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魂诡物》 第一章-一句话,三百! 「老闆,这怎么卖?」 「嗯?小伙子眼光不赖呀,这玩意可是从法老王墓里淘出来的稀罕货色!看你还是个学生吧?三百五就好!」 「咦?这么贵?」 「很便宜了!你有看过古董卖这个价的吗?实话告诉你,要不是这儿缺了个角,否则我拿去鑑定下就赚大发了!」 「别唬我了,真有那么神你会在这摆地摊?」 「这……一句话,三百!」 「两百!」 「两百五!」 「两百!」我掏出两百块往桌上一拍,胸有成竹地看向老闆,手中拿着手鍊。 「……那不卖了,去找别家吧。」老闆抢过手鍊,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等等等等一下!」 「买不买?」 「好,我买!」说完,我肉疼地又掏出五十块,递给老闆。奇怪了,为啥看别人用这招时都是老闆屈服? 「三百。」 「你个……!」 就在我即将破口大骂之时,身旁的易少彬赶紧将我拉开,道:「老闆,你看我们也是穷学生,他还要靠手鍊追女朋友呢。不然你卖他两百五就好,我再多跟你买这个吧。」 「……好吧,拿去。」老闆似乎也仅是想出口恶气,倒不多刁难,马上就将手鍊与易少彬挑的小饰品装进塑胶袋里。 走出老远,我才忍不住低声骂道:「这老闆太可恶了,得寸进尺呀!」 「我觉得你的态度也有些问题呀……」易少彬低声道:「而且我们毕业好久了。」 「我们不能随便去否定老闆对于人生的理解,所以这是善意的谎言。」 「这……算了,不过你真的要把那个送给姜诗茵吗?看起来有点……」 「我们不就是为了挑她的生日礼物才特地跑一趟的吗?姜姐本来就喜欢些奇怪的东西了,安啦安啦。」 「哪有人挑生日礼物会去二手市场的啊……」易少彬虽然低声抱怨,却也很有义气地跟了上来。 「别拿我跟你比啊。知不知道,人如果没钱要怎么办?要靠巧思啊!而且姜姐又不是什么庸脂俗粉,不会喜欢那些金银珠宝、明牌包包什么的啦。」 「可是之前廖和裕送了她个名牌包……」 「姜姐只是不想害他丢脸才勉强收下的啦,你没看到那时候她一脸勉强、笑得一点都不自然吗?你就看着吧,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靠它啦!」 这么说着,我与好友易少彬继续在二手市场中四处寻宝,倚靠着我训练多年的寻宝眼光,搜刮着垃圾中的宝物。 隔日,便是姜姐的生日了。 姜诗茵,也就是我口中的姜姐。她们家和我家是邻居,她还有个爱哭鼻子的妹妹叫姜诗韵,我从小就和他们姊妹俩玩在一起。比起多半时候都像是从泥巴里捞出来似的我和给人基本印象就是满脸鼻涕眼泪的姜诗韵来说,姜姐真是从小就给人一种温柔又漂亮的印象,长大后这种莫名高贵的气质更是有增无减,让人憧憬不已。 简单地说,我从小就暗恋姜姐,所以、所以,今天一定要……! 「这、这是阳浩给的礼物吗?哇,好、好像古董一样呢,真是文艺……」 「姊,你现在笑得一脸勉强哦。」 我回头望向易少彬,他摀着眼睛抬头,一副大势已去的模样。随后我立刻又看见此时站在姜姐身后的莫成程,似乎对我露出鄙夷的笑容。 「啊、啊哈哈哈……没有啦姜姐,抱歉,这是我放错了。这条手鍊是我前几天买着玩的,不知怎么的,竟然跟要送的礼物弄错了。」我一面说,一面将那看上去有着许多岁月痕跡的手鍊夺过。 「这、这样啊……」 姜姐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姜诗韵这时候依然充分发挥着她不会读气氛的本事,又问一句:「真的吗?你不会是为了充面子才这么说的吧?」 「当、当然不是啊!少彬,我们还是一起去挑的呢,对吧?」 「对啊……」 虽然易少彬回答得有些勉强,但我还是得援军,多少也充了些底气,顺手就将手鍊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又道:「姜姐等等,我回头去拿过来。」 「没关係啦,今天可是我请大家来作客的,怎么能让你特地跑回去拿礼物呢?先进去坐着吧,少彬也是。」 「可是……」 「今天可是我麻烦大家来陪我过生日的,哪有非收礼物不可的道理呢?如果阳浩想送的话,不如明年多给我些惊喜囉。」 「……好吧。」听得出,姜姐已经尽力给了我台阶下了,但看见后头莫成程的表情,还是让我觉得很不是滋味。 --不好受吧?我懂、我懂。 「嗯?什么?」我回过头,向易少彬问道。 「啊?」易少彬正弯下腰脱鞋,听了我发问,满脸的茫然。 「你刚刚说啥?」 「我甚么话都没说啊,怎么了?」 「……没事。」我只当是自己幻听了,便脱了鞋进屋。 屋内除了刚刚出来迎接的姜家姊妹、莫成程之外还有几人,都是附近邻居朋友或同学之类的。 姜家是单亲家庭,妈妈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姜老爹又忙于工作,所以她们平时和独居也没啥两样;我也好几年没见过老爹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姊妹俩经常找朋友回家玩,可是基本都是整群整群的找。 客厅一角的小桌上已经堆满了礼物,有些拆封了、有些还包装得好好的。其中,有个小盒子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串鑽石项鍊,就算我穷惯了,也能一眼看出价值不斐。 我很清楚,送出那玩意的是谁。 廖和裕,这傢伙似乎是姜姐的大学同学,生得高大,看得出身材也经过锻鍊,可除去这些,就是个满身铜臭的富二代。他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妄想追姜姐,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的跡象,只是一直纠缠不清,叫人看得烦闷。 这傢伙虽然身材高大,但就是有张尖嘴猴腮的脸。老实说,就他这副尊容,有钱也不怎么顶用。 「……」我和他其实没什么交集,平时就算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但每次见到他那张猴脸,都感觉肝火上涌,恨不得衝上去敲掉他一口白牙--如果我打得过他的话啦。 --这种傢伙就是该死,只是比较幸运就嚣张成这副德性,弄死他也只是替天行道,对吧? 「嗯?你说了啥?」 「什么说了啥?」我回过头,易少彬又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似乎完全搞不明白的样子。 「……干嘛?连你也想耍我啊?」 「什么耍你?」易少彬靠近一步,低声道:「喂,你从刚刚就怎么啦?该不会真的要回去生个礼物出来吧?」 我烦躁地摇头:「烦死了,我改天会补送啦,一定比那傢伙的好。」 「雷阳浩、易少彬,你们堵在门口干什么?一边去。」说话的是廖和裕,他大概又想到厨房去纠缠姜姐了吧;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受邀参加的。 「看什么?」见我不离开,廖和裕皱眉,俯视的目光令人厌恶,可以的话真想赏他个上鉤拳嚐嚐。 「和裕,说话别那么衝。」莫成程拉住了显然就是想上前找麻烦的廖和裕,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吧?所以就算捅他们一刀…… 「对啊,我觉得那还算轻的。」 --那就上吧,到厨房去…… 「哦……」 忽然,我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抓住,一回头便见是易少彬。 「你去哪啊?」 「咦?」 我这才忽然醒悟,我刚刚到底想做什么?我想拿刀捅他们? 「这傢伙搞什么?」廖和裕低声道,然后又挥开莫成程:「知道啦,我才懒得跟这种小鬼计较。」 说完,廖和裕逕自向厨房走去,但我只觉得满身冷汗直流。 「抱歉,那傢伙只是有些衝动而已,不是什么坏人。」 「没关係没关係,是我们挡到路了嘛。」易少彬对莫成程点头哈腰的,平时我总要骂他几句别那么没出息,可现在实在自顾不暇。 这时,客厅内又有人叫道:「你们几个大男人躲在那说什么悄悄话啊?有时间就过来帮忙摆盘子啊,就我在帮忙你们好意思吗?」 「奕璇你也来啦?」 「什么叫我也来啦?诗茵姐身边的狂蜂浪蝶这么多,我不来顾着行吗?」 郭奕璇,也是附近的孩子,印象中好像也才国中而已。不知到怎么跟姜姐认识的,聚会上经常可以见到她;这女孩就算是对年长许多的我们说话也丝毫不把客气两个字放在眼里。 在郭奕璇的指挥下,我们一起布置了客厅,只是-- 直到这场生日派对结束、我们各自踏上归途时,我都搞不太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只是感觉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去宰了那两个胆敢去纠缠姜姐的人渣。 甚而,一时间我觉得胆小怕事的墙头草易少彬该死、趾高气昂的郭奕璇该死、老是戳我痛脚的姜诗韵也该死。 我一滴酒也不敢沾,只怕理智一个不稳,人就扑上去掐住某人的脖子了。 因此,好不容易撑到结束,我也不管易少彬的担心,快步走道停车场,驾着自己的速客达离开了。 --不过是弄死几个人,有什么好慌的? 「吵死了!吵死了!」 --反正都是些败类,你为世界除害应该要感到光荣呀? 「闭嘴!闭嘴!」 我鑽进被窝里,口中不断大骂,想盖住那似乎一直在脑子里回响的细语声,但无论我喊得如何声嘶力竭,那彷彿贴着脸颊、轻轻在肩头呢喃上的低语却没有任何阻碍地传入我的耳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滚啊啊啊啊--!」 「啊啊啊--!」 「……!」 「……」 第二章-给他一刀,让他怕你一辈子 睁开眼,我看见了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掛在窗外各色的上衣、牛仔裤及内裤、袜子等等衣物左右晃荡着。 床边是翻倒的垃圾桶,里头的铝箔包、便当盒、卫生纸等等垃圾洒得满地都是。书架上的各种漫画小说、模型玩具也和垃圾一样掉了满地。桌上有杯横倒着的手摇杯和一大片褐色污块,除此之外,电脑萤幕也倒在桌上,电脑主机则是依旧闪着运作着的灯号。 我坐起身,迷茫地看着屋内一片狼藉,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昨天那恶梦般的一夜。 最后,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该不会是昨天中午吃的滷肉饭有问题吧?」 就在我犹豫着该从哪里开始下手整理时,手机震动时发出的呜呜声。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我的手机掉在电脑桌下,正亮着萤幕震动着。 赶紧上前拾起,第一眼先看萤幕没被摔烂,放下心来才看见来电的是易少彬。 「干嘛?」我声音还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刚起床还是昨晚吼得太用力的关係。 「你没事吧?昨天看你一直摇摇晃晃的,不会是酒喝太多了吧?」 「没事啦,我昨天又没喝。只是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大概是昨天中午吃坏肚子吧。」 「是哦?昨晚打电话给你一直没人接,害我还以为你出车祸了。」 「没啦,没什么事我先去吃早餐哦。」 「哦,没事就好,掰啦。」 「掰。」 --真是烦死人了呢。 「对啊,一个大男人老是这样担心东担心西的也蛮噁心的……咦?」我瞪直了双眼,左右张望。 满地垃圾与书本、玩具等等,床上除了棉被枕头外还有我的尼龙侧背包、雨伞、几包面纸等等杂物散落,屋内有个电脑桌、一个简易衣橱,还有个外观泛黄的单层小冰箱。 这是我自己的小天地,只有我一个人在--所以是谁在说话? --你在找我? 「你是谁?哪个王八蛋躲在我家?告诉你,我家冰箱长年只放高丽菜,想骗吃骗喝就等着饿死吧!」我趴下看向床底,手上已经抓住了摔在地上碎成三大块的烟灰缸。这张床压根就没有高到可以藏个大活人,但我还是亲眼确认了底下只有几个忘记被塞了什么的纸箱堆在里头。 --我就在这呀。 我又衝向浴室,一把推开塑胶门:「出来!」 --不是那,你在找谁呀? 浴室里依旧没人,我不禁皱紧眉头。 「啊……糟糕,水没关。」 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轻松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出来。 这个声音似乎混杂了些无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干嘛?你躲在哪?」我小心翼翼地又走出了浴室,手中依旧握着烟灰缸碎片,这玩意肯定是个十足的利器。 这时--我看见了。 「哇!」 我跌坐在地。 仅有七坪多的小套房里,一大团黑影漂浮于中央,就像是要佔据整间屋子一般,看上去像黑烟,又有些像雾气。不同的是,只要看到那团黑影,就立即有种压抑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衝出来一样。 「胆子真小。」 似乎是烟雾正在说话,声音听不出男女,如同搅动石砾般颤动且沙哑。 「你是人是鬼!」顾不得理会对方的嘲弄,我大声叫道。 「你瞧我看起来像人?」 「你、你想干嘛?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门牌进错家了吧?现在转头出去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找你的仇家、我过我的生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不犯自来水。」虽然口中连珠砲似地说了一大串,但我心头就这么句话--妈呀!白天见鬼! 「如果能选,你以为我真会到你这来?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就快走啊,去、去!」我挥手驱赶,却是隔得老远。 「……小子,别跟我装疯卖傻。现在你跟我是一条船上了,谁也走不开。」虽然声音依旧粗哑难辨,我却完全能感受到黑影的怒火就像乾柴烈火一样烧得兴旺。 估计是见我表情古怪,黑影又道:「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我缩了缩脖子,又问:「那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我帮你大办法事好成佛吗?先说好,我的废物程度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在同学朋友之中也是有名的哦。活到二十六岁还租学生套房哦!到现在还做便利商店打工哦!而且还没胆子跟姜姐告白……」 话没说完,我跪地抱头--我真是废物啊啊啊啊啊! 「……你一个人自顾自地在消沉什么?」 啊,都忘了眼前还有个鬼了。 没等我开口,黑影又道:「无妨,我是来帮你的。瞧瞧,昨天那几个傢伙,仗着自己有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仗着自己多些成就,一个个在你女人身边绕啊绕的,你说不可恨吗?不希望他们消失吗?」 「这个……」老实说,如果竞争对手能消失当然好呀,可问题是…… 「如果你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我还有其他办法能帮你,如何?」 「等一下,有人帮我是好,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见黑影不答话,我马上又猜到了他的意图:「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上辈子的老婆或者是受了我什么恩惠,这辈子回来报恩了对吧!哈哈,我就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平凡的。说说看,我上辈子是怎样的人?是不是很伟大的傢伙?难道是我知道的某个伟人?」 良久良久,黑影才终于又开金口:「我可以帮你,但可不能告诉你太多事。」 「是哦……那真是可惜了。」 「那事不宜迟,先想办法把那个最讨人厌的解决掉吧。」 「你说谁?廖和裕吗?」说到最讨厌的傢伙,应该是莫成程和廖和裕其中之一吧。如果非要分出个胜负,廖和裕稍微胜出一些,但莫成程个偽君子其实也很讨人厌。 「没错,你很讨厌他吧?只是有几个臭钱就跩个二五八万的,何况那钱还不是他自己赚的。你想想,如果你的女人被那种人骗走了该怎么办?」 「姜姐才不会看上那种傢伙!」虽然听见黑影说姜姐是我的女人让我有点心虚,但我还是必须强调一下姜姐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否则那傢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追不到姜姐了--呃,虽然我也一样就是了…… 「可是他受邀也是事实啊,那就证明那女人不讨厌他,他还是有机会的。你说,给那种人渣机会不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这倒是呀……那你说要怎么办?你该不会真要我去捅他吧?」 「不好吗?」 「等一下,我不知道你是生在哪个时代,可是现在杀人可是要判刑的哦,昨天那种恶作剧可再玩了,知不知道?」 「……好,我可以先帮你解决掉廖和裕。」 「哦,别搞得太过火,大概让他发疯脱裤子,到大街上放鸟飞几圈就差不多了吧。」 「我自有办法。」 不知为何,总觉得黑影的声音中混杂了些奇怪的笑意,但此时我并没有在意,而是问:「对了,还没问你叫啥呢;老是叫你呀你的叫也挺不方便的。」 「就叫我黑魂吧。」 「这名字虽然贴切得很,但……你没个名字吗?我是说你还活着的时候。」话刚问出口,我又立即想到他刚说过的话:「对哦,你不能说我以前是谁,大概也就不能说你以前是谁了吧。」 「嗯。」 「好,那以后我就叫你黑仔吧。」 「等等,我说了我叫黑魂吧?你以为是收养了条狗吗?」 「嗯?黑仔你还需要吃喝吗?那我可能养不起你……」 「……算了。」话罢,黑影忽然一缩,成了个小点,然后凭空消失了。 「喂!黑仔!你去哪呀?如果住在我这的话可要帮忙分担房租哦,还有……」 黑仔消失之后,任我怎么喊也没有再出现。大约是当天下午,我就开始怀疑那是不是我早上睡昏头作白日梦了。 下午趁着收拾昨晚那片狼籍的空档,顺便也把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房间稍微整理了下,晚上则帮临时请假的工读生代了晚班。 「黑仔,喂、黑仔,你在不在呀?」每当没客人时,我都会这么喊上两嗓子,看看能否再把黑仔给唤出来。 不过都快下班了,别说把鬼给喊出来了,倒是让正好走进门的客人和刚到里头排货架的工读生对我投来诡异的目光。 这事我可真是想解释都无从解释,最后也只好当作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安静下来专心工作。 「哦?在呢。打工仔,挺努力的啊,来,算钱了。」 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廖和裕自上方俯视的鄙夷笑容。 「……一共是两百二十五元。」我克制住翻涌在胸中的怒气,制式地说道。 「多点笑容啊、笑容。」 我扯了扯嘴角。 「不错,赏给你的,不用找了;加油啊。」 我低头一看,两百二十五元,确实是不用找了。 「昨天欠诗茵的礼物记得要补啊,可以的话最好送得比我好,别丢脸了。」 「……」 「干嘛不回答?说不出话啊?算啦,也不期待你个老工读生能变出啥把戏,你还是乖乖去挖些二手市场的垃圾吧。」廖和裕鄙夷地看着我掛在手上的手鍊,然后提着塑胶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便利商店。 「呸,为富不仁就是这种人。」直到电动门再次关闭,我才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这傢伙,纯粹就是来噁心我的呀! --他该死,不是吗? 「哇!」我猛的向后一退,撞上了香菸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后头另外一名工读生立刻便衝出来察看。 「抱歉,刚刚没站稳撞倒了。」我对他解释了一句,转身确认香菸有没有掉、架子有没有歪等等,口中却低声骂道:「黑仔,你想吓死我啊?」 --真这么容易死就天下太平了。 「……我今天找了你老半天都不出来,现在突然又冒出来想干嘛?」 --那垃圾凭什么狗眼看人低?瞧瞧,他还特地老远跑过来奚落你呢。 「是啊,他凭什么……?」 --有钱又如何,给他一刀,让他怕你一辈子。 「让他,怕我一辈子……」我拿起收银台旁的美工刀。咖啦咖啦咖啦,锈得厉害的刀片有种异样的美感,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似的。 --对,追上去,看看他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吧、好好嘲笑他一番,如同他嘲笑你一样。 「对,该吓吓他……」 我踉蹌地走追出店门,店旁停了辆眼熟且风骚的亮红色宝马,里头有个长发女子,长得来挺漂亮,就是浓妆艷抹的,有股子浓浓的风尘味。 廖和裕就搭在车门边,口中刁着香菸,一面与车中的女子交谈,一面露出低俗噁心的笑。 --就这种垃圾也敢追你的女人?不教训教训他行吗? 「当然,该教训、该教训……」 我握紧美工刀,衝了过去-- 第三章-你有没有撞过邪 「雷阳浩,你去哪啊?」 「……啊?」听见身后的叫唤,我忽然醒过神来。 廖和裕转过头看向我,我则佯装无事地将美工刀收入制服口袋中,转头道:「没事,以为看见熟人了。」 回到收银台内,我的内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冷汗几乎已经湿到了外头罩着的制服上。我刚刚想做什么?如果不是被叫住,口袋中这把美工刀是不是已经往廖和裕背后捅去了。 「您、您好,一共是四十五元,收您一百。」 「找您五十五元。」 「……不是五十五元吗?」蓄着鬍子、年约五十岁的大叔并未将手收回去,拿在我面前──上头只有十五元零钱。 「抱歉,找您五十五元。」我赶紧补上四十元。 这样的错误在我下班前已经不知道犯了几次,最后连一起上班的同事都有些看不下去,替我接管了柜台。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其他事,连感谢的馀裕都没有。 我刚刚--是不是差点就杀人了? 就算我确实讨厌廖和裕、就算我也期待着有个人替我教训教训他,甚至内心深处曾多次诅咒他遭遇车祸、横生变故,但至今我都没有自己动手的想法。 没错,我心底期望廖和裕遭遇不幸,但我没有能力去承担亲手创造那个不幸的后果。 「黑仔!黑仔!出来!你今天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在小套房内尖声叫道。 「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杀他!你不是说要帮我追姜姐吗?我可是你的恩人耶!为什么这样害我!」 「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为什么这样害我?说话啊!黑仔!」 忽然,房间内灯光闪烁了几下,一层浓浓的黑烟笼罩,接着又聚合在一块,如同白天见到的那样。 「真是没胆量。」这是黑仔再次现身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早跟你说过了吧,不管你是活在哪个朝代的,到了现代杀人都是要判刑的!」 「那又如何?凡事都有代价,不是吗?」 「我才没兴趣跟那白痴同归于尽!就算要代价也要换个值得的东西啊!」 「那你想要什么?又想用什么换?」 「我当然是想跟姜姐……等等,还要用换的?你不是来报恩的吗?」 「报恩?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来报恩的?」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 「你愿意拿多少寿命来换姜诗茵?」我听得出,黑仔在笑,绝对不是怀着好意的笑。 「等一下,先不提我是不是没有你帮忙就追不到姜姐,那你到底是怎么来的?这间屋子住这么久了,总不会现在才告诉我是凶宅吧?不行,我要找房东理论一下,这样还敢跟我收那么多房租……我要告他!」 黑仔听了却极为不屑地说:「是你的手鍊呀,傻小子。」 我一听火气就涌上来了,忍不住骂道:「那路边摊小老头敢坑我!」 「……白痴。」黑仔说完后,再次消失,徒留我一人在屋里发楞。 三月天还有些冷,窗外漆黑的夜空与屋内闪烁的电灯更增添了一股仅凭布料无法抵挡的寒意。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的状况,也搞不明白黑仔到底是何居心。 「--等等,你说谁是白痴了!」 当夜,黑仔没有再现身,也没有继续在我耳边低语。 隔天一早我就打电话给易少彬,想问他对这件事情有没有头绪,但他是个科技业上班族,上的是白天班。 刚接通,他就说自己正在开会,随后便把手机给关了。 --仗着自己在大公司工作所以高人一等,这种人真是可恨,对吧? 「……是呀,竟敢掛我电话,这是瞧不起我吗?」 --这人和廖和裕一样,不,是比廖和裕还可恶。满怀着优越感却装出一副好朋友的样子,暗地里还不知把你嘲笑奚落成什么德行呢。 「对呀,这傢伙……该不会正和他的菁英同事们围着圈笑话我吧?」 --肯定是了,这种朋友还留着做什么?让他推你下地狱还膜拜感谢他吗? 「对!跟他绝交!这辈子别想从我这拿到任何东西!」 --没错,想想他从你这夺走了多少东西,那是你的!那都该是你的! 「没错!他从我这拿走了……拿走了……咦?等等,他好像从没拿过我的东西啊。」 --等等,怎么可能?你再想想! 「呃……真的没有耶,倒是我好像偷抄过他不少次作业,毕业论文被教授抓到还害他差点留级……最近还老是拗他请客……」 耳边的声音沉默了。 「啊!」我豁然转醒,骂道:「黑仔,你干嘛?想挑拨离间啊?」 「王八蛋,你又想怂恿我去捅人?给我出来,咱们哥俩好好讲清楚!」 结果一大早的,我又在屋里鬼叫,当天晚上社区管理员就上来贴小纸条说我被邻居投诉,这是后话了。 左思右想,这时候可能还没在工作的……好像就是姜诗韵了。想到这,我已经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喂?干嘛?」姜诗韵的声音还有些困意,像是刚睡醒似的。 「没,想问问你有没有撞过邪。」 「撞邪?你又在玩什么了?」就算隔着电话,我也似乎能看见姜诗韵的眉毛拧在一起的模样。 与姐姐姜诗茵不同,姜诗韵虽然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个男孩子气的女强人,头发从认识以来就一直是有些帅气的短发,据说学生时代曾不少次被女生告白。她现在似乎是在家自己接案子赚钱,我也没搞明白她实际上都在干嘛--不过感觉很间就是了。 「我才没在玩,我是撞了鬼想问问看有没有办法解决呀!」 「哦,所以你觉得我很间吗?」 「没、没有啊,我是……」 「是找不到易少彬所以找我对吧?」 「……对啊。」我还是放弃抵抗,乖乖承认这个事实。毕竟是廝混了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咱们之间谁不是互知根底? 姜诗韵叹了口气,道:「好吧,现在有空就到老地方吧,我就在这。」 「哦,好,我马上过去。」 掛了电话,我披了件外套便出门下楼,骑着我的速客达往目的地前进。 虽然我家从小就和姜家是隔壁邻居,但后来我搬出了家门去享受自由的日子,老爸退休后则是很乾脆地卖了房子、去乡下购置新房,过起了隐居生活。 所幸我现在住处的位置距离姜姐家不远,所以还是能经常与她们见面。我们口中所谓的「老地方」是指一家咖啡厅;其实那儿大约十年前就存在了,只是老闆经营不善,换了好几种门面,从早期的饮料店、家庭餐厅、下午茶餐厅、连锁咖啡店再到现在自营的咖啡店,员工来来去去,但店长都没换过,也是很值得敬佩。 约十分多鐘后,我到了「高轩咖啡馆」前。 「哦,阳浩啊。要喝什么?」在柜台向我打招呼的,是个有着长长鬍鬚的健硕老人,看上去十分精神。记忆中,从小他似乎就是这副模样,就好像能活到时间的尽头一样。 这个人就是高轩咖啡馆的店长,名叫詹高轩。从前这儿曾经有过「高轩饮料吧」、「高轩快餐馆」、「高轩茶餐厅」等等,都是他的个人產业;记忆中也就只有加入连锁咖啡店那次让店长忍痛拿掉了自己的名字吧--这大概就是店长之所以自立门户的原因了。 「呃,给我杯热拿铁。」 「好勒。」明明看上去已经是近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了,但店长说起话来却像个三十多岁的豪迈蓝领大叔似的,彷彿在工地吆喝着小伙子们干活一样。 转过头,我一眼便看见姜诗韵的身影。她坐在离窗户最遥远的小角落,手边放着咖啡杯与小蛋糕,正盯着笔记型电脑出神。 「嘿,我来了!」我一屁股坐在姜诗韵对面,并没有去窥视她的电脑萤幕,这算是我们之间默认的规则了。 「哦。」姜诗韵黑眼圈有些重,看上去颇为疲惫,但衣着并不邋遢,头发也梳得很整齐,就是没化妆--真不知道她的标准到底在哪。 回答了这么一个单音节,姜诗韵就继续埋头看萤幕,不时在键盘上敲打几下,就像是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直到店长将我的咖啡送上,我才忍不住问道:「呃……你在忙?」 姜诗韵闻言抬起头,眼里的鄙视丝毫没有隐藏:「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听着。」 「呃,就是……我撞鬼了。」 「哦。」 「……」 「……」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平时姜诗韵虽然比较冷淡些,但也不是什么冰山美人之类冷酷的类型,看得出她现在很累、懒得多说话,因此我说话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这个……你有类似的经验吗?」 「没有。」 「那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不知道。」 「……」 「……」 尷尬!好尷尬!这种像是分手的旧情人巧遇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女人,不就是看不起你吗? 「应、应该不是呀……她看起来挺累的……」我低声呢喃,声音细微得连对面的姜诗韵都没抬起头来。 --特地让你跑一趟,装作很忙的样子敷衍你,不是吗? 「对、对呀……她平常明明很间的……」 --对这种女人,不该教训一下吗?你在客气些什么? 「可、可是她是姜姐的妹妹……」 --那可是你的女人,替她教训妹妹不是你的义务吗?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个……」 --没事,只要拿起那个马克杯…… 「拿起马克杯……」我拿起眼前装了八分满的白色马克杯。 --往那高傲的脑袋上…… 「往那高傲的脑袋上……」 「所以呢?具体碰到什么事了?」姜诗韵忽然抬起头问道。 第四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我一愣--刚刚我想干嘛? 「干嘛傻看着我?」姜诗韵皱眉道:「我可不是道士什么的,不过你先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吧,搞不好不是撞邪也不一定。」 说着话,姜诗韵闔上了电脑,似乎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 我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将马克杯凑近唇边,啜饮了一小口,接着才道:「我这肯定是撞鬼了,不然就是我真的疯了。」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小啊。」姜诗韵叹了口气,却是露出了个无奈的微笑。 「怎么可能,我就算疯了应该也是其他疯法啊!」 「……那种事随便怎样都好啦,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我,呃……想杀人……?」 「……」 「别这样看我!我不是中二病发作呀--!真的,从姜姐生日那天开始就一直有个黑影缠着我、老是在我耳边说话,叫我去攻击别人!」 姜诗韵微妙地沉默了几秒后,问道:「具体说了些什么?」 「例如昨天晚上,他让我拿刀去捅廖和裕。」 「还有呢?」听到我的话,姜诗韵面不改色。 也就是她这种冷静,我才敢实话实说:「就在刚才,他就说要我拿马克杯敲你的头!」 「哦?」她看着我的马克杯:「所以是刚刚是想攻击我?」 「不是不是,我没有被蛊惑!」结果,我还是说了谎。 姜诗韵沉默了一会,说道:「也就是说,你遇到了鬼,而且他缠着你让你有攻击别人的衝动?」 「对!我之前看到过他,是个黑漆漆的傢伙,我都叫他黑仔!」 「……那你为什么会被缠上?你最近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我尷尬地伸出右手:「好像是因为这个手鍊……」 下个瞬间,我敢说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将鄙夷与无奈完美地用表情来詮释。 我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啦,毕竟原本这玩意是要送给她姐的生日礼物……可是这视线真的刺得我好痛啊。 「唉……总之先去医院看看吧。」 看样子,就算是姜诗韵也拿这种事情没輒呀。 草草又间聊了几句,我便喝完咖啡离开了。这天,我却是完全没注意到另外一人在场。 我当然不打算把自己看成是个精神病患,也想过几天再找易少彬聊聊,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高见。 只是没想到,还没和易少彬见面,不想见到的人便又找上了门来。 「哦,在呢。你瞧,那傢伙这把年纪了还在这当工读生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今天上的是大夜班,还是让我遇见了廖和裕。 这次廖和裕也和美女在一块,只是并非上次那个。真是搞不明白,这种换女人像换衣服似的傢伙到底为了什么要苦追姜姐这么多年。 「认识的人吗?」美女依偎在廖和裕身边,低胸小礼服下波涛汹涌,让我都有些不知往何处看了。 「认识?哈哈,这蠢货也配认识我?」 见廖和裕面色不善,美女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将身子往廖和裕身上又蹭了蹭:「廖哥别生气呀,我只是一时喝昏头了……不然这样吧,作为赔罪,一会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呸!我廖和裕还他妈缺人伺候啊?告诉你,我就算当场踹了你,还有满大街的女人排队向我张腿哩!」 廖和裕一面大骂,一面毫不犹豫地将美女甩开,任由她撞向货架,发出惊慌的尖叫。 「廖、廖哥!」 「你再叫一声试试!贱货!」廖和裕丝毫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一脚又踢了过去,又震落了货架上的商品,一时间将那女人砸得满头满脸。 本来身穿礼服、擦脂抹粉的美女,被这么折腾下来,立即就成了个泼妇形象,好生狼狈。 见那女人一声也不敢吭,廖和裕终于满意地停了手,回头掏出皮夹,对我说道:「砸了多少,算我的。」 就像是在施捨乞丐一样,他随手扔下了一叠钞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我都没能出声阻止,只是傻站在那,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让人随意糟蹋。此时感觉自己的可悲程度完全不下于那个被打了的女人。 看向那个衣衫凌乱的女人,她也看向我,目光中满是阴毒愤恨。门外有几个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的年轻人本要上门,却一眼见了里头惨状,立刻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了。 「等等,那钱是拿来赔店面损失用的,你怎么捡了啊!」回头一看,这句话脱口而出--当时我就后悔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女人恶狠狠地骂了句,拿了钞票就走,我实在没有勇气追上去把钱抢回来。 话说回来,黑仔这次也太不给力了。如果他这时候跑出来忽悠两句,说不定我就真能上前理直气壮地抢,也就不用自掏腰包赔这笔钱了啊! 在这之后,廖和裕简直就像是上了癮似的,三天两头就往我这跑,而且总要带个女人一起来奚落嘲笑一番。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我也发现廖和裕当真是个富家大少爷。每天换车换女人不说,三天两头跑来闹事,店长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还让我别招惹他。 而且他明明一直在追姜姐,却刻意带女伴来让我看,显然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只是想到这我又搞不明白,既然如此他干嘛这么在意我?如果说姜姐身边的男人……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莫成程的威胁比我要大得多了吧。 「这傢伙--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不会吧?他看起来不像有这种兴趣啊。」易少彬在电话那头说道。结果这礼拜的假日他都待在公司加班,至今也没能见上一面。 「可是我看过他对好几个美女又打又骂的,好像故意做给我看一样,谁知道是不是烟雾弹?」 「那也不错呀,被他看上你就发达了呢,少奋斗三十年。」 「妈的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捶你。」 「哈哈哈,听说你撞鬼了,真的假的啊?」 「姜诗韵跟你说的哦?真的啊,所以才想找你问问有没有比较熟的大师驱邪呀,结果到现在连你根毛都没见到,这还是不是兄弟你说?」 「我也是公司赶专案,不然谁不想放假啊?这节骨眼不来加班帮忙,等算考绩的时候我可就惨了。」 「好啦好啦,不然等下礼拜再约吧。」 「哦,我最近有空先帮你问问,有消息再告诉你。」 「好,我一会要去上班了,改天见。」 「嗯,加油。」 今天我一如既往地上着大夜班,点或、整理货架、打扫等等琐事已经做得非常习惯了。十年工读经验,品质保证--妈的我自己都觉得可悲了。 若说这夜班唯一不习惯的,就是那烦人的傢伙又出现了。 今天廖和裕并没有带着花枝招展的女伴,而是和一个染着金毛、嘴唇和耳朵穿了好几个金属环的男人在一起。 「大哥,就这废物?」 那男人在这三月天依旧穿着无袖背心,刻意露出肩膀至手臂的纹身,只是他的体态乾瘦,并不是值得夸耀的身材,而且站在高大的廖和裕身边,看上去就像个小鬼头似的。 「您好,需要什么?」我装作听不见他们的耻笑,以标准的店员姿态应对。 「买菸买菸,拿去。」说完,廖和裕丢了张大钞在收银台前。 「需要什么菸?」我依旧无视他刻意下马威般的态度,却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 「小子,挺不上道的啊,连大哥要什么菸都不知道,还想在这混吗?」 「呃,不是、他没在这买过菸呀……」 「废话个屁啊!」金毛抓起近处架上的零食就往我脸上扔:「还敢挡!」 金毛忽然抓狂,跳上柜台就往我的脸上踹。 「挡什么挡!挡什么挡!」 这两人显然是来找碴的!我心中如此想,伸手便要去按柜台下的警报器。 「去你妈的!」 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头晕目眩,我已经被打倒在地,却不知道是被什么打中了。 我挣扎着爬出柜台,想大声呼救。金毛却是不死心,往我背上又踢了一脚。 抬头只见廖和裕双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 这该死的……欺人太甚! 「妈的!妈的!」我趴在地上低声骂,咬牙切齿。地板又冰又硬,此时我甚至能感受到地面上细碎的颗粒。 廖和裕却笑得越发放肆无畏,抬脚踩上我的后脑杓。杀人般的屈辱感将我笼罩其中--我想杀了他们! 我很肯定,这次并不是因为黑仔出言蛊惑,而是「我」想杀了他们! 感受到背后不断受到衝击,呼吸有些困难,但意外的已经不觉得痛了。满心的愤怒之情就像是天然的麻醉药一样,麻痺了疼痛感。 「啊啊啊啊啊--!」我忽然跳起,猛衝向廖和裕。 他一时没有防备,让我撞了个正着,整个人往后躺倒,撞翻了整个货架。 金毛一时也呆了,估计是没想到我竟然还敢反击吧。 趁着这点空档,我往门外跑去。 直到这时,金毛才反应过来想追,可是他也就外表唬人罢了,那身板跟个中学生似的,哪里拉得住我? 我也是发了狠心,发现金毛其实没什么力气后,乾脆转身往他脸上挥了一拳。 噗的一声,金毛摀着鼻子弯下腰。此时我又抬头,看见廖和裕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把折叠刀,双目赤红一片,完全没了理智。 「垃圾!妈的垃圾!」 我拔腿就跑,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惨叫,应该是金毛的声音。 此时我哪敢回头?想和廖和裕拼命的决心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脑子只想赶快逃离这脱离常识的状况。 「警察局、警察局!」我低喃着,两眼发直。汗水让我有些睁不开眼,不知道是跑步出了汗还是冷汗。 「雷阳浩--!」廖和裕发狂般的叫声感觉离我好近! 背后冰凉一片,我发足狂奔,又衝过一条路口。 嘰--! 碰! 忽然间,听见了刺耳的煞车声,但我丝毫也不敢停留,还想继续跑。 --小子,不必跑了。 「黑仔?」 我回过头。 一辆银色轿车停在后方,前挡玻璃碎了大半,车盖凹了个小坑,上头沾满了血跡。 远处,有个人躺倒在地,点点血跡连接在他与轿车之间。他的腿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形状,脖子侧弯了九十度,上头插满了碎玻璃块,如同一团烂肉。 一把折叠刀,悄然躺在马路边。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因为我看到了--黑仔在廖和裕的尸体上方漂浮着,晃晃荡荡,就像……就像在微笑一样。 第五章-说好不打脸的啊 他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 凹陷破裂的脑壳,缓缓漫出红白相间的膏状物。破裂的眼球乾瘪,贴在半个眼眶边缘。 一隻眼是完整的,那眼球紧盯着我不放,血泪缓缓自脸颊滑下,滑下那张满是玻璃碎片扎着的脸、匯入点点血坑之中。 下顎歪歪斜斜地掛着上下开闔,不知是想说话、或只是随风摇盪。里头是没有舌头的,因为舌头在破碎的半边脑袋旁掛着,藕断丝连。 「雷阳浩……」 「雷阳浩--」 「雷阳浩!」 「啊!」我叫了一声,清醒了过来。 「啊什么?说话说到一半都能发呆,我看你真的太累了。」 「抱歉抱歉,我真的有点累,黑仔实在是不消停……对了,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你说……那件事和黑仔有关?」 「对,肯定是他搞的鬼!我看到他了,他就飘在廖和裕的尸体上!」我又一次回想起那场景,感觉汗毛倒竖。 「所以你觉得是他杀了廖和裕?」 「肯定是啊!否则怎么可能车子就只撞他不撞我?」 「说凑巧……似乎也不像呀。不然这样吧,我前段时间问到了个大师,说是很灵验,你去找他看看怎么样?」 「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也没其他法子了。」 「嗯,晚点我发个地址给你。」 「好。」点了点头,我又捲起一口义大利麵往口中送。 我和易少彬见面,距离当日之事已经过了半个月。本来廖和裕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似乎还跟些帮派份子有往来,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下绝对死定了。 结果,事发当时的监视器影像被放了出来。在媒体的渲染下,廖和裕成了个仗势欺人、以欺负便利商店工读生为乐的恶棍,我则成了无辜被欺负的可怜工读生。 接着廖和裕被人起底,各种不知是真是假的恶形恶状被刊在网路上,挞伐声一片。 毕竟从头到尾,我除了撞廖和裕一下、揍了金毛一拳之外,压根就没有过其他反击,于是舆论几乎是一面倒地站在我这边,反而让廖和裕的有钱老爹发表声明向社会大眾道歉,还赔了我一笔钱。 说老实话,这件事其实我是偷乐在心底的,甚至觉得如果莫成程也这么掛了就好了。 只是那天之后,无论我怎么叫黑仔,他都丝毫没有回应。无奈之馀,我也忍不住感到一丝安心。 虽然以结果来说,这次黑仔算是帮我除了一根心头刺,可毕竟是杀了个人、不是碾死一隻苍蝇呀。 那被撞凹半边的脑袋与缓缓流出的鲜血、脑浆至今还在我的脑袋中挥之不去。 总之最大的好消息是,这件事对我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坏影响。一来金毛据说也被捅了一刀,从此没再出现过,二来店长迫于舆论压力也不敢随便把我炒了。 今天和易少彬相约出来吃饭,少见地让我请了客,因此让我也有了和他平起平坐的感觉了。 「对了,我有件事也想找你商量。」 我抬头,见易少彬面色犹豫,忍不住皱眉:「你不是要跟我告白吧?」 「……」 「真的假的?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别衝动呀!不管性向问题如何,有没有出柜也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不必担心,以我们兄弟一场,这件事我绝对不说出去。」出价不够高绝对不说!保证不说! 「不是啦!」易少彬赶紧解释:「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而且你这一下也跳跃得太远了吧?」 「没办法,听说天才都是思维跳跃的。」 「……可惜思维跳跃的不一定都是天才。」 「去,有屁快放。」我们俩一起鬼混这么多年了,相互这么斗嘴倒也是常事,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嫌隙。 「哦对,说正事;差点又把话题扯开了。我最近遇到了些困扰,说不定黑仔能帮忙呢。」 「黑仔能帮忙?这傢伙除了出张嘴之外就不会别的了,他能帮什么忙?」 不理会我的鄙夷,易少彬接着说:「我最近……遇到跟踪狂了。」 「遇到跟踪狂?」 「对,前段时间开始,我出门时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我,扔在后门口的垃圾有被人翻动的痕跡。最近,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偷偷跑进屋子里。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在胡扯吧?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吗?」 「我说真的!一句话,你帮不帮我?」 「帮啊!怎么不帮?你可是难得有求于我耶。只是……」我有些丧气:「可是黑仔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而且天知道他肯不肯帮忙呀。」 「也是,不然我们威胁他啊,如果不帮就立刻找大师收了他。」 总是很有文人气息的易少彬说起这话,丝毫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总有种让人莫名战慄的感觉。 似是看出我眼中的疑惑,易少彬解释道:「抱歉,我最近被这件事烦得有些失去冷静了。」 「没关係啦,这事就交给我吧。就算黑仔不帮忙,还有我在呢。」 「……好,那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一脸迟疑?」 「因为我太感动了。」见易少彬满脸的诚恳,让我十分感动地向他伸出中指。 结果黑仔并没有因为我的承诺而赏脸现身,数日时间让我一个人像个疯子似的对着啥都没有的地方喊着:「黑仔、黑仔,快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过些时日,不只打工处被吓到的顾客,就连店长看我的眼光也有些奇怪了。 说来也是,毕竟如果去看监视器记录的话,很容易就会看到我向着柜台旁空旷处喊话的样子--估计店长也是看到那玩意了吧。 「黑--仔,黑--仔,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妈妈说鼻子长才……才……呃,才不会走失。」 随口胡乱哼着歌,我也乾脆不管他人的目光了。但我如此热情演出,却还是换不回黑仔的回归,最后索性就放弃继续召唤黑仔,决定亲自去替易少彬逮人。 这件事我也没告诉易少彬,就趁着晚上没班时在他家附近溜达,将自己完美地化身为随处可见的夜游少年。 结果只维持了三天,我就忍不住拐弯向着姜姐家走去。 「唉,我干嘛答应这种麻烦事啊?」一面后悔自己一时衝动答应下来的事,一面满心期待,说不定这时间姜姐会突然想出门买个宵夜什么的,那岂不是巧遇中的巧遇? 不过很显然,我的期待并没有成真。连着两天经过,姜家都是大门紧闭,屋内漆黑一片。 虽然不清楚实际如何,但我一直感觉姜诗韵就像是经常熬夜的类型,而姜姐则是每天早睡早起,在大家都还没起床时就已经温柔地准备好早餐与微笑迎接起床的我…… 「咦?那是什么?」将我从妄想中拉回现实世界的,是从姜宅围墙内翻出的黑影。 显然,那不是什么野猫。应该说,那大小除了人之外不做他想呀! 「小偷!」我大叫,然后一愣,又改口叫道:「失火啦!」 「失火啦!」我又叫了一声,人则是衝了出去。 那小偷身材微胖,从背影看来应该是个中年男子--肯定是个变态!肯定是窥视着姜姐的变态! 我压根就没心情去注意自己的喊声到底是不是成功引来了注意力,只是卯足了劲向前追赶。 「站住!王八蛋,给我站住!」 虽然知道小偷压根就不可能因为这些话减慢那怕是一点点速度,可我还是忍不住喊出口。我感觉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明明大家都知道没人会停下,却又总要喊上那么两嗓子了--不喊喊还真不像在追犯人哩。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傢伙胖归胖,竟然跑得不慢! 「胖子!决斗吧!」我扯着嗓子又吼了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可说是一闕惊雷,想必是惊醒了不少人吧。 「连、连个胖子都追、追不到……少嚣张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傢伙竟然真的停了下来,衝我怒气冲冲地大骂:「还、还有,我这是壮硕!」 「……你刚刚承认自己是胖子了吧?」 「我这是壮!」 「废话少说,放马过来!」我学着武打电影中的明星,伸出双手摆开架式。 碰! 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我的视线变得一团混乱,所有景色就像是古早电视机收讯不良一样,只剩满满的黑白杂讯。 直到感受到地面的触感,我才终于明白一件事--这死胖子偷袭啊!不知道没摆好架势不准动手的吗?还有…… 「王八蛋!说好不打脸的啊!」 见我开口大骂,那胖子一脚踢了过来,口中还喊道:「敢、敢叫我胖子,活、活该!」 我忙抬手去挡,哪知道这胖子力气真大,直把我踢翻了个跟头。 被这么一踢,我也是胸中一股子怒火延烧。这胖子真不知好歹,闯了姜姐家还敢这么嚣张,真当我是吃素的不成! 「喝啊--!」我起身低头猛衝,用肩膀撞上那又肥又厚的肚皮。 呜呃的一声,胖子被我撞得弯下腰,但我并不罢休,依旧向前衝个不停,直将他撞得向后翻倒。本想将退方压在地上痛揍一顿,但这时却还没反应过来,反被他给拌着了脚,一起跌了出去。 两人就这么跌成了一团。我压在他身上,立即便坐起身,挥拳向胖子脸上猛打。 胖子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拼命反击,此时抱着头用力蜷起身子想抵挡我的拳头,但我是愈战愈勇,甚至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揍他了。 当我感觉自己有些疲惫了,胖子也已是鼻血喷得满脸,正打算罢手时,耳边又响起了细微的嗓音。 --这胖子想动你的女人呀!你就这么放过他? 「是呀……是呀!」我精神一振:「你该死!」 这一刻,浑身彷彿有用不完的力气,拳头更是如同雨点般阵阵落下,揍得这死胖子找不着北。 「住手!住手!你做什么!」 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我一下,我却还满脑子要宰了这死胖子的衝动,当下一个甩手,头也不回。 「哇啊!」似乎是个女人,但这并不影响我宰了这胖子。谁敢挡我,那就是同罪! 「……雷阳浩!」 「嗯……啊!」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我楞了半秒,只觉大梦初醒。回头一看,却看见了坐倒在地的姜诗韵,还有露出怒容的姜姐。 在我的记忆中,姜姐很少生气,总是很温柔和气的模样,因此这种时候反倒更具杀伤力。 「呃、姜姐,我……他……那个……」看着那怒气冲冲的脸,我感觉脑子一时间根本转不过来,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忽然,感觉身下有股力量将我推飞出去,待我反应过来时,那胖子已经往远处衝去,只留下一个渐远的背影。 这时我才注意到,身边掉落一个尼龙袋,大约十三四吋,里头装得鼓鼓的--这肯定是那胖子从姜姐家偷走的东西! 「姜姐,我是在追小偷呀!」我赶忙解释道:「刚刚我看到他从你们家翻墙出来,这才追上来要抓他的!应该很多人看到……」 左右一看,大半夜的,任我喊了老半天,除了姜家姊妹之外,哪还有其他人来淌这浑水? 第六章-说重点! 姜姐还是绷着脸,却似乎想不出该说什么,憋得脸都红了。 姜诗韵却已经站起了身,淡淡地说:「你说是小偷,那他偷了什么?」 「这个!」我赶忙捡起那尼龙包,向姜诗韵递去。虽然夜色昏暗,但我隐约能看见她手上有些血跡,肯定是刚刚跌倒时擦伤的。 心中愧疚,我没敢盯着她们看,低下头等了会,却没听到我预料中的理解。 「这什么?」 抬头,看见姜诗韵手中拿着的是……一包细麵,和便利商店贩卖的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你再看看!他肯定偷了钱包、银好卡、房地產啥的啊!」我有些迷糊了,顾不得愧疚,站起身来。 姜诗韵退了一步,姜姐则像隻护着孩子的母鸡一样挡在我面前。我瞪着眼,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说的小偷?」姜诗韵索性将尼龙袋中的物品一股脑倒出来,满地都是食物。罐头、麵条、小饼乾、麵包等等,完全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怎、怎么可能!」我忍不住又说了一次,扑上前去将地上的物品捡起察看--毫无异状,就只是单纯的粮食罢了。 这一次,姜诗韵没有闪开,而是站在我身旁,一言不发。距离近了,我可以看到她的手掌上有着些伤痕,上头还滴出了鲜血。 我看向她,终于抵挡不住心中的愧疚:「呃……抱歉。」 见到我道歉,姜姐的面色终于平缓了下来:「你也受伤了,回去包扎下吧。」语气中有些疏离,令人难受。 也是听姜姐说了,我才发现自己现在满手是血,如今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就这么带着沮丧的心情,久违地单独踏入姜家。我手上的血大都是那胖子的鼻血,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受伤。 除却一开始我被打倒时受的伤,还有些是我揍他时打到牙齿被割出的伤口。等等,揍他时…… 「黑仔,你这傢伙还在?」 「什么?」姜姐抬起头,满脸的疑惑。她刚处理完姜诗韵手上的伤,又来替我擦消毒水。 「没、没事。」我嘴上装傻,心头却想--刚刚肯定又是黑仔在作怪,这傢伙还没走! 当我踏上归途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四点。因为昨天换了白天班,所以这时间脑子已经有些昏沉了。 「黑仔,王八蛋给我出来。」我低声唸叨,在漆黑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神经质。 这傢伙,只有在那种时候才冒头出来,显然是想要害我不小心宰了那胖子。 「你到底跟我有什么仇啊?弄死一个廖和裕还不够你交差?你到底是什么玩意?手鍊上的阿拉丁神灯吗?蒐集七条命可以实现愿望吗?」 说了老半天,却只觉得自己跟个病患似的……这样下去不行。当下我毫不犹豫掏出手机拨通易少彬的号码,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三分。 「易少彬,出来!」 「……啊?你睡迷糊了啊?」易少彬还没清醒、显得沙哑的嗓音自电话中传来。 「你才睡迷糊了,我是想睡了!」 「那你不去睡在这扰人清梦是有病啊?」 然后,我就被掛电话了。 「帅哥,猜猜我是谁。」我捏着鼻子对手机说道。 「我知道一间不错的诊所,早上开门再介绍你过去;晚安。」 然后,我又被掛电话了。 「睡死你啊王八蛋,黑仔又出现了你还有心情睡!」我直接大骂。 「……你在哪?我立刻过去。」 「我要回家睡觉了,晚安。」 然后,他被我掛电话了。 心情愉悦,看来今天能睡个好觉。 关了手机,回家倒头就睡。当我再次醒来时,时间刚过下午两点,感觉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似的,手上的伤口也痛得厉害。当我再次开啟手机时,收到了满满的未接来电,还有几封简讯。 简讯的内容从一开始的「给我接电话!」、「别玩了快接!」,到之后的「你到底在干嘛?不会真的把我吵醒就去睡了吧?」、「行了算我怕你了,下次请你吃顿好的如何?」,最后则是「拜託快接……」、「别这样,快接电话……」 --老天,弄得我都觉得自己像是拋弃了痴情女孩的负心汉了。 「喂,老地方见,别哭了,知道吗?」电话一接通,我便说道。 「你们原来是这种关係啊……我就知道。」想不到的是,回答我的显然不是易少彬,而是个女孩的声音。 「等等等等,你谁?」 「郭奕璇啦,你快把他领回去好不好?」对方似乎也懒得多花心思开玩笑,马上就进入了正题。这女孩不知是不是受了姜诗韵影响,给人的感觉也有些冷淡。 「他在哪啊?」 「你们的老地方啊,他从刚刚就一直缠着我不放,烦死了。」 「那他人呢?」 「睡着啦。」 「……」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我还是风风火火地骑着速克达往高轩咖啡馆赶去。 等我到时,从外头一眼便看见郭奕璇与易少彬相对而坐。 今天顾店的是不是老闆,而是工读生萧玉颖,她身材消瘦、印象中老是盘着头发,戴着圆框眼镜;不知怎么的,她看起来总是很没精神,而且总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所以我一直不怎么想接近她。 虽然她也认识我,但我们并不是会互相打招呼开玩笑的关係,于是我直接走近易少彬二人的位置。郭奕璇面前的是冰奶茶、草莓蛋糕,还有摊开的笔记本,易少彬则是点了美式咖啡,似乎在指导郭奕璇功课。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到来,而我也在视线相对时挥了挥手道:「嘿,久等啦!」 「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拜託别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偶像剧里这话都是女朋友的台词呀。知道我有多希望这话是姜姐说的吗?」话才出口,我立刻就想到凌晨时的事,立即又觉得无比沮丧。 「你们两个一会再演,先把这题解完吧。」 「哦?来哥哥教你。」我一屁股坐在郭奕璇身边,凑近笔记本一看:「哦,数学啊,这我专业的,让我教吧。」 「你真的会吗?」 「等等,你会不会太小看我啦?好歹我和易少彬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怎么你相信他不相信我?」 「什么系?」 「呃,伦理学……不,等等,这可是很专业很有前途的系呀!和易少彬学的那些通俗玩意可不是一个档次的,知道不?」 「确实不是一个档次啊,快把这题讲完吧。」 「没问题……呃?」我就这么看着郭奕璇把笔记本推向易少彬。 「好样的易少彬,想不到你连小女孩都下得了手,我看错你了!你知道你的亲人会痛心疾首吗?你知道隔壁班那个翁梓雯还偷偷在你抽屉里放了情书吗?」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我摀着嘴--妈的,言多必失。 「你们两个待会再……」 「嗯?」见郭奕璇话没说完,我回过头,发现她正盯着我的头顶瞧,表情很是怪异。 「怎么了?」易少彬也发现她神色有异,暂时放下了质问。 「……没有。」郭奕璇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差。 「你……想上厕所了?别担心,你才几岁而已,不用不好意思啦,说出来不就得了;快去快去。」 「……我偶尔会认真地想揍你。」郭奕璇虽然这么说,却还是离开座位向厕所走去……还瞪了我一眼。 「嗯?我没说错吧?」 「别问我。」易少彬答完后才如梦初醒地说道:「对了,你说黑仔还在?」 「对啊,今天一大早又听到他的声音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跟踪狂到底把你怎么啦?为什么这么着急着找黑仔?」 「别说了,我都快被她给搞疯了。」易少彬凑近了一些,将音量压低:「你知道这种时刻被人监视着的感觉吗?我觉得我没有任何隐私,手上的任何东西都会被某人拿去研究。就连现在,我都觉得有双眼睛正在某个角落盯着我瞧!」他一面说一面转头扫视周围,看上去真的很神经质。 忽然看向某个角落,那儿只是两个衬衫西裤打扮的商务人士,似乎在谈工作的样子。见易少彬猛的看过来,也是有些莫名其妙。最后,易少彬终于颓然地坐了下来,看上去很是无奈。 「好、好,我帮你就是了,别弄得我们像是来偷情一样好吗?」 「我觉得自己能理解奕璇了。」 「你也觉得我帅?别啊,我对姜姐是一片痴心呀。」 「住口!别再跟我嘻嘻哈哈的!」 包括工读生萧玉颖在内,咖啡馆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易少彬身上。多数人本着不想多惹麻烦的心,立刻便转开视线,但也有人兴味盎然地等着看好戏。 「……抱歉,我太激动了。」易少彬这话既是向周围受惊扰的客人道歉,也是对我说的。 我以前还从未看过他如此大吼大叫的,一时间楞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少彬哥,怎么了?」刚从厕所回来的郭奕璇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我有些事跟阳浩说,改天再教你功课吧。」 这次郭奕璇也不坚持,直接回座位开始收拾文具。只是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感觉她似乎也有甚么话想对我说。 --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说说吧。」易少彬道。 「嗯。要我说,她其实长得也不差,过个五六年应该也是个美女……不对不对,我对姜姐可是一条心的。」 「……我是要你说黑仔的事。」易少彬捏着桌角,似乎在克制着自己不像刚刚那样大吼。 「好啦。」我放弃抵抗,从前几天的事开始向易少彬一一说起。 「说重点!」 呃,好吧。 第七章-孤单寂寞觉得冷 「什么?你说你现在在哪?」 「咦?她们没找你吗?今天是诗韵生日呀。她们前几天……」 我没听清楚易少彬后头说了些什么,脑子一时间呈现当机状态。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我和姜姐她们接近二十年的交情了,该不会就这样把我列入黑名单了吧?姜姐不会这么绝情的吧? 「那你要……」 没等易少彬把话说完,我掛了电话,将手机关机。 姜姐一定只是一时生气所以捉弄我一次而已,我看改天主动向她们道歉好了。我猜得出易少彬是希望我装作记得姜诗韵的生日,假装是想起这件事直接过去道贺的,但既然她们生气到故意忽略我,那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心中这么想,我鬼使神差地向着易少彬家走去。 也就是这个决定,让我遇见了那个傢伙--令易少彬都焦躁得性情大变的跟踪狂,慕妍希。 这件事起初是这么发生的。 我在发现自己没有受到姜姐邀请参加她妹妹的生日聚会后大受打击,想着必须找些事转移注意力,因此往易少彬家去碰碰运气,看能否逮到那个会偷翻他家垃圾的跟踪狂。 据说跟踪狂还会写信给易少彬,上头详细记录了他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用了什么日用品、吃什么食物,甚至接触了什么人,无一不包。 躲在易少彬家附近时,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不如说,在场最可疑的说不定就是我…… 总而言之,很长一段时间那人在我面前来回走了好几遍,我丝毫也没有将她与跟踪狂连结在一起。 原因当然也是有的,毕竟冠上了「跟踪狂」这名号,谁能想到那是个青春靓丽的美女? 说是美女,她倒也不是那种倾国倾城、一出现就引来千人回头万人注目什么的,而是齐肩短发、近一米六个子,个让人看上去觉得白白净净、很有气质的女孩。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比我小上一些,只是不知为何要做这种事。 这么说吧,虽然不适用于所有人,但肯定有那么些个别户巴不得让她时时跟踪,还得说要让她靠近点看呢。 「你好,请问……你是易少彬的朋友吗?」我与她最初的交谈还是从对方开始的。那时,我正躲在墙角处偷偷张望。 「哦,对啊,你是……?」 「我是少彬的女朋友,叫慕妍希。今天正好有假,来找他玩的。只是……他好像不在家呢。」慕妍希看向易少彬的屋子,有些困扰的样子。 「哦?那傢伙,交了新女朋友竟然没跟我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我啐了一口,又道:「我是雷阳浩,那傢伙的铁哥们。今天他朋友生日,去一起吃饭了,你不知道?」 「我没有听说……」慕妍希似乎有些失落,随后转而看向我:「那你为什么……?」 见到那探究的眼神,我赶紧自墙角处出来,道:「这是有原因的,我听说最近有个跟踪狂缠着易少彬不放,做哥们的当然要来帮忙逮人呀。」 「这样啊,真是谢谢你。」 「哪里哪里。」被这么道谢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又向我道了声谢,慕妍希便离开了。 不久后,我实在是看得有些烦,便转身去了趟便利商店,咖啡牛奶和香菸,又回头准备去盯哨。 「嗯?」我忍不住挑了挑眉。慕妍希刚刚不是回去了吗?她在那做什么? 自然而然地,我跟了上去--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我是主角吧。 慕妍希左右张望了下,我赶紧躲了起来。然后,我看到了,她不知怎的轻易打开了易少彬家的院子门,快速走了进去,也没将门带上。 我稍微等了会,见里头没个动静,便跟了上去,脑子里有种莫名的糟糕预感。 结果证明,我的预感没有错。当我看见慕妍希时,她正将信封塞进窗子缝隙之中。 「你……该不会……」 「我、我……」 「你该不会是被易少彬晾在一边,孤单寂寞觉得冷,所以回忆学生时代寄情书的间情逸致对吧!哇,好有情调,配上易少彬真是浪费了耶!」 「咦?呃,是、是啊……」 看见慕妍希满脸的尷尬,我也拍着额头叹道:「我看起来真的那么蠢?」 慕妍希不答,抿着嘴似乎在犹豫着该如何做。交替看了几次我的脸以及院门,随后快步向门外走去。在她经过我身边时,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哇哇,手好小、皮肤好细。 「放开我!」慕妍希立即用力想甩开,只是我抓得死紧,她这小小身板又哪儿甩得掉?可问题是……虽然抓住了,但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我、我要叫囉!变态!变呜!呜……!」我赶紧将慕妍希的嘴给摀住,看向门外。等了几秒,见无人近来察看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这一叫还真是不得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这若让人撞见,先别说她是不是跟踪狂,首先我就成色狼了。 「安静!」 「呜!呜呜!」 「闭上嘴,跟我去见易少彬!」我在慕妍希耳边说,鼻尖接触到她一缕发丝,闻到一股洗发精的香味。 「呜!呜呜!呜……!」 我一手摀住她的嘴,一手抓住她的手,这架势被抓可完全没法申辩呀!我脑中一面乱七八糟地想着,一面烦恼该如何是好。忽然,只觉得右脚鑽心的疼--这女人用高跟鞋踩我! 此时我一面想弯腰伸手去摀着脚,一面又觉得放开她就换我倒楣了,因此将两个动作合而为一的结果,显然就是…… 「哇啊!」是的,我带着慕妍希一起滚倒在地,手却依然抓得死紧。 一下子变成那么曖昧的姿势,我是又痛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倒是没打算放过我。趁着稍微松手的空间,慕妍希并不是选择挣脱大叫,而是往我手上一口咬了下去。 这下我终于是痛出了火气,这女人真的不讲理是吧? 啪的一声,我一巴掌就打在了慕妍希脸上。这么个巴掌下去,慕妍希也傻了,但我并没有因此就放过她,只觉怒由心中起,连着搧了好几下。 「还吵不吵!还吵不吵!来啊,再咬啊!再踩我试试呀!」 我用力又赏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嘴角都破了还是消不了气,乾脆举起拳头直往她鼻子上揍。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打了……!」这下果然有效,她立刻就开始求饶了。 只是此时我脑中又浮现出了早上听到的消息,刚开始消减的怒气又翻腾了起来,骂道:「你刚刚不是很跩吗?啊?」 「对不起、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行了是吧?」我又打了她一拳:「现在懂礼貌了?跟不跟我回去?跟不跟我回去?」 「我、我跟你回去,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慕妍希的模样变得很是悽惨。脸颊红肿一片、鼻血流了满脸,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 「哼……呃?」我看见自己手上沾着的鲜血,再看看被我骑在身下的慕妍希,呆楞了几秒--可恶,黑仔这傢伙,这下可闯祸了! 我面色有些古怪地离开慕妍希身边,她则坐起身来,看着我无声地流泪。本来她哭起来应该是梨花带泪、惹人怜爱的,可惜现在被打成了猪头,哪儿还有人怜惜? 虽说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还是有些歉疚的,因此无论如何也掩不住脸上的尷尬,最后只好头一转,拿出手机来。 「等、等一下!」 「做什么?」我回头,看见慕妍希惧怕的神情,态度不免又软化了下来:「还有什么事?」 「拜託,不要告诉易少彬……我、我是有原因的……」 因为良心的谴责,我放下了手机,叹道:「……说来听听。」 「我,我是易少彬的女友,这是真的……」慕妍希说话时显然有些胆怯。我本想怒斥她胡说八道,看到那担惊受怕的模样,也就骂不出口了。 见我不言语,慕妍希继续说:「我、我只是有些气不过,他、他……他对我做了那种事,竟然还把我甩掉!我……!」 慕妍希说得激动,又牵动了脸上的伤处,疼得她眼角又流出了泪。 「别激动,慢慢说。」 「嗯,好。」 说完我们两个都露出了尷尬的表情,这对话以加害者和被害人来说似乎真的有些奇怪。 轻咳了一声,慕妍希又说:「我和他是在旅游活动上认识的,那时候我本来是陪几个姊妹一起去玩,和他正好同一个小组……不过他却一眼看上了我,展、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说到这,她似乎有些害羞。 我怒气冲冲地瞪她一眼,她赶紧又说下去:「本来我不想交男朋友,但见面的次数变多,慢慢觉得他个性好、工作体面,而且给人的感觉很专情,也就答应了……」 我脸上的怒容更甚--这傢伙给我秀什么恩爱呀! 「我、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真的!」 「哦?怎么回事?该不会他是那种结了婚就性情大变、打妻杀儿、酗酒赌博的人渣吧?」 我就是随口一说,却见到慕妍希红肿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老天,我不会猜中了吧? 「你也知道对吗?这个人对我做了那种事!那种事……!」 「等等等等,我哪知道啊,我就是随口说说。先说好,易少彬是我铁哥们,我可不准你冤枉他,否则就算你是女人……」说到这,我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似乎也没必要再威胁下去了。 「我、我没有说谎,我、我……」忽然,慕妍希一咬牙,将上衣一掀。 「啊,粉红色……」 「……」 感受到刺人的目光,我的视线终于看到了慕妍希身上那些伤痕。白晰的皮肤上无数丑恶的伤疤,对比之下十分触目惊心。 「那到底是……该不会……?」 「都是易少彬打的,他根本就不是人!他……!」 老天,我这哥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八章-他的小黄书,我可能猜得到 权衡再三,最后我还是没有将慕妍希交给易少彬,而是让她留下了照片与联络方式,以遏止她继续骚扰易少彬。 但这下就又多了个问题了,易少彬真是个暴力狂?嗯……很有可能,外表光鲜亮丽的人肯定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一定是这样! 送走了慕妍希,我打了通电话,却不是打给当事人易少彬,而是拨给了莫成程。 这人也是我们的同学之一,但他与我不同,和吊车尾这名词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是天与地的差别。据说他本来考上了更好的大学,却不知为何跑到我们这来,从此久居榜首之位,毕业后也一路顺风顺水,成了易少彬之上的菁英人士。 也因此,这傢伙狗眼看人低的毛病是一天高过一天,让我每次看见他都觉得浑身难受。 只是虽然我个人很讨厌他,但这人在信誉上倒还是相当受到好评的--而且他平常也确实是口风很紧的扑克脸样。 「怎么了?」电话被接起,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就是这种彷彿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篤定与冷静,让我觉得与这个人更加八字不合。 虽说心中不快,但我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你在姜姐家吗?」 「嗯,我到门外了。你想问什么?」 「……你和易少彬很熟吧?」 「实际上你和他应该更加熟悉。」他纠正了一句,又问:「你想知道什么?」 「呃、这……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关于他的传闻?」 「你说的是男女之间的事?有所耳闻。」 「真的假的?你听到了什么?」 「他脾气不太好,男女关係复杂,大概就是这些。」 「你觉得……是真的吗?」 「不知道,而且可以的话我不想说别人的间话。」 「……」可你这不就说了吗?我有点想这么回答,但感觉又会被奚落一番。这次毕竟是我有求于人,怎么也得克制些。 「发生什么事了?」忽听他这么问,我有些回答不上来,又有些恼火。 「没事。」 「……嗯,那你自己小心。」 「啊?」这傢伙是在咒我吗? 「没什么,你还有事吗。」 「没,那先掛了,掰。」说完我便掛了电话,稍微有些报復的快感,然后很快就对于自己的小家子气感到厌恶了。 隔日,我终于下定决心约了易少彬吃饭,地点就在他家。 「为何非得要来我家啊?」易少彬虽然这样咕噥着抱怨,但最后还是答应在下班后让我过去作客。 这天我又请了假,店长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舆论一股脑的将他也捲了进去。 「最近请假得有些频繁呀,身体不舒服吗?」他也只说了这样一番话,便准了假。 晚上,我穿了身最随意的装扮出门。一件军绿色工作裤、素面黑棉衣,披上件假皮夹克就这么骑车到了易少彬家门外。 「易少彬,我在你家门外了,快出来迎接我。」 「我还在公司啦,你这么早去做什么?」电话中,他的声音有些低、语气有些无奈:「你在附近找间便利商店或咖啡店等等吧,我一会开完会就回去。」 「哦,我--」还未等我回答,易少彬掛了电话。 好哇,这兔崽子现在敢掛我电话啦!亏我们还是十多年同甘共苦、撒尿和泥的好兄弟!真是看错他了……不成不成,这肯定要讨回来! 才这么想,瞥见易少彬家院门开了条小缝。我也不知道为何,很自然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其实易少彬的家我也来过了不少次,一起喝到天亮的时候也是有的,所以说得上熟门熟路。 只是刚走进门,远远便看见个眼熟的身影。那人显然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慕妍希--她还不学乖? 「喂!」 「哇!」慕妍希一见到我,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我毫不犹豫地走上前,道:「你还敢来?」 「我、我……」慕妍希一面退一面已是掉下泪来,央求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见她那可怜模样,我立刻也生出了一些愧疚之心来。当下放缓了语气,问:「说吧,你来做什么的?」 我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打算动手,她的情绪才终于得平缓一些,却还是闭口不言。 见状,我倒也不恼怒,而是有了些猜测:「你该不会……有钥匙吧?」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慕妍希只有将信封塞进窗户;但之前易少彬曾说,自己除了垃圾被翻、被骚扰之外,似乎还有人曾闯进他家,只是苦无证据、没法直接报警…… 可是,这慕妍希的行动好像也有些奇怪,不像是普通的跟踪狂。而且就算真如她所言,易少彬是个翻脸如翻书的两面人、她想藉此报仇,但被抓到了现行还执着地跑回来,似乎也有些奇怪呀…… 难道说--她其实还是爱易少彬的?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不定她因爱生恨之后又由恨转爱的也未可知呀。 可惜了,这女孩若不是有这毛病,也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呢。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怜悯的目光,慕妍希似乎有些疑惑的样子,我说道:「你到底是回来干嘛的?说清楚。视情况允许……或许我可以帮你。」 「……真的?」慕妍希怯生生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易少彬那畜生怎么狠得下心动手呀? 「一言既出,駟马难追。」见她还是满脸的怀疑,我又赶紧道:「别这么怕,我也是有些难言之隐呀。说了你大概不信,反正我是中了邪、撞了鬼,现在受了刺激就容易发疯--你退那么远干嘛?我不是什么神经病……唉,算啦,随便你。」 估计是看见我心情不佳,担心我又发疯,慕妍希赶紧道:「我、我知道了,我说。」 慕妍希看样子真的是怕了我了,默默从口袋中摸出一支钥匙,道:「我、我是来找东西的,你真的能帮我吗?」 「找什么?不会是易少彬出轨的证据吧?」 「不是……」慕妍希的情绪忽然又低落了下来,但又不说原因,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的。难道说……是终于要面对现实的关係?好吧,看在她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得好好搓合搓合他们。 拿了钥匙,我们直接进了门。里头我熟门熟路,首先就到厨房去,打开冰箱拿了两罐啤酒。 「你要吗?」 慕妍希皱眉摇了摇头,我随手将另一罐放在桌上,将自己那罐打开喝了口。 「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哦,对啊,你要找啥?如果是他的小黄书,我可能猜得到藏在哪……」 「不是……不,你可以帮我找吗?」 「小黄书?」我疑惑道:「不是吧?你真要找那玩意啊?」 慕妍希点了点头,依旧默不作声,只是眼神中似乎多了些恳切。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了。我真是长见识了,第一次听说擅闯民宅是要找小黄书的……」如果真想要我倒也有些收藏可以分享,咱们还能一起研究不是? 虽然心中不乏想法,我倒没傻到真说出来和她探讨探讨,而是摸进易少彬卧室内翻找了起来。 首先是最古老的小黄书藏匿专区--床底下。很显然,如果这地方有,那慕妍希早就拿走了吧。 接着是床头柜、衣柜、壁柜……无果。找到这,易少彬的房间已经是一团混乱,但没有找到任何能让人產生联想的物品--这傢伙,装正经装得挺彻底呀! 如此一来,更加激起了我的求胜慾望! 「我、我们下次再找吧,他好像快要回来了……」慕妍希一面看时间一面拉着我的衣摆,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焦虑。 无论如何,我和易少彬算是多年的铁哥们交情了,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吵架?若他真问,我明说是在翻他的小黄书就是了,有何不可? 心中如此思索,我依旧没停下手边近乎翻箱倒柜的动作。 「可是他如果知道我们找到了那个……」 「哦!」我忽然叫了一声,慕妍希也被吓了一跳。此时我兴奋得有些过头,都没心思去在意慕妍希说一半的话了。 在搬空了壁橱后,我发现里头的木板竟然是可以拆下来的!里头还有个夹层!和这比起来,把小黄书藏在书柜最后层的作法简直就是小学生等级了呀! 我难掩兴奋,就要将那木板给拆下来,却忽然被慕妍希拉住:「不、不行!你不能看!」 可事到如今,我又哪里肯放弃一睹易少彬收藏的机会? 当下挥开慕妍希,骂道:「别吵,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说完,我一把将木板拆了下来。 哗啦一阵响,为数眾多的照片与相簿散落在壁橱隔板上--目瞪口呆,这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哇!」 慕妍希一把将我推开,扑向那些相片。但我没有怪她,因为我看到的那些照片全是女人的裸照,而且都是--伤痕累累的女人。 我太惊讶了,以至于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易少彬这傢伙,也太重口味了吧这性癖;难怪要藏成这样。 不过……至于吗?要顾形象也没必要搞成这样嘛。 我一面这样想,一面看着慕妍希忙活。她也有些莫名其妙,搞得这像是什么天大的宝藏似的--还是说这题材的写真其实很贵重? 思及至此,我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争抢照片:「别都自己佔着呀!也分我些!」 「不、不行!」慕妍希的语气十分坚持,让我一时也停下了手。 此时,却听到外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谁!雷阳浩,是你在里面?」 「哦,是我啊!」我回答,然后扫了一眼寝室内的狼籍。嗯……这下好像真的有点玩脱了,不然下次请他吃个晚餐好了。 下一刻,我就看见易少彬一脸铁青地衝进卧室。看见我和慕妍希,他的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开口说出的话都有些哆嗦:「你、你们……你们……!」 如果说我是有些心虚,那慕妍希的模样可就完全是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模样了。不过考虑到她之前的遭遇,这也怪不得她就是了。 不过我个人是相当敬佩慕妍希的。纵然眼前艰险重重、心中焦虑害怕,却依然向着小黄书勇往直前的心境,绝对是值得感佩呀! 为此,我稍微酝酿了下才开口说道:「抱歉啊,我们本来只是想翻翻你的小黄书收藏,一个不小心就太入迷了。没关係,咱们一会可以一起收拾,晚上我请你吃顿好的,就当作赔罪……」 话还没说完,我便看见易少彬转身衝了出去。 等他再次出现时,手中紧握着锋利的水果刀,声音抖得可怕:「你他妈的,贱货、垃圾……宰了你们……宰了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刀尖已经划过了我的胸膛,带出了一道血痕。 「啊啊啊啊--!」慕妍希紧抱着头,蹲下尖叫。 妈的你等会再叫,先上来帮忙不行吗! 我双手紧抓着易少彬握刀的手,和他撕打在一块。我全身的力气几乎都在双手上,顾不上胸前的刀伤。 易少彬的拳头不断往我身上招呼,另一隻手也奋力想挣脱我的箝制,口中更是不断念叨着:「宰了你!宰了你!」 我想着要夺刀,却没想到反被易少彬翻身压制,由上往下的拳头更是打得我七荤八素的。 妈的!妈的!妈的!我就要这么掛了? 终于,我脸上受了一拳重击,终于再也抓不住他的手-- 「住手!」 忽然,模糊的视野中,看见骑在我身上准备一刀捅来的易少彬忽然向侧面倒去…… 第九章-拉鍊都没时间拉 「没事吧?我已经报了警了。」 当我回过神来,面前的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的人--莫成程。另一边,易少彬躺倒在角落,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低头一看,那长长的伤口正流着鲜血,平整的裂口触目惊心;看着那顺着伤处不断溢出的血,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似乎也正以同样的速度流失似的。 不会吧?我要死了? --你就这么放过他?放过这个害死你的人?让他蹲个几年大牢,出来又是海阔天空? 这傢伙、这傢伙! 我晃着脑袋,拾起了水果刀。 「你做什么!躺好!」忽然,莫成程趁我不察,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刀,直接又将我压回了地板上。 「少囉唆!这傢伙要我死,我凭什么让他活!」我满脑子的愤怒彷彿就要沸腾着衝出脑壳一样。 「闭嘴!雷阳浩,保持冷静!」 「你才给我闭嘴!滚一边去,一会再找你算帐!」我用力挣扎着想挣脱莫成程的箝制,胸口的血流沾染了他的衣服。 一片狼藉之中,慕妍希依然像个疯婆子一样乱叫乱嚷的,完全没有帮上忙。 --你是因为谁才遭遇了这种事?那女人甚至没有向你道谢!就这样看着你不明不白地被人砍、不明不白地死去,然后自己死皮赖脸、事不干己地继续活着? 「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我的目光转向慕妍希,但她却还是只顾着叫嚷,让我更觉得恼怒异常。搞什么东西?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谁造成的? 终于,慕妍希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哇的一声,躲到角落缩成一团,同时口中不断唸着:「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打我……」 打你?你以为这是打两下就能解决的事吗?如果我要死,那你-- 「雷阳浩!别听黑仔的!给我回过神来!」 啪的一声,响亮无比,我只感觉目光晃得厉害,莫成程这傢伙竟然搧我巴掌!还说什么黑仔……嗯?黑仔?等等--呃,我在干嘛? 「你知道黑仔?」我讶异地问,莫成程见我冷静下来,便稍微松开了手。 「知道,因为之前凑巧在咖啡馆听见你和诗韵的谈话。」 我回想起前段时间和姜诗韵相约在高轩咖啡馆,还商谈了关于黑仔的事,想不到那时莫成程竟然在场……这傢伙也真够猥琐了! 彷彿是听见了我的心声,莫成程说道:「那时我就坐在另一边处理工作上的文件,这件事诗韵也知道。」 还没等我回话,莫成程又接着说:「说话之前先叫救护车吧。」 我这才低头看我胸前的伤口--妈啦!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我后来才听说,莫成程在我醒来之前,包揽了这整件事的收尾工作。也是那时候,我才终于知道,慕妍希费尽心思想找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我那好兄弟易少彬,似乎真的是个恐怖情人。与他交往过的女孩几乎无一倖免地遭到虐待并且拍摄裸照;也就是说,慕妍希就是为了取回这些东西才不断试着潜入易少彬家。 之所以要特地去翻他家垃圾、寄信,将一切偽装成跟踪狂的行为,只是因为最初几次潜入他家并没有找到照片,却又被神经质的易少彬发现有人进过屋子,只好将错就错、真的把自己当作跟踪狂,避免易少彬怀疑到自己身上、对自己进行什么报復行动。 瞭解到这整个事件的全貌后,我忍不住开始怀疑,以前自己认识的易少彬;那个同窗数年、毕业后依旧有所往来的易少彬,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看待?还是说跟对付这些女孩一样,等到时机成熟就会露出另外的面貌? 在我休养的其间,我莫名其妙的又登上了报纸版面。上头写的是「少年大义灭亲、救人光荣负伤」之类的标题。 简单的说,我又一次享受到了公眾人物的待遇。这次事件发生后,也立刻有人又挖出了前段时间廖和裕那件事,因此我的形象直接就被塑造成了一个家境贫寒、受人欺负,却又热血心肠、正义感强烈的五好青年。 于是乎,别说我蹺班老闆不敢开除我,甚至还有人匿名寄了钱到我家来,说是希望对我的生活有所帮助。 类似这样的资助不是一封两封,因此我几乎是在几天的时间内得到了让我未来两三年都不愁吃穿的鉅款,甚至连住院费都有人替我缴上了--其实受这伤也还不赖嘛。 还好,我中那一刀伤口其实不深,缝合后三週左右基本就没什么大碍了。何况现在有了钱,每天好吃好睡的,状况想不好都不行。 至于易少彬,当然就是进了警局受审了。据说后来还出现了一大群女孩出面指认,人证物证确凿,估计没进去关个十年八年的是走不出来了。 本来想着咱们好说歹说也算是兄弟一场,总该去探望探望的,想不到那傢伙一见到我就像是马儿见到萝卜似的扑了上来,像要咬我一口似的。 「王八蛋!我到底得罪你什么了,为何要害我!」易少彬整个人削瘦了不少,脸颊凹陷、掛着厚重的黑眼圈,哪儿还有以前那副书生模样? 「妈的!早该弄死你!忘恩负义的败类!你以为你配当我兄弟?告诉你,你就是个垃圾!垃圾!」 听易少彬疯狂地怒骂,我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妈的,关死你个变态!」留下这句话,我转身离去。 这傢伙真不识抬举,亏我还想着分他些钱,等出来可以应应急……算啦,我自个留着花。 这事结束后,我立即又想到了当初想闯进姜姐家那个死胖子。如果我逮到了那傢伙,说不定又能上一次新闻版面、当个护花英雄。到那时候,肯定又能赚上一笔--这可是名利双收的买卖呀! 时间进入了四月,空气中的寒气已经渐渐消融,路上穿着羽绒衣、厚外套的行人明显减少了许多,我也不免俗地换上了春装亮相--当季的春装! 再见了,那套穿了第三年的春装,再见了,穿了五年多的夹克! 四月中,我搬离了那破烂的小套房,直接甩了房东一脸的违约金。以前也算是受够那傢伙的鸟气了,这回要走不噁心噁心他又哪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见钱眼开的小鱉三,这下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因此我忍不住又多甩了他几张大钞,打发他滚蛋。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呀!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真不假! 嚐到了甜头,我现在天天蹺班在姜姐家外头晃荡,身上还带了甩棍、电击棒等防身利器,这回非得让那死胖子知道个厉害不可--本来是这么想的,谁知道…… 「先生。」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青年向我盘问道:「你这几天一直在这走来走去……有什么事吗?」 「我,呃……我是在……」我左右看了看,低声说:「我在抓小偷。」 「抓小偷?」警察似乎对这出乎意料的答案感到有些疑惑,又问:「抓什么小偷?」 「你别说出去啊。前阵子我看到有个胖子从这屋子翻墙出来,肯定是在里头偷了什么东西出来,我非得要抓到那傢伙不可。」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详细情况还是在局里说明吧,麻烦先生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不行啊,让警察掺和进来我还能做事吗?不行不行,你走吧。」我挥了挥手,打发警察离开,自己则转身继续张望。 结果这不长眼的警察竟然一个敏捷的闪身,又挡在了我面前:「先生,这是在执行公务,你有义务配合。」 「干嘛?这是在怀疑我?」我有些恼怒,这些乾领薪水不做事的警察就是专门找人麻烦! 「请配合警方调查。」这警察话虽客气,但态度坚决。 警察虽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他腰间的配枪也不是假货呀。 心中挣扎了一小会,我最终还是不情愿地低声道:「好吧,随便你。」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自姜姐家门口走了出来--是姜姐和姜诗韵! 「姜姐!姜姐!快帮我!」我向着二人挥手,她们也立刻就注意到了这的状况。 「阳浩,怎么了?」姜姐快步走来,向警察问道:「他做了什么事吗?我是他的朋友。」 见到姜姐,这警察的神态似乎也有所软化:「你好,这是因为有民眾报案,看见他近日一直在附近打转,因此请他回局里协助调查。若无不良意图,警方也不会多加刁难的。」 「这样啊……」姜姐一听不会有事,似乎立刻就放心了下来--老天,别这么容易被骗呀! 「姜姐,这警察一定有问题,肯定是和那胖子一伙的,想抓我回去严刑拷打呀!」 「咦?咦?」姜姐一脸的迷茫,神情犹疑不定。 从前姜姐遇到这样的事就是比较优柔寡断的性格,若依着这节奏…… 「诗韵……」果不其然,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妹妹。 ……我有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关係,就配合警察办公呀。而且……你真的一直在附近游荡吗?你的工作呢?」姜诗韵冷淡的眼神和话语都刺伤着我的心。 老天,亏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她竟然一点也不相信我! 「这样啊……警察大哥,你们不会打他吧?」 「当然不会!」 「那阳浩就配合他们一下嘛,警察大哥也是很辛苦的,连拉鍊都没时间拉……」 警察闻言,赶紧低头检查,果然拉鍊大开,呈雄鹰起飞式,某物呼之欲出。他迅速整理了下服仪,我却想着怎么脱身。 正当我想着要赶紧补刀、损他两句时,姜姐又说:「阳浩,没事的,要我们陪你去吗?」 「不、不用,我还是自己去就行了。」 作死地说出这番话后,我只好乖乖跟着警察离开。 「老兄,我说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些钱,你就当作没这事如何?我时在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怎么样,你开个数吧?瞧瞧,我这身行头,随便一件也够你一个月薪水的。」 他并不回答,只是继续走,并示意我跟上。 「反正都要放人,非得让我跟去一趟、浪费彼此的时间,这样对谁有好处了?我说你也别这么死板啊,公务人员都这样吗?」 见他依旧不理我,我乾脆放开了胡扯:「我说老兄,我看你和我年纪差不了多少,干嘛活得跟个老古板似的?来一根吧。」 我掏出烟盒,见他并没有要伸手的意思,也就没真的递出香菸。 一转头,我忽然感觉有些奇怪,这儿有警局? 碰! 我的脑袋上忽然挨了一下,头昏眼花之中扶住了墙,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模糊中看见又有个黑影向我袭来,下意识就想闪躲,却脚步不稳,直接滚倒在地。 还未得到喘息的机会,又感觉腹部一阵剧痛,忍不住蜷起身子来。 这时,我才终于缓过劲来-- 第十章-忘了还有一个! 「妈的!你果然有问题!」我大骂一声,一把抱住了正要踢向我的腿。 与此同时,我背上似乎又被踹了一脚,但此时竟然意外的不觉得疼,因为我的背从刚刚已经不知道被踹了多少脚,几乎都没感觉了。 不管背后的人,我抱着那条腿就往前猛衝。 又是碰的一声响,这人直接被我推得撞向墙壁,忍不住闷哼。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被抓着的是那假警察。 发现了这件事,我哪里还肯放过他?当下又猛撞了几下,趁机一拳就搥向他的襠部。 「啊啊啊啊啊--!」杀猪般的惨嚎顿时响起。 「哼,知道厉害了吧?不男不女的假警察。呸!」这下真让你当个女人。 正得意,忽然又觉得脑袋一痛。 在陷入昏迷前,我只有一个想法--妈的,忘了还有一个!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垃圾堆之中。 天很蓝、万里无云。 有点臭、有点凉。之所以臭,因为这里是垃圾堆;之所以凉,因为现在才四月-- 个鬼啊!为什么我没穿裤子! 等等,别说裤子了,我现在完全是人类最原始的状态呀! 「总之要先找衣--噢……!」正想起身,浑身就像是要散了架似的。在和那警察打架时麻痺了的感觉在这时一股脑地席捲而来,让我当场僵在那不敢动弹,生怕又触动了哪个伤处、平添痛楚。 好不容易稍微缓过了劲,第一个念头就是摸出手机找易少彬来救人……等等,这傢伙现在还在里头关着呀!不对,在那之前,我的手机去哪了? 花了半分鐘时间缓慢地撑起身子,四下一看,这儿似乎是防火巷的尽头,被人违法倾倒垃圾,搞得又臭又脏。 视野尽头隐约能看见行人经过,但没有人有间心往巷内观察。也多亏如此,否则真要让警察抓了…… 「这下糟了……我也终于到了必须考虑裸奔的地步了吗?」 我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躺回垃圾堆中,用垃圾袋遮住自己的身子。 当天我一直熬到半夜,才围着从垃圾堆里翻出的破布走出防火巷,然后到了警局报案,说我被抢劫了。 得到了衣服、食物之后,我一面吃一面坐上救护车,被送到医院检查。之后几天,我在各地忙碌地补办丢失的证件、钥匙等等。 一面办理这些手续,我心中的怨气便越发膨胀。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我睁着眼睡不着,脑袋里满是这段时间内积蓄的不满。 --你在烦恼的时候,她可还安安稳稳地睡着觉哦。 「呃、不……她可能也是……」 --时至今日,你可从未自她口中得到一句道歉哦。 「确实……她应该也知道我糟了什么罪呀,为什么连个道歉也没有?」 --你到底为什么要受这些罪?知不知道是谁的错? 「……当然,都是她……!」 --没错,她肯定也和那假警察有关係! 「对!肯定是这样……姜诗韵!」 我猛的翻身下床,脱下睡衣睡裤随手扔开。打开衣橱,从中拿出全新的上衣与牛仔裤,简单整理了下服装后就拎着钥匙出门了。 非得给这女人一点顏色瞧瞧才行--我心中如此想着,骑车就向姜家前进。 要闯进姜家还是比较简单的。虽然姜姐一直觉得她藏得很隐密,但我早就知道她把备用钥匙藏在门口的小盆栽底下了。 我就把车停在姜家门口,然后抬头张望。大半夜的,不只屋内一片黑暗,马路上也没有任何行人或车辆经过。 我躡手躡脚地自盆栽下拿出钥匙,开门进屋,过程顺利得让人觉得很没真实感。 姜姐与姜诗韵的房间都在二楼,但我从来没上去过。从小到大,只要受邀到她们家玩,基本都是在一楼客厅停留,只要想上二楼就会被赶下来,因此--此刻比起想找姜诗韵算帐,竟然感觉似乎是想探险的衝动更多一些。 二楼有三个房间,房门都是一个样式,没有动画里头那种写了自己名字的方便场面出现。 我先趴在地上,确认过每一间都没有开灯、没有人醒着的跡象后,便将手搭在第一扇门上。 轻轻转动,没锁。 深呼吸一口,缓缓推开房门。 嘰--本该极细微的声响变得嘈杂且刺耳,吓得我忍不住缩回了手。却又听喀的一声,被放开的喇叭锁门把旋转了回去。 我屏息左右张望,生怕有人走出来。 等等,我不是来找人算帐的吗?干嘛畏畏缩缩的? 想通了这点,我大着胆子推开门,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狗头形状的小夜灯亮着,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里是……姜诗韵的房间?一眼望去,除了那盏让人忍不住质疑其审美观的小夜灯之外,房间内很是整齐洁净。书柜上的书籍排列得很整齐,其中似乎有不少外文书。床铺整齐得就像军人一样,甚至连棉被都折得四四方方的放在床脚。 除此之外,床边的书桌上只摆了一个笔筒和一组笔记型电脑,简洁得可以说是没什么生活感的房间。 嗯……她不在呀…… 我陷入了苦恼。这趟本来就是来找姜诗韵算帐的,可是她不在,那该怎么办? --妹妹欠下的债,由姐姐来偿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咦?可是姜姐……」 --你早就喜欢她了吧?可是她却毫不领情不是吗?这是机会,你想错过吗? 「我……」 --你要空手而回吗?都已经到这来了,就算只是去看看也没损失吧? 「这……是啊……」就算只是看看姜姐的睡姿…… 如此想着,我退出了房间,随后轻轻打开了第二扇门。 门才打开一条缝,我就呆立当场。里头和上一间房间同样有盏狗头形状,但顏色不同的小夜灯亮着,但更令我惊讶的是那儿还坐着一个人--是姜诗韵! 她趴在书桌上,面前的笔记型电脑萤幕还亮着,上头密密麻麻显示着一大堆英文资料,看不出是啥。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穿着。上半身一件宽大的上衣再披件毛外套,下半身则是只穿了件内裤,雪白的大腿毫无遮掩。 我倒吸一口气,立刻退出房间、关上门,几乎一瞬间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了,以前我可从来没用男女的眼光看过姜诗韵呀!此时只觉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心怦怦的乱跳。 平息了下呼吸,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第三扇门前,右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这间也没上锁。 第一间没人,而且看起来不像有人住,第二间住了姜诗韵,那第三间…… 我既兴奋又紧张地轻轻推开门-- 「……嗯?」 我探头进屋张望,里头漆黑一片。将门敞开,让走廊的小灯照进去,里头是…… 「不会吧?」 整个房间就像是储物间,到处堆着纸箱、塑胶盒等等,但就在这堆东西正中央,一个布袋开着口子静静放在那,那口子里……是个骷髏!看起来很脏的骷髏。 那东西看起来和理科教室的玩具可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呀!是玩具吗?姜姐她们怎么会玩这种东西啊? 我、我不该探究别人的癖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嘛,没事没事,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会喜欢姜姐的…… 我一面在心中不断叨叨絮絮地唸着,一面关上了房门。 「你,在这里做什么呀?」忽然耳边传来如此又甜又腻的嗓音,吓得我差点就叫出声来。 赶紧转身想退开,却不想姜诗韵的手紧紧环住了我的脖子。一回头,与她的脸靠得很近,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鼻息被她察觉似的。 姜诗韵的眼睛不算特别大,五官生得比较英挺,虽然小时候爱哭鼻子,但长大了就像是受过什么刺激一样,性格变得很男性化,因此以前一直被当作假小子看待,甚至听说有不少女生向她告白。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她的脸,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潭深水似的,漆黑而神秘、皮肤又白又细,那是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上妆的程度。 有些苍白的小嘴距离我好近,看上去好柔软…… 忽然,姜诗韵将脸靠了过来,伸出舌头舔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呆立当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姜诗韵怎么了?不对不对,是我怎么了?呃,不是啦,是姜诗韵…… 就在我还混乱时,姜诗韵的双手已经开始在我身上游移,一手伸入上衣,冰凉的手指在我的背上轻巧地滑动,有种莫名的苏麻感。 她的另一隻手,就这么朝着我的下身摸去,毫不迟疑。 「等……呜!」 「……呜!」姜诗韵强硬地用嘴堵住了我接下来的话。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我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呼吸,她才终于放开了嘴。 「哈……哈……哈……!」 「……别说话。」虽然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楚,但姜诗韵的小脸似乎也是火热一片,说话时吐气如兰,甘甜的热度扑面而来。 这一夜,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逆推了。 第十一章-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一觉醒来,人在陌生的房间里,但这种感觉倒不是因为什么换了地方睡觉还不习惯之类的原因,而是来自早晚差异的陌生感。 问我昨天做了什么--老天,这有可能忘吗?而且身为一个男人,肯定也不可能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吧?呃,倒希望对方觉得只是做了场梦就是了…… 起床时姜诗韵已经不在身边了,所以我躺在床上尽情地自我厌恶。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事态了,想不到…… 「阳浩--起床吃早餐囉。」更糟的来了--是姜姐的声音。 我坐在餐桌前,姜家姊妹分别在两侧。姜诗韵淡定得真像是做了场梦、醒来就忘了似的,而姜姐则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的脸看。 「呃,姜姐……你这么看着我怎么吃饭啊……」 「有什么关係,我得好好替妹妹把关呀。不用在意我,你多吃点……啊,刚才的不算,你还是少吃点好了,看起来最近好像胖了……」 虽然早就知道姜姐这种性格,但还是有点想翻白眼的衝动。 姜姐依旧毫无顾忌地盯着我瞧,让我这顿饭吃得是坐立难安,可又没胆子中途退席离开。 好不容易吃完,姜诗韵开始收拾起了碗盘。 我也打算起身帮忙,但姜诗韵伸手将我按回了座位上,道:「你坐着吧。」 于是……就变成我与姜姐独处的尷尬情况了。如果没有昨天那件事,天知道我有多期待这种状况出现啊? 「喂喂,昨天怎么样啊?早上诗韵走路都走不太稳了呢。真是看不出来呀,她竟然趁我不在家偷偷带男人回来了,而且竟然还是阳浩……」 「呃,这个……姜姐,我……」我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但木已成舟,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其实我喜欢的是你吧? 「没关係没关係,以后叫我姐姐也没关係哦。不过你老实跟我说,你和诗韵在一起多久了呀?我竟然完全不知道,你们藏得真好耶。」 比起姜姐说个不停的兴奋模样,我是有苦难言呀。 「我先上楼了。」忽听此言,回头便见姜诗韵已经走上楼梯,向二楼走去。 我赶忙对姜姐说:「我上去陪她。」然后逃离现场。 逃也似的跑上二楼,站在第二扇房门前我却又踌躇着不敢进去。 我站在门前,持续着伸出手又缩回的动作。忽然,门被打开,姜诗韵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拉进房内--等等,这待遇和昨晚也差太多了吧? 「坐下吧。」姜诗韵嘴上这么说,但已经直接推着我坐在床上。 我俩一坐一站,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我忍受不住尷尬,开口说道:「呃……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应该还活在现实世界吧?还是说昨晚我也穿越了什么次元门、踏入了一个跟原本相似但不相同的世界?这儿我是个成功人士……呸呸,在原本那我也不失败呀!我……」 姜诗韵忽然伸出食指按在我的嘴唇上:「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凝视着我:「这样,你就能拥有我。」 她的脸和我靠得好近,没什么表情的脸蛋有些红晕,口中吐出的这句话实在是太过诱人;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昨夜竟然和她…… 「我、我家瓦斯忘关了,我得先走了!」我将她推开,衝出了房门,也不管姜诗韵和姜姐的叫唤,逕自衝出了这间屋子。 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回到家的,现在我的脑子就像是一团糨糊--你期待糨糊有什么思考能力吗? 其实今天一觉醒来我就知道,昨晚自己肯定是又被黑仔蛊惑,这才闯进姜姐家,也才会有之后的事。黑仔这傢伙这下是闯了大祸,不能再姑息了! 当天我就上网去找了资料,遍寻国内各种驱邪除妖的大师,再加上网友点评、亲身经验谈等等文章,最后锁定了距离我家最近、网上呼声也相当高的慈泽大师作为委託的对象。 这慈泽大师据说为人相当低调,但实在架不住网民口耳相传,加上大师慈悲为怀、不忍心弃苦难者于不顾,于是那名声便水涨船高,信眾无数。 实际上去问到的地址探访了一趟,慈泽大师的住所确实十分低调,是在一处老社区中的单身公寓里头。 都说大隐隐于市、高手在民间。如果大师其实在某个大寺庙接受供奉、每天上电视讲玄学、讲来世今生什么的,我反而会起疑。如此到这一看,我对于网上传言更信了几分。 这公寓门口虽有警卫台,但里头并没有人,门口处也没有任何电铃之类的东西。 直接走楼梯上了三楼,放眼望去,更是完全没有广告牌之类的东西--这果真是一派隐者风范呀!多亏我事先得到了大师家地址,否则这下肯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一路走到三楼倒数第二间房,缓缓深呼吸了一口,调整好情绪。 喀喀两声,就在我的手指碰到电铃前,门被缓缓打开。 我惊得退了一步,却见门内一老僧正朝着我笑。他生得微胖、一身像是古装剧里走出的僧衣,加上剃了颗大光头,笑起来真有些弥勒佛的影子。 「施主,可是有要事找老衲?」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大师,您就是慈泽大师吧?我确实有事需要您帮忙!拜託,我快被搞疯了!请一定要帮我呀!」 「没事,没事,请进吧。」大师语调和缓平稳,光是这么一句话,似乎就让我冷静了下来。 我被请进屋内,里头布置十分简单,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套简单的桌椅板凳,再来就是紧挨着墙的神坛了。嗯?神坛? 「请坐。」 慈泽大师替我拉出了板凳,让我觉得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坐下了。 「施主,可是为了除妖而来?」 「呃?是、是呀!大师怎么会知道?难道说……」 慈泽大师点了点头,道:「此妖道行高深,且已深植施主心中,还请施主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老衲也好寻觅良策、助施主脱离苦难。」 「那就是说大师愿意帮助我了?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我赶紧起身谢恩,却被大师给扶住了。 「施主,老衲虽愿为救助天下苍生稍尽棉薄之力,却也并非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世间万千妖物,还请施主道出此事原委,老衲才好对症下药、替施主排忧解难。」慈泽大师说得平静却坚定,让我彷彿从中看见地藏王菩萨那样「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义凛然。 「好,好……」我感动之馀,连声应是。 随后,我从一开始,也就是姜姐生日前、与易少彬一同去选购礼物的事,被黑仔缠上、害死了廖和裕的事,易少彬被抓的事,甚至我昨晚被姜诗韵逆推的事都一一道出。 虽然有些事本不该向外人提起,但大师是修行的高僧,就像是听人告解的神父一样,在他们面前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嗯……」慈泽大师耐心地听我说完整件事的经过,低头沉思。 此时我着急着知道是否有法可解,却又不好打扰大师思考。不过大师并没有故弄玄虚吊我胃口,而是很快地抬起头来,道:「此事……不好办。」 「不、不好办?」听了这话,我心都凉了,但仔细一想,大师似乎并没有说「办不到」,而是说「不好办」呀! 我立即又充满了期望,问道:「大师,有什么办法吗?就算会很痛苦也没关係,请一定要帮帮我呀!」 「这……并非是会让施主感到痛苦,只是……凭藉老衲一人之力,恐怕无法降服此妖,因此……」 「要找其他大师帮手吗?」我立即问道。 「确实如此,但此人并非我同道中人。」大师面有难色,但并没有吊我胃口,而是在我发问前就接着说:「老衲早年云游各地时结交一高人,此人有斩妖除魔之异能,可惜性格乖僻嗜杀且物欲极重。他虽因故欠下了老衲人情,怕也不会简单助你……」 「大师,请明示!」 「咳,就是说,请他出马很贵。」大师说这话时似乎也觉得有些尷尬,但对我来说--大师您终于肯说人话了! 「钱的话我有一些,但……他真的有办法吗?」我有些担心,毕竟这年头神棍多得是。慈泽大师成名已久且慈悲为怀,就算要付他钱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但若是别人…… 虽然是大师推荐的,但在亲眼见到之前我心底还是打着问号的。不过我倒也没有真将这种想法说出来,而是与大师相约下週同一时间再到这来见一见那所谓的高人。 因为隔天刚好间着,我就和店长说好,调了个班来上,继续维持着我上进的贫穷青年形象。 隔天上班时,却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工读生和我一起排班。以前因为这间店面并不大,也不在闹区,所以夜班通常只有一个人顾着,而现在……算了,有个人聊天也好。 和我一起工作的是个男生,看起来很瘦、很憔悴,名叫萧英范,好像是个大学生。这傢伙……怎么说?要说他没干劲嘛,他又抢在我之前把该干的活都做完了,要说他有干劲嘛,看他招呼客人或说起话来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呼吸停止似的。 「英范啊,怎么了?看你一副快累倒的样子,不然待会我顾着,你先到仓库休息一下?」虽然感觉我和他合不来,但姑且还是关心一下--好歹人家帮我把今天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不是? 「没……事。」有气无力的声音,眼神似乎已经失去焦聚的样子。 「你看起来真不像没事啊……」 「没事……我喜欢这种……感觉……呼……呼……」萧英范苍白的脸上似乎多了丝红晕……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享受了。 「哈……哈……」 这一夜,我很深刻地瞭解到,这个名为萧英范的男人--是个变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 隔天我依旧无所事事,乾脆就连着上班,而这个萧英范,简直就成了我上班的配套措施。排班时我也问过这件事,店长很委婉地告诉我:「如果你临时有事不能来也好有个人顾着。」 虽然已经被默认允许蹺班了,但我今天依然有些间得蛋疼。最常一起廝混的易少彬让人给抓了,现在实在又不好去找姜姐,这下除了上点班之外还真没其他事了。 因此,隔日同一时间,萧英范依旧比我早到,依旧很虚弱但很勤快,招呼起客人来依旧有气无力的。 反正事情他都抢着做了,我也就把观察这傢伙当作我晚上上班的乐趣了。 第十二章-依本官所见 「呼……哈……」萧英范勤劳地擦完了玻璃、刷完了热食锅,看上去像是十分满足似地呼出一口气,凹陷而苍白的脸颊浮现一丝红晕,眼神迷离。乍看之下就像是完成了工作而感到满足,但--变态的世界绝对不是常人所能的揣度的。 「再、再让我疲惫一些……!」 一旁正要结帐的中年男子瞬间打了个冷颤,原本似乎因为小酌而染上的些许醉意瞬间烟消云散,将手中的花生鱼乾扔回架上、拔腿就向外跑。 后头拿饮料的女孩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连出店门都是倒退着出去的,完全不敢背对萧英范。 --老兄,我看有你在这店就清间了。 到了后半夜,该做的日常清理和补货之类的杂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客人也减少了,我也终于找到和萧英范正常对话的时机--他终于找不到事忙的时机。 「英范,你怎么会来做这工作啊?你也缺钱吗?」总之我还是用工作的话题作为突破口。 「钱?哦……对呀,好像有薪水的样子。不过……怎样都……好啦。」萧英范虚弱地深呼吸了一口,又道:「白天的工作……不够呀!嘿嘿……嘿嘿……」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就……」 「就是啊,你该不会是受虐狂吧?」 「受虐狂……?哼哼……」萧英范微微扬起嘴角,极度鄙夷的眼神让我也不禁有些畏缩。 「难道不是?」 「你不明白……不明白呀!人类的幸福源自于劳动,劳动的果实源自于疲劳呀!所以疲劳才是最美好、最美妙、最……呼……呼……」萧英范说话忽然变得鏗鏘有力了起来,不过这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这、这样啊……」我突然觉得我和这人肯定是合不来了。 「没错,所以不能睡,不能睡!要忍耐到体力的极限、劳动到疲惫的颠峰,朝幸福……幸福……哈……哈……」 「这样啊。」我认真地点头:「你有兄弟姊妹吗?」 「有个……不成材的……妹妹……」谈到正常的话题,萧英范的力气就像是被抽乾了似的。 「妹妹?叫什么名字?身高?体重?三围?兴趣?嗜好?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女朋友?」 他妹妹大学一年级,身高不高、体重不重,三围不知道,兴趣嗜好不能说,男朋友女朋友大概都没有,得到这些答案花了我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有时候真恨自己这张嘴。 本来我只是和平时一样随口间聊,谁知道他一听之下,觉得这也是让自己疲惫的好方法,于是竭尽全力地描述他的妹妹,只是……估计他真的对自己的妹妹没什么兴趣,说了老半天还真没说到重点。 「呃,我说……你讲了老半天,还没说她叫什么名字呢。说了名字,搞不好我就知道是谁了啊。」 「不行……这、这种抄捷径……的……的行为,不……不行!」萧英范太过激动,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缓慢而艰难的喘息,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心电图就要成为直线、发出嗶--的声响似的。 「所以你知道的不是都说完了吗?不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听你说啊。」我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夜班本来就是相对比较清间的时段,我还耗得起! 「她叫萧玉颖……」 「……」 「……」 我和他相对无言了两秒左右,我很快地决定不去追问任何话。 不过……萧玉颖,这名字我听过,在……在哪来着? 「她在……一家……咖啡店……」 「啊!」我灵光一闪,叫道:「就是高轩的工读生嘛!」 难怪我老是想不起来又觉得好像有印象,虽然是常去的店,但我和她几乎没有交谈过几次,只觉得那人有点奇怪,想不到……她哥更奇怪! 不过如此一来,我倒是对萧玉颖起了点兴趣。 因为这件事,到早上下了班后,我莫名地没什么睡意,便兴冲冲地跑到了高轩咖啡馆。 其实我压根就不知道萧玉颖什么时候上班,但每天去逛逛总能遇上的嘛。何况就算没有遇到萧玉颖,去和老闆聊聊天也不是什么坏事呀。 说是这么说,但我远远就看见萧玉颖站在前台,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现在是正常上班时间,客人寥寥可数,所以萧玉颖这也不算是怠忽职守,而且,我踏进店门的瞬间,她便立即收起了手机,倒也不是特别散漫。 「需要什么?」 「欸,我认识你哥。」 「……」 萧玉颖一脸的困惑,这估计是我从她脸上看到最有精神的表情了吧。要说我看见她们兄妹俩最相似的地方,莫过于那种彷彿随时都有可能睡着的疲惫感了吧,说不定她和萧英范一样是个受虐狂、身兼了三个工作之类的也不一定。 「……需要什么?」她又问了一次,似乎是打算直接忽略这个话题。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类型…… 「欸,我认识你哥。」只是偶尔喜欢做些可爱的恶作剧罢了。 「……那又怎样?」萧玉颖露出一副像是吃到苍蝇的脸,但这次正面回应了。 「他和我是一起打工的好伙伴耶,刚开始就觉得他很像某个认识的人。一问才知道,他有个妹妹在这打工,想不到就是你呀!」 「谁和他像了啊?不买东西就快走。」 本来萧玉颖对我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的,现在倒是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恨不得马上把我给扫出店门似的。 「你干嘛这么讨厌你哥啊?他人不错啊,态度勤奋,做事认真而且一丝不茍。难道说……他在家里不是这样?」 「不,这倒不是……」萧玉颖似乎有些困惑,说话间也多了些停顿:「他确实是很认真,但他……也不是说这不好,可是……这样也未免太过了……不对,到那个地步根本就……」 「是吧?他也是个好人呀,真不明白你干嘛这么排挤他。」 「不是,我……那是你不知道他根本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怎么突然慌慌张张的呀?难道说,你对你哥……」 「放屁!我怎么可能对那变态……!」啊,说出来了。 「不是不是,重来。」萧玉颖慌慌张张地辩解着,不过这年头解释就是掩饰,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依本官所见……此事蹊蹺。」我环抱着手臂,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玉颖。说真的,就算退两步来说她也算不上漂亮,主要还是因为那种就算我这外行也看得出十分糟糕的身体状态。她的身材看上去十分削瘦、脸颊凹陷,有着浓浓的黑眼圈;皮肤就像纸一样白,而且是不健康的那种……呃,就是上头出现诡异的斑点也不奇怪的状况。 「什、什么啦?」只不过比起她哥,萧玉颖说起话来还是相当有活力的--当然,这纯粹是和她哥相比的结果。 「我说啊,兄妹的故事这年头一般只在电视剧中出现哦。别担心,只要有爱,一切障碍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且这可是少见的属性耶,我看你赚到了,到时候可以把自己的经歷写成书……」 就在我说得正在兴头上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那……你不把自己的经歷写成书吗?」甜腻而温柔的耳语,就像是枕边的情话一样,让人耳根发痒。 我忍不住身子一颤,随后立即跳离了原位,转头去看,那人的表情……呃,和平常一样。 「姜诗韵,别这么吓人,对心脏不好啊!」 「我还想给你的惊喜的。」虽然说着这种小女人般的话,但姜诗韵的表情依旧和平常一样冷淡,给人一种照本宣科、甚至像是罐头音效似的感觉。 「什么惊喜?这已经是惊吓了懂不?」我叹了口气,想不到姜诗韵会在这时间出现。 「你们在谈什么?以前真没见过你们俩聊得这么投缘呀。」 「我们在聊关于兄妹恋的短期投资与长期规划……」 「规划你个头!别听那白痴胡扯!如果不买东西就快点走,别在这打扰我们做生意!还有你也别凑热闹!」萧玉颖气急败坏得连跟谁讲话都有些混乱了。 「别就这么赶人呀,来杯冰拿铁吧,我还想继续和你探讨一下你和你哥的奸情……」 「你还有功夫管别人?」姜诗韵又靠了过来。此时有个萧玉颖做对比,姜诗韵的外貌更是被衬托得超凡脱俗,瞬间就从气质小美女升级到了红顏祸水的等级了。 「呃,这……我说……感情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只要有爱,一切障碍都是可以克服的不是吗?」萧玉颖也不急着生气了,甚至不忙着泡咖啡,撑着头一面看我和姜诗韵一面说风凉话。 「……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见此时已是避无可避,我一咬牙,对姜诗韵说道:「我喜欢的是你姊姜诗茵,所以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听了我的话,姜诗韵却不为所动:「这谁都看得出来,不过……姊有男朋友了。」 「啊?」我大概楞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这才反应过来:「不可能!姜姐从来就没有男朋友!我认识她快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不可能!」 「那是真的哦。」又有一人加入了对话。回头一看,是郭奕璇站在那,表情有些奇怪,但似乎又有种微妙的……安心感? 「大人说话,小屁孩一边去。」只是,我现在真没间工夫去理会她,便挥了挥手,示意她到一旁去玩沙吃土。 郭奕璇这屁孩却依然自顾自地说:「昨天我亲眼看见她和莫大哥在一起的。」 「莫成程?不可能啊!没道理他追了这么多年都没成,现在咻一下就和姜姐在一起了啊!」 「你不也是这么多年都没成?」 「我、我……姜姐……可是……不是呀……莫成程、这傢伙……以前明明……不对呀……不应该呀……」 我只觉得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脑子里一片混乱,说出的话都零零碎碎的,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了。 「姜姐……」 第十三章-觉得我是个人渣 「嗯……」我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身边略略湿润的温度虽然舒服,但却令人很是不习惯。 伸出手,抚上身侧那雪白曼妙的身躯,柔软细緻的触感让人心旷神怡。 「……你醒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那种慵懒的感觉更增添了一些风情。 「嗯。」我有些心不在焉,手还是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她没有抗拒,只是不时轻颤,口中吐出甘甜的气息。 我也不起床,就这么躺在晨曦渗入的房间中,把玩着身边的美妙躯体,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想反悔了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怎么会?我可没睡迷糊。」 对,我没睡迷糊,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夜与她的激情缠绵--与姜诗韵。 「那就好。」姜诗韵即便是赤裸着身子也没有半分羞赧,反而伸出舌头,在我的胸口上巧妙地来回挑逗着。 结果,今天我们一直到中午才离开房间。 木已成舟,这句话大概就是我此时此刻的写照吧。若要说发生了什么事,就要从昨天早上说起了。 那时姜诗韵与郭奕璇告诉我,姜姐和莫成程在一起了,我一时间实在没法接受,便决定要亲眼看看,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信。 姜诗韵毫不犹豫地答应带我去找他们,但郭奕璇说她还有作业要做,就没跟来了。其实当她们俩跟我说这事时,我心底就已经信了九分,而最后一分……是我心底的盼望与侥倖。 而那一分侥倖,也在姜姐挽着莫成程手臂时露出的幸福笑容中烟消云散。 「对不起哦,没有告诉你。」姜姐大概从来就没有察觉过我的想法吧:「不过看了你和诗韵,我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孤单下去了呢。」 「这样啊……」那时候,我只回答了这一句话。 平静且自然地走上了二楼,进了姜诗韵的房间。 「信了吗?」姜诗韵自然地跟进了房间,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我不答话,坐在床边发呆,有种什么事都已经无所谓了的感觉涌上心头。随后,我向侧面一倒--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房间内只剩我一人,而书桌上,放着还有些温热的饭菜。 我不禁感叹姜诗韵的周到。毕竟我到姜家时还未到中午,所以这大概不是她准备的第一份饭菜了吧。 我已经接近一天没进食了,这种飢饿感在看到食物的瞬间就像是决提的洪水般汹涌而来。我二话不说,捧着饭碗将里头的食物一扫而尽,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感稍微被冲淡了些。 正当我刚吃饱、脑子进入惯例的空白状态时,姜诗韵推门而入,看了看已经被吃得连粒米饭也没剩下的空碗,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怎么把我的晚餐吃了?」 「呃,这……不是为我准备的?」我那叫一个尷尬呀,老天,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开玩笑的,我早就吃了。」 「……姜姐呢?」 「出去了,说今晚不回来。」 「……你过来一下。」 姜诗韵大大方方地挨着我的身子坐下,似乎是刚洗完澡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一个转身,将姜诗韵压在床上。 「继续下去的话,说什么藉口都没用了哦。」即便是这种状况,姜诗韵还是一脸的冷淡,而且无所畏惧。 「那我今天……要看到你哭的样子。」 「你办得到吗?」姜诗韵勾起嘴角,挑衅地笑了笑。 不等她说其他多馀的话,我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经过一夜缠绵,本来该精疲力尽的,但……我却感觉有些神清气爽。是呀,我确实喜欢姜姐,但天涯何处无芳草呀?我苦心经营十多年,她还不是就这么和人跑了,还是和莫成程那偽君子…… 如此想着,我的脸色不禁又沉了下来。 「一般来说,这种男人我们叫做渣男哦。」 「呃……什么?」 「我说会在这种时候想着其他女人的男人……也罢,希望你在床上别喊错人吧。」 姜诗韵的话让我楞了好一会,她这种溢于言表的酸醋味我可是从来也想像不到呀!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挺渣的呀! 「抱歉。」总之我还是老实地道歉了。 「这种时候不会唬弄过去反而不会受欢迎哦。」留下这句话,姜诗韵只穿着内裤就出了房间。 我还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满心的疑惑--所以她是希望我唬烂她? 这件事后,我和姜诗韵确立了关係。从这点上来看,我好像还是需要感谢一下黑仔的呀--还要除掉他吗? 心头浮现出了疑惑,这可就有得犹豫了。如今和慈泽大师约定的一週时间眼看已经接近了,我心底竟然生出了些留着他也无所谓的感觉。 最后,我还是决定先去见见大师所说的高人,反正就算我反悔了,他们总不能走法海的路子、硬是帮我驱魔吧? 主意已定,我就乾脆地投入了与姜诗韵卿卿我我的情侣活动之中,彷彿就像是要刻意表现给姜姐看似的。 只不过在那次的酸言酸语后,姜诗韵配合得令我都感觉很不踏实,可是这事又不好直接问她…… 在这样的日子中,与大师相约的日子到了。这次我并非一个人去,而是听了姜诗韵的要求,带她一起去。 同样的老社区,同样是那栋单身公寓,但……今天一进楼,总觉得有种微妙的气氛。倒也不是说觉得阴气森森还是什么的;正好相反,觉得彷彿整间公寓似乎都有种凛然威严的感觉……就像是进了座大寺庙似的。 走上三楼,就看到一扇门缓缓开啟,是慈泽大师家! 就连姜诗韵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还左右张望寻找着监视器,可我这便利商店店员清楚得很--这破公寓的监视器根本就没接电呀。 「别让大师久等了。」我拉着姜诗韵加快脚步。 还没进门,就看见慈泽大师迎了出来,他依旧穿着上次那套僧衣,依然笑得十分福气。只是在和大师客套寒暄之前,我便看见屋内还有另外一人坐在那。 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慈泽大师自然地让开了路,介绍道:「这位便是不久前曾与你提过的驱魔大师,人称天道真人。」 我赶紧接口:「真人你好,我是雷阳浩,这是我女朋友姜诗韵。」 「你好。」姜诗韵顺着我的话朝天道真人微微頷首。 「你,便是那受妖物所苦之人?何故携家眷来此?莫非是不信贫道?」我都还没来得及打量,那道人就站起了身,怒气冲冲地骂道。 「我带女朋友出来长长见识也不行吗?怎么,你个老光棍羡慕还是嫉妒?」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线,直接就揽过姜诗韵的纤腰和他槓上了。 「你……!」那人被一阵骂,顿时是张口结舌你了老半天没你出个屁来。 我哪里肯放过这机会?不讲理的骂街随口就来:「我就说你个老玻璃是不是有病?关在山里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现在躲在这种破地方就想先声夺人是吧?滚你的,还高人呢……」 「你!我……我宰了你这狗崽子!」 「天道,不可!」慈泽大师档在我们二人之间。 我敬佩大师为人,倒不至于挽起袖子上去和那老傢伙掐架,但……口头上的便宜还是要占占的。 「怎么?别以为贴了把鬍子我就不知道你是公公!我看乾脆别叫什么天道地道的,叫人道吧,否则大伙还以为你没法人道哩。」 「你……你……!慈泽!滚开!贫道今日便要教教这浑小子何为长幼尊卑!」只见天道真人一甩袖袍,顿时风声大作,灯光明灭不定。 「嘿,这装神弄鬼还挺有名堂啊。大师别被这种小人给骗了,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呀。」 我丝毫也不害怕眼前的异状,毕竟现在大白天的,就算真出了灵异现象,恐怖程度也要下降一半的。 「住手!」姜诗韵忽然站前一步,道:「你真有什么神通?」 天道真人竟然真给喊住了,对姜诗韵楞了半秒,骄傲道:「贫道虽不才,但精于卜算问掛、斩妖驱邪,行天下之大道、救眾生于水火,故名为天道真人。」 「说人话。」 「老子会算命又会捉妖,小子们放尊重点!」 这话真是直白得让我目瞪口呆呀。 正当我准备张嘴再损那傢伙两句时,忽然门外一阵吵嚷。一回头,看见一大群人衝进了屋内。 「老傢伙,可让我们好找呀!」为首几名男子笑得阴狠,手中各自持木棍砍刀,看得出是来者不善。 「我、我们只是被他们骗的无辜民眾呀,不干我们的事!」我拉着姜诗韵赶紧澄清--开玩笑,这一看就知道是他们骗人被找上门来了呀! 「不……」姜诗韵似乎还想说啥,但我赶紧又拉了她一下,这时候不开头的词可都不能随便说的。 姜诗韵眉头一皱,似乎和我在一起之后就没看过她这种表情,但现在却没时间想那么多:「大哥们,我们不打扰你们办正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虽然我点头哈腰的,但前头几个完全把我们当空气,这倒让我乐得鑽空子开溜。 「浑小子们!知道贫道是什么人吗?竟敢如此呜哦……!」被包围住的天道真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棍打倒在地。 「你、你们这到底是……哦!住、住手呀……!」慈泽大师也是处境堪忧,上来就被搧了几个巴掌。 「给我打!狠狠地打!」忽然间,人群后头有人如此喊道。前头的男人们一听这话,下手更是一点都不留情,打得两人如同破布般四处乱滚、惨嚎不断。 我抬眼望去,见到人群后头,有个穿得一身黑的青年,他的头发挑染着金色与棕色。不知为何,在室内还戴着墨镜。虽然打扮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中二味,但又莫名的让人觉得有点帅气…… 忽然我看见有人走近那青年,朝着我与姜诗韵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青年似乎看了我们一眼,随后毫无兴趣地挥了挥手。 看样子他并没有打算找我们麻烦呀……安心之馀,我看向姜诗韵,生怕她觉得我的表现像个孬种。而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因此就觉得我是个孬种-- 她根本就觉得我是个人渣了。 第十四章-看出来了 脸还是那张脸,那张最近越看越觉得漂亮的脸,但紧皱的眉头、彷彿看什么脏东西的视线,那是我认识她十多年也从未见过的鄙视程度--呃,她倒也不是没鄙视过我啦…… 「诗韵,你看,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哦。」 「……」 此时慈泽大师与天道真人已经被打得满头满脸都是血、浑身破烂不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其中有个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瓮声瓮气地说道:「这儿没你们的事,快滚吧。」 「我……!」正想挽救一下我的男子气概,却无奈地发现自己这身板……别说是槓上这一群人展现雄风,就连面前这大汉的胳膊都快有我两倍粗壮了,我还打个毛线呀? 那边两团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个人形的完全可以让我作为警惕,因此我脱口而出的后半截是:「我这就走,不打扰各位大哥办事了,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我拉着姜诗韵就走,头也不敢回。 直到走出那个老社区,我才感觉到自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个中二男到底是什么来头?而且……看样子他老人家被骗了不少钱呀。 「我还有事,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还在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事,姜诗韵已经扔下这句话,独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但我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吗?这要是不追上去解释清楚,我这孬种人渣的位置在她心目中可就要坐实了呀! 「呜……!」刚踏出一步,还来不及出声叫唤,一股强烈的晕眩感席捲而来就像是脑子里忽然生出一道龙捲风,将里头搅得糨糊似的。 --杀了他…… 「什……黑、黑仔……?」 --杀了他。 「什么?杀、杀谁……?」 --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满溢而出的怨恨与憎恶几乎要让我昏厥过去,但我的意识却清晰无比,就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随暗流在深潭中狂乱地扭曲舞动一样。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本来充斥着四周,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恶意忽然像是见到阳光的黑影般迅速收缩,倾刻间烟消云散。 「哈……哈……哈……」我剧烈地喘着气。猛然恢復知觉的耳中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与年轻人聚在一块时特有的吵嚷声,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嗯?他还在这?」 「该不是会是被女朋友甩啦?」 「哈哈哈,那女的不错,单身我就去把她。」 「轮得到你?」 「你们小声点,人家都听见啦。」 「好好好,别吓着他了。」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但我却不得不低着头、装作自己没听见。 牙关处传来喀喀的响声就像对自己进一步的嘲笑,但我却依然没有勇气挺身而出,和这群混小子拼命。毕竟,那两人的惨状我是看见了的。 「喂。」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不吃眼前亏,下次如果让我遇到,我……我一定会…… 「……喂。」 现在就随他们去说吧,反正以后咱们还有机会遇到的……到时候,我肯定会…… 「喂!臭小子!老大在叫你呢!」 忽然被推了一把,我忽然清醒了过来:「去你的!吵什么吵!别打扰老子自我催眠啊!」 「……」 「……啊。」现在,我是不是开开溜? 「妈的,你还挺横啊!」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立刻作势要将我围住,但却听后头不容质疑的一句话:「住手。」 说话的,自然是那个中二青年。 「老大,可是……?」其馀人等虽然不甘,却也不敢违逆中二青年的话。站在那要包围不包围的,让我一时间觉得--你们倒是快点决定呀!这样不上不下的我到底跑是不跑啊? 中二青年压根就无视那些人的疑惑,逕自穿越人群走到我面前:「你……很有胆识。」 「啊?」 「你是为了让女朋友脱身才装孙子的吧?让女人离开后就想回来找我们报仇吗?哼哼……见到这人数差距还有勇气挡在这,若不是个不出世的高手,就该是个傻子了。」 「你想说什么?」我沉下脸。 他却笑了:「我不管你到底是哪一种,总之--我一向欣赏有胆识的人。」 我没说话,他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叫刘正宇,这一带只要报上我的名字,没人敢找你麻烦。」 我依旧不说话,刘正宇也不恼怒:「这次,算是我做得不够地道,所以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通电话,就是要人命也给你拿来。」 他说完,将一张名片塞进我手中,领着一群手下逕自离去。 而直到他们走远了,我才终于将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这哪跟哪啊?老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一面对于自己的胆小感到无奈,我一面仔细看起了他给我的名片。上头写着,振兴仲介事务所,特别助理刘正宇。 --杀了他! 「我操又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不知为何,这次和刚刚不太一样,感觉脑子还很清醒,也没什么痛苦的感觉。如我要形容我此时此刻的感受,就是,呃--有个囉唆的老妈子在耳边囉唆的烦躁感。 聪明如我,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刘正宇,这人肯定跟黑仔有什么关係! 耳边黑仔还在聒噪个不停,我忍不住骂道:「吵什么吵!再吵我找刘正宇去了!」 然后,世界就清静了。 今天虽然没能让人驱邪,但姑且看到两个大师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戏,还知道了黑仔的弱点,也不算亏。 ……不对,亏大了。直到这时,我才又想起姜诗韵的事。 我拿起手机拨了出去,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开机,而家里的电话也一直没有人接。 不行不行,这节奏简直就是要作死呀! 我心中警铃大作,感觉头顶都有点要发绿了。因此,我马不停蹄地赶往姜诗韵家,结果扑了个空,按了半天电铃也没人来应。 「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只要想进去,我肯定是进得去的。不说之前一时衝动闯过一次,现在因为是姜诗韵的男朋友,所以她们直接给了我一份备份钥匙。 只是……就算姜诗韵在家,她不开门不就是不想见我吗?这时候突然闯进去反而会惹她生气吧? ……话说回来,我竟然还会怕惹姜诗韵生气,这在几个月前可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呀。 就在我站在门口胡思乱想之际,忽见有人推门而出。 「你可终于给我出来了……呃,姜姐?」 「阳浩?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只是来找诗韵的,不知道她在不在?」虽然口中这么问,但我的双眼还是忍不住飘向姜姐。 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疲惫,难道是急着收拾房间?不对不对,以前来也不见她特别收拾。那,难道……是莫成程那小子在里头? 「她……没有回来呀。」姜姐歪了歪头,道:「阳浩拨过电话给她了吗?」 「有啊,她一直没接。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了。」姜姐的额头上还有薄薄的细汗,脸颊微红,呼吸有些急促,那样子简直就像…… 「这样呀……那我问问她朋友吧,如果有消息我就打电话给你。」 「不然这样吧,我进去等她一下,看时间她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吧。」我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什么心思--这简直就是自虐的行为呀。 「可是……刚刚我在整理房间,里头很乱的……」 「没关係,我还没看过姜姐家里乱吗?而且既然要打扫,就让我帮忙吧,否则让姜姐一个人搬上搬下的多危险呀。」 「没、没有啦,成程也在帮我……」姜姐的脸又红了,推着我向外走。 忽然间,一阵风毫无预兆地吹了过来,吹开了姜姐出来时轻掩着的房门。本来推着我的姜姐急忙回头要拉,却怎么赶得上? 「……」我一双眼死死盯着房里。 莫成程,他果然在里头!但…… 为何他会倒在那? 「阳、阳浩!」 「怎、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姜姐一样结巴了起来。 「……进来一下。」与刚刚相反,这次姜姐反而拉着我的袖口往屋内走。 我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于是呆呆地跟了上去。 在姜家房中,莫成程肩膀以上的部位赤裸着出现在转角处。他的脸红得厉害,看上去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 莫成程艰难地向着外头爬行着,然后似乎看见了我,远远地向我伸出手,就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只是,他的状况似乎真的很糟糕。没过几秒,便噗通一声趴了下来,人事不知。 「他,到底是……」 「他、他……」姜姐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才说道:「他喝醉了!」 「……我看出来了。」重点是为什么呀大姊?而且他怎么没穿衣服? 心中疑惑,我向前走去,看见莫成程连裤子都没穿! 「姜姐,这到底是……」 「他、他……」姜姐又是慌得不知所措,最后回答:「他喝酒了!」 「……这我看出来了。」 第十五章-吃饱收工 「週六你有安排吗?」 「没有啊,怎么了?」 「嗯……有些事,就先约在老地方吧,详细时间我再告诉你。」 「哦……」这电话我接得有些楞神,所以直到对方掛断,我才发现自己似乎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因为这一通电话,所以我这天起了个大早。因为这通电话,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梦幻氛围。正前方有座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两层旋转木马、穿着卡通布偶装的工作人员在各处活泼地向游客招手或随着音乐跳舞。远处有座在阳光照耀下慢悠悠旋转着的摩天轮,伴随着孩童的喧闹声与不时从高处传来的尖叫声,形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显而易见的,这儿是游乐园;假日的游乐园。 虽然因为只是例假日,园区内的人潮并没有到过去毕业旅行时那种人山人海的地步,但来来往往的全家福与情侣党们还是让这里像与世隔隔绝的仙境一样。 「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大男人来游乐园玩啊?」我瞪向身边的莫成程。这傢伙前几天才给我找了个大麻烦,现在竟然又玩这套! 「因为你没有拒绝啊。」 「我……!」我真想撬开这傢伙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阳光还是空气水呀! 「总之,就先去排队吧,还是你饿了?那就先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 「那就先从旋转木马开始吧。」 「我说你给我听人说话呀!」 「嗯,一边走一边说吧。」 「哦好……」等等,我为啥要跟他去排什么旋转木马呀! 结果,我们还是坐了。 随着悠扬轻快的音乐,我看见栏杆外的父母们用温暖的眼神看着里头的孩子们。四周几对情侣要不是坐在隔壁相互眉来眼去,就是乾脆两人共乘,当眾秀恩爱。 「所以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坐在同一匹马上啊!」 「嗯……别在意,我有些事需要想想。」 我很在意啊老兄!你在说这话前好歹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 虽然心中大骂不已……呃,其实嘴上也是骂个不停,不过我还是和他一直这么坐完了旋转木马……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该不会是因为和我坦诚相见,所以產生了什么特殊的癖好了吧?别啊老兄,我和姜诗韵还没分呢,你这样横刀夺爱对她也太不公平了--不对,呸呸呸,谁要让他夺了啊? 关于坦诚相见这件事,要回溯到几天前,我到姜家去找姜诗韵的时候了。那时我在外头按了半天的门铃,却是姜姐出来迎接。结果风一吹、带开了半掩着的门,发现赤裸的莫成程醉倒在地--直到这都没什么问题……不对,也不能说是没有问题,但……啊,算了。 总之,在搞不清楚状况的诡异状况下,我只能帮忙拖尸……呃,拖着半裸而且昏迷的莫成程进屋。本来将他扔在床上也就算是万事大吉可喜可贺恭喜发财了,但天不从人愿,他……吐了。对,吐了自己一身,也吐了我一身,而我认识姜姐这么多年,头一次知道她的闪避动作这么熟练…… 因为姜姐说还是先帮他清洗一下身子,我一面嫉妒一面也松了口气,想将他交给姜姐,赶紧结束这苦难的一天。但姜姐哪里搬得动莫成程来着?于是……唉。 想着前几天的事,一股子鬱闷涌上心头,只觉得无奈且烦躁。一抬眼,和莫成程目光交接-- 「等一下,我们为什么会坐在咖啡杯里!」 「排了队,然后就坐上来了不是吗?」莫成程还是一副严肃的死样子,但这傢伙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不管,你一定要跟我解释一下,否则我要回去了!」 「这事与诗茵有关,我必须回想起来才行。」 「和姜姐有关?」因为这句话,本来邻近爆发边缘的情绪瞬间就冷却了下来:「……说来听听。」 「嗯……好吧。这是我和诗茵约会的内容,我打算重新体验一次。」 「秀恩爱是吧!秀恩爱是吧!我打死你个……」我一面骂一面起身要打,但莫成程伸手阻止,示意他还有话要说。 为了至少确认他不是因为突然觉醒了特殊的性向,我举起的拳头还是没挥出去,就这么颓丧地坐了下来。 「我觉得很奇怪,那天我到底为什么会醉倒,我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虽然尝试过冥想或者用书写的方式回想,但就是找不回那一段记忆,所以我决定要将那天做过的事重新跑过一次。」 原来是在说那天醉倒时的事啊……还好还好,看来我应该是不必担心我的菊花了--等等,不对啊! 「给我等一下,那你找我来做什么?你那天肯定不是跟我约会吧?」 然后……我就被鄙视了。 「那天当然是和诗茵约会了,否则我会说和她有关吗?」 于是乎,我就和莫成程里个大男人度过了小情侣般甜蜜的一天,从早到晚腻在一起,你儂我儂地--我说这可能吗! 「所以你跟姜姐的事干嘛要扯到我啊!如果你想复习就去找姜姐呀!」为什么我要在大好的假日陪着一个面瘫的臭男人逛什么游乐园啊?而且到底为什么有必要点这种两根吸管的饮料呀?你看到旁人的目光了吗?你看他们、她们……呃等等,那种温暖守护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可以的话我希望诗茵别知道这件事,所以特地找你过来帮忙。」说完,莫成程喝了口饮料,然后对我摆出了请的手势。 「谁要跟你喝一杯饮料啊!别给我擅自点甜点啊!」 「这是为了重现当天的情景。」莫成程面不改色。 「不用重现得这么完整吧,还是说你那天跟姜姐亲嘴,今天也要跟我来一下?」 「那是下午的事。」 我操你来真的啊! 「我、我不陪你玩了,我要回家了,你随便找个人吧。啊对了,我认识一个很喜欢麻烦事的人,找他吧。」 「不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莫成程说完,又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吧……」 「我才不管,我对你没有兴趣,就算是跟姜姐间接接吻也一样。」 「既然如此,我愿意付你一笔钱做为报酬,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完成今天的行程。」 「不要!别想!我一丁点都不想亲男人!应该说,碰都不想碰!」 说完我起身欲走,却又听莫成程叫道:「等一下,你要如何才肯帮这个忙?」 「总之陪你逛逛我就忍了,其他事你找别人去!」 「不必担心,最多也就是亲嘴而已,我和诗茵还没进展到--」 「闭嘴闭嘴闭嘴,我什么都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这傢伙肯定是故意耍我吧?我敢打赌他肯定知道我也喜欢姜姐。 「……好吧,那亲密接触的部分就简单带过吧,这样可以吗?」 「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要给我多少钱来着?」 最后我还是藉机敲了莫成程一笔,所以一直到下午离开游乐园,我也就乾脆放开心胸随便玩。除了这死傢伙跑来搂我的腰时被我揍了一拳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离开游乐园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他说接下来要去高轩咖啡馆吃个下午茶,我则表示你请客我就随意。 啪的一声,我拍开了莫成程自然而然搂上来的手。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是想像自己回到那一天,身边的人是姜姐,所以才会自然而然出现这些搂搂抱抱的动作--虽然我很怀疑就是了。 正常来说既然撑过了游乐场来往行人的目光,吃个下午茶什么的应该完全是小菜一碟才对,可是,我完全忘了还有这傢伙在…… 「你们在做什么啊?」 萧玉颖的表情就像是打个哈欠却一口吞下了三隻苍蝇似的噁心。 「约会。」听到莫成程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后,萧玉颖的表情变化差不多是从吞苍蝇进化到了吞蟑螂的程度了吧。 「不是不是,这傢伙是和她女朋友吵架了,我陪他出来散散心吃个饭而已。他现在精神不太稳定,不用理他!」 「……哦。那你们要点什么?」萧玉颖看起来压根就不像是相信的样子,不过不幸中万幸是莫成程没有继续添乱。 点完餐找了个座位坐下,我无奈地问道:「搞了老半天,你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东西啊?」 「目前……还没有。」 「所以呢?你们在这做了什么?」 「嗯,我喝了咖啡,她则点了杯鲜奶茶……」 「我不喝鲜奶茶没问题吧?」我有些讽刺地问道。 「嗯……虽然还原度会有些差别,但应该不会影响到我回顾那一整天发生的事。」 「喔,是哦?」我已经有些懒得吐槽了:「所以呢,就在这吃饱收工?」 「待会还要去个地方,那才是最重要的。」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早上那些其实不重要吗?你是覬覦我的身体吧?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范的哦!」 「我的性向也很正常。」面对我的惊恐,莫成程的态度莫名的冷淡,但后面的萧玉颖惊恐的程度完全不输给我…… 「呃……萧玉颖,这是误会,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萧玉颖放下我们点的饮料和餐点,逃也似地离开了,完全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算了。」和她也不算很熟,随便她去想吧。 「既然还有些时间,我也打算和你谈谈。」莫成程完全是一副不看气氛的模样说道:「关于那天的事,还有你身上那个『黑仔』的事都是。」 啊……这阵子一下发生了太多事,都忘了莫成程知道黑仔的存在这件事了--可是事到如今,他还想说什么? 心中如此疑惑,嘴上也是很普通地问了出来:「干嘛,你也要叫我去看医生吗?」 「不,我认为你那时的状态确实很反常,而且来得快去得快,不像是什么精神疾病--至少你现在应该是很正常的。」 「什么话?我一直都是很正常的行不?你还是讲讲姜姐的事吧;到底是啥事这么重要,还非得要和我约会不可?」 「……其实那天,我一直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危险的感觉?」我现在倒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嗯,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觉得危险。我的感觉一直以来都很准确,而且至今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喝酒失忆的状况,所以我觉得很可疑。」 「你是在炫耀吗?炫耀你考试猜得很准?炫耀你酒量很好?」我的白眼都要翻到后脑杓上头了,这傢伙还给我来这套。 「不,我的酒量并不好,但我很克制,至于考试……我只写自己会的题目。」 「……算了随便啦,我突然觉得跟你说话好累。」这傢伙他老妈真的忘了生幽默感给他了--呃,可能脸部肌肉也少生了些吧。 「我说得应该很浅显易懂,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吗?」 第十六章-我可以说话了吗? 「你是在聊天,不是在上课。老天,你跟姜姐约会的时候也老说这些没情调的话吗?真不知道她怎么就会看上你了。」除非是看在钱的份上啦……不对不对,姜姐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女人呢! 「这倒没有……我记得当日我向她表达了自己爱上她的过程,从大学时代一直到现在也丝毫没有改变的--」 「少给我秀恩爱!」我打断他:「所以你到底跟她聊到什么时候了啊?」 话才问出口,我立刻就想起了那天我到姜家,时间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多的事。 「大约是四点,她邀我购买食材去她家。然后我们买了蔬菜、肉、一些熟食,还有酒……」就像是沉迷于回想之中,莫成程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不过进了家门后,诗茵立刻就开了酒,取了玻璃杯替我斟上。」 「那是红酒,但并不是什么高级酒,而是卖场架上的便宜红酒。即便如此,在玻璃杯中通透鲜红的液体在灯光中依旧显得神秘且迷人。」 「她抿了一口,然后催促着我喝下。我记不得酒水的味道,但她的身上很香......」莫成程的语气就像是被催眠似的,带着些迷离与飘渺。 「那是一种比蜜糖还要甘甜、比酒精还要醉人的味道。」莫成程向前深出手,就像眼前就站着那个她,两人相互凝视、倾吐着爱意。 「她的手伸向了我的衣物,而我并没有抵抗,只是触碰着她……」 「我……」 「我你个鬼啊我!」我忍不住大骂一声打断他:「别给我在公共场合朗读小黄书啊!」 莫成程忽然被惊醒,有些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又看向四周。 「抱歉、抱歉,我这朋友最近被甩了,脑子出了点毛病,各位别见怪哈。」我向着四周陪礼,然后不意外地看见萧玉颖满脸古怪--虽然看不出她到底是厌恶多一些还是噁心多一些,但可以确定和友好两字沾不上边。 「嗯……抱歉打扰各位,我会注意音量的。」 「你要注意的不止这个好吗!」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我忍不住摀着额头:「……我突然觉得头好痛。」 「要看医生吗?」 「要,所以我看今天就到这吧。」我站起身--真是和这傢伙犯衝,遇见了准没好事。 「等等……」 「滚一边去,有话改天再说。」我寧愿找医生喝咖啡也不找你喝咖啡--心中这么想着,我瞧也不瞧他一眼,转身便走。 「不过我答应你的钱……」 ……好吧,和他喝点咖啡好像也没什么。 莫成程也真不愧是所谓的菁英份子,该出手的时候还是挺阔绰的,只不过对于他谈论自己和姜姐之间的事,我是真的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因此在喝完咖啡、前往姜姐家途中,我还是找了个藉口开溜。 开什么玩笑?现在还不走难不成等着去姜姐家和他重现调情的一幕吗? 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我,却是念头一转,又向着姜姐家走去。 我和莫成程分开时,他走的方向应该是打算要直接回家的,所以应该不至于发生再碰上这种尷尬的事…… 「嗯?」我漫不经心地瞥见远处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下意识地缩回了伸出去的腿,躲回转角处偷看。 那是……? 为什么姜诗韵会和刘正宇混在一起?等等、老兄,谁准你搂她的肩膀啦?我操!姜诗韵,你为什么亲他! 王八蛋,给我戴绿帽子是吧?给我停手!为啥在大马路上就互相摸起来了! 等等,你想带他去哪? 我的牙齿咬得都要喀喀作响,感觉似乎都有碎块掉在嘴里了,但……我一句话也没喊出来,一步也没有踏出去。 「可恶……妈的……!」我一拳搥向墙壁,然后不出意料地--好痛! 「……你蹲在这干嘛?」后头响起了这句话。 一回头,莫成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满脸的嘲弄。 「妈的!妈的!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王八蛋!」我一面大骂一面跑了出去,全然听不见莫成程之后到底说了些什么。 --杀了他吧,宰了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 「吵死了孬种,你也给我闭嘴!」我下意识骂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又是黑仔这死傢伙。 --杀了他…… 「还吵!妈的信不信我天天去找刘正宇泡茶?」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于是乎,黑仔的事情就这么圆满解决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当然不可能会这么容易解决啊,否则我还陪他玩这么久是玩心酸的哦? 回到家后,我又一次看到了黑仔本尊。 看着飘在我房间中的漆黑不明物体,我忍不住感叹道:「好久没看到了……有点怀念。」 「事情,要从四年前的春天说起……」 「等等,别自顾自地开始讲故事了啊,我还得做好心理准备呀!」 「那年,我还是个人,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好吧,你随便讲吧,我听你讲完。」 「那时我还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什么!你是母的!呃……女的。」不知怎么的,虽然不知道黑仔的眼睛哪,但我感受到了一股锐利的视线,令人毛骨悚然。 「我和刘正宇是联谊认识的。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来头,只觉得是个爱耍酷的男生。不过,我隐约觉得还是别和他扯上关係会比较好,所以尽可能不引人注目、想找机会偷跑。」 「你现在的讲话语气……角色不太对呀,之前是装模作样吗?」 「闭嘴!」 「……你继续。」 「但是事情并没有如我所愿;即便我如何低调行事,甚至到洗手间去把脸上的妆擦掉,他还是注意到我了。而更令我意外的是,他马上就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即便我严词拒绝也丝毫不见死心。」 「是不是只有我觉得你这是在老王卖瓜……呃,抱歉,我闭嘴、我闭嘴。」 「不同于他外表的火爆放荡,刘正宇比想像中的更加有耐心,也更加洞察人心。几个月的时间过去,我终究不是个铁石心肠。」 「于是在他的盛情邀约下,我第一次与他单独共进晚餐、一起看电影、一起……」 「不是吧?你撑了这么久结果被一次到位哦?」 「……你再说一句我就先弄死你。」 我赶紧摀住嘴,示意自己绝不再插嘴,黑仔这才继续说下去。 「但,这就是恶梦的开端。」 「我一开始的判断并没有错,刘正宇绝非善类,而且十分记仇。我没想到,自己一次次的拒绝都被他记在心中--他一直在等待着我束手就擒那天,等待能向我加倍讨回那些失去自尊的机会。」 「终于他等到了,因为我被爱情冲昏了头,盲目地追逐着他的身影。想尽可能获得他的注视,尽可能去感受他的体温、他的一切。」 「但我错了,一切都错了。这打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局,是个庞大且邪恶的圈套!」 「刘正宇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让他的手下帮忙,追了一大群女孩子,让她们爱上自己,然后对她们予取予求!最后,一个个都是落得失踪的下场。」 黑仔停顿了一下,就像在深呼吸平復心情一样。 「……当我发现这个事实时,我已经深陷泥沼、无法自拔了。很可笑的,爱情的终点,也成了我生命的终点。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受人凌辱、受人虐待,我的双眼都瞎了、我的双腿都断了、我的手指完全没有知觉了,我全身都感觉不到痛了、我听不到声音了……我甚至、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死了!」 「那个恶棍必须要血债血偿!我要让他生不如死!生不如死!那群人渣也一样,一个个都必须要死无全尸!」 「告诉我,你难道要放任那种垃圾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你的良知能允许你放任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继续与你呼吸一样的空气吗?你能让他继续祸害无辜少女吗?」 黑仔雾气般的身体动了一下,就像是转头瞪着我一样,但我实在是看不太懂她的脸到底在哪,所以还是紧紧摀着嘴不敢说话。 我和她就这么对峙着五分鐘之久,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尷尬,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问道:「……那个,我可以说话了吗?」 「说。」 「你不是这种角色吧?你可是恶灵耶,别随便把立场变成锄奸扶弱的角色行不?人不能那么善变,会造成大家困扰的,知道不?」 「……你是真的很想死对吧?」 「呃,不,你随意、你随意……」 然后,本来身为黑仔剋星,比蟑螂药还好用的刘正宇,摇身一变成了万恶的最终大魔王,我也莫名其妙地被捲入了这场交织着血恨的復仇行动之中-- 「啊对了,成功了可以拿到宝物吗?」 「……我先杀了你算了。」 「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第十七章-有办法你扛我出去 若你帮我杀了刘正宇,我就帮你除掉一个人--这是黑仔给出的条件。 当黑仔说出这句话时,闪过我脑海的人影,是莫成程。 毕竟黑仔本身实在是太可疑了,所以我原本要求她先帮我干掉莫成程当定金,我再想办法跟刘正宇拼命,但……她也不信我,结果相互扯皮了老半天还是我先让刘正宇半死不活,她才去让莫成程半死不活,最后银货两讫,完美。 但我后来冷静下来才发现,刘正宇要让我半死不活比我让他半死不活简单多了。就这么手持菜刀衝上去跟他拼命,就像是拿着打史莱姆用的树枝去揍恶龙一样,没被踩死也被鄙视死了。 于是,我很明智地决定先观望一下。 这年头,若有什么搞不明白的事,首先就是打开电脑,在网路上搜寻一番。看上去刘正宇应该还算是地方挺有名气的混混,应该多少能搜出些资料才是。从前试着搜寻自己的名字,连我这种普通人都还能找到一些小学、中学时代的名册、参加过的活动等等,刘正宇应该也不在话下。 搜寻引擎只用零点多秒的时间就搜索出了数十页的资料,而在上头相当显眼的位置上,有一则带了图片的新闻。 暴力讨债嫌犯落网,恶少早有案底!这样的新闻标题映入眼帘,我马上点入连结,看到这大约是两年前的新闻了。文稿之中只写着「刘姓主嫌」,但新闻最下头却有人直接对刘正宇叫嚣,要他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而以刘正宇的情况,显然不是只在这个新闻上出现。其他还有些新闻直接写出了全名,犯下的多半是伤害或恐吓之类的,所以--所以那个新闻才会如此醒目。 一个女学生失踪案的嫌疑人,时间是……四年前! 「这下这傢伙要倒楣了。」看来弄死黑仔的还真就是这个刘正宇,真是冤家路窄呀。现在他跟黑仔天人两隔……呃不对,是人鬼殊途……算了,反正是刘正宇在明黑仔在暗,俗话说最毒妇人心,何况是死妇人心--这下怎么被玩死都不知道啊。 我花了一个上午找资料,然后下午--我决定出门逛逛街、买买衣服,然后晚上去打工的便利商店露个脸,嗯……完美的计画。开玩笑,这种傢伙我哪惹得起? 出了门,骑着车四处溜达,绕了半天却依旧没办法决定出个目的地。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到了姜家外头。 自从上次见到姜诗韵与刘正宇混在一起之后,我就没再联络过她。而姜诗韵她自己,也完全没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没事,没事,反正等刘正宇被黑仔弄死,她还是只能回我身边,到时候看我怎么……嗯? 就在我渐渐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这傢伙--是那胖子! 我悄悄在路边停下车,一面注意那胖子的动向。若要我说,这傢伙简直就是可疑这两个字的代表作。 只见他在姜家周围四处游荡,不时向内张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似乎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的样子…… 我忍住上前暴揍他一顿的衝动,静静尾随,看看这傢伙到底想做什么,竟然被发现后还三番五次往这里闯。以前就算只是为了姜姐的安全我也要好好盯着,现在还多了姜诗韵这么个理由--虽然她让我戴了顶绿帽子,这事之后再算。 胖子在姜家外头绕了几圈后,又走向窗户的方向,在那条路上来回走了好几次,都到了会被路上小鬼指指点点、听到妈妈说「不要乱看」的程度了。 我一路尾随,但对方压根就没有察觉。大约在外头绕了半个鐘头,那胖子开始左右张望,看来是要有所行动了……不过话说回来,举止可疑到这种程度的傢伙竟然至今都没被抓,这儿的警察莫非真都是他的同伙不成? 那傢伙一手搭上了墙,似乎想翻进去;事到如今我当然不能就这么看着他闯进屋里,只不过…… 「……又下来了?」我刚走出墙角,他已经缩回了手、转身欲走。 下一刻,我和他眼神交会。正如我一眼就认出他一样,他也是立刻就认出我来,当下拔腿就跑。 以前有句话怎么讲的?若要人不追,除非己莫跑--所以说我不追上去像话吗? 根据物理界的法则,人越胖、体重越重,跑得就越慢。那胖子的腰围目测大约是我的二点五倍,身高粗估和我差不……呃,不对,是比我矮很多。总之论体重,估计应该是我的两倍左右,所以他的速度应该是我的一半。 简单地说,我要追上这傢伙根本就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哼,还跑? 看我马上就抓……抓……咦? 全力衝刺中看着逐渐远离的肥胖身影,我一面感觉这场景似曾相似一面在脑中大骂物理老师不厚道,然后叫道:「死胖子给我站住!」 当然我也只是喊个情境的,也没指望能有啥用处。毕竟这种追逐中没个叫嚣实在是有些对不起社会大眾-- 碰! 「死胖子你突然停下来干什么啊!」 「你才是死胖子!你们全家都是死胖子!你知道什么叫丰腴之美吗?知不知道我为了吃出这身材受了多大的苦?就你这猴子似的傢伙……!」 话说回来,记得他上回好像说自己是壮硕来着…… 不过听那胖子骂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害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叫他胖子了--不对呀,这傢伙比我还兇是怎么一回事? 「你做贼的竟然还敢跟我大呼小叫!信不信我扁你一顿再拖你上警局?」 「上警局就上警局,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瓮中捉鱉!」 「捉什么捉,你这肥鱉自己都要撑破水缸啦!」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身上的肉!」胖子忽然凶性大发,抡着拳头就向我扑了过来。 因为姿势上的劣势,开头胖子的肥手就狠狠地在我脸上来了几记,但我又怎么会怕这手下败将?抬脚向前踹对方的小腿,几下就将他也带倒在地上,当场就和他扭打了起来。 早就知道这胖子是个蜡烛枪头。神气没过两回合,我已经跨坐在他的大肚皮上死命往他脸上搥打,揍得他满脸是血。 这时忽然感觉身体被人拉住。一转头,原来是有路人终于看不过眼,出手阻止。 「别打了……别打了……」胖子脸上鼻涕眼泪外加鼻血糊得黏瘩瘩的,双手抱着头小声求饶。 周围已经聚集起了些围观人潮,照这情况,说不定都有人报警了…… 「不打了不打了,别拉我。」我甩开拉着我的中年人,从胖子身上站了起来。对方见我罢手,也没有上前多做纠缠,大概也是不想惹事吧。 「死胖子,走,咱们警局说理去!」我硬拽起胖子,拉着他排开人群走了出去。他大概也是被打怕了,一路上没见有任何反抗。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没有好事者之后,我又拐了个弯向其他方向走--开玩笑,我当然不可能真的去警局呀。先不提我自己揍了他一顿可能会遇到的麻烦,既然知道警察里有这胖子的人,那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 「上车。」我骑上了车,载着胖子一路又往高轩咖啡馆去了。 今天似乎也是萧玉颖值班。说来,我感觉似乎已经有一阵子没看到高轩老闆了…… 本想问问,但萧玉颖看着我和胖子的眼神好像随时会报警的样子,所以首先开始解释:「这是我朋友,咱们刚刚打了一架,没事没事。」 「……哦。」 萧玉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胖子,然后--开始装忙。 她那副一点都不想扯上关係的样子虽然有些伤人,但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能不节外生枝反而该谢天谢地了。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三番五次去擅闯姜姐家?先说好,视你的回答我会有不同的处置哦。」我故意装出一副兇狠的模样,想像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流氓。 「我、我叫刑凯邦,二十五岁未婚,身高一八零体重七十三,兴趣是旅游和欣赏电影,诚徵女友中--」 「你要说谎也照照镜子,有点身为胖子的自觉好吗?」 「我不胖!我这是壮!」 「哦,所以你跑进姜姐家做什么?」我决定忽略那个怎样的无所谓的问题。 「干嘛无视我?我这是……」 「--揍你哦。」 「我一开始只是想去偷点东西吃而已,可是……」 我想起之前逮到这傢伙时,他拿的似乎真的只是些吃的而已,又问:「可是什么?」 「可是我发现那间大房子里只住了一对姊妹,而且……」 「而你个大头鬼,再不一次说完信不信我踹你?」 「而且那个家里面怪怪的,所以我一直很在意。我还偷偷观察了那对姊妹,她们私底下和在人前完全相反,尤其是那个姐姐,真是太诡异了。当然那个妹妹也没好到哪里去啦,她最近好像又跟一个流氓混在一起了,不过重点是那个姐姐的房间空得简直像是随时要跑路一样,而且房子里有间仓库,表现上好像都是堆杂物,可是我之前偷偷跑进去,竟然看到了一具像是尸体的东西!吓得我差点尿裤子,连门都来不及关就赶快逃出来了。本来还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再和她们扯上关係,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有正义感又古道热肠,所以一直忘不了那时候偷看到她们换衣服……不对,一直忘不了那件事,所以最后还是决定要好好调查一下。可是谁知道又遇见你这煞星,害得我不得不另外再找时间--」 「你给我闭嘴。」我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上去了:「我让你一次说完不是要你把废话一股脑地倒出来啊,而且你嘴里说的那个到底是谁啊?平行世界的自己吗?」 「你才是到底要我说还是不说给个准信呀,改来改去的实在很难伺候耶。」 「嘿,你还敢跟我顶嘴?走,去外头再打过!」 「别想,我就坐在这,有办法你扛我出去啊!」 两人一来一往地废话了好半天,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刑凯邦……就当作他真的是叫这个名字吧。他说的那堆废话之中,似乎有些令人在意的内容-- 「你说姜姐怎么了?还有,你去过最里面那间仓库?」 「我当然去过啊,因为我很在意呀,仓库里面不都是要放几箱粮食泡麵之类的吗?我那次搜面了厨房也找不到多少吃的,就觉得肯定是收仓库里了,谁知道半夜摸进去找会看到那种东西……」 等等,所以说那天仓库门之所以会开着……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去过姜姐家几次?去做什么?都看到了些什么?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去过很多次了啦,她们家的伙食我都吃腻了,所以才特地……」 结果刑凯邦这死胖子话叨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而且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胡扯,剩下半句真实性未知。 直到我觉得问得差不多时,外头天已经暗了下来。本来我还打算等该问的都问了,再狠很揍他一顿报那天他联合假警察让我裸奔的一箭之仇,但……从他那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 第十八章-我答应! 那天我潜入姜家,仓库门之所以没关,是因为刑凯邦先进去过了。而那个疑似尸体的东西是他在翻找仓库时拉出来的--所以说,那天姜诗韵之所以突然跑来把我推倒…… 「嘿,好久不见啦,你最近怎么都没和姜家两位妹妹一起过来呀?」我飘远的思绪被这爽朗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 一抬头,原先待在柜台的萧玉颖已经换成了好久不见的高轩老闆。他此时正一面操作着咖啡机一面朝我挤眉弄眼--估计是因为他知道我和姜诗韵交往的事吧。 「呃……有些事啦。」我总不能说姜诗韵给我戴绿帽了吧? 「哦……」老闆点了点头,很知趣地换了个话题:「你刚刚那个朋友怎么了,和别人打架吗?」 「嗯,对啊,那傢伙就是个……不对不对,谁是他朋友啦!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 高轩老闆没再接话,而是满脸古怪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傢伙的凝视总给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抱歉,我今天有点累,改天再来找老闆聊天吧。」 「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个拿回去吃。」老闆说着就向我递出一个巴掌大的蛋糕方盒。 「谢谢老闆。」我感动地接过,对于老闆一如既往的态度感到无比的温暖,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所谓羈绊的温度吧。 「别客气,好好休息吧!」老闆笑得很爽朗,那是一种不计较得失、经得起利益考验,而在现代社会中已经很少见的人情味。 「……对了。」 「怎么了吗?」 「没有附饮料吗?」 「……」 离开了高轩咖啡馆,我想着顺便去买点东西回家当宵夜,所以没有直接往住处的方向走,而是绕向附近的闹区。 买了份滷味和手摇杯饮料后,却又绕向了姜家的方向。 为什么?是因为我还在意姜诗韵和刘正宇的关係?不,我也很在意刑凯邦说的话……可是就算姜姐再怎么怪,总不可能杀了人还把尸体藏在仓库里呀……嗯? 掠过眼角视线的漆黑小巷,似乎有一群人聚在里头。正常来说,这种地方藏污纳垢的,聚集一两群混混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但我在这时机点就是这么刚好、就是这么眼尖地看到了,其中一人的服装很眼熟,非常眼熟,简直就像是刚刚才见过面一样。 又骑出了两百公尺左右,我还是忍不住调转方向,在巷外停下了车。 正想探头去偷看,忽然听见脚步声,当下我灵光一闪,当场坐在巷口拿起滷味、拆开免洗筷就开始吃,反正怎么像恶死鬼转世怎么来就对了。 一群年轻人从巷子内走出,似乎看了我一眼,但我装作没发现,继续埋头苦吃。 待他们走过去,我才偷眼打量。这些年轻人有男有女,总共有六人,有几个看起来应该还是学生。在他们之中,没有人穿着我刚刚看见的那套衣服。 忽然听见巷内传出了低低的呻吟,我立刻探头去看-- 「萧玉颖……?」 我看见萧玉颖一个人躺在里头,衣衫凌乱、身子有些嫵媚地扭动着,口中发出着平时根本无法想像的甜美喘息。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却发现萧玉颖的眼神涣散,就算看到我出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是伸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着。 仔细一看,周围虽然还不到被当成垃圾堆的程度,但也是满地的烟头、塑胶袋和食物空盒等等,应该和刚刚那群年轻人有关係。 就在我打量着四周之际,萧玉颖不知何时自己坐了起来,眼神迷离,但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瞧。 那与苍白的皮肤相反,红艳得过火的嘴唇画出一道浅浅的弧。她将右手伸向我,左手则伸向自己的裙子。 「喂!你清醒点!」我拉住她的手,直接将她从地上拉起,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向外走。 「嘿、嘿嘿……我、我知道哦……我知道哦……」萧玉颖指着我的脸,口中含糊不清地唸叨着。 「知道个屁,我看你连你家在哪都不知道了吧?」我忍不住骂完才又在心中吐槽了自己一句--她现在哪听得懂我在说啥啊。 「嘿嘿、嘿嘿……我知道哦……我知道老、老闆是……杀人犯……杀人犯!」 「啥?什么杀人犯?」 「我知道哦……嘿嘿……杀人犯……杀人犯……」 萧玉颖的精神状态恍惚得吓人,口中喃喃自语个不停,但我又有些在意她说的话……她说老闆是杀人犯。如果要说萧玉颖的老闆,那不就是高轩咖啡馆的高轩老闆吗? 那个人老当益壮归老当益壮,但怎么看也没有当杀人犯的本钱呀。 大概是她在胡言乱语吧--我这么想着,将萧玉颖带出了巷子。但她整个人就像个大醉鬼似的,走着走着就乾脆黏在我身上、拉也拉不下来。虽然我也是个正常男人,但对于这样一个精神病患似的女人还是下不了手。 这里离住所也不是很远,我乾脆就把萧玉颖塞进车厢……呃,塞进前踏板处,用搬运家具的方式将她运回我家。 她的亢奋状态持续了很久,甚至在我骑车时伸手要脱我的裤子…… 经歷这些状况,晚上我还是依照与店长约定的班表前往便利商店打工。 「--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萧英范吃力地搬着三箱饮料,打算进冷藏库补充货架,那手抖得我都有些心惊肉跳了--赶紧喝个冷饮压压惊。 「就是你妹啊。」我跟了上去,站在冷藏库门口继续说:「她现在大概还躺在我家吧。你都不担心吗?」 只见萧英范终于颤颤巍巍地放下箱子,转头回给我一个令人联想到巫婆的冷笑:「那种……不成材的……妹妹,就、就……就送你吧。」 说完这句话时,我真的以为他的呼吸就会直接停止,但他本人却在喘息中露出了陶醉的神情--变态,除了这个,我没办法找到更适合形容他此时状态的词了。 「你们好歹也是兄妹啊,她不知道被什么奇怪的人缠上了,而且倒在无人的小巷里哦,你都不担心吗?」 与我有些急躁的态度相反,萧英范说话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那又……如何……?」 这对话感觉压根就不在同一个次元上,完全没有进展呀! 扣除出来招呼客人结帐之类的事,我大约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的努力才终于从萧英范的口中问出关于萧玉颖的消息。 原来,萧玉颖大约从一年前就常和那些流氓团伙混在一块,染上了菸癮、酒癮……甚至毒癮。像今天这样的事早就发生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萧英范也就压根不当回事了。 虽然萧英范平时诡异的行为也不能说没问题,但基本上他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呃,如果把觉得噁心扣除的话啦。而萧玉颖的状况可就不同了,那被抓到是要吃官司坐牢的呀。 照萧英范所言,以前萧玉颖也很正常,但是一年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突然说要打工、整个人还变得神经兮兮的。然后过没多久,她开始认识了些不太正派的人士…… 「现、现在……没有……人会……管她、她的。」估计是说了太久的话,而且待在冷藏柜里,萧英范整个人变得比原先更加苍白了--如果忽略掉他脸颊上那片不自然的红晕啦。 听完萧英范的描述,我只觉得心有馀悸。如果她从一年前就开始做这种事的话……太可怕了,还好我的理智线够坚韧! 如果我经不起诱惑把萧玉颖就地正法,天知道她有没有带什么病啊? 似乎是察觉了我心中的想法,萧英范脸上又是阴惻惻的冷笑,但没有继续回话。 随后,我开始极力鼓吹萧英范去帮忙劝劝萧玉颖--这绝对不是为了掩饰我的心虚。 可是说到这件事,一向乐意包揽所有麻烦、彷彿比谁都希望自己过劳死的萧英范就像颗顽石似的,完全听不进去。 可我既然开了头,随便就放弃就好像我真的只是因为心虚才提出要帮助萧玉颖的不是吗?更何况,我对于萧玉颖口中所说的「杀人犯」也真的很好奇。因此,当然是要使出浑身解数说服萧英范了不是吗? 首先我用了亲情攻势。 「你们毕竟血浓于水,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人了,再怎么样也该有点感情嘛,是不是?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深渊你也不好受啊,那又是何必呢?」 对于我这番说词,萧英范表示:「随便……」 接下来我又使出了舆论攻势。 「你看看,现在媒体这么发达,如果被人知道你有个妹妹进了勒戒所,以后你找工作的难度可是会--」 在看到萧英范兴奋的表情后,我很明智地放弃了这个选项。 这样的攻防大约持续到了清晨五点左右,我终于……决定豁出去了! 「你不答应是吧?看我的!看我的!」 「等等,不行!那是……!」我这大绝招一出,萧英范吓得说话都利索了。 「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我答应!我答应!快住手啊!」 「呼……呼……这才对嘛,早这样不就好了?」 --干嘛逼我跟你抢着排晨报呢? 第十九章-知道你个鬼呀! 「你到底跟我哥说了什么?」 「呃,我只是说兄妹要和睦友爱,天下才会太平、世界才会大同、隔壁的老母鸡才会下蛋……」 「你说出去了吧!你答应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倒是没错啦,只是……答应你之前我就告诉他了啊。」 「……」 「别这样看我,你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以前他懒得理你啊。」 看到对方的表情,我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件事-- 「我是不是说点善意的谎言比较好啊?」 「不!必!了!」 「那啥,虽然你说得像是要掉头就走的样子,但……你还在打工耶。」 「那你就给我滚!」 「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有活力,突然有点感动……但是你赶我走,所以我要投诉你。」我随手抽出放在柜台角落的投诉函。 「你敢!」 「我写两张!」 「你、你……我要去找你女朋友告状!」 「我要去找你哥聊天!」 「我、我……你到底想怎样?」 「怕了吧?」 「……怕了怕了,你快走啦。」 「太没诚意了,不行不行,要写半张。」 「……不要啦。」萧玉颖抓住我的手,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楞了一会,心中忽然瞭然--看来萧玉颖真的蛮怕被客诉的……不知道她被客诉会被扣多少钱,竟然怕成这样…… 「好好,不写、不写。」 看见萧玉颖松了口气的模样,我又补了一句:「那你告诉我老闆的秘密,我保证不说出去,怎么样?」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脸都绿了」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萧玉颖脸色本来就苍白,现在更是又绿又白,像隻青蛙精似的。 我一看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因此露出最人畜无害的友善微笑,道:「没事没事,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你以为有人会信吗?」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老闆。」 见我转身就走,萧玉颖只差没从柜檯里跳出来掛在我身上,口中也终于服软了:「我说!我说!别告诉老闆,拜託……」 「这样才对嘛……」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当我对于自己的巧舌如簧暗自讚叹时,忽然从身后响起了不协调音-- 「先生,可以快点点餐吗,我还赶时间……」后头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微微蹙起眉头,但说话还是比较委婉的。 「哦好,那……先给我一杯水。」 在后头客人外加萧玉颖的鄙视目光中,我大摇大摆地坐在店内座位上,悠然地看着上班族快步进出。这就是上班时间和别人不同的优势了,羡慕吧平民们! 几天前我发现吸食毒品倒在小巷中的萧玉颖,毕竟换租了间大房,还有不少空间,便将她带回家去扔着。本来她也还算安分,被扔在床上后就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天知道隔天早上我下班回家时,看到家里一片狼藉,像是被一群饿了三天的刑凯邦摧残过似的,而萧玉颖则不知所踪。 隔天我到咖啡馆去找,得知那天她原本就排了假,所以晚上我决定继续努力地洗脑萧英范…… 只是我完全没想到,本来对于这件事保持着十分抗拒的态度、让我软磨硬泡了老半天、甚至不惜使出杀手鐧才说服的萧英范,隔天竟然表现出了十分积极的态度。那模样,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可兴奋了。 本来每个字都活像挤出来一样的缓慢语速都像喝了通便剂似的,堪称顺溜。 「我必须要好好感谢你,让我发现更美好的世界。」这真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讚美的话还是多多益善就是了。 当时我忍不住问他怎么突然想通了,他的回答是:「这真是个盲点啊。果然最麻烦最没意义的事才是最累人的呀!」 总而言之,萧英范这个人的人生就因为这句话而出现了大概零点八六四五度的大转变--不过还是一样变态就是了。 至今我还是搞不明白,萧英范到底做了些什么让萧玉颖这么激动……不过也无所谓啦。那傢伙把我家弄得跟垃圾堆似的,这样对付她倒没什么心理负担。 其实比起高轩老闆是个杀人犯,我倒比较希望他的真面目是个年逾七旬还老当益壮的採花大盗--若真是这样的话我第一件该做的事应该是好好拜师学艺。 不过萧玉颖这么怕老闆看起来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呀…… 就在我思考着这些杂事而沉浸在思绪之中时,萧玉颖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不知何时,早晨购买早餐与饮料的人潮已经散去,她面色复杂地将水杯放在桌上。 我立刻就注意到水杯底下压了张小纸条,上头写的是一串手机号码。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搭訕,果然是有点害羞呀。」 本来打算快步离开的萧玉颖忽然顿住脚步,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但很快又走回了柜台,十分刻意地别开了视线。 当天我没有在高轩咖啡馆逗留太长的时间,很快地把水喝完就准备回家补眠了。 「所以说,晚安。」 「不用跟我报告这种事!我还在工作,要掛--」 我眼明手快,迅速在萧玉颖说完前掛断电话。开玩笑,寧愿我掛天下人,不愿天下人掛我,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 当然我要来萧玉颖的手机也不是单纯拿来打恶作剧电话。下午睡醒后,我立刻就和她约了时间谈老闆的秘密。 「你后天没班?好,那就后天约在老地方吧。」 「老地方?」 「高轩咖啡馆呀,这都不知道?」 「知道你个鬼呀!在老闆面前说他的秘密,你的脑子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呀!」 「搞不好老闆还挺喜欢这种羞耻……」 「你是认真想知道对吧……?」 「当然当然!你看见我澄澈纯净的大眼了吗?」 「我没看到,也不想看。」 虽然很不乐意的样子,但萧玉颖还是跟我约定了时间地点见面。 掛断电话后,我决定--去跟踪萧玉颖! 原因很单纯,因为我真的很好奇,萧英范到底做了些什么。 因为今天萧玉颖一早就上班,照理大约是下午六点左右下班,所以我五点就吃饱睡足了在高轩咖啡馆外埋伏。 大约五点五十分,萧玉颖从高轩咖啡厅离开,步行。 六点十分,走进了附近的日式餐厅,吉姆家。 身为一个称职的跟踪狂……不对,是称职的密探,当然要吃红豆麵包。于是我暂时放弃目标,走进一旁的便利商店。 买了标配的红豆麵包与牛奶,回到店门前向内偷窥--嗯?等等,人呢? 这间店面只有一层楼,但是抬眼望去,哪里有萧玉颖的身影? 难道说……我完美的跟踪被发现了?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她直接戳破不就得了?当场坐下来谈谈还可以省去后天约的时间呀。 不管了,现在还是先找到人比较重要。萧玉颖是步行,我刚刚进便利商店的时间怎么也不可能走得太远才对。 可恶,到底去哪了……?我一面左右张望,一面--吃了一口麵包。仔细想想,我也不是非要找到她不可嘛。 才產生放弃的念头,我的目光就瞥见了一个身影,一个……呃,看上去很猥琐的身影。 因为有段距离,所以我立即小跑跟上。虽然不知道这傢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如果他在…… 「萧英范,你在干嘛?」 「……嗯?」眼前那身姿摇晃的身影回过头,那对标志性的黑眼圈直接就证明了我并没有认错人。 萧英范还没有回答,我已经看到不远处正快步走着的萧玉颖--他也在跟踪? 「你不追上去吗?」 「不必。」萧英范这句话也丝毫没有平时那种要死不活的感觉,只是那表情……嗯……我觉得差不多该在上头打个马赛克了。 无关我的感受,萧英范从那种陶醉到让人觉得噁心的表情中恢復过来,朝我挥了挥他手中的手机,上头……是这一带的地图。 我这才知道,萧英范在那天回去后就偷偷在萧玉颖的手机上装了定位软体,然后对自己的妹妹展开痴汉式的全面骚扰。 从简讯、变声器电话到信件,内容也是多采多姿,有装作是讨债人向她讨馀款的、有自称是警察要来调查的,甚至还有装成某慈善团体要来帮助她的。总的来说就是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劝她自首戒毒,从此迈向正常幸福的人生……才怪啊!被这么玩谁还幸福得起来啊? 我打从心底觉得萧英范这让我意想不到的才能肯定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但是,我喜欢! 萧英范本来仗着自己知道许多自己妹妹的个人资讯,一直装作是其他人与萧玉颖接触,但后来还是被发现了,所以现在萧英范乾脆就不隐瞒了。简单地说--就是光明正大地当个跟踪狂。 对我稍微讲解了一下他的作法后,萧英范又拨出了手机:「喂,妹妹,吉姆家不好吃吗?为何走得这么急?如果你愿意戒毒的话,我可以请你吃哦。」 萧英范以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的语速说完那段话,然后看了看手机萤幕。上头已经恢復了首页设置--也就是说他被掛电话了。 看样子萧英范说话也是经过训练的……不过话说回来,那语调怎么感觉好像有这么点熟悉呀?嗯……错觉,肯定是错觉。 因为觉得挺有趣的,所以我乾脆就放弃跟踪萧玉颖,而是成为萧英范的小跟班。呃,好吧,还是跟踪萧玉颖。 虽然刚刚看似走得很急,但根据萧英范的手机定位来看,她其实走得不远。不得不说,知妹莫若哥,这对兄妹党体力一样烂。 看着神情专注的萧英范,我朝他伸出手-- 「要吃红豆麵包吗?」 第二十章-谈谈老闆的性癖 萧英范感激地看了一眼我手中咬过几口的半个麵包,然后镇重地说:「不必。」如果有人觉得他眼中充满了鄙夷,那肯定是错觉。 没办法,我只好一面继续吃麵包,一面和萧英范一起慢悠悠地跟踪萧玉颖。 「妹妹呀?为什么走这么快?那不是很快就累了吗?就是因为你不听劝,体力才会这么差呀……」 「你不是想到常去那家牛肉麵店吗?怎么往左拐了呢?是不是药嗑多昏头了?」 「妹妹,你这么东绕西拐的,走到现在还没吃晚餐,难道是肠胃也出问题了?」 「你看看你,不听劝……」 「我这是……」 「你现在……」 听到后来,我简直开始有点佩服这傢伙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讲啊?而且瞧这脸皮厚的……嘖嘖。 跟着萧玉颖东绕西拐后,就算是变态……呃,我是说萧英范也有点受不了,喝了我热情赞助的半罐牛奶。 忽然,萧玉颖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地点是在附近的一家大卖场。那儿一楼附设餐厅,二楼以上才是主要卖场。 我依然和萧英范一起慢悠悠地在外头观察了一小段时间,发现萧玉颖的位置没有变动,小心地进门看看。 「--你们,玩够了吗?」冷到都快结霜的声音从门口外侧传来……嗯?外侧? 转头一看,萧玉颖的表情和声音同等级的阴沉,但配上她本身的苍白憔悴属性加成,威力更是上升了三十七点八五个百分点。 不知为何,应该已经走进商场的萧玉颖从外头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是陷阱吗?」萧英范冷笑一声,将手机收入口袋中,昂然无惧地与自己的妹妹对视。 「哼,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吗?」 「看来……还是被你发现了……」 「别以为我会就这么乖乖就范!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就束手就擒吧!」 「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 「哼,想要走出这里,只能踏过我--」 「等等等等,你们兄妹俩要演到哪去呀?」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双口相声。 「……咳,你们为什么跟踪我?」萧玉颖咳了一声,像是把刚刚那几分鐘从世界上抹除掉了似的。 「不演了吗?」不过我哪能就这么放过她啊,是吧? 「……」萧玉颖将目光转开。 卖场一楼,餐厅区,我们三人坐了一桌,不知道为啥是我面对他们兄妹坐。 我们后来才知道,萧玉颖发现了自己手机上的定位软体,所以把手机锁在置物柜里,从停车场处的侧门绕出来埋伏我们。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告诉我老闆的秘密癖好吧。」 「我才不知道什么秘密癖好,而且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等等……先解决……嗑药的……事……」 「嘘!」萧玉颖赶忙摀住萧英范的嘴:「你说话都不会看场合的吗?」 「不,我觉得他挺会看场合的,你瞧他说话时快时慢的,分配得可好了……」我替自己的工作伙伴抱不平。 「你闭嘴。」萧玉颖连个眼神都没移过来,又接着骂道:「你们两个到底哪根神经搭错线了?为什么都跑来找我麻烦?而且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来插手?」 「小姐,我觉得你的主词变得乱七八糟的耶……」 「你闭嘴!」一样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萧英范:「你不是说不管我吗?我就是个不长进的妹妹,事到如今你还来装什么好人?」 「这个……我必须要澄清他绝对不是为了装好人才--」 「你闭嘴!」 「我操你有完没完?让我说句话会死啊?就你们两个人演对口相声,有没有关心过我的感受呀?我、我……我会寂寞的知道不?」 「……」 「……」 萧家兄妹不约而同地对我露出了一抹理解包容的微笑-- 「你闭嘴!」 ……好吧,你们继续。 「为什么……管你……?」萧英范毫无生气的脸孔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你还……不懂吗……?」 「什么啊?」萧玉颖满脸的困惑,但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还是感到十分窘迫。 不过,如果会在意这点小事,萧英范也就不是萧英范了。 「那当然是……因为!」萧英范缓慢的语速忽然加快:「那当然是因为这很麻烦、很没意义呀!」萧英范兴奋得浑身颤抖,面色緋红,说话还带娇喘的。 「……」从萧玉颖惊愕的模样来看,她虽然知道自家哥哥是个变态,但肯定没想到有这么变态。 双方就这么以截然不同的姿态陷入沉默。 「我可以说话了吗?」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了一句。 没人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 深吸口气,我调整心情道:「……贵圈真乱。」 「你闭嘴!」 「哦好……」这年头实话真是说不得呀。 正当我无奈地噤声,决定再看二人演一阵子相声时,忽听一声闷响。是呢,就像是脑袋撞到桌上的声音。 桌子是我面前这张桌子,脑袋……是我面前这颗脑袋。 其实我有些讶异--他竟然到现在才第一次在我面前昏倒,这毅力也真够厉害的。 坐在萧英范身旁的萧玉颖毫无反应,以一种堪称麻木的态度面对自己的哥哥忽然倒下这件事。 「你不担心吗?」 「如果你三天两头看到也会麻痺的。」 「辛苦你了……」 「用不着你假好心。」 「哦,那就来谈谈老闆的性癖吧。」 「……」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这样看我嘛。」 「我要回去了。」 「那我要写投诉函哦。」 「……你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是不是个男人啊?竟然抓着这个小辫子一直来找我麻烦。这样好很玩吗?很有趣吗?」萧玉颖愤怒的目光直射而来,简直像实体一样扎得我混身刺痛。 我勉强地笑了笑,有些勉强地说道:「--其实,还不错玩。」 「你!去!死!吧!」这次萧玉颖真的是怒急攻心,估计是想抓东西往我脑袋上扔,但摸了摸手边,只有自己哥哥的脑袋--有种拿那玩意扔我啊。 「好啦好啦,正经点,别吵吵嚷嚷的,妨碍别人吃饭多不好啊。」 「你是凭着哪来的脸说这种话的啊?」 「所以呢?老闆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玉颖看了我一会,似乎在确认我的真意。随后,她便放弃似地又坐回了位置上--其实她还挺好骗嘛。 「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老闆的性……呃,我是说你之前说那个……那个人命的问题。」被萧玉颖狠狠瞪了一眼,我当即把脱口而出的话拐了个弯才甩出去。 萧玉颖忽然沉默了下来,表情十分肃穆。我并没有出声催促,因为我看得出来--她肯定是在酝酿。 她没察觉我丰富的内心戏,自顾自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将话题继续下去:「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原本的我十分普通,没有出眾的外貌或特别的才能……」 「现在也一样吧……呃,你继续、你继续。」 「……只是那天正好和朋友出去玩,回家的时间已经是半夜了。」萧玉颖的目光似乎望向了不存在于这个时空中的某个地方。 「那时,我看到了,那个人所做的事--」 从萧玉颖口中所说出的片段,就像是某部惊悚电影似的。 那天深夜,一个老人拖着布袋缓缓地走在小巷之中。那儿有几盏路灯,但多数是不会亮的。 那个布袋捆得结实,且看上去颇为沉重。萧玉颖没有多事地去帮忙,只是朝布袋看了两眼,打算与老人擦身而过。 那老人对萧玉颖笑了笑。那是一种让人本能感到诡异的笑,就像是能剧面具一般的笑。 萧玉颖僵硬地回了一个微笑。 这件事本该就这么过去,她与这老人之间从此不再有任何交集,双方各过各的生活……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的话。 就在二人即将向着不同方向远离时,萧玉颖见到后方有个警察走了过来。 「老先生,你这么晚了要去哪呀?」 「没事没事,我就在附近走走罢了。」 萧玉颖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随便驻足看热闹的坏习惯。 「你拿的是什么啊?看起来很重的样子……不然我帮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不必啦,我可还硬朗着呢!」 双方争执了一会,年轻警察似乎怀疑起了老人袋子里的东西,而老人则在这时一反刚刚的态度,爽快地将袋口伸向警察,笑道:「那就麻烦你啦。我家开了间餐厅,下回警官过来坐坐,我一定给你打折。」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嘛……哦,这个真重,老先生真厉害。」 「哪的话呀?我一个老头子可比不得年轻小伙囉。」 「老先生说笑了,不过这里头装了什么呀?拿着这么扎实……」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是些厨馀。刚刚整理完餐厅,发现这包忘了扔了,就顺道带出来啦。」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没问题呀,不嫌臭就请看吧。」老人走近一步,示意警官能够随便打开袋口。 萧玉颖想尖叫,但声音却怎么也无法从口中发出。 危险!危险!离他远点! 老人依旧笑得不急不缓,年轻警员也并不把这老人当作一个潜在的威胁。但萧玉颖却在另一处看得清楚,老人悄悄藏在背后的利刃…… 警员很快就没了挣扎,萧玉颖也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案发现场,但-- 「小妹妹,要不要来我们咖啡厅打工呀?我们新开幕,正在招人哦。」 放学的路上,萧玉颖又看见了那张面具般的诡异笑脸。 「--所以你就傻傻跟去了?」我翻着白眼:「照你这么说,一报警就解决了嘛。」那可是袭警耶,高轩老头还真有种。 「……」 「那……件事……先放一边,先解决……戒毒吧。」本来倒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的萧英范忽然抽动了一下,模糊不清地说道。 第二十一章-先奸后杀那种 在萧英范异于常人的坚持之下,萧玉颖还是在家人朋友的帮助下上了勒戒所。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但-- 「再来……开始调查……高轩老闆吧。」 「咦--我干嘛要做那种麻烦的事啊?你妹是嗑药嗑坏脑子才胡说八道的啦。」说真的,我原本就只是为了打发打发时间才参和进来的,想不到萧英范这傢伙开始自找麻烦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呀! 「麻烦事……呵呵……是呀,麻烦事!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既没意义又麻烦,甚至还可能会惹上更多麻烦的麻烦事!太棒啦!真是太棒啦--!」 「哦、是哦……那你继续,我先走了……」 「等等。」萧英范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已经确定了!你是不可或缺的,你就是麻烦啊!」 「虽然你说得很激动的样子,但我怎么听都不像是讚美耶……」 「没事……毕竟也……不是在……讚美你。」 「拜託你说话不要时快时慢的好不好?这样我很难掌握节奏耶。」 「你没听过间歇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运动吗?」 「……我先走了,你慢慢玩嘿。」 「那我去找姜家那对姊妹囉。」 「随便……等等,你怎么会认识她们?」 「她们似乎也常去那家咖啡馆的样子,你不担心吗?」 「这个……那应该只是你妹嗑药嗑多脑子烧坏了吧,我才不信老闆这把年纪了还能当杀人魔呢。」 「不管是不是真的,调查一下也好吧?」 「你……竟然这么关心她们的安危。我话先说在前头哦,她们两姊妹都已经名花有主了,如果你有什么非分之想,还是趁早打消--」 「调查这种很有可能是空穴来风的传闻不就是麻烦事的极致了吗!」 「……掰掰。」 --说是这么说,但最后我还是被软磨硬泡着加入了这个调查小组。虽然我完全不想陪着萧英范发疯,但我越是拒绝,他……越是开心、越是陶醉啊! 虽然当时我确实是被萧英范的模样噁心到不得不答应的状况,但……仔细想想,如果真中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老闆还真是个老当益壮的杀人魔,那把他和刘正宇扔一块…… 如此想来,其实稍微调查一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嘛。 决定后,我当机立断,首先拿出手机,拨电话给姜诗韵。 虽然这傢伙给我戴了个绿帽子,但这事以后再算,先试试能不能从她那套点刘正宇的讯息。 几通电话发了出去,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无人接听。当我契而不捨地打到第八通时……呃,她就关机了。 照理说如果找不到姜诗韵,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姊去找她。 我搜寻着通讯录,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只是没来由地,就这么对着莫成程的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嗯……这时间打电话叫他起床尿尿好像也不合适呀…… 我看着正在拨号的手机画面,脑中犹豫着是不是要就这样掛上电话,当作这只是一次误触罢了。 「……」等待。 「……」思考。 「……没人接?」 奇怪了,以莫成程的性格,平常基本都是秒接的。算了,这次先放过他吧。 在电话转入语音信箱之前,我掛断了电话,很快地改拨了姜姐的号码。 总之我先问了姜诗韵的下落,但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她和朋友出门旅行,这几天都不会回来。这傢伙该不会是和刘正宇出去了吧?总觉得我脑袋上那顶绿帽子好像都快发光了…… 姜姐问了我有什么事,说是可以帮我传达,可是……我总不能让她传话说我想要刘正宇的资料吧? 因此,我不假思索地说了有高轩老闆的秘辛要和她分享。想不到的是,姜姐竟然表现出十分有兴趣的样子--看来她也是性情中人呀! 毕竟我也不好直接拒绝,想着能和姜姐聚聚聊聊也好。话说回来,这样应该不算给莫成程戴绿帽子吧。 「那就老地方吧!」掛断电话前,姜姐一句话把我给雷得外焦里嫩的--在老闆的地盘上聊老闆的秘密? 呃,好吧,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兴趣试试看啦…… 既然都约了时间地点,我当然是盛装打扮,随时准备给莫成程也来顶绿帽子戴戴。 「哦,好久不见啊。」 顺着我的声音,面前那人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有点讶异的样子。 「你要去哪啊?穿成这样。」郭奕璇丝毫也没有掩饰那满脸的怀疑。 我稍稍沉思了几秒,回以一个冷酷的眼神。 「--横刀夺爱,才是真爱。」 说完,我与她错身而过。即便几年内她估计都无法理解这种深沉的思维,但我还是以人生前辈的立场给了她一个提示,希望未来她能够领略一二吧。 「……脑子烧坏了?」 「你才脑子烧坏了!」 摆脱了那没礼貌的小屁孩之后,我如约到了高轩咖啡馆,时间是国际惯例提早十分鐘。嗯,完美。 就在我即将踏入店门之前,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竟然是萧英范那倒楣孩子。 接?不接?虽然我很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被一个臭男人打扰,但……能对他放放闪也挺不错的呀。 「喂?你这时间打电话给我干嘛?」 「你不是……答应了……要去……调查咖啡店……」 在萧英范开口的那一剎那我就发现自己错了,我实在无法在电话里忍受他这种说话方式,于是开口打断道:「我忙着和姜姐约会呢,你别来当电灯泡。晚点有空再陪你玩,知道不?那就先这样吧,掰掰!」 自顾自地说完,我直接收起手机、推门进入高轩咖啡馆。 「哦?小子你待会要去约会啊?穿得这么正式。」迎接我进门的就是本次八卦大会的第一男主角,高轩老闆。 「嘿嘿……」我神秘一笑:「我可是特地跟人约在这的呀,老闆一会可要机伶点啊。」 「哦?这没问题呀!咱俩谁跟谁呀?想泡妞哥肯定帮你。」虽然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但老闆那股子豪气还是让他……呃,像个小混混似的。 和老闆相互交换了一个会意的微笑后,我一个转头,发现坐在老位置上的姜姐正朝我招手……呃,该不会被看到了吧? 「你和老闆聊什么这么开心呀?」姜姐笑得有些贼,但看上去似乎真的没听见老闆的大嗓门。 「没事没事,我们就聊些国际经济的议题而已。」 「真的吗?」虽然问得像是很怀疑似的,但这话从姜姐嘴里问出来就是有种俏皮的感觉。 「真的真的,等我赚他几亿回来,大家都有份。」我咧着嘴又补了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就不知道你要当鸡……还是当犬了。 「那我就好好期待囉。」 「没事没事,很快的。」 姜姐又笑了笑,将话题拉回了正事上:「你说的那个高轩老闆的秘密,是什么呀?」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却没有回答。 「为什么笑得这么坏呀?」 「我偷偷告诉你,别告诉别人哦……」 「好呀,你说你说。」 「靠过来点,我怕被人偷听了去。」 「嗯……」姜姐依言探出了身子。 印象中我大概是第一次和姜姐挨得这么近,近得都能看见她鬓边的汗毛了。 我忍着变得沉重有力的心跳声探出头,在姜姐的耳边低声说道:「美女,约吗?」 姜姐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正经的啦。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也和诗韵在一起了不是吗?你可不能再随便勾搭女孩了哦。」 「姜姐别担心呀,我都是看准了才勾搭的,没问题。」我对她比个拇指的手势,同时露出爽朗阳光的笑容。 「少来,说正经的啦。」 姜姐有点傻大姊气质的笑容依旧是没有什么威严可言,但我还是开心地顺从了。 轻咳了一声,我稍微摆出正经的面容,又靠近姜姐耳边。 「--其实,老闆是个变态杀人魔,会把人先奸后杀的那种。」总之先加油添醋一下好了。 姜姐转过头来,瞪大了眼,交替着看向我和不远处的老闆--她还真信了? 呃,等等,老闆啥时跑到我后面的? 我脑中迅速地釐清了局势,然后将手指放在唇边,对姜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笑了笑。 姜姐随即摀住自己的小嘴,不敢多话。 另一面,老闆也是交替看着我和姜姐,然后悄悄对我露出一个男人才懂得下流笑容。差不多就是那种活到四五十岁、只剩下嘴有正常功能的下流大叔……咳,你懂的。 面对这样的老闆,我又悄悄比出了拇指,我和他之间随即达成了秘密协议。 看到老闆转身回柜台,姜姐有些惊恐地小声问我:「你怎么知道的呀?」 「嗯?」我楞了一会才发现她在问什么,于是回答道:「这儿不是有个打工的大学生吗?从她那听来的。」 「玉颖吗?她又怎么知道的呢?」 「嘿嘿……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你怎么变得跟个老滑头似的呀……忘了我刚刚才说的话了吗?」姜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随后又展开来,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可不准再调皮啦,快告诉我。」 「好啦。」我笑了笑,又故意神祕兮兮地说:「--她看到了。」 我此时也懒得再编个新故事,乾脆就把从萧玉颖那听来的全给讲了一遍,说得是投入忘我,把姜姐吓得花容失色,嘴都闔不上了。为了让我说得小声点,甚至还从对面跑到我身侧的位置上来。 说完了在几个地方即兴发挥、加油添醋的高轩老闆杀人事件之后,我心满意足地看着被吓得手忙脚乱的姜姐。 「--开玩笑的啦,让你好奇。」我坏笑着在最后补了这么一句。 「咦?是开玩笑的吗?」 就像是算准了时机似的,老闆在这时才替我们端上了餐点--好吧,我相信这肯定是算准时机的啦。 「这饮料是附赠的,老闆请客。」高轩老闆爽朗地笑道,然后不等我们回应,很快就转身离开。 我和姜姐也不在意这些,很快就一面吃着餐点一面又天南地北地间聊了起来。或许是姜姐认定我和她说那些都是编出来的,之后也并没有继续纠结。 然后,然后……咦…… 我怎么……? 在我的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我看到的只有姜姐讶异的表情。 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潭漆黑的湖水中载浮载沉,但身体却丝毫也不听使唤,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如意地运用。 身体的感觉就像打了几十针麻醉似的模糊不堪,脑子里的思绪也是一片浑沌。 --杀了他,杀了刘正宇! --杀了他! 第二十二章-还躺在那 --杀! 黑仔的声音像是回响在整个空间中的广播一般不断重复,像是直击脑门的宏亮鐘响,有着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的强烈存在感。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渐渐復甦,像是作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在深沉的睡眠中渐渐找到自己…… 「……死……」 「……死了……」 「黑仔你吵死了!」 「……呃?」 什么状况? 虽然睁开了眼,但面前还是一片漆黑。 等一下等一下,我该不会……呃,瞎了?可是不对啊,我的眼皮还有知觉呀……嗯,眼珠也还能动。 咦不对,等一下。我为什么被绑着呀! 我左右张望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没法活动。发现了手脚无法活动,这才感觉到手腕和脚踝附近隐隐有被绳子勒住的感觉。至于为什么是隐隐感觉……因为已经麻了。 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脑中闪过了一丝恐惧的火苗。 「姜姐,你……别这样,我们第一次口味别这么重啊!」 「……」一片静默。 「喂--有人在吗--」 「姜姐--别这么玩……」喊到一半,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测。难道说……绑我来的不是姜姐,而是--老闆! 妈的,不会吧? 「老闆,不会真的是你吧?我、我可没有这种兴趣呀!」 「老闆!我说真的!我认识一个人,任劳任怨、说话还带娇喘的,你肯定会喜欢!」 「老闆!老闆!」 不知道喊了多长的时间,我感觉口乾舌燥,喉咙像是有把火在烧似的。 「可、可恶……老闆!你是不是记恨我上个月赊帐五十块故意装作忘记?我知道啦!我还你就是了,快放我出去!老闆--!」 「我说,差不多该回应一下了吧?老……」我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我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动静。 喀喀…… 似乎是拔下铁门门栓的声音。想不到,我今天亲自体验了一把这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呀! 明亮的光线自门缝处鑽入,让我忍不住瞇起了眼。 「啊,你醒啦?」 当我发现那光亮也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刺眼的同时,脑子就已经认清了从门外出现的人了--是姜姐! 「姜姐你听我说,我们……」 还不等我说完,姜姐已经转过头,很愉快似地喊道:「老闆!阳浩醒了!」 咦?老闆也在? 「不是吧姜姐,口味别这么重呀。就算是我,一上来就要三……」 原本我还打算露出苦笑,把这一切当作玩笑的,但……为什么老闆手上拿着刀? 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将会面临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谁都好,快来救我…… 黑仔,你在哪……? 谁、有谁…… …… 很好,很好!就是这种感觉!彷彿全身血液都被抽乾、连一根手指也无法行动的巨大疲惫感!啊……好棒!可是如果再撑一下、再撑一下,肯定……! 「你又要昏倒了哦?」 「没……事……」 「大家都紧盯着你瞧哦。」 听她这么说,我转头看向就在不远处监视着的勒戒所保安,瞧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估计是在怀疑我和老妹到底谁才是勒戒中的毒犯吧--真是庸俗。 无妨,我本来就不期待自己的作法能够被理解,也没必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如何看待……啊,不好,差点就失去意识了。 「那种庸俗不堪的人类无须掛齿!」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只像个变态哦。而且为什么说话变流畅了?」 「呵呵……他们……不必理解!」 「我也觉得你像个变态。」 这不肖妹妹真的是不知好歹,实在是不值得我这么不计代价地帮她戒毒,不过……就该是要这样!就是这种没意义的事才是疲惫的泉源呀! 「很好……很好哦!」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你现在看起来比我还像个犯人。」 本来我还想再多浪费点时间劝劝她,但很快就有人嚷着根本还没到的会客时间,把我带离了房间。 「记得,你们答应我要调查老闆的!」最后,我听见了她朝我这么喊道。 我当然记得,就算雷阳浩不去我也必须要去。 于是隔天我就展开行动,软磨硬泡地让雷阳浩答应了这件事--不过他答应得一点诚意也没有,看来得多费些心力看紧他。 下午,我决定先去咖啡馆探探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更何况,对手说不定还真是个变态杀人魔。 决定当下,我决定拨个电话给雷阳浩,总之先试着让他加入吧。 铃声响了一阵后,手机中传来了雷阳浩的声音:「喂?你这时间打电话给我干嘛?」 「你不是……答应了……要去……调查咖啡店……」 我话还没说完,对方忽然加大了音量:「我忙着和姜姐约会呢,你别来当电灯泡。晚点有空再陪你玩,知道不?那就先这样吧,掰掰!」 电话就这么被掛了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但他不来这件事倒是意料之中。 我收起手机,披了件外套便离开了家门。目标是高轩咖啡馆--当然是走路去。 一路走到早就预先调查好的地点,却在远处就发现了咖啡馆内的熟悉人影……那不是雷阳浩吗?也就是说,坐在他身边的是姜诗茵? 我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打算作什么?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光明正大地跑到高轩咖啡馆去?还有他刚刚说的约会……为何不是和姜诗韵? 因为状况不明,我决定先在外头埋伏等着。 雷阳浩与姜诗茵不时耳语,偶尔能看到姜诗茵做出惊呼的模样,二人似乎聊得十分愉快,但……我注意到了,后头的老闆不太对劲,那眼神可不像是在看老朋友啊。 ……该进去救他吗?不过在这种地方老闆总不能当场给他一刀子吧?还是先观察一下吧。 没多久,我看见老闆亲自端了餐点和饮料过去--这肯定有问题! 帮?不帮?嗯……我一个人大概救不了他,先看看吧。如此想着,我默默拿出手机远远拍摄店内的状况,同时也是随时准备报警。 雷阳浩毫无戒心地喝下了老闆给的饮料,然后没多久,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倒下了。 见状,我赶紧走进店内。此时周围许多人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而上前围观,我则躲在这些人群之中观望。可恶,真想不到他竟然还有用毒这招。 看了一会,发现雷阳浩似乎没有就这么被干掉……看样子老闆给他下的应该不是毒药,而是迷药之类东西。 没多久,老闆就向围观群眾表明,他只是太累睡着而已,他女朋友会陪着在店内休息的。听了这些话,好奇的客人们也就散去了。 雷阳浩的女朋友不是姜诗韵吗?这老闆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我一面装作事不干己地走出店门,一面考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现在雷阳浩被搬到咖啡馆角落的位置上,看起来应该暂时没有危险--我得快点了。 忍痛搭了车往姜诗茵家,结果在路上竟然遇见了姜诗韵。 「姜诗韵!」我让司机停下了车,挥手追赶姜诗韵。 她此时身穿连身洋装、背着个顏色明亮的编织小包,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就像个刚和情郎约会回来的妙龄少女一样。 虽说第一眼看上去是那样,但姜诗韵似乎也不是个胆小的女孩--这年头看到我跑向她而没有抗拒或厌恶之色的女人已经不常见了。 「你是谁?」姜诗韵劈头就问,神色十分冷淡。 「我叫萧英范,是雷阳浩的朋友!」可能是因为时间紧迫的关係,我感觉肾上腺素飆升,说起话来也顺畅了许多。 「……找我有什么事?」 「他被高轩咖啡馆的老闆给下药迷倒了,现在还躺在那。」 「……真的?」 「对。」 「那个白痴!」姜诗韵啐了一口,当场就要伸手拦车。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车!」姜诗韵拦下的是我刚刚才下的车,因此司机看向我们的表情充满疑惑。想当然耳,无论我或姜诗韵都不会替他解答的。 司机一路又驱车返回原点,高轩咖啡店前。 姜诗韵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满脸的焦急。看来老妹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这件事情估计姜家姊妹也知道,应该说至少妹妹肯定是知道的。至于姐姐…… 我们一下车,姜诗韵便气势汹汹地走向咖啡馆,只是手还没碰到店门,她就像是被固定住似的,满脸的苍白。 「怎么……了?」 「为什么,姊会在这……」姜诗韵后退了几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我顺着她的视线向店内看,在那儿的是姜诗茵,而且--她正朝着这边绽放微笑,就像在路上和朋友偶然碰面似的。 「……走吧。」 「为何?」虽然我这么问,但姜诗韵还是拉着我往回走,没有回答我的疑惑。 第二十三章-谢啦,小子(完) 「痛吗?没事的哦……别怕。」姜姐的笑容就像是在安抚感冒打针的孩子一样。 但,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姜姐,那个一直充满了包容心、有点傻大姊气质的邻家姐姐,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这种陶醉的表情不该用在这种时候吧?我现在真觉得你该和萧英范作个朋友。 「不痛、不痛哦……」姜姐微红的脸蛋如同微醺一般,脸上的神色就像是迷离的囈语 这样一个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姜姐,让我打从心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此,当她用怜惜的眼神与轻柔的动作撕开我嘴上的胶布时,我张了张口-- 「去你妈的怎么可能不痛啊!」痛死老子他老娘了啊! 我尽可能不将视线放在我鲜血淋漓的腿上,也不将注意力放在姜姐随手丢在地上的刀子上。 「别这么大声嘛,会吵到邻居的。」 「呜!呜!」与甜腻柔软的劝诫不同,姜姐的右手狠狠掐住我的嘴。 「乖、乖,没事的哦……」伴随着轻声安抚的是手上变得更大的力道。 我实在是没有勇气继续挣扎了。而直到我完全不再试着发出声音,姜姐的手才缓缓滑开、抚过我的脖颈。有那么一瞬间,我总觉得姜姐的手会直接掐住我的咽喉,在那病态的笑容中送我最后一程--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你还想玩多久啊?」门外传来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 随着声音,一个苍老的男人探头进屋。同样是个很熟悉的人,也同样……带着一张陌生的表情。 「再等等嘛,我很喜欢他呢,一直到现在都捨不得杀。」姜姐撒娇似地说着,一面蹲下身,用脸磨蹭着我腿上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涂抹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就像是蛋糕上的草莓果酱似的,看了真饿--如果不是我现在痛得想哭又不敢出声的话我肯定会这么想。 「姜、姜姐……能被你喜欢上是我的荣幸,可、可是为什么……」 姜姐大概是有些惊讶于我还能这么冷静地发问吧,她稍微看了我一会才又很有趣似地笑了:「你不是也很喜欢我吗?我都知道哦。能被你喜欢,姐姐也很高兴呢。」 我真恨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觉得有点害臊! 忽然,姜姐站起身,猛的抓住我的脑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我与她的双唇已经紧紧贴合在一起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任由她的手在我身上四处游走,依然没办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啊!」我忽然感觉到嘴唇一痛,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甩开了姜姐。 似乎有水珠自我的嘴角滑下,但我无心顾及,因为姜姐此时的表情……如果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恨。 「舒服吗?傻小子,你以为我和诗韵一样蠢得对男人投怀送抱吗?男人全都该死!全都该死!」她一把抓住我的命根子:「男人的脑子都装在这了吧?下贱的生物!」 「姜诗茵,你把我当塑胶的啊?」老闆终于忍不住又开了口。 却见姜姐神色一转,又是那嫵媚的笑容:「讨厌啦,我只是开玩笑的嘛。」 「我还不认识你?」老闆不屑地撇了撇嘴:「杀个人不就是一刀子的事?有你搞得这么麻烦的吗?」 「老闆你不懂啦,这孩子我可是培养了好久的。原本以为被诗韵抢了,害我忍不住『吃掉』另外一个了呢。」 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无法插嘴去问,莫成程怎么了? 「随便你,但你记好,最晚到三点,而且这地方你要负责清理。」 「我知道。」姜姐回了个甜甜的笑,随手又检起了掉落在我脚边的小刀。 「啊、啊--!住手!妈的疯子!给我住呜!呜呜!」 「嘘……」 「小子,你自个保重啊。谁让你选谁不好,竟然看上这么个女煞星。」老闆对我耸了耸肩,就像是平常告诉我某样餐点已售完似的。 我的嘴又一次被胶布贴得死紧,但我依然使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 这次姜姐却慢条斯理且小心翼翼地拿刀划着我本来就已经破破烂烂的裤子。 「别怕哦,只会痛一下下,一下就好了。」 「呜!呜!」 「懂了吧?老闆可不会骗你啊。这女魔头杀男人可是都会先……醃掉的。」老闆的笑容扭曲而残忍,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剪」的动作,丝毫也不似他自己口中对姜姐行为的厌恶。 「呜!呜--!」 姜姐拿刀的手法极好,就算我的身体不断晃动,那刀依然是顺着布料轻巧地来回割划,丝毫没有再碰到我的皮肤半吋。 「不要紧张嘛,男孩子怎么能这样就哭了呢?」 「是啊是啊,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嘿嘿,没事没事,反正你以后也用不到那玩意了,痛一会就是了。」 去你妈的痛一会!去你妈的没出息! 终于,我的裤襠被完美地用小刀划开了一个洞,我的下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而姜姐的小刀在我的下身来回刮动着。忽然间,感觉下身不受控制…… 「唉呀!哇哇哇!」 「……噗哈哈哈哈!」老闆笑得十分夸张,完全是羞辱性质的笑,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的:「快、快把胶布撕掉,我听听他现在是什么感想。」 「咦--我才不要呢,你看,我的衣服都沾到了啦!」 「沾到又怎样?还有啥玩意你没沾上过了?」老闆说着走了过来:「忍了这么久,也让我找点乐子。」 「不准杀他哦!说好了他是我的!」姜姐尖声叫道。 「我知道,我懂规矩的。」老闆说完扔下刀,一把又将我脸上的胶布撕开。 「臭老不死的人渣!你他妈的有种给我个痛快!贱女人你也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事已至此,我只觉得脑袋充血,想衝上去狠狠咬他们一口! 「哦?小子不错,有骨气!」 碰! 「啊啊啊啊--!」老闆的皮鞋鞋跟直接踹中了我的下体,将我整个人连着椅子向后踹倒。 「你干什么!」姜姐衝过来想扶起我,同时对老闆怒目而视。 「臭婊子别假好心!」我忍着剧痛,张口就咬。 「呀啊!」 碰! 一瞬间头昏眼花,待我的脑子稍微缓过劲来时,姜姐已经将手缩了回去。 「王八蛋,你敢咬我!你敢咬我!就你个!臭男人!低等!生物!」姜姐抬脚往我的脑袋猛踹,而此时我压根就没有办法闪避。 只觉得脑袋不断受到重击,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却又没晕过去。 叮叮铃、叮叮铃…… 「……嗯?」 一阵铃声响过,彷彿一切都静止了。 「谁?」姜姐问。 「不知道。」老闆眉头紧皱:「我上去看看,你小心点。」 「嗯。」 --有人? 「救呜!」我一句求救都还没喊出口,姜姐的脚就已经狠狠踏在我的嘴上。 「如果你再不乖……就要切喉咙了哦。」姜姐对我比出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这段静謐的时光就像永远一样,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忽然间,似乎听见门外一片杂乱的响声。 碰碰碰哐哐哐哐…… 碰! 铁门被一脚踹开。门的那端,出现了三个人--三个本来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的人物。 「嘿……你姊真是好兴致呀。」 站在门口的中二男……呃,是刘正宇一脸的坏笑。他丝毫也没有被这场面吓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在这种地方他也坚持戴着墨镜。 「她不是我姊!我受够了!」姜诗韵指着自己的姐姐大骂:「我再也不会受你控制了!」 姜姐楞了楞,然后--勃然大怒。 「姜诗韵!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 「等等,就算你是诗韵的姐姐,我的女人也不是能让人随便骂的。如果你再不闭嘴,包准你会和外头那老傢伙一样吃苦头。」 「……」 姜姐对他们三人怒目而视,而那最后的一人,则对着我挤眉弄眼的。 「……」我很快就将目光移回了刘正宇的脸上。 「我说过我会帮你一次。」刘正宇毫不畏惧地大步朝我走来。 「啊啊啊啊啊--!」姜姐发疯似地举刀衝了上去。 啪! 刘正宇的动作极快,我只听见一声巨响,姜姐整个人就向侧面翻倒了。 「嘖嘖嘖……」 刘正宇口中嘖嘖有声,捡起姜姐掉落的小刀,几下就把绑住我手脚的麻绳割落,然后又将刀子扔了、露出一脸无畏的笑容。 解开了束缚,但我的身体早就麻得无法动弹,只能在地上胡乱滚动。 刘正宇完全不理会我挣扎起身的丑态,逕自朝姜诗韵问道:「怎么样?要教训一下?还是直接交给条子?」 「揍她!狠狠地揍!」姜诗韵一反平时冷淡的态度,情绪非常高昂。 「行。」刘正宇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一脚踢向挣扎着想起身的姜姐,直将她又踢翻了个跟头。 「别打!别打了!」姜姐捲屈着身子大声叫道:「我什么都听你噗!」 「别废话,乖乖挨揍。」刘正宇的脚尖十分准确地从缝隙踢中了姜姐的脸。 此时萧英范满脸苦闷地跑到我身边将我扶起。 「现在好像……变得不是……那么……没意义……了啊……」 「滚!」我恼怒地将萧英范甩开。妈的这死变态,到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 我捡起刀子,狠狠瞪着姜姐--这女人该死! 「如果宰了她,我可不会帮你担,自己想清楚。」刘正宇拍了拍我的肩膀,随意地让开了路。 此时,外头却又有了动静。 「……都不准动!」 我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门外,只觉得毛骨悚然,只觉得似乎下一瞬间就会与这世界诀别似的。 一个步履蹣跚的老者缓缓步入室内--手中拿着黑洞洞的铁块。 「你想怎样?」刘正宇即便看到了枪,依旧没有半点动摇。 「……你说呢?」老闆的脸已经歪了一边,牙齿掉了好几颗,说话都不清不楚的了,但口气依旧完全不像个老年人。 「如果扣下扳机,你和我只会活一个,你最好想清楚。」刘正宇挑衅地勾起嘴角。在他身边不远处,姜诗韵吓得脸色发白,萧英范的表情也极为难看。 「是吗?」老闆将枪口指向姜诗韵。刘正宇皱起眉头,竟开始向前迈步。 他这一举动完全出乎老闆的意料之外,竟真的让老闆楞神了半秒。 碰! 枪声轰鸣,伴随而来的是老闆飞上空中的身影。 刘正宇维持着打出上鉤拳的姿势几秒,然后啐了一口,我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左肩处有个红点正缓缓地扩散开来。 「正宇!」姜诗韵急切地叫了一声,随后却被刘正宇以手势制止。 「别吵了,没事。」 刘正宇缓缓走向正挣扎着想站起的老闆,一把又将他按回地面。 「好胆色,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吧?」 「嘿嘿,老子手上十多条人命,不亏了……痛快点!」 「是吗……这你就要问问他了。」刘正宇忽然转头看向我。 此时此刻,我单手握着刀,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们身边。 「妈的……妈的……你该死!」 「呸,就你个浑小子也配杀我?喂!你到底懂不懂规矩?我敬你是条汉子……」 可刘正宇哪里管老闆的叫嚣?还指着他的颈椎说道:「我压牢了,只要往这捅上一刀,很简单的。」 「去、去死啊啊啊啊啊--!」 「臭小子啊啊啊啊啊--!」 「……」 「……呃?」 刘正宇紧抓着插在自己肩颈上的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我、我办到啦!我办到啦!」 我一脚踢开摀着肩头、面色僵硬的刘正宇,厉声叫道:「黑仔!我完成约定啦!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 「杀了那个杀人魔!杀了那个恶女!杀了那个变态!杀了那个该死的姜诗韵!你背叛我、你偷汉子……你死有馀辜!你们都该死!」 「黑仔!黑仔!快给我出来!」 「呼……呼……」我左右张望,姜诗韵的表情完全成了呆滞状态、萧英范的第一次露出像个普通人的模样,姜诗茵则笑了……呃?笑了? 「别开玩笑了!黑仔!快出来!我们约定好的!」 我用力拉扯着手上的手鍊叫嚣,忽然间,那手鍊啪的一声从中断裂,向空中飞了出去。 「……谢啦,小子。」 老闆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手中握着枪。 「黑仔!黑仔!」 我扑向地上的手鍊,不断叫着黑仔的名字。 最后的最后,我在手鍊背面、一处隐蔽的位置上看到了--madein…… 黑仔到底……是谁? 碰! ……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