,贺兰穆把房间的灯火给熄灭了,他抱着沈云卿,把她扔在了床上。 怀中的女子瘦弱不堪,也毫无生气,像极了漂亮的玩偶。 他勾起她的下巴,单薄的唇落在她的锁骨处,“知道怎么取悦一个男人么?现在,我让你吻我。“ 沈云卿只觉得刺骨的寒凉,像是坠落了深渊,四面八方涌来的水要将她淹没。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何不早说呢?“ 沈云卿扯了扯唇角,她笑得有些恶劣,“我曾经吻过也拥抱别的男人,你任何想和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和别人做过了,你现在还觉得有趣吗?“ 这突然的话,浇灭了贺兰穆的所有兴致,他脸色大变,松开了手,将她甩在床下。 “恶心。“ 沈云卿挣扎着爬起来,“能恶心到你,也算是我的本事了。“ 贺兰穆心里一股没名头的怒火,直接走了出去。 …… 夜色下,凉风阵阵。 西凉的早晚温差特别大,明明白天是烈日炎炎,夜晚就是寒风如冰了。 一个男人从身后走来,给贺兰穆裹了层披风,道:“主上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 贺兰穆说:“狄先,你不明白。“ 狄先可是陪着贺兰穆,从大齐回到西凉的人,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贺兰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属下早说了,杀了那个女人,什么祸事便都没有了。“ 贺兰穆笑了,“难道我们没有杀过她吗?一而再再而三,她都活下来了,反而给了我一计杀招。“ 他可不会忘记,沈云卿当时在大齐,是如何借用赵沐儿的手,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 若不是他使用苦肉计,骗得了大齐先帝的信任,早就已经死在那儿了,如何还回得来? 此间种种,一言难尽。 贺兰穆对沈云卿的感情十分复杂,他们是棋逢对手,也是互为死敌。 尽管如此,在他已经占据上风的现在,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沈云卿,他却不想动手了。 他想留着她一条性命,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 狄先垂下眼眸:“主上喜欢那个女人。“ “你也觉得我喜欢她?“贺兰穆才不承认,“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多恨她吗?“ 狄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反而道:“主上对于最恨的大皇子,是断了他双手双脚,将他变成了一个废人。你说你恨那个女人,却却请来巫医给她治病,你真的确定自己恨她吗?“ 贺兰穆的眼眸渐渐冷去,“当然。我当然恨她。我把她劫回来,我为她治眼睛,只不过是我折辱她的一个方式罢了。“ “既然如此,那主上现在又苦恼什么呢?“ 狄先可是清楚地看见,贺兰穆刚刚把沈云卿带进了他的卧房,在此之前,他没让任何一个女人进去过。 贺兰穆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在苦恼什么呢? 明明沈云卿已经是他掌中的一只蝼蚁,他想要她生,她便只能生;他想要她死,她就只能死。 还有什么事值得苦恼的呢? 第674章:值得 贺兰穆没有说话。 反倒是狄先说了,“因为主上没有得到她的心,所以你在苦恼。“ 贺兰穆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狄先,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脾气大好,敢屡次挑衅我了?“ 狄先略退半步,“属下不敢。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云卿那个女人对主上来说绝对是个祸患,既是祸患,就不能留,请主上立即杀了她!“ 这句话,贺兰穆听都听腻了,从大齐到西凉,狄先说了无数遍,要他杀了沈云卿。 “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一个瞎了的女人,至于让你如此耿耿于怀吗?“贺兰穆盯着狄先的脸,“还是说……你对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狄先的心口颤了一下,他立即跪在贺兰穆面前。 “主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沈云卿,只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绝无其余任何心思。“ 贺兰穆歪着头,“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你反应倒是很强烈。“ 狄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已经是冷汗连连。 “主上可以怀疑任何事,但请不要怀疑我的忠诚。“ 贺兰穆:“起来吧。我没有怀疑你的忠诚。“ 狄先是贺兰穆生母留下来的人,是陪着贺兰穆十几年的人,如果连他都不忠心了,贺兰穆身边也就没有忠心的人了。 狄先松了一口气,站起来。 他转移话题道: “听说大齐正在全国追捕一个江洋大盗,属下怀疑,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沈云卿。主上不杀她也行,大可以把她拿去和江临谈条件,或者引诱他进入圈套……“ 贺兰穆有些迷惑,“狄先,你让我拿一个女人去和江临谈条件,是在讽刺我吗?还是……你也认为我输了?“ 狄先:“属下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办法。主上离成功就差一步了,难道还要等下去吗?“ “够了。“贺兰穆下颚微抬,“我会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打败江临,不需要用这些伎俩。“ 上次大战,贺兰穆不是输给了江临,他是输给了西凉。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他的兄长在背后捅了他狠狠一刀…… 若非如此,贺兰穆绝不会让江临得胜归京。 …… 狄先算是看出来了,贺兰穆就是嘴硬,他舍不得把沈云卿送还给江临。 既然主子下不了手,那就让他来吧,即便是当个恶人又如何?只要能除去那个妖孽,别的都不重要了。 然而,贺兰穆仿佛能看透狄先心里在想什么,“我可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动她,你明白了吗?“ 狄先咬了咬牙,“主上这般护着她,究竟值得吗?“ “我觉得值。“ 贺兰穆掏出那一个香囊,这里面还剩着几颗枇杷糖丸,只不过已经发了霉,显然是许久之前的。 他舍不得吃,留着当个念想,可不就成了这般模样了。 回到西凉后,贺兰穆找了许多人去炼制一样的枇杷糖丸,可没有一个能炼出一模一样的,他就知道了,只有沈云卿才是他的药。 第675章:奴隶营 翌日。 贺兰穆侧眸看向一脸木然的沈云卿,他说:“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西凉的风向来是比大齐烈的,其间还混着不少烟沙,吹在人脸上,有一种粗糙的刮伤感。 临走的时候,贺兰穆还特意给沈云卿戴了个斗篷,把她的整张脸都给挡起来。 贺兰穆把沈云卿抱上马,自己坐在后面,手臂环绕着她,拉着缰绳。 “驾!“ 这一片,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荒漠。 烈日之下,连空气都变得焦灼。 沈云卿身上还有没有痊愈的鞭伤,这一路颠簸,让她的那些伤口反复裂开,不少都渗出了血,但因是穿着红色的衣裙,看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贺兰穆终于勒住了缰绳,沈云卿缓了一口气,她听到周遭声音嘈杂,很是混乱。 贺兰穆把她抱下来,“猜猜这是哪里?“ 沈云卿站稳了脚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在混乱和嘈杂中,她听出了好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 其中,有老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再仔细听,还有小孩子的…… 沈云卿自认为是个没什么怜悯心的人,但听到如斯惨叫,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抽动了一下。 贺兰穆抬起眼眸,阴鸷的眼神看向前方,“这儿是西凉最下等的奴隶营业,但凡是进了这儿的人,不死也得被扒成皮。“ 他抓着沈云卿的手腕,往前走了几步,让她更加近距离地感受到这里的凄惨。 “沈云卿,你自诩聪明,不妨猜一猜,如果我把你送进里面,你可以活几天?“ 他的语气很平静,依然藏不住话中的威胁和恐吓。 沈云卿脚下有些松软,想必是站在沙地上,扑面而来的是血腥味,还有各种肮脏堆积起来的腐臭味…… 令人作呕。 这时候,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西凉男人,牵着一条绳子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女子,她们脸上身上全是脏兮兮的,早已经分辨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也看不出她们长得如何一副模样。 光膀子男子手里还拿着辫子,如同赶牲口一样,赶着这些被绳索绑起来的女子。 “走快点!“ 而这些女子表情麻木,像是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了,也仿佛接受了自己被迫成为“牲口“的命运。 只有末尾的那个姑娘,还在求饶,她以为自己足够卑微,就会被放过。 贺兰穆问沈云卿:“你猜这些大齐女子会被送到何处?“ 他话里行间强调了“大齐女子“四字,气息很冷漠,落在沈云卿耳畔,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沈云卿不难想到,如果是大齐女子的话,沦落西凉的奴隶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西凉人恨大齐入骨,自然不会放过她们。 只是沈云卿觉得有些无奈,男人们发起的战争,到后来承担罪孽的却是这些弱女子,世道自古如此。 她低着眼眸,只说:“我猜不到。“ 贺兰穆:“她们会被送到西凉将士们的军营,任人玩乐,到死为止……“ 第676章:任人宰割 沈云卿的手掌不禁蜷缩成拳,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她从前只知道贺兰穆是个没有人性的疯子,为了称王弑兄杀父,可她今时今刻才真正了解了他有多疯。 “贺兰穆,我真看不起你。不能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赢回来,只能拿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气。“ “你看不起我又如何?“贺兰穆经历那长达十余年的质子生涯中,早就不是常人了,他没有半点正常人会有的怜悯和同理心。 这时候,那绳子末尾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往沈云卿这边跑来。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这小姑娘不过才十二三岁,个头都还没有发育完全,她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所以她才拼尽力气求救。 她手里抓着沈云卿的裙摆,这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大齐女子,想来是有点地位的,尽管是蒙着脸的。 “你救救我……“ 少女的哭喊让人心惊。 那个光膀子的男人拿着鞭子又走过来了,他一鞭鞭甩在少女的身上,企图用武力来让她屈服。 “还不快起来!“ 少女已经把沈云卿当作她的救命稻草了,“你也是大齐人,你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沈云卿的指甲狠狠嵌入自己的掌心里,是啊,她也是大齐人,她也是女人,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和趴在地上的这个少女,没什么不同。 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时间早晚罢了。 沈云卿淡淡开口,“我救不了你。“ 她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她甚至还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救别人呢? 少女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见死不救,你真的枉为大齐人!我恨你……“ 她的手死死抓着沈云卿的脚腕,像是硬生生要把沈云卿一同拉入地狱。 …… 贺兰穆站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好戏。 这便是赤裸裸的人性。 等到少女要扑过来的时候,贺兰穆才把她一脚踢开,他对那光膀子的中年男人说道:“带下去。“ 沈云卿手上已经被抓出了几道血痕,即便她看不见那少女的面容,但那些凄厉狰狞的声音,一时半会是忘不了了。 “沈云卿,你知道你走到今天,致命伤是什么吗?“贺兰穆笑了笑,“就是你那可笑的同情心。看看这个人,刚刚还在苦苦哀求你,此时看着你的眼神,却恨不得想要杀了你。“ 而贺兰穆就不一样了,他仇恨这个世间所有人和事,他永远不会有半点同情心。 沈云卿:“不难理解这个姑娘的恨意。本来已经接受了命运,可她看到和她一样的大齐女人,凭什么我能光鲜亮丽地站在这里,而她却要被你们送去军营?自然心里会生出恨意。而这一切的源头,是你们残忍的这些西凉人。“ 贺兰穆反问:“西凉人残忍,你以为大齐的人就不残忍吗?沈云卿,你大概是没看见过江临刀下的累累白骨,所以才如此自以为是!“ 第677章:不许死了 他笑着说:“你心中君子如玉的江临,也曾是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谁又比谁高贵呢?“ 果然,在提到“江临“二字的时候,沈云卿的表情还是有微妙的变化,时至今日,她还是不能听到他的名字。 在沈云卿心中,江临做过的最残忍的一件事,就是亲手杀了这个世上曾经最爱他的人,的确也算不得什么高贵,他和贺兰穆都是一样残忍的人。 她没有反驳,“贺兰穆,你说的对,你有本事就去杀了江临,或许就不用拿这些弱女子出气了。“ 这倒是让贺兰穆有些惊讶,他以为沈云卿会继续维护江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或许……贺兰穆该好好想想,为什么沈云卿放着摄政王妃的位置不要,反而一路逃离江临,宁愿落在西凉人手里,也不愿意被江临找到。 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贺兰穆自嘲地笑了下,他为什么要去关心沈云卿和江临之间发生了什么? …… 贺兰穆:“刚才那些女人的下场,你也算是感受到了,如果你不想变得和她们一样,就跪下来低头求我。“ 他今日带她过来,本就是一种威胁。 贺兰穆知道,其实沈云卿和他是一样的人,拿所谓的同情心来威胁她,是没有效果的,只有让她自己感受到切实的恐惧,才有效果。 沈云卿冷笑一声,“求你?做梦吧。“ 贺兰穆反问道:“沈云卿,你当真不怕?“ 沈云卿说:“你还有什么招数一并使出来吧,别让我继续看不起你。“ “好啊,很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贺兰穆咬了咬牙关,他抓住沈云卿的双手,将她绑在马后面。 随着他扬鞭而起,骏马狂奔。 沈云卿被一路拖行。 漫天黄沙,肉体和沙石磨砺,画出了一条血线。 贺兰穆没有看身后拖着的人,他一路往前走去。 他就不信了,没有办法可以让她低头。 …… 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贺兰穆始终没有听到沈云卿的求饶声,她甚至没有半点反抗,像是一具“尸体“。 他气愤之余,翻身下马,把沈云卿给解开了。 此时的沈云卿,气息奄奄,出气多进气少,身体也变得十分冰冷。 贺兰穆一碰,便是满手的血。 他心里竟然开始有些慌了,明明他只是想让她低个头而已,他并不想让她死的…… 于是,贺兰穆抱着浑身是血的沈云卿,迅速回到了府中。 “去传胡大仙过来!“ 下人们还是头一次看见他们主上如此急切的模样,再联想到他怀里看着要死了的女人,便是什么心思也不敢乱想了。 …… 胡大仙没有想到,不过一天时间,他就来了这里两次。 西凉人若非重病,是不会轻易请巫医来看的。 胡大仙简直是一肚子怨气,奈何是贺兰穆,他不敢撒气罢了。 他调侃道:“殿下,这姑娘昨天还活着的,怎么今天就要死了的样子……“ 贺兰穆一脸烦躁,他冷冷命令一句:“不许让她死了。“ 第678章:糖葫芦变成刀子 胡大仙莫名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个大齐女人死了,贺兰穆一定会让他陪葬。 可胡大仙就是搞不懂了,既然贺兰穆这么在乎这个大齐女人的性命,又为什么要搞成这幅样子? 难怪西凉人背地里都说贺兰穆是个疯子。 胡大仙也算是体验到了贺兰穆的疯劲,一个能废掉自己兄长双手双脚的人,能是什么正常人? 只是这些话,胡大仙不敢当着贺兰穆的面说出来。 …… 这一天,只看见丫鬟们端出去一盆一盆的血水。 直到晚上,沈云卿也没有醒过来。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京城,回到了豫王府。 江老爷子还在,正乐呵呵地对着沈云卿招手,“丫头,快过来陪我下棋!“ 沈云卿乖乖地走过去,老爷子棋品不好,总是喜欢悔棋,不过这次她让着他了。 她听见老爷子一脸骄傲地说,“看吧,我能赢你!“ 沈云卿只是笑笑,没有反驳,“是是是,你赢了!“ 回头看去的时候,江临正从门后走进来。 他一身白衣,周遭披着黄昏的光影,仿佛把落日余温也一并来进来了。 他温柔地喊她的小名,独属于他的小名。 “卿卿……“ 沈云卿小跑过去,扑进江临的怀中,她喜欢他的怀抱,喜欢他怀抱里清淡的萱草气息。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了?“ 江临摸了摸沈云卿的头,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串糖葫芦,“甜的。“ 沈云卿刚伸手去接,却看见江临手中的糖葫芦变成了一把利刃。 而他原本温柔浅笑的脸,也变得十分冷漠。 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拿着那把利刃,刺进了沈云卿心里。 他用最刻薄的语气说:“沈云卿,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不配得到爱。“ 沈云卿看着自己心口汩汩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她还来不及品尝那串糖葫芦的甜,怎么就……变成刀子了呢? “不……不要……“ …… 贺兰穆一直守在沈云卿床头,他表情冷漠看着她。 当听见沈云卿嘴里一声声“江临“的时候,贺兰穆的眉头皱起来了,那种没有头的愤怒从心底窜起,如同火焰一样,越烧越烈。 贺兰穆伸手掐住沈云卿的脖子,“不许喊他的名字!“ 此时的沈云卿在梦境中,她的眼前只有江临那决绝冷漠的脸,还有心口那沾着血的刀。 她一遍遍地叫他,一遍遍地问他。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咳咳……“ 大概是真的差点把沈云卿掐死了,贺兰穆才松开了手。 他轻柔地拂开了她的鬓发,眼神也变得没有那么冷漠了,像是变了个人。 “沈云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床上的女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偶尔还带着几句哭声,她的五官皱在一起,没有舒展过,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贺兰穆听不清别的,唯独她口中的“江临“二字异常清晰,她反反复复喊着的,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第679章:下死手 贺兰穆的手落在沈云卿眉眼的位置,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啊,这大概也是能让人动心的一个理由吧。 他只承认,他喜欢这双眼睛而已。 “我应该怎么做呢?“ 贺兰穆是在问沈云卿,也是在问自己。 明明他只是想让她臣服而已,既是如此,把她变成永久封存的尸体不是更好吗? 到底……是哪里不忍心了? 贺兰穆自认为生来就没有心软这种念头,那又为什么唯独对她下不了死手了呢? 时至今日,他还是那个输家。 …… 贺兰穆神色有些落寞,他缓缓收回手,离开之际,为她盖好了被角。 西凉的夜空,月亮格外耀眼。 贺兰穆负手而立,满脸都是心事。 狄先跟在后面走来,“主上,你现在应该烦心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你自己的大业。虽然西凉王病危,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可他那几个嫡亲的弟弟,始终在虎视眈眈,就等着他病势,然后一举抢夺西凉王的位置。你的敌人,不仅仅是那些不中用的皇子,还有这些所谓的皇叔们。“ 他是在提醒贺兰穆,不要忘了大事。 这几天,因为沈云卿那个女人,贺兰穆显然已经不知道孰轻孰重了。 “我知道。“贺兰穆转过身来,“我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当然不会忘记什么是最重要的。“ 狄先:“属下最近听说,荣王和南宫大将军走得很近,我们应该提防着了。“ “南宫将军?他不是一直保持中立吗,不掺和这些党派之争。“ “谁知道呢?大将军手里有兵权,自然是香饽饽,人人都想拉拢,若无必要,我们也不便与他为敌。“ “看来要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心思了。“贺兰穆的眼眸闪过几分算计的光泽。 …… 这天,沈云卿醒来后,意外发现自己的视力恢复了一点,虽然还是看得不太清,但好歹是能认清路了,不至于摔跤。 她从床上下来,一个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云卿从前经常告诫自己,只要没死,就不会输,就有赢的可能,所以从小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毒打,她都可以挺过来。 仔细想来,她这一生,所有的示弱委屈,都用在了江临面前。 门外的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推门而入。 她们对这个大齐女人没什么好感,只不过是看在主子的面上,才过来伺候的。 见沈云卿要下床走动,她们立刻围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我想喝水。“ “你坐着,我给你倒来。“ 婢女受了死命令,必须看好沈云卿,所以她们像看守囚犯一样盯着沈云卿,即便是一点点动作,也逃不开她们都视线。 沈云卿心想,今天贺兰穆大概没有在府上,所以这些婢女才盯得这么严,她得想个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水来了。“婢女把杯子递给沈云卿。 沈云卿勾了勾唇角,心里有个计划了,她故意手一抖,“太烫了!“ 水杯摔在地上,一地狼藉。 婢女脸色不满,“你……“ 沈云卿:“重新给我换杯冷的来。“ 第680章:南宫烈 婢女心里生气,但又只好乖乖地再去倒一杯来。 沈云卿偷偷摸摸地藏了一块茶杯碎片,这是她唯一的“武器“了。 很快,这小婢女又端了杯水过来,“这下可不烫了吧!“ 沈云卿喝了一口,“我想去园子里走走。“ 婢女扫了沈云卿一圈,心想主子好像没有禁止她去园子里逛,便同意了。 “好吧。“ …… 一路上,这个婢女都在跟着沈云卿,大概还是担心她逃跑。 沈云卿在观察这府邸的地形,不算很典型的西凉世家大院,隐隐有几分大齐的风格。 贺兰穆的审美偏清幽,奢侈体现在内而不在外,所以乍一看,算不上富丽堂皇,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千金难求之物。 但她不是在看这府上的风景,而是在观察那个地方适合逃走。 沈云卿突然咳嗽起来,她扶着栏杆弯下腰,看起来像是身体大不舒服。 婢女蹲下来看她:“你怎么了?“ 沈云卿握着碎瓷片的手,绕到婢女脑后,用那锋利的边缘抵在她脖颈处。 而后,沈云卿抬眸看向她,“不要乱动。“ 婢女:“你……你要干什么?“ 沈云卿拉着她的手,拖着进了假山里头, “现在,把你外头的这身衣裳脱下来。“ 沈云卿的眼神凶狠起来,自带凛冽杀机。 婢女正考虑要不要大喊救兵,但沈云卿手里的瓷片就刺在她咽喉的位置,她根本不敢乱动,只好颤颤巍巍地解开自己的外衣…… 沈云卿看了一眼,“还有你头上的珠花也取下来。“ 婢女:“都给你了……“ 沈云卿问:“你现在实话告诉我,从这个位置出发,往哪边走可以到后门?“ 婢女猜到了,沈云卿果然是想逃走。 沈云卿的手往前推了推,那瓷片刺进了她脖颈里,流了一滴血,“说。“ 婢女没有办法,只好给她指了个方向…… 沈云卿这时候绕到婢女背后,一掌给她打晕过去,然后换上了那套衣服。 …… 这一路,沈云卿低着头,走到了府邸的后门。 看守后门的是两个小侍卫。 “你干什么? 沈云卿回答:“出去买点东西。“ 这两侍卫大概也没多想,毕竟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主子在府里关了一只金丝雀,而且看她穿着打扮都是府中婢女的一贯姿态,便让她出去了。 沈云卿从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 她应该庆幸的是,贺兰穆今天没有在家。 …… 此时的贺兰穆,正在与西凉的南宫将军,对坐喝茶。 南宫烈是西凉唯一有大将军封号的人,手握兵权,是各个党派意图拉拢之人。 他已经年过四十,但面容俊美,五官精致,看上去依然丰神俊朗。 只不过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却始终没有娶妻生子,只是收养了一个义子。 谁也不知道南宫烈心里是为了什么,有权有势,且容貌出众,西凉多的是女子想嫁给她为妻,却都被他一一拒绝。 有传言道,南宫烈心里有一位挚爱,只不过已经香消玉损,他始终走不出来,至此不愿意接纳任何人。 第681章:逃离 贺兰穆对南宫烈了解不深,他只是知道,拉拢此人对自己有很大帮助。 “将军觉得今日这茶如何?“ 南宫烈虽然是武将莽夫,但对于品茶这事,却钻研得有几分功力了,“是大齐那边来的茶叶。“ 贺兰穆:“这的确是大齐来的茶叶,将军从前喝过?“ 南宫烈的眼神有些微变,像是想起了什么过往,他缓缓地放下茶杯,“是喝过,十几年前了。“ 贺兰穆:“十几年前的一杯茶,将军都还记得,可见记忆力超凡。“ 南宫烈的性子不是那种绕来绕去的,他喜欢开门见山,“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贺兰穆讪讪一笑,“不为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罢了。自从我回到西凉,还没有和将军单独见过面呢?“ “我与殿下素来并无交情,也没什么话好说。“ 南宫烈不是个容易给人面子的,他不喜欢和这些皇子们打交道。 虽然贺兰穆不过是回到西凉一年时间,但已经是把整个西凉搅得天翻地覆了,他可不是个什么简单的货色。 “将军和我没有交情,这不重要。“贺兰穆面上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我听说,荣王前不久来见过将军,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说到这里,南宫烈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是又如何?“ 贺兰穆:“父王病重,荣王却私下与将军来往,这事若传出去,还不知世人会怎么想呢?“ 南宫烈身子往后靠了靠,“所以殿下你的意思,是指本人与荣王意图不轨吗?“ 他的语气粗粝,带着战场特有的杀伐之气。 贺兰穆勾起一抹笑意,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将军几句话,莫要站错了队,惹来杀身之祸。“ 这一刻,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空气里充斥的都是杀机。 然而这时候,有人匆匆跑到贺兰穆身边,“主上,那个女人跑了。“ 贺兰穆的脸色骤变,他从来没有失控过,“你说什么?“ “她打晕了婢女,换上了下人的衣服,从后门溜走了。“ 贺兰穆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梗,他捂着心口,此时也来不及顾虑身边的南宫烈了,疾步离开了。 …… 府上已经没有沈云卿的踪影。 那个婢女跪在地上,“主上,都是她打晕了我,不是我放她走的……“ 贺兰穆不想听到半句解释,他只看到了结果,就是沈云卿跑了。 他花费了那么多精力,设计出那么大的一场局,才把沈云卿引到这里来。 可她竟然逃走了! 贺兰穆直接掐住了这婢女的脖子,只听得“咔嚓“一声,骨头断裂,她瞪大着眼睛死了。 此刻的贺兰穆,俨然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浑身都是杀气,阴鸷冰冷。 贺兰穆看着手上沾着的人血,只觉得十分嫌弃,他擦了擦,道:“她身上有伤,眼睛还不大好,肯定跑不远,都给我去找。“ 他是细声慢语地说着,却人所有人心生恶寒。 第682章:你是谁派来的刺客 沈云卿不了解西凉的地理,她身上带着伤,不能走得太快了,否认牵扯到伤口,容易开裂。 可到了晚上,天黑下来,沈云卿那原本没恢复的视力,就更看不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跑到了何处。 她只知道,只要自己还有力气,就要跑,不然贺兰穆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 眼下天已经黑了,沈云卿根本分辨不出自己站在什么位置,她的视线里是一片黑色。 沈云卿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忽然,眼前袭来一阵狂风。 一匹马正在往沈云卿面前跑来,马上的人勒紧了绳子,可还是不小心撞到了沈云卿。 “什么人?“ 他们以为是刺客,纷纷拔出佩刀,对准沈云卿。 后面的马车跟着停下,南宫烈从里头走出来,“何人敢在我面前生事?“ 沈云卿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她稀里糊涂地就被当作刺客抓起来了。 那些侍卫押着她,走到南宫烈面前,“将军,是个女刺客!“ 南宫烈让人打了盏灯笼过来,昏暗的灯光照在了沈云卿脸上。 他看清了这张脸。 恍然间,南宫烈的心头一滞,莫名有几分熟悉感。 他面无表情地说:“既然是刺客,就带回去好好盘问。“ …… 一盆冷水泼在了沈云卿脸上,将她给弄醒了。 “说,你是谁派来的刺客,敢行刺我们大将军?“ 沈云卿还没反应过来,天牢里刺眼的火焰,让她眼睛疼得厉害,她看了许久,才看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是被贺兰穆给抓回去了吗? 侍卫把沈云卿吊起来,“我劝你还是老实招了,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可以免去皮肉之苦。“ 沈云卿越听越不对劲,她原本是怀疑自己被贺兰穆抓回去了,可这里的人,说出来的话都那么奇怪。 什么刺客???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飘过来,正好看见了南宫烈。 不过一眼,沈云卿心里有一种难以说出来的感觉,莫名的熟悉感……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 南宫烈心里有着和沈云卿一样的感觉,他正坐在不远处,问道:“你是谁?“ 沈云卿看他们的服装,心想,大概是西凉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若是说出来自己是谁,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刺客,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罢了。“ “普通的过路人……“南宫烈盯着沈云卿的脸,看了许久,“你是大齐人。“ “大齐人“这几个字,在西凉就是一种敏感,会被当作奸细。 沈云卿顶着这样一张脸,就算不承认自己是大齐人也没有办法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无意碰见你们而已,就这么简单。“ 身边的侍卫斥道:“还在死鸭子嘴硬!看来不用点刑罚,你是不肯招认了?“ 他说着说着,拿起火堆里的烙铁,就要往沈云卿身上烫去。 这烧红的烙铁,落在身上,一定会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疤。 南宫烈道:“我劝你还是老实招认了,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 第683章:鸢尾花胎记 那烧红的烙铁就停留在沈云卿脸庞,即便没有碰到,那灼热的温度也烧得发疼。 沈云卿心知肚明,自从大战之后,对于西凉人来说,任何一个大齐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她只要顶着这张大齐人的脸,再多的解释都是无力空白的。 然后可笑的是,沈云卿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是谁,就要死在他的手里了,有些不甘心罢了。 沈云卿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干裂的唇角动了动,“在我临死之前,总得让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吧,说来可笑,我总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她抬手的时候,宽松的衣袖往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南宫烈清楚地看见了沈云卿手腕上的胎记。 一朵盛放的鸢尾花…… 这一刻,南宫烈的眼睛里只有惊讶。 怎么会…… 南宫烈几乎是飞速般地站在了沈云卿面前,捏住了她的手腕,“你这个胎记是怎么来的?“ 沈云卿完全看不懂此人的意思,“胎记就是胎记,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忽然间,南宫烈整个人都在隐隐颤抖着,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手掌太过用力。 沈云卿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该不会是想要捏断她的骨头吧,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那么多了。 她跑了一天的路,还莫名其妙被这些人当作刺客,已经很累很累了,她想睡觉。 沈云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南宫烈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劲太大了,他慌忙地让人把沈云卿给放下来了。 …… 沈云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摸了摸身上盖着的棉被,金丝银线,质感柔软光滑。 房间里摆着屏风和香炉,粗略地看过去,还有许多精致名贵的物件。 这事……什么地方? 沈云卿揉了揉眼睛,看到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妇人,两鬓已经衰白,发髻上佩戴着质地昂贵的珠翠,她的眼眶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老妇人一走进来,就握着沈云卿的手,她的表情特别激动,眼泪似乎又要夺眶而出。 大概是太过激动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云卿只觉得奇怪,“你是谁?“ 老妇人把沈云卿搂在怀里,“傻孩子,我是你的亲祖母啊!“ 亲祖母? 这几个字让沈云卿大惊,她的亲祖母? 老妇人哭得满脸都是泪,她擦了擦眼睛,道:“小蕴,你是我们南宫家的孙女,十七年了,我总算把你找回来了。“ 沈云卿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南宫家的孙女? 老妇人见沈云卿不明白,她轻轻地拉起了沈云卿的手,“你这手腕上的胎记,只有南宫家的血脉才会有,你就是我的孙女,我唯一的孙女儿。“ “我这么多年一直积德行善,就是为了让我的孙女回家,好在老天有眼,可算是让你回来了。你放心,你现在有祖母,也有父亲了,没有人敢欺负你。“ 这几天,南宫老夫人是看见了沈云卿那满身的伤,她心疼不已,自己放在手心上的珠宝,怎么在外面受了那么多委屈? 第684章:父女 沈云卿看着手腕上怒放的“鸢尾花“,她的心冰凉不已。 当初,沈海便是拿这个当证据,说她不是他的女儿,是苏菀和别的男人私通才有的产物。 可沈海不是说,他已经把那个男人给丢进河里喂鱼了吗? “祖母、父亲……“ 沈云卿的头开始疼起来了,她潜意识里是无比痛恨自己的生父。 如果不是他们,她就不用来到这个世界,也就不用一生下来,就承受那么多的怨恨。 她一直都当他已经死了。 她宁愿他已经死了。 …… 沈云卿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陌生人,对她而言,所谓的祖母只是陌生人而已。 他们从没有在她过往的人生里出现,却拿着血缘的名义,来成为她的亲人。 沈云卿淡淡推开南宫老夫人的手, “我不是你的孙女,你认错人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往外面走去。 …… 推开门。 南宫烈就站在外头。 沈云卿看见的是他的背影。 这个男人体型高大宽厚却不显得粗壮,他脊背挺直,带着战场上将军杀伐果断的独有气质,风把他的衣角吹得有些扬,平白添了几分落寞萧瑟。 沈云卿的脚步突然停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血缘上的父亲。 可沈云卿的记忆里,南宫烈还是那个在天牢里用刑罚拷问她的西凉人…… 此时,南宫烈转过身来,面对着沈云卿。 在明亮的日光下,南宫烈看得更清楚了,比天牢里看得清楚多了。 这就是他的女儿。 无论是眉眼,还是气质,都像极了他。 难怪第一眼看见沈云卿,南宫烈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像他自己。 “小。“ 沈云卿不由踉跄后退半步,难怪沈海常说,她长得不像他,也不像苏菀。 原来……原来她是真的像这个男人…… 如果那个胎记还能否认,那么这张脸,却让她完完全全否认不了。 他们是如此相像。 不!她沈云卿没有亲人,就算有,也全部都死了。 她没有亲人,没有家人,没有爱人。 她什么都没有…… 在听到南宫烈口中“小蕴“二字的时候,沈云卿斥声道:“我不是小蕴。“ 她慌忙地撒腿就跑。 南宫烈有些无奈,他只好吩咐下人:“拦住她。“ 沈云卿看着这围上来的人,他们围成了一座囚牢,想要把她关在这里。 南宫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她一脸斥责地看向南宫烈,“你这是干什么?千万别伤了我的孙女儿!“ 南宫烈向来都是杀伐果断的人,可在这件事上,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十七年的亏欠,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他欠苏菀的,他欠沈云卿的,根本就偿还不了。 …… 南宫老夫人又转眸对沈云卿道:“小蕴,这就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儿啊?“ 沈云卿拼命地掐自己的手臂,她告诉自己,这是在梦境。 这一定是在梦境。 她要快点清醒过来。 这一刻,让沈云卿再度记起了那个雨夜,就是沈海说出她身世秘密的那个雨夜。 第685章:南宫蕴 为什么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在逼迫沈云卿承认……她是苏菀为了报复沈海,和别的男人偷情才生下来的产物。 这一刻的疼痛,丝毫不亚于那个夜晚。 沈海直接剥夺了她是“沈云卿“的资格。 而眼前的人,又在逼迫她承认自己是“南宫蕴“这个人。 她不是沈云卿,也不是南宫蕴。 她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 “不,我不是南宫蕴……“ 沈云卿拼命地往前跑,她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就可以逃离这出梦境。 可无论她怎么跑,她还是清醒不过来。 下人们不敢围得太紧,只看见沈云卿摔在地上。 “小姐……“ 这个称呼让沈云卿有些不适,她不是这南宫大将军府的小姐,她不是! 南宫烈大步走了过来,他把沈云卿拉起来,“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就是我南宫烈的女儿。“ 沈云卿凶狠地盯着他,“我不是!“ 在她心里,她的父亲和母亲一样,都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 南宫烈唇角动了动,“你这副倔强硬气的模样,还真是像极了我年轻时候。“ 沈云卿:“你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你们南宫家毫无关联。“ 她甩开南宫烈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开。 南宫烈:“你以为你跑得出去吗?省省力气吧。“ 沈云卿的确跑不出去,她还没走几步,就撑不住了。 可她宁愿是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南宫烈的女儿。 如果她所谓的父亲活着,那她此前的苦难岂不是显得太可笑了吗? 她只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死了,而不愿意接受他活着、却是西凉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南宫烈位高权重、生杀予夺,可沈云卿却在沈家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明明知道她的存在,还给她取名南宫蕴,可在这此前十七年里,他没有来找过她。 所以……凭什么,凭什么沈云卿要接受他这个父亲? 沈云卿的眼神冷冽,她盯着南宫烈,道:“我告诉你,我的父母都已经死了。“ 南宫烈显然被刺痛到了,他扬起手,似乎想往沈云卿脸上打过去。 沈云卿没有躲避,反而直面他,“西凉的南宫大将军,想打死一个大齐女子,岂不是易如反掌?我就应该死在三天前的牢里,不是吗?“ 南宫老夫人挡在沈云卿面前,把她护在怀里,“小蕴别怕,有祖母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沈云卿靠在老夫人怀里,老人的怀抱是温暖的,可她的心依旧冰冷无比。 如果在她被沈家人欺负的时候,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出现了,那该有多好啊! 南宫老夫人一边护着沈云卿,一边对南宫烈骂道:“你这是干什么?好不容易把小蕴找回来了,你这成天喊打喊杀,是想杀了我老人家吗?“ 南宫烈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了,这也不怪他,实在是沈云卿这小兔崽子说话伤人。 他收回了手,“罢了,小蕴,你刚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接受不了,我不怪你。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第686章:他们都死了 沈云卿勾勒出一抹讥讽笑意,“大将军此言过重了,我一个大齐来的刺客,如何承受得住你的歉意?你不欠我的。“ 那些人说的不错,沈云卿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言语戳人的痛处。 即便是自损八百,也要伤人一千。 她一口一个“大齐“、“西凉“,就是在戳南宫烈的心。 南宫烈的脸色很不好,他或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是这样一个刺头,真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叹息一声,道:“你到底不像你娘那么温柔。她若是还在,定是不愿意看见你如此……“ 如果不提苏菀还好,一提到苏菀,所有的恨意都被勾了出来。 沈云卿:“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像我娘那么温柔,我也无法理解她那样的人,她若是还在,我定要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生下我这么一个人?“ 这一会,沈云卿的情绪特别激动。 沈云卿身上最深的伤口,从来不是那些皮肉之痛,而是她自以为深爱自己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她。 江临如此、苏菀如此…… 都是假象,都是利用。 南宫烈眼神中有痛色,他听出了沈云卿话里的恨意,“小蕴,你不该恨你娘的,你要恨,大可只恨我一人。“ 沈云卿笑起来,“不,我不恨你们,你们根本不值得。“ 她牵扯到了伤口,一口血涌了上来,身子骨往后倒去。 倒下去的那一刻,沈云卿心里想的是,就这样死了吧,死也也好,一了百了。 这快把南宫老夫人吓死了,她赶紧接着沈云卿。 “快别说了,都别说了。“ 她转头骂南宫烈,“你就不能少说一两句吗?还不去找巫医过来。“ …… 南宫烈去请了胡大仙过来。 胡大仙万万没想到,在大将军府上,也能看见沈云卿。 “她……“ 南宫烈问:“怎么了?“ 胡大仙对沈云卿的记忆还算深刻,毕竟她模样出众,而且长了一副大齐女子的面孔。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眼熟,像是在哪见过。想问一下,这个女子是将军什么人?“ 南宫烈笑了声,“她是我的女儿。“ “当真?“胡大仙满脸疑惑,他明明不久前在贺兰穆的府邸上看见过她,而且这两人的关系有些奇怪,或者说是暧昧。 他还以为她是贺兰穆身边的侍妾。 怎么几天时间,她就转身一变,成了南宫府的千金? 南宫烈说:“自然是真的。十七年前,我与妻女走散,所幸天可怜见,让我在十七年后,找回了我的女儿。“ 胡大仙看南宫烈的脸色不像是假,“那将军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令嫒的?“ 南宫烈迟疑了会儿,“大仙对这事未免太过好奇了,不过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找回我女儿,是机缘巧合罢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在路上见到她的。“ 胡大仙讪讪一笑:“原来如此,天佑将军,让你们父女重逢。“ 他心里觉得这事更奇怪了。 明明这个女人,就是贺兰穆府上那个,怎么就成了南宫家的小姐了呢? 还是说……她是个骗子? 第687章:逃之夭夭 这天,胡大仙从南宫府出去没多久,就遇上了贺兰穆的人。 他正坐在马车上,只是看见狄先从身边走过,还带着一堆人,看起来有什么急事要去办。 “奇怪了……“ 胡大仙联想到南宫府刚被找回来的“千金“,他心里越发觉得诡异,便去车夫说:“掉头,换个方向。“ 他要去贺兰穆府上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在不在。 …… 结果,胡大仙刚刚踏入府上的时候,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 府上的下人看到他来了,便道:“巫医大人来得不巧,我们殿下今日不见客。“ “为什么不见客?“胡大仙单纯觉得奇怪,他看了看地面,显然被清水冲洗过很多遍,可即便如此,这府上浓郁的血腥味,还是难以冲刷。 这可不就说明贺兰穆又发疯了? “殿下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 胡大仙问:“这身体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呢?“ “巫医大人是知道的,殿下自幼身有喘疾,难以根治。“ 胡大仙点了点头,“这喘疾的确是难以根治,殿下好生静养着,我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退了出去。 然而心里的疑惑又加深了许多。 …… 此刻的贺兰穆并没有身体不适,他只是杀了几个人。 那些婢女们瑟瑟缩缩地跪在地上,无一不在害怕。 贺兰穆拎着刀,眼神朝她们扫去,他面前是带着浅淡笑意的,看着就像是在品酒赏花一般的贵公子,可他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他好不容易抓回来的人,就让她给跑了。 这口气……该向谁发泄呢? 一个婢女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若换成寻常时候肯定没什么,但在此时就特别不合时宜,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只感觉到头顶一股杀气。 贺兰穆朝着她蹲下来,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你在害怕什么?“ 婢女浑身都忍不住战栗,但还是说:“我没害怕…… “没害怕的话,你的手在抖什么呢?“贺兰穆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指尖上,“我最厌恶说谎的人了。“ “我没抖、真的没抖……“ “啧,怎么还在说谎呢?“贺兰穆说话的间隙,那刀已经落在了这个婢女的手上。 只听到一声惨叫,她捂着自己被砍断的手,晕在了旁边。 鲜血流出来的时候,贺兰穆的眸光亮了亮。 他扫了眼其余的人,轻声细语地说:“不要在我面前说谎。“ 狄先从身后走来,他看着地上的血,大概是又明白什么了。 他不明白,沈云卿就那么重要吗? 贺兰穆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刀上的血,问:“有消息了吗?“ 狄先:“没。“ 贺兰穆回过头来,他的眼神阴冷,“究竟是没消息,还是你没用心去找?“ 狄先心里冤枉,他的确是很想出去沈云卿那个女人,但他没必要骗贺兰穆,“是没消息。“ 贺兰穆拍了拍狄先的肩膀,“你告诉我,一个眼睛不好、身上有伤、而且还是头一遭来西凉的女人,她是如何躲避过我培养出来的人,逃之夭夭的?“ 第688章:南宫延 在贺兰穆心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就是怀疑狄先没有用心去找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找不到呢? 贺兰穆可不认为沈云卿能逃多远,而且西凉处处关卡,到处都有巡逻的人,她顶着一张大齐人的脸,怎么可能通关? 狄先:“属下所言句句事实,的确是没有找到她,那个女人素来狡猾,应该是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贺兰穆笑了一声,“呵,那就全城搜查,我就不信她能藏多久?“ 他把手里的刀一扔,踩着满地的血而去。 …… 南宫府。 沈云卿用了一天的时间,把来龙去脉都想了一遍,可她还是想不明白。 既然南宫烈还活着,此前十七年里,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果不是沈云卿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她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活着。 她现在还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半西凉人的血液。 婢女端来的药,沈云卿都不声不响地喝完了,她要想离开这里,就得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南宫老夫人一直拉着沈云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可她毕竟只是个老人,不清楚当年的事情。 南宫烈对内对外都只是说,十七年前,他与妻女走散,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妻子是谁,只说是在外认识的一个大齐女子。 沈云卿看不懂这个男人,但她对南宫家突然的热情,也表现得有些抗拒。 南宫老夫人:“小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让厨房都备了一点,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沈云卿扫了一眼,的确是种类齐全,这个老夫人对她没有恶意,她也不打算让其难堪。 在自己没有逃离的本事之前,她还是尽量不和南宫家的人起冲突。 沈云卿道:“这些饭菜都挺好的。“ 南宫老夫人还担心沈云卿不喜欢,心里一直忐忑,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心才放下来,“那就多吃一点,你太瘦了,要好好补补。“ 她不知道沈云卿这十七年都经历了什么,但她看得出来,孙女一定过得不好,受了很多委屈,也吃了很多苦。 “等会,你大哥就要回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大哥?“沈云卿疑惑地问道。 南宫烈还有别的孩子吗? 南宫老夫人解释道:“你大哥的亲生父亲原本是你爹的战友,在战场上为你爹挡了一刀,不幸过世,他临终前把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交给了我们南宫家。“ 沈云卿明白了,原来是战友的孩子。 这么说来,不是更可笑了吗? 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在沈家那么多年,却把别人的孩子拉扯长大。 沈云卿只觉得口中的饭菜难以下咽。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男子,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走起路来自带风采,绑着的高马尾显得人阳光活泼,双眼圆润,眼神中笑意盈盈,一看就是那种人人夸赞的正派。 如果沈云卿没有猜错,这位就是她的兄长。 南宫延。 第689章:想离开 南宫延看见沈云卿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他的妹妹,他张开了笑颜,“你就是小蕴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云卿对着这么一张笑脸,也不好冷冰冰地回视,“你这么肯定,不怕有假吗?“ 南宫延拍拍自己胸脯,“当然不会有假。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想冒充我妹妹,都被发现是假的了,而你,我瞧着就是。“ 沈云卿:“为什么?“ 南宫延道:“小蕴,因为你的眉眼,简直太像父亲了。“ 已经不只是第一个人这样说了,沈云卿听到很多人说她像南宫烈。 小时候,沈海他们就说沈云卿长得不像苏菀,苏菀是那种温婉柔和的相貌,让人看着就心生怜爱。 可沈云卿的五官太过精致明艳,隐隐藏着攻击性,让人看了就觉得她是妖女。 后来,沈云卿被柳如烟下毒,导致面上出现一块很大的毒疤,他们就只嘲笑她是个丑八怪了…… 南宫延很高兴,为自己拥有了一个妹妹,而感到真心实意的高兴,他有很多话想和沈云卿说,却又担心这个妹妹嫌他烦。 “小蕴,这些年,你都是在哪里过的?“ 沈云卿说:“我一直都是到处走走停停,居无定所,误打误撞来了这儿,然后遇上了你们。“ 她的语气特别轻巧,故意把十七年的过往藏起来。 她不想被他们发现,一丁点都不想。 南宫延没有追问下去,“不过你之前在哪,从现在起呢,你就是我妹妹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沈云卿只觉得南宫延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挂着笑脸,不过想想,他虽然没了亲生父母,但从小在南宫家长大。 南宫家没有子嗣,这里的人肯定不会亏待他,都是把他当作唯一的公子,众星捧月般养着,他哪里会有烦心事呢? 南宫老夫人看着这两人相处不错,心里也踏实了几分,“延儿,你今日校场不是没事吗,你带你妹妹去外面好好逛逛。“ 南宫延一口就答应了,“好啊!小蕴,你去吗?“ 这对沈云卿来说可是一个机会,她看着南宫延不怎么聪明,说不定可以溜走呢? 她也答应了,“去。“ …… 西凉的街道和大齐的街道显然不同。 可惜沈云卿的眼睛还是不大好,在大太阳下,她的视线很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晰。 南宫延一出门,眼神就有些变化了。 他问沈云卿:“小蕴,你是不是想离开?“ 沈云卿的心咯噔一下,她明明什么还没行动,南宫延怎么看出来的? 南宫延道:“在街上逛了这么久,你一直心不在焉,而是鬼鬼祟祟地四处观察,是想找机会离开是吗?“ 沈云卿眯了眯眼睛,她怎么觉得南宫延突然间变激灵了许多,难道刚才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的? “我承认,我是想离开。你知道这事,不应该开心吗?“ 南宫延比沈云卿高出了许多,他是低头看着她,“小蕴,我为什么要开心?“ 第690章:哥哥 沈云卿:“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是南宫家的唯一继承者,即便是为了财产,你难道不应该希望我消失不见吗?“ 南宫延有些诧异,但又觉得好笑,“我的妹妹,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想要什么,也是靠自己的双手挣来,南宫家的财产本来就不属于我,我从来没有想过。“ 沈云卿:“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送我离开这里,就没有人和你争,不好吗?“ 她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不爱权财的人。 南宫延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妹妹真是可爱,说不出来的可爱,“当然不好。比起南宫家的财产,我更想要的是一个可爱漂亮的妹妹。“ 沈云卿为自己刚才觉得南宫延变聪明了,而感到羞愧,他就是一个傻子。 明明自己独占家财不好吗?还要什么妹妹…… “你真的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可爱?“沈云卿笑了笑,她这样阴毒很辣的人,哪里有可爱之处? 南宫延:“正是因为不清楚,所以要好好看着,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我就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不过嘛,我们南宫家向来护短,即便你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会护着!“ 他说着说着,敲了下沈云卿的头,颇有长辈的姿态。 沈云卿有些不满,“你也不过是比我大了一岁而已……“ 南宫延眉眼有些得意,“大一岁那也是大,总之,你得叫我一声哥哥!“ 沈云卿抱着手臂,瘪瘪嘴看他,刚才在南宫老夫人面前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那简直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天使。 怎么单独相处的时候,有点像狐狸呢! “这么说来,你是不会让我离开的?“ 南宫延肯定道:“当然了,祖母吩咐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我自然是要做到的。“ “行。“沈云卿算是知道了,她一时半会是离不开的。 路上,南宫延又问道:“你对你过去的一切都说的很含糊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呢?“ 沈云卿:“没有为什么,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呗,你又为何非得探知我的过去?“ 南宫延虽然是今天才见到沈云卿,但他前几天就知道她回来了,还差点被当作刺杀父亲的刺客。 “你一个女孩子家,浑身是伤地出现在父亲面前,差点被他当作刺客,我就算不奇怪,也是假的。“ 沈云卿听出了南宫延话里的意思,因为她和南宫烈的血缘关系,才让南宫烈打消了把她当作刺客的念头。 可她毕竟和南宫延没有血缘关系,旁观者清局中者迷。 南宫延怀疑她动机不纯。 沈云卿弯起了一抹笑容,“你在怀疑什么?大可直接问。“ 南宫延的眼神从沈云卿脸上扫过,他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南宫家,即便你是我的妹妹。“ “原来如此。“沈云卿明白了,“你担心我对南宫家不利,又不肯放我离开,还真是自相矛盾啊!你说是不是呢,哥哥?“ 第691章:骑马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南宫延的脸上有一瞬而过的尴尬,他故意笑了笑,“妹妹真是聪明,竟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沈云卿也没料到南宫延会这么坦荡,他就是害怕她会对南宫家不利,想把她留在南宫府,同时又得提防着她。 不过这样想的人,不单单是南宫延吧,就连南宫烈本人,不也是对她有所提防吗? “我只是觉得你们大可不必。这大将军府千金的位置,我不稀罕,你放我离开,然后回去说,是我故意逃走的就好了,没有人会怪责你。“ 南宫延:“我会怪责我自己。父亲向来教导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就得光明磊落、顶天立地,断断不能做出两面三刀的事,一定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也要对得起自己。“ “呵……“沈云卿嘲讽道:“他自己又何尝顶天立地呢?“ 南宫延听出了沈云卿话里的恨意,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掩藏的意思,“你会知道父亲的苦衷的。“ “苦衷就能给自己做下的一切顶罪吗?“沈云卿的手不禁攥紧,她永远都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个把她抛下十七年的父亲。 南宫延说:“所以你更应该留下来,这是南宫家欠你的,你可以理所应当地享受我们偿还给你的一切,无论是金钱、权势、地位,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换成从前,沈云卿可能还会对这些有念想,可经过那件事后,她对这个人间已经没什么欲望了,她只想放空自己。 “我说了,我不稀罕。“ 南宫延从没有在一个年轻人的眼睛中,看出沈云卿这般的空洞,一片死气沉沉。 “那你想要什么?“ 沈云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头脑中是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想要了,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像是行尸走肉。 南宫延看不懂这些年轻女孩子的心思,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把自己弄得是像七老八十一样的人,没有一点生机。 “我看啊,你就是想的太多,对于你这种想得太多的人,就得让身体变累。“ 他吹了个口哨,很快就跑来一匹小马。 沈云卿问:“你干什么?“ 南宫延问:“会骑马吗?“ 沈云卿自然是会的,第一个教她骑马的人,还是江临,她的世界里,到处都充斥着他这个人。 她说:“会。“ “会就好。“南宫延一只手把沈云卿抱起,放在马上,“骑着这匹马去兜一圈,你会开心的。“ 他拍了拍马屁股,“走吧。“ …… 沈云卿还没反应过来,身下这匹马便撒开蹄子跑出去了,她不得已抓住了缰绳。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刮得脸有些疼。 南宫延大概也是担心沈云卿会逃走,所以也骑马追了上来,“感觉如何?“ 他选的这匹马还算是脾气比较温和的,倒也不担心沈云卿会被摔下去。 西凉有很多一望无垠的平原,此时正逢夏季,平原上的草长得正是青绿。 风吹过来,都能带来青草的气息。 第692章:校场救人 南宫延道:“十几岁的年纪,就该是意气风发、肆意妄为的,不必把自己搞得那么老成,你既是我小妹,我会护着你。“ 如果不是这一遭,沈云卿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策马长奔了。 其实南宫延也没有说错,她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没必要把自己弄成死气沉沉的。 这世上少了谁不是一样吗? 就如这耳畔的风,和十年前的也没什么不同,即便是少了那个人。 南宫延在身边说:“小蕴,前面就是校场了,你想去看看吗?“ 沈云卿知道,南宫烈手下是有兵权的。 西凉的政权和大齐并不一样,大齐皇帝为了皇权统一,所以削弱藩王集中皇权,而西凉则显得太过分散了。 如今西凉王病重,他手中的很多权力都到了贺兰穆手中,但同时,西凉王的那几个兄弟,也在眼馋着王位,是不肯让贺兰穆独占的。 她对南宫延说:“我对练兵没兴趣,不去看了。“ 沈云卿调转马头,打算回去。 这时候,沈云卿看到有个士兵朝着南宫延跑来。 他问南宫延,“少将军,奴隶营那边给这里送来了一批奴隶,该把他们用在何处?“ 向来这些人都是被士兵用来当活靶子练手的,既然被送来了这,就绝无活命的可能。 南宫延平时是不会关心这些事的,但他想到沈云卿在身边,便道:“你知道大齐人到了西凉,会是什么下场吗?“ 沈云卿没有说话。 南宫延:“只有死路一条。你说你想离开,估计还走不了几步,就已经被当作刺客抓起来了。然后被当作奴隶送到各个军营中。“ 这话说着残忍,可大齐和西凉之间就是有着国仇家恨。 沈云卿这样的一张脸,只有成为南宫蕴,才能在西凉活下来。 南宫延:“或许我该带你亲眼去看看他们的下场。“ 他的话音落下,便拉着沈云卿一同去了校场里面。 …… 那些奴隶被绳子捆着,一个个拉过来排好队列,即将被当作箭靶子。 这些人全部都是蓬头垢面,身上遍体鳞伤,绝大部分的人已经陷入了绝望,还有一部分在哭哭哀求,希望能放一条生路。 南宫延站在沈云卿身侧,“你看到了吗?“ 沈云卿:“所以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这些人吗?“ 南宫延:“对西凉人来说,尤其是对于西凉将士来说,大齐人是死敌,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同理,对于大齐人来说,西凉人也是死敌。谁的手上没沾染过对方亲人的鲜血呢?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被别的人杀了。“ 沈云卿下了马,朝那些人走近了几步。 当初,贺兰穆恐吓她的时候,也是说要将她送去奴隶营,因为西凉人恨极了大齐,一旦被送进去,绝无生还可能。 沈云卿看着眼前这一排人,不由感叹,人命如草芥。 在这个世界,权势地位太重要了。 这时候,其中有一个人拼命地想往她这边跑来,她嘴里被塞了布包,含含糊糊说些什么,听不太清楚…… 第693章:绿萝 看守的侍卫发现此人有异动,便赶紧押着她跪在地上。 可这人情绪特别激动,一直抬头盯着沈云卿,“唔……“ 沈云卿也发现了她不对劲,她小步走过去,“你是在叫我?“ 女子抬起头来,看着沈云卿。 沈云卿凑近了才看清楚女子的脸,她不由一震,“绿萝……“ 她找了许久的绿萝,怎么会混在这里面? 沈云卿赶紧把押着绿萝的人推开, “别碰她!“ 沈云卿不顾绿萝浑身污垢,将她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是我……“ 绿萝口中的东西被取下来,“小姐……“ 她哭得稀里哗啦,像是积蓄了许久的眼泪,顷刻间喷洒而出。 …… 南宫延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好奇,她们看起来是老相识。 那士兵问道:“少将军,这……“ 南宫延:“没什么事,你把其余的人带下去吧。“ 然后,他走到沈云卿身边,“你认识她?“ 沈云卿知道这里的人都是由南宫延做主,只要他一句话,放了绿萝不是什么难题。 “她是我曾经走散的婢女。“ 南宫延像是猜中了沈云卿的心思,道:“既然是你的婢女,那我放了她也没什么。只不过你要记得,我是作为你南宫蕴的兄长,所以才放了你的婢女。“ 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要让沈云卿承认自己就是南宫蕴吗? 他要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南宫府上。 但这一刻,对沈云卿来说,没有什么比绿萝更重要的了。 …… 沈云卿带着绿萝回到了南宫府,让人给她准备了沐浴的清水和伤药。 一年时间不见,她们彼此都变了许多,其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好在绿萝受的都是皮外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养回来了,四肢好歹健全。 沈云卿无比庆幸自己去了校场,不然的话,绿萝就稀里糊涂地死了。 绿萝哭了许久,她本来就爱哭,这下终于遇到了沈云卿,可不得把所有眼泪都哭完。 “小姐,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就是不相信……好在终于让我遇见你了……“ 沈云卿一边安抚着绿萝,一边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到西凉来的?“ 绿萝擦了擦眼泪,“豫王府上下说你杀了老王爷,还说你畏罪自杀,我不信,可就在一个夜晚,有人把我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我的双手双脚都被绑起来了,还一路被卖到了江南。我不肯从命,便冒死跳入了河流里,没想到就到了西凉,然后就是小姐今天看到的样子了……“ “你受委屈了。“沈云卿摸了摸绿萝的头发。 绿萝抓着沈云卿的手,“小姐,你和老王爷的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去毒害他呢?一定是有人陷害你,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不相信?“ 这一年来,沈云卿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仔细去复盘当初发生的那件事。 如今听绿萝说起来,还真是疑点颇多。 沈云卿记得,自己是替忠叔送药,然后江老爷子喝了药之后,便吐血身亡…… 第694章:孩子没了 这件事太过突然,以至于沈云卿都没反应过来,江老爷子是怎么被毒害的? 不过仔细想想,那碗药的确很是可疑。 可忠叔……是豫王府的管家,也是陪在江老爷子身边几十年的人了,他有动机去下毒吗? 沈云卿揉了揉眉心,就算她和江临闹到了今天这个境地,可江老爷子待她的确是很好的,她不能让他死因不明。 “绿萝,你知道是谁把你打晕的吗?“ 绿萝仔细想了想,“老王爷死后,府里的气氛很奇怪,就连林风整个人也是阴沉沉的,还有小月也莫名其妙失踪了,我至今还没有再见到她。“ “小月会不会和你一样,都被打晕了?然后给发卖到偏远的地方……“沈云卿捋了捋思绪,“那个设计陷害我的人,就是故意把你们都调开,让我孤立无援,有口难辩。“ 绿萝:“反正小姐出事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小月,不知她是生是死。“ 说话的时候,绿萝感觉到沈云卿的眼睛不太对,和从前很不一样,经常性没有对焦,好像是在看着她,又好像是没看到她…… 刚才拿东西的时候,沈云卿好像也没有接稳。 “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沈云卿讪讪一笑,其实已经好多了,比起刚开始什么都看不清,现在好歹能看清谁是谁了。 “没什么,就是看得不太清,我没瞎。“ 绿萝突然想起,在老王爷出事之前,沈云卿是有身孕的,可现在……那个孩子是不是? 她的目光落在沈云卿小腹处,“孩子……“ 不提这事,沈云卿还以为自己忘了,原来也没有忘。 当初那碗毒药下去的时候,沈云卿所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致命的疼痛,她切身感受到那个孩子化作一滩血水,在她身下漫延开来,殷红的一大片…… “你说孩子啊,已经没了。我早说不该要的,你当时还劝我,果真还是留不住吧。“ 她是用故作轻松、甚至带着些调侃的口吻说着,好像就能掩饰自己的痛楚。 绿萝抱着沈云卿,她心中有恨,“小姐,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沈云卿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绿萝,不要相信任何男人。我错了,你不要再错。“ 绿萝只是想不通,江临明明看上去那么爱沈云卿,却在关键时刻不相信她,反而给了她一碗毒药……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吗? 她的手轻轻放在沈云卿小腹,“是不是很痛?“ 沈云卿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就是把所有眼泪都用在了那天,她挤出了一抹微笑,“还好,我都忍住了,没有喊过疼。“ 这句话一出,绿萝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仿佛那个失去孩子的人是她,“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就是报应吧。“沈云卿已经能坦然接受过去的一切了,尽管还没有释怀,“我就是不配成为一个母亲,我也不想成为母亲,所以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 外头有敲门声。 “咚咚咚!“ 沈云卿问:“是谁?“ 第695章:素来坦荡 “是我。“ 南宫延站在门外。 沈云卿对绿萝说:“你安心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会。“ 绿萝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充满怀疑,她不明白自己的小姐,怎么就成了南宫蕴了? “好……“她乖乖点头。 …… 沈云卿推门出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南宫延:“南宫家不会让来历不明的人住进来,你该明白的。“ 他对沈云卿的过去十分好奇,可到底是一无所知。 沈云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身份来历都十分简单。“ 南宫延看沈云卿的态度,是打算护着那个小婢女了,反而对他是一脸敌意,“如果你确定她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危险,那便留下吧。“ 说话的时候,他还从衣袖里拿出一盒伤药,递给沈云卿。 沈云卿看着但没有接,“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她伤得不轻,这个药效还不错。“南宫延说着,心想沈云卿该不会是怀疑这药有毒吧,“你放心,我素来坦荡,没有必要骗你。“ 沈云卿这才接下了,“无论怎么说,是你让我找回了绿萝,谢了。“ 南宫延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如今很多人都知道南宫家的千金被找回来了,近几天,府上可能会比较热闹。“ 沈云卿知道南宫延是在提醒她,不要闹得太难堪了。 其实从那天和南宫烈发生争执之后,沈云卿就知道,闹是没有用的,她只能先暂时接受这个身份。 …… 这天夜晚,沈云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内的一切布置都是最好最贵的,仿佛把这些给沈云卿,就能弥补过去的十七年了。 大概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容易想清楚一些事情。 沈云卿看着手腕上的鸢尾花胎记,她从前并没有把这个胎记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后面隐藏着她的身世秘密。 如果不是重新来过这一生,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吧。 南宫延有句话没说错,南宫家亏欠了沈云卿,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们的补偿,既然如此,她何不借用这个身份,把一年前的真相给挖出来呢? 究竟是谁毒杀了江老爷子…… 但沈云卿现在回不去大齐,她只能借助别的办法了。 …… 一人走到南宫延面前,道:“这是从二小姐房间里飞出来的信鸽。“ 南宫延接过他手上的鸽子,“知道了,这事不要声张。“ 他本就怀疑沈云卿,所以让人特意盯了。 果然……她过去的身份并不简单。 南宫延把信鸽上带着的纸条抽出来,竟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是空白的纸条呢? 她不应该是借着这个信鸽传递消息的吗? 这下子,南宫延也搞迷糊了,他对这个妹妹是越发看不明白了。 他把纸条取下来,然后把信鸽给放了。 …… 沈云卿看到她的鸽子飞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是过了某人的手,意料之中。 她唇角勾了勾,摸了摸信鸽的头,道: “小鸟啊小鸟,有人监视你,所以要学得聪明一点。“ 第696章:西凉第一美人 如此反复几次,南宫延抓到的信鸽,都是带着空白纸条。 他开始怀疑,看来是自己被一次次耍弄了。 “罢了,不再盯着了,没意思。“ …… 天刚亮,沈云卿就被外面的热闹声给吵醒了。 南宫烈在西凉算是位高权重了,他唯一的女儿被找回来了,自然会引发很多人关注,争先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南宫老夫人早早地过来了,她拉着沈云卿的手,“小蕴,你别害怕,有祖母在。“ 在老人家眼中,自己的孙女就是最好的,当然要让全世界看看自己的宝贝孙女了。 沈云卿被精心装扮之后,随着南宫老夫人走了出去。 她身上融合了大齐和西凉的血统,穿大齐服饰的时候,便是大齐女子,换成西凉服饰的时候,则是西凉女子。 而且她本就明艳的五官,更符合西凉人的审美。 今天来的,大都是西凉的贵妇圈里的人。 这些所谓的夫人小姐,沈云卿是一个也不认识,她只能凭借他们的穿着打扮,来估算他们的身份。 沈云卿走来的时候,只听得人群中一阵微妙的惊叹。 失踪十七年的将军府千金,一朝回归,竟也是自带凛然气势,眉宇间可见大将军当年风采。 南宫老夫人一直拉着沈云卿的手,她面带微笑,对众人介绍,“这就是我的孙女。“ 沈云卿知道,这句话意味着昭告天下,南宫家的千金已经回来了,这是对她的肯定。 人群中一片祝贺,他们知道南宫家家大业大,自然要巴结着。 “恭喜老夫人了!“ “南宫小姐果然美若天仙,这下我们西凉第一美人的称号可就要易主了!“ “……“ 这说话的人是直肠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倒也没想到会引发有些人的不满。 很显然,最不满的就是那个西凉第一美人,杨仙儿。 杨仙儿和沈云卿差不多年纪,在沈云卿没有出现之前,她一直是众口铄金的西凉第一美人,可她没想到现在有人要和自己抢这个称号了,还是一个刚刚出现的女子,心里当然不开心。 只见杨仙儿从人群中走出来几步,她目光看向沈云卿,“我很好奇南宫小姐这在外的十七年里,都干了什么?“ 沈云卿一眼就看出来了,杨仙儿对她有敌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此言不虚。 沈云卿的目光淡淡回去,道:“我此前一直是被一对普通夫妇收养,他们去世之后,我无意来到这里,机缘巧合下,回到了南宫家。“ 杨仙儿显然不信,若是被普通人家收养,怎么可能养出这样的气质? “那你倒是说说,你过去的家是在哪里?“ 沈云卿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在大齐长大的,不然会引来很多无端猜测,带来麻烦。 “那都是过往的事情了,现在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 杨仙儿一脸狐疑,看向南宫老夫人,“老夫人啊,这年头,有很多冒名顶替的人,您可要盘问清楚,小心别被骗了。“ 第697章:冒牌货 杨仙儿的意思就是说沈云卿可能是冒牌货。 西凉人性子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倒是不会那么弯弯绕绕的。 在场人听到杨仙儿这话,也不由怀疑。 “是啊,这年头骗子很多的。“ “十七年没有回家,这突然就找到了,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老夫人,你可要仔细点儿。“ “……“ 突然间,议论怀疑的声音,就盖过了原本那些祝贺道喜的。 南宫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可脑子清楚得很,她道:“你们都放心好了,这就是我的亲孙女,她手腕上有我们南宫家的独有胎记,不会错的。“ 西凉这边的政权以氏族作为划分,十分看重血缘关系,每一个氏族都有自身的标志。 而沈云卿手上的那个胎记,是每一个南宫家的子孙身上都会有的,这做不了假。 不然的话,南宫烈也不会一看到沈云卿手腕那个胎记,就忽略了她可能是个刺客。 …… 杨仙儿有些难堪,但还是不服气,她就是不愿意接受,有人比自己还要漂亮。 她道:“这么说来,南宫小姐从前在乡野里长大的,乍然回到这里,会不会难以适应呢?“ 若换成从前的沈云卿,大概会锋芒毕露,让杨仙儿当场下不来台,可她现在不想和这些人有更多纠缠。 “我的确生长于乡野间,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不似世家公子小姐,还望大家日后包容指点。“ 其中,有个妇人说了句:“南宫小姐这是谦虚了,龙生龙凤生凤,你身上流着大将军的血脉,生来就带有高贵的气质,即便你这些年都是在外头长大的,也没有让明珠蒙尘,这就说明了,明珠生来就是明珠,天生耀眼夺目。“ 沈云卿对于这些奉承巴结,全都是一笑置之。 世人向来如此,捧你的时候,可以把你高高捧在天上。踩你的时候,也可以把你狠狠踩入深渊。 杨仙儿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沈云卿身边,而沈云卿也没有露出胆怯弱懦,反倒是大大方方地面对,这根本不像是在乡野里长大的丫头。 “可恶……“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溜出了南宫府。 …… 杨仙儿本就窝了一肚子气,一不小心差点撞到了马车。 她抬头一看,发现是贺兰穆的。 贺兰穆不发疯的时候,看着只是一个病弱俊美的少年郎,格外惹人怜爱。 他把杨仙儿扶起来,“怎么如此不小心?“ 杨仙儿还是头一次和贺兰穆如此近距离接触,她知道如今的西凉,都在贺兰穆手中了,自然对他有几分忌惮。 可她没想到,贺兰穆会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与传闻中大为不同。 “多谢殿下……“ 贺兰穆看了看杨仙儿来的方向,“你是从南宫府出来的?“ “是……是的。“杨仙儿自诩西凉第一美人,她认为所有男人都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果真连贺兰穆也不例外。 他这些的搭话,更让杨仙儿笃定了自己的心思。 他肯定是被她迷住了…… 第698章:正面迎上 贺兰穆:“看你的表情,似乎是心情不好,南宫府发生何事了?“ 提起这事,杨仙儿心里就不舒服,“也没什么事,就是南宫家的那位失踪十七年的千金,被找回来了。“ “什么?“贺兰穆的眸光变了变,“你说谁被找回来了?“ 杨仙儿:“南宫蕴啊,不是一直流传南宫大将军有个女儿吗,我起初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 “南宫蕴……“贺兰穆慢慢咀嚼了这几个字,越发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 这些日子,贺兰穆一直在搜查沈云卿的下落,并没有注意到南宫烈的女儿回来了。 而且……回来的时间还这么巧合。 沈云卿失踪,南宫蕴就出现了。 这很难不让贺兰穆怀疑,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杨仙儿没有注意到贺兰穆的表情变化,还以为他是故意找自己说话,内心又得意了几分。 事实上,贺兰穆压根没把杨仙儿放在眼中,他听到这个消息,反而往南宫府上去了。 他现在就怀疑,南宫蕴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 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都没想到,贺兰穆也会过来。 尤其是南宫,老夫人,今日事她为自己孙女准备的一个小宴会,可皇子也来了,就让人十分疑惑。 贺兰穆做过的狠事太多,在场大部分人对他都是心怀畏惧。 南宫老夫人顿了顿拐杖,问:“殿下怎么突然驾临寒舍?“ 这时候,贺兰穆看见了那万花丛中的沈云卿。 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不会有错。 好啊,很好啊,摇身一变,成了南宫家的千金! 贺兰穆勾了勾唇角,眼中几分阴鸷冷笑闪过,“我自然是来道喜的。“ 沈云卿知道,只要她还在西凉,就注定会和贺兰穆相见,这一天避免不了。 南宫老夫人还和沈云卿解释,“小蕴,这位是皇子殿下。“ 沈云卿故意露出了惊讶,“皇子?“ 贺兰穆瞧着沈云卿的演技,她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还真是挺逼真的。 他问:“南宫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宫老夫人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孙女回来不久,不料惊动了殿下。“ …… 如果是别的身份还好,偏偏是南宫烈的女儿,这还真是让贺兰穆有些投鼠忌器。 如果他强行把沈云卿带走,无疑是得罪了南宫烈,还不一定能成功。 “我今日来就是道贺的。南宫大将军这些年劳苦功高,上天保佑,让他的女儿能够平安归来,实在让人动容。“ 他还让人准备了几分礼物呈上来,既是道贺,总得表示一下。 南宫老夫人:“殿下客气了。“ 贺兰穆朝沈云卿走近了几步,“传言不虚,南宫小姐还真是个美人。“ 他还真是没有看错过这个女人,狡猾多端、诡计无数,不过几天时间,就骗得南宫府上下相信,她是南宫蕴了。 沈云卿知道贺兰穆从来没想过放过她,如果她没有逃出来,此刻已经被折磨至死了。 只是兜兜转转,还是要正面迎上。 第699章:逃不掉了 或许是当着众多人,贺兰穆并没有表示异样,他像那些前来道喜的客人一样,送了礼品,寒暄几句便打算离开了。 可沈云卿看得清清楚楚,贺兰穆临走前的那个眼神。 仿佛在说:沈云卿,你逃不掉了,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贺兰穆并没有在南宫府上待太久,他确认了沈云卿就是南宫蕴之后便离开了。 …… 无人看见,贺兰穆在转身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全部转为阴霾。 他暗中吩咐狄先,“给我查,沈云卿是如何混进南宫府的。“ 明明是大齐先丞相的嫡长女,摇身一变成了南宫烈的女儿,她可以欺骗南宫府的人,却欺骗不了贺兰穆,毕竟他在大齐就认识她了。 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 狄先同样觉得这是一场阴谋,“南宫将军的妻女从来只活在传闻中,如今她冒充南宫蕴,想来是藏着什么祸心,对主上不利。“ 前几天,贺兰穆还有意探清南宫烈的心思,没想到这么快,沈云卿就成了南宫烈的女儿,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就是为了针对他的。 “我也想知道,她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狄先提议道:“其实拆穿沈云卿也很简单,把她是大齐摄政王妃的身份说出去,自然……“ 狄先的话还没说完,就得来了贺兰穆的一个冷眼。 贺兰穆难道不知道,江临正在全世界追查搜查沈云卿的踪迹吗? 如果他把沈云卿是大齐摄政王妃的消息放出去,第一个知道的肯定是江临。 贺兰穆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把沈云卿给圈在了西凉,他怎么可能让她回到江临的怀抱中? “没我的命令之前,不许泄露她的任何过去。“ 狄先:“属下知道了。“ …… 贺兰穆的出现,让沈云卿的心里起了几分波澜。 对沈云卿来说,贺兰穆是她在西凉最大的敌人,如果不除掉这个人,始终是很大的祸患。 可沈云卿知道,贺兰穆的结局是成为西凉王,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逆天改命,可命运狠狠给了她一招痛击,她根本无法扭转命运。 上一世的结局,会一一应兆在这一世中。 也就是说,无论沈云卿如何做,都改变不了贺兰穆成功登基这件事。 白鸽从窗外飞进来,落在沈云卿肩头。 她把信件抽下来。 原本,沈云卿只是打算和齐钰报个平安,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那天突然在客栈里失踪,估计他也担心了不久。 纸条只有四个字:“不日相见。“ 看来,齐钰也打算来西凉了。 沈云卿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从来都没想到过,陪着她走到今日的人会是齐钰。 他们曾经是狼狈为奸的盟友,权臣太后,声名狼藉,因为利益关系才绑在一起。 沈云卿万万没想到,这一世,齐钰竟成了她仅剩的依靠。 沈云卿更没想到,齐钰那样看重利益的人,他把她从豫王府里救出来之后,却没有想过得到什么回报。 “三哥啊三哥,你真的只是想得到这一句话吗?“ 第700章:比舞 半个月后,是西凉王的生辰。 虽然西凉王久居病榻,但生辰还是要大操特办的。 沈云卿还是头一回,进了西凉王宫。 一路走来,王宫的奢侈程度并不亚于大齐,只是风格很不一样。 这儿的人喜欢在大殿中堆起篝火,然后那些美艳妖娆的舞姬们,围绕着篝火起舞。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倒也是一种酣畅淋漓。 …… 沈云卿默默地坐在她的位置上,她知道因为自己的身份,有许多目光都会聚焦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看穿。 绿萝站在沈云卿身侧,“小姐,有个女人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沈云卿知道是杨仙儿,她无意去争夺这什么西凉第一美人的称号,却奈何不了别人把她当作假想敌。 “不用管她。“ 今日的杨仙儿是盛装出席,她最恨被无视了,气呼呼地走到沈云卿面前,“南宫蕴,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沈云卿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因为有人在杨仙儿身边说,沈云卿才是西凉第一美人。 她不服气:“我们西凉的女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你若是想争这第一美人的称号,好歹要胜过我才是。“ 杨仙儿的话一出,不少看热闹的人也起哄了,他们就是要把沈云卿架在火上烤,不允许她低调沉默。 沈云卿:“我没有想和你争,是你的便是你的。“ 这话反而让杨仙儿更生气了,她认为沈云卿是在挑衅自己,“我不管,你今日就得正大光明地和我比一场!“ 沈云卿愣了愣,她大概还没习惯西凉人的作风。 如果是在大齐,定不会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心思,定是要拐几个弯弯绕绕。 可杨仙儿气焰嚣张地站在面前,好像沈云卿不答应,就是不合常态。 一时间,沈云卿还真是无奈,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这场宫宴,可顶着南宫烈女儿这个身份,是注定安静不了。 沈云卿站起来,平视着杨仙儿的目光,“你想比什么?“ 杨仙儿冷哼一声,“舞。“ 舞?沈云卿对自身认知清楚,她唯二的两个缺陷,一是字写得丑,二是不会跳舞。 即便江临手把手教沈云卿写字,她的字也还是写的不堪入目,除了“江临“二字,是反复练习无数次才写好了的。 至于跳舞……这是要从小练起的,小时候不学,年纪大了就更学不动了。 杨仙儿提出的比赛,不是沈云卿的强项。 然而,杨仙儿看到了沈云卿眼中那一瞬而逝的为难,“怎么,你是不敢了?“ 沈云卿看杨仙儿的性格,就算自己当场认输,杨仙儿还是会不依不饶,拉着她一同上台。 “比就比吧。“ 她心想,也没什么…… …… 鼓乐声起,先上台的是杨仙儿。 只见杨仙儿穿着一身雪白羽衣,踩着轻盈的步子上来,她身材高挑丰腴,舞姿婀娜动人,一出场,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沈云卿坐在台下,她在想,要如何躲开这一场无聊的比赛呢? 第701章:公平才怪 不知何时,贺兰穆站在沈云卿身后,“是害怕自己会输吗?“ 这个人的声音,让沈云卿不寒而栗,她下意识退开了一步,不想和贺兰穆有任何瓜葛。 贺兰穆:“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杨仙儿,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边,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和我说清楚,你是怎么成为南宫蕴的呢?“ 他这话是带着命令的口吻。 沈云卿:“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是吗?“贺兰穆眼眸幽光一现,“你不怕我拆穿你的真实面目吗?“ 沈云卿笑了,“你以为我在乎?“ 她本就不想成为南宫蕴,是南宫家的那些人把她锁在这个身份里。 贺兰穆咬牙切齿地说出她的名字,“沈云卿!“ 沈云卿无所畏惧,“你急了,你生气了。“ “你不要以为,你成为南宫蕴了,我对你就没有办法了。“贺兰穆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想要办的事,就一定会成功。“ 沈云卿低声说了句:“疯子。“ 沈云卿并不认为贺兰穆有多喜欢她,他只是享受自己能掌控一切的滋味,遇上她这么个刺头了,他觉得不甘心,硬生生要将她的刺磨平。 …… 这时候,杨仙儿的舞已经跳到一半了,正是最绝的时刻,台下人都在欢呼喝彩。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料到,杨仙儿脚下一滑,从台上摔了一跤。 杨仙儿自己觉得无比丢脸,她原本可以成为今晚最耀眼的明珠,可偏偏是摔了这么一跤,闹出了笑话。 婢女们扶着她走下来。 路过沈云卿的时候,杨仙儿不甘心,“你……你!“ 沈云卿:“你既然是摔了,那这场比赛就做不得数,改日吧。“ 杨仙儿没料到沈云卿会这样说,她在台上摔跤已经闹出了笑话,沈云卿就算是随便一舞也是赢家,可沈云卿竟然说算了…… “为什么?“ 沈云卿:“没有为什么,西凉女人不是最讲究公平吗?我不想胜之不武。“ 杨仙儿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哼!“ 等到杨仙儿离去的时候,沈云卿勾起了一抹笑意。 公平?狗屁公平! 杨仙儿摔的那一跤就是沈云卿所为,她让人在杨仙儿的舞鞋上动了手脚,只有杨仙儿自己出丑,她才不会扒拉着沈云卿去比赛。 “小蠢货。“ 沈云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 没多久,众人簇拥着西凉王走了上来。 这还是沈云卿第一次见到西凉王。 锦衣华福、金冠帽冕之下,包裹着的是一个苍老的人。 他两鬓衰白,眼神浑浊,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看着真像是病入膏肓了。 所有人跪地而拜。 “祝王上生辰大喜,福寿绵延。“ “愿我西凉国泰平安。“ “……“ 西凉王懒懒地抬了抬手,看上去兴致不高,“都起来吧。“ 沈云卿随着众人起身。 忽然间,西凉王的目光就落在了沈云卿身上,这道目光十分锐利。 他从人群中看去,便注意到了沈云卿。 西凉王打量几眼,问:“你便是南宫烈的女儿?“ 第702章:至少要打得过我 沈云卿上前几步,略低着头,“是。“ 西凉王:“抬起头来。“ 沈云卿缓慢抬头,平视着西凉王的目光。 这是西凉的王,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西凉王仔细看了看沈云卿的脸,他忽然笑了声,“还真是和你父亲年轻时长得一样,尤其是这对眼睛,像狼。“ 形容一个人的眼睛像狼,可不是什么好话,无疑是在说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和她父亲一样。 沈云卿并不蠢,她听出来了。 她微微俯身,不卑不亢地说:“臣女谢王上夸奖。“ 即便是第一次面见君王,沈云卿也没有露出丝毫怯意,这倒是让南宫烈有些奇怪。 她的表现,太过得体,反而让人生疑。 这真的是在乡野中长大的丫头吗? 南宫烈对西凉王道:“小女愚笨,让王上见笑了。“ 西凉王:“哪里见笑?你这女儿的气质,倒是比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仅是几句话,沈云卿感觉到了西凉朝堂上的微妙,西凉王与南宫烈之间并不和睦,自带隔阂。 气氛……奇怪。 沈云卿屈膝行礼道:“臣女不敢与公主作比,王上谬赞,臣女不敢当。“ 西凉王看着这对父女,轻笑一声,“到底还是年轻,退下吧。“ …… 沈云卿慢慢退回到自己的座位,殿上恢复了欢声笑语、歌舞升平。 在这一片觥筹交错中,沈云卿暗暗揣摩着每个人之间的关系。 西凉王自然是这群人的中心,他看似病入膏肓,却妄想力挽狂澜。 而南宫烈……是政权争夺的香饽饽,谁都想将他拉拢,谁也都怕他进入别人的阵营。 沈云卿的出现,让这摊浑水变得更浑浊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卷入了漩涡中。 一时间,沈云卿还真是觉得可笑。 从前,沈云卿在大齐的时候,是丞相府丑陋蠢笨的草包千金,人人避而远之,就连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也赶着来退婚了。 现在,沈云卿来了西凉,倒是成了高台上摆放着的一盘香肉。 不一会儿,就有不少男子走到沈云卿面前示好。 沈云卿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南宫家来的,只要她是南宫蕴,无论她模样如何、性情如何,都不重要,坐在这儿,自是招蜂引蝶。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过来:“南宫小姐,可有兴趣共舞一支?“ 西凉人对于表示爱意的方式很直接,不懂得婉转迂回,这不上赶着来求得青睐? 沈云卿听到“舞“就难受,怎么可能共舞? 她正想拒绝。 南宫延走了过来,他凶巴巴地对着这群男人,“你们这些人,别想着来打我妹妹的注意,想成为我妹夫,至少要打得过我再说!“ 南宫延也算是威名在外,有一定的震吓力。 有人说:“少将军可是西凉第一勇士,放眼西凉,谁是你的对手啊?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想让南宫小姐一辈子嫁不出去吗?“ 南宫延道:“既然打不过,还不快滚!“ 他这一声呵斥,硬生生把那些人吓走了。 “没用。“ 第703章:父亲 有南宫延在,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不敢过来了。 他对沈云卿调侃道:“都怪我妹妹生得太漂亮了,坐在这儿什么都不用做,便有那么多人愿意做你的裙下之臣。“ 沈云卿:“你当真觉得是因为我的相貌吗?“ 她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他们对我本人趋之若鹜,无非是为了南宫家小姐这个身份,即便我貌丑,那些为了攀附南宫家的人,依然会追过来。“ 南宫延抱了抱手臂,他是没想到她看得如此清醒,年纪轻轻的人,却是能一眼看透人心。 “一家有女百家求,无论是因为你的相貌,还是因为你的身份,目前来说,你已经被推上众矢之的的位置了。不过选择的权力在你,你若是看上了谁,哥把他给你绑回家都可以。“ 沈云卿笑了下,“谁都行吗?“ 南宫延一脸认真:“那当然。你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呢?“ 沈云卿:“罢了,地上的男人我不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没有必要。你要是有心,就把这些苍蝇给我挡住吧。“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并不想成为名利场的中心。 …… 这天,回到南宫府的时候。 南宫烈叫住了沈云卿,“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沈云卿是背对着南宫烈的,她进入这南宫府已经快一个月了,除了开始那一顿争执,她再没有和南宫烈说过话,像是完完全全忽略这个男人了。 她听到声音,回过身来,唇齿含笑地看着南宫烈。 “大将军想说什么?“ 她没有称呼他为父亲,一声都没有过。 南宫烈:“我们认真谈谈吧。“ 沈云卿没有拒绝,“好啊。“ 父女二人相对而坐,桌上的茶凉了又换,换了又凉。 大概是两个人都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头吧。 南宫烈:“十七年前,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们的。“ 沈云卿眉眼一抬,“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和我娘偷情,所以被扔下河淹死了吗?“ 她话里的讥讽意味,不难听出来。 南宫烈的脸色有些稍变,“你说话不必如此恶毒,既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娘。“ “是吗?“沈云卿挑眉,“难道你们二人不是偷情吗?“ 在沈云卿记忆中,她的身世秘密,是因为沈海辜负了苏菀。 苏菀心中有恨,她与自己无意中救下的那个男人偷情,也就是南宫烈。 苏菀是以一种报复沈海的心态,和南宫烈在一起的,她也是以一种报复的心态,生下沈云卿的。 这些人的下场,都不值得沈云卿同情。 无论是沈海,还是沈云卿的亲生父母,他们都不值得被原谅。 即便是现在,沈云卿也无法做到,完全冷静地面对南宫烈,因为她心中有恨、有怨。 南宫烈解释道:“小蕴,我当年受了伤,九死一生才回到西凉,等我打算回去接你们的时候……“ 他的话停顿了些,像是有难言之隐。 沈云卿一脸冷漠,问道:“所以呢?“ 第704章:哪有父亲会厌恶自己的女儿 南宫烈倒了一杯茶,时过境迁,他对于苏菀最深的记忆,便是她泡的茶了。 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 “在你出生不久,我去过沈家找你娘。我想带你们离开。可是……“说到这里,南宫烈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哀怨,“她不愿意。“ 沈云卿:“为什么不愿意?“ 南宫烈:“在你娘心里,爱的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沈海。那时候,还没有人怀疑你的身世,沈海对你也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我看着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最重要的是……你娘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沈云卿听沈家的人说过,她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是沈家第一个孩子,即便是女儿,沈海也欢喜不已,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抱在怀里,向所有人炫耀,他有了一个可爱聪明的女儿。 当时的沈海,是真心宠爱过她。 只是后来……罢了,不想了。 沈云卿:“大将军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不是你不想来接我回去,而是我娘不愿意,是吗?“ 南宫烈:“我一直以为你们都会过得幸福,不曾想会变成那样……“ 当时,苏菀决绝无比,说过许多狠心的话,南宫烈此后便再也没有寻过她的消息,他也在刻意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剥离。 直到某一天,南宫烈听说,沈家满门被抄,他才恍然震撼,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可西凉毕竟与大齐相隔数千里之远,消息闭塞,南宫烈并不知道沈家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沈云卿突然出现在了南宫烈眼前,他可能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些日子,南宫烈才派人去调查了沈云卿的过去,他越调查,越觉得不可思议。 他甚至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小蕴,是我对不起你。“ 沈云卿是个冷心冷血的人,她没那么容易原谅南宫烈,也不会拿着过去的自己卖惨。 “把话都说开也好,你知道我过去的身份是沈云卿。沈云卿在大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呵……那可是将沈家灭门、又毒杀豫王的蛇蝎女子,这样一个面目可憎的人,你不怕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云卿的表情很平静,她的名声,随便在大齐打听打听,都非常糟糕。 那个说要让她被人间美好围绕的男人,到底还是让她陷入了地狱。 南宫烈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把沈云卿变成这样的人,但她是他的女儿,无论是什么样的,他都会护着她。 “这天底下,哪有父亲会厌憎自己的女儿?“ 沈云卿:“如果早几年,让我听到你这句话,或许我现在就能热泪满面。可惜啊,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没出现过,而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她看了看窗外,月色明亮。 “天黑了,我回去休息了。“ 说罢,沈云卿起身离开了。 转身一瞬,她心尖莫名一酸。 曾经那么羡慕的父爱,如今有人捧在沈云卿面前,她已经没有想要的欲望了。 第705章:白色背影 半夜的时候,电闪雷鸣,下起了好大的雨。 沈云卿做了个噩梦,她在梦里,一声又一声喊着,“娘……“ 到了后来,也不知她怎么又喊了那个名字。 江临…… 睡梦中,沈云卿恍惚觉得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暖。 清晨醒来,沈云卿才发现一切都是梦境。 再也没有人会在雨夜奔赴,只会守在她身边,告诉她一声,“别害怕,我在。“ …… 下过雨之后,空气特别干净。 绿萝央求着沈云卿,“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还没有好好在西凉逛过。“ 沈云卿同意了,有句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 “好吧。“ 当然,沈云卿每次出门,都会有府上的侍卫跟着,她知道他们不放心,害怕她会离开。 绿萝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很多时候,沈云卿挺羡慕绿萝的。 对绿萝而言,快乐似乎比较简单。 路边上的一个杂耍、迎面走来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再或者是天边乍然燃放的烟花……都能给绿萝带来快乐。 沈云卿不禁问:“你很喜欢西凉?“ 绿萝认真地想了回,“不算喜欢,只是好奇。“ 沈云卿问:“那你想回到大齐吗?“ “回去……“绿萝心里下意识想到了苏成,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了,有没有娶妻生子? 临别前,她送他的平安符,他有没有还留着? 可绿萝一想到,大齐对沈云卿留下了那么大的伤害,她就不想回去了。 在绿萝心里,没有人比沈云卿更重要。 她摇了摇头,“不想。“ 沈云卿:“为什么?“ 绿萝:“既然南宫府才是小姐真正的家,而且他们对待小姐确实挺好的,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是啊,为什么还要回去呢?“沈云卿心心念念想离开南宫家,可天下之大,哪里有她应该去的地方? 走到哪儿,不都是一样吗? 还是在沈云卿心里,有什么不能放下的人…… …… 走着走着,路边的灯笼亮了。 沈云卿才意识到,已经快入夜了。 绿萝:“听说今天晚上有一个什么节日,还挺好玩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她拉着沈云卿,往桥上走。 这拱桥底下没有水,只是做成桥的形状,两边挂满了灯笼。 从这桥上走过的时候,沈云卿似曾相识。 桥上的人流很大,有些拥挤。 灯火斑斓时,沈云卿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一身白衣,立在桥头。 长身如玉,背光而来。 沈云卿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她的心猛然一紧,不由停住了脚步,那个人……实在太过像极了江临。 会是他吗? 还是沈云卿眼花了?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那个白色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绿萝:“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些看花眼了。“这些日子,沈云卿一直在坚持服药,她能感觉自己的眼睛在逐渐变好,可还是时好时坏。 绿萝:“这儿灯火太闪烁了,看花眼也正常,我刚刚还看到一个人,像极了三皇子呢!“ 沈云卿:“你说你看到了三皇子?“ 第706章:再遇齐钰 绿萝:“是啊,就觉得挺像的,但是一不留神,就没看到了,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沈云卿:“也许你没有看错。“ 上次,齐钰来过信,说他不日就会来到西凉,说不定他现在就混在这人堆里面。 ……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声爆炸声。 沈云卿感觉脚下的桥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桥上的人纷纷乱窜,惊慌逃跑。 那些侍卫迅速围在沈云卿身边,“保护小姐!“ 沈云卿眼看着好端端的一个夜晚,被弄得乌烟瘴气,身边都是逃窜的人。 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那一声爆炸,烟雾弥漫,呛得人直咳嗽。 沈云卿不由捂住了口鼻,烟雾之中,有人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后一拽。 …… 等走到了安全地带,齐钰才松开了沈云卿的手。 他看着这个一身西凉女子装束的沈云卿,眼中闪过几分惊艳。 沈云卿其实已经猜到是齐钰干的了,她呛了几声,“你什么时候来的?“ 齐钰:“三天前到的此地。你的眼睛……“ 沈云卿:“已经好多了。“ “那我们离开吧。“齐钰的意思,是指他们离开西凉。 他们说好的了,要去看皑皑雪山,还有无边无际的大海…… 如果不是贺兰穆那小子把沈云卿掳走,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些是是非非。 沈云卿没动,“我现在走不了。“ “为什么?“齐钰:“你来信告知我,你人在西凉,不就是打算离开吗?“ 沈云卿:“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南宫烈的女儿。“ 齐钰:“那又如何?只要你远远离开,管他什么南宫烈,还是西凉,我们离开不就行了吗?“ 沈云卿:“我走不了。如果你强行要带我离开,根本出不了西凉的关卡。“ 齐钰沉默了会,沈云卿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沈云卿只是普通的一个人,他们离开不算难事,可她偏偏成了南宫烈的女儿,她的一举一动,必然会被盯着。 守城的人也会死死把关,没那么容易出去。 “你当真是南宫烈的女儿?“ 尽管沈云卿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身上流着与他一半相同的血液。“ 齐钰:“那你告诉我,你想留在西凉,还是离开?“ 沈云卿:“如果我说,我想查明真相呢?“ “真相?“齐钰眸光一凝,“你是指当年在豫王府的真相?“ “是。“沈云卿说:“豫王不是我毒杀的,杀他的另有其人,我想找出那个凶手。我和江临已经不可能了,但不代表着我要一辈子背负杀害豫王这个罪名,我要还自己一个清白,也要为他查出凶手。“ 齐钰:“过去一年多了,再去查那件事情,难度不小。当年很多人,都已经没了踪迹,比如说小月……“ 沈云卿也怀疑过小月,“小月是我身边的人,我出事之后,她再无消息,这说明她是那件事情中重要的一环,找到她,说不定就能触碰到真相。“ 齐钰说:“我一直有让醉风楼的人,四处查探小月的消息,然而……一无所获。“ “这么说来,要么是有人把小月藏起来了,要么小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第707章:理由只有一个 齐钰:“无论小月是被藏起来了,还是被杀了,都证明了她是那件事中很关键的一环。“ “我现在脱不开身,所以小月的下落……“沈云卿停顿了会,抬眸看向齐钰,“我只能拜托你帮我这个忙。“ 反正她欠了他那么多人情,多欠一次影响也不大,就当她是厚颜无耻吧。 齐钰:“沈云卿,我只想问你,你这么想查出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为了替豫王报仇,还是想洗刷冤屈,与江临重归于好?“ 这个问题如重锤一般敲击在沈云卿心上,她也在扪心自问,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前那么多污水泼在沈云卿身上,她都懒得辩解一句,不在乎世人怎么看自己。 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她非得弄清真相呢? 难不成……她潜意识里真想和江临重归于好吗?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沈云卿打断了。 在经历过地牢那几天后,沈云卿不可能与江临重归于好,他们之间横着的,是他们孩子的性命。 是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事不过三,她若是再爱上他,就是自己犯贱,活该! 沈云卿深吸一口气,道:“理由只有一个,我想为豫王报仇。他是那为数不多真心对待过我的人。“ 齐钰:“好,你记住你今天的话。我会帮你找小月的踪迹,也会去查清真相,但你要清楚,死在一个人身上一次两次就够了,再有第三次,谁也救不了你。“ ……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有人过来找沈云卿了。 趁着烟雾还没散去,沈云卿对齐钰道:“你先离开。若是被发现了有大齐人出现,会给你带来麻烦。“ 齐钰临走之际,转身将沈云卿拉入了怀中。 那天她在客栈里莫名消失,让他濒临崩溃。 这一世,他以为自己有机会,却眼睁睁看着她投入江临的怀抱,看着她飞蛾扑火般不问前路,看着她遍体鳞伤心灰意冷…… 那些千方百计想要述诸于口的话,被一次次按耐在心里。 就连这一个拥抱,都是他鼓足勇气换来的。 齐钰微笑着,轻声说了句:“你穿这身衣服,很美。“ 话音落下,他送开了手,把她送还于人群之中。 沈云卿啊沈云卿,你可知道,我从来都不是想要那一声“三哥“而已。 …… 沈云卿看着齐钰消失在视野中,才说:“绿萝,我在这儿,你听到了吗?“ 绿萝气喘吁吁地跑来,“可算是找到你了,我还以为小姐被坏人掳走了。“ 那些南宫府的侍卫也跟着过来了,他们刚才都心惊胆战的,要是沈云卿真不见了,估计他们都得赔上性命。 沈云卿解释道:“刚才烟雾四起,我看不清路,就走到了这儿。放心,我没有受伤。“ 绿萝:“今天真是莫名其妙,太扫兴了。好端端的烟火,怎么就爆炸了,还起了一阵浓烟,幸好没有人伤亡,算是有惊无险了。“ “也许是……烟火质量有问题吧。“ 沈云卿往回走去。 第708章:老夫人晕倒 路过旁边的商贩小摊的时候,沈云卿顺手买了一盏莲花灯。 据说这儿的莲花灯是用来祈福的。 回到南宫府的时候,沈云卿让绿萝把莲花灯送到老夫人那里去。 “把这个给她。“ …… 翌日。 用早膳的时候,南宫老夫人突然身体不适,晕了过去。 这可把南宫府上下都急坏了。 南宫烈连忙让人把宫里的巫医胡大仙请过来,但胡大仙从王宫里赶过来,最快都要半个时辰。 府上的人急得没办法了。 沈云卿走了过去,她瞧了瞧南宫老夫人的脸色,有些发红。 她从人堆里走进去,“让我看看。“ 南宫延发现了,虽然沈云卿对南宫烈还是冷漠如冰,但她和老夫人的相处还不错。 他有些疑惑,“母亲的身体向来健康,从没有发生突然晕厥的情况。“ 沈云卿没有看南宫延,她只是拉起了南宫老夫人的手,细细把脉,“今早的膳食去查过了吗?“ 她的言下之意是,那些食物有没有毒。 南宫延已经让人查过了,“食物很干净,没有下毒。“ 这么说来,便是南宫老夫人的身体出状况了。 沈云卿看了看这围在身边的人,“你们都退开些,让这里的空气流通,全部围在这里,反而会让老夫人更加气闷。“ 南宫延也不知为何,他看着沈云卿这架势,像是颇有经验,不由比了个手势,让所有人都往后退了退。 “等胡大仙来已经晚了,这是气血症。“沈云卿:“去给我准备一副银针,还有干净的热水。“ 南宫延:“小蕴,你会医术吗?“ 沈云卿:“略懂一二。“ 在西凉来说,如果不是大病,是不会去看大夫的,所以就导致这里的人信奉鬼神。 他们认为崇拜鬼神,就能保佑全家平安,后来则慢慢产生了巫医这一职业。 这也是西凉的人对巫医心存敬畏的原因。 绿萝当然是知道自家小姐的本事的,她对南宫延说:“现在胡大仙赶不来,你只能相信小姐了。“ 南宫延:“好,我去准备你们要的东西。“ …… 大概这时候,南宫烈也得知消息了,匆匆忙忙赶回来。 他推开门,看到沈云卿手里拿着银针,慢慢地刺进老夫人的脖颈后方。 这一瞬间,南宫烈下意识以为沈云卿对老夫人不利,他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沈云卿看向南宫烈,她一脸莫名其妙,“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在触及到沈云卿眼神的时候,南宫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谨慎了。 针灸在大齐常见,在西凉则十分罕见,南宫烈以为沈云卿刚才是对老夫人不利,才…… 沈云卿收回目光,也收回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你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你的女儿,实际上你心里对我提防得很,就连我明明是在医救老夫人,你也觉得我是在害她。“ 南宫烈:“你当真是在医救?“ 沈云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冷声冷语:“你不信的话,大可以杀了我。“ 第709章:胡大仙之死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怀疑,要对自己的亲祖母下手,这种滋味……嗯,还真是不太好受。 沈云卿笑了笑,把手上的东西收好。 她说:“你若是真关心老夫人,就不会不知道她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健康。这人老了,什么病痛都上来了,日后饮食清淡些吧。“ 也不等南宫烈说什么,沈云卿自己起身离开了,她推开门的时候,日光有些眩,刺得她眼睛生疼,脚下没注意,扭了一下。 要不是绿萝在旁边扶了一把,估计沈云卿就要摔一跤了。 她说:“没事,走吧。“ …… 沈云卿离开不久,南宫老夫人就醒过来了,她也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就晕过去了。 胡大仙赶来的时候,确认老夫人已经没大碍了。 他说:“这可真是万分凶险,差一点点就要出大事了。老夫人是怎么醒来的?“ 南宫烈想到沈云卿方才的行为,现在只觉万分愧疚,他这个做父亲的又一次误会了她。 南宫延抢先回道:“是我妹妹,她略懂一些急救术。“ 胡大仙有些惊讶,“这么说来,南宫小姐还会医术。“ 南宫延一脸骄傲,“当然了。“ …… 胡大仙回宫的时候,恰好遇见了贺兰穆。 贺兰穆记得,胡大仙有一次登门造访,却吃了个闭门羹,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你急急忙忙进去,又这么快出来,南宫将军府上出事了?“ 胡大仙心想,他算是唯一一个知道贺兰穆和沈云卿有那层牵连关系的人,贺兰穆该不会是想对他灭口吧…… 这么一想,他不禁浑身一哆嗦,有点害怕。 “是老夫人突然病了。“ 贺兰穆见胡大仙目光有些闪躲,“你在怕什么?“ 胡大仙心想,既然躲不了那就直接面对吧,“皇子殿下,你和南宫小姐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你也大可不必如此盯着我的行踪。“ 这些日子,胡大仙经常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不出意外,就是贺兰穆派的人。 贺兰穆笑了,眼神冷得和冰一样,“胡大仙,你也清楚自己知道了我的秘密啊,那你猜我会怎么做?“ 胡大仙:“你……你想干什么?“ 贺兰穆靠近胡大仙,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把短刃,刺进了胡大仙的胸膛。 胡大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双眸瞪得大大的,他白色的衣袍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贺兰穆伸手轻轻一推。 就这么一推…… 胡大仙就往后倒去,他胸膛上扎着锋利的匕首。 贺兰穆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吩咐后头的人, “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 对于西凉人而言,巫医相当于半个神明,胡大仙作为西凉最德高望重的巫医,他的地位非同凡响。 因此,胡大仙的去世,引发了很大一场喧闹,就连西凉王都被震惊住了。 最诡异的事,从胡大仙的尸体上看,很明显是他杀。 这一来,更加激起了西凉民众的愤怒,他们恨不得将那个凶手千刀万剐。 第710章:少将军是想抗旨吗 沈云卿原本是在睡梦中,被无端给吵醒了。 “绿萝,发生了什么事?“ 绿萝脸色不大好,有些急切,“小姐,你赶快逃吧。“ 沈云卿:“逃?我为什么要逃?“ 绿萝:“外头那些人都说是你杀死了胡大仙,现在正堵在南宫府外,要府上把你交出去。“ “我杀了胡大仙?“沈云卿觉得无比荒谬,她杀他干什么…… 等等,胡大仙死了??? “他们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杀的?“ 绿萝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据说他们在胡大仙的尸体上,发现了小姐你的手镯。“ 提到手镯,沈云卿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的确是有个镯子在的,眼下已经是手腕空空。 她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掉了的。 绿萝拉着沈云卿往后门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情绪特别激动,我估计南宫府也拦不住,小姐你还是先逃命要紧。“ “拦不住……“沈云卿琢磨了这几个字,“你是说南宫府的人在拦住那些乱民吗?“ 绿萝:“这件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现在还只是乱民,估计不久宫里就要来人了,我担心拦不住……所以小姐你先从后门逃走吧。“ “等等。“沈云卿站稳了脚跟,“如果我逃走了,南宫府会怎么样?“ 绿萝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也是知道后果不妙。 …… 沈云卿这段时间,也是调查过南宫府的。 南宫烈一生赫赫有名,在西凉是有口皆碑的大将军,关于南宫府的一切,都是正面的,没有一丝丝负面消息。 而今为了保护沈云卿,他们正与那些愤怒的百姓为抗。 何至于此呢? “不了,我不逃走。“沈云卿:“如果我逃走了,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我没有杀害胡大仙,没有人可以把这个罪名诬陷给我。“ 她拍了拍绿萝的肩膀,往大门口走去。 …… 一推开门,那扑面而来的都是斥骂。 南宫延看到沈云卿出来了,他有些急了,“你来干什么!“ 沈云卿:“这件事情和我有关,理当由我来解决。“ 她看向那群愤怒的西凉百姓,他们口口声声都在声讨着她的罪名。 如果南宫府不愿意交出沈云卿,估计他们是打算一起冲过来了。 这些人到底是百姓,南宫府的人不便对百姓下手,只能迂回抵挡,如此便处于劣势。 南宫延拉住了沈云卿的手,低声说:“小蕴,听我一句,走。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云卿从来不是习惯躲在别人羽翼下的花骨朵,“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 这时候,西凉百姓已经对着沈云卿破口大骂了。 沈云卿对于一切都视若无睹,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南宫延想象中要强悍。 官差过来了,“南宫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是要带去监牢审问的先兆。 南宫延当然不同意了,“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我府上抓人?“ “我们是奉旨而来,南宫小姐杀害巫医,引发民怨沸腾,王上有旨,要亲自审问她,少将军是想抗旨吗?“ 第711章:对峙 这些官差的确是奉了西凉王的旨意,前来带走沈云卿,南宫延若是阻拦,便是抗旨不遵,这样一顶罪状扣下来,全家上下都吃不消。 沈云卿:“我和你们进宫。“ 她回头看了看南宫延,“放心,我会没事的。“ “小蕴……“南宫延当然不放心了,沈云卿初来乍到,就莫名背上了杀害巫医胡大仙的罪名,这可不是小事。 若换成别人,早就被吓成不知道什么样了,偏偏她还如此镇定…… 南宫延也猜不透沈云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他看着沈云卿跟着那些人进了宫,对下属道:“去通知父亲,说府上出事了。“ …… 西凉王宫。 这事沈云卿第二次踏足此地,第一次,是为了祝贺西凉王的寿辰,第二次,是被诬陷杀害了胡大仙。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再见到西凉王。 西凉王坐在高位,看着沈云卿进来,他的眼神骤然一变,“是你杀了巫医?“ 沈云卿站在西凉王面前,“不是。“ 西凉王冷着脸,“巫医的手里可是抓着你的镯子,难道不是你行凶的证据?“ 沈云卿走来的时候,一路就在想,她的镯子是什么时候掉了的? “王上,可否让我看一看巫医大人的尸首?“ 旁边的人怒斥道:“放肆!巫医的遗容岂是你这个凶手可以亵渎的?“ 沈云卿:“巫医非所杀,此事是有人栽赃陷害于我,还望王上能给我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 西凉王稍稍眯着眼眸,“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凭什么给你这个机会?“ 这儿的一切对沈云卿都很陌生,她只不过是刚刚出现在风口浪尖,就有人陷害于她。 “王上,这也是给巫医一个不至于死不瞑目的机会。“ 西凉王见沈云卿神色自若,没有一丝慌张,他倒是有些好奇了,难不成凶手真不是她? …… 这时候,南宫烈赶过来了,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样子是急匆匆过来的。 “王上,巫医的死绝对和小女没有关系。“ 西凉王:“是吗?南宫将军向来正直,如今是打算为自己的女儿开脱洗罪了?“ “当日,是臣的母亲突然晕厥,所以才派人去请了巫医过来,巫医是在离开府上之后遇的害……“ 西凉王:“你这话的意思,巫医不是在你南宫府上被杀,就和你们没有关系。可他死时还紧紧攥着你女儿的手镯,你又该如何解释?“ 南宫烈:“小女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就算要杀害巫医,又如何能做到呢?“ “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西凉王轻笑一声,“南宫家世代武将,说不定你女儿只是看着柔柔弱呢?实际上杀人挖心的事情做起来,毫不手软。“ 南宫烈的语气沉了几分,“王上这是已经认定,是臣的小女杀害了巫医?“ 他是武将,说话的力度比常人本就重些,如今刻意带着几分威慑,倒是让在场人心里都开始慌了。 第712章:验尸 沈云卿站在南宫烈身侧,从她的目光打量过去,这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以他的气势在压制西凉王。 但沈云卿心里清楚,眼下不应该起冲突的,她要做的是洗刷自己的罪名。 但若是这么僵持下去,南宫烈说不定会当场和西凉王闹掰。 沈云卿观察到西凉王的脸色不大好了,他的实权大多数都握在贺兰穆手中去了,自己不过是空挂着个王位,但若让他以西凉王的身份低头,显然不大可能。 于是乎,沈云卿顺水推舟,给了西凉王一个台阶下。 她说:“王上,请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找出杀害巫医的凶手,还自己一个清白。“ 西凉王:“要是三天时间,你找不出来呢?“ 沈云卿:“那我就把军令状立在这儿了,如果我没有找出凶手,但请王上降罪。“ 她双手交叠,微微低头。 西凉王的唇角抽搐了一下,这个沈云卿还真是有几分胆量,不同于别的女子,果然是南宫烈的女儿,骨子里如出一辙。 …… 这一次入宫,沈云卿为自己争取到了三天时间,但与此同时,她不能离开王宫,更不能回到南宫府。 宫女带着沈云卿往前走,“就是这儿了。“ 绿萝推开门,一股子的霉味扑面而来。 她们接下来的三天,就只能住在这儿了。 沈云卿的身份毕竟是南宫烈的女儿,西凉王到底还是不便把她打入天牢。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沈云卿还算安全。 绿萝先走进去打量了下房间,虽然简陋,但还好能遮风挡雨,比起她曾经待过的地方,是要好上许多。 但现在最愁的是,如何找出凶手? “小姐,三天时间,你真的有把握吗?“ 沈云卿:“没有把握。“ “小姐,那你怎么还敢立军令状?“ “缓兵之计罢了。“沈云卿:“如果不立下军令状,今天晚上,我们可能都活不过去。“ 她坐下来,仔细回想了之前发生过的事。 那个镯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掉的?还是……什么时候被偷走的? …… 这天夜里,沈云卿趁着看守的人恹恹欲睡,她掏出药粉撒过去,将他们给迷晕了。 然后自己偷偷摸摸地走到祭坛。 胡大仙的尸首就摆放在这。 沈云卿把药粉倒在酒水里,悄悄迷晕了这些人,推开了大门,踮着脚尖走进去。 祭坛里蜡烛的光摇曳闪烁,昏黄中明灭交替。 沈云卿缓慢地走到了胡大仙尸首旁边,她推开棺椁,借着蜡烛的光,查看了一遍。 致命的伤是在心口。 沈云卿正要仔细查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后背一僵,绷直着。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敢破坏巫医遗体。“ 说话的人,正是走来的贺兰穆,他像是早早就在这里等着沈云卿。 守株待兔。 没有人可以逃过他的手掌心…… 沈云卿没有回头,她或许早该猜到和贺兰穆有关了,“呵……原来是你,三更半夜来到这个祭坛干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你。“ 第713章:你真可怜 贺兰穆的眸子一斜,落在沈云卿的肩膀上,她是半蹲在棺椁旁的姿势。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她脖颈下精瘦的锁骨,还有那微微的起伏…… 贺兰穆的眸色深了深,“事到如今,你已经是杀害巫医的凶手,只等三日后问斩。“ 沈云卿:“所以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呢?“ 今夜,如果贺兰穆不来,沈云卿或许还能怀疑到别的原因,但他一来,她几乎确定了,这件事情就是贺兰穆所为。 难怪她的手镯……想必是在他府上的那段时间遗失的。 贺兰穆:“我来,是与你做个交易。“ 沈云卿:“你想干什么?“ 贺兰穆:“我可以帮你洗刷杀害巫医的罪名,免去你一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沈云卿很不喜欢贺兰穆这种语态,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只要勾一勾手指,别人就得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 “这么说来,你要我答应的那件事,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贺兰穆:“这件事不难,只要你点一点头就可。“ 他朝着她靠近,停在恰好的位置,再近一点,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尖了。 在昏暗的烛火下,这个动作显得十分暧昧。 “我会向父王提议,娶你为妻,只要你愿意,你不但可以洗刷自己的罪名,还能成为我的妃子。“ 沈云卿算是听明白了,她干笑一声,“贺兰穆,原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嫁给你啊!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可怜……不,贺兰穆丝毫不觉得自己可怜,他现在就是在抓捕猎物的猎人,他在等猎物自己跳进来。 “沈云卿,你要清楚,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我不要你救。“沈云卿:“就算三日之后,我无法洗刷自己的罪名,我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疯子!“ 贺兰穆的语气变冷了,“你不想活着,难道你辛辛苦苦找回来的丫鬟,也不能活着吗?“ 沈云卿抬眸,她听出了贺兰穆话里的意思。 “你在拿绿萝威胁我?' 贺兰穆的笑意有些恶毒:“不是我在威胁你。你背负的是杀害巫医的罪名,只要罪名落实了,你死了,你身边的人还能活命吗?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应该明白。“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就是这张脸,让他夜夜难眠。 沈云卿:‘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让我嫁给你吗?贺兰穆,我告诉你,我看不上你,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人,你真可怜。“ 这一字一句,都扎在贺兰穆心里。 果真她知道如何伤一个人最深。 贺兰穆最听不得的就是“可怜“二字,他宁愿所有人怒骂、痛斥、羞辱他,都不愿意被人同情,这是一种莫大的嘲讽。 “沈云卿,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看看你是怎么被五马分尸的。“ 贺兰穆几乎是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留下这一室静谧。 …… 夜晚的风凉嗖嗖的,有些骇人。 沈云卿的手去碰了碰那冰冷的尸体,血液已经干透,她就不信没有办法了…… 第714章:证据 三日期限到了。 沈云卿慢慢走入大殿,她举止从容、不慌不忙,即便是面对质疑,她也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气魄, 西凉王:“时限已到,你的证据呢?“ 沈云卿可是当众立下军令状的人,如果她无法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同样也是杀头之罪。 现如今,多的是人不关心凶手是谁,只是想看这出戏要如何发展下去了。 沈云卿微微福身,“证据已经有了。“ 西凉王挑了挑眉,表示好奇,问道:“是吗?“ 沈云卿眸光一转,看了眼旁边的贺兰穆,“真正杀害巫医大人的凶手,是皇子殿下才对。“ “什么?“ 人群中一声惊叹。 贺兰穆听到这话,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来了兴致。 他倒是要看看,沈云卿如何把这个罪名甩在他身上来,毕竟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 西凉王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南宫蕴,你如何能证明是阿穆杀了巫医?“ 沈云卿:“王上不信,可以让人把那把匕首呈上来。“ 西凉王往后靠了靠,他沉默了一会,同意了沈云卿的建议。 …… 婢女用盘子托着那带血的匕首上来了。 沈云卿:“大家可以仔细看一看,这匕首和别的匕首有什么不同?“ “这不都一样的吗?能有什么不同?“ “是啊是啊,明显都一样的。“ “……“ 沈云卿笑了,“是,这匕首的确是一样的,但你们注意看这匕首上的血痕。“ 因为沾了血流在把手的位置,血迹一干呈黑红色,把手指的纹路都刻下来了。 众人都一头雾水。 沈云卿解释道:“大部分人拿武器都是用右手拿的,但这把匕首上留下来的痕迹,说明是被左手握着的,也就是说,用这把匕首杀了巫医的人,是一个左撇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场上的人神态各异。 他们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如沈云卿所言。 沈云卿慢慢走在贺兰穆面前,“殿下,您是习惯性用左手的,对吗?“ 并没有很多人知道贺兰穆这个秘密,沈云卿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他在与沈云卿的相处过错中,的确是忽视了这一点,而她向来观察入微…… 贺兰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问:“南宫小姐,即便杀害巫医的人习惯性用左手,你不过是能证明那个人不是你,又如何能证明是我呢?左撇子不多,但也非我一人。“ 沈云卿:“这就要看王上,能否同意我们去检验巫医的尸首了。“ 巫医在西凉相当于半个神明,所以死后不允许仵作验尸。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死亡的真相不清不楚,西凉王也没有办法遮掩了。 场上的人议论纷纷,一部分同意验尸,一部分不同意,怕亵渎了天上的神明。 一时间,反倒是吵了起来。 贺兰穆自始至终都十分冷静,或者说是冷漠,即便是这场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他也始终像个看戏的局外人。 “南宫小姐,巫医已死,你让父王同意去验尸,如何向西凉百姓交代呢?“ 第715章:交代 沈云卿沉声道:“如果不能找出杀害巫医的凶手,让真凶逍遥法外,王上才是无法和天下人交代。“ 他们两相对峙,尽管面上都不动声色,但已经是暗潮汹涌。 场上的气氛变得紧张。 这西凉的大权几乎已经掌握在贺兰穆手中了,朝堂上无人敢直面与他为敌,更何况此人的行事作风太过疯魔,人人都是敬而远之。 但沈云卿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却敢如此直接与贺兰穆对抗,是仗着她身后的南宫府吗? 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让贺兰穆与南宫府成了死对头? 可不,一提到南宫府,南宫烈就谏言了。 “臣认为,当好好检查一下巫医的尸首,找出真凶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来为自己的女儿撑腰,就算有闲言碎语又如何? …… 贺兰穆心里并不认为,检查胡大仙的尸首,就能找出什么证据,所以没有在此事纠结。 西凉王带着众人一同去了祭坛。 沈云卿走到棺椁旁边,她让人推开了棺材盖。 因为此棺椁是采用特殊的木质,所以尸首还没有腐烂。 沈云卿抬起巫医的手。 因为沈云卿的动作,很多人面色大惊,她一个弱女子,如此大胆地去碰一个死人,不但毫无惧色,但十分冷静。 沈云卿回过头说:“王上,之所以有人怀疑我是杀害巫医的凶手,是因为那一个镯子,说是我在我行凶哦对时候被巫医拽下来的。而事实上,我的镯子很早之前就丢失了。大家可以观察一下,巫医的手掌僵硬,但他的骨节被折断,显然是死后才被强行窝成拳头形状,镯子是被塞进去的。若是再仔细观察一下,他指甲里残留着一些皮屑丝絮,这些才是从真凶身上抓下来的……“ 她的分析有条不紊,语气不疾不徐,慢慢地剥开这一层层的蛛丝马迹。 南宫烈站在身后,他看着沈云卿,心里百感交集。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在面对这种事情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抽丝剥茧,她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如果不是在大风大浪里闯过来,哪里会练就这样的状态? 他的小蕴,是怎么长大的呢? …… 沈云卿语气停顿了下,又说:“我一人的话不足为信,为了确保真实度,可以请几名仵作上前查验。“ 此时此刻,就算不请仵作,也没有办法了。 西凉王只好同意了。 沈云卿特意强调了一句,“对了,巫医大人手指甲里残留的丝絮,带着墨竹石的香味,和那镯子的气味一样,如果我没说错,皇子殿下用的熏香正是墨竹石吧……“ 她嘴角上勾,笑意浅淡,却带了几分挑衅。 不难猜到,如果不是贺兰穆日夜对着那个镯子,也不会给它染上那一层熏香…… 可见他有多么“睹物思人“了。 “既是左撇子,又常用墨竹石的熏香,除了殿下,我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 神色各异的目光投向贺兰穆,他不由赞叹,原来是等在这儿了。 他到底还是没小瞧沈云卿,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过,她以为这样就有用吗? 第716章:天衣无缝 众人都在揣摩贺兰穆会如何回应,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即便是贺兰穆所为,以他的势力,就算是颠倒黑白,也没有人敢吱声。 沈云卿指控谁不好,偏偏是碰上了这位…… 唉,自求多福吧。 …… 大殿上瞬间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 沈云卿瞧着这群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有多惧怕贺兰穆了,她眼角弯了弯。 “殿下杀害巫医,然后又嫁祸给我,不可不说一句,你真是好狠毒的心思,欺上瞒下,是打算一手遮天吗?“ 她说话的时候唇齿含笑,看着倒是温柔和气,说出来的话是步步紧逼。 而沈云卿说的话,很多都是众人的真实想法,但他们都不敢说出口,更别提当着贺兰穆的面了,还真是不要命…… 贺兰穆朝着沈云卿走近了一步,“欺上瞒下、一手遮天……哈哈……“ 他转身负手而立,看向群臣,“你们认为呢?“ 这些人一触及到贺兰穆的目光,便忙低下了头,瑟瑟缩缩不敢言语。 就连西凉王也是一语不发,当年,他把贺兰穆送去大齐为质,就没想过贺兰穆还会活着回来,更没想到……贺兰穆不但回来了,还能牢牢把握住西凉的大权。 到底是他小瞧了这个儿子。 如今贺兰穆翅膀硬了,连西凉王都受制于他,如何敢去治其杀害巫医的罪名呢? 贺兰穆的眼神缓缓扫过周遭所有人,他振袖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南宫小姐说我欺上瞒下、只手遮天,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有几个胆小的臣子已经跪下来了。 “臣认为当然不是……“ “依臣之见,巫医的死与南宫小姐和殿下都无关,是被有心人刻意陷害于二位的。“ “是啊是啊,殿下心地仁善,怎么可能杀害巫医呢?“ “……“ 沈云卿听着这些人的话,只觉得万分讽刺,这更加坐实了贺兰穆在西凉一手遮天。 别说是颠倒黑白了,即便是指鹿为马,这些人也绝对是附和的! 沈云卿不是那种莽撞的人,她很会观察形势。 此刻,就算她把证据明明白白地摆在所有人面前,他们也不敢说贺兰穆有罪。 这个世道,权势和地位就是最重要的,只要有权有势,黑的也能强迫让别人说成白的。 沈云卿看向坐在王座上的人,他却是扶着额头,一脸痛苦的模样。 身边的侍从:“王上的旧疾发作了。“ 西凉王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让人分不清真假,他这旧疾发作,还真是挑准了时机,想把自己置身事外,也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 出宫的路上,贺兰穆故意挡在沈云卿面前。 贺兰穆:“看到了吗?即便你费尽心思,也还是一无所获。“ 沈云卿:“怎么算是一无所获呢?我好歹洗刷了自己的罪名。“ 贺兰穆对胡大仙的尸体处理得的确天衣无缝,可沈云卿也能破坏他的“天衣无缝“。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717章:摄政王来访 那天夜晚,沈云卿悄悄潜入祭坛,故意把巫医的手指掰断,营造成死后才被掰断,她再故意把浸泡了墨石香的丝絮塞进他的手指甲中…… 虽然贺兰穆把证据处理得干干净净,沈云卿就自行把“证据“加上去,他们都算不得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可让沈云卿没想到的是,西凉的这些朝臣对贺兰穆的恐惧如此之深…… 贺兰穆低着头,“我劝你收起你那些想扳倒我的心思,你脚下的土地不是大齐,而是我的地盘。“ 他伸手把她头上的步摇扶正,“来日方长,你逃不掉的。“ …… 沈云卿看着贺兰穆扬长而去,他的确能在西凉横着走,有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了。 南宫烈走过来,“你和贺兰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云卿知道,南宫烈心里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我们相识在大齐,仇也是那个时候结下的。如果你认为因为我,而将南宫家带入了贺兰穆的对立面,你大可放我离开。“ 她对南宫烈的态度依旧是刻薄冷淡。 南宫烈:“小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早就筹划好了,如果沈云卿今天不能洗刷自己的罪名,他也会强行带她离开。 西凉早不是过去的西凉了,一切都把持在贺兰穆手中。 沈云卿没有心思去揣摩南宫烈如何想的,“我与贺兰穆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拉着你南宫家给我做依仗……“ 南宫烈的眼神很是落寞,原来时至今日,她还是把自己和南宫家分得一清二楚。 “小蕴,我想告诉你的是……“南宫烈的本意是想说,让她不必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她。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一匹快马直奔王宫而来。 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南宫烈把这匹快马拦下。 信使从马上下来,半跪在地,“参见大将军!“ 南宫烈:“发生何事了,如此急忙?“ “回大将军的话,是大齐的摄政王即将来访我西凉。“ “你说那个男人?“南宫烈虽然没有见过江临,但那场大战中,江临可是一举成名,让西凉节节败退,这才签订了休战合约。 可他来西凉干什么? 沈云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咯噔一跳,她竟是下意识转身想躲起来。 江临……要来西凉了。是因为她吗? 这一刻,沈云卿的手脚莫名冰凉起来,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凝滞,呼吸不畅…… …… 这件事对西凉是大事,南宫烈没有去注意沈云卿的表情了,他的脸色十分凝重。 当务之急,是找西凉王好好商讨,如何面对。 沈云卿被送回到南宫府的时候,一直是精神恍惚。 南宫老夫人以为沈云卿是在王宫里受了惊吓,心疼得不得了。 只有沈云卿自己知道,能让她心惊胆战的人,只有江临。 她害怕和他相遇。 绿萝见沈云卿呆呆愣愣地坐了好久,喊她也没有反应。 “小姐、小姐……“ 第718章: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绿萝喊了好几遍,沈云卿才回过神来。 “嗯,怎么了?“ 绿萝狐疑问道:“小姐到底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 沈云卿讪讪一笑,垂下眼睑,“我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不对,你在说谎。“绿萝跟在沈云卿身边十几年了,一个眼神就看出来了,“小姐,你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说的吗?“ 一想到那个人,沈云卿深吸一口气,都能感觉五脏六腑被撕扯着的疼痛。 “他要来了。“ “他……“绿萝的脸色大变,能让沈云卿如此忧心的人,除了江临还会有谁呢? 绿萝气愤道:“他为什么会来?“ “我不知道。“沈云卿现在觉得很累,她扶着额头,“绿萝,我不想看见他……“ 当初,在关口的时候,沈云卿宁愿被人贩子卖去西凉,也不愿意吭声让江临发现。 对她而言,最痛的酷刑就是面对江临了。 绿萝:“小姐不愿意见,那我们不见就是了。“ 让沈云卿忧心的便是这里,江临身为大齐的摄政王,以如此身份亲自来访西凉,西凉必然会恭敬相迎,到那时候,如果他指名道姓要见她呢? 他从京城追到江南、再到此地……不就是认为沈云卿还没死吗? 沈云卿当然不是认为,江临是对她心存爱意才追过来的,他只是恨她…… 他曾亲口说过,像她这样恶毒的女人,是不配被爱,活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他是恨她的。 所以……她怎么能平安无事地活着呢? 沈云卿想着想着,不禁笑了,只是笑意十分苦涩。 “罢了,该来的逃不掉。“ …… 此时,江临已经在来往西凉的路上了。 下属回来禀报:“王爷,还有五十里路,就到西凉境内了。“ 江临一手勒住缰绳,抬头看了看远方,隐隐可以看见那一大片的荒漠。 过了这片荒漠,就是西凉了。 他的确是听到有探子说,在西凉发现了沈云卿的踪迹,所以才敢去西凉的。 只不过……沈云卿向来喜欢的是浩瀚无垠的大海,她怎么会去西凉呢? 这并不符合她的喜好。 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江临还是想去试一试。 万一……她就在那里呢? “两年了。“ 他们已经分别两年了。 江临没有来得及祝沈云卿十六岁生辰快乐,但愿能在她十八岁之前,再次相遇。 他手心里还握着那个针脚粗糙的荷包,这是她送他最后的一个礼物。 每每看见这个荷包,江临的目光都会变得异常温柔,他会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当时的沈云卿,为了缝制这个荷包,手上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下,却依旧骂骂咧咧地继续下去。 明明那么不喜欢刺绣的人,却为了他耗费时间。 她的爱意,从来不比他少过。 江临轻轻吻上荷包上的绣花,“沈云卿,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 “驾!“ 一路扬沙而起。 西凉的风比大齐烈些,刮在脸上刺疼得很。 而今已入秋季,这风则更为粗烈了。 第719章:又是一年中秋快到了 沈云卿再一次半夜惊醒,自从那件事之后,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不稳定,经常性做噩梦。 虽然已入秋,但她后背还是起来一层冷汗。 又是一年的中秋快到了。 再一次经历十八岁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记忆里的十八岁,也并不愉快。 沈云卿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十八岁那年,她被沈海送去皇宫,成了那冷宫里的贵妃,前来迎她入宫的使臣正是江临。 因为那雪地一扶,她偷偷藏起了他的袖口,一藏就是好多年,直至死亡,也没有被人发现。 这一世,沈云卿大大方方地把所有话都对江临说过了,换来的却是生不如死。 他们之间,或许本就是一场错误。 无论重来多少次,结局永远不会是功德圆满。 …… 就当沈云卿发愣的时候,她的信鸽从窗外飞进来。 难不成是齐钰那边有消息了? 沈云卿抽出纸条一看。 “已有小月消息,勿忧。“ 小月…… 沈云卿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稍稍落地,有了小月的消息,起码她可以通过小月,把当年江老爷子死亡的真相慢慢找出来。 “只是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小月呢?“沈云卿把纸条翻转过来,并没有别的字了。 齐钰这人喜欢卖关子,没有说清楚,沈云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带着小月过来,也没个准信。 不过能找到小月,齐钰肯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沈云卿知道,不仅是他们在找小月,还有一拨人也四处搜寻小月的下落,好在齐钰先了一步。 齐钰找到了小月,这至少说明小月还活着,她没有被灭口。 沈云卿把信鸽放回去,她看着窗外稍显圆润的月亮。 八月十五真的快了…… 这一夜睡意已无,她就这样坐在窗边,看着黑色一点点褪去。 沈云卿不由感叹一句,“原来黑夜是这样漫长。“ 上辈子在皇宫里那些深夜,是如何度过的呢? 那是心底撑着一口气,想一步步爬上高位,所以才觉得有盼头,也就不难熬了。 …… 一大早的,南宫老夫人就过来了。 “小蕴啊,今天陪祖母去寺庙上香好不好?“ 南宫老夫人觉得,沈云卿最近有些背运,所以想着带她一起去庙里走一走。 沈云卿心想,西凉人也有烧香拜佛的习惯吗? 她没有拒绝,同意了。 南宫老夫人要去的寺庙不算太远,一个时辰的车程就到了。 路上,她一直拉着沈云卿的手,说了许多话,话里行间都是关心。 沈云卿对于突然的亲情,还没有适应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沈云卿这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人突然对她太好,她就会下意识怀疑,有些患得患失,不相信能够长久。 南宫老夫人:“小蕴啊,你父亲和我说过,你之前是在大齐长大的,那些人对你好吗?“ 关于沈云卿的身世,南宫烈没有对谁说得详细。 南宫老夫人只知道,沈云卿的生母是一个大齐女人,是机缘巧合下救过南宫烈,所以才产生了感情。 第720章:西凉最快乐的姑娘 后来,南宫烈因为身负重伤,被迫与那个大齐女人分离,他是回到西凉才知道,她怀中有了沈云卿。 此后南宫烈终身未娶,也是因为她。 南宫老夫人第一眼看到沈云卿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眉眼和年轻时候的南宫烈十分相像,这就是南宫家的孩子。 沈云卿没有说话,她只是略低着头。在沈家的那些年里,她的日子已经不足以用“不好“二字形容了。 唯一一个待沈云卿还算可以的沈老夫人,也是喜欢见喜不见忧的,她心里偏爱的是沈云柔,毕竟沈云柔美丽聪慧,那时候的沈云卿相貌丑陋,让人见了心生嫌弃。 偌大个丞相府,只有绿萝是陪着沈云卿一起走过来的。 但这些……说给眼前的人听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 沈云卿不说话,这在南宫老夫人看来就更心疼了,她的孙女受了委屈都没有人可以说。 “孩子,你那些年想必是过得不好,要是你早一点回家,该多好啊。“ 沈云卿也设想过,如果她自小生活在南宫府,一定会是西凉最快乐的小姑娘。 南宫延虽然有时候不太聪明,可他是个不错的兄长,平时会护着她。 府上也没有别的姬妾,所以不会有后院争宠的事情发生。 她会在宠爱中长大,不必担惊受怕,不会饥寒交迫。 她可以娇纵任性,也可以撒娇哭闹,像家中所有被宠爱的小女儿一样。 …… 天知道这一刻,沈云卿有多么希望自己从小便是南宫蕴,而不是沈云卿。 她原本可以是西凉最明媚开朗的南宫蕴,却成了大齐声名狼藉的沈云卿。 一想到这里,那股压抑的恨意又蹿了上来。 她本该拥有的人生不是这样的啊…… 最可笑的是,明明沈云卿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人生,突然有人告诉她,她应该是被父兄宠爱的小丫头。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悲愤怨恨的吗? 实在是讽刺。 她当初有多么羡慕沈云柔,此时就有多么怨恨命运,她恨所有人…… …… 好在马车停下,寺庙已经到了,不然沈云卿差点都要失控了。 她跟着南宫老夫人一同走进去。 从前的沈云卿不信鬼神,只信人定胜天,可她做了那么大的努力,还是不能从命运的悲剧里挣脱,就有点不得不相信宿命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 沈云卿随着他们一同跪在那个蒲垫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上天啊,我身上的罪孽太多,早已经洗不清了。 可我也已经得到了报应,难道还不够吗? 我只求此生再不要遇见他…… …… 寺庙的钟声一次次响起,声音浑厚,闹得沈云卿心里难受。 她觉得自己天生就不适合拜佛。 传闻说,杀戮太重的人不能进神明之所,容易遭到反噬。 沈云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沾过多少血了,因为实在太多太多。 她在这里有一种被压抑的承重感,起身对南宫老夫人说:“老夫人,对不住,我出去透透气。“ 第721章:小月回来 沈云卿刚走出来没多久,就瞥见一抹红衣,看身形有些眼熟,她走过去一看,果真是齐钰。 “是你来了。“ 为了掩人耳目,齐钰特意换的是西凉人的服饰,还给自己贴了小胡子。 齐钰看了看附近,故意装作烧香的姿势,一边说:“我把小月带到西凉了。“ 沈云卿:“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 “小月……“齐钰似乎有些不太方便说,“我已经把小月安排在附近了,但你能自由出入南宫府吗?“ 沈云卿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她的确是不能自由出入南宫府,每次出门,后面必然会跟着一群要保护她的侍卫。 可小月身手不错,她就算是偷偷潜进来,应该也不算难事。 难道是说小月她出了什么事? 齐钰说:“关于小月,一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你亲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如何让你们见面。“ 他正说话的时候,瞥见南宫老夫人出来了,自觉后退半步。 沈云卿装模作样地插了柱香,然后走到南宫老夫人面前,“是要回去了吗?“ 南宫老夫人显然还有事情没做完,“不急,我还得去求个平安符呢。“ 沈云卿:“那我在这里等你。“ “好,不要乱走,这庙里人多。“ 南宫老夫人留下几个人陪着沈云卿,然后带着其余的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 沈云卿回到原来的位置,“我刚刚想到一个办法。“ 她对着齐钰低声说了几句。 齐钰:“好,那就先这样。“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那个人要来西凉了,你打算怎么面对?“ 沈云卿知道齐钰指代的人是江临,“他应该只是猜到我在西凉,但还不知道我是南宫蕴,只要我避开王宫宴会,不与他相见就是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色与语气都很平静,就像是在谈论一件不足轻重的事情。 …… 沈云卿是在三日后见到小月的。 地点是一个丝绸店。 之前沈云卿提到的办法,就是让齐钰找几个人在这里开一家小店,用来掩饰小月。 即便沈云卿身后跟着南宫家的侍卫,他们也只当她是来买东西的。 沈云卿推门进去内室的时候,小月躺在床上,是昏迷的状态,身形瘦弱。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齐钰:“我手下的人是在一个密室找到小月的,当时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了,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她的右手是伤得最严重的,连筋脉都被挑断了。“ 小月虽然跟着沈云卿的时间不久,但也是一同经历生死的人,看到她变成这样,沈云卿心里说不出来的梗塞。 沈云卿轻轻拿起小月的手,“是被人故意挑断了筋脉。“ 小月是一个剑客,废了她的右手,岂不是比杀了她还要残忍吗? 沈云卿恨恨道:“是谁要这样对小月?“ 齐钰:“只能等小月醒来再问了,据我猜测,那人并不打算要小月的命,而是想长久这样折磨她……“ 第722章:她的右手 沈云卿检查了小月身上的伤口,的确没有一处是致命的,过段时间可以愈合。 但小月的右手…… 沈云卿自己是懂医术的,她心知已经无力回天了。 如果小月知道自己的右手再也不能拿剑,她该怎么办? 沈云卿对齐钰说:“我会给你一张药方,这段时间,就请你多照顾小月了,等她醒来,第一时间告知我。“ …… 见过小月,沈云卿随意挑了几匹布料,从店子里离开了。 她没想到,能在街上遇见杨仙儿。 自从上次比舞之后,杨仙儿一直觉得丢脸,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她这次一出门就遇上了沈云卿,心里不爽。 杨仙儿:“还真是冤家路窄,这也能碰见你。“ 沈云卿现在没心情和杨仙儿吵架,本不欲理睬。 可杨仙儿却不依不饶,追了过来,“堂堂南宫府的千金,也会来这种小地方买东西,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难不成你们南宫府都穷成这样了吗?“ 沈云卿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看着杨仙儿,“你是不是欠揍?“ 杨仙儿瞪大了眼睛,“什么?“ 下一秒,沈云卿直接搂着杨仙儿的腰,将她丢在了马上。 紧接着沈云卿自己坐在了后面,扬鞭一挥。 马很快就跑了出去。 杨仙儿是趴在马背上的,又被沈云卿死死按住,她根本起不来,再加上身上这匹马的速度很快,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你干什么!“ 沈云卿没有说话,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 原本她今日心情就不好,偏偏杨仙儿还找上门来了。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杨仙儿已经吐了好几回了,越发没有力气,软绵绵地趴在上面。 “放我下去……“ “你快放我下去……” 沈云卿对于杨仙儿的求饶视若无睹,她向来知道,打人就得把她打痛了,让她不敢造次,不然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事生非。 她故意骑着马在人多的周围转了一圈,让杨仙儿颜面尽失。 回到原点的时候,沈云卿翻身下马,杨仙儿自己滚了下来。 若不是有丫鬟扶着杨仙儿,她站都站不稳了,头晕得厉害,一直呕吐。 沈云卿把马鞭一扔,“送杨小姐回去吧,日后再来找事,可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杨仙儿只能恨恨地瞪着沈云卿,却不敢再说什么。 她算是认识到了,这是一个疯女人。 …… 出了这一口气后,沈云卿心里舒畅多了。 自从来到西凉后,沈云卿一直努力让自己低调,她已经忍得够久了,不想再忍了。 杨仙儿是一个,贺兰穆是下一个。 现在,沈云卿不打算被动还击,她决定主动出手。 据说,西凉王的弟弟,也就是荣王,现在也处心积虑想夺王位,他是贺兰穆目前最大的对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沈云卿勾了一抹笑容,她决定先好好去调查调查这个荣王。 就算最终的王位还是贺兰穆的,沈云卿也不能让他坐得安稳。 “走,先回家。“ 第723章:兰心草 这次午膳,南宫烈难得有时间回来了。 这一大桌子上的人,除了沈云卿,似乎都很开心。 期间,南宫延无意中说了句,“听说大齐那位摄政王明天就到了。“ 沈云卿拿筷子的手不禁僵了下,明天么……还真是快。 南宫烈下意识去看了沈云卿一眼,他知道她过去是沈家的大小姐,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她和江临的关系。 “确有此事。“ 西凉和大齐虽然是宿敌,但南宫延对这位摄政王还是略有几分期待的,毕竟是在战场上将贺兰穆打得节节败退的人。 都说英雄出少年,江临可是一战成名,享誉天下。 南宫延道:“我还听说,他长得是魁梧无比、凶神恶煞,所以才能威慑众人。对了,小蕴,你之前在大齐长大,见过摄政王吗?“ 南宫烈皱了皱眉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想呵斥南宫延一声,让他好好吃饭,不要说话。 没想到沈云卿自己答了一句,“见过。“ “你竟然见过他?“南宫延就更兴奋了,“那他是不是和传闻中那样有七头六臂,相貌狰狞?“ 沈云卿放下手中筷子,“不是,他长得很好看。“ 是那种让人看了第一眼就能喜欢上的好看,所以才让她无可救药地沉沦下去…… 南宫延摸了摸下巴,“那明天我可是要仔细瞧瞧了。“ …… 翌日,正午。 江临到了西凉。 西凉王特意准备了好大一番排场,用来迎接江临。 毕竟上次大战,西凉战败,暗地里恨得死去活来,明面上还是要以大齐为尊。 江临走过来的时候,能感觉到人头攒动,可就是不知沈云卿是否在其中。 她那么爱凑热闹的一个人,今天会出现吗? 为首的西凉礼官走过来,对江临道:“王爷大驾,我等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江临随着他们走到了西凉王面前,他略一拱手以示礼节。 西凉王心里奇怪极了,就算是两国来使,也不该是分量这么重的人来,江临此次是安了什么心思? 堂堂一国的摄政王,亲身来到西凉,是来打探军情的么? 不单单是西凉王这么想,西凉臣子们也这么想。 这段时间,还真是弄得人心惶惶。 只有江临自己知道,他的来意只是为了寻得一人。 西凉王问道:“不知王爷此来西凉,所为何事?“ 江临:“本王此次前来,是为寻药。“ 西凉王迷惑了,“寻药?“ 江临微微颔首,“大齐太后身有旧疾,太医说唯有寻得兰心草,方能缓解此疾,而此草生长于西凉境内,本王亲赴西凉,所为求药。“ “兰心草……“西凉王琢磨了许久,也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西凉由于地域原因,生长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植株,大多剧毒之物也都是产自西凉。 可兰心草……却是头一次听说。 西凉王问群臣:“你们可知何处生有兰心草?“ 众人皆是摇头,“不曾听说。“ “是啊,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兰心草!” “……“ 第724章:只为寻得一人归 江临轻笑一声,“一时没有听说不重要。本王时日颇多,可在此地逗留,慢慢寻找就是了,倒也不急。“ 西凉王的脸色更不好了,他现在怀疑,江临是借着寻找兰心草的名义,故意留在西凉,窃取国情。 可他又没办法把江临赶走…… 因此,西凉王只能顺着江临的话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 “传令下去,全国寻找兰心草。“ 江临嘴角动了动,眼神温润含光,道:“如此,那就多谢王上了。“ …… 转身之际,江临眼中笑意敛去。 江临以摄政王之尊亲自来西凉,自然不是为了寻什么兰心草,只不过他需要一个理由。 而什么样的理由合适呢? 只能是寻药,还是为身份尊贵的人寻药。 这个身份尊贵的人,除了大齐太后,便只有大齐皇帝了。 但若是说大齐皇帝身体有疾,无疑是让大齐百姓人心惶惶……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说是为大齐太后寻药,是最合适的理由。 他只是想以寻药的名头,寻得沈云卿一人归。 …… 此时,南宫延就站在群臣之中,他近距离地看见了江临。 他不由暗道,果然如妹妹所言。 江临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温润白皙、让人一见舒心的好看,一点也不粗犷狰狞。 传闻还真是不能信。 不过这样书生气浓厚的人,和南宫延想象中的江临完全不一样,他真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吗? 看着是拈花提笔的手,却能舞得一手好剑杀人如麻。 南宫延啧了一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 贺兰穆也站在不远处,观察着江临。 他和江临之间的恩怨,早就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楚得了,既然江临敢来西凉,那就让他有去无回。 “狄先,去准备准备。“ 狄先:“主上是打算动手了?“ “他敢来西凉,我就敢让他回不去。“贺兰穆压低声音,眼神阴鸷无比,“不过要记住手脚都干净点,别落下把柄。“ “是!“ …… 今天的沈云卿,即便是不出门,也听到了关于江临的消息。 这一次,实在是闹得太轰动了。 以沈云卿对江临的了解,他是一个极其谨慎且冷静的人,就这么贸然来到西凉,根本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绿萝从外面回来,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小姐,原来他是为了给太后寻药,才过来的。我还以为是……“ “你以为是什么?“沈云卿打断了绿萝的话,她不想听到…… 绿萝:“没什么,就是有些奇怪,太后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 “那可是太后,能和寻常人相提并论吗?有点小病小恙,都是大事。“ 沈云卿还以为江临是为了她,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沈云卿啊沈云卿,你真是自作多情,江临和赵沐儿才是从小相识的情分。 江赵二家是世交,如果不是赵家被灭门,在京城与江临最堪匹配的人,是赵家千金赵沐儿。 所以……江临以摄政王之尊亲赴西凉,为赵沐儿寻药,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第725章:只要抱抱就好了 江临没有宿在西凉王宫,而是在外包了一家客栈,他故意把自己来西凉这件事情弄得声势浩大,就是想看看沈云卿会不会回来。 如果沈云卿知道他来找她了,是否愿意出现呢? 他就在这西凉最显眼的地方,等着。 亲信来报:“王爷,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盯着这家客栈?“ 江临早有预料,从他决定踏入西凉境内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主动走进了危险区,这儿想暗杀他的人多的是。 “知道了,注意提防,不可打草惊蛇。“ “是。“ 江临独自坐在房间内,今天他来西凉已经传开了,如果沈云卿在这里,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完全没有露面,是还想继续躲着吗? 他始终想不明白,两年前沈云卿,为何会那样恨他? 如果是因为老爷子的死,就更蹊跷了。 …… 江临得知那件事的时候,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原本江临以为等待他的,是凯旋的快意、是亲人的团聚。 可回到豫王府,却是满府的白绫。 一手将他带大的祖父莫名中毒死去。 而他最爱的女子,却成了杀害祖父的凶手。 不管旁人怎么说,江临始终是不相信的,他甚至都来不及换下染血的战袍,就匆匆赶去了地牢…… 江临是去带沈云卿离开地牢的,可她给他的却是那一刺。 沈云卿……用他送她的生辰礼物,刺进了他的心窝。 她还说他们之间两清了,生生死死不复相见。 明明送别的时候,沈云卿说要等着他平安回来的,为什么相见时分,她的眼神却那么恨毒? 她说恨他…… 一想到这里,江临的心口就疼得厉害。 江临的手下意识覆上那个伤口,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伤口还是会时不时渗血生裂,提醒着他,她恨他。 他把那只白玉簪又拿出来了,上面有明显的断痕。 当时簪子断了之后,江临找了许多个工匠,都说是修不好。 他不认命,硬是找到人给它修上了,可到底还是存了一条丑陋的断缝。 他笑了起来,满脸苦涩。 “当初你为什么那样决绝地离开,两年来音信全无,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为什么连你都要走……不是说好,要陪着我长长久久的吗?“ “沈云卿,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江临从未感觉到如此浓厚的孤寂感,他就像是大海中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可那稻草啊飘得越来越远,唯有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将他淹没。 这一生至此,江临的所有亲人都离开了,他的父母、他的祖父…… 没有人知道,他每每回到家却只能看到那满府孤寂,心里是如何一番滋味。 他多想沈云卿还陪在身边,和从前那样能够抱抱他。 他所求不多,抱抱就好了…… …… 这时候,一支暗箭从窗户外飞进来,直接冲着江临而来。 江临偏首侧身,那箭堪堪擦着他的侧脸而过,削断了一缕青丝。 “是谁?“ 他起身追出去。 第726章:三天之内要他的性命 黑夜下,月色正浓。 江临轻功不错,他很快就追了上去。 刀光剑影之间,他看透了这几个刺客的招式。 是西凉人。 江临手中长剑出鞘,迎面而去。 这几年,他的招式不似从前那么温和了,变得狠厉了许多。 不过几招,为首的这个蒙面人身上就带了伤。 江临的剑刻意从脖颈移开,只刺入了他的琵琶骨,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人?“ 这几人见形势不妙,打算逃回去。 江临看着他们没入黑夜。 手下的人赶过来:“王爷,要不要追?“ 江临阻止:“不必了,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他和此人从前交过手,是许久之前。 就是江临去西北剿匪的时候,那人为了引诱他,绑了沈云卿来要挟。 后来,江临与沈云卿双双跌入悬崖…… 只听得夜色之下,江临嘲弄一声,“原来还没有死。“ …… 狄先匆匆逃了回去,他带着伤半跪在贺兰穆身前。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降罪!“ 贺兰穆正在独自下棋,侧眸看向狄先,见他身受重伤。 “没用的东西,还把自己搞伤了。“ 狄先没有反驳,他今天能活着捡回来一条命,是江临刻意手下留情了。 “属下猜想,江临可能知道我的身份了。“ 贺兰穆两指夹着一枚棋子放下,“知道了又如何呢?这儿可是西凉。“ 他便是料到了这一点,才让狄先等人去行刺的。 即便江临知道是谁来刺杀的,他敢把事情闹大吗? 上一秒,贺兰穆的脸色看着还是波澜不惊,下一秒,他就怒而把棋盘给掀了。 “但你行事失败,就是没用!“ 狄先把头埋低,“是属下无用,主上要杀要罚,但听吩咐。“ “呵……“贺兰穆冷笑一声,“你的确该死。“ 他的手放在狄先的脖子上,眼神变得狰狞可怖。 贺兰穆说:“可我一想到,当初为了你的性命而与沈云卿决裂,我就觉得你这条命还得留着。“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到这件事,狄先心里就更慌了,他是知道的,当初沈云卿提出条件,要他的性命,才愿意与贺兰穆继续合作。 但贺兰穆选择留下了狄先的命,从而与沈云卿的合作分裂。 当时,狄先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比沈云卿重要。 可今时今日看来,狄先无法自欺欺人,他的主子对沈云卿已经陷入了疯魔。 贺兰穆幽幽一笑,“你听好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三天之内,带着江临的项上人头来见我,不然……“ 狄先咬牙,“属下遵命!一定完成任务!“ 他捂着伤口,离开了房间。 …… 三天之内,杀了江临,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狄先认真想了许久,要不他干脆故技重施,再次把沈云卿给绑了过来…… 有那个女人在,还怕江临不上钩吗? 至于贺兰穆那边,瞒着不让他知道就是了。 想着想着,狄先嘴角浮现了一个阴冷的笑容。 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了。 第727章:金玉小刀 绿萝提着灯笼走过来,发现沈云卿房间里还亮着,“这么晚了,小姐还没睡吗?“ 她推门进去。 沈云卿在翻看各种书信,“我明天要去见一个人,先提前准备一下。“ 绿萝:“见什么人?“ “荣王。“ 之前,沈云卿只是稍微听说过此人,荣王是贺兰穆在西凉最大的对头,他们都想争一争西凉的王座。 沈云卿上辈子对荣王的记忆不多,她也不太记得荣王最后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了。 所以这一次,她略微有些棘手,只好从这些打探来的消息,先了解了解荣王的品性。 绿萝还以为沈云卿是想去看江临一面,原来是去见荣王,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对绿萝来说,江临对沈云卿好,那他就是个好人,他辜负了沈云卿,那他就是个坏人。 “可南宫家的这些侍卫,小姐怎么甩掉他们?“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沈云卿看了看窗外,再看了看绿萝,“我有一个办法,明天我们在马车上把衣服换了,戴上斗篷,你伪装成我的样子,骗这些人一天时间,我见过荣王之后再回来。“ 绿萝:“好的。“ …… 这天,沈云卿和绿萝上了马车。 南宫府的侍卫在旁边跟着保驾护航。 走到一半的时候,沈云卿和绿萝交换了衣服,“然后找了个由头准备下车离开。 绿萝有些担心:“小姐,你一个人去见那个荣王,不会有危险吧。“ 沈云卿:“不会。“ “那你可要早点回来……“ “嗯。“ …… 沈云卿下车之后,他们都以为是“绿萝“,便没有多注意。 她一路绕到小巷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了个男装,还给自己贴了个小胡子。 若非熟悉的人,还真认不出她是沈云卿了。 沈云卿事先打探过荣王的行踪,知道他在这家酒楼,她便也装模作样走了进去。 店小二走过来,“客官要点什么?“ 沈云卿的目光在打量酒楼的位置,“来壶酒,再配几个小菜。“ 据说荣王喜欢清净,所以每次都会选择楼上靠窗的位置。 她便也上了楼,选了个清净的位置等着。 …… 没过多久,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走了上来。 沈云卿注意听着声音,然后暗暗打量了几眼。 这男人大概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正值壮年,体型魁梧,露出的半截臂膀肌肉丰满,看着刚劲有力。 据说荣王曾经有过西凉第一勇士的名号,看面相倒也名不虚传。 沈云卿收回目光,淡淡抿了口酒。 酒水很烈,辣得嗓子有些疼。 沈云卿提着酒壶,故作不经意地路过荣王,然后脚下一绊,这酒就洒在了荣王身上。 荣王脸色不好,正要动怒。 沈云卿惊道:“不好意思,是我眼睛不好,走路没看路,倒在你身上了,我赔钱,赔钱!“ “哼!“荣王瞅了眼这个“毛头小子“,见他态度还算好,就把怒气给压下去了。 “我给您擦擦。“沈云卿忽然瞥见荣王腰间挂着一把金玉匕首。 这匕首很是小巧,但隐隐透出来的刀刃,锋芒无比。 绝非凡品。 第728章:劫走绿萝 沈云卿顺势坐在荣王面前,“大哥,你这刀挺好看的,是在何处买来的?“ 提到这把刀,荣王的眼神有一瞬间不对劲,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他说:“就一把普通的刀而已,哪里都能买到。“ 沈云卿刻意变了变声线,让声音变得粗犷些:“相请不如偶遇,我看大哥你心情不好,来,一起喝酒。“ 荣王今天的心情的确不好,看脸色就看得出。 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酒楼喝酒。 再加上荣王这人没什么防备心思,他瞧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还算顺眼,便没有多想什么,举杯碰了碰。 “来。“ 酒过三巡,沈云卿见荣王也有些醉意了,“这男人不开心,要么是事业不顺遂,要么是情人不称心,大哥你是哪一种?“ 荣王眼中有些许醉意,他笑了声,“如果我是两者皆有呢?“ 沈云卿:“咳……男子汉大丈夫,这事业和女人,一时不顺没关系,抢回来就是了,有什么好苦闷的呢?喝闷酒又不能解决办法,只会越发苦闷,你要主动出击。“ 也不知是哪个字刺激到了荣王,他突然坐直了些,“是啊,说的对,抢回来就是了。“ 沈云卿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别人的表情,去揣摩他的心思。 只是荣王口中的“抢“,指的是王位呢,还是情人? 荣王瞬间变得很有斗志,他打开一坛子酒,推到沈云卿面前,“小兄弟,你这番话真是让我醍醐灌顶啊!“ 沈云卿尴尬地陪笑一声,“哈哈……是的。“ 荣王又打开一坛,直接给自己一口灌下,“来,陪我喝酒!“ 沈云卿当然不会陪着荣王醉下去,她今天只是来套话的,知道一个人的弱点是什么,才好对症下药,才能拿捏。 只是不知是什么困扰荣王了。 沈云卿试探性说:“单单喝酒有什么意思啊,不如叫几个绝色舞姬过来助助兴?“ 荣王对什么绝色舞姬不感兴趣,“要那干什么?烦得很。“ “看来大哥心中自有佳人,所以才觉得那些舞姬没什么意思吧。“沈云卿暗暗注意着荣王的眼神,果然在提到“佳人“的时候,他眼神不太对劲了,有什么隐痛。 “呵……“荣王低笑一声,混在酒水中,说不出来的嘲弄。 沈云卿眼睁睁看着荣王喝得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他的侍从把他抬走回家。 …… 这个时候,沈云卿才注意到窗外,太阳已经落山了。 沈云卿把手中的酒杯放下,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她大概猜到荣王心里藏着什么人,而那把金玉匕首说不定和那个女人有关。 她起身,打算从后门回去。 等沈云卿回到南宫府的时候,才发现绿萝不见了。 她把那几个车夫找过来,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我身边那个丫鬟呢?“ 这几个人脸上都挂着伤,看见沈云卿的时候,他们脸色大喜,“小姐,你回来了!“ 沈云卿蹙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面面相觑,“小姐,我们路上遇到劫匪,你被劫走了,我们正要回来和老爷禀报,你现在回来就好了……“ 第729章:人质 沈云卿扫了他们几眼,身上几乎都挂着伤,她算是听明白了。 有人来劫沈云卿的轿子,但当时在轿子上的是假扮她的绿萝,所以绿萝被劫走了。 他们捂着自己的伤口,庆幸道:“小姐,你没事就好了,不然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这时候,沈云卿对他们说,被劫走的是她的丫鬟,根本引起不了重视。 南宫府也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去兴师动众寻找,更何况,南宫延本来对绿萝颇有微词,总觉得她不太安全。 …… 沈云卿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想了想,究竟是谁这时候会来劫走她? 她来西凉不久,顶着南宫蕴的身份,除了杨仙儿,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至于杨仙儿那个草包,上次被沈云卿吓唬了一次,就安分多了,应该不敢带人劫南宫府的马车。 那么……就不是冲着南宫蕴来的,而是冲着沈云卿这个人。 知道沈云卿身份的不多,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贺兰穆了。 是他。 如果沈云卿没猜错,绿萝此时就在贺兰穆手中。 …… 一破旧的木房子内。 狄先把绿萝头上的斗篷一掀,脸色大惊,“怎么会是你?“ 绿萝曾经跟在沈云卿进宫,在贺兰穆那见过这个人,她本就胆小,见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胆子就更小了。 狄先把斗篷甩在地上,对身后那些小喽啰说,“怎么办事的?劫错人了不知道?“ “我要的人是南宫府的小姐,你们把这个丫鬟劫过来干什么?“ 这些小喽啰没见过沈云卿本人,他们看绿萝坐在车上,且穿着小姐的服饰,自然把绿萝当成了沈云卿。 狄先气愤归气愤,但也没有办法了。 贺兰穆只给了他三天时间,眼看就过去了一天。 他的时间不多了。 …… 狄先挟持着绿萝的手腕,把她带起来,他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倒也不是完全没用。“ 绿萝拼命挣扎,“你们要干什么?放了我!“ 狄先抓起一团棉布塞进绿萝的嘴里,“安分点,不然你小命难保。“ 他现在要做的是,带着这个丫鬟去见江临。 …… 这天夜晚,江临收到了一封信。 “想知道沈云卿的下落吗?子时舞水桥上一会。“ 信件里,还附带着绿萝的发簪。 江临认出来了,“是绿萝的东西。“ 从昨天那场刺杀开始,江临就料到不对劲了,这很明显是一个圈套。 但……为了那万分之一见到沈云卿的可能性,江临愿意走入这个圈套。 江临把信收好了,他起身离开的时候,把门轻轻掩上。 西凉的夜晚有些冷,大概是入秋的缘故,头上的月光皎洁明亮,不需要提灯,也能看见前方的路。 …… 江临在约定时间到了那个地方,他远远看见了绿萝。 绿萝被绑在了一棵树上,她的周围没有人影。 自从绿萝失踪后,江临就一直让人四处查访绿萝的下落,如今见她真的还活着,倒也算是安心了些。 他说:“绿萝,你别担心,我会来救你。“ 第730章:死局 绿萝虽然怕死,但她一想到江临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她也不想他来救。 这片林子里到处都埋伏着人,只要江临走过来一步,就会触发机关。 等待他的,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同样,江临也猜到这一点了,他抬头看了看这片森林,十分茂密,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黑沉沉一片。 没多久,狄先蒙着面从那颗树后走出来,他站在绿萝身边。 狄先说:“这丫头是谁,你应该比我清楚。想知道她主子的下落,就乖乖听我的吩咐。“ 江临站着没动,他不是没脑子的人,绿萝出现在这里,说明她是和沈云卿在一起的。 “我听得出你的声音是谁,不需要蒙面了,狄先。“ 狄先伸手把面纱取下,“看来你上次就认出我是谁了,那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 江临眼神冷了几分,“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我的命。不过你以为拿绿萝,就能威胁到我吗?“ “我当然知道,拿这个小丫鬟是威胁不到你的。“狄先掂了掂手里的刀,说:“可你就不想知道沈云卿在哪吗?你来西凉,不就是为了找她吗?我杀了这个丫鬟,可就没有人告诉你沈云卿在哪了。“ 江临:“你是在告诉我,你知道沈云卿在哪?那我就更不能趁了你的心意了,我得留着这条性命,见到她再说。“ 狄先的刀架在绿萝的脖子上,“那我就算是杀了这个丫鬟,你也是不在乎的,对吗?“ 江临使了个暗器过去,打落了狄先的刀。 下一秒,那些埋伏在林子里的人都跳出来了。 刀光剑影扑面而来。 江临砍断了吊着绿萝的那个绳子,提着她往外走。 狄先设计了这一出,引江临过来,自然不会放他平安离开。 “杀,都给我杀!不要让他活着离开!“ …… 自小,江临就明白,要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活下来,就得让自己变得强大。 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想保护的人。 尤其是成为摄政王之后,宫里宫外的杀机变得更诡谲起来,江临的招式也随之变得狠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 绿萝虽然看不懂,但她也感觉得出来周遭的锋芒,她根本不敢乱动,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被带着走。 江临手中的剑光一横,割断了一人的脖颈,那人直直地死在绿萝眼前,吓得她大惊失色。 江临攥着她,“这边走。“ 狄先勾着唇角,道:“还想走?弓箭手准备。“ …… 绿萝看着漫天箭雨,根本不知道往哪边躲。 只听得身边人一声闷哼,原是江临抬手为她挡了那一箭。 他原本素白的衣裳都沾满了血。 可江临对这些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反而越伤越勇,他的剑晃了晃,血顺着剑刃流下。 他轻蔑地看向众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勇。 “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只身前来赴死的吗?“ 谁都没注意到,江临的手往旁边的细绳子一拉。 忽然间,刀光而下。 第731章:利用 这一刻,狄先才意识到自己被反埋伏了。 瞬间,从四面八方跳下来一堆杀手,将狄先等人包围。 “王爷,要留活口吗?“ 江临冷着眼,把手臂上的断箭拔出来丢在地上,“不必。 说完之后,他带着绿萝回到了客栈。 …… 绿萝受了惊吓,睡了一天才醒过来。 她在梦里喊了声,“小姐……“ 惊坐起身。 江临得知绿萝清醒之后,就过来了。 “你终于醒了。“ 绿萝一看到江临,眼神里有下意识的愤怒,她往后躲了躲。 江临察觉到了绿萝神色的微妙之处,他走近了几步,问:“你知道她在哪,对吗?“ “她?“绿萝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沈云卿。 江临:“你家小姐就在西凉。“ 绿萝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她……“ 沈云卿不想和江临相见,绿萝心里是清楚的,她断断不能把沈云卿的下落泄露出去。 “你当真没有见过她吗?绿萝,你和我说实话。“ 江临的语气有些急切,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沈云卿在哪。 两年了。 他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她了。 绿萝咬了咬唇,坚持说自己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小姐在哪就好了,我和你一样都很想找到她。“ 江临有些失笑,他抓着绿萝那颤抖着的手,“绿萝,你真是不会说谎。你明明知道沈云卿的踪迹,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绿萝:“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不知道!你就算打死我,我还是不知道!“ 江临看见了绿萝眼中的敌意,这更加坚定了他心里的想法。 如果绿萝没有见过沈云卿,那她为什么会这样恨他? 他松开绿萝的手,“既然你一时半会不想说,那就好好待在这里吧。“ …… 江临离开了房间,他对门口的侍卫吩咐:“看好她。“ 这时候,手下那几个杀手回来复命。 江临:“事情办得如何?“ “王爷,是属下无能,让狄先给跑了。“ “跑了……“江临冷笑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狄先是贺兰穆手底下的人。“ “对了王爷,属下有个建议,既然已经把绿萝姑娘带回来了,不如利用她把王妃勾出来,我们也好早日返回京城。“ 江临:“你的意思是让我以绿萝为人质……“ 他深思了几秒,这个方法的确很有效果,如果沈云卿知道绿萝有危险,她会出现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不是愈发加剧了沈云卿对江临的恨意吗? 他叹息一声,“容我再考虑考虑。“ “王爷已经离开大齐多日,身陷西凉这个狼窝,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多……这些日子,三番两次的刺杀,足可见他们有多恨王爷你,到底还是不能在此地久留,更何况京城不能没有王爷……“ 江临低喝一声,“够了。本王自有决断。“ 他无意牵动了伤口,手臂上有血渗出来。 “一日找不到王妃,就继续找一日,直到找到她为止。“ 然而在这些人心中,他们的王妃早就死了,只有王爷一人心存执念…… 第732章:并坐王位 西凉王宫。 沈云卿也不知为何,西凉王要在这个时候召见,但她也只能照做。 她按照西凉人的礼节,向他行礼,“参见王上。“ 西凉王有气无力的样子,抬了抬手,“平身吧。“ 随着他这个手势,殿上其余的人等也都退下了。 沈云卿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她问:“不知王上此次召见,所为何事?“ 西凉王没有看她,“杀害巫医的凶手找出来了。“ 沈云卿:“是么,凶手何人?“ “一个不知名的小喽啰……“西凉王笑了起来。 沈云卿当时已经把证明摆在众人面前了,可他们根本就不敢得罪贺兰穆,想必是贺兰穆随便推个人出来顶罪了。 “王上这是不信?“ 西凉王:“当时你在场,也是亲眼看到了,这整个西凉,早就成了他的一言堂,我信与不信,这重要吗?“ 沈云卿觉得西凉王有些怪怪的,“臣女不懂王上的意思。“ 只见西凉王从上面走下来,慢慢地走到沈云卿面前,“你那天敢于当众与贺兰穆对峙,就说明你是个有胆量有血性的姑娘,这样的姑娘不应该籍籍无名地活一生,而应该绽放在最高的位置,供世人瞻仰。“ 这话越发不对劲了,沈云卿下意识后退半步。 西凉王接着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与我并坐此王位,共享天下。“ 他抓住沈云卿的手,“南宫蕴,你想不想要王后的位置?“ 沈云卿并没有在西凉王的眼神里看到半点情欲,只有对利益的渴望,她觉得十分恶心,瞬间甩开了他的手。 显然西凉王是看中了沈云卿能与贺兰穆对抗,且她身后是南宫家,他想通过把她裹挟在身侧,而强行让南宫烈站在他这边…… 然后再与贺兰穆争权吗? “王上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吗?“ “我没有糊涂,反而清醒得很!“西凉王的脸色有些疯,“你的出现,就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如果没有“南宫蕴“这个人,西凉王还真是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把南宫烈拉入自己的阵营,用来对抗贺兰穆。 沈云卿暗骂了一句,疯子。 看来贺兰穆身上的疯劲是遗传的,这西凉王室骨子里就是疯,父子相残、兄弟反目……已经是常态了。 沈云卿记得,上辈子贺兰穆成功登基,就是杀了西凉王和自己的兄长。 这一世,贺兰穆把他兄长做成了人质。 西凉王显然是怕死,他现在想牢牢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 “南宫蕴,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我只给你留下这么一条路,要么进宫,要么……“ 他的话音暗下去。 周遭的门窗瞬间紧闭。 沈云卿看了一圈,西凉王显然是早有准备,故意把她召进宫。 正常人怕是难以料到,堂堂一国之王,会干这种阴损的事情。 沈云卿反问:“王上此举,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西凉王笑了起来,“耻笑……哈哈哈,难道我不干这件事,天下人就没有耻笑我吗?“ 第733章:迷香 自从贺兰穆从大齐回来,整个西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难以想象他这些年暗中做了多少阴谋诡计。 如果不是大战失利,贺兰穆已经成功登基了。 如今留着西凉王苟延残喘活着,是因为贺兰穆打了败仗,民心不稳。 西凉王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想要逆风翻盘、东山再起,只能借助一些捷径,比如沈云卿这个人…… 西凉王并没有紧追着沈云卿,他就站在她不远处,张开宽大的衣袖,有种阴谋得逞的得意。 “只等今晚过去,你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如此了。“ 沈云卿试探地推了推门,果然被关得死死的,凭她自己是推不开的。 西凉王:“对了,你也不必妄想南宫家的人会过来救你,我已经放出消息了,是王后宴请你,他们不会怀疑的。至于这个宴请会发生什么,那是明天的事了……“ 沈云卿瞧着这个已然两鬓发白的老头,心里越发鄙夷,她不清楚他们这对父子之间发生过什么,自己的王座坐不稳,就是自己无能,拉着她当挡箭牌就是无耻。 这样一个无能无耻的君王,也难怪西凉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随处可见难民和饥荒。 西凉王在猜沈云卿的心思,“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你一个正值妙龄的姑娘,却要陪我在王宫老死,你心里肯定不满。可普天之下,你以为你还能有更好的去处吗?一家有女百家求……同样的意思是,你早就成了烫手山芋,你父亲不会把你嫁给任何人。“ “那就不嫁便是。“沈云卿反问:“难道女子的一生非要嫁人吗?就算普天之下,我没有一个好的去处,也不会成为你夺权的棋子。“ 西凉王的笑意深了几分,也不知是在嘲笑沈云卿的天真,还是别的什么。 “我已经说了,你没有选择。“ …… 沈云卿突然嗅到了一丝丝带着苦味的烟,她顿时意识到不妙,忙捂着自己的口鼻。 然这些奇怪的烟雾见缝插针,已经钻进了沈云卿鼻息中。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逐渐无力,撑着墙壁才能站稳。 “这是……迷香?“ 西凉王的人影逐渐模糊,沈云卿看不太清,只感觉他在晃来晃去。 在意识到自己要昏迷的前一秒,沈云卿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刺在了腿上,接着身体的痛觉,来消减那些眩晕感。 这个时候,西凉王才朝着沈云卿走来。 “我都说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沈云卿握着簪子的手在发抖,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这种西凉特制的迷香药劲很足,是她从前没有接触过的。 只见西凉王轻而易举地拿走了沈云卿的发展,“这又是何苦呢?其实抛开你的身份看,我对你这个人还是有几分兴趣的……“ 他的手朝着沈云卿的脸而来。 沈云卿一想到这双苍老的手要碰到自己,就忍不住作呕,她竭尽力气,低吼了一个字, “滚!“ 第734章:做好事不留名的疯子 西凉王看向沈云卿的眼神,就像是屠夫,看着案板上的鱼肉,他知道她已经无路可走了,所以也不急着。 却没想到身后突然一声巨响。 有人直接把那个殿门给劈开了。 混着日落的黄昏余晖,贺兰穆从外头走进来。 他看见靠在墙角的沈云卿了。 西凉王预料到了一切,就是没有预料到贺兰穆会来,他的身子有些战栗,“你……你……“ 贺兰穆勾了勾唇角,眼神一如既往的阴冷,“很奇怪我出现在这里吗?“ 西凉人比起其他地方,的确是不那么注重人伦纲常,所谓父子、兄弟,一旦涉及到了利益,一切皆可杀。 尤其贺兰穆从小就被送去大齐当人质,一待就是十年之久,他对西凉王早没有什么父子亲情了。 他弯腰把沈云卿给抱了起来,待看到地上滴着的血珠,眉心不禁皱了皱。 “这个女人,你碰不得。“ 贺兰穆只丢下这句话,就抱着沈云卿离开了。 他花费那么多心思和精力,才把她弄到这儿来。 在贺兰穆心中,沈云卿是他的专有物,只有他才能折磨她。 …… 意识模糊之际,沈云卿根本看不清他是谁。 此刻宫门已经下钥,若是强行出去,怕是会引发很多麻烦。 贺兰穆不想闹得声势浩大,毕竟还有一个江临在那虎视眈眈,他不能让江临知道沈云卿在这。 所以转了个方向,去了王后所在的宫殿。 …… 西凉王后名叫娜纱,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年轻貌美,体态端庄,只是眉心一点红痣显得有些妖媚。 她看到贺兰穆抱着一个女人过来的时候,有几分惊讶。 “你这是……“ 贺兰穆把沈云卿给放了下来,“准备一个房间。“ 娜纱心里都是疑惑,“这个人是谁?“ 贺兰穆冷笑一声,“一个差点就要抢走你后位的女人。“ “什么?“娜纱不明白,“你说她要成为王后? 贺兰穆:“所以你应该有点危机意识了,我能扶你坐上后座,不代表你永远都能稳坐。“ 娜纱:“你的意思是王上要废除我,改立她为后?“ “如果我今天晚了一步,的确是这个下场。“贺兰穆眼角弯了弯,“不过我已经成功阻止这件事了,为了你的后位,我还真是奔波忙碌啊。“ “那她……“娜纱指了指沈云卿,“怎么处理?“ 贺兰穆:“我记得你这儿是有醉红尘的解药,拿过来吧。“ “好。“娜纱还没看懂贺兰穆和那女人的关系,但她是靠着贺兰穆才能坐在这个位置的,所以她一切都得听从于他。 “我去拿解药。“ …… 娜纱拿着药回来了,“是给她用吗?“ 贺兰穆点了下头,“照顾好她,我走了。“ “哎……我……“ 娜纱还有话要问呢,可贺兰穆只是回过头来看沈云卿一眼。 她的小脸绯红,额前泛着冷汗。 这明明是贺兰穆最好的时机了,奇怪了,他却只是像个普通的救美英雄般,做了好事不求回报。 贺兰穆啊贺兰穆,你是真的疯了,才会想着做好事不留名。 他笑了笑,疯了吧…… 第735章:王后之位 娜纱拿着解药朝沈云卿走去,这会子功夫,她才端详了沈云卿的相貌,“的确是个出挑的美人儿。“ 不过西凉王也不像是能被美色所迷的人,他为什么要立这个女人为后? 只有一个原因,她的身份不简单。 娜纱细想了想,把解药放在一边,并没有立刻给沈云卿服下。 醉红尘这种迷药的药劲上来,会让人浑身酥麻无比、意识浑浊,任人把控。 沈云卿觉得喉中干涸无比,“热……好热……“ 娜纱见状,确认是中了醉红尘之毒,看来西凉王的法子是越来越卑鄙了。 她等了一会,把解药给沈云卿灌进去。 服下解药之后,沈云卿身体里的那股燥热才渐渐消散,她的目光也逐渐清明了些。 沈云卿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你是谁?“ 娜纱:“我是西凉王后。“ “王后……“沈云卿现在脑子疼得厉害,她记得自己被关在那个大殿里面,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你救了我?“ 娜纱笑意有些深长,“算是我吧。你在我这儿安心待一晚上,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家。“ 沈云卿对于突然的“善意“总是心存怀疑,“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会救我?“ 娜纱:“你也可以这样理解,我救的不是你,而是我的王后之位。“ 如果今天让西凉王的诡计得逞,娜纱不难想象,到时候,他为了让沈云卿成为王后,会对她做什么。 对娜纱来说,什么男人都是假的,只有权势地位才是真的。 她只想抓住自己的王后之位。 娜纱起身,“时辰不早了,你睡吧。“ 沈云卿看着娜纱离开,她所处的这个房间,根据装潢风格判定,还是在王宫,看来那个女人真的是西凉王后了。 可沈云卿记得,当时推门而入的是个男人,将她带离西凉王身边的也是一个男人,她当时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所以记不得是谁。 眼下身心俱疲,沈云卿只想好好睡一觉。 …… 第二天,沈云卿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娜纱在院子里养花。 西凉人很少有喜欢种花的,他们觉得此举太过附庸风骚,没什么实际意义。 此时的娜纱,正聚精会神地在修剪她的花枝。 她听见沈云卿的声音了,“你醒来了。“ 沈云卿走过来一看,正是鲜艳怒放的虞美人,一簇一簇盛放如火焰。 “王后娘娘很喜欢养花吗?“ 娜纱:“这王宫里太无聊了,总得找点事做做吧,你说呢?“ 沈云卿知道深宫里的女人寂寞,无论是大齐,还是西凉,都是一样的。 她夸赞了一句,“娘娘养的花很好看,和娘娘一样倾国倾城。“ 娜纱斜眼看了沈云卿一眼,“人哪里比得过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已然年老色衰,可花年年岁岁皆如此美艳。“ 沈云卿琢磨着娜纱的面貌,也不过二十几岁,哪里谈得上年老色衰? “王后年轻貌美,何出此言?“ 第736章:娜纱的虞美人 娜纱的话里有几分讥讽,她反问:“我若是还年轻貌美,王上为何想要改立你为王后呢? 沈云卿听出来娜纱话里的意思了,“他想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我是南宫烈的女儿罢了。许多时候,身份背景比美色重要。“ 娜纱:“那你自己呢?难道你就不想成为西凉最尊贵的女人?“ “如果你认为是王后的位置,那我还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沈云卿眼神淡漠,万人之上的位置她都站过,还会在意这些吗? 娜纱不太信,“当真?“ 沈云卿知道人各有志,对娜纱来说,王后的位置就是她毕生所求,所以她会把沈云卿当作假想敌。 “你大可放心,我志不在此。“ 娜纱:“所以你的心思在贺兰穆身上?“ 沈云卿眉头蹙了蹙,她怀疑娜纱为什么会提及贺兰穆。 “昨天,是他把你从王上那救回来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不想让王上诡计得逞,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不一般。“娜纱折了朵花,放在鼻尖嗅了嗅,“他这个人可是以心狠手辣出名的,偏偏对你出手相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云卿内心:是贺兰穆救了我…… 这绝对是她最近得知的最惊异的事情了。 娜纱转头看向沈云卿,她把手中的虞美人戴在了沈云卿发髻中,“这美丽的女子,利用自己的外貌去争取什么,不足为奇。“ 沈云卿:“那么娘娘是靠着美貌,才成为王后的吗?“ “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凭什么能站在这和你说话?“娜纱没有否认,她当初的确是凭借着美貌,被西凉王看中,然后被选进了王宫。 为此,她还放弃了一些很珍贵的东西。 那么努力才得到了今天的位置,娜纱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的。 …… 沈云卿出宫之后,先回了一趟南宫府。 果然所有人都认为她只是和王后相处了一天,对西凉王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她心想,如果当时贺兰穆没有来,那么今天传出来的旨意便是,她与西凉王酒后乱性。 到那时迫于无奈,她只能被送进王宫。 大概西凉王本人都没算到,贺兰穆会出现,还真是百密一疏。 沈云卿自己也想不通,贺兰穆会做这样的事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不死不休的结局。 如果她没猜错,绿萝就是被贺兰穆给劫走的。 南宫延刚进门,就看到沈云卿呆呆地站在那儿不动,“小蕴,你在想什么?“ 沈云卿想得入神了,差点被吓一跳,“没什么。“ 南宫延随口问起,“对了,你身边那个丫鬟呢?她去哪了?我感觉有段时间没看见人了。“ 这么大一个人不见了,沈云卿找不出理由掩饰,她本来打算接下来问贺兰穆要人的,但南宫延若是参与进来,这件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南宫延笑了笑,“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告诉你大哥的吗?“ 沈云卿怀疑南宫延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故意这样问。 第737章:小月醒来 绿萝她……“沈云卿支支吾吾道。 南宫延打断了沈云卿的话,“她失踪了,对吧。“ 沈云卿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南宫延,但也没办法掩饰了。 南宫延:“我当初就说过那个丫头来历不明,果然没几天就出事了,让她走了也好,我再给你挑几个好的丫鬟。“ “你倒不如说我来历不明。“沈云卿抱臂看着他,看来她还真是高估了他的智商。 …… 这天下午,沈云卿找了个时机,悄悄去了她和齐钰接头的那个小店铺。 “小月清醒了吗?“ 齐钰:“醒是醒了……不过……“ “她怎么了?“沈云卿问。 齐钰:“你自己去看看吧。“ 沈云卿推开门,走到小月面前。 小月在看到沈云卿的时候,脸色有些惊讶,“小姐,你还活着?“ 沈云卿:“你们当时是不是都认为我死了?“ 她问出口后,又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 不只是小月,天底下所有人都认为沈云卿死了,还是畏罪自杀。 “小月,你告诉我,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失踪?“ 小月回忆了会,“那天,小姐说要去看老王爷,你离开之后,我发现有人把绿萝给带走了,便追了过去,没想到……他们在那设下了埋伏,我中招了。此后,我便一直被囚禁在地下室中,我的手也被折断了……“ 她努力地想抬起右手,可一动不动。 她的手已经废了,这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是最痛的刑罚了。 已经和废人没什么不同了。 …… 沈云卿问:“你可知道是谁把你关在那儿的?“ 小月:“地下室很黑,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他也没有说过话,但有一次他走过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串铃铛声……“ “原来是这样。“沈云卿之前还怀疑过小月,但现在看来,小月也是被那件事牵连的无辜受害者。 那个真正杀害江老爷子的凶手,还真是布好了一出天衣无缝的局,先是故意把沈云卿身边的人都引开,然后在江临回来之前,控制了豫王府里里外外,将罪名扣在她身上。 小月说:“对了,那铃铛声还挺特别的,我只听了一次,但记忆很深刻,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听出来的。“ “特别的铃铛声……“沈云卿记住了,“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养身体,等你痊愈再说。“ “小姐,你和我说句实话,我的手还能痊愈吗?“小月看向沈云卿的眼神里充满期待,因为她相信沈云卿的医术。 如果沈云卿都说没有办法痊愈,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沈云卿心里清楚,小月的右手是没办法救好了,但她如果说实话的话,估计小月都不想活下去了。 她宽慰道:“不要太灰心了,好好养伤,会好起来的。“ 小月半信半疑,“真的有好起来的希望吗?“ 沈云卿:“有的,首先你自己不能自暴自弃,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等你身体好转了,再说别的事情。“ 小月点点头,“我信你。“ 第738章:偷听 宽慰好小月之后,沈云卿单独去找齐钰。 “绿萝被贺兰穆他们给绑走了。“ 齐钰问:“确定是贺兰穆吗?“ 沈云卿:“我确定是他,他的原意是劫走我,却阴差阳错把绿萝给劫走了。“ 涉及到绿萝的安危,齐钰看见了沈云卿眼中的担心,他忽然有些嫉妒了。 “这样吧,我让人晚上去他府上探探,看有没有绿萝的消息。“ “等小月身体好点,我想把她带回我身边去,你……“沈云卿犹豫了会,“因为我的事,把你困在这儿很久了,对不住。“ 齐钰:“沈云卿,你永远不需要和我说对不住,也不需要说谢谢。你就当我是一个闲人,喜欢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等我查明真相……“沈云卿话到一半,欲言又止,“罢了,我劝不了你,有劝不了我自己。“ …… 这天夜晚,齐钰亲自去贺兰穆府上溜达了一圈。 不得不说,贺兰穆的防守还挺严密的。 齐钰正坐在书房的屋顶上,他悄悄揭开一块瓦片,往下面看了看。 仔细听,还能听到争吵的声音。 贺兰穆把东西摔了一地,“废物,一群废物!“ 狄先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贺兰穆揪住狄先的衣领,“你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商量?“ 狄先:“是属下鲁莽了。“ 贺兰穆:“你想利用沈云卿当人质,来对付江临,若是成功,我也就不怪你了,可你偏偏还失败了。你当江临是傻子吗,他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查到沈云卿的下落。“ 狄先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但有些话,就算是死,他也要说。 “主上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在意那个女人了吗?“ 贺兰穆才不会承认自己在乎沈云卿,“你胡说八道什么!“ “主上之前说过,人没有软肋才能成功,可你现在呢?你心里都被这些儿女私情困惑,哪里还在意自己大业未成?“ 贺兰穆:“什么儿女私情,一派胡言!“ 狄先反问:“你还记得我们在大齐的那十年吗?那些苦难,我从不敢忘记,我这一生的职责,就是扶主上登上王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 “够了。“贺兰穆:“我看你现在是越发不懂分寸了,你要记得,我才是你的主子!“ 狄先有些恨铁不成钢,“属下只有一句话,沈云卿必须死。你即便是杀了我,我也要说出来。江山还是美人,主上要做出选择。“ 贺兰穆握紧拳头,打在桌面上。 沉默许久之后,他问:“狄先,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不能两者兼有?“ 狄先笑了,“主上,你信不信,因为沈云卿恨你啊,她比任何人都想让你死。“ 他们两个几次三番置对方于死地,即便贺兰穆愿意和解,沈云卿也是不肯的,可他现在竟想着把她留在身边,殊不知,她的刀尖永远会对准他的心口。 …… 这时候,贺兰穆听到屋顶上瓦片松动的声音,他眼神一冷。 “什么人在那?“ 第739章:送绿萝回大齐 齐钰正听得起劲,谁知道他们两不说话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便连忙飞身而起。 贺兰穆的人已经追过去了。 齐钰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人追上,他还故意丢了个物件,一个仿制品。 …… 果不其然,当贺兰穆见到那个玉穗子的时候,他怀疑刚才的人是江临。 贺兰穆嘲讽道:“原来自诩高风亮节摄政王,也会做这种梁上君子的行为。” 狄先跟了过来,“奇怪了,江临不是把绿萝给带走了吗?他还过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贺兰穆:“他也许是想从我这里探知到沈云卿的消息。“ 狄先:“那……“ “既然江临这么想知道沈云卿的下落,那我们就放个假消息出去。“贺兰穆眼眸微微眯了眯,“狄先,你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办好了,我就饶恕你这几次的错误。“ 狄先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是,属下知道。“ …… 江临还在等绿萝开口,他自问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每每问到绿萝关于沈云卿的下落,她都是回答不知道。 如此一来,再有耐心的人,都坐立不安了。 江临问:“绿萝,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绿萝一直摇头,她脸色有些发白,“王爷,我真的不知道小姐在哪,就算你问我一百遍一万遍,我还是不知道。也许她真的已经死了……你何必还要找呢?“ 对绿萝而言,沈云卿是最重要的人,沈云卿不愿意见到江临,那她就不会让江临知道沈云卿的下落。 “好。“江临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让人送你回到王府。“ “什么?“绿萝瞳孔大惊,“你要把我送回京城? 江临淡淡道:“我本就是来西凉寻沈云卿回家的,你是她的丫头,我先派人送你回去,等我找到她,再和她一起回家。“ 绿萝心里梗塞,因为她知道沈云卿就在西凉,江临故意把她送回大齐,简直是阴险狡诈! 从前沈云卿说江临一肚子坏水的时候,绿萝还不信,她现在是真的相信了。 “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回去呢?“江临眼底有一丝笑意,“你一个小姑娘,我也不放心让你在西凉流浪,不然等我找到沈云卿后,她见不到你会担心的。“ “我不想……“绿萝还想说什么,被打断了。 江临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定了,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去。“ 气得绿萝直跺脚,她要想个办法,通知沈云卿一声才好。 可这里四处都是看守她的人,她根本逃不出去。 该怎么办呢? 绿萝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现在既想让沈云卿知道她在这,又不想让沈云卿知道。 …… 江临心里清楚,绿萝绝对知道沈云卿在哪,所以他故意把绿萝送回去,就是要看看她们会不会心急。 他就不信了,西凉这么点大的地方,他找不到她。 “去传个消息,让外面那些人知道,我要带绿萝回大齐。“ 第740章:我会遵守承诺 这会儿,沈云卿也从齐钰口中知道,绿萝已经在江临那儿了。 “你的意思是说……江临从贺兰穆手中救走了绿萝?“ 齐钰:“我听到了贺兰穆和他手下的谈话,确实如此。“ 沈云卿:“是他倒也好,至少绿萝是安全的。“ 齐钰:“你不担心他对绿萝威逼利诱,引你出来吗?“ 沈云卿摇头,“我自问还是有几分了解江临的,绿萝与他无冤无仇,他不会伤害她。“ “我还听到一个消息,江临要把绿萝送回京城。“齐钰眼中笑意深长,狐狸眼睛分外勾人,“他想用这个方法诱你出现。“ “这说明他不了解我。“沈云卿:“我倒是希望他把绿萝平平安安地送回京城,比起跟我待在西凉,显然回京城对绿萝更好。“ “这么说,你还是不想见他?“ 沈云卿没有答话,他们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她转移话题,“不说他了,我已经准备好,让小月进来南宫府。“ “什么办法?“ “南宫延说是要给我重新挑选几个丫鬟,我打算让小月混进其中,然后我再顺理成章地选她留下来。“ “嗯。“齐钰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对了,你上次让我调查荣王这个人,我倒是有了点新发现。“ 沈云卿眉头一挑,“说来听听。“ 齐钰:“荣王曾经有一个心上人,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个女子不知是死了还是失踪了,自从他就性情大变,开始筹谋夺权一事了。“ “荣王的心上人……难道是和那把金玉匕首有关?“沈云卿猜测着,“可有查出那个女人的身份?“ 齐钰:“这件事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她的信息,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时间一长,怕是连荣王是否有心上人都要存疑了。“ “越是查不到,就越显得刻意,看来那个女人的身份很不一般。“沈云卿觉得还是要再次会会荣王。 要让一个人为自己所用,就得查清楚他的底细,把握住他的弱点…… 不知不觉,天色有些暗沉了。 沈云卿担心下雨,“我不能久留此处,有什么消息,还是飞鸽传书。“ 齐钰看着她转身,不由问了句:“你上次说到一半的事,是什么?“ 沈云卿背对着齐钰停下脚步,“三哥,既然我答应过你,要陪你走遍大江南北,等我处理好所有事,我会遵守这个承诺。“ 她实在欠齐钰太多人情了,就算脸皮再厚,也总是要还的。 更何况,她也确实想看看这天下河山是如何一番模样? 齐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中一僵,竹骨折扇掉在地面上。 过了好一会儿,不太敢相信,他才问:“你此话当真?“ 沈云卿回了两个字:“当真。“ 齐钰笑了起来,眉眼间风流绝艳,没想到他真的等到了这句话。 两世以来,齐钰所求不多,他只是想和她去看看日出日落、潮涨潮退,赏赏花吹吹风,就这么简单…… “好,我等着。“ 第741章:雨中过客 沈云卿猜的不错,她刚坐上马车,外头就下起了雨。 西凉的雨水很少,一个月难得有一两次,且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料这一次倒是下起了磅礴大雨。 走到一半,马车停了下来。 外头的人说:“小姐,前面路上的树被雷给劈断了,横在中间,马车过不去,我们要换条路走。“ 沈云卿掀开帘子,她看到路上行人没伞的急匆匆跑回家,却还是被淋成落汤鸡了。 “雨势是挺大的。“ …… 这会,江临刚从一家茶楼走下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大雨。 下雨天留客天。 对江临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他是不会冒雨打湿自己的衣服的。 侍卫:“王爷,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 江临::“那就再上去坐坐。“ 就在他转身要进去的时候,忽然瞥见记忆中的那张脸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坐在马车上,一只手轻轻掀开车帘,眼眸向外张望着。 沈云卿…… 这一刻,江临的心突然就紧绷起来了,他再仔细一看,那辆马车已经没了踪影。 只是一瞬间。 江临立刻骑上旁边的马追了过去,尽管雨势依旧猛烈。 侍卫想过去递把伞,都赶不上了。 …… 于是乎,在所有行人都匆匆忙忙赶回家的街道上,只有一白衣公子骑着马在雨中狂奔。 扑面而来的大雨带着几分锋利感,打在江临脸上,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无论他怎么追,也追不上那辆马车了。 江临停在十字路口,周遭的人流皆从身边而过,他在回想刚才的匆匆一瞥,究竟是幻觉,还是她真的走过? “沈云卿,到底是不是你?“ …… 沈云卿回到南宫府没多久,雨水就停了。 南宫延一看到沈云卿回来,就拉着她问:“小蕴,你那天进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云卿看南宫延的表情,心想他该不会是知道了吧。 “也没多大事。“ 南宫延一脸气愤,“什么叫做没多大事?当时,我们都以为只是王后召见你去聚聚,没想到竟然是王上做的局,要是你出事了怎么办?“ 沈云卿:“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延:“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我们,是不是还没把我们当作家人?“ “我……“沈云卿不太懂南宫延的脑回路,“我只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她知道江临还在此地没走,这段时间,她只想低调行事,不想引人注目。 南宫延:“王上想迎你入宫,这已经不是小事了,他甚至还想使用那种下三滥的招数,我们必须要讨个公道。 “讨公道……难不成你想杀了他吗?“ 连沈云卿都知道,西凉王只是一个傀儡了,手里没什么实权,所以才剑走偏锋,想把南宫府拉入他的阵营。 可这时候杀了西凉王,不就是给贺兰穆助力吗? 还帮他免去了一个弑父杀君的罪名。 南宫延显然也被问住了,但他想了想,低声道:“非要如此,也不是不可为之。” 第742章:遗落的香包 沈云卿有些惊讶,“你当真这样想?“ 南宫延嗤笑一声,“西凉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很大原因都是因为王上,也是时候改天换日了。“ 沈云卿听着这话不对劲,南宫府不是一向保持中立的吗? 南宫延这样说,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吗? “我想知道,你和他的意思……是什么? 这个“他“指的是南宫烈。 …… 原本,南宫延是不想让沈云卿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的,作为南宫家唯一的女孩,好好被保护便是,不必卷入纷争。 可现在看来,只要她是南宫蕴,就避免不了被卷进来。 南宫延说:“在你回来之前,父亲便有意与荣王殿下……“ 这点倒是和沈云卿有点不谋而合了,她只是想给贺兰穆添堵罢了。 不过她想知道,他们选择荣王的原因。 “为什么是荣王?“ “这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南宫延拍了拍沈云卿的肩膀,“但上次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瞒着我们了。说到这里,我很好奇,是谁把你救了出来?“ 沈云卿:“如果我说是贺兰穆,你会信吗?“ “贺兰穆?“南宫延脸色大惊,“怎么会是他?“ 贺兰穆在西凉的风评就是心狠手辣、残忍蛇蝎的代表,他会去救人?救的还是沈云卿? 南宫延真是不敢相信。 “的确是他。“ 但沈云卿不觉得贺兰穆是善心大发。 贺兰穆这样一个疯子,脑回路本来就和正常人不同,所以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揣摩他的心思。 他做这件事的出发点,未必是出于好意。 南宫延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救你?“ “大概是不想看着自己捕猎已久的猎物,被他人所获……“沈云卿眸色深了深,“总之这个男人,我们时刻都要提防着。“ “你说的也对。“ 南宫延看贺兰穆的面相,就觉得他不是好人,可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瓜葛。 不过他现在担心的是,贺兰穆似乎对自己妹妹有异样的企图。 “小蕴,你千万要离贺兰穆远一点。“ 沈云卿:“经历上次那事,我也是吸取教训了,以后所谓的入宫旨意,一概不理便是。至于贺兰穆……我不会靠近他的。“ …… 沈云卿回到自己房间后,才发现身上的香包掉了。 每次睡眠质量不行,沈云卿就会特制一个小香包挂在腰上,这是她独创出来的配方,药材比较难找,也单单只针对她自己有效。 “奇怪了,是什么时候掉的?“ 沈云卿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难道是掉在了齐钰那儿? 罢了,等过几天去他那里找找。 …… 直到雨停,江临也没有回去,他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看着天色变黑,也没有寻到那辆马车的踪迹。 唯独发现了一个掉落在水坑里的香包。 江临捡起来一看,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淡香,他神色有些激动。 “是她……这是她的香包。“ 江临和沈云卿相处了那么久,他知道她的一些癖好,就好比这个香包,只有她会配制出这种香味的。 第743章:荣王府上的虞美人 “是沈云卿,一定是她……“ 江临紧紧捏着这个香囊,如果说之前他还不太肯定沈云卿就在西凉,现在他相信她就在此地。 方圆十里内,一定可以找到沈云卿。 一人走过来,“王爷,探子那边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说是在京城发现了王妃的身影。“ “京城?“江临看了看手中这个小香包,“确定在京城发现她了吗?“ “王妃的容貌世间罕有,应该是不会错的。“ 江临:“你们怕是都被别人给骗了。“ 如果不是江临捡到了这个香包,他可能会相信沈云卿出现在京城的骗局。 他回忆了下那辆马车的装潢,看样式应该不是寻常人家,“去查一查,西凉的大户人家之中,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出现的人口。“ 现在缩小了范围,假以时日,就可以找到沈云卿。 江临的心既是期盼,又是紧张。 时隔两年,如果再次遇见,一切还能回到原点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江临担心沈云卿依然恨他,他更担心她心有所属。 可这一次,无论是什么样的,江临都不会放手,他一定会带她回家。 说好的了,要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就不能食言。 …… 与此同时。 沈云卿找不到自己的香包,她心里莫名地开始慌了,如果被江临给捡到了,他一定会猜出来她在这里。 虽然这个香包被江临捡到的可能性不大…… 这一晚上,沈云卿因为此事,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也不知是因为没了香包的缘故,还是因为他。 信鸽从窗外飞进来。 沈云卿仔细看了看,是之前她让齐钰调查关于荣王的消息。 她瞳孔有一丝惊色,但逐渐恢复平静。 “原来是这样……“ 沈云卿想了会,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能够想通了。 …… 第二天,沈云卿换成男装,跟在南宫延身后,随着他一同去见了荣王。 原本南宫延是不想带着沈云卿去的,但拗不过她,便同意了。 荣王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少将军,我的心思想必你已经清楚了,什么时候行动?“ 南宫延看出来荣王很心急了,“欲成大业,自当好生谋划,急不得。“ 他坐下来,看着桌面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荣王当然心急,他得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抢回来,无论是王位,还是女人。 “那将军的计划是什么?“ 南宫延看了看周围,荣王示意让那些下人都离去,沈云卿是以南宫延身边小厮的身份来的,她也默默随着那些下人出去了。 荣王:“你现在可以说了。“ 南宫延皱了皱眉头,“如今西凉的政权基本都掌握在贺兰穆手中,王爷想成就大业,这个绊脚石必要要先除去。“ “……“ 此时的沈云卿,正游走在荣王府邸上。 果然,在府上的后花园,沈云卿看到了一大片鲜艳怒放的虞美人。 这虞美人……和王后宫中的如出一辙。 西凉人素来不爱种花,而且西凉的土壤也不适合生长虞美人。 眼前这一片虞美人的长势非常之盛,显然是精心照料的。 第744章:我妹妹提过你 沈云卿原本还不相信荣王和王后的这一层关系,看到这一大片的虞美人时,她相信了。 虽然沈云卿只和娜纱见了一面,但她感觉得出来,娜纱那个女人心中只有权势,至于所谓的感情都得排在权势之后。 怪不得荣王想争王位,江山和女人都被别人抢走了,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沈云卿刚靠近这片花圃,旁边的下人就出声警告了。 “王爷吩咐过了,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沈云卿看这架势,还真是挺宝贵的,她倒也没靠近,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走。 …… 忽然间,听到荣王府的下人进来通传。 “快去告诉王爷,大齐的摄政王就在门口了。“ 他们行色匆匆,像是如临大敌。 沈云卿听到这一句话,她下意识往旁边的假山躲进去。 她能感觉自己浑身明显紧张起来,是因为恐惧吗? 害怕看见他,害怕被他所见,更害怕相见时自己的不知所措。 沈云卿靠在假山的石头上,静静地等待着江临走过。 她想不明白,江临来荣王府上干什么?他们之间明明没有半点交集啊。 沈云卿来这里,只是想打听荣王和娜纱之间的瓜葛,她完全没有料到会撞上江临。 这个时候,沈云卿只想当缩头乌龟,等江临离开。 …… 偏偏南宫延走了出来,他找了一圈没有看见沈云卿,有些心急了。 奇怪了,小丫头片子溜哪里去了? “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个跟着我过来的小厮?“ 下人朝着花园指了个方向,“刚刚在那边看见他了。“ 南宫延点了点头,他正往外头见,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将来。 这是南宫延第二次见到江临。 此次的视觉冲击比上次还要强烈。 一袭白衣,面若冠玉,明明是润如清风,却暗藏寒光。 南宫延为自己曾觉得江临是个柔弱书生而感到抱歉,有些人的杀起是裹在外表,有些人是藏于内里。 江临见南宫延站着不动,出于礼貌问了句,“你是?“ “在下南宫延,大将军南宫烈之子,左擎少将军。“ 江临淡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从南宫延身边擦身而过。 南宫延是要去花园找沈云卿的,他小声嘀咕了句,“难怪妹妹说他长得好看。“ “妹妹……“江临听到了这个词,“少将军还有个妹妹吗?“ 南宫延笑了笑,说:“是啊,我有一个妹妹。“ 江临略有疑惑:“本王从前并未听说南宫大将军家中有位千金,是刚出生的吗?“ 南宫延像是得了宝贝恨不得马上对天下人炫耀,“我妹妹是失散多年,最近才被找回家的,是天底下最美貌聪慧的姑娘。“ “最近才找回来的……“ 江临凝了凝眸光,他心口一颤,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沈云卿? 来西凉这么久了,他怎么没有怀疑到这里呢? “你妹妹的名字是什么?“ 南宫延:“单名一个蕴字。“ “南宫蕴。“江临缓缓念了这个名字,他露出了点笑意,道:“听上去很不错。“ 第745章:他知道她是南宫蕴了 南宫延觉得江临似乎对妹妹很感兴趣,“等有机会,我引见她与王爷见上一面。“ 江临现在很是怀疑南宫蕴就是沈云卿,他迫不及待地想见面了,但又不能表示得太明显,只略点了点头。 “好。“ 南宫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小蕴还和我提到过你,她说以前见过你呢。“ “她同你提起我?“江临的指尖颤了颤,“她说什么了?“ 南宫延如实道:“就是说王爷长得好看,是姑娘们都喜欢的那种好看。“ 他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有些尴尬,便忙打住了。 江临并没有生气,只是眼底的笑意多了几分。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引见一下吧。“ “今天?“南宫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江临的意思是……他要见南宫蕴吗?“王爷今日不是找荣王有事吗?“ 江临:“没什么事,喝喝茶而已,算不上要事,改天也能聚。“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叫上小蕴过来见见王爷。“南宫延:“她今天也来的,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 等南宫延和江临走到花园的时候,并没有找到沈云卿。 假山里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江临观察了会,他看见地上有一行凌乱的脚印。 脚印不大不深,应该是女子的。 难不成沈云卿刚才就躲在这?她是听到他来了,所以才故意躲起来的吗? “奇怪了,她人去哪了?“南宫延问了几个附近的下人,“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人,刚刚还在这的?“ 下人回忆了会,摇摇头,“没注意到。“ 南宫延对着江临尴尬一笑,“我妹妹大概是自己先回去了吧。“ 按照江临对沈云卿的了解,她是想躲着他的,此刻肯定不会回南宫府去,只怕是又躲去了什么地方。 “少将军还是要当心,世道不太平,还是尽快确认南宫小姐的下落为好。“ 南宫延:“是啊,我得马上让人去找。“ 江临说:“本王可以帮你一同寻找南宫小姐,确保她安全为止。“ 南宫延谢道:“这可太感谢王爷了,人多力量大。“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 江临眼中暗暗隐去笑意。 这个南宫蕴越是躲躲藏藏、避而不见,就越发说明了她就是沈云卿…… …… 紧接着,南宫延的人和江临的人,都在寻找沈云卿。 沈云卿一路藏,气喘吁吁跑到了她和齐钰的会面之地。 “不好了,他发现我了。“ 齐钰见沈云卿脸色不好,“江临?“ 沈云卿点点头,“他现在可能知道我是南宫蕴了,我不想让他找到。“ “别慌,我有办法。“ 齐钰在此地待了一段时间,如果沈云卿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那他们离开西凉不是难事,可她偏偏是南宫蕴,因为这个身份,想要离开西凉关口不是容易的事。 他找了个面纱斗篷给沈云卿戴上,“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就离开西凉。“ “可……“沈云卿的要事还没有办妥。 齐钰拉着沈云卿从后门离开,“等不及了,你的那些计划容后再说,离开要紧。“ 第746章:追逐 他们雇好了一辆马车,眼下日头已经落山,时间不多了。 沈云卿面有愁容:“南宫家的人找不到我,一定会立即通知各大城门紧闭,我们出不去。“ 齐钰考虑了会,“要不我们等会兵分两路,我去引开江临的人,你趁机逃走。“ 沈云卿:“你怎么引开?“ 齐钰:“江临不是一直以为是我把你劫走了吗?我等下找个身形和你差不多的女子,让他误以为那个女子是你,等把他调虎离山之后,我们到南城门回合。“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沈云卿点了点头,“好。“ …… 于是,齐钰把这个马车和人都留给了沈云卿。 他说:“不见不散。“ 沈云卿看见齐钰离开在自己视线中,她知道自己欠他太多了,为了她这一场莫名其妙的逃离,他的人生计划已经被打乱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当时的江临那么恨她,今时今日为何还要苦苦追寻? 就不能放过彼此吗? 还是说,江临得知沈云卿没死,他想要她的命给江老爷子陪葬? 她拿起马鞭一甩,“驾!“ 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 齐钰按照自己的计划,找了个身形与沈云卿相似的女子,同样给她戴上了斗篷面纱。 果然,江临看到齐钰的时候,就下意识认为他身边的女子是沈云卿。 “追,追过去!“ 齐钰暗暗一笑,他抱着假的沈云卿上了马,迅速往前奔去。 这个方向,与沈云卿的方向,是南辕北辙。 江临追了许久,终于追上了齐钰。 他说:“前面已经没路了,停下吧。“ 齐钰回过身来,一只手搂着“沈云卿“,说:“哟,这不是摄政王吗?紧追着我干什么?“ 之前江临的探子便说,是齐钰把沈云卿给掳走了,他本就因为这个流言嫉妒得发狂,如今看到他们两亲密的姿势,他心里就更难受了。 “你掳走了本王的王妃,理当归还。“ “你在说什么呢?“齐钰笑得天真轻狂,“众所周知,摄政王妃死于两年前,死于你封王之日,如何是我掳走了你的王妃呢?“ “沈云卿“偏过头,故意一副躲避江临的姿态。 江临瞧着这带着斗篷的女子,他让自己的语气软下来,“我来寻你了,和我回家吧。“ “沈云卿“反而十分害怕的样子,往齐钰身后躲去。 齐钰:“这可不是你的什么王妃,她是我的女人,摄政王,你管天管地也就罢了,还管我们男欢女爱,是不是不太道德?“ 这番话刺激到了江临,他竭力平静的脸色起了怒容,“齐钰,不要逼本王动手。“ 齐钰说着说着,手搭在“沈云卿“的腰间,他就是要故意刺激江临。 “摄政王要动手,那就动吧,虽然你们人多,可我也不是吃素的,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江临已然拔剑而起,朝着齐钰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齐钰手中折扇一挡,他抱着“沈云卿“下了马,无赖式笑了笑,“江临啊江临,看来你是真的生气了,一出手就是杀招。“ 第747章:妒火 齐钰见真的刺激到了江临,越发一副风流作态,“看来王爷是嫉妒我有如花美眷在侧,啧啧。“ 他一只手对扛着,另一只手一直搭在“沈云卿“腰间。 江临投鼠忌器,他怕伤及到了沈云卿,“你放开她,我们公平打一场。“ “你让我放开,那我就偏不放了。“ 齐钰抱着“沈云卿“后退了半步,他不经意抬头瞅了瞅天色,也不知她现在是否顺利抵达南城门了,还是多拖延一点时间吧。 江临眉宇间凝着怒气,“齐钰,你要知道,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无论你如何拖延时间,都带不走她。“ 原本他和齐钰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倒也不必置对方对死地。 可齐钰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劫走沈云卿,还当着江临的面……做出如此亲昵举动。 齐钰对江临的威胁视若无睹,他玩笑性地耸耸肩,“我说摄政王啊,你我无冤无仇,你紧追着我干什么呢?“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疯卖傻。“江临:“你劫走本王的王妃,罪该万死。“ 齐钰:“你的王妃?哈哈哈……你真的确定是我劫走了你的王妃吗?“ 说实在话,齐钰一直很看不惯江临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整日装模作样、沽名钓誉,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搞得像是全天下都负了他一般。 齐钰想不通沈云卿那丫头为什么那么死心眼,两辈子都喜欢上了江临。 就因为江临这张小白花的脸吗? 长得倒是单纯无害、惯会勾引女人心。 …… 江临已经不打算和齐钰废话了,他手中长剑一转,再次朝着齐钰过来。 齐钰堪堪避过,剑锋划破了他右臂的衣袖,略微有一丝血痕。 很好,已经很久没有人让他流血了。 “江临啊,天底下姑娘那么多,你偏偏盯着我怀里这个,着实有些不道德,你看她完全没有要理你的意思。“齐钰搂紧了“沈云卿“的腰,暧昧地问了句,“是吗?“ 女子娇羞地往齐钰身边靠去。 这一幕,着实刺痛到了江临。 他不远万里亲赴西凉,就是为了寻回沈云卿。 他不是没有想过沈云卿心里有了别人。 原来亲眼所见,是这样一番滋味。 这一刻,心里的妒火烈烈燃烧。 江临的招式越发具有攻击性。 齐钰意识到自己是真惹怒了江临,心道,这人还真是心眼小,都开不起一点玩笑。 …… 几十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有些精疲力尽了,且都挂着伤。 江临因为怕伤及沈云卿,还是有些束手束脚,齐钰便故意借着“沈云卿“来化解他的招式。 时间越长,齐钰反而会占据上分。 齐钰心底暗暗嘲笑江临,还真是正派人家养大的孩子,明明可以多对一,却硬是单打独斗,说什么想要光明正大地打一场,把沈云卿夺回去? 这也太可笑了,齐钰可从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他和沈云卿一样,阴谋诡计多得很。 比如此刻,他就故意拿“沈云卿“挡剑。 每每看见江临的剑过来而不得不折回,齐钰心里就痛快得很。 第748章:重逢 沈云卿说的好,当君子不如当小人痛快,齐钰这会是真真实实体会到了。 江临的本意的确是堂堂正正打败齐钰,所以没有让别的人插手,可他发现齐钰三番两次拿沈云卿挡剑,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按照齐钰对沈云卿的心思,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难不成……这个女人并不是沈云卿? 如此一想,江临的剑往右一偏,挑开了“沈云卿“的斗篷。 面纱掉落,露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冒牌沈云卿吓得瑟瑟发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江临顿时就愣在原地了,“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只是身形像极了沈云卿,却不是她。 那么真正的沈云卿去哪了呢? 齐钰趁着江临走神之际,他丢了个烟雾弹,然后以轻功离开了。 江临看到齐钰逃走了,不由骂了句:“可恶。“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是中了调虎离山之际。 只怕真正的沈云卿已经逃之夭夭了。 “去,立即通知南宫延,让他姨西凉的命令封锁各个城门,就说有恶贼劫走了南宫小姐,让他们封城严查。“ “是,谨遵王爷口谕。“ …… 此刻,沈云卿骑着快马往南城门奔去,她必须要趁着南宫家封城之前,从城门口出去。 “驾!!!“ 沈云卿赶到的时候,城门还没有关闭,她应该庆幸齐钰拖住了江临和南宫延那边。 如果不是齐钰调虎离山,将他们团团周旋在那,估计已经追过来了吧。 沈云卿下了马,她稍稍压低了自己的帽檐,牵着马绳往城门走去。 侍卫拦住了她,“什么人? 沈云卿掏出令牌,这是她在南宫烈的书房里偷的,为了离开,她很早之前就做了准备。 要不是江临逼得这么紧,她不会今天就走的。 侍卫看了看令牌,的确是真的,便打算放行。 沈云卿提着一口气,往前面走。 出了这道门,便出了西凉。 所有的计划都将从头开始。 江临啊江临,何至于此! …… 就当沈云卿刚要踏出城门的时候,身后追来了一波人。 “快关城门!“ 沈云卿心口猛地一颤,她回头一看,一大片的火把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涌来,把黑夜照如白昼。 他们到底还是追过来了。 眼看着城门大关,沈云卿出不去了,情急之下,她只有策马,朝着侧面的方向跑去。 …… 远远的,江临看见了那一抹红衣,在烈烈寒风中凄艳如花。 他加快速度追了过去。 沈云卿只想躲开江临,她胡乱走了一条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走到了绝路。 前方不远便是悬崖。 没有路了。 沈云卿勒紧了缰绳,她听着碎石头滚下悬崖,完全没有回音,就知道有多高了。 她哭笑了笑,“我还真是时运不济,又是绝境。“ …… 江临已经停在了沈云卿不远处,他望着她的背影,却不敢上前一步。 风把他们的衣袍都扬起,月色如冰。 江临的眸色复杂而深情,他念了那么久的人、找了那么久的人,就在眼前了,他却不敢触碰。 第749章:既然救不了你 “回来吧,卿卿。“ 他唤着她的小名,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名。 沈云卿始终背对着江临,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死都不愿意再面对他。 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那她就走向属于自己的地狱。 江临啊江临,我不愿意再见到你。 …… 于是,在薄凉如冰的月色之下,沈云卿朝着悬崖跑过去。 那抹绝艳的红色,纵身一跃。 决绝如斯。 没有半点留恋。 顷刻间,江临也疯了一般,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心上人,又要再一次失去了吗? 他也随着跑了过去,伸手抓住坠落的她。 悬崖峭壁上,凛冽的风把沈云卿的斗篷给吹去了。 四目相对。 江临死死抓着沈云卿的手,“别放……“ 她的一头青丝散落凌乱,眼神积怨难消。 沈云卿原以为自己看见江临,会心如死水,可到底是心头间翻涌无比的恨意。 她还是无法做到对他,视如不见。 沈云卿最深的爱,和最深的恨,都只聚集在江临一人身上,她所有最极致的爱恨,都给了他。 他对她,向来是完完全全的掌控者。 可这一回,她不愿意被掌控了。 只见她莞尔淡笑,使劲抽出了自己的手。 沈云卿宁愿坠落悬崖,也不愿意被江临救上去。 “不!“ 江临眼看着沈云卿坠落,他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跳下去了。 “沈云卿,既然无法救你,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 江临抱住了沈云卿,他另一只手抓住悬崖上的藤蔓,手心因下落而拖拽出一条血痕。 沈云卿并没有想到江临会跟着她一起跳下来,“你干什么?“ 这一刻,虽然处于半空中,江临却觉得满怀的真实感。 “你答应过的,要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生生死死,我都不会放手。“ 沈云卿使劲去推开江临,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放开……“ 江临勾了勾唇角,“你最好不要乱动,这可是悬崖峭壁。“ 他就这样一手抱着她,一手抓着那藤蔓。 上头的人也追过来了。 “王爷!!!“ “快快,把王爷给救上来!!!“ “……“ 沈云卿在他怀中根本无法动弹,他的力气极大,如果是真不打算让她,她是没有办法挣脱开的。 于是,她只能跟着他一同被救了上去。 悬吊了这么久,江临的那只手已经是血肉模糊,隐隐可以看见骨头。 沈云卿的眼神异常冷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江临哪里还会放开她,他担心她会再次跳下去,依然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 沈云卿没有想到,两年不见,他似乎变得死缠烂打了。 她朝着他心口用力推了一下,却摸到什么湿润的液体,沾在手心上,是红色的。 江临皱了皱眉头,闷哼一声。 刚才撞在了那岩石上面,把心口的旧伤又给撕开了。 这个位置,恰好是沈云卿曾经用玉簪刺的那个地方。 她记…… 江临望着沈云卿的眉眼,温柔地说:“还好,你活着。还好,我找到了你。“ 第750章:我不认识你 然而,如今的沈云卿对着他这看似温柔深情的眼神,只觉得无比讽刺,她不会忘了那日的他有多绝情。 尽管已经过去了两年。 沈云卿移开目光,“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放开我。“ “不认识?“江临看着沈云卿目光闪躲,怎么过去两年了,撒谎也不会了呢? 当初那个小狐狸可是一嘴的甜言蜜语,把他骗进了她的陷阱。 …… 这时候,南宫延的人马也过来了。 他看到他们杵在悬崖边上,魂都要吓没了。 “小蕴,你没事吧。“ 任何一个人来说对沈云卿都是救星,她不想待在江临这。 “大哥,救我,我不认识这个人……“ 江临赶在南宫延说话之前,“少将军,适才有贼人掳走南宫小姐,被本王追上,那贼人意图挟持她跳崖,所幸南宫小姐福大命大,本王将她救了回来。“ 南宫延瞧着眼前这番形势,尤其是江临那满手的血,还有悬崖那一片乱石。 他下意识就相信了江临。 “王爷,此番大恩,南宫府必有重谢。“南宫延走到沈云卿面前,“妹妹,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云卿一口气堵在心里,她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吃瘪,都快被南宫延给气死了,哪里还想理他? 只不过她现在有些头晕,大概是体力不支,堪堪晕了过去。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仿佛听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沈云卿。“ …… 南宫府。 “不要!“ 沈云卿从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喘了几口气。 南宫老夫人一直守在旁边,寝食难安,她握着沈云卿的手,“小蕴,你终于醒了。“ 沈云卿看见雕花的床架,她意识到自己还在南宫府。 原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南宫老夫人知道沈云卿是受了惊吓,“没事的没事的,已经回家了。“ 回家……沈云卿千方百计想离开的就是这个地方。 南宫老夫人:“这次多亏了摄政王,若不是他舍身救你,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些了,我们一同去拜访拜访他。“ “不!我不要见他!“沈云卿声音尖锐,情绪异常激动。 南宫老夫人一脸迷惑,“怎么了?“ 沈云卿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我不要见他!“ “好好好,不见不见,我们小蕴不见……“ 南宫老夫人只当沈云卿还没恢复。 …… 江临就站在南宫府门口附近,他没有进去。 从那天沈云卿跳崖的举动来看,她心里对他怕是存在着很大的芥蒂,宁愿死,也不愿意面对他。 江临什么都不怕,他只怕她不愿意回来。 这会,南宫延正从里面走出来。 因为那件事情,南宫延对江临的好感多了几分,尽管他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 “王爷,你如何站在这,不进去呢?“ 江临收回他的目光,“没什么,路过而已。对了,你妹妹的伤势如何?“ 南宫延:“她已经醒过来了,就是受了惊吓,状态不太好。“ 他低头看着江临那被包扎的手掌,“王爷的手可有大碍?“ 第751章:娶她为王妃 江临:“无碍。“ 南宫延一脸感激:“这次可太感谢王爷出手相救了,不如我请王爷小聚一次如何?“ 江临想从南宫延这里探听到关于沈云卿的消息,便同意了。 …… 期间,南宫延喝了许多酒,本身就有点醉意了。 南宫延说:“话说回来,我妹妹以前在大齐长大的,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江临的眼神聚了聚而后泛散,他低着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我们素未相识。“ “哦这样啊……“南宫延没再说什么,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总感觉你们认识很久似的……“ 大概是酒喝多了,南宫延自言自语起来,“小蕴刚回家的时候,那可是浑身都带刺,所以她对你说话刻薄些,你也别放心里去。“ 江临点了点头:“嗯。“ 他只是在想,该如何把沈云卿带回大齐? 江临是因为“南宫蕴“才发现沈云卿的,但“南宫蕴“这个身份也是将她绑在西凉的最佳利器。 如果南宫家不同意,就势必要起冲突…… 江临眸光一抬,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喝得醉醺醺的南宫延。 “如果我说,我想娶你妹妹呢?“ 听到这句话的南宫延,打了个激灵,猛然就清醒了。 “你……你说什么?“ 江临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娶南宫蕴为摄政王妃。“ “???“南宫延一脸迷惑,“为什么?“ 江临:“难道你不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吗?“ 南宫延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震惊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打趣道:“王爷,你该不会是和我开玩笑吧!“ 沈云卿坐得笔直,嘴角略带了丝笑意,“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 西凉王宫。 江临走在路上,他是去见西凉王的,不曾想迎面遇上了贺兰穆。 这是在王宫,有些情绪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贺兰穆眼神阴沉,“摄政王,别来无恙。“ 江临头一次来西凉的时候,贺兰穆并没在场,今天才是他们自战场一别后的初次见面。 江临冷着脸,淡淡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他们这一别,差不多也是两年了。 贺兰穆:“我不关心你来西凉有什么目的,但我想告诉你一句,有些人,你带不走。“ 江临的眉尾轻轻上扬,“是吗?“ 眸光交锋处,暗潮汹涌。 贺兰穆:“人都是会变的,前程往事早已经如烟散去,你该不会是还认为沈云卿还在意你吧。“ “沈云卿……她不是已经死在两年前了吗?“江临眼中有些嘲弄,既然已经决定“素不相识“,那就从头开始。 他负手而立:“我今日来见西凉王,就是告诉他一声,我即将迎娶南宫将军的女儿为王妃。“ 贺兰穆心想,江临大概是故意装作不知,实际上心里清清楚楚知道,沈云卿就是南宫蕴,南宫蕴就是沈云卿。 “你凭什么认为南宫烈会把女儿嫁给你?“ 江临的下颚略抬了抬,有一种目中无人的气势。 “你可以认为,我打算仗势欺人。“ 第752章:本王就是要仗势欺人 江临自从决定来西凉寻回沈云卿那刻起,他就做好了打算,不管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管是不是有人阻拦他们,这一回,他死也不会放手。 西凉上次大战后,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不敢和大齐对抗。 江临以摄政王之尊,求娶西凉一个臣子的女儿,西凉王就算不同意,也不得不同意。 以一个臣子的女儿,换得两国和平安宁,西凉百姓也会乐见其成。 换一种说法,就是和亲。 江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只是世人爱给他戴高帽子,有些时候使用小手段,才能事半功倍。 贺兰穆显然没有想到,江临打算来这一招,他倏地笑了声,“就算所有人同意又如何?你口口声声说要娶的人,她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你。“ 江临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即便是死,她也得死在本王的怀中。“ …… 江临求娶南宫蕴的消息,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各种版本的传闻都出来了。 有人说大齐摄政王对将军府小姐一见钟情,有人说南宫蕴长得像他已故的先王妃,还有的人说他们两多年前就心意互通了…… 简而言之,就是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一时间,把南宫府推上了风口浪尖。 沈云卿听到这消息时,差点被气晕过去,两年不见,江临还真是变了许多,尽学些流氓手段。 从前的他,好歹会维持表面上的正人君子做派。 如今倒好,还来逼婚这一套? 小月站在沈云卿身侧,她不确定沈云卿心里是如何想的,“小姐,你会再次嫁给他吗?“ 沈云卿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会。“ 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走到他身边? 小月:“我听南宫府上的人说,江临弄来了西凉王的圣旨,以和亲之名,要挟南宫烈把你嫁给他。“ “不可不说,他这一招真是阴险。“沈云卿暗暗骂了一句,“把我架在两国交好的集点处,如果我不愿意,就是挑动两国交战的矛头,南宫烈顾及大局,肯定会同意这桩和亲。“ 然而事实上,像沈云卿这种心硬血冷的人,她才不在乎两国会不会再次开战。 小月:“南宫烈好歹是小姐的亲生父亲,他亏欠你十八年,你不愿意,他总不能同意吧……“ 沈云卿扯了扯唇角,“你不要太高估了我和他的父女情分,他才不会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什么女儿什么亲情,哪里比得过西凉百姓的太平安宁呢?“ 她起身走了几步,“小月,你知道自古以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公主远嫁和亲吗?“ 小月想了想,“用一个女子去交换两国太平,这在世人眼中,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交易。“ “你说的不错,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交易,那些被送去和亲的姑娘,只是一个用来交易的物件。“ 沈云卿眼中有几分悲凉,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成了交易物品。 她那么努力地想改变这一世的命运,却越来越陷入了死胡同,走到哪,哪儿都是绝路。 第753章:江山为聘 小月看出来了,沈云卿不想再嫁给江临,尽管她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我们得想办法逃离这里……“ 沈云卿:“逃不出去了。“ 上次眼看着就要出城了,结果被追了上来,此后这些人对沈云卿的“防备“就会更严密了,现在就算是出个门,也会有一大堆人盯着。 一个丫鬟走过来,“小姐,老爷让你去书房见他。“ 沈云卿一猜就是和亲那事,“知道了。“ …… 书房。 南宫烈在里头徘徊了许久,他现在也是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小蕴,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沈云卿:“是,我知道了。“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南宫烈派人去调查过沈云卿之前的十八年,所以他或多或少知道她和江临的关系。 江临突然求娶南宫烈的女儿,也必定是知道南宫蕴就是沈云卿。 沈云卿:“对大将军来说,我的想法重要吗? 到目前为止,沈云卿还没有放下恨意,她对南宫烈的态度依旧是刻薄冷漠。 而南宫烈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果哪天沈云卿学会撒娇示弱了,反而让他觉得古怪。 “当然重要,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沈云卿勾了勾唇,“那好,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嫁给江临。你能毁了这桩婚事吗?“ 南宫烈:“你既不愿意,那我自然会想办法,据我观察,他也不像是胡搅蛮缠之人。“ “你能想什么办法?江临是大齐的摄政王,以一国之威向整个西凉施压,你还能不同意吗?“沈云卿脸上有淡淡的嘲讽,“无论是十八年前,还是十八年后,你都保护不了我。“ “我……“南宫烈有时候宁愿沈云卿没有这么聪慧,她总是能迅速地看清准确的形势,江临此举的确是在向西凉施压。 如果沈云卿不嫁,那将是大齐举兵攻打西凉的一个绝佳理由。 “会有办法的。“ 沈云卿:“如果几天前,你们没有封闭城门,让我离开西凉,现在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僵局了,你错就错在把我困在这儿。迟来十八年的亲情,本来就没有意义。“ 她不打算和南宫烈废话了,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整座南宫府里里外外都是看守她的人,她的信鸽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齐钰的消息了。 也不知他是否平安? 小月推门进来,“小姐,江临的聘礼已经送过来了,正摆在大厅上,是以最高规格置办的,这方面倒是一点没有亏待。“ 沈云卿轻笑一声,“那些东西他本来就不在乎,如今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小月:“对了,他还许诺愿意把边境的两座城池划分给西凉。“ 沈云卿眼神不由大惊,“你说什么?“ 小月:“文书已经抵达西凉王那里了,为了这两座城池,怕是全西凉人都会同意。“ “两座城池……“ 沈云卿以为江临送些奇珍异宝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还竟真的大手一挥,以城池为聘。 他是疯了吗? 第754章:五天时间解决 即便是故作姿态,也不得不说一句,江临做到了。 沈云卿跌坐在椅子上,如果说南宫烈此前还有一点迟疑,现在他怕是已经同意了。 用一个女儿来换两国安宁,怎么说也不亏。 …… 与此同时,最愤怒的人就是贺兰穆了。 他在府里发了好久的脾气,能砸的不能砸的通通都砸完了。 房间里的人跪了一地,“殿下息怒……“ 息怒?贺兰穆如何能息怒? 他费尽心思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就等着猎物乖乖地跳进陷阱了,可关键时刻,却有人把他的猎物抢走了…… “我现在要进宫。“ …… 西凉王宫。 娜纱正在研究着她新染红的指甲,忽然看见贺兰穆气冲冲地闯进来,她忙站起来。 “你今日怎么来了?“ 贺兰穆手一挥,那些下人自觉地离去了。 他一来,就把桌上的东西掀翻了。 吓得娜纱差点花容失色,“殿下,你如何这么大的火气?让我猜猜看,你究竟为什么生气?“ 她走近来,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贺兰穆盯着娜纱的脸,“收起你这一套,对我不管用。“ 娜纱脸上的笑意悻悻散去,她大概是猜到为什么了。 她说:“该不会是王上同意让南宫家的小姐嫁给摄政王了,你心里嫉恨吧。“ 贺兰穆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嫉恨,“江临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所以我现在不打算等了。“ “那你的意思是……“娜纱隐隐有些猜到,但不敢确定。 贺兰穆眼尾上扬,“我的父王已经活得够久了,也是时候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言下之意,就是准备杀了西凉王。 娜纱的心大跳了几下,唇角有些颤抖,“确定要这么快吗?“ 西凉王本就只是一个傀儡,贺兰穆留着他的性命,是因为自己大战失利,他需要一段时间来建设民心,不便在此刻弑父杀君。 可……贺兰穆不能眼睁睁看着沈云卿再次回到江临身边,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坐上王位。 贺兰穆:“给你五天时间。“ 娜纱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 这天夜晚,娜纱端着药走到西凉王身边,“王上,该喝药了。“ 西凉王懒懒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 娜纱扶着他坐起来。 她这个王后不过是贺兰穆安插在西凉王身边的奸细,她的一切都得听贺兰穆的。 此刻,她要把这碗毒药给西凉王灌进去。 就当西凉王即将服下的时候,外头传人禀报。 “王上,荣王殿下求见。“ 荣王……娜纱心里咯噔一跳,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一片粉碎。 西凉王瞥了她一样,“你怎么了?“ 娜纱低着头:“王上恕罪,臣妾没拿稳……“ 西凉王不再看她,只是传令:“让荣王进来吧。“ …… 荣王走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娜纱,她依然那么美丽,是这片土壤上最美丽的花朵。 “臣参见王上、王后。“ 西凉王看向荣王:“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第755章:冷血无情的女人 荣王:“臣担心王上身体,特来看望。“ 西凉王可不认为这些人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健康,在他看来,荣王和贺兰穆没什么差别,都是心心念念想要抢夺这个王位。 “我没什么大碍,荣王有心了。“ 寒暄几句之后,荣王告退了,离开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看了眼站在西凉王身侧的娜纱。 …… 娜纱准备好的毒药已经被打翻了,都怪荣王的乍然出现,破坏了她的计划,她悻悻不平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夜色已深,宫女们把蜡烛熄灭之后,就退下了。 娜纱刚褪下外衣,忽然后背有个人死死抱住她,她忙想惊呼,这人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娜纱眼里都是惊慌。 男人在她耳侧说了声:“是我。“ 这声音……是荣王? 娜纱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拼命想挣脱这个怀抱,然而男人迥劲有力的手臂死死箍着她不放。 荣王:“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这么大晚上的,你最好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否则谁也说不清。“ 娜纱用力踹了他的脚踝,这才挣脱出来,她压低声音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荣王今夜是喝了酒,有些醉意,所以也不管不顾了,“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你了而已。“ 娜纱:“我警告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不客气了!“ “是么?“荣王抓着娜纱的手腕,他另一只手搭在她的细腰处,语态暧昧,“你要如何不客气?“ 娜纱美丽的容颜上都是愤怒,“我现在可是西凉王后,你放尊重一点。“ “西凉王后……“荣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所以你当初是为了这个才离开我的?“ “是又如何?“娜纱坦坦荡荡地回应了,在她心里只有权势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得靠后,“我本就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荣王眼中略有一丝刺痛,但转瞬而来的都是恨意,“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比不过一个王后的位置,娜纱啊娜纱,你可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娜纱笑起来,“谢谢夸赞。“ 也不知是哪里激怒了荣王,他反手把娜纱抱起来,往里面走。 娜纱:“你……你干什么? 荣王把娜纱丢在了床上,他一手扯下自己的腰带,压了下去。 浓厚的男人气息将娜纱裹挟,她根本推不开,“你疯了吗?“ 荣王捏着娜纱的下巴,“你能陪他们父子上床,如何不能陪我了?“ 他粗鲁地撕开她的衣服,恨不得一时间把所有的一切都发泄出来。 娜纱根本没料到荣王会这么做,她全程都被他的手捂住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人知道,在这静谧的宫殿中,发出了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娜纱被迫清醒,她狠狠咬在了荣王的手掌上,咬出了一口的血。 荣王吃痛,月光从窗户外透进来,照在她半边脸上,依旧是那么美丽动人,脸颊上带着绯红,而眉眼里挂着水雾。 她白皙的肩膀上已经布满了淤青…… 第756章:嫁衣如火 娜纱眼眶里含着泪珠,却硬生生不肯落下来。 荣王心里冒出一丝丝的悔意,他伸手去擦了擦她的眼泪。 娜纱偏过头,神态高傲地很,“这下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就滚下我的床。“ 荣王心里的悔意骤然消失,他捏着娜纱的脸,强迫她回头看着自己,“你好好看着,我才是你应该爱的男人。“ 娜纱讥笑道:“爱?哈哈……你一个区区王爷,配吗?“ 不过寥寥几语,就足够气得荣王发狂。 荣王手中的力度加大了些,差一点就能捏碎她的骨头,“所以只有当上西凉王的人,才可以睡你吗?“ 娜纱恨恨地看着他:“你说的不错,只有这西凉最尊贵的男人才配得上我。“ “好啊,很好啊。“荣王笑了起来,“娜纱,我会让你看着,这西凉江山究竟是谁的?“ 他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不允许她有一丝一点的反抗。 女子那细微的呜咽声被淹没了…… 一吻结束,荣王故意咬破了娜纱的唇,疼得她小脸皱起。 他们这所谓的欢愉,没有一丝温情,只是荣王单方面的报复。 等到荣王离开之后,娜纱才能动一动自己的手脚,她感觉自己全身仿佛被撕成碎片一般,稍微动一动,便疼得厉害。 她眼角一滴泪滑下来,在月光反射中异常清亮。 “荣王,我恨你。“ …… 因为这事,娜纱好几天没出门,贺兰穆交代给她的任务,没有完成。 西凉王还好好地活着,那所谓的和亲旨意已经传遍天下了。 江临没有给太多时间让沈云卿准备,因为他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备妥了,只缺她这个人了。 沈云卿看着屋子里送来的凤冠霞帔,不由想到她十五岁那年,大齐皇帝那场莫名其妙的赐婚。 如果不是那次赐婚,沈家丑陋草包的大小姐,没有理由能嫁给风华正茂的豫王世子。 沈云卿也不会再一次沉溺在江临的温柔陷阱,她明明是去复仇的啊,到最后却又一次死在了他手里。 好不容易以为能逃得远远的,不曾想江临又追了过来。 沈云卿对这些嫁衣看都没看一眼。 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便全世界反对,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她恨一个人的时候,即便全世界撮合,她都想逃离他身边。 小月劝道:“小姐,你还是试试这身嫁衣吧。“ 沈云卿:“连你都要劝我?“ 小月比了个眼神,暗示这嫁衣有古怪。 “试一试吧。“ 沈云卿明白过来,她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试一试,你们这些人都出去。“ 她拿起嫁衣一看,里面藏了封信。 看字迹……是齐钰的。 “出嫁当日,逃离之时,勿忧勿惊。“ 沈云卿眉心一动,“是他传来的消息。“ 看来齐钰又有计划了…… 沈云卿不动声色地把信给烧了,然后换上了这身嫁衣。 烈焰如火的颜色,加上繁密精致的刺绣,衬得沈云卿身姿窈窕、美艳无双,她缓缓得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第757章:婚期当日中秋节 都说女儿家穿嫁衣的时候,是最美的。 沈云卿想想,自己也算是穿了三次。 第一次,是上一世,沈云卿被沈海送入了皇宫,当老皇帝的眼线,因为是妃嫔,穿的是粉红色的嫁衣。 第二次,她满心期待可以靠近江临,是为了杀他。 而这一次,她是为了逃离他。 没有一次是真正满心欢喜的。 沈云卿张开了双臂,镜子里的她已经许久不曾真心笑过了,她就像是一个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玩偶,脱下这层漂亮的皮囊,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小月,你说好看吗?“ 小月站在沈云卿身后,不由惊叹道:“好看,小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沈云卿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脸上有疤的模样,这一世……他也没见过。“ 小月不太明白沈云卿这话的意思,什么这一世上一世的…… “好了,帮我脱下吧。“沈云卿看着这嫁衣碍眼。 …… 婚礼日期选在中秋节这日,沈云卿十八岁生辰的前一日。 深秋八月,十里桂花香。 所到之处,皆是芳菲。 据说是摄政王特意找西凉的巫师算过,今日便是良辰吉日、最宜嫁娶。 所有在今日成婚的夫妻,一定会白头到老、美满成双。 沈云卿坐在房间里面,都可以听到外面的鼓乐声。 江临曾经说过,他若知道自己娶的人沈云卿,一定会用声势最浩大的排场来迎娶她过门。 看今日这个排场,他是做到了。 妆娘正在给沈云卿盘头发,“小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尤其这头发啊柔顺乌黑,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沈云卿面无表情,对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头顶这金冠流苏有些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妆娘一下一下梳着头发,口里说着千篇一律的吉祥话,沈云卿听都听烦了。 最后一梳的时候,妆娘把头发挽上去,然后用发钗给固定好,这个发髻就算是盘好了。 她笑着说:“小姐,你今后一定会百子千孙,幸福一生的。“ 沈云卿从来都不是个有福气的人,妆娘说什么她都可以一概无视,可偏偏说了“百子千孙“这个字眼,她的手放在小腹的位置。 原本沈云卿是有一个孩子的……可那个孩子,死在了他亲生父亲的手里。 她这辈子很难再有孕了,百子千孙无疑是一种讽刺。 最后,妆娘把红盖头蒙上了,“现在等花轿来了。“ 她说完便退出去了。 南宫老夫人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她没想到,自己孙女儿刚回家就要嫁人了,心里千百般舍不得。 小月也站在门口:“老夫人不进去和小姐说说话吗?“ “不了,我怕自己会更舍不得,拼出这条老命,也不把她嫁去大齐。“南宫老夫人叹了声气,“哎,这都是什么事啊,这个摄政王怎么偏偏就看上我孙女了呢?“ 小月垂下眼睑,江临本来就是冲着沈云卿来西凉的,不把她带回去,他誓不罢休,只是没料到沈云卿的真实身份是南宫蕴,所以才多此一举。 南宫老夫人拄着拐杖:“此去大齐,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见面呢?“ 第758章:新娘失踪 自古以来,和亲的女子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家了,南宫老夫人深知这点,所以才更觉感伤。 房间里,蒙上盖头之后,沈云卿就看不见其他了。 齐钰说过,婚期这日,就是逃离之时。 沈云卿不知道他会想什么办法带她离开,她只能静静地坐在这儿等着。 大概是身上的穿戴太重了,沈云卿有些疲惫,眼皮也开始犯困了,没多久就趴在了桌上睡着了。 …… 沈云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走得很快,车身有些摇晃。 沈云卿以为是齐钰把她带出来了,她慢慢地坐起来,“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呀?“ 车外没有人回应。 沈云卿以为他没听见,就打开车帘,问:“我们要往哪个方向去?“ 这个赶车的男子蒙着面,没有说话。 沈云卿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形不对,不是齐钰。 她立刻保持警惕,“你是谁?“ 男子还是没有回应,反而把马车驾得更快了些。 沈云卿差点摔下去,她抓住旁边的柱子,外面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根本分不清是在何处。 “停车!我让你停车!“ 男子把沈云卿当作空气似的,他只顾着往前跑。 沈云卿伸手去抢车绳。 马车开始歪歪斜斜。 男子突然停下了,他回头盯着沈云卿,因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眼神骇人。 沈云卿:“你究竟是谁?把我从南宫府里劫出来是为了什么? 她一边问话,一边找机会想跳车离开。 可惜她的动作都看在男子眼中,他抓着她的双手,把她拖回到马车里面去。 然后,男子找出备用的绳子把沈云卿的双手双脚都给绑起来了,他似乎没想到她会醒得这么早。 期间,他没有发出半个字。 只是在他起身的时候,沈云卿听到了一串铃铛声…… 小月曾经说过,那个把她关在地下室的人,曾发出过铃铛声。 沈云卿的心里冒出丝丝凉气,难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挑断小月右手手筋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 此刻,沈云卿的手脚都被绑住了,那人还怕她出声,用纱布堵住了她的嘴,她没有力气挣开,只能老老实实靠在这。 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到出路。 …… 江临的人已经到了南宫府,但他们发现沈云卿不见了。 这件事引发了轩然大波。 南宫府的人也觉得奇怪,“小姐不是刚刚在里头吗?“ “对啊对啊,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 江临不顾这些人,直接跑到了沈云卿的房间里一看,只剩下掉在地上的红盖头。 “她人呢?“ 这是小月时隔两年,头一次遇见江临,她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不知道。“ 江临的目光扫过周围,有些震怒,“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不见了,你们南宫府是故意把新娘藏起来送走,来哄骗本王吗?“ 南宫烈:“王爷慎言。我行得正坐得端,小蕴失踪,我比任何人都担心,断没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意。“ 第759章:易容出去 婢女跪在地上,“奴婢等一直都在外面守着,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看见小姐出来过,也不知她为什么就不见了……“ 南宫烈:“你们确定一直都守在外面?“ “奴婢确定小姐没有出来过,只有梳妆的妆娘走出来了。“ 这些婢女异口同声,她们那么多人都守在外面,等着接亲的人过来呢,绝对没有看错的。 小月也是站在房间外守着的,她私以为是齐钰所为,就没有作声。 江临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密道,他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难不成新娘是人间蒸发了吗?“ 这府邸是南宫烈亲自监督建工的,有没有密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房间没有密道,守在外头的人也说没有看见小蕴出来过……“ 他眼下也是心急如焚。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他们都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江临的手敲了敲梳妆台,他忽然问起地上跪着的婢女,“你刚才说,只看见那几个妆娘从房间离开,是吗?“ “是的。“ “妆娘……“江临眯着眼睛,细细想了想。 曾经江湖中流传着易容术只说,如果沈云卿是易容成妆娘的模样,离开了房间,也不是没可能。 “去把那几个妆娘都找回来。“ …… 一夜过去,外头的风不经意吹起车帘。 沈云卿略微看到了车外的风景。 看这地貌,像是驶入了山陵,已经不在西凉境内了。 沈云卿不知道这人要把她带去哪里,难道是小月曾经被关的地方吗? 当沈云卿沉思的时候,马车停在路边上了。 蒙面男子打开车门,拿着一碗粥走过来。 他像是拎小鸡一般把沈云卿给抓了起来,取下塞在她嘴里的棉布,把粥递到她嘴边。 男子没有说话,但意思是在告诉沈云卿,吃了。 他不想让她死。 这是沈云卿得知的第一个信息,她乖乖地喝下了这碗粥。 以沈云卿对毒药的敏感性,她第一口就察觉到了这粥里下了药,一种类似于蒙汗药效果的东西,会让人浑身无力四肢酸软,大概是害怕她逃走。 但沈云卿还是喝了下去,因为她不能让自己饿死。 反正以她的身手,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此时是大白天,光线充足。 靠得近了,沈云卿瞧着这男子的眼睛,莫名很是熟悉,但她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但直觉告诉她,她肯定是见过此人的。 男子意识到了沈云卿在盯着自己,他稍微往后挪了挪。 沈云卿的目光依旧盯着他:“你告诉我,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半晌过后,男子刻意变了变声线,“想活命的话,就安分点。“ 他再次用棉布堵住了她的嘴巴,然后拿出事先准备的斗篷给她带上。 …… 沈云卿心想,这是要下车了? 男子抱着沈云卿下了马车,她吃了那碗粥浑身无力,只能依靠着他才能站起。 周围人声喧哗,听他们的口音,是大齐人。 沈云卿没想到自己又回来了这个地方。 第760章:下江南 男子带着沈云卿进了一家客栈,“要一间上房。“ 店小二热情招待,“好勒,二位这边请。“ 到了房间后,男子把沈云卿放在床上,“好好待着。“ 大概是知道她不能动弹了,所以放心离去。 随后,他就离开房间,把门给关上了。 沈云卿不知他出去要干什么,那药的药效慢慢上来了,如果她当时不喝那碗粥,他也会强迫她喝下的。 …… 大约半个时辰后,沈云卿听到推门声了,大概是他回来了。 男子手里提着一些东西,应该是他刚才去街上市集买的。 打开一看,都是些胭脂水粉。 沈云卿不明白了,他一个男的买这些干什么? 但很快,沈云卿就明白了。 男子把沈云卿扶起来,他手里拿着一张人皮面具贴在了她脸上,然后用那些水粉在她脸上涂涂画画。 期间,没有镜子,沈云卿看不见自己的脸,她只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不过一瞬间,就完全是变了个人。 此时的沈云卿,面相普通,与路人无意,不美不丑,放人堆里丝毫不扎眼,没有人会去看第二眼那种,更不会有人注意她。 “这就是所谓的易容术吗?“沈云卿今日是真切见识到了,她从前总是不太相信,只当是江湖传闻,没想到用在了自己脸上。 这么说来,就算沈云卿扯下眼前男人的面纱,她所看见的也不会是他的真容。 如她所想,男子自己取下了面纱,同样是一张普通无比的脸,没有丝毫记忆力。 他嘴角有些嘲弄,“已经回大齐了,开心吗?“ 沈云卿知道他们从前肯定相识,但她得罪的人太多,她也分不清这个人是什么来路。 对付这样的人,不能硬碰硬,只能用上些巧思。 …… 这一夜,沈云卿睡在床上,男子站在房间里,他除了把她绑架过来,别的过分举动倒是没有。 等到天亮后,男子带着沈云卿离开了客栈,他们上了一艘船。 沈云卿观察着这水流的方向,难不成是去江南的水路? 她趁着男子没注意的时候,故意把自己的一枚纽扣落在了岸边。 这纽扣不贵重,寻常人见了也不会当宝一样捡起来,她是为了做记号。 这船挺大,挤满了人。 男子带着沈云卿去了里头的一间包厢,他按着她肩膀坐下,“该吃饭了。“ 沈云卿发现,这人对饮食特别规律,到点了就必须吃东西,就算她不想吃,他也会捏开她的嘴巴,强行灌进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 男子:“下江南。“ 沈云卿猜的不错,就是去江南。 江南……江南……不是齐钰的老地方吗? 可这个人显然不是齐钰,更不可能是齐钰手底下的人。 …… 船开始启航,船身顺流而下,有些飘飘晃晃。 沈云卿估算了下,按照路程,他们从西凉过来,在此地上船,最快也要有三天的时间,才能到江南。 沈云卿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把她带到江南去。 不过她心态并不急了,如果不是被劫走,她已经在江临的花轿上了…… 第761章:封城 从沈云卿的角度看过去,正对着窗户,扑面而来的江风夹杂着水湿气。 沈云卿不识水性,她不会选择跳船逃走。 她可以猜到,自己的失踪,会引发多大的动闹。 南宫府以至于整个西凉,还有江临那边…… 沈云卿没想到自己是这样逃离江临的,但她也不觉得自己此刻安全了。 坐在面前的男人,是曾经把小月关在地下囚牢、挑断她手筋的人,可谓是心狠手辣之极。 沈云卿与之相处得越久,危险就越多。 …… 现在,南宫烈已经派所有人出去寻找沈云卿了。 江临看他们的阵势,倒也不像是提前知道沈云卿会失踪,他原先以为是南宫烈故意帮沈云卿离开的,现在看来不是。 可沈云卿一个人是无法离开西凉的? 究竟是谁在帮她? 江临走到小月面前,从小月出现在这里开始,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失踪两年的人,无论是绿萝还是小月,都回到了沈云卿身边。 她们是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计划好了的呢? 沈云卿一开始……就想离开他。 “小月,你知道她去哪了,对吗?” 小月摇头,“不知。” “当真不知吗?”江临看见了小月目光的一瞬闪躲。 “我……”小月性子比较直,不擅长说谎,她心里以为是齐钰带走了沈云卿,自然是要保密的。 江临:“你拖延一分,你家小姐的危险就多了一分。我劝你还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月不知该如何说,她实际上也不知道沈云卿去哪个方向了。 江临在猜测,“是齐钰带走了她?“ 小月低着目光,反而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江临:“看来就是他了。“ …… 与此同时,齐钰的计划也落空了,他本来打算劫花轿的,为此他还特意踩点,选择了一个绝佳的地形,就等着花轿来了。 可左等右等,齐钰并没有等来花轿。 反而等来了沈云卿失踪的消息。 齐钰觉得奇怪,他打算去探一探南宫府,可他刚到,就看见了从南宫府离开的江临。 江临看见齐钰的时候,眼神有几分惊讶,“你如何会在这儿?“ 齐钰看到江临,气就不打一出来,“你管我在哪儿,我是来找沈…不,南宫蕴的。“ “你来找她?“江临反问:“不是你把她带走的吗?“ 齐钰有些心烦气闷:“我的确是计划好了要带她离开,可我根本就没看到她人,现在听说失踪了,就过来看看。“ 这下,江临心里更迷惑了,也就更担心了。 虽然江临与齐钰是针锋相对,但沈云卿在齐钰身边,起码还是安全的。 可带走沈云卿的人不是齐钰…… “不是你,还会是谁呢?“ 齐钰都快被气死了,沈云卿好不容易答应她,等办妥了所有事,陪他一起去踏遍河川的,偏偏这个时候,江临出现了,还搞出了一场逼婚。 现在好了,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整个西凉已经封锁了,如果南宫蕴还在西凉的话,很快就能找到……“ 第762章:真面目 江临顿了顿,接着说:“就怕她已经离开了西凉,天下之大,会去哪儿呢?“ 他和齐钰一样,不认为沈云卿有能力一个人逃出去,定是有人将她劫走的。 而那人是好是恶,无从分辨。 这会儿,南宫延带着人过来了,“各个城门都找了,这几天没有出城的年轻女子。“ 因为担心沈云卿被易容,所以稍微可疑的人都会被严密探查。 “确定都查过了吗?“江临问道。 “查了好几遍了,没有。“南宫延很是无奈。 江临:“这么说来,她已经不在西凉了。“ 南宫延急得直挠头,“我会让手下的人去附近的一些地方找找,我就不信了,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这么大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 …… 南宫府的小姐在新婚之夜离奇失踪,这个消息是传的铺天盖地,各种各样的流言,传得最广的一条便是她和情郎私奔了。 这些流言,越压就越难压下去。 对南宫府而言,当务之急不是压这些流言,而是把沈云卿给找回来。 但他们所有人都恨不得挖地三尺了,也没能找到沈云卿。 江临这边已经离开西凉了,他打算沿着西凉接近的地方去找。 离西凉最近的就是大齐了。 …… 几天后,船停靠在岸边。 男子拉着沈云卿下了船,他们已经到江南了。 沈云卿趁着他不注意,又放了个记号,她故意崴了脚摔在地上。 “我的脚……好疼,走不了了。“ 男子回过头看沈云卿,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脚踝处的确是红肿起来,他干脆抱着她往附近的已关走去。 这小医馆里面就两个人,一个大夫,和一个学童。 大夫看上去年纪挺大,满头白发了,学童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很是稚嫩。 男子把沈云卿放下来,“她的脚扭伤了。“ 沈云卿观察了下这家医馆,趁着大夫给她正骨的时候,她暗中试了个眼色,让他们知道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危险人物。 大夫没看太懂,他替她上药的时候,沈云卿往他手里塞了张小纸条。 只有两个字:救命。 …… 等男子抱着沈云卿离开的时候,大夫打开纸条一看,满脸惊骇。 “那个姑娘是在向我们求救。“ 小学童似乎很有正义感,“我也看出来了,刚才那男子说他们是夫妻,可我瞧他们的模样根本没什么感情,想必那姑娘是被绑架的。“ 他又加了句:“师父,我们去报官吧。“ “是要报官……但不能这么莽撞地去报,我们要想个万全之计。“ …… 这边,沈云卿离开医馆之后,男子就重新买了个马车。 一路上,沈云卿都没看见他的真容。 沈云卿:“我说,都已经到了这儿了,你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告诉我你是谁,让我死个明白。“ “你真想看见我的真面目吗?“男子沉眸看着她。 沈云卿:“是,我想知道我究竟得罪了哪个厉害人物。“ 只见男子的手渐渐放在自己侧脸上,他目光凝重…… 第763章:溺水 沈云卿以为他要揭开自己的人皮面具了,她眼神开始凝聚起来,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谁知这人只是正了正自己的衣襟,“我的真面目,不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拉着沈云卿往前走,忽然眼神不对,听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 不好…… 紧接着,男子抱着沈云卿上了马,超前飞奔过去。 身后的人也追得很紧。 江临捡到了沈云卿落在岸边的纽扣,他猜测她是往这边来了,路过那家医馆的时候,恰巧遇上那对大夫要去报官。 说一个年轻的姑娘被挟持了…… 江临就猜到那姑娘是沈云卿。 现在,他追着地上那一行马蹄印过去。 …… 沈云卿坐在男子身前,她能感觉到这马的速度很快,看来是有人追过来了。 她不知道第一个找到她的人会是谁,但只求着千万不要是江临才好。 男子见前方靠江已经没有路了,他拉着沈云卿下马往江边走。 “船夫,快。“ 船开动的这会,江临等人也追过来了。 江临看见了沈云卿,虽然她的脸故意被易容过,“站住!“ 男子后背一颤,他一只手立即掐着沈云卿的脖子,“不许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江临当然不能让他们逃走,他以轻功飞到了船身上。 小船一阵摇晃。 男子挟持着沈云卿往后退,他身手一般,若真打起来,只怕不是江临的对手。 “你再过来,我就把这个女人丢进江里面去喂鱼。“他故意把沈云卿往边上推了推,“你不识水性吧。“ 沈云卿的确不识水性,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一点,看来这人还真是熟人了。 江临:“你别伤她。“ 男子看向江临的眼中有怨恨,“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女人,她若是死了,你会悔恨一生吧……“ 他说着说着还笑了几声。 沈云卿也注意到这人的不对劲了,一路上,他的情绪都很平静,唯独江临出现之后,他就变得十分激动。 看来,他不是沈云卿的仇家,而是江临的仇家。 沈云卿觉得万分委屈,想报复江临就去找他就好了呀,为什么要拿她做威胁? 沈云卿啊沈云卿,你可真是一个倒霉蛋。 …… 江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眼前这个“陌生人“似乎真的非常恨他,“你到底是谁?如果你恨的人是我,我的命就在这,你拿去便是,放了她。“ 男子的五官有些扭曲:“杀了你有什么意义?这个女人死了,对你才是最痛的一件事。“ 他的话音一落,就带着沈云卿一同跳江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两个人掉入了江水中,瞬间就没了影子。 江水十分湍急,沈云卿又不识水性,她很快就被卷走了。 江临脸上布满了惊恐,他当下便随着跳入江水中。 …… 沈云卿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溺水者,在水面漂浮,四面八方而来的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她拼命地去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却还是沉底。 这一次,她是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溺水。 第764章:绝食抗议 湍急的水涌入沈云卿的口鼻,她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看不清楚…… 落日余晖打在这江水之上,光影斑驳离碎。 沈云卿的身子渐渐往下沉去,这就是快死了吗? 真是可惜了,她活了两辈子,都还没好好见过人间。 没有好好看一看无边大海,也没有好好看一场盛世烟花…… 从前答应过别人的事,终究是食言了。 就这样下坠吧…… 在沈云卿闭上眼睛的那刻,一只手稳稳抱住了她的腰,她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江临的唇已经落下来了。 他在给她渡气。 水把她的易容都冲洗干净了,露出她原本的脸。 江临知道自己不会认错人,“还好,我找到你了,沈云卿。“ 都说人在临死的时候,会看见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沈云卿看见的人是江临。 她就知道,她还是没有放下他,从来没有放下过他。 沈云卿啊沈云卿,你命该如此。 …… 江临把沈云卿带上岸的时候,她浑身冰冷,他抱着她,都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流逝。 不,不会的。 沈云卿,你不会死…… 他不断给她渡气,不断揉搓着她的手脚。 “咳咳……“沈云卿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想问句:你怎么也死了呢? 江临紧紧地抱沈云卿抱在怀里,这种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心情,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许久一段时间,江临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抱着沈云卿。 而沈云卿也没有力气开口,直到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看来无论她怎么逃,还是逃不过江临的手掌心。 他之于她,一直都是掌控者。 …… 回京城的路上,沈云卿甚少开口说话,她在用自己的沉默来反抗江临。 不得不说,时隔两年,两个人都有些变了。 江临把碗筷推到沈云卿面前,他很在乎她,却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百依百顺,“来,先吃饭吧。“ 他不明白沈云卿两年前为何那样决绝狠心,他也不明白两年后的沈云卿为何要拼命逃离,他更不明白沈云卿宁愿跟齐钰计划逃跑,也不想嫁给他…… 若说江临心中没有怨,那是假话。 这两年里,江临反复问了自己多遍,也独自问了空气多遍,究竟是哪里错了? 他一肚子的怨气都还没消,她倒是时刻冷着脸不说话。 …… 沈云卿不想吃,要她回到江临身边,她宁愿死。 江临眸光一抬,看向沈云卿,问:“你这是想绝食?“ 沈云卿不理江临,她只是把碗推远了些。 江临把碗朝她推过去,道:“你若是不想主动吃饭,那我不介意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强迫你吃。“ 沈云卿气愤地看着江临,她说了第一句话,“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这话还真是伤人,江临感觉自己的心明显被刺了一下,但他脸色如常,“你的想法重要吗?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南宫蕴是我江临名正言顺娶的王妃,我带你回京城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765章:卑鄙无耻 沈云卿暗暗骂了一句无耻,江临还真是变了个人,把她从前那套死皮赖脸的招式学了个精通。 尽管江临口中叫的是南宫蕴,但沈云卿知道江临清楚她的身份。 现在,她若是不吃饭,估计他正会强行给她灌进去。 沈云卿脑海里思考了一会,果断拿起筷子了,还是先吃饱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 无人注意到江临暗暗笑了笑,果然对付她这个小狐狸,还是那套流氓招式有效。 …… 吃完饭后,江临抱着沈云卿上了客栈二楼。 沈云卿的脚扭伤浸泡了那么久的江水,伤口加深了许多,她这会儿想逃,也逃不掉了。 江临吩咐店小二:“去准备热水来。“ 店小二很快就把热水备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江临淡淡道:“没了,退下吧,不要上来打扰。“ 沈云卿看这架势,江临似乎要帮她沐浴? 她的眼神充满戒备,浑身上下都在表达:你想干什么??? 江临的眼神有些玩味,“你落水之后,便是我给你换的衣服。“ 沈云卿听到这话,耳根子一红,落水之后不就是欺负她没什么意识吗? “我可以自己洗。“ 江临:“对,你的确可以自己洗,然后摔上几次,把脚伤得更严重,好让我抱着你走路。“ “你……“沈云卿噘嘴,“我可没让你抱着我走路。“ 江临:“那你就好好养伤,趁早把自己养成能活蹦乱跳的,我就可以不用抱着你了。“ 沈云卿有些生气,她扭过头去不想和江临说话,从前就他这张笨嘴每次都说不过,现在好了,把臭流氓那套都学会了。 江临看沈云卿这不安分的样子,他干脆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再解开她的衣服。 只听得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你什么地方我没见过。“ 沈云卿的脸瞬间全部都红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心里骂了无数遍。 无耻、卑鄙、臭不要脸呜呜呜!!! …… 即便是洗完澡后,沈云卿心里还是气得很,她再也不想理江临了,也不想和他说话。 哪怕是躺在同一张床上,沈云卿也要背过去不看他。 江临心里偷笑着,对他来说,会生气的沈云卿好歹是有点活人气息了。 沈云卿睡觉不安稳,总是把被子踢开,连累江临一同被冻醒。 他有些无奈,“你要是再踢被子,我可就不让你乱动了。“ 沈云卿:“那你就下去。“ 江临:“这房间是我订的,钱也是我付的,我为何要下去?“ 沈云卿:“那你把我丢下去就是了。“ “我把你丢下去,万一你半夜行刺于我该当如何呢?“江临笑了笑,“所以我还是得把你放在边上,小心提防为妙。“ 他说着说着,一只手轻轻搭在沈云卿腰上。“防止你乱动。“ 气得沈云卿又在心里骂了无数遍,她越想离江临远一点,江临就越靠得过来了,等她要掉下床的时候,他又一把将她捞了过去。 看来这一晚上,是别想睡觉了。 第766章:生辰快乐 沈云卿精神清醒得很,等到了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便睡着了。 江临的作息一直都很规律,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便醒了。 待看见沈云卿双手双脚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呼吸平稳。 他笑了笑,“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这种伸手就能触碰到的真实感,让江临一瞬间心酸,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 他伸手摸了摸她后背上的头发,笑意温柔。 沈云卿,没关系的,我依然相信破镜能重圆,我们……会回到当初最美好的时候。 我们一定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 等沈云卿睡醒,已经是晌午了,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江临已经不在身边了。 正当沈云卿庆幸自己有机会逃走的时候,江临就进来了。 江临:“梳洗一下,我们等会要赶路。“ 沈云卿淡淡的“哦“了一声,还是不太理他,她迅速地给自己梳洗好,不然他又要动手动脚了。 江临眼中有笑意,“嗯,今天很乖。“ 沈云卿白了他一眼,“走吧。“ …… 坐上马车之后,沈云卿只是靠着窗,就是不搭理江临。 她看着这些越来越熟悉的风景,奇怪了,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江临:“这是梦川。“ “梦川……“沈云卿记得自己来过这,是在她十五岁生辰那年,江临带着她来的。 时隔三年,再次来到这儿,心境却大为不同了。 江临让马车停下了,他带着沈云卿去了从前的那个小面摊。 “许老婆婆,一碗寿面。“ “好嘞。“许老婆婆记得这两个人,“你们好多年没过来了,我可是还记得你们的样子。“ 沈云卿看了看这个小面摊,和从前一模一样,只是眼前这个婆婆老了许多。 她问江临:“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江临:“你不是说过让我答应你,每年的生辰,都陪你吃一碗寿面吗?“ 他唇角弯了弯,“十八岁,生辰快乐。“ 江临的声音温柔清澈,如南风过境,能带来一丝暖意。 沈云卿心里明明是还恨着江临的,却莫名有些感慨。 她让他答应的三件事。 第一,为她亲手摘下后院那棵树的枇杷。 第二,给她黄金万两家财万贯。 第三,每年陪她用一碗寿面…… 原来他还记得啊。 “面好了。“许老婆婆端着面过来了,“小姑娘,你慢用,小心烫。“ 沈云卿:“谢谢。“ 她所求不多,不过是想要一个陪她过生辰的人,让她不至于那么孤单。 江临看着沈云卿,他握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已经错过的那两年,我没办法补救,从今年开始,我都会陪着你。“ 沈云卿眼中有氤氲,大概是这碗寿面的热气吧。 她不明白,江临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难道他忘了自己当初有多么狠心吗? “够了,江临。“沈云卿没有动筷子,她语气冰冷,“你不必这么假惺惺地说着一些来感动我的话,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还回得到过去吗?“ 第767章:回到京城 江临眉宇间凝了些愁绪和不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把这些年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他不是那种一句话憋在心里不说的人,既然存在误会,那就解开便是。 “误会吗?“沈云卿笑了声,满眼都是凄凉:“我们的孩子,不……准确来说,是我的孩子,可是因为你亲手递来的毒药而死的。“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是至亲的鲜血,如何还能破镜重圆呢? 岂不是在异想天开? 除非沈云卿忘记这一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也许还能再一次对江临心动,再一次爱上他,飞蛾扑火般不问前途。 …… 江临:“你说孩子……两年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孕在身,我更不可能给你喂毒药。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哪里看错了?“ “你的脸,我怎么会看错呢?“沈云卿根本不愿回忆那一天的场景,可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连他身上穿的什么样的衣服,身边站的什么人,她都记得。 她目光垂下,“罢了,你自己是不愿承认的。“ 眼前这碗寿面的热气渐渐散去、冷去。 她也没有动一口。 沈云卿的十八岁生辰早就过了,今日补办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临看沈云卿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认定了是他,可他明明没有做过,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他必须要尽快查出来。 在真相没有查出来之前,他不允许沈云卿离开自己半步。 江临拉着沈云卿的手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恨我吗?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杀了我。“ 他抓着沈云卿的手腕有些用力了,她皱了皱眉头,这是疯了吗? “你干什么?“ 江临:“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形影不离地跟着我,找准任何一个你能报仇的机会,别让我看不起你。“ 沈云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江临就是不放,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回到马车上。 这儿已经是梦川了,没多远就回到京城了。 沈云卿反而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她竟然害怕看见那些曾经相识的人。 从前意气风发盛气凌人的沈云卿已经死了,现在回来的是满身疮痕面目可憎的南宫蕴。 …… 回到京城的那天,众人只知道摄政王娶了一个西凉女子为王妃,并不知道她就是沈云卿,都纷纷前来祝贺。 两年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了。 这儿的大部分人没见过沈云卿,看到她的时候,不由都被惊艳到了。 “王爷和王妃真是一对璧人,实在是天作之合啊!“ “是啊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仙女!“ “……“ 人群的议论总是嘈杂,沈云卿选择避而不听。 不知是谁说了句:“我听说先王妃也是个世间罕有的美人,就是不知道和这个新王妃比起来,谁更美一点?“ “先王妃那个蛇蝎妇人,快别说她了,晦气……“ 沈云卿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由睁开眼睛。 第768章:摄政王妃 马车摇晃了一下,沈云卿差点没坐稳,跌在江临肩膀上。 江临把她给扶起来,马车外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说他们感情甚笃、恩爱非常。 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口。 江临抱着沈云卿进了王府。“不必太在意别人怎么说,先王妃既然是死人了,你就别往心里听,你只需要知道,本王现在只有你一个王妃就行了。“ 府上的下人也都换了一批,没几个人认识沈云卿了。 只有绿萝和小月还在。 下人走过来:“王爷,别院的房间已经备好了。“ 江临却拒绝了,“不必,先王妃的院子不许任何人进去,此后,王妃与本王同寝。“ 沈云卿瞥了他一眼,他明明知道她是谁,却喜欢对外强调沈云卿和南宫蕴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先王妃不先王妃的,他心底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江临把沈云卿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本王要进宫复命,你好好在这里等着。“ 沈云卿巴不得江临赶紧走,她扭过头去不看他。 绿萝凑了过来,“小姐,你还好吧……“ 沈云卿:“我没什么事。“ 她看了看周围,“原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儿。“ …… 江临已经到了皇宫。 小皇帝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上练字,看到江临的时候,他的小脸露出了笑容,奶声奶气地说:“师父,你终于回来啦!“ 江临点了点头,此前小皇帝的学业都是由他传授,所以他也算当得起这一句帝师。 赵沐儿看到江临的时候,脸上有一瞬的庆幸,还好江临回来了。 三个月前,江临说要放下一切去寻找沈云卿的时候,赵沐儿真担心他会一去不复返。 “王爷此行可还顺利?“ 江临抬了抬手,示意下人捧着药草过来,“这便是臣特意西凉所求的兰心草。“ 赵沐儿当然知道,兰心草只是一个幌子,江临真正去求的人是沈云卿。 “药草已经求来了,那么王爷的心上人可回来了?“ 江临:“臣在西凉偶遇南宫府千金,心甚喜之,便娶她过门为妻,此番先斩后奏,还望太后恕罪。“ “南宫府的千金……“赵沐儿琢磨着这几个字,她可不认为江临会娶除了沈云卿之外的女子,要么这个人就是沈云卿了。“王爷为何不带来给本宫见见,究竟是何等的绝色美人能够让你动心?“ 江临:“她身体不适,不宜面见太后,等过段时间吧。“ 太后也不强求,“明瑞,去把哀家给摄政王妃准备的见面礼拿过来。“ “是。“明瑞捧了一个半大的盒子过来,“这尊送子观音,可是太后娘娘费尽心思从南海请过来了,还让大仙开过光的,王爷摆回去,相信不用太久,定可抱得麟儿。“ 江临脸上看不出喜怒,没什么表情,沈云卿和他最大的误会,就是腹中胎儿的死,他把这送子观音摆在家里,岂不是时时刻刻刺激她吗? …… 等江临离开之后,赵沐儿脸上的笑意也散去了,“明瑞啊,你说这个摄政王妃究竟是不是她?“ 这个“她“指的是沈云卿。 第769章:太后召见 明瑞迅速地想了想,“应该不会吧……那位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赵沐儿也觉得奇怪,“可如果不是她,江临怎么会娶回家呢?“ 看来,还是要亲眼看见,才能确定是不是。 对赵沐儿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她儿子的皇位,她要确保没有人能动摇钥儿的皇位。 一旦拥有过权势地位的人,很难不沉沦下去,权力真是一种毒药,无人能解。 赵沐儿担心,这个新的摄政王妃会成为变数。 …… 江临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路边上的炊烟袅袅中,夹带着饭菜的香味,满是人间烟火气。 两年以来,江临从没有一刻这么期待着回家。 偌大的王府,开始有他想要的人了。 “王妃还待在房间里吗?“ “回王爷的话,王妃自从回来后,便一直没有出来过。 江临:“去请王妃过来用晚膳。“ “好的。“ …… 沈云卿是被迫“请“到江临面前的。 江临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在家里用过晚膳了,他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你看看可还符合你的口味?“ 沈云卿语气不咸不淡,“挺好的。“ 期间,她没有再说过话。 这天晚上,夜空中的星星很亮,像是无数盏挂在天上的明灯。 沈云卿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她曾经以为天底下的夜空都是一样的,可去过西凉才发现,原来最美的夜空还是在大齐。 连夜晚的风都是温柔的。 沈云卿的眼睛不能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看,看久了就会视线模糊不清,她心想,这双眼睛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都是拜江临所赐。 她没能在那碗毒药中死去,却留下了一身的病根。 可这些,江临并不知道,沈云卿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江临看着起身离开的沈云卿,“站住。“ 沈云卿回过头来看他,“王爷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江临不太喜欢沈云卿故意的这种疏离感,他说:“你今天的药还没有吃。“ 说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有人把药端过来了,“王妃请用。“ 药碗旁边还放着一碟蜜饯。 沈云卿记得江家这爷孙两都怕苦,所以每次给他们用药的时候,都会准备一碟蜜饯,可她是不怕的。 她端起药碗一口饮尽,碰都没碰旁边的蜜饯。 “我能回去了吗?“ 江临的声音加重了些,“不能。“ “今晚夜色不错,本王想与王妃赏月。“ 沈云卿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她只能陪着他坐着,然而今晚只有星星,并没有月亮。 “王爷想找借口刁难我,也好歹找个实际点的,如今你说的月色在何处呢?“ 江临刚才的确是没注意到,确实没有月亮。 “本王能看见,你看不见是你的问题。 “我……“沈云卿无语中,“没想到堂堂摄政王殿下也喜欢无中生有这一套。“ 江临巧妙地转移了这个话题:“忘了告诉你,太后过些日子想见你一面。“ 太后……赵沐儿…… 沈云卿当初帮赵沐儿,是互相利用,如今赵沐儿得偿所愿,她们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呢? 第770章:小月求情 “太后要见我干什么?“ 沈云卿问。 江临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揉碎其中,“大概是想看看你是谁吧。“ 沈云卿陷入了沉默,她是知道的,赵沐儿和齐钥这孤儿寡母,要坐稳皇位,必须得仰仗着江临。 但天大的恩情,最容易变成天大的怨恨。 赵沐儿如今依附江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忌惮。 但……这也不是沈云卿该关心的事了,所有一切和她无关。 江临:“那个挟持你跳江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沈云卿:“我要是知道是谁,就不至于这样了。不过他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我可是无辜的受害者,王爷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谁吧。“ 江临细想了想,脑海中并没有结果,他已经派人去江边打捞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这么久没有消息,可能是逃走了也说不定…… 现在,江临心里面有许多疑团,祖父的死因、沈云卿的恨意…… 沈云卿也在调查江深死亡的真相,原本都有点头绪了,却被江临给强行打乱了。 她说:“有一个人,我觉得你应该去调查调查。“ 江临问:“谁?“ “豫王府从前的管家阿忠。“ 只见江临的脸上立刻满脸迷惑,“为什么是他?“ 阿忠是老爷子身边的人,一起上过战场挨过刀子,是过命的交情,沈云卿知道这样说,江临会不太相信。 但事实上,当时的沈云卿就是接过阿忠的药,送给老爷子服下了,他才去世的。 沈云卿是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一点,毕竟阿忠给她的感觉也很好,就是一个单纯善良的老头子。 她也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 “当时送给豫王的药,是他给我的。“沈云卿没有证据,她只能如实说出来,且看江临信不信,怀疑不怀疑了。 自从江深去世之后,阿忠悲痛欲绝,身体不大好,江临便允许他回老家养老了,给了一大笔银子。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好好去查一查的。“ 江临刚回府,有许多事要处理,他今晚不能陪沈云卿了,“来人,送王妃回去休息。“ 沈云卿宁愿自己一个人清净,她刚到房间,小月就眼睛红红地来见她。 “小姐……“小月跪了下来。 沈云卿:“你怎么了?“ 小月:“我想求小姐一件事。“ “你说吧。“沈云卿有些奇怪,小月是个很坚毅的姑娘,即便是右手废了,也没有掉过眼泪。 “我想求小姐救救林风。“ “林风……他怎么了?“沈云卿知道,林风是江临最亲近的下属。 “他被关在死牢许久了,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小月的语气有些急,“所以我想求小姐帮忙,去和王爷求个情,放林风出来。“ 沈云卿:“你还当我是从前么?就算我去求情,江临未必会答应。 不管结果如何,求小姐试一试。“ 小月没求过沈云卿什么事,沈云卿应下了,“我知道了,有机会我去说说,但江临会不会放林风出来,我不能保证。 第771章:南宫延 小月知道,只要沈云卿愿意说上几句话,那林风被放出来就有很大可能性。 沈云卿:“首先,你要弄清楚,林风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关进死牢的?据我所知,江临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 所以是什么样的错误,才能让江临处置林风? 小月也不太清楚,她是近日才得知林风已经被关起来很久了,听旁人的议论,说是犯了什么大错,惹怒了江临。 她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口挂着的那个小灯笼。 两年时间了,这盏灯笼已经被风吹日晒模糊了原本的颜色,早已残破不堪,就剩下里面的框架了。 小月至今还记得,当年的林风掉进水里还死死举着这灯笼,人啊,傻起来真是无可救药。 …… 翌日,沈云卿还睡意迷糊的时候,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蹭着她,时不时地挠着她的脖子。 沈云卿最讨厌被吵醒了,她气呼呼地睁开眼睛。 看见的却是一只小白狼。 小白狼得知沈云卿醒了,乖巧地蹲在她边上,脑袋耷拉下去,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阿旺。“沈云卿没想到它长得这么大了,她一只手都抱不起来了,只好两只手同时用力。 阿旺缩在沈云卿怀里,“嗷呜“叫了几声。 狼这种动物,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沈云卿一出现,它就知道它的主人回来了。 沈云卿摸摸阿旺的头,“这么久没见面,有没有想我啊?“ 阿旺摇晃着毛绒绒的脑袋,钻来钻去。 “没想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倒是把你养得挺好。“ 沈云卿收拾了一下,往门外走去。 偌大的王府,其实变化并不大,就是换了一批人。 沈云卿情不自禁地走到了从前的院子,她没看到记忆中的枇杷树,“我记得,这儿原是有颗枇杷树的,是被挖走了吗?“ 旁边的下人回道:“王妃,那树两年前就死掉了,王爷亲手重新种了一棵,就在那角落里……“ 他指了个方向。 沈云卿这才注意到,在角落里生长着一株小小的枇杷树苗,如果不仔细去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 沈云卿淡淡说:“还真是会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给世人看。“ 她杵在这站了许久,有人过来禀告。 “王妃,你娘家的兄长来了,在前厅等着你去见面。“ “南宫延?“沈云卿心想,他也来大齐了吗? …… 南宫延看到沈云卿完好无损的时候,送了一口气,“小蕴,还好你没事,这些日子,可担心死我们了,父亲和祖母都很惦记你。“ 沈云卿:“老夫人身体还好吧。“ 她只问了南宫老夫人一人。 南宫延:“祖母还好,你不要挂念她。她知道你已经平安了。“ 话说回来,这是南宫延第一次来到大齐,他不能在此地久待,只是看看沈云卿便要离开了。 沈云卿估摸着时间,西凉这会儿大概快乱起来了,“你还是趁早回去吧。“ 南宫延见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第772章:忠叔死了 沈云卿:“之前你和我说过,南宫府的意思是襄助荣王,我猜测贺兰穆马上就要有行动了,他的部署远远比你们想象中要早,也更为周全。“ 南宫延的脸色凝重起来,如果真让贺兰穆得逞了,西凉的天可要大变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云卿就算知道结局,就是贺兰穆登基为王,可她又不能说出来,毕竟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她未卜先知。 “都是我的猜测而已,你们要做好准备就是。“ 南宫延点了点头,“对了,你在这摄政王府住的如何?他对你好不好?“ 沈云卿:“你放心吧,摄政王不会对我如何,毕竟我可是两国和亲的纽扣,就算他厌弃我,也不会杀了我的。“ 南宫延道:“你这倒是实话。要想两国维持平稳,他便不能动你。可作为兄长,我希望的是你们能幸福。“ 沈云卿:“我说你啊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我现在是大齐的摄政王妃,我的夫君在这里一手遮天,我若说自己不幸福,估计世人只会当我矫情。“ 南宫延心想,这事对沈云卿来说本来就太突然,而且她的本意是不愿嫁给江临的,让她接受,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做哥哥的,一定会给你出气的!“南宫延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 “行,他要是对我不好,我就告诉你。“ 沈云卿笑着说,但她知道这只是一句客气话罢了,如果真出现状况了,南宫延有心帮忙也没办法了,毕竟大齐和西凉相隔那么远。 在这个世道,无论是贵为公主,还是普通女子,一旦离开自己的家在丈夫那受了委屈,也只能默默接受,没有人能帮得了自己,除非自己能敢于反抗。 说话的间隙,江临回来了。 沈云卿转身就想离开。 江临:“王妃的兄长千里迢迢而来,总得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王妃你说是不是呢?“ 他这是故意问沈云卿。 沈云卿:“兄长还有要事,不宜在此地久留,王爷的心意,他定是知道的。“ 南宫延尴尬笑了笑,“妹妹说的是,我的确身有要事,就不久留了。“ …… 等到南宫延离开之后,沈云卿和江临之间的气氛迅速冷了下去。 江临先打破了沉默,“我按照你的意思,派人去找了忠叔。“ 沈云卿:“找到了吗?“ 江临:“我的人到的时候,忠叔正好服毒自杀。“ “他死了?“沈云卿有些诧异。 “死了。“江临在观察着沈云卿的脸色,“你昨晚喝我说忠叔身上有疑点,今天他就死了。“ 沈云卿挑了挑眉,“所以你是在怀疑我?“ 江临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不是怀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也恰恰说明了忠叔身上有问题,他确实知道一些秘密。“ “他的尸体带回来了吗?“沈云卿不想和江临争执,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查明老王爷去世的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第773章:绝笔遗书 “忠叔的尸体已经带回来了,你是想……“ “验尸。“ …… 沈云卿换上了男装,跟在江临身侧,某一瞬间,让她恍惚中觉得回到了从前。 因为女子出行这种场合不方便,她从前就喜欢扮成小厮模样,跟着江临。 仵作正在查验忠叔的尸体,肉眼可见,他的眼眶发黑,四肢萎缩,显然是中毒的。 江临问:“可以看出来是中了什么毒吗?“ 仵作取了点血液,“回王爷的话,此毒的原料应该是来自西凉。“ “西凉“这两个字本就十分敏感,江临下意识往旁边瞥了一眼,他看向仵作,“我要知道具体是哪一种毒。“ 沈云卿跟着仵作走过去,她仔细地检查了遍忠叔的尸首,发现他后脖子上有几道手指印,“仵作,你看看这。“ “这是被人掐出来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摁着他的头,强迫他喝下了那碗毒药呢?“沈云卿猜测着,“目的是伪装成服毒自尽。“ 仵作:“很有这个可能。“ 沈云卿:“对了,两年前老王爷去世,所中的毒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当时沈云卿根本没机会去接触,就已经被打入了死牢。 仵作:“当然记得,和这个十分相似,但并不是同一种。“ “相似……“沈云卿:“大概是同一个人吧。“ 江临:“仵作,有答案了立即给我。“ 他拉着沈云卿出去了。 沈云卿一直都在低头沉思,突然,她冷不丁地说:“我要去一趟忠叔的故居。“ 有些事情,必须要亲自去现场,才能找出蛛丝马迹。 “行,我们一起去。“江临同意了。 …… 忠叔的故居离京城不算很远,两个时辰便到了。 沈云卿走进去,张望了一圈,“去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件。“ 江临:“我的人昨天已经找过了,没有。“ “那就再找一遍。“沈云卿瞥了他一眼,她开始去试探墙壁有没有暗格。 在摸到卧室这房间来的时候,她敲了敲,发现有些不大对劲。 床头的位置是空心的。 “这有暗格。“沈云卿对江临说。 她掰了许久打不开。 江临一掌给击碎了,“有个小盒子。“ 他们把小盒子拿出来,里面是一封信。 江临认得忠叔的字迹,“这是忠叔写的信。“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老爷,我阿忠这一生没有做过亏心事,唯独十八年前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是我对不住那个孩子,我也对不住您。 没想到啊,我十八年前害了他,十八年后害了您。 如果必须有人要承担这份罪孽,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自始至终,罪该万死的只有我一个。 如果哪一天,我死于非命,那也是我活该。 我不是怕死,只是怕再次面对您,您对我恩重如山,可我……我…… 唉,我该怎么面对您呢? 如果不是我当年犯了大错,那个孩子也会和世子一样长大,不至于心存恨毒。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恨就恨我吧。 老爷,是我阿忠该死啊…… 第774章:我祝你如愿以偿 沈云卿瞧着这信,怎么越看越看不懂了? “那个孩子……什么那个孩子的,这也不写个清楚。” 江临也看得一脸疑惑。 “忠叔是两年前写的这封信,也就是祖父死后。” 沈云卿:“他当时写着,说自己十八年前做错了一件事,才让那个孩子变得心存恶毒……这算起来,不就是你出生那年吗?” 江临的脸色凝重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在触碰一个秘密,江家的秘密…… “我要去把当年王府的老人都找回来,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 沈云卿把信收好,“总而言之,这一趟还是没有白来,至少知道忠叔的死的确有隐情,而且他信中的那个孩子……该不会和江家有关系吧。” …… 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这还是沈云卿回来后,和江临第一次同寝。 沈云卿:“王爷今晚没有公务要处理吗忠叔的死有诸多疑点,你应该……” 江临握住了沈云卿的手,“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此地吗?” 沈云卿:“是。” 她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她更不想和他相看怨怼。 江临眼中有痛色,他松开了沈云卿的手,转身离去了。 沈云卿捂着心口,松了气。 …… 沈云卿把房间的灯都熄灭之后,准备睡下了。 半夜时分,江临推门而入。 沈云卿感觉有什么压在自己身上,她惊醒过来。 看清的时候,才发现是江临。 他身上带着浓厚酒气,想必是喝了不少酒。 沈云卿记得江临酒量不好,一杯就醉,而且喝醉了容易犯傻。 “你……你干什么?” 江临抓住沈云卿的手抵在她头上方,他的目光炙热而深情, “沈云卿,两年了,我等你回来我身边,已经两年了。” 第一年里,因为沈云卿那一刺,江临伤重反复,养了一年的病。 第二年,江临四处遍寻沈云卿,去了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 好在,找到了。 江临捏紧了沈云卿的手,“别乱动。” 沈云卿皱着眉头有些生气,“江临,你弄疼我了。” 男人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沈云卿脸上,他冰凉的唇让她浑身一颤。 不,不能。 她不能再一次沉溺在他的温柔陷阱里。 …… 沈云卿奋力推开了江临,“你这是想干什么?” 江临眼中满是空落,半晌,他一手揽住沈云卿的腰,将她按了下。 “我想干什么?”他笑了笑,“沈云卿,我们是夫妻,你说我想干什么?” 沈云卿还没反应过来,江临的吻再一次落了下来,这一次比以往的所有都要激烈。 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混着血液的腥味。 “嘶……” 沈云卿反抗的力气根本微不足道,被他强行给抵消了。 江临似乎不满于此,他扯开了沈云卿的衣服。 衣裳褪下的这一瞬间,袭来的寒意让沈云卿不禁战栗着。 江临抬起沈云卿的下颚,他轻轻抹去她嘴唇的血迹。 沈云卿偏过头去不看他,声音幽冷而讽刺,“江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祝你如愿以偿了。” 第775章:冷落 她永远都知道如何用言语伤及人心,杀人无形。 从来没有变过。 江临的脸色僵硬,原来这就是她心中所想,她就是这样看待他的。 “沈云卿,你就是仗着我还喜欢你。“ 他慢慢离开她,在转身而去的时候,自嘲地说了句:“你既然这么不愿与我相处,我现在便让你如愿以偿。“ 江临推开门,冷风倏地灌进来,沈云卿颤抖了一下,她抓着棉被,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避世的鸵鸟。 …… 江临半夜从沈云卿的房间夺门而出,到底还是在王府掀起了不少风浪。 不过一天时间,底下人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都说西凉女子野蛮,该不会是王妃惹怒王爷了吧!“ “我看王妃那冷冰冰的样子,我要是王爷,我也不喜欢她!“ “我还从来没看见王爷生气过,他那么温柔的人,都能被王妃气成那样,想必是真的出了大事!“ “是啊,王妃从此以后怕是失宠了!“ “……“ 沈云卿刚走出来,就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她并不觉得奇怪。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世代,女子需要依附男子才能生存得更好,出嫁前依附父亲,出嫁后依附夫君,老了依附儿子…… 他们一看沈云卿得罪了江临,对她不似之前那么尊重了,就连送来的饭菜也是冷的。 绿萝小声骂了句:“小姐,王府的这些人也太欺负你了吧。“ “慌什么?我有钱。“沈云卿掏出一锭金子给绿萝,“去买点好吃的来,不和他们置气。“ 绿萝:“小姐,你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钱?“ 沈云卿被江临带回来的时候,的确是身无分文,可她前几年在京城办的赌庄,生意已经越来越红火了。 她一直都很清醒,谁都靠不住,只有金钱是最可靠的。 就算江临苛待沈云卿,她也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江临没有来见沈云卿,听府上的下人说,他在忙于追查二十年前的旧事。 沈云卿猜测,估计还是和忠叔有关。 只不过……那件旧事真的牵扯很大吗? 这天,沈云卿收到了来自西凉的家书,是南宫延写来的。 信上说了许多,都是无关紧要的絮絮叨叨,信的末尾提及了西凉政变。 果然不出沈云卿的预料,西凉王死了,对外公布的死因是病发身亡,当然明白人心里都明白,是贺兰穆所为。 眼下,贺兰穆已经坐上了王座,他即将对那些与自身不和的党派出手,以铲除异己为先。 按照贺兰穆的规划,接下来的几年,他会养精蓄锐,等机会再次攻打大齐。 …… 沈云卿把信收好了,“一切都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那些原本走岔了的,都会回归。“ 绿萝见沈云卿嘀嘀咕咕,“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呢?“ “没什么。“沈云卿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去休息了。“ 绿萝看沈云卿这段时间,不是躺着就是靠着,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又恢复了在南宫府的状态,没什么朝气。 她突然希望江临出现了,这样的话,小姐和他剑拔弩张的架势,还蛮有人味的。 第776章:再遇苏成 绿萝拿着沈云卿刚写给她的清单,准备出去买东西。 说来奇怪,江临限制了沈云卿的出行,是为了防止她逃走,可又不限制绿萝的出行,难道不担心她和别人传递消息吗?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绿萝这小脑袋瓜子能想清楚的,她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绿萝正提着一篮子的药草,从店里出去,进来的那人太急了,撞到了她的手。 害得绿萝从台阶上摔了一跤。 有人扶着绿萝慢慢站起来。 绿萝正想说句“谢谢“,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苏成。 “苏世子……“ 两年不见,苏成的眉宇更加刚毅坚定。 四下空无,唯你一人。 苏成笑了笑,他演练了无数次的重逢,到头来还是不够预期,“……绿萝姑娘。“ 绿萝看着他扶着自己的手,“我站稳了。“ “噢……“苏成帮着绿萝把地上的药草捡起来,“给你。“ 绿萝:“世子,你也是来买药的吗?“ “嗯……我是。“苏成其实是知道绿萝回来了,所以在这里等着她。 “你是生病了吗?“绿萝担忧问道。 “没有生病,但想着买点药草回去囤着也好,是吧……“ 绿萝赞同性地点了点头,“是啊,囤着也挺好的。“ “对了,绿萝姑娘,你这两年都去何处了?我……我挺担心你的。“ “我这两年……唉,说来话长。“ 绿萝并不愿意回忆这两年时间,她莫名其妙被打晕了带出去,又莫名其妙被卖到了江南,还差点被西凉人当成奴隶杀死,不可谓不惊心动魄。 不过古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绿萝天生就比较乐观,既然已经把所有的苦吃完了,那接下来就一定全都是好运。 比如说……今天与他重逢。 苏成建议:“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 …… 他们选在了附近靠湖的糖水铺子里面。 绿萝十分怀念京城的美食,“还是这儿的好吃。“ “好吃的话,我们再买一碗吧。“苏成把店小二招来,“把你们这所有的品种都上一份来。“ 绿萝:“不必了不必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慢慢吃便是了。“苏成很喜欢看绿萝吃东西的模样,在他眼中,再没有比她更可爱的了。 期间,绿萝把她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苏成默默地听着,时而脸色沉重,时而面露惊慌…… “你可知道是谁把你劫出去的?“ 绿萝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和陷害小姐的是同一个人。“ “你家小姐……她还活着吗?“苏成倒是听说了,江临娶了一个西凉女子回来,他开始还觉得纳闷,江临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现在看来,那个西凉女子…… “对,我家小姐就是现在的王妃,摄政王要娶的一直都是她。“绿萝说出口后,“我是不是说漏什么了……“ 苏成笑了笑,“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绝对不说出去。“ 绿萝一脸认真:“那你可千万要保密啊!“ 第777章:只要你愿意 苏成:“我发誓,我一定不说出去!“ 绿萝伸出手指,“拉钩。“ “拉钩?“苏成照着她的动作,伸手勾住了。 绿萝是隐约听说了,在真相没有大白之前,是不能泄露沈云卿的真实身份,这是为了保护她。 “对了世子殿下,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应该是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绿萝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她向来胆小,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便是在苏成出征之前,送了他一个亲手缝制的平安符。 可积年累月,只是自己的妄想。 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如何能攀附镇北王府的世子呢? “娶妻生子……“苏成眼中略有苦涩,“绿萝,难道你还不知我的心意吗?“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如果说江临寻找了沈云卿两年,那么苏成也在以同样的方式,寻找了绿萝两年。 苏成本来都计划好了的,如果再没有绿萝的消息,半个月后的他,也要去西凉。 绿萝一抬眸,便对上了苏成炽烈的眼神,她怎么会不知道? 在苏成送回他在沙漠所折的干枯玫瑰,绿萝就知道了。 只是他们之间身份相差悬殊。 苏成说:“绿萝,两年前我就决定了,凯旋之后,我便去找你家小姐提亲……如果不是发生后来那些事,这两年里,我也一直在找你,所幸你平安回来了。我想告诉你,你就是我想要娶的妻子……“ 绿萝正犹豫着要不要抽回手,“我只是一个小丫鬟,不敢承世子之情。“ “小丫鬟又如何?对我苏成而言,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即便出生如墙角之藤蔓,也能向阳而笑。“ 苏成的心意很坚定,他不会放弃的。 他现在只想知道绿萝心里是如何想的,只要她愿意,别的事情由他一人处理。 “绿萝,你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 “我……“绿萝有些支支吾吾。 忽然间,外头雷声乍起,风雨如疾。 绿萝站了起来,她一紧张的时候就会慌乱,“对不起,我……“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干脆跑了出去。 苏成跟了过去,“外面那么大雨,你跑什么?“ 他攥着绿萝的手,往怀里带。 苏成的怀抱宽厚而温暖,为绿萝挡去了所有风雨,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萌生了想和他共度余生的念头。 可在这个阶级森严的世道,如果苏成娶了一个丫鬟为妻,那他将会被自己的同僚耻笑,世人也会对着他指指点点。 苏成低着头看她:“你说一句愿意,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绿萝的侧脸贴在他心跳处,她闭上眼睛,问:“世子,你不怕人言可畏吗?“ “不怕。“ 苏成的回答坚定有力,没有一丝犹豫。 绿萝想了许多,如果苏成不在乎那些,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勇敢一点呢? 苏成:“我只怕你不愿意。“ 旁边的风雨来得突然而猛烈,把周围的世界都隔离开来,仿佛视线中只有他们二人。 绿萝犹豫了许久、考虑了许久,最终,她重重点了头,“好。“ 第778章:双生子 绿萝是个担心的人,但只要她决定了去做一件事,就再也不会动摇。 如果绿萝与苏成的前路是风雨,那她就陪他一起闯过去。 …… 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绿萝衣服都被淋湿了,可还是一直傻乐。 连沈云卿都觉得奇怪了,“绿萝,你时不时傻笑干什么呢?“ 绿萝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收敛自己的表情,“没……没什么…… 沈云卿:“你可是不擅长说谎的人,还是老实交代,到底发生什么了?“ 绿萝只好乖乖走过去,她蹲在沈云卿面前,“小姐,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想嫁给他……“ 沈云卿:“他是谁?“ 绿萝:“小姐你认识的,是苏家世子。“ “原来还是苏成。“沈云卿早就看出来他们两有事,“那么他呢?他的意思是什么?“ 绿萝有些迷茫:“他说他会选一个良辰吉日过来提亲。小姐,你说我们会幸福吗?“ 沈云卿的手轻轻摸了摸绿萝的头,“苏成是个不错的人,我把你托付给他,倒还算放心。不过你们今后的路会怎么走,我猜测不到,但我相信一句话,只要有足够的爱,面对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她微笑着,“我祝愿你们可以白头到老。“ “谢谢小姐,有你这句话,绿萝安心多了。“绿萝:“我就是有些舍不得你……“ 沈云卿:“不必担心我,我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平安幸福。“ 上一世的绿萝,因沈云卿而死,这一世,沈云卿只盼着绿萝可以平安幸福。 …… 绿萝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江临。 都快一个月没有过来了,怎么今天晚上来了? “见过王爷。“ 江临淡淡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他看见沈云卿背对着自己,坐在窗户旁边。 沈云卿听到江临的脚步声了,她并没有回过头,只是照常对着窗户外面发呆。 江临:“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和你说会话。“ 沈云卿听这语气有些疲惫,像是有气无力,江临最近是发生了什么? 江临:“我用近一个月的时间去调查了一件事,我以为我揭开的是秘密,不曾想……揭开的却是江家的伤疤……“ 沈云卿偏了偏头,“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我母亲分娩那日,生下来的是两个男婴。“说到这里,江临眉宇间有挥散不去的愁绪,他顿了顿,“在大齐,龙凤胎是祥瑞,两个男婴却是不详之兆,会给劝府上下带来灾祸。“ 沈云卿也有些惊讶,“也就是说,你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兄弟……“ “这两个男婴中,有一个生来就患有心悸,大夫说活不长久了。当时,忠叔为了免去不详之兆,就偷偷把他带走了……“ 沈云卿:“所以世人只知江家有你这么一位公子,并不知还有一个自出生就被送走的了……“ 江临的声音有些颤抖,“除了当天的接生婆,也就只有忠叔知道了。我、我的父母、祖父……江家上下,都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第779章:占据了他人的人生 沈云卿设想一下,如果江临的那个兄弟还活着,他若是知道了当年的内幕,心里如何能平衡呢? 明明是双生子,一个坐拥名利、成为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而另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是被抛弃的。 如果换做沈云卿,她心里定是有恨的。 沈云卿正细想的时候,江临从背后抱住了她,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 “让我抱一会好吗?“江临的声音带着几分祈求。 沈云卿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心硬血冷的人,可为什么每次这个男人一示弱,就让她忍不住想要安抚他。 她宁愿他像那天晚上一样强硬控制她,也不愿意他这样在她耳边低语。 能杀死沈云卿的最锋利的一把刀,原来是江临的温柔。 “我宁愿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在江临的记忆中,他出生以来就是江家的独苗,所有的重担和荣宠都集于一身。 二十年来,所有鲜花着锦之下,原是淹没了另外一个人的血泪。 他享受了江家所有的名利,肩负了江家所有的兴亡,可这一切,有一本是属于别人的。 他占据了别人的人生。 …… 沈云卿无法用刻薄冷漠的样子面对这样的江临,他就像是一只孤独舔舐伤口的小兽,蹲在墙角里,抓着手掌心里微弱的光。 她说:“这不是你的错,是命运弄人罢了。“ “如果你是他,你会不会恨江家?会不会恨我?“江临把沈云卿转过来,他看着她,期盼从她的眼睛里得到答案。 “我……“沈云卿移开目光,“我不会是他,给不了你答案。“ 沈云卿只知道,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疯掉。 明明是一母同胞,沈云卿被送走他乡,而她的姐妹却在所有耀眼的光环下,成长为人人夸赞的世家名媛。 那她……心里一定会恨的吧。 沈云卿甚至会怨恨家里的所有人,当然最嫉恨的还是那个同胞姐妹,她也应该拥有那么光鲜璀璨的人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独自享有。 人啊,大部分的怨恨都来自不平衡。 …… 沈云卿岔开了话题,“你现在确定他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江临:“但从忠叔的那封信看,祖父的死和他有关。“ 沈云卿:“你的意思是说……他杀害了祖父,然后嫁祸给我,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你?“ 江临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呵……“沈云卿有些想笑,原来她成了棋子。 沈云卿向来喜欢下棋,她习惯于操控所有的一切,不曾想到,自己也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她与江临放下芥蒂。 曾经怀疑她的是江临,曾经怨恨她的人也是江临,曾经用一碗毒药害死她腹中孩子的人还是江临…… 一想到这里,沈云卿的脸色就冷下来了,她淡淡推开江临的手。 “既然快查明真相了,你也知道不是我害死的老王爷,那么……“沈云卿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没必要了,她便打住了。 江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 第780章:太后召见 沈云卿转过身去,她现在和江临争辩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累了,想休息了。“ 她的言下之意,是赶他离开。 “好……“江临垂下眼睑,把所有落寞都藏起来,一步步离开这个房间。 房间外趴墙角偷听的丫鬟们,看到这一幕,也小声议论起来了。 “王爷又出来了,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王妃了。“ “照这趋势,我猜王爷迟早要纳妾。“ “王爷娶王妃,也是想要两国交好,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她……“ “……“ 绿萝走过来,气汹汹地看着这些丫鬟,“你们在这嘀嘀咕咕什么呢?“ “绿萝,我劝你还是趁早做打算吧,王妃眼看着就失宠了,你跟着她是没前途的。“ 绿萝叉着腰,“我看你们一个个就是太闲了,有空在这听墙角,倒不如去把院子的落叶扫了去!“ 丫鬟们纷纷散去。 绿萝瞪了她们的背影一眼,这些新来的丫鬟就是没见识,要是换成两年前的沈云卿,她们敢这样说话吗? 两年前……绿萝叹了一声,时间真的改变了许多,所幸她心中的那个人没有变。 …… 三日后,太后召见。 沈云卿知道自己避不过去,便收拾收拾,随着江临一同进宫了。 明明已经许久没有踏入宫闱了,可沈云卿依然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株花。 隔着一层珠帘,沈云卿站在台下,赵沐儿坐在里头。 从沈云卿的角度看过去,她依稀能看见赵沐儿的身形,看不清脸。 只觉得那一身的华服着实贵重精致。 谁还记得,当初那个白衣如雪的清冷女子呢? 果然啊,一旦陷入权利中,就会越陷越深。 只不过沈云卿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忽然间反应过来了,这一世的赵沐儿,不就是在经历她沈云卿上一世的人生吗? 同样是携幼子登基,同样是年轻轻轻就成为万人之上的太后…… 难怪……难怪觉得熟悉。 …… 赵沐儿从台上走下来,慢慢站在了沈云卿面前。 待看到沈云卿的时候,赵沐儿有些微微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她就知道还是这个女人。 不得不说,沈云卿就是命大,死了那么多次,还能活过来,还能光鲜亮丽地站在这儿。 赵沐儿打量了沈云卿几眼,说话有几分意味深长,“王妃真是生得花容月貌,难怪摄政王会一见钟情了。“ 沈云卿微微低头,“太后娘娘过誉了。“ 赵沐儿的目光移到旁边的江临身上,“摄政王得此美人,想必终究如愿以偿了,日后定能好生匡扶皇上,成就一番大业。“ 在场都是聪明人,听得出来赵沐儿这话,是不希望江临远离朝堂,她和小皇帝还需要他。 江临侧眸看了眼沈云卿,他本来都打算好了,放下大齐的一切,包括摄政王的位置,天涯海角去寻找她。 “太后今日召见,可还有要事?“ 赵沐儿走了几步,发髻上的步摇碰撞,发出叮当的声音。 “哀家觉得王妃甚是投缘,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第781章:病弱的身体 江临离开之后,赵沐儿也让殿中的宫人退下去了。 只剩下她们二人。 其实赵沐儿对沈云卿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赵沐儿最爱的男人,心心念念的想和沈云卿踏遍山河,她曾经的确把沈云卿当做假想敌,短暂地在心里嫉恨过。 可赵沐儿能坐上太后之位,少不了沈云卿的出手相助,她对这个女人还有几分敬佩之情。 赵沐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沈云卿:“太后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知道你就是沈云卿。“赵沐儿盯着沈云卿的眼睛,她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女人的气质变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锋芒毕露,多了几分淡漠。 沈云卿没有否认,顶着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脸,就算说自己不是,也很难有人相信。 “如果太后是想确认这件事情,那么你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当然不会这么无聊,就为了确定你是不是沈云卿?“赵沐儿扯了扯唇角,“我只是想找你帮忙。“ “帮忙?“沈云卿不明白,赵沐儿已经贵为太后了,为什么还要找她帮忙? 赵沐儿:“当年我怀玥儿的时候,险些小产,是你在紫云殿里陪了我一夜,帮我保住了胎儿。我记得你当时说过,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是我孤注一掷,选择留下孩子。“ 说到这里,赵沐儿的脸色满是忧虑,“事实证明,是我当时想得太幸运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沈云卿问。 赵沐儿犹豫了许久,到底该不该说,可她一想到,沈云卿知道她所有的过去,她就觉得没必要隐瞒了。 “是我的玥儿,出事了。“ 沈云卿:“皇帝?“ 赵沐儿拉着沈云卿的手往里头走。 …… 两岁大的齐钥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在熟睡。 沈云卿是第一次看见这孩子,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有几分像先帝。 “他怎么了?“ 赵沐儿:“这件事情,我只能和你一个人说,你仔细看看玥儿的心脉。“ 沈云卿给齐钥把了把脉,她的眉头渐渐蹙起,“这孩子的脉搏比正常的同龄人都要弱些……对了,他有没有经常生病?“ 赵沐儿点头,“不是感染风寒,就是高烧不退,起初的时候,太医都说小孩子生病多是常事,可我瞧着这次数未免太多了些,怎么也不见好转。可钥儿是皇帝,我如果总是为他召见太医,难保世人不会多想,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大齐的天子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我……我担心……“ 沈云卿理解赵沐儿的顾虑,“皇帝体弱,大概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他这身子骨习武怕是不可能的了。“ 身为皇帝,要面对许多明枪暗箭,若是身子骨这么弱,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岂不是太危险了? 赵沐儿:“你有没有办法调理好他的身体?“ “让我想想……“沈云卿把齐钥的手放下。 原本当初强行留下这个孩子,已经是逆天改命了,他得了这副病秧子身体,也在意料之中。 第782章:比不得你们关系亲密 沈云卿想了许久,“这出生就带有的病弱,不好治。“ 赵沐儿:“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为何强行要生下他,却无法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 沈云卿瞧着赵沐儿,反倒是觉得可笑,一开始,赵沐儿是不愿意生下先帝的孩子,后来为了争夺权力,才强行生下了。 “你真的后悔吗?“ 赵沐儿愣了愣,“什么……“ 沈云卿:“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选择,明知道会生下一个身体病弱的孩子,你还会选择留下他吗?“ 她向来擅长揣度人心,赵沐儿显然没有后悔。 太后的位置坐久了,哪里还舍得离开呢? 赵沐儿脸上有几分尴尬,“我现在就怕这孩子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沈云卿冷声道:“你的确该担心这点。如果不好好调养,他恐怕会……“ 沈云卿没有说完,她刚刚查探了下齐钥的脉搏,想要清楚病根子太难了,只能用药物调理缓解,但随着他年岁渐长,怕是会病发…… “那我该怎么办?“赵沐儿抓着沈云卿的手,“我知道你医术高超,当年能把我们母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今日一定也可以的。“ 沈云卿:“我不是神医在世,给不了你承诺。“ 她若真是医术高超,就该把自己这一身的病治好了。 赵沐儿的手渐渐松开,眼神带了几分绝望,她知道自己的富贵全系在齐钥身上,如果齐钥不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怕是要…… 她不敢想下去。 沈云卿:“不过,皇帝体弱的事情,太后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了,以免生事。他这身子骨是没办法练武的,你就给他找个身体强健的伴读。而且当皇帝,最重要的是谋略,他能让天下人为自己所用就够了。“ “找一个伴读……“赵沐儿也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我该找谁呢?“ 沈云卿:“太后,你可以慢慢想。我等下给你一个药方,你照这个药方给他服药,应该能有一点帮助。“ …… 离开赵沐儿宫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江临从不远处走来,“话都说完了。“ 沈云卿:“也没说什么……“ 江临:“你与太后的关系,看上去不错。“ 沈云卿想到江临是为了赵沐儿,去西凉求药的,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便说了句:“比不得王爷与她亲密。“ “嗯?“江临听到这话,停下脚步。 沈云卿原是跟在江临背后走的,他这莫名停下来,害得她撞了上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嗔怒。 江临低了低头,“这是皇宫,四处有耳,王妃可要慎言。“ “明明我说的是实话。“沈云卿这两年没在京城,不代表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外头可是有不少赵沐儿和江临的流言蜚语。 还说江临自原配死后一直未娶,是因为心里惦记太后娘娘…… 更有甚者,已经扒出了太后的身世,就是当年蒙冤受屈的赵家孤女。 江赵二家多年世交,差一点就订了娃娃亲的,如果不是赵家出事,那整个京城里,与江临最堪匹配的就是赵沐儿。 这些前尘往事被挖出来,再经过有心人的渲染,早就变得暧昧不已。 第783章:请王妃配合一点 沈云卿越说,反而越暴露了她过去的两年,有在默默关注江临的消息。 无人发现江临的眉梢多了些喜色,这么说来,本王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来冲散这些流言呢?“ 沈云卿还没反应过来江临要干什么,他的手就搭在她腰间了,带着她往前一靠。 江临有意无意蹭到沈云卿耳畔,“别乱动,有人在偷看。“ 皇宫里到处都是耳目,沈云卿当然知道这一点,只是她不明白,江临有必要和她装恩爱情深吗? 江临勾了勾单薄的唇角,道:“我们正值新婚燕尔,为了两国和平,王妃还是配合一下比较好。“ 他抱着沈云卿上了车轿。 这一幕,被躲在假山后的探子看见了。 …… 此时的西凉,已经换了一片天。 贺兰穆坐在王座上,冷眼看着底下这群朝臣。 二十多年的忍辱负重,可算是站在最高处了。 贺兰穆的眼神扫过一圈,“荣王今日又没来吗?“ 底下有人回复:“荣王近日身体不适……“ 贺兰穆冷笑一声,“身体不适这个理由用了多少次了,几次三番忤逆圣意,看来是想成为叛贼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新王登基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要铲除异己。 荣王是不是真的存了叛逆之心不重要,关键的是,这顶罪证必须会戴在他头上。 不出意料,短时间内,贺兰穆就会对荣王下手。 这天夜晚,贺兰穆拖着疲惫了身子回到了宫殿。 娜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绕到贺兰穆背后,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王上今日辛苦了。“ 西凉这边风俗比之大齐要开放许多,父亲死后,儿子可以继承除生母之外的所有妻妾。 所以,现在的娜纱依然是王后,对她来说,嫁给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拥有王后之位,她就是要成为西凉最尊贵的女人。 贺兰穆抓着娜纱的手,令她一个转身落在自己怀中。 平心而论,娜纱的确是个美艳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懂得如何散发自己的风情,比起沈云卿那种嚣张跋扈、浑身是刺的人,娜纱更能撩拨男人的心。 可就是不知为什么,贺兰穆对娜纱没有兴致。 贺兰穆脸色玩味,“这么盼着我来?“ 娜纱:“我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她的手慢慢地覆上他的胸膛,贴在他心跳的位置。 就在这时,贺兰穆冷不丁说了句,“我很快就要对荣王下手了。“ 娜纱的眼神一滞,瞬间恢复自然。 贺兰穆捏了捏娜纱的下巴,“怎么,心疼了?“ “当然不是。“娜纱否认道:“荣王不除,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隐患,当然要早下手为好。“ 贺兰穆的脸色突然冷下来,把娜纱推开,“娜纱,你还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荣王和你那么多年的感情,这么容易就抛弃了吗?“ 娜纱笑起来,“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算什么?在你我心中,只有权势地位才是最重要的,难道王上不这么认为吗?“ 第784章:一网打尽 娜纱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她就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万事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至于荣王……呵,多年的感情在权势地位面前,的确是不值一提。 这一点,她相信贺兰穆和自己是一样的。 先王被毒死、兄长被做成人彘…… 贺兰穆下手的时候,可也没有顾念过半点亲情,任何挡他路的人,都得被铲除。 话说起来,荣王还算是贺兰穆的亲叔叔呢。 “王上,我们才是一路人。“娜纱笑意匪浅,虽然贺兰穆看上去也挺在意南宫蕴那个女人,但关系到大业,他不还是对她不管不顾吗? 贺兰穆说:“既然你是真的无情,那我们来演一出戏吧。“ “什么戏?“ 娜纱不明白,但她隐隐约约觉得和荣王有关。 …… 贺兰穆是半夜的时候,离开了娜纱的宫殿。 “王上,大齐那边的密信。“ 探子呈上一封书信过来。 贺兰穆接过信一看,“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感情甚笃、摄政王亲自抱王妃下马车……“ 他越往下看,脸色就越不好,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 只见贺兰穆愤怒地把手中的信纸揉成团丢在一边,大概是设想的结果与现实有所出入。 沈云卿不是已经对江临死心了吗?她对江临那般深恶痛绝的模样,怎么可能和他郎情妾意? 究竟是哪里发生了转变? 贺兰穆握拳打在桌面上,一时情绪过激,引发了旧疾。 狄先忙掏出药递过去,“王上切忌动怒伤身。“ 贺兰穆生来患有喘疾,这么多年了,没有治愈过,可近段时间已经没有复发过了,倒是今天被刺激了。 “咳咳……“贺兰穆坐下来,深缓了几口气。 狄先:“王上这几天太劳累了,休息一下吧。“ “不,我不能休息。“贺兰穆眼神凝汇,“我要把所有的逆党统统铲除,我要让西凉的铁骑踏入大齐,一雪前耻……“ 狄先劝道:“王上,不要太急于一时,我们从长计议。“ 他感觉得出来,贺兰穆现在就是太急了,像是一刻都等不了。这大概还是和沈云卿那个女人有关。 最主要的一点,西凉目前的实力不足以和大齐对抗,还需要养精蓄锐。 …… 贺兰穆是个疯子,他如果能听得进别人的建议,那就不是他了,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所一切都做完。 他不想等了。 一刻都不想等了。 “狄先,我让你去盯着南宫府,可有什么消息?“ 狄先思考了会,道:“南宫烈父子和荣王,一向是来往亲密,怕是在共同密谋叛乱。“ “既然如此……“贺兰穆的尾音拖长而低沉,显得有几分病态,“那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狄先之前还以为,因为沈云卿的缘故,贺兰穆打算对南宫家手下留情。 现在看来,贺兰穆依然是那个冷血无情的他。或许沈云卿在他心中的确有些分量,到底还是太轻了,不值一提,果然还是权力最重要。 “属下知道了。“ 第785章:她的名字 南宫府。 南宫延正在拿着沈云卿的回信,给南宫老夫人看,“祖母,妹妹说她在那边过得挺好的,让你不用担心。“ “隔了这么远,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南宫老夫人每每想起这事,都忍不住落泪。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孙女,就这么嫁人了,哎。 南宫老夫人说:“我年纪大了,这信写了啥我也看不太清楚,你给我念念吧。“ 南宫延正要念信,南宫烈从外面回来了。 南宫烈:“延儿,你随我来一趟,有事谈。“ 南宫老夫人埋怨了一句,“正要念信的时候,把人给叫走,真的是……“ …… 书房。 南宫延问:“父亲,看你的脸色,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南宫烈的脸色的确挺严肃的,“如果我没猜错,贺兰穆很快就要对荣王动手了,他一直认为我们和荣王是一伙的,定是会想办法一网打尽。“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南宫延问道。 “要想保住自身,就得有让他不能动的筹码。“南宫烈走了几步,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灰铜色的物件,交给南宫延,“这是兵符,你拿着他去召集我们南宫家的十八部。“ 南宫延倒是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快把兵符交给自己,“我……“ 南宫烈拍了拍南宫延的肩膀,“这件事情你做最合适。延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便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如今大了,未来南宫家的一切重担都将交到你的手上,你有信心守护好这个家吗?“ 南宫延眼神坚毅,重重点了点头,“有!“ …… 这天晚上,南宫延想了很多,虽然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军营里长大的,但真论自己主抗大事,还是没有经历过的。 他写了一封信,让信鸽带给沈云卿。 忽然间,南宫延觉得沈云卿这时候嫁去大齐也是好事,至少那边看上去安全些。 这西凉的天,是越来越乱了,即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 沈云卿和江临,自从皇宫回来后,又是好几天不曾见过面了。 沈云卿想起,她答应过小月,要去给林风说情,便主动去书房见了江临。 书房门口的侍卫说,“王妃,王爷还未回来,不过您可以随时进入。“ 沈云卿便推门进去了。 沈云卿很少会来江临的书房,依稀记得有一次晚归,江临罚她在这里抄书,她打了个瞌睡,不小心打翻了桌面的烛台,把这个书房给烧了。 那些珍贵的字画,付之一炬。 再次走进这里,沈云卿心里百感交集,她走到书桌前,看见上面堆着一大叠想宣纸。 沈云卿有些好奇,便抽出来看了看。 这一大叠的宣纸上,反反复复写了三个字。 沈云卿。 她的名字。 …… 沈云卿的手抚摸过这些字,看得出来,有些墨迹刚刚干透,显然是近日的,有些则泛黄,应该是很久之前的。 之前江临老说沈云卿的字不好,她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就会练他的名字。 她写的最好的两个字便是“江临“。 可是沈云卿没想到,江临会做出一样的事情。 第786章:是我有罪 沈云卿不动声色地放回原位,无意中看到了墙角挂着的一幅画。 画中是一个年轻女子,大概十五岁的样子,脸上挂着面纱,躲在屏风后面,偷偷摸摸地探出头来张望。 沈云卿记得,画中这天的她,是打算蹲守在茶楼暗杀江临的,结果不小心扑着屏风摔在他面前了,还真是丢死人了。 这算起来,应该是江临记忆中和沈云卿的初遇。 不知不觉,沈云卿对着这幅画,站得有些久了,没注意到身后走来的江临。 江临问她:“喜欢这幅画吗?“ 沈云卿心口一颤,很快平静下来。 “都说江家公子画技无双,原来传言不虚,画得可真像。“ 江临对这类的夸赞早就听惯了,可从沈云卿嘴里出来,却让他心里很高兴,“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事吗?“ 沈云卿:“我想知道林风犯了什么事,会让你把他打入天牢?“ 如果沈云卿不提林风,江临大概都忘了他把林风关进牢里很久了。 林风知道当年发生的所有事,却隐瞒着不肯说,无论江临怎么问,他都是咬紧牙关。 “你想为林风求情吗?“江临并不认为沈云卿有这份善心。 沈云卿如实说:“不是我,是小月。他们两个的关系,不用我多说了。但我确实很好奇,你和林风那么多年的交情,他犯了什么大错,会让你如此?“ 江临:“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和我一起去见见他。“ …… 这天下午,沈云卿跟着江临一起去了牢房。 牢房里没有窗,只有极小的洞用来透气,里头点着火把照明,十分压抑。 林风被关在最里间,他听到脚步声了,知道有人来了。 “王爷……“ 这时候,沈云卿从江临背后走出来。 林风看见沈云卿的时候,很是惊讶,但随机眼神有些闪躲,甚至带了几分恐惧。 沈云卿想知道,他在怕什么? “王妃,你还活着?“林风的唇角颤抖着,有些激动。 沈云卿与江临对看了一眼,她问林风,“你为什么会害怕?“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林风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林风吞吞吐吐,“王妃能平安回来,我的罪孽就能够减轻许多。“ 沈云卿:“为什么这样说?你和我是否平安有什么关系?“ 问到这儿的时候,林风选择闭口不言了。 让这件事显得更奇怪了。 沈云卿见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叹了声气,“是小月让我来看看你的,你什么都不愿意说,我也救不了你。“ 听到“小月“二字的时候,林风显然脸色大变,“王妃,你刚刚说小月……她回来了吗?“ “嗯,她回来了。“沈云卿道。 “哈哈……“林风激动大笑,“回来了,小月回来了……太好了,这太好了!“ 他问:“王妃,那小月现在平安健康吗?“ 沈云卿想说,小月活着是活着,但不太健康,不过话到嘴边又换了,“是的。“ 这时候,林风突然跪在他们面前。 “王爷、王妃,是我有罪!“ 第787章:她瞒着他许多事 林风一脸悔恨,“是我助纣为虐,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沈云卿:“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瞧林风这样子不太正常,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知道很多内幕。 就等沈云卿想继续问的时候,有人匆匆跑过来了。 “王爷,出事了!“ 江临:“什么事?“ “是西凉那边打起来了。“ 提及西凉,江临下意识看了沈云卿一眼,从贺兰穆即位那天起,他就知道西凉太平不了。 “这事西凉那边来的书信。“探子递过去。 江临打开一看,眉宇渐渐起了愁思,他对沈云卿说:“南宫府出事了。“ 沈云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尽管她认为自己和他们感情并不深厚,可为什么还是会下意识有些担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缘牵引吗? 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就还是会不受控制。 “怎么说?“ 江临把信交给沈云卿,“你自己看吧。“ 沈云卿大致看了一遍,喃喃念道:“荣王与南宫烈密谋篡位,其罪当诛……“ 她收回眼神,“贺兰穆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了,我之前给南宫延写信,让他提前准备,也不知那边形势如何了?“ 说实在话,沈云卿有些意料之外,贺兰穆比她预期中还要急切动手,他不该是这么冲动的人,怎么就……如此急不可耐了呢? 这种一损俱损的打法,真是个疯子。 江临:“你如果担心,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就在这时,沈云卿忽然感觉腹内一阵剧痛,她弯腰蹲了下来。 江临察觉到沈云卿脸色发白,他赶紧把她抱起来往外走,“去宣太医。“ …… 沈云卿疼得很厉害,额头上都是冷汗,但她硬是什么话都不说,一个字也没哼过。 江临不知道沈云卿何时养成了这个脾气,从前的她,哪怕是割伤了一个小指头,也会在他面委屈不已。 “太医很快就到了。“江临想去探探沈云卿额前的体温,她却故意避开了他的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疏离。 沈云卿像是在怄气似的,“不用你管我。“ 江临:“我的确是可以不用管你,然后让你一个人疼死在这里,最后让我背负一个杀妻的名声吗?“ 他抓住了沈云卿的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 江临的手指温度清凉,在沈云卿脸上掠过的时候,让她心口一颤。 其实,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何腹痛了。 沈云卿把自己的小脸扭过去,对着墙壁,“不用找太医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你的确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可你不会对我说实话。“江临顿了顿,“我需要有人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自从把沈云卿带回王府以来,江临又在观察过,她似乎比从前更畏寒了许多,明明是秋季,屋子里也时不时放些碳火。 而且她也很少嗜睡了,半夜常常冷汗惊醒。 这一切……都让江临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临觉得沈云卿在瞒着他很多事…… 第788章:最多活十年时间 没多久,太医就赶过来了,毕竟是摄政王,谁也不敢怠慢。 沈云卿不想被发现,她抗拒诊脉。 太医看了看沈云卿,又看了看江临,“这……王妃是对臣有所不满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云卿就是在抗拒。 沈云卿越是这样遮掩,江临反而越是想知道,他坐在她身边,把她的手拿过来。 “你配合一点。“ 沈云卿知道,她没有办法了,她这副身子,太医肯定能看出来有什么病的。 …… 果不其然,太医在把完脉后,就单独和江临说了。 江临见他这斟酌犹豫的模样,“你大可直说,本王要听实话。“ 太医:“启禀王爷,王妃……她这……“ 江临:“她到底怎么了?“ 太医的手哆哆嗦嗦,“臣斗胆问一句,王妃过去是否曾小产过?“ 这天下人都知道,大齐的摄政王娶了西凉的将军独女为妻,他们完婚也不过两个月时间,可太医却查出来王妃曾小产过,这种事传出去怕是有损王妃的名誉,也有损摄政王的尊严。 可他刚才仔细查过,绝对是无误的。 江临眼神暗了暗,他记得沈云卿的确是说过怀有一个孩子,只不过死在他手里了……可他完全不知情。 “嗯,然后呢?“ 比起知道王妃小产过,摄政王的表现更让太医震撼,他看上去倒是完全不在意。 太医接着说:“王妃当年小产,严重损害了自己的身体,且她体内留有残毒,毒寒入骨,导致葵水期间会腹痛不已,只怕日后再难有孕了……“ 他已经说得十分委婉了,再难有孕的意思是,不可能怀孕了。 江临听明白了,难怪沈云卿的眼神那么恨毒,虽然江临不知道是谁所为,但从沈云卿的反应来看,她似乎认定了是他喂下的毒药。 “你说她体内留有残毒,这不能清除吗?“ 太医说:“王爷,这种烈性剧毒,王妃当时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请容臣说句实话,她这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是精心调养,也不过十年时间。“ 江临踉跄后退半步,如果仅仅是再难有孕,他大可宽慰自己,子嗣是缘分不可强求,可现在太医告诉他,沈云卿只剩十年时间了,最多只有十年。 他们说好的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十年怎么够? 不,不行! 江临必须要让沈云卿长命百岁,他不允许沈云卿先死。 “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太医想了许久,摇摇头,“臣此番话还是保守起见,如果王妃不注重调养,只怕是三五年时间了。“ 这一瞬间,对江临来说仿若晴天霹雳。 他寻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沈云卿。 可有人告诉他,她最多只有十年时间了。 江临从未如此崩溃过,他不明白,上天啊,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戏弄于他? 他只是想能和所爱之人白头到老,就这么简单的心愿而已。 不,江临不甘心如此。 他一定能想到办法的,一定! 第789章:真相大白 太医大概是怕惹怒摄政王,便说:“或许世上有神医能治好王妃,这也说不定……“ 对世人来说,虚无缥缈的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江临有些激动,“神医当真能治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王爷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 这天,江临在房间外站了许久没有进去。 江临有些不敢面对沈云卿,他心中有愧。 在过去的两年里,她撑着这副残破的身子骨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的恨、她的痛,他全部都一无所知。 明明他发过誓,要护她一生周全的,却还是让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丫鬟正在给沈云卿喂药,江临深吸一口气走进去,“我来吧。“ 沈云卿见江临这表情,心知那太医对他说了什么,她从来就不需要被可怜。 从来……都不……需要。 “不必劳烦王爷费心,我自己来就行。“沈云卿伸手去拿丫鬟的药碗。 可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反而把药给洒了,倒在了她的手上。 江临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沈云卿的眼睛有问题。 他对丫鬟斥道:“去准备清水来。“ 沈云卿很不喜欢江临这样的眼神,仿佛他欠了自己很多,既然她当年说过两清了,那就是两清了。 他不欠她的。 沈云卿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江临的手轻放在沈云卿眉眼上,今天之前,他以为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和她破镜重圆。 可她只剩十年了。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争执之中。 “沈云卿,我们和好吧。“ 面对这样一张脸,面对这样温柔深情的眼神,沈云卿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她慌忙移开目光。 爱情就是杀人无形的利刃。 她不能再次沉溺下去了。 “王爷认错人了吧,我是南宫蕴。“ …… 江临知道沈云卿心中还有恨,“你等着我,我会尽快把那个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这天夜里,江临把林风从牢里带出来了。 “林风,你上次说你犯了大错,现在可以坦白交代了吗?“ 林风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王爷,是属下对不起你,当年,有人以小月的性命威胁我,要我帮他撒一个谎。是他伪装成了你的模样,把那碗毒药灌进了王妃嘴中,还说了许多绝情的话……“ 江临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就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 那人的心思可谓是蛇蝎歹毒,不但想要沈云卿身死,还伪装成江临的模样,让她身心俱死。 “所以祖父的死因,你也是知道的?“ 林风垂下头,“我……知道。“ 现在小月已经平安了,那他什么都可以说出来,要杀要剐,他都认命了。 江临冷眸凝了凝,“他是谁?“ 林风:“就是那个茶商老板殷超,他模样本就与王爷有五分相似,还擅长易容术,平时的习惯也故意与王爷如出一辙,就连衣裳里的萱草香都是一样的。他就是要扮演王爷,甚至为了万无一失,还用小月威胁我陪同身侧……“ 第790章:绿萝,你一定要平安幸福。 易容之后,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衣袍和熏香,还有一模一样的贴身侍卫…… 殷超可是把能想到的细节都做到完美了,难怪沈云卿误以为会是江临。 “林风,当时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是亲眼看见的,你如何能……“江临气到心梗,引发了旧疾,“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冒充我,对我最爱的人下此毒手!“ 如果江临没猜错,殷超就是他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殷超恨极了江临,他痛恨江家的不公平,他痛恨江临占据了他的人生,所以他下毒害死了江深,然后伪装成江临的模样,意图害死沈云卿。 他就是要毁掉江临在意的一切。 江临越在乎什么,殷超就是要毁掉什么。 沈云卿只是这场报复里的棋子。 …… 当真相大白后,江临反而不敢细想,当时的沈云卿会是多么绝望。 林风深知自己有罪,是他成了这场阴谋里的帮凶,“王爷放心,我会亲自向王妃解释一切,再来向你请罪。“ “你的确是该死。“江临曾经以为谁都可能背叛自己,唯独林风不会。 他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了,他们一起在明枪暗箭里闯了那么多年。 结果……呢? 江临起身,道:“等一切结束后,我会赐你全尸。“ “谢王爷。“林风朝着他沉重一拜,他这条命死不足惜。 如果重新来过一次,林风大概还是会这么选择。 在忠诚和小月面前,他还是选择后者。 小月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林风躺在地板上,看着上头摇摇欲坠的灯火。 王爷,对不住了,是林风辜负了你。 若有下辈子,我再把这条命还给你。 …… 江临知道了真相,既然一切是殷超所为,那他就要尽快把此人捉拿归案。 只要把殷超抓回来了,一切都明了。 江临走到房间门口,看见绿萝在里头,便没有进去。 他透过小窗户,可以看见沈云卿和绿萝相处。 她会笑,发自内心的笑。 江临停住脚步,他怕自己一进去,便打碎了这一幕的美好。 沈云卿说:“绿萝,五天后就是最好的日子,到时候,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过去。“ “五天后……这么快的吗?“绿萝有些局促紧张。 “你不用担心,该有的东西,我都帮你准备好了,断断不会让任何人看低你。“ 沈云卿知道,绿萝和苏成的身份差距,所以她必须要为绿萝充足排面。 小小丫鬟又如何? 沈云卿要让世人看看,绿萝的背后是谁在撑腰? 她拉着绿萝的手走到一个大箱子面前,“你打开看看。“ 绿萝打开,瞬间就被惊住了。 里头是一全套的凤冠霞帔,都是用最贵最好的材质做成的,即便是夜色中,亦能流光溢彩。 沈云卿拿起那个珠冠,比在绿萝头上,“还喜欢吗?“ 绿萝:“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沈云卿不容绿萝拒绝,她说:“绿萝,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你答应我,这辈子一定要平安幸福好吗?“ 上一世,你因我而死。 这一世,我想改变你的人生。 绿萝,你这一生一定要平安幸福。 第791章:手下留情不是吗 绿萝在心里犹豫了许久,还是劝道:“小姐,我觉得你和王爷之间是不是误会了,这段时间,我感觉得出来,他对你并非是虚情假意……“ 沈云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转过身去。 绿萝:“也许当年的事情,是你认错了人呢?我还是不相信王爷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沈云卿打断了绿萝的话,“好了,过几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别想这些事了。“ 绿萝:“小姐希望我这一生平安幸福,我同样也喜欢你如此,日后绿萝不在你身边了,你可一定要多多保重……“ 沈云卿心里舍不得绿萝,但她不能把绿萝永远圈在自己身边当个丫鬟,只是分别的时候,到底还是难过。 “我会保重自己的。“沈云卿拉着绿萝的手,“我还等着你子孙满堂,我这辈子是没福气了,所以啊,等你的孩子出生了,一定得认我当个干娘。“ “小姐……“绿萝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都没影的事情,怎么说得那么长远去了?“ 沈云卿眉眼掠过几分心酸,她怕自己时日无多,等不到那天。 …… 直到绿萝离开后,江临才走进来。 这会,沈云卿正在换衣服,打算休息了。 她听到声音,不由皱了皱眉头。 沈云卿瘪了瘪嘴,“王爷进来怎么也没个通传,这大晚上的。“ 江临靠近来,“本王来自己的房间,还需要通传吗?“ 沈云卿:“的确,这王府是你的,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不需要知会任何人。“ 江临有些想笑,怎么他一靠近,沈云卿就变成刺猬了,恨不得把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 “不对……你刚刚是不是在外面偷听?“沈云卿眼神一横,扫过江临的脸,她指着他刀:“好啊,堂堂摄政王竟然做起偷听墙角的事了!“ 江临抓着沈云卿的手,顺势往前一带,让她不得已缩在他怀中,“我承认,我是在偷听。“ 沈云卿气呼呼:“你……无耻!“ 江临眼角眉梢都噙着笑意,“原来这种程度就是无耻了,那接下来的事情,王妃要怎么办呢?“ 沈云卿本就瘦瘦小小的一只,但凡江临用点力气,她根本就挣脱不开,“哼!“ 江临解开自己的外衫,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覆盖着旧伤。 “你当时刺我这一下,如果再深一点,再深一点的话……我断断没有活命的可能。沈云卿,你精通医术,你若是想杀我,不可能失手。“ 沈云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伤口,就落在江临的心脏处,他不是疤痕体质,多深的伤口也不会结疤,唯独她刺的这一个,烙下了痕迹。 她的眉头不禁皱了皱,触碰他胸膛肌肤的手心发烫。 她当然知道,再深一点,他就会死。 沈云卿恨恨道:“你说的对,我当时就不该手下留情,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江临反而笑了,眼中有些得意,“你承认了你手下留情。说到底,你心里依然有我不是吗?“ 第792章:犯了错就该承担后果 沈云卿才不肯承认自己心里还有他,“江临,我们已经两清了,就是两清了。“ “如果我告诉你,一直以来,你恨错了人呢?“江临把林风说的话,一五一十复述给了沈云卿。 “殷超才是那个伤害你的人,他害死了祖父,也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尽快把他捉拿归案。“ 沈云卿现在有些懵,“这……“ 江临:“我知道你还不太能相信,等我把殷超抓回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沈云卿感觉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阴谋当中,一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袭裹而来,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殷超所为,那她该怎么面对江临呢? 她一直以为是江临负她。 可如果不是呢? 那人若真是殷超,沈云卿回想起自己对江临的所作所为,这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 江临温柔地抱了抱沈云卿,他没有强迫她立刻相信这些,“你再等一等,等我把他带到你面前,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他们回头看过去,正是小月。 小月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她万万没想到,林风犯了那么大的错,竟然是因为她。 她喃喃自语:“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江临看向小月的眼神,也有些复杂,按照林风所言,是殷超拿小月的性命威胁他,令他不得不助纣为虐…… 小月问:“王爷,你会对林风怎么样?“ 江临的脸色并不好,林风曾是他最信任的人,可却背叛了他。 “他已经向本王自请死罪了。“ 小月面露惊恐,她跪下来,“王爷,如果注定要一个人去死,就让我代替林风吧……“ 江临看了看沈云卿,他们之间的误会,是因此而起,他们的孩子也是因此而死的,她也再不能有身孕了…… “犯错的人是林风,不是你。“ 小月:“王爷,林风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就不能放他一条活路吗?“ 江临眉宇冷硬:“犯了错,就该承担后果。“ 小月把目光投向沈云卿,她盼望着沈云卿能在这时候求情。“小姐……“ 沈云卿呆呆愣愣地站着,她还没有缓过来。 这两年的她,陷在了仇恨之中,活得不人不鬼,可到头来却是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她恨错了人,也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 小月的声音在沈云卿耳边回荡,她却什么都听不清,忽然间胸腔里一股气血上涌,她的身子缓缓往后倒去…… 江临接住了沈云卿,他擦了擦她唇角的血迹,“去传太医!“ 沈云卿在失去意识之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 这天,沈云卿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亲手杀死了最爱的人。 她梦见江临在她的视线里消失。 她拼命地去抓他的衣袖,却什么都抓不到…… “不,不要!……“ 江临守在沈云卿床边,看着沈云卿陷入梦魇,他心慌不已。 “太医,你不是说好好调养,会没事的吗?她怎么更严重了……“ 第793章:真是个傻子 太医认真给沈云卿把了脉,“王爷,王妃是不是又受到什么刺激了?她精神状况本来就不太好,可千万不能受刺激啊!这一刺激,可不就引发旧疾了吗?她这病啊,要静养,不能忧心劳神……“ 江临很是懊悔,他只想着快点解除误会,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这一次,是他操之过急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睡得踏实点,至少不用梦魇……“ 太医想了许多,“王爷,这心病还得心药医,王妃陷入梦魇,肯定是有什么心事耿耿于怀,这是什么……我不知道,还得王爷自己来解决,我只能开一些安神静气的药,缓解缓解。“ “心病还得心药医……“江临大概知道沈云卿的心病是什么了,“本王知道了,你去开药吧。“ 这一晚上,沈云卿都在说着胡话,她突然紧紧抓住了江临的手。 江临:“别怕,我就在这,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不能被她听见。 …… 小月站在窗外,她咬了咬牙,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林风听到一阵开锁声,他睁开眼睛,看见是小月。 他惊喜道:“小月,你怎么过来了?“ 小月偷了江临书房里的令牌和钥匙,才能把这牢房打开。 “傻子,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林风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就被小月拉起来了,“等等,你要干什么?“ 小月来这的意图,言简意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小月,你听我说,我就算是死,也是罪有应得,与你无关。这辈子我还能见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现在你快点离开这里吧,快走啊。“ 林风自知死罪,他逃不了的,不能连累小月。 小月是个固执的人,她认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林风是为了她,才犯下大错,就算要死,也该是她来偿命。 “林风,我只问你一句话。“ 林风瞧着小月这般严肃的样子,“你问。“ 小月向来直来直往、爱恨分明,有什么话就问了,“你爱我吗?“ “我……“林风心里当然是喜欢小月的,只是眼下这个情况,他的爱对她来说是一种拖累。 小月沉声问:“我要你一句实话,爱还是不爱?“ 林风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小月,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不爱的,让小月死心离开。 可面对小月,他怎么能说谎呢? 他根本做不到。 林风说:“小月,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胜过这世间一切。即便我马上要死了,我也不想骗你。“ 小月唇角弯了弯,“这就够了。“ 她突然伸手抱住了林风。 林风浑身僵硬,没有想到这么突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月的手往林风脑后一掌,直接给他打晕了。 林风为了小月,背叛了一切,那么小月也能为他抛弃所有。 从此以后,是生是死,小月都没有怨言,她只想好好地爱一场。 “林风啊林风,你真是个傻子,傻子……“ 第794章:江临,我们重新开始吧 沈云卿是在三日后醒来的,这时候,林风和小月已经逃走了。 江临没有把他们的消息告诉沈云卿,是不想让她担心,他已经暗中派人去追了。 “来,把药喝了。“ 沈云卿不知该如何面对江临,他们应该是这世上最恩爱的夫妻,可她却怨恨了他那么久那么久…… 她还差点亲手杀了他。 江临刻意不提到那个误会,像是自动略过了。 “你可要快点养好身体,后日绿萝就要出嫁了,你可不能缺席。“ 沈云卿乖乖地把药给喝完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和江临真是兜兜转转、绕了太多的圈子了。 沈云卿问:“这些年,你恨我吗?“ 江临的手顿了顿,他垂下眼眸,“恨。“ 沈云卿扯了扯唇角,“我就知道,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如果那一切真是沈云卿错怪了人,她便是把所有绝情的话都对江临说了,她还亲手刺断了那根白玉簪…… 江临:“许多次午夜梦醒的时候,我都非常恨你,明明你答应过我,要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你却人去楼空,杳无音信,还对我说什么两清,什么死生不复相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偌大的王府……沈云卿啊,我真的恨你,我恨极了你。“ 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 “可那些恨,在我对你的思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江临轻轻揽过沈云卿的肩,“我对自己说,只要能把你寻回来,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 沈云卿的下巴抵在江临肩头,她闭上眼眸,一滴清泪滑过。 “对不起……你还愿意爱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我吗?“ 江临抬起沈云卿的下颚,“沈云卿,我原谅你了,原谅你对我所有的误会,原谅你对我所有的逃离,原谅你对我所有的刻薄冷漠……我现在,要你吻我。“ 他的眼神赤裸裸,是压抑不住的占有欲。 沈云卿,只要你吻我,我就原谅所有一切。 …… 这一刻的沈云卿,早已泪流满面,她原已经没有眼泪了,可不知为什么,在江临面前,她就是容易哭。 她慢慢地凑过去,碰了碰江临的唇。 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深情拥吻。 他们像新婚燕尔的夫妻,更像久别重逢的恋人,拼命在对方身上索求一切。 房间内,一室旖旎。 酣畅淋漓之际,沈云卿盯着江临心口的疤,她的手指缓慢滑过,“疼吗?“ 江临淡淡道:“还好,已经不疼了。“ 沈云卿:“我好后悔。“ 江临撑着上半身,低头看她,“后悔什么?“ 沈云卿:“如果我……“ 江临的手搭在沈云卿嘴上,“答应我,从此刻开始,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们都不必再提了,好吗?“ 沈云卿点了点头,“好。“ 因为一场误会,他们错过了两年。 沈云卿自知自己时日不多,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争执中,她想用自己能给的一切,好好爱他,把错过的时间找回来。 “江临,我们重新开始吧。“ 第795章:我们和好吧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之间的气氛怎么就变了。 从前貌合神离,甚至相见成仇的感觉,忽然就没了。 人都是惯会捧高踩低的,就比如这些下人,以为沈云卿复宠了,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了。 这天,是绿萝在沈云卿身边的最后一天,因为明天,她就要成亲了。 日后很有可能随着苏成一同去漠北……怕是再难回来了。 今天说什么,绿萝也要赖在沈云卿这里,她说:“小姐,我睡不着。“ “睡不着是正常的。“沈云卿猜测着,“估计苏成这会也睡不着。“ 她说:““你们没多久就要去漠北了吧。“ 苏成和绿萝提起过,他不能在京城久留了,镇北王年岁已高,他要回去帮着一同驻守漠北。 绿萝想到自己要离开沈云卿那么远,心里就难受,“小姐,我舍不得你,漠北离京城千里之遥,我真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云卿:“怎么会呢?逢年过节,你就算作为镇北王府的世子妃,也该随着夫君一同来面见君主,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 “不过能看到小姐和王爷冰释前嫌,我也算放心了。“绿萝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的,江临心里有沈云卿,他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一切都是误会。 只不过这场误会,消弭了两年时间。 绿萝:“小姐,你们绕了那么多弯路,以后一定要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沈云卿只怕自己是无法长命百岁了,真应了那太医说的,除非遇上神医,不然她最多只剩下十年了。 “不说这些了,你都要出嫁了,就别操心我的事了,睡吧。“ 绿萝了解沈云卿,她这是不想说了,故意转移话题。 这感情上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绿萝也不便多说什么。 …… 婚礼当天,绿萝一大早就被叫起来了,梳妆打扮,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沈云卿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低了绿萝,所以样样都是精心置办的,莫说寻常人家的小姐了,就算是皇亲国戚出嫁,也不如这个排场大。 这会儿,沈云卿才注意到小月不见了。 她找到江临,“你知道小月去哪了?“ 江临看这边人多,便拉着沈云卿往旁边走了走,“小月偷走了我的令牌和钥匙,把林风给劫出去了。“ “什么?“沈云卿不由说了句:“荒唐。“ 她一向认为小月是个冷静理智的人,没想到竟做出这种事情。 江临:“我已经在派人找他们了。“ 沈云卿和江临一样,都是不能容忍背叛,小月为了带林风走,私自偷盗令牌和钥匙,已经犯了大忌,就算是把他们抓回来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算了,今日事绿萝的大喜日子,等绿萝出嫁后再去处理他们两个人吧。“ 沈云卿还有话和绿萝说,她匆匆离开了。 这会儿,绿萝已经换上了嫁衣。 她模样虽然算不得如何惊艳,但胜在气质温和,穿上这嫁衣显得鲜活娇艳。 第796章:出嫁 绿萝已经忍不住哭了,她本来就爱哭,一想到要离开沈云卿了,这眼泪就吧嗒吧啦往下掉。 沈云卿:“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当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绿萝:“小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身体畏寒,天一旦变冷了要多穿衣,要按时吃药,不要嫌麻烦就不吃……“ 绿萝的这些话都说了无数遍了,沈云卿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包括沈云卿身边的丫鬟,也听了无数遍了。 这些都是新来的丫鬟,绿萝不放心,前几天的时候,她就拉着她们嘱咐了许多。 “小姐夜里容易惊醒,你们可要记得在窗外点盏灯,这样的话,小姐醒了也不至于一片黑暗……“ “知道了,绿萝姐姐,你放心成亲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王妃的。“ 绿萝笑了笑,眼角有些心酸,是啊,她走之后,还有谁会称呼沈云卿为“小姐“呢,这府里的人都是唤她“王妃“。 “那你们可一定要仔细点。“ “好好好!“ …… 最后,沈云卿给绿萝盖上了红盖头。 盖头下,绿萝含着眼泪地微笑着。 “小姐,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接着,沈云卿就看着绿萝被人带着走上了花轿。 沈云卿跟着走出了大门,她只能送到这儿了。 日后山高水长,绿萝会和她心爱之人白头到老,一生平安幸福。 那抹嫁衣的鲜红逐渐消失在沈云卿的视野里,一并消失的,还有绿萝。 江临对沈云卿说:“苏成是个好人,他会对绿萝好的,你大可放心。“ 沈云卿知道苏成不错,他是绿萝选定的男人,自然也不会差。 “我不是担心他。“ 这会儿,有个人走到江临身边说了什么,只见江临的脸色变了。 “殷超出现了。“ 沈云卿听到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她身上的悲剧就是拜殷超所赐,她恨不能将此人千刀万剐。 不过不得不说一句,殷超太会伪装了,他先是苦肉计受伤,被江临所救进了这王府,然后他再利用忠叔,害死了江老爷子…… “他在京城?“ 江临:“有人看见他在醉风楼附近出现。“ 醉风楼算是沈云卿的半个地盘,齐钰自从离开京城后,对这些都袖手不顾了,反而是交给沈云卿接受了。 如果殷超真的在醉风楼出现过,那不难查出他的踪迹。 沈云卿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再让他逃了。“ 江临:“我已经让全城戒备了,只要他还没出京城,总能抓到。“ …… 绿萝正坐在花轿上,这会儿的心情是无比忐忑的,她真的能和苏成白头到老吗? 正当绿萝幻想的时候,花轿一阵摇晃。 她差点摔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声音很乱,绿萝听不清楚,像是打起来了。 一只手从花轿外面伸进来,直接掐着绿萝的脖子,带着她往外出去了。 “咳咳……你是殷老板……“绿萝根本反抗不了。 第797章:绿萝成了人质 “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殷超脸上带着血,他模样癫狂,一只手提着剑,一只手抓着绿萝的脖子。 身后是一群追杀殷超的人。 殷超的目光冷冷扫过,“怎么不敢过来了?不是想杀了我吗?“ 因为殷超拿绿萝当人质,这些侍卫们都不敢上前。 苏成见这个人眼熟,和江临有几分相似,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快放了绿萝!“ 殷超:“让我放了她也行。苏世子,你把摄政王派来追杀我的人,都一一解决掉,我就放了绿萝。“ “你!“苏成原先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一个有风度的茶商,可没想到他竟然变成这样。“你到底和摄政王什么深仇大恨?“ “哈哈哈……“殷超笑了起来,他当时跳入江水逃生,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江临还四处派人追杀他。 就好比今日,殷超避无可避,干脆不逃了。 就算要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苏成已经让人给江临传信了,江临得知消息后,就赶了过来。 殷超已经挟持着绿萝逃了。 …… 天色已晚,眼看着前面就是悬崖峭壁。 殷超走到了绝境,“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他用力掐了掐绿萝的脖颈。 话说起来,这还是江临第一次看见殷超的真容,难怪那么多人说他们二人相貌相似,难怪殷超可以易容成他的模样。 江临说:“你恨的人是我,就不要把无辜人牵连进去了。“ “是,我的确恨你。“殷超手中的剑指着江临,“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一个娘生下来的,就因为生来有心疾,便被抛弃。而你自小就在众星捧月中长大,你是江家世子,你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那么多人对你阿谀奉承,你就是活在云端上的人……“ 殷超话锋一转,眼神有些悲戚,“可我只能寄人篱下,整日担惊受怕,明明我和你流着一样的血啊,为什么江家要对我如此不公平?为什么!“ “江临,你抢走了我的人生,你凭什么那么好运,权势地位、江山美人都在你掌中,我不能让你活得这么如意,我恨……我恨啊!“ 江临听着这番话,心里百感交集。 他们是素未谋面的兄弟,却彼此恨之入骨。 “你恨我,大可冲着我一个人来,可你杀了祖父、杀了我的孩子,让我和她整整分离了两年……“ 殷超大笑起来,“我就是要慢慢摧毁你所有在乎的一切,如果不是林风那个蠢货把真相说出来了,你和沈云卿这辈子都会互相折磨至死,那才是我乐意看见的!“ 他带着绿萝往后退了一步。 眼神盯着所有人。 “都说了让你们别过来,把我逼急了,我就掐死这个女人。“殷超手指用力。 绿萝快呼吸不过来了。 这会儿,最急的就是苏成了,今天本应该是他的大喜之日,可他的新娘成了人质。 “摄政王,要不你就放他逃走吧,绿萝在他手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798章:我带你回漠北 江临深吸了一口气,他与殷超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放殷超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抓到他。 但绿萝毕竟是无辜的,不能把她牵连进来。 江临看着殷超,“你听好了,我可以放你离开,也可以保证不再追杀你,但你现在要放了绿萝。“ 殷超的脸色缓了缓,“你当真保证不再追杀我?“ 江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么多人可以作证。“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边的侍卫让开一条路。 他说:“快马已经在这儿了,你骑着这千里马逃走,我们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殷超狐疑地看着江临,说实话,他并不相信江临真的能放过自己。 他试探性地走过去,拉着千里马。 “你们都退后十步。“ 苏成害怕绿萝受到伤害,殷超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好好好,退后十步。“ 就当他们所有人都往后退的时候,殷超掐着绿萝的脖子一扭。 只听得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绿萝还来不及感受疼痛,就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她穿着金丝绣凤的红色嫁衣,往后坠去,如同枯萎的蝴蝶。 “绿萝!“ 世间安静,只听见苏成那一声悲痛欲绝的叫唤。 绿萝浑身是血,躺在苏成的怀里,让他分不清是嫁衣的红,还是鲜血的红。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想去碰一碰他的脸。 “殿下……能嫁给你,我很开心……“ “你要好好的……“ 绿萝的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她还未触碰到苏成侧脸的手,跟着垂落。 这个十八岁的姑娘,死在了她的新婚当日,死在了她心爱的夫君怀中。 …… “不!不要……“苏成紧紧抱着绿萝,“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他还没有亲手揭开她的盖头,还没有听见她唤一声“夫君“,他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做。 “绿萝,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还没有带你去漠北见我们的父母,我们还没有在一望无垠的原野纵马……婳婳说她很喜欢你,想叫你一声大嫂,娘还准备了好多见面礼要给你……我的绿萝,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 谁能想得到,曾经在漠北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此时哭得和个泪人似的,他眼中再无其他,只有绿萝一人。 可惜啊,他的妻子死了,死在了他眼前。 “绿萝,我们回家,我带你回漠北,就我们两个人……“ 苏成抱着绿萝的尸首往回走,他眼神呆滞,像是失了魂一般。 那血,一滴滴落下来。 …… 这时候的殷超已经骑马逃走,他笑得阴冷讽刺。 江临自然不会让殷超逃走了,他杀了那么多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放箭!不要留活口。“ 殷超跑得再快,但由于身中几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干脆笑着看向江临了。 “来,你杀了我吧,为他们报仇,杀了我啊,我至亲的兄弟。“ 他笑得大声,充斥在这个黑夜中。 那样嚣张,毫无顾忌。 第799章:故意杀了她 殷超身上受了伤,又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他根本插翅难逃,反正都要死了,他还在乎什么呢? 当然是能让这些人更痛苦,就更好…… 江临的剑指着殷超:“你是故意杀了绿萝。“ 他不敢想象,如果让沈云卿知道,绿萝死在了新婚当夜,她会如何…… 殷超的笑容变得狰狞,“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我见不得你们过得幸福,凭什么只有我孤苦无依、一生颠沛流离呢?我不甘心!“ 他抓着江临手中的剑,往自己心口刺。 看样子,是打算自尽了。 江临不会让殷超死得这么痛快,他剑锋故意偏了偏,刺在殷超肩胛骨的位置,“你身上的罪孽还没有赎完,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他收回剑,“来人,把此人绑起来,押回去。“ …… 摄政王府。 沈云卿上午忙碌了很久,便有些困了,她睡醒起来,发现江临已经不在府里了。 她问起身边的丫鬟,这个丫鬟是新来的,是个孤女,大家都叫她晓梦。 晓梦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清秀,平时话不多,都是低着头在干事。 沈云卿:“你知道王爷去哪了?“ 晓梦回答:“王爷说他有公务要去处理,如果没有回来,让王妃先行用膳。“ 沈云卿有些奇怪,他们和好以来,江临每天都会陪她一同用晚膳的,就算有什么公务要忙,也不会让她一个人。 看来是真的出了很重要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你去外面看着,如果王爷回来了,就告诉我一声。“ 沈云卿起身往房间里走着,她抬头看了看屋檐挂着的那个灯笼,总能想起绿萝。 这世上,再没有比绿萝对沈云卿更细心的人了。 她们自小就认识,一同在沈家长大,吃过苦挨过饿,早就不是主仆关系了,而是亲人。 如今绿萝嫁人了,沈云卿回想起来总有些闷闷不乐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把绿萝永远圈在身边,绿萝值得美好的人生。 沈云卿想到绿萝,又走出去,“晓梦,你干脆去镇北王府一趟,看看绿萝那边怎么样了?“ 晓梦像是知道什么,目光有些闪躲,“王妃,今夜是绿萝姐姐大喜日子,我们去打扰她,这不大好吧。“ 沈云卿:“你说的也对,罢了,那就不去了。反正他们应该也不急着回漠北,等三天后,绿萝还得回门呢。“ 晓梦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听说绿萝出事了,但王爷那边传来的口令,是让她们先瞒着王妃,不能让王妃知道,毕竟王妃的身体经不起打击了。 “王妃,你先把今天的药喝了吧。“ 沈云卿:“你先放着吧,我现在不大想喝。“ 晓梦:“再放就凉了,王妃还是趁热喝了。“ 沈云卿瞅了瞅这散发着苦味的药汁,脸色嫌弃,可她想活下去,想陪着江临更久一点。 “好好好,我喝还不行吗?“ 她接过药,闭上眼睛一口喝完了。 沈云卿揉了揉眉心,“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第800章:隐瞒真相 夜里下起了雨,沈云卿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江临回来,她便自己去休息了。 半夜,沈云卿做了一个梦, 沈云卿梦见一身嫁衣的绿萝,站在她的面前。 绿萝在一声声唤着她,“小姐、小姐……” 沈云卿走过去仔细一看,却看见绿萝浑身的血,她缓缓倒下了。 绿萝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一声惊雷打下来,沈云卿从梦中惊醒,她起了一身冷汗。 待看向窗外时,已经是狂风暴雨。 沈云卿感觉自己的心疼急速,她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迷惑道:“怎么会做了个这样的梦?“ 晓梦大概是听到里面动静了,她从门外走进来,“王妃,你怎么了?“ 沈云卿抓着晓梦的手,“我梦见绿萝出事了。“ 晓梦眼神一滞,“这……梦都是反的,绿萝姐姐现在肯定是平安的。“ 沈云卿:“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不踏实。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 她说着说着就下了床。 深秋季节的夜晚特别冷,晓梦赶紧拿起披风给沈云卿裹上,“王妃,这外头狂风暴雨的,你是要去哪里?“ 沈云卿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站在门口,看着这电闪雷鸣的。 “为什么他还没有回来?“ 江临迟迟未归,更让沈云卿心神不宁,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他不会不回来的。 沈云卿问:“你告诉我,王爷他到底去干什么了?“ 晓梦摇头,“这主子的事情,我当奴婢的并不清楚,他只说自己有要事去处理。“ “那我去问问别人。“沈云卿要往院子外面走。 晓梦劝不住,她只好撑着伞给沈云卿挡着,可还是避不开这大雨。 沈云卿去了书房,她问起门外的侍卫,“王爷还没回来吗?“ 侍卫恭恭敬敬道:“王爷今日有公务处理,王妃不必担心。“ 沈云卿听着这些人的搪塞口吻,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一句话,有什么公务会让江临如此? 既然王府的人不打算说实话,沈云卿不妨动用自己的渠道了。 她回到房间后,就联系了醉风楼的红姐。 …… 此时的醉风楼,一片灯火迷离。 红姐收到了沈云卿的来信,她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公子,沈小姐在怀疑了。“ 齐钰一边喝着酒,一边摇着折扇,“她很聪明,绿萝的死肯定瞒不了多久。“ 红姐问道:“那要不要告诉沈小姐?“ 齐钰心想,以沈云卿目前的身体状况,如果让她知道绿萝死了,估计会受不住…… 江临那边在瞒着沈云卿,也是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打击。 “先别告诉她。“ 红姐脸色为难:“可……“ 齐钰放下酒坛子,“无论沈云卿用什么方式去查,涉及到绿萝,一律都说她随苏成回了漠北。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也只好如此了。“红姐正要离开,心里有些话不得不说,“公子,你既然又回来了,为何不去见她呢?“ 齐钰笑了笑,“此时的她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去见她是没有意义的。“ 他笑意中带着苦涩,“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她就能随我去踏遍河山了……可惜啊,她心里还是有江临。“ 第801章:我不等她了 红姐叹气道,公子这是何苦呢?既然还喜欢,何不如再试一次……“ “不必了。“齐钰今日显然是喝得有点多了,才能趁着醉意微醺的时候,说些心里话。 自从沈云卿和江临破镜重圆之后,齐钰就知道她食言了。 齐钰甚至有些希望,江临没有出现,这样的话,日后天高路远,她心里总有他的位置的。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爱而不得。 齐钰爱上过一个人,但也只是爱上为止了…… “我来京城,看到她如今过得幸福就够了。“齐钰把坛子里的酒喝光了,他笑意爽朗,“接下来的路,我就不等她了。“ 齐钰不是个为了女人寻死觅活的主,既然沈云卿兜兜转转还是选择了江临,那他也只能祝她幸福了。 只是京城到底是个伤心地,齐钰原本都打算离开了,偏偏绿萝出事了,让他始料不及。 尽管他们都在努力瞒着沈云卿,但以沈云卿的聪慧,可能也瞒不了多久。 他问起:“江临那边如何了?“ 红姐说:“听说摄政王把那人带回了天牢。“ “好一对亲兄弟……“齐钰嘴角勾了勾,“这江家还真是有趣啊,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他眼神一冷,“红姐,如果江临手下留情,那么你们便去替他下手,我要殷超死无全尸。“ 红姐垂下眼眸,“知道了。“ …… 江临回去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他特意换了身衣服,把那些血腥味给去了。 沈云卿一直在等,她看到江临回来了,脸色有些慌乱。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江临淡淡笑了:“有些急事要处理,昨夜就没回来了。“ 沈云卿:“究竟是什么事?“ “官场上的,就不说出来让你烦心了。“江临没有看沈云卿,他故意侧开目光的。 沈云卿记得,江临以前不会瞒着自己的,尤其他很不会说谎,一说谎,脸色就不太自然。 不过沈云卿也没追问,她现在只是有点不详的直觉,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我忘了问你,有小月和林风的下落了吗?“ 江临:“有人曾在京城郊外发现过他们的物件,已经出城了。“ 沈云卿叹了声,有些气恼,“小月真是糊涂,这样吧,先把他们活着抓回来,留一条小命。“ “我心里有数。“江临理解沈云卿的心情,小月陪着她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是有感情的。 就比如江临和林风,要让他亲手杀了林风,他也是下不来手。 只是背叛始终是背叛,是不能原谅的。 江临:“对了,太医说你要多出去散散心,才能更快调理好身体。我们明天出去吧。“ 沈云卿:“为什么突然要出门?“ 江临:“我不是说了吗?是为了你的身体。“ 他担心的是,沈云卿留在这里,总会知道绿萝去世的消息,干脆带她出去一段时间。 沈云卿半信半疑,“那我们要去哪里?“ “我听说京城不远处有一座雪山,上有温泉天池,对人的调息十分有帮助……“ 第802章:冤有头债有主 沈云卿没有多想,“好吧,就听你的。“ “好,那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江临心里在想,他要如何和沈云卿开口?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等沈云卿知道的那一刻,她会如何崩溃? …… 这时候,苏成已经把绿萝的尸首放进棺椁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镇北王府,已经换上了一片缟素。 谁也没想到,大喜变大丧。 苏成看着棺椁里的绿萝,迟迟不肯松手。 他一句话不说,一滴水也不喝,就这么静静看着。 身边的下人也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的贴身侍卫说:“殿下,这么干放着不好,还是让世子妃入土为安吧……“ 苏成:“不,我不要让她离开我。“ 他性子倔,认定了的事,认定了的人,也不会改变。 侍卫:“眼下最重要的是为世子妃报仇,殿下你要振作起来。“ “报仇……“苏成眼神变了下,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绿萝身上,差点忘了她是被人害死的。“是啊,我要报仇!“ 他迅速站起来,提着佩刀。 “我要杀了殷超!“ 侍卫拦住了苏成,“殿下,你冷静点。依我看来,摄政王把殷超带回去,实则是一种保护,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这么提着刀上门,他不会把殷超交给你的。“ 苏成向来思维直接,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你的意思是说,摄政王会袒护凶手?“ 侍卫:“怎么说呢?本来这事,世子妃就死的冤枉,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平白无故把世子妃的命给搭进去了。江家欠殿下一条命,殿下应该向他们讨回来。“ 苏成紧紧攥着拳头,眼神里有恨意,“你说的对,他们江家的恩怨,凭什么把绿萝害死了?这一点都不公平!“ 他愤愤道:“我要去找摄政王讨人!“ …… 第二日,苏成就气势汹汹地赶到了摄政王府。 沈云卿和江临正准备出门,她看到一身缟素的苏成,心里很是惊讶。 江临则是皱紧眉头,不好,苏成怎么来了?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到了。 沈云卿问苏成:“苏家世子,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绿萝她还好吗?“ 很快,沈云卿就发现了苏成不对劲,他浑身上下披麻戴孝,而且脸色特别阴沉。 苏成:“我来,是找你们要人的。“ 他看向江临,“摄政王,殷超杀死了我的夫人,冤有头债有主,你把他交给我,我要他偿命。“ “等等……“沈云卿听到这话,“苏成,你说谁死了?“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苏成:“王妃还不知道吗?绿萝死了,死在我们的大婚之日。“ 沈云卿后退半步,她捂着心口,还未细想,身体已经先一步承受不住这个消息。 她缓缓地看着江临,“你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只信你一个人的。“ 江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原本就是怕沈云卿知道,所以才刻意瞒着她,如果苏成今日不来,她根本不会知道…… 可是没有如果,也没有万一。 第803章:处死 即便江临没有说话,但沈云卿从他的表情发现了端倪,她走过去,“所以……你们都知道,都在瞒着我是吗?“ 江临就是怕这一天,所以才瞒着沈云卿的,“你先听我说,绿萝的死是一场意外,我们没有要瞒着你,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 沈云卿的心脏紧紧一缩,密密麻麻的痛感自五脏六腑漫延开来。 她努力挺直了自己的后背,没有倒下去。 沈云卿怎么也没想到,红盖头下含泪微笑的绿萝,是她见她的最后一面,也是她留给她的最后印象。 …… 镇北王府。 沈云卿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来的这里,她是一路骑着马奔过来的,走到了棺椁旁边。 绿萝静静地躺在里头,脸上温婉浅淡的笑意还没有弥散。 这冷冰冰的棺椁,没有丝毫温度,就这么装着原本活生生的绿萝。 沈云卿抓着绿萝的手,“怎么会……昨天你还满心欢喜地出嫁,怎么今天就躺在这儿了呢?“ 无论沈云卿唤绿萝多少遍,都不会有回应了。 沈云卿还记得,她小时候和绿萝在沈家相互依偎的画面。 两个小小的人缩在一团,四面都是漏风的墙壁,等沈云卿肚子饿得发出声音的时候,绿萝总是能找到馒头给她,“小姐,还是热的。“ 每次柳如烟动手打沈云卿的时候,绿萝都会为她挡着,尽管最后都是两个人一同受罚。 可在那段苦寂的岁月里,陪在沈云卿身边的人,一直都只有绿萝。 在沈云卿最弱小最无助的时候,她伸手能抱到的人也只有绿萝。 沈云卿记忆最深处,不是惊鸿一瞥的少年郎,而是冰天雪地里的依偎……和那个能啃得动的馒头。 …… 沈云卿愣在这儿,看了绿萝许久,她没有哭喊,反而十分平静。 江临就站在沈云卿身侧,他没有上去打扰她,只是默默守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卿站了起来,她的腿有些酸麻,差点摔了跤,是江临在扶着她。 “他在哪?“沈云卿问的是殷超。 “在牢房里。“江临没有当场处死殷超,就是因为他还有很多疑问没弄清,所以先关起来了,而不是心存包庇。 “带我过去见他。“ 沈云卿眼神里是恨意,语气和神态都非常平静。 她原本都做好打算了,以后就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再想那些打打杀杀、阴谋诡计,也不再沾血。 可为什么……他要杀死绿萝呢? 沈云卿发过誓的,她得让绿萝平安幸福地度过这一生,可绿萝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就已经结束了。 她死在了自己满心欢喜的这天。 …… 不只是沈云卿,苏成也想要殷超的命,但到底人在江临手上,苏成不能硬来。 因着绿萝的死,苏成和江家到底还是存了芥蒂。 苏成:“还请摄政王,把杀害我夫人的凶手交给我来处置。“ 江临不喜欢被人威胁,他自己有计划,“此人犯过的罪孽太多,但既然是我江家的血脉,也该由我来处死。“ “你!“ 第804章:挑拨离间 苏成紧紧攥着拳头,他已经知道江临和殷超的关系了,原是失散多年的的亲兄弟。 “江临,我们相识多年,一同上过战场,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了,可你当真要袒护那个凶手吗?“ 江临:“你可以放心,我绝无袒护之意,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清楚了,他的命,你拿去便是。“ 他顿了顿,“苏成,你了解我的为人,我不会骗你。“ 苏成问:“你当真能把他交给我?“ 江临:“我说过了,等我把所有事情弄清楚,我可以把殷超交给你处置。“ “好,我等着。“苏成回头看了看那具棺椁,“不过别让我等太久。“ …… 牢房。 沈云卿走到了殷超面前,她眼神冰冷如霜,缓缓扫过殷超,他原本雪白的衣衫已经满是血污,被铁链绑在这儿,气息颓废消沉。 听到有人过来,殷超才睁开眼眸,他一看是沈云卿,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在江老爷子去世之前,沈云卿便怀疑过殷超和江家有血缘关系,只不过当时他们只是开玩笑的口吻,没有深究,而且殷超把自己的底细抹得干干净净,如一张白纸,什么消息都查不到。 沈云卿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引狼入室,把殷超当成一个简单的茶商。 原来他设计好这一切,是来复仇的。 沈云卿拿起旁边的刀,挑起殷超的下巴,“你不该杀了绿萝的。“ 殷超完全没有半点恐惧的意思,他反而还笑起来,“事实证明我做对了,杀了一个丫鬟,既能让你们如此痛苦,又能让苏家与江家反目成仇,哈哈哈……“ 沈云卿手中的刀往前刺了刺,血从殷超的脖颈里流了出来,他感觉不到痛似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殷超:“你现在越是恨不得杀了我,就说明你心里越难受,能看见你们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就高兴。“ 他的目光从沈云卿脸上,移动到江临身上。 “江临啊江临,你可知道你的王妃,这辈子都不能有孕了,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你应该很恨我吧。当初,我披着你这张皮,把那碗毒药灌给她的时候,你猜我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殷超说着说着,又看向沈云卿,“你该不会是没告诉他,你再也不可能有孕了吧?是担心堂堂摄政王为了延续香火纳妾吗?“ 沈云卿的手不禁抖了抖,她的剑一横,刺穿了殷超的琵琶骨,“闭嘴。“ 当初小产伤了身体,沈云卿是知道的,但她还没有和江临提起此事,却被殷超给直接说了出来。 江临掐着殷超的脖子,“你以为你还能挑拨离间吗?“ 殷超:“哈哈哈……你们若当真完全不在意,也不会轻易被我激怒了,我告诉你们,我做的一切还远远不够,这都是你们江家欠我的,我要让你们永远都活在痛苦之中!“ 江临的掌心渐渐成拳,他只要再用点力气,就可以折断殷超的脖子,像他杀了绿萝那样……杀了他。 第805章:你不如他 沈云卿说:“你答应过苏成,要把此人交给他处置的,就先让他多活几天吧。“ 说起恨,沈云卿对殷超的恨,绝对不比苏成对他的少,她与江临错过的这两年,都是因为殷超,还有她的孩子……也是因殷超而死。 她恨这个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 听了沈云卿的话,江临才渐渐松手,“我的确是应该将你送给苏成。只是我有件事要问清楚,你究竟是怎么给祖父下毒的?“ 殷超眼里都是嘲弄,仿佛在嘲笑这些人的愚蠢,“没想到啊,到了今天,你们竟然还不知道,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沈云卿脸色平静,她对江临说,“王爷,你先离开此处吧,我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他。“ 江临迟疑了几秒,意了。虽然他知道,沈云卿这是故意支开自己。 …… 等到江临离开之后,沈云卿对殷超说。 “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对老爷子下毒的。你如果不说的话,我就慢慢地折断你的手脚、挑断你的筋脉,像你对待小月那样。“ 假使沈云卿没有猜错,绑走小月的人是殷超,是他废了小月的右手。 将沈云卿从南宫府易容带走的人,也是殷超。 这所有的阴谋诡计,全都是殷超一手操办。 殷超:“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很好,希望你的骨头比嘴硬。“沈云卿嘴角弯了弯,“要不,就先从你的右手开始吧。“ 沈云卿对旁边的狱卒示意,让他们动手。 殷超抿着唇,唇色苍白,他不会说的,无论沈云卿做什么,他都不会说的。 那带刺的烧红的铁钩,从殷超的右手手腕处刺进去。 “嘶……“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发出了闷哼。 沈云卿:“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我这个恶毒的妇人。江临和苏成是正派人,只怕要你的命,也是速战速决。可我不是,我要慢慢地折磨你,我要将你给我们的痛苦,加倍地还在你身上。“ 她目光落在殷超的右手上,似乎觉得狱卒不够精准,便自己接手了。 “你瞧,这烧红的铁钩还冒着热气呢!“ 她也笑着,笑容诡艳。 殷超满头大汗,都是疼出来的。“你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我不在乎。“ 沈云卿掏出了一颗药丸塞进殷超嘴里,“吃了这个,你身上的感知将会被放大十倍,我得好好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生不如死。“ 果然,在吃下这药之后,殷超的精神状态就不对劲了,不只是痛觉,他的听觉嗅觉也随之敏感了许多,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旋转。 沈云卿围绕着他走了一圈,“你知道当年,忠叔为什么会抛弃你吗?“ 这一句话,便勾起了殷超的心魔。 他这么多年耿耿于怀的,就是被江家抛弃。 明明是世家公子的人生,却被迫颠沛流离寄人篱下。 他心中有怨、有恨,所以才回来报仇。 沈云卿:“像你这样的人,身体有残缺、精神也有残缺,你哪哪都比不过江临。“ 第806章:一件一件还给你 殷超对着沈云卿呵斥:“你闭嘴!“ “你自己也知道比不过江临,所以才处处模仿他,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甚至连他爱用的熏香,你都要模仿。“沈云卿“啧“了一声,“如果说江家只能有一个少爷,那永远都不会是你,你这种生来残缺的人,就该被所有人抛弃。没有人爱你,你也不配有人爱你。“ 殷超浑身都在发抖,他不能听这些话,他不能听…… 沈云卿唇角上扬,“是不是觉得这些话很熟悉呢?“ 当初,殷超伪装成江临的样子,便是对沈云卿说了这样一番话。 他说像她这样恶毒的女人,不配得到任何人都爱。 如今,沈云卿原话奉还给殷超。 “江家父母永远都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江临也不会承认你是他的同胞兄弟,无论是你生前还是死后,你都不可能被江家接纳。等你死后,你在这世上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消除,无人会记得你……“ 真正的死亡,是被世界遗忘。 她说着说着,用这根铁钩刺进了殷超的脚踝。 “你伤了小月一只手,我伤你一手一足,这是为小月还给你的。“ 殷超的腿软下去,半跪在地,如果不是有铁链吊着他,他已经趴下去了。 沈云卿招了招手,示意狱卒把那碗药端过来。 “是不是觉得这个气息特别熟悉?“沈云卿端着药碗到殷超嘴边,“这可是你当时给我的那碗药,那般疼痛的滋味,可是让我记忆犹新。“ 她微微笑着,眼神却残忍可怖。 沈云卿吩咐道:“来人,把他的嘴给我掰开。“ 殷超知道这药是什么,就算没死,也得活生生疼得丢掉半条命,可他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这药一滴不落地进了殷超腹中。 殷超疼得蜷缩成团,那铁链死死绑着他,旁人看着,就像是一只蠕动的蛆虫,哪里还有江临的半点影子? 模仿了二十年,这才应该是殷超本来的面目。 沈云卿把碗摔在地上,“这是为我自己,还给你的。“ 她站在一旁,静静地观赏着。 当时的自己,是否也是这样呢?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沈云卿假意关心,“我只不过是把你对我做的一切,都还给你而已,你就疼成这样,那么接下来还怎么继续呢?“ 她居高临下地站着,用脚尖勾起殷超的下巴,让他像一条狗似的匍匐仰望着她。 殷超已经虚脱无力,“杀了我吧……“ “这就对了,我也求过死。“沈云卿笑意凉薄,她之所以把江临支开,就是不愿意让他看见这一幕。 当时的沈云卿,也是这样屈辱无奈。 沈云卿问:“现在可以说了,你是怎么给老爷子下毒的?“ 殷超吐出了一大口血,“那毒……是你亲手递给他的,要真论起来,你也是杀害他的凶手……哈哈哈……“ “是那碗药?“沈云卿记得她检查过,药里是没毒的。“不对……“ 她恍然大悟,猜到了什么。 第807章:介意吗 “是那个勺子……“沈云卿回忆了那些事情,就算有人想对老爷子下毒,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端着一碗毒药过来。 那天,主要是忠叔亲自送来的,沈云卿对他并不防备,可他知道她知晓药理,到底只能在勺子上动手脚。 这时候,殷超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沈云卿追问,“可我想不通,忠叔为何会帮你毒害老王爷,你到底怎么威胁他的?“ “人都是有弱点的,不是吗?而且他事先并不知道,是致命的毒药……“ 殷超抬起头看沈云卿,他现在疼得只想求死,可这个女人显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沈云卿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她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了,没必要花时间去弄清楚殷超和忠叔的种种,这是江家的恩怨,她懒得插足其中。 只不过,沈云卿背负着毒害江老爷子的罪名太久了,想让真相大白而已。 …… 殷超为了这场复仇,计划了许多年许多年,他就没想过自己能全身而退,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也是意料之中。 “你们毁了我的人生,那我……我便拉着你们一同下地狱,哈哈哈……“ 沈云卿弯腰蹲下来,看着殷超苟延残喘的样子。 “殷老板,其实毁掉你人生的人,是你自己。你还是多可怜可怜自己吧。不过你也没多少日子的活头了……“ 等沈云卿把自己的仇报了之后,她再把此人交给苏成,也算是给绿萝一个交代了。 牢房里,昏黄的烛火摇曳。 沈云卿转身,渐渐离开这个血腥弥漫的地方。 …… 江临在外头等着沈云卿,“绿萝的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沈云卿打断了江临的话,她扑进了他怀中,将额头抵在他心口的位置。 “什么都别说了,让我靠靠吧。“ 她闭上眼睛,一瞬间身心俱疲。 重生以来,沈云卿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也改变别人的人生,可一路走到这里,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连绿萝……也还是死了。 沈云卿累了,她真的累了。 江临知道,绿萝的死对沈云卿的打击很大,他说:“绿萝当时走得很快,没有受太多苦,她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的,如果你这么消沉下去,会让她担心……“ 沈云卿:“不只是绿萝,还有……“ 她停了停,没有想好怎么说。 殷超之前说得很明白了,沈云卿小产伤了身子,是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了,江家家大业大,要是后继无人,江临真的不在乎吗? 虽然沈云卿自己对子嗣并不苛求,可若是江临想要孩子呢? 沈云卿曾经和许暖说过,江临若有子嗣,必从她腹中所出,如果不是,她必定杀了那个孩子以及江临。 她这样一个蛇蝎狠毒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现在……沈云卿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她敏感而脆弱,也变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如果你介意那件事,我们……“ 第808章:绿萝喜欢鲜花盛开的地方 沈云卿没有办法接受和别人共侍一夫,她有自己的骄傲,如果得不到一份完整的,她宁愿自动放手。 大概是从小受苏菀的影响,沈云卿看着她大好年华逐渐枯萎,好好的一个人,在后宅里受尽折磨死去。 如果换成沈云卿是当时的苏菀,她死之前,一定会把沈海和柳如烟亲手解决,还有他们的孩子…… 既然不好过,那就都不好过。 …… 江临伸手弹了弹沈云卿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沈云卿:“我只是觉得,有些事要说清楚,我不想以后的时间都用在争吵和解释之中,我想要完完全全的信任,你明白吗?“ “好,你想说清楚,那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江临的手搭在沈云卿的肩膀上,“沈云卿,我不在乎我们还能不能有孩子,我也不在乎江家能不能有子嗣传承,天下之大,我在乎的只有你一个。“ 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缓。 沈云卿:“没有儿女,你当真不会后悔?“ 江临弯了弯眼角,“其实在遇见你之前,我便觉得子女一事本就是缘分,这世间万事,除开子女,还有很多更有意义的事情。“ 说到这儿,江临的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担心,太医说沈云卿只剩十年时间了,若真的只有十年,他如何愿意第三人插足他们之间呢? 他只想和她度过接下来所有的日子。 “好,这可是你说的。“沈云卿抿了抿嘴,“如果你日后有任何后悔的心思,我就杀了你。“ 她的手贴在他心脏的位置,“然后和你一起死。“ 她就是个疯子,一直都是。 …… 第二日,江临派人把殷超交给了苏成处置。 按照苏成的意思,是必须会杀了殷超,为绿萝报仇。 可即便是杀了殷超,也换不回绿萝了。 “人,我已经交给你了,至于你想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江临和苏成也算是认识许多年了,而且江家和苏成素来关系不错,他不想因为绿萝的死,而让两家生了嫌隙。 苏成瞥了眼那个已经被折磨地不省人事的殷超,“我会杀了他。“ 江临:“你打算何时回漠北?“ “等把绿萝的葬礼办完,我就带着她的骨灰回漠北。“苏成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多保重。“ 之前,是苏成的语气过激,他不该怀疑江临有包庇殷超的意图,因此他脸色有些尴尬。 江临:“王妃让我给你带句话,绿萝喜欢鲜花盛开的地方,漠北常年苦寒,四季无春,你当真要把她葬在漠北吗?“ 苏成眉宇坚毅,“既然绿萝喜欢鲜花盛开,那我就为她将漠北遍种繁花,总有一天,苦寒之地也会繁花似锦的。“ 江临:“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便说什么,那便祝你一路顺风。你离开那日,我们不来送了。“ 他和沈云卿都不喜欢送别的气氛,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她陷入绿萝去世的悲伤之中,所以不打算送了。 第809章:打雪仗 苏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在京城待了也差不多三年。 三年时间,他认识了这世上最美好的姑娘,却也失去了她。 如果让苏成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来到这儿。 …… 这年的冬天来得太快,到处都起了飘雪。 江临恨不得把沈云卿裹成个粽子,他担心她的身体畏寒,“要不,我们今日不进宫了?“ 沈云卿:“怎么能不去呢?你是摄政王,以你的身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今日是除夕宫宴,我们都必须到场。“ 江临拗不过沈云卿,他干脆拿了件毛绒绒的披风给她披上,“好吧。“ 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在宫门前。 江临扶着沈云卿下来,脚刚踩在雪地的那刻,沈云卿差点摔了。 “天寒雪厚,当心雪滑。“ 因为这句话,沈云卿猛然抬头,这一眼,恍如隔世。 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无数的回忆涌上来。 沈云卿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的江临是在这样一个雪天,迎着她入宫的,当时也是他扶着她下的马车…… 他也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临有些迷惑,“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沈云卿:“王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上辈子也认识呢?“ 江临失笑道:“有这个可能。如果我们上辈子就认识,我应该也是会喜欢上你的。“ 他走在她前面,踩出一个个脚印。 江临:“你跟着我的脚印踩,就不会弄湿了鞋子。“ 沈云卿偏不跟着,她上辈子就跟着他的脚印走,他们的结果不如人意。 她故意抓起一捧雪揉成团,砸在江临背上。 “我才不要跟着你!“ 江临回过头,看着沈云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小狐狸。 沈云卿又往江临身上砸了几个雪团子,她看江临没有还手的意思,似乎不大满意,“你为什么不砸我?“ 江临站在原地,他才舍不得砸沈云卿,就让她欺负欺负好了。 沈云卿小跑过来,她踮起脚尖,把冷冰冰的手伸到他脖子上,一脸笑嘻嘻,“王爷啊王爷,你真是太好欺负了。“ 她还故意把雪花丢进他衣领里。 就像调皮的小孩子一样。 …… 周围的宫女太监走过,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呆了。 谁能想到平日那个不苟言笑的摄政王,会被人如此捉弄? 关键他没有一点生气,反而一脸宠溺…… 新帝登基以来,宫人也都换了一批,他们大多没见过从前的沈云卿,只听说过先前去世的摄政王妃一些传闻。 “还以为摄政王和先王妃多么情深似海呢?原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这个西凉来的王妃,看来是个有手段的,能把摄政王收拾得服服帖帖。“ “我瞧你这脸色,是不是吃醋了?“ “我才没有吃醋,你胡说!“ “还说没有,你就是吃醋了!“ “……“ 宫女们躲在背后七嘴八舌,心里都酸死了。 江临怕沈云卿冻着了,他捉住她的手,“好了,我们该赴宴了。“ 沈云卿瘪瘪嘴,“和你打雪仗一点意思都没有,你都不会还手。要是绿萝还在……“ 她话刚出口,心里便凉了许多。 绿萝已经不在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云卿垂着眼眸:“要是绿萝还在,我是舍不得打她的。“ 第810章:康王齐铄 除夕宫宴。 赵沐儿牵着齐钥的手,从众人面前走过,走向那个最高处。 沈云卿观察了下齐钥,三岁的孩子走路还不太稳,尤其他生来体弱,所以看上去比同龄孩子小一些。 不过到底还是年岁小,也没有人去怀疑皇帝的身体。 赵沐儿为了她和她儿子的富贵,也会好好保密。 接下来的流程,沈云卿见得多了,她以前是坐在赵沐儿那个位置上的,最能体会到赵沐儿的心情。 万人之上,无上荣光。 沈云卿如今坐在台下了,回想起前世那些事,反而觉得有些可笑,她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却被江临拦下了。 江临:“太医说过,不许喝酒。“ 沈云卿小声说:“我就喝一口,就一小小口……“ 江临:“不可。“ 他是出了名的较真,也是出了名的守原则。 “好吧。“沈云卿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沈云卿听到太监通报。 “康王前来祝贺。“ 康王……康王是谁? 沈云卿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她没听说过康王此人啊! 很快,沈云卿就知道了。 昔日的九皇子齐铄,就是如今的康王。 沈云卿看到齐铄的时候,心情还是有些复杂,她曾亲手将他扶上皇位,她也曾养育了他八年。 七八年的母子情分,最后换来的是齐铄的恨。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沈云卿见过齐铄几次了,她以为自己能做到对他毫不在意,可到底是在意的。 毕竟,她曾经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江临握着沈云卿的手,发现她一直在盯着齐铄。 沈云卿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着康王眼生。“ “眼生也正常。“江临解释:“这个康王,之前就是个无人在意的九皇子,没几个人知道他,也就是新帝登基,太后信不过那些位高权重的皇子,便选择了他。“ “原来如此啊。“沈云卿悻悻道。 不过沈云卿可知道,齐铄骨子里可不是甘愿俯首称臣的命。 赵沐儿以为自己在养一条狗,盼着齐铄能为他们母子卖命,就怕吃鸡不成蚀把米。 …… 九岁的齐铄已经是半个大人的模样,他仪态端方,神情老成,堪堪从所有人目光中走过,也不露怯了。 沈云卿还记得,前两三年看到齐铄的时候,他还被那些太监欺负得不成样子。 短短时日,气质变化如此之大。 齐铄走到赵沐儿面前,跪拜道:“儿臣祝母后福寿绵延。“ 赵沐儿眼中没有慈爱,她只是把齐铄当成工具而已,她的孩子还太小,需要有人保护。 “铄儿,你起来吧。日后可要好好辅佐你弟弟,知道吗?“ 齐铄低着头,“儿臣一定尽心尽力辅佐皇上。“ 无人发现,他眼角的一片阴霾。 而那个小皇帝齐钥,此时正呆呆愣愣地坐在龙椅上,他只有三岁,什么都还不懂。 忽然,齐钥看到了什么东西,他从龙椅上跳下来。 旁边的人担心得不得了。 “皇上!皇上!“ 第811章:夏太傅 齐钥看见了外头升起来的孔明灯了,他觉得好奇,就跑过去了。 身边的太监忙追过去,“哎呦我的皇上,你跑慢一点啊!“ 因为这小皇帝这一跑,其他的人也围了过去。 齐钥一直盯着那些孔明灯,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 赵沐儿站在齐钥身侧,问道:“这孔明灯是谁安排的,皇上特别喜欢,哀家有赏。“ 明瑞:“回禀太后娘娘,这是夏太傅献给皇上的除夕之礼。“ 夏太傅随之走了过来,脸上的谄媚显而易见。 赵沐儿点了点头,看向夏太傅,“你这个想法倒挺别致的。明瑞,你就把哀家新得的玛瑙佛像赐给夏太傅吧。“ 夏太傅:“臣谢太后赏赐。“ …… 沈云卿对这个夏太傅没什么印象,估计是新提拔上来的人,她余光瞥了眼赵沐儿。 看来赵沐儿还是有危机意识了,她虽然表面上依赖摄政王府,但心里还是有些忌惮,毕竟她是被掌控者。 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了,就会想要的越来越多。 一开始,赵沐儿只是想为赵家平反,后来,她想要权势地位……再后来,她估计要整个大齐朝堂为自己所用。 沈云卿放眼看去,一片歌舞升平。 对大齐百姓而言,此时的确是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大环境背后的算计,倒是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沈云卿也不想掺和这些事,她只是想多活一些日子,能多陪身边这个人一段路。 她侧耳对江临低语,“看来太后想着重培养自己的心腹了,你还是防着点。“ 江临自然也发现了,虽然当初小皇帝是靠着他一手扶持才上去的,但不代表小皇帝没有异心,自古以来,卸磨杀驴的事情多了。 再说了,他本意就不想待在朝堂了。 殚精竭虑了这么多年,江临只想余生能和沈云卿度过她想要的日子。 “放心吧,太后目前还不敢做什么。“ 江临和沈云卿都知道,赵沐儿没有后台背景,她是完全依靠着江家的权势才坐稳位置的,所以心里没有安全感,总会担心江家权势熏天、功高盖主。 …… 这会儿,刚才那个夏太傅朝着江临走来。 夏太傅问:“好几日没见到王爷了,听说王爷身体抱恙,可有好些?“ 其实前些日子是沈云卿身体抱恙,江临在府上陪着他,没有去早朝,所以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 江临:“多谢太傅关心了,本王身体已然康健。“ 夏太傅看了看旁边的沈云卿,他堆起笑意说:“这位便是摄政王妃吧。“ 沈云卿不喜欢这种明晃晃的巴结,她点了点头,“我是。“ “听说王妃是西凉人,来这边可有水土不服?“ 夏太傅当初听到江临娶了个西凉女子时,还大为震惊,可今日一见,总觉得沈云卿像是大齐女子。 沈云卿淡淡道:“没有不适,一切都挺好的。“ 夏太傅问起:“臣听说西凉那边最近有大动乱,王妃可有消息了?“ 沈云卿狐疑地扫了他几眼,她可不认为此人是随便来搭话的。 第812章:我是皇帝想干什么干什么 沈云卿:“西凉距此地千里之远,何况我一个深居简出的妇人,如何能知道西凉那边发生了什么呢?“ 夏太傅尴尬笑了笑,“王妃说的也是,是臣失言了,这就罚酒一杯。“ 他端着酒杯,自己一口饮尽了。 沈云卿打量了夏太傅几眼,这人也不过二十几岁,模样年轻俊朗,看着是个白净的书生,实际一身官场的铜臭味,也不知道赵沐儿为何选中了他。 等夏太傅走后,沈云卿对江临说起:“这个夏太傅看着有点意思。“ 江临:“夏太傅曾经几次三番向我表示过投靠之意,看他目前这样,应该是归为太后阵营了。“ “不说他们了……“沈云卿正想迈步,忽然有什么撞进了她怀中,“皇上?“ 三岁的齐钥还不太认得人,除了他的母后之外,就只知道他的师父,也就是江临了。 他本来就是跑来找江临的,然后不小心撞在了沈云卿这里。 “哎呦我的皇上啊,你怎么到处乱跑?“明瑞追着过来了。 沈云卿这才发现,明瑞已经成了赵沐儿身边的红人。 谁还记得当初被罚在烈日下跪着的小太监呢? 明瑞抬头的一瞬,也看见了沈云卿。 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这就是她,她不会死的。 明瑞恭恭敬敬道:“请王妃安。“ 沈云卿冷着表情,“你可好看好皇上,要是皇上出了什么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奴才知道了。“明瑞牵着齐钥的手,“皇上,我们回去找太后娘娘吧。“ 齐钥摇着头,“不要,我想在师父这里……“ 他奶声奶气地说着。 沈云卿对江临打趣道:“想不到王爷还挺讨小孩子喜欢的。“ 她话音落下,想到自己以后不能有孩子,心里隐隐痛了一下。 江临:“皇上自出生以来,便是我教他说话……想来亲密些,也是正常的。“ 此时,齐钥正站在沈云卿面前,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你是谁?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沈云卿稍稍弯腰,其实不仔细看,也看不出这孩子自娘胎里就带着心疾,可能是年纪还小,再过几年长大了会露出端倪。 “我是摄政王妃,你现在认识我了。“ 齐钥瞅了瞅沈云卿,又瞅了瞅江临,“师父,有没有糖吃?“ “糖?“沈云卿问江临,“你以前给他吃糖吗?“ “这……“江临只好承认了,“是给过的。“ “难怪了,他来找你估计也是为了糖吃。“沈云卿就知道,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喜欢一个人,尤其像齐钥这么点大的孩子。 江临对齐钥说:“今天没有糖吃,去回到你母后身边。“ 齐钥嘟着嘴巴,眼看着就要哭了,他来找江临就是为了糖吃。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糖!“ 明瑞瞧着这架势不妙,他赶紧拉着齐钥,“我的皇上,我的祖宗,太后吩咐过了,不许让你吃甜食,你就听话。“ 齐钥甩开明瑞的手,“我是皇上,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813章:寻常三岁小孩是什么样的 沈云卿眼看这小屁孩就要闹腾了,她就知道,这么点大的小孩子就是讨人厌。 明瑞一直在哄齐钥,“皇上,我们回去好不好?殿内还有很多好玩的……“ “不要!“齐钥是真的生气了,“我就要吃糖!我是皇帝,你们都得听我的!“ 这会儿,赵沐儿走过来了。 她拉着齐钥的手,脸色很不好,“放肆!谁允许你这样说话的?“ 齐钥被这一吼,安分了许多,他心里委屈,苦巴巴地低着头。 赵沐儿对江临说:“皇帝年纪还小,说话不知分寸,还望王爷不要放在心里去。“ 江临和沈云卿对看了一眼,他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调皮也正常,本王没有放在心里。“ “皇帝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赵沐儿冷冷道:“即便所有的孩子都调皮,皇帝也不能。“ 她拉着齐钥的手,“走,和哀家回去。“ …… 沈云卿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赵沐儿是真的变了许多。 不过这也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沈云卿说:“我看啊,你这帝师的位置也到头了。太后的心思,是不想让你与皇帝太过亲密。“ 江临:“你说的不错,其实我对这个摄政王的位置也不是很在意。当初我便是想辞了去。“ 沈云卿:“辞了?为什么?“ 江临讪讪笑道:“自然是去寻你。“ 沈云卿:“那你现在不用辞了。那么多人盯着你,想看着你从高处摔下去,那么你就得站稳了,可不能让那些人得意。“ 她这个人天生反骨,偏爱和人作对。 这满朝文武大臣,多的是想取江临而代之的人,如果江临真的不要这个位置了,他们只会更加如意。 …… 除夕宴会结束之后。 赵沐儿便带着齐钥回去了。 齐钥知道他的母后生气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母后,对不起……“ 赵沐儿:“你给我听好了,你是皇帝,是这大齐的天子,你怎么能和寻常的三岁小儿一样?“ 齐钥不知道寻常的三岁小儿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大齐的天子应该是什么样。 他从一出生,就被推在这个位置了。 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 就好比今日看见的孔明灯,齐钥心里就很喜欢,他喜欢那些漂漂亮亮的玩意。可母后只想让他学习诗书,他不喜欢…… 赵沐儿说了一大堆也没有,“罢了,奶娘,带皇上回去歇息。“ 奶娘把齐钥给带下去了。 赵沐儿心口堵得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纸鸢端着茶过来,“太后娘娘,你今日的反应不寻常……“ “连你都看出来了。“赵沐儿:“哀家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今日看着满朝文武,却没有那个她最想看见的人。 她筹备了那么久的除夕宫宴啊…… 三年了。 三年了,他还没有出现。 当真就离开京城,不再回来了吗? 纸鸢瞧见了赵沐儿眼中的那一丝哀怨,“太后娘娘,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了。“ 第814章:除夕守夜 “真的没有他的消息吗?“赵沐儿扶着额头,问了一句。 纸鸢已经猜到了,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件事。 “没有。“ “哀家知道,你退下吧。“赵沐儿挥了挥手。 “是,娘娘好生休息吧。“ …… 等纸鸢离开之后,这偌大的宫殿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赵沐儿最怕的就是深夜,白天有宫人簇拥,掩饰了那份寂寞和孤独,可到了夜晚,所有人离开之后,这儿只剩她一人。 紫云殿。 这曾是先帝堆砌了无数珍宝,为赵沐儿打造的金屋。 虽然赵沐儿清楚知道,先帝爱的人不是她,而是把她当作那个女人的替身,可真算起她这一生,若非没有灭门之仇,先帝已经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赵沐儿摇摇头,她怎么会开始怀念起先帝了呢? 明明她那么恨他。 …… 这会儿功夫,沈云卿和江临已经回到了王府。 路上的雪已经下的很厚了。 江临担心沈云卿冻着,就抱着她一路回去了。 沈云卿瘪瘪嘴:“我发现你最近总把我当小孩似的,我不是小孩子。“ “你的确不是小孩子。“江临又说:“可我放下你,你就会在雪地摔跟头,然后受了寒气,到时候还得连累我照顾你。“ 晓梦已经提着暖炉过来了,“王爷、王妃,你们进宫一趟,辛苦了吧。“ 沈云卿:“倒也不辛苦,毕竟没做什么。“ 她瞧了瞧王府,只见到处都挂满了灯笼。 “晓梦,这些灯笼是你布置的吗?“ 晓梦点了点头,“是我。“ 沈云卿:“挺好,有过年的气息了。“ 晓梦:“我们老家那边说,除夕守夜的人,来年都会平平安安的,我不知道京城有没有这个习俗,但还是先把灯笼给挂上了,让这王府一片通明。“ “守夜……“沈云卿想了想,她活那么久了,还没有守夜过,“王爷,要不我们就守一次吧。“ 江临见沈云卿就是图新鲜,但他并不认为她能熬过一夜,“你想守的话,那就守吧。“ 这天夜里。 江临和沈云卿围在火炉边,下起了围棋。 沈云卿:“王爷,你可要小心点了,我这回可不让你。“ 江临淡淡一笑,“好好好,我小心一点。“ 在下棋这方面,江临并不是沈云卿的对手,她这个人啊,没什么爱好,也没什么特长,诗词歌赋不会,就是喜欢钻研下棋。 当初在这里,沈云卿便总是和江老爷子对弈,那老头棋品不好,总是悔棋。 每每想到那些事,沈云卿心里总是无限怀念。 如今,她坐在这暖洋洋的火炉边,窗外是大雪绵绵。 如果江老爷子还在,如果绿萝还在……那该多好了。 想想沈云卿这辈子,还没体验过一家团圆的除夕夜呢,到底是有些惋惜了。 江临捡起了棋盘上的死棋,他敲了敲沈云卿的头,“你在想什么?再不认真,可就输了。“ 沈云卿回过神来,她低头一看棋局,心道不妙。 “你是不是趁我走神的时候,动手脚了?“ 第815章:十年太短不够一生 沈云卿并不相信江临的棋艺胜过自己了。 可沈云卿不知道的是,在江临失去她的这两年里,他一个人反反复复对着这盘棋局,他会研究她的思路,想象着她会怎么下,甚至她的表情…… 江临:“承让了,王妃。“ 沈云卿不服气,“这盘不算,我们再来。“ 她说话的这会,外面忽然间满是飘雪。 沈云卿和江临都侧眸去看,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鹅毛一般,飘飘洒洒地落在地面,眨眼已是满地雪白。 在沈云卿记忆里,京城是很少降雪的,所以久居京城的人,对于大雪都非常激动,“许多年不曾下雪了。“ 她将手伸出窗外,接了一片雪花。 雪花刚落在掌心就融化了。 江临:“南宫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除夕夜。以后,我们每一年都要在一起,年年岁岁复此时,答应我好吗?“ 他这一生没求过什么事,只求上天让他所爱之人能够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仅此而已。 十年太短,不够一生。 沈云卿:“我答应你。“ 尽管她知道不太可能了,原本这一生的时间也是意外之福,但她还是想奢望一下,或许真的能遇到什么世外高人呢? …… 大雪之后,万籁俱寂。 新年伊始,万物复苏。 有消息传来,在北疆有一位神医,能生白骨起死肉,即便是刚刚断气的人,也能给他救活。 大家不知道这位神医的真名,只知道他姓林,人人皆称他为林神医。 江临问这个密探:“这神医当真如此厉害?“ “回禀王爷,据那些被他所救之人的口吻,的确医术超凡。“ 江临回想起当年,沈云卿中了齐骁的蛊毒,命在旦夕的时候,也是一位世外高人出现,将沈云卿给救活了。 不过那位世外高人来无影去无踪,江临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说不定就是那位林神医呢? 江临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从门外进来,看见沈云卿已经醒了。 …… 他的小狐狸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然后揉了揉眼睛。 江临走过去,他轻轻吻在沈云卿眉心上,“新年快乐,我的王妃。“ 沈云卿还有些懵懂,“什么时辰了?“ 江临:“还早,差半刻钟就晌午了。“ 沈云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阿……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叫醒我?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已经把上午给睡完了。“ 江临:“我刚得知一个消息,在北疆有位能起死回生的林神医,虽然说传言不可全信,但总归是有点希望,所以,我想带着你去一趟北疆。“ 沈云卿:“那……我们现在离开京城,合适吗?“ 江临自然不是冲动之人,他已经思虑完善了,西凉那边内忧不断,内部斗争没个消停,一时半会是无暇顾及大齐这边。 再说了,如今的大齐也算是国泰民安,小风小浪影响不大。 “说起北疆,正好是漠北的方向,出了漠北,就到了北疆境内,我们可以顺便去看看绿萝。“江临知道,沈云卿一直想去绿萝的墓前看看。 第816章:水瑶关 沈云卿:“你说的不错,是时候去看看她了。“ 眼看着春天就开始了,是万物复苏的时候了,漫山遍野的花也能开了。 绿萝最喜欢漫山遍野的花,她看到了,应该会开心的吧。 …… 一路上,江临没有带别人,他不喜欢被打扰,只是和沈云卿轻车简行罢了。 沈云卿坐在马车上,江临在外头驾车。 她探出头来,故意贴在他背上,问:?“我们这算是游山玩水吗?夫君。“ “你不是想到处看看吗?“江临侧头说:“等会,我们就到了水瑶关,这个地方有挺多传说。“ 沈云卿:“什么传说?我书读得少,没有听说过。“ 江临:“据说在很古老的时候,天上有一名叫瑶光的神仙,她下凡之后,为了拯救当地的百姓牺牲了自己,化成了一汪清泉,百姓为了纪念她,就把地名取为水瑶关。可能真是应了这个传说,水瑶关年年都有洪涝灾祸,每次涨洪水的时候,当地百姓都会带着一些自家物品前去水瑶泉祭拜,他们把瑶光奉为保佑自己的神明,一旦发生天灾人祸了,就是上神降灾……“ 沈云卿瘪瘪嘴,“我还以为西凉人迷信,没想到大齐也有这么迷信的地方。“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信仰,倒也不能完全说是迷信。“江临顿了顿,接着说:“不过水瑶关里的百姓,确实对这个传闻深信不疑,每逢天灾人祸,都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引来天神降罪。“ 沈云卿一边听着,不由在想,远离京城的一些地区,确实不够开放,长期被这样的传闻洗脑,不是一时半会能清醒的。 说话的间隙,他们已经下了马车,到达了水瑶关。 …… 水瑶关这个地方,不涨洪水的时候,的确是个风景圣地,一片山清水秀,这儿的人长相对比其他地区的也稍显温柔。 沈云卿瞧着路边走来走去的行人,女子大都穿着轻纱棉柔质地的衣裙,头顶都戴着鲜花,衬得人比花娇。男子的衣着也偏向花里胡哨,各种大红大紫的颜色也能往身上套,反而有一种风流之态。 偶尔从沈云卿身边路过的男子,竟飘来几缕脂粉的香味。 沈云卿:“都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看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她故意摘了朵花,踮脚想戴在江临头上。 江临不理解,“你干什么?“ 沈云卿:“我的夫君是个绝世罕见的美人胚子,戴上花想必更好看了。“ 江临说了句:“胡闹。“ 沈云卿垂头丧气,“你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这点小事都不肯依我……伤心了。“ 江临看了看四周的行人,让他头顶戴着红花,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等我们到客栈了,给你一人看便是了。“ “好吧。“沈云卿这才罢休,她感觉周围有不少目光聚集在这边,大概是二人长得太招摇了。 这儿的人皆爱美色,不分男女,龙阳之癖者也比较多,大家习以为常了,所以包容性也高。 第817章:连丧三位夫人 他们走进了一家客栈。 店小二瞧见二人,“二位客官,都是外地来的吧。“ 沈云卿瞅了瞅他,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店小二:“我们这地方小,就那么些人,总眼熟了,我看二位面生,想来不是本地人。“ 沈云卿点了点头,“那就把你们店最好吃的都上一份。“ “好嘞,二位稍等。“ …… 沈云卿看了看周围,对江临说:“我觉得这地方还挺有趣的,想多留几日。“ 江临同意了,“反正距离漠北还有一段很长的路程,在这地歇息歇息也可。“ 店小二很快把饭菜呈上来了,“二位慢用。“ 沈云卿看着这饭菜,找不到一块肉,“为何都是些素菜?难不成你这店里最好的菜就是这样的?“ 店小二解释:“咳,二位有所不知。我们当地陈大善人的公子,已经接连死去了三任妻子,都说是瑶光上神降灾,为了保全平安,便吃素祈福。“ “接连死去三任妻子……“沈云卿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都是怎么死的?“ 店小二:“都是在新婚当夜暴毙身亡,死得十分突然。“ “哦,这样啊。“沈云卿:“那为什么全城都不能吃肉呢?“ 店小二:“陈大善人平日积德行善,做过无数好事,深受我们当地百姓尊敬,现在瑶光上神降灾于陈府,我们自然要为陈家祈福。“ 既然都这样说了,沈云卿自然不好勉强,她看着这满桌的蔬菜,食欲大减。“好了,你退下吧。“ 这会,旁边桌上的人,也在讨论这陈大善人家的事情。 “你们听说了吗?这陈府的少夫人又去世了。“ “当然听说了,算起来已经是第三任了。“ “陈老爷平日广施恩泽,就这么一个儿子,却不曾想到这儿子是克妻的,这陈家的香火可怎么办啊!“ “小点声说,可不能说陈少爷克妻。“ “怎么不能说陈少爷克妻了?事不过三,可他的每个夫人都在新婚之夜死去,娶一个死一个我看啊,以后没有人敢嫁到陈家了。“ “这倒也未必,陈家财大气粗,又乐善好施,怕是还有很多姑娘想嫁过去。“ “那只能说是不怕死了,虽然陈家有钱,就怕有命得没命享啊。“ “……“ 沈云卿自从视力不大好之后,听力就变得特别敏感,她把旁边人说的话清清楚楚听进去了。 她对江临说:“你觉得真有这么邪门吗?接连死了三个妻子,还都是在新婚当夜。“ 江临:“事出反常必有妖。只不过当地的人信神,不会往其他方面去想。“ 沈云卿勾了勾唇齿,“也许正是因为当地人信神,有些人才敢这样做呢……“ 江临压低声音,“你怀疑那个陈少爷?“ 沈云卿:“好奇罢了。“ 江临:“我刚才来时,看到陈家在举办一个以诗会友的活动,如果你对陈家感兴趣,我们可以去凑个热闹。“ 沈云卿就喜欢凑热闹,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好的!“ 第818章:陈家少爷陈羽 陈府。 在去陈府之前,沈云卿换了身装扮,她把自己打扮成江临身边的小书童。 陈府的管家站在门口,说:“我们老爷遍寻天下英才,特设下此宴,还请各位能够尽显才能,脱颖而出者将会得到重礼。“ 沈云卿扯了扯江临的衣袖,“没想到这儿人还挺多。“ 江临环顾四周,这陈家的装潢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有些富贵人家就是闲来无事,喜欢找点乐趣。 “既然说了有重礼,而且陈老爷出手大方,自然会吸引很多文人墨客。“ 沈云卿:“走,我们进去看看。“ …… 走入陈府,很多人都双眼都惊呆了。 沈云卿前头的那几个男子不由感叹,“我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大户人家。“ “是啊,你看这玉石堆砌的栏杆,就连雕刻花纹都这么精致,还有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 “也不知陈老爷今年准备的重礼是什么?去年我记得可是一套价值千金的文房四宝。“ “像陈老爷这么财大气粗的,实属罕见,今年会是什么,我也猜不到。“ “……“ 沈云卿看他们这样,也不是老老实实的读书人,估计还是奔着陈老爷的重礼去的。 她随着那些人的步伐,走了进去。 陈老爷年过半百,两鬓衰白,但是精神面貌特别好,面相慈祥。 “今天各位能够参加这个以诗会友大会,是本人的荣幸,请各位不必拘束。“ 沈云卿和江临不是来参赛的,他们是来凑热闹的,便没有挤到前头去,而是坐在角落里。 她问江临:“你说陈家少爷会不会出现?“ 江临:“陈家新丧不久,估计他不会出现吧。“ 沈云卿:“刚刚一路走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临想了想,“要说这不对劲的地方,还真有一处。这府上有好几个湖,但却没有连通外头的河流,即便如此,这湖水也澄清无比。要说这些湖是地下湖,便让人更匪夷所思了。水瑶关这里的地形地势,是不可能出现地下湖的。“ 沈云卿顺着江临的思路往下想,“还真是有点诡异。“ “说明陈府内藏玄机。,我们既然要凑这个热闹,还是得小心行事。“ 江临的话音刚落,有人说了句,“少爷来了。“ …… 陈老爷只有一个儿子,所以这个少爷就是那个连丧三位夫人的。 陈少爷名叫陈羽,今年二十五岁,身材偏瘦,眼眶凹陷,看着有些病气。 不过他刚死了夫人,看着伤心悲痛也是正常的。 陈羽从沈云卿身边走过,走到陈老爷那儿,他是来帮忙主持大赛的。 沈云卿对江临说:“你说这个陈少爷,是不是病恹恹的。“ 江临:“反观陈老爷,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很有精气神。这对父子也算是相反的极端了。“ “那你要不要去参赛?“沈云卿既然凑了这个热闹,就得凑完,“如果一举夺魁了,还能在陈府多留几日,我们就有时间去查一查这陈家的玄机了。“ 第819章:谭泓 既然沈云卿都这样问了,江临当然猜出她的心思了,他们只是想要一个正当留在陈家的理由而已。 这以诗会友大赛,吸引了不少人来参加,不过大都是些附庸风雅之人,也没几个有实力的。 沈云卿看着他们作出来的诗,瘪了瘪嘴,她小声嘀咕,“就这个水平,还敢来卖弄。“ 在沈云卿心里,她的夫君才是最优秀的,样样都好。 她这个小书童就乖乖坐在这里看戏就好了。 大概是这些吟诗作对实在太无聊了,沈云卿向来不喜欢读书,她看着看着有些困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位兄台,醒一醒。“ 沈云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陈老爷,“嗯,怎么了?“ 陈老爷解释:“本人对这两个作品都心甚爱之,难以较出高下,所以便对在场人员展开匿名投票,谁的票数最多,谁就获胜。“ “哦,原来这样啊。“ 其实,在沈云卿眼中,所有的舞文弄墨都差不太多,她也看不出好坏。 不过沈云卿一眼就认得江临的字迹,她当然要选择自己的夫君啦。 在沈云卿投完票之后,陈羽也跟着投票了。 不过,陈羽选择的是另外一个。 沈云卿这才认真看了看陈羽选的那首诗,不过她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内涵。 只不过公布结果的时候,竟然还是二者平票。 沈云卿注意到了那个作诗的人,模样看着清瘦,穿一身素色青衫,看着倒是一身的书生气息。 陈老爷看到这个结果,笑了笑,“二位真是不分上下,既是如此,那便并列第一。“ 沈云卿有点不高兴,在她心里,没有人可以和江临并列。 陈老爷:“江公子、谭公子,还请二位留宿寒舍,今夜设宴款待。“ 江临拱手道:“陈老爷客气了。“ …… 不管怎么说,沈云卿和江临留宿陈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晚宴上,陈老爷待人以礼,“老夫平生最敬仰有才华的人,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青年才俊,这杯酒,我敬你们。“ 沈云卿记得江临的酒量不行,她刚想给他找个借口推辞,他自己倒是如常接受了,面色如常。 也没有出现一杯倒的情况…… 沈云卿侧眸看着江临,心想: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陈老爷说:“江公子是外地人吧。“ 江临:“在下的确是外地而来,原是路过此地,见贵府举办这个活动,便来参加了,承蒙陈老爷设宴款待,是在下的荣幸。“ 另一位名叫谭泓,自称打算进京赶考的秀才。 陈老爷给他们两个都送上了一份厚礼。 晚膳之后,沈云卿和江临去了下人安排的一间客房。 沈云卿有些好奇,“看看,陈老爷给你的赠礼是什么?“ 江临把盒子打开,里头赫然放着一个砚台,产地来自端州,他把砚台拿出来看了看,“陈老爷有心了,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 沈云卿:“这么说明,陈老爷不但有钱,也许还挺有人脉的,才能得到此物。“ 第820章:离开此地进京赶考 沈云卿:“不知道陈老爷给谭泓的,是不是也是一方砚台?“ 江临:“应该不是。我手中的此物,全天下也不过十块,陈老爷就算再财大气粗,也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个,我猜他送给谭泓的另有其物。“ 他们说话的间隙,有人过来敲门。 是陈府的下人。 “江公子,忘了嘱咐你一句话了,半夜风寒,没有要紧事,不要出去房间。“ “知道了。“江临回了一句。 …… 沈云卿听着那脚步声渐渐离去,知道下人离开了。 “你说,为什么要特意嘱咐我们不要离开房间?“ 江临:“他刚才是说,半夜风寒。“ “这个听起来也太像什么借口了……“沈云卿这人天生反骨,旁人越不想让她做的事,她就越想做。 只见她弯起了一抹微笑,“夫君,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探探这陈府的玄机何在。“ 江临看了看这房间四周,如果他猜的没错,外头肯定有下人在巡逻。 “从屋顶走。“ …… 好在江临的轻功不错,可以轻而易举地带着沈云卿离开,还能避开外头那些人。 他们两正站在陈府的屋顶上,那个下人说的没错,半夜的风是有点大。 “我们现在去那个湖边看看。“ 白天的时候,他们就讨论过,觉得陈府的几个湖泊有问题。 湖泊的位置距离宅院有点远,比较偏僻冷清,没什么人。 江临和沈云卿走过来的时候,连盏灯都没看到,怪黑的。 在靠近假山的时候,江临听到了什么动静,他拉住沈云卿,“有人在里面。“ 沈云卿点了点头,跟着江临躲在了附近。 …… 里面是两个人在说话。 沈云卿把耳朵贴在石头缝隙上,仔细听了听。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有点像陈家少爷,还有一个是……对了,是那个谭泓。 假山里。 陈羽的脸色苍白冷漠,“你为什么会来?“ 谭泓:“我不能眼看着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疯下去了。“ 陈羽:“我没有疯,我很清醒。“ 谭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情被别人发现了,你该怎么办?你的家人该怎么办?“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会,陈羽背转过身去,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万一呢……“谭泓的语气有些焦灼,“小羽,你听我说,及时收手吧。“ “谭泓,你凭什么命令我?“陈羽把他推开,眼睛里有怨恨,“这些年来,我活得够累了。“ 谭泓:“你是陈家的独子,你明明有大好的人生,不应该自己把自己囚禁在那个黑暗的囚牢之中,你要走出来。“ 陈羽笑了笑,“你觉得我还走得出来吗?“ “我这次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过些日子,我就要进京赶考了。“谭泓犹豫了许久,才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去京城追寻我的理想。“ 陈羽脸色震惊,“你说什么?“ 谭泓:“我一介穷苦书生,毕生以来的愿望就是能高榜提名,并不是留在此地作个教书先生。“ 第821章:对话 “所以你今日过来,是特意向我辞行的?“陈羽眼神里只有意外,夹杂着几分恨意,他似乎没有想到,谭泓有一天会离开此地。 夜色之下,将谭泓的愧疚掩饰干净,“我是来辞行的,也是在劝你。人在做天在看,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既然知道是条没有未来的路,就该当机立断。“ 陈羽笑了几声,“很好,走吧。至于我想选择怎样的路,是我自己的事情。“ “陈羽,我们相识多年,我不想眼看着你……“ …… 沈云卿听着这二人的对话,猜到了他们是旧相识,可明明白日的时候,陈羽不是不认识谭泓吗? 既然认识,却装作不相识。 岂不是显得十分可疑? 沈云卿好奇心上来了,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一条湿漉漉的蛇,她吓得往后跳到江临身上。 这便弄出了动静。 谭泓忽然听到附近有人的呼吸声,他停住话,“有人在附近。“ 然后,二人试探性地往假山门口走去。 江临不想被发现,趁着天黑,他带着沈云卿往旁边的大树上避了避。 陈羽往假山旁边看了几圈,“谁在这里?“ 除了虫子的鸣叫声,一片安静。 谭泓觉得不对劲,“我确定刚才有人在附近,而且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这对你很不利。“ 陈羽倒是觉得谭泓想多了,他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很隐蔽,不会被人发现的。 “也许是你听错了,只是风声而已。“ 谭泓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他叹了一声,“小羽,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停手吧。“ 陈羽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和谭泓多作纷争,他推开半步,“既然你都要走了,何必关心这些事呢?“ 他自嘲地冷笑一声,从谭泓身边离开。 …… 这会,江临和沈云卿还待在树上,从他们的角度往下看,正好能看见谭泓一人坐在石板上。 谭泓的身形萧条落寞,笼罩着一层很厚的悲伤孤寂。 沈云卿靠在树枝上,她就盼着谭泓能够离开,谁知道这人打算在这静坐。 她挠了挠江临的手掌心,在上面写字。 “要不我们把他打晕?“ 江临认真地思考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如果一直待在这儿等谭泓主动离开,万一他要在这坐一整夜呢? 思虑再三,江临点了点头。 “嗯。“ 他拈了颗小石头对准谭泓,手指用力弹出去,击中穴道。 只见谭泓靠着后头倒下去了。 这会,江临和沈云卿才从树上下来。 …… 回到房间后,沈云卿回想了他们两的对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夫君你说,谭泓让陈羽停手,究竟是指的什么事?“ 江临:“白天的时候,我有稍微打探过关于陈羽这个人,陈老爷是当地的大善人,可他这位独子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平时很少出风头。若非连丧三位夫人,估计大家也不会对他议论纷纷。“ “说来的确奇怪,陈老爷年过半百,看着这么大的家业,估计盼着能有子嗣继承,所以希望陈羽能成家立业,不曾想到娶一个死一个……“ 第822章:陈家的五行湖泊 沈云卿说着说着,突然想到,“对了,这三位夫人的家属呢?他们难道不觉得自家女儿死因可疑吗?“ “陈家有钱,估计是用钱安抚了。“江临顿了顿,又道:“而且水瑶关的人确实信奉神明,他们认为是天神降下灾祸,源于自己品行不当,自然也不会往别的方向想。“ 他道:“水瑶关这里还有一个习俗,出嫁的女儿便是夫家的人了,是生是死,娘家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沈云卿问:“那是不是连尸体,娘家人都无法运回去?“ 江临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沈云卿有些气愤,“这么说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她们真正的死因了,全部认为是天意,也太荒唐了。“ 江临:“最主要的一点,陈家风评太好,这和陈老爷多年行善积德是有关系的,这水瑶关里的人对他都是感恩戴德,也不会去想陈家三位少夫人的死不正常。“ “看来还是要找到那几个女子的尸体,才能知道真正死因。“ 沈云卿正说着的时候,听到外头有人走过来。 那人故意走得很轻,靠到门边了,停留了几秒,然后又离开了。 沈云卿小声说:“他是来看我们在没在房间的。“ 江临:“陈家的秘密还是挺多的,不像外头说的那么简单。这潭子水目测浑浊,要想查清,得废些功夫。“ 沈云卿笑了笑,“我的江大公子,为人不是最正义了吗?既然如此,我们便来破破案,看谁先接近真相。” 江临:“刚才去假山偷听的时候,我注意到陈府的湖泊虽然分散,但呈现一个五行阵的形状,这在传闻中有镇邪避灾之意。如果是巧合也就罢了,但要是故意为之,就说明陈府……“ 他眼神变了变,有些阴沉。 沈云卿猜到了江临的意思,“说明陈府发生过事。“ 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话说起来,陈老爷是如何发家的?“ 江临道:“早年是盐商,盐在很多地方都是贵重稀缺的物品,他便是借此发家了,到了后来,陈老爷不做盐商了,开始经营里米庄、粮仓这一类的生意,加上他善举颇多,做生意也尽得人心。“ “我就不信做生意的还有善人。“沈云卿回想起陈老爷那张脸,长得的确慈眉善目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陈老爷是真好人,还是假善人,需要仔细调查调查。 江临:“一般有钱的商人,都比较迷信。陈老爷在府里设了那五行湖泊,如果是有意为之,说明他做过什么亏心事,配合他这么多年行善积德,我反而觉得更可疑了。“ “你说的对。善人做善事往往是不留名的,可陈老爷这些年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等一的善人,这不就是一种营销吗?“沈云卿瞥了眼,落在那方砚台上,“他还经常举办这种诗书文人的活动,想把自己身上的铜臭味洗掉,善不善良不可知,他绝对是个聪明人。陈家这对父子啊……“ 第823章:祭祀闹事 沈云卿:“这民间一直有句话,升官发财死老婆,陈夫人在生下陈羽不久后就死了,当时是说她生育伤了身体,这么多年来,陈老爷身边没有再娶,在大众眼中,他一直是个深情之人。一个深情悼念亡妻、又行善积德的人,谁会怀疑他的人品呢?“ 江临:“你分析的不错。陈老爷的正面形象深入人心,说不定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事。而陈羽是绝对有问题的,从他和谭泓的对话来看,谭泓显然和他认识多年,也知道他做过什么。如果想弄挖掘陈家的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从谭泓身上出发。“ …… 翌日。 水瑶关有个习俗,每逢十五,都要去祭拜水瑶上神。 江临以外地人的名义对陈老爷提起,想去围观参与。 陈老爷同意了,因此,沈云卿和江临随行陈家人,一同去了当地的祭拜之地。 所谓的祭拜之地,在当地的水瑶泉前,一座不小的寺庙。 据说寺庙里的这尊神像,是陈府出钱给塑了金身。 所以陈老爷理所应当地成了祭祀的主持者和引领者。 沈云卿记得,她刚到水瑶关的客栈时候,大家都自发吃素,可不止一人两人,想来几乎所有人都是信神的。 祭拜仪式开始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三炷香,闭上眼睛,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 沈云卿也学着他们,装模作样地拜了拜。 其实她一点都不相信鬼神之说,如果这样就能驱邪避灾了,那世上人人什么都不用做了,天天烧香拜佛就是了。 就当所有人闭目的时候,一个人冲了进来。 “陈老爷,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惊住了所有人。 陈老爷睁开眼睛,看到此人后有些惊讶。 这个人名叫孙合,看模样不过十二三岁,他的姐姐名叫孙芙,是陈羽的第三任夫人。 孙合跑过来,他的脸色很愤怒,“陈老爷,你今日必须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我姐姐的真实死因说出来。“ 陈老爷脸色深深痛惜,“你姐姐的死,属实是场意外,大抵是天意如此,孙合啊,你要节哀顺便。“ “我才不相信什么意外!“孙合的眼神扫过周围所有人,“我姐姐向来身体康健,怎么嫁到你们陈家就死了?我怀疑就是你们害死我姐姐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 “这孩子该不会是疯了吧,陈老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害死孙芙呢?还不是她自己没福气,享受不了陈少夫人的命。“ “而且孙芙死后,陈老爷不是还给了这孩子一大笔钱吗?他怎么还来闹事,该不会是嫌钱给的还不够吧……“ “我也这样觉得,孙合肯定是想以此来威胁陈老爷的。“ “……“ 沈云卿听着旁边这些人的话,不由觉得离谱,他们竟然都是偏向陈家的,可见陈老爷这些年的好人营销是有用的。 孙合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闹,“陈老爷,你敢不敢把我姐姐的尸体交出来?我要看看到底是天意,还是有人故意的!“ 第824章:孙合孙芙 陈老爷的眼神惊恐而担忧,“孩子,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大白日开始说胡话了?芙儿是我看中的儿媳妇,陈府怎么会害她呢?可惜天意弄人罢了……“ 他伸手去试探孙合的额头。 孙合:“我没有病,我姐姐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陈老爷当然不会放任孙合在这种场合大喊大闹,他示意下人把他带走。 “这孩子精神有点不对劲,你们带他去看医生。“ 孙合一直在强调,“我没有病,我只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陈老爷,你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 然而孙合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一己之力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因为这儿的人相信的都是陈家。 很快,孙合便被打下去了。 众人见孙合离开,只当是个小闹剧罢了,也没往心里去。 祭祀仪式接着往下进行。 …… 无人注意到,孙合并没有被带去看病,而是被拖进了荒郊野外。 他看着这两个人,“你们要干什么?“ 只见他们手中出了一把匕首,对准孙合而来。 孙合意识到这些人想杀了自己,他撒开腿往后面跑。 可惜,已经晚了。 再往里走就是原始森林,很容易迷路,更别提里面的野兽毒蛇,孙合越往里走就离危险越近。 这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别跑了,你跑不了的。“ 孙合跑得太急摔在了地上,回头看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过来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是想杀人灭口吗?“ “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偏要来,那就别怪我们了,去地下陪你姐姐吧。“ 就在关键时候,不知道哪儿的一把剑挑开了他们的匕首。 江临把这两个下人打晕。 孙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被人所救。 他颤颤巍巍地问:“你是谁?“ 江临把剑收起来,“一个过路人。“ 沈云卿从后面冒出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呀?“ 眼下这二人是孙合的救命恩人,他说:“因为他们要杀人灭口。“ 沈云卿:“杀人灭口?你做了什么事?“ 孙合想了想,“我什么都没做,大概是他想捂住我的嘴吧,让我姐姐的死因石沉大海,无人探究。“ “你姐姐……是?“ “陈府少夫人。“ …… 江临把那两个凶手处理掉了,然后带着孙合带到了附近的草屋。 他看孙合受到了惊吓,“先喝杯水,慢慢水。“ 孙合能感觉出来这二人是好人,“谢谢你们救了我,如果不是你们,我今天就死在陈老爷手里了。“ 沈云卿说:“陈老爷不是当地的大善人吗?他怎么会害你?“ 孙合唾了一口,“我也是今天才看出来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就是个伪君子!“ 原本,孙合还仅仅只是怀疑孙芙的死因不对劲,可他万万没想到,陈老爷会对他杀人灭口,这不是恰好印证了孙芙的死和陈家有关吗? 孙合是被姐姐带大的,他绝对不会让姐姐枉死。 第825章:棺材布偶 沈云卿问:“你怎么会觉得你姐姐的死,和陈家有关系呢?我听他们说,是你姐姐没福气,天意如此。“ 孙合:“这个理由已经用了三次了。我姐姐是陈羽的第三任妻子,他先前的两任妻子也是新婚去世,现在我姐姐也死了。陈家就是不对劲。我姐姐去世后,我多次上门想去看看她的尸体,陈家人也是百般阻挠,不让我踏进府门半步,我就是没办法了,才想到今天去祭祀仪式上闹……“ 江临一边听着孙合的话,一边细想,“那你可知道,你姐姐被葬在何处?“ 孙合说:“陈家有一片专门的墓园,用来埋葬他们的家人,可墓园有人看守,我进不去。“ “墓园……“沈云卿灵光一现,“我有办法了。“ 她和江临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 这天晚上。 沈云卿和江临决定夜探陈家墓园。 果真如孙合所言,这墓园是有人看守的,不过这几个人,对江临来说不在话下。 当然了,对沈云卿也不算难事。 她找出先前制备好的迷药洒了过去,这些人便歪歪扭扭倒下了。 他们很轻松地进去了墓园。 只不过大晚上的,墓园还是瘆得慌。 沈云卿问江临:“夫君,你怕鬼吗?“ 江临:“不怕,你要是怕的话,我们就别进去了。“ 沈云卿才不怕,“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不怕的话,等下挖坟的事,就交给你啦。“ 江临:“……“ 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孙芙的坟墓,她旁边是先前死去的陈少夫人坟墓。 三个墓放在一起,还怪有意思的。 沈云卿问:“你猜这里面有没有她的尸体?“ “孙芙已经死了,陈家不把她的尸体葬在这,那要葬在何处呢?“江临蹲下来,看了看这周边的泥土,“我记得你可以通过尸骨判断死者的死因,对吗?“ 沈云卿:“如果是因为中毒而死的话,毒素会残留在尸骨上,还是挺容易看出来的。“ 江临点了点头。 …… 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挖开了。 结果推开一开,里面并没有孙芙的尸体,只是放了个人形布偶。 “怎么会只有一个人形布偶?“沈云卿有些震撼,“如果是空心棺材倒也罢了,可这个布偶……“ 她观察了一会,把这个布偶弄出来。 江临:“这后面贴了一串字,应该是孙芙的生辰八字。“ 沈云卿:“用一个布偶代替孙芙,埋葬在此处,那么孙芙真正的尸体呢?“ 她蹙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布偶……难道和什么禁忌有关? 为了担心被人发现,他们把布偶归放在远处,然后把周边都恢复原样,再离开墓园。 …… 回到草屋的时候,孙合在门口等着。 “怎么样?我姐在那里面吗?“ 沈云卿摇头,“我们去看了,里头没有你姐姐的尸体。“ 孙合恨恨道:“我就知道,我姐的死有古怪,他们连我姐的尸体都藏起来了。“ 沈云卿:“而且,那棺材里面还放着一个人形布偶,后面贴了生辰八字。“ 第826章:查明姐姐的死因 孙合的脸色变得惊骇,“这就就是传说中的镇压之术吗?“ “怎么说?“ 孙合解释道:“我们当地是有一个传闻的,如果一个人含冤去世,为了镇压她的冤魂,就会把她的尸身毁掉,用一个布偶来代替,让她永远囚于其中,不得轮回。“ 沈云卿听着听着,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不得不说,这地方是真的迷信。 “照这个说法,陈家是担心你姐姐的冤魂复仇,所以毁去她的尸身,让她永世不得轮回……“ 孙合攥紧拳头,“要真是这样,陈家也太狠毒了,我姐姐和他们什么怨什么仇,他们要这样对我姐姐?“ 江临安抚道:“你先冷静下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明你姐姐的死因,让她得以安宁。“ 孙合气愤无比,他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帮姐姐报仇。 所幸遇到了眼前的善心人。 孙合跪了下来,“二位公子,求求你们帮帮我,只要能查出我姐姐的死因,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 沈云卿看着孙合跪了,并没有立即让他起来,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打抱不平之人,之所以插手这件事,是因为无聊,想凑个热闹。 还有一个原因,她喜欢把所有伪善之人的皮都扒下来。 不过,孙合和沈云卿没有什么交情,她无缘无故帮他,万一他不感激呢? “我且问你,你姐姐是怎么嫁给陈羽的?“ 在沈云卿看来,陈羽那种鲜少出门的闷葫芦,并没有什么机会能和孙芙一见钟情。 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有爱情。 孙合低着头,脸色懊悔,“前段时间,我大病一场,需要银子治病。而陈家需要一个少夫人给陈羽传宗接代,我姐姐是为了能给我攒到救命钱,才答应嫁去了陈家……“ “谁知道,我的病是治好了,我姐姐的命却没有了。“ 他说着说着,疯狂打自己的头,“要是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孙合的父母去世的早,他和孙芙是相依为命,多年姐弟情义深厚,如今孙芙死了,孙合是最伤心的。 他又说:“按照陈家的财富,应该多的是人想嫁给陈羽。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什么,但大家都在背后传陈羽克妻,所以大家是不愿意把女儿嫁进去的,也就是我姐姐,为了给我治病,才答应了。“ 沈云卿问:“那你姐姐和陈羽先前没有见过面?“ 孙合摇头,但又点了点头,“其实,算是见过一面,是陈羽单方面见过我姐姐。那天,陈老爷和我姐姐谈话的时候,他会让陈羽在屏风后看一眼,如果陈羽觉得满意,这桩婚事就成了。陈老爷年岁已高,只有陈羽这么一个独子,他就盼着能有子嗣延续,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害死我姐姐?“ 沈云卿顺着孙合的话往下想,真是越想越可怕。 “那你知道陈羽的另外两位夫人,她们的家属现在都在干什么吗?“ 孙合:“我有去查过,他们已经不在水瑶关了,没什么音讯,也没人提及什么。“ 第827章:辞别 “是失去音讯了,还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呢?“沈云卿心里更偏向后者。 如果说一两个人搬家远离,从此杳无音信也就罢了,可这两家的所有家人都没消息了。 如果不是沈云卿和江临注意到了孙合,就连孙合也要死于荒郊野外。 沈云卿说:“孙合,你先起来吧。我们会想办法查明你姐姐的死因。“ “多想二位,我给二位恩人磕头了。“ 孙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 陈府。 陈老爷示意所有下人出去,他把陈羽叫过来。 陈老爷问:“我问你,孙芙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陈羽阴沉着脸,没有作声。 陈老爷有些急了,“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给我一句实话。“ 陈羽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是我又如何?“ “混账东西!“陈老爷一掌打了过去,“你还要折腾到几时?“ 陈羽歪着头,略显病态的脸笑了笑,“等到你什么时候不再给我娶新妇为止。“ “你……你!!“陈老爷显然被气到了,他撑着旁边的桌子,一手捂着自己心口,“你是要气死我吗?“ 陈家这么大的家业,陈老爷就盼着有子孙来继承,可他的儿子倒好,把每一个妻子都给杀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有孙子抱? 陈羽眼神阴鸷,他语音拖长,“父亲啊,儿子这一切都是和你学的。“ 陈老爷骇然,“你说什么?“ “父亲心知肚明。“陈羽抹了抹唇角的血迹,“你要当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你就去当,至于这陈家的万贯家财,我并不稀罕。“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是真的毫不在意。 陈羽侧眸看了看窗外天色,“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说罢,他一身颓废地离开了。 留下一脸愕然的陈老爷。 陈老爷无疑是受到了重击,他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小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 陈羽从府里出来,他看到谭泓在等自己。 谭泓背着包袱,看样子是已经收拾好了,“小羽,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这四个字落在陈羽耳朵里分外难受,他这人没什么朋友,就只有谭泓这么一个相识了十几年的人,算得上是朋友。 “这么快就动身离开了吗?“ 谭泓:“再不动身,就要错过京城三月份的科考了。“ 他眉宇有淡淡细碎的哀色。 对谭泓而言,陈羽也是他这二十多年来唯一称得上朋友之人。 少时,谭泓家境清贫,他和陈羽的相识是在学堂中,那会儿,他交不起学费,只能偷偷躲在窗户外面听,被陈羽注意到了。 陈羽便让谭泓顶替自己来上课,他则可以偷偷跑出去玩…… 少时相识的情谊总是最珍贵的。 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羽是陈家少爷,他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可谭泓不同,他若想改变自己清贫的一生,只能走科考这条路。 他必须要金榜题名。 这是谭泓唯一的出路。 陈羽自嘲地笑了笑,“连你都要离开了,很好,很好啊……“ 第828章:我不会杀了你 谭泓语重心长地劝道,“小羽,我离开之后,你收手吧,听你父亲的话,好好过日子……“ 如果不提“父亲“这两个字也就罢了,陈羽现在心里最恨的就是他的父亲,“你还要劝我?你以为还能劝得了我吗?谭泓。“ 他最后唤他名字的时候,有些刻意的嘲弄。 谭泓是眼看着陈羽一步步越陷越深,“杀人不会让自己快乐,你得学会放下。“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快乐?“陈羽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我看着她们痛苦地死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很享受,非常享受。“ 谭泓打断了他的话,“陈羽。“ 陈羽并没有收口,他说:“或许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吧,你后悔认识我吗?“ 谭泓重重叹了一声,“罢了,我不愿与你争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此去一别,山水万重,望君珍重。“ 他作了作揖,打算转身离开。 就当谭泓转身之际,陈羽抬手打在他的肩膀处。 “你……“谭泓晕倒在地。 陈羽绕着他走了一圈,“我总得找个人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 暗处,有人将这一幕收于眼底。 江临和沈云卿原本是打算来辞行的,他们无意发现谭泓,便来附近蹲守,果然不出意料。 沈云卿问:“看吧,我猜的没错,杀害那三任陈少夫人的凶手,就是陈羽。只不过,他把谭泓打晕,是为了杀人灭口吗?“ 她瞧着陈羽没有下杀手,只是将谭泓打晕,估计暂时不想杀了他吧。 江临:“走,跟着他去看看。“ …… 陈羽将谭泓带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这小院子有两个人看守,是陈羽雇的人。 陈羽把谭泓放在了床上,“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不会杀了你。“ 他吩咐这两个下人,“看好了。“ “是,主人。“ 陈羽将房门落了锁,就算谭泓醒过来了,他也出不去。 做完这一切后,陈羽便离开了。 …… 沈云卿和江临跟着他到了这个院子,“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江临摇了摇头,“现在进去,还不到时机。“ 沈云卿:“如果我没猜错,谭泓知道陈羽做过的每一件事,他甚至知道陈羽是怎么杀害那些新娘的。只是我不明白,陈羽为什么这样做?这杀人,也要有动机吧。“ 江临眸色沉了沉,“有些时候,杀人是不需要动机的。因为有些人,生下来就会作恶。“ 沈云卿调侃道:“呦,我善良正义的夫君,你什么时候变的了?之前你不是相信人性本善吗?“ 江临:“据你观察,你觉得陈羽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沈云卿想了想,一脸认真道:“陈羽这人看模样有些病态,从骨子里而至外表,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和陈老爷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微妙在何处?“ “以诗会友那天,陈羽和陈老爷相处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神……不大对劲。“ 第829章:唯一的朋友 “眼神?“江临知道沈云卿观察入微,“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祭祀仪式的时候,陈羽并没有出席。“ 沈云卿:“嗯,这对父子的关系的确古怪。“ 他们两正坐在屋顶上,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那院子里面。 谭泓被锁在了房间,外头是两个看守他的人。 沈云卿:“陈羽把谭泓关在这儿,是担心他把事情说出去吗?“ 江临:“我倒觉得,陈羽是不想让谭泓离开。刚才听他们的对话,不难发现,陈羽身边就这么一个朋友了。“ 人越是缺少什么,在这方面的占有欲就特别强。 陈羽性格孤僻,从小到大就谭泓一个朋友,他不想让谭泓离开水瑶关。 即使是在地狱,两个人作伴,总比一个人待着要好得多。 沈云卿捏着下巴,“所以说,如果让陈羽以为,谭泓背叛他了,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吧。“ “那你觉得谭泓会背叛陈羽吗?“ 江临心想,既然谭泓知道陈羽所有的所作所为,还帮着保密,就说明他不会说出去了,无疑是一个助纣为虐者。 沈云卿实话实说:“不会。如果谭泓那么容易背叛陈羽,陈羽也不会拿他当唯一的朋友了,不过嘛,这不重要。“ 她笑了笑,心里已有计划。 …… 这天夜里,江临把谭泓从院子里带了出来,回到了那个草屋。 谭泓清醒过来,看到江临,也是大惊,“江公子,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他瞬间反应过来,“是你救了我?“ 江临点了点。 孙合从后面走来,他问谭泓,“你可还记得我?“ 谭泓觉得这小孩有些眼熟,他迟钝了一下,“你……你是孙芙的弟弟?“ 孙合:“不错,是我。“ 谭泓看了看他面前的人,他开始有些慌了,下意识想离开。 江临在背后叫住了他,“你现在离开,就是死路一条。“ 因为这句话,谭泓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陈羽已经在对自己下手了。 多么可悲啊,那么多年的情谊,竟然走到今天这一步。 孙合:“我只想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她的尸首又在何处?“ 谭泓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孙合。 “你姐姐的死……“ 他叹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孙合一口笃定,“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我姐姐是被陈家少爷害死的。“ 谭泓:“你……“ 他不知该怎么说,也没有否认。 孙合:“谭公子,我与姐姐相依为命多年,你知道她的死因,我求你告诉我吧,好吗?“ 谭泓:“就算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姐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沈云卿插了句:“人死的确不能复生,可你若把真相公诸于世,就会避免更多的人死去。“ 谭泓负手而立,“你们别逼我了,我不会说的,我也不会去作证。“ “谭公子……“孙合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是读书人,难道就这么狠心吗?你为什么要帮着一个恶魔掩饰真相?“ 第830章:女鬼夜行 “你不用求他。说不定他还是帮凶呢?“沈云卿把孙合拉回来,这孩子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了。 “帮凶“这个词狠狠刺痛了谭泓,他这辈子没杀过人、没沾过血,却也染上了一身的罪孽。 谭泓:“你们说我是帮凶也罢,说我是凶手也好,随你们的便吧。我人就站在这里,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便是。“ 沈云卿:“杀你?不,想杀你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的至交好友。“ 她嘴角有些嘲讽,“你替陈羽保守那些秘密,你守的越多,他想杀人灭口的心思就越重。如果不是我们把你从那里救了出来,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 对谭泓而言,这是莫大的痛处。 他一心视为挚友的人,到底还是要将刀尖对准他了。 其实谭泓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陈羽杀了多少人,他是如何杀了那些人的……谭泓心里都一清二楚,甚至连尸体,都是他帮着陈羽一同处理的。 只是啊……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自己吗? 沈云卿说:“谭泓,如果你执意要隐瞒这些事,陈羽的手上就会染更多的血,他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谭泓心里好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 与此同时。 陈羽已经知道谭泓在院子里失踪了,看守他的两个人全部晕倒在地。 他心里有些慌了,究竟是谁把谭泓给救走了? “找,都去找,必须把他找回来,切记要活口。“ 他吩咐府上的下人出去寻。 这会儿,一阵阴风过来。 所有的门窗都一瞬间紧闭。 陈羽差点被风给吹到了地上,他站稳脚跟,只见眼前一片烟雾。 他问:“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烟雾中,有一道女子的声音,“我死的好惨啊……“ 这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陈羽打了个寒颤,他往后退去。 不知哪儿来的一双手朝着陈羽推去,他往前扑在了地面上。 有什么湿热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在陈羽的脖子上。 他伸手一摸,竟然是鲜血。 那女子的声音越发靠近,“陈羽,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陈羽想爬起来,可地上十分湿润,他怎么爬也怕不起来。 只见一个满头长发的鬼站在陈羽面前,她那双冰冷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要害死我……“ 女鬼的手越来越用力。 陈羽呼吸不畅,“来人……救命……“ “已经没有人会来救你了,你唯一的朋友,他也离开你了。像你这样的恶魔,就该下地狱,下地狱……“ “放开……“陈羽脸上满是恐慌,“我明明已经镇住你了,你为什么还会……“ “你的确做的很完美,可惜啊,有人把你做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既然无法入轮回,那你也不能好过。“ “你也不能好过……“ 陈羽感觉自己即将窒息,他瞪大着眼睛,脸色涨红。 不,他还不能死。 “孙芙,你放开我,我答应你,一定会为你祈福祷告,我会好好安葬你,让你好生入轮回……“ 第831章:真相大白 这一瞬间,陈羽脖子上的力度松了。 周围天光大亮。 “女鬼“后退几步,她把头顶的假发揭开,露出精致美艳的脸庞。 在明灯之下,完美如妖。 沈云卿把假发丢在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这不就招了吗?“ 她的身后,站着不少人。 陈羽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你……你们……“陈羽爬起来,看了看围在眼前的这些人。 除了沈云卿之外,还有当地的县令、和陈家族长…… 陈家族长痛心疾首,“陈羽,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杀害自己的妻子呢?“ 陈羽看着他们厌恶的表情,自知事情已经败露,可他不明白,这些人是如何进来的? 随着谭泓的出现,陈羽眼神更是死灰一片,“是你……“ 陈羽早该料到的,从谭泓失踪那一刻起,他就该料到的,“是你把一切告诉他们的?“ 也许陈羽已经不在乎事情败露,但他在乎把这一切捅出去的人,是谭泓,他毕生唯一的朋友。 沈云卿说:“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她逼问了谭泓停久,虽然谭泓一直缄口不言,但还是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 “陈羽,你还是老老实实自己招认了吧,那些尸体都被你藏在什么地方?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 陈羽看着眼前这些人,他们的身影重重叠叠不停摇晃,所有人都在质问他。 恍惚中,陈羽笑了起来,原来众叛亲离是这样的滋味。 陈老爷也赶过来了,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如果只有自家人在场,这事也就罢了,可族长和县令怎么会过来? 这时候,陈老爷也意识到沈云卿和江临的身份不对劲了,“你二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从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进陈府的,对吗?“ 沈云卿没有否认,她耸耸肩站在江临身边,一脸单纯无辜,“我们只是来凑热闹的。“ 说完,她就拉着江临往后面走了走。 既然是来凑热闹的,就得有凑热闹的自觉,巴不得他们打起来才好呢! …… 县令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陈老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儿子杀了那么多人,难逃死罪。“ 尽管到了这个地步,陈老爷还是想为陈羽开脱,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不,不是这样的……这一定有什么隐情,县令大人,你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陈羽却说:“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杀了我吧。“ 他语音慵懒,表情颓靡,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般。 “至于尸体藏在哪……陈大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陈羽眼神一转,恨恨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别装了,你不累吗?” 如果说陈羽这辈子有什么最恨的人,那一定是他的亲生父亲。 陈老爷一惊,他问道:“小羽,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比起陈羽连杀自己三任夫人,陈老爷的伪善面具被揭开,更让大家惊愕。 第832章:陈夫人的死因 “是啊,我就是疯了。“陈羽朝着陈老爷步步走近,“我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你为我料理干净的,我的手沾满鲜血,你的手也干净不到哪去?“ 说到这儿,县令的脸色已经惊呆了,毕竟陈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羽,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羽的表情癫狂,“真不真假不假,你们去府上的湖泊里面挖一挖就知道了。“ 他说完这话,突然抽出了旁边官场手中的佩剑,对着自己的脖颈一横。 霎时,血溅了一地。 他倒下去的那刻,最后的眼神是留给谭泓的。 “小羽……“谭泓跑了过去,他心里千言万语,却不知说什么,“我没有告诉他们,不是我,不是我……“ “不重要了。“陈羽满脸都是血,“我这一生早该结束了。你以后一定要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啊。“ “一定要前程似锦……“ 陈羽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 …… 这场闹剧,随着陈羽的死,告一段落了。 只是,沈云卿还是没想明白,陈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按理来说,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从小生活优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们现在正站在陈羽的坟墓边上。 谭泓态度冷漠,“你们来干什么?“ 江临看了看四周,“陈家树倒猢狲散,你倒是没有离开。“ 从前,那些人有多尊敬陈家,现在就能把陈家踩得多狠,陈羽死后,陈老爷也疯了。 官差在陈家挖出了许多尸骸,伴随着尸骸的,还有镇魂之术,这在外人看来,无疑是最恶毒的行为了。 就连人死了,也不让其安生。 当伪善的面具被撕开,可见的都是不忍直视的恶毒。 但谭泓不一样,他自始至终都知道陈家的一切,也知道陈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热闹看完了,可以离开了。“ 谭泓的语气有些怨怼,如果这些人不出现,陈羽或许也就不会死了,所以他心底是埋怨江临的。 江临:“你和陈羽认识这么多年,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谭泓把手里的纸钱往盆里放下,“是啊,我比谁都清楚。其实陈羽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沈云卿凑了过来,“这话怎么说?“ 谭泓:“因为……“他顿了顿,说:“陈羽亲眼看见了陈老爷杀了他娘。“ “陈夫人不是死得很早吗?不……“沈云卿意识到这个说法不大好,“陈夫人不是生完陈羽不久后去世了吗?“ 谭泓摇摇头,“陈夫人是在陈羽十岁那年去世的。前些年,陈家还没有发达起来,陈老爷和陈夫人还是十分恩爱的,可就在陈夫人怀孕不久,来了个算命先生,说她克夫,影响陈家的财运……“ 听到这儿,沈云卿大概猜中了,“陈老爷担心自己的财运被陈夫人影响,所以在她生下儿子之后,陈老爷就对她下手了。“ “是的,陈老爷把陈夫人囚禁在了密室,对外却说陈夫人已死。“ 第833章:正好缺个马夫 谭泓说到这里,眼里是分辨不上来的复杂。 “陈老爷信奉鬼神,准确来说,这儿经商的人都十分信奉这些,自从陈老爷把陈夫人囚禁起来之后,他的生意就起势了。人啊,总是贪心不足,没赚到钱的时候,拼命想赚钱,赚到钱的时候,就想赚大钱……陈老爷亲手掐死陈夫人的时候,正是陈羽的十岁生日那天。“ 远处来的风,把火盆里的灰烬吹得到处都是。 这一瞬间,沈云卿仿佛能理解陈羽的心情了,当年的她,不也是亲眼看见苏菀死在自己眼前的吗? 那些岁月里,她对沈海的恨,不比陈羽对他父亲的恨少。 谭泓低笑了声,“可怜那陈夫人啊,死之后也是挫骨扬灰,不得安身。陈羽大概就是看到了那些,才会一步步变成恶魔。他厌恶陈家的金钱,因为每一分都沾着他娘亲的血。他厌恶每一个嫁进陈家来的女人,因为他不希望这些女人未来顶着陈夫人的名号……“ 沈云卿:“所以,陈羽用陈老爷杀害他娘的手法,把他的妻子给杀了,然后挫骨扬灰,不留尸骨。“ 谭泓把剩下的纸钱全部给丢进去烧了,“陈老爷就是担心陈夫人的冤魂怨念太重,这些年一直在广施善缘,他以为自己做一千件一万件好事,就可以抵过那一件恶事。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离开水瑶关的那天,下起了雨。 照这个样子下雨,估计很快就会涨洪水了。 沈云卿对江临说:“我们走吧。“ 这会,孙合从远处冒着雨跑过来。 “两位恩人,请等一等。“ 沈云卿:“怎么了?“ 孙合还是个半大孩子,说话喘着气,“我说过要报答你们的,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们一起离开?“ 沈云卿瞅了瞅江临,“你觉得呢?“ 其实她觉得这孩子倒也实诚,为了给姐姐报仇,不被金钱收买,敢于直面陈家,品性不错。 江临动了动手腕,把马车的绳子放下,“也罢,正好缺个马夫。“ …… 于是,孙合便成了这驾马的车夫,他个子不高,且看着瘦弱,人倒是挺能干的。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孙合自小和姐姐相依为命,什么苦差事没干过,这点小事还真算不了什么。 沈云卿坐在车里,她看着外头连绵不断的大雨。 “我们还要多久能到漠北?“ 江临:“不出意外的话,一周时间。“ 沈云卿想去看看绿萝了,也不知她躺在地底下,会不会觉得害怕,那么一个胆小的姑娘,会不会哭呢? “漠北苦寒之地,你说会有漫山遍野的鲜花吗?“ 江临记得,苏成离开之前说过,他会想方设法,在漠北满种繁花似锦。 半年时间过去了,这个春天,漠北会有鲜花绽放吗? “苏成说过,应该会有的。“ 沈云卿趴在窗口,“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漠北,也不知苏家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苏婳婳,她之前说过让我记得来看她,如今我真的来了,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 第834章:苏婳婳漠北第一勇士 漠北。 一周时间后,沈云卿和江临抵达了此地。 如苏成所言,他把绿萝葬在了漠北风景最好的地方,雪山脚下。 周围是连绵起伏的雪山,山脚是水流潺潺,周围是一片粉色的见春花。 沈云卿走到绿萝的墓碑前,上面刻着“苏成之妻:几个大字。 “绿萝,是我,我来看你了。你瞧这儿风景多美,是你想要的繁花似锦了。谁说雪地里长不出鲜花呢?只要有心,就能做到。“ “我这次没有看错人,苏成是真心爱你,以后啊,他会守着这片土地,也守护着你。“ “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云卿的手渐渐抚上墓碑,停在绿萝的名字上, “对不起,我答应过,让你这一生平安喜乐,究竟是我食言了,我没有做到。“ “如果还有来生,你不要再遇见我了,你好好地……过你自己的人生。“ “……“ 风从远处而来,夹杂着山上的雪花,落在沈云卿脸上,一片冰凉。 江临拿着披风盖在沈云卿身上,“等下要飘雪了,我们先回去吧。“ 沈云卿没有在此处久留,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哭。 “好,走吧。“ …… 漠北与北疆相邻,常有争端,所以苏家父子基本上时时刻刻守在城墙上,尤其是苏成,他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用,一心只想着保卫漠北,不肯休息。 苏夫人劝了许多次,苏成都不听,他这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苏婳婳看见沈云卿来了,她迅速地扑了过去,“云卿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沈云卿瞧着苏婳婳,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再过几年,定是倾国倾城之色。 她捏了捏苏婳婳的鼻子,“没想到长安郡主还记得我。“ 苏婳婳:“之前有人说你死了,害得我哭了好久好久。我就不信,我的云卿姐姐,怎么会死呢?“ 沈云卿笑了笑,“好了,和我讲讲漠北的趣事吧。“ “我们这的趣事可多了,虽然不如京城那么热闹,但还是挺好玩的。“苏婳婳拉着沈云卿的手,往外面走去。 “云卿姐姐,你看见那座雪山了吗?“ 苏婳婳手里指着一个方向。 沈云卿视力不大好,只看得见一片白色,这白光对她来说有些刺痛。 但她还是说:“嗯……看见了。“ 苏婳婳说:“我们这每一年都会举行一次狩猎大赛,据说在那座雪山里,藏着许多凶狠的野兽,谁若是能猎到那头虎王,谁就是我们漠北的第一勇士。“ 沈云卿:“听起来是挺刺激的,不过你这小姑娘也要参加吗?“ 苏婳婳拍拍胸脯,“那当然了,巾帼不让须眉。我哥哥那么厉害,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逊色!“ 沈云卿笑了,“那好吧,我到时候一定给你呐喊助威,希望我们的长安郡主能成为漠北第一勇士。“ 苏婳婳问:“这么说,你们会留下来吗?“ 沈云卿和江临,原本的打算是去北疆寻找神医,既然已经到了边界处,不如先去打听打听,然后再寻。 第835章:十年前的林神医 沈云卿:“会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 “那可太好了。“苏婳婳抓着沈云卿的手,“云卿姐姐,三天后,就是那场狩猎大赛了,你可一定要给我在场加油。“ 沈云卿摸摸苏婳婳的头,“长安郡主,你还真的要去啊?“ 她一直以为苏婳婳是说笑的,可看这小丫头的架势,像是十分认真。 苏婳婳气鼓鼓:“那当然了,我要向阿爹阿娘,还有哥哥证明,我是最厉害的!“ 沈云卿:“好好好,我一定去现场看你。“ …… 这段时间,沈云卿和江临都宿在镇北王府。 镇北王妃是个很爽朗大气的女人,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依稀可见她眉宇的英气,可见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女中豪杰。 她吩咐人把晚膳备妥,对江临致歉,“王爷勿怪,他们父子驻守一线边防,无法前来迎接。“ 江临的原意也并非兴师动众,“无碍,本王此次前来是轻装简行,原也不想叨扰,镇北王和世子都是对大齐尽心尽力之人,本王不会怪责。“ 若非沈云卿要来祭奠绿萝,江临是不打算留在镇北王府的。 镇北王妃其实也在猜测江临的来意,摄政王离京多时,关于他的行踪也是成迷,许多人在猜测他这是“私服出访“,目的是为了将那些心存反心之臣一网打尽。 可今日见了江临,镇北王妃才意识到,他只是陪自己的妻子散散心罢了。 “不知王爷和王妃,要逗留几日?我也好作准备。“ 江临和沈云卿还没开口,苏婳婳就说了,“阿娘,他们说了,要陪我玩一段时间的,自然是要待很久很久的。“ 镇北王妃点了点苏婳婳的头,“你啊你,真是胡闹。“ 江临:“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是为寻一位神医。不知镇北王妃有没有听说过?“ “神医?“镇北王妃想了会,“你们指的是何人?“ 江临:“就是那位能起死回生的林神医,据说他游走在北疆一带,所以我们过来会会。“ 镇北王妃:“林神医……我倒还真是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不过那是很多年前了。“ 江临眼中流露出惊喜,他原本还担心林神医只是一个传闻,或许没有这么一个人,没想到镇北王妃真的听说过,也就是说,世上真有林神医的存在。 那么沈云卿的身体也有救了。 “你是怎么听说他的?“ 镇北王妃叹了声,回想起来不大高兴,“那年我怀婳婳的时候,漠北和北疆之间争执颇多,好几次已经算得上是大动干戈了,最后一战中,老爷将那北疆将领逼迫到穷途末路,那么多人眼见着他横刀自刎。老爷给予了他生为将军的尊重,保留他的全尸送回去了,可可尸首运回去之后,他却活了……“ 沈云卿都不禁惊叹,“这……还有这么稀奇的事?“ 不过,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更稀奇,说出来也没人信。 这种起死回生的事,实在是诡异,若非亲眼所见,也不会信。 第836章:大美人夫君 镇北王妃:“没错,他活了。就是那什么林神医给救活了,更可恨的是,这些年来,他还屡次和我们作对。“ 说到这儿,镇北王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恨不得立刻上战场,把那个敌军将领千刀万剐。 江临:“所以说那个林神医是当真有此等起死回生的本事。“ “也许是吧,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婳婳已经快十岁了,那个林神医还在不在这一块,我们也不知道。“镇北王妃说,“我们会帮王爷留意一下他的消息的。“ “有劳了。“ …… 夜里,江临和沈云卿躺在床上。 从他们的视角上看,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夜空中的星星。 江临:“你今天也听到了,林神医是存在的,他不是一个传说。“ 沈云卿:“可镇北王妃也说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对江临来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更别说现在他的希望被点燃了,“穷我一生,倾我全力,总能找到的。“ 沈云卿没再说什么,她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能活多久都是赚到,只是她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她上辈子误会他至死,这辈子又错怪了他。 她该赔偿他一段幸福的时光才对。 想到这,沈云卿缩在江临怀里,“有个问题,我在水瑶关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江临眸色淡了淡,“在你离开我的第一年里。那会儿,伤口疼得厉害,便戒酒麻痹,久而久之,把自己的酒量倒是锻炼出来了。“ 他用一种极其轻描淡写的口吻说着,仿佛对那段煎熬的岁月已然忘去,不复存在。 此刻,沈云卿的侧脸正贴在江临伤口的位置,这伤,是她亲手所赐。 分别的第一年里,沈云卿昏迷了一年,江临带着伤撑了一年。 “江临,我为我那些试图逃离你的日子,感到十分后悔。“沈云卿知道,无论再过多久,无论经历什么,他依然是让她唯一心动的人。 沈云卿的爱,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江临。 即便是她那段自以为恨他入骨的日子,她也依然爱着他。 江临唇角弯了弯,“夜已经深了,睡吧。“ …… 一转眼就是三日后。 这天,是苏婳婳说的狩猎大赛。 沈云卿答应过苏婳婳,要来给她加油助威,于是乎,便带上江临一起了。 孙合也跟在他们后面,他是头一回来到漠北,满眼都是惊奇。 在漠北长大的人,个头体魄都比别的地方的人要高大威猛些,这儿推崇的美感也是强壮健硕。 当那一排光着半边膀子的男人,骑着马走出来的时候。 随着他们的出现,周围的一群小姑娘欢呼雀跃。 她们对感情的表达,也比其他地方的姑娘更为直接热烈。 沈云卿都被惊住了,“这……“ 江临咳了一声,示意他的王妃收回目光,“非礼勿视。“ 沈云卿:“放心好啦,我的大美人夫君,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你万分之一好看。“ 第837章:被人绑架 这会,苏婳婳也骑着她的小红马出场了。 苏家对子女的教育都是放心大胆让他们去做,不会和别的家庭那样,担心这担心那。 所以苏婳婳要来参加这狩猎大赛,镇北王夫妇是同意的。 孙合问:“小郡主,你觉得自己能猎到那头野兽之王吗?“ 苏婳婳穿着红色镶雪白的短袄裙,手里挥舞着小鞭子,她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那当然了,我可是要成为第一勇士的人!“ “噗嗤……“孙合看着苏婳婳这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 苏婳婳皱着眉头,“哼,你竟然敢笑我!“ 孙合忙道:“小郡主恕罪,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不和你说话了,比赛要开始了。“苏婳婳将头扭过去,她一甩辫子,朝着前面奔去。 沈云卿到底还是担心小姑娘出事,不过苏家那边也派了人跟着,应该挺安全的。 她对江临说:“既然我来都来了,不如也去凑个热闹吧。“ ……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最有活力的季节。 所有人都在拼命寻找那头花色斑白的大虫,只有沈云卿和江临在慢悠悠走着。 沈云卿想到了自己的宠物小白狼,“我突然想起,阿旺一个狼在家也挺无聊的,不如我们再猎一只,给它凑个伴吧。“ 江临:“行,看看有没有配得上我们阿旺的。“ 就当他们往里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有什么动乱,仔细听,是兵器相碰的声音。 江临皱了皱眉头,“不好,有刺客。“ 沈云卿一下子就想到了苏婳婳,“小郡主那边……“ 他们两个心下会意,齐齐朝着苏婳婳的方向寻去。 …… 此刻的苏婳婳,正在追那头大虫,她驾着自己的小红马跑过去。 突然,小红马踩到了什么,连人带马给翻了下来。 一瞬间,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数十个黑衣人。 苏婳婳还是头一次遇到刺客,“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刺客并没有对苏婳婳下杀手,只是把她打晕,扛起来就走。 等到苏家的人找过来的时候,苏婳婳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她的小红马和马鞭。 “郡主被刺客劫走了!“ …… 镇北王府。 因为苏婳婳的失踪,镇北王父子也赶了回来。 镇北王妃的脸色不好,显然是忧思过重。 苏成在劝她,“娘,你先别着急,妹妹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镇北王妃怎么能不着急呢?她的女儿才不到十岁,就这么一溜烟的功夫,不见了。 她叹气道:“你可一定要把你妹妹找回来啊,不然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前去查探的下人回来禀报。 “启禀世子,我们已经把整个雪山都找遍了,没有小郡主的踪迹。“ 苏成脸色凝重,“那就再去找。“ 沈云卿看了看他们,说:“没有找到,未必不是好消息,说明长安郡主并没有死于雪山之中,她是被人绑架了。“ “而且……“沈云卿眼眸转了转,“我怀疑绑架小郡主的人,是北疆那边的。“ 第838章:为救一人害百人性命 沈云卿这么一提,苏成也觉得十分可疑。 他道:“你说的不错,我也怀疑是北疆的那些人想拿我妹妹当人质。“ “既然是这样,那小郡主现在就是安全的,至少没有生命危险。“沈云卿坐下来,给镇北王妃倒了杯茶,“来,先喝杯茶缓缓。“ 沈云卿问:“苏成,你们最近和北疆在打什么仗?“ 苏成迟疑了会,这些军事机密自然不能随便说出口,但看了看站在沈云卿身边的江临。 连摄政王都没有意见,他也没什么好瞒着了。 而且在苏成记忆中,沈云卿这个女人的确是聪慧狡黠,非常人能比。 苏成说:“入春以来,是冰雪融化的时候,我们漠北占据了冰河的上游,水源丰富。而北疆雨水稀少,土地干涸,他们需要更多的资源,因此便屡屡来犯。可我们一旦开闸放水,就会导致下游的百姓被洪水淹没。“ 说到这儿,在场众人心里差不多明白了。 沈云卿心想,那些刺客就是北疆的人,他们把苏婳婳抓走,就是为了逼迫镇北王府妥协。 可镇北王府向来正直忠义,深受百姓爱戴。 于公来说,让他们为了苏婳婳一人的性命,开闸放水毁去百万房屋,让百姓流离失所…… 他们是绝对做不到的。 但于私而言,镇北王妃就苏婳婳这么一个女儿,还没有长大成人,她如何忍心呢? 当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 …… 事实如他们猜测的,不久后,北疆那边就来了密信。 密信的内容大抵就是,以苏婳婳一人为质,换开闸放水。 看完信后,镇北王妃一言不发,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 “这绝对不行!“镇北王把信摔在桌子上,“一旦开闸放水,将会有无数的百姓因此失去生命,我不能。“ 镇北王妃颤颤巍巍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是没说什么。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镇北王,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家国更重要的了。 对镇北王妃自己来说,她也不可能为了婳婳,害得那么多百姓丧命。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可是做出这个决定,镇北王妃的心里十分痛苦,可怜她的小女儿,刚才还一口一声喊着娘…… …… 沈云卿看这一家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选择了牺牲苏婳婳,这也是无奈之举。 她把信拿起来,认认真真地看了几遍。 “北疆那些人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不开闸放水,就杀了小郡主,并且把小郡主的骨灰抛向河水之中。“ 镇北王攥紧拳头,他咬了咬牙,背转过身,“婳婳,是为父对不住你了。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这句话,便代表着自己的决定了。 镇北王妃抹了抹眼泪,“这……我的女儿啊,怎么就没有办法了呢?“ 沈云卿想了许久,说:“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有点冒险。“ 因为沈云卿的一句话,在场人眼中都有了亮光。 尤其是镇北王妃,她连忙问道:“是什么办法?“ 第839章:北疆将军呼延恒 此刻,北疆军营。 苏婳婳睁开眼睛,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绑起来了,她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看到这房间里的人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走到苏婳婳面前,他像拎只小鸡一样,给她拎了起来,“你就是苏拓的女儿?“ 苏婳婳看了看这男人的装束,他领口有雪狼图腾,这意味着他是北疆人。 她自小就生长与漠北,在耳濡目染中,她知道北疆人性情粗暴,经常生杀抢夺,是人憎鬼厌的野蛮人。 她歪着头看他,“你又是谁?“ 男人:“我是北部营的将军,我叫呼延恒。“ 苏婳婳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生气了,她气得鼓起嘴,“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坏蛋!“ 她经常听到这个名字,呼延恒在她印象中,就是个烧杀抢虐、无恶不作的恶霸,是坏人头子! 呼延恒笑起来,“你既然知道本将军是恶霸,那你就该害怕。“ 苏婳婳:“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小丫头。“呼延恒捏着苏婳婳的脖子,这小女孩小小矮矮的,眉目间流露的气息倒是和苏拓那老家伙相似,怪不得是父女,一样的讨人厌。 苏婳婳抬头瞪着呼延恒,道:“你这一大把年纪的人,面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还得把我绑着,这说明你很无用,我才不要怕你。“ 呼延恒:“小丫头,你知道上一个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的人,怎么样了吗?“ 苏婳婳有些好奇,“怎么样了?“ 呼延恒:“尸体挂在城墙已经风干成人皮了。“ 苏婳婳听到这话,原本气鼓鼓的脸突然间变了,一下子哇哇大哭,“呜呜呜呜……我要回家!“ 这哭声把呼延恒给惊到了,他还以为这小孩有多嚣张呢,原来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只不过他没面对过这种事,不知该怎么处理。 他把苏婳婳放在地上,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吼了一句:“别哭了!“ 苏婳婳被这一吼,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我要回家!“ 这小孩子哭声闹得呼延恒心烦,他抓了抓头发,“来人!“ 两个士兵走过来,“呼延将军,请问有什么吩咐?“ 呼延恒指了指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苏婳婳,“把她处理一下。“ “处理?将军的意思是……杀了?“ 苏婳婳听到这句话,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停了一下,委屈地看着他们,然后又继续哭了起来,这回哭得更凶了。 呼延恒忍无可忍:“你闭嘴,不许哭了!再哭我就剁了你!“ 苏婳婳抹了抹眼泪,大概是她自己也哭累了,“我饿了,我想吃糖。“ 这简直让呼延恒头疼,要不是为了拿这小孩当人质,他早就把她扔去喂狼了。 …… 夜幕降临后,呼延恒把苏婳婳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里。 苏婳婳看着四面的铜墙铁壁,心里更难过了,她想回家,她不想待在这里。 阿爹、阿娘,你们什么时候来带我回家呀? 第840章:对北疆如此了解 苏婳婳抱着自己的双膝,蹲在角落里。 从小养尊处优的小郡主,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她心里很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看守的士兵走了过来,在苏婳婳前面放了一碗水。 “是我。“ 苏婳婳听这声音有点熟悉,她抬起头来,看过去。 “云卿姐姐,你怎么来了?“ 沈云卿把帽檐压低一点,她是混进来的,“嘘,小点声。“ 苏婳婳:“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沈云卿点了点头,“小郡主,你先不要着急,我们都在想办法,你在这里不要激怒北疆人,我很快就会来救你出去的。“ 她伸手进去,在苏婳婳掌心放了一颗糖。 “别怕。“ 苏婳婳点了点头,“好,云卿姐姐,我听你的。“ …… 沈云卿不能在此地久留,她主要是来看看苏婳婳是否平安,然后再商讨救援计策。 就当沈云卿转身离去的时候,夜晚巡逻的士兵走了过来。 “站住!“ 沈云卿后背泛着冷汗,听着那脚步声渐渐靠近。 那人对着沈云卿喝道:“干什么的?“ 沈云卿脸色镇定,“送饭的。“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 士兵查看了一下令牌,“行了,走吧。“ 沈云卿长松了一口气,孙合那小子没别的什么长处,仿制物件还是挺厉害的,这令牌就是假冒伪品。 …… 离开北疆军营后,沈云卿奔到了江临面前。 江临原本是不同意让沈云卿去的,可奈何她不听劝,“有没有受伤?“ 沈云卿摇头,“没事。“ 苏成站在旁边,一脸迷惑,“王妃,你似乎很了解北疆军营的部署?“ 沈云卿当然是了解的,如果不了解,她也不会冒险夜探军营。 前世,沈云卿作为摄政太后的时候,北疆一直是她的心头患,她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派出各种间谍、奸细……安插进去北疆内部,咳咳……虽然说这种方式不太道德,但效果好啊。 因此,沈云卿对北疆军营的了解,不比苏成苏拓父子少,甚至她还知道军营里哪些人是奸细。 “算是略有了解吧,不过这不是重点。“沈云卿话锋一转,想把这个话题转移过去,“我见过小郡主了,她人没有受伤,当务之急是把她劫出来。“ 一提到劫救苏婳婳,苏成的心离开就提了起来,“怎么救?“ 沈云卿把图纸拿出来,“这是他们的内部构造,小郡主被关在这个地方。“ 她手点了点。 苏成有些诧异,“你是看了一遍,就完全记住了?“ 他们和呼延恒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也没沈云卿知道的这么清楚。 沈云卿点了点头,“这儿是他们的粮仓。明天的风向特别有力,我们放一把火,把粮仓给烧了,迫使他们转移注意力。与此同时,提前准备一批人马从这个门进去……“ 苏成听后,觉得此举可行,但就是有点冒险。 沈云卿:“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得找几个伸手不错的人先潜入军营,确保小郡主的生命安全。“ 苏成自告奋勇,“我可以自己去。“ 沈云卿摇头,“你不行,北疆的士兵都知道你的脸,得找生人。“ 第841章:潜入军营 苏成心知自己的这张脸,若是一踏进去,就会被认出来。“那……“ 江临:“我去吧。北疆人没见过我。“ 苏成:“王爷千金之躯,我们怎能让王爷犯此大险?“ 江临拍了拍苏成的肩膀,“你我二家多年交情,你我也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你妹妹与我妹妹没有区别。“ 因为绿萝的死,苏成对江临等人一直心存芥蒂,可此刻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心眼小了。 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他怎么能钻牛角尖呢? 苏成作揖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 沈云卿的原意并不是让江临去,但眼下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她把布防图交到江临手里。 “你和小郡主都要平安回来。“ 江临:“我答应你。“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江临不能在此地耽搁太久,他带上沈云卿给的东西。 虽然江临也很疑惑,沈云卿为什么对呼延恒的军队了解得这么清楚,但他知道,她不会骗他。 夜里,巡逻的士兵没半个时辰一换。 江临打晕了一个士兵,换上了他的衣服,混了进去,他随着这行人,走到了呼延恒的军营门口。 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里面的谈话。 呼延恒的头疼得厉害,“我这老毛病有犯了。你们这群庸医,到底有没有用?“ 好几个大夫,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将军恕罪。“ 呼延恒看着桌上的药,“就知道开一些没有作用的药,本将军留着你们干什么?“ 他把东西全部给砸了,“滚,都滚出去!“ 呼延恒的侍卫已经习以如常了,这些年来,他的旧疾时常发作,每每发作一次,不死几个人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呼延恒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只是把这些庸医给赶了出去。 呼延恒锤了锤自己的头,他问侍卫,“让你们去找林神医,现在有消息了吗?“ …… 江临正站在外头,听到“林神医“几个字的时候,他注意力凝聚起来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镇北王妃口中那个被起死回生的人,应该就是呼延恒。 对呼延恒来说,林神医救了他的命,现在也只有林神医能救他的病了。 他捂着头,说:“找了那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回禀将军,据探子说,在皇城附近有林神医的消息。“ 呼延恒问:“此言当真?“ “不确定那人是否为林神医,但有消息说是来了一位神医,救了好几条人命。“ 呼延恒眼神深了深,“林神医这个人,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成迷,不过他既然出现了,那我就能找到。“ 说到这儿,呼延恒站了起来,打算去苏婳婳的牢房看看,不知为何,他心里不太安。 …… 路过江临的时候,呼延恒停了停脚步,他眼神扫过去,“你……出来。“ 江临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发现了,他老老实实站出来,“属下在,将军有何吩咐?“ 呼延恒瞧着江临面生,“你什么时候来的?本将军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第842章:不忍心 江临冒充的这个人是有身份的,他回道:“属下是半个月前入营的,将军瞧着面生也正常。“ 呼延恒走进了几步,他的手搭在江临肩膀上暗暗用力,见江临一直稳如泰山,“叫什么名字?“ 江临:“属下名叫张生。“ 呼延恒问了问自己的侍卫,“最近有张生这么一过新兵进来吗?“ 侍卫查了查,“回禀将军,有。“ 呼延恒点了点头,他笑了笑,“张生是吧,不错,你是个好苗子。“ 江临:“谢将军夸赞。“ “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呼延恒朝前走去。 江临自觉跟在呼延恒身后,他们一起去了关押苏婳婳的牢房。 呼延恒:“把门打开。“ 江临接过钥匙,把牢门打开了。 苏婳婳一看见江临在,差点就要出声了,她记起云卿姐姐的嘱咐。 呼延恒站在苏婳婳面前,“小丫头,你猜你爹会来救你吗?“ 苏婳婳:“当然了,我爹那么爱我,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呼延恒等着苏拓开闸放水呢,“可我给了你爹三天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还没有动静,你说我该不该给他一点提醒呢?“ 苏婳婳瞧见了呼延恒眼中的阴狠,她感知到了危险,“你想干什么?“ 呼延恒:“比如说用你的一只手、或者一只脚……去提醒提醒苏拓,怎么样?“ 江临站在呼延恒身后,如果呼延恒要动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制服呼延恒。 但这个方法,俨然会打破他们事先的一切计划。 苏婳婳瞪着圆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望着呼延恒,“你真的要砍断我的手脚吗?“ 呼延恒:“小丫头,你害怕了吗?“ 他一手提起苏婳婳往外头走。 苏婳婳感觉自己悬空,她叫道:“呼延恒,你这个大坏蛋!“ 呼延恒把苏婳婳放在刑桌上,“是砍右手好呢,还是砍左手好呢?“ 苏婳婳吓得快哭了,但她想起云卿姐姐说的话,不要激怒北疆人。 她只好闭起眼睛,“你如果非要砍我的手,那你下手快一点,不然我会哭得很厉害!“ 小丫头像个糯米团子一样,缩在那。 呼延恒身经百战,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可不知为何,他对这小丫头有些不忍心了。 如果他也有一个女儿,应该也会和这小孩一样可爱吧。 “你求我,我就砍得快一点。“ 苏婳婳:“我才不要求你,你都要砍断我的手了,我不要和你说话!“ 小丫头奶声奶气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笑。 呼延恒原本头疼得厉害,这会儿倒是不怎么疼了,他把苏婳婳丢在地上,“我再给苏拓一天时间,如果他还不答应的话,到时候,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苏婳婳心里委屈,骂了无数遍:呼延恒大坏人!!! 呼延恒离开的时候,命令侍卫看守严密,“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要了你们的命!“ 他们都知道苏婳婳此人的重要性,当然不敢马虎。 眼下夜色已深,周围火光摇曳。 苏婳婳缩在牢房的墙角里,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第843章:呼延恒追过来了 呼延恒离开之后,江临也跟着离开了,他有暗中观察这边的地形,不得不说,沈云卿已经提前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她了解北疆,远甚于苏成父子。 沈云卿了解呼延恒的习惯,知道他行军打仗的方式,知道这军营里每隔多久换一班岗,知道弱点在哪里………… 可明明沈云卿也是第一回来到这里,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 江临带着这些疑惑退下去了。 翌日,黄昏,刚好半黑的时候。 随着天边的火光一点一点亮起,江临知道苏成那边的人动手了,开始烧毁他们的粮仓。 江临眸中精光一现,他趁着这些人都去救火的时候,拿出钥匙开了牢房的门。 “现在和我离开。” 他一手抱起苏婳婳,翻身上了马。 这一路遇上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要从这里单枪匹马闯出去,不见点血是不行的。 江临问苏婳婳:“小郡主,你见过杀人吗?” 苏婳婳摇摇头,她没有见过杀人,只见过猎杀动物,“你也会杀人吗?” 在苏婳婳印象中,这位摄政王一直是很温和的人,他好似永远不会生气,也不会打打杀杀。 “我会。” 说话的间隙,江临的剑下已经死了一个人。 血有点溅到了苏婳婳的眼睛,她差点叫出来。 有个士兵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他们要逃走了!!!” 江临的神情被掩藏在夜色中,他扬鞭而去,,踏着地上的累累尸骨,不曾半点犹豫。 …… 与此同时,呼延恒的粮仓被烧得差不多了。 今天,沈云卿是算好了风势,才让苏成放了这一把火。 “你们的人去接应王爷了吗?” 苏成答:“早已经准备了。” 沈云卿有点不放心,决定亲自去看看。 …… 此夜无月,天边一片红光。 北疆天干地燥,大风四起,将那一片火吹得到处都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此言不虚。 呼延恒根本没料到有人能偷袭到自己的粮仓,粮食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东西,如果连饭都吃不饱了,将士们怎么去作战? 他眼下只想快点扑灭这场火。 直到有人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苏婳婳被人劫走了!” 呼延恒这才意识到,火烧粮仓只是声东击西,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劫走苏婳婳。 “还不快去追!必须要把苏婳婳活着追回来!” “是!” 漫天火光之中,江临策马而过,他的剑刃上沾满了血。 苏婳婳还是头一回经历如此刺激的事情,对她而言,恐惧还在其次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家了?” 江临知道,只要越过这片原野,就到了漠北的地盘,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候,呼延恒等人已经追过来了。 苏成派来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准备好弓箭,对准呼延恒那边。 沈云卿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弯弓待发了,她躲过旁边一人的弓箭,对准不远处的呼延恒。 从前,她只在书信上见到此人的名字,没有见过呼延恒的真人,今时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沈云卿的手一松,那带着火光的箭朝着呼延恒而去,正好刺中了他身下的马。 马吃痛弯腿下翻,呼延恒跟着摔了个跟头。 沈云卿唇角一侧勾了勾,“看来,我的箭术还不错。” 第844章:北疆皇城 眼前,是随风飘扬的芦苇荡。 江临策马从芦苇荡而来,晚风把他的衣袍吹得飞扬。 他的身后是漫天火光,身前是浅笑伊人。 沈云卿知道,她的夫君一定会平安归来,踏着无边夜色,以血色为舞成诗。 苏婳婳一下马,就扑进沈云卿怀里哇哇大哭,“云卿姐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她哭得一抽一抽,气都不顺了。 沈云卿知道,像苏婳婳这种自小在父母宠爱里长大的小丫头,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可算是吃尽了苦头。 “好了好了,不怕了,我带你回家。” 苏婳婳有很多话想说,“云卿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个呼延恒大坏蛋有多可恶,他还想砍了我的手和脚,实在太可怕了……呜呜呜……” 沈云卿检查了一下苏婳婳的手,“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幸好你们救我出来了,不然我就要死在那个大坏蛋手里了!”苏婳婳一边委屈,一边愤怒。 沈云卿敲了下苏婳婳的头,“这次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看你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乱跑?” 苏婳婳委屈地低下头,上次她就是太急功心切了,才会追着往山里面跑,中了北疆人的圈套。 她记得这个教训了,日后不会再犯了。 …… 苏婳婳被救回来的第三天,江临和沈云卿就打算离开了。 这一次,他们是要进北疆皇城。 路上,他们打扮成普通北疆人的模样。 沈云卿:“你真的听到呼延恒说,林神医在皇城吗?” 江临点了点头,“看呼延恒的样子,他们也在找林神医,不会是假的。” 沈云卿走在江临身侧,她能够感觉得出来,江临对于寻找林神医的态度特别激进,他是把希望都放在林神医身上了。 可这样下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沈云卿担心,她的身体若是痊愈不了,江临怕是会疯掉。 “你在想什么?”江临见沈云卿在发呆。 沈云卿:“没……没什么,我只是走累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他们选择步行进城。 “那我们休息一会吧。”江临带着沈云卿走到附近的一个面摊,坐下。 北疆人喜欢吃面食,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面条。 沈云卿有些吃不大习惯,她放下碗筷,往旁边的街道看去。 只见一紫衣姑娘骑着马飞快而来。 “让开!都让开!” 她嘴里叫嚣着,态度十分恶劣。 沈云卿看这紫衣姑娘的穿着打扮,可知她不是寻常人,非富即贵。 这纨绔子弟嚣张跋扈的事情多了,沈云卿习以为常。 可这紫衣姑娘的马后面还用绳索拖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都是伤。 “她……”沈云卿仔细看了看,“她是竹儿。” 江临:“你认识那个人?” 沈云卿点点头,竹儿是她在江南时候的丫鬟。 在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是齐钰安排竹儿照顾沈云卿的,后来,沈云卿因为误会江临,决定跟着齐钰逃离江南,也是带着竹儿在身边的。 第845章:紫宁公主 后来,是在那个闹鬼的客栈里,冷言失踪了,竹儿也失踪了,最后沈云卿也失踪了。 如今回想起来,沈云卿都有些后怕,这一切都是贺兰穆做的局,他把这些人都弄失踪了。 沈云卿原以为竹儿已经死了,倒是没想到竹儿还活着,而且出现在了北疆。 江临:“那我们要出手相救吗?” 沈云卿摇了摇头,“此时出手太过招摇了,我们是大齐人,在北疆得尽量低调。而且再说了,我和竹儿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我没必要为了救她冒险。” 江临也没说什么,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沈云卿是一个理智到可怕的人,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而他们彼此所有的不理智,都是在面对对方。 身边的人在窃窃私语。 “那不是紫宁公主吗?她不是前段时间被禁足了,怎么又出来了?” “谁知道呢?紫宁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陛下哪里舍得真心惩罚她?” “咳,紫宁公主跑出来了,那我们可就遭殃了。” “快收拾收拾回去吧。” “……” 沈云卿从这些人嘴里,可以听出来,那个策马而过的女子是北疆公主。 “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公主。” 她看这周围的人纷纷逃窜,像是见了魔鬼一样,可见紫宁公主真的很可怕。 “要不,我们也走吧。”沈云卿对江临说。 “嗯。”江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带着沈云卿离开了。 结果沈云卿刚站起来,那紫宁公主手中的鞭子已经挥过来了。 紫宁公主是无差别伤人,见到人就打,这么多年了,反正所有人都得让着她、任她处置。 江临眼疾手快,他抓住那鞭子,稍一用力,往回送去。 紫宁的劲没收住,差点摔下去,顿时,她的气焰就上来了,“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公主无礼!” 沈云卿心道不妙,他们本想避开麻烦,可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下是真的避不过去了。 江临转过身去,淡淡看向紫宁。 “草民无意伤及公主。” 他虽低着眸,但气质可丝毫不卑微。 紫宁的目光有些愣住了,她在皇城待了十八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尤其是他给人的感觉,和别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紫宁的声音加重了些,“你叫什么名字,敢对本公主无礼?” 江临:“区区贱名,不值为公主所听。” 他的话音落下,拉着沈云卿就要离开。 紫宁更加生气了,她手中的鞭子再次甩过去。 “你给本公主站住!” 这回,江临攥着鞭子没有放手了,“不知我等做错何事,以至于公主几次三番伤人?” 紫宁:“呵。本公主心情不好,想打人就打人。你管得着吗?” 江临最厌恶此等胡搅蛮缠之人,眼下是想走走不掉。 沈云卿看这个紫宁公主也不是好惹的货色,“我们只是普通百姓,绝无对公主不敬之意,还请公主放我们二人离去。” “你又是什么人?”紫宁瞅了瞅沈云卿,下意识不喜欢,她对于年轻貌美的姑娘,就是看不惯。 第846章:公主的腰带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 沈云卿从紫宁的眼神里,也看出了嫉恨之意,她心道不妙,这该死的公主,难不成是看上了江临? 沈云卿刚这样想,紫宁就说:“来人,把这两个以下犯上的人,抓进公主府去!” 江临的手搭在腰间,就当他要拔剑的时候,沈云卿扯住了他的衣袖。 如果这时候打起来,他们的身份就暴露了,大齐人在北疆只会是死路一条。 …… 因此,江临和沈云卿被带到了公主府。 紫宁是年纪最小的一位公主,也是最受北疆皇帝宠爱的公主。 所以她的府邸是竭尽奢华,一草一木都金贵无比。 紫宁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二人,“你们知道,得罪本公主的下场是什么吗?” 江临语气冷然:“我二人自问没有得罪公主。” 紫宁生来骄纵,她享受所有人臣服自己的快乐,绝对不允许有人忤逆,若非这人的相貌实在符合她的心意,她也不会对他如此“客气”了。 “看来你们是嘴硬了。”紫宁喝了一声,“来人,教他们一点规矩。” 好几个下人一起围过来。 江临根本没放在眼中,他不过三两下,就卸掉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紫宁:“你……你怎么敢对我的人动手?” 趁着紫宁愤怒的时候,江临制服了她本人,他手中的匕首比在紫宁脖子上,“公主,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脾气。” 那锋利的刀刃,再靠近一点,就能割破紫宁的喉咙,她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你放开我!” 江临:“我们的本意不想伤害你,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现在,一切都按照我说的做。” 紫宁到底还是贪生怕死,“好好好,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江临:“让你的人准备马车在外面等着。” 紫宁答应了,“好。” 江临:“我们离开之后,你不许派人来追,也不许大肆宣扬。” 紫宁:“好,我都答应你。” 沈云卿瞅着紫宁不像是个老实人,她上前一步,扯下了紫宁的腰带。 珠翠掉了一地。 紫宁慌忙抓紧自己的衣服,恨恨地瞪着沈云卿,“你想干什么?” 沈云卿手里抓着紫宁的腰带,笑了笑,道:“我实在担心公主你会出尔反尔,所以拿个东西安心些,如果你再派人来追的话,我可就把公主的腰带公之于众了,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可就不好说了。” 紫宁气得脸色涨红,“你们真是卑鄙!” 江临的刀近了一些,“公主,请注意你的言辞。” 沈云卿笑了笑,用卑鄙来打败嚣张,不是很好吗? 她好歹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在乎这几句辱骂? 而且沈云卿这人,向来是没什么品德可言的,她不在乎是否高尚卑劣,只要管用就行了。 很快,江临和沈云卿就上了马车。 紫宁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气得在屋子里直跺脚。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十几个人,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本公主要你们何用?” 第847章:五百两一个人 地上这些摔得七倒八歪的人,艰难地爬起来。 “公主恕罪,实在是那家伙身手太厉害了。” “废物!一群废物!”紫宁把东西砸了一地,“本公主花那么多钱养着你们,可你们倒好,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那我们要不要去追……” 紫宁捏着拳头,道:“当然要追,这口气,本公主咽不下去!” “好,小的们这就去追!” 紫宁美丽的脸起了怒意,“谁让你们现在去追了?” 她一想到那女人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贴身腰带,心里就气得不行。 “公主,那什么时候去追?” 紫宁挨个敲了敲这些人的脑袋,“你们就不懂偷偷去追吗?” “好的,小的遵命!” 紫宁咬牙切齿道:“再让我抓到那个女人,我一定将她大卸八块!” …… 此时,沈云卿已经把紫宁的腰带给丢了,她托着腮说,“来这里的头一天,就遇上了那个野蛮公主,真是晦气。” 他们从马车上跳下来。 江临:“按照紫宁那个记仇的性子,如果不出意外,她肯定会派人追杀我们。” 沈云卿:“这北疆皇城不小,紫宁要追上我们,势必会兴师动众,她一个公主做这种没有牌面的事,也不怕丢人。” 她拍了拍马屁股,把这马车给赶走了。 眼下,天色已经黑了。 沈云卿和江临进了附近的客栈。 江临把地图拿出来,“我们现在已经在皇城的中心地段了,这儿是北疆最繁荣最富裕的地方,也是消息最灵通最方便的地方。” 沈云卿:“可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听到什么林神医的消息。” 她倒不是怀疑没有林神医这个人,只是觉得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江临有一种特别的坚持,“虽然还没找到,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好吧。”沈云卿摸摸肚子,“我有些饿了。” 江临:“我去叫小二送点吃的上来。” …… 很快,店小二便把饭菜送上来了,“二位请慢用。” 沈云卿看了看饭菜,鸡鸭鱼肉都有,而且色香味俱全。 为了不引人注意,沈云卿和江临特意选了这家看上去比较简陋的客栈,可这儿的饭菜倒是做的得不比大酒楼的差,甚至连装菜的碟子都是上品。 沈云卿拿筷子随意夹了夹,她对江临摇了摇头,低声说:“这菜有问题。” 他们对视一眼,心下明白。 过了一会,他们俩都趴在了桌子上,看上去是在熟睡。 没多久就有脚步声传来,还是那个店小二。 “二位客官,你们睡着了没?” 店小二是在试探,问了几遍后,见他们没有反应,这才招了招手,“进来吧。” 三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推门进来,臂膀上刺着纹身,手里都扛着刀。 他们瞅了瞅,道:“这次的货色不错啊。” 店小二说:“那当然了,可是近半年里最好的货色了,怎么着得给个五百两银子吧!” “五百两,你莫不是在抢钱?”光膀子大汉有些生气,“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一百两一个人头。” 第848章:黑店 店小二可不依了,“之前都那些能和今天都比吗?一口价说死了,五百两一个人,你要是给的话,就把人带走,不给都话,你就自己走。” 这几个大汉犹豫了会,到底还是答应了,“行行行,五百两就五百两。” 店小二:“放心吧,你们绝对不会亏,这两个无论是谁,可都是能赚大钱的人。” 就当大汉的手要碰到的时候,江临睁开了眼睛,一掌打在他肩上。 江临按着这大汉的脖子贴在饭桌上。 店小二看着他们醒了,他明明看见他们俩动筷子吃了的。 “怎么会……你们不是昏迷了吗?” 沈云卿也站了起来,她本就精通药理,尤其是各种毒药。 从这些饭菜被送上来的那一刻开始,沈云卿就看出里面下了很重的蒙汗药,“你们这原来是给黑店啊!” 这几个光膀子的大汉一窝蜂上前来,奈何根本不是江临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趴下了。 店小二是个机灵人,眼看着自己这边不是对手了,他顿时就怂了,想跑出去。 江临当然不会让他给逃了,随意抓起一根筷子掷出去,打在了店小二的腿上。 店小二跪了下来,“大爷饶命啊!!!我只是个跑腿卖命的,你们行行好,放我一条性命吧!” 江临:说吧,你们这黑店开了多久了?” 店小二:“没……没多久,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云卿看这些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干这个勾当很多次了,这些江湖流氓最是会扯谎。 她对江临说:“你这样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沈云卿走过去,直接把那凳子扣在店小二的脖子上,压得他趴在地上,她捡起旁边光膀子大汉掉的大刀,就放在凳子上。 “我本来是个不爱管麻烦事的人,你这店黑你多少人,我也不关心。可你好死不死,偏偏把主意打在我们身上了,那就是你运气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这把刀,轮流拍了拍这些人的脑袋。 “天子脚下,你们都能干这种人贩子谋财害命的勾当,胆子不小啊!”沈云卿话锋一转,“一般这么胆大的人,背后都是有靠山的,你们的靠山是谁啊?” 因为沈云卿的这句话一出,店小二瞬间变了脸色,一片铁青。 他不禁一个哆嗦,“没……我们只是想赚点钱罢了,没有害过命。” “别来转移话题。”沈云卿知道,人贩子这行可是暴利,也是最缺德的勾当,死了都是要下阴间地狱十八层的。 “老实交代,背后的靠山是谁?” 她手中的刀一落,扎在店小二的大腿上。 “啊!疼……”店小二痛呼出声,他原以为这女子只是来吓唬吓唬自己的,没想到她是动真格的。 “我说我说……” 沈云卿把刀给抽了出来,她坐在店小二面前,冷眼看着。 “是紫宁公主。”店小二缓了缓,“我们都是给紫宁公主办事的……” 沈云卿挑了挑眉毛,“你此言当真?” “我绝对不敢骗你们!” 第849章:真假紫宁 沈云卿在离开客栈之前,给这些人都服用了软骨散,日后这些人可就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了,要想干坏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动不动得了。 江临问她:“你相信他们背后的人是紫宁?” 沈云卿摇头,“在这种场合下招认出来的,多半是假的,想拿紫宁来掩饰什么。” 虽然说沈云卿对那个嚣张跋扈的紫宁公主很是恶感,但她看得出来,紫宁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她哪里会懂这种赚钱的勾当? 江临:“北疆皇城里都存在这样的黑店,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支持,而且那人很有可能就是皇宫里的。” “不管这些事了。”沈云卿眼睑垂了垂,“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吧。” 如果林神医真的在这里的话,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们从那客栈出来也有一段距离了,眼下夜幕已至,得找个容身之所才是。 这时候,沈云卿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停住脚步。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江临点了点头,“好像是女子的哭声。” “这大晚上的荒郊野外,配上女子的哭声……”沈云卿故意做了个惊悚的表情,“你说我们会不会遇上了鬼啊?” 江临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不会,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他们循着那女子的哭声走了过去,找到了一简陋的木屋。 沈云卿和江临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去。 她捏着自己下巴,想了想,“哭声确实是从这屋子里面传出来的。这大晚上的,太可疑了。” 江临用剑劈开了门口上挂着的锁。 门打开了,一缕淡淡的月光照了进去。 沈云卿看见,在这房间的角落里,绑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她嘴里被塞着棉布,手和脚也被绑得死死的。 一双眼睛含满了泪光,楚楚动人。 “呜呜……” 从女子的口型可以看出来,她在呼救。 然而,最令沈云卿惊讶的是,这女子的相貌,和紫宁公主的一模一样。 “紫宁?”沈云卿脸色难堪。 江临也十分诧异,不久前,紫宁不是在她的公主府吗?怎么就沦落到这荒郊野外了。 他和沈云卿对看了一眼,都十分迷惑。 沈云卿走过去,把她嘴里的棉布取下来,“紫宁公主,一会不见,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位“紫宁公主”眼眶含泪,“求求你们救救我……” 沈云卿看她的神情,像是从来没见过自己。 据沈云卿了解,紫宁那个小霸王是绝对不会这样苦苦哀求的。 “你不是紫宁。” 沈云卿后退一步。 女子急道:“不,我是紫宁,我是真的紫宁公主。” 江临也发现了她和紫宁的不同,“这和我们之前看见的那位紫宁公主,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沈云卿心里也满是疑惑,他们这些天,倒是遇到一连串的怪事了。 她蹲下来,看着面前自称为紫宁的女子,问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女子急切地说:“我是紫宁,只要你们救我出去,我父皇一定会重重有赏的!” 第850章:证明自己的身份 沈云卿给这位不知真假的紫宁公主松了绑,“好好好,你是紫宁行了吧。” 紫宁见他们并不相信自己的身份,解释道:“我真的是紫宁公主。” 沈云卿并没有这么容易地相信一个人的话,“你说你是紫宁公主,那么你一个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紫宁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半个月前,我在一次出宫游玩中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那些恶人把我从山顶上推下来,是我自己命大挂在了树上,这才活了下来。我就想沿着原路走回宫里……” 她说着说着开始抽泣,“谁曾想,走到半路的时候,遇到几个人贩子,他们把我关在这里,说是等下就要过来把我卖出去……” 听到“人贩子”的时候,沈云卿和江临不约而同想到了黑店里的那些人,如果他们没把那些人解决掉,估计这个“紫宁公主”就被卖出去了。 沈云卿:“我们相信你是紫宁公主也没什么用,关键是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吗?” 现在公主府的那位紫宁公主嚣张跋扈,沈云卿也希望她是假的,眼前这位是真的。 “紫宁”面露难色,她找了找自己身上,发现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物件。 “我……我不知道。” 沈云卿:“我现在告诉你,紫宁公主府上已经有一位公主了,她的容貌身材和你一模一样,你如果拿不出证明自己的物件,只会被当做疯子和冒牌货,到时候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紫宁”哭得更厉害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明明我才是真正的紫宁。” 沈云卿默默站开了,让这位紫宁先哭一会吧,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劝慰哭泣中的人。 她偷偷问江临,“你觉得这个是真的吗?” 江临也不好说,他看眼前这个紫宁,和之前那个紫宁,简直是一模一样,分不出真假。 再就是,他也没有认真观察过之前那个紫宁公主。 “说实话,我看不出来。” 沈云卿抱着双臂,叹了一声,“那我们怎么办?”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遇上这种事。 “紫宁”担心沈云卿要离开,不管她了,忙走过去抓着沈云卿的手,“求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们是好人。” 沈云卿:“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好人?” 难不成她现在长得越来越像一个好人了吗? “紫宁”言辞恳切地说:“只要你们把我送进皇宫,北疆皇上一定会大大封赏你们的,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你们救了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大概是她觉得道德绑架无用,打算拿金钱来诱惑了。 沈云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什么都不缺。” 为了一个真假难分的紫宁,去惹麻烦,沈云卿是闲的没事做吗? 她才懒得管这档子烂事。 “紫宁”眼神有些绝望,她眼眶泛红,哽咽着说:“如果你们都不肯帮我的话,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我求你们了,帮帮我吧……” 第851章:林神医的消息 沈云卿可是利益至上者,对她没什么好处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去掺和? 再说了,眼前这个紫宁公主,嘴里有多少句真话多少句假话,也未可知。 沈云卿说:“我们能如何帮你?你连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紫宁”:“只要我能进宫见到父皇,他就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公主。” 沈云卿:“照你这个说法,你的父皇能够认出你,可那位假紫宁现在不是经常见你父皇吗?你父皇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啊!” “紫宁”:“那是因为她有着和我一样的脸,如果我们当面对峙,她一定会露馅的。” 沈云卿是不想掺和到这摊子烂事里面,她也不关心谁是真公主谁是假公主。 可无论沈云卿和江临走到哪儿,“紫宁”就跟到哪儿,他们怎么甩也甩不掉。 就这样过了一天。 “紫宁”发现他们在找一个被称为“林神医”的人,她说:“或许我能帮你们找到他。” 江临皱了皱眉头,“你此言当真?” “紫宁”:“当然是真的。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天花,就是被神医给救好的,他还给了我一个信物,我若是旧疾复发,可以通过信物找到他。” 江临神情有些激动了,“那你的信物呢?” “紫宁”耸耸肩,“信物当然在公主府上,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只要你们帮助我回去,我就帮你们找到到林神医。” 沈云卿斜着眸光,“你当真不是在诓骗我们?” “紫宁”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我若是骗你们,就不得好死!” 发誓的时候,她表情真挚言辞恳切,十分认真的样子。 “紫宁”见沈云卿不相信,她转身看向江临,“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可以找到林神医。” 她怕他们不信,把自己左袖挽上去,“这些疤痕就是我那场大病落下来的,若非遇上林神医,我早就没命了。” 沈云卿检查了下“紫宁”手臂上的疤痕,确实是天花遗留下来的疤痕。 北疆这个地方,根本没有治疗天花的条件,得了天花必死无疑,难不成她真的没有说谎…… “紫宁”:“现在,你们总算能相信我了吧!” 显然林神医的消息对江临的诱惑比较大,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你所说的信物当真在公主府?” “紫宁”点了点头,“是的,只要我把这个信物公之于众,林神医得知消息了,就会来见我,这是他当年答应我的。” 江临问:“是不是我们帮你回归原位了,你就能让林神医出现?” “紫宁”一口回道:“当然。” 她现在就是想重新回归自己的身份,那个女人鸠占鹊巢,实在是可恨至极。 沈云卿看江临已经动摇了,就因为林神医,“你该不会是真想掺和这件事吧?” 江临:“我们来北疆也有段时间了,迟迟没有找到林神医的下落,说不定能靠她找到呢!” 沈云卿劝道:“可真假公主一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第852章:给皇后按摩 虽然沈云卿也知道就这件事上,她劝不了江临,即便是个骗局,他也会甘之如饴地钻进去。 江临看着沈云卿的眼睛,说:“我想试一试。” …… 接下来,江临和沈云卿,带着“紫宁”回到了皇城的中心地段。 “紫宁”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公主府吗?” 沈云卿知道无法劝阻江临,她干脆也不劝了,毕竟真假公主的事还挺有意思的,就当是凑个热闹吧。 “你现在这个样,一出现在公主府,肯定会被打死,还是先伪装一下吧。” 她找了身普通干净的衣服,交给“紫宁”。 “先换上。” “紫宁”:“谢谢”。 沈云卿把门给关上了,在外面等着。 江临看沈云卿脸色不高兴,“你生气了?” 沈云卿摇头,“不是生气。” 江临:“那……” 沈云卿:你对这件事太执着了。假如……我是说假如,就算找到了林神医那个人,他也治不好我的身体,你会怎么办?” “没有假如。林神医既然能起死回生,那他就一定能治好你,我们一定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江临把沈云卿揽入怀中,他坚定不移地相信着,沈云卿的身体一定可以痊愈。 沈云卿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 不久后,“紫宁”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已经换好衣服了。” 沈云卿:“把面纱也戴上。” “紫宁”乖乖戴上,“好的。” 沈云卿:“现在,为了防止有人注意到,我们要换一个称呼。” “紫宁”想了想,“你们就叫我的小名吧,宁儿,以前我娘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常常叫我这个小名。” “宁儿……”沈云卿点了点头,“也行。” 宁儿问:“我们这几天要干什么?” 沈云卿看了看江临,“我们来的时候,是不是路过了一张告示?” “确有此事。”江临当时匆匆看了一眼那张告示,“说是皇后患有头疾,寻找能按摩缓解头疾者,重金有赏。” 沈云卿给先太后经常按摩过,她对自己的手艺有点信心,“这样吧,我去揭了那皇榜,你们伪装成我的随从,一同入宫。” 宁儿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能进皇宫了。 沈云卿对宁儿说:“不过你要注意点,我没有让你露面,你千万不可把面纱摘下来。” 宁儿:“好,我知道了。” 沈云卿转身又看向江临,“你这张脸也太招人了,这么好看的美人若只是我的侍从,肯定很多人会怀疑,要不你也戴个面纱吧。” 江临:“一路上有两个人戴着面纱,不是更可疑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沈云卿想想也作罢了,反正北疆皇宫里见过他们二人相貌的,只有那位紫宁公主,到时候避开点就是了。 她说:“现在我们就去揭皇榜吧。” …… 前来揭皇榜的人可不少,毕竟重金还是很具有吸引力的。 这所有来的人,都得经过一次筛选,才有资格面见皇后。 沈云卿对自己的医术还算有信心,很容易就过了筛选。 第853章:觐见 最终能进入皇宫的也就十人。 这是沈云卿第一次走入北疆皇宫,这儿的建筑与大齐、西凉都不同,风格更为艳丽贵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珠宝都堆砌起来。 大概北疆人就是喜欢这种“财大气粗”的味儿吧。 皇后坐在帷幕之后,婢女走过来说:“你们按次序一个个进去,皇后娘娘若满意了,就会留下你。” 沈云卿是第七个进去的,她走到皇后面前的时候,可以感觉得出来,皇后的气色很不好,人也无精打采的。 她先点了一坛安神香,然后再绕到皇后身侧。 这北疆的皇后是个中年妇人,虽然抹了浓重的脂粉,但还是遮掩不了岁月的痕迹,尤其是眼角的皱纹。 也许……是有很多烦心事。 沈云卿:“皇后娘娘,我开始了。” 皇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沈云卿的手法在之前就专门练过,再配上她特制的安神香,皇后很容易就进入梦乡了。 …… 等到皇后醒来,已经是翌日天亮了。 皇后自己都十分惊奇,“本宫这是睡了一夜?” 因为头疾之苦,皇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快把那个医女请进来,本宫重重有赏。” 沈云卿这才再次进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她是戴着面纱过来觐见的。 皇后对沈云卿笑道:“原来你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本宫昨夜都忘记注意是谁了。” 沈云卿问;“皇后娘娘昨夜可睡得舒坦?” 皇后:“本宫许久没有这样的一个好眠了,今后,你就留在皇宫,专门服侍本宫吧。” 沈云卿如愿以偿能够留在皇宫,“多谢娘娘。” 皇后问沈云卿:“你的脸是怎么了?为什么戴着面纱?” 沈云卿:“回禀娘娘,我容颜有损,为了不吓到大家,这才配上了面纱。” 皇后也没有多想,“好吧。” …… 皇后将沈云卿安排在旁边的偏殿里,还给她配了几个宫女。 沈云卿把门关上,对着江临打趣道:“看来这待遇还不错。” 江临:“我们现在是留在皇宫了,接下来就是设法拆穿那个假公主的面目。” 沈云卿:“据我了解,那位紫宁公主骄纵跋扈,但是对皇后娘娘还是恭敬有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入宫请安,我到时候在皇后身边先看看。” 宁儿:“那我需要做什么?” 沈云卿说:“你把你从小到大做过的事情,只有你和皇帝知道的,先告诉我。” “好。” 这天晚上,宁儿对沈云卿说了许多事,沈云卿记性不错,差不多都记得了。 从宁儿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北疆皇帝是真的很宠爱紫宁公主。 沈云卿:“对了,外面人都说紫宁公主原来并不嚣张跋扈,是这个月才变成这样的,前些日子,紫宁公主因为打了丞相家的儿子,还被皇帝禁足在公主府,只不过皇帝关了几天,就把她给放出来了。之后,紫宁公主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比如当街拖行奴仆一类的事情……” 第854章:血燕银耳粥 宁儿咬了咬唇,“我也听说这事了。她的这些作风,明明就很奇怪,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怀疑她?” 沈云卿:“不是说生了一场大病吗?病愈之后,紫宁公主性情大变,与之前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现在大家都相信了这个说法,自然也不会去怀疑了。” 宁儿恨恨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抢走我的身份。” 这事落在谁头上,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宁儿被抢走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公主身份,还有她的家人。 …… 第二天,沈云卿再去给皇后按摩的时候,又在暗中观察。 因为今天,紫宁公主很有可能进宫。 皇后对沈云卿说:“不知为何,你与旁人的手法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区别,但本宫就是很舒服。” 沈云卿没有说,因为她特意配了一些香料。 在安神香的帮助下,皇后的疲惫感会减轻许多。 这时候,宫女来报。 “紫宁公主到!” 听到这话时,皇后的眼睛里有亮光,像是特别高兴似的,“是紫宁来了,快让她进来。” 紫宁蹦蹦跳跳地跑到皇后面前,“母后,女儿想你了!” 皇后膝下没有子女,紫宁的生母早逝,所以一直是皇后在抚养紫宁。 紫宁及笄之后,有了自己的公主府,便搬去了公主府住,此后,她与皇后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怎么的,近段时间以来,紫宁倒是常常入宫,而且和皇后的关系亲昵了不少。 对此,皇后也很开心。 “紫宁,你今天来的正好,一起用午膳吧。” 紫宁:“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母后宫里的午膳了!” …… 因为是普通的家宴,皇后把沈云卿也留了下来。 紫宁瞅了瞅沈云卿几眼,莫名觉得眼熟,“你又是谁?” 皇后先给沈云卿说了,“她啊,是本宫新招进来的医女,能治疗本宫的头疾之苦。” 紫宁问道:“她当真对母后的头疾症有缓解?” 皇后点了点头。 紫宁也很开心,她说:“这可太好了,女儿一直担心母后的头疾,都快吃不下睡不着了,如今有人能帮助母后缓解头痛,女儿感谢都来不及了。” 沈云卿看着这对“母女”,倒真是其乐融融的模样,只不过若是让皇后知道,眼前这是个假公主,她会怎么样? 皇后是个和蔼之人,也不会时时刻刻端着架子,她看着这桌子上的饭菜,说:“快些吃吧,等下都凉了,都不必拘谨。” 她说:“紫宁,这是本宫特意为你熬制的血燕银耳粥,你大病初愈,喝点这个对身体有好处。” 紫宁再看到面前的这碗血燕银耳粥的时候,有片刻的迟疑。 沈云卿问:“公主是不喜欢喝粥吗?” 皇后说:“紫宁从小就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紫宁笑道:“是是是,我喜欢的,而且是母后亲手熬制的,我就更喜欢了。” 皇后:“那就好啊,你多喝点。” “谢谢母后。”紫宁端起碗,一大口一大口地给喝下去了。 第855章:结局上 沈云卿眼看着紫宁浑身开始起红疹,“公主这是过敏了吗?” 皇后脸露疑惑,她记得紫宁最喜欢的就是血燕银耳粥,怎么会过敏呢? “你……真的不是紫宁!” 紫宁没注意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暴露了,她想解释,却口不择言。 早在昨日,沈云卿就旁敲侧击,说这个紫宁公主有问题,皇后开始还不信,现在她总算相信了。 “来人,把这个假公主抓起来。” “母后,我是紫宁啊,你在说什么?” 皇后目光沉稳地看着她,她站起来说:“真正的紫宁是不会过敏的。” 紫宁眼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红疹,她也觉得迷惑,“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候,真正的紫宁公主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把面纱揭开,“我才是紫宁。” 眼下,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皇后面前,她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长相相同的人。 可相貌是相同的,性情却不可能是相同的。 紫宁跪在皇后面前,说:“宁儿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的态度冷淡疏离,确实是皇后印象中的紫宁。 “本宫知道了,你才是真公主。” 她把紫宁给扶起来。 而另外一位,眼看着事情败露,却一头撞死在了大殿。 皇后的心猛地一颤,虽然她知道这位是假公主,但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之间却产生了一些情分。 她本不想让她死的啊。 皇后跑过去,抱着浑身是血的假紫宁,她喊道:“传太医!” 真正的紫宁站在一旁,却觉得格外讽刺,明明她才是真的,为什么皇后看上去和那个冒牌货关系更好? 但无论如何,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她已经死了。 就算太医赶过来了,也只是诊断出了死讯。 皇后眼角滑下了一行泪,“本宫没有让你死的,你怎么那么傻……” 紫宁走过去:“皇后娘娘,此人顶替我的身份,本就是犯下死罪,你在伤心什么?现在应该把这个女人的尸体丢进乱葬岗去!“” 皇后闭上眼睛,没有搭理紫宁,她一开始只是想让真假紫宁归位,并没有让假的这个死去,万万没想到她如此决绝。 她冷声道:“够了,事情到此为止吧。” 事情的确是到此为止了,人都已经死了,紫宁也不能再追究什么。 只不过,这些事情已经和沈云卿无关了,她已经帮助紫宁回到了皇宫。 …… 真假公主事件告一段落之后,真紫宁实现承诺,帮沈云卿找到了林神医。 从前,沈云卿常常觉得人定胜天,但在生死面前,到底还是天意弄人。 只是所谓的神医在世,也救不了沈云卿这具朽木了。 沈云卿早就料到了,她对林神医说了四个字,“别告诉他。” 她不想让江临知道,她没有救了。 就让江临以为,还有希望。 人啊,总是需要一些希望,才能活下去的。 来北疆的这一趟,经历了半年之久。 沈云卿有些想念京城了,她对江临说:“夫君,我们回家吧。” 江临握着沈云卿的手,“林神医治好了你的病吗?” 沈云卿点了点头,“嗯,已经好了。” 江临欣喜若狂,“好,那我们回家。” 他还有些不太放心,在离开之前,又单独去见林神医。 “我夫人的身体真的能痊愈吗?” 林神医沉默许久,说:“精心调理,可无恙。” 得了这句话之后,江临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十年时光,他要的是一生一世。 …… 这一年,沈云卿二十五岁。 江府的那颗枇杷树已经长满了小琵琶,看样子已经快成熟了。 江临正在和沈云卿聊起,郊外的十里荷塘的荷花,正准备去看看。 忽然间,沈云卿从他身侧倒下。 他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了?” 此刻,他才意识到她怀中的女人已经是骨瘦如柴,除去那些脂粉,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这些年都是刻意化着艳丽的妆容,掩饰自己的病态。 江临一瞬间心慌大乱,他无法接受那样明艳鲜活的生命,忽然间枯萎,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云卿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这副残破的病体,拖了这么些年,就是想陪江临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惜,终于是到了这一天。 江临把沈云卿放在窗口的软塌上,从她的角度看,正好能够看见院子里的那颗枇杷树。 他的手颤颤巍巍,“我去找太医来。” “别。”沈云卿拉住了江临的手,“我有些害怕,你别走。” 从前的沈云卿根本无惧死亡,可她现在有了牵挂,对这人世间有了留恋,她害怕把江临一个人留在这个人间。 江临能够感受到沈云卿的生命在快速流逝,“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怎么会……” 沈云卿咳嗽起来,伸手去擦,却是一手的血。 触目,皆是殷红。 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已经无处掩藏。 “对不起了,是我骗了你。” “不!你不可以死。”江临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他紧紧抱着沈云卿,“沈云卿,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你不可以骗我……” 沈云卿有些惋惜,“也不知能不能等到琵琶成熟的那天了……” 江临:“会的,一定会的。” “殿下……”她想再这样叫他一声,“我有些困了,你让我睡一会,等天亮了,记得叫醒我。” 她的手渐渐从他手心松开,这一回,无论他怎么抓,都抓不住了。 沈云卿闭上眼眸,眼角都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留给他的是她的笑容,她希望在他心中,她永远都是美丽的。 江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他最后能做的,只是轻轻吻在她额前,“好,我会叫醒你的。” 窗外有什么东西一颗颗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像极了下雨时候的声音。 江临侧眸去看,他神情有些恍惚,低低说了一声。 “原来是枇杷成熟了。” …… 这一年,摄政王妃薨,年二十五岁。 第856章:结局下 深冬,满地皑皑白雪。 沈云卿睁开眼睛,她一动,就感觉自己心口疼得厉害。 待看到这房间的布置时,有窗户有屏风…… 沈云卿有些惊诧,这明显不是地狱,不还是在人间吗? “怎么会,我不是死了……难不成我又活过来了?” 沈云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离奇经历,死了一次两次还能活下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从床上爬下来,慢慢地走到屋子里的痛镜前。 左边脸的疤痕十分明显,像是牢牢烙在脸上的,沈云卿伸手去擦,擦得脸都生红了,怎么也擦不掉。 她朝着镜子靠近,仔细看清楚了。 “我记得我的脸不是已经治好了吗?怎么还是有疤痕?” 可靠得越近,这道疤痕就越清楚。 沈云卿瘫坐在椅子上,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这究竟是死了,还是活了,又或者是回到了前世? 最终,沈云卿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对着镜子,喃喃念道:“原来,我的脸没有痊愈。” 而且,沈云卿发现自己心口有一道伤,她的手缓缓放在心口的位置。 沈云卿把衣服揭开,已经结疤了。 疤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只不过还是会生痛。 沈云卿抬一抬手臂,都会牵扯到伤口。 沈云卿记得,这伤不就是当年宝华殿宫变,江临刺的那一剑吗? 她明白了,“看来,我是回到了前世。” 这世上,到底还是没有南宫蕴,有的只是沈云卿。 一瞬间,沈云卿不知是笑是哭。 兜兜转转,她竟然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门外一片厚厚的白雪,沈云卿跑出去,却不小心碰到了案台上放着的熏香。 沈云卿闻着这熏香的气味,觉得很奇特,她蹲下来看着地面燃烧完的香灰。 “这燃香是生犀角,十分珍稀……古书有云,生犀角燃之能通鬼神,可入幻境如现实。” 香已经燃完了,只剩下一地的香灰。 霎时,沈云卿明白过来了。 过去,沈云卿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得偿所愿,她嫁给了江临,还和他度过了那快乐的十年时光。 现在生犀角燃完了,沈云卿从梦里醒过来了。 她根本无法接受那一切都是幻想。 她更无法接受,那些美好的回忆全都是假的,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被爱过…… “不,不是的。” 这须臾十年,只是一场梦。 …… 沈云卿疯了一样跑出去。 她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可沈云卿一出来,就觉得这里的环境特别熟悉, 直到沈云卿跑到了那棵枇杷树下,她才终于肯定,这儿是在江家。 她转了好几圈,“怎么回事,我还在江临的府上……”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回到了现实? 所以宝华殿宫变之后,是江临把沈云卿偷偷带回了府上,这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假死之计。 沈云卿捂着脑袋,她脑海里一团乱麻,所有的回忆都充斥其间。 “卿卿。” 一声清灵温柔的呼唤传到沈云卿的耳中,有人在叫她的小名。 听这声音,沈云卿非常熟悉,她肯定就是江临。 她猛地转过身去。 那人一袭素衣,长身玉立,傲然于冰雪之中。 江临乌发如墨,身量颀长,腰间系着云锦玉带,外身套了一件雪白绒毛的披风。 他的眼神正凝望着沈云卿,唇角微微含笑。 温润如玉,倾倒众生。 只是江临比沈云卿印象中苍老了十岁,即便如此,他依然是绝世风华,反而添了几分沧桑之感。 天地万物,万般绝色。 可沈云卿的眼中,只有江临一人。 江临的眼中,也只是沈云卿一人。 沈云卿提起裙摆朝着江临跑去,她迅速地扑进他的怀中,将脸埋在他的心口。 她不管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要有他在,就行。 他的怀里,依旧有着清淡的萱草香味,是她最熟悉的气息。 沈云卿的眼眶有泪,“我好想你……” 江临对于沈云卿的亲昵举动,有些意外。 他的双手愣愣着,不知该举起还是放下。 这还是沈云卿第一次抱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她醒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临还担心她会恨自己,原本准备了许多解释的话,可现在看来,她并不恨他了。 早在很久之前,江临就知道,沈云卿是他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小女孩了。 彼时,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她为君,他为臣。 朝堂之上,永远都隔着一层珠帘。 为了笼络权臣,她无恶不作。 为了巩固皇权,她下手狠辣。 世人都在背后唾骂她,称之为妖后。 就连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也在密谋将她除去。 他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入那万劫不复之地,却无可奈何。 沈云卿不知道,江临对她的情意。 正如江临也不知道,沈云卿心里一直念着他。 他们错过了许多年,也错过了生死。 最后,江临只好用了假死之计,才能把沈云卿从那场宫变里救出来。 只可惜,这场假死需要十年时间才能苏醒。 这十年时间里,江临用燃香为沈云卿编织了一场梦,他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江临很害怕沈云卿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一直等啊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最终,江临的双手还是落在了沈云卿背后,他将她揽入怀中。 他启唇道:“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你醒了。” 沈云卿:“我再不会再离开你了。” 江临犹豫了许久,终于说出口了。 “沈云卿,从此以后,你不再是皇太后,只是我江临的妻子,你可愿意?” 那些从前不敢说出口的话,现在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那些从来不敢宣泄出来的情意,在这一刻终于可以肆无忌惮。 他爱她,在她以为的很久之前。 沈云卿抬起头来,慢慢看向他,“我们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江临答应了,“好。” 雪花如鹅毛一样,轻轻飘飘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像她梦中那样。 满头乌发盖白雪,此处相思两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