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出岫本无心》 胖姑娘段昀芸 正月初一,不光是过年,也是段家上下给段老爷做寿。 段老爷段莠是决计不老的,年前叁十又九,今日过得是四十岁的生辰,说“寿”无非图个吉利喜气,意表尊崇。段家论辈分只数段莠大,好些八九十岁的,见了段莠却得请个礼喊叁叔叔。段莠在他那一辈排行老叁,上面一个大哥一个姐姐,不过都不在了。现在段家住的是在老地基上建了十几年的新宅,老宅一把大火,烧走了二十几条人命不说,连块整砖都没剩下,当年都是在报头登了数久的。 要不也轮不上段莠坐这位子。 段莠穿得一身带红绣线的喜气褂子,往堂上坐着,一百来人轮着上前敬茶,收红包子。段莠发到第叁十个人,就咳得厉害,坐也坐不住了,必须要回去躺着吸药修养,于是前后拥着叁四人,又往堂后去了。堂上余下这一百多号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接着过起了年,拱着手互道恭喜恭喜,发财发财。前院自作主张点上了炮仗,霹雳啪啪声一片,段莠就在这一片喜气里咳得面色青白,唇无血色,将将要在轮椅上背过气去,让身旁侍奉的大丫头狠捶了后背,拿片玉石头在他孱弱的背后硬刮,刮过来口袅袅余余的细气。 段莠生得这病谁也不知道情况,连给他常做检查的医生也不大明白,只段莠一个人很清楚,他从来只看中医。也是奇妙,段家是西医做大的,段家家主却是只信中医术。中医把不出他脉里有什么大症,只判出他气虚体弱,不过这随便个外行人瞧段莠一眼也能诊断下来。段莠每月中叫了医生来,通常是指挥着他,这月说他自己畏寒,开些暖身子的,下月说他肝火,开些清火的。医生也是看了他十多年的,就照着配药,这么一医一患,竟能相安无事数十年,也是让人称奇了。 后院里跑得满地的小孩子,这些小孩子每到回本家的时候,就要先被教育一番,一是不要惹是生非,二是决不能和段莠主动亲近,段莠容易被过病气,像个瓷娃娃似的,碰也是不行的,谁也不想自己家孩子倒了霉,也不敢得罪段莠。 段莠脾气很稳定,稳定的冷淡,据说心脏也不好,所以一直锻炼着不受外事外物缠心,反正这段家上下都是他的小辈,都得把他供着,也没谁惹着他。段家这么些年发展过来,也不是能让人随意欺负的,故而段莠活得随心所欲,唯一的困扰就是身上生生起起不断的病根。 段莠回去躺了,用了药,眯了会眼,施施然醒来已是傍晚,正是夕阳半垂,彩霞绚烂的时候,他拿了根拐杖出门,要在花园里转一转。他往亭子里走,大老远看见一群孩子扭头看他,把他看清楚了,立刻作了鸟兽散。 段莠无所无谓的笑了笑,还有点阴气森森。他不爱见日光,一身皮肤养得白中带青,青中带紫,眉眼都吊梢着,显得很凶相,但是脸庞秀美,菩萨样润长脸,笑嘴角,成日都笑着,鼻子也端正极了,整个是很和善英俊的病秧子。 段莠走到亭子里了才看见中间石桌子上坐着个人,胖乎乎的,脸上堆着肉,就这么盯着他看,段莠心中很狐疑,这个小女娃是没见过的,按理他每年发压岁钱,段家每个小辈都要上前来领钱,他记人还是很准,但眼前这个的确没什么印象。段莠越走越近,这个女娃眯着一道眼,还是没把他看清楚似。段莠了然了,是家里那个小瞎子。 段莠其实心里很爱柔软有肉的东西,因为他自己身材消瘦,人又爱自己没有的。段莠每次看见一些地上爬滚的小孩都是很爱的,但是那些地上爬的脏,懂了事的又怕他,段莠心中这点渴望一点没有舒展过,眼下这个瞎女孩,一身软肉想必趁手得很,段莠逼近了,状似不意把她捞过来,手陷进这女孩的水桶小腰里,不动声色地心花怒放,“怎么他们都跑了,丢下你一个。” 段昀芸从这声音一下子认出,现在抱着她的可不就是段莠吗。她竭力眯着眼,还是没能把段莠看个清楚,但也不敢乱动了,听她妈说段莠骨头都是脆的,脸都让别人洗,因为他自己绞不动毛巾。段昀芸很胆怯的叫人,“舅、舅爷爷……” 段莠和她关系远了去了,每年派红包段昀芸都轮到后面老远,段昀芸的妈妈是硬攀关系来,她和丈夫在集市上经营个水产店,出货量倒挺大,因为和码头那边段家的一些人靠着点关系。段莠见她听话又识趣,就又上下摸了摸:上摸了摸藕段儿似的胳膊,下拧了拧胖得没脚脖子的脚脖子,“你哪受伤了?” 段昀芸说:“我没事,就是眼镜碎了,看不清路。” 段莠往地上扫了一眼,没见眼镜,段昀芸说:“也不知道怎么碎了,别人给讲的,我就是突然一下看不清了。” 段莠没再找眼镜,回过来看段昀芸,段昀芸仰着张胖脸,眼睛不眯着了,茫茫然睁着投向段莠站着的方位,她瞳仁浓黑,黑得漂亮极了,可惜是个半瞎。段昀芸刚刚被那些小孩欺负,丢了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又摊上不能招惹的段莠,急得要哭,也不敢哭,就睁着两眼泪泡,上嘴唇把下嘴唇含进去,呜呜嗯嗯的,还不敢大声。 段莠又仔细看了她,“眼镜丢了好,你这不戴眼镜还好看些,从前可真够丑的。” 段莠因为长时间处于无敌状态,性格非常自我,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段昀芸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个女孩子,听见人说她丑,她更想哭了,但又不能哭,于是憋得更狠,眼瞪得更大了。 段莠忽然问她:“你今年多大?” 段昀芸张开嘴,没留神跑出串哭腔来,段莠刚刚准备皱眉,段昀芸自觉左手压右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呜呜咽咽转成个嗝打出来,段莠笑眯眯的了,听段昀芸回答:“我十五了。” “十五?”段莠无比惊讶,上下看了段昀芸,按说十六是该抽出条来的年纪,面容不姣好也该亭亭玉立,段昀芸似乎是矮的,因为缩在石桌子上腿都着不了地,只往宽着长,真是看不出一点少女风姿。段莠的再把手放段昀芸肩膀上,又瞬间原谅了段昀芸的不中看,瞧这一手软肉!颤而不肥,少用点力气就往指缝里漏,真是极品。虽不怎么中看,倒是很中用的了。 段莠把手往段昀芸腋下里插,段昀芸刚刚忙着紧张,都没发觉段莠已经摸了她身上不少地方,现在感觉到段莠捞着她似乎想将她抬起来,段昀芸吓了一大跳:“舅爷爷,使不得啊!” “怎么使不得?”段莠一用力,将段昀芸整个举起来,段昀芸又惊又疑,颤巍巍喊了好几声“舅爷爷”,她也不敢挣扎,怕段莠给她扔下摔了,她视野里茫茫一片,连段莠的人影也看不太清了,很怕。 段莠故意将她颠了一颠,段昀芸一张圆脸上五官东奔西顾,眉毛跑到天上去,眼睛白多黑少了,还不敢挣扎乱叫,段莠满意极了,觉得段昀芸好玩。 他把段昀芸放到地上,段昀芸伸开手臂左右摸索着,摸到个衣料边,再往上摸摸到个软坠坠沉甸甸的东西,段昀芸还要摸,段莠拿拐杖打了她的手:“摸哪呢?” 段昀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刚刚她挨着了哪,刚安顿好的脸又泛起了颜色,段莠伸来只手,把她拉住了,另一只手持着拐杖,“跟着我,我带你去找你父母。” 段昀芸没想到段莠是这样好心的,听到这话高兴极了,肉呼呼的手又攥得紧了紧,捏的段莠非常舒服,段莠走得不快,正好让眼睛不好的段昀芸适应环境,两人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才走出院子。到了厅堂上,靠门的几个看到了段莠领个小孩在走,脸色精彩纷呈,走到里面了,有辈分高些的敢和段莠搭话,段莠把小胖孩牵出来,“这是段昀芸,她父母呢?” 门边那里挤来两个人,他们就是段昀芸的父母,丢了孩子也不敢声张,求着佣人去找,佣人也爱答不理的,现在看段昀芸出现,还被段莠拉着,是惊喜交加,惊多喜少。 段莠看了这对夫妻一眼,说:“孩子眼镜丢了,有备用的么?” 段母站出来,“备用的在家呢,真是谢谢您了,把孩子交给我吧,劳烦您了。” 段莠把手往后一背,段昀芸被他扯个踉跄,头撞了段莠的腰,段莠很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他判定这个女孩个头不高,现在看着也没矮那么惨。 段昀芸被段莠拽到身后了,听见段莠说:“你这孩子不错。” 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在场其他人也摸不清段莠的想法,而段莠说了这句,就转身又朝后院走,管家跟上来,“老爷,要开宴了。” 段莠脚下一顿,转了个方向,后面人跟着,看段莠柱根拐杖,走得不快却很从容,段昀芸手里出汗,怕汗滑走了手,把段莠抓得更紧了,还忙着分析地形,汗湿了满头。到了餐桌旁段莠入了主座,段昀芸扒着桌子边,就闻到一股子饭菜香味,段莠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张帕子,先擦了擦手,然后给人说:“加个座。” 加什么座?位置都是规定好的,椅子一把也不缺,加哪门子座?还是管家伶俐,让人给段莠手边加了把窄靠背的高椅子,段莠对管家说:“抱她上去,她眼睛不好使。” 五十多岁的管家身子还算康健,一吃劲儿把这胖姑娘给抱椅子上了。段昀芸坐上高椅子,和段莠差不多齐,肉腿挤在椅子面和桌子底之间逼仄得很,段莠看着她发笑,拿手里帕子给她擦了满脸的汗。 座下也陆续满了,看段莠把玩这个没名没姓的女孩,想什么的都有。段莠玩了好久段昀芸,忽然抬了头:“都不吃饭啊?” 段家家宴从来没开席的号令,也没人敬酒喝酒,因为段莠连闻酒气都能吐了,这一席菜肴也是符合段莠的口味,清淡无味,倒是营养够了,用料珍稀,段家人里有发迹的有没发迹的,吃这一顿餐却没人嫌寒碜。 段莠这句话没落,几双筷子就竖起来了。一直伺候段莠的那个丫头过来,端了碗粥给段莠,粥还是药粥,段莠朝桌上望了几眼,丫头转头下去,从后厨拿了几个碟子,碟子里的就算段莠刚刚看过的菜,是先前做完就分出来的。段莠吃了几口,想到旁边还有个小东西,把吃剩的刮进粥碗里,拌了拌舀一勺递到段昀芸嘴边,“张嘴。” 段昀芸什么也看不见,但腹中早已咕咕大叫,几乎是立刻张大了嘴,没把勺子吞了,舌头还扫了段莠的手指一下。 段莠笑了,“这我吃剩下的,你嫌不嫌?” 段昀芸张着嘴,半响说:“不嫌。” “好吃吗?” “好吃。” “你这么胖,是不是爱吃肉?” 段昀芸听他说她胖,是敢怒不敢言,老实回答:“我不爱吃肉,我爱吃甜的。” 段莠问:“能吃辣吗?” 段昀芸说:“没吃过。”段莠招了招手,让丫头往后厨端了碟小米辣来。红红一碟子,白白的籽堆着,煞是好看。段莠抬手把辣子倒进碗里,舀出来一勺挂着两节辣椒的,再塞给段昀芸嘴里。 段昀芸眼瞎脑子不傻,刚刚听段莠给下人吩咐,又听到羹匙动的声音,知道这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吃了,含进嘴里就即刻往下吞,段莠说:“慢慢吃啊,嚼一嚼。” 段昀芸放慢了速度,咀嚼这口粥,对个从来不吃辣的小孩来说真是折磨,段昀芸头上又冒了汗,眼角湿润,段莠又拿块帕子给她擦额头,完了又舀了一勺,段昀芸咽了嘴里那口,还是没犹豫,含住段莠抵她唇边的粥。 段莠摸她头,说“好孩子。” 一块吃饭的其他人没有人往这看的,段莠和段昀芸闹得旁若无人,后来段莠有了碗长寿面,段莠把双黄蛋挑出来给段昀芸吃了,又把面条一根根喂给段昀芸,汤水滴答得到处是,段莠说:“你吃不了辣,多吃点这个。” 段昀芸把面吃净了,段莠笑得开怀:“瞧你这一身脏,让秀儿给你换身衣服去。” 段昀芸没反应过来,就让大丫头给抱了下去,颠颠簸簸走了一段路,外面天全黑了,段昀芸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得到澄黄灯亮,一盏又一盏,数过去二十多盏,段昀芸被放到一张板凳上,大丫头段小秀给她扒了一身衣服,放浴缸里洗刷。 段莠又在座上待了一会,擦了嘴走了,也许是劳累了一天,拐杖也没力气拄了,让管家和一个高壮家丁扶着,摇摇摆摆走。 段昀芸的父母因为资格不够,坐得离段莠那桌极远,等家宴结束了也没等到自家女儿,人渐也散了,段昀芸母亲坐不住,惴惴着拉了一个平时还说过两句话的,拜托他帮着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拐弯抹角一问,听段昀芸是送到老爷房里了,透风的还暧昧着神色,说不过是个瞎了眼的女孩,段老爷能看得上,还少得了那家人的好处? 大概这么个意思,回来说给段父段母,段父没听明白,段母听明白了,脸上白了一白,“这,这算什么事?这不是乱、乱——”她还是没把那字说出来,退了一步说“这不是乱来吗,我家那妮子,也不好看啊。” 打听事的这人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别往那处想,段老爷也是体面人,读过书的,哪能不知道这些道理?不过是心血来潮,宅子里没住多少人,也是太冷清了,偶尔见个小孩热闹新鲜。” 段母没说话,单谢过这人。段家里外这么多家孩子,怎么就看中了她家的,平常那么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性子,能是喜欢小孩的人?但她什么也没说,拉着她的丈夫走了。 美丽的舅爷爷 段莠养了段昀芸大半个月,年都过去了,段昀芸成日提心吊胆,饭却没少吃。段莠爱看她吃东西,常常从早喂到晚。段莠极少出房门,在屋里把段昀芸放到一处,或是揽着,或是靠着,几乎将段昀芸当只垫子。另新给她裁了几身衣裳,俱是厚实柔软的料子,段昀芸彻底被打扮作一只球,每天早上让人在外厢房里打扮了带来请安,段莠从床上起来,穿着身松松的白里衣被人伺候着漱口抹脸梳头,看着段昀芸就是一笑,“过来。” 段昀芸在段莠这过了几天不被当人看的日子,终于没忍住,问了段莠一句,“舅爷爷,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段莠手里端的茶盏轻巧颤了一颤,脱手坠到地上,碎瓷声震得满屋人都不说话,段昀芸手足无措,而段莠其实没有特别发怒,他在看着段昀芸,看她什么反应,段昀芸在这声碎响之后便什么也听不得,心中擂鼓,最终摸索着去攀段莠的手臂,“舅爷爷……” 段莠说,觉得舅爷爷这不好,是不是? 段昀芸说:“不是,舅爷爷,我不是这意思。” 段莠说:“昀芸,你这话说得舅爷爷伤心了。” 段昀芸已经碰到段莠的袖口了,听到这句僵在那里,也不动了,“舅爷爷,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段莠反而来了兴致,“你说错话了,该不该罚?” 段昀芸迷蒙着,想舅爷爷这是要打他?她在家可从未挨过打。舅爷爷性子过于阴鸷,又喜怒无常,让她有点怕了。 段莠垂下眼,他手上有一对大珠子,练手玩儿的,段莠也不多玩,累着了筷子都举不起来。一对珠子他刚刚摔了一只,还剩一只,他让段昀芸张嘴,然后把这珠子塞她嘴里去。段昀芸不知道这是什么,温温凉凉,坚硬,沉的,像段莠的骨头似的,珠子也不大,但也不小,段昀芸含进去就说不了话了。段莠告诉她:“今天禁言。”然后抬起头来,给下人说了,“你们今天都别逗她,小心她把这珠子给咽了。”然后照常午睡去。 段昀芸愣愣含着颗大珠子坐在凳子上,她的眼镜还没找到,还是什么也看不清,四围也没人给她说话,像是被关进个盒子里似的,段昀芸从小便活在这个盒子里,等到大了家里卖鱼有了点钱,才给她看好了医生,配了眼镜戴,原先眼镜重得不行,段昀芸总托着眼镜边走路,世界便一晃一晃的,后来花更多钱配了更好的,轻一些的,段昀芸才逐渐把这世界认识清楚了。 段莠什么样子她不大记得了,因为每次见都站得远,只听声音觉得段莠不大年轻,声音总低沉沉的,还带着点诡尖,有时候气音施出来跟个女的似的。段昀芸已经是懂了事的,知道只能顺着段莠的意,不能惹他什么,要不段莠是极其记仇的。 段昀芸坐了好久,因为没人领她回房去,她就不能下地走,珠子顶着口腔,聚了好多唾液,她一面咽一面小心不把珠子也咽下去,她本没这个担心,但段莠走前说的那句让她怕了。 段莠午睡醒来,看见段昀芸睁着眼还坐在桌边,他问了旁边的人,是不是坐了一中午,回说是。段莠又高兴了,带段昀芸去院里走了一圈,但也没让她把珠子吐出来。 一直到了晚上,段莠用饭,段昀芸在旁边坐着,两手放扶手上,眼睛依旧黑漆漆没个焦距,段莠说:“饿不饿?” 段昀芸点点头,又摇摇头,段莠没再理她,吃完了打开唱片机听唱片,在屋里点拐杖,段昀芸没见过唱片机这种老东西,还以为段莠用音响。这屋里的陈设她也算摸熟了,没记得哪摆着能发声的东西,心想还是段莠这高级,有钱人装房子都装得多功能。如此胡想着,再听着咿呀呀的唱片,又配着段莠点拐杖打节拍,时间过得快了不少。 段莠听了《大雷雨》,《天仙配》又跳着听了段杨乃武与小白菜密室相谈,听够了,看表都夜深了,他把眼望过去,段昀芸支着胳膊,嘴唇包着珠子,像只猩猩,滑稽搞笑。段莠笑了一阵,拿拐杖戳了段昀芸的肩膀,说:“吐了吧。” 段昀芸几次打过瞌睡,都因为要含住口里这颗珠子醒过来,段莠的话落了好久,她都没清醒来,段莠走到她跟前,从口袋里抽出他的帕子,展开搭手上递过去,“来,吐这里。” 段昀芸打起精神,朝段莠的手里凑过脑袋,张嘴试了试,才发现嘴已经张不开了。又拿舌头顶,舌头早被石珠压得麻了,她仰头看段莠,嘴角没兜住口水,流了下来。段莠低眼看她,又笑了,把帕子拿了,伸着细长细长雪白雪白的手指,伸进段昀芸的嘴里,掏出来珠子。段昀芸摸了把嘴,段莠没嫌过她,擦净了手指,用帕子包着珠子,“有教训了没?” 段昀芸抱着嘴巴点了点头。 段莠说:“走吧,去刷牙洗脸。” 这才有人进来,把段昀芸牵走了,段昀芸被人塞了把牙刷开始呜呜啦啦的刷,完了又埋进水盆里洗脸,仰起头来有人给她拿干燥的软巾把脸上水珠吸干净,冬天干燥,段昀芸脸上让保姆点了上下左右中各两点,段昀芸自己揉开了,是牛奶味的润面霜,段昀芸在家的时候用草莓味,但是段莠喜欢牛奶味,还让她每天喝牛奶。 今天段莠生气了,不让她吃饭,牛奶也没喝。 洗漱完该有人把她牵到床上去的,段昀芸举着手好一阵,手掌和另一只贴合了,不是保姆细腻滑嫩的手,段昀芸小小声说:“舅爷爷……” 段莠拉着她进了里屋,到床上去,段昀芸第一次上段莠的床,心只想段莠好会享受,床也是比她的那张软了千百分的,不光软,还滑。段莠屋里温暖得过头,盖太厚的被子就闷汗了,而这床上的被单料子都是光滑爽快的。段莠抱着她,问:“今天怎么想回家了?” 段昀芸不傻,说:“快开学了……我寒假作业还没写呢。” 段莠冰凉凉的手指摸着她的眼皮,“你这瞎眼睛,还能写作业呢?”他说:“还没问你,是在哪上的学?” 段昀芸说:“一中。”是啊,她到现在连眼镜都没呢。 段莠问:“你自己考上的?” 段昀芸点点头,段莠说:“行啊,小瞎眼子也能考上一中。” 段昀芸听了段莠的话心里闷闷的,但段莠向来说话就是这样,她知道段莠不是真奚落她,而且他说得都不是假话。段莠放开了她,承诺她说寒假作业让人明天就送来。段昀芸提醒说:“还有我的眼镜。”段莠点了点头,又想到段昀芸背着他,可能是看不到的,就开口说:“好。” 段莠要睡了,大丫头秀儿把段昀芸又抱出去,段昀芸又躺回她那张不怎么样的床铺里,心里很是嫉妒段莠。 第二天眼镜和作业都送来了,段昀芸却没见段莠的人,外屋没有桌子,她就到段莠住的里屋的大圆桌上做作业,现在有眼镜了,段昀芸把屋里的陈设看了个清楚,如她想的一样精美绝伦,穷奢极欲。段莠用来听戏的大唱机坐在屋子角落,段昀芸多看了几眼,旁边有一个架子,放满了唱片,南腔北调什么都有,段莠可真爱听戏。 段昀芸做了一上午作业,手抄答案抄得累极了。段莠午饭时才来,段昀芸趴在桌上翻语文练习册里的阅读理解文章看,段莠从她后面过来,站她身后看,段昀芸把撕下来的答案摆了一桌子,段莠说:“你这样抄得不高明。” 段昀芸直起身来,要转头过去,她这几天是很想知道段莠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可段莠挨她太近了,她转头就蹭到他的腰,段莠伸出手来,拿她练习册子翻,“连个批改痕迹都没?” 段昀芸说:“我自己写也是这样。” 段莠笑了,收回手刮她的鼻子:“小瞎子还挺厉害。”说着在段昀芸身边的凳子上坐下,脸上挂着点浅笑,段昀芸终于把段莠看清了,其实从前也见过,但印象不深,记得是个白白瘦瘦的高个男人,段莠笑起来完全没了戾气,极其俊秀温柔,虽然不知怎么,就算是带了眼睛能看清东西,段莠的容貌还像浸在一团雾里似的,不过雾里看花也是花,段莠依然漂亮。段昀芸及笄年华,情窦开遍,把学校里的校草班草轮着暗恋了几番,现下几乎是立即爱上了段莠。 段莠饭前先吃药,饭后也吃,秀儿给他把药端过来,段莠拿着白玉勺子,一点一点的喝,姿态别提多优雅了。段昀芸眼睛都看直了,段莠注意到她,抬起头来,“怎么了?” 段昀芸说:“舅爷爷,你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呢。” 段莠笑,“我是长得好看,我们昀芸怎么没遗传点呢。” 段昀芸不花痴了,低下头去收拾作业本。她过于早熟,爱恋诸多,但因外貌着实不讨喜,小小年轻修炼成单恋大家,幼儿园时她追着一个小男孩一起玩,小男孩跑很快,她眼睛也不好,撞了头跌在地上,那小男孩骂她丑八怪、四眼猪,没管她一溜烟没影了。这事对段昀芸打击很大,虽然也没妨碍她后面爱上那么多男孩子,但是她是知道她不美的,这个不美由漂亮的舅爷爷说出来,还是比较使她失落的。 段莠见她不高兴,也没安慰。段莠生平十分恨人说他美丽,段昀芸童言无忌,也就没给她教训。 段昀芸有了眼镜,也不要人喂了,也不用吃段莠给她胡乱搅拌的大杂烩,一顿饭吃得还是挺高兴的。段莠今天胃口不怎么样,吃了点就不再动了,害的段昀芸也不敢吃,抓着筷子对着段莠发愣,段莠撩了她一眼:“你吃你的。” 秀儿给段莠端上乌黑的药汁,段莠伸出苍白细瘦的十指接了,眼都不眨一下的仰头喝掉,展露出的那段颈子雪白修长。药和他的人生彻底纠缠在一起,段莠的点漆眼瞳,和这药汁一样成色。 段昀芸掂起脚来,越过大半个桌子给段莠夹了一筷子蜜汁山药,“舅爷爷,药苦不苦?” 段莠侧眼,看这块山药还怔了一下,而后张口衔住,段昀芸凑近了些,段莠嘴唇上沾了蜜汁,有了点光泽,段莠就着这甜蜜东西对段昀芸笑了一下,段昀芸收回筷子,自己吃着更开心了。 段莠看着段昀芸大口狂吃,宛如猪猡,嘴里慢慢咀嚼蜜汁山药,心里很觉得她可爱。 老鼠 段莠在书房里看端和送过来的诊疗书,后面附着这次手术相关的国内外研究资料,日头降下去,段莠看累了眼,让秀儿进来伺候。过一会一个肉咚咚的玩意滚来了,伴随着股奶味儿,段莠转头,“秀儿呢?” 段昀芸自从重新获得眼镜便抓紧每分每秒欣赏段莠,此时眼睛躲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贪婪盯着他,嘴上回答的乖乖巧巧:“秀儿姐让人给叫走啦,舅爷爷,您要什么,吩咐我呗。” 段莠看见段昀芸就发笑,勾了她过来,捏她的肥脸:“你能干什么?” 段昀芸说:“我能干的可多了,我特能干。” 段莠正好也累了,想着逗逗段昀芸解闷,便把那些资料塞到她手里,段昀芸接来看,一下子睁大了眼:“舅爷爷,英文你看得懂啊?” 段莠说:“我不能看得懂吗?” “都好长的词句啊。”段昀芸才发觉自己说话不客气,掩饰道。 段莠把那几张英文的论文抽出来,留下中文的,让段昀芸念给他,段昀芸捧着复印纸站他旁边,一字一顿的念,到后面念熟了,也会断句,把那些名词都隔断出来,段莠奇了,“你认得这么多字?” 段昀芸闷闷的:“我都念初中了,又不是傻子。” 段莠才想起来,这小瞎子还是个会读书的,主要是段昀芸长得太蠢笨,容易让人先入为主。他笑哈哈的,忽然咳嗽起来,段昀芸忙从段莠怀里掏帕子,段莠脸颈血红,段昀芸在他身上乱摸乱动,他下意识就一把将段昀芸推出去,他再气弱,也是个成年男子的力道,将段昀芸弄得很痛,但段昀芸也顾不上,她不知所措的从地上爬起来,看段莠咳得前仰后合,后来伏在桌上,嗓子里发出撕裂的哑吼,喘着气,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好久才平复了。段昀芸第一次见段莠病起来的样子,什么儒雅俊秀都没了,可怜又可怖。 段昀芸站了许久才敢靠近一些,“舅爷爷,你没事吧?” 段莠哑着声说:“给我倒点水。” 段昀芸撒腿就跑,跑到小厅里倒茶水,段莠在的地方说是书房,不过也是卧室开出的一块地方,一左一右和卧房隔开了,中间有小厅和外厢房,段昀芸跑过去拎了茶壶抓了茶杯就来,跑到段莠面前倒水,急颤颤的捧给他,段莠抿了一口放下了,脸上还带着点病态的嫣红色。段昀芸急问:“您再喝点呗。” 段莠摆手,除去那抹嫣红,嘴唇惨白,“不喝了。” 段昀芸摸了摸那茶杯,“哎,您是不是嫌是凉的?”说着就往外走:“我叫人给您倒热水。” 段莠叫住她:“行了,别跑了。看得我眼烦。” 段昀芸这才安生了。段莠靠桌边寐了会眼,像是听见什么响儿似的眉毛动了动,“你秀儿姐该回来了,去前面叫她。” 段昀芸犹豫着站起来,段莠说的这个“前面”她根本不清楚,这都快一个月了,春儿都醒了,段昀芸还没出过段家后院呢。 段莠没听见段昀芸动脚,睁开眼,“还不去?” 段昀芸说:“我不知道路啊。” 段莠有些恍然了,想了一会,“你住这多久了?” 段昀芸不敢把日子说得太准,“一个月?” 段莠轻顿了一下,“一个月了……”他问段昀芸:“想家了?” 段昀芸说:“还好。” 段莠说:“也没见你爸妈来问一句。这样,你明儿回家一趟。” “回家?”段昀芸抬起头,“那您呢?” 段莠笑道:“那是你家还是我家?关我什么事儿。” 段昀芸说:“不是啊,舅爷爷,我走了,您怎么办?” 段莠说:“我?我一直在这儿呢。”他道:“你回去要真记挂着我,就回来看看。” 段昀芸看段莠说这话的神情,没来由打了个冷战,段莠的眼像是刚刚咳充血了,赤红着,还是半阖着眼说话,但莫名的有恐怖的后韵。段昀芸心里想得是,段莠当然性子阴冷无常,但总一个人待在这封闭的院子里,可是太孤独太可怜了。 秀儿真就这时候回来了,进门拎着个箱子,段昀芸让段莠打发下去收拾明天回去的东西,段昀芸往回看了段莠一眼才走,舅爷爷是真的好看,像个玉雕人儿似的,病也病得好看。 段莠摸着书桌旁立着的拐杖,支起身子,缓缓踱步到另一把宽背椅子上,前面个小几,秀在上面抻了张厚布,把箱子打开了,里面一个见方的铁笼,关着四五只白鼠。 段莠蜷着手指掩在嘴唇边咳了两声,秀儿问他:“大爷这段时间身子又不好了?” 段莠摆了摆手,“要入春了,也该这样,不碍事。”他半起了瘦条儿的身子,弯腰拉开椅子边的一个梨花木小柜,掏出个酒精瓶一样的东西,“来,试试。” 秀儿接过来,把玻璃瓶里的药粉和一小碗饲料和了,放进白鼠笼子。段莠微微合了眼,他下午看东西累着眼了,现在还没缓过来,这时间里秀给他汇报说:“段昀芸父母托账房的段礼找您叁趟了。” 段莠没抬眼,“也没少拿好处,怎的还来找?” 秀儿说,“可能还是想攥着鱼竿钓大鱼呢。” 段莠说:“人家也是生身父母,情有可原。我给昀芸说了,明儿让她回去一趟。” 秀儿道:“您这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不让她多陪陪您。” 段莠说:“不过是个小孩儿。” 正说着话,被吱哇吱哇的响声打断了,段莠缓缓抬开眼皮,就见那笼子里的白鼠左冲右撞,龇牙咧嘴。没一会儿还见了血,笼子里最大的那个把个小的撕碎了,段莠低眼端详:“这回送来的倒是好货。” 秀儿怕血光冲撞着段莠,她把笼子收回去,白鼠还在箱子里光当咣当的,段莠又说:“不过几只小鼠崽子,药物反应时间也不短,给人用怕是不够剂量。” 秀儿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给送去。” 段莠站起来,身子清瘦得摇摇欲坠,又站得是极其笔直的,白雪脸庞,吊梢眉眼,艳美凶狠,他轻轻的道:“还是让他先吃了饭吧。” 去而复返 段昀芸坐着段家里的大汽车回了家,汽车还配着西装革履戴手套的司机,给段昀芸打开门,段昀芸家住一个叁层小楼,段昀芸背着她的书包敲门,身上不是去本家拜年的那套了,衣衫薄了些许,只她的身材还照样把扣子撑得紧紧的。 段父带着工人去码头了,段母开的门,一见段昀芸吓了一跳,往后看见那辆载段昀芸来的黑车,司机给她点了点头才走。段母心思过了百种,把段昀芸迎进家来了。 段昀芸进了家门就见车库里停了辆新车,段昀芸问她妈怎么换车了,段母说,“哎,年过了,换个新气象嘛。”她给段昀芸提着书包,段昀芸小跑着进了屋,从柜子里翻出桶曲奇饼,胖手往口里拼命伸长,拈着一块大的了才拿出来,啊呜吞进嘴里。段母后脚跟上来,“怎么一进来就找吃的,段莠饿着你了?” 段昀芸含糊嘴巴,段母也不用听她说,光看段昀芸这一身不减反增的肥肉,段莠肯定没欺负了她。段母知道自己女儿,眼瞎脑子却好使,也不知随了谁。段父的头脑还算可以,要不也能把穷得破败的家光靠卖鱼给支起来,但除了卖鱼,哪哪都不灵光,段母是个人精,段莠喜欢段昀芸,哪种喜欢她也不敢乱猜,就等段昀芸吃完了,给她去倒了杯可乐,摆她手边,“你给妈说说,你舅爷爷怎么对你的?” 段昀芸盘腿坐她屋里的懒人豆沙发上,小口滋溜滋溜啜饮可乐,“妈,我才发现,舅爷爷真好看。” 段母觉得无语,后来再问段昀芸老打岔,段母恨不得把段昀芸扒了验验身,后来又想总不至于,段莠怎么也是和段昀芸有点血缘关系,再远也是亲,何况——段母打量了一下她怀胎十月,生都不好生的大胖女儿,从上到下的胖脸胖肚子胖腿,都有点发旧愁了,段昀芸照这样长下去,肯定难嫁出去,家里还得加把劲挣钱,早点计划着讨个老实懦弱的上门女婿。 段昀芸等她妈走了,自己抱着饼干桶,迷迷瞪瞪的想事情。 段父下午才回来,见了他一个多月没看过脸的女儿,也是比较激动,要带着段昀芸出去吃,段昀芸坐上了他们家的新车,没出门八百米呢车就给撞了,段父很是着急,段母则很镇定,“好歹是撞了墙,没着撞人。” 段父说:“也不知道这车上保险没?这要靠咱们自己修,那不把卖之前那车的钱都赔了?” 段母说:“这车能不上保险?不就撞歪个保险杠么,再剐蹭那两下。正好,新车招摇,你前天开出去,隔壁那王孙强的老婆就问我,你这车多少钱。” 段父生气也是温吞吞的生气:“这新车总比坏车好啊,撞了这么一下,立马折价了。” 段昀芸坐在后座,看看她妈,看看她爸,低头玩手机了。 最后一家叁口还是去吃了顿好饭,广州菜,偏甜,段昀芸吃得满意,但这馆子的厨子手艺总觉得不如段莠家的,当然她舅爷爷是大户,大户吃穿都讲究,养出来的舅爷爷也讲究,又漂亮又讲究…… 段昀芸想入非非着,回家之后她爬上床又睡回了久违的小猪头叁件套,段父段母在卧室里躺着开家庭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也开不下去了,段父打起来呼噜,段母翻了几次身,狠狠踢了段父一脚,段父不吭了,段母裹着被子安然入睡。 段昀芸早上起的很早,把她的寒假作业整理了一下,再把些书本装起来,段母问她干吗呢,段昀芸说:“妈,早上吃糖包好不好?” 段母打着哈欠说好好好,又问她中午吃什么,段昀芸把装好书的书包系上带子,回答说:“中午我不在家吃啦,我去找舅爷爷吃。” 段母惊了一惊,“你找他干吗?” 段昀芸扬起脸来,嘻嘻一笑:“舅爷爷好看,下饭。” 十一点的时候,段昀芸准时出现在段家大门,送她来的是段父手下个长工,骑着大轮子的自行车把她送来,段昀芸走到侧门敲,佣人给她开了门,也把那长工迎进去了,穿过弯弯拐拐的高墙走道,长工被请去喝茶歇脚,段昀芸被人领着到后院去,段莠站在一片菜畦旁观看白菜大葱,青青白白一片。段昀芸往他那跑,跑近了开始减速,段莠转过身来,看见段昀芸也不惊讶,微微笑着抬起手臂,在一片大葱白菜中央将段昀芸轻轻拢进怀里。段昀芸看看地里的菜看看段莠,心想段莠的脸比这些大葱白菜水嫩多了。 失宠了 段莠一手持着拐杖,一手牵着段昀芸回了他那进院子,“真会挑着饭点来。”秀儿带着几个丫头正布菜呢,段莠先坐下了,微喘了几口气,秀赶紧让人把药端来,段莠大口喝了,手撑着桌子,段昀芸爬上椅子,等着开饭,段莠斜过眼来打量她:“这身衣服家里的?” 段昀芸点点头,捏着衣摆:“不好看吗?” 段莠摇头,“俗气。” 段昀芸很难堪,半响说:“那我下次不穿了。” 段莠看秀儿,“下午你带她去买两件去。” 秀儿从不施脂粉,质朴一张脸,但她一向清楚她叁爷的品味,点头应了。段昀芸问段莠:“今天下午就去啊?” 段莠囫囵摸了段昀芸头一下:“我下午有事,院子里就你一人。” 段昀芸长长的“哦”了一声,饭上来了,因为段昀芸来时没打招呼,厨房没做她爱吃的,不过没有不好吃的东西,段昀芸还是吃饱了。 段昀芸吃得不凶,段莠也没胃口跟着吃点,饭毕去午休,段莠把段昀芸招到他房间里,段昀芸一跨进门,看见茶几上有个特眼熟的铁桶。 段莠说:“来吃饼干。” 段昀芸抱起来铁桶,上面花花绿绿的图案,和家里段昀芸藏柜子里那只一模一样,就是这桶是新的。段莠说:“拿走吃吧。” 段昀芸抱着曲奇桶说谢谢,段莠已让秀儿服侍着靠在了床头的软垫上,懒懒望一眼段昀芸:“和你舅爷爷说什么谢谢。” 秀儿拉上窗帘,让室内暗昧着,出来时把抱着曲奇饼的段昀芸一并拉走了。 下午秀儿真带段晓芸去商场,两人在童装那层逛了一遍,因为段晓芸长得不高,后来又去少女装那层,段晓芸身材条件的确够艰苦,秀儿知道叁爷爱她可爱,给她买了点瞧着喜气的衣裳,从试衣间出来像从年画上滚下来似的,秀摸了摸她的头,拿起来八九个袋子,另一只手牵着段晓芸,带她去喝糖水吃蛋糕了。 她吃秀儿不吃,段晓芸问秀姐你怎么不吃,秀姐说:“尊卑有别,你吃你的。” 段晓芸不吭了,秀姐高大结实,手脚利落,外表像个村妇,但段晓芸看出来她是很厉害的, 秀儿给她擦了嘴,问她:“你爸妈让你回来的还是你自己回来的?” 段晓芸说:“我自己。” 秀儿点了一下头:“好,你心疼你舅爷爷,你舅爷爷不会亏待你。” 段晓芸心说她也不敢心疼她舅爷爷,段莠是秀儿的主子,是比秀儿厉害千万倍的,她站得比段莠低,怎么胆敢心疼他。只不过她爱她的爸爸妈妈。 司机来商场门口接上她们,又回了段宅。 深深院里,段晓芸已经穿上新衣了,一件圆领的衬衣,外罩个厚呢背带裙,红色的,上面绣着熊熊一家。相配的还有件白色的羊毛大衣。段晓芸站在树下面有点冻脚,来回走了两步等到段莠。段莠从侧门进来的,下了那辆黑色汽车,一步塌下来就有人搀着往里走,他今天体力的确透支,守在端和院长办公室里等着手术结果,不过两小时就跑出来叫人,说患者已经要不行了,其他资历老的,跟进这个项目研究的没有几个,也都来不及叫了,段莠拄着拐杖站起来,说我来吧。 手术台旁边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专管撑着段莠的身子。段莠几次把眉头皱住,想要咳嗽的样子,后来又忍下去,在手术台上站了两个多钟头,初步从把病人从生死线上拉回大半截,后退一步刀子剪子坠到盘子里,“人呢,换把手,缝合。” 段莠手术服湿透,出来了阴沉个脸,四个正副院长在手术室外面站成一排等着赔罪,段莠挨个扫过他们,阴冷冷的,竟然笑了,“端和,可不是给这么些咱家的废物供饭吃的地界儿。” 四个院长里头,叁个都姓段,剩下那个副院长还是其中一个正院长的女婿。都低着头,把段莠送上车。 段莠在更衣室受了凉,车差点调回去往医院里送,段莠不让,后座就他一个人坐着,咳得背弓起来,没人敢问候,怕引着段莠的火头上身,倒什么霉。 秀从屋里跑出来,手里直抓着个大氅子,迎着段莠就裹上去,半挟着进了屋,段晓芸就在树下站着,他们俩从她前面过去,段莠隐在毛裘里的眼,恹恹看过她。 是张病人的脸,有着病人的姿容,病人的体态。段昀芸想起第一次见面段莠把她从石桌子上抱下来,那瘦而有力的手臂,舅爷爷是怎么了,老天这么惩罚他。他病也是真的,不病也是真的,因为不病,才显得那病可怕,因为病,才显得那不病的无力。 这样摇摇欲坠的身子,段昀芸却从没见过段莠身上有那种久病之人把生死看淡的漠然,段莠的神情时常是具有野心的,美貌也是带有侵略性。他一点不觉得自己死的那天离现下很近,他也不为他这病行善积德,随便原谅些什么,他谁也不迁就。 段莠在床上躺着了,屋里暖气更大了些,秀让人熬了姜水,拿过来给段莠喝,段莠接了碗,捧着暖手,秀儿跪在床下面,用热水袋烫得滚热的手掌给段莠搓腿脚。段昀芸扶着门边往里头望,段莠和秀儿说了句什么,秀扭头冲段昀芸喊:“去别处玩会儿吧,大爷要歇了。” 段昀芸点点头,捏着红裙子裙摆走了。段莠眯着眼看,说:“这是今儿新买的衣裳?” 秀点头,“还有好几身儿呢,能过完春了。” 段莠说:“行,就是丫头那胳膊,快把袖子撑破了。” 秀儿笑了一笑说已经是最大号了,段莠说不然去问问家里谁会做衣裳,自家给做几件吧。他也就是随口说着,渐渐把眼皮合紧了,秀儿一直在床边蹲着,搓热段莠的一双腿脚,等有了温度,立刻放回被子里,细细塞严。她脚底像点着棉垫似的,一点声息也不发,端着段莠喝了两口的姜水碗退了出去。 段昀芸在段莠的院子里成天的住着,并常和他同食同寝,谁都以为段莠是真看中了段昀芸,自正月到现在,日子不短,流言滋生。段母在家听到段宅里的人说段莠没事总搂着抱着玩,别的对方就不敢多说了,但明显有那种意思。段莠目前是没做什么,就算做了,也没人敢说一句。段昀芸父亲脑子不灵光,只她母亲一个人在心里把所有可能都想了。段昀芸要真被段莠留身边,没人能忤逆这个决定。段家是根深渊远的大家族,这种事从前数就不少,隐在段家扑过一层草木烟灰的土壤里。 段母有心疼惜女儿,但段昀芸得闲回家,无论段母旁如何敲侧击,段昀芸都是一派天真的说:“舅爷爷对我很好的。”段母给段昀芸做过性教育,看着女儿这样烂漫的脸色,也是问不出那隐秘的问题,家里生意上又源源不断受着本家的照拂,段母一狠心,不问这事了。 她不问了,段昀芸也失宠了。 她吃穿用度还是宅子里次于段莠的好,但段莠让她搬去后面的院子了,单一个小院,春天花花草草堆挤的满满的,园丁连去修了好几天修出个样来,段莠就让她去住了,段昀芸先前还以为她惹了段莠生气,去试探讨好了几次,段莠具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也根本不是生气的样子,段昀芸问她秀儿姐,秀儿也不明白,前些天还成天搂着捏着脸,晚上还给胖丫头喂牛奶喝,怎么就突然不稀罕了。秀伺候的时候多问了一句,段莠笑了,“天暖了,胖丫头抱着太热。” 是天暖了,春都过去一半了。段昀芸的小院离段莠的院子不近,但不是什么偏僻地方,原是分给家里各房住的,到了段莠掌家,整个老宅就他一人,这些富丽的院子都闲了。段昀芸每天上学,然后回来做作业,再玩一会什么就洗洗上床,段莠开始还能想着点她,后来就给彻底忘了,段昀芸就不打招呼的往家里跑。段父不像段母心眼多,也像他女儿一样天真烂漫的嗔骂她一周才回来两天,跟没养她这个女儿似的。段母心里既松了口气有有了些忧虑,好在生意上还是顺风顺水,她想段莠新鲜过了,便让段昀芸多回来住。段昀芸却有自己的主意:她在段家虽然现在是个闲人,也不得舅爷爷召见,但生活水平还是高的,每天车接车送,她父母挺忙,每天照顾她就要分好多精力去,段昀芸觉得在这住也挺好的,靠着厚脸皮就行。 段昀芸回家有时会在门口见到秀儿,秀儿渐渐也不和她打招呼了,匆匆仰着脸就走过去,这让段昀芸挺伤心的。秀她很忠主,段莠上心的她也上心,段莠看不见的她也当没这个人。段昀芸终于觉着她在这赖着不好了,要走,一层层汇报上去,让准备午休的段莠轻巧巧驳回了。等段莠午休起来,又根本忘了段昀芸这个从前稀罕过一阵子的小丫头,段昀芸在院子里等到消息,听说段莠不允许她走,她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 新生的段昀芸 夏天来了,段家的裁缝发现,段昀芸突然长高了。 就像是一夜间长的,段昀芸袖子裤子都缺了一大截,整个人还是胖,但少说也拉长了点,瞅着不像个球了。暑假翩然而至,段昀芸也恋爱了。 是班上一个大眼睛的男孩,段昀芸自己眼睛小,就格外爱恋眼睛水汪汪又多情的人。这个男孩除了一双眼长得好,其他没什么可取之处,身高也就一米七多一点,段昀芸虽然一直喜欢漂亮的,但那些漂亮的根本不喜欢她,她也就降低标准了。她不知道同学都笑那个男生瞎了眼,和肥婆谈恋爱。这一学期里段昀芸越长越高,从小肥婆长成大肥婆,在一米七的大眼男孩旁边,混像个保镖。 期末考试,段昀芸的男友让段昀芸给他传数学题答案,段昀芸同意了,撕了个小条丢过去,她对这种事情不大熟练,一下子把纸条扔到过道里,监考老师一低眼就看到了,捡起来问段昀芸是传给谁的,段昀芸支支吾吾半天,她以为她的男友会站起来,像漫画书里一样,结果他坐在座位上头也没抬。段昀芸交了卷子,老师也没说给她记不记处分,就让她家长先来一趟,段昀芸给她妈打了电话。 段昀芸他妈来了,老师说的不是作弊的事,是段昀芸的早恋问题,段昀芸他妈又表决心又道歉的,从办公室出来问在外面罚站的段昀芸:“你怎么没给我说过你有男朋友了?是哪个小子?”段昀芸正好一指头指给她妈看,段妈妈看了一会,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决定不对自己女儿的恋情表达什么主观的看法。她带段昀芸吃了顿牛排,拉着段昀芸回家了。小男孩是挺磕碜,但段妈妈此前从未想到她家女儿有自己找到对象的本事,一时间有点欣慰。 段昀芸吃了牛排,心情并没有变太好,不是为这个男孩,是为她奖学金,段昀芸计划好了在开学典礼那天领一等奖学金的,五千多块钱,她能去给她舅爷爷献献殷勤。这次成绩要作废了,那殷勤就献不成了。 段昀芸的男友在暑假把段昀芸约出来,段昀芸还以为他为考试的事情道歉,没想到他是来说分手的。段昀芸愣了,说你怎么,和我在一起才多久啊,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为了期末考试抄我卷子才和我处对象的?大眼男孩说不是不是,芸芸啊,我太累了,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多少人看不起我吗? 段昀芸的初恋就这样告破了,她爱慕过那么多漂亮男孩,到头来被一个根本不漂亮的男孩甩了。这个暑假两个人本来约好了去上海玩的,段昀芸还准备帮他抄一半假期作业来让他们这对小鸳鸯玩得轻松欢快,什么都打算好了,现在又什么都没了,连奖学金也是。段昀芸说:“行吧,那就分手吧。”也没骂他之前不站出来和她担罪的事,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晚上她就知道,她的前男友是和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好了,找着下家了这才分手。那女生长得一般,就是瘦、白,这样的人穿什么衣服都挺好看的,带点妆也能跻身进普通漂亮的了。 段昀芸不是头一次为她的爱情痛苦,对于这种事情段昀芸已然轻车熟路,习惯性的在胸腔中培育出一种孤独又凄凉的情绪,她坐在她那清净院子里,仰头满脸泪痕,被月光照得一闪一闪。 段昀芸决心开始减肥。 这本是极其困难的决定,就连段昀芸本人,也做好了自己隔两天就放弃的准备。她换上宽松的衣服,头上扎个头带在段家老宅的小径上跑,路线诡谲,时间不定,基本上院子里的人都撞见过,段莠也在某天邂逅了这位许久未见的前宠物——段莠的确是把段昀芸当宠物养的,上次见还是春天,段昀芸也还是那个胖乎乎软绵绵低矮矮的样子,所以在段莠远见来一位庞然少女,发际线被发带勒得紧绷,完整一张油光大脸对着他时,愣了一愣,花了很长时间来猜测出段昀芸的身份。 段昀芸正跑到竭力的时候,龇牙瞠目,模样惨烈,弱柳扶风的段莠不自觉退了一步,段昀芸还是讲礼数的,抬起她浑厚的肩膀,给段莠打了个招呼,气喘吁吁道了声:“舅爷爷。”段莠眯了眯眼,反应过来时,段昀芸已经轰隆隆跑走了,一路扬尘。 段莠问左右:“这是——昀芸?” 旁边人答:“是。” 段莠咋舌,“这孩子长残了。” 这次没有搭话的,因在旁人看来,段昀芸样貌本就无可圈可点之处,如今也只是从个小胖子成长为大胖子,小孩长大就是这样。段莠惋惜了一下,从前小小圆球一样的段昀芸是十分可供把玩的,但现在要段莠把玩这么一个金刚娃娃,他的身体条件很难允许,而且这么大而丑的孩子,心理上要接受也绝不可能。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段昀芸将来能长得更残。段昀芸这次和段莠匆忙见过,在翌日傍晚又会了面,段昀芸这次采取的跑步姿势乃是二足二手四甩,癫狂甩着手腕,脚也像扭了一般,各向一个方向撇去,头也没闲着,随着喘气磕头一般摇晃。段莠老远见这么一个张牙舞爪的活物,本想避开,段昀芸却是把他乘凉的藤架当做终点,扶着喘了好一大会。 喘的功夫,段昀芸见到了段莠,段莠也看着段昀芸。段昀芸先喊了一声舅爷爷,段莠从藤架下的竹椅上直起了身,“噢”了一声,当应答。 段莠想再仔细观察一番段昀芸,但段昀芸现在着实难以入眼,他坚持看了一会,看不下去,也就不看了,垂下眼说:“最近怎么总见你在院子里疯跑?” 段昀芸略显羞赫,推了推汗打得湿滑的镜架,“我……想锻炼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段莠赞同地道:“嗯,锻炼锻炼是对身体有好处。”他因为身体受限,上次这么跑起来已经想不起是何年何月了,看段昀芸这样有活力,他看着也像沾了一份年轻人的喜气。段昀芸看段莠给了她笑脸,松懈下来,“要能瘦点就更好啦,哈哈。”她干笑两声补充道。段莠这时心想,段昀芸正到一个对身体敏感的年纪,是想要追求美了,虽然在他这里认为女性丰满才是美,不过他再一看面前的段昀芸,这样一个高个子的壮实女孩,也许还是瘦点不扎眼些。 段昀芸一面在脸上保持住傻笑,趁机看她久违的舅爷爷。段莠坐在竹椅子上,一身浅色衣裳称得张雪白雪白、凝脂玉似的脸,下巴顶着衬衣立领,尖俏极了,那上挑眼半垂着,再漫不经心的抬起来看了她一下,又很快低下了——段莠是觉得他这个小亲戚实在不忍直视,然而想到前些月这丫头的听话讨喜,段莠决心还是该和蔼些待她。 段莠说:“你这样疯跑,小心伤了关节。女孩子大了爱俏,想瘦身也要找到方法。” 段昀芸有点迷惘,段莠今天和他说得这些话异常妥帖,长辈给后辈就该这样说的,然而段莠那两个月里对她可不是如此。段莠这样让段昀芸也规矩起来,低眉顺眼的回了些场面话。段莠最后给她说了要给她找个锻炼身体的教练,又给她院子里的小厨房塞了位营养师。 段莠怀疑段昀芸是吃坏什么了,才一下子生得这样高大厚实,虎背熊腰。 安排了这些,段莠觉得他对段昀芸是关怀备至了,也仁至义尽了,段莠忘了段昀芸怎么住到本宅来的,也忘了他曾给段昀芸父母好处来奖赏他们的“献贡”,他回去和秀儿说了段昀芸两句,秀儿顺着他的话问,段莠却懒得答了,这些对他都是小事,不以足挂齿。 他把段昀芸忘了,段昀芸可不会忘了他。段昀芸想着段莠的脸,在跑步机上疯跑,在操课上疯跳,在睡前把肚子饿得疯叫。她下决心要给段莠争气:她在他面前说了要减肥的,且她的这位舅爷爷又是如此的支持她!当时那段谈话里段莠美丽的侧影一直在段昀芸心中挥之不去,她一定要让她美丽的舅爷爷看见她的潜能不可。 段昀芸正是青春期,代谢极快,加上合理饮食和大量运动,在旁人肉眼可见的速度里变成个苗苗条条的火柴棍,这根火柴棍转过去,是横看成岭侧成风,变成个纸片子了。 段父段母没怎么管段昀芸,等回过头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段昀芸了。夫妻俩面面相觑,段父给段昀芸夹菜,让她多吃点。段母复杂的看着段父夹过去的红烧肘子,听段昀芸说:“我以后都不吃这些东西了!” 段母以为段昀芸是源自失恋的打击,才暴瘦下来。她没和段昀芸多说什么,回房关了门对着段爸爸的耳朵嘱咐:“这次咱得把女儿看好了,别让她再胖下去,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她被什么混蛋小子捡了便宜。”段父在家事上向来没什么主见,关于女儿的成长问题也自然对段母言听计从。 瘦下来的段昀芸逛街,搭讪的男孩跟了她十几米,非要个电话号码不可,段昀芸无法,站定了,对着那人的手机说了一串数字,她一面说一面心砰砰跳,不是为这个搭讪她的男孩动了心,是她激动的发现,她现在也算得上是美的了。 段昀芸怀揣着这份美,回学校报了道,同学们虽在暑假里通过社交网络得知段昀芸瘦身的消息,见了本人还是吓了一大跳:段昀芸瘦的这样不掺假,高挑的像个白鹤一样,在一群矮小惨淡的土豆里发着光。段昀芸从她的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来,这一系列动作让她做得优雅优美,手指拂过本子跟莲花尖尖点了水似的。班上的男生都醉了,课间班级门口也聚了几个外班的小子。段昀芸不傻,屁.股虽然还在板凳上安安稳稳的贴着,神思活泛到了天际,她发觉她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高了一截,她是大美女,不是小美女。 她用眼光扫了同样坐在板凳上,却坐得焦躁难安的前男友,心里哼了一声。 段昀芸初始还是带着那自卑的壳子,在人多的地方头总半低着,也从不光明正大打量别的男生,更不敢与略有姿色的女孩对视。在情书收过几封,抽屉里被人连放半个月早餐后,段昀芸逐渐有了变化,她头抬起来,肩膀打开,眼神带了攻击性,看男孩一个样子,看女孩是另一个样子。段昀芸本就少朋友,这下半个朋友也无了,不过她不在乎,因为没有女朋友,男朋友是缺不了的。 段昀芸变了许多,然而有一样是从小养起来的,她是爱美丽之人,也爱自己的美丽,除却更加精细的打扮自己,她的算盘也算到了学校里那些俊俏男孩的身上,她今时不同往日,从前那些对她避犹不及的,成了对她趋之若鹜的,更甚的是段昀芸现在还有了挑拣的资格,那些一般好看的男孩,只能是给她伺候的跟班。 段昀芸在飞速变化发展着。段莠还是待在老宅里的时间多,他坐在他四季恒温的屋子里,像盘踞在老巢的兽一样,最常的运动就是走到园子里,在不太烈也不太暗的阳光底下抖擞他的皮毛。 秀儿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段莠,像奴隶一样侍奉段莠,这两样她都是心甘情愿。宅子里原有谣言说秀儿是早让段莠收进房里的,然而这事没个依据,秀儿的确是每日每夜都进段莠的屋,不过这是她的本分,谁也没真看着他们在床上行那事。秀儿从来低微伺候,什么活都干的,没什么恃宠而骄的迹象,加上段莠冷清冷性,心狠手辣,不光下人,族里也少有人敢议论他,谣言传不起来,自然也没法聚在一起讨论证实,不了了之。 段昀芸还赖在老宅里住着,一是住惯了,二是这里是比家好上千辈的。她在段宅虽没获多大关住,却是一直被当小姐看,处处方便处处舒心,随便出个门一定有司机。她家里情况虽比一般人优渥,然而码头的海鲜事业尚在打拼阶段,不到安稳享乐的地步,段昀芸是识得好歹的,脸皮也足够厚,她认为段莠家大业大,当然养得下一个小小的她。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还有一点,在段宅里没人管着她。 段昀芸已经要和各级的校草们恋爱个遍,不是她真美得倾国倾城,是年少人的爱来的汹涌随便。段昀芸情场得意,考场竟也得意,天下好事让她占尽般,在一些女孩那里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段昀芸也不是好欺负的,从前锻炼的底子在,那从小到大的肉也不是白吃了一身,力气大手也快,扯了几个来找麻烦的太妹的头发,扇了几个狂徒的耳光,再加上她那帮护花使者团,她在校园里也算一方势力了。 老师看着段昀芸的变化,忧虑她学坏,急忙把父母叫来学校商讨段昀芸的道德走向问题。段父生意脱不开身,段母来了,和和气气的与老师聊了一个半点,然后和和气气的说着“不送不送”走了,老师还以为她是被请来的呢,知道段昀芸家长是个什么态度了,又看段昀芸依旧名列前茅,也不惹大事,也就不管了。 段母知道她这个女儿,脑袋是足够用的,不会做傻事,小孩嘛,管是不作用的,人生里那些个颠颠簸簸快快乐乐须得自己体味了才行。 段昀芸不负母亲所望,正认认真真体味着人生崭新的快乐。 被舅爷爷抓包 段昀芸现在的男友是学校棒球队的投手,一米八九,皮肤偏黑些,眼睛却是双妩媚的桃花眼,配着双剑眉,俊美得绝妙。段昀芸原是让他队里另一个人追着的,但被这位队长截了胡。段昀芸本就不大爱那位相貌平常的追求者,又恰好空窗,两人勾搭一起,都是好看的,摆在一起也是对般配的小男小女。 段昀芸把棒球队长带回了段宅。 她那院子里没人常驻,此时是周五的下午,段昀芸刚放课,体育生骑辆自行车把段昀芸载到段宅,又从后门相携着溜了进去,拐进段昀芸那偏僻的小院子里,段昀芸锁了门,再回身看那黝黑健壮的英俊少年时眼睛细细弯成一道,嘴角翘着笑。棒球队长也是个熟路子的,当下把段昀芸抱起,段昀芸不矮,被他往上抱了抱,抱着大腿位置,段昀芸就和他接上了吻,两人舌头火热缠绵,棒球队长手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脚下不停,把段昀芸按到了院中的老榕树上。 段莠在屋里喝着茶看书,秀儿走进来,附着他耳朵说了几句。 段莠原是个惫懒的神情,听着秀儿的描述,眼渐渐亮起来了,声音不阴不阳的却带笑,“有这事儿。” 秀儿说:“也就和您说一声。” 段莠说:“你是让我听个乐吧。”他真笑了一声,把手里书扔一边,揉了揉眼眶站起来,秀儿立刻把拐杖给他,段莠握住了拐杖头,嘴角勾着,挺开心的模样:“走,看看去。” 段昀芸可不知道头顶榕树上挂着个摄像头。她的两条细长腿勾着了棒球队长的赤腰,脚底板翘着,一手反着抠树皮,一手环着棒球队长的脖子。她好久没这样快乐了,迷迷蒙蒙睁着眼朝天看,想还是搞体育的这些,精力旺盛的挥发不完……棒球队长低喘了一声,把她往树上狠凿,钉钉子似的。段昀芸手指尖掐进这个蛮夫的皮肤里,“你慢点啊,谁跟你抢呢?” 棒球队长附在她耳朵边,说了两句真正下流的话。段昀芸抠树皮的手举起来,在他脸上轻拍,响响亮亮耳光似的,棒球队长咬她的耳垂,把她磨着树皮翻了个面。 段昀芸一身细皮被老树擦出了红道,她想抱怨,然而身后人又来了阵猛攻,她只能先招架着,同腿一样细瘦纤长型号的手臂圈着树干,脸低下去,嘴唇都咬破了。 正是激烈时候,谁也没想到有人能闯进来。 闯还是慢条斯理的闯。段莠左手持着拐杖,左手拿了串钥匙,缓慢捅开段昀芸的院门,段昀芸和棒球队队长两个小孩听到了锁头响声,吓得都不轻。 段莠从门口迈进来的时候,棒球队长金鸡独立着把一只脚往裤腿里套,段莠扫了眼他,心里下了定义:段昀芸喜爱这样的。是了,女孩都爱这样健壮有男人气概的,虽然都是小孩,气概不可能成型,但已经在身体上显现出来了。 段昀芸在段莠进来的前一秒过了一次电,到了那个点上,那不错的滋味还在小腹里窜动,她手脚无力,光抬头看棒球队队长这一屁滚尿流的样子,就看得累了,想反正已经是让段莠看了个完全的。段昀芸拿了她校服外套横盖在身上,躺在树下的草里,抽了大烟似的美滋回着味。 不等段莠开口,棒球队队长就打着赤膊溜了出去,擦着段莠的肩,一路疯胖,差点在段宅里迷了路,好险出去了,却是到了正门。正门上有门牌,写着个段字。棒球队队长打上出租前回头看了一下段家大门,这样气派,他愣神了,段昀芸家不会是那个段家吧? 段莠没看地上的段昀芸,而是回身把院子门从里面锁了。等他回过头,段昀芸已经站了起来,宽大校服让她在身上真空穿着,底下露着双赤腿,腿已经够长了,想那校服底下也没什么遮掩。段昀芸赤脚踩在被夕阳烤热的石砖上,也回过神了,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没经验,对着段莠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段莠却是知道他该说什么。他来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想逗弄段昀芸,他在宅子里长久卧着,成了精成了魔,但再精再魔也嫌这天光长久日子平常,他总是无聊的,对于每项趣事,尤其是发生在老旧段宅里的趣事是不肯放过的,他打算先看一会段昀芸,将她看得臊了。不过刚看清了段昀芸的脸,不自觉皱了眉头。 段昀芸是真不好看了。 小时候那样一团肉,鼻子嘴巴是看不清楚的,就那双眼睛,点漆似的,迷迷瞪瞪没个焦点,还招人疼些。但就这一双算得上好的眼,竟也变了个模样。即便还是黑白分明,宣纸上点个墨点,然而眼型却长了,眼头压着,眼尾挑上去,睫毛浓密又随心的迭在那里,风都能吹动似的。这可不是个小孩子的眼,一点纯真也没有。段莠记得他爱逗段昀芸,喜爱她慌里慌张不敢哭的模样,现在这个小女人他是没逗的心思了:怎么逗?鼻子原先堆在肉里看不分明,现在分明了,是个精雕细刻,前头带点勾的锐利样子,嘴唇也是薄棱唇,太凌厉了,眉毛也不疏疏淡淡的了,修成个细挑眉,飞扬上去,侧着脸正好与那眼角相得益彰。这五官是美,美得极富攻击性,乃是段莠最看不上的长相。 段莠这样打量段昀芸,没把段昀芸看臊,反倒让段莠自己先看腻了,然而他的眼往下落,落到了段昀芸从宽大校服领子里伸出的一段脖子上。脖子像玉石一样,长而纤直,高傲的挺着,上面带了几处殷血或破皮的伤口。 这伤口是好看的,段莠不动声色的握着拐杖,在空气里嗅到一点泥土的潮气,还有一点麝香味儿。 段昀芸真不是个女孩了,更不是原来那个任揉圆搓扁的小肉球,也不可爱了,就是个样貌美丽的女人,在庭院里抽条柳枝样的立着,狂傲骄纵的展示着她已经成熟了的身体和灵魂。 段昀芸是不惧让他看的,这两年她胆子大了脸皮厚了,只刚看第一眼段莠时分岔了心思,段莠还是老模样,和记忆里一样的美丽。但段昀芸记得段莠是病弱的,现在看段莠身量颀长有风仪,脊梁挺得也直,除了不离手的拐杖,可一点病态也看不出。 后来发现是晚霞映得他气色好。 再后来,她是突然发现段莠变了眼神,不是戏谑的看好戏的捉弄的了,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估量的,分析的,有距离的,想占有的。她没来由升腾出一股子燥热,一下子窜到四肢百骸,把脑袋都烧得沸腾,咕嘟嘟的往上冒着冲动分子,段莠这样才是真正出类拔萃一等一的美人,而且今天她见到的段莠,比记忆里更多了份侵略性和诱惑力。 段昀芸心里那点妖魔鬼怪又要出洞,她想着,我和舅爷爷是多远的亲戚呢,舅爷爷是能拿来睡一睡的吗? 段莠还不知道他的侄女现下已变态如斯,他只用男人的眼光评判了一下段昀芸,想这小孩的命是奇特的,竟在十几岁的时候脱胎换骨了一次,也算是她有别样的造化了。这人间本就是公平的,她愿意耽于这种享受,那是她自己的事。 段莠说:“把衣服穿好,晚上到我那吃饭。” 段昀芸隔了一会才应,她心里还存着点绮念呢。 段昀芸洗过澡,换了身洁净保守的衣服去了段莠的院子。段宅再大,她这几年也该摸了个清楚,虽不曾再踏进段莠的领地,但路还是识得。她刚一跨过门槛,那边影壁花墙下秀儿就来了。段昀芸和秀儿上次说话还是在两个月前,关系是真生疏,但是段昀芸聪明,秀是有眼力分寸的,段昀芸一句秀儿一句,两人状似亲密的一路走进了段莠的内院。 段莠站在屋檐底下,仰着头看天,他们近了,段莠低下眼,对她们道:“怪不得身上痛,闻着院子里有土腥味。要有雨了。” 段昀芸不知道段莠这句话是给谁说的,还是给她和秀儿两人同时说的,但是段莠那双眼就随意落到一个地方,好像她们是恰巧碰到那地方似的,他不过是自言自语,根本不需要听众的。 这样的段莠有种魔性,段昀芸低着头进了里屋,没再面上表明,心里一直有根羽毛唰唰的挠着。 段莠在桌旁坐下,依旧先放拐杖,后擦手,再饮药再漱口。段昀芸看着,等段莠喝了药,吩咐上菜的时候,问了句:“舅爷爷的身体还好么?” 段莠点头:“老样子。” 段昀芸手托下巴,仰着脸对段莠道:“我觉得您好多了,身体硬朗,气色也好。” 段莠没有理她,段昀芸撑下巴的拇指和食指捻了捻,觉得有些自找没趣的尴尬。 段莠没在意她的尴尬,他照样吃不下去多少,段昀芸也只点了几筷子,这让段莠十分惊异,“不合你胃口吗?我记得这些是你爱吃的。” 段昀芸现在也爱这些食物,但不敢多吃了,她要守护自己的美丽。她给段莠解释了,同时也非常欣喜,因为段莠这样说代表是记挂着她的,心里是有她的,还记得她爱吃什么。段昀芸不知道段莠只是给秀儿吩咐了,秀儿什么也记得,什么也知道罢了。 段莠听了段昀芸的解释,停了一会,没有忍住,“现在已经是很瘦了,还是胖一点好看些。” 段昀芸有自己的主见,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声。跟她约会的那些男孩也有这样说得,就是套话,当然也有真心诚意讲出“多吃点,胖点没关系”,段昀芸胖过当然知道,如果你不足够瘦,是没有人给你讲这种话的。 一顿饭吃完,有人上来收拾了桌子,段莠坐在桌旁,秀儿给他上了道茶水毛巾,又让他漱了遍口擦了次手。也给段昀芸来了一套,段昀芸草草用了,余光关注着段莠,段莠的细枝末节都是精致的,奢逸的,有钱人当然能过得好,但是段莠的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源远流长下来的好。 段昀芸此刻非常欣赏段莠。 段莠抬了下眼,秀儿走去角落,打开了那古旧的唱片机。 一小段鸦雀无声后,屋子里袅袅的环绕了曲声。段昀芸开始还好好的坐着,几回合唱词对下来,段昀芸把手肘撑在了桌子上。 段莠身体后倾,肩背靠着椅子,脖子扬出个弧度来,微微开了一道眼缝,好像看着天花板,又好像是什么也没看。搭在椅子上的手指悠悠点了几个拍子。段昀芸觉得段莠腐朽,美貌却是常看常新。 这张片子段莠可能先前就听了一半,不过十几分钟就放完了整片。段莠睁开眼,一下子看见了坐在对面的段昀芸,“还没走呢?” 你让我走了?段昀芸把手肘放下,乖乖道:“舅爷爷,我没什么事,陪陪您呗。” 段莠合上眼,“你去替我换张碟吧。” 段昀芸麻利起来,到那唱片机旁边的架子前,段莠说:“巴赫,爱听吗?” “嗯。”段昀芸敷衍过段莠,腹诽道:段莠的喜好还真是中西合璧,还听巴赫,她从整理有序的唱片架子上找出来巴赫放上,碟针也估摸着安顿了,她回头时,段莠手边不知从哪拿起了一沓在活页夹里夹着的a4纸,上面密麻麻都是字,他低头颇具耐心地读着,他们在这屋子里相处的这一会儿里,段莠鲜少看过她,段昀芸搔首弄姿也没有观众,就安分了不少。 段昀芸又扫了眼段莠手里的文件,竟是英文的。记得以前就见过段莠读外文的论文,还不止英语。段莠这点倒是很新潮。段昀芸用力分辨着段莠,想弄明白段莠今年多少岁了。她和本家攀的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戚,对本家的事知道的很少,段母玲珑些,可能是可以打听明白的,但就算明白了也不会和段昀芸讲。 段莠有事做,段昀芸没有,便专注着看他,看得心里欣赏滚成爱慕,爱慕滚成爱欲。她才接触到性,尝过好的也尝过不好的,不好的也没影响到她,她还是觉得性是好的。之前拉个手就心跳,但现下每遇上新的男孩,段昀芸都是朝最后一步奔的,她这种新鲜感还没过劲儿呢。 段莠是根本没留心段昀芸,当然不知道她正盯着他进行一些性幻想。段莠看了几页,把秀儿叫进来,正要吩咐想起旁边还坐着段昀芸,转而说到:“几点了,让昀芸回去睡吧。” 这算正式逐客令,段昀芸再不舍,也不会顶他的意,站起来给段莠说了声再见,还和秀儿招呼了一声,模样安分又乖巧,段莠又把文件放了一放,说:“叫人送你回去。” 秀儿从外面叫来一人,是个手里抓着手电筒的青年,在段昀芸前面开路。 段莠又抬起来文件,指给秀儿,“普外的李和顺,现在还在q大上课呢?” 秀儿说:“是。” 段莠说:“你给他说,他要想在高校混,端和也不留他。一年里发的论文能比他上的手术多。” 秀儿无声一点头,段莠又问:“张培民爱人住进二院了没?” “昨晚住进去的,有老孙他们安排,不会怠慢。”老孙是行政院长,今年年初刚换上来,干业务一把好手,人妥当又左右逢源。 段莠说:“张培民过两年该升了,临走前不会有什么大变化,还像从前那样就行。” 秀儿又快速应了一声。段莠把签过的文件给她,秀儿立即整理了抱在手里,段莠起了身,“今儿早睡吧,看天夜里有雨。” 有雨段莠身子就不爽利,严重了能成宿的疼,每块骨头跟拆散了再拧到一块儿去似的,傍晚太阳还好好的落下了,夜合上雨势才半至,段莠话刚落下,外面就打了雷。 秀把门窗紧闭了,抬手拉上窗帘。段莠要洗漱,先听见门外有人叫,叫得是秀儿。 秀出去看了,回来告诉段莠:段昀芸在院子里摔了,但没伤着,回来是取伞的。 段莠说:“给她外间的屋子,晚上在这睡吧。” 秀儿说了声好。出去吩咐了再回来,伺候段莠刷牙洗脸。床帐子放下来——段莠见不了雷雨天的闪,会晃着他的眼皮。 隔着帐子,段莠想起来一事儿,“你把那录像删了吧,也别让人传这事。” 秀儿“哎”了一声,知道他说的是段昀芸的事。段莠又说:“你找这丫头谈谈去,我虽是她长辈,但谈不来这个。” 秀儿又清楚段莠的意思。段莠没再说话,秀把灯灭了,依旧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生理健康课 段昀芸一个人躺在外屋的床上还挺开心的。 她隐隐约约觉得今天是个奇遇,被段莠撞上了她和男孩子胡搞,反倒有了和段莠共处的机会,她以为段莠会将她赶出段家,毕竟她算是个外人,寄人篱下也就算了,还做这样放肆的事情。但是段莠没有,段莠还请她吃了顿饭,又请她睡觉——虽是外间,装饰摆设都有段莠的风格,好像段莠现下就在这房间里走动着似的。而且这房间她曾住过一段时日,很有熟稔的亲切,不会认床,睡得很好。 段昀芸伏在床头聊微信,棒球队长找她道了歉,说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的事,段昀芸根本没在意,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是对露水鸳鸯。段昀芸正打着字,感觉有人进来了。 秀儿平时走路没有声音,要是有,一定是故意放出来的。段昀芸把手机扣了,顺道想了一秒会不会是她舅爷爷,毕竟舅爷爷似乎从前时候对她有点逾越的想法——段昀芸转而又想,自己未免太过淫荡,那毕竟是舅爷爷,而且舅爷爷病骨支离,能行得成吗?段昀芸有点惭愧了。 秀儿悄然进来,床头一盏未灭的灯照清楚了她周身,段昀芸从床上坐起来,“秀姐,怎么了?” 秀儿说:“还睡的惯吗?这床比你那屋少张褥子,怕你睡不惯,我带了一床新的,你要还不睡让我给你铺上。” 段昀芸忙说:“不用不用,我没感觉硬,您去歇着吧,这么晚了。” 秀把那褥子放到一边,却是靠得和段昀芸近了,她说:“大爷玩心大,下午那是捉弄你呢,你别恼他。” 段昀芸听这话还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明明是我犯了错,舅爷爷却没说我,我才要谢谢舅爷爷。” 秀儿说:“大爷带你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你把这当家就好。”秀儿这话有些避重就轻,这事实在是不好说的,段昀芸现在才觉出下午那事的荒唐来,让长辈看见小辈的……秀儿为段昀芸床头边倒了杯水,段昀芸说:“舅爷爷没生气吧?” 秀儿说:“大爷从来不记这些,你也当没发生过。他对你好,怎么舍得对你生气?”秀儿把话说得亲亲热热,为了让段昀芸不要存芥蒂,段昀芸点头说我知道了,秀儿起身没有走,而是在屋里找了只凳子坐下,在段昀芸的床边,并伸手给段昀芸拉了拉被子,说道:“我这有药,你需要么?” “药?”段昀芸顿了一顿,明白过来,“不用了吧……我知道怎么……”她都不知道如何说了。 秀儿十分平静,她说:“你可记得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还是来找我。” 段昀芸抱着被子,说:“好。” 秀儿走了,很多话她不便多说,况且段昀芸现在是爱玩的,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大爷爱护她,也不是真拿她当女儿管束。 段昀芸在被窝里躺着,秀儿给她上得这堂生理健康课短小敷衍,完任务一般,其实还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在段宅里头乱来了吧,舅爷爷是怎么想的?他下午那态度回想起来真像是看了场戏,段莠对这人间记挂实在不多,更不会理会别人感受,人情世故束缚不到他,他当然能闯进他家里任一角落。话说回来,秀儿那怎么就有避孕的药了?段昀芸睡前在脑子里想入非非,段莠和秀儿倒是挺配,一个结实粗糙,一个脆弱细腻,一个普通样貌,一个美丽非凡,段昀芸都想笑了。 遇见天使男孩 第二天上午段昀芸有舞蹈班和钢琴课,顺道回了家里,她中午在外头吃了饭,段父段母的生意更忙了,当然赚的钱也更多,家里时常是没有人的,段父段母也顾不上她。段昀芸洗了个澡,自己等着钢琴课老师来。 钢琴课后,段昀芸听得门铃响,打开门,昨天的棒球队队长在门外头等着她。段昀芸拿了包,两人一起去看电影。 棒球队队长骑辆摩托车,段昀芸坐在后面,一嫌头盔压坏了她的发型,二嫌车速太快,吹得她一身灰尘。但搂着棒球队队长细窄精瘦的腰身,她还是挺满意的。 电影院里刚取了票,段昀芸手机在兜里震动,一个陌生号码,段昀芸拿起来,“喂?” 那头女声非常陌生,段昀芸听了好大一阵:“您是?” 女声简短的说:“我是秀儿。大爷问你今天回来吗,等着你一起吃饭呢。” 段昀芸几乎是被吓着了,受宠若惊那种,“舅、舅爷爷等我吃饭?” 秀儿回:“你晚上有事吧,那我让厨房不备你的饭了。” 段昀芸张嘴想说什么,棒球队队长端着茶饮回来,段昀芸扫着他的脸没出声,那边秀把电话挂了。 棒球队队长问:“怎么了?” 段昀芸说:“没事。”她依依不舍看了眼手机,把它塞回包里,“走吧,电影开场了。” 看完电影,棒球队队长带她吃韩国料理,段昀芸喝着酱汤,棒球队队长问她一会儿去哪,段昀芸说:“回家呗。”她答得心不在焉,回过神来看棒球队队长有点惊讶遗憾的神情,才想着两人预备今天晚上读昨天下午存的档的,段昀芸有点抱歉:“我家里人叫我呢。” 棒球队队长也颇有风度,他表示没有关系,还要送她一程。他们又吃了一会,段昀芸看了下表,拿起包来,“不早了,得走了。” 棒球队长拿了纸胡七八糟擦了通嘴,站起来,“真够急的,这才几点?” 段昀芸只催他,棒球队队长把她送到段宅后门,然后放下她来,段昀芸抓着包包,溜进门里了。 宅子里晚上并没有光亮,只在住人的段莠和段昀芸这两个院附近有灯,昨晚上下了雨,别地儿白天都被晒干了,只后门到段昀芸院里的路上还湿滑着,段昀芸打着手机手电筒照明,走着走着忽照到一双脚。段昀芸吓了一跳,往上打光,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在那站着,脸被灯光打得惨白,段昀芸叫了一声,那被她这声尖叫惊了一下。 段宅里除了她和段莠,其他的都是工人,段昀芸听到这人的呼吸声,便决定绕过他去,没想男孩开了口:“你要去哪?” 段昀芸重新把灯打到他身上,男孩抬手捂了下眼睛,段昀芸忙移开手机,“我去六院。” 段家老宅里多个小院,原是有名的,后来一把大火烧得只有几根柱子,再建起来为避晦气,不采用原名,段莠也没另起新的,这些一二叁四的编号都是做工的人叫起来的,段昀芸也是老听他们在说几院几院,才知道她住得是六院。 男孩说:“我差不多也是去那个地方,我夜里能视路,我带你去吧,你别打着灯了。” 段昀芸说:“你也在这住,我怎么没见过你?” 男孩回:“我爸在厨房管事,我跟着他来的。”他说:“你是从小偏门进来的吧?我还以为你是贼呢。”男孩拎起来手里一根棍子,“还打着手电筒,你不知道这晚上最好别打灯吗?” 段昀芸对此闻所未闻,之前回来都有她院里的人来领她,她也从不在晚上从后面进段宅,段昀芸关了手机,“这么黑,为什么不让用?” “黑是黑,可也没人啊。”男孩说:“大家都在后院呆着,谁来这里?也不算是规定,纯粹封建迷信吧,之前有个人拿手电筒照到东西了。” “东西?什么东西?”段昀芸觉得越说越离谱了,她不过是从偏门偷溜回来装个乖给舅爷爷看,哪知道遇上个鬼故事听,那男孩说:“不干净的东西呗。”他说:“我是不信,但我小时候打手电在这玩,让我爸给揍了。” “小时候?”段昀芸说:“你还真是在这长大的啊。” 段昀芸那小院的亮光已经弥散到这来了,段昀芸也不用操心跟着这男孩的脚步了,他们都迈开了步子,段昀芸也逐渐看清了这个男孩的面目。 男孩还说着:“我算是在这长大的吧,也见过你。” 他们正好走到院前的灯下,段昀芸看着这个男孩:“可我没见过你啊。” 男孩说:“暑假的时候你总在院子里跑步,我那时候老见你。” 段昀芸不好意思了,“哈哈,那会儿啊。” 男孩说:“你瘦了不少,变个人似的,我刚刚都不大敢认你。” 段昀芸说:“我是真没见过你,要见过一定不会忘的。”他太好看了。 男孩淡淡笑了笑,牙齿露出来几颗,一对梨涡在颊边轻泛着,头发又细又软,在灯下晕着光泽。段昀芸在心里给他下定义:“天使容貌”。应该是国中生,个头偏矮小,想小小的天神。虽然神神叨叨莽莽撞撞,但这场相遇还是不错的。 段昀芸回了小院。院子里比往常更亮堂些,她进自己的屋子,里面她熟识的那个阿姨正摆着东西,段昀芸走近了一看,是几盘洗好的水果,种类挺多。阿姨见了段昀芸,问她吃晚饭了没。 阿姨平时不多话,段昀芸说:“吃了。” 阿姨把那些水果呈给她看,“要不要吃点水果?” 段昀芸扫了那些精心择选、洗得晶莹剔透的果实,“您别管我啦,我自己洗一洗就睡了。” 阿姨笑笑,“那您睡吧,有事叫我。” 段昀芸应了一声,她绕过放水果的桌子,到里间去。她住的六院在民国时候是个少爷房,重建起来依着前面的布局,仍显得新潮摩登,装潢上算是洋派的古董房。段昀芸到卧室里换衣裳,赤身进了卫浴。浴缸旁本光秃秃的架子上摆了一列浴品,毛巾也多了两块大的,雪白雪白崭新崭新,手放上去还是温热的。段昀芸一面放水一面对着镜子卸掉了唇妆——她只擦口红,不然太艳的眉眼,淡唇色压不住,显得人怪异。段昀芸又瞧出洗漱台上的不同来:牙杯牙刷换了新的,原先的也没用到一个月。 段昀芸一直懂这种事,因为段莠对她好,院子里的人才会对她好,才真把她当主子。 段宅也够封建的,阿姨那么大岁数,要叫她一个小女孩叫“您”。 筑高楼 段莠在屋里问,“她回来了?” 秀儿拿一条毛巾给段莠擦脚,说:“回来了,十点多的时候吧。” 段莠说:“小孩爱玩,生生把人吓回来了。下次别打电话了,回来就一起吃,不回来也不等她。” 秀儿收拾了地上的摊子,直起身来:“您又稀罕上她了?小女孩大了,不能像从前那样亲近了。” “你说的是。”段莠说:“长得真是快,变得样子认不出了。”段莠收了脚,在床上懒懒歇下,随口说道:“要总像从前那样可爱多好,现在没以前可爱了。” 秀儿笑了笑,她知道段莠的品味。她心里早合计了一事,在段昀芸前她还不知道段莠会喜欢小孩子,有一个段昀芸在先,也必会有段昀芸二段昀芸叁,总的也是讨他欢欣,给他解闷。秀是真正的忠仆,她是时刻为段莠着想的。 她也知道段莠现在瞧不上段昀芸,但段莠是会记人好的,他不会亏待了段昀芸。有些下人来找她探口风,问大爷对段昀芸是个什么态度,秀对他们道:段小姐不姓段吗? 这一句话大家就都明白了。在这段宅里,姓段的不一定都是主子,但段莠看重的,不姓段也是主子,何况段小姐姓段,是正正经经的段家人呢。 段昀芸在外面疯跑、疯玩,在康欣购物广场的电子城里,遇到一个投篮能投好几千分的男孩。 段昀芸多看了一眼,一会儿她和玩伴上了跳舞机,旁边聚起来些人,段昀芸余光发现那个男孩了,故意就跳得骚了不少。等会下了跳舞机,她一直和那男孩暗送秋波,果然在她们转战下个机器的时候男生来搭讪了,不过是找段昀芸身边的女生,她是棒球队队长的妹妹,棒球队队长今天有训练,就让他妹妹先陪段昀芸逛街。 她和她哥是堂兄妹,长得南辕北辙,是一副细嫩矮小的可爱模样。段昀芸知道这种类型最招男生喜欢,她自己也并不嫉妒,她新得的这副皮囊还没有用腻味呢。 搭讪男孩耳朵上打个钉子,挑染个黄毛,穿得倒整洁简单,要不就像非主流了。黄毛男孩扬起头,手指头拨弄了下刘海,搔首弄姿的道:“美女,舞跳的不错啊。” 段昀芸往后错了一步,看好戏似的看那黄毛,她觉得黄毛不一定对她完全没意思,只不过看队长妹妹更好下手罢了。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队长妹妹扭头可怜巴巴向她求助,段昀芸抓她到她身边,也没说话,还是审视的看黄毛。 黄毛指着他身边的一个人,“不要怕啊,妹妹,我兄弟看上你了。你给个电话号呗,qq也行。” 段昀芸说:“没手机,不玩qq。” 黄毛来了兴趣,他故意贴近了她,段昀芸也瞪着眼看着他,黄毛当然挺好看,要不能入了段昀芸的眼,显然黄毛也很相得中段昀芸,他说:“那没事,咱们找个地,喝点东西,认识认识,一样的。” 段昀芸低头看队长妹妹,队长妹妹垂下眼,细细尖尖说了声:“那好吧。” 队长自己玩得挺开的,他因为上学方便和他妹妹一起住着临校一栋房子,整天待在一起,坏也一块坏了。段昀芸也清楚她不是什么傻姑娘,也就面上意思意思,算给棒球队队长交代。 他们一共四个人,去了电子城旁边的肯德基,乱七八糟点了一大桌,全是黄毛付的帐,他出手阔绰,一看就是常请客的。段昀芸不是看不起穷人,穷有穷的好玩,富有富的潇洒,一个人长成什么样子,举止间就浸着他的家庭,他的教育。段昀芸突然想到段莠,和段莠比这些人当然是够不上的,段莠在段昀芸心里是最高级。 棒球队队长妹妹叫王淼淼,棒球队队长叫王志。段昀芸知道王淼淼有个男朋友,学习不错,对王淼淼也好,但王淼淼学习上没用过功夫,马上初中毕业准备上个医护专科。段昀芸垂着眼拿勺子搅拌圣代,只用齿间刮了一点进嘴里,听着王淼淼说:“啊,我没有男朋友的,学校管好严,我爸妈也看着我不让我谈恋爱。” 黄毛问段昀芸你呢,刚刚黄毛已经介绍过了,他叫李维笃,还说自己是“笃行”的笃,段昀芸听了笑,说你这名字起得还真有文化。她说自己有男朋友,王淼淼瞥了眼她又转过眼去,段昀芸对着李维笃挑了挑眉毛,做个只可意会的表情,李维笃笑了,咧开嘴笑得非常明白。 李维笃是一中分校的,听到段昀芸是一中总校的还挺诧异,后来想到虽然总校分校都要靠分数,不过分校塞了许多关系户,李维笃应该是后者。段昀芸问你上着学怎么染的头发,李维笃又拿手指头撩他刘海,说,“被停课了呗,等什么时候叫我回学校,我再染回来。” 段昀芸没再说话,李维笃就是一个标准的不良,而且酷爱搔首弄姿自命不凡,段昀芸从前不好看的时候被这类人伤得最狠,所以现在一见这种类型的男的女的,都带点嫌恶和后怕。但李维笃脸长得不坏,对段昀芸也挺殷勤,段昀芸继续搅拌圣代,把巧克力酱和白冰淇淋搅在一起分不开了,她想:不如逗他玩玩。 李维笃开辆摩托车来的,他朋友也是,俩男孩载着俩女孩,在尘土飞扬的庆源市的大道上飞驰,庆源是个小城市,交通尚且一塌糊涂,后来过了两年市民生活水平高了,路上车也开始一堵堵一个点半个点的了,那时候街上才彻底消失了摩托车。但十一点以后,这些白日里不知道被放在那个地下车库里的铁东西再被推出来,不要命的骑手载着他们长腿雪白的女朋友,只喷出废气给路人。 李维笃这辆显然比棒球队队长王志的要好,开得那么快,坐着也是稳的,这才有点兜风的浪漫,李维笃就算是个混混,也还是个上学吃家里饭的小孩,玩得跟社会人士比是中规中矩那套,带段昀芸王淼淼去看了场电影,然后又吃了顿冰。李维笃要把段昀芸送回去,段昀芸摆手不用了,李维笃这些小孩比王志精明一点,看见段宅一个角就能明白段昀芸是哪家的人。她在路口停着打车,王淼淼要和她一起走,段昀芸说我是家里有点事,得快一点回去。王淼淼本就是想再多玩一会,故作不舍的给段昀芸道了再见,还撅着一张小嘴,很不情愿不回家似的,段昀芸向来看透不说破,平常神情上了出租车。 后来他们叁个怎么玩的段昀芸不知道,当天很晚了王淼淼给段昀芸发短信,意思说李维笃后来和他朋友把她送回家就散了,潜台词让段昀芸不要给她哥哥多说,因为王志跟她男朋友是认识的,段昀芸反倒过来直接给王淼淼说,别把李维笃的事情告诉王志,怕王志多想。 王淼淼一下子就放心了,因为段昀芸这么“求”她,她是抓着段昀芸这个把柄的,所以段昀芸不会说她和别的男的玩的事,她更怕王志知道了吃醋。 所以王淼淼男朋友在知道这事之后找上王淼淼,王淼淼根本没往段昀芸身上想,还来求助段昀芸,说:“怎么办啊?” 段昀芸问:“你真和那个男生好了?” 王淼淼说:“没有……就又见了几次面,吃饭什么的。”她说:“李维笃还说要把你叫上呢,我给推了。” 段昀芸说:“你推的好。既然你们没什么,就和你男朋友直说呗。”段昀芸接王淼淼这个电话的时候,是把手机开了免提,自己一手捧着脚丫,一手拿着指甲油刷子在涂指甲。 她涂深鲜红色,在雪白骨感的脚上又冷峻又妩媚,一种带硬气的性.感,段昀芸手生,几次涂过了,拙劣也有拙劣的美。 王淼淼说:“那只能这样了,就不知道他听不听。” “他那么喜欢你,放心吧。真话假话还听不出来么?”段昀芸给自己的脚趾甲盖吹气,拿棉签小心翼翼剔除掉溢出的部分。 王淼淼又诉说了几句她的忧虑,心事重重的挂了电话,段昀芸知道王淼淼是让她去给王志说,再让王志劝她男朋友,段昀芸因为要涂指甲油,就懒得打这个电话。 就这个周末过完,段昀芸周一去上课,她新搞了辆自行车,山地越野那种,非常非常贵,爸爸买的,发票还在她桌子里。她把这车搬出去,路上连遇见两个人。 第一个是崔玉,就是那天夜里遇见、爸爸在后厨做事的那个天使男孩,他也去上学,穿身二中校服,二中也是好学校,崔玉上得还是育才班,分和总校差不了多少,但读二中是会倒给你钱的,崔玉家里一般,二中一中对他这种脑子好使的学生没什么两样。二中也是拿他们当升学率招牌养的,偷师一中,一中搞什么外教他们也搞,做什么奥赛题他们也做,连素质教育的什么读书艺术课也轮着来,他坐公交上学,看见段昀芸的车子夸了两句,段昀芸在清晨微光里看崔玉的侧脸,脸颊上好像有一层小绒毛一样,崔玉个子也不算很高,一米七几,像个纯净的初中生。 段昀芸因着这段巧遇心情不错,她问崔玉怎么从前没见过你今天见了?崔玉说:“昨晚来找爸爸了,所以留在爸爸值班的屋子里睡了。” 段昀芸点点头,她跟崔玉身份不等,问细了大家难做朋友。他们一块去侧门,段昀芸骑上车,给崔玉道了再见,崔玉在阳光底下给她摆摆手,段昀芸心情就更美了,哼点调子折过段宅一角,经过大门,竟然见着段莠。 段莠穿着长衣长裤,照常柱根拐杖,在一辆锃亮的黑车旁站着,秀也在,给段莠打开车门,段莠正要弯腰进去,也看见段昀芸了,就把腰直起来,向段昀芸眼神致意,段昀芸很大声说:“舅爷爷,我上学走了啊!” 段莠想说一声:“再见。”段昀芸的跑车性能极佳,话音未落就窜得不见影子。段莠于是收回这话的打算,再一次弯腰,钻进汽车里。 他是去看看张祥民的爱人。张祥民爱人查出乳腺癌,一片在医院做的,结果出来就住去二院手术,当然成功的很,休养这么段时日,钱没少花,但段莠没要。他这天是去要诊费去,是要张祥民在别处还给他。 张祥民少见段莠,五年前刚调过来见了一次,之后每年差不多能再见一次,但段莠状态着实不好,两人在一起也就喝茶吃饭,没上过酒桌,实话实说张祥民一直觉得段莠晦气,每次和他一起总怕他死在自己面前,但段莠出手实在大方,张祥民知道现在庆源市段家屈指而数,段莠原先没什么势力,因为他是半道接的家业,之前没名没姓的,但他有钱,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有钱,再加上这几年里他慢慢活动,庆源核心班子里没有不知道段莠的。 他这次见段莠,段莠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像,在医院贵宾病房,雪白的墙壁下段莠一张比纸还白的脸,张祥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来探望他的。段莠表示礼貌,把拐杖递给身边的秘书,秘书接了,段莠伸出惨白的手给张祥民,张祥民硬着头皮握了一握丢开,段莠的手一把就摸到骨头,皮肉只像层糊上去的纸,又冷又硬,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段莠的模样一直是好相与的,虽然吊稍眉眼显得太美艳尖刻,但嘴唇菩萨似的饱满上翘,笑起来是非常可亲。段莠问了张夫人的情况,一个主任两个主治一齐在张祥民面前低着头给段莠打汇报,给足了张祥民面子。后来到吃饭的地方,两人才谈起来正事。 段莠吃得不多,但桌上有别人陪着张祥民吃,段莠还以茶代酒了。张祥民喝了一肚子茶泡菜。撑得稀里糊涂的听段莠说话。段莠问开发区那块靠新住宅区的地,是不是要建一个市医院分院,张祥民不清楚段莠什么意思,这块地早标出去了,就是拿来建医院的,段莠要真要不是要不起,就是他张祥民马上要走,不想揽这活,就含糊说:“没订呢,上面还说要建小学,前几天还有说要把市民之家搬过去呢。” 段莠说:“张书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关心这地是不是建医院,您也知道,我就是靠医院养家的。” 张祥民道:“前段时间市医院又引进了批器械,走的市政府的款子,应该是要大操大办了,是不是那地不知道,决心是在的。”意思说就是在建设方面没私人的份了。段莠说得谦虚,他那家业光靠一个端和,哪里撑得起来。 段莠说:“我也没别的,市一院是省里数一数二的公立医院,但端和您也清楚,我们院的肿瘤研究一直是跟在前沿的,我敢说在肿瘤问题上,省里没有比得过端和的。”段莠说:“国内肿瘤治愈率一直不高,端和勉强还赶得上国外平均值,如果不是真拿得出手,我也不会和您提这事了。” 他停了一下,暂不表了。他旁边一个人起来给张祥民倒茶,他是段家旁支里一个后辈,四十来岁了,大前年从比利时进修回来当肿瘤科副主任,算是段莠扶植起来的新一代,他给张祥民做了自我介绍,又说了几句恭维话,然后同段莠一起静坐着了。 张祥民喝了口茶,他当然明白段莠的意思,段莠想承包一院的肿瘤科,关键一院的肿瘤科里也藏龙卧虎,哪又惹得了。端和肿瘤科的成绩当然好,因为端和的病患向来非富即贵,二院更是建成疗养院的模样,这一拨庆源市刚退休的老领导都在里面养老呢。这些人不比寻常老百姓,有定期体检的习惯,肿瘤被发现时大多数良性,当然比一院的死亡率低。张祥民想了一想,又觉得不能把话说生分了,他在庆源市这几年没少受段家的好处。他说:“段院,咱们是老朋友了。别的我也不敢说,这几年情势的确好,但这情况长久不了,您能明白吧?” 段莠说:“我明白您的意思。” 张祥民缩头缩尾的,他马上就要调走了,不能在这个关头惹事,他今天没多说,后来给段莠办手续的时候嘱咐他:“你可得打算好。” 段莠当时点点头。这几年正是暴利的高峰,新一院在明年年中建好了,气派的十几层高楼,玻璃结构,亮堂极了。肿瘤科在采光最好的那片区域里,剪彩仪式上段莠还出现了,穿得一身精神西装,那时候段莠的身体也比现在好了一点,没拿着拐杖,在报纸上留了一张合影。 又过了几年,外包的肿瘤科室又让一院收了回去,段莠把这些在一院干了五六年的老同志们迎回来,专建了个端和肿瘤医院,连带几个从实习生带起来的主治和老总,一起住进了新楼。段莠做得太嚣张了,当然惹了一些事,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段莠的确有那么点警觉,省里在那年出了个大医疗事故,就在同是叁甲的108医院肿瘤科,外包的科室起了医疗纷争,患者家属来门口闹了十多天,又请来媒体,那年中国的确不太平,一堆子事挤在一起,老百姓最爱看的就是记者曝光揭露黑幕,这一曝一揭,承包方完了,108医院罹难,省里卫生部走了一批人。 段莠慢慢建设他在庆源市的势力,段昀芸也在慢慢经历她的青春华年。段昀芸对于情爱之事几乎是无师自通,然而却剑走偏锋。从前她不是不懂这些,只是碰不着,现在她碰得着了,就必须要好好的挥霍享乐,把从前的都补回来。 心跳体验 王淼淼让人打了。 段昀芸听到消息,愣了一下,“你给她男朋友说了?” 王志闷闷的,“我没说,她男朋友我清楚,老实得只知道学习。”他说:“王淼淼是让一分那小子的女朋友打的。” “他女朋友一分的?” “叁中的。”王志说:“一帮太妹。”他颇有点郁闷,他是那种兄弟情义看的重的,王淼淼的男朋友他是当弟弟的,王志爱护他比他妹妹多,本来比较烦恼站那边,现在不用烦恼了,两边都倒了霉,他和弟弟去药店给王淼淼买了药,买完后一齐在路上叹气,段昀芸听了王志的诉说,心里暗笑,他们的确是对难兄难弟,头顶同款绿帽。 段昀芸和李维笃好上了。王淼淼被打的事李维笃早和段昀芸说了,他说你怎么这么坏呢,就嫌没热闹看吧。段昀芸说你不也是?李维笃哧哧笑起来,说咱俩就一块看热闹吧。 段昀芸的联系方式是李维笃向王淼淼要的,他们俩人都闲的发慌,又十分的坏,随口几句说给外面就把矛盾扩大化,王淼淼伤还没好,她男朋友就因为帮她报仇让学校劝退了。之后王淼淼的出轨对象和他的叁中太妹女友分手,不是因为王淼淼,是男生不肯给女生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庆源市就这么大点,一堆事就在各个学校课间传,王志因为他妹也处在风口浪尖,尤其遥言传起来没个变化就不叫谣言了,不少人还说王志他妹也怀孕了,王志见人就要费一番口舌为他妹妹正名,弄得王志也郁郁寡欢。 段昀芸顺便和王志分了手,王志也没在意,他备胎也不比段昀芸少,不谈恋爱也过得滋润极了。段昀芸和李维笃厮混几次,发现他们俩实在不适合长久相处。李维笃跟她一样肚子里藏坏水,带着段昀芸也去办坏事,段昀芸一直在明面上装乖乖女,这下没几天就直直向太妹转变,段昀芸怕惹事生非,就离李维笃远了一点。 李维笃终于复课了,一分接收了这么多纨绔子弟,一般手段管不住这些学生,所以犯了事都往重处罚。李维笃让他爸妈狠收拾了一顿,头发也染回来了。他约段昀芸在麦当劳见面,段昀芸先到,叽叽咕咕喝一杯可乐,李维笃搔首弄姿而来,段昀芸眼前立刻一亮,黄头发真不是亚洲人染的,再好的璞玉也能给头黄毛糟蹋了。李维笃还给头发烫了卷,黑色的微乱的头发从中间分开,搭在眉梢上耳朵前,可爱的翘着弧度,真够骚气造作的,但李维笃白玉皮肤,秋水剪瞳,骚也是骚出一番遗世独立的佳人气质,俊到段昀芸想即刻给他鼓一段掌,李维笃不用手指尖挑刘海了,拿手从前往后拨了一通,微卷的头发散开,长长淡山眉露出,顾盼生姿。段昀芸想人都是说相由心生,其实老话也有假的时候,李维笃的长相和他人根本对不上一块去。 等李维笃坐下了,段昀芸撑着手还在观赏他。段昀芸喜欢这类物种:漂亮的男孩。漂亮的人之所以和一般人不一样,当然有他的造化,尤其是男孩子,不会像女孩子靠化妆靠身材发型加分,男孩子的漂亮需得从小漂亮到大的,小时候就得生得小王子一般,长大了才能翩翩俊俏。段昀芸爱这些因从小美丽而受尽万般照顾爱护的孩子,他们几乎没在感情上受过苦,而段昀芸曾是惯常独自为了自己的“不配”而伤怀苦痛的,即使她现在漂亮了,她也难忘那些时候的那些滋味。 段昀芸在爱情上的剑走偏锋也来源于她这种新鲜热切滋养出的好奇,她以前不漂亮,但现在漂亮了,她不仅要缅怀从前的自己,还要研究研究“求不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看看那些王子一样的小孩痛苦起来是不是也像她从前那般落魄。段昀芸看着李维笃,施展了一个微笑。 李维笃看她片刻,告诉她:“牙齿沾到口红了。” 段昀芸不慌不忙从小包包里掏出一面镜子,缓缓照了照,然后拿纸巾迭着,轻轻擦掉了。再看李维笃仍是好整以暇,李维笃也对她妖媚一笑,起身去点了份汉堡套餐。 李维笃在段昀芸面前大肆咀嚼,段昀芸无动于衷,继续把她的可乐喝的叽叽咕咕。李维笃留意了一下,她可乐的水位线不仅没降过,还因为冰块化开上升了一些——段昀芸只是叼着吸管在可乐液面上吸一通空气,连带尝了零星味道。李维笃觉得这女的挺狠:他跟她吃饭就没见她真往肚子里塞过什么。 段昀芸和李维笃说了会话,倾倒了平时藏着掖着的半肚子坏水,才打道回府。今个是周天,是最适宜和段莠吃上一顿晚饭的。段莠这个时段里不会有事,段昀芸玩够一个星期,这天也懒得出去。 段昀芸大型大步的走进段莠的院子,跨进门槛就规矩起来,段莠不知在何处,段昀芸在桌上等了一会才等着他。段莠今天没拄着拐杖,一面进门一面拢袖口,落了座正好趁着一只端来的铜盆洗了手。 段莠洗手时拿指头漫不经心撩水,最后那白玉石样的手整个浸进水里泡了泡,起来时秀儿就给盖上了一块热毛巾,段莠擦净手,菜也上来了。 今天他多看了两眼段昀芸,问她:“你戴的是隐形眼镜?” 段莠的提问像个突然袭击,段昀芸下意识答:“是。” “能看得清?” “一般……”比不戴强,能看清人,她近两年一直在接受治疗,情况比儿时好上许多。 “经常戴?” “不经常……”段昀芸说,其实她是经常戴的,框架眼镜她戴着很丑。有类人是适合戴眼镜的,有类人不适合。她正是爱美爱现的年纪,不愿意做不好看的打扮。 段莠说:“不要常戴,尤其是上学,用眼压力很大。”段莠最近换了药方,饭后才吃药。段莠持着筷子,“现在技术算不上成熟,等你成年了,再做手术。” 段昀芸闷吃,段莠说:“听到了?” 段昀芸这才应了一声,小孩子都不愿意听教育,何况段昀芸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段莠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着当一回长辈,其实他对段昀芸还是不怎么关住的。 段莠吃完就把段昀芸“赶”了出去,段昀芸对于段莠有点留恋,但如果段莠要再给她什么教导,这份留恋当下就无影无踪。她吃也吃饱了,欢欢喜喜出了院门,拾一条小路往外走,她晚上还有个约,是李维笃的朋友凑的局。 段昀芸回她的屋换了衣服,在外面罩了个外套就看不见里面一短到底的裙子了。段昀芸背个链条小包,鬼祟溜出段宅。绕出去在大路口打车,翘首以盼着,等到一辆,车上还载着人,不等段昀芸招手车就停了,车上人推门下车,一个瘦瘦白白的男孩撑着个女人下来。 段昀芸看了一眼:“崔玉?” 崔玉抬起头,一张莹白脸庞,见了段昀芸有些慌张,他匆匆点头:“嘿。” 段昀芸看他身上搭着的女人,崔玉有意挡了挡。段昀芸有眼色,往别处错开,崔玉扛着身上那人,拼着命往前走,但他身形偏细瘦,很难走快,由是让段昀芸把那女人记得清清楚楚。 段昀芸上了出租车,打了表后问:“师傅,刚刚那是我表弟,他从哪打的车?” 司机不想多事,随口说:“叁道街。” 那是条酒吧街,灯红酒绿还藏污纳垢的,段昀芸觉得这个女人和崔玉有点像,八成是他妈。出租车里现在还有股子烟酒气,应该就是那女人身上带的。 段昀芸把这事压心里了。好些事不是非得抖落到光天化日下面,这样就不好玩了,什么都有它一个命定的时机。就像王淼淼那件小事,都没想到能这么热闹有意思——那事后来又升级了,一方人叫来认的一个混社会的哥哥,在废工厂打了场大战,算是结下仇了。 段昀芸回屋睡觉,第二天周一轮着她们这个年级升旗,段昀芸早上一通打扮,她要做国旗下演讲。 打扮得费心,早饭就拿在手里吃,一手还推着车把,段昀芸还走西门,刚一出院子竟然看到段莠,段莠可从不踏足她这边的院子,太偏远。段莠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但不知怎么裤脚袖口有点暗色,像是花样又像是沾染到的脏污。段昀芸没细看,嘴里还叼着袋奶,含含糊糊一声:“舅爷爷。” 段莠好像是没打算能在这遇到段昀芸,他皱了下眉头,脚下朝一边相反的地方迈出去的步子就没停的意思,段昀芸也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又折回来。段莠转身时把一手的袖子挽高了,露出一段小臂,他手掌摊着,“摘下来。” 段昀芸不明所以,段莠说:“昨儿和你说的什么?上学不要带隐形镜片。” 段昀芸下意识就说:“我没有”,说完就后悔了。段莠把眼眯起来,但看着不是生气的样子,他当然不会因这个生气,可能就是想拿段昀芸取乐,然而不管是玩笑还是真格的,段莠都不爱人违逆他,段昀芸说:“舅爷爷,我今天升旗仪式演讲,我就戴一会。” 段莠没收回去手,段昀芸只好徒手摘下两只镜片,扔进段莠手掌里。 段莠说:“怎么徒手就摘了,多不卫生。” 段昀芸闷闷说:“我下次注意。” 段莠把手合成拳头,把那两只小小的透明软片用手指关押起来。段昀芸心里骂段莠管的宽,段莠也的确是闲着,才来逗段昀芸。他另一只手挥了挥:“走吧,上学去吧。” 段昀芸应一声,从自己书包里摸啊摸的摸眼镜盒,段莠帮了她一下,段昀芸拿过眼镜盒说“谢谢”戴上,刚看清楚世界,就见段莠从她包里两指头拈出个小东西,段莠翻来覆去看它,笑了。 段昀芸闹个大红脸,也不敢说话。段莠道:“上学带这个做什么,也没收了。” 段昀芸哀叫一声:“舅爷爷——” 段莠说:“怎么,你不服?嫌舅爷爷管闲事了?” 段昀芸忙摆手否认,她那着急忙慌,憋得脸通红还顶个大眼镜的样子真有点小时候的样子,段莠瞧着有点可爱,笑得亲和了些,“行了,上学去吧。路上小心着点。”这还多加了句。 段昀芸红着脸走了,出了宅子骑上车,风慢慢吹鼓了衣服,段昀芸才觉到心一点点跳得快了。她刚刚和段莠那段,真有点值得寻味的暧昧。要段莠真和她来上那么一段罗曼蒂克就好了,舅爷爷那么美,拿着保险套在手里翻覆着把玩,样子特别的色情。 秀儿的进献 这一天里都想着那只保险套,段昀芸课上得心猿意马,连和学校那几个男生打情骂俏眉来眼去也懈怠了。像只小麻雀似的扑棱扑棱飞回段宅,先回她自己的院子端坐了一会,然后用手机播放了段音乐,在音乐里,段昀芸站起身来走了两个来回,一次是去接水喝,一次是去卫生间,照了半天梳化镜子。 待夜幕展露一些头角,段昀芸出发去了段莠的院子。 她路上看花看草,心里也花花绿绿的纷繁,跨进院门时见段莠厅堂里没光,里屋更亮一些,段昀芸的脚掌开始磨着地面蹭着往前走,她太专心想着段莠,余光没怎么见到秀儿。 等她进了屋子,她直觉有人在窗户外看着她,她转头寻过去,秀儿已经收了眼,她跪在窗下的青石板子上面,身子笔挺扎实,是真的在跪的,段昀芸站住脚多看了两眼,秀是眼观鼻没再理她。段莠在里面问了一句:“是昀芸来了?” 段昀芸应了一下,掀帘入门。她直觉段莠现在心情不会好,但进了里屋她看见段莠分明是笑盈盈的,在和一个小女孩讲话,手里还抓个玩具,明晃晃的还有清脆撞击声。段昀芸近了看,是个金属的九连环。 段莠抬了下眼,“来了?坐。” 段昀芸平常坐的那地让这个小女孩坐了,段昀芸就站着,无邪的问道:“舅爷爷,这是谁呀?” 段莠说:“你不认得,但也算是段家的孩子。” 段昀芸弯下腰来,那小女孩伸出只胖胖的手把九连环抓住了,段莠就和她抢着玩。段昀芸仔细看那小女孩的脸,下巴翘翘的,底下堆着一圈肉,眼睛像颗葡萄,嘴巴红红润润,小小一点。段昀芸说:“长得真漂亮。” 段莠说:“你小时候比她好看。” 段昀芸心情复杂,她小时候完全可以用丑字形容,而且她刚刚还压下去半句话:“长得真漂亮,怎么这么胖。” 段莠好像感觉不到段昀芸在心里诽谤,也感觉不到段昀芸在一旁站着很久了,他依旧陪这女孩玩着,段昀芸问这女孩多大了,也是段莠回答:“十四了。” “十四了?!”段昀芸吓了一跳,这个女孩像旧时那种石膏手脚的大头娃娃,有点怪异的比例,五官太可爱精致,眼里却没什么神,诡异极了。段昀芸说:“那是上初中了吧。” 段莠淡淡说:“她脑子有点问题,不上学。” 段昀芸没话接下去了。段莠现在和蔼可亲的逗弄着这个傻娃娃,像傀儡师把弄一个漂亮布偶,段昀芸突然觉得有点扎眼,段莠脸上是在笑着的,可是这笑下面有着一层不耐烦和隐怒,联想到外面跪着一个秀儿,段昀芸直觉这孩子是秀儿给段莠搜罗来的,而且没讨到巧,惹着段莠不悦。 段昀芸立刻给脚底抹油,“舅爷爷,我过来就是说一声,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段莠说:“你去哪?” 平常段莠都不问的,段昀芸答:“和同学一起在外面吃。” 段莠说:“几时回来?” 这真是反常,平时段莠对她的只能算是心血来潮的关住,关心都不是。段昀芸说:“可能会晚点吧,我们是有份小组作业要做的。” “去吧。”段莠说:“晚了就回你自己家住,明天司机去你家接你。” “不,不用。我九点之前就能回来!”段昀芸忙说,心想段莠还真是心情欠佳,说话意有所指还绵里藏针,听着都够怕的。段昀芸连忙走掉。留下那一大一小。 段莠把玩着九连环,给那傻小孩说了句:“过来。”小孩自己到段莠怀里,不是听话,是被那亮闪闪能发声的九连环吸引住的,她往段莠怀里凑,一面笑一面流口水,沾了段莠一手,段莠看他亮晶晶黏糊的指尖,觉得有点恶心,把这可怜的傻姑娘拨开了,傻姑娘被他推到地上,也还是笑。 段莠许久不犯病,今日犯了一次,秀儿知道段莠现下不愿意见着她,可心里担忧得紧,只能在外头踱步,隔着门听段莠死去活来的咳嗽,秀儿泪盈于眶,在屋檐底下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是她自作聪明,把下面一个小孩抱来给段莠解闷,段莠让她在外头站了一夜,白天才见她,说:“秀儿,你知道我气你什么?” 秀在地下流眼泪,说大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拿着孩子来招惹您。 段莠靠在床头上,冷静的说:“我知道你是可怜我。” 秀儿咬着下嘴唇,把想倒出来的委屈都习惯性地吞进肚子里。她真是错了!拿个孩子来刺激段莠,段莠最恶心别人同情他,那段往事现在只有秀知道,所以秀儿能成为段莠的心腹,但她错在对段莠用同情心,她没这个资格啊! 段莠面上神色平常,刚刚指着秀说的那句也没带半分痴气怨气,他看着落下的床帐,只是看着,也不像是在想什么东西。过了好些时候,他说:“那孩子,我早不想着了。” 秀儿听见更往地下贴身子,像跟地板抱着一块哭似的,段莠收回眼光,“行了,”他看着秀儿说:“起来,吃饭吧。” 秀儿用袖子抹净了脸,除了那泛红肿着的眼眶,她那张朴实粗糙的大脸上也没什么悲伤痛苦的神情了,她悄步走了出去,晨光铺在她宽厚的肩膀上,好像个长发的挑夫。 激情告白与好人卡 段昀芸回到屋里,止不住琢磨刚刚所见所闻,从跪着的秀儿开始,到那个诡异失智的胖娃娃,再到段莠那张暧昧又美得残酷的脸,段昀芸像看了一部色彩奇异的抽象派动画片,细细品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神秘莫测地要呼之欲出。她关注的点有些奇怪,以致想到最后,想出来了荒谬的结论。段昀芸将这个结论压在心中整两天,晚上睡前一想便忍不住笑,又想得多,可惜一次也没有在梦里梦过舅爷爷,段昀芸知道舅爷爷肯定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她真想体味这不一样,于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现在是真大胆,直接跑去问舅爷爷。离开午饭还有一个半点,段莠这时候总会看些什么书,或者喝一道茶,总之是闲着的,她跑过去,果然找到段莠,比她想的还要好:段莠什么也没干,就躺在藤摇椅上,眼也没闭着,看着院子里的槐树树梢出神。段昀芸走过去,段莠低了些头,正脸对着段昀芸:“怎么来了?” 段昀芸东张西望的,“秀儿姐不在?” “我让她出去办点事。” 段昀芸绕到段莠后面,摸着藤椅的边,“舅爷爷,你闷不闷,我跟你说会话呀?” 段莠说:“你作业写完了?” 段昀芸暗自一撇嘴,她说:“没呢,不过快了。舅爷爷,昨天那个女孩呢?” 段莠也没想到段昀芸会这么直接地就问出来,他惊诧段昀芸的没眼色,她平常可知眉眼高低得很,他说:“你还真是敢问。”他说完后段昀芸怯怯地不出声,段莠道:“让秀儿抱回去了。” “抱回哪?她也是段家人?”段昀芸故作天真道,段莠看她一眼,要直起身,段昀芸忙扶,他段莠起身是分段进行的,他先在藤椅上坐起来,段昀芸就又低头去固定住摇椅,段莠的声音也就在她头顶,“秀儿看我以前稀罕你,就想再抱一个孩子来给我玩。”段莠说得太直白,让段昀芸心砰砰狂跳,手也抖了。玩?会是哪种玩?秀儿是最懂他主子的意思的,段莠从前稀罕他,是要拿她取什么乐?她跟这几天她想偏的那个结论一道任思绪飘远,段莠本人都不知她能想到这方面去,他也不知道全院除了他自己和秀儿,段家上下都是怎么拿腌臜的心思看他和段昀芸的。段昀芸以为段莠是真对小孩有色欲,并不谴责他,因为你情我愿自然不算,她是爱舅爷爷的,这么一看,他俩都算两情相悦喽。 而有关此事,段莠不准备与段昀芸解释过多,这也让段昀芸的心思一味的活络下去,她最终没忍住,绕到段莠身前,拉过他放在席上的手,段莠仰脸看着她,段昀芸觉得这样不好,便慢慢蹲下来,改成段莠低眼她抬首的姿势,段昀芸望住段莠冷艳的容貌,转到她握着的冰冷的手指上,段莠的美像希腊故事里一样惊心夺魄,就算移开目光,也像给人下了蛊,段昀芸注视着段莠的手背,掩饰住羞涩和狂乱,尽量平静道出:“舅爷爷,我喜欢你,她不好,不听话,我听话,愿意陪着您……我真喜欢您。”她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怂人的胡话了,她满心都被段莠迷惑住,恨不得摊开一张心给段莠瞧瞧。 段莠听了段昀芸的告白,不惊诧不闹怒,反而笑了,或者是他天生那张两角上翘的菩萨嘴,让他显得像含着笑似的,他的手从段昀芸手里抽出来,放到段昀芸头顶上摸了摸,又顺着她的脸滑下来,轻轻勾过她的眼角鼻尖,最后在嘴唇上着重的蹭了蹭。他还笑着,说:“舅爷爷知道你是好孩子。”他以为段昀芸是表忠心,想她真是识相的孩子,不管是自以为是还是耍小心思,都算聪明的。 段昀芸红着脸,急乱的点了点头,段莠除了这句话后没了下文,段昀芸却已经很满足了,像真的到回应一般,段莠又和她温温存存挨着待了一会,拍拍她让她走了。 段昀芸出了门,先是狂喜的走了半路,接着回忆起段莠当时冰凉漂亮的手,回忆起段莠暖烘烘的话,回忆起段莠耐心慈爱的神情,段昀芸心中被甜蜜充满,但渐渐像一勺蜂蜜搅进温水,越喝越少了滋味,段昀芸到底没弄明白段莠是什么意思,是拒绝她还是接受她?段莠是不是有意将话说得含混?段昀芸回到自己的院子,此时脚步已经沉重了,她郁闷的发现,段莠应该是把她糊弄过去了,但是要怨他也说不上来,因为段莠态度那样的好,他作为个长辈,给段昀芸一句好孩子的赞赏,还不如男女之间发送的好人卡。但由此武断的说段莠不喜欢她,也颇有些不甘,况且她现在还在段莠这里住着,真不是个像样的事,也难怪得到这样不像样的答复。 于是段昀芸就有些想要回家了。 她拨打出手机联系人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拨过的电话,先打给了她的妈妈,段母好似在家里,电视机吵吵嚷嚷,仔细一听又不是,段昀芸说:“妈妈,你在哪呢?” 段母说:“家呀。” “真的?”段昀芸道:“那我今天能回去吗?” “你回来干嘛?”段母立即道,想必之后也觉出不妥,便缓和了一些:“出什么事了?” 段昀芸说:“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段母说:“我在你姥姥家呢,你姥姥身体不舒坦,我过来照顾她两天。” 段昀芸要问姥姥究竟怎么了,段母含糊其辞,段昀芸也听出来了,就说:“那我爸呢?” “你爸……跟着王叔叔去进货了。”段母说:“乖,这几天爸爸妈妈都忙,顾不着你。你不是也要期中考吗?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啊。” 段昀芸黯淡了神情,懂事的说了声好把电话挂了,她坐在床上,四周摆布头一次扎了她的眼:这屋子很好,装修也是费了大钱的,只是太像个男人的屋子,不像是个小女孩住的。段昀芸心里想:我有家却不能回,这是什么道理? 多出来的孩子 一直到期中考完,段昀芸都没回过家去,最近段昀芸贪玩,好久没找过钢琴老师约课了。这周末段昀芸约了老师到家里上课,自己打车回了家,家里还真是没有人,段昀芸拿钥匙开门,一进门就觉得不太对。 家里装修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说不清楚。段昀芸打开鞋柜,里面多了好多双肥肥大大的平底女鞋,段母是个细脚伶仃的精神妇女,成天蹬着小高跟小皮靴之类,最看不起平底鞋,晚上散步都得穿粗跟,段昀芸以为是家里老人来住过一段时间。她走到客厅茶几边上,弯下腰拿果盘里的苹果,发现茶几桌脚粘了一圈橡胶条,再看家里面,各处尖锐的地方都由柔软带缓冲的东西包裹住了。 段昀芸还没想出来是为什么,她吃着苹果回她的卧室,发现她卧室里多立了个新书架,里面是她从小到大念的书,花花绿绿的漫画小说不少。段昀芸到原来放这些书的书房,一拧门进去,愣了。 原来只刷了层浅白漆的墙壁贴上了浅蓝的壁纸,中间支了张单人床,床头柜只左边一个,右边是一只婴儿床,床腿极高,上面吊着漂亮的音乐吊环。这下都对上了。段昀芸看见这屋里桌子上储着几罐奶粉,初阶段,适合0~6月,奶瓶奶嘴围巾之类都好好在包装盒里待着,牌子不菲。段昀芸想:应该还没生下来。 钢琴老师来了,段昀芸平平静静上完了钢琴课,她没急着回段宅,在客厅坐着看电视。 到晚上八点多,她父母才回来,段昀芸缓缓扫过段母隆起的腹部,突然笑起来:“真是这样,我没猜错。” “你怎么回来了?”段母问,话出口也察觉生疏,添补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 段昀芸说:“没呢,妈妈,快把我饿死了。你们去哪了呀?”她知道她妈正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知道要演一演,可她的功力还没达到这么快入戏的水平,就先把头低着,说话语气故意调动得丰富。 段母的确在观察她,听到段昀芸的话她松了口气,还撒得起娇来,就是接受了此事,她换衣后抄上围裙进到厨房里,“姥姥包了馄饨,在冰箱里存着,我给你下一碗去。” 段昀芸自己把馄饨从冰箱里拿出来,也跟着到厨房里,并问段母:“妈,姥姥不是病了?” 段母正烧水,随口道:“哎,还不都是骗你的。” “骗我干嘛呀?”段昀略带埋怨,段父也到厨房里,慢吞吞的:“昀芸,我们本来要和你说这事的,一直没机会。” “没事。我这不现在知道了?也不迟。”段昀芸从背后抱住她妈妈粗粗的腰,段母竟避了她一下,笑让她:“小心肚子。”段昀芸撅住嘴:“我就抱抱嘛!” 段母说:“那你轻一点。”段昀芸却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腰侧,指尖不由自主地滑过那鼓鼓胀胀的肚皮,段昀芸第一次触摸孕妇,感觉像摸一个怪物。她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段父要答,段母说:“不知道呢,昀芸想是妹妹还是弟弟?” 段昀芸真想了想,“都行吧,反正有个人和我作伴就挺好。” 段父段母俱满意她这回答。而段昀芸心里想:千万千万得是个妹妹。 馄饨好了,段父端来给段昀芸,段昀芸低头吃着,手里还把弄着手机,换做平时段父一定要说她一句,今天没有,段父忙着给段母备补品,热牛奶。段母在客厅躺坐着看电视剧,段父在一旁洗了水果给她,段母说:“真吃不下了。”段父道:“多少吃点,对孩子好。”段母气了:“敢情你是让你孩子吃不是让我吃是不是?”害得段父好一阵赔礼道罪。段昀芸把这些听到耳朵里,李维笃在手机上约她出来,今天是他们一个朋友生日,朋友交际甚广,把半个庆源市的年轻孩子都聚过来了。李维笃真心诚意邀段昀芸凑这个热闹,段昀芸本来推了的,现下说:“你等着吧,我一会到。” 李维笃说:“我接你去?” 段昀芸说:“不是不可以。”她告诉了李维笃地址,距她家后门一百来米的一个路口,让他在那等她。段昀芸今晚注定寻得到乐子,她馄饨吃了一半,站起来先回了卧室,穿好衣服后收拾了个小包,里面有些化妆品之类,她背着这个包出去,在玄关换完鞋把门把扭开了,段父段母才发觉她,问她去做什么,段昀芸说:“回舅爷爷家。”段父段母已习以为常,并不拦着——段母早就不担心段莠和段昀芸之间会生出什么荒唐岔子,她这近半年观察下来,段莠对段昀芸定是没出过手,早前宅子里内线还讲与她,段莠似是要将段昀芸过继到自己名下头,那时候段父段母是真睡不着觉——后来也不说了,应该是新鲜劲过去,段昀芸现在也只是住段宅一个偏僻地方,已经称不上宠,但能和段莠有点联系,对自家生意或其他都是便利的。段昀芸自己懂事,也还说过,在舅爷爷那住得更好,她也愿意住。这么来段母更放心,放心到再不去给她操一点儿的心了。家里少了段昀芸,段父段母变得空闲无比,重回恋爱时的热度欢喜,半无意半有心的造出一个孩子。 段昀芸在她家楼梯拐角处借着灯画了个妆,浓艳的很,那细眼尾画得更长了,眼窝晕开,嘴唇鲜红色,配她一张还没完全脱开青涩的脸庞,有种乖媚的异常态的美。李维笃打老远开始打量段昀芸,段昀芸穿个牛仔短裙,上面一件黑色细银穿丝的吊带,肩带透明色,在路灯底下反着那块肌肤亮晶晶的。李维笃仔细看了,笑:“骚得你,还在身上打粉?” 段昀芸的确在上面扫了小亮片,此刻翻了个白眼给李维笃。李维笃拍拍他车后座:“上来。” 一路绝尘,到了地方段昀芸自己跑开玩去,倒是和李维笃不谋而合,今天是能见到不少新面孔的,谁也不想身边黏个异性,一下子决断不少美丽邂逅的可能。 段昀芸在场内逛了一会,突然失去了所有兴趣,坐在卡座里不想起来。在场不少美女,她算不了个中上,但长得美的比她穿得少的没几个,穿得比她少的又没她美得有劲,还是有点关注度,由于段昀芸今天懒懒的,没心思对付这些男孩,真的有人找上门来想跟她说说话,段昀芸却只喝酒,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多少,今天倒是个机会,然而这么多陌生人真喝大了也不安全,李维笃更指望不上,段昀芸就控制自己掐着点喝,不时停下来感觉感觉自己醉到哪种程度,跨了凌晨玩开了,也忘了要注意。 段昀芸去厕所吐了一会,厕所不大干净,空气里都是酒气、浊气、臭气,隔音也差,能听得到水龙头关不严的滴滴哒哒声,段昀芸坐马桶盖上愣了一会神,半天才反应过来耳边音乐不是音响里播的,而是她手机响的。 段昀芸在兜里那堆里面掏出手机,这阵铃不等她按下接通就蔫息,段昀芸看这通话结束,换了屏保图片亮起,一下子吓着了:上面五六通未接来电,是段莠房里那座机。段莠不会亲自给她打,极有可能是秀儿。 段昀芸酒醒了一点,清清嗓子才拨回去,却是正在通话中,也许秀儿那边此时也在给她拨着电话,让段昀芸放着等也不是,就这么再打过去也不是,段昀芸定定神,等了一会,手机自己响起来。 段昀芸立刻接通:“喂,秀儿姐?” 秀说:“大爷让你回来呢。” 段昀芸谎说:“我今天回家了,住在爸妈这呢。” 秀儿的语气严厉起来:“我知道你在哪,一点之前回来,那不安全。” 段昀芸要说什么,秀儿说:“把你朋友也带走。” 段昀芸心道她说的是李维笃?然而李维笃个大老爷们,在这认识的人也多,哪里会不安全。挂了电话她还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就出来了。外面冷些,段昀芸头被风吹得痛极了,还有刚刚喝太多种类的酒的缘故,段昀芸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名就睡过去,醒时是出租车司机叫她,段昀芸报了段宅的地址,司机再心里生鬼也不敢作妖,老老实实把她一个小姑娘载到这,段昀芸多给了点钱,她身上钱也不多,几乎全给出去。 后门她常走的那门是合住的,段昀芸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她从两根铁栏里往草皮扒拉出钥匙来,那铁栏就一点点宽度,也就是段昀芸这样小女孩小骨架进退自如,段昀芸开了门再关上,打着手机手电摇摇晃晃往里走。她是不怕鬼的,小时候好像怕过,现在她胆子大,什么也不怕。 段昀芸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草丛,有时能照着鹅卵石路走,有时走偏了到别处去,没撞着树是她聪明,段昀芸还想着,刚刚还以为自己还能继续喝,没醉的彻底,现在路都走不好了,酒劲是后上来的,下次可不能这么多喝了。 段昀芸走着走着,突然的就陷到一片索索的黑暗里。手机没电了。 段昀芸骂了一声娘,她也的的确确想骂娘。段母要真给她生个弟弟出来,往后段昀芸有日子哭去。 她眼前发黑发暗,一半是酒催的一半是真夜里瞧不清,这么东倒西歪的瞎走,当然会出乱子。 落水 段莠要睡下了,听着院子里有骚动,他叫一声秀儿,秀匆匆进来,段莠问:“出什么事了?” 秀儿说:“段昀芸掉花园池子里了,刚捞上来,也不知泡了多久。” 段莠惊到:“她有事没有?” 秀怕段莠劳心,立即道:“没事。” 段莠往床头上靠,靠到一半起来:“人在哪?” 秀儿说:“厨房崔师傅值夜,他给捞上来的。人在院子里呢。正救着。” 段莠已经放脚在地上寻鞋,秀儿忙上前来拾着鞋子给段莠穿,段莠一脚把她踹开了,自己踏进鞋里起来,匆忙朝院里去。 怪不得吵闹,叁四个人围着地上躺的段昀芸,段莠拿拐杖让这些人起开,崔厨子去找医生了,正给段昀芸做急救。段莠盯着看着,眼睛一定不定,神色浸冰里似的。他人看段莠这样便大气也不敢出,段昀芸湿漉漉躺在青石砖上,发散点池塘里的腥味,那医生一刻不停的按着她的胸口,一下又一下,把把段昀芸那一把瘦骨头在地上按碎了。段莠还只盯着。 秀儿拿着件外套从屋里跑着出来,搭在段莠肩头,她手没放下去,因为段莠没伸手来接这外套,她一松手想必这外套就披挂不住了。 段昀芸脸雪白,在夜色里,脖颈、肩膀、前胸都是白的,像块放隔夜的奶油皮,软莹莹含脂裹骨,这孩子最近又瘦了,但还有点之前圆滚身子的影子,这样身材是天生注定,瘦也只能瘦到某个程度。就这一点柔软撑起来的天真可爱,顷刻让那眼皮上沉重夜妆,嘴唇上残留胭脂抵了去。段昀芸如今妆散鬓乱,面无血色,抛山弃野女尸一般。那医生狠救了一会,心里没底,因为他看段昀芸至少在池塘里泡了二十多分钟,这时间足以让个失去意识的醉鬼长眠水底,他知道段莠一双冷眼就在他后头盯着,这孩子他救不上来,段莠少不了迁怒于他。 这样荣辱与共的境地,让这医生不断在心里祈祷言誓,段昀芸浑身随着他的动作颤一下再颤,连哆嗦都是死硬的,段莠这时开口:“叫救护车了没?” 众人慌慌忙忙,医生就在此处急救,他们都是些没文化的,以为有个医生就够了,此时跑出去个伶俐的,即刻把电话打起,然而电话讲到一半,地上的段昀芸忽的突出一大口水来,那医生也乘胜追击,直把段昀芸逼的睁了眼。 段莠拐杖点地,收回了他那冰棱子似的目光,半垂着头给边上人问话:“怎么发现的,都讲讲。” 崔厨子站出来,他是个形体彪状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年龄在四十五到五十二之间,头秃了一半,软哒哒趴在光亮头皮上,他五官和善到平庸的地步,这样才没有了屠夫气质,他说:“我小儿子发现的,他睡觉睡不稳,听见有人声,以为是贼,找出去才看见是小姐落了水。” 段莠眼扫了一周,定在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孩身上,这男孩低着头,头发湿的贴头贴脸,裤脚还滴着水,段莠问:“这是你小儿子?” 崔厨子说:“是,是我儿子。崔玉。” 崔玉拿小臂擦了把眼,他在水里睁着眼看水里的人影,眼睛进了脏东西,辣辣的痛。段莠说:“谢谢你这小儿子了,”他叫来秀,吩咐不过两句,秀说:“我明白了。” 之后所有人都让段莠打散了,他说:“大家都去睡吧,今晚上添麻烦了。明个周天,不必上工太早。段昀芸能捡一条命,多亏了各位帮忙。”他话说得这样好,其实这些人里不少是看热闹来的,唯一参与救人的就数崔家父子和家庭医生,这俩人都知道明天有赏可领,其他人蹭了回光,还对段莠挺感激。 众人走了。段莠让秀把人抱回屋里去,段昀芸人半醒,手脚抽筋,秀儿竟将她拦腰托举起来,真不是女子的力气。段昀芸无力靠在秀硬邦邦结实的怀里,肚子撑得鼓,是酒也是池塘水,喝足一肚子。 进了屋,秀把段昀芸放到外屋,段莠跟着在房间中央找了把凳子坐,秀儿拿了要用的东西来,医生在给段昀芸做其他检查,秀对段莠道:“您去歇着吧,这有我看着。” 段莠没说话,那医生检查了段昀芸全身,给几处小伤口消毒包扎了。秀儿拿着换洗的衣裳褥子,要给段昀芸弄得干爽暖和,医生已悄悄退下,段莠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冷不热,秀儿把段昀芸扶起来,段昀芸还迷糊着,酒是醒了,但头晕得仍不知所谓。秀儿说:“能起来吗?我给你换身干衣裳。” 段昀芸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就自己掀了衣服下摆。她上身这件小小薄薄的吊带浸过水后,早把她那身板贴显得清清楚楚,那布料一掀,露出一段雪白细瘦的腰肢,还湿溜溜的光亮。秀儿眼疾手快的给她放下来。一旁一直看着的段莠在此时说:“身上都是冷的,让她去洗洗。”秀不大同意,洗浴的地方在里屋,段莠一会就要休息,这会妨碍了他。而段莠在椅子上坐定了,秀说:“我拿风筒给她吹吹头去。”段莠说:“直接去洗了,省得麻烦。”他已经有些不悦,秀儿近来惹了他不少气,此时察言观色也顺从的去了。段莠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看,秀儿又抱起段昀芸来,段昀芸身上那件吊带推到胸前,一段腰露着,肚脐眼像个小小的白糖块,可爱的凸着。段昀芸瘦了之后衣料越穿越少,就是不穿露脐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个肚脐眼与性.感无缘,她肚子里好像还存着水,小腹跟这个肚脐眼一起凸着,看着像小女童,段莠眼尾撩过这只小肚皮,心里也觉得好笑。 哭诉 秀儿最终把段昀芸像猫似的拎去洗了个快澡,期间段昀芸还没清醒,眼睛一直半睁不睁的,秀儿给她披上一件浴袍,用毛巾包住头发,照原路把她拎回去,途中经过段莠,段莠依然拿眼尾扫了一扫,段昀芸被裹得像只虾,弓着身子让秀儿用胳膊拦着,脚不沾地地被拖走了。到了床边,不等秀儿动作,段昀芸像酒醒了似的,起身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躬身钻进那拿热水袋捂得热乎的被窝里,哆哆嗦嗦缩成一小团。但看眼始终闭着,像梦游一样。 秀儿拿了热水喂给她,段昀芸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咬着牙不理,秀儿把水放下,给她多加了床被子。 她要再去里屋伺候段莠,段莠的门闭着,不要她进来。秀于是回自己屋子睡了。这天很晚了,再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什么事还是等明天。 她不知道这夜里段昀芸没睡安稳,从之前那一阵开始她就被梦魇住了。她刚眯眼眯过去,又被身上发的冷激醒,子夜凄迷,黑乎乎的屋子,怎么也缺点暖的被窝,段昀芸没那么醉了,更觉得恶心痛苦。她迷糊间想起来今天在家里遇到的情形,她要有个弟弟了,她家里不再只有她一个小孩了。 段昀芸咬着手背,接着点凄凉酒劲在被窝里呜呜咽咽的低声抽泣。 段莠睡得浅,被老鼠似的窸窣响声吵醒,他阖眼辨了一会,听出是有人哭。 外屋今夜睡了段昀芸。 段莠翻了个面儿睡,这声音在他耳边挠,他点灯起身,披了件外衣出去。 盖着段昀芸的小山包似的被子起起伏伏,走得越近那哭声越清楚。段莠走路毫无动静,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像飘一样飘到段昀芸床边,外屋的床靠窗,月影把段昀芸的脑袋照出来,她几乎把全身都缩在被子里,头发乱蓬蓬的冒出来一点,却是顾头不顾尾,躬得像虾子的脊背露出来,怪不得觉得冷,还在打着哆嗦,也可能是哭的。 段莠给段昀芸掖了掖被子,指尖触到段昀芸的后背,她在被窝里止住了哭,段莠的手指头凉得像冰,但那触感只有一瞬,蜻蜓点水,还疑心是感觉错了。 段莠说话:“昀芸,觉得冷么?” 段昀芸这才真相信了,刚刚是有人碰了她的腰。段昀芸翻过身来,从被子里钻出个头,她仰面看着站在她床边的段莠,怯怯一句:“舅爷爷,我吵醒你了?” 段莠说:“不是,我自己醒的,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他手指攥着披在肩上的外衣,单薄薄一把风流身骨。月影也笼着他,他雕刻一样的脸是精工细笔,面颊莹润如玉,泛青白的光泽。段莠低着眼,眼里也一道水盈盈,白的是白黑的是黑,分明明的夺人。段昀芸看痴了,半天才说:“舅爷爷,我没事。”她刚醒,又哭得够劲,此时又看段莠看得痴迷,忘了她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她拿被子裹着肩膀,还有点皮肤泄出来,段莠是玉石制品,她是奶白的软糕。 段莠心里没她赤身的模样,眼里也当没看见,他在床边坐下,问“怎么哭了?”是好言好语的,像个家长。段昀芸不知自己现在脸上都是泪痕,整个脸庞凄凄惨惨,让段莠发起不少同情。 段昀芸伏上他腿,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不是会把段莠压着了,忙谎起身,段莠盖了一掌在她背心,安抚似的拍拍,段昀芸于是不敢起来,乖乖趴下去。段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舅爷爷讲讲吧。” 段昀芸说:“我好像要有个弟弟了。” “不喜欢弟弟吗?” 段昀芸说:“也可能是个妹妹,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太自私了,本来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现在有别的孩子来,我怕我爸爸妈妈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 段莠听着,这独断的小女孩。但他觉得段昀芸说的不差,一样东西,一半是你的一半是他的,这还算是属于你的东西么。爱也是,要就只能独一份的。不然就不算作数。段莠问:“他们今天才告诉你?” “我气的就是这个!”段昀芸声音捂在段莠的衣料和棉被里,“他们还不打算告诉我,我今儿个回家了自己发现的!” 段莠说:“他们怕你不同意要这个孩子。” “这是怕我不同意么!他根本不打算和我商量,我同不同意他们都要生!不告诉我就是怕我闹!怕我烦着他们!”段昀芸提了声音。段莠在她背上又拍了拍,段昀芸这才控制了下,“我心里难受。” 段莠说:“他们想要孩子,是他们的事。他们抚养你,你那里有权利管他们的自由?” 段昀芸说:“话是这么说——” 段莠说:“你要你的父母不管束你,你却要去管束他们,这不公平。” 段昀芸说:“我就他们这么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呀!但他们却能有两个孩子!”越说偏颇,段昀芸心里话是:她当初为了家里好,来段莠这里当个小宠似的让他尽情揉搓。段昀芸那时候小,心思可清楚,要一笔笔算下来,她父母和她之间是有账的!要不是她讨了段莠的好,段莠能帮扶他爸他妈做生意?当初家里只养得起一个段昀芸,多的钱也只让叁个人稍稍花得快活,那时候多好!现在呢,家里日子好了,计划着再买两套房子,开的车子也多了,生意做大发了,看段昀芸不够喜欢了,随意能养得起第二个。段昀芸心里难受,她对她父母从没什么要求,之前被段莠扣在宅子里他爸妈没问一句的事她也早不在乎了,因为她知道她父母是爱她的,但现在不是了,这爱要打折扣了。 段昀芸知道这个中滋味不会谁人都懂得,她给段莠抱怨一气,段莠会把她当小孩。段昀芸喃喃说:“舅爷爷,如果弟弟生下来比我可爱,那怎么办,他们一定不会爱我了。” 段莠说:“有舅爷爷在呢。” 段昀芸打了个激灵,暖洋洋的激灵。她嗓子里还没退干净哭腔,她不想哭了,但是眼圈酸了酸,就算知道段莠是哄她的,她听着也高兴。她应段莠一声:“嗯。”呷着呜咽的嗓子,显得更是可可巴巴,让人怜爱。 到段莠房里要经过外屋,第二天早九点,秀儿约摸着段莠该起了,想着去侍奉。先进了外屋,自然要看看段昀芸,没想到在段昀芸床上看见了段莠。段莠的双腿打直了伸在床铺上,腿上盖了层棉被,棉被上盖着段昀芸,段昀芸身上还又盖了段莠的外套。段昀芸正睡着,段莠身上胡乱披着件毯子,睁着眼睛,秀儿张口型:“您没睡?” 段莠斜着看了她一眼,让她下去。秀一声不响立刻,拿了靠枕和被单回来,段莠皱了眉,秀低着眼给段莠背后塞了个枕头,这动静惊扰了段昀芸,段昀芸“唔”了一声,好像正做了噩梦,浑身抖了抖。 段莠说:“下去。” 秀把被单给段莠盖上,这才走。她刚刚看见段昀芸披着的外套下面是赤身裸体的,她心里一跳,怕在脸上表露出来,就把头低着出去了。她想着:段莠终究还是出手了。这么个孩子,白养这么久也是够数了。 直到中午日头升到最高,段莠像段昀芸应该休息够了,他起身下床,段昀芸动了一动,段莠把她轻巧推到枕头上。段昀芸手臂摊开,直白白袒露自己,夏时的温度已经完全升上来,段昀芸被捂了一晚上,身上一身睡熟了的汗,细密的布在皮肤上,在光下闪闪发亮。段莠最后摸了把她的额头,回到里屋去了。 段昀芸仰面躺着,没有几分钟就让阳光给照醒了她抓了抓耳垂,在床上滚了半周,拥着被子毯子又懒散眯了一会,然后渐渐地把周身感知清楚了,又想起昨天的事,昨天似乎很辛苦,有很冷的记忆也有很潮热的记忆,段昀芸慢慢睁了眼,看见泡在阳光里的被褥,怪不得梦里觉得热,身上一件厚被,一件毛毯,还有一件衣服。段莠的衣服。 段昀芸半起身,低头看见自己那可笑的肚脐。她身上就穿了条内裤。 段昀抓了一手段莠的外套料子,在手里是真切切的,这样柔软的料子,这样精致的手工,怎么不是段莠的。段昀芸细想昨天,有点担心她昨晚做了什么不合礼数的事,后来又想起来一些,昨晚好像她也没做什么。记得是掉进了水里,又记得是被打捞上来洗了澡捂了一床被子躺下。哦,她还半夜吵醒了舅爷爷,舅爷爷来和她说了两句话。 其他的不记得了。 醒了来领罚 李维笃那场子昨天让人给查了,好巧不巧的,逮着里面有人私卖粉的,李维笃跟着有边沾,进去了,后来让他爸拧着耳朵带出来,家法伺候,伺候完带着一身伤在床上躺禁闭,李维笃还算仗义,摸出手机来给段昀芸打电话,看看她什么情况,段昀芸说我昨天早回去了,找你没找着。李维笃松口气:“那就行,你那样,我昨天在看守所还一顿好找,生怕你被人当雏妓给抓走。”段昀芸哼了一声,这会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六院了,不过把段莠那件外套顺了回来,此刻正抱在怀里变态似的嗅嗅揉揉,李维笃说:“我有段时间出不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段昀芸说:“我好自为之什么?你自己好好接受改造吧。”李维笃说:“我让你洁身自好,可别趁我出不去,跟别的男的跑了。”段昀芸说:“你管我?” 段昀芸父母不知道段昀芸昨天晚上落水的事,觉得话已经给女儿说开,还约她一块去产检,段昀芸赖在床上不想动,这时秀儿请人来唤她去吃中饭,外头的确日头正盛,这一天过得倒快。段昀芸起来梳梳头发,绑了个马尾辫,叁步并两步地朝着段莠那去了,菜正布着,段莠瞧见段昀芸一溜小跑活泼泼地奔向她,秀儿端来药汤让他服,段莠摆手,秀儿说:“您昨夜没歇息好,怕再受了凉,该反复了,药里添了预风寒的。”段莠这才接过喝了。 段昀芸跨过门槛,坐进桌前字正腔圆喊了声:“舅爷爷好。”段莠扫量她一眼:“身体没事了?” 段昀芸说:“早上我回去又睡了一觉,好得很呢。” 段莠说:“一点事都没了?” 段昀芸用劲点头。 段莠拿帕子擦了擦嘴,说:“行,上那边站着去吧。” 段昀芸都没听明白,秀儿给她用了眼色,拎着她站到一处光秃秃的墙角,段莠说:“今天日头大,不让你站外头去了,你既然身子好了,也该受这次的罚,下回知道利害。” 段昀芸长长地应了一声,段莠眼放到桌上,秀儿开始给他夹菜,这一顿饭吃得只有筷子轻轻点碟子,这样寂寞,段昀芸背对着段莠,她跟舅爷爷吃饭时总着意菜色,或者沉浸进舅爷爷的美貌里神游,不知道舅爷爷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这样静悄悄的。 段莠今天像是要出门,秀儿拿衣服给他穿,段昀芸面着白墙,心里色彩斑斓,想了一通又一通舅爷爷被人伺候着更衣的图景,舅爷爷像橱窗里的玩偶,又细又白,任人摆布着换上一套套漂亮精致的服饰,这想法越发旖旎了,段昀芸忍不住笑,待段莠先出门,秀儿还在室内收拾文件时,段昀芸悄悄转过身,问秀儿姐,“舅爷爷让我站到什么时候?” 秀儿面无表情的,她说:“大爷没说,你最好好好站着,别偷懒,大爷脑后头可有眼睛。” 段昀芸只好面回壁去,秀儿因为昨晚她害的段莠休息不好的事正讨厌着她,段昀芸自己想想就明白了。秀儿只认段莠这一个主子。但她不知道秀儿是以为他俩昨晚已经睡上,今早上是段莠给段昀芸立威,意思让她别拿自己当回事,她觉得段莠这样处理的好,段昀芸心眼太多,尤其是长大以后,不像是会安分的,不适合段莠。 段昀芸一直站到晚上,段莠没回来,也没人给她掌灯,屋子里黑漆漆的,而且十分恐怖,段昀芸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看着她,她转过头去看又什么也没有,还不如不看,段莠屋里那些古董件显得阴森森,身上附了什么有魂似的,在暗昧里张牙舞爪的。只有白墙可亲一点,她仰头看,又觉得房梁上要掉下蜘蛛老鼠之类。 又挨了一两个钟头,天更黑,外头隐有下人的说话声,几对脚步走动,段昀芸抖擞了精神,该是段莠回来了。 真是他回来了,拐杖点地的声音,大门被推开,中门的竹帘子也被掀开,屋门的纱罩子也让人掀开,撑纱罩的竹篾轻轻敲上门框,段昀芸还听着一声咳嗽,接着感受到背上有注光芒,段莠在看她。 段昀芸不敢转过身去,段莠看了她一会,也不看了。秀儿带他进了里屋,说话声低低的,好像是说医院的公事,段莠间或回两句,过一会秀儿出去了,房间里只有段昀芸跟段莠两人,段昀芸等了好久,才等到段莠一句:“知道错了?” 段昀芸说:“知道了,我再也不乱跑了。”她大半天没沾水,说的话都哑了。 段莠说:“回你院去吧。” 段昀芸挪了挪脚,却软腾腾杵到了地上,段莠掀了里屋的门帘看她,段昀芸委屈地抬头,“舅爷爷,我脚软了。” 段莠说:“那你歇会,不软了再走。” 段昀芸底下头,揉揉脚脖子,歇了个十几秒扒拉着墙自己站起来了,段莠还倚在门边上看着他,段昀芸说:“那舅爷爷,我走了。” 段莠说:“走吧。”段昀芸走出去几步,段莠叫她:“没罚你的晚饭,回去让厨房给你送点吃的。” 段昀芸回头,重重点头,又笑了:“谢谢舅爷爷。” 段莠把帘子放下了。隔着一层细纱,段昀芸看到段莠那仙风道骨的身条,在灯光里袅袅一道烟似的,特别的凄美。 秀儿从外头摘了晾好的棉麻布,打了洗脚水进到里屋,段莠坐在圆高凳上靠着书橱看书,秀把盆端到段莠脚边,一面麻利挽着段莠裤脚一面说:“我刚看段昀芸了,她往六院走了。”段莠说:“我让她回去了。”秀儿把段莠的脚摆到自己跪在地上的腿上,把段莠的鞋子轻轻剥下来,她说:“大爷太管着段昀芸了,现在孩子都有逆反心理。” 段莠道:“我不管她,这世上谁去管她?可让她翻了天去。” 秀儿看段莠这个态度,便不说了,“段昀芸的母亲一直在妇产科做产检,今天刚去,有五个多月大。” 段莠问:“男孩女孩?”、 秀儿说:“是个男孩。” 段莠笑了笑,“男孩好。” 秀儿不再言语,放好了窗帘,在外头查了一遍电器,把外灯关了退出去了。 巧克力叔叔 段母一再催她,段昀芸只好去了一次医院,在端和妇产科,不过几天没见,段昀芸看她妈那肚子更大了,也更尖,是个带把的样,段昀芸看了厌烦,还要摆出开心的样子,装也装得累了,b超坐到一半,段父跟着一个叁四十岁的中年医师进来了,做b超的护士叫了声:“张主任。” 张主任点点头,看屏幕上的胎儿,笑着对段母说:“胎儿很健康,位置也好,听孩子爸爸说你们想要顺产,希望是很大的。” 段母羞涩地笑起来:“我年龄不小了,一直怕对胎儿不好呢。” 张主任道:“您年龄正好,身体条件也好,给胎儿的不比再年轻些的妈妈差,好好养,孩子会很健壮的。” 段昀芸看着屏幕,想从那一团阴影里看出某部分像生殖器的东西,但怎么也看不明白,她问这个张主任:“是男孩女孩啊?” 张主任笑眯眯的:“这有规定的,我们不可以说哦。”他对段父道:“这是你们家大女儿?” 段昀芸听着这个“大”字真是觉得讨厌透了,她把头偏过去,掏出手机看,段父说:“是大女儿,昀芸,叫张叔叔好。” 段昀芸站起来,慢腾腾把手机放下,“张叔叔好。” 张主任是双眼皮,笑起来眼角翘出细纹来,显得很俊雅,他说:“你好,小美女。” 段昀芸对他这句美女有点敏感,张主任本人在白大褂里还穿衬衫打领带,仪表堂堂的,他跟段父聊段母的情况,说话又和缓又有条理,他后来还扶段母从检查床上下来,动作也很讲礼数,段昀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张主任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段母跟段父去上医院开的产前护理课了,段昀芸跟着坐了一会便溜出来,说要上厕所,人在妇产科这层楼转啊转,还真撞上了查房出来的张主任,张主任现在装备齐全,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手里拿着病历本跟钢笔,见了段昀芸,他把钢笔插进胸前的口袋里,停住脚望着她。 段昀芸走过去,张主任身后跟着两名轮转医师,其中一个面如菜色,刚刚挨了训,张主任看段昀芸朝着他走,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干你们自己的事吧。”俩轮转医师跟脚下踩滑板似立刻走了。 段昀芸走到张主任近前,“张叔叔。” 张主任问:“就你一个人,你父母呢?” 段昀芸说:“他们上课呢,我觉得无聊,就跑出来了。” 张主任还接着笑,段昀芸东张西望的,“你是在忙吗?” 张主任点头:“嗯。” 段昀芸说:“那你继续啊。”她这样说,却不移步子,张主任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巧克力,“吃吗?” 段昀芸看了一眼,很甜的那种,但她还是摊开手:“谢谢啦。”张主任把巧克力给她,便转身走了,段昀芸把巧克力捏在手里玩,没一会巧克力就变软,她溜回育儿课堂,夹在一群年轻父母里,抱着她妈脱下的外套打了个哈气。 从妇产科出来,段母要吃海参包,段父搀着她的胳膊,转过头来问段昀芸去不去,段昀芸说:“我不想吃。”段父问她想吃什么,段昀芸说我想吃拉面,段母说那有什么好吃的,她劝段昀芸一道去吃海参,说有虾,你最爱吃虾。段昀芸不言语,段父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数了几张钞票给段昀芸,脸色是满含歉意的,“那你自己去吃点你喜欢的。” 段昀芸接过钱,倒笑了,她说:“其实我早跟同学约好了,这个我当活动经费了!”段父段母都笑,段父问你怎么去?段昀芸说:“我打个车。” 她上了车便翻开手机盖,找找哪个群是有人说话的,说也巧,李维笃问她去不去唱歌,就在早上九点,段昀芸回说你不是被关禁闭?李维笃说:“学校要上课,我妈早把我放出来了。”他后问:“86公馆,来不来?” 段昀芸问那不是只让成.人进,李维笃说:“你到了打电话,我出来接你。” 段昀芸本是要回段宅的,叫司机师傅掉头。李维笃出来接段昀芸,大热天他穿个棒球领外套,底下是长裤。段昀芸说:“你神经病?”李维笃莫名其妙转头:“我怎么了?”段昀芸直接翻他的衣襟,“你这遮什么呢?” 李维笃推了她一下,终究没下重手,他外套被段昀芸摘下半边,里面那件背心下半条胳膊青青紫紫,段昀芸不让他走了,“挨打了?”她以为是李维笃跟人打架,李维笃说:“没。”他穿好外套,直接把拉链拉上,段昀芸问:“你爸打的?”李维笃“嗯”了一声,埋头往旋转门里走,走路也不大自然,段昀芸问:“腿上也有?你妈不管?”李维笃说:“你别问了。” 段昀芸说:“你这真是。也好,长个教训。”李维笃回头睨了她一眼,段昀芸一面跟着他上电梯一面说了自己那天晚上的际遇,他俩一块出的门,一块都遭了难,段昀芸还严重些,差点淹死,李维笃心里好受了,揽过段昀芸的肩膀,对她好声好气的说话。 进了包厢,段昀芸扫视一圈,结果看见一人,他特别扎眼,大周末的穿着校服。段昀芸从李维笃腋下挣出来:“嘿,你怎么在这?” 崔玉站起来:“段昀芸?” 段昀芸绕过一排腿挤进去坐他边上,她还没在段宅外见过崔玉呢,感觉很新鲜,崔玉今天学校校庆彩排,他是主持人,彩排完让一起主持的女搭档拉出来玩,这就遇上了段昀芸,刚刚段昀芸进屋他也惊讶,尤其是见她被李维笃搂在怀里。 李维笃一进门就寻了女的最多的那个角坐,续着去接段昀芸前的摊聊,段昀芸看崔玉跟他说着话,眼睛一直瞟去看李维笃,她说:“我跟他认识,朋友。”崔玉点点头,再也不看了,说:“哦。” 崔玉很没意思,进来半天校服都不脱,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而且他个子不高,跟段昀芸坐一起都像矮了半头,倒是长得好看,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找他聊天,段昀芸不想跟崔玉说下去了,拿酒的功夫串了个座,就再没坐回去。 她跟人玩着色子,轮到她开盅,手让李维笃按住,段昀芸都没看到他从哪钻出来的,李维笃按着她的肩膀蹭着她坐下来,还说了一句话,段昀芸没听清,李维笃凑到她耳朵眼旁说:“你喝这么多干吗?” 段昀芸说:“我喝得多?”李维笃说:“这儿就我认识你,你别喝了,别让我把你扛回去。” 段昀芸说:“用不着你,再说我能喝。”她不管李维笃,开了骰子她跟那人打平,她手还伸过去拿酒杯,说这得一人喝一半。李维笃笑嘻嘻地看着她耍疯,过一会手伸去圈她的腰,在她耳边说:“你一会去干吗?” 段昀芸暂且不玩了,扭头望着他,李维笃对她眨了眨眼睛,段昀芸坏笑起来,“你想干嘛?”李维笃放她腰侧的手又抽回来,放在腿上,也笑但不说话,段昀芸低声说:“这儿这么多——,没你看上眼的?”她看看旁边坐得那圈女的,李维笃说:“她们没劲。” 段昀芸跟着李维笃起身,俩人一前一后地离开,神神秘秘的旁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但大家玩的都太投入,也互相不太认识,除了个别倾心于李维笃的女的发现李维笃突然出去了,还有崔玉,崔玉跟他那个女搭档说着话,眼盯着李维笃消失,又盯着段昀芸拎上她的包,对着包厢里一块镜面的墙照了照也推门出去。 女搭档问崔玉周六周天是不是都在家学习,不怎么出来玩,崔玉嗯了一声,女搭档接着说那你都不去图书馆啊?崔玉说那人太多了,女搭档说其实图书馆也挺好的,我们都去那写作业,下回带你一起去?崔玉笑出牙齿,展现一个不到十秒钟的天使笑容,他说不用了我还是喜欢在家。 童男崔玉 脱光了躺到床上段昀芸就只想笑了,她说你这样我怎么下手啊,李维笃弯腰从地上捞起来他的背心套上,嘴里懊丧地嘟囔了一句,段昀芸凑过去问你说什么?李维笃说:“还不是你害的。”段昀芸说:“我怎么了?那天我还去找你了,可你自己玩得高兴,找也找不到。” 她是笑得高兴,就是先前发现他的伤,几句慰问也是带幸灾乐祸的味儿。李维笃举起手来捏住段昀芸的嘴唇,把她弄成鸭子样儿,压扁嘴巴然后搓来搓去着玩,段昀芸任他玩,她身上穿着米黄色的小胸衣跟小内裤,身体柔软纤长,李维笃又不想弄了,他身上伤还没好全,他爸打他总是下狠手,似乎肯定他不会伤着骨头,段昀芸又说:“你该多亲近亲近你妈,她肯定心疼你,也帮你拦着点。”李维笃说:“她也觉得我爸打我是为我好。”段昀芸对于这种家庭问题无头绪也无心解决,她只想着一件事,在床上跪直了身体,去摸李维笃软蓬蓬的头发,接着笑咪咪哄他:“嗨,你也别难受了。”说着拉李维笃钻她的胸膛,“亲妈不疼有干妈呢,来干妈怀里,干妈疼疼你。”李维笃早习惯跟段昀芸称爹道娘,贴到段昀芸的隆起的小奶包一样的乳房上后嗅到一股子奶香味,他类似抱怨地说段昀芸:“你身上老这么一股味儿。”段昀芸说:“用的香水,怎么样,好闻不?”李维笃说:“还成,就是像强奸幼女。”段昀芸嘻笑的,说你来奸吧。李维笃也跟着笑了。段昀芸就爱装纯,上学又描眉又画眼的还非说自己素颜,骚得赶过鸡了还喷这类的香水。他的嘴唇摩挲段昀芸的胸衣的肩带,摩挲着肩带便滑落了,搭在胳膊上,那一侧的乳也微微淌泄,不像旁边那么有形状,李维笃伸手握住,解开后面的扣子,段昀芸从胸衣里钻出来,赤裸裸地贴着他,李维笃突然想起来:“你头回是跟王志?” 段昀芸说:“当然不是。” “那是谁?” “我可不告诉你。” “我认识的?” “你猜呢?” 李维笃没耐心问了,他身体虽多处疼痛,仍坚持完成了把段昀芸操舒服的任务,不过段昀芸不知从哪学的毛病,扯着嗓子乱叫,嗯嗯啊啊还说些下流话,李维笃好歹出身书香门第,觉得难入耳,比较抗拒,段昀芸就凑到他耳朵边悄悄讲,还舔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头尖尖儿来回拨弄,跟李维笃揉她的阴.蒂似的频率,李维笃挨了打的腰都软塌塌的了,反而把段昀芸拎起来踩趴在床头上,踩着床单站着操她。段昀芸颇见过一些小世面,爱在心里给人评叁六九等,李维笃活一般般,可能因为长得漂亮,老受女孩伺候,自己不会伺候人,不过态度还行,段昀芸让他学,他还真去学。俩人搞过一遭后靠在一起看小电视里李维笃带来的香港叁级片,看到一个挺刁钻的姿势,段昀芸起兴了,李维笃浑身散架,只一只胳膊提起来左右摆巴掌,意思是不来了。 段昀芸说:“真没用。”她赤裸溜下床去,李维笃的眼跟着她,段昀芸真是活力四射,也总不满足,重淫欲到成妖成孽。她抽出手帕纸擦了擦下头,提上她的内裤,挺着两只噘嘴的奶头在屋里晃荡,晃到李维笃忍无可忍,把她拉过来又做了一次。段昀芸今天那点心血来潮才降了一降,她依旧赤着身体,坐在拿被子把自己严裹起来的李维笃旁边掰扯手指,李维笃是一种漂亮,段莠是一种漂亮,而今天的巧克力叔叔,是一种很体面潇洒的,风度上的漂亮。段昀芸跟他说话时感到很轻松快乐,她想拉拉他衣领,拽拽他的工作牌,把他插在白大褂上的钢笔拿出来玩,还想让他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腿上,再挨挨他的脸。那该是很亲切的。今天忘了看他叫什么了。 段昀芸度过了充实的一天,蹦蹦跳跳回了家,天还早着,洒在地上的阳光还是黄橙橙的纯金色,段昀芸从后门进,在齐膝的草地里走,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玩,玩着玩着便撞上了崔玉,下午才见过一面,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俩人关系上是近了一步的,段昀芸叫崔玉的名字,崔玉带着白手套给她招手,段昀芸走近了问他干什么呢?崔玉说:“我爸想把这开成菜圃,让我来拔拔草。” 段昀芸扫了一眼崔玉粘泥的手套,还有崔玉身上旧旧的蓝围布和脏靴子,她感觉非常怜惜,崔玉的样子应该是在一个好人家里养育,弄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段昀芸说:“现在太阳还好晒呢,你等一会傍晚了再拔呗。”崔玉无心无思地一笑,说:“没关系,我就随便弄弄,主要还是我爸干。” 段昀芸本人是不知道那天她落水是崔玉救上来的,靠着崔玉在金色阳光里淌汗的晶莹的小脸蛋跟他说了两句话,崔玉答得也不太好,他该是个很无聊的人,只知道学习。段昀芸想走了,崔玉此时轻轻问她:“你在跟李维笃谈恋爱?” 段昀芸笑起来:“你听谁说的啊。” 崔玉说:“我看到的啊。” 段昀芸否认:“我跟他没可能,就是朋友。”她看崔玉问这些问题时略微羞赫的样子,她心里也动了动,不过崔玉矮矮的个头,又瘦小,一般孩子十来岁的时候是雌雄莫辨的,崔玉就像处在这个阶段,存在一份稚幼的圣洁,好像唱诗班小童。段昀芸从包里拿出手帕纸递给崔玉,说:“你擦擦汗,我作业还没动呢,先回去写啦。” 崔玉跟她道别,段昀芸手里始终捏着那根长长的狗尾巴草,顶端那穗儿随着她走一颠一颠的,像个点头哈腰的小老头,给她的背影增加了俏皮,崔玉在像橘子味果冻一样通透的夕阳底下眯着眼目送段昀芸离去,段昀芸的身条是女孩子的身条,可走路时有意无意摆腰扭臀,有一些风骚意思。 她走这么快,是段莠在等她?段莠知道她跟别的年轻男生上床么?他准许么?崔玉弯下腰接着拔草,草株连根出落,抖了零星土洒在他的靴面,他不理会,又连拔几株,一只手都握不住了,碎土粒也要把他整个脚面埋住,他依旧兴致勃勃地拔着,越来越麻利了。 张跃建 段昀芸溜到段莠吃饭的客厅,秀儿低着眼往桌上摆菜,段莠没见在哪。段昀芸便问了,秀儿说大爷在前厅会客,段昀芸就坐下来缓慢地用手巾擦着手等,不多时段莠便来了,因为布菜的时候一定是要顾着段莠的,段莠穿得很讲究,衬衫西裤,裤子上各一道笔直的熨痕,显得段莠这个人也是崭新的,依旧像换装的日本产瓷娃娃。段昀芸站起来:“舅爷爷。”段莠挥了挥手,手腕上还配了一块银表,前厅也是段莠这方的前厅,路途不长,于是没有用拐,肩背微弯,段昀芸知道段莠是很高的,因为他平时从不挺直腰,身材也很挺拔。段昀芸站起又跟着段莠坐下,菜正好上全,秀儿给段莠用筷子分鱼肉,尖戳戳的筷子头扎进去,抖落抖落刺便都退出来,段莠看见段昀芸在盯着看,便点了点手指让秀儿先把第一块分好的鱼肉放到段昀芸的手边。 近来他倒爱听段昀芸在餐桌上多讲些话,因为他吃得很少,便有大把的空闲,段昀芸也不想多吃,一顿饭换成段昀芸个人的宣讲会。段昀芸讲她陪段母去做产检,用手比段母的肚子,秀儿在旁边插嘴说大爷,您晚上的药还没喝呢,段莠皱眉,刚不说了,明儿让徐天来一趟。 徐天好像是段莠那个中医大夫,在市中医院挂名坐个院长位置,实际已经半退休。秀儿轻声检讨,说她这脑子,怎的就忘了。段莠没说话,段昀芸自己夹了根菜,咀嚼了一阵,等气氛挥散了说:“舅爷爷,我特想问你,几个月能看出来是男孩女孩啊?” 段莠把眼放到她身上:“你问你妈,她该知道了。” “我问了,她不愿同我说。” 段莠说:“那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段昀芸把头低到碗里,她明白了那个孩子是男孩。段莠侧眼看秀儿:“是让张跃建给看的吧?”秀儿说:“是他,关照好了的。”段莠说:“上回也没顾着跟他讲话,等这个月一块在家吃个饭,也叫上昀芸父母。” 段昀芸问:“是那个张主任?”段莠说:“是他。”段昀芸说:“他那么年轻,都坐到主任了。”段莠看她一眼,秀儿又剔了一块鱼给段昀芸,段昀芸说谢谢秀儿姐,埋头去吃,段莠似笑非笑,倒又去看秀儿。里头当然有一番说道,不过不必给段昀芸听。 段莠吃完去了书房,秀儿还在这留着,段昀芸从椅子上溜下要走,秀儿叫着她,旁边也没有别人。秀儿说:“大爷讨厌听有关小孩的事,你以后别在大爷跟前提了。”段昀芸张嘴要问所以然,秀儿严厉又权威地注视着他,似乎这个“不准提”便也是规矩的一种,只要她接受就好了。于是段昀芸说:“我知道了。”秀儿的脸软下来,轻声说:“后院那头牛老了,我听现在外头都流行喝羊奶,说有好处,先尝尝好不好,晚上让阿姨给你热了端过去。”当她只做关心样子时,是淳朴又热心肠的。段昀芸点头,秀儿手底下收拾着碗筷,也快收拾完了,段昀芸说:“秀儿姐,那我回去了。”还摆摆手。 不是秀儿非多这个嘴,她看段昀芸还要在段莠身边留一段时日,这时日里,她不想再让段莠无故地堵心。段昀芸机敏是好的,不过心跟手脚太活,不是惹事就是往外边跑,她陪不久段莠的。 段昀芸又见到巧克力叔叔,在走廊上,午休时候,也没什么人。段昀芸凑很近地去看他的铭牌,张跃建,音对上了,可这名字并不很风雅,巧克力叔叔是漂亮人物,理应对一个漂亮名字,段昀芸把这叁个字来回看,张跃建抬手把那铭牌摘下来递给她:“怎么,看不清楚?” 段昀芸捏着那小块铭牌,尖尖的四角扎着她的指头,好像一用力就划开肉流出血了。段昀芸出声念,头低着,因为跟他离得近,脑袋要蹭进他的怀里,张跃建也察觉到了,正要退一步,段昀芸把那铭牌举起来,也拽住了张跃建敞开的白大褂,隔着白大褂按到他的胸膛上,张跃建骇笑着:“你干什么?”段昀芸说:“我给你戴上。” 别针正冲着他的眼下,一点不足道的威胁,张跃建站定,任她给戴上,段昀芸别得歪扭,张跃建自己要整理,跟段昀芸的手指碰上,段昀芸抬眼看着他,她那双眼微微上挑,因为笑眯眯的,牵得眼中段是弯的,眼角再翘另一个弯,张跃建想:“这女孩子真是漂亮。”未想完,段昀芸便问:“你每天是不是很忙?”她的手早收回去,背在后面,张跃建温和地说:“还可以。”段昀芸说:“那你——”她眼看着他,一眨不眨,就是守着、等着,但始终不见张跃建问她要个联系方式,或是约个饭之类,她这么一直盯着,张跃建反而转过头去,看的是走廊落地的窗子,透过淡绿色的紫外线膜能望尽一整片绿化区,修得很好,有山有水,山是从临县的山脉下搬的原石,砌得奇峻精巧,水是活水,潺潺绕了整个花园。端和建时极尽巧奢,是段莠的意,他出钱最多。也是奇怪,多少年没见的人,以为早就死了,突然冒出来,还带着大把的钱,或者说那火烧完老宅,没有了别人,段莠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拥有了段家所有暗着明着的财产。那时候也是流行念外文小说的时候,段莠像中国风的基督山伯爵,只是建完端和便偃旗息鼓,缩在了新宅邸里蛇似的再没动作,开始还有人说他是养精蓄锐,可这么十多年过去,段莠一直没有大动静,又有人说他胆子小怕了,虽然以前的宅内的事大家知道得不清,但段莠小时候在宅里受欺压是没错的,张跃建见跟段莠接触很少,他认为段莠只是病得太狠,时日要无多了,精力只忙着求生,也是可怜。 段昀芸在他身边缠了一会,午休快到点,实习生先赶回来,匆匆忙忙鱼群般掠过去,也不忘停下来跟张跃建打招呼,并探究地瞟段昀芸一眼,张跃建将挂在办公室门的粘钩上的工作牌带回脖子,大手轻轻挥着,他没赶段昀芸回去,而是让她同他一起,并锁上了办公室的门,段昀芸同他走到门诊部便遇上段父段母,段父有些慌忙,问段昀芸去哪了,一直都在找她,段昀芸回身看看张跃建,段父顺着看去认出是张主任,即刻点头示意,张跃建踱过来聊了几句段母的情况,段昀芸被抛在一边,也没人记得问她的罪了,等到张跃建跟段父紧紧地握了次手,结束了谈话,段昀芸仰脸看着张跃建,张跃建看也没看他,转身去住院部巡查去了。 甜美约会 期中考的成绩下来了,段昀芸很想向谁去邀个功,可段父段母对她的名次司空见惯,又忙着孕期,短短夸了一句便再不提,段昀芸在段宅里走来走去,半天了也没见到段莠,午饭时他也不在,段昀芸感到很寂寞。 如此寂寞了一个星期,家长会到了,段昀芸被选中在大会上作发言,这才缓解了一些,她马尾辫扎得高高的,讲完话一堆高年级的男生带头猛烈鼓掌,她甩甩辫子扬扬下巴,很风光地走下台去。来参会的是段父,回到班级也要发表如何培养段昀芸的言,可惜段父文化水平有限,性格也不像段母能撑得起场,言发下来底下家长都是昏昏欲睡、百无聊赖,段昀芸在教室前面扫了一圈,要是段莠能来给他开家长会就好了,段莠那样漂亮,身段气派都贵气,可比班上大家都在说的林家宇的妈妈漂亮多了,那时候谁还敢说她家是暴发户。 家长会开完段父立即向外走,段母还在家等他伺候,段昀芸慢腾腾地跟在后面,段父扭过头来,“你今天回哪啊?” 段昀芸本来是想回家的,被段父一问想起来家里也没她什么位置,就让段父自己回去,她去老宅。段父也习以为常,段昀芸胳膊肘往外猛跑不是一天两天,她快成了段莠的女儿了,上次叁人好好吃一顿饭的日子算也算不出,段昀芸心本来就野,段母都管不住她,住老宅那也算安心,至少安全有保障。 段昀芸跟段父分手在学校教学楼前,段父走了之后段昀芸在花园里走小路,七拐八拐的,也遇见了认识的同学,人家都跟着父母,匆匆忙忙说着话,吵也好挨训也好,都是热热闹闹。段昀芸拉拉书包带,往校门口去,忽然见段父的背影停在校门口拐角处,他在跟谁交谈,段昀芸走过去,段父身高不矮,跟他说话那人也不低,穿着灰黑色衬衣,走近了也就看清了长相。段昀芸乖乖往段父胳膊旁边凑,实则心里快乐出花朵:这不是巧克力叔叔吗。 张跃建跟段父寒暄着,一边看到段昀芸翘着辫子低着头带笑的脸蛋,觉得很可爱。段父告别,对段昀芸嘱咐了两句,张跃建听出段昀芸跟段父分开走,便提出要送段昀芸一程,段父很痛快答应了,后来段昀芸才明白原因。 校门口全被车堵住,每次家长会就是如此,张跃建带段昀芸在车流里穿行,段昀芸挨他挨得紧极了,生怕把自己弄丢似的,张跃建错后了一步,抬起手臂扶着段昀芸的书包,段昀芸一下子与张跃建贴近了,她默默低头走,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张跃建踩在地上的皮鞋,一尘不染的,裤脚收放得正正好好,往上看腰带也洋气,小扣上印个小串字母,是品牌名。段父现在也致富了,穿衣服总上不来档次,花一样的钱却还穿得破破烂烂的,巧克力叔叔来给她开家长会也是好。 张跃建带她上了他的白色丰田,段昀芸爬到副驾驶,低着头按上安全带扣子,张跃建说:“你家住哪里?”段昀芸没应答,低头忙活扣安全带,张跃建低下头,伸手过来帮它把铁扣插进去,段昀芸碰到他的手,脸热乎乎的。张跃建以为她没听到他的问话,正要再问一句,段昀芸说:“叔叔,你怎么也来学校了?” “替一个亲戚来开家长会。”张跃建发动汽车,“我看见你在台上发言了。” 段昀芸立刻直起腰板,张跃建扭头来对她笑笑:“你还挺厉害的,总拿第一名。” 段昀芸挠挠头发,就笑了笑,她突然有点丧失了伶牙俐齿的功力,张跃建调车头,堵得进退两难,段昀芸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指甲盖好久,才想出来话题:“您亲戚念几年级啊?” “比你低一届。” “嗯。刚刚看见您还吓了一跳,以为您给自己家孩子开呢。”段昀芸说完觉得这句话水平不高,但已经说出来,就巴巴等着张跃建回,然而张跃建嗯了一声,眼里手里都忙着倒车,根本不看她。段昀芸耷拉下肩膀,靠进座椅里,张跃建忽道:“喝水吗?”他不等段昀芸回,从储物柜里拿出小瓶装的橘子汽水,直接递给段昀芸,段昀芸两手结果,他说:“放车里都烤热了,你要想喝矿泉水水,一会倒出去了我去后备箱拿。” 段昀芸说:“不用不用,就这个就行。”她拧开汽水瓶,很希望那个汽喷她一身,到时候张跃建会拿纸给她擦,不过真可惜,汽水就懒懒冒了几个泡泡,段昀芸失落地把瓶口塞进嘴里,她还注意着嘴上的唇膏,还好今天因为要发言,她好好地打扮了一下,也穿着夏季校服——一般女生会因为害羞,夏天还穿校服里的衬衫,段昀芸可不愿意,早天还凉着就把短裙穿出来,上面怕晒才敞口搭一下衬衣,底下两条细白腿到处招摇,裙子肯定是改了的,恰恰好好看不见内裤,该看的都能看见。段昀芸含着汽水瓶口,在宽敞的车厢里抻腿,动上一动,那抹白就晃张跃建的眼角。 他们这车倒了好大一会,才调进正道上,依旧要排红绿灯,但这时张跃建眼睛不再盯着外面的车了,也会留意段昀芸,段昀芸把汽水端到眼前晃晃,那动作实在引人注意,张跃建问:“怎么了?”段昀芸说:“奇怪,怎么没多少气儿。” 张跃建看着段昀芸拎着瓶口的手指几秒钟,瓶口沾着段昀芸的唇膏,正红色,回去看那副作案的嘴唇,在段昀芸脸上噙着烂漫好奇的情绪,段昀芸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女生,跟那些穿着黑色校服,戴着眼镜低绑着头发的女生完全不一样,可也不像个成人,虽然打扮成熟靓丽。张跃建说:“对不起,我想起来了,这瓶是我中午打开过的。”他打开储物柜,另外还有一瓶是新的,他用这瓶换了段昀芸手里那瓶。段昀芸看着两瓶饮料的交换,已经开始想她跟巧克力叔叔别的体液的交换了。她的脸挨着空调吹,想了一会让自己别想了,巧克力叔叔看着蛮正派,但要能让她玷污一下就最好了。 她眼睛在张跃建身上打转,张跃建问了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段昀芸很回答得很畅快,学习是她的强项,不一会张跃建就笑着了,段昀芸一点没谦虚,把自己的底全兜出来,张跃建说你这样的孩子该让父母少操多少心呐,他给那侄子去家长会,挨了老师点名批评,想想真是难堪。 段昀芸说:“您侄子叫什么啊?看看认识不认识。” 张跃建说了那个小孩的名儿,段昀芸摇头说不认识,张跃建说:“你不认识他,可能他认识你。”段昀芸道:“那好说了,反正我认识您,不也就认识他吗,这样算我们是认识的。” 这句话说得也一般讨巧,不过张跃建笑了笑,他想起来:“你还没说你要去哪?” 段昀芸说:“叔叔,你一会还有事吗?” 张跃建说:“今天调休,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段昀芸说:“我是想直接去吃饭来着,”开完家长会已经五六点钟,她说:“您去吗?”她又加了两句:“我爸说您对我妈跟我弟特别上心,他们天天挺忙的,就让我请您一顿饭呗。” 张跃建说:“你这孩子,怎么可能让你请。” 段昀芸开心得有些不可置信,她说:“那您是答应了?” 张跃建说:“你想吃什么?” 段昀芸说:“都行吧,您方便就行。” 张跃建带段昀芸去了一家和风餐厅,段昀芸以为要吃生鱼片之类,然而他们进了一间小包厢,包厢里有张扇形桌,上面放了一块大铁板,坐在椅子上正对面就是落地窗,十几层正好见到下面购物中心和街道的灯火,段昀芸心一直砰砰跳着,她想这就是约会吧,就是那个做铁板烧的厨师,还有不断看着他们给他们换碟子的服务生比较讨厌。 张跃建说话那样温柔,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浸进河流里的金纱,把他笼得朦胧却惊人的英俊,段昀芸第一次接触这么完整的男人,像电影明星,风度翩翩,充满性魅力,没有缺点,每个女观众在荧屏前都幻想跟他恋爱。段昀芸觉得自己有些幸运,还好她减了肥,还好她拼命打扮自己,就是在等着这样一个很好的人吧。 唯一的缺陷是在吃完甜点后张跃建还正跟她聊着天,电话狠响了一阵,张跃建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接起,垂着眼应了几声,说了句:“我马上到。”挂了电话,他抱歉地告诉段昀芸,是医院叫他,有一个他一直在管的高危产妇病症复发,需要手术,段昀芸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拿外套,也给张跃建取下西装,她说:“正好我们都吃完了,快走吧。” 张跃建接过外套时低声说了“谢谢”,又说:“对不起,没办法把你送回家了。”段昀芸当然摆着手说:“没事的。”他们走出餐厅便分了手,张跃建始终将段昀芸的递给他的外套拿在手里,看了两次手表,大步走进夜色里,段昀芸想了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想医生的确性感。 她打车回了老宅,刚下车便接到电话,秀儿问她怎么今天说要回来的没回去。段昀芸说:“舅爷爷在家?”因为晚上的约会,她语气里不由自主地有些澎湃,秀儿说:“下午回来的,晚上吃饭没等到你,以为你又出事情了。”段昀芸自动忽略里面的嘲讽,快走了两步,对那边说:“我马上回去了!”然后挂断电话,抄了一条近道,踏着石子路跑着往段莠的宅子走,晚上依旧路黑,但她不觉得害怕了,树也可爱草也可爱花也可爱菜地也可爱,跑到舅爷爷的屋子,舅爷爷在书房里听肖邦,舅爷爷也可爱。 段昀芸叫了一声:“舅爷爷。”跨进门里,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段莠慢慢撩了他一眼,又收回去。段昀芸晃晃荡荡地甩着胳膊走进来,段莠半合着眼在他的躺椅上惬着,段昀芸说:“舅爷爷,我给你看看东西。”她摘下书包,蹲在躺椅边上埋头去找,段莠细细的眼里眼珠动了动,朝着地上的段昀芸看,段昀芸两手捧出五六张奖状来,红红火火往段莠怀里递:“我们今天开家长会了,您看!这都是表彰我的!” 段莠接过来,随手理了理,那奖状变成一小沓在他枯枝儿似的玉白手指里捏着,他一张一张缓慢地阅读上面的字,段昀芸趴在躺椅扶手上半蹲半跪着给他讲解,手指头点着奖状面,身子倾过去大半,尽数显摆完了,也差不多将整个上半身都靠到了段莠怀里。段昀芸没想到她有这个胆子,可能是今晚在巧克力叔叔那里的成功让她增添了信心,她贴着段莠薄薄的胸膛,抬头看段莠那张如玉的脸庞,比她的脸还要小,饱翘丰润的下巴颏对着她,这里,还有耳垂,还有段莠眉毛到鼻梁的那个弧,是段莠脸上最显福相的地方,哦,还有有棱有角,填充圆鼓的的嘴唇,舅爷爷像观音,可比观音美得鬼魅。肖邦还在播,段莠抬了抬手,在段昀芸的马尾上从上到下摸了一遭,一道细小的电流从头皮窜过她整个身子,段昀芸感觉自己在段莠的眼光下一丝不挂地让他看着,他的手是把她的魂儿捋了个遍,从头到尾的。 段莠说:“是好孩子。”他还轻轻拨弄着段昀芸的头发,“想要什么奖励?” 段昀芸说:“我不要什么。”段莠说:“什么也不要吗?”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开合很小,总是苍白的嘴唇从里到外沁出粉红色,牡丹花瓣一样。段昀芸说:“我看您最近身体真的比以前好了,也少见咳嗽了。” 段莠没有说话,疏理段昀芸头发的动作一直在继续,段昀芸大胆,往他身上切切实实地靠了一下,没有压上重量,只是把脸埋进去,段莠凉滑的衣襟附着他的皮骨,依旧潮闷的夏夜,段莠还穿着两层的长袖,柔软地搭出一个平面,段昀芸听到段莠的胸前嗡嗡的震动声,段莠说:“因为有昀芸陪着,舅爷爷心情好,就不愿意病了。” 段昀芸说:“那我就一直陪着舅爷爷。” 段莠的手垂下,搭在段昀芸的肩膀上,他倒舍得因段昀芸这句话笑了一笑。秀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段昀芸这样跟段莠依偎在一起的样子,段昀芸穿着一整套校服,上面腰身袖口都捏得紧窄,细腰上那块能将就叫作裙子的布料只短短覆着屁股,她在躺椅的一侧,半跪在地上,屁股高高地撅起来,谁来一伸手,轻轻撩一下,她的下半身保管整个都露在空气里。段昀芸从丑女蜕变来也不过半年,可是老天爷赏饭,举手投足天然的欲态,无师自通地成了个骚货。 忧愁的失恋夜 因为考试跟段母的孕情,段昀芸已经许久没回家上过钢琴课了,她练钢琴的时间不久,差不多是初中开始的,那时候班上同学都认得五线谱,文艺演出也都有才艺,段昀芸的体型是不好意思去学舞蹈的,就选了闭门造车的乐器,原先都是跟着班学,近一年家里发达了,才请老师来,一小时两百元。 她疏于练习,老师说了她两句,之后一个多小时她都心不在焉,等老师走了段昀芸躺床上发呆,段母叫她去阳台抱个瓜出来,再洗了切,叫了许多声段昀芸才磨蹭地出来,撩了几下水就下刀切瓜,被段母说不干净、切得不好没常识,将来嫁出去怎么办。段昀芸本来就没干过这个,立刻把刀撂下不做了,段母怀二胎是娇着养的,也想跟段昀芸发发脾气,俩人瞪眼瞪了两分钟,芸段昀芸转头回卧室了。 段昀芸想,以前厨房都不进,今天让切个西瓜,明天就要烧菜做饭,再等弟弟出生,她就要一把尿布一手奶瓶的养孩子了。段昀芸知道将来她有的是责任,干得好,就是当奴才,干不好,就是被多余出去,不去干,她就没有这个家了。 被剥削的不止段昀芸一人,中午十点多,段父提着乌鸡和一塑料袋的菜进门,煎炒烹煮,忙得一头大汗,差不多了恭请段母上桌,段母环视一圈,觉得菜色满意,段昀芸也从卧室里出洞,一看倒了胃口,都不是她想吃的。于是心情更沮丧,早早的把碗筷放进水池,回到床上呆坐。坐了一会爬起来练琴,练肖邦,舅爷爷那晚听得,她弹不好,就慢慢的弹,一个音一个音的弹,思想漫游天外。 第二天早段昀芸在被窝里赖着,被段父叫醒,段昀芸不愿起,段父撩起被子,“你忘了今天还有事儿?”段昀芸闭着眼伸手抢夺被子,段父压着她手,“咱们今天要去老宅呀,你快起来收拾收拾,得早点到。”段昀芸一下子睁开了眼:“去老宅干吗?”段父已经走出去了。段昀芸想起几天前好像段莠给秀儿说过,要他们去老宅吃饭的事,她只好爬起来洗漱换装,段母一面吃早饭一面跟段父细说了几句,段昀芸听到要点,激灵了一下:“还有谁去?” 段母说:“还有张医生,他跟……” 段昀芸即刻放下牛奶杯,跑回卧室找出化妆包,段母后面说的她都没听见,只顾着对着镜子装扮,又描眉又抹嘴唇的,她这个年龄还没接触粉底液,最流行的是气垫粉扑,拿起来拍了个雪脸,用口红点了两腮当腮红,眼皮上扒拉了两下浅棕色眼影,也没敢多涂,毕竟还要装纯,眉毛画了二十分钟,段母猛拍门,说你快点,段昀芸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化妆品,掏出香水喷了喷。 段母面前的门一开,段昀芸妖里妖气地站在她面前,段母也见怪不怪,问她:“你下午要出去?”段昀芸糊弄地应了,她穿着件纯白吊带裙,长到小腿肚,裙尾掐了一圈荷叶边,又蓬又鼓,露出细伶伶的脚脖子,脚上是白色袜子跟玛丽珍鞋,穿出来段昀芸觉得颇有戏剧感,回去把袜子扒了,套了一件棕色外套,段母担忧地说:“你这样该长痱子了吧。”段昀芸生了气,回到卧室把身上的都脱掉,换了一套普通的短袖短裙,这时段母已经等不下去,不给她照镜子便拉着走了。 到段宅,不像平时段昀芸总从后门走,他们从前头进,经过前堂大厅,弯弯折折的游廊,夏天的庭院是很美的,树荫遮着也不热,段昀芸一直在装作不意地四处搜寻,并懊恼应该穿那条白裙子,而不是放进背来的背包里——晚上她要在段宅住下,因为段母身子不方便,不愿意起早给她做饭,她自己在家呆着也不顺心——白裙子衬着这些绿树是很好看的,她想给巧克力叔叔一种生动的美的氛围,想把她好的那面全交付到他手里,让他赏游一番。 到了常宴客的小厅,只有他们一家叁口,还有布置碗筷的人,段莠家做活的并不多,常见的就是秀儿姐,还有秀儿姐身旁两叁个帮手,她们同时做台前跟后厨的活,年龄跟秀儿姐不相上下,同样麻利,虽然都不太好看,但手脸白净净的,给人舒心之感。小厅外有六把扶手椅,对着摆放,他们就现在这里等着,过了一会先来的就是巧克力叔叔,看到他,段昀芸的心一下子揪住了,巧克力叔叔穿着米白色条纹的短袖衬衫,和一条略发些灰的西装裤子,从绿荫下的游廊里走来,张跃建常给段昀芸的,就是一种极美的氛围。 张跃建到了后便跟段父站在一起聊天,段母跟段昀芸在靠外的地方坐着,段昀芸侧着脸拨弄一盆金玉满堂,不住地去看张跃建,张跃建站立时身体笔挺,像树一样。段昀芸看着看着把自己的耳朵尖看红了,而张跃建不知怎么地忽然也侧过来看了一下他,段昀芸深呼吸了一次,鼓起勇气看回去,张跃建始终没再往这里看了。段昀芸想应该是顾及她的父母,心里竟有一丝偷情的甜蜜。 再有一会来了一个端和的行政院长,就是做段家女婿的那个。他坐下没一会,段莠便来了,于是都起来迎他,段莠下颌压了压,让大家:“都坐吧。” 走到厅里吃饭。过门槛的时候段莠动作很缓慢,段昀芸本想像平时一样去扶着他,可是张跃建在她后面,她有点能嗅到张跃建身上的味道,消毒水似的感觉,又明显是香水味,很沉着。她在这股味道里感受着分辨着,就没上前去管段莠。落座时她跟父母一起坐,段莠左右是院长跟张跃建,段昀芸一直不抬头,只听着他们说话,说医院的事,也说她母亲怀孕的事,甚至段莠还问了她父亲门市上的生意。段昀芸知道段莠对她是讲报酬的。 她在夹菜的时候不小心瞄到了张跃建,而张跃建却是凝视她已久,不过是看着她筷子伸过去的盘子,也许还是顾忌。段昀芸把菜夹回盘子里慢慢地吃,一块方形的豆腐,让她夹成两条长形,又夹成四块正方形,筷子尖夹起来一点点,往嘴里抿。段昀芸头一次在被凝视时感到无措,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了巧克力叔叔。而且巧克力叔叔应该也喜欢她的,这是一种恋爱的感觉。段昀芸除了失败的初恋之外,又找到了这种感情,很不自在,但有时也会很平静。跟初恋不一样的是,她现在已经有资本把爱抓在手里了。 他们更主要的还是说段母怀孕的事,产期已经定下,段母仍是想顺产,可胎儿长势比预计快,顺产变得困难了。张跃建跟段母用数据做分析,连段莠都插了两句嘴,这是很罕见的。行政副院长坐在一旁暂时沉默了,张跃建是段莠要扶的新人,而他是老帮派里的,做段家的女婿是段莠管端和前十年的事了。不过这次家宴能叫着他,他想段莠对他是有别的主意的。他忽然看向段昀芸,段昀芸在低头喝茶水,原来外面说的段莠的养女长这个样子,难怪有些不好听的话,要过继个孩子,怎么也得先紧着男孩挑,不该是个女孩,更不该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而张跃建从一开始就对段昀芸的母亲上心,难道说这第二胎是专门给段莠生的?那段昀芸的身份更暧昧了,他看段昀芸茶水喝掉了一多半,顺手就给段昀芸满上,段昀芸惊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他笑得挺和善的,段昀芸两手扶住杯子,说谢谢叔叔。 段莠注意到,去瞥了眼秀儿,秀儿一直在旁边呆着,这时候来把壶托住,说卢院长,我来吧。卢院长放了手,还问段昀芸上几年级了,段昀芸回答着,看着这个卢院长的脸,心想都是医生,段莠好看,张跃建好看,他怎么的就这么磕碜? 满打满算饭吃了近两个钟头,段莠坐得累了,别人也都放了筷子,于是撤了桌子,就是这撤桌子的当儿,卢院长出去接电话,秀儿占着手,段莠起身时是张跃建扶的他,段莠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问了句……怎么没来,前面这两个字肯定是个人名,段昀芸耳朵极尖,又用眼睛看,张跃建短短笑了笑,说卢院长也一个人来的,我带不好。段莠笑,说你怕他? 俩人显得交情很好,而段昀芸心中蒙上一层阴影,她觉得隐约有什么事是她忽略掉的,但是这不怪她。张跃建在段莠站起起来后就放了手,他猜段莠不愿别人把他当病人供着,其实段莠是无所谓的,只要是供着他,当什么没分别。段昀芸有点发愣地一直朝着他们看,段莠留意到,很自然地就问:“你一会回家去?”段昀芸摇摇头,说不回了,我明天直接去学校。段莠点点头,张跃建悄然地听着这一问一答,他也是恍然大悟,原来段昀芸就是“那个”女孩,他早该想到的,原以为是段家别的亲戚,原来是这个。 他跟段昀芸几乎同时变得心事重重。段昀芸送走了母亲,张跃建跟卢院长去了段莠的书房谈事,段昀芸在游廊里坐着,阳光晒得她蔫蔫的,可很像一个暖和的怀抱,让她感觉没那么孤独。她反复思索她跟张跃建相处的细节,认为自己不是单恋了一场,可张跃建那么狡猾,他虽然不撒谎,没有骗她什么,可始终都回避了他有家室,再想到怎么今天也请了他来,又为什么他对他父母那样殷勤,都想通了,他姓张,那就跟卢院长一样的。 可张跃建是个这样潇洒漂亮的人物,段昀芸有点难过,他们之间的暧昧是真的,那就更突出张跃建的可恨,可至始至终张跃建都没做什么过线的事,或是没来得及做,她的恨也就没有落脚点,于是只能自己懊恼自己。段昀芸望着游廊底下穿过的小流水,弯腰捡了一块小石子扔出去,砸在水里只溅一点小水花。 她在这里坐了足有半个钟头,于是谈完事的张跃建从段莠的院里出来,按原路走就遇上她了。段昀芸早看到张跃建,可就是不想理,而张跃建跟她打了个招呼,那样子也有些变化,明显有了隔阂,他站得离段昀芸很远。段昀芸抱着腿坐在栏杆上,短裙里没有穿打底裤,大咧咧的从细白腿里露出来被挤着的粉白色棉质内裤,张跃建觉得段昀芸像个有意识又无知觉的精怪似的动物,她总存着挑撩别人的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好玩。张跃建说:“太阳这么晒,小心晒伤了。”段昀芸看他一眼说张叔叔你要走了?张跃建不再看段昀芸露出来的下半身,去看段昀芸在阳光底下有一层小绒毛的软嫩的脸,依然有同样的心悸。是心悸,她可是段莠养的。张跃建答:“是要走了。” 段昀芸从栏杆上爬下来,“您知道路吗?我送送您?”张跃建说:“不用了,我认得路。”段昀芸说:“就让我送送您把,我闲的也没事。”张跃建没再拒绝,段昀芸晃晃荡荡地走在他身边,像株小小的花,不言不语地漂漂亮亮地开着。段莠的确会享受,这样的小女孩,这样的年纪是最好的。在知道段昀芸的身份后张跃建对她倒有些可惜,据说段莠那方面是不行的,不过要是行,那段昀芸承受的该有更多,再或者,一个身体上没有精神的人却有心理上的欲望,段昀芸恐怕是会遭遇更凄惨的状况。不过看着她,是感觉不到任何不好的东西的,她显得单纯、积极、又快乐,也许这就是段莠更残酷的地方。说到底,段家门里腌臜的事太多了。他联想到当初从上海回到家乡的往事,沉浸进去,也没有说话。 段昀芸把他送到门口,他是开车来的,段昀芸看着他走掉,一路上她想说好多话,但最后都没有说,张跃建骗了她,可她又太喜欢他,有家庭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另一个女人,她也睡过几个有女朋友的男孩子。但说到底,还是不一样。她觉得张跃建是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又有点讨厌起他的圆滑。 一会喜欢,一会厌恶,她一直交战到晚上,心中憋闷,想干一些坏事来发泄情绪,然而李维笃又一次被他父母关了起来,她找不到伙伴,郁郁地待在家里发酵那一点失恋的忧愁,她还在计较张跃建是不是骗了她,她太计较这些。跟段莠一起吃晚饭她显得更没胃口,中午又只吃了一丁点猫食。吃完晚饭段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了一会乘凉,段昀芸蹲在他的脚边玩草,她穿着从家里带来的那件白裙子,蹲下时没有顾忌,裙摆胖胖地开成个奶油堆,将将挨着泥土,段莠在椅子上半起来身,帮她提了一下裙角,然而那裙子被拎起来时,段昀芸并在一起的脚踝,还有挨在小腿上的圆滚滚的屁.股也露了一些,段莠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让她起来坐到椅子上,段昀芸晃了晃,不愿意挪窝,段莠说:“地上有虫子。”段昀芸这才站起来,却是朝段莠挨过去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理,其实是从一个男人那里碰了壁,要去另一个男人身上找回来。她坐到段莠藤椅的扶手上,虚虚地坐在,段莠在后面扶住她的手肘,让她当心些,段昀芸扭过身来,胯骨肚子蹭过刚刚坐的地方,又是半跪了下去,她搂着段莠给她的一条胳膊,胸口挨着扶手,不自觉地将胸前的软肉挤变了形,她看着段莠,段莠在月色下的脸,晶莹剔透神仙似的,飘飘忽忽抓不住的,段昀芸说:“舅爷爷。”段莠静静地看着她,段昀芸说:“舅爷爷,我要长得像你些就好了。”段莠问:“像我做什么?”段昀芸刚想说话,然而记起来段莠不喜欢别人评论他样貌的事,就把要说的咽回去,改成:“不做什么。”段莠以为她发孩子痴,没作理会,而段昀芸趴在他的身侧,是很难让人忽略的,她想要给张跃建却没给成的那种美的氛围,这时展现给了段莠,而愿不愿去品赏,是段莠的事了。段莠半耷着眼看着手边的段昀芸,段昀芸的脸上罕见的充满哀伤,他早看出来始末,一顿饭段昀芸除了看菜,就是在看张跃建。段昀芸也真是底下不把门的,张跃建多大岁数了,且有妻有子,她总闲不住。段莠想到什么,忽然微微地笑了笑,而段昀芸无知无觉,还沉浸在她那点爱恋的失败里。段莠忽然抓了她的手凑在嘴边,段昀芸吓了一跳,却听段莠问:“用香水了?” 段昀芸支吾地回答,段莠半凉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她觉得那里有些瘙痒,像让小虫咬了似的。段莠接着问:“这个味道,”他说了一半,问段昀芸,“你每天还喝牛奶?”段昀芸听到段莠的问句兀自涨溢了脑壳,虽然段莠就问了一句喝奶的事,却让段昀芸浮想联翩,自然,她用奶味的香水。段莠说话时气息吐在她的小臂内侧,那浅色的形状完美的嘴唇几乎挨着她的皮肤,她知道段莠不是有意这样,这样的施展魅惑,段莠本身就是鬼魅一样的人物,再寻常的举动也充满邪恶的风流,不止是暧昧了,他讲话时声线带着滋啦啦的电流,连着触碰的皮肤钻进段昀芸的身体,过了四肢百骸窜出去,段昀芸一下子被卸走了浑身的力气。 段昀芸都茫茫然忘记了回答,只迟疑的点点头。段莠把她的手放回去,也不让她挨着他的胳膊了。段昀芸低着头摸摸自己的手,这么静静地陪段莠坐了一会,平复她这次花痴。忽然一阵风,庭院里树叶沙沙地响,段昀芸说:舅爷爷,好像起风了。 段莠“嗯”了一声,他正打算起来,段昀芸扶着他,低头留心着段莠的脚下,段莠也略低下眼,看见段昀芸从衣领里探出来的后颈,还有线条流圆的蝴蝶骨,燕子肚儿一样白润丰嫩的。段昀芸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性魅力就像一件让她穿在身上的香水,如影随行,也怪不得张跃建那样用余光打量着她,她是一块软脂膏,尝过荤腥的闻着味都要去抢的。 段莠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了些力,像捏一只兔子。他想段昀芸怎么不像他,有些方面是很像的。 一肚子坏水的段昀芸 段昀芸顶着太阳走出学校,拿又小又软的手懒懒挡着额头,她觉得太阳讨厌,溜着墙角走,今天是个周五,刚经过期末前最后一次考试,考得昏昏沉沉,她想走到路边打个出租,地上出现个穿帆布鞋的脚堵了她的路,她抬头一看,是王淼,段昀芸作很惊喜的样子,打了个招呼,王淼打量着她校服裙子,忽然伸手捞了一下,段昀芸差点走了光,王淼说:“你在学校也挺骚的啊。”段昀芸悄悄往她后面看,果然看见几个妖娆的卫校太妹,社交网上见过照片,跟人倒也能对上,她们都是王淼的朋友。段昀芸往大道上靠了靠,这时候人还挺多,都是刚放学的,王淼说:“走啊,咱们去找个地方说说话。”段昀芸说:“今天算了吧,我妈等我呢。”她指了个地方,那停着辆车。雯雯看了一眼,说没事,我们也就是刚巧路过,下回专门叫你吧。段昀芸点头应着,往那辆车走去,幸好指得远,要过马路,她到那辆车后蹲了一会,趁着人流溜进一个大商场里,她给又因为带手机停课回家的李维笃发消息,说王淼她们来学校堵她了,李维笃在家无所事事,回消息比老鼠窜得还快,他问你怎么办,段昀芸说我躲商场里了,但我不知道她们还在不在外面,李维笃说,这样吧,我找一个哥哥帮帮你。他推给段昀芸一张名片,段昀芸连忙加了好友,那边是李维笃说好了的,问了段昀芸的位置就说让她等一会,他在这附近呢。 六点多,段昀芸被李维笃这个哥从试衣间救出来,段昀芸看清这个哥哥,噎了一噎,要不是有李维笃搭桥,她怕是平常看见这样的人物都得主动躲一下,年纪不轻,膀大腰圆,头发剃得贴住头皮,青青白白一只大光脑袋,小眼塌鼻,平白一张大嘴,凶神恶煞极了,对段昀芸倒是很客气,他说妹妹,没事,我先把你送回家,我也带了几个朋友,要遇见什么事咱也不用怕。段昀芸点头,嘴甜了几句,彪形大汉笑了笑,让段昀芸叫他孙哥,他带的那几个朋友也个个凶恶无边,兜着棒球外套的拉链,里面鼓鼓囊囊的。段昀芸本来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出了商场门看向已经冷清了的学校门口,十来个细腿锅腰的抽烟青年在那站着,孙哥隔着条马路跟那些人对峙了会,两拨人自动就往大桥那边走,大桥底下有一片石子滩,没人烟没监控,有名的约架地点。 段昀芸想走也不好提,只得跟了上去,她被孙哥一群人拥在中间,好像她是那个挑头的,路上遭了不少人的眼。大桥离这很近,走了没十分钟就到,两拨人碰了头,王淼说:“段昀芸,你也不傻啊,知道叫人。” 段昀芸说:“王淼,你堵我干吗啊,因为你哥的事?“王淼说:“你别装傻,我哥早不记得你这个逼了。”段昀芸还要装下去,孙哥站出来说:“妹妹,算了,我看这里面有误会,还是大误会,能好好说的,别上手伤了和气。”王淼她带了有十多个人,今天就是为教训段昀芸来的,可不能无功而返。段昀芸这张臭嘴在背后说了她不少的坏话,她还不知道是怎么招惹她了,本来还打算问一问,段昀芸直接叫了几个大人来,这样可不地道了。王雯跟孙哥挺客气,表达了她今天的意愿:就是要打段昀芸。孙哥自然不能,两句话没说通,一咕噜肮脏不堪的对骂后双方都亮了家伙,钢条铁棍一类,段昀芸抱头鼠窜,但怎么也逃不出这个圈子,浑身都有疼处,耳边纷杂,闭着眼人也看不清,只顾着左冲右撞乱叫乱跑,等有功夫缓口气,人已经上了警车。 段昀芸不敢往家里打电话,想了想拨通了秀儿,秀儿听了来龙去脉,本准备如段昀芸的意不准备告诉段莠,怕扰他晚上休息。然而段莠身边要她伺候,派谁去最后都会过了段莠的手,于是就讲给段莠听了。段莠听了很稀奇,让秀儿立刻去接人。段昀芸灰头土脸地被接回来回来,脚上白鞋也浸了泥水,更不用说明眼就能看见的伤,从脸颊到脚脖子,倒没有血,是磕磕碰碰的淤青。 段莠见了人反倒一笑,像是被段昀芸的落魄劲儿逗得,段昀芸叫了声舅爷爷,秀儿去拿医药箱子,段昀芸站在段莠的卧室中央,也不敢去踩地毯,挠着头盯着地砖。秀儿回来了,看看段莠,段莠眼睛点了点椅子,秀儿把段昀芸拉过去,让她坐着,腿摆在高凳上跷着,先拿纱布擦了擦皮肤上的灰,然后才上的药。 磨破了皮的伤口被激得很痛,段昀芸脸皱到一起,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段莠靠着床沿,隔着大半个卧房看她,看了没两眼段昀芸就不敢叫了。灯底下段昀芸的两条嫩腿伤痕累累,衬衫皱巴巴的,掉了中间两颗扣子,露出一点肚皮,下面竭力用裙子兜着,她心虚,从刚才起就没关注过自己,一直偷着看段莠脸色,坐下时没记得抚裙边,短裙子在椅子上炸开,露出来她的安全裤,连上面都有脚印子。她自己不知道,要刻意回忆倒也有点印象,混战里她抱着脑袋到处钻,屁股撅得很高,自然被人蹬了几腿。段莠看得更新奇了,段昀芸平时虽然鬼精灵,至少文文静静,忽然这样子,跟个从小打架长起来的穷混混一般,哪有个学生样子。 段昀芸浑身涂上了药水,有几处贴着胶布,活动都不自然,段莠这时候叫她,要细看她的伤口,段昀芸被拉过去一条胳膊,上面有块不知什么抽下的细印儿,肿起来几毫米,段莠说:“疼吗?”段昀芸不敢喊疼,只敢说:“舅爷爷,我知道错了。” 段莠说:“你跟我道什么歉?”段昀芸嘴一撇,竟然掉下两滴眼泪,砸在段莠握着她胳膊的手背上,段昀芸说:“舅爷爷,我真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段莠抬手擦了段昀芸脸颊上的泪,“你不用哭,你的事舅爷爷可管不着。”他说着都要挂上个微笑。段昀芸哭得更厉害了,恨不得立刻跪在段莠面前,她说:“舅爷爷,你该管我啊,舅爷爷。”呜呜地痛声哭着。 段莠忽然把一块手帕按上了段昀芸的下巴,手指套着布料堵住段昀芸的嘴唇,段昀芸小脸上都是泪痕,额角、脸颊上还有伤口,被段昀芸这样塞着嘴,像极了国产片里的老套情境。段莠隔着手帕轻轻拍了拍,说昀芸,你先别哭,他叫秀儿,问她去接段昀芸的时候,见了什么听了什么,都要说清楚。段昀芸脸上那块手帕顺着脸滑下来,她接在手里,擦了擦眼泪,段莠伸出手臂虚虚揽着她,好似给她个安慰的靠山,段昀芸却要吓得心一跳一跳。段莠可比段母可怕,她还记得他让她罚站。上回就是晚回家,这回怕是站个叁天叁夜也不够。 秀儿细细的说了,她用得句子简单,段莠在中间扭头问段昀芸,问她好端端说人闲话干什么,又是怎么认识那帮人,要段昀芸说得清清楚楚。段昀芸硬着头皮讲,段莠听得没有表情,但很像是在听一段书似的,投入。段昀芸知道她舅爷爷又把她当故事会看了,要满足够段莠的恶趣味,又要想怎么把有些不能讲的隔过去。段莠听她说着,段昀芸要接着哭两颗金豆子蒙混过关,段莠的眼扫到她手里捏的帕子,段昀芸最终没哭下来。 不用段昀芸说多,段莠已摸清了来龙去脉,一个不大点的孩子的世界是很好懂的,只是段昀芸也有些太缺德,或者说缺乏同理心,一些事情她做得得心应手,毫无负担,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感受,也有些睚眦必究。不过是王淼为了他哥哥说了几句,段昀芸非要人家过不了正常日子,小地方人,再疯的女孩也要脸面讲名节,段昀芸把她名声搞坏,又夺人家的男朋友,从手机里面导照片出来散播,可以说坏到骨子里。段莠听段昀芸支支吾吾绞尽脑汁地讲往话里掺假,他笑着问:“你怎的这么’独‘,人家亏你一点,你非十倍要回来。”段昀芸只会说:“我知道错了。”实际上不以为意。 段莠忽然很稀罕起段昀芸,他揉揉段昀芸的头发,段昀芸龇牙咧嘴起来,段莠问:“怎么,头上也磕着了?”他扒开段昀芸的头发,摸着一处鼓包,问段昀芸:“这里痛?”段昀芸嗯了一声,段莠却放开手,向后倾倒靠上床头的垫子,斜着道:“痛就是给你个教训,以后安分点。”段昀芸恳切笃定地应下,段莠又说:“以后跟舅爷爷要讲实话。”段昀芸有点虚,也含糊应是,段莠让秀儿带她回去休息。因为段昀芸身上有伤,就还住段莠这里。 秀儿把段昀芸伺候上了床,她对段昀芸跟段莠是同一套侍奉,时常把段昀芸搞得不安,秀儿在这方面是很一板一眼的,最后她依旧是在床边坐了会,同段昀芸说了一些小话,她让段昀芸注意保护自己,再遇到事情还找她,像今天,头一个电话该往家里打。段昀芸乖巧地听着,秀儿没责备她半个字,当然是因为段莠都没有说什么,她不会越过段莠来教训,这算是僭越。秀儿坐了一会,给段昀芸掖好被角又回到里屋,段莠已经歇下,秀儿轻手轻脚地放床帐,段莠没有睡,半张着眼,秀儿放好帐子,段莠就着床边的月亮,朝着她说:“你看段昀芸这性子,像谁?”秀儿隔着帐子,段莠话里调笑的意味是她用耳朵听着的。秀儿知道段莠平时说话并不是为个回答,除公事外段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跟他做交流,他需要的只是帮他打破空虚,打发空闲。秀儿说:“就是太让大爷操心了。”段莠轻轻笑了下,秀儿像往常一样无声息地踱了出去。 被禁足 ————————————————微信乞讨码,爱茂护茂,重在参与!(有谁知道这个怎么弄到文章底部呢不想影响大家第一眼看文)———————————————————————— 段昀芸平安度过了周末,周天晚自习请了假没有去,养足了两天,第二天抖擞精神,为了遮脸戴上了没度数的细框眼镜,用卷发棒卷了刘海,装扮成一个韩国女学生样子。她是五点钟起,五点五十前院来叫,说让她去段莠那用早。段昀芸直接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过去,见段莠穿得比她还齐整,她好奇问:“舅爷爷,今天您要出门?”段莠撩她一眼,并不应答,段昀芸已经习惯,自己给着笑脸坐下。开饭后段莠喝着一杯牛奶,段昀芸吃着桌上的新鲜水果块儿,把一颗樱桃噙在嘴里,段莠看向她,段昀芸一面嚼果肉一面叼着樱桃梗,樱桃梗一翘一翘的,段莠弯了嘴角,招手让她过去。 把段昀芸像擒小鸡似的抓过来,扣着她的手臂,先按着她的头拨开头发看那处肿包,又低下去查她在短裙下的伤口。要说段昀芸实在爱俏,伤成这样还穿着那件短校裙,贴着叁四张创可贴,显得怪招人疼的。段莠的手轻轻扶住段昀芸的膝盖侧面,段昀芸大小腿的肌肉绷出一条浅浅的线条来,是有点紧张,段莠的巡视太紧逼。段莠问:“还疼么?”段昀芸说:“好得差不多了。” 段莠忽然拿了手边的牛奶挨她的嘴,是他喝刚过的那杯,段昀芸想到小时候他就把剩饭喂给她吃,段莠的宠爱总是来得突然,又过分的亲密。他托着杯底,杯壁上挂着一层斜斗型奶渍,是他刚才留下的。杯口碰上段昀芸涂得亮晶晶的嘴唇,在段昀芸要张口把杯子含住时,段莠又拿开,他用指腹碰段昀芸的嘴唇,沾了一块唇膏下来,段昀芸拿纸巾给他擦手,段莠避开,那沾着唇膏的指头碰上段昀芸的脸,点了一块红上去,段昀芸只觉得脸颊上一冰,让水珠滴了似的。段莠说她:说她脸上是“乌七八糟”。创口段昀芸不敢碰,但能遮的地方都有涂抹痕迹,因为戴眼镜怕把眼睛照小,眼眶狠抹了一笔棕色眼影,睫毛刷得直戳眼镜片,的确花哨用力。段昀芸让他看得心虚,往后躲了几步缩回座位上,埋头苦吃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抬头,说舅爷爷,我吃好了,我上学去了。 段莠却让她等。段莠说:“你这样伤着脸,不怕人问你?”段昀芸道:“我就说摔了一跤。”段莠说:“今儿别去了,等两天再去。”段昀芸有些犹豫,但段莠常常是不容人拒绝的,段昀芸只好说:“好。”段莠看了一眼秀儿,秀儿走出去给段昀芸的班主任打电话请假,屋里剩下段莠和段昀芸,还有一桌不好再接着去吃的饭菜。段昀芸坐在椅子上,手放于膝,低眉敛目的,打算夹着尾巴度过这回早。段莠却不肯放过她,也的确到了秋后算账时候。 “这两天没问你,上回你说的王志,是我见过的?”段莠这么问她。 段昀芸顿时有些难堪,当时是当时,这种事还是很难回首的,段昀芸细如蚊蝇地回说是,段莠说:“怎么,太喜欢人家,才这么强的妒心?”段昀芸立刻否认说早不喜欢了,可又觉得显轻浮,就添补说:“我们也好久没见了,都是之前的事……”段昀芸说到后来不能再说,开始咬下嘴唇卖傻,段莠忽然抽了桌上的纸巾递给她,段昀芸愣了,她又没流眼泪,用纸巾干吗?段莠垂眼,在段昀芸的嘴唇上落了一下,段昀芸立刻意会,班主任总这么让她擦唇膏,她快讨厌死了。不过她们全家靠段莠吃饭的,段莠说什么就是什么。 段昀芸拿过纸巾,很熟练擦拭嘴唇,擦了两下后还舔了舔,沾得湿润了再擦,逐渐露出本来的唇色,淡淡的,嘴角洇开一些擦不去的红,像肿着的。她擦完微微扬起下巴让段莠检查,段莠问:“昀芸,现在还觉得舅爷爷该管你吗?” 段昀芸当然说:“应该,舅爷爷对我好我知道。”段莠说:“那好。”他把段昀芸用过的纸巾放到桌上,“那舅爷爷要说你了。你们才几岁,就玩成这样,玩倒也罢了,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觉得你这么下去会成什么样?”不等段昀芸回答,他说:“把你书包拿过来。” 段昀芸小跑去,小跑回,从前厅的梨花椅子上拿来书包,她也想了要不要提前把一些东西扔出去,可又怕段莠等得久,而且段莠在背后正看着她呢。她就停也不敢停地拎着书包回段莠面前,段莠拿过书包,拉开拉链,不用怎么搜便拿出来两盒眼影盘,叁支唇膏,一块粉饼,一只打火机,叁个避孕套,一部智能机,一部黑白机,丰富得惊人。段莠看着觉得很有意思,他不知道现在小孩子是这样的,很新奇。他问段昀芸,“你每天都背着这些去学校?”这时已经是近似微笑的语气了。 段昀芸嗫嚅道:“就光带着……平时不用的……” 段莠专心拨弄着翻出来的零碎,段昀芸紧张地盯着段莠的手指,段莠打开眼影盘看里面,漂漂亮亮的大闪片,在灯下亮晶晶的,段昀芸很心痛,段莠要再搞没收政策,她损失可就大了。 “你这是去上学的?”段莠把那些化妆品拨出来,指着剩下的问段昀芸,“你来说,它们是怎么帮助你学习的?” 段昀芸被问得窘迫极了,刚才她还心疼化妆品,现在单剩下那些玩意,混是个卖淫小姐的装备,不过她在段莠这是丢过大人的,甚至她之前还鬼迷叁道地展示给段莠她刚跟王志交合过的身体,她的心态不是以此为耻的,而段莠也不用那种道德来约束她,只是告诉她要爱惜健康。段昀芸忽然觉得段莠是“懂”她,她笃定段莠年轻时也玩过,虽然现在不行了……段昀芸面上还挨着训,头却低下去,眼往段莠胯.下瞟,那处应该也有过雄风,可惜现在不一定能用得上,这么来舅爷爷也怪可怜的……不过舅爷爷这样漂亮,段昀芸是愿意跟他的——那个不行,还有别的——于是眼神又扫到段莠半垂的手指上,还是漂亮,她那里能配得上这种漂亮?段昀芸又半抬了头去看段莠的嘴唇,但看他的嘴唇是有欲感的,菩萨样饱圆的轮廓,上唇是带棱,下唇含着珠子似的,最近段莠气色好,嘴唇也有生色,瞧着很艳,配他那冰坨子雕刻的样貌,怪让人跃跃欲试的。 段昀芸不知道她这一番打量尽入了段莠的眼底,只不过段莠以为她又在酿什么坏水,他笑得有些爱溺,恐吓压制段昀芸,总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也知道段昀芸虽有个小心眼,但不敢跟他记仇,眼看段昀芸就要下不来台,他把书包盖回去,掩住那些不好看的东西,段昀芸眼巴巴盯守他的动态,生怕他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段莠只是做嘱咐:“等伤好了再去上学,省得让人说闲话。” 段昀芸用力应好,段莠又说:“在家呆着,需要什么找秀儿。”段昀芸知晓她是被禁足了,也确定他真的要出个小远门,但她不再问,一问就好像存着什么坏心,到时候都不好偷跑出去。这时段莠准备动身,秀儿拿出他的拐杖来,段昀芸看外面天气有点见阴了,立刻知道段莠是身上害痛,上前紧生缠住了段莠没握拐那只手。段莠比段昀芸高出许多,尽管段昀芸在她同龄人那里当大个子,在段莠这儿竟然显得娇小,不过段莠薄薄的一片,再高也是根细竿子,是倚靠不得的。段昀芸挽到段莠硬而瘦的胳膊,有点紧也不是松也不是的犹疑,最后像以前那样半挨着他的袖管,虚扶着他出了门。 司机在外面等,段莠先把拐杖放进去,然后用力抓着门边坐入,段昀芸这样近距离真切地看,有点难过,她不想段莠总这样病着,舅爷爷是体面人物,老天爷不该让他这样。 车门关上,即刻就走了,段莠没跟段昀芸告别,漆黑的车窗上映出段昀芸扁扁的上身,她都来不及细看自己今天装扮得如何,车子便驶走不见踪影。段昀芸还陷在一点伤感里,低着头转身,眼角却见一对车轱辘,她抬头果然是崔玉,他跨在自行车上,倒显了些潇洒。段昀芸挺高兴地招呼了他一声“嘿!” 崔玉对手表:“完了,咱们要迟到了。”他神色匆忙,段昀芸不好耽误他,挥挥手让他走。崔玉暂且停了停:“你不去?”段昀芸指指身上最明显一块伤口:“我请假啦。”崔玉扫过去一眼,已经蹬下去车子,他问:“怎么搞得?”段昀芸说说来话长,你先去上学吧。崔玉点头,但眼神有点凝重,似乎对段昀芸受伤这事很是关注,刚刚踩下的那一脚已经带着他走了。段昀芸对着他将离未离的影子笑了笑,她觉得崔玉喜欢她,她对喜欢她的人,往往有慷慨的好态度。而崔玉飞速地骑着车穿过前门的宽巷,那凝重的神情换做了玩谑,他觉得段昀芸也真够苦的,还能装出笑脸来。段莠把她弄得那样惨,她也真是贱。 脚趾 好歹是第一天,段昀芸安分待在屋子里,傍晚了才出来在园子里逛了逛,她有意往后门那里走,崔玉家好像住在那边。她是闲不住的,时刻需要个人来要么爱她要么她爱,她耽于这种消遣,结果没有遇见,也不是很失落,返回自己的院子,门口站着个细伶伶瘦小小的少年,段昀芸笑了,崔玉仰起脸,他像他的名字,是个玉造的小人儿,跟段莠那种又不一样,他透亮的,感觉单纯。 段昀芸问:“你们二中没有晚自习?还是你也请假了?”崔玉回他们一二班都是自愿的,可以上可以不上。一二班就是培优班。段昀芸也在一二班,不过是初叁靠奥数题进的。段昀芸说:“那你们蛮好的。” 这话崔玉像不懂如何去接,样子是在思索要回什么,段昀芸留意他拿的袋子,崔玉看到她扫眼过去,“你的伤,没事吧?” 段昀芸说:“涂了药,其实早没事了,看着有点严重。”崔玉微微呼出一口气:“那就好。”段昀芸睨着他,去勾了勾他拎着袋子的手指:“你这拿的什么?”她爱在喜欢的人前扮弱,在喜欢她的人前强势。崔玉说:“我一时没想到,段院长是你舅舅,什么好东西没有。”他颇为懊恼地打开袋子,里面是些治外伤的粉末药膏,段昀芸说:“你专门送药给我?”眼不去看那些药,专盯住他。 崔玉避开她的眼:“早上看你伤得挺重的,还有在脸上的。我家有个祛疤膏挺好用,你看看用得上么,用不上我就再拿回去,反正也挺近。” 段昀芸低头打开袋子,“哪个是?”她挨近了崔玉,崔玉明显身子一僵,段昀芸笑呵呵跟他讲小话,夏夜沾得两人小臂上都是潮气,段昀芸穿着吊带裙,崔玉穿着校服短袖,年轻人的体温把这层潮气颤颤地烀出来,气氛使然,段昀芸的心都有点痒了。 不过崔玉也太像小孩。段昀芸低头看着崔玉的漆黑的发旋,乖学生样地剃得短平,稍儿打了点卷蜷在头皮上,太单纯的段昀芸兴趣不大,一是没什么好玩,二是太认真她觉得约束,这也是她跟李维笃一面换着恋人,却没断过情谊的缘故。李维笃嫌女朋友事儿多,段昀芸烦男朋友管得宽,但他们俩互相看又有点不顺眼,李维笃觉得段昀芸妖里妖气,不懂温柔伏低,段昀芸觉得李维笃就是个软虾,本事不大专忙着瞎混。 段昀芸最后拿了一盒祛疤膏,她在草地里站了这么一会儿,觉得闷极了,蚊子还攀她的脚。崔玉看她烦躁,以为她怕热,问她吃不吃绿豆冰,他妈妈做的。段昀芸摆手,说太晚了。崔玉蒙头蒙脑:“怎么了?”段昀芸说:“怕胖。”崔玉说:“你不胖。”段昀芸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胖?“崔玉说:“看就是啊。”段昀芸说:“那你看这个。”她抬起手臂,手腕一翻横到崔玉眼前,捏了一把大臂内侧的软肉,“这还不胖?” 崔玉垂眼看着段昀芸浅象牙色的浑圆胳膊,段昀芸只让他多看了几秒便收回去了。崔玉说:“还是看不出来。”段昀芸笑笑,说:“你就会说好话!几点了,我回去抄笔记了。谢谢你的药,我会好好涂的。”跟崔玉简单打了招呼,便回了院子。她从崔玉身边走开时,向来是干脆又轻快的,崔玉于是熟识了她的背影。 刚刚出来没有拿手机,回屋看到手机上有几条消息,李维笃问她现在能出来吗?段昀芸看时间是八点半多,问他出去干吗,如果是玩,她要犹豫犹豫,段莠才走半天她就抗命,可不太好,玩是什么时候都能玩的,不至于就差这一次。李维笃说:“我跟孙哥在一块呢,请他吃顿饭,你也来吧,要不你单再请他麻烦。”那天孙哥的确出力,不然段昀芸落单,出什么事都不敢想,段昀芸还有早上一点残妆,补了补匆匆出了门,后门依旧瘆得不行,段昀芸飞快地走,几乎用跑的出去,坐上车了才觉得腿上的伤口有点痛。 到了地方李维笃跟孙哥都喝过两轮了,段昀芸有伤,孙哥让她喝的饮料,孙哥样貌虽然凶残,但人挺和气,跟李维笃关系也不一般,两人称兄道弟的,段昀芸听着,孙哥也算道上一个人物,手下有个二手车车行,李维笃帮着他卖过十几辆。也难怪他爸揍他。 孙哥把段昀芸当李维笃的马子,跟他那几个朋友开了段昀芸不少玩笑,段昀芸没生气,有笑有闹地回,显得挺大方。喝完酒到十二点,又去个地儿唱了会哥,最后在洗浴中心,李维笃给找了两个姐陪着孙哥,还有孙哥的朋友也一人安排了一套泰式按摩。段昀芸在只有他跟李维笃的房间里问他:“没少嫖吧?” 李维笃喝得醉醺醺的,从桑拿房回来倒头就睡,身上披着半湿的浴衣,头发也没擦,好在房间有两张床,段昀芸在她那张床上坐了一会,突然来了点意思,去叫李维笃,李维笃纹丝不动,睡得像猪。段昀芸踹了他两脚,李维笃就梗了梗脖子,没抬眼皮。 段昀芸骂他:“没用的东西。” 崔玉回到他的家,一个建在西南角的小平房,自他初中从镇上回市里念书,就一直在这住。外面涂得只有一层水泥,灰扑扑的不打眼,因为开始有这个地方,就是给建筑工搭的临时住所,等段宅建好了,工人离开,当成了后门守夜值班的休息室,那几年崔玉他妈南下广西打工,他爸单身,总在这住着,初二他妈回来了,段家一块做活的默许了他们家住这,除了他们家,还有两家做长工的也住段宅,不过带孩子的,就他们崔家一个。 崔玉拎着药盒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凳子倒地的声儿,知道他爸妈又在吵架,就在外面蹲了一会,细蛾子成团往他家亮灯的玻璃上铺着,门口那盏照路灯泡已密密团了一层灰罩壳。崔玉手扎住校服的宽裤管,像鸟鼓翅一样抬他的手肘赶蚊虫,因为他们家住得偏,夫妻俩吵起来是什么都说的,声音也极大,崔玉像往常一样听到他爸骂他妈的词语:疯婆娘、婊.子货、烂逼、操死她。他妈不常骂回去,因为话都在平时说足透,每次只是干嚎,从嗓子眼里捏出一条干树枝儿来,有粗有尖。等了有叁分钟,这寻常的骂架略有结束的势头,崔玉才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门:“妈。” 给他开门的是他爸,浑身油汗,闷头招呼他:“回来了。吃饭吧。” 崔玉坐到桌边,大木圆桌平时折起来放到一边,吃饭时才支起来,圆桌挨着双人床放,坐在床上的崔玉母亲支起身拾起筷子,就算落座了,他跟他爸坐着两只塑料凳,一个是从他书桌前搬过来的,他书桌在靠窗那角,因为光好不用总开灯。崔玉的单人钢丝床就在书桌旁,坐在床上也能够着书桌,但他只坐在塑料凳上,板板正正地写作业。钢丝中间软塌下去,掂了十多摞砖头撑起来,砖头是他爸从施工的地方顺来的。这就是他家,他的睡床跟他爸妈的床隔不到四块地砖。 崔父呼噜噜地喝粥,没有说一句话,这时就该崔玉母亲登场了,她叼着一根菜叶,半吐半嚼地吃着,嘴唇蠕动出长串句子。崔玉他爸立刻恼了,“你有完没完?”崔玉抬头,看见她妈脸上的疹子一样连片的红,知道她妈又喝酒了,他去水池那接了杯凉水给她妈放到手边,她妈没理他,一甩腿躺下了,背对着他们父子俩,崔玉弯下腰把她妈踢掉的拖鞋从床底下够出来,他爸咬着牙说:“你妈有病。”点着根烟出去,崔玉坐回去,吃完了他的晚饭,把碗筷简单收拾到水池,她妈扭过头来叫他,说话倒挺平常的:“早上我见他了,你爸为这个不高兴呢。” 崔玉说:“你见的是段莠吧。” 张平说:“他?他我能分不清?”她上身平躺过来,一只腿折起来踩着床单,“早两年——他跟大爷可没一点儿像,早两年,他是个什么玩意儿,给我舔脚我都嫌脏。”张平咕哝下去,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她说话的时候踩这床的脚搭上膝盖,树根似的干枯,脚腕抖嗖着,脚趾虫一样地动。 崔玉眼落到他妈放在身体两侧的胳膊上,蜡黄色的一段肉,松散在床单上,拾也拾不起来。他想到段昀芸的身体,也是软的,却是细的润的嫩的,她妈可能从前也有一点姿色,但现在的确什么也不剩了。他爸说他妈有病不假,对外从来说去广西打工,其实是去了治疯子的医院,一个月八百块,哪里治得好,送回来更疯了。好在疯时不伤人不伤己,就说些胡话,倒也是烂医院打出来的疗效。总之他们家一家叁口在别人那看着还是正常的,在段宅里住不回去,也没人说闲话。崔玉长得漂亮,招人喜欢,谁都帮着他们家。 而很多事,崔玉早就隐约地知晓了。 之前他看到段昀芸在河边走,他以为她是段莠养得小宠,心里恨,才推了一把,不过他也还是小孩,怕出人命,见段昀芸在湖里呼喊着没了声,身子一动不动,他怕了,跳下水去把人救上来,救得也轻易,段昀芸喝醉了,不像一般溺水者那样拽人,她软软的身子贴着崔玉,跟湖水一样凉,一袋饱水的棉花。他把她摆到地上,段昀芸衣服被水冲开了,吊带上衣在腋下绞成细的一横条,叁角形的胸衣一边蒙着硬挺的乳头,一面露着一只圆乳,他拿手去抓捏了盖着乳罩的那边,这是崔玉第一次摸女人,不过他对性的理论知识充足到溢出来,他母亲醉酒了后常讲以前段宅里的脏事丑事,当然也常讲段莠。崔玉跪在地上仔细地看段昀芸:段莠平常怎么玩她的? 四周很静,月光雪亮,他把段昀芸的内裤扒下来,段昀芸那里长了一层薄薄的黑毛,崔玉把它们搓开,分开那闭着的肉瓣,探进去揉搓了一番,原来这就是女人,段莠的女人,他的性玩偶,简直像某种鱼类,冷冰冰的,滑腻腻的,甚至有些恶心,崔玉给段昀芸穿戴好,上下都捋得平平整整,这才抱起来,一步步朝主院走。 那天他真正跟段莠打了照面,段莠都在主院深入简出,哪轮得上他见一次。他从小被人说是样貌好的孩子,说得久了便不当外貌是什么事,见了却段莠生出“不如”的心理,段莠虽然真如传言里说病恹恹,不过气派十足,威严十足,段莠点他回话,他站出来头也不敢抬,心里想的是段莠亲他妈脚的画面,每根指头都让段莠细细照料,段莠的舌头从他薄而色浅的嘴唇中探出,像蛇信子一样舔进她妈干黄的脚缝里,崔玉身上还湿着,裤脚往地下坠水,那种被衣料紧裹住的感觉,就是被段莠用眼审视的感觉,他心中越是充满一种不可自抑的激动,面上越是平静。段莠说了给他家赏,第二天他爸就从厨房管到后勤,每月多了几千的油水,他爸头一件事,是准备把张平再送回精神病院里。 争宠 ——微信打赏码!爱茂护茂!重在参与!下章舅爷爷就回家啦!猜猜给小云带了啥好东西捏—— 段昀芸定了个四点半的闹钟,猛把李维笃拍醒,叫他送她回去,李维笃眯眼以为还是晚上,说你明天早上走不行?先睡。段昀芸掐他的胳膊:“你快点,现在就早上了!” 李维笃用辆电动车把段昀芸驮上,他那辆摩托让他妈发现,立刻就没收锁进了车库,李维笃说他上学不方便,他妈说你不有自行车?李维笃说慢,他妈给他买了个电驴,说这快。弄得李维笃没有办法,不好不骑,每天悠悠穿梭在非机动车道,倒回归些学生样子。 晨雾蒙蒙,路上只有扫大街的,一声一声刷刷过着。段昀芸一直催李维笃,李维笃说:“就这么个速度。”段昀芸无法,但想想段宅平时就死静,她上学时都不多见人活动的,也就任李维笃打着哈气,冲着雾气匀速地前往。 到了地方,段昀芸跳下车,招呼也不打就奔进后门里,李维笃看了眼高墙绿树的段宅,拧着电门掉头走了。段昀芸踩着草茎暴走,鞋底沾满黄绿色的草汁,紧赶慢赶溜进她的小院,正要开门,后头有人叫她,一个女声,是秀儿。 段昀芸转身,颇讨好地给秀儿招呼,秀儿说:“回来了?”口气里是知道她昨晚不在,专是来守她的。段昀芸想给外宿编借口,看见秀儿那张严正的脸就说不出来什么了,再好的借口也是借口,得让听的人给台阶下才有作用,不然就不说。于是段昀芸沉默,秀儿说:“这么早,回去躺着歇会吧。”段昀芸应了一声,求她别告诉段莠,暗示着讲的,秀儿却关心她的伤口,说上午饭前让人来给她看看伤。段昀芸知道这次是躲不过,也不好当即给秀儿沉脸,感激着她的照念,把她送走了。 段昀芸近来有些讨厌秀儿,秀儿从来一点情面也不讲,在求秀儿之前段昀芸也没抱太多希望,秀儿是什么都向着段莠的,也是她跟段莠最近,俩人天天呆一块不说,有时候她跟段莠独处,等一会她就插进来,也不说话,光站在一旁,手里有活没活也都能站下去,好些时候坏足了气氛——虽然她跟舅爷爷也没什么特别的气氛,但段昀芸还是讨厌起来了。 上午她在屋里看书,预习了下课本,掏出来练习册做了几页,十一点时秀儿叫她去前厅吃饭,段昀芸觉出不一样,走到前厅,张跃建已经落了座,他是来段宅拿段莠让他取的资料的,秀儿依段莠的吩咐留了他饭,秀儿是做事的人,张又是客,要数出个段家人做主,竟轮得到段昀芸。张跃建见了她也是讶异,他没想到段莠会愿意推段昀芸出来。近一年里段莠越发入世,亲力亲为的事也多了,有人还怀疑他的病,说哪是缠人的慢疾,该是不治之症,说段莠没多少活头才这样躲着养,也的确,段莠爱在背后做事,明面上的活计都划出给交给别人,像他张跃建就是段莠现下常用的红人。可那些直接的关系,段莠都是自己出面,他的人脉是让他握在手里的,这点也颇见他的野心,半截身在黄土里的人可不会。不过数段家现下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听旧事里传段莠跟段家人有隔阂,样子上也是排内多的,张跃建也依仗这一丝希望,他既是段莠的自己人,又不姓段,眼下正得道。 秀儿请张跃建稍看两眼段昀芸的伤,菜也没布好,张跃建爽气地近了段昀芸身,细看了伤口,段昀芸经过上次已经有些瞧他不起,她母亲提过这个段家女婿,倒插门的小白脸。段昀芸仰起脸来给他指着脸颊,问他会不会留疤,张跃建细心注视,那温柔俊逸的面孔又让段昀芸微烫了耳垂。真的再接触了,就难再生出本来建设好的心思,张跃建太有风神,没法不把他看重。段昀芸暗自用手搅衣摆,张跃建那清如水的眼光,一点卑琐也没,他对她,就像一个大人对再稚幼不过的孩子。她能理解张跃建的妻子,张跃建是那种,你有什么都忍不住捧给他的人,因为他值得世上任何好东西。段昀芸突然矮了下去。 张跃建说:“皮肉伤口,不过要小心保护,饮食上也注意。一会儿我让小刘拿药来,按时涂抹,应该不会留什么疤痕。”他这话给秀儿说的,同时也站起来回到原座,段昀芸则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她撩起来一边裙子,露出膝盖跟小腿,手指头轻挠掀了创可贴的皮肤,张跃建虚掩了一下,轻声说:“不要挠。” 段昀芸说:“可是好痒。”她看向张跃建,张跃建眉毛忽然压了一压,眼皮光电地碰了碰,并往左避去,才道:“忍一忍,抓破了就不好了”。段昀芸说:“好,我忍。”那样子又活份了。这是她擅长的,在男女关系里硬得性吸引的胜利。段昀芸拨下裙子,在凳子上浅浅地坐,手肘搭着桌子边,菜来了她看菜,而张跃建还看她。等张跃建走了,她心里说:这个坏人。 要按段昀芸的评判,天下人最好都爱她才好,然而爱也要爱得合她心意,任她差遣,而且要对她尊敬。张跃建如果真要抛妻避子向她示爱,她必定觉得愤怒又嫌厌,这样的感情是冒犯了她的,而现在张跃建不敢爱她,又喜欢她,段昀芸高兴极了。 张跃建的助理开车来接他,副驾驶放着那盒药,张跃建吩咐多拿些,药盒盛了一大袋子。段昀芸跟着他来到大门,踩着门槛在阴凉地里等他,张跃建把药拿过去,段昀芸沾着块青紫的手臂细伶伶伸出来,手掌半握树叶子筛碎的日光,张跃建撑着袋口,小心地给她挂上,一点接触也不做,段昀芸注意到这个细节,以为这属于张跃建的“尊重”,而张跃建站在原处目送她回去,的确有些毕恭毕敬,他跟段昀芸还有些同僚的情谊,都是争一个宠,不好闹出什么俗艳的烂戏。段昀芸走路时从砖石上拔起的小腿,葱管一样白,跟蓄水缸里的银鲤一样晃眼,布着一些虐欲的伤口,张跃建又有了感慨,近来院里风波诡谲,他已月余没有好眠,在安宁的段宅里,娇养着的段昀芸也并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段莠下手也太重,晒到面上的地方也随心打过去,段昀芸挨的辛苦,也不比他少呢。 ——————下章舅爷爷就回家了!!!!!—————————— 春梦企划案 ————偶滴微信打赏码————— 段昀芸在家歇得抠脚,班上同学说班主任就没问过他们她去哪了,应该是秀儿请假时说得周全。自被秀儿抓了一次,段昀芸也不想再出去,她认识的人还是同龄的学生为主,周一到周五都安生待在学校,早前晚归,段昀芸看起了火影,看到叁百多集,段莠回家了。 段昀芸被叫到段莠院里中饭,段昀芸抛了手机快走过去,到了先见的秀儿,段昀芸看她一眼,揣测她有没有向段莠告状?如果她真看不惯她,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冷盘上了两道段莠才回来,段昀芸眼一跳,遇着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这样,一段时间没见着脸,好容易适应些的美貌又极具冲击了。段昀芸立时变了样子,腿在桌下收得紧紧的,踌躇地蹭着椅子,慢慢站起来:“舅爷爷。” 段莠也打眼看段昀芸,从头看到尾,伤是都好了,不过腿上淤青还沉着,段昀芸虽嫌热但怕晒,白天爱穿盖腿的裙子,下身罩住了,上身又搞得很清凉,就从九院到这的几步路,她打着太阳伞。段莠进屋时有看到一把长柄花伞靠在门口。 段莠坐下,段昀芸也落回座位,她感觉段莠哪里变了些,又找不出,正思索着,忽然瞥到段莠朝她胸口看了一眼,段昀芸不敢当下就看过去,等段莠夹起了菜,段昀芸才低头,她穿叁指宽吊带的无袖裙,方领子,她靠桌子搭着手肘时,领子撑出大口子,正露着她微胀起来的乳的外廓,段莠生得比他高,从他那角度,可能看得更多。 段昀芸先是有些窘,后来就是有点骄纵的得意。段莠要对她施展了男性凝视,他至少在这一眼里把她排出了伦理关系外。段昀芸又信自己是美的,几乎要用对张跃建那一套来对段莠了,然而她的小尾巴才翘起一点,段莠说:“这些天在家憋坏了?” 段昀芸下意识找秀儿有没有在,段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一点不知道,也就不清楚秀儿有没有跟他汇报她不归宿的事,她主动坦白还讨巧些,可是该怎么解释,她出去住了一晚,跟谁?去干吗?撒谎也不行,迟早会戳破,她含住下嘴唇,没有出声。 段莠搁了筷子,从旁边椅子拿起个盒子来。他说着:“这次去又见到上回的熟人,给他又要来一个。”段昀芸很好奇地接过来,盒子包得很好,比手掌大一点,段莠说:“拆开吧,是给你的。” 段昀芸动手去拆,“舅爷爷,您去哪了啊。”段莠说:“上海。”段昀芸点点头,盒子包装不多,两层就现出来里面,段昀芸打开盒子,里面绒布捧着一对圆珠,深黑色,细看又有点晶丝,段昀芸总觉得在哪见过,段莠说:“一颗新的,一颗旧的。你小时候淘气,打碎过一颗,记不记得?”段昀芸迷糊地点头,也不算小时候,不过是两年多前,她记得这对珠子,但忘了是怎么样一件事,隐约是段莠罚她,为了什么她给忘记了。这个阶段里的段昀芸见得花花事情太多,一会看见这个一会爱着那个,总没停过,于是记忆不给旧时候留地方了。段昀芸感觉这对珠子很值钱,但具体用途搞不懂,可能属于收藏品。段昀芸对段莠说:“谢谢舅爷爷。” 段莠说:“好好收到屋里。现在吃饭吧。” 吃完了段昀芸回到她的院子,坐在沙发上把珠子拿出来,圆润温凉,很趁手,她对着窗边投的光,忽然鬼使神差地把珠子挨在了嘴边,冰凉凉的,段昀芸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感受,从心里痒痒地窜上来,好似段莠的手指盖在她的嘴唇上,他按着她的嘴,不让她讲话,这种幻想带着禁锢、剥夺、压制的种种成分,越发魅惑。到最后段莠也没说让她回去上学的事,在家躺懒了的段昀芸爬到床上去,预备着来一场午睡,然而躺了一会,临段昀芸既睡不着,又觉得无聊,她把手伸下去捻揉阴唇,搓得小肉珠酥麻麻的,这时段昀芸在想段莠,想得有些入魔。她竭力地想促成一个有段莠的午梦,于是在高潮后紧跟的疲累睡意里幻想段莠在他身边,像石珠一样冷感的手指挑开她的衣服,然后整个手掌贴覆上来,段莠的脸让她刻意地避开了,因为尚有森严的禁忌,她不敢直截地去幻想他,但忍不住做了这件事。可惜,她用心催化,最终什么也没有梦到。 好事近 又过了几天,段昀芸明处的伤完全地平整了。有些淤青还要再多缠绵段时日,不过是能用衣服尽遮了的。段昀芸若有似无地对段莠提上学的事,段莠不大感冒,段昀芸想他为什么不让她去,越想越多,又往怪奇处旁逸,想得既期待,又有些愤慨。 正到一个周五,段昀芸早早地从她的院子来段莠这里等饭,因为不用去学,每天几乎是绕着段莠生活,尤其段莠在家,除了一日叁餐,段莠还时不时让人去叫她,或是给她什么稀罕吃的,或是让她陪着坐坐,这来来回回的几趟里,段昀芸觉得自己在段宅里越发能挺硬腰杆了,工人们也都更奉承她。让一个小孩从小尝到傍树乘荫的好味,对观念的形成是很具影响力的。虽然这并非全是段莠安排,不过他确做过诱威的事,往后更是要这样控制她。 段昀芸坐在圈椅里玩手机等段莠来,前厅里只有她一个,快要七点钟,天仍是很亮。跟许多同龄人一样,段昀芸很爱把弄手机,原来是怕不礼貌才从不在段莠前展示,近来段莠亲她,她就随意了些,而且她也想问问段莠,问问他用不用微信之类,她感觉段莠是泡在古代氛围里的人物,段莠接的电话常是秀儿拿过来的,平时没见他挨过,会不会都是一说。这几天段莠叫她来,都是用人力,她院里做事的婶婶,老那么敲她的门,形容也颇暧昧,让她有种高门深院等老爷传唤伺候的封建魅想,借着又意淫了好几番,是真的意淫,她每天就只闲呆着,所有能做的娱乐都做尽,自.慰变得像零嘴,舌头淡了就去放点进来,因为眼前迫切地只接触着段莠,幻想里自然只有他这一个主人公。 于是面对段莠更有些躲闪。 七点多时,段莠才来,先一只手搭在段昀芸的肩头,只挨了一瞬,因着段昀芸的肩是光着的,手掌贴着汗凉的皮肉,沾了下就移走了。段昀芸穿细吊带裙,肩带吊得短,丝毫不露,坐下来却伸出腿脚,裙子瘪瘪地放了气,勒出曲线来。作为女人,段昀芸的身体欠风韵,作为少女,却是很足够的。段莠叫她:“起来,今天出去吃。” 段昀芸从圈椅上站出,裙子又吹进去气,裙摆垂盖住小腿,段昀芸爱穿纯洁颜色,这件浅黄色的棉裙,罩住段昀芸白软瘦长的身体,倒有十分的青涩情致。段莠多看了一眼,段昀芸便说:“我穿这样行吗?” 段莠说:“要换就叫于婶拿来,车已经在门口了。”于婶是段昀芸院里的阿姨,段昀芸立刻要打电话,段莠说:“不打了。秀儿,把早上我没要穿的那件拿过来。”秀儿刚一直在门槛外头,现在跨进来,去里院取了段莠说的:一件极细咖啡色竖条纹的白底衬衣。段莠道:“暂且穿一穿。”他说话间,段昀芸已经将它套上,段昀芸过了十五六的青春期,杨柳叶一样地抽条儿,晃荡荡地将段莠的衬衫撑起来,根本看不出异样,也像是她自己的衣服。段昀芸问:“舅爷爷,行吗?” 段莠没看她,说:“今天也没有外人。”径直走了出去,段昀芸立刻跟上。她才想起段莠回来那天她是在哪觉出了不一般——段莠的身体变好了,竟不用拄拐。 钻进车里,段昀芸与段莠坐在后排,车子拐出这一道街,在十字口接上了一人,段昀芸隐记得这是端和外科的一个主任,姓吴,四十多岁,上来拿着手绢擦秃头顶,回头给段莠好。又说刚刚来电话,人差不多都到了。段莠点了点头,吴未把手绢收回去,车上空调开得不凉,因为段莠的身体挨风像有针扎骨头。 到了酒楼,段昀芸下车后就去扶段莠,吴主任像才正式见了有段昀芸这个人,问了两句,要进电梯时一脚,他忽然问段昀芸喜不喜欢喝酸奶,段昀芸茫然地一点头,吴院长又迈出电梯门,他要亲身去买些回来,因为这家饮品不多,味道也不够好。段昀芸有点惊讶,但已经看不见吴院长的人了。 包间很大,约有二十人座,刚刚吴说人已经到齐,现在看有十多人,这些就是段莠的自己人?段昀芸今天素面朝天,但省了妖里妖气没有孩子样让人看新奇。张跃建也在里头。段莠让大家都坐,空出来几把椅子让人撤走了,段昀芸虽然辈分小,但跟着段莠在他手旁坐下。 工作应酬,段莠很少带秀儿,一个姆妈贴身伺候,太显着得他的病气,秀儿的样貌也不是能拿出手的。今天段昀芸来补上缺,给段莠拿毛巾布盘子,做些小小的伺候,倒很合适很正好。既是段莠的“自己人”,这两年里或多或少都见过段昀芸,只刘主任算个新人,还有两叁个女人没见过的,是在座人的家眷,也是在医疗系统里。从前段昀芸在家段宅里跟这些打过照面,只是没太多交流,今天都聚在一头,还带了她,让她敏感地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她自知自己还只是个小孩,往多了想也没有必要。 她是这样琢磨,旁人就不了。段莠的身体这样特殊,又是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按理该推出一个人来,段家人里也等着段莠挑一个孩子过继去,没想到这么久,露面的只有一个小女孩,也不知是不是颗烟雾弹。自然,从前也有说段莠是把段昀芸养在房里用的,但这种丑事该瞒着好,结果段莠从不避生人,今天又把她拉出来做宣告。他们为段莠做事,靠段莠发迹事业,猜度上心是必要的本事,可段莠行事常常诡谲难辨,又不常与他人交心,大家也都怕猜多了,犯他的忌讳。 这时吴主任拎着酸奶进来,数他最迟,于是他就解释着,专把酸奶放桌上打开,给段昀芸倒满一杯,吴主任长得老相,也确实有点年纪,这一杯倒满,今晚的热闹也有了段昀芸的一份。 上菜前都在随和地谈笑,段昀芸向来把耳朵竖得高,她听出信息:今天端和心外科室做成了大手术,所以一起来庆祝的,也是段莠对底下人做慰犒。很出段昀芸意料的,桌上还摆了酒,段莠面前也有一盅空酒杯,也不曾让人撤下。这真让她惊讶,记得段莠一点辛重的气味都不能闻,平日饮食也苛酷如苦修。果然依旧以茶代酒,段莠端起茶杯,简单说了几句祝酒词,让大家喝开了去。空气里漫散着酒味,也吵嚷嚷的,而段莠一直坐得很稳,也没有表示半分累烦。段昀芸现在觉得段莠的身体是真的在变好了,他刚刚说话又稳重又有中气,听在耳朵里很有威严的,跟正常人没有区别。可是正常人,很少生得有他那样病态娇阴的风流。刚刚的吴主任来找段莠敬酒,连带段昀芸也敬了,段昀芸忙喝酸奶,杯子都空了几次。 这顿饭直吃了有叁个钟头,到后来散了,段昀芸坐在车上跟段莠一起让人送走,却不是往家的方向,折上了高速,一路往黑夜里开。段昀芸很担忧段莠,他平常在家里像一尊豆腐块儿被秀儿悉心供奉,似乎一丝风也能割伤他,现在秀儿不在,段昀芸不由地担起了呵护段莠的重任,她紧张地观察着他,段莠让她看得垂下眼来,段昀芸立刻问他累不累,闷不闷,空调冷不冷,还说晚上的菜荤腥重,问他吃得好不好。 段莠都说:“还好。”段昀芸安分下,才张望窗外问:“我们这是去哪里?”段莠说:“山上的酒店。明天上午要见几个人,晚上就住那里了。”段昀芸点头,段莠眼垂得很低,像是在休息,段昀芸也不再说话。 车开到行山,沿着环山路绕上去,路程快一小时,段昀芸有些打瞌睡,再睁开眼时,段莠已经下车了,她赶紧也从车上下来,帮段莠关他那边的车门,段莠在地上刚落了脚,段昀芸正巧在他旁边,段莠便重捏了她肩膀一把,才把步迈出去,其实他的身体还是虚乏。 越近凌晨,段莠只往前慢走,酒店就叫行山酒店,半山平地上坐落,更像另一个段宅,划得整整齐齐,几进几院就囊括了所有用处。进门的庭院都砌玻璃落地窗,通透长明,走来一个服务生接应。而往里越越古朴,设计也更内蕴,一砖一瓦都有来路似的。他们走得是铺在草里的碎石路径,地射灯埋在花草里,把路照得清楚,并不碍辨识,但段昀芸一刻不离地扶着段莠,还攀着他的胳膊。路并不宽,她走着走着就与段莠挨得紧紧凑凑,这时蝉鸣轻脆,热风绵绸,稍一侧眼,就能看到段莠美得生魔的脸庞,这一切构成很可供她品赏的氛围。这时段昀芸仅是因一点若有似无的碰触快乐着,没料到老天还能偏袒她更多,让她的美梦在今晚轻易地就成了真。 风月主1 段昀芸乏乏的伏在沙发上,套件两个卧室公用一间客厅,一个浴室,客厅出奇地大,除段昀芸挨着的大茶几,另一边有十二人座的长桌,现代风格,与落地窗外幽深秀丽的山林形成具隔膜感的观赏空间。段莠在用浴室,他本让段昀芸先去,段昀芸不敢让他等,劝请了他先。浴室在两个客房之间,离客厅又极远,段昀芸望又望不到,听又听不出,趴着眯起了眼睛。 段莠把她拍醒,段昀芸迷瞪挤开眼缝,看见段莠还穿衬衫,她说:“舅爷爷,你去了?”段莠说:“我好了,你去吧。”段昀芸支起来,先迷瞪了一会,段莠的手搭在她的肩膀,滑到背心又拍了一下:“去吧,已经太晚。” 段昀芸说:“我没关系,今天不洗也可以。舅爷爷你先睡吧。”她怕吵到段莠,而段莠也没再管她,手里拈着一块浴巾向主卧去,段昀芸才从背后看见段莠领后的湿发,浸了从衣领到肩线的位置,段昀芸忽然想起刚刚段莠面对她的时候,衣领开得很低,衬衫只是罩上的。 霎时段昀芸也不困,定在原地发起了花痴。段莠进卧室后稍掩了门,但未完全碰上,段昀芸朝那黝黑的门缝里看,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想象已经旖旎了。过了一会,段莠的声音传来,是叫她的。 段昀芸一步一步走过去,推开半掩的门,里面空间也是极大,一张双人床,段莠正靠着床头,段昀芸问:“怎么了,舅爷爷?”段莠说:“一会儿关了外头的灯。”段昀芸点头,又说舅爷爷我帮您把门也关上吗,段莠说:“不要关,”他的屋子里只有一盏小壁灯蒙蒙地亮着,段莠的五官都隐匿了,他在朦胧的暖黄色河流里说:“你睡觉把自己的门锁好。” 段昀芸点点头,把门大开后转身,段莠屋里的灯灭了,她只踩着客厅的灯去,等闭掉所有光源,拉好帘子,段昀芸才打着手机回了自己的卧室,手放在门把上,想段莠最后那句,锁好门,不由地多想。她爬上自己的床,刚刚在卧室里,段莠穿着什么睡觉?是那件湿湿的衬衫?还是已经换了衣服?他就在那道门缝里换?未免也太给段昀芸这种色鬼可乘之机,段昀芸已经埋怨起段莠的随便,又想她当时要真推门进去怎么样?她是高过白的,说愿意陪他,可是段莠把他糊弄过去了,他就是装傻?还是真不是那个意思?段昀芸思绪纷杂,一直睡不着觉,好像刚刚在沙发上眯的那一下,已经算是一个长觉,她已经抖擞了精神了。 段昀芸来回翻身到一点多,忽然站起来打开灯,在卧室里走动,她这面卧室也有一面玻璃墙,打开窗帘投进那索然的黑夜里,在客厅的光源灭掉时,外头的地灯也隐了下去,再也看不清一片叶子,月亮埋在云中,天地黑漆漆一片,段昀芸背靠着卧室的灯光,朝这片辨不明的墨水摸索了好久,要找出一个形状,最后什么也辨不得,她踢掉了拖鞋,两手抱着门把,她没有锁门,只小心转动,门溜开了一道,光泄出去,在地板上一道伸至段莠大开的门前。 段昀芸原地听了一会,段莠那屋一点响动也没,她先溜出去,在客厅里赤着脚走,在沙发上坐坐,椅子上靠靠,溜到长桌旁看摆件,在一件金属的艺术品上摸了摸,掌心凉飕飕,耳朵一直支棱着,她如此漫游了许久,终于摸到段莠的门口。 她想,只是看一看,不为过吧?舅爷爷身体那样差,她去看看窗户关好了没,被子厚不厚实,舅爷爷有没有睡不好,是应该的吧?她也是在伺候他呢,像秀伺候他的身体,段昀芸伺候他的心情,现在秀儿不在,她多担一份责,也没有歪本分。 就这样,段昀芸老鼠一样潜了进去,让她奇怪的是,段莠也没有掩窗帘,那面玻璃墙开阔地投进层云摘过的月光,淡淡地笼出屋内布置起落的形状。高的、低的、棱角的、柔软的、规整的、揉皱了的。段莠仰面躺在床的左侧,面庞清楚地让浅灰的夜色沐浴,浅浅呼吸,他睡得这样稳,手垂在身侧,可看着又有些诡,因为太板正,像是躺在一具棺材里。 段昀芸既不敢上前,也不愿后退,在床边一拳的位置,慢慢低下身去细看,段莠的眉毛一根根得十分清楚,眼睫也是,如果站得久,可以完全数出一个数目。段昀芸用手捂着自己的口鼻,怕呼吸吹拂到段莠身上,她头一次可以这样看段莠,平常再近,她不好细看,细看了,也是有一眼没一眼地瞄着,段莠长眉舒展,勾得那道弧线圆滑,顺着高长的鼻子顺下,薄薄的眼皮微凸,也是一道圆滑。是瓷观音。脸型也是流线的,没有严苛的棱角,可为什么平常却显得有金石相,不怒自威的样子?明明没有深陷的眼窝,却目光深邃?段昀芸看得仔细,像解数学卷子最后的两道题。 她最后想碰一碰他。 手伸出去,迟疑了半天,她只敢碰一个地方,小小地、短短地挨一下就好,没有想别的,她只想亲近他,段莠睡得那样静,如果不是呼吸,很难把他与人世有什么联系,如果段昀芸不碰一碰他,不触到他的弹软的皮肤,她感觉这个人一下子就要消失似的。本来,在她还是个傻丫头的时候,她没想过会跟主家的有什么联系,更不要说这个每年只见一次,面目模糊、高不可攀的大家主。 段昀芸最后选择了段莠的嘴唇,他的嘴唇很饱满,上唇薄而有棱,下唇有若含珠,人说上主情,下主欲,有这样一张嘴唇,薄情重欲,看着也太招惹人,段昀芸的手缓缓点下去,却让人给按住了。段莠没有睁眼,只问她:“不好好睡觉,来看我干什么?” 段昀芸顿时惊慌起来,而段莠另一只手搭在眼前,罩着天光微睁开眼睛,眼光从指缝里泄出,亮昧地射向段昀芸,段昀芸嗫嚅了半天,如平时多次被段莠抓包,不愿撒谎,最终闭上了嘴不肯说话。段莠松开了她的手腕,段昀芸看见上面泛白的指印,在夜里都清清楚楚,刚才只顾慌,一点不觉痛。段莠翻身改为侧卧,手压在脸下,掌心抵得下巴微扬,眼垂下去看床边的段昀芸,段昀芸瞥他一眼,段莠说:“瞧你这鬼祟样。” 段昀芸不是很服,“我就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这儿晚上好冷,你冷不冷?” 段莠没说话,他只看着段昀芸,段昀芸被他看得心虚,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她就是要来看看他,又不是来害他打他,就想碰一碰,小气,小气。 她还保持着刚刚弯腰的姿势,其实早累了,可不敢挨段莠的床,怕段莠骂他,她就欠着身,垂着肩膀,眼就看段莠的被角,她不知道在她俯身的时候,身上那件吊带裙窝出一个大大的荡口,她睡前把衣服都除掉爬上的床,出来看段莠,套了这件裙子出来,里面光光的,于是段莠就从她的胸口直看了进去,看见两只乳,跟本人一样垂蔫蔫的,好像是刚才吓得,两只乳头立起来,倒挺翘,冲头冲脑地直指着段莠,跟段昀芸心里的诽谤是一起的。 段莠问:“你一个人睡害怕?” 段昀芸本想否认,可一看段莠,段莠那样子带笑,明显要给她个台阶下,于是她点点头,段莠说:“上来吧。” 段昀芸的手下意识搭在床上,而段莠躺得太靠边,她直接地就触到了段莠的身体,是段莠的腰,很细窄。段昀芸胡乱往别处搭,显然又搭错了地方——段莠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拽了过去。 段昀芸爬在段莠胸前的空地,段莠朝后挪了挪,给她掀了一角被子,后来立刻觉得不好,让她去抱自己的被子来。段昀芸跪在床上,手肘挨着床单,她反而退缩说:“舅爷爷,我还是回去睡吧。” 段莠说:“你自己可以,为什么还跑过来?” 段昀芸只好爬下去,去抱被子,走出去两步,段莠叫她:把脚擦干净再上床。 段昀芸下意识地翘起脚心,原来踩在地板上,脚心又凉,又干干的,刚才把这屋子都踩了一遍,肯定沾了灰了。 风月主2 段昀芸抱着被子爬上床,段莠在另一边已经闭上眼睛,依旧是像刚才那样仰面睡,段昀芸心想段莠这样好不设防,又想了些有的没的,才小心地铺好被子钻进去。 又躺了许久,明明床垫柔软内陷,却让段昀芸跟砧板一样躺着,手放在大腿两边贴着中线,一根指头也不敢动,旁边躺得可是段莠,她平常又肖想着又不敢惹,段昀芸想干脆背过身,半天没鼓起翻身的勇气,其实段莠离她不近,床很大的,而且质量上等,她这边怎么动那边都不会晃一下,刚刚她在自己房间就试过。 装作平稳呼吸着,段昀芸毫无睡意,开始想晚上吃饭时的事,张跃建在里头算是小辈,所以点菜张罗都是他来的,但就算他做服务角色,也显得那么清高,也是大家都看得起他。他还让段昀芸加她喜欢的菜,还问她的忌口,那是在吴主任进来前,于是大家对她都特别热络,桌上的闲聊也说她的事,有个人问她在哪里上学,段昀芸讲了,问的那个指向一个来段宅吃过饭的中年人,说王老师也是这个学校,后来上了c大,往后说远了,说在座各个名校出身,将来段昀芸去哪都有的照应,段莠这时候一笑,说我那我可先替她谢谢各位了。 段昀芸贴着枕头小心侧了侧脸,段莠依旧仰面躺着,完全是睡熟了,段昀芸又稍支起来身子,这一阵动作里段莠一根眉毛也没有动静,段昀芸又多看了一会,身子不觉地酸了,她要躺下去,半道却把自己送出去,一丝犹豫也没,直直去挨段莠的嘴唇,点了一下,还等了一会,又用脸颊贴了他的下巴。 然后就飞速钻了回去。 她钻被的动静可不大,背对着段莠把半张脸埋好,被被子软凉软凉托着,她可不怕被段莠发觉,单纯是有点澎湃,她把段莠给亲了,简直属于壮举,有新科及第的得意,她感觉段莠或是睡了,或是要装傻当没有发生,上回他就这么敷衍他,往后也肯定会,段昀芸像穿了一件金钟罩,尽往虎口撩拨,已经开始预想后头的猖狂,舅爷爷不会怎么样她,不能接受,也不能拒绝,因为拒绝了就证明是“有”,他怎么能承认是有,不何体统,太违伦理道德。舅爷爷可是体面人。 段昀芸不自觉地,在被子里露了一张小狐狸的面孔,忽然身上被子被人抽走,她光秃秃地躺在床上,段莠明明白白地说:“回你自己屋去。” 段昀芸不动,奇怪,刚才她睡不着,胸口闷闷的还作痒,出来晃荡心又是吊着的,然后去看段莠,反而很平静,段莠抓住她偷窥,她也不是很害怕,刚才躺下了也没觉得什么,好像他们本该就如。把嘴贴上去,含着那软软的,她也是很镇定,而段莠一开口,让她的心像才醒了一样,狂乱地跳动起来,胸口涨得发痛,呼吸里都像欠了什么,然后越来越不受控制,房间很静,段昀芸都感觉段莠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了,然而段莠说完这两句后,屋子里是暗寂的静默,因为段昀芸根本不敢转过脸去,见不到段莠,就让她侥幸刚刚她是不是仅错听了,或者现在就是在做梦。 她还想这样侥幸下去,忽然背心被戳了一下,力道硬得让她差点喊出来,无法再装死,段昀芸只好扭过头。 她被抢走的被子堆在中间,段莠已侧过来身,但被子把他的脸遮住了,让她看不见他,只跟空气对峙。段莠说:“我睡觉浅,段昀芸。”段昀芸不知道他什么表情,也辨不得他这是个什么语气,但这些字一道道雷似的击打她。 心还在跳,跳得让她觉得她要死掉了,段昀芸知道她的角度看不见段莠,但段莠看得见她。她下意识去抓胸口,抓薄薄的肩带,却一路摸到手臂才拾到,这让她产生羞愧,好像她是故意勾引,可是她就是想去亲近他一下……在段昀芸四五岁的时候,会跟洋娃娃搂在一起睡觉,早上给它梳头,晚上给它擦脚丫,时常凑过去含洋娃娃的手指,撅着嘴亲它的头发、脸颊。她的口癖就是这样,喜欢用嘴亲近人,不过今天施展给人,一下子就受挫。 段莠又支使了段昀芸一次,让她回自己房间,可她的被子还让他拽着。段昀芸慢慢地竟然变得生气了,她跪坐在床上,拉着自己的肩带瞪着段莠,段莠看她这个样子,说她:“今晚不睡了?” 段昀芸说:“我睡不着。” “为什么?”段莠问:“害怕?”他声音轻极了:“舅爷爷不是在么。”这句倒出奇地温柔,是哄她。 段昀芸还记得刚刚被戳那一下,说:“反正我睡不着。” 段莠忽然把那团掩着他的被子压了下去,露出整张脸来,段昀芸一时间就被慑住,她总觉得段莠漂亮,忘了他吊稍眉眼本来的凶相,这会眼珠浅浅流光,锥子样的锐,他说:“睡不着就要闹我?” 段昀芸一点也没尴尬,可也说不出所以然,于是照常地闭紧嘴巴,转身就要爬下床,而段莠竟然抓住了她的脚,段昀芸惊得不行,哪里敢动,脚心蜷起来小腿抬着转过头,段莠望住她,眼睛细细的一道,末尾往上挑着。 段昀芸心里在抽气,这是段莠,她料定段莠不会怎么样她,也同样料定自己不敢,明明段莠眯着眼睛,又在笑的样子像调情,可是她就是不敢往那里想,因为段莠是她的舅爷爷,虽然血缘很远,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亲戚,怎么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如果现下换做别人,李维笃、张跃建,段昀芸会毫不犹豫地扑回去,要什么就拿什么,可是段莠不一样,拿起来后又怎么放下,但此刻段莠又比往常更惊心动魄地迷惑着她的心神,从开始有男女之情后段昀芸头一次尝到这么汹涌的、恨不得肝脑给他涂了地的狂热,段莠这带蛊惑的神情,暧昧的嗓音,若即若离的话语,像海妖一样牵扯着她。 段昀芸平常里想起段莠,手掌总瘫软下去,她想把握住他,想占为己有,可是丝毫使不上力,就连用他做个肖想的对象,也是得刻意套着模糊的壳子,略略的擦过去,一旦幻想里段莠有了清晰的眉目,她立刻就停止掉了,但朦朦胧胧的一个壳子,也能让她情不自已地揉得连泄掉多次。 段莠的手还抓着她的脚踝,段昀芸要钻进地里一样的羞耻,她央段莠放手,但段莠不理,段昀芸又不肯道歉,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做错,她喜欢他,表达一点喜爱,如果为此道歉,她觉得很卑微。俩人僵了一会,段昀芸说:“舅爷爷,我回去睡还不行,不吵你,还不行吗?”已经是孩童口气了。 段莠道:“你倒轻松,我被你吵得没有觉睡,你一走了之?”根本是拿她取乐。 段昀芸挣动小腿,段莠转而拉住了她的裙子,这更具狭弄了。段昀芸头脑里轰轰地顶着火气,她又叫他:“舅爷爷。”求他别捉弄她了,她现在真觉到羞愧了。 而段莠说:“还知道我是舅爷爷?” 段昀芸由此彻底地恼了,她低头去掰段莠的手指,却像石头一样硬,段昀芸拿掌心去拍打,段莠的骨头砸得她手痛,还要打,打出啪啪的声响来,段莠看她急了眼,才松了她的裙子,脸却沉起来:“你生气?” 段昀芸衔他一眼,飞快地,又不敢看了,她真知道段莠是惹不起的了,她只想让段莠快放了她,她再也不敢了,以后就夹着尾巴,乖乖地在她偏僻的院落里长霉,可恨,不理她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逗她?段昀芸心里骂段莠小气,不过亲了一口,怎么,非要她跪下求饶不可? 段莠闲闲地将段昀芸一系列变化的小脸蛋收进眼里,他是真的太闲,心眼总存些捉弄的把戏,段昀芸蹬着两条肉白的腿靠在床头,身子避他很远,腿却抻来这边,段莠便把手搭过去,指尖半笼着她的大腿内侧,惹得段昀芸又像烫着了一样,她真不知道段莠打什么主意,收得惊吓越来越多,反而吓成了块木头,那平时还翻滚着鬼机灵的脑子浆得动弹不得,她是惊、且畏,手都抖了。 她只有眼珠可以活动,跟着段莠蛇一样覆上来的身体,迟钝地转。她无法形容段莠的动势,他是游起身的,带着身上半覆的鹅毛凉被,曳着水袖的白衣鬼似的挨着了她,她顿顿地对上他的眼,段莠从上至下看着她,不是在看着她的眼睛,而是嘴唇,段昀芸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还难想明白,就让段莠亲了下去,段莠的舌头也像蛇似的,戳开她的口关钻了进来,刚与她的舌头一碰,就又离开了,隔着半寸,段莠在她的嘴唇边上说话。 他说得是:“怎么不动了,不是有本事的?舍得给别人,不舍得给舅爷爷?” 他把话说得极慢、极长。吐出来的气喷在她呆得忘记合住的嘴上,有的还钻进去,扑着她刚被耍弄的舌尖。段昀芸忽然地就恨段莠,仰头对着他说坏心话的地方猛咄过去,而段莠早算计到,轻巧地偏偏头,让段昀芸扑空。段昀芸叼了团气,要再杀回来,这时段莠的手从她腰后勾过来,把她拽下去压在底下,膝盖顶弄开她的腿,一气动作流水样儿,段昀芸还没见识过这样的娴熟,这就是大人长她的见识?可他怎么能这么懂?段昀芸似被捏了咽喉,一动也不敢动。段莠很沉很沉,符合他的个头,但与段昀芸所想得很不同,她以为他是病的,身体该很瘦,没想到压得她喘气都很费力,想要呼吸,只能深深地用力,胸膛去顶开她,这是她呼吸过两次后发现的,这发现让她恨不得闭气不去呼吸。 段莠问:“为什么进我的房间?”他的眼噙着段昀芸,收揽她任何细微的神情,段昀芸被看得偏过头去,段莠道:“没长耳朵,听不见我问你话?” 段昀芸到了这步:腿都在段莠身下张着了,也不掩着,她说“能因为什么?” “嚯。”段莠笑了一声,“好硬气的嘴。” 段昀芸听他提嘴这个字,立刻把嘴唇抿紧,段莠却扳过她的脸,用了两根指头撬开她的牙关,深深插进去,段昀芸两只手在底下攥得极紧,段莠做得太过了,手指压着她的舌面,逼她涌出口水,拇指也进来顶着她的牙口,任食指中指搅和出咕咕的水声,像鞭子抽她的脸,段昀芸恨不得咬下段莠的手指头,可一点胆量也提不起,她被他弄怕了,从被他抓住脚那时候,段莠的掌心贴着她的脚心,她的脚趾头都往里勾住。跟以前不一样,她不因为他的权威怕他,而是因为他的欲望怕他。 然而段莠没有生理的反应,段昀芸能感觉得到,段莠贴他极紧,压她极重,所以她能感觉得很清楚,段莠底下有那一根的形状,但没有任何冲动。这样段昀芸更怕,她怕自己的情爱欲望在段莠仅仅是玩弄的欲望下卑小肮脏的劣势。段莠的腿压着她的腿,她能感觉自己的下身敞开着,像一朵花一样开得很谄媚,她害怕,段莠只要一招手,就能看尽她的笑话。 段莠拔出了手指,口水从他的指尖裹了一层到指根,虎口都染了一片,在月光下精亮得刺目,段昀芸的下巴也是湿的,胸口也滴上她自己的口水,她这会儿真的想哭,她好后悔对段莠有了心思。可是她也没有犯什么错呀——猛然地,她想起来小时候那件关于珠子的事了,原来段莠就是这样的,说错一句话要罚,做错了事也要罚,道歉也不行的,之前还让她罚站,到今天还禁她的足,要多专制就有多专制,秀儿平时伺候他那么忠心殷勤,忤逆到他了也一样不讲情面。他真不该惹他的。现在,他这样对她,也是在施行他的家法,她怎么冒犯他,他就怎么惩罚他。段昀芸的泪水淌下来了,她觉得委屈了。 是心甘情愿 段莠托着她的脸,没半点怜惜她的眼泪,剥了她的肩带,裙子落到胸口,段莠依旧往下剥,段昀芸两手去掩,段莠用的是巧劲,段昀芸怎么也敌不过他,裙子最终挂到肚子上,段昀芸弓起身体,段莠刚从她嘴里拔出的手指沾着湿从她腋下插进,盖着了左乳,段昀芸的胸部恰好他一握,软丢丢地戳在掌心,段莠指甲搔了一道在乳头的奶孔上,段昀芸抽泣地叫了一声,手又去抓段莠的,段莠说:“乖点,不行?”段昀芸的肩扣到最里,肚子折扁了夹着段莠的手腕,段莠拧了她一下,弄得她大声地痛叫,激灵直了脊梁,段莠在这会儿几乎是性格大变,严苛狰狞得很,段昀芸再有点不配合,他就要下狠手了。 段昀芸最会看眼色,挨了段莠几下指甲入肉的掐弄,不乱挣动了,但还是蚌一样合着自己,不肯起来,段莠的手被她前胸那片软软肉夹得难动弹,一方面觉得舒服,一放面激起了他的强迫欲。到底还是把段昀芸摘了,既然已经出了手,自然是一鼓作气,没有停的道理,再者,他是由着自己的人。他掰过段昀芸的肩头,把段昀芸按进怀里,段昀芸哭得满脸泪痕,猛然挨着段莠的胸口,那种安心跟可靠,段莠曾这样抱过她的,她记着了,段莠时常表露出对她极大的爱护,在段父段母准备要第二个孩子,段昀芸被背叛感环绕的时候,她把段莠当依仗的。 然而没等段昀芸感怀太久,段莠提起她的裙摆,把她整个屁.股连着脊梁全露出来。内裤很快就被扯下了,段莠循着腿缝直接找到那处,尽管段昀芸把自己夹得够紧,也来不及段莠的迅速,他手上有段昀芸半干的口水,本来打算把人先揉开,没想到直接插进蕊里,段昀芸那里比她的口腔还湿润,段莠嘴角一翘,把着段昀芸的髋骨提起她来,段昀芸上身趴到床面上,屁.股被弄得高翘,这让她又是一阵冲头昏脑,她要急死,难堪死,但只是晃着腰躲段莠,并不敢蹬胳膊蹬腿——她怕伤着他。真可恶,她还在意他的身体,从来她伺候他,就是发自心愿的,她愿意当他的小拐杖、小跑腿、小解闷的,是真心愿意的。 可到头来段莠这么对她。 段莠扬手在她乱扭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没停歇地,又拍了第二下第叁下第四下,段昀芸都数不过来了,只感觉屁.股面上红辣辣,巴掌声声轻脆,最坏的是段莠还戳着一节手指在她的穴里,随着巴掌左冲右突,段昀芸舒服的地方埋得特别浅,所以总好得到乐趣,今天她则怨恨透了这项好处,她感觉要在段莠面前丢大人了。 段莠把她打老实了,看她是牢牢贴着床,膝盖挨在一起跪着,屁.股乖乖撅得冲着他的手了,才安抚地摸了她两把,段昀芸恨他不如不摸,那柔情的两下,伴随着他用拇指按住她早勃起来的阴.蒂头,去打着圈碾,段昀芸手臂箍着头,把自己死埋进床里,明明段莠强她,可是她的反应像等了好久似的,甚至比段莠还迫切——段莠还没硬呢。 段莠揉着段昀芸糖渍花瓣一样媚得软烂的穴口,手掌跟接了一捧露水的荷叶似的,段昀芸还是小,禁不起直接的刺激,段莠只是舒张着手掌,揉按外部,就让段昀芸的腿根一抽一抽,既跪不住,也坐不下,从段莠的视角看,段昀芸饱圆雪嫩的臀下,腰让裙子拦着,肩背尽露,蝴蝶骨软蔫,脖子也塌下去,头发散了一床,蹭得乱蓬蓬毛茸茸。段莠叫段昀芸的名字,叫两个字:“昀芸?” 段昀芸不应,段莠轻轻掐住她的小阴豆,段昀芸立即起来了,哭得脏兮兮的脸:“舅爷爷,你放我吧。”话也说不全了。 段莠这时候才觉得更有意思,他抓着段昀芸的的头发,把她提起来,然而段昀芸腿是跪着的,腰还压低在床面,段莠这一抓,她的五官都像被扯走,脖子抻得极痛,腰却更沉,段昀芸龇着嘴角,段莠低了低头,整张脸凑过来,在段昀芸的余光里,他的眉毛吊得高,眼头压得阴沉,后头翘起,哪有菩萨样,修罗才是。段莠说:“舅爷爷说话,你不要当没听见。” 他扯她头发更多了一分力,段昀芸忙点头,点得头皮要掀起,段莠说:“怎么哭丧个脸,你不高兴?” 段昀芸咬着嘴,段莠又往上拽她的头发,段昀芸真觉得段莠是地狱里施酷刑的,好像她稍不顺他意,她的头就要被他拧掉,恐惧之下,段昀芸说:“我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高兴……”段昀芸哪里答得出,她算千算万,也算不到段莠会碰她,甚至一上来,就把手指头插了进去,也算不出段莠在床上这么狠,要弄死她一样。段莠忽然看着她胳膊,段昀芸顺着望下去,立刻神会,伸出手把自己撑起来,这样头发也不那么揪着了。 段莠笑了笑,他把段昀芸的头发放下,长发顿时扫盖了段昀芸的肩头,于是段莠从她鬓角插进去拢,把她的乱发全数拨到另一边,清楚地露段芸云惶恐的面孔出,还有她因四肢着地的动作,可怜地向下垂坠的乳房,乳头都鼓起来。段莠一面用眼光赏玩,伸了两指入了她的穴。 段昀芸咬着嘴,承住他这一下,段莠觉得她紧裹含住他,鱼咬饵似的。段莠抽插了两次,段昀芸越难放松,快把他挤出去。段莠说:“别这么紧。” 段昀芸想把脸盖住,为什么段莠什么都能说出来,像平时支使她干活一样自然。段莠感觉段昀芸并没有照他说得放松,以为她做抵抗,皱了眉,下意识眼抬起来在屋子里找。 这不是他常住的房间,自然也没他常用的东西,再回到段昀芸这儿,她哭哭啼啼地倒也可怜,可怜得段莠心生厌烦,有这么不愿意?那怎么还送上来,跟他怎么亏了她似的。段莠不轻不重叹了口气,段昀芸立刻听到了,段莠这声气叹的不是无奈那种,而是极不耐烦。段昀芸把整片下嘴唇都咬进嘴里,段莠的手指从她体内抽出来,在她裙子上抹干净,他说:“不愿意就算了。” 段昀芸能清楚感到那两根手指从她体内抽出来的过程,之后像没了支撑散在床上,许久才起来,她不敢看段莠,段莠真烦她了?因为她做得不好?段昀芸心堵得紧,她不是处女了,但是年轻人在一起,大家还算是单纯,性经历超不过一个巴掌的人数。而且他们小孩,衣服脱掉就开始兴奋了,挨在一起急草草地磨,有些亲吻揉胸的前戏就觉得很够了,她还没让人这么玩过:被摸、被掐、被按着揉弄,也太难为情,何况,这个对象是舅爷爷。 段昀芸慢慢往回勾她的脚踝,把腿侧着并紧。然后慢慢将裙子拉上去,肩带挂好,都是低着头的,她怕见段莠,见段莠不高兴的、对她不满的样子,她想做得好点,可是现在她的心还在跳,明明她得偿所愿,却整个像个噩梦。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段莠说:“回去睡吧,明天早上让前台找人送你下山。” 段昀芸点点头,段莠说:“周一就该去上课了,秀儿给你派了个司机,放学了不要乱跑。” 段昀芸再点头,她知道这会段莠是给她可怜,好把她打发干净。段昀芸整好了裙子,段莠忽然说:“瞧你那样子。” 段昀芸抬头,段莠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段昀芸当然知道自己什么样子:不好看的,惹到他的。但她也无心思收捡起,她是强作的镇定,好显得自然。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舅爷爷,我走了。”就这么在床上站起来,踩着软绵的被子一深一浅地往床沿去,两条腿在段莠眼前乱晃,段莠没再看,回靠在床头,段昀芸在地上找了半天拖鞋,一只在床边,一只在床下,跪下去找出来穿上,往房间门去,她的被子枕头还在段莠床上,可她哪会去找呢,段莠正对她眼不见心为净。 走到门口了,段莠反叫她,让她去倒杯水给他。段昀芸顺从地应下,到客厅去接水,有个先进的饮水机,杯子放进去,输了度数哗啦啦就满好。段昀芸端着水杯回到段莠的房间,这时灯已经开得明亮,段昀芸承不起这份击打,像刚刚段莠把她掀开那样。于是一直含着下巴,看着底下。 把水递给段莠,段莠接走了,抵在唇边慢饮。段昀芸站在他的床前,低头像做错了事,也迟迟不肯走,段莠把水杯放下,段昀芸问您还喝吗,段莠说不用了,你回去吧。段昀芸依旧不走,头更低也更有思过的意思。段莠也没开口,只看段昀芸又踌躇了一会,抬起眼来,定定看他:“舅爷爷,你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 “你要什么机会?” 段昀芸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她说:“让我还伺候您。” 段莠笑道:“怎么伺候?” 段昀芸前了一步,挨着床边,手摸上去,再看段莠,段莠没制止她,她摒了一口气,脱掉鞋再一次爬上床,段莠是在中间的,她小小地跪了一方窄地,然后捏着裙角,问段莠能不能把灯关了,段莠没理她,她一咬牙把裙子从上头脱掉了。 段昀芸直了直身子,膝行着往段莠那里去,她头发盖着前胸,却有半遮半掩的韵味,她的身材但看上面是有些直板的,腰不够收,胸不够圆,偏偏肩头手臂都藏了肉,显得生涩稚气,成就另一番情致。她脸上还有刚刚的衰色,很颓沮又夹着小心的神情,她怕他,以往那些挑眉扬目的小动作都偃旗息鼓,眼皮肿了,蛮呆的,鼻头红透,有点小时候胖得走路摇摇摆摆的样子。她也忘了卖弄,爬过来的样子像企鹅,她到了段莠跟前,反而不知道做什么好,她不敢扒段莠的衣裳,只能把自己剥干净,留了一件她平常最爱穿的纯白花边内裤,冷飕飕地朝向段莠,最后,她只能轻轻用指节碰了碰他的手背。 感受复杂的第一次 段莠把她捞来,在怀里举了手臂锁着,段昀芸挺起板板的胸口,头发铺在皮肤上,像松鼠厚密的皮毛,也是段昀芸唯一的遮羞布。段莠慢条斯理拨了她的头发,把她尽数裸露出,亮得眼眶发紧的灯下,段昀芸姿态屈辱,心里也揪紧成一团,鼻头皱住。段莠低下头来看段昀芸,观察她动物性的神情,一只手朝她身上去,段昀芸立刻紧张地将他盯住,段莠的手掌盖在了她的小腹上,贴着她肚皮鼓起的曲线,那倒放的圆饺子一样的肚脐,让段莠捏住,指头朝小缝儿里抠了抠,玩儿似的。 段昀芸觉得丢人,脸往一旁埋,埋进了段莠的胸口,段莠还在玩她的肚子,她难忍受地往段莠怀里扎,腰抬得更高,显得她往他手里送。段莠也调笑她,拍着她圆滚滚肚皮,“今天可见你吃了不少。”段昀芸听到后把眼闭紧了,因为桌上总有人找她谈话,她不想应他们敬酒,就低头吃了好一阵。这时候,段莠又说:“别挨着我。” 段昀芸也知道她把段莠压太紧了,可她觉得难受,怕从她好容易找到的藏身所里钻出来,段莠抓了一把她的腰,段昀芸才扭捏着蹭出来,头发丝盖着脸,段莠往她脸上吹了一口气,段昀芸皱着眉挤住眼睛,段莠说,拿个枕头靠着,别靠我。 段昀芸听到这样的命令,只能爬起来自己找好枕头,垒成个让自己靠得住的形状,这种自主性让她更觉难堪,被段莠捏着还像她是被强迫的,现在自己安排着自己,她真是贱死了。 段昀芸在枕头上躺好,腿不自觉又闭起来,段莠就看了一眼,段昀芸自己识趣的扶着膝盖分开,好在她还穿着内裤,才有这种信心,不过在打开的腿一瞬,底下被段莠揉得水叽叽的地方,粘住的甜肉瓣儿一经分开,“啵”地小小一声,特意给床上这两人都听进耳朵里。 段昀芸扒着膝盖的手指头都紧张了,段莠在那声儿后目光就落到她的下面,内裤中间的布料湿润地贴着她,透着薄薄的白色,显出黑色毛发蜷曲出的茂盛地。段莠隔着她内裤往中间那道缝按下去,布料陷进去堵着段昀芸,手指都离开了,那布料还夹在里面。 段莠对她的态度是招猫逗狗式的。 段昀芸脖子被枕头垫举着,段莠又按着她的膝盖,把她折成下巴挨着锁骨,低头能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的姿势。段莠弄她,是东一处西一处,不像刚才那次直捣进她里面,让她能得到好处。段昀芸有点怪自己刚刚不识趣,沦落到现在让段莠把柄着,可是刚刚他也是在欺负她,为什么她就要让他欺负呢?委屈又翻上来,但看见段莠的脸,她充满了虚弱的梦幻感,段莠专注玩弄她的样子,也那么漂亮,段昀芸发着眩晕:怎么成这样子的? 段莠把她小而软的乳房抓在掌心掂揉,因为填不满整张手,所以需用力才能抓尽,段昀芸被他糟蹋得六神无主,以往那些半吊子经验在今天统统被宣判成小孩把戏,段莠低下头伸出舌尖,在她的乳孔上轻舔了一下,一点湿湿的意思,霎时让风吹凉了,冰得她哆嗦。段莠的手一会重一会轻,有时候捏她,有时候掐她,段昀芸皮肤薄,几下就像肿了一样,都是红手印儿,有深有浅的,像遭了毒打,可是哪有这样淫情的歹徒,只往她细嫩隐秘处招呼。段昀芸东躲西藏,尤其是痛的时候,可越动她就被段莠摁得更紧,拧得更痛,段莠的身体瘦硬,沉甸甸的石块一样,她被钉在那里,躲也是蹭着床单挪屁股,左右不过一寸地,根本躲不过,每一下都要照挨,段莠真实地恶劣,把她弄得狼狈,嗓子里喘出来小口小口的叫。 要忍不住的时候,段莠放过她的胸部,再一次探进她两腿之间。 段昀芸立刻夹了膝,后缩脚跟,大腿紧绞,段莠的手臂被她挤逼在两腿间,不过她被弄了很久,骨头都没有力气,尤其是腿根,只有凉凉的软肉,反倒是好客。段莠说:昀芸,别这样。段昀芸把自己蚌一样闭紧,段莠在她腿间抚摸,她夹得紧,触碰反而更真切了,段昀芸怕这种真切,但也不能泄劲,只能任段莠摸着她,段莠的指尖碰着她的下身,让她放松点,段昀芸哑着嗓子:“舅爷爷,不行。” 段莠没说话,只看着她。段昀芸不知道怎么说,她自己躺下来的,又说不行,言而无信,段莠该生气了。可就是不行。是她想错了,方才段莠那么激烈地压制她,她以为她的舅爷爷对她也有同种隐秘但炽热的欲望,结果上了贼船,段莠是想玩弄她,不是真喜欢她。 然而段昀芸再怎么抗拒,段莠得势是明显的,他按着段昀芸的膝盖,撬开了她的腿缝,这次手指直接拨走了布料,又一次揉进里面,仅在外面揉了一会,就像触发了机关,段昀芸的腿慢慢松下劲儿,膝盖颤颤地分离,段莠又抄起她的两腿,拇指对着打搓她软润的大阴唇,极认真、耐心的手法,让她底下像一朵花一样催发着打开,膝盖分开到一个角度,段莠的手肘抵在上面,把她当桌子一样,把桌中央摆开的书页打开来读。段昀芸个子高挑,韧带生硬,被段莠掰到最底,关节处几声咯咯的响动,段昀芸完全被震慑,段莠像要把她撕开一样。刚刚段莠舔她的乳尖,让她看见他有野兽似的尖牙,鲜红的舌舔着那尖锐伸出来,那一瞬她的心脏像被他破开胸口取来,攥成一滩烂血水。吓破肝胆,摄走魂识。 在把人打得一清二楚、正在头顶连影也投不见的吊灯下,段昀芸门户大开,脚后跟要跟腿根挨在一起,段莠推搡了她,使她坐高了一些,她的视线正好对着自己两腿之间——她真不知道怎么才能不去看,她第一次把自己看的这么清楚,还是跟段莠一起。 段莠的指头搭在她的湿漉的阴唇上,熟稔地分开,翻出来深粉的内壁,她那里发育得很熟了,被翻开就是鲜润的肉红,蜷曲的毛发从最上面盖到最下,毛发旁的皮肤都暗色,阴.唇的棱边淡粉,称得毛发黑亮,褶皱里深红。处处都让晶莹的粘液裹覆,是段莠刚才就把她捅湿。褶皱里明显有一些没有清洗的分泌物,陷在油亮红肿的褶皱里。段昀芸又恨起自己,她今晚犯懒,没有先把澡洗好,此时觉得自己又肮脏又低贱,她怕段莠看不起她,又根本没处藏拙。 段莠看着她难堪逃避的样子,去扒她的眼角,不许她闭上眼。段昀芸眼角滑出大滴的泪珠,动了半天嘴唇,最后说出没有底气的一个:别这样。又叫段莠“舅爷爷”,这两句颠倒着说,请求他。段莠说:“这时候你要我停?” 段昀芸说舅爷爷,至少别这样,我不该的,我错了。段莠瞥了眼她,段昀芸哭成一团,可手还放在膝盖上老实按着自己的腿,还越哭越往他怀里靠,段莠扬手在她水光光的阴部上抽了一巴掌,不疼,但惊吓十足。段昀芸浑身一抖,愣愣地望着段莠,段莠说:“你可想好了。”段昀芸看着段莠没有什么爱怜神情的脸,她说那些不要的话是想让段莠怜惜她点,她是在示弱,可段莠提醒了她,都是她自己选的,她那时候走回自己的屋子,第二天起床还是他便宜的小外甥女。可她想留下,段莠才让她留的。段莠叫她别矫情,是这个意思吗? 段昀芸于是知道段莠不耐烦烦她哭哭啼啼的,一下子认清了现状,段昀芸最识得眉眼高低,眼睛里立刻不流水了。段莠说:“想好了?”段昀芸点头,往枕头上放自己,她知道怎么谄媚,可不好意思做出来,就把自己放软了,都给段莠。 段莠没有脱掉她的内裤,只是把裤头拉低,露出半个阴户,两指搓开毛发,从褶皱里掐出半勃的阴蒂,段昀芸亲眼看着看那肉芽一点点勃起来,在段莠的手下热情得抬脑袋。因为直观地用眼盯着,还亲身遭受,惊人的羞愧感跟快慰从脚底往脑袋上冲,在这记迷魂里,段莠侧身靠着她,余光能看见他浴衣领里探出的冷白色削薄肩颈,所有骨头的棱角透过皮肤有玉石样的光泽,没有哪种雕像能塑造出这样不可思议的嶙峋美感,没有人能配得上、够得着。可她已经知道段莠的怀抱是暖的了,虽然段莠的指尖是冰的,可是掌心是温的,他身体消瘦,可骨架沉重可靠,能把她接住的。她好想过去让他抱一抱她,但段莠可能不喜欢这样,段昀芸就抓着枕头,当是抓着段莠了。 在段莠对她持续细致不留情面的搓弄里,段昀芸被磨到了那一点上,之后段莠又用另一只手,浅浅压着她的穴口捅进去,含斗的指腹在内壁朝上滑按,指节撑满着她的阴道口。两种刺激里,段莠让她潮.吹了,一小股水喷出来,淅沥沥射了很久,淋满段莠整个手掌,有淡淡的骚味,可能刚开始往外涌的是淫液,冲着出来的是尿液。段昀芸没这样过,但知道是什么,可怎么能这么快,段莠似乎比她还了解她,知道她哪一出最能快乐。她张开嘴,闭住眼,喉头滚了一滚,叫了段莠一声:“舅爷爷。” 段莠把弄脏的手在段昀芸大腿上抹擦干净,段昀芸两腿间已没有了干净的地方,染得到处都啥。段昀芸这些平常藏在衣服底下的皮肉都松松软软的,蓬成发面团,在段莠手底下呼呼地颤动,让段莠摸得喜欢,又朝她曲起来的小肚子上捏了捏,段昀芸一直折着腿,肚子摞了两层,段昀芸已经无暇羞涩,她去看段莠的脸庞,竟然是流淌着温柔的。她突然觉得放松。段莠轻拍她抱着膝盖的手肘,轻声说着:“昀芸,好了。” 段昀芸这才放下腿,抻直时膝盖酸酸地痛。她知道段莠说的好了就是结束了的意思。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就到此为止了:刚刚她挨着段莠,知道他一直没有勃起。也许就是这样,她才被这样略有恶意地捉弄?可是段昀芸认了,甚至有些为段莠感到忧伤,她想段莠的身体应该是不能行人道的,所以才那么对她,段昀芸已经没有了委屈。 段莠用干燥的那只手摸着她的脸,问她觉得好么,段昀芸在他手心里点头,段莠笑了笑,说:“眼泪掉那么多,也好?”段昀芸没有做声,但眼神一直热切地追随着段莠,黑眼珠快速地打转。段莠又问:“我伤着你了?”段昀芸摇头。段莠说:“下次你也留神些,要听话。”段昀芸又一次点头。段莠的意思还有下回吗。 这时候天已经放亮了。段莠起身清洗,他让段昀芸回她的房间再睡一会,他早上约了人吃饭,之后还有会议。段昀芸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穿衣服,看到床上那一大片湿湿的印子,扯过来被子掩上了。套好她压皱的裙子,段昀抱着她的枕头走回去她的房间里。等听到段莠出门的声音,段昀芸用被子蒙住头,狠狠地哭了一场。哭完抹抹眼泪,又忍不住短短地笑了一下,最后胡乱地睡着了。 段昀芸的使用方法1 段昀芸醒来才九点多钟,左不过睡了叁个钟头,却是睡够了。在那里想前一晚的事,从饭桌上那些脸庞想起,有人问她在哪里读,段昀芸讲一中,问话的人伸长手给她指了几个“学长”,那些主任啦、院长啦,笑脸看着她,说如果她也要读医,那全国的名校里在座人都有的。在这些和善脸孔里段昀芸找到了张跃建,他也笑的看着她,但神情很微妙,眼角压着瞥向段莠。段昀芸知道大家对他的善意来自段莠的暗示,段莠没有孩子,把她带过来,有“视如己出”的劲头,一下把她拉到他的阵营里了。再往下,就想到那事,开始明明是分房睡的,证明段莠并不是安排好要她陪床,是她自己跑过去毛遂自荐,但客房那么多,为什么不能给她单开一间?然而段莠又是病人,该有人照顾……段昀芸想不透段莠的全部心思,但可以肯定段莠昨晚是顺水推舟的。 段昀芸刻意避开那些真正的细节,还偏让自己跳回去想张跃建,昨晚上他一直坐在下座,主角是心外科室,他一个妇产科副主任也来了,明显承的是跟段莠的关系,那些人原先当她是蹭饭的孩子,张跃建跟她说了两句,大家才回出味的,证明张跃建是段莠的贴边人,大家都通过他来看段莠的眼色,难怪他开始躲她了。段昀芸想东想西,在床上翻了两个面,却始终不肯回味昨晚,直到腿夹着被子,磨出酸酸涨涨的感觉,段昀芸脑子里迅速闪过段莠的手指,跟一些别的画面,这些让她猛地坐起来,一刻也不停地去洗澡了。 从浴室出来,段昀芸套着浴袍,她想看手机,举到眼底下已经看不清字了,她早开始带角膜塑形镜,晚上戴一夜,白天不用眼镜也能看得清楚,因为段莠总查她的美瞳,段昀芸才用这种方法维持美丽,昨天她临时地来,不知道要在外面过夜,现在只有一件有皱的裙子,跟一条脏污了的内裤,段昀芸抬头看着窗户,她这件只有一扇飘窗,风景不如段莠房里开阔,但也有一隅极美的景。 又过了一会,室外突然有响动,好像是有好多人进来了,他们在客厅里交谈,里面有段莠的声音,段昀芸跑到门口偷听,段莠的声音让她直接地想起昨晚他对她的发号施令,听着听着就蹲到了地上。他们聊公事,又做闲谈,直说了一个钟头,等得段昀芸又躺回了床上,那些人走掉后,门外又恢复了安静,段昀芸感觉段莠也跟他们一齐走了,下床拧门打探,却发现门上了锁。 她又左右试了试,扭门把下的锁芯,但也不行,是从外面锁的。段昀芸想是段莠,他跑她跑了?不至于,这深山老林,而且他是知道她的,她最识趣。段昀芸最后晃了晃准备放弃,门自己朝下压,门从外面打开,段莠推着门,差点把段昀芸的脚夹进门缝里。 段昀芸受了点惊吓,仰头看着走进来的段莠,说实话,段莠脸色不是很好,明显扑着一层青,嘴唇也比往常更苍白,像个纸扎人一样晃着。段昀芸说:“我还以为门坏了。”解释刚才。段莠短短扫了眼她:“你醒了?” 段昀芸点头,段莠说:“出来吃点东西。”段昀芸忙说:“好。”但段莠没有动,仍站在门与门框之间。段昀芸本迈了一步,下一步再迈就要到段莠跟前去,段昀芸有点心慌,经过昨晚,段莠在她这里又有了新的威信,她以前怕他是那种对长辈的怕,现在多了一层,这层跟前一层揉在一起,让她在段莠面前牙关都锈掉了。 段莠似乎看出来她的不自在,是个挺享受的状态,他无因由地一笑,莫测的笑风吹进段昀芸的耳朵,段昀芸垂在身旁的手僵硬地抓了抓衣带,段莠倒发好心地挪了一步,客厅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两叁个服务生,没声息地摆桌布菜,段昀芸松了口气,段莠说:“出来说吧。”一句话又让她脑袋发紧。 菜上好服务员就离开了,把门带得很紧。段昀芸落座,然后才想到自己又什么也没穿,内裤让她揉了两下放进烘干机里还没取,如果段莠兽性大发把她在餐桌上扒开,倒时候又该取笑她。段昀芸偷看了段莠两眼,都让段莠抓着了,段莠问她怎么了,段昀芸说没什么,赶紧把筷子抓在手里。 她等着段莠先吃,但段莠看食物时眉头半皱,好像没有什么胃口,她小小口地喝汤,段莠说:“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段昀芸当然机械地去夹菜,因为段莠不吃,所以她成了段莠的消遣,一直处于被观看的位置。再好的菜肴也很难吃得投入。段昀芸好几次想找个话说,又自我否定下去。等段莠先开口,他说:“昨天没多想就把你带上了,耽误你上课了。” 段昀芸说:“没事没事,这学期课早讲完了,都是复习课。”她跟段莠说话必得对视,好在眼睛昏了一点,看段莠不太清楚,要不她根本不敢看段莠的眼睛,她怕在里面看见一些不想看见的东西,让她难受。段莠说:“我觉得你们这个年龄是不爱上学的。” 段昀芸说:“是不爱,上学坐着还好,作业布置太多了,那么多自习课就做作业了。” 段莠笑道:“你知道我怎么这么久不让你上学去?”段昀芸缓缓摇头。段莠说:“你的伤都在明处,让人看了不好。”段昀芸“奥”了一声,她是才想起,她以为是段莠私心。她承认她把段莠想得有点阴暗,但昨天段莠的那副姿态,又明显比她想得还可怕点,感觉是个操控欲很强的人。段昀芸一节一节地咀嚼青菜,借势把头埋住。 段莠说:早上没顾着你,你要上课,让司机把你送下山。段昀芸说:“舅爷爷你还在这?”段莠说:“还有点事……”段昀芸又“奥”然后又埋头吃了一会,段莠将手支在桌上,托着脸看段昀芸,段昀芸又抬起头:“那你要在山上呆几天?” 段莠说:“你想陪我?” 段昀芸还在想,其实她问那句就有了意思,所以段莠才直接地问她要不要留,段昀芸看看段莠,一咬牙就说:“嗯。”没准段莠拒绝呢。 段莠说:“好。”他从椅子上起身,扶着桌子说:“你先吃好饭,我回去躺一会,缺什么东西找服务台要。对了,房间换到1010了,吃完了去那里。” 段昀芸下意识地就应,应完看段莠离开,他已经换了身新行头,浅灰色衬衣跟银灰色西裤,抬步间西裤下露出细窄的脚腕,一个绝体面的精美人物,不过段昀芸看出他脚步迟缓虚浮,忍不住恶毒地想:昨晚他也没出力,就累成这样,要出了力,那不得找个轮椅来坐坐。全然忘了段莠昨晚随手就把她掀个底朝天的样子,两根手指就把她弄得狂呼乱喊,又惊又恐,差点磕头给他。 段昀芸的使用方法2 段昀芸吃完饭,溜去浴室穿好她暖烘烘的小内裤,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当去了1010,其中换包括段莠舍给她的那件衬衫,她已经不好意思再穿,只折在手臂里。在此之前,她拿到了房卡。轻轻推开门,屋内垂着纱一样的黑暗,但可以感觉出空间很大,不同于上一间的商务功能,这间纯是为住得舒适而服务,地毯踩起来都别样的柔软。 段昀芸趁着手机屏幕的光找到了唯一的卧室,显然段莠躺在床上,她不用看,就能感受到他,段莠没有入睡,只是闭着眼,所以叫起来段昀芸,段昀芸站在门口,看到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忽然轻松下来,段莠的意思很简单了,他就是要她陪床。这么想段昀芸瞬间粉碎掉了从昨晚起一直把她紧固的不自在的壳子,有种忐忑了许久拿到卷子全是擅长题目的感觉,提笔就胸有成竹。本来压下去的狗腿等属性又悉数回归,凑到段莠床前,殷切地问他要什么吩咐,段莠连眼皮也疲于抬,说段昀芸不困的话就出去找一点玩的,走走也罢。也可以去隔壁看电视,但不要吵到他。 段昀芸轻松说好,她是不困的,硬要睡在段莠身边,怕打扰他休息,当然她暂时不想这么快就又上段莠的床,毕竟段莠的手指是犁不坏的铁犁,她那块小薄田是非常脆弱不禁折腾的。于是决意出门看看。没想到雨后放晴,把日头搞得极足,只有树下清凉,但清凉里充斥着蚊虫,跟段宅一个鬼样。段昀芸最后摸进咖啡厅,喝有高高奶泡的无咖啡因拿铁,在会摇晃的椅子上翻杂志打哈气。本来真能睡上一觉的,让两个在斜后面卡座的人吵精神了,那两个中年人一直在各种指点民生,段昀芸以为是两个吹大牛的油腻男,起来一看,是真在地方台新闻上常露脸的。 段昀芸逛了一圈,又回到房间里。这时候她进屋,能明显感觉到室内闷潮的病气,这会她也没任何嘲弄段莠的想法了,跑到床边,段莠果然是皱着眉,手搭在眼上很难受的样子。段昀芸一下子揪起了心,轻轻叫段莠,段莠让她吵醒,段昀芸问他舅爷爷你哪里不舒服,段莠没应他,段昀芸大胆去摸段莠的额头,是烫手的,段昀芸忙说要叫医生,段莠刚准备说什么,就让一阵撕扯的咳嗽打断。 段昀芸爬上床去,把段莠扶起来顺背,段莠伏身着实咳了许久,再起来时,脸整个惨白。段昀芸一时间又悔又害怕,段莠这样说到底还是她害的,昨晚大雨,本来就湿冷,她一个正常人尚且有知觉,段莠这样的体质是嘴敏感潮气冷气的,都是她没把舅爷爷顾好。段昀芸着急地问段莠怎么叫医生来,段莠按着心口,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段昀芸把枕头给他垫高了靠着,跑去打内线电话,叫人找医生。那边很快得令,段昀芸把灯都打开了,这时候她急在前头,根本没注意房间内特殊的摆设。她给段莠倒水,跪在床上段莠的手边看他喝了一点,又跑去衣柜找厚软外套给段莠披上,抱了一张羊毛毯出来,把长长的段莠盖严实。 医生来了,给段莠量了体温,他似乎熟识段莠的情况,迅速开了药出来,段莠只在吃药时扫了两眼,其余都合眼躺着。段昀芸追问有什么要注意,她能帮什么忙,医生说体温不算高,但要注意不能再着凉了。他说得很笼统,段昀芸感觉到他不愿意谈太多段莠病的事情,她也识相地没有问,医生走后段昀芸把留下的药数好,段莠这时让她灯关了,段昀芸去关灯,瞥到段莠的身体好像在打抖,她说舅爷爷您还冷吗,段莠半抬眼看着她,段昀芸说:“我再找床被子吧。”段莠没让她去。段昀芸只好先去关灯,回来的路上一咬牙,跑去浴室脱光了衣服,浴室是透明的,在房间偏中间的位置,段昀芸此时已经觉出点味道来,但还是飞快地拧出热水,调到很烫的温度,把身体冲洗全面,又擦到很干,暂裹上浴袍冲出来,从床边钻进去,没大掀被角,贴着段莠爬进被子里,探出头后把浴袍踢开,软热的身体紧紧靠着段莠,段莠的手脚都是凉的,段昀芸把他侧过来,握着他的手暖他,又轻轻碰他的腿,示意他把脚踩到自己身上来。段莠看着她,段昀芸往底下缩,不愿意跟他对视。段莠叫了她一声:“昀芸。” 段昀芸把自己往段莠那里凑了凑,她能感觉到段莠的小臂挨着她的胸脯,段莠没有把脚踩在她她身上,段昀芸就自己把腿伸过去跟段莠的腿绞在一起,段莠的皮肤像结了冰,把她都染得打寒颤,段昀芸贴到的段莠的小腿像铁一样瘦硬,膝盖骨嶙峋。段昀芸内心更加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段莠的身体,她从前爱恋的对象都是年轻有力的,就是到张跃建,他也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段莠虽然比张跃建还要高,平常站直了要撞上门框的,可实际上是一副空空的架子,他总是病,段昀芸挨着他,能听到他的呼吸,却总担心他在下一秒飘飘地飞走。段昀芸都觉得鼻酸,段莠早已经是她的亲人了,而且她很爱他的。 段莠又叫她:“昀芸。”段昀芸没有抬头,只是在他怀里“嗯”了一声,段莠说:“你不用这样,是我自己着了凉。”段昀芸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她说:“舅爷爷,都是我了,我昨天不该闹你。你这样都是我害的。”她已经落下眼泪了,她说:“舅爷爷,你快点好吧,求求你了。你好了再罚我这个,你快好起来吧。” 段莠让她哭得一笑,挣开她的手,把她脸捧起来看,段昀芸真实地淌着眼泪,很伤心的一张脸。段昀芸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悲伤是最真实的悲伤,但小孩子也常没有心的。段莠笑说:“真哭了,至于吗?”段昀芸顿时很气,气得咬住嘴,她是真的着急段莠,而段莠又说:“说了不关你的事,你昨天做错的,已经罚过你了,不是吗?” 段昀芸怔得不说话,段莠布着病气的脸浮着一层笑容,那是有点怜爱又有些残忍的,段莠的吊稍眉眼,笑起来时更会有一丝阴冷,段昀芸一时间讨厌极了,但忍不住更想获取段莠的注目。段莠抚摸着她的脖子,像真的在取暖,冰冷的手掌深深地往她皮肉里按,滑过她裸露的身体,到了底下,他说:“今天还痛不痛?”段莠的手从她内裤的边缘探进去,像昨天一样,也像蛇一样,他慢慢抚摸着她,段昀芸霎时感到一种黏腻的恶心感,那里隔着被子传出一点小小的声音,粘稠的水泽被他搅起来。段莠还在她耳边轻声讲着:说昨天他忘了,他的指甲没有修剪,所以怕有伤到她。段昀芸被她穴口浅浅含住的手指冰地打了一个囫囵的哆嗦,段莠从那里面挖出来两根指头的黏水,粘粘连连的,问她:“怎么还这样?” 段昀芸没有说话,早上她上过厕所后穴口就一直在流东西,她洗完澡用纸擦过还没有见好,而纸擦过时磨到了她的小肉珠,让她很有感觉,就揉了自己一会,然后再擦干净,刚刚洗澡,那里湿润后又开始淌水,她能感觉到,所以跟段莠挨着时她一直有努力把底下夹紧,可是就是止不住的。她知道有昨晚段莠弄了她的缘故,也有今天她自己自.慰的缘故,段莠问她“怎么还这样”,是问她怎么还这样湿。他是明知故问的吧,昨天他很快就把她弄得丢了,是因为她在被他叫去吃饭前就自己玩过,段莠肯定看出来了,要么怎么说那些让她羞惭的话,或者不用说,按着她的头让她自己去看,那里就像被用过的,但没有用饱,所以见了段莠才那么谄媚的样子。段昀芸保持着沉默,她知道段莠的恶劣,但她没想到段莠生病了还要戏弄她,可能觉得逗她有意思,感到心情放松吧。段昀芸默然地当着段莠的消遣玩乐,等段莠发落她。而早前的泪已经干在脸上了。 段莠说:“先陪我躺一会,到晚上吧。” 他把手指抽走了,她流出来的水,让他擦在她的腰上,随段昀芸体温蒸发,段昀芸把头埋进被子里,同时闻到她身上温热的肉香,还有她含着淫液的穴口的味道,到了这地步,她才真的感觉到她把自己呈给段莠了。 段芸云的使用方法3 段昀芸的眼镜丢在家里,隔了一夜没戴视力逐渐模糊,远的东西都只有浅浅的影子,她在段莠的怀里醒来,发现自己拘谨得很,两手紧并在前胸,脚绷得笔直,而段莠离她远了一些,但手仍搭着她,是在手臂上,软软地拿捏着。段昀芸一点也不敢动,到底醒时跟睡着呼吸节奏不一样,段莠被她压抑得深长的鼻息扰醒,他是仰着头的,手指动了一动,捏在段昀芸的肉上,然后睁开眼,段昀芸立刻看到别处。段莠惯性地玩了手里软丢丢的肉,“几点了?”问段昀芸。段昀芸爬起来看手机,段莠的手自然地从她身上落下,让她有点空落落的放松感。她想看自己的手机,发现一格电也没有。 段莠说:“把灯打开吧。”段昀芸在黑暗中摸索一阵,段莠说:左边。段昀芸摸到床头灯的灯罩,刚碰一下灯就亮了,暖黄的光刺着她的眼,同时醒目的还有灯底下一盒打开的保险套。 段昀芸缓慢回身,睡前为了暖段莠,她自己什么也没有穿,光溜溜地秃坐在橙黄的光柱里,段莠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身体,段昀芸针刺一样的紧张,她不知道自己的可爱,因为段莠的目光里并未倾注柔情,她长得太快了,从一个手掌展开,从脚心几下量到头顶的胖孩子,长成瘦挑的女人,且姿容艳丽。但她的面孔还是幼小的,因为她有点惊惶的心理,差劲的视力,跟刚才那一包保险套带给她的疑虑,她半眯着眼睛,嘴唇张开,柔滑的皮肤在灯下胧出虚虚的汗毛的影子,下颌角积出软软的肉。段莠爱她从前的更幼稚些的身体,爱她小时候懵懂的乖劲儿,那样子像他那未长到腰那里就死掉的孩子,女孩,他怀恋她,由此怜爱了段昀芸,但段昀芸已经越发与那个孩子没有关系了。段莠抬起手,对她说:“过来。” 段昀芸往自己身上拢着被子,钻回段莠那里,段莠全然迎着灯光,他沉思的脸有着重重的慈悲感,。段昀芸看不懂他的神情,但感受到一种威慑和一种后悔。后一种情绪是复杂的,昨天是她跑了过来,段莠让她走她也没走,段莠作弄她是段莠的恶劣,她也有她的堕落跟放浪,段昀芸隐约有了一点回悟,在段莠神性的脸上,她深感自己的罪孽,但只有短短一瞬。 她更多沉迷于与段莠有更深层关系的成就感上,亵神的兴奋带给她突破血缘伦常的勇气。也让她迫不及待、无意识地做一些积极促成好事的举动。段昀芸抱着被子躺下,段莠的手在被下的黑暗中朝她的身体探来,冰冷的手指,尖锐的指甲,她已经开始熟悉这略带恐怖的亲密开场白。段莠慢慢凑近她,用下巴贴她的头发,她那里是很香的,段莠说:“昀芸。” 段昀芸抬起头,大胆注视段莠,段莠这张好脸让她心跳不止,平日里光回想一下轮廓,便能在人多的地方兀自笑出来牙,别提现在她能跟段莠睡了,只是昨晚就够她回味十天半月。有时间最好要给他拍相片,留作纪念,往后也有得炫耀,等她跟不认识段莠的人炫耀……她的确是一个有虚荣心的孩子。背德的晦秽被段莠的美色刺激散了,段昀芸献祭般展开四肢,不可自抑地用眼神跟段莠勾勾缠缠,段莠很通情地接收她的爱恋,只与她歪缠了一会,又把她翻过去,脸按在枕头里,吸足了一口满是纺织品气味的空气。段莠从后头扶住她的脑袋,似把她往水里扪,活动的指头游走在她的身上,划她的肉,丈她的骨头,到底下去湿软的地方揉她。段昀芸最禁不止这样,被段莠弄得气喘吁吁,也是喷吐在不甚透气的枕面上,渐渐有些不上气,段莠就是看不得她好,总不让她舒服,可又是那么舒服,段昀芸肉上蒸出一层潮热气,孩子样软塌的臀部跟塌陷的不献媚的腰肢,让她罕见的焕发幼女的纯净,这倒可段莠的心。他点啄地亲吻段昀芸的后背,温的舌头沾了湿的唾液,离开时嘶嘶的冰凉气,好一阵都消不掉,让她的手臂密密耸立成片的汗毛,段莠的吻只施在她的肩头,仍用右手牢押着她,让她起身不得,在底下还要受那些她受不住的淫戏。段莠又开始了他的玩乐,也很笃定段昀芸会跟她玩到一处去。 段昀芸的确乐在其中了。连呜呜咽咽的告饶也学得十足甜腻,段莠自然也没理会他,只管把她玩得很透。等段昀芸趴在枕头里一气也不出了,段莠才重把她翻过来,段昀芸的脸汗津津,但光亮处绒毛细密,神情甜美,滚下的汗珠热烫晶莹,她在重见天日时撞见段莠的脸,段莠是笑着的,不包含情欲,只是单纯觉得很满意,段昀芸被他这一次笑软了心,她让舅爷爷开心了。段莠让窗帘缓缓对开,阳光掷尽,房间里一切都明了,段昀芸要把眼放到屋子中央的屏风上去,段莠遮住她的眼,说小孩儿别看那个。 段昀芸在段莠的掌心下笑,上唇挨着段莠的小指,故意仰起脸来舔了他一下,段莠把她揉回枕头里,起身给她拿了件睡袍,黄昏还没来,清亮的橙黄色给每一处添色彩,段莠走到窗前,有十几只鸟停在树上,两只大斑鸠在地上啄草根,隔着双层玻璃室内静谧无比,段昀芸眯着眼看段莠瘦挑的背影,怎么也看不太清,更别说那远远的屏风后面,她只从色块上感觉那里很阴森肃整,别的她还没那么懂。 晚上段莠约了人,让段昀芸自己去餐厅里点些东西吃,段昀芸没有去,为她昨夜让她羞恼的肚皮担责。段莠出去时在衣帽间打扮许久,最终扮成一个精致的石膏模特,银灰色西装像兽皮,几乎是艳光四射。近十一点他才回来,段昀芸挺担心他,上午病了才好的,段莠擦着她的肩膀跟她一同在沙发上坐下,房间里做意式装扮,很有西西里情调,沙发极矮,旁边摆着一盆散尾葵,在墙上投硕大疏松的影,段昀芸向服务台要了充电线,刚歪着看了好一会手机,段莠坐下后便靠在沙发上,手搭在扶手上掩着眼,沙发半靠半躺,西裤在衬衫下打了褶。段昀芸往那里看了一眼,没想到段莠的眼睛从指缝里射出道光亮,是一直都在看着她的。她微微吓了一跳,问他要不要喝水,段莠在茶室跟人喝了近叁个钟头的茶,不做声摆了摆手,段昀芸喜欢黏着他,正寻思他还缺什么服务,段莠放下盖着眉毛的手,“吃饭了?” “没。”段昀芸没撒谎,段莠说:“叫一点吧,”他忽然笑起来对她说:“不吃饭没有力气。”段昀芸扭捏羞赫起来,段莠说:“吃点甜的,好吗?”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段昀芸跑去浴室绞热毛巾,奇怪的是她在伺候段莠上格具天分,也许是在秀儿的示范下养成。她把毛巾递给段莠时他已挂了电话,接过迭成条的毛巾敷眼,送餐很快,没有刻意做摆盘,一客奶油方蛋糕,一份水果切块,还有一杯热奶,上面打着一层丰厚奶泡。段莠的脸上有东道主的神气,冲她抬抬眉毛,“吃吧。”段昀芸对这些食品早丧失了早年的狂热,先挑了一块菠萝咬掉最甜的地方,段莠忽然把她拉进怀里,端起那盘蛋糕,盘子沿直冲着她的鼻子,段莠另一手递叉子给她,段昀芸知道段莠的喂食癖,他自己对食物没兴趣,却总盯着餐桌上大口进食的人看,目光毫不避讳,把人盯毛了都不移开。段昀芸如段莠所愿地挖下一大块填进嘴里,段莠轻轻抚摸着她的下颌,把她咀嚼的动作拢进手里。这块蛋糕足够两个人吃,段昀芸大大地吃了两口,段莠的手忽然摸进盘子里,扎实抓了一把奶油,段昀芸有眼色地凑过去吃他的手指,段莠把食指与中指上带着蛋糕屑的大块奶油直接填塞进她的口腔,另外沾了奶油的手挨着她的脸,段昀芸两手端稳盘沿,挺着身子够段莠深深浅浅摸她牙齿的手指,游戏间浴袍让段莠剥下一半,奶油逐渐往她的乳头、小腹上涂抹,餐厅里总用这种便于保存风味的冷藏慕斯,那些并不轻软的慕斯奶油冰冰地挂在她的身上,然后滚落下去,一路沾点着她的皮肤,最后弄得满地都是。段莠的指根被段昀芸小而硬的牙齿刮着,他往里插得太深,段昀芸喉咙干呕了两次,不由得后避几次,再迎上去,段莠好心改玩她的舌头,慕斯在她嘴里化掉,稀稀拉拉地混着口水一起滴下来,也许是太邋遢了,段莠提起她浴袍的衣襟给她擦干净下巴,又抓净盘中余下的蛋糕,抹在她胸口揉烂,厚厚的湿软的泥巴一样的奶油,段莠用它们揉捏段昀芸的乳房,厚质奶脂从他指缝里挤出来,段昀芸低眼,下.体无意识地开始在段莠的西装裤上磨蹭。 段莠说:“别坐我身上,我可支不住你。” 段昀芸只能听他的命令,抬起屁.股,胸更往段莠手里塞,让段莠重捏了一把。她落座于段莠腿间的沙发,温软真皮贴着她裸露的腿根,段莠把她的内裤除下,他的手还沾着奶油,戳到她的尿孔,又揉包皮下半探的红软珠,段昀芸扶着沙发椅,要坐不坐,起也不是落也不是,腿酸得不行,最后让段莠把手指插进里面,并且在后面拽她扶着沙发的手,她才狠狠坐下去,把段莠的手指都吞全。段莠笑她,“压死我了。” 段昀芸惶恐地要再起,段莠按住她的肩,那跟插在她穴内的手指也开始轻抚她的肉壁,另外指头拨开她肥厚的阴.唇,夹弄着揉搓。段昀芸乳尖上的奶油全抖下来,段莠涂油一样再给她涂满,然后环着她去拿桌上的水果,果盘里西瓜被切成正方块儿,红艳艳的黑美人,他举到段昀芸的嘴边,却不让她吃,整块按在她半闭合的嘴唇上,红色的甜汁蜜水顺着遗落的奶油粒滑进段昀芸的嘴里,一块脆瓤直揉成稀软的一滩烂泥水,段莠的手指粗鲁地抚摸段昀芸的嘴唇跟下巴,鲜艳的肉泥附在段昀芸的脸上,她迷茫地张着眼睛,夜里不开灯,她看得更不清楚,只觉得散尾葵的阴影一次又一次地扫过她的身体,不是散尾葵,是窗外的树,段莠肮脏、凌辱的手段把她弄得没有一处由得她自己,可她又危险地迷恋这些淫巧,段莠抓烂蛋糕跟西瓜的手捏住她的腰,他的手很像女人,异常柔软,段昀芸在绵长无尽的黏腻快感里想回头看段莠的表情,但段莠掰着她的肩膀,怎么也不让她看见他。段昀芸呼哧着热气,从她嘴里喷出奶香跟果香,到处都弄很脏,她的浴袍已经没有好看的地方了,段莠拿了她的内裤擦她的脸颊,内裤沾上红色果泥与奶油汁,被扔进盘子里,之后竟又被段莠拾回来,擦她的下体,潦草两下后段莠轻推段昀芸的后背,催她把他夹得很紧、正一下一下抽搐肉穴抬走,段莠往旁边坐了坐,段昀芸立刻裹紧浴袍缩进沙发角里,她有点低落,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段莠挠她后背,她还一动不动,盯着沙发扶手上要掉不掉的蛋糕碎,段莠笑着搭了一句:“诶!”段昀芸扭过头:“干什么?”段莠说:“不愿意见我这张脸了?”段昀芸说:“不是。”段莠躺靠在沙发上,用脚点她:“去洗洗。”段昀芸闷闷说:“等会呗。”段莠说:“脏死了。去洗。” 段昀芸不情愿地站起来,段莠拽住她浴袍下摆撩了撩,嗖嗖的凉风钻进她底下,段昀芸夹紧双腿,段莠说:“还穿着呢。”段昀芸把浴袍丢垃圾似的抛下,她中午用的是屏风后面的淋浴间,还往那里跑,段莠叫她,指了这边走廊过去的右手边,段昀芸不得已调转方向,整个赤条条的正面也来迎着段莠的视线走,像给他表演似的。小乳随着赤脚的步伐颤动,细长的腿行动间露出毛发浓密的私处。她视力不清楚,眼睛看段莠手指时就是眯着的,这会低着头走,钻进走廊更摸不来,既有盥洗室又有浴室,浴室里只有只砌得方正的浴池,打开灯还吓她一跳,浴缸旁落地玻璃一点遮挡也没,把她身上白花花肉映得亮堂堂。忙关灯退出去,在盥洗室撞了段莠满怀,段莠捏着她胳膊:“跑什么。” 段昀芸呐呐道:“在哪洗啊?”段莠把她带进盥洗室,拧开隔离干湿的门,里面有淋浴头,段昀芸弯腰看怎么开,屁.股上被拍了一巴掌,段莠说“洗快点,洗完过来找我。”段昀芸等段莠走了,才去摸自己的屁.股,挺疼的,应该留了个大红印儿。 段昀芸洗干净了,踩着拖鞋裹着浴巾各处找了一下,最后在有浴缸的那间外头对着紧闭的木门叫了声,舅爷爷,段莠说:“进来。”他还穿着衬衫西裤,浴缸里注了一半的热水,比她刚才开的灯还亮,段昀芸眯着眼看那块玻璃,段莠说:“不会有人的。”他把走近了的段昀芸揽到身边来,段昀芸靠着浴池高台,直到她腰那么高。段莠指着水池,“进去。”段昀芸用她的眯眯眼找台阶,肩膀却遭到段莠推搡,又说一句:“进去。”段昀芸只得徒手在浴池边攀爬,撑胳膊抬屁.股,忙活两次都没上上去,段莠笑了,被她的滑稽劲儿逗的,他把段昀芸身上那块浴巾扯下来,给她调个儿,让她面着浴池,在后托着她的软屁.股,把着她的大腿根儿,段昀芸就这么丑笨地蹭到瓷砖台,那条攀爬的单腿刚挨着,段莠的手就滑到她两腿之间,挑拨了她一下,段昀芸惊叫一声,头朝下直朝浴池底栽。 她磕到了头,在刚及大腿的水里站起来,摸脑袋能明显感觉出一个大包正顶起,按了几次看才确定没流血,太疼了,她龇牙咧嘴的,对外面站着看他的段莠瞪眼,段莠说:“撞到了?”悠悠闲闲的,段昀芸真不想跟他说话了,他好像没有轻重,但也没真让她伤到,段莠从一边的台阶上上来,站在池边看她,她在池子里没有足够的水掩身,让他看得干干净净。段莠再踩着池边的阶梯入池,他是赤脚,西裤淹进水里,他坐在第四节台阶上,对段昀芸招手,段昀芸分着水流过去,还捂着头,段莠抱着她,扒她的发缝:“让我看看。”段昀芸正低着头让他看,还指望他心疼呢,没想到头顶挨了脆脆的一掌,段莠哈哈笑道:“大事没有!”段昀芸气得推他,又想起他推不得,就往另一角游走,没想到被段莠同时抓住两只脚,段昀芸在水里难抬头,不由狠蹬了两下,段莠的手被她蹬脱,她又不游了,原地站着,段莠已走下台阶来抓她,段昀芸说你怎么不脱衣服,段莠笑笑,说脱了你能得什么好?段昀芸哼了一声,没防备段莠已经近她的身,抓着她披散的湿发,这次是真把她往水里按,第一次十几秒钟,让她起来喘了口气,又按下去,这次几十秒钟,再出水段昀芸闭着眼,脸上淌水,眼睛根本睁不开,段莠还要把她往水里按,段昀芸抱着他的腰,哭道:“别,别,我错了。” 段莠还是把她摁下去,她死抱着他,从他的衬衫扣、皮带扣、一路刮下去,还碰到他胯间那沉甸甸软绵绵的东西,段昀芸那一瞬心里涌出热望来,她故意去贴段莠的下身,却在段莠趁着水把手指再插进她下面时不得已松了手,段莠弯曲指节,源源流动的活水涌撞穴口,那感觉怪异极了,好像有东西抵着她,可里面分明已插饱段莠的手指。段昀芸伸臂够台边的瓷砖,渴望得一拯救,却怎么也碰不到,在水下睁眼,池底是搬运来的原石石块,让人切成平面的,看过去黑茫茫一片,又尽投顶上吊灯的凌波,再低头看到段莠在水中晃动的裤脚,玉色的脚趾,段昀芸怔了几秒,才发觉段莠已经松手,她从水里探出来,段莠抱琴一样抱住漂浮的她,慢慢把她带到怀里去,段昀芸赤裸柔软的身体贴着段莠的衬衫,她环住段莠的肩膀,下巴挨着他胸口,段莠的衬衫湿凉,她向来不忧愁自己,“舅爷爷,你这样会着凉的。”段莠道:“没关系。”段昀芸说:“我怕你生病。”段莠笑道:“开了暖风的。”水已经漫道段昀芸的胸口,段莠拥着她坐回石台,段昀芸膝盖分开跪在段莠身上,忽然地又去亲段莠,段莠避开了,说别这样,段昀芸问为什么,段莠说:“这样不好。”段昀芸问那为什么别的就好,段莠翘着嘴角反问她:“别的不好玩嘛?” 段昀芸一愣,才说:“就是玩吗?” 段莠亲亲她的脸:“喜欢陪我们昀芸玩。” 段昀芸说:“那我要玩亲嘴儿。” 段莠笑着低头,含住她上嘴唇,牙齿轻轻咬她不甚明显的唇珠,咬得肿肿的才松开,探出舌头舔了一下,又舔下嘴唇,然后又咬住,段昀芸也如样地舔他,几乎涂一层口水上去,从段莠张开的嘴唇里泄出嗤嗤的笑声,他把着她的腰,然后揉她的乳,那只微微隆出一点的乳,一下便抓到底,显得指痕很深,中指与无名指间是翘起的乳头,别的指缝里是被挤压的乳肉,在浅浅的水里清清楚楚,很具凌虐美。段莠自不会去凌虐段昀芸,在他的标准里,现下为止那些把段昀芸吓傻了的玩意都算不上虐待,他是把段昀芸当自己人的,段莠出名的护内,做他手底下人,没有吃过亏的。段昀芸没体会到这点,下午她趁段莠不再,扒着屏风缝往里看了几眼,因为视力缘故也没看个明白。她现在觉得是段莠欺负她多些,他忒小气,不过源于亲他那一口。 不过她此后就能想亲就亲了。 水漫道肩头,便只做循环。段莠转身从架子上拿了什么,段昀芸有心戒备,奈何看也看不清楚,段莠倒让她看,举她眼底下让她用手摸,到底段昀芸见识还少,识不得是什么,段莠教她用,卡通章鱼样的小吸嘴贴到底下,自然要她自己先把那里拨出来些,然后打开开关,在水下那东西还带着水流,阵阵地冲击那里,段昀芸抓紧了段莠身上的衬衫,扣子让她拽开两颗,段昀芸立刻挨过去靠住,贴段莠裸露出来的小块皮肤,黏他像块糖一样。段莠轻轻打揉她的乳头,一切都埋在水里进行,水面上他们只静静地抱在一起,后来是段昀芸受不住,嗯嗯地乱哼,段莠问喜欢这个还是喜欢插进去的,段昀芸顾着下头没有及时应,段莠忽然地又去拿了一根,软丢丢的直条串珠,没有两指宽,段莠恶作剧地把它点段昀芸鼻子上,打开后它无头乱甩,把段昀芸弄得一跳,手里的吸嘴玩具脱了手,段莠说,来试试这个。不由段昀芸说,他便分开她的底下,把东西慢慢地插进去。段昀芸能数着数,插到第四颗球,她让段莠别往里弄了。 段莠还真停了,捏她的臀肉让她去底下把那个吸嘴玩具拾上来,段昀芸含着那条尾巴,扶着段莠的膝盖蹲下去,要起来时又被段莠摁住了脖子,后面一下子插到底不说,还打开了开关,虽不像刚才那么猛烈,也拱动地很难受,段昀芸自己去摸,段莠唬她说别按错了,段昀芸拉住他手:“你给我关掉啊。” 段莠好说话地应:“好,马上关。”却让她把吸嘴也用上,段昀芸自己心里也想试,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得装得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照做,段莠真给她关掉了,但扣住底下的拉环,一颗一颗拽出来,又一颗一颗推进去,段昀芸的小.穴吞吞吐吐,真有一番景色看,不过水一直乱漾,波光都摇碎,把她水底下的肉都摇成一片片晃动的白影,段昀芸自己也看不清,看不清落地窗的景儿,看不清平面上那个银架子还堆着什么小玩意,看不清池子里面,看不清段莠硬了没有,但她更清晰感觉到浪涛一样的快感,柔情的不曾移开的注视,她能感觉到自己,能感觉到段莠,除了两人交缠时搅动水花的声音,什么杂音也无,天地间好像就剩他们,一段风流纯情的情欲游戏。水温很高,段昀芸泄出来的东西已经显不出烫了,热水抱着她,她两颊绯红,眼神迷离,然而段莠还是察觉到,对段昀芸说:“你把水弄脏了。” 闹完了,段昀芸从池子里爬出去,取了在消毒柜里被烘的热热的浴巾,却不给自己用,展开了对着池子里刚起身的段莠,段莠衣衫裹身,滴水成线,段昀芸还惦念他受凉,不知段莠按了什么地方,灯一下子灭了干净,段昀芸才看见月光,把外面的树影全扫进来,款款摆动的雪松枝叶盖住整个空间,墙上、水里,密密的,看得出风的柔韧,树影覆在段莠的身上,把他的面目也摇晃破碎。段莠说:“你先回去睡。”段昀芸说:“我帮您吧。”段莠没说话只摆了手,段昀芸只好自己用浴巾擦好身,段莠让她去更衣室找件舒服的衣服穿,段昀芸止住脚步,说:“我怕黑。”段莠在月色里笑了,很有圣洁感。他说:“没用的东西。”却来理她身上的浴巾,齐胸裹紧,他的西装外套还挂在门口的衣挂上,摘了给她,段莠拎着她到盥洗室,让她开着灯等在外面,自己进去冲洗,出来时裹着干暖的睡袍,段昀芸一直担忧着,蹲在外面等的时候,她一直害怕段莠在里面倒下,段莠从前病着的样子一直是她心里的沟。直到两人又回到床上,段昀芸摸到段莠的手脚是冷的,她说,舅爷爷,你还把脚踩我腿上吧。段莠闭着眼,手放在身体两侧仰面躺着,说不妨事。段昀芸去拉他的手,还没挨着呢,段莠说,别乱我,好好睡觉。 段昀芸想:我也是好心呀! 过了一会,段莠的冷手过来,埋进她手臂跟乳房贴着的缝儿里,说:“这样行了?”段昀芸憋屈了一会,说:“行。”段莠说:“那另只手怎么办?”他闭着眼睡着的样子,段昀芸无法应声,她的脸皮比不上段莠的修炼,段莠把手放进她两腿间,抓了一把软巍巍的热肉,段昀芸以为他要干什么,没想到他揉捏一把后就收回去手,又恢复了仰躺的姿势,再也没理她。段昀芸噙着手指,心里恨恨地讨厌,又甜得想笑。 泣露 谢天谢地,段莠第二天起来没有病,依旧是个晴朗天,早上段昀芸吃着饭,忽然段莠来掰她的脸,仔细看了看,说脸上的一点也看不出了,过一下又说:“身上也没了。” 他们在客房的餐桌上用餐,早上来打扫的人当着面去清理沙发上的狼藉,让段昀芸很不好意思,那里像遭了狗,把盘子里的东西都拱了一遍,偏偏是她跟段莠弄的。段莠看也没看那里,段昀芸不自觉地眯着眼睛,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段莠看了很觉可爱。段昀芸没想到,她的假期也结束了,下山的路上,段昀芸靠着段莠打瞌睡,车前后升起挡板,段昀芸在座位上缩成一团,穿棉袜的脚顶着车门,头挨着段莠的手边睡去,衣服穿得整齐时段昀芸的身体少了赤裸时既纤长又肉感的媚态,只是一个瘦高的青少年。段莠拨开段昀芸颊边的长发,露出她细长的眉眼,她这里很像他,奇妙的缘分,段莠揉着她的睫毛,见段昀芸鼓起来眉头,把手放回去了。 来接的是秀儿,不过两天未见,段昀芸看她已有了点底气,女人的胜利。她知道秀儿心里第一是段莠的,而她现在得段莠的宠,不过她下车下晚了一步,秀儿看也没看他,只把段莠迎了进去,段昀芸还立在车这边呢,等司机开走,段昀芸踏进大门,段莠跟秀儿已经走到影壁后面了,四下空空的弄得她心里也空空,忽的听人叫她,她一扭头:“崔玉!” 崔玉骑着车本是要绕到后门的,但看前门开着。往前了说,段家人丁兴盛的时候,最讲究尊卑,他们这种下人的孩子根本不能走正门的,后来段莠接手,他表现的对旧有的一切掀翻的革命态度,让许多规矩都散去了,家里留下的长工也不多,至多有崔玉他们一家,还有园丁老妈子这些用惯了不好再招的。其实他们先前统统不住段宅,因为没有他们的地方,他们之前都是小时工,那年的火灾段宅死了好些人,住家的仆人也不可幸免,有的人该说段宅晦气,这倒是真的,不过满城要找出这么随和慷慨的一家主顾,那真是捞针了。拖段莠的福,崔玉家也不那么拮据,他爸攒了许多钱,说留着他念书用。 崔玉在门口看见段莠进去了,才叫的段昀芸,段昀芸见到他似乎是有些惊喜,崔玉不知道她这份惊喜从何而来,但是看了心情舒畅,段昀芸看他穿着校服,便说:“你走读的?”崔玉说:“是啊,这里离二中近。”段昀芸说:“真好,我也想走读,有时候想出来逛逛也不让,老师管得太严。”崔玉说:“你今天没上学?”他早发现段昀芸身上的衣服比往常还怪异,一件男士衬衫,扣子全敞开穿,里面是一条薄裙。段昀芸说:“有点事刚回来,明天去。”崔玉把自行车搬过高高的门槛,司机泊好车从里面出来,段宅在西南角建了地下车库。段家共有两个司机,一个出去办事,另一个就在这看门,如果两个都不在,也没什么见客的必要,把门锁上就是,这一片儿根本不敢来贼。崔玉先跟接岗的司机打了招呼,段昀芸才知道这个司机的姓氏,也点了个头。司机老孙揣着锁头过来,熟稔地在门后的藤椅上坐下,他还西装革履的,看着有些违和,坐了一会才起身,把外套挂墙上的铁钩上面,里面是件故意为夏天配西装穿的,剪了袖子的衬衫马甲,段昀芸捂着嘴笑,崔玉知道她笑什么,段家的新工人多是附近乡镇里雇来的,远远背离从前那富贵讲究的书香门旨,就连段莠见了他家司机里头这件破衫烂布头,短短一笑任由他去。崔玉跟看着偷乐的段昀芸也笑了一下,段昀芸见他会意,便用臂肘撞他的胳膊。一路胳膊挨着胳膊,亲亲热热地走了。 段昀芸回到自己院里,先一步把眼镜戴上,还好只是两天,再多点日子她要变回瞎子了,视野清晰起来,段昀芸坐小厅的椅子上发呆,幻想要看得清,第二回晚上该是怎么玩的。她暗握拳下决心,以后总得把眼镜随身带着才行,不然白白错过好风景。 吃了晚饭段莠让段昀芸陪着走走,中午段昀芸是在自己院里吃的,大半天没见段莠,她不住地盯着他乱看,等段莠看她她又佯装看树看花看草,前夜那场雨打得花枝散碎,地上白白小小的花泥小石子儿一样,段昀芸非要跟段莠并肩走,踩了满脚的泥,段莠看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才走上游廊里,月影花影,段莠更美丽了。段昀芸心猿意马,等走一圈回到段莠的院,段昀芸刚想跟着踩进去,段莠说:“回你那睡,让秀儿送你。” 段昀芸说:“我还不睡呢。”勾着段莠的手指晃,段莠微笑道:“怎么还缠上我了。”正说着秀儿上来,看一眼段昀芸拉扯段莠的手,段昀芸还有点怕她呢,慢慢地断开那段联络,秀儿说,晚上湿气重,让段莠快进屋去,段莠跟着她走了,段昀芸不甘心奔过去,段莠扭头看地上,段昀芸踩出一串泥脚印,段莠叫秀儿:“给她找双鞋,别把我这儿踩的都是猫脚印儿。” 秀儿去拿鞋了,段昀芸看她走了,干脆地嘿嘿笑,竟然直接脱掉鞋子,光一双白脚在地上踩着,又黏到段莠身边去,段莠任她缠着进屋,他去哪段昀芸也去哪儿,段莠换鞋,段昀芸还蹲下去给他抬脚呢。 段莠轻轻踢了她的肩膀,口里跟赶狗一样:“去,去。”段昀芸站起身,说舅爷爷我给你按摩按摩吧,好早以前段莠睡前还搂着她玩的时候,她就给他按摩,段莠再奖她糖吃,段莠坐在床边,脚下生风的秀儿又来了,秀拿着双大拖鞋,新倒是新,比段昀芸的脚还大上好几码。段昀芸接下道谢,秀儿又出去端了个深木桶来,刚好段昀芸在段莠腿边腻歪,木桶搁到她手边,段昀芸即刻接过来,秀儿这回什么也没说,低眉垂眼地退出去。段昀芸跪到地上,挽起段莠的裤脚,段莠没踢开她,任她把他的脚放进水里,段昀芸挨着水面,说好烫,两只脚都放进去,段昀芸又给段莠垒了个枕头被子的靠背,让段莠舒舒服服惬着,段昀芸还要抄起袖子把手伸进水里,段莠里唾了口气音,让她站边儿去。 段昀芸想吃段莠豆腐的心思被捕获,也不太羞赫,毕竟他们都是那么亲的了。她蹲在地上看段莠,段莠沉在拔步床阴影里,面目慵懒模糊,段昀芸是满心快乐的。段莠烫出了层薄汗,热热的竟然香气袭人,段昀芸抽着鼻子,段莠说她像狗似的干吗呢,段昀芸说:“有股香味。”段莠在床头摸了一把,扔给段昀芸一只香囊,一看就是人手缝的,段昀芸捏着,问里面是什么啊,段莠说:“不知道,安神的。” 是秀儿缝的。段昀芸才发现秀儿对段莠几乎是无孔不入,所以回来了才不愿意亲她?段昀芸一时间又尝到了爱恋的苦味,她真倒霉,竟然没有一次是单单纯纯的让人喜欢的,连单单单纯纯的喜欢人也不行,张跃建有妻子,段莠有秀儿,连她的父母,也有了新的小孩。可恶,可恶,段莠看她神色失落,抬起水淋淋的脚在她胸前擦了干净,段昀芸很恼怒地道:“干吗!”段莠说:“忒没眼色,也不知道给我拿块脚布,水都凉了。”另一脚也这样擦干,段昀芸胸口软软的让他踩,段昀芸一面愤怒,一面竟然美美的,那条淫虫又给勾起来,她身上那件薄薄的亚麻衫裤,沾了水就好透,里面鹅黄色蕾丝内衣透出来样子,段昀芸说:“你总欺负我玩。”幽幽怨怨,但那语气根本是热烈欢迎段莠来欺负的,段莠哈哈笑了起来,说:“明天你还要上课,早点回去不收拾收拾?”段昀芸被他用蜜糊弄完总是特别听话,带着那身湿,拖拉着大拖鞋跑走了。 秀儿先在屋外听到段莠的笑声,又见段昀芸离开,隔了一会才进去。段莠赤着脚踩在床沿,身子仰在被子里,瞥见秀儿,脸上很和气的,是刚才没散完的愉悦的尾巴,他轻轻地叫秀儿,竟然有一丝甜软,“你要说我?”秀儿说:“爷自己有考虑。”段莠转过来脸,贴着光滑的被面:“你要说就说吧,我让你说。”秀没答话,沉默地收拾地上洒的水,段莠又翻了个面,趴着看着她,说:“你就让我玩吧,我还能活几天呢。” 秀儿用力抹着地板,“您真不该说这话。”地上的水擦开,匀匀湿了一层,都没显出她的泪落到哪了。段莠也沉默了,这话不该给秀儿说,又能给谁说呢,他的寂寞,像段宅的焦土,陪着花根,开了数十载了。 段昀芸之诉求 因为好久没去学校,段昀芸自然要精心设计她的亮相,早上粉扑扑漂亮的一团凑进段莠的怀里,段莠揉她一顿,把她精心扎的丸子头都弄毛了,她也没不高兴。到了班上,最好看的那个男生一直在盯她,就是开家长会时妈妈最漂亮的那个。段昀芸也没有理会,因为自她样貌上发迹,就决心不理任何没有先爱上她的人,但她不知道没有任何巧法会让人幸免于不被爱的厄运。 段昀芸趴在栏杆上看教学楼的天井,那些趴在栏杆上的男生在看她,这使她十分的受用。本来学校是她的舞台,现在有了段莠,她开始用学校里接受到的爱慕,补养她在段莠面前娇媚的信心。只是段莠倒有些淡了,他根本不叫她去前院吃饭,往常他忙起来会这样的,但他们才好了两天,段昀芸不得不警惕起来。 她真怕段莠反悔!是觉得她不好玩,还是心血来潮两天就忘了?怎么段昀芸都讨厌,夜里她钻进段莠的卧房,将段莠吓了一跳,巧是他恰好在这天睡得晚,不巧的是他正发着火,还是那个李和顺,从前在公立的叁甲惹了麻烦,他帮他脱的身,来了又不好好干,看不起他们这小庙,让他看病人他不愿意,养着他是光养个招牌?段莠时常施行连坐制,把打电话的人也骂了一顿,预备着明天到院里再统统罚上一遍,尤其是李和顺带的那几个学生,统统轮转走。挂了电话正站着窝火,就见段昀芸偷偷摸摸地进来,他问:“你来干什么?”段昀芸被他的坏语气呵住了,以为他见她不顺眼,低着头不说话,再一会儿,就这么转头走了,段莠叫住他:“往哪去?回来。” 段昀芸站住脚,慢慢往屋里挪,段莠是看全院都熄了灯,上回段昀芸能掉湖里区,说不定再出什么事,也不知道她怎么摸黑来的。段莠招她到身边来,“今天周几?”段昀芸说:“周四。”段莠说:“不上课了?夜里不睡觉跑我这里干吗?”段昀芸那万般灵巧刚被训得转不动,只往他怀里缩,段莠推了她一把,“叫秀儿给你铺床,你睡外间去。”段昀芸说:“秀儿姐早睡了。”段莠说:“你去叫她就是,我没睡,她不一定睡。”段昀芸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情愿,段莠看了一阵,忽然笑起来,他说:“你害怕秀儿?” 段昀芸说:“我怕她干吗?”段莠说:“是呀,你怕她干吗?”段昀芸嘴上挂起了油瓶,她不会说,秀儿看见她时像她欠了段莠一大笔钱一样,又讽刺又责备又客气,段莠说:“她又不咬你。”说着环着段昀芸的腰捏了她两把,一把捏在软软的胸脯,一把捏在肚皮。段昀芸被痒得扭了扭,忽然从段莠身边跑到床上,直接钻进被子里,段莠戳她,她只裹紧被子往里头缩,段莠道:“真是耍赖了!烦人。”段昀芸道:“我就烦人了。”正说着,她在床里摸到一样东西,沉甸甸冷冰冰的拖出来,是一把短匕首,做得精巧,缀满宝石,倒像个装饰品。段莠在床边坐下,说:“辟邪的。”段昀芸把它塞回枕头下面,床铺上弥漫着檀香,是秀儿手作的安神香包。段昀芸说:“舅爷爷,你是不是睡眠不好?”段莠说:“嗯。”段昀芸毛遂自荐:“要不以后我陪你睡吧!”段莠说:“你?你晚上又闹又说梦话,磨牙踢腿的。你?”段昀芸羞赫至极:“我、我真这样?”段莠笑:“骗你的。”段昀芸说:“你老是拿我开心!” 段莠掀开被子躺下,段昀芸往他那凑,他还推她,段莠手下没轻重,打得跟真的一样,让段昀芸冷不丁挨到,不免觉得段莠是真讨厌她,但段莠下一秒又笑开,跟她是闹着玩,段昀芸也只好接着玩,稀里糊涂地挨了一顿饱揍。段莠打够了,啪地关了灯:“睡了!” 段昀芸缩在被子里,段莠爱靠很多枕头睡觉,她不缺枕头,但被子只有一床,她怕段莠着凉,自己拿个短短的毯子盖,段莠也没要照料她的意思,闭上眼很快睡了,段昀芸担心自己真的磨牙讲梦话,暗自用手捂住了嘴。 第二天秀儿进来伺候段莠起床,看见床帐里躺着两个人,有了光线,先醒的是段莠,看了秀儿一眼,便去踢熟睡的段昀芸,段昀芸迷迷糊糊,看见秀儿那张威严的脸庞,跟被抓奸一样慌张,段莠问:“几点了,上学迟了?”秀儿说:“七点半了。”段莠又是一脚,踢到段昀芸屁.股上,段昀芸说:“完了。”段莠说:“还不穿衣服?” 段昀芸简直有备而来,她昨晚来时把她的书包放在外间的椅子上,还有她的校服,抱着在屋子里弹球一样乱碰,段莠说:“秀儿,你先出去。”段昀芸这才爬到床帐子里换衣服,她换得太慢,段莠一掀帐子,“混账东西,不愿意上学就别上了。”段昀芸被他这么一骂,竟然想哭,她自己好好地活了十几年,没被骂没被打,还是让父母骄傲、师长爱护、旁人艳羡的好学生,在段莠这打骂挨尽,简直一无是处。段昀芸含着泪瞪了他一眼,穿好袜子就跳下床,秀儿在扫院子,段昀芸说:“秀儿姐我走了。”头也不回跑出去。 总送她去学校的老张在门口等着,段昀芸上了车,车窗被敲了敲,车窗降下,是秀儿,她拿着一布袋子塞给段昀芸,说:“路上吃吧。”段昀芸说:“谢谢秀儿姐。”秀儿点头,直起身往门里走了。段昀芸拆开袋子,里面有鸡蛋、牛奶,还有根黄橙橙漂亮的进口香蕉。段昀芸一时又难过起来了,她想到段莠,觉得自己是乱发脾气,可是段莠对她总那么随意,一点也不珍视爱护,段昀芸想起她睡懒觉时会给她穿衣服穿袜子的老妈,还有小学时总背她上下学的老爸,她的亲父母。昨天她回学校,百十年不说话的女同学都来问她是生病还是怎么,好了没有,好多老师见了她也关怀,但她的亲父母,已经好久没给她打过电话了。他们把十多岁的她扔给段莠,像扔了个麻烦一样,过几天就又要了新的小孩,他们花的钱,承的段莠的好,还不是她在段莠那卖笑赚来的? 段昀芸猫在车后座,装系鞋带,狠狠揉眼眶。 段昀芸诉求之解决 周五放学,段昀芸磨磨蹭蹭进了段莠的院子,昨天她没来,隔了一天,段莠的气该消了吧!没想到段莠如常招呼她,等她走近,勒着她的脖子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冰凉凉的东西,是冰镇葡萄!段莠说:“好吃吧?”段昀芸把葡萄咬破,满嘴的酸,脸皱成一团,段莠哈哈笑道:“咱家的葡萄,我说没熟,秀儿非说熟了!不管熟不熟,再不摘,要被雨打掉了。”段昀芸分泌出大量唾液,勉强把酸葡萄碎肉中和了滑进喉咙,段莠又往她嘴里塞,段昀芸抿住嘴摇头晃脑躲避,段莠忽然把她挟起来到里屋,手里还端着那盘葡萄。 在床上,段莠让段昀芸把校服裙子掀到肚皮上,分开腿,脱下内裤,那冰葡萄一个一个填进去,段昀芸冻得打哆嗦,小穴缩得紧绷绷的,段莠塞了五颗,有大有小,小的只有指甲盖一半大,然后用小指伸进去搅和,段昀芸抓着被子呻吟,他捏住她上面的嘴,又拢住她两片阴唇,捏了一捏,给包子封口似的。 晚饭布好了,段莠让段昀芸起来吃,段昀芸要穿上内裤,段莠把她的内裤踢到床底下去。段昀芸光着屁.股走到前厅,红木凳凉凉滑滑贴住她两瓣屁.股,她又起来了一下,把裙子压一压,然而就是这一起身,一只小葡萄掉落,滚到了桌子腿边,秀儿还在呢,段莠笑了两声,段昀芸难堪地看一眼秀儿,再也不抬头了,底下用力夹紧,怕再出丑,然而段莠总先吃完,开始用那双较长的公筷戳她的腰,把她戳得一跳一跳,怎么也不能坐安生,那葡萄也在穴里挤来挤去,段昀芸前倾着坐,死死扒着碗筷,段莠再戳她,她在椅子上一蹭,倒蹭得去了,僵在那里十几秒没动。 她再抬头,屋里没有秀儿了,这让她松口气,段莠还拿着那双筷子,现在是挑她的裙摆,她的下身时不时被挑得凉飕飕,腿上的汗毛都竖着。段昀芸忍无可忍,但她还觉怕段莠生气,记前天早上的仇,昨天一天她都故意没理他!在门口遇到段莠的车,她根本当没看见,那时候她还在气头上,她都这么小心眼,不信段莠能比她大方。段昀芸只虚弱地瞪了段莠一眼,聊表抗议,段莠却敲她的膝盖,叫她把腿张开。 段昀芸说:“吃着饭呢,别弄我。”段莠说:“你吃你的,不耽误。”段昀芸摔了筷子:“我不吃了。”段莠说:“不吃更好。张开。”段昀芸说:“你就把我当你玩乐的工具!”段莠笑了,他没想到段昀芸会闹革命,他以为段昀芸是个识相的聪明人呢!段莠说:“谁让你那晚上非要亲我?”段昀芸眨眨眼,流下泪来:“我后悔了。” 段莠皱眉:“你还哭,该哭的是我吧?”段昀芸说:“你欺负我。”段莠说:“也是你先欺负我。再说,有本事你别觉得舒服呀。”段昀芸抹眼泪,说你太会弄,怪着我了?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一会,忽地段莠一笑,段昀芸也一笑,移开眼,段莠说:“好了,舅爷爷疼你。”把段昀芸抱进怀里,段莠那把椅子比陪座的宽大,后背也极高,段昀芸坐了一边在上面,腿让段莠抓着跷到一边的扶手,裙子盖着,段莠的手在布料下隆起,段莠说:“给你弄出来,嗯?” 段昀芸低下头,段莠的食指探进去,一颗一颗挖葡萄出来,葡萄都在她穴里化暖了,段莠手指贴着穴壁,那边葡萄按揉着,段昀芸又开始哭了,哭得哼哼唧唧,段莠掏出来第一颗葡萄便塞进她的嘴里,段昀芸呸呸呸地要吐,段莠湿淋淋的手去取筷子,说她要吐出来,剩下的葡萄就用筷子夹。 段昀芸只好含着那颗怪味葡萄球,段莠再次伸进她的裙下,却在外面打磨,怎么也不进去,段昀芸后仰着,头发蹭段莠的颈窝,段莠说:“你别欺负我。”段昀芸把葡萄顶到腮边,委屈道:“舅爷爷,你是大人,为什么总跟我这个小孩儿一般见识?”段莠说:“我怎么了?”段昀芸欲继续控诉,然而嘴里马上又被塞了一颗,穴里刚被两根指头撑开,粗粗的指头进去,还把那葡萄往里顶了顶。段昀芸这次知道闭嘴了,她第一次尝她底下的味儿,滑溜溜热哄哄,骚骚的咸咸的,讨厌死了,她的那里曾叫人舔过,想到那个男生痴迷的样子,段昀芸真怀疑,他舌头坏了吧?之后那男生让他舔,她死活不愿意,幸好不愿意。 但是靠段莠靠得紧,她能贴到他的那根东西,软中带硬,好心地安睡着,却巨大一根,想必也跟段莠的样貌一般体面,如果段莠要她舔,她应该是可以的,因为段莠又白又香,那里应该也很洁净吧。可是,它怎么总没反应呢?段昀芸一想到段莠这样一个漂亮人,却是个不能道的阳痿,又替他难受上了。舅爷爷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心里也是很苦伤的吧,那手段变态点,也是情理之中,那他折磨我就折磨我吧,她让他折磨,舅爷爷也只有这点乐趣了。想到这,段昀芸乖乖张大了腿,松下穴口,由段莠抠挖着玩,段莠见她乖,也亲起她来,轻柔地搅着葡萄,剩下叁颗都从穴口挤出来,沾着津液掉到地上,裹了冰糖浆似的,葡萄没了,穴里空了,段昀芸绞着段莠的指尖,小口收缩着,段莠拾了桌上未用的瓷勺,浅浅弯弯的勺头挖进去,舀刮了一勺出来,呈给段昀芸看,勺子上也有那味道了,腥得段昀芸害臊,段莠捏着勺柄,中指挨了爱勺底儿,一道黏糊糊的丝儿拉起来,段莠说:“看看,看看。” 段昀芸捂住脸,段莠把勺子放段昀芸的上衣口袋,段昀芸从椅子上站起来,段莠问:“还吃吗?”段昀芸湿湿的眼看他,然后嘴唇翘起来,把那两颗葡萄吐到段莠的碗里,段莠只笑,段昀芸往他屋里去,栽树苗一样倒栽进床里藏着,秀儿来收拾桌子,给段莠端药,等她走了,段莠把那碗药汁倒进了盆景里。 段昀芸在床上探出头,段莠跟她一块坐着,段昀芸说:“舅爷爷,你为什么要把药倒掉?”段莠说:“那药没什么用,最近不想喝了。”段昀芸问:“那你的病怎么办啊?”段莠说:“你当我的药,行不行?”说着把段昀芸推倒,段昀芸被他挠着腰侧,咯咯乱笑,但仍是忧心的,等闹完了一阵,段莠低着头说:“那药是秀儿要我吃的,我不信那些,全是心理上的安慰。”段昀芸才敢问段莠的病:“那舅爷爷,你是哪里不舒服啊,这一年,我看你好多了,拐杖也不用了。”段莠贴着段昀芸的耳朵:“要么说你是我的药呢,有了你,我的病就好了。”段昀芸搂着他的肩膀,吃吃的只笑。 段莠的病,全是少年时候留的病根,还有混乱的用药史,他受那些折辱时,没人把他当人看,自然也不在意他的死活、他那时是黑户,连名字也是后来别人赏的,因为管照顾他的女佣叫秀字,他就被赐了这个草字头的贱名。说起来,还是这个自诩很有文采的老二先注意的他,才有后来那些人,不然,段老爷还没死的时候,他尚有生存的自由,母亲也留给他一些钱,存在她信任的秀儿的身上,就算后来他爹死了,他也是有机会悄无声息地长大的。从前的仇怨,因为桩桩件件都有得报,他也就不需记恨着了。留下一个段大,一直在外游学,叁十多岁才回来,先是无罪的,后来默认了族人们可怕的玩笑,段莠的孩子,那个女孩,也是在段大回来的第一年里死掉的,在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也跟这个公用的男妓混在一起时,唯一的行动便是让人把段莠打得半死,也亏得他的痛殴,让段莠有了出逃的机会,也有了他痛快的今天。 所以他独独留下段大,但是当时的仇,也是需要报的,不然他没法完全的痛快。 段昀芸的脸一派天真,她的心是好的,她是个好孩子,只是她太小了,千变万化的年纪。段莠捏她的脸,把她弄成个小面团,在床板上翻来覆去地揉搓,搓到后来,一件衣服也不剩了,段昀芸却想到行山宾馆房间里那盒保险套,如果段莠不行,他又怎么用那个东西呢?段昀芸分心苦恼起来,她的眼往床帐外乱瞟,这张拔步床是靠墙的,不是古玩意,是新制品,只有一进地儿。就是在那一进里,段昀芸摸到嵌在床下的抽屉,晃了两下,是锁着的,段莠问:“找什么呢。”段昀芸装傻道:“这儿还有抽屉。”段莠阴森地笑起来,段昀芸爬过来偎着他,猫一样地蜷着打滚,在段莠怀里钻了两圈,段莠按住她,“别蹭了,一会钻出火了。”段昀芸说:“那不好?”段莠说:“怎么什么都馋,真的不懂事吗?”段昀芸毫无廉耻地道:“我又不是跟你生孩子!”段莠听到她的意思,大笑起来,指着段昀芸道:“你个小人,脑子里尽是下流东西。”段昀芸说:“上行下效,怪我?”段莠说:“天天顶嘴,找打。”最后,她让他拿袜子塞了嘴撅着屁股在床上弄,弄丢了还被抽了一顿巴掌。段昀芸痛得泪眼婆娑,却被段莠转过来脸,揉着她嘴唇说:“段昀芸。”段昀芸好半天才挤净眼泪看清他,段莠说:“我是喜欢你,不是作弄你,你知不知道?”段昀芸歪着红通通的屁股说,“我知道。” 段莠说:“往后规矩点,别往我床上钻。”段昀芸说:“为什么?”段莠说:“让人看了不好,坏你的名声。”段昀芸说:“我不在乎,舅爷爷你在乎?他们敢说你?”段莠笑她倒懂得依仗他的势力,“我的名声早坏透了。这回是最后一次了,秀儿在外面守着门,往后她可不帮咱们了。”段昀芸却在想:段莠的名声是如何坏透?他跟谁坏透?他是真能行事,还是就用手玩些淫戏,那这样就能坏透了?段昀芸低声说:“我想跟你多待会儿,每天都想。”段莠摸着她的头发,说就这么馋嘴?段昀芸翻了个白眼,让段莠摁到枕头上,扒开眼皮,伸舌头舔了她的眼珠,湿滑、惊悚,段莠舔完,依旧是好玩的神态,段昀芸拿他没有办法,“我怕过几天你就不理我了。”段莠说:“别怕东怕西的,胆小鬼。”段昀芸郁闷,段莠说:“说到这了,一会儿你找秀儿,我在柏庭有一间,让秀儿给你房卡,以后你跟人……”后来声音都低了,段莠讲话是没有口音的,咬字也从来清清楚楚,尽管他有时说话轻弱,也显得很有决断力,“……不用去别的地方……也得让我知道。”段昀芸没有说话,段莠推她的胳膊,段昀芸虚弱地辩驳:“我哪有——”段莠捏住她的嘴:“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段昀芸没说话,其实段莠把她想坏了,她还是很坚贞的,如果段莠愿意喜欢她,她也不去喜欢那些只是喜欢她样貌身体的人了! 好女孩 周五的周周练考试取消,提前放学了一个多小时,段昀芸跟两个同学一起背着书包打车到李维笃开好的房间的地方。李维笃开门时看见段昀芸跟她身边的男的大失所望,段昀芸则看到他的绿头发,原来的长头发都剃了,变成很短的圆寸头,很不赞同的。好像个下流混混,拉他的档次! 李维笃是让段昀芸叫点女生来的,没想到是俩男的,一个明显就是段昀芸的跟屁虫,另一个,明显就是段昀芸喜欢的型儿:漂亮得像个女人。叁只书包迭在沙发上,四个人在自动麻将桌边落座,等启动的时间互做了介绍,段昀芸的护花使者不必多表,段昀芸的称心男孩叫郑思霖,段昀芸本来准备叫个女生,那位护花使者当送她回家的车夫,收拾好书本眼睛在教室里一瞟,看见那个在角落里早背上书包,却还为多看她不肯走的郑思霖。这几天他们已经有点熟了,那回逃午休去市中心玩,他们还一块儿拼车。段昀芸就走过去问一会就直接回家?想不想跟她一块去玩,郑思霖问:去哪?段昀芸瞟到门口,护花使者已经来了,她说:“四班的xx也去,玩会牌,晚上再一块吃个饭。”郑思霖往门口看了一下,脸色逐渐复杂了。段昀芸看得很爽,她很喜欢捉弄人,喜欢她的她喜欢的,她看见他们情绪为她变化,她觉得很自得。 打了四五圈,段昀芸有些疲了,下午没考试但上了两节数学,那边郑思霖跟李维笃在抽烟提神,烟雾缭绕的称得两个人很美,而段昀芸的舔狗始终忙着给段昀芸喂牌,李维笃抬了抬桌上的手机,说:“咱们什么时候吃饭?”段昀芸说:“打完这把吧,我饿了。”李维笃说:“你也有饿的时候?”段昀芸把牌打出去,“我好久都不减肥了。”李维笃来捏她夏季校服袖子下的胳膊肉:“真的,胖了。”段昀芸撩他一眼,说:“贱气。” 他们快打完时房间又来了俩人,是两个叁中的女孩,在卧室换了书包里的衣服,浓妆艳抹光腿光胳膊地走出来,段昀芸很感兴趣地看了她们好几眼,李维笃烦段昀芸把自己弄得绿翠环绕的得意样儿,叫了俩女孩来调和阴阳。她们在那边举着手机自拍,手一会贴脸一会比心,段昀芸看了笑,其中一个绿衣服女孩过来,按着李维笃的肩膀给他出牌,李维笃说:“去,你会么。” 绿衣服女孩说:“你快点吧,我饿死了!”李维笃果然率先输掉,把兜里的钱摊出来赔,段昀芸甩着票子,去看郑思霖,却见郑思霖拿个很精明的笑对着她,眼神若有所思,段昀芸第六感不太舒服,但没在意。 吃完饭快九点钟,李维笃还说要去泡吧,段昀芸很嫌恶地抽抽鼻子,主要她穿着校服,她要走,护花使者当然也不留,余下郑思霖跟李维笃,还有那俩艺校女孩,郑思霖穿着叁套校服里的西裤,上面脱了衬衫,里面是自己的t恤,酒吧过后,俩女孩也走了,他们又回到玩牌开的房间,各躺一张单人床醒酒,醒了一会,李维笃说:“咱们叫个按摩吧。”郑思霖没说话,李维笃说:“我请。”郑思霖在枕头上转过来脸,笑的,“你请?” 女技师走了,李维笃郑思霖轮着用一个打火机打火,李维笃问郑思霖,“你跟段昀芸……”郑思霖说:“你俩搞过吧?”李维笃说:“没,朋友。”郑思霖吐着烟说:“算了吧。”李维笃说:“昀芸挺好一女孩。”郑思霖说:“嗯,是。” 李维笃躺回床上,拿被子盖了下身,不是他故意整段昀芸,男的,不就都这样吗。 段昀芸回了家,她自己的家,待产包放在玄关最低的柜格里,段父炖了鸡汤,段昀芸跟段母分着喝,余下被炖柴的鸡肉,被叨走好吃的部分,余下让段父吃,段父瘦了有一圈,全贴段母身上了,段母的肚子奇大,张跃建说了让她控制体重,但她控制不住。段昀芸谨慎地离那只肚子很远,段母却唤她来摸来听,说实话段昀芸只感觉到恐怖,她觉得生育看起来畸形。关了卧室门开空调,空调吹出带潮味儿的风,吹得段昀芸脸上痒痒的,怕过敏坏皮肤,宁肯拉开窗户受着热,唉,总得都不如老宅,但是老宅也不能当她的家啊。 有这样的规则 周六中午段昀芸就走了,段父给她八百元,叁百充饭卡,余下自己零用,段昀芸没说段莠给她钱,怕说了不好,拿着那红色的钞票也很宝贵地收起来。段父把段昀芸送到大宅门口,段昀芸说了“我走了”,下车,门口两个司机正在聊天,穿得很规整,可见上午段莠是用了车的。段昀芸问:“家里来客人了?”司机说:“来了,秀儿说了,东西给我,让你直接去吃饭呢。”段昀芸把她手里的书包衣服杂物给司机,鸟一样往段莠的院子跑,到了地方还没有人来,她坐前厅的椅子上等,等到段莠跟张跃建交谈着进来,段昀芸从椅子上站起,叫人“舅爷爷,张叔叔。” 张跃建给段昀芸带了礼物,两个袋子装,段昀芸匆看了一眼,一盒巧克力,一盒是新款平板电脑。段昀芸表现出高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谢谢张叔叔。”拎着走到里厅,秀儿替她接过去。张跃建好像去出差学习了才回来,跟段莠谈他所见所感,他讲话时,手肘置在桌面,手指比了几个灵活的手势,倒是挺神气。段昀芸看了很久,才看见段莠在看她。 饭后张跃建便匆匆离开了,一盏茶也不曾喝。段昀芸跟段莠进了里间,段昀芸东张西望的,段莠问她干什么,段昀芸努着嘴说:“这会不怕人看见了。”段莠笑道:“以前你午休时也爱来我这里乱钻,说你一句,你就要跟我生疏了?”段昀芸跑上去黏住段莠:“哎。没有的事。”段莠回来摸她的脑袋,毛茸茸圆咕隆咚的,段昀芸用头蹭段莠的手臂,俩人闹着闹着就到床上去了。 段莠眼皮懒惰地垂着,段昀芸摸他衣服上的扣子,还有衬衫竖条的花纹,段莠说:“痒。”段昀芸就改抱着他,又不抱紧,但全身都贴着他,段莠微笑地看段昀芸,她怎么这么热衷于身体上的接触?她像最粘的那一类糖稀,淌到什么模具上,就是什么形状。段昀芸慢慢地有点困了,眯着眼蹭着枕头挖一个舒服的坑让自己的后脑勺躺进去,段莠说:“张跃建是个人才,是不是?”段昀芸眼皮一动,段莠道:“他长得好,会来事,手术做得也好。”段昀芸紧张了,不过也挺认同段莠的话,但是要论人才,谁比得上段莠呢。段昀芸不知道段莠别的如何,她只看到段莠这个人,就觉得没有比他好的了。段昀芸不说心里想的这些话,说了,听起来是把段莠跟张跃建比较,她算老几,这样说这两个人,主要是让段莠不高兴。段昀芸说:“嗯,是。”段莠说:“他可招人喜欢了。”段昀芸翻身把自己埋被子里,叫了声:“舅爷爷!”段莠笑了,把她的被子掀起来,“怎么还害羞呢。”段昀芸说:“我没有!”段莠说:“你骗不了我。”他去呵段昀芸的痒痒肉,段昀芸在被子里扭,段莠玩得后背一层薄汗,段昀芸也呼呼喘着笑气,段莠说:“你这小人也真是,你喜欢他,怎么刚才还故意表现得跟我亲近。”段昀芸说:“我哪有——不是。”段莠说:“你是我的小侄女,我全向着你。别的男人,你在他眼前跟别人亲热,他会看轻你。” 段昀芸发怔地躺在床上,忽然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段莠揉捏她的脸颊,把她的表情挤散了,“哎,你啊。”段昀芸说:“那怎么办,我总是这样。”她再想到段莠,她说:“我只喜欢舅爷爷好了。”段莠冷淡下来,“好啊。”段昀芸才发觉她还是将段莠跟张跃建摆在一起了。段昀芸搂着段莠的胳膊,她怪自己说话不知道考量,可是在段莠身边,她心里有时候就放松了。段莠阖着眼,段昀芸爬起来亲他的脸颊,段莠反手扣着她的头,在头顶乱抓了两下,段昀芸头发都炸起来,像个疯狮子狗,眼睛是两条弯弯的橘子肉瓣。段莠说:“好了,也不用那么懊恼,以后长点心就好了。” 段昀芸张开嘴,有很多话在胸口堵着,可是说不出,她不懂,喜欢是这么麻烦的么,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还会看不起她?或者,只有看得起一个人,才能喜欢她。不过,好像是有这个道理,有的人那么喜欢她,她也是不看一眼的。 段昀芸在段莠的腰边找了一个地方睡着,整个蜷成个小虾。段莠搂着她的腰闭眼歇了一会,秀儿走来,没挑起帘子,他便醒了,把段昀芸拨到一边,自己下了床。 段昀芸有点被郑思霖弄得烦了。本来,他给她告白的时候,她是很高兴的,郑思霖在学校里像小王子,好多女生都喜欢他,书桌里的水都没断过。而且都说他对女孩子是顶顶的温柔,他以前的女友也是知名的漂亮女孩,这学期转学到上海念了,以前他们成双成对的,老师间也会谈论他们俩的般配——开始还请他们的家长,没想到家长来了,一点也不生气,对彼此的小孩都友友善善,他们这对情侣更出名了。现在,段昀芸跟郑思霖在学校里走,简直是风头无两。 可是郑思霖跟她谈恋爱后,总提着要发生关系的事,好像就是看中了她这点。原来也不是这样,在开始的时候,他们偷偷摸摸地暧昧,郑思霖还是很珍惜她的,想就是李维笃跟他说了什么?不过李维笃也是向着她的。那是哪个女生?在校外玩的那些,段昀芸从来不跟校内的女朋友讲,段昀芸思来想去,只觉得郑思霖这人虚伪,也不是真爱她的。段昀芸本人重色重欲,在恋爱一事上,却总希望别人为她把下半身锁得服服帖帖,非她召唤不得起用,要按她的标准,可能只有太监能符合,但段昀芸就是这么固执,她现在觉得郑思霖不是真喜欢他,反而能更从容地应对他了,郑思霖也给她玩假情假意,他们俩在一起,跟上表演课一样。 郑思霖轻视她,张跃建可没有,反倒对她日益地郑重了。别人看在眼里,不由又将私生子的猜测翻上来,看段昀芸跟段莠也有一些微连相,都是特别的长眼,段昀芸的翘些,段莠的沉些;也都白瓷皮肤,一个惨白,一个腻白,又都姓段,怎么也都能连上。有老人说,段莠跟别的段家人都不像,因为从小就疏远,早早分户出去,长着长着,就随了外姓人了,而段家里只有段昀芸跟他像。段昀芸不知道别人在想这些,张跃建也是默然地在心中做了两手准备,无论段昀芸是私生子还是,段昀芸在段家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更多的时候,张跃建看段昀芸,像看一只羊羔扒了皮摆在段莠筷下。段昀芸虽然好好地穿着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但张跃建总是能想到她是如何遍身淤青,如何任段莠玩弄。段莠是懂享乐的,一个人再成功,只是会赚钱,这样是不够光鲜,不够让人羡慕的,段莠,在让人羡慕的同时,又让人怜悯,他的身体太弱了,于是,很少人真的嫉妒他,段家人私下里说他,总加一句:“可惜是个痨病鬼,久不了的。” 郑思霖 段昀芸被郑思霖强暴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们中午跑出去吃好吃的餐厅,吃完还有一大段时间,可是两人都玩腻街上的娱乐,上午第四节课体育课跑了长跑,段昀芸有些累累的,抬头看到一家网咖,郑思霖开了一个情侣间,里面有两个机子跟一张沙发,段昀芸对打游戏没有兴趣,划着购物网站,郑思霖看她很没意思,就说一起看个电影,椅子凑在一起,段昀芸打了个哈气,郑思霖扭过头,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他的下身按。段昀芸还以为他在玩儿,然而郑思霖的手拉开了他的校裤拉链。 段昀芸猛地推开他,椅子上有滑轮,她也被反作用掼到墙上。段昀芸说你干吗,郑思霖咬着嘴,说不行吗?电影正飞着金龙,段昀芸说:“什么意思?”郑思霖说:“拜托,给我弄一下。”段昀芸先抬头看了看头顶,说有监控。说完她就想,不会郑思霖以为没有监控她就是可以的吧?郑思霖把他挂在扶手上的校服外套拿起来,说:“我盖着你,看不见的。”他也去看监控,摄像头在门那边,不过,他根本不在乎。段昀芸撇过脸,说:“不行。”郑思霖到她这里,拉着她的手:“真的,求求你了。就一次。”段昀芸说:“我不会。” 郑思霖说:“你不用会,就稍弄一下,你拿手……”段昀芸很觉得被冒犯了,她跟郑思霖,也才短短地贴过一次嘴唇。郑思霖见她不说话,俯下身抓小鸡似的扑向她,段昀芸惊了一下,郑思霖还笑微微的,扯着她的校服袖子,段昀芸撑起身要从椅子上下去,郑思霖轻巧地就把她推回去,一来一去叁四次,段昀芸勉强道:“别玩了,我要去洗手间。”郑思霖贴着她的脸:“我跟你一块去,洗手间没监控。”段昀芸瞪了他一眼,然而在郑思霖看来,她是欲拒还迎。 段昀芸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郑思霖抱着推搡到沙发上去,膝盖一弯躺在上面,郑思霖压着她,下面硬硬地戳着她,段昀芸突然有点悲哀,这是她要的吗?她真的喜欢郑思霖?没有,一点也不喜欢。原来跟王志,她是喜欢的,只是看样子王志并不是很喜欢她,所以段昀芸才不跟他谈情说爱地相处。段昀芸有点想要流泪,她怎么这么要脸面,也因为脸面,才跟郑思霖好。郑思霖把她压得严严实实,手指在她细腻的脖子上搓动,然后伸进了衣领里,只是伸进去,然后又退出来,摸她的腰,抓她的屁.股。他好像进了一片玉米地,东掰一根西掰一根,段昀芸踢他撑在地上的腿:“滚啊。” 郑思霖说:“为什么啊,就我不行?”段昀芸听到,更猛烈地踢他,终于,一脚踢到他的痛处,郑思霖跪了下去,段昀芸左扭右扭从他的臂下逃出,骑着沙发的头一脚软一脚硬地踩,步子迈得很大,像跑山路,身体一直处在震颤中,是飘出去的,周遭环境全部弱化。像有人在后面追杀她,那种被侵略的被威胁的恐惧。段昀芸跑出网咖,看见正好有一辆公交车,立马登上去。口袋里正好有一块钱,投进去,坐在车厢的后排,启动时夏风从窗口扑上她的脸,一股滚烫的浓气,阳光也白得刺目。段昀芸脑中破碎一片,什么都无法捡起。 她到班上时,只有几个人在,没人注意她是如此的失魂。直到班级被填满,班主任也到了,段昀芸才看见郑思霖,他踩着铃来,手里拎着她跟他的书包,校服敞开穿着,班主任一瞪他,他便笑着把拉链拉好,两只书包被他扔在桌子下面,靠着桌腿。他坐在段昀芸的斜前方,跨两个组,下午第一节课,段昀芸没有听到多少,下课后,郑思霖穿过几排座椅,把书包递给她。 段昀芸接来,沉默地挂到椅子背上。郑思霖的手撑着她的桌角,段昀芸看着那几跟手指,郑思霖说:“生气了?”段昀芸不说话,郑思霖在她桌上敲了敲走了。第二节课后要跑操,段昀芸躲在教室里没有去,她怕解散后郑思霖来找他,他们一直都在那时候并肩着回教室,如果郑思霖不找,她一个人走,也很不舒服。 放学,段昀芸看郑思霖走了才收拾东西,司机今天停了一个较近的地方,段昀芸觉得感激,钻进去后司机说要拐一下接段莠,到了那里,等了半小时也没有人,司机给段莠打电话,段莠让他先回去。耽搁了一个小时才回家,段昀芸抱着书包走回自己的小院,摊开作业写了两行。前院叫她去吃晚饭,段昀芸说“不饿”,那边也没有再请。段昀芸郁苦地完成了作业,早早地爬上了床。 饕餮客1 段昀芸去前院吃早饭,段莠出奇地温柔,可能是他心情好?段昀芸喜欢段莠这样,他高兴,她也觉得舒坦,喉咙流温水,流到心里的感觉。不过,吃完饭她想到要去上学,立刻就有些抵触。她不想看见郑思霖,郑思霖跟他的朋友说话,眼侧过来看她,笑一笑,嘴唇还在张合着,段昀芸便紧张得,怕他在跟他兄弟炫耀中午的事。他的手印在她身体上,洗几次澡都洗不掉,热的、硬的、瘦的,郑思霖的手。 段昀芸到了学校,郑思霖比她早一点,照常地,就给她一点零食放桌上,还想在她桌边说几句话的,段昀芸始终低着头。郑思霖说:“别让老师看见了。”推他送来的那把零食。段昀芸生硬地把它们扫进书包了,郑思霖握住她的水杯:“接水啊?”段昀芸摇头。郑思霖把她的杯子拿去,过一会拿回来,接了满的热水。 郑思霖是正常的,在别人看来,他们还是那对恩爱的小情侣,那天中午的不正常,好像是由段昀芸导致的,只有她觉得不正常,那就只是她的错误。段昀芸伤心,以往她喜欢上学,因为在校园里她很有风光,谁都看她,低年级的高年级的,还在暗地里指着她说她怎么怎么样,不管说得好听不好听,都是在说她就是了。段昀芸不想上学,不想看见同学,不想看见老师。中午大课间里,郑思霖来找她问:“零食呢?”段昀芸弯腰拿包,郑思霖先一步去拿,掏出了一袋饼干拆开,说:“早上没吃饭。”扁扁的嘴,撒娇的样子,段昀芸心中竟然有一种异样的亲近,好像这一上午的伤心,都是为了等他的接近。 中午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下午的体育课,郑思霖只打了一会篮球,跟段昀芸在操场主席台的楼梯洞里,挨着说了一会话,他轻轻地侧过脸来吻她,脸上虚虚的绒毛,身上是潮热的洗衣粉的气味,那种有一个每天都给他洗t恤的妈妈的味道。郑思霖的妈妈是全班最漂亮的家长,开家长会的时候,大家都争着抢着去看,那么年轻,穿裸色的长靴,柔软的毛衣,长长的卷发,闪亮的指甲,一点也不像一位高中生的母亲。段昀芸年纪的女孩,对美丽年长的女性抱有梦幻的爱慕,好像要从她们身上找到未来的模型。这样完美的女性,怎么会有不好的小孩?也许,他是真的想亲近她而已,甚至就像她对段莠做的,她只是单纯地想亲近他,可是太久了不得章法,才那样莽撞的。如果她真的对段莠,那郑思霖也真的对她。 周五放假前,郑思霖跟她约好去冷饮店写作业,段昀芸答应。晚上回去,段莠说要带她再去行山,段昀芸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要跟她做那些事,可是她周六还约了郑思霖。段莠看她犹豫,说:“不想去?”段昀芸说:“不是,是约了同学,周六。”段莠说:“没关系,第二天早上让人送你回来。”段莠说这些事的时候从没有特别的神态,好像是什么自然而然的东西。段昀芸说:“那好吧。”段莠笑了一下,段昀芸回去找她的角膜镜,这次说什么也要看清楚! 去行山的盘山路上,快到终点了,段莠才问:“刚才是真不想来?”段昀芸说:“我这不是都来了。”段莠笑道,“你该学着怎么拒绝人。”段昀芸说:“那我下次就不来了。”段莠说:“不来就不来。”段昀芸说:“那你带谁来?”段莠看着段昀芸,她天然地就做女人的姿态,或者,这仅是属于孩子的占有欲。段昀芸拉过他的一只手,抱在怀里。段莠说:“快到了。”并没有把手收回来。 而段昀芸抱着段莠的这一条胳膊,是略带紧张的。一会儿,他们会做亲密的事吧?不然段莠带她来干什么。她在段莠这里也是占不到什么上风的,然而面对段莠,并没有被掠夺的慌张感。她也怕段莠,但是不怕他会丢开她,面对郑思霖,她总是怕。此刻,她在段莠身边,想到了郑思霖把她往他两腿间按去的那只手。 不是上次的那个房间,段昀芸对于那个房间有点探险的兴趣,不过段莠也明显表现出不带她玩的意思,他约了人在楼下叫东篱舍的房间喝茶,让段昀芸坐在套房里等,段昀芸不知道段莠何时回来,但是先去洗了澡,仔仔细细地洗,怕热水的蒸汽晕花她脸上的妆,她把水调得略冷,出来被空调吹,还有些发抖,刷好牙补好唇膏,段昀芸乖巧又拘谨地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又挪去客厅的沙发,这张沙发是布艺的,段昀芸抠着上面的花,想上一次玩的那碟子蛋糕。 约两个小时,段莠回来,却只在门口一停,朝她招手:“走,吃饭。”然而再一看,段昀芸是个穿浴袍、两腿光溜溜的样子,他不禁一笑,反手关了门,朝段昀芸走来,段昀芸从沙发上站起来,被段莠搂进怀里,抱着一起坐在沙发上,“怎么,就等着我呢?”段昀芸沉默地害羞,沙发的平面很宽,段莠侧着身解开她的衣带,揉了揉胸,揽了揽腰,捏了捏屁.股,掐了掐大腿,礼貌地摸了一遍,再拍拍她的背,“好了,谢谢。”段昀芸被惠顾完,有点高兴又有点没尽兴,一颗心吊在那荡来荡去的,穿上衣服跟着段莠去吃饭,吃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段昀芸在间隙里低头看了一眼,郑思霖跟她聊天。 郑思霖让她必须用一个聊天软件,有已读功能,段昀芸不能不回,刚回了他就新递一条,段昀芸低头的时间长了,发现段莠已经停了筷子。 段昀芸狠心把手机关了,忙吃了点,段莠看她扫完盘子,说:“吃好了吗?”段昀芸点头。两人离开餐厅,电梯里段昀芸的手机还在震,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很具存在感,段莠站得靠门,背对着她。 段昀芸心里不舒服,虽然段莠说过他是不管她的,可是,她喜欢段莠,希望他觉得他收到的是一些好东西。跟段莠比,她只是小小的一个人,她给的东西算不上档次,好东西还能在独一份上珍贵,可是她也没做到。所以为什么要有郑思霖?她明明没喜欢他,但她极怕被郑思霖抛弃。 进房间后,段昀芸先去洗手间,坐在马桶上回郑思霖,说她跟妈妈在一起,不方便回,郑思霖说他不相信,让段昀芸拍照片,段昀芸说拍什么,郑思霖说你在家还是,段昀芸说:在家。郑思霖说,你去下厕所,脱掉衣服拍给我看。段昀芸打了个问号,郑思霖说,拍下面,上面天天看,没新意了。段昀芸没跟他做过,但是郑思霖把能做的都让她做过,如果学校监控再密一点,她就要出名了。段昀芸说,不方便,真的不方便,明天再跟你说。郑思霖回:“敷衍我吧。” 段昀芸恼地打字:跟你说我跟我妈在一起。郑思霖说:“你去厕所。”段昀芸说:“去不了。”郑思霖说:“怎么去不了,你到底跟谁在一起?在哪?”段昀芸把手机关了声音扣在水池上,她在马桶上尿了一点水珠,擦掉后把内裤脱在左手,走到水池前,用手接了点清水撩了几下阴部,怕洗不净里面,叉开了一点,又接水去洗阴唇褶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段昀芸没有表情,她到底在干吗,以前她觉得她睡别人,挑喜欢的睡、好看的睡,是让自己快乐,可是怎么的,在男的眼里,她就是一块肉,摆在那里让人看,让人吃。她的存在,她的行动,她的话语,都让举刀叉的人跟她的肉身割裂了,一块肉是不需要思想跟性格的,他们就要咀嚼,有点风味就行了。段昀芸看镜子里,她修长的四肢,微鼓的胸脯,让改过的裙子勒细的腰围,还有分开的两腿间,让手指搓洗的肉缝,这就是她的风味。 温柔盥洗室 段昀芸刚打开相机,段莠就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她记得她是锁了的,不过段莠段莠总有办法,因为想着锁门的事,段昀芸迟了一下才把手机关掉。段莠好像没有看到,径直朝他走来,猜他没有看到是段昀芸观察他表情得出的结论,但是段莠的表情冷下来时都是淡的,跟他贴到一起,段昀芸才有点信心去更亲近他。不过被郑思霖整天驯的,段昀芸有了些贞操的意识,被段莠触碰,她微微地缩了一下,但不算躲。 段莠明显发觉了,他带了这么些时间的段昀芸,好像被别的人截走做了一番新改造,整个人没有从前嚣张胡闹的气质,成天蔫蔫的不说,也不敢看人了,走路眼都往下放,好像背负着什么可耻之事,必须要避人耳目地生活。段莠提溜着段昀芸,把她推搡到洗手池前,段昀芸刚刚在这里清洁自己,还把腿分开举着相机拍照片。真不知道段莠看见没有,但那样子一定有点下贱的元素。段莠看见她一直盯着水池看,根本不抬起来看镜面——从前,段昀芸最爱的就是照自己的影儿,上次她眼睛都半瞎,还使劲眯着去落地窗上找倒影看,看自己漂不漂亮。段莠托起她的脸:“今天也瞎着?”段昀芸迫不得已地看到自己,赤条条的身体,像一尾肉色鱼,让段莠抱着。段昀芸不得已在自己身体上点了两眼,仍没看自己的脸,段莠把手指伸了半截,鱼钩似的塞她嘴里,吸引她对自身的注意,段昀芸这才去看了一下,但飞快地移开了。段莠不满意地说:“看前面。” 段昀芸只能从镜子里看段莠,段莠说:“看你自己。”他的嘴唇挨她极近,呼吸烟雾一样从肩头坠落,扑撒了半身,懒懒的激灵从头顶窜到脚底,段昀芸是赤脚,段莠让她踩在他的鞋上,段莠的皮鞋凉凉的,段昀芸不敢整双都踏上去,脚趾扒着地砖。段莠的抬脚移了两步,段昀芸的脚趾还在原地,重心前扑,伏在了水池上。段莠在后头轻托着她的小腿:“上去。” 段昀芸爬上洗手池,她小时候特别调皮,爬墙这事做了不知几回,上次段莠也这么在她后面,让她爬浴池。然而这次是对着一面镜子,还是赤身裸.体。她先是攀上一条腿,然后手臂用力撑起来自己,在她的腿间,她看到那处地方像半睁的眼睛,在肉的裂缝间闪烁。后面就是段莠站得笔直的腿,他像把她劈开了。她的肩膀上还长着他的手,头顶也长着他的脸。段昀芸很恨自己拿了眼镜,当她把这些都看清的时候,那些旖旎跟幻爱都消失了,清清楚楚的,是段莠在使用她。但是她极沉默地配合。 她爬上洗手池,要调转过来,段莠按住她的肩膀,使她保持面着镜子的姿态,他的手定过哪里,段昀芸就按他的标准保持,段莠从下面摸到她的腿根,缓慢滑出去一点,把她的腿对着镜子打开,段昀芸的头又往别处偏,偏了一点,又回来看。 段莠拿起了台面上的手机,他推开摄像头,立马抓到段昀芸在镜子里的肉体,段昀芸动起来:“别。” 段莠说:“密码是什么?”段昀芸说:“425425.”段莠侧脸:“你生日?”他问,同时把手机解锁。 段昀芸看屏幕,身子都转了一半,膝盖跪在洗手池边棱,段莠从挂手上扯下毛巾,铺在台面上,段昀芸领了他的好意,自己用脚蹭开了,垫着毛巾跪坐。段莠看她的相册,最近的两张,是段昀芸在网上存的美女照片。他说:“没拍呢?”段昀芸难堪地不言,段莠重新把手机立起来,“帮帮你?” “不要。” 段莠说:“帮帮你。”他打开摄像头,并在段昀芸的腰上掐了一把,段昀芸掰他的手,段莠说:“把腿打开。”段昀芸说:“舅爷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段莠说:“拍了要给谁看的?”段昀芸说:“没有要给谁。” 这时候手机跳出来通知,郑思霖说:“好了没?”段莠点开,聊天背景是段昀芸跟郑思霖的前置合照,段莠有兴致的看了好久,问:“他叫什么?” 段昀芸飞快地讲郑思霖的名字,约等于一声含糊。她去抓手机,段莠一扬手,段昀芸就够不到了。段昀芸着急阻止:“你别看!”段莠往上翻了一下,段昀芸又去抓了两次手机,都没成功,就安静下来。段莠的阅读是很慢的,那节奏像逐字逐句,段昀芸靠在段莠怀里,样子是呆的,但是心里飞快地活动。在她想好措辞时,段莠把手机关掉,扔在了一边。 段昀芸说:“舅爷爷……” 段莠摸她脸:“还以为你很聪明呢,怎么像个笨家伙?” 段昀芸突然地想哭,她也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可是对着郑思霖,她简直当足了笨蛋,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开始还忍了一下,后来就抓着段莠的衬衫,呜呜地大哭起来,段莠有点想推开她,可是看段昀芸情绪着实高涨。段昀芸只顾着哭,还嚎,后来也感觉不好意思了,因着她还是光溜溜的,然后她不小心从镜子里看,看到段莠在看一旁的毛巾架子,她小猪一样白白的身体,他一眼也不看! 段昀芸渐渐止住了眼泪,可惜这时候没有毛巾给她擦脸了,段莠看出来她想要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帕来给她,段昀芸接去,下意识地嗅了一下,还好她现在有鼻涕,那一下像抽鼻子,不像个变态。手帕又柔又软又干燥还有点香味,段昀芸紧着一个边角用,段莠看了,把手帕拿过来,展开给她用力地抹了一把脸,还给她揩了鼻涕。 段昀芸抱住他拿手帕的手臂,段莠还以为她要再来一场,往后退了一步,段昀芸没察觉,段莠把手帕扔给她,段昀芸把手帕放到不起眼的角落,因为上面沾了点不好的东西,段昀芸有点害羞呢!段莠隔着半米拍拍她:“好啦,好啦。”他让段昀芸下来,段昀芸坐在台子上不动,段莠问:“怎么了?”段昀芸拉了拉他的袖子,手指钻进他的手里,挠了挠。 段莠笑了,段昀芸转过来, 段昀芸说:“舅爷爷,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也摸摸你?”她这样说,心里想,如果段莠拒绝,她第二天就回家去,最后一次让他用,之后就再也不见他了。还有郑思霖,她也会甩了他,甩不掉的话,李维笃会帮她的。之后她再也不对谁有一点好了,还都让她们捧着她,追着她跑,再也不要这种感受了。 段莠看着她,很轻易地,就看出段昀芸做决定的神色,而且,极重视他的回答。段莠是个会对女人说好话的人,而且段昀芸很让他喜欢,这会儿更是喜欢的,如果她要他身上一块儿肉,段莠也能立时割了赠与她。段莠偏着头问:“你想怎么摸?” 段昀芸在水池上坐起来,然后怯怯问:“能吗?”得到段莠微笑的允许,她扶着他肩膀的手,移到中间,慢慢解段莠的扣子,段莠任她一粒粒地解,段昀芸一气解了叁颗,但后来第四课第五课越解越慢,段莠好心抚慰:“没关系。” 段昀芸解开他所有的衬衫扣子,却没再动,又问一句:“舅爷爷,你这样不会着凉吧?”段莠笑着摇头,段昀芸的手在空中动了两下,还是下去把衬衫从段莠的肩头拿下,然后又到腰带,段昀芸刚一碰上,段莠压住她的手:“就到这里。”段昀芸不满了:“不要。”段莠说:“听话不听?”段昀芸忽然地一阵气上来,“不听,怎么了?” 段昀芸心想,段莠真是贞洁,很能管得住自己的裤腰,很有原则呢,不像她,好像随便都可以——不对,也不是都可以……段昀芸这一思考,没看见段莠的坏手,冲着她的痒痒肉去,在她没察觉下给了她一顿猛击,段昀芸惊叫着在洗手台上打滚,段莠越玩越狠,竟把她弄得跌了下去,咚的一大声,段昀芸屁.股着地,在石地板上摔了一个大墩儿,这把她摔愣了,段莠又是明显退后一步的样子,刚才俩人还肉贴肉地玩,现在段莠靠在洗手间的墙上,离她一米远,笑得腰都弯了。段昀芸疼得眼神发木,上身半坐半躺,不敢起来,也不敢下去,整个尾椎骨先是没知觉,然后是疼。段莠笑了一会,走过来拉她,段昀芸才晓得闹,眼泪痛骂都来了,往段莠脸上招呼,段莠充耳不闻,毫不在意地只是笑,段昀芸推了他一下,“滚!” 段莠又问:“还不听话啊?”段昀芸听到这话就来气,“听话,听你妈的话。”段莠说:“怎么说话呢。”段昀芸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地抹眼泪,身上还是光溜溜,可怜又可笑的,所以段莠一点也不生气,还跟她玩呢。段昀芸哭诉:“就知道欺负我。我再也不理你了,也不跟你玩这些了。”段莠蹲下来,“都是我的错了?”段昀芸转为大哭:“你对我不好,一点也不好。”段莠看了她两秒,“我对你不好,那谁对你好你去找谁吧。”他一起身,脚让段昀芸抱住了,段昀芸的膝盖挨着他的脚,身子都吊他的这条腿上:”你别走。“段莠说:”我不走干什么,听你骂我?“段昀芸说:”对。“ 段莠抓来洗手台的毛巾,单手去水龙头下润湿透了,甩成一道绳,啪地抽向段昀芸,完全不疼,却重重的,特脆一声,在洗手间这个封闭的室内,回声震得地砖发麻,水龙头也没有关,一直哗哗地冲出水。段莠说:“我不走,你走吧。走。”段昀芸又让那水鞭子打了叁下,愣过神来,去抓那毛巾,段莠的体力已经耗走了些,这时让段昀芸用劲地抓住了毛巾角,他竟被带得没站稳,扶住了墙,段昀芸马上慌张,松开手扑去掺段莠:“舅爷爷。” 段莠捏着她的手臂,把她像拐杖一样极用力地用,才支直了身子。段昀芸这才回想起几个月前的段莠是什么光景,说晦气的,半截身子掉土里的那种。段昀芸悔了,段莠说她是他的药,他才这样逐渐地好了的,她怎么能又惹他不好?段昀芸一手搂着段莠,一手去拧洗手间的门,想把段莠扶床上去,没想到刚一踏出去,段莠就挣开她,反手把她往里推去,然后用力关上门。段昀芸鼻尖碰灰,猛拍门板:“舅爷爷,我错了,你让我出去。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我看你刚才……舅爷爷!” 段昀芸不敢说他身体不好的话,怕冒犯他,段莠却是给了自己一份清静,甩甩手穿了件浴袍走了,是真走,房卡门让他刷上,普通的套房里还是刷卡给电,一下子屋内全熄了灯,段昀芸跌进黑里,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了。 过了好久,才有滴滴的两声。段莠刷开了门锁,洗手间也早在段莠进门时通了电,很亮堂,段昀芸披着一条毛巾,坐在地砖上,见到段莠抬起头。她不等段莠说什么,说好话还是赖话,先就道一句:“你们都是这样,一下子就不要我了。” 段莠说:“谁都是这样?” 段昀芸继续地道:“这里黑死了,后面的浴室我总感觉有东西,叫你你一点不应,我都道歉了,还想怎么样,治我,治死我吧,你就痛快了。” 段莠笑了,“别说气话了,来。”他大开门,段昀芸还坐着不走,段莠用脚尖碰她:“走了,这么喜欢待着这,晚上在这睡好了。” 段昀芸也很想坐在这多恨一会、多怨一会的,可是对象是段莠,她早恨不起来,怨不起来,尤其看见段莠的那一瞬间,立刻什么都没了。段昀芸屁.股才在地上多待了一秒,段莠就又要走,段昀芸一咕噜爬起来,站得笔直,段莠走到外面,回头看她,段昀芸跟有狗追似的跑出来,段莠笑她,因为她跑的时候,胸口那一点乳上下颠颤着,脸颊肉也是,大腿肚也是。 段昀芸跑到段莠前面,就抓着他的手不放,跟他坐到贵妃榻上,想说点好话给段莠,但嘴巴黏住了似的,怎么也张不开口。还是段莠先说:“我不记仇,你也不许记。”段昀芸点头:“当、当然了,”她变成个小结巴了,下半句是,我怎么会记仇,我才不会记你的仇,可是就是说不出来。不过段莠的脸温柔的,安抚着她,她就觉得,不用说全,段莠也懂的。 航行记 第二天早上,段昀芸还是走了,主要是段莠也没有留她,昨天来时跟司机说要再早上把她送回去,司机按时来了,段莠没有起,还在床上躺着,段昀芸当然不会去叫他,只看着他在被中起伏的身体,产生了一点难言的痛苦,几乎是逃走,司机问她去哪,段昀芸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行踪,感觉他是段莠的眼睛,像段莠把她送到了郑思霖那处,段昀芸说:先回家吧。 司机把她送回段宅,段昀芸下了地想,她顺嘴说“回家”,司机就把她送回来老宅。这儿成她的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有父有母,怎么住到别人家去。段昀芸想那两个大人,此时应该也在家里睡周末的大觉,或者段父已经起了,去码头看货,或者到市场买最鲜的一批菜,做给临盆的段母吃。段昀芸感觉自己化成了两个,一个看段宅的小门那么眼熟,一个去想家里,然而她家门上贴的是正福还是倒福,她都弄不清楚。 段昀芸换了身衣服,涂了点唇膏,郑思霖早就在问了,她当刚起床的样子,回他信息,说昨晚没电睡着了,郑思霖无所谓她撒谎还是怎么,他每天都起得早,会在楼下的塑胶跑道上跑一跑。郑思霖说去书店,他懂得女孩喜欢的地方,段昀芸说好,郑思霖说拿你读书笔记让我抄抄,段昀芸说那能抄吗,郑思霖说我抄你以前的,发现不了。段昀芸就往书包里多塞了一本读书笔记。 书店郑思霖先到,给段昀芸招手,好多人顺着他的手心找到她来看,因为郑思霖漂亮,她也漂亮,那些视线的主人像有了安慰,知晓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又低下头去。书店里有张长沙发,他们并排坐着,郑思霖给她点饮料,又想喝她的,段昀芸递给他,他底下头来喝,像鹿俯下来啜饮溪水,他的眼睛长得很干净,睫毛不浓不淡,根根分明,眉毛也是,能数得了每一根的走向,非常清秀,一点也不像个坏家伙。 段昀芸几乎是立即松了一口大气,一切都有了因果。郑思霖把书包放在一旁,外套盖在段昀芸的腿上,在外套下抚摸她的腿缝时,她也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坐的靠墙角,对面是一堵空墙,椅背又很高,郑思霖的手的动作只是一种强行的唤起,段昀芸把脸趴在胳膊里,因为她看见郑思霖在观察她的脸,她不像展示什么给他看,让他高兴。这不是段昀芸的义务,她让他摸了还不够么? 不够。郑思霖说:“不够,再……才行。”段昀芸的耳朵听到这样的话,她说:“我来大姨妈了。”郑思霖说:“我刚刚没摸到你垫了卫生巾。”段昀芸说:“我用的棉条。”郑思霖兴奋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东西。”他要看看。段昀芸觉得荒唐,“你有病吧。”郑思霖说:“让我看看嘛。”段昀芸说:“你抄读书笔记吧。”郑思霖说:“抄完让我看。” 段昀芸没说话,郑思霖忽然认真地盯她,段昀芸说:“怎么了?”郑思霖说:“你真的喜欢我?”段昀芸说:“废话。”郑思霖说:“我感觉你没太喜欢。”段昀芸看着他,他这一瞬间的神情充满恳切求知。段昀芸捏了捏他的手,说:好了,先写吧,写完再说。 从书店出来,段昀芸带他去段莠给她房卡的酒店,这是她第一次来,一间大床房,有一个很小的客厅和方正的玄关,靠窗有一个小吧台,浴室跟卧室都很大。郑思霖进了屋坐在床上,说:我早上洗过澡了。段昀芸说:“我昨天晚上洗的。”郑思霖说:“那挺干净啊。”段昀芸嗯了一声,郑思霖拿起手机,说叫点儿吃的吧。段昀芸说:“等会儿吧。”说着,脱掉了衣服。 房间里开了所有的灯,窗帘紧闭,像一个晚上。段昀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郑思霖,郑思霖也看着她,段昀芸脱完了衣服,光光地爬上床,郑思霖握着她的肩膀,翻身把她扑摁下去,像狗扑另一条狗。段昀芸拍着他的背,郑思霖很快脱了卫衣,牛仔裤拉开拉链,他的身体很瘦,比李维笃瘦一点,但是肌肉很清晰,段昀芸想他应该总在家里练点什么,她以前听郑思霖跟一些男生聚在一起说,在教室里,青春期的男生挺迷这些能彰显他们发育的话题。不一会儿,段昀芸感受到郑思霖进来了,隔着油滑的套子,特别顺畅地埋进来,他的手指还扶着他自己的根部,指节挨着她的阴.唇,准准地对上。她当然喜欢他,不然怎么让他这样?她不是谁都行,她只是谁都喜欢。做完后,郑思霖说:“不舒服么,你怎么没反应?”段昀芸说:“舒服啊。”郑思霖问:“那你怎么没反应?”段昀芸说:“什么反应。”郑思霖抓着她的乳头,捏着,“就是叫床啊。”段昀芸摇头,郑思霖说:“我做的很差?”段昀芸说:“不是,我有点紧张。” 郑思霖没说什么,但是他富有成就感的微笑的脸上透露出森冷的含义,他的样子在说:“你就装吧”,段昀芸发觉她的容许或者不容许,都一样无法避免不受他的鄙视。段昀芸说:“你什么意思,那样看着我干吗?”郑思霖亲了一下她的脸,“我爱你。”这一句答非所问,显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是因为他要借着这句话,低头把他软掉的东西拔出来。段昀芸觉得恶心,像冷掉的炒丝瓜,或者别的荤菜,放了十几天的样子然后吞下再吐掉样子,恶心的味道滑过喉咙,滑出她的阴.道。段昀芸问:“你上次说,我能跟别人,是说什么?”郑思霖没说话,段昀芸穿上衣服,还问他:“你听谁说的?” 郑思霖说:“他们都乱讲的。”段昀芸问:“都谁讲?” 郑思霖说:“王志吧。” 呼吸的顺序是把外面的空气吸到里面来,但是这一会儿段昀芸是从胃里吸气,胸口被挤得很紧。段昀芸说:“他说你就信?” 郑思霖顺眼去看床上,床上什么也没,只有两点他脱套子时漏出来的精.液。段昀芸说:“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郑思霖作回想,是有些紧,但是他无从比较,前女友只是让他看过、摸过,没有到最后一步就分手了。郑思霖问:“真的?”段昀芸没有说话,郑思霖站起来,去搂她,说:“我错了,真的。”段昀芸说:“王志跟你说什么?”郑思霖说:“我不该听人乱说。”段昀芸问王志是怎么说的,郑思霖只是摇头,段昀芸说:“你不会也这么说我吧?”郑思霖说:“我不会。”段昀芸说:“我没有给他睡,他想,但是我没有让。”郑思霖只点了点头,搂紧了段昀芸,有点狐疑,但也不再说什么。也没人提段昀芸说来大姨妈的事,一个谎言又一个谎言,全都不用在意,郑思霖想做也做了,段昀芸也像完成项任务,轻松得多。只是又有王志的事。 段昀芸自己打车回家。她不是要做撒谎精,至少不是为贞操撒谎,她对于自己身上的一道组织,没有那种大众宣扬的迷信,但是她能感觉到那是一场祭祀样的行动,并且男人与女人的在这项仪式里有不同的信仰。她第一次就是跟王志,但王志并不喜欢她,看床上没有血,段昀芸的样子也很平常,他就当她不是,后来跟王志分手,她更不愿意把他当她的第一次,其实第几次又有什么分别,段昀芸对于性,精神上的告慰多过肉体上的刺激,说到底是在报复从前的事,跟以前的自己做割裂,她要印证自己在这方面已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但是她发现现在的自己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好像从一开始就判定了她的身份等级,然后一直卑贱下去。 段莠不在家,因为早上那名司机还没有回来,家里还是那个光胳膊的胖叔叔,跟段昀芸打招呼:“回来啦?”他眯着眼睛,在听收音机,坐着一张破椅子。段昀芸用劲看了他一眼,她往这个男人身上找一种被凝视的感觉,发现没有,胖叔叔只是悠闲地听收音机。段昀芸在这方面是魔怔出来了,她要每个人见到她都展露出点丑恶的性期待,又不想谁都来随便地招惹她。她往自己的院走,穿过深深浅浅的草皮,忽然见幽遂处蹲着一件儿白衫儿,把段昀芸的灰败的眼底打亮了,崔玉端着一只塑料水盆,趴在地上浇水,浇的是一片菜畦,段家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他也看到了段昀芸,拿眼瞟她,又低下去,好像不敢与她结识。段昀芸不自觉地笑了,她跳过草、菜、花,挑着一条窄窄的垄朝他走过去。崔玉不得不放了水盆,扭头来注视她走上前来,段昀芸的脚尖踏着土,走得腰摆屁.股扭,崔玉心底暗笑,他俩一个笑在明,一个笑在暗,段昀芸说:“嘿。”一个招呼,崔玉对她笑了笑,心里面却不笑了,肚子里的提到上面,却没那么阴损,经过一番遮掩,就显得像含蓄的羞涩。段昀芸挨着他蹲下,问他浇的是什么菜?崔玉给她介绍,段昀芸穿着一件宽松的外衫,软软的料子挨着他挽着袖子的手臂,引出柔媚的遐思,崔玉看着菜,心里想:他妈出去当要钱的鸡,但段昀芸不要钱就往身上凑。而段昀芸看着细瘦的崔玉,怀疑着:他到底发育全了没,崔玉,好像比她还矮点儿。 算殷勤 跟崔玉相处不一会儿,段昀芸就丧失了兴趣,崔玉太没有意思,说话是白水,脸上一直挂笑,好似狗的涎脸,除了长得漂亮。但再漂亮,一直这样顺着段昀芸的意,段昀芸就觉得没劲了,她对崔玉有了点统治的气派,站起来说了句走了,就离开了这里。崔玉如常目送她走远,把手边盆子压住的地方移开,理了理里面的东西,有一些吃的,两只电池,几张报纸,吃的就裹在报纸里,包装袋都被撕掉了,崔玉知道段昀芸鬼精灵,但是这些东西她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用。 段昀芸在自己的院子,把剩下的作业做完,收拾了书包,然后拿起手机看今天拍的照片,郑思霖很会拍照,把她拍得很美,人像在照片中间,不大也不小,属于郑思霖前女友的功劳。后面是他们两人的自拍,对着镜头争先恐后地微笑,跟下午凌乱的床单形成一个凄惨的对照。段昀芸想她今天算是发好心了,以后决不能再同意,郑思霖长得好,底下不中用,也没服务精神,弄得她像躺那里被狗舌头搓了一遍澡,还不让她洗掉回来,身上沾着一层黏糊糊的耻辱。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段昀芸躺到床上,开始漫想别的事,她忽然想到早上被她落在山上的段莠,一下子睁了眼:她火急火燎地下山,下午就去跟人开了房,用段莠给的卡,他会怎么想?段昀芸急得咬手指,咬了两下,又闭上眼,能怎么想?到时候再说吧。 段昀芸梦里好像听见手机铃声,但是也像是做梦,所以她就这么忽略过去,等再醒来是夜里叁点,段昀芸看到秀儿的未接来电,是晚上六点多,应该是叫她去吃饭的,段昀芸脑子里沉沉甸甸,有她自己的叹气,也没再睡着,怎么就要半夜醒?如果一觉睡到天亮,她也不用这么烦恼。再想想昨天的事,她跑出去跟人干炮,干完了溜回家累得大睡,饭也不去吃,电话都接不到。段昀芸开始惭愧,然而惭愧了不多时,便想:她就做个淫娃荡.妇又如何?这事碍着谁了?于是又睡了。这次是让院里的阿姨给推醒的,说司机等了她好久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段昀芸说:“不是周末吗?”阿姨向门往外走,没听到她的话,段昀芸慌张穿衣,光脚套的鞋,桌上放着一包饼干,她把它扫进书包里,从后门飞出去,果然有一辆车在那,段昀芸觉得抱歉,打开车门头冲进去,却看见已经坐了一个人。段莠穿得整齐:“呦,昀芸。”他扫眼看她:“怎么,今天还用去学校?”段昀芸迷糊劲儿没过去:“今天不是周一?”段莠笑了,“睡糊涂了?今天周末。你要去哪?”段昀芸说:“不去哪儿。”段莠说:“去哪自己打车去吧,我今天用车,老张休息了。”段昀芸点头:“哦。”段莠说:“回去吧,大早起的,昨天出去玩的不累么,这点儿你还能再睡会。”段昀芸又点头,给段莠关上了门,段莠的车立刻开走了,段昀芸站了一会才想明白是段莠捉弄他。回院里,阿姨也说,是段莠让她叫她的,说她早上要上课,看你没去吃早饭,怕你一直不起,把课误了。意思说:段莠多关心她呢。阿姨说完,一看段昀芸,哎呦一声,伸手去抓段昀芸的裙子,段昀芸走得急,临走前还要上厕所,上完了兜内裤,把校服裙子一角兜进去了,刚才一路上去又回,都露着半个屁.股。段昀芸脸上红红,心里恨恨,嘴角又想笑,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段莠闹她玩。她还是喜欢段莠逗她的,要段莠对她不理也不睬,那才让她真的恨呢。 她问阿姨,知不知道段莠去哪了,阿姨说:好像是又去开会了,阿姨知道的不多,段莠的事都是秀儿全包全揽地操办,段昀芸才不去问秀儿,她有司机的微信,去问司机,过一会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段昀芸接,那边段莠懒懒地说:“怎么了,昀芸?”段昀芸抱着电话:“你去哪,我要去找你。”段莠说:“用不上,周天的,你自己在家玩吧。”段昀芸说:“不,我就想跟着你。”段莠说:“今天有正事,带你干吗?”段昀芸说:“你干你的正事,我在车里等着你。”段莠说:“你这孩子,现在怎么故意不听别人什么话音儿,挂了。”段昀芸说:“你别挂。我想跟着你,在家好没意思,你早上还骗我,把我叫起来了,又不管我了。”段莠呵呵笑了两声,最后说:“赖皮脸。你打车到行山吧,上车前把车牌号发给秀儿。”段昀芸放下手机,把这串电话存进手机里,打出舅爷爷叁字,以后再也不用经过秀儿,或者别人,才能跟他说上话了。 势利行 段莠在房间的床上摸着段昀芸的屁.股,段昀芸并不挣扎,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慌张,段莠的手指十分温柔,到底是今天尤其温柔,还是从一开始就温柔,段昀芸想不起了,她只觉得段莠在她身边是一件温柔的好事,他怎么做她也不气不恼了,他跟她是一起的,都姓段,身体里流着一股相近的血,这种亲,跟外人都不一样的。 段莠的手上套着保险套,几次进出里松了下去,要掉进段昀芸的穴里,段昀芸并着腿躺在他的身上,压得那里也紧,段莠把手抽出来,避孕套从指尖滑脱,段莠拾起来,扔到段昀芸赤裸的腰上,段昀芸往后摸到这湿湿的,下意识攥手里,又扬手丢掉。段莠把她拨一边去,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手,段昀芸滑到地板上,趴在床头上看段莠,能看见他的一条侧影,段莠又瘦又长,好像欧洲流行的模特,病态地细瘦极,又挺拔。段莠擦着手回来,把湿润的毛巾抛到段昀芸脸上去,盖住她的视线,段昀芸把湿漉漉的毛巾扒下,段莠轻轻拍了拍膝盖,坐下来,段昀芸又爬到他身上去。 段莠说:“烦人,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是说段昀芸呢,说着话,他把段昀芸上身的胸衣摘掉,段昀芸在他腿上翻了身,仰面看着他,段莠又来盖她的眼,段昀芸抱着他的手,从他的指缝里看,段莠爱嫌弃地讲他,听起来却无限亲昵,指缝里的段莠模糊了五官,更像块玉在那放着。段昀芸伸舌头舔他的掌心,段莠在她脸上拂了一把,视野又清晰,段莠是笑微微的:“今天不是小瞎子了?” 段昀芸说:“我把眼镜带来了。”上次就带来。段莠忽然有些心不在焉,眼看到别处,段昀芸小心地去博关注,抱他的脖子,段莠收回来神,“说你像膏药,更学着了。”段昀芸不说话,把额头抵到他的肩窝,低头玩段莠的皮带,段莠不来阻止,段昀芸就咔哒一下,把扣子按开。 段昀芸的手从宽出空余的腰里进去,刚摸到那个东西,段莠说:“别玩这个。”段昀芸说:“为什么老是不行?”段莠说:“咱们是……不行的。”段昀芸说:“那你一开始就别动我呀。”段莠微笑的看着她,段昀芸想到,是她先动他的,她亲他来着,可是亲一下又怎么,小时候她还亲爸爸呢,她亲他一下,他却把她裤子扒了。段昀芸说:“假正经,什么都弄过了。”段莠说:“过不了心里那关。”段昀芸怔怔地看他,想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段莠没想什么,怕麻烦,玩一玩就好了,怎么能真,就算不是,让人看着是长辈用小辈来……,一个家里的,也有点太不好看了。玩玩却没有什么,段昀芸喜欢玩,他陪她玩玩,以前段昀芸爱玩跳棋,他不就陪她玩过两局,也像玩皮球,玩翻绳儿,让她高兴就是了。做了,就有点当真了。 段昀芸抱着段莠,他不用她,她心里觉得真是好,好像段莠珍爱她,虽然闹起来时总是她吃亏,可是她也高兴啊。天上地下,也就舅爷爷对她有点好了,父母……当然是谁都比不了的,可是他们的爱现在像开口朝下的抛物线,早都过了中点,一天不如一天了,家里现在是一个未出世的婴儿得势,在这个地方,男孩是家里很重要的产品。段昀芸看着段莠有点心酸,如果段莠有天也不喜欢她了,她可怎么办?还好段莠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别的亲人。对了,还有秀儿……她一直以外貌为重,甚至有些势利眼,从没想过她自己会嫉妒一个粗丑的女人,秀儿跟段莠是最亲的,什么事他们都商量着说,也许,难道她的事也是?段昀芸想到秀儿直白地讲她,很有一种羞愤,可是对着段莠,她什么也不能说才好。可恶,这一点爱也需要拿捏尺度心计,段昀芸又想到郑思霖说他跟他母亲的事,他妈妈事事都依着他,他跟她吵架,当晚就和好了,他妈妈切水果来跟他道歉,说她讲得不对。段昀芸以前见过郑思霖妈妈来学校,请班上一些跟郑思霖玩的好的男生吃快餐店,快餐店离学校不远,段昀芸经过它的扇大窗,郑思霖跟几个男生占着一张大桌,桌上摆满了丰富的食品,揉乱的包装袋跟纸巾散的到处是,郑思霖在桌边快言快语、开怀大笑,他美丽的母亲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跟他的朋友们都挨很近。那时候郑思霖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呢。 因为段莠明确了界限,段昀芸就不作那方面的心思,尤其她很怀疑段莠是真的有点不行,所以才去正经。上午玩了好一阵,下午段莠就有事去做,段昀芸在屋里看电视机,看着睡了过去,被电话吵醒,她先前还不敢接,实在响了好几次,拿起来听筒,那面段莠说:怎么不接?段昀芸说:“以为是别人呢,怕接了不好。”段莠说:有什么不好。想到一些传言,段莠微笑,“睡醒了?”段昀芸说:“睡了一会。”段莠说:叫个人送你回去?你明天还上课呢。段昀芸不回答,段莠说:“嗯?”段昀芸说:“好吧,但我也没关系,我拿书本校服了,明天早点起也一样。”段莠说:“还是学生,心思全不在学校里。”段昀芸脸微热,她是心思都在段莠这,不舍得走。段莠说:“那吃过晚饭吧。”段昀芸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段莠说:“晚上吧。” 电话挂掉,段昀芸在床上仰躺着,铁艺灯具压在她的头顶,好像是段莠的一股势力。晚上送餐的人来,是一人份的,段昀芸吃了一些,坐在餐桌边玩手机,郑思霖今天都没有跟她讲话,也罢了,她现在也用不着他。门卡开的声音,段莠回来了,段昀芸马上放了手机抬起头,段莠进来后把手上的外套扔到沙发上,“没吃完呢?”段昀芸说:“吃完了,吃完了。”跳下凳子去到他身边,段莠就近坐了一张沙发,“开会,太累。”段昀芸要给他捏肩膀,段莠把她的手按住:“去吃饭吧。”段昀芸说:“我吃完了。”段莠握着她的手,歪到她的肩膀上闭上眼睛:“那叫司机来。”段昀芸被他枕着,动也不敢动,段莠在她这栖了一会,才起来:“好了,走吧。”段昀芸说:“让我明早走吧。”段莠说:“待一天了,不觉得没意思么。”段昀芸说:哪有一天,就上午一会儿。段莠说:“好了,好了。走吧。”段昀芸说:“你老赶我走。”段莠说:你不上学了?段昀芸讲:不上也行啊。段莠微笑:要真不让你上,你就悔死了。段昀芸犹豫了一下,段莠看到她犹豫,往外推了她一把:“好了,走吧。” 段昀芸起来收拾东西,段莠始终注视着她,暗暗的一束幽火,段莠的眼睛。段昀芸背上书包,穿上帆布鞋,再来段莠面前,大胆抱着他的脸,亲了上去,舌头探进他的嘴里,段莠口里有点淡苦,嘴唇又冷,段昀芸在里头舔了两下,要收回去,段莠也伸了舌头出来,手扣着她的脑袋,开始深深地吻,吻得她没力气应付了,才分开,分开后拇指顺带擦了她的嘴角:“回家吧。”段昀芸说:“那你……注意休息,早点睡。”段莠点头:好。 段昀芸走了,其实现在人都说,她是她的私生子,也说段母那里的下一个孩子,也是他要的种。他也不否认,这种说法的流行,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有好处,连段昀芸父母的水产生意,也处处顺利。段昀芸也受着巴结,原来就带她出来过一次,现在常有人来提她,说要给她些什么东西,段昀芸自己不觉得罢了,等到了发现,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还是后来段莠跟她说,段昀芸却问:“我不会真是吧?”段莠哈哈大笑,你觉着是么?段昀芸说:“应该不是的吧。”然后才感觉是段莠逗她玩,怎么会是,怎么能是,现在这样她也觉得是血脉隔得远,才可以安心些,如果真那么近,是真的不好。她也是有理智的。 段昀芸决定晾一晾郑思霖,她现在不缺他那份了,才不去捧着他,而且男人都是贱的,冷他一下,他才知道要对你好点。段昀芸新换了个同桌,她挽着她到处走,吃食堂、上厕所、做作业,一下也不理郑思霖,那女生还问她怎么回事,段昀芸说:“吵架了。”大家于是都知道,或者看出来,这下郑思霖有点下不了台,总该是男孩做点表示,但段昀芸一点不理他,前天她还让他随便摆布呢,现在装什么,郑思霖不愿意低头,段昀芸心想要不就分了吧。 原来爱也是一种经济类的东西,像来了人携资入股,钱多了,花着就很有底气,不用弯腰折身地去找,找不到还要难受。段莠虽然没说爱她,可是他照料她的爱,关心她的人,段昀芸上一次觉得自己能抬起头来,是走到哪里都有男人表示殷勤,现在腰板也直起来了,因为她去爱的人,也爱她了。 血的亲 段昀芸也觉得她跟段莠玩的事越来越过分了,每周行山的密室,尽着淫欲逍遥,玩得多而杂,段莠会的东西总让她眼花缭乱,在学校里段昀芸除了上课就没有别的心思,往常爱说说这个、讲讲那个,或到高年级去走一圈,跟这个打打眼、跟那个聊聊天,晚自习展开纸条慢悠悠地回信,现在都停止了,没事儿的时候,就想着段莠,想段莠的那些招儿,想段莠的脸,在课堂上都能微笑起来,舅爷爷怎么能这么好?过会又有点心悸,脸笑得太满了,老师都疑来眼,心悸是有不祥,怎么说他也是她的亲戚,能这么地胡闹?段昀芸总觉得有天要出事,可是已经她又不舍得断绝,段莠又那么给她安心,他是个神来的人物,在这个大家里,甚至在这个城市都翻云覆雨,谁能打探她的事,指他的错? 秋天,秀美的暮景里,段母生下来她第二个孩子,果然是男孩,虽然测过一次,依旧怕有变数,从不声张,等那孩子从产道里淌出,沾去羊水与血沫,揩掉软粪,称好重量,包裹起来,段母看了一眼,才松了口气,那么丑,该是个男孩。段昀芸小时候生下来是比那漂亮的。段母躺在床上休息,段父着急地调度那些东西:脸盆、便盆、毛巾、夏凉被,一切都忙活得很,屋里还有几个近的亲戚,都凑去看小孩,也招着段昀芸看,段昀芸刚才一直被挤在外面,心里既想凑上去,也想着不去看,被招了一下,那挨挤的人里落出一条缝来给她,她钻到木床边,那小孩枕在一双妇女的掌心里,那么小,扁的头,脑门寿星样鼓着,好丑,也张不开眼,五官旁都红皱。旁边人夸:这头发多黑啊。 段昀芸又被挤了出来,她垂手站在病房角落,真不知道要当个什么角色,段父瞧见了他,像才想起自己不是光杆的司令,还配有一名小兵,叫她去取单子、打热水,段昀芸惘惘地忙了一通,拎着洗净的便盆从房内的厕所出来,门口来了她认识的人,秀儿。秀儿张眼看了她的手里张罗的东西,一把手接过来,段昀芸木木地讲:“秀儿姐,你来了。” 段父也扭头来,秀儿跟司机来,还带了不少的礼品,以段莠的名义,站那里还看了看小孩,张跃建也来了,跟段母、段父说话,也来看了小孩,跟秀儿说了几句。今晚还有两台,他站了一会就又走了,一间病房里好热闹的,张跃建给留的最好的房,外面还带个小厅,,段昀芸跟几个女人坐在这儿的沙发上。 秀儿走时没跟段昀芸打招呼,如张跃建般匆匆地去了。晚上段父拆那些礼品,秀给了很多婴儿用的,也有段母的补品,送得很得体客气,段母摸着小衣说:料子真好。怀孕后她就常去母婴店逛,市里最贵的那几家,牌子都让她摸透,是识得好货的。也买了几身,不过一片小衣,只穿得上两个月便丢掉,怎么能买那四位数的,也就是别人送的才舍得用。段昀芸以为弟弟的出生是她受冷落悲苦的开始,结果没想到回到家去的几个月里,她并没有沦为丫鬟命运,段父段母是那样要紧那个孩子,不假他手,事事躬亲,全力地把他爱起,换了叁四个保姆,都不满意,后来是秀儿找了人来。 这时间里段昀芸一直在家住着,段母夜里喂奶,白天要跟小孩一起睡着,小孩早上五点多要哭一次,正好让昀芸起来,在浴室里悠久地装扮,段父要起来看货,照看他们母子一会,也匆匆出门,保姆在厨房做饭,段母怀孕时拓展了胃口,一时还不愿改,从早上就吃硬菜,煎炒烹炸的戳戳声,铲子飞速地翻着,段昀芸喝了奶,用微波炉叮了两片吐司,就着奶填嘴里,上学去了。 也不是没想着回到段宅,只是她刚受了一点点凄冷,就去段莠那里找补,自己也有些惭愧跟厌弃,而且那个前脚来,她后脚就拔腿走,显得她早待不下去这个家,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段昀芸真怕她这样顺了她父母心中不敢讲明的隐愿,或是现在没有觉出,等她走了,一下子发现,少个女儿是那么的好,况且她不是白少掉,还在另一处给家里带钱——段莠的荫蔽。段昀芸忽然体味到她跟段莠间,到何时,都必得先恩后情,难说她那样爱他,部分是要拿自己做报答。 于是更不愿意去了。 最冷的那几天,学校还差几天放假,最爱学的学生,上课也心不在焉,归心似箭。教室大开空调,窗子紧闭,段昀芸哗啦啦翻着卷子,往自己闷得潮红的脸上扑风,卷子扑拉的边缘看见郑思霖的眼光,撞她一下又飞走了,他们还没和好,段昀芸是不爱他了,他又给自己别气,不愿意先低头,于是两人一直这么僵着,只是郑思霖看段昀芸没有他,照例过得潇洒洒,心里有点愤,段昀芸想着寒假去哪里玩,这样的阴天,恨不得飞到非洲,在路上被晒透了再送回来,还是在家裹被子吧! 讲完作业卷子,明天就要期末考,下了课大家搬桌子,吱嘎吱嘎,漫天的灰尘,升上去又坠下来。一半的桌椅摆到外面,段昀芸收拾晚自习要看的书,她跟郑思霖隔了好几排,但是置换了位置,他们就坐在了一起上晚自习,段昀芸连抬眼都懒得,温书温得烦。课间郑思霖的朋友来搡郑的胳膊,瞟眼段昀芸,郑思霖把人推出去,段昀芸扭着屁.股站起来,叫了女朋友去水房接水。 家里总是一股怪异的味道,热烘烘的,奶跟粪便,又有洗涤剂的软香,小婴儿的味。段母怕她的小孩受凉,一直大开着空调,直到那小孩臂下长出痱子,成天热得大哭,段母才收了些,段昀芸躺在温暖如春的卧室里,作业在上午就做完了,下午说去玩,风实在吹得紧,到了晚上又疲惫,就又往前写了一些题,一页接一页算下去。她的卧室跟段母的屋子还隔了一间,怎么还有那些味道?段昀芸钻到衣柜里闻她自己的衣服,怕沾了那种怪味,她前几天去段宅拿了点放那里的东西,现在看到,有点难受,扑到柜子里擂的冬被上,默流了一会眼泪,流完也觉得无因,还没有观众。 到年底,又要过春节,这些天段昀芸除了跟朋友约着在咖啡店写作业、看电影,就跟李维笃玩了几次,还去了上海,李维笃的朋友开车,全是男的,只有段昀芸一个女生,段昀芸也跟他们玩的很好,回来了家扑面又是那种软绵温热的臭气,可是抱那小孩时,他浑身却只有香,像一块棉花奶糖。 段昀芸的手机上弹出一条提醒,是秀儿给她转账,段昀芸很惊讶,她近两叁月都不在段宅,怎么还给她发零花,而且数目出奇地大。秀儿说:是大爷让给的,年头儿了,置办一点新东西。段昀芸心情很复杂,过一会说舅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吧,秀儿冷淡地说:“还是那样。”段昀芸说:我能去看看他吗。秀儿说:要过年,怕是很忙。段昀芸“哦”了一声,秀儿在挂电话前说:“要来的话就今天吧,大爷整好在家。”段昀芸说:“嗯,我下午去。”又加上了时间:四点多的时候,可以么?秀儿说:“好。”也没讲会不会支会段莠一声。 段昀芸心里很愧疚,尤其看着那些钱,段莠是记挂她的,她手头花的还是原来的钱,亲父母在去上海前给过一次,在上海都用掉了。段父总在她出门前给她票子,说了去哪,然后等着伸手,自然地结果他从钱夹里卡出的一迭。存不下钱,因为总是正好花掉,只有段莠给的,定期转进银行里,花不下就放着。 段昀芸在镜子前扎辫子,扎到一半放下,去好好洗了个澡,慢慢吹头发,吹得半干,浴室充满湿漉漉的香氛,再解开衣服,沉默注视自己的身体,肩膀上都是棱角,乳还是圆的浅涨的,腰瘪了下去,感觉是瘦了,但是自己评断不明,需要人的丈量,喜欢段莠的手,那是一把些微恐怖,又充满迷恋梦幻的好尺子。 在段莠院的小厅里呆了好久,都没有见到段莠,头发一点点冰干了,发梢微黄干燥,段昀芸掐着分叉,后面有了声音,段莠醒了。段昀芸的屁.股微起,还是坐了回去,段莠起床要缓好久,过了十多分钟他才真的出来,好像戏子粉墨上台,段莠也惊人地美艳着,眼睛像匕首一样扎人,又水光潋滟。而且身后还有秀儿,有点贵妃的派头,段昀芸站起来,一面默不作声地欣赏,一面乖乖地问好。段莠在她对面坐下,来摸了她的茶杯,水已经冷了,段莠拾起来泼掉,又倒了一杯给她,段昀芸扶着杯口。 段莠问了她家里的事,然后又说她今天穿得单薄,天冷后段莠是残枝上的秋花,恹恹地撑着,可是他又病又美,秀儿站了一会,悄悄地走了,还把门掩紧,明是遮风,段昀芸握了会烫茶杯,站起来去握段莠的手,段莠的手很大,瘦得发干,让她细润的掌心合着,段昀芸低声说:“舅爷爷,你的手好冰呵。” 段莠注视着他们结在一起的手,微笑起来,段昀芸说:“好想你啊。”段莠说:“想我哪里呢?”段昀芸迷茫了一下,才会到段莠是说那种事,奇怪,离了后反倒没有想过那些,只是想段莠病病的体貌,不断地想他身体不好的时候,然后心很酸,很怕。段莠说:“晚上留下来吃饭。”段昀芸点头,然后又说:“年前我都住这,好不好?”段莠说:“不好,来的都是人,不方便的。”段昀芸捧着段莠的手蹲下来,把脸埋在他的膝上,她真想他,原来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是爱他的。如果没有段莠,她是真的要伤心透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得到好。她从茶杯上存下的热,渐渐用尽了,跟段莠一起冷着,于是握起段莠的两只手腕,把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颈子里,切实冰了自己一下,段莠的手死物一样沉沉地搭在她的肩上,但是她心里是很安定充实的。 好月楼 这块街区多家是段家的租客,段昀芸从偏门出来时看到好多工人在挂灯笼跟灯串,长长的线在地上盘着,到时候整条街都是红通通又黄灿灿的,段昀芸穿着高筒袜跟帆布鞋,细脚伶仃地走着,头上有人叫她,她一抬头,崔玉,他也在梯子上爬着,叫住段昀芸后,他爬下来,“好久没见你了。”他有点热情地打招呼,段昀芸说:“哎,是呀。”打量崔玉的脸,段昀芸喜欢看人容貌决定今次相处的态度,崔玉好像长高了点,还是瘦了,脸窄了,浓眉跟好眼在脸上占得地方边大,人就有点英武了,虽然还是漂亮得文文气气。段昀芸说:“快过年了,新年好呀。”说的是笑话,崔玉也说:“你也新年好。”俩人到一个店里去坐着,老板见得段昀芸,还打了招呼,崔玉点了两杯热饮,段昀芸两手握着,崔玉说:“你穿得那么少,不冷么?”段昀芸当然冷,但是挂着一抹莫测的微笑摇头,崔玉道:“胡说。”来摸了她的手,“那你干嘛抱着杯子。” 段昀芸被崔玉的一摸愣了下,然后觉得有意思起来,崔玉原来不这样大胆,动不动就要害上一阵的羞,段昀芸想他也许是在男女之事上开了窍了。她含着吸管,看了几眼崔玉,崔玉有些不自然,段昀芸说,“你最近干吗呀,在家?” 崔玉说:“能干什么,做作业。”“做完了么?”“差不多了。”段昀芸说:“我的早做完了,每天都没事干。”忽然想到:“你念得是两年制还是叁年制?”崔玉说:“两年制。”“那不是还有一年就要高考?”段昀芸拍胸口:“真可怕。”崔玉笑说:“早死早超生。”捎了一眼给段昀芸胸前,她穿一件大领的t恤,正着摆时露出大片锁骨,领心荡下,锁骨下面的几对骨也薄薄撑着白润的皮,乳沟散开,只有一抹浅淡的阴影。段昀芸这时随意将衣服一拎,领子就挂到一边去,露出来肩头,胸口被盖住了,好像一个吹裙摆的把戏,一阵露这边,来不及看,又露出别处,怎么这么骚。崔玉的眼落到桌上,很想笑。段昀芸却是无心,她下意识就做这种行为,不过看到崔玉被她迷魂住,也很有得意。这家店的茶煮得甜齁齁,段昀芸小抿了两口,杯壁也在手里晾温了,店门口晃出一个大大的影子,是崔玉的父亲往这里面看,崔玉跟着站起来,胖大的人影在门口招了招,崔玉回头看段昀芸,段昀芸说:“你回去吧。”崔玉点头,跟她说了再见,往他父亲那里去。段昀芸追看了两眼,崔玉迈出去的步子像个仙鸟,秀美玲珑,而他的父亲好大一个,像用报纸包油饼留下的大圆片的渍,把门都暗掉一半。崔玉走到他父亲身前,两人往宅子里回,走到后院里那片高草地,崔父才说:“那是段昀芸啊?”崔玉说:“是。”崔父不再说话,与他妻子相反,他是个十足的寡言派,更不爱谈宅子里的人事,尽管许多工人在工时里都要带上几嘴,崔父也是沉默地在旁边独个做事,别人以为他是家里有个“话柄”,连带着避开别人的。 段昀芸在外面晃了一会,再回到段宅外面,一条街都布好了灯笼,红光晕满枝头,段宅大门口挂的就气派了,好几个角飞着,罩着羊皮图绘,很像古董玩意,段莠喜欢这些老的东西,原来那趟火给烧毁的,段莠原样找了替代,一点一点地又归置好,他有点恋旧。段昀芸走进去,段莠已经在等着她来开饭了,段昀芸跑进堂里,段莠递了她条热手巾擦手,段昀芸挨着段莠坐下,段莠没讲话,只静静吃着菜,而段莠吃几口就看他一下,吃到末,她起来趴着段莠的耳朵,说:“我偷偷住这儿,早上我再偷偷回去。”段莠笑着摇头,段昀芸说:“就这样,我下午都看好了,明明没来几个人。”好些亲戚住得远,饭都不跟段莠一起吃。段莠还是摇头,段昀芸放了筷子,就钻进里屋的床里,床帐里一股扑天的香气,还有药味,段莠又喝起药来了?肯定是秀儿管着他,逼他喝。段昀芸躺被子里,滑溜溜的被面挨着她赤着的腿,隔了好久段莠没来,段昀芸也不急,在被子里左右菜掉了袜子,在被窝里滑滑地蹬,段莠这儿是不冷的,秀儿总能张排得让段莠舒舒服服。段昀芸躺着忽然含笑,怎么,秀儿也能在这儿讨段莠的舒服么。 段莠吃好了,才到里屋去,掀起帐子,手伸进被子里摸了一把段昀芸的光腿,“诶,真凉。”段昀芸把腿探出来,膝盖靠向他,段莠从怀里抖出一个软软的扁袋子,是只热水袋。递到段昀芸手里,段昀芸碰到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还冰着,嗬,可怜的舅爷爷。段昀芸从被子里钻出来,张着被角把段莠一起裹在里面,两人中间挤着那只温温的水袋,段昀芸说:“这儿夏天凉快,冬天受罪。”段莠说:“没办法,老屋子建的时候电路装得不好。”“那你让人修修嘛,我那院都比这里暖。”“你那是后建的,不过,现在也显得老了。”段昀芸裹紧了段莠,段莠慢慢褪了鞋子,侧上了床,这个动作里,段莠低着头又说:“是该都好好修一修了。”外面还亮着灯,那么晃,帐子一落却什么也没了,全然密闭的小世界,小空间,小盒子,段昀芸看着段莠便笑,心里笑,脑袋里也笑,嘴边翘着,真喜欢舅爷爷,这么好的人,和我一起装着,就放在眼前看,段莠凝着她,看不出再想什么,但应该也是高兴的,段昀芸知道,他喜欢她来,喜欢她挨着他,至于别的,段昀芸的眼垂到段莠的下身,其实也只是个形式,或者,就是一项活动,他们就是在一起单坐着,坐到老,坐到困,坐到要起来吃饭,都是好的。而段莠看段昀芸的眼往下走,以为她想着那事,去掀了她的衣服角,在空中撩甩了两下,段昀芸自己要脱掉,段莠压回去:“该冷着你了。”段昀芸裹紧被子,那大荡领都由两边肩膀提溜着,直往前面坠,不光是胸口,露出了胸衣的下沿,段莠抓着那暖水袋,捂热了掌心,从段昀芸背后游进去,解了胸罩的扣子,段昀芸手缩进袖子里,抖了几下,就把胸衣脱掉,短裙也蹬下来,然后隔着一层软绵绵的薄上衣,肉呼呼地贴在段莠身上,段莠抱着她,像抱了一个宝,两手捧着,段昀芸腿分到段莠的腰后,段莠压着她,慢慢倒在了床上,各侧躺着,面对着面,帐子里有织物的味道,微微的潮,段昀芸渐觉得热了,那潮气就蒸起来,跟香包的味道混在一起,沉沉堕堕的,段莠的味道,感觉不是真的,很诱惑,又抓着人不让走,直往地下掉。段莠的手指尖还是冷的,在她的肉上划,皮上没有痕迹,心里皮开肉绽,又空、又跳,惊心动魄,段莠半闭着眼,嘴唇也安然着,更不说那玉石块儿雕的鼻子、眉头,段昀芸有朝圣似的澎湃,但在暗闭的空间里,更像是见了邪神。 快一点钟,段昀芸从段莠这里溜出去,段莠本说让秀儿送她,但段昀芸羞于跟秀面对,虽然心里觉得自己胜利,但秀毕竟还是一个长辈。段莠见她执意,也不再强求,还以为她胆子大,只说让她别再去湖边,段昀芸听他说以前的事,更有点害怕,上回掉水里,醒来时又湿又黏,不知那陈年的老湖里积攒了什么,而且今天还想起那火,段宅是死过人的,更是可怕了,但段莠已经躺了回去,段昀芸只好走出去,趁着月色走,到了后院的林子,树密得遮天蔽月,也还是在细月的影儿里走,地上亮一块暗一块,总算走出了林子,没想还是走到了湖边,段昀芸吓了一跳,月亮在湖里盛着,明明没风,却碎得厉害,再一转眼,湖边竟还有个人。 段昀芸稳了半天,才看清那是谁,然而那人忽然转过脸来,就算段昀芸有准备,还是让吓得叫了一声,崔玉站在湖边的石头上,穿了一件灰色的上衣,段昀芸往前走,走近了才敢叫:“崔玉?” 崔玉从石头上下来,也是问:“段昀芸?”两人一相认,段昀芸就不怕了,但仍不自主地往他那里贴:“你在这儿干吗啊,吓死我了。”湖深得可怕,黑黝黝的水面,段昀芸不敢再看,崔玉说:“我睡不着,出来逛逛。”段昀芸说:“这么晚你还逛?”又想到第一次见崔玉的时候:“你不是说这晚上都没人来么,说有鬼。”鬼那个字念得很轻,怕惊扰到什么,崔玉笑说:他们说的,我又不怕。段昀芸拉住他的胳膊:“正好,你把我送出去吧,我自己不敢走了。”崔玉说:“你怎么现在要走,都一点多了吧。”段昀芸自知无法解释,就不回答,只拍着崔玉的胳膊:“你快点吧。”崔玉却也有点难色,也像躲避什么,段昀芸往旁边看,湖边躺了一只书包,“那是你的包?”崔玉忽然压低了声音,粗哑着急讲:“你别跟别人说!” 段昀芸本来就是随口一句,见崔玉这样,她也很莫名,“什么啊,什么不能跟人说?”崔玉好像自知失言,再也不想接她的话,“我先把你送出去,好吧?”他往前走,段昀芸说:“你的包不要了?要被人看见怎么办。”崔玉折回去,把包背到身上,包瘪瘪的,但也有一些东西,轻轻地在里面装着。段昀芸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不过崔玉的脸神经质起来也是很美的,如果崔玉是个普通样貌的人,段昀芸早该怕了,这么晚就只他们两个,崔玉把她扔湖里都没人知道,但是崔玉美,美的人是受过优待的,不会总觉得谁亏待了他,做出愤怒报复的事情,通常都是这样的。 崔玉在前面踩着深草,段昀芸让他慢点,崔玉就慢,段昀芸的小腿老被草割到,崔玉犹豫了下,把包解下来给段昀芸遮腿,段昀芸提着书包左右地甩,把草拨向两边,包里的确没有什么,更像一些包装袋子团在一起,沙沙的声音。走到后门,崔玉问:“你怎么回去?”段昀芸说:不回去了,找个地方住。崔玉说:那安全吗?段昀芸说:应该没事吧。崔玉说:你去找李维笃?段昀芸听着莫名其妙,“找他干吗?”崔玉合紧了嘴唇,段昀芸说:“哎,你别担心了。今天晚上的事我不会跟人说的。”崔玉笑起来:“电视剧里这样讲的,最后都跟别人说了。”段昀芸说:“你不信?”崔玉说:“今天太晚了,以后我告诉你,行吗?至少不要跟段家的人说。”段昀芸说:“我就姓段呐。”崔玉摇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段昀芸觉得崔玉身上很有苦大仇深的气质,也太中二了,有点好笑,反倒没有挂在心上,段昀芸说:“我明白了。”崔玉说:“我送你吧,太晚了,怕有坏人。”段昀芸打量了他:“你送我?”崔玉说:“你等我,我车在后门那放着。”段昀芸说:“那我等你吧。”崔玉问:“你不害怕吧?”段昀芸说:“你快点回来就行。” 崔玉匆匆地跑了,段昀芸靠在墙上,月亮在窄胡同里,又一件容器,段昀芸看手机,要两点了,她低头看自己身上,衣服乱乱的,腿上细细的红道子,刺刺地疼,鞋上也沾了一块又一块的湿泥,这么狼狈,为了那帐子里沉醉的一点糊涂事,值当么?崔玉回来了,手上已经没有了包,他把车抬在腋下,应该是怕弄出声音,到了段昀芸身旁,他从口袋掏出一包湿巾,段昀芸怔着,不知道什么意思,崔玉放下车,蹲下来给她擦鞋子上的泥块,段昀芸看见崔玉的头,想到看的言情小说里的“臻首”,崔玉擦掉了最显眼的两处,站起来,段昀芸笑道:“你干嘛啊?”崔玉说:“你的鞋脏了。”段昀芸问:“你干嘛替我擦啊?”崔玉把余下的湿巾递给她,扶起自行车:“去哪?”段昀芸说地址,是段莠给她房卡的地方,崔玉说:“酒店啊?”段昀芸说:“是啊,对付一晚。”崔玉看了段昀芸一眼,段昀芸微笑地看着他,崔玉立马又缩走了,在崔玉这里,段昀芸总能有得胜的感觉,忽然想到郑思霖,段昀芸又觉得这得胜的可恨,她以后绝不会像他那样对人。段昀芸抓着崔玉的衣角,车骑起来时他的衣服蓬蓬地鼓着,摸着非常软,是一件穿了很久的衣服了,洗得过分干净,灰里褪出白。路上都没有人,走到大道上才有灯,黄色的灯,地感觉很湿,还是树照的,把整个车道罩成深色的隧道,路灯下才有黄的一块,抬头看,树枝像传说中月宫里的景别,似乎依着一栋通明的琼楼,又像摆在殿里面的玉盆,枝枝叶叶是精心精美的雕镂。怎么不值当呢?总是有值当的地方。 石头记 把段昀芸送到酒店门口,崔玉便要走了,段昀芸拐着他的胳膊,说去便利店买东西,买了一小包,汽水跟零食,崔玉要结账,段昀芸说不用,把自己的手机贴过去,但侧眼看崔玉的脸色变得阴沉,左不过几十元,段昀芸马上有点后悔,她是看崔玉穷才,可是压了崔玉的面子。段昀芸说下午你请我喝茶了,该我请你。袋子里食品也的确都买了双份,崔玉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也由得段昀芸把他挟到楼上去,享这一顿“回请”。 在电梯里,不是没有想别的,刚才在前台都不必登记,段昀芸点个头就上去了,然后从钱包里掏出房卡来刷,真是熟练,段昀芸没说这卡的缘来,崔玉默然把这想作段莠有关,可曾作他们两人的淫乐窟?然而一路那么多双眼,总不会这样高调,而且还带了他来。崔玉越发对他们二人好奇了,宅子里大家都不明说,言语里吞掉的字词比说出来的更暧昧。现在有叁四点,马上要亮天,段昀芸招崔玉坐在床上看电视,这时候她又浑然天真,童趣盎然,不觉得男女之别,或她没把他当男人看。崔玉脱掉了鞋子,段昀芸把购来的食品散了一床,准备看个电影,拿着遥控器翻,问他的意见,崔玉说都好,段昀芸说:“要不看个恐怖片?”崔玉说:“行。”段昀芸打开一个最新的,还要关灯看。关灯后她在幽蓝色的屏幕荧光中把外套除了,松的衣领让整个肩膀“和盘托出”,下装又那么短。段昀芸把饮料分给他,碰到他凝在她身上的眼,这时候两人都有点心照却不宣的意思。段昀芸是享受这种浸在被关注里的享受,而崔玉是觉得段昀芸这种烂货,随时都能,反倒是没有感觉了。 电影看过去二十分钟,主要展现家里的一些怪事,女主角循着声音到一面墙前,把耳朵贴在上面,段昀芸说:最近好多这种设定,屋里有个密室。崔玉说:你平常总看恐怖片?段昀芸说:闲得无聊看,但我有点害怕,只能看一半,剩下的网上看结局,结局是好的我就接着看,要是无限恐怖、轮回那种,就不看了。崔玉听着段昀芸讲话,他平常在学校不怎么跟女同学交谈,男生跟他说话的也少,他觉得女生说起话来,没有逻辑,漫天地讲,也没有尽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结束,像他妈,他很厌烦,段昀芸说话也有这样的毛病,然而她在讲话的时候,五官微微挑动,有时是眉毛,有时是嘴角,有时候是眼睛,慢慢地眨,或者皱一下鼻子,非常的活俏,还有传情。崔玉逐一地阅读,最后看得进去了。 段昀芸很满意,把手里的零食推给他,让他吃,电影演到鬼显身,灯光诡谲,音效鬼祟,段昀芸摸着胳膊,“我起鸡皮疙瘩了。”崔玉把被子折过来盖在她的身上,段昀芸抱着一个枕头趴着,崔玉说:“这你就害怕了?都是假的。”隔一会讲:“我跟你说个真的,不是编的事。”段昀芸转过头来,崔玉说:“但是你别跟别人说——或者你知道?”“知道什么?”“段宅。都说后院闹鬼……”段昀芸笑道:“你可别讲了!吓死我吧,你说点远的呀。”崔玉却正经的神色,“不是真的鬼。你听没听说后院有个地下室,像密室那样。”段昀芸很茫然,“没听说过,怎么,谁说有?”崔玉却含蓄不言,段昀芸问:“你看见过?”崔玉定定说:我看见了。里面还有一个人。”段昀芸张开嘴,“真的假的?” 俩人脑袋凑在一起,好好地讲了一顿,期间段昀芸时不时小小,因为很荒谬,可以当传奇听,崔玉却一直很严肃,还让段昀芸别跟段院长说他跟她讲的。段昀芸问:“怎么了?”崔玉说:“你说了就是出卖我,一个人那样关在里面,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不可能是好事。”段昀芸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也不会问。他的事才不让我管呢。”崔玉说那只是个通风口,门肯定在别的地方。两个人都觉得这是稀罕事,还约了有天去看一看。崔玉形容那个人,通风口不是直开的口,又折了一道,中间还有块板子,里面进不去光,问他他也不说话,但有时候他悄悄地去,会听到他在里面叫。段昀芸说:“他叫什么?”崔玉说:“听不清。”“会不会是管道的声音。”崔玉犹豫了下:“不是吧。”段昀芸说:“下次,你带我去看看。”崔玉说:“我怕让别人知道,不然我爸也没法在这干了。”段昀芸说:是哦。其实她不觉得这是个恐怖故事,顶多是一种稀罕,也没把崔玉说的话当真。 讲完了这事,俩人变亲了很多,接着看电影,段昀芸喝了几口饮料,开始还说恐怖,后来就没话了,崔玉低头,段昀芸伏在枕头上,已经睡了过去。贪睡的样子,真可怜,做段莠的雏妓,挣自己一家的发达,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也会躺下的,穷比什么都可怕。再看一眼这个舒适芬芳的酒店房间,马上天亮了,他又要回去,回到那个潮湿的砖头房里,地上就是水泥,凝着拖不掉的黑渍,到处是防潮防虫的塑料布,各样颜色,各样大小囫囵拼在一起,都是崔父从别处捡回的,鞋架里除了他两双鞋子,崔父的雨靴跟棉鞋,就是两条踩得扁扁的,肮脏灰暗的,她妈的旧鞋,崔玉憎恶这一切,尤其是看到大部分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的时候。 段昀芸的弟弟名字总算定下,叫李嘉宝,段昀芸觉得这名非常普通甚至有点好笑,因为学校里一个年级可能就有两叁个“家宝”。李是段父的姓。新年小嘉宝穿上红通通的绣花袄,蹬着虎头鞋,在每个亲戚手里传阅,他哭,别人就笑,他笑,别人还笑,过了前两天,第叁天是跟着母亲回段宅的,新年那日段昀芸还发了祝福短信给段莠,段莠也回了她句新年好,然后给她包红包,转了一个666,一个888,吉利数。段昀芸早上就打扮,不仅描眉画嘴,还一套一套地换衣服,段母说:行了,就显着你了,段昀芸才冷静了点,换了身中规中矩的衣服去了。 每年过节段宅都人山人海的,哪怕段莠身体不好,无法出来住持,各家的人也要到,找没有段莠的热闹。小时候段昀芸跟别的小孩一样,都想段莠病,因为他一出场总有太多忌讳跟门道,气氛很凝重,都不能乱玩,很不尽兴,反正他不到红包也是照有的,秀儿发给各家的家长,然后家长再发下来,而段莠来,就要一个个排队去领,因为小孩身体好,气盛,能给段莠过一点好喜气。 段莠一直在厅里跟端和的亲部讲话,一直到中午开饭前才出来,他今天穿得不扎眼,应该是没听秀儿的安排,秀儿总把他打扮得很隆重。远远的段昀芸只看到他小指甲片儿一样的白脸,冷冷地扣在细长条的身子上,见了小孩又笑,等他坐下,立马拍了条长龙,大孩子都不大好意思,蹭到最后面去,前面的都是些豆包子儿样的孩子,扑通就跪,说好听话,明显训练好的,段莠听完,眼笑得很弯,然后秀就把红包发过去,小孩又讲道谢话,一套一套的,把段莠逗得很高兴,又给了一个。家里有好多孩子,镇上住的生得更多,排到昀芸这,段莠已经走了,秀儿在那把空椅子边发红包,隔了几个看到段昀芸,拿眼往后面瞥。 段昀芸心里盛了一满,跑去内院里,段莠和几个端和的人坐在那里,余光扫到段昀芸,手自然地抬起来一拢,把她拢到了身侧,段昀芸扶着椅子很不好意思呢,有好几个人在,段莠却前倾抓了一把桌上的糖给她,段昀芸两手接住,段莠又抓坚果给她,也没有看她,还在跟人说话,听话的人倒都看段昀芸这边了。 段昀芸把糖果放兜里,段莠只当她手空了,又抓了给她,段昀芸说:“别给我了。”把他手里的取了,段莠这才看她:“吃啊。”段昀芸坐椅子扶手上,捏果壳吃果仁,段莠的手还在她上臂握着,他们又说那样正经的事,段昀芸吃着吃着有点脸红,挣了段莠跑走了。 没跑远,在庭院的树下坐着,段莠时不时看她一眼,像怕她跑去了别处找不到。段昀芸心里的滋味很好很好。舅爷爷好。吃了叁颗果仁,人也都走了,去前院热闹,只剩下段莠,不用他喊,段昀芸就跑过去。段莠说:“刚才一句话也不说,忒没礼貌。”段昀芸说:“没机会啊,你们一直聊着。”段莠来掏她的口袋,把她暂收进去的果壳都掏出来,扔进桌上的灰缸里,掏了两叁次,成个小山样。段莠说:“还吃得了午饭?”段昀芸说:都是你,给我拿那么多,我闲着嘴馋。 段莠笑了一下,从内侧口袋掏出一只红包来,“给你的。”段昀芸接来,说谢谢舅爷爷,恭喜发财,新年快乐。段莠说:“好,也祝你新年快乐。”段昀芸把包收好,段莠说:“不会换,就给秀,让她给你转卡里去。”段昀芸重把红包掏出,拆开来,怪不得那么薄,是一张支钱票,个十百千万列得很清楚,段昀芸说:“怎么这么多。”段莠说:“你都祝舅爷爷发财了,舅爷爷今年还挣呢。”段昀芸还是觉得有些灼手,主要是从前都没有的,只是她今年开始跟他睡了。 段昀芸还不准备拿住,段莠把票子往她那里一推:“别多想了,有什么呢。知不知道舅爷爷赚多少?”段昀芸笑了,“多少啊。”段莠说:“够几百个你花的。”段昀芸不自觉一软,躺段莠身上去,挨他身上的味道,段莠说:“哎哟。”让她靠了一会,把她推开了。 湖那里,崔玉坚持说那里有人,因为他带的东西,他都能取走,然后剥了包装纸还给他,说让人发现了他会死的。段昀芸跟着他拿火腿肠从夹板的缝隙里塞进去,捏着这边一头等了许久,火腿肠还夹在那里,段昀芸说:“你看,没有啊。”崔玉说:“你别说话。”段昀芸晃着火腿肠,“你不会骗我的吧?”话没说完,火腿肠那一头明显让人给握住了,并猛地从段昀芸手里被抽走。 段昀芸惊得说不出来话,手还塞在石板的缝里。崔玉把她手拿出来,段昀芸说:“不会是老鼠吧。”崔玉说:“他会跟人说话。他知道我是谁,但我没问过他知不知道你。”他们在这湖边的时间是夜里四点出头,索索的黑暗里,段昀芸说:“你别吓我了,我们走吧。” 这时候那石缝里忽然传出来呜呜的声音,段昀芸立马从石头上跳下,朝最近的院子跑去,崔玉也飞快收拾了东西跟上她,怕她吵了别人。段昀芸跑到一个院子里了,才想到年关里院子都是住满的,拐头朝崔玉家住的房子里去,到门口有灯泡照着的地方,她才停下,崔玉也赶上来,段昀芸看着他的脸,一张壳儿似的脸,陌生又诡异,段昀芸的拳头冲了过去,打他的胳膊:“让你吓我,让你吓我。”她真的被吓着了,因为跑的路上,她回想那呜呜声,越想越觉得是在叫她的名字,“段昀芸、段昀芸……”一声一声连着地叫。打够了一顿,抬起眼,崔玉在凌晨夜里展露一个等候已久的微笑,他说:“我骗你玩呢。”崔玉也是由此才看出来,段昀芸不是装的,她是真不知道段璟瑞的事。 广桂宫 段昀芸想着去找谁问一问这事,因为还是好奇,问她妈,含糊地问,段宅都有谁住,除了他们还有呢,还有呢?一直问,问得段母不耐烦,她还有正事要干呢——哄段嘉宝睡觉。段昀芸白天里又去那石头处两次,白晃晃稀淡淡的冬阳照着,全然没有稀奇。去段宅还是借着年的机会,借宿本家的小孩们凑一起,在园子里乱跑,段昀芸还得提防着遇到他们的母亲,那些碎嘴的女人,总要拉着她问。 崔玉那日后就不见了,聊天里说是回了老家,其实是去南边看了母亲,她还是有点疯,不过这院里的环境也不像是会把人养好的,崔父对那些不堪之处显然刻意忽视,跟崔玉在等召唤的间隙一起看了稀疏草皮上乱叼啄的麻雀,这一幕暂且是较静谧美丽的,于是崔父背着手转过来对崔玉说:这里条件还是不错的。崔玉自然点头,因为没什么话说,他刚刚用这里的厕所,角落堆的拖把下聚了一团半寸长的蟑螂, 崔玉以为他爸对他妈已经没有任何负罪感,但好像人总是有点良心残留,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的羞赫,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真是一个太寡义的人,段父说了那句话后,显然是满意了一些,从病院出来,带崔玉去餐馆吃了盖饭,坐公交去商场里买了双打折的名牌鞋给崔玉穿。 段昀芸还是问了段莠,虽然崔玉说不让她出卖她,可她本来也不是跟他一班的,段昀芸问段莠段宅湖那里是不是闹鬼,段莠说你见着了?段昀芸说:“晚上,我从那过听到人声儿。”段莠说你怕这个?段昀芸说:我胆子小嘛。段莠笑,胆子小还来爬他的床。段昀芸推他胳膊: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段莠说:我不信鬼神之事。段昀芸说:他们都说有。“谁?”段昀芸说:都说,我害怕。段莠说:害怕就别从那走,忘了你还掉里头过?段昀芸依偎着段莠打了个寒颤,然后立马借着此往段莠被窝里钻,段莠只在腿上盖了一角被子,段昀芸整个钻里头后,还把被子拥到他的腰上,人也往他腿上扑。段莠手伸进被里,抓住她一只毛头,从被子里拔出来,段昀芸海狗一样光溜溜,是在被子里乱钻的时候就把自己剥了个精光。段莠说:天天赖在我这了。段昀芸当然不会说她不想回家里,在段莠着,还能感觉有人爱她,关注着她。 第二天要祭祖,所以要走得很早,偏段昀芸挑这天来钻段莠的被窝,早上四点让秀推醒,安排了司机把她往家里送,不是在段莠的床上给推醒的,因为怕扰段莠的睡眠,让她去外间睡的。 段昀芸穿着浸晨潮的衣服,从门口下了车,因为段莠的车没有这里的通行证,进门后还要走一段路,身上黏的凉湿,冬天夜又长,早上都是黑的,像从昨天起走了一夜那么凄冷,段昀芸仰头,对她住了快十年的地方感觉陌生,认不出是哪一栋。 家里段母已经准备好了,暂叫来顶事的女亲戚跟段嘉宝睡着,所以都轻手轻脚的,段母见到她,用气音问她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段昀芸说从老宅回来的,那一秒真是畅快,段母凝着没说话,现在她的事怎么说的都有,但都是外人在说,家里段母一个字也没提过,更别说段父,只是他的演技比段母拙劣,每次送她去段宅,或者听她说去段宅的事,他总是不太自然。 去山上给长辈烧了钱磕了头,又扫理了墓前,段昀芸才想段莠今天是没起的,他该是不去?秀是起了的,她替着他去?想着年前那时段莠也没有去山上把祖先们请来,好像也是秀儿去的。家里什么事都能让秀管,段昀芸嫉妒不起来,换给她做,她既没有能耐,也不愿意。 下午段父要回他家里办事,段昀芸是不跟着去的,因为段父是赘婿,她们跟他家来往并不密切,段昀芸坐着妈妈的车回去,路上,段母说:你年后还要住回去?段昀芸说:住回哪?段母说:老宅。段昀芸说:都行。段母开着车,不再说这事了,也许是有那么一下隐心,但最后还是得她去,已经泼出去的水,费心捡回来点,也没有用了。 段昀芸爱段莠,现在开始爱了,段莠那么好,两个字义都可以念,值当让她爱,容易让她爱。段昀芸闭上眼睛,段莠湿凉的舌尖反复舔她手臂上的一颗淡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长的,以前没有,段莠知道,所以很新鲜。段昀芸皮肤白,冬天也要让太阳晒出两粒雀斑,原来没有的东西要霎时接受,段芸云拨出来小镜儿,用指甲刮那两粒,搓不掉,但把粉匀住就看不到,段莠一会儿说这两粒是“丑八怪”,一会儿说:“乖得很”,段芸云对着镜子微笑起来。 年里总有几天是不做客的,在家里东倒西歪地躺着,原来每年都是这样,傍晚饿得不轻了才从各自屋里走出来,但是今年有了段嘉宝,从早上四点多就开始吵,吃饱了奶再躺,七点又起来,段昀芸笼闭自室,还是听到外面一阵阵多响,两个大人早不会睡懒觉了,吃了早饭然后坐在客厅看电视,永远是重播的联欢晚会,播了不知道几遍了,还在看,听着还会笑,段昀芸觉得那玩意明明没有一秒钟是能笑出来的。看手机硬躺到了十一点,外面段父敲门,问她要不要吃饭,段云云起来吃上两口,吃完了更觉得无聊了,外面好些店都不营业,因为这两天还有一些人在串门,做年里该做的,热闹要等到几天后才有,现在街上比鬼节还冷清。段昀芸在这几天里把寒假作业统统做掉了,剩下读书笔记得慢慢地写,说到读书笔记,微信上郑思霖又管她借着抄,段昀芸最讨厌别人抄她的这个,有不是数学题,每年她的笔记活页都要一张张贴在文化长廊上展出的,班上常借她作业的也知道借不得这个,郑思霖还总借,故意借,要证明他的特殊,怎么以前没觉得他这么讨厌?郑思霖还发生殖器的照片给段昀芸,段芸云看了撇嘴,觉得真丑,回也只回个呕吐的表情,郑思霖不在意这个,捧他的女的多了,就这样才有意思呐。 年十五游神,段昀芸一早让段母推醒,要她也去庙里请神,段芸云小时候还是使唤得动的,现在越来越懒,说不去,段母说:“排了你的位置,不能不去。”段芸云爬起来,硬是在厕所呆了一个钟头,段母说:不管你了,自己出去张罗,段昀芸起早了肚子饿,厨房煮了泡面吃,悠哉到午后玩着手机,段嘉宝送到别处照看了,家里少见的清闲,暂且张罗完的段父段母回到家,看段云云还是躺着,硬把她滴溜出去,手里塞了牌儿跟贡香,押在院门口,到处都张灯结彩,巷子里聚满了人,堆出两道儿,让一条仙路给神。这边都是做海营生的,喜欢海神,说实话,海神张得最让人怕。吹吹打打的声儿近了,这里也有人推出音响放流行歌儿,杂七杂八的吵得厉害,段昀芸小时候都过厌了,跟着别人拍巴掌,鞭炮炸开的烟灰呛人,把好好的晴天笼得灰蒙蒙的,烟土尘气里鲜衣华衫的神仙排排成一道儿走来,五显大帝在前,坐着大轿子,最雍容花哨,神仙跟在后面,邪长的眉毛垂着,胡须翘着,然后是那黑脸的蓝脸的神啊将的,走过来又有土地公婆。神后面必跟着侍奉的人,再就是插进队里跟着走的小孩儿,越走越长,臃臃肿肿,踏上来的尘土扬得有人高,神的身形款款的,到一家门口就慢慢摆两下袖子,肩膀一前一后,前面的神显得太吓人,也许要显出英武跟权力,后面的段昀芸就喜欢了,太保公婆慈目的又滑稽,往后大官人老爷,越发的年轻,段芸云最爱看一个道士,他可漂亮,容长瓷白脸,俊的眉眼,丰润的嘴唇,他穿的蓝袍子,每次扮他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角色美,故意炫耀那么两下,他后面跟的小女孩最多,几乎是段昀芸的初恋,不过有一年她追他到夜里神折回庙里,长跷里钻出一个赤膊的老头,身上又黑又油,段昀芸呀地就跑了,止不住的伤心,一个年都没过好。 段家祖上是有人做官的,那人也十分的知名,做了好多好事,相传死后被召到天上做事了,于是有一个段家的神位在队伍里,到了近前,段母把段昀芸搡进去,里面已经有好多小孩了,都是段家的孩子,像段云云这么大的不多,段昀芸有点羞耻地走着,她今天素着脸,穿一件耐脏的灰卫衣,不怎么引人注目,游神要游上好久,不过中途会在一个广场上做大表演,到时候杂耍的多,她就可趁机脱身,正等着去那,背上让人一拍,原来崔玉也让他父亲塞了进来,看见熟人段昀芸就笑了,鞭炮音响跟喇叭声儿太重,他们就挤眉弄眼地作交流,也是预备着到广场上就走,还没上桥,人就散了半截,队伍让精简了,一行神又庄威起来。段昀芸在桥下找了个石墩坐,没见崔玉,等了会儿他才来,手上捏着两根长长的柏枝儿,到段昀芸跟前甩了甩,树枝搔到段昀芸的鼻尖儿,又刺又痒,段昀芸推开了问:这是什么?崔玉在她身旁的石墩子上坐下,“我爸让买的,说要挂在门上。”段昀芸伸手:叫我看看。崔玉给她,段昀芸说:有股香味儿。崔玉拿过去一枝闻:没有把?段昀芸说:我家没挂过这个,崔玉说:我爸不是本地的。段昀芸一点头:哦。 崔玉说:年快过完了。段昀芸说:又该开学了。崔玉一笑:不想开学啊?段昀芸说:难道有人想?崔玉说:一直在家反倒想上学。段昀芸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两年制的,你想好要考哪了?崔玉说:没想好,但至少要出省吧。段昀芸说:听谁说你学习挺好。崔玉说:嗯,不过,太好的我不敢考。段昀芸说:没事,还有一年呢,你多学学。听起来就在敷衍,段昀芸正左右看庙会上有什么好玩的摊子,她今天不打扮,一点也不像她了,不漂亮,是个太普通的人,他们校的人说到一中的段昀芸,总讲得很传神,其实也没什么,而且感情生活又那么乱。崔玉拿柏枝挑了段昀芸的脚腕,她穿浅色紧身牛仔裤,露着一段脚踝,段云云回头:干吗?崔玉说:你们学校高叁是不是已经上课了?段昀芸说:那不叫上课,叫自习。崔玉说:你们一中名师多,每年都能押上题,段昀芸说:高考有什么题能押?崔玉说:你认识高叁的人吗,段昀芸说:认识呀。崔玉说:你能不能帮我借份他们新考的测验卷子,我们老师说怪难的,题都没有见过。一中的卷子都是内部流传,段昀芸说: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崔玉说:没关系,我就问问,段昀芸说:嗯好像挺难借的。崔玉说:手机拍一下就行。段昀芸说:好,我帮你问问吧。然后又去看庙会,崔玉说:那我先回去了,家里正忙呢,诶,对了,晚上你来吗?段昀芸说:来哪?崔玉说:晚上要吃饭呀。段昀芸明白过来,是说段宅,她说不知道呢,我妈没给我说。崔玉说:前几天也没有见你。段昀芸说:我家跟他们关系有点远,去一次顶天了。崔玉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小时候我也没有见过你。段昀芸点头,她以为崔玉会问她怎么突然跟段莠近了的,说辞都想好了,可是崔玉没问。崔玉也往摊子上看,遥遥一指:我请你吃糖葫芦吧。段昀芸说:行啊。钻进人堆儿里,崔玉一手抓柏枝,一手抓着段昀芸,实在是太挤,他们又要穿过人群,崔玉要了串山楂饼,段昀芸要了夹紫米的,摊主卷了糯米纸递给他们,俩人为避人,高举着再钻出去,到了一处空地,互咬了对方的一口,段昀芸说:你这个这么好吃。崔玉说:你这个吃起来像主食。段昀芸说:好久没吃了,上次还是小时候,小时候就看哪个最大,能吃够本儿。崔玉说:你不回家?段昀芸说:一会儿回去,崔玉说:那我先走了。段昀芸点头。 段昀芸吃着糖葫芦又回去,把庙会从头逛到尾,却什么也没买,小时候看什么都新奇,最讨厌人多,买东西要等,长大了看什么都不稀罕,只有热闹新奇。段昀芸两手空空回家,院里只有段父,门前扫着鞭炮纸,见了段昀芸还吃惊,“你不是游神去了?”段昀芸说:我先回来了。段父说:怎么一半儿就回来了。段昀芸说他们在广场上表演呢,晚上还有灯会,我睡会儿,等晚上,段父问几点叫你,不吃午饭了?段昀芸说:在外面吃了,不饿。 不用段父叫段昀芸便醒了,房间里还半昏着,有点清明色,恍然是隔天都清晨,一觉过了一夜,新一轮的炮声,愈演愈烈,隔着一墙都听见隔壁家小孩在闹什么脾气,段昀芸爬起来,段父在茶几上吃饭,前几天一剩再剩的年饭,让段昀芸也吃,段昀芸就着她爸的碗筷吃了点,马上就要跑出去,因为手机里段母发微信,说她的位子空了,现在要返程了,神要回庙里去,路上,会过到老宅,段昀芸听到这个就爬起来了,骑车到广场,随处停了,钻进重聚的队伍里,这时候天沉下来,神像上缠满了灯泡,火光地亮着,小孩儿举了花灯,浩浩荡荡地游,段昀芸被埋在队伍里,暗暗地走,到了段宅那一条老街,远远便见高挂的灯笼,冲天的烟火,还有震到脚底的鞭炮,女眷都列在门口捧香,段昀芸看到了秀儿,正门双开着,为了迎神,前面段老爷的神像站得极高,袖子也甩得愈发阔气,打散了周边两叁捧炉里的香灰,段昀芸跟着神位走进了院里,前堂都铺好了红毯子,回字的局,里面是人,外面由神行,要走上叁圈,最后一圈段昀芸才看见段莠,他站在堂檐下面,跟许多人一起站着,他没看见段昀芸,段昀芸在队伍里太不显眼,段昀芸一直盯着他,才让他注意过来,等发现是她,段莠笑了,和煦的脸像那最张绘得最漂亮的神面,笑脸是专给段昀芸的,段昀芸灰头土脸地站在狂欢的行列里,段莠像是她造的,因她才有的,他疲乏虚弱的面容再见到段昀芸后一瞬间受了点化,以前她觉得是与有荣焉,现在她觉得,他就是归功于她的。 降罪 段昀芸挺有些陶醉,她这会儿赤身地坐在钢琴椅上,随手弹一首很差的曲子,段莠侧躺在他那卷上来帘子的床上听着,段昀芸刚从他身子底下钻出来,一件儿衣服也不穿,浑身还汗津津的,段莠这总是很热,烤得人口干舌燥,小腿搔一下会有一条白道,段莠低下头去舔手指,再用润湿的指间把这一道白涂掉,段昀芸扭着肩膀,不让他再玩她,段莠又摸上她肩膀头一颗小痣,抠弄着说:前两天还没有。段昀芸说:晒的。段莠说:冬天哪来的那么毒的太阳,段昀芸说还不是你那回。段莠问:哪回?段昀芸说:烦死你了。就跑走了。 就是前几天,两个人又去行山上逍遥,在玻璃阳台段莠坐在摇椅上,,段昀芸两条腿挂在椅子扶手,手反向抓着扶手的头,一晃一晃地含段莠的手指,段莠是背着光的,在躺椅高的阴影里,而段昀芸被光直照着眼睛,闭上还是一片肉色的红,一直摇了很久,段莠不让她下来,她身上都被晒得滚烫,段莠冷的手指点在上面,反倒是段昀芸被烫到,轻轻地打着哆嗦,手也一滑要坠下去,段莠抓住她胳膊,埋她底下的手却狠剜了一道,段昀芸叫得厉害,又害怕,趴段莠身上,底下还要吃住,不然段莠不高兴,好在没有很痛,段莠的指甲很平整,段昀芸前天刚帮他磨好的,也是在这张椅子,段昀芸趴跪椅子边儿举着他的手给他铰指甲,以前都是秀儿做的,他们刚从温泉池子里出来,段莠的指腹被泡得很皱,段昀芸忍不住把它放到嘴里,舌头来回扫那些道道儿,段莠看她这么奇心的爱玩,弯起手指勾她的舌头搅和,口水在段昀芸的嘴角挂了一条线,段昀芸的脸扬得更高,引段莠的手滑倒喉咙口,口唇早合不紧了,眼是热望着瞧着他。 不是没想真要了她,但是这么久了,不要反倒成了乐趣。段莠坏心地对着段昀芸,椅子还在摇,是段昀芸自己摇动的,她的腿挂在上面,段莠揉她想躲,椅子反而摇得更厉害了,她都害怕,一直有失重的眩晕,她求段莠,段莠也不听,只好自弃地学着享受这苦,开始是觉得段莠喜欢,后来她也很难不喜欢上,有时候段莠好好地对待她,她还要招他对她不好,有次哭了还说,是段莠害她有了瘾的,段莠很冤枉,段昀芸抱他手说,所以以后不能不要她了,不然她恨死他,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他们不光是一块儿玩的关系。 年后有关段昀芸,本家里传得更邪乎了,也许都看到段莠的精神一年好过一年,说段昀芸是找来给他续命的,也明眼看到段昀芸从一个胖娃娃,变瘦长的一条,精气都被吸走了。于是都怜悯地看她,段昀芸不管那些,他们都不是重要的人,都不是段莠的近人,对段莠也坏,看好戏似的谈论他,段昀芸每次对他们都没有好脸,背后说她的更多了,可昀芸什么也不管,从游神夜那天庆典落幕,她就钻来段莠这里,成天地和他玩,她几乎是段莠的脸迷得着了魔,成日地眩晕,也许是真没醒的时候,一睁眼段莠的手就落在身子上,晚上也要抱着他一处地方睡,段莠不喜欢人靠他紧,段昀芸就求过一根指头,或者钻下去挨着他的腿睡,小狗一样蜷着,段莠真像养了一只狗,总放在手边逗着,秀儿不进来了,怕撞见什么。 手里根本没有调子,段莠不让她弹了,她不,依然在琴键上甩着手指,身体也微跳,肩膀耸起来像在偷着乐,一条长的背,却浑润无骨,段昀芸早不是小孩了,是一个大姑娘,不再像以前那么好玩,也不大好惹了,但是段莠总爱逗她,然后发现段昀芸怎么也不会跟她生气,好像不舍得,明明总是在一起,已经不算新鲜了。 段昀芸再钻回帐子里,段莠的手臂虚搭着她的肩,厚帐子里微弱的光,段昀芸用力辨认着他,段莠手伸出去,拿了一枚口衔回来,顺道从帘缝儿里抖了一条光,正跃到段莠的脸上,他是含笑的,隐隐有不详的阴霾,因为太漂亮,平常是见不到如此精心雕琢造物不来的人的,怪不得人家老说他的闲话,因为怕他,就用一些语言的胜利驱散恐惧。段昀芸仰起头,任段莠把口衔塞进她的嘴里,系在脑后,她也是怕的,只是靠心里一点痴。 段莠的手探入她的身下,段昀芸闭上眼睛,段莠浅浅的呼吸离他很近,他让她再靠他些,段昀芸埋进段莠臂下的软枕,整个身子呈到他手边,白天也都在玩,除了段莠有公事,玩到心里翻上来忧虑的地步,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做什么,为什么做,能一直做?来不及想明白就睡去,醒来旁边又是段莠,眼睛一着,她又想更亲近他,一直无休无止地索求,又没有什么得到,段昀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真的做,也许那不碍事,她跟很多人都做过,但都没有跟段莠亲,他们不是靠那个的。而且段莠也不行。 不过还是在怕,但不知道在怕什么,有种摸不着的空虚,怕的是一种空物,于是更可怕了。都不知道过了几天,游神那晚她就来了,偷跑进他的屋子,等他上了床才知道,又笑她缠人,然后又过了几天?反正远不到开学的日子,也没有人找她。手机都扔到了地上,好久没充过电了,迷蒙里还给段莠说了好些痴话,等下次醒来也就忘透了。段昀芸再捡起手机,也就才叁天而已,这叁天她都不出去吃饭,像养在段莠帐子里的鬼魂,只吞吃段莠剩出来的怜爱,给得多也就饱了。 这是她真的醒的,因为段莠出去太久了,从上午到下午,吃过一顿了还没回来,她翻信息,看见她妈妈发的消息,说要回她爸爸的老家,见不到她的人影,就只带着段嘉宝去了。段昀芸想幸好没有跟着去,段嘉宝才是他爸那里的主角,就算是儿子入赘,也是看到男孩才有笑脸,这两年段父生意好了,往家贴补的多,才给她些笑脸,有了嘉宝,也不需要强做笑给她了。段昀芸再翻信息,郑思霖最后也不理她了,他被女人捧坏,那几天心闲也是自尊心受挫,等别处有了找补,也用不着她了。还要崔玉,他问她要卷子,段昀芸不喜欢崔玉小大人的样子,总是别有用心,他那张脸真是白长了,给了别人绝对会有一番美事,给他,他迟早要拿那脸使坏用。段昀芸趴床上拨弄着手机,想着要不要再去找点困意,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这么重,拔脚又轻,从来没听过,段昀芸半起身,再用力辨认,眼前的帘子让一双粗大的手拨开了,秀儿低低地给她说:段昀芸,快穿衣服去医院,你家人出车祸了。 段昀芸下意识地就起身,穿鞋穿衣,秀给她拿好了一身。也是奇怪,心很静,好想一直有的眼儿让严实堵住了,一块儿大石头落地,土都夯平整。而且闪过段莠那美得不详的脸面,还有一个声音说:都是他害的。段昀芸跟着秀钻进车里,车平稳地开了。当然,害人的还有她。路过别家院上贴的门神,又想到那白脸道士俊秀的假脸,那威严的美笑里依然存满神性的残酷,老天爷降罪于她了。 团圆夜 段昀芸蹲在医院隔间里上厕所,上完洗手,前天就转到叁院来了,当时车祸事就近送的,然后段嘉宝转到一院抢救,她爸妈等手术完回到段家这边修养,她弟弟还在观察着,秀儿跟她说过实话,情况不容乐观。 有点讽刺,想开还有些好笑,也许是新换的车子,配置又好,翻了个底儿人也没多大事,段父扎破了腿,胳膊断了,脑部撞击伤,段母情况类似,只是她跟段嘉宝坐后排的,快撞上前硬去把它从安全椅里捞出来护在身下,撞上后车子侧翻,段母把她的心头肉死死压住,人也昏了过去,等消防车把人他们母子抱出来,心头肉的脸已经是青紫色的了,马上送去抢救,但是脑缺氧是铁死的事实,现在没有醒,醒来人也不会好了。段母听到这个,在病房里悲哀地哭嚎,像兽的,不像人的,忽而转成哨子的尖嗓,低了下去,又浑厚地高了起来。护士给她打了镇定。 段昀芸去看过段嘉宝,他小地躺在床上,脸上盖着绿色的呼吸面罩,脸上好像还有之前的铁青色,像丑陋的胎记。那晚上段昀芸见过他,他身上有一点血,是段母的,四脚朝心窝攒着,死掉的羊犊,其实他还是死了好,总是睡着不好,醒了的话,成个傻子更凄凉。段昀芸想象那躺的是她,忍不住打了寒战,活也不是,死也不由得自己,千万不要活成那样,不过好在不足年的孩子,有什么思想,话也没学着说,这样的人,就算在床上让管子穿到几十岁,跟死了也没分别的吧。于是,又重新期盼着他死,是为了他好。 但是最好还是没有这件事。段母但凡有一点清醒,就立时抓了身边一只手问段嘉宝的情况,小宝怎么样了,小宝怎么样了,像一个文学性的人物,也听别的医生说,要找精神科的医生来看一看。段昀芸这个家霎时就栽倒了,找不出一个主事的人,开始他们一窝蜂地找来段昀芸,让她去办这那的手续,交这那的钱,后来秀儿找了个人来,穿着衬衫很靠谱的,把一切全权揽下,段昀芸又是一个游荡的闲人了,只不过还游荡在医院里,张跃建来看过他们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乎没着段昀芸一眼,段昀芸也没心肖想他了,只是看着他有点陌生,好像是第一次见的人,所以他对她的无睹,也很有依据。 每天段昀芸像半个护工,每把活计她必须参与一笔,才显得有一份“孝心”,令她惊异的是直到她交了数笔的钱,也不知道家里银行卡的密码,父母已经昏得成那样了,也记得耳语给谁那一串数字,就是避开段昀芸,防她?段昀芸出生以来头一次为她的家庭爱产生如此大诧异的质疑,怎么能,但不是防她,又能是什么?于是这也成了她近段时日的一项节目,观察他父母总在谈到钱时在她面前的表演,不过真的,段昀芸真不知道她住在段莠那里后,家里富了多少。老说这个地方重男轻女,单有她的时候,她是没有觉过的。 还是秀儿来唤她准备上学去,她双亲的病症并不危急,也没有到她要辍学伺候终身的地步,唯一紧要的是那个关在小罩里的宝贝,不过,那由天不由得人。可是在段昀芸离开医院后一些后来探视的亲戚都对她的离开发表了谴责的意见,言语的势头已经近乎于一种挑拨,他们跟段昀芸是没仇的,但他们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那样说,也许人本就都是看不惯人好的。在痴颠的段母前绘声绘色,讲的时候心里充满异样的畅快,像做了件好事善事。 段昀芸回了她无人的家里,这竟像单归她的,段昀芸要擦下洗手台上的牙膏渍,抹布投了水,擦一道就再没放回去,没有人管了。秀儿已着人把她的东西送过来,包括她的衣服和作业,谁授的意,默认她就要在这里,回到这里。段昀芸终于哭出声来,伏在桌子上一抽一抽的,哭到一半又觉得是一场给自己的表演,好像不哭就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但其实她是没有什么痛的。于是哭到最后竟是想笑,荒诞,尤其是那帐子里的事,用完的小女,送回原处去,也许下一季就有新的送去,让她还在这里做梦,段昀芸想到医院给病人做的马桶,明知道消过毒,坐上去还是有污秽感,许久才能下决心尿出来,待得越久越觉得脏,但却不得不坐到完毕。 最终段昀芸的祈祷落了空。段嘉宝活了下来,并且要长久地活下去,靠一些机器根管道,它明明小得要命,却也能活,兴许会活到比段昀芸这么大,那太遥远了,但是要用钱,段夫很久不去码头上的生意了,他的病像好不了,一直很虚弱,段母更是,有点像精神出了问题,有回找不到一枚耳环,把家里垃圾桶翻了一地,又拖来门口的倒在院子里翻,段昀芸回家时闻到冷飕飕的臭味,还以为段嘉宝在家,段母的袖口都是污渍,一直在找,段昀芸问她在干嘛,段母竟骂起来,说一枚耳环也看不住,都怪段父,非要扫那地,家里还买得起别的?卖了给小宝治病,又能抵一天。段昀芸放下书包钻进厨房,开始洗菜、炒菜,油烟蒸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在她都在第二天早上吃完饭后洗澡,才能洗掉一身油烟味,再骑着车子去学校,路上散着头发,头发厚,风吹不干,到学校还披着,不然会捂出潮味,别人看见她散着头发在学校里走,说她的更多了,但是段昀芸不在意。城市这么小,都知道段昀芸家里出了事,但段昀芸不说,也没有人提。 这些倒都没有什么,毕竟学校里都是不相关的人,回到家,有一种新的关注停在她的身上,原本段嘉宝走了,她回到原位,但是处处却像多了她的,明明仅是少了段嘉宝的,却像段昀芸一人抢走两份,其实原本的也不该归她。她呆在家里,段母用一种狐疑的眼打量她,好像问她怎么还不走,呆在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弟弟病了,她怎么还不回到段莠那里去卖?段昀芸忍了一段时间,最后段母的眼神变成了怜悯的,原来是段莠不要她了,借机地给抛了出来。段昀芸不用她用眼神提醒这事,她不知道么?段昀芸跟别的男孩在廉价旅馆里混周末的日子,最昏沉的时候,也比不上那沉香帐里的一秒,段昀芸想掐自己,李维笃给她喂了一口卷了料的烟,段昀芸捉着他的手接续地吞,这才有点那时候的味道,然后醒过来,李维笃说:叶子不上瘾的。段昀芸把他的手推开,她说:你自己抽吧。李维笃赤裸着上身坐在床边对着窗户吞云吐雾,大麻的焦臭味散部整个旅馆标间,段昀芸光着身子爬下去,睡到另一张床上,被子蒙上了头。她现在功课也难学好了,好像突然把透支来的所有东西都还了回去,一样儿也不剩下,以后能怎么办,段嘉宝简直是烧钱,段昀芸恨自己当时许愿时尚存的一点仁慈,也许老天就是听了那个,才没让段嘉宝干脆地死了。她跟他根本没什么认识,后半生却要一直受他的牵连。或许再有两年,段母要把她卖了换聘,接着治病床上那只小妖怪。 一意行 又过了一年,在这一年里段昀芸都没见着段莠,又过一次年,也没有再去段家拜贺,他们这边太忙了,没有闲心再去攀附远处的富亲戚,尤其是有被退回来的段昀芸,去了让人说,反倒又招惹到人家。年过得很冷,段嘉宝已经接到家里照料,段父住在门市上,家里就有段昀芸跟段母,段嘉宝需要全天的陪护,他没成个纯然的植物人,而是个斜着脖子大头的细身子娃娃,总是呃呃地流着口水,每天早上起来要给他换尿布,擦身,刷牙,再给他喂饭,然后再让他看动画片,再换尿布,揉身体,晒太阳,总之,一天离不了人。段昀芸回学校住了,段母埋怨她不给家里添手,段昀芸说:我还要上学。她心里很冷静,想得明白,她已经出过力了,没有她,换他们家原来的情况,根本养不起一个脑瘫,她不欠他们的。 她在学校住得也不好,一张窄床,学校还总是翻她们的柜子,把段昀芸那些化妆品手机都收走了,段昀芸去找班主任,跟他说好话要回来,那班主任是这学期才换的,接手的时候段昀芸的成绩已经掉到了后面,又看她是那样不安分的样子,对她的语气很不好,段昀芸给她说软的,男班主任在不耐烦里又多了些别的,段昀芸恶心地走了,到校长室去,说她家里的情况,要她的手机,小腿挨着校长室办公桌的桌边,要她卖,她也要卖个好的,那些人也配? 段昀芸托李维笃给她租房子,李维笃找人给她租好了,在学校附近,办走读时必须要家长同意,段昀芸找人给她假装,她在家长联系方式那一栏填自己的手机。用钱的时候在自动取款机的隔间里一个一个数卡上的数字,还是段莠之前给的那些,从她从段宅出来就没再有了,更印证她之前想的。原来的支票段昀芸也兑掉了,兑完那两天她常看手机,想段莠会不会联系她,或者是秀,结果是她多想了,到现在段昀芸也不想了。那些跟段莠的事段昀芸也有点忘了,因为每次都像在梦里,太过分了都,过伦理纲常的分,所以从来自己这里就不好当是真的,不然自己也要愧死,只有一排数说那段日子,也日渐掉下去,活着就得花钱,尤其,她还要买那些东西。 李维笃刚开始会给她一点,然后看她用得太多,就不给了,段昀芸自己买,其实并不很上瘾,至是嘴巴很空,从喉咙空到胃里,整个躯干都是空的,然后痒痒,李维笃说你抽烟不行?段昀芸不抽烟,只在抽叶子的时候叼起来烟卷儿,李维笃给她电子烟让她含着解嘴儿,段昀芸用了几天也丢开了,李维笃说你注意点啊,可别沾粉。段昀芸说她不傻。 李维笃看段昀芸很可惜,以前不是这样的,但让段昀芸说,不是为了段莠,也不是因为家里的事,不是因为那些,只能说,人堕落起来是很快的,因为人都知道要享福,什么是福,轻松的,愉快的,这些在玩的时候很容易就摘到了,衔在嘴边的蜜。班主任让坐后排整日睡觉的段昀芸滚出去,说她这种人将来能干什么吃。段昀芸在走廊上趴着往下看,高叁生已经走了,楼上空空的,他们在叁楼。上一届有个女生在晚自习后跳窗,没称心如意地死,现在已经转到县里的学校复读了。死不了就得活着,像段嘉宝,段昀芸真希望他有天能舒服地死了,当他被段母紧紧卡在腋下,用毛巾搓他的后背,他的脸歪挂在段母的肩头,大滩的口水湿了段母的衣服,那双古怪的眼睛像那片口水印一样幽深,含怨。段昀芸打了冷战,她还会梦见段嘉宝开口求她让她把他杀了,流口水的大头,细瘦的四肢像发在笼布下的豆芽那样交迭在一起,醒了倒不太害怕,因为段嘉宝很小,婴幼儿大部分都是那个傻样子。 秀儿在考虑要不要跟段莠说,司机接段莠回来的时候,她照常里外伺候,这些事她做了几十年,在段莠小时候她就是这样照顾他的,那时候她也就比他大上一点,吃得多,很壮实,段莠小时候就是瘦的,段家没少过他的吃喝,用老老爷的话说,他想得太多,吃的饭都供给脑子用。身上只是纵着长,非常瘦的一根杆子,悄然地在后院里晃荡,他最好做个幽灵,不然出头就是受欺负,因为他生下就不占理。段莠垂着头,像是累了,但是眼很精明,在想刚才饭桌上的事。段昀芸已经离开段宅一年,几乎是她走的第二天,段莠就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外出,然后休息,漫长地休息,有时去行山。段莠对于那些事,也是一般的趣致,还是归因于寂寞,他一个人,还能让他去做什么?秀多看了他两眼,段莠问:有什么事儿?秀儿说,段昀芸被抓到派出所了,他妈妈在找人呢。段莠没说话,秀说得很快一句,段昀芸的名字被略得轻不可闻,段莠说:让她呆着吃两天苦,也就知道了。秀没有应答,默许着了。 段母来就是打她,拽着她的胳膊抽她的后背。段昀芸从没挨过打,躲也不会躲,有一记抽到了她的脸上,段昀芸回头看她的母亲,发觉她有一种终于得报的快慰,好像这一顿攒了很久,早该打过来,或者早该在她这里捍卫权威。她都不知道跟他妈的心什么时候远的,青春期该有的,是正常现象?不过想起来有点让人难受,小时候她们俩是最亲的。民警把段母拉开,到旁边办手续了,段昀芸出不去,按理要呆上几天,甚至有更重的处罚,他们要验段昀芸的头发,取了一根走,结果压在那里,段母到底还得出去找人,不然段昀芸就毁了,让别人知道了不行。段昀芸睡了两天大通铺,的确苦,但也没有什么,挨挨就过去了,第叁天也说没说化验结果如何,她就被放出来,段母段父都来接她,把她塞进车里。车开到家里,上楼,段母做了一桌饭,桌上段母说:你必须戒了。段昀芸说:不用戒,我没有瘾。段母说:必须回家住,不要再住校了。段昀芸说,我每天去学校很远。段母说能有多远,骑车就是。段昀芸说:我不想。段母说:你还要不要脸? 段昀芸把碗摔下去:你不是不管我,你别管我就是了。段母也怒了,小间里段嘉宝呃呃地哀叫起来,段母看了眼她不服管的女儿,又跑进小间里,段昀芸跟在她后面讲:都是你害的,你把我卖给他,他不要我了,你又怪我,你说我不要脸……段昀芸讲不下去,话她不该说的,她没有那么不甘愿,也没有那么恨,她只是在不想见到他们,或者再像以前,至少她会给家里带钱来。原来她怨自己。 段母搂起段嘉宝,把他的下巴扛在肩上,然后解开他的裤带,粪便的味道又浓郁地散布,从有了段嘉宝家里就总这种味道,臭的,将来也要臭下去。都很荒唐,两个原来最爱她的人,有了别的爱的,然后又急着抛售她,那他们会如何爱段嘉宝呢,如果再有个健康的孩子,段嘉宝在哪里?到底是讲顺序,还是讲价值,总之,轮不回她这里了。 段父段母把段昀芸留在房间里冷静,段昀芸冷静下来,段父进来和事,讲了许久,段昀芸说:我想再住回去。段父没有想通,问回哪里?段昀芸不说话,段父说,其实这次也是靠你舅爷爷的关系,咱们对他说声谢是应该的,不过不急,过几天咱们一起去请人家。到底还是没说破怎么卖,其实每个人都很清楚了。段昀芸在夜里闷在被子里细细地哭,她要去卖,她爱段莠,她得去卖给他。 宝宝芸 还是不好去找他,父母酬谢的请求也给驳了回来,说这是一家人该做的,段父段母着人送了好东西,又有回礼打回来。这件事以后是不说了,知道是客气,看以前的情面,但现在不愿有关系,段昀芸都感受到那种羞愧,回到学校里住,不然在家里,看那些脸色总像在显她是滞销品。 再就是天又冷了,宿舍往下搬,教室往上升,都走到头。段昀芸的书念得不温不火,为了升学,又去找别的念,以前那个班主任修完产假,又回来教他们,她给段昀芸介绍的老师,是以前学生说教的好的,也说让段昀芸好好学,不要放弃自己。很好的人,只是段昀芸总感觉少了什么劲儿撑着,学不下去,成绩好了一点,勉强算中游。 每天放学后要去培训学校,坐公交车去,再坐公交车回到学校,很耗人。在路上总想到段莠,尤其是晚上,灯火璀璨的时候,像段莠跟段莠所带来的一切,好几次说要去找他,不找不行了,但最后也没有去,用一点时间想,其实段莠也没说赶她走,只是他不说让她来。以前犯了错,段莠总喜欢来看她的热闹,打她的趣,教训她来玩,那次也没有来,也许是做得太错,不好笑了。现在段昀芸不抽那些了,主要是花钱,她上艺术培训的钱是她自己出的,段父段母几次说过对她的成绩没有所谓,大不了回档口里帮忙。段昀芸听了简直打冷颤。 段昀芸在学校里也不搞那搔搔闹闹的一套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家的事,有点什么都想着要来可怜可怜她,或者想到她的可怜,段昀芸不愿意这样,再也不做那种出风头的事,天冷了跟大家一样穿灰黑色的校服,路上也不理人,宁肯让大家看她怪,因为她一表现得高兴,就有点像昧良心。总之,段昀芸的尾巴夹起来了。 张跃建在校门口站了一会,才看到他那个亲戚家的孩子,招手喊了一声,却把旁边一个人的脸唤了起来,四目相对,俱是一愣。段昀芸看见张跃建叫他,下意识地停住,旁边张跃建真叫的那个人,也看见了段昀芸,以为在叫他们两个,于是两个小孩又互看一眼,张跃建回头看了一眼车里,走过去,跟段昀芸打招呼,说到底以前也是熟过的,不至于显得太势利了。段昀芸说叔叔好,张跃建说:来接亲戚家的孩子,你也放学了?揽过那小孩的书包,段昀芸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张跃建说:上高叁了吧?段昀芸点头,张跃建说:爸妈接你吗?段昀芸说:坐公交车。奥,张跃建说:好的嘛,路上小心啊。段昀芸说:谢谢叔叔,叔叔我走了。 张跃建回到车里,跟着的小孩坐在了前面,后面是段莠,张跃建没打算说,车子打头,在过红绿灯的时候正巧段昀芸在侧面的人行道,张跃建扫了两眼,怪不得刚才没认出来呢,有些变化了,之前还听说她离了段莠,家里又那样,跟人学坏了,以为是那种坏,没想到是坏成这个样子,变得普通了。她那里是绿灯,正横到他们车头前,也许是认得车牌,侧脸来看了一眼,张跃建知道她看不见他们,还是从后视镜里看后排的段莠,没想与段莠的眼对上,忽然地他明白了,段莠怎么要坐他的车来。张跃建指着说:那是昀芸吧? 段莠看了一会,段昀芸已经走完了马路,张跃建说:刚才在校门口还遇见了,都升高叁了,真快啊。段莠说:问问她去不去?张跃建说:她说她要回家,该载她一程,她去做公交车了。段莠说:叫她上来吧,也顺路的。 段昀芸站在站牌下等,看着自己的鞋,其实张跃建也是一样,随便一个人,给她点安慰就好。她刚才顺着他的车走的,又故意看了一眼,那车贴得很严密,看不见里面,但也许他能看见她,其实他们也有几瞬,差上一点。段昀芸看着被擦得很净的硫化鞋头,以及边缘的帆布在刷鞋头的时候沾水浸进去的暗色,回到宿舍就很晚,总没有时间做清洗,鞋子只能刷个底,勉力使它看得新,其实是破绽百出,但也比不擦的好。或者也没有结果,但她那一眼是给自己安慰。 灰色的suv停到她的前头,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是那个小孩跟张跃建,张跃建对她说:昀芸,上来吧,送你一程。段昀芸摆手说不用,张跃建坚持,催促着她,段昀芸最后说着谢谢打开后座的门,一下子撞见穿灰黑色衬衫的段莠,她的心马上就跟堵住一样。段莠把座子上他的外套拿起来,给她让了位子,说:上来吧。 张跃建问了地址,段昀芸不是回家,是去培训学校,于是问了在学什么,段昀芸说是编导,张跃建很惊讶地,不过还是说好。段莠一直没有说话,段昀芸都不敢看他,但知道他在凝视,到处都发抖,她紧张得很,她想他,却不能见,见了,却怕得想不如不见。张跃建说几点上课呀,段昀芸说今天不上课,是自习,做作业。段莠说:那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段昀芸烫着一眼回看他,张跃建也说:是啊,吃完了再送你回去。段昀芸想说不去,但是看到段莠的表情,那种熟悉的微笑怂恿的表情,一点一点勾着她,段昀芸望着说:好的。 张跃建刚从外面出差回来,是段莠请他的,到了地方还有两个院里的人,见了段昀芸都很惊讶,不是说……怎么?段莠依旧让她坐自己手边,桌上还有一个小孩,换作那个小孩被当谈笑的材料,段昀芸这边安心在吃,段莠也没有同她说什么,吃完了出门,以为还是坐张跃建的车,段莠叫住她,司机已经把他的车开过来了,还是原来那辆。段昀芸低头钻进去,段莠说:你去哪来着?段昀芸低着头,说不去了。段莠说:那回家吧。一路没有停,段昀芸担心他把她送她家里去,但到路是往段宅去的,心沉下来了,又很酸酸的,一直扭着脖子看窗外,眼泪往下流,也不好擦,装搓睫毛的样子,接了一滴,再要去这样抹泪,段莠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掉豆子了,谁怎么你了?段莠又笑的样子,他怎么这样,总能看她伤心然后笑出来,段昀芸瞪他,却纳进满满的幸福与安乐,段莠还愿意那么看着她,愿意跟她玩,太好了。她就着段莠的手扑到他的怀里去,呜呜地哭,段莠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哭到我的衣服上。段昀芸把手从段莠的胸口塞进脸前,挡着眼泪,屁股一扭,偏枕着他的怀,泪流了一手,让她抹到自己的袖口上,还用袖口来擦眼睛,段莠拿着手帕来盖住她的脸:哎呀,太脏了。段昀芸又抓住他的手帕,嚎哭得要把手帕落嘴里吞掉呢。 下了车又跟着哭进屋里,秀儿过来也让段莠挥下去了。段昀芸到了里屋又不哭了,审时度势地瞄着周围,段莠说洗洗脸吧,段昀芸去洗,干干净净地搓手搓脸搓脖子,拿纸吸掉水,发鬓湿乎乎地出来,段莠说:瞧你,哭成那样。段昀芸摸着脸,段莠说:怎么去学那玩意,不念医学院了?段昀芸听到这又很委屈,又要大哭一场:她想学,可是考不上,怎么也学不好了。真值得哭一场,人怎么能突然就变笨了。又想要哭给段莠,但是又怕他烦了,就含着泪坐在他前面,段莠说:也不爱漂亮了。捏她的脸,段昀芸把脸呈上去给他捏,段莠玩了好一会儿,说:你不来找舅爷爷,舅爷爷今天让你过来,你不恨我吧?段昀芸被这话弄得呆了,段莠说:不强求你,有时间来看看就好了。段昀芸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段莠掐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来,段昀芸是个长条子的女孩,正配上她长竹竿式的舅爷爷,俩人坐着很合眼。段昀芸坐了一会,要起来,怕把她玻璃样的舅爷爷坐坏了,段莠按着她,低头浅浅扎在她的颈子里,段昀芸不敢动了,段莠说:怎么会不要你,舅爷爷要疼你一辈子啊。 段昀芸在她腿上坐着,真怕这是一场梦呢,毕竟,她也梦到过类似这么好的,梦幻的。她屏着呼吸,怕把这一切都搅散了。 守财奴段芸云 段莠松了手,让她去外屋睡觉,床都给她铺好了,段昀芸不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段莠说:怎么了呀。段昀芸把脸埋他衣服里。她想得是:太好了,她觉得不般配,应该有坏事来,才觉得像真的。坏事能有多坏,段莠打她,或者……有别的,总之要是坏事。段莠不是喜欢那种么,也可以跟她玩,她会喜欢的,因为会扫清这种她欠了什么的感觉。段昀芸不知道怎么说,心里急急地想着这些,还是开不了口,只能固执地抓着他。 段莠说:那还和舅爷爷一起睡吧。他把她拉上了床,让秀儿来关掉灯,一片儿黑里段昀芸开始脱衣裳,脱到里面,段莠抓了她的手: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课?段昀芸说:我睡不着,太高兴了。高兴什么?见着你。好了,往后天天见。 段昀芸又要哭了,怎么挨上这么一颗水包子。段莠捏她鼻子,不能。段昀芸就着他的手点头,段莠说:睡不着,我们说会儿话。好啊。段昀芸想说话,一肚子的话,而且没有灯,很助长她。段莠说:不嫌舅爷爷管得宽得话,不要学那些了。段昀芸说:我怕今年走不成了。段莠说:怎么走不成,你聪明。段昀芸说:我怕万一,我没法复读的。段莠说:你放心上学,舅爷爷帮你。段昀芸不说话,隔会儿又说:我再也不想回家了。段莠说:气话。段昀芸说:真的。她想,要能跟段莠结婚就好了,那样待在这里很有名份,他们也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当然只是想想,知道不可能。段莠说:毕竟是你的亲父母。段昀芸说:他们还没有你对我好。段莠说:怎么会,到底是他们养你长大的,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呢。段昀芸难受了,又想如果她是段莠生的就好了,段莠生她,又对她好,她也能爱他。越想越偏了,但是心再乱也是温乎乎的,像蓬蓬的大被子,她跟段莠伙着一床睡,段昀芸的腿往前靠,挨着段莠的,渐渐地跟他的腿缠在一起了,段莠的脚还是凉,她的两脚合夹住一只,暖热了,换一只,然后对着段莠用闪闪的眼看,小狗样的眼。段莠还没让段昀芸看,在她走了的日子,他养了条狗,可是有点难受狗毛,养得很远,平时就摸两把玩玩。 段昀芸第二天去培训学校把钱退掉了,账户上的数字又显得丰盈了。回家的时候看见段莠在跟只长毛小狗玩,那狗拼了命地拱上去要舔段莠的手,被段莠的脚拦着,那样子真有点像她,段昀芸羞涩地上前,段莠忙把狗拨给她,狗警惕地对着她嗅、发抖,段昀芸怕生狗,又躲到段莠背后,段莠说:走开玩去,云云。段昀芸以为在说她,看过去,段莠是在跟狗说:云云,走,去那边。段昀芸明白起来:她不在,狗替她!段莠把狗呵走了才想起段昀芸,解释地说:不知道起什么名字了。段昀芸把他的袖子甩手扔开,往里屋走去,段莠在后面叫她:昀芸。段昀芸回头瞪他,刚跑走的狗也听声飞地窜过来到段莠脚底下了。段昀芸说:在你心里,我跟小狗一样。段莠一下子笑了,想逗她,看她那又要哭的劲,还是不逗了,人刚回来,心还生分着,过几天再玩嘛。于是上前去哄了。段莠哄人跟逗人差不多,段昀芸低着头生气,段莠觉得可爱可怜,去拿指甲搔了一下她的脸,却不想段昀芸马上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段莠接着笑,却把手收了回去,段昀芸等了他一会,也没有好意思动,那一下亲昵,反而把他们拨远了。段昀芸想,不能老这样了,段莠更把她当卖的,可是忍不住,她想跟段莠亲近。段莠是在这边作礼,怕又把段昀芸给弄跑了,这俩可怜人,对对方都颇有误会呢。 这是月末,月初,段昀芸的银行卡里又进来钱了。早不进晚不进,偏是一号,是考察还是给她颜面呢,不细想了,有钱总是好的,她这次学会了留钱,把有的都捂紧实,然后尽可能地花别人的,比如除了别人请,决计不吃外食,一贯对父母那边哭穷,哭得恨了给了点立马攥住不放,再有换季了段莠的裁缝又来家给段莠量身,段昀芸腆着脸也去蹭了几件,还趁段莠没在听,跟那裁缝说腰要勒窄,袖子放长,她爱穿那样式的。别的也是,能走段宅后院的帐的,殷勤报上去统一采买,更像段莠宅子里养的人了,失颜面比花她的钱好,她那院里的阿姨,以前总容她摸走她点东西,现在发现了,马上指出来,说得那老人脸面挂不住,道歉着走了,段昀芸坐在房间里,一位一位地思忖短信里的余额数字,想想以后,只会嫌少。放假的时候她跟李维笃协力去他家地下室偷酒,一块儿卖了七千多块钱,分了她两千,晚上打麻将她又赚了他一千,简直是日进斗金,李维笃对朋友义气大方没得说的,知道她那段时间贫困,成天地请她吃饭,段昀芸现在又有钱,也没想请回他,她还跟他睡觉呢,也当卖给他好了。至此,段昀芸成为一名彻底的守财奴,老鼠一样护着她的银行户头,小时候段母总坐餐桌旁辫着小脚,用一款灰色计算机跟黑色牛皮本算账,段父花了多少,段母花了多少,段昀芸花了多少,都要不留情地记下来,然后大声地念帐,现在,段昀芸很有那样的风范呢。 无尽的买卖 段昀芸如今拿捏不准要不要和段莠睡了,怕睡了怕把自己睡得掉价,不睡,又显得她是闲的,尤其是跟段莠一块儿独处的时候,那些氛围里按以往她早贴了上去,但是现在只得不停思虑地坐着,段莠一个眼风都让她觉得是暗示,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但马上段莠就不看她了,她只得再在座位上把屁股永久地沉下去。煎熬死她了。段莠叫她走的时候她一下子轻松起来,弹簧式地从屋子里弹出去,飞到自己院子,几次后她才从段莠的眼神中意识到她这样像受不了跟他待着。 段昀芸又要走了,起来了又侧过来身:舅爷爷,我是要去做作业。段莠点头,挥手让她走,段昀芸说:要不,我拿来这边做。说出来其实后悔,今天这样,那明天也有作业,明天是来还是不来呢,更想一个人呆在她的院子里。段莠说:好。段昀芸已经留意着制约自己的表情,但依然感觉段莠略微地失望,段昀芸说:等我啊舅爷爷,我马上来。 真背着书包进来,在院子里的时候听见那隔着窗子的灯光里秀儿在说:大了……就是这样。就是怎样呢,这样不识好歹了,跟舅爷爷离心了?其实,她也很委屈,现在她是一个人,要自己给自己打算,不像以前,大不了就回家去,家里还有别的人爱她,她现在是全寄希望于段莠了,段昀芸垂头,眼眶往下坠,听那里面没有声了,又仰了脸走进去。秀把茶果备在桌上,段昀芸说:舅爷爷,你还不睡吧,我会不会吵了你?段莠微微地摇头,段昀芸把书本掏出来摆好,又拿出笔,段莠伸手来取她的笔盒,毛绒玩具似的一只兔子,段莠说:像你。段昀芸说:我怎么什么都像。段莠说:看什么都想到你。段昀芸愣了一下,身子坐下去拿笔翻页,翻过了几张白的,才知道要回段莠的话,段昀芸说:看小狗也想我。段莠“嗯”了一声,上次段昀芸提了抗议,段莠已经不叫那小狗叫云云了,改叫做狗。老听见段莠在饭前站在院子里喊它:狗,狗。然后段昀芸进来,好像他叫她一样,段莠又笑了,狗也过来了,段莠用脚尖碰了碰饭盆,说:“吃。”段昀芸低着头从段莠身边过去,段莠那样子她都禁不得细想,也想像那小狗,听他的使唤,在他面前把身子伏下去,还有,把屁股翘起来。 段昀芸做作业,她每天下了学还去补习班,学文化课,中间学了别的,学校的进度有点放下了,已经该考艺术专业课的时候了,段莠不让她去,甚至她也想,段莠跟她父母是一样的,恨不得她那里也不去,就这样在手底下待着任他们安排,有了前程,心就野了,他们就说了不算了。段昀芸爱把段莠想坏,越坏,她越安心,安心利用他赚那一些陪吃陪喝陪聊的跟她付出的完全不成正比的报酬。不过青春就是无价的,段她让段莠有价买,也是她的施舍。可她心里知道她自己不是这样想的。她心里,段莠还是亲人。 很亲很亲,亲到做那种事也不觉得污秽,哪怕是她把自己摆得很低。段昀芸的脚在桌下碰到了段莠的,段莠没有动,看了她一眼,段昀芸脱掉鞋子,脚尖又去碰碰,段莠说:写完了?段昀芸说:没有,累了,不想写了。段莠含笑地看着她,段昀芸有点羞耻,又怕端出去的放不下来,段莠也没磨她玩,就说:写完吧。段昀芸开始咬笔头,一边咬一边觑他,段莠的食指把他的笔勾开,段昀芸的嘴半张着,挂了一条丝在笔杆上,舌头在牙齿上半探着,段莠说:不让人说你像狗,非做那样的事。段昀芸说:我真的像狗么?段莠不说话,望着她,段昀芸掀起桌布,钻了下去,在暗里抱住段莠的脚踝,又攀到他的腿上,“我像么?”还在问,段莠的手垂在桌边,推了她一下,段昀芸说:我像狗,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段莠低头,撩起桌布看着她,段昀芸说:你喜欢吧。段莠说:出来吧,地上脏。段昀芸说:不脏。段莠摇摇头,把桌布放下,段昀芸在暗暗的桌子下坐了好久,段莠已经离开桌边,段昀芸静静地想:当狗我也愿意,旁人要这机会还没有呢。 在段莠家呆过了半个冬天,又要过年了,一年这么快,或许是在段莠这里觉得更好过些,段昀芸备考期末,在段莠那里学习段莠总笑她,她真是变笨了,以前从不背东西,因为看一遍就全记住,现在也要端起来书本笨笨地读了。到底怎么回事?跟段莠说,段莠说她是心理作用,想明白就好了。段莠说的很有道理,段昀芸是突然变笨的,也许有天会突然好起来,总之,又一年过去了,有大半年都是昏沉的,没有印象,也记不起什么好事,但是回来段莠这里后,一切有了彩色,段昀芸也愿意跟朋友出去玩了,因为总有车接送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可怜,被人可怜才可怜,段昀芸很懂这种道理,自然也很惜福,珍惜段莠给的东西。 只是她有心报答,至今都找不到时机,段莠一点儿以前那里了,以前段莠一举一动都带点轻佻的侵犯性,说话也让人想入非非,现在也不作那些了,段昀芸还难受呢,明显他是故意的,可是为什么呢?总不好问,于是做些单纯的讨好,段昀芸还会做饭了,在家怎么也不干的,现在甘愿给段莠干,先给他炖汤,不过说来也不是很难,食材都让后厨清理好的,她就放锅里而已,然后到了火候就叫她去端,像宫斗剧里的娘娘,很轻松就是了,但要说得不易,段莠听得很高兴,但是秀儿说大爷不爱喝汤,嘌呤高,段昀芸很扫兴。炒菜倒是费功夫,段莠喜欢清炒的东西,用油滑一下,添水焖熟,也很简单,但是段莠也吃不多,弄得段昀芸没兴趣,不过后来段莠有天说她做得好,只是不想让她天天费心思在这些上面,不需要她干这些。段昀芸点点头,回去之后倒想哭出来,段莠对她真好,珍爱她。更知不知道怎么报答,她开始觉得回给段莠的该是同样珍重的,以前那种,有点作践他,把他想得不好了。就比如当狗那次。 随着过年,段家又喧闹起来,不再只是她跟段莠的静庄。秀儿提过要让她回家,规矩是要回的,但段莠说那都是封建产物,让段昀芸留下。段昀芸忍不住得意地看了秀儿一眼,她老觉得秀儿在阻碍她,秀儿只是不想让他们两边都太当真,到最后下不了台了,段莠老觉得自己心里有数,而且也有点贪,想要占点儿热闹给自己享用,段昀芸又是小孩,又没有别人管她们。其实她也不该管,她向着段莠,也觉得段昀芸可怜,简直像孩子一样对他们两个。 是段父段母来看段昀芸的,头一次进到院子,一进比他们家叁口住得都大,段母一直说:环境不错。然后用那种眼看段昀芸,好像欣慰她卖了一个好价钱,但是,不好的是这份荣耀她没有享受,最好再回报一点。段昀芸当没有看见,她已经对这种要求回报的感情感到厌烦,也许是被段莠惯坏了,让人回报的,怎么能是好东西。段母嘴里依然离不开段嘉宝的事,段昀芸想让她别说了,却听到她讲,要去谢谢段莠,隐晦地告诉她:段嘉宝已经不在家里住了,段莠安排他去疗养用到新院,开始一种更先进的新疗法,段昀芸立马感到有千斤重,甚至移情地恨起了段莠,她想单纯地跟他,可是可能么。送走了父母,段昀芸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深深咬着指甲,好,就让她卖去吧。 还是气话,见了段莠就好了。段莠可能是怕段昀芸多心,不当着她的面跟狗云云玩,偶尔让人带着它在院子里玩给他看,段昀芸进了门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段莠坐在屋子里面,隔着窗户看家里的一个长工训狗,段昀芸走过去,也抓了把狗粮,狗就跟着她了,一点儿也不认谁,还说狗忠心呢。段昀芸笑起来,狗扒着她的腿,段昀芸穿着条丝袜,让狗给勾破了,浅白色的肉透出来头,段昀芸用脚踢了一下,坏狗,又去喂给它食,狗跟她玩到一起了。抬头看见段莠,从一扇小窗子里映出的脸,窄而秀的脸型,如一位束之高阁的美女,在冬天暗淡的景里颇有精心摧残了的的憔悴美,他以前年轻也这样吗,那也有点可怜了,这么好的样貌,却总也光辉不起来,像病梅,歪曲着让人赏,赏他的病,不病不美。 好奖赏 回来后一直没有见到崔玉,段昀芸在厨房跟佣人聊天,才知道他去县里的私立学校念书了。佣人们都很愿提起他,不像他寡言的父亲,崔玉生得好不说,也很有礼貌。段昀芸有天从段莠院回她自己的住所,路上见一个人埋在草里,弯着腰,手臂一扯一扯地,段昀芸走过去,崔玉听到压塌草的声音,抬起头,段昀芸看到他是在拿镰刀割杂草,崔玉说:嘿。 段昀芸跟他在回廊上坐着说话,崔玉讲他考第一次成绩不理想,准备再考一回,段昀芸说怎么换学校里,崔玉坦诚地说,他是被签过去的,如果能考清北,他有8万的奖金,一年学费也全免掉。段昀芸只说了个:这样啊。被段莠养得,她觉得八万是个太小的数目,完全不值得去到穷乡僻壤里受苦,崔玉也看到了她的不以为意,没有再说这事。他割草很灵巧,挪了几步便理出一大片来,段昀芸说:那你是不是很难回来一次?崔玉说:差不多吧,半个月会放半天,有时候攒着放,能放一个星期天。段昀芸可惜地道:这下没法找你玩了。崔玉低着头看草,鼻子厌恶地皱了一下。段昀芸当然看不见,她说:别干了。崔玉说:我爸忙,没空理这些,今天又得做好。段昀芸想到要过年,厨房一遍遍地过菜,秀儿拿的主意,哪道菜好,哪道不适合,判决果断。原来崔玉要帮他爸干活。段昀芸说:我帮你吧。崔玉说:你干不了。段昀芸来了倔:你让我试试。 崔玉正好干累了,把镰刀递给她,指点她怎么握柄,怎么抓草,腰怎么弯下去,段昀芸真的听,一下一下割得可好了,头上也开始发汗。崔玉在旁逐渐地微笑起来,使唤一个人的感觉竟然这么好,段昀芸平常那么趾高气扬的。随着段昀芸的动作,崔玉的眼往她俯下的领口看,段昀芸的衣服总必须要至少露出锁骨,冬天也豪不例外,好似不穿不露就能把她憋死。此时两个奶团儿在暗处撞着、晃荡着,崔玉只看了一眼,淫荡的女人,下贱的货色,不光在段莠那,别处也卖骚。 段昀芸好心给他干了会儿,之后没劲儿了,也不干了,跟崔玉并排坐在石头上。段昀芸忽然问:你走了,那个人怎么办。崔玉看了下四周,才给段昀芸说:有人给他送饭,让他死不了,但他好像总是饿着肚子。段昀芸说:你打听过没,到底怎么回事呀,我问我妈,她说不知道。崔玉说:我还真听到一点,说是你……你舅爷爷的仇人,养着他,专折磨他呢。段昀芸说:不会吧,我怎么没听说。关个活人,那不犯法吗?崔玉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听我爸的一个朋友说的,他老婆是张秀的表亲。谁是张秀?你不知道,就是秀儿啊,你们是这么喊她的。段昀芸惊讶:她还有亲戚,我以为……她以为秀只有段莠一个亲人,成年累月地只绕着他一个人转,没听说过有别人来找她。崔玉说:我爸能来这干活,也是托那人说的。段昀芸说:真的啊。这……你说得好吓人。 她嘴上说着,心里还是很怀疑,觉得崔玉在瞎说,传言向来是夸张的,她自己就有体会,别人还说她借命给段莠呢,越古怪的事传得越快,因为听者畅快,能从中获得猎奇感,再说,段莠怎么也不会做犯法的事,现在可不是旧年代了,虽然段家还有那一套陈腐的尊卑秩序,但是段莠这个人,可是很好很开明的。虽是如此,段昀芸也没有想出言维护段莠的意思,不知怎么,她很爱听别人说段莠不好,她听了心里窃喜,你们都不喜欢,成我一个人的宝贝。 崔玉说:我前天才回来,晚上我就去找他了,他好像精神有点问题,大概是被关太久了。段昀芸想:如果本来就是个疯子,或者说是秀儿的某个疯亲戚,关在那里照料,也是情理之中,乡下人就这样照料疯子嘛,很常见的,也不算是害人。段昀芸下意识就把坏事推给秀儿。崔玉又说:过几天我就又走了,你能不能替我看看他?——“怎么看?”段昀芸大吃一惊,她可不想干这种事,“不是有人给他送饭吗?”崔玉说:不知道,我老觉得他可怜。段昀芸怜悯地看着他,心想,他先可怜可怜他自己吧,又是复读,又是去车程几小时的县里念书,闲了还要帮父亲干活,可难在这条街上找到像他这么苦的人了。段昀芸说:我害怕,真的,不然就帮你了。崔玉说:你不用管他,就偶尔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那。段昀芸问:“你跟他什么关系,怎么那么关心他?”崔玉不说话,段昀芸说:我是真的害怕,你说过后,我都没再往那走过。崔玉说:那好吧。段昀芸真不好骗,不过,难保她不被他钓起好奇心来。 崔玉还真猜错了,段昀芸才不给自己找事呢,崔玉的挑拨,也只是让她在看段莠时多了几分想象,给段莠再增添一些神秘色彩。秀儿请来的医生最近总来给段莠请脉,段莠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伸出手,另一只手支着头,眼看地,那医生好像专来气段莠的,看见他这样就说他冬季心脉躁郁,需要服开解的帖子,不然郁结到胸口,会成大患。段莠说他最近心情挺好的,没有什么不痛快。也看了旁边看热闹的段昀芸一眼,段昀芸立马笑了。那老医生又有话说,段莠叹气,说让他看着开药吧。医生走了,段莠去屋里跟秀儿谈,秀儿坚持认为中医才能养好段莠的虚症,段莠最后也由得她了。出来段昀芸守在桌边等他,段莠揉了一把她的背:作业写完了? 段莠忒坏,知道她笨了,反总拿学习上的事笑话她。段昀芸哼哼一声,把屁股沉在板凳上,不让段莠推搡着走,段莠停住步,段昀芸说:都要过年了,从放假写到现在,一天也没歇过。段莠说:不是你讲的,要笨鸟先飞么。还真是段昀芸为了哄他高兴下的决心,但一旦没有原来的好头脑加持,学习对她来说变为一桩纯粹的苦差事。段昀芸转转眼珠,不客气发问:你今天要去哪?段莠笑了,却不言语,段昀芸说:我听到了,你去行山。带着我去!段莠说:去正事,你去干嘛?段昀芸说:家里没意思,我想到山上玩,天冷,我想去温泉。段莠说:西城新开了家温泉馆,让秀给你拿几张票,你跟你同学去好了,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段昀芸抱着他胳膊:我愿意一个人,清净。段莠微笑摇摇头,段昀芸说: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段莠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好,但是,你得听话。段昀芸说:听啊。 到行山,路上段莠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就靠在椅背上养神,段昀芸随着路上的景致变得熟悉,心口砰砰地跳起来,段莠知道她的意思么?原来她还畏手畏脚的,也觉怕不体面,但是前几天她妈妈来,反倒让他她有了胜利感,段莠是她的奖品,她也是段莠的奖品,不然,他怎么甘心养着她?她身上有他要的东西,并不是一文不值的,一想到着她就充满了志气,虽然她的价值是段莠开价才有的,但那是段莠,那样好的段莠,不是什么别人,就是张跃建,也不会给她这样的鼓舞。 大人的好心 段莠是真有正事要做的,把段昀芸放到房间就匆匆地走了,其实在段莠这,段昀芸尝的等待并不算多,段莠已经对她够好了,好到挑不出毛病,今后是她作回报的时候了。段昀芸久违地在房间作准备,洗澡,擦身,把头发也好好清洗,用卷发器卷住刘海吹干,在带来的包里找出眉笔跟小盒眼影盘,把眉眼画清楚,涂淡色的润唇膏,很快就变得秀丽而可怜态,段昀芸对着镜子转变脸的角度,看足了才离开浴室,也把东西收拾好了。包里还有一小瓶香水滚珠,她涂到耳朵后面,腋下,大腿根部,然后又把衣服穿回去。 段莠来叫她一块去吃饭时摸到了她有湿气的头发,段昀芸把头低下去,段莠说:洗早了。段昀芸听成洗澡,就点头,段莠补说:早了。段昀芸听明白了,很有些羞耻感,看来段莠也清楚今晚要发生的事,段昀芸跟着段莠去吃饭,有一点熟人,都知道段莠今晚在这里住,身边还带段昀芸,把她看作是复宠。因为山庄的性质,也有人带了女伴来,这顿饭吃得段昀芸身上粘满耻辱,但是没有办法。 段莠身体不好,所以身边总有人专管招待客人,常见的是张跃建,但张跃建今天没来,来了必是另一重考验。段昀芸忽然觉得她其实没有做好准备,心里说得再狠,够不到行上,她才十几岁,同学都在读书,她就去做妓女?段莠独自回房,段昀芸跟在后面,想一些难堪的东西,但是抬眼看到段莠,又觉得没有什么恐怖,段莠是她的亲人,又不是外人,比卖给张跃建好,是吧。 进到房间,段莠说洗一下,身上有油荤味,段昀芸说我陪你吧,段莠看她一眼,段昀芸笑脸相迎,段莠突然也古怪地一笑,他说:来。还是那个温泉房,段莠侧坐在石台,朝她招手,段昀芸走过去后他仍纹丝不动,眼着池水,说:下去啊。段昀芸先脱裙子,衣服从头顶脱掉,只剩下内衣,她两手在前交叉握住,段莠说:都脱了。段昀芸去解内衣带,段莠把她抓过来,说:不好意思了? 段昀芸在他怀里低着头,简单一件事她都没办好,以前都做得自然的,哪里变了?因为她无退路可走了?以前想大不了回家去,现在家里没有好日子给她过了,她来段莠这里算在谋前程,当然要恭谨些,弄砸了就完了。段莠捏着她的脖子,在她耳朵边短短一嗅,他说:还怪香的。段昀芸说:还脱吗?段莠说:脱啊。 段昀芸拆掉胸罩,马上段莠就抱的是一个赤裸裸的人了,内裤脱到大腿,余下的路途让它自己滑下去,用脚后跟踢掉,段莠松手,她自己爬上石台,不过存报复心地挨着段莠往水里跳,自然溅了段莠一身水,到温泉里埋住自己,抱着胳膊半露脑袋,段莠身上的灰西装变成深色,头发也有水珠,他又拍拍石台,说躺这里。段昀芸又费劲爬上去,两个膝盖刚着地,段莠把她扯过去按在腿上,段昀芸的头在石台外面垂着,脚从水里翘起来,段莠的手飞速在她背上划了一道,马上落到屁股,啪地一下打下来,段昀芸诶呦叫了一声,段莠说:这样好玩吗。说着又打,段昀芸马上告饶,段莠手劲不大,打人却忒疼,段昀芸哎呦哎呦地叫了好几声,段莠又给揉一下,那刚击打得又硬又肿的红彤彤的地方挨他这么一揉,更痛得厉害,段昀芸在段莠膝盖上扭动,再他第二回揉前翻过了身,起身抱着他手臂说:别,我错了。段莠的手正盖着她的小腹。段莠说:这样好玩?段昀芸低眉敛目的,想了想说:嗯。 段莠把她推水里,段昀芸被呛了一口浮出来抹干净脸,却看段莠要走了,她忙叫住他,段莠不回头,段昀芸又笨拙地从池子里爬出来,长长的头发吸了水,沉甸甸地勒着头皮,盖在背上,段昀芸赤着脚追段莠,给他赔礼道歉,段莠说:你出来干吗?段昀芸说:你走了,我呆那干吗。手上使劲,拉着他不给走,段莠说:你想怎么样?段昀芸也想问,看着段莠,她说:就是以前那样嘛,不行吗?段莠说:哪样?段昀芸说:就是那样……我们一块儿好。段莠说:怎么好?段昀芸说:你知道的嘛。 段莠身上忽然打了一个冷颤,段昀芸连忙去找浴巾,柜里刚取的,烘得热热的给段莠披上,段莠说:你喜欢那样么?段昀芸点头:当然。段莠说:我在外面等你,段昀芸说:好。又不知道段莠等她干吗,又去洗了个澡,把头发吹干了出来,怕湿气过给段莠,大费周章地准备自己,出来看段莠已经换了衣服,在另一边洗过了,他坐在沙发上,段昀芸也过去,没到地方就开始解衣服,然后光溜溜地爬过去,凑段莠手边。段莠看她狗腿样,还是忍不住笑,段昀芸早不怕他笑她了,挨着段莠的腿,手放在一旁,段莠身上罕见地热,因为也被水蒸了。段昀芸只知道挨过去,也不知道怎么开始,段莠还没说愿意不愿意呢。 段莠说:没让你这样。段昀芸说:我自己想的。段莠说:来吧,拍另一边的沙发。段昀芸爬起来趴过去,段莠抚摸着她的身体,先是揉捏肩膀,然后手背过去拂她的腰,段昀芸的胸紧紧贴着段莠的腿,乳房充满挤迫感,段莠的手指伸进她的下体,段昀芸把屁股抬高,段莠的手还是在她的体外轻触,段昀芸开始抖屁股,段莠被她讨好了,把手指抬给她舔,段昀芸仰着脖子匀匀地舔弄,一直含到指根,并不时侧眼看着段莠,她舔着舔着,她发现小腹下面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她顿了顿,还是安静地舔了下去。 段莠把湿润的手指从她嘴里拔出来,段昀芸又俯下身,膝盖跪起,直接挺起来臀给段莠,手也背到后面,自己把臀瓣掰开,段莠用手腕撞她的胳膊,说不用这样,段昀芸还是挺得更高,掰得更开,她其实知道段莠喜欢什么,只是以前不好意思,也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她喜欢段莠,为什么不能花点心思让他高兴呢,亲自献上的东西,显得很下贱,但是段莠会喜欢,这样想她就开始很舒服,拨开的甬道凉飕飕的,段莠沾着她温热口水的手指挨了上来,轻轻挤压着她的阴唇,段昀芸开始小声地哼哼,腰往后沉,把段莠的手指含一个尖进去,段莠的手把段昀芸拉大阴唇的手推开,臀瓣又合拢,段莠慢慢插了进去,还没有动,段昀芸夸张地哼了一声,腰也哆嗦着,段莠说:真好还是假好?向下按压,缓带着抽出,段昀芸知道他的手法,手盖着自己的嘴,咬上拇指,开始是给自己分散注意力,后来不由得仿照段莠的手,用舌头舔起来,口水涂了满唇,段莠从下托起她的喉咙,虎口卡着她的脖子来跟她接吻,手指还在里面温情地插弄,段昀芸被亲了还止不住呻吟,在段莠浅吻的间歇里吭吭嗯嗯地哼唧,底下忍不住开始夹腿,又蹭,又夹,马上就到了,段莠把她放下,段昀芸水一样瘫在沙发上,屁股还拱着用段莠湿了的掌心作按摩,段莠也摊着手由她蹭着,直到段昀芸的余波消退,下身还在段莠手掌里埋着,才觉得不好意思,往下放,又挨到段莠勃起的阳具,段昀芸红头涨脸地爬起来,段莠要抱她,段昀芸从他手边滑了下去,跪在地上,扶着他的膝盖,乞求地看他支起来的裤子,又看他。段莠的鞋子并拢,摇头,段昀芸说:我能做好的,你让我试试!段莠说:不是这样玩的。段昀芸央求着:我试试,不好了你打我都行。段莠把段昀芸推开了。 段昀芸说:我不在乎咱们什么关系,我就想跟你再近点。段莠说:咱们很近了,昀芸,我最亲你,除了你没有别人。段昀芸说:那我也用手,或者嘴也可以,你教我,我就学了。段莠说:我有病,下面不行。段昀芸急了,伸手去捧那根,你胡说!段莠真是被她莽撞地轻薄了,他说:真的有病,没有骗你。段昀芸说:我不信,你又不是阳痿,也不丢人,为什么不让我看。段莠笑了:你就想看看?段昀芸贼眼溜溜地瞅着他,段莠说:难道没见过么。段昀芸又求了一句:舅爷爷。段莠垂下手,皮鞋在地毯上开了一肩的距,他靠着沙发,说:你看吧,没什么稀奇。段昀芸惊喜地站起来,又犹犹豫豫的,段莠躺在那张矮沙发上,深色皮革托着他雪色的脸和脖颈,段莠穿着一件睡袍,底下还有松口的裤子,段昀芸在地上膝行过去,段莠洗过的头发软软垂着,腿又朝两边伸开,简直是门户大开,等着人摘点什么,段昀芸的心又跳起来,手伸过去,段莠的眼低着看她,段昀芸又不敢了,段莠坐起来,段昀芸忙说:不行,不能反悔,段莠仅是坐起来,拢了一下头发,他说:没用,男人的裤子都不会脱。段昀芸脸真是红得滴血,胸口那张鼓捶到了嗓子眼,她又一下没一下地瞥着段莠的脸,不敢多看,看了着魂,不敢少看,美不胜收。段莠真能勾人,简直是个骚货。 教出来的小狗 段昀芸紧张地把段莠的东西捧出了,它硬得很彻底,观看全貌后段昀芸恨不得顶礼膜拜,怎么人长得漂亮,下面也会好看,她想到自己的小妹,心里有点自惭形秽,但是看段莠也很爱把弄,也许还是不错的,欣慰了许多。段莠的东西呈肉色,显得非常洁净,如果要吞下去,也无需做什么心理建树,于是立马段昀芸就放嘴边亲了亲,惹得段莠轻轻甩了她一巴掌,在色欲顶心的段昀芸看来是一种表示支持的调情。段昀芸缓缓搓动着它,长短适合,粗细适中,沉甸甸的趁手,然后又漂亮,线条很秀丽,段昀芸要嫉妒起来了,段莠看她的时候她羞得要死,但轮到她看段莠,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段莠敞着随便让她观摩,段昀芸说:它明明就好好的。说着又往嘴里塞,段莠揪住她的脖子,看完了吧。段昀芸说:你根本没有病,你一直就骗我。 段莠说:没骗你。段昀芸说:那我要试试。跨他身上,段莠说:我能勃起,不能射精。段昀芸歪着头:还有这样的?段莠说:恩。段昀芸说:不对,那为什么你用避孕套?段莠说:哪里有?骗得段昀芸真跑去拿了,从床头柜取过来,段莠这里打扫精细,一些他惯常用的签字笔,夹子之类都放在原地,这避孕套也不例外,还是拆开的,段昀芸一边走一边数,她心里想:上次看见里面几个来着。拿给段莠,段莠接过去,拆开一个套在指上,又对段昀芸招手,来。段昀芸马上夹紧了屁股,夹了又感觉里面虚虚的,于是又过去了,给段莠的手指头玩。 段莠这回插得实,让段昀芸仰面对着他,另一只手撑开两边,用食指搔刮她的小豆,正舒服着,段莠的指甲抠进她的尿孔,才挖了两下,段昀芸就尿了出来,段莠往后仰避,段昀芸自己哗啦啦流淌着,夹也止不住,就这么泄了十几秒,段莠举起湿淋淋的手,袖子上都湿透了。还好之前已经上过厕所,但还是难受。段莠还把手凑到段昀芸脸边,段昀芸扭头不想面对,段莠故意用手盖住她的脸,段昀芸闻到自己的味道,难堪地扭到地板上,段莠捞起来她,湿了的袖子沾着她的脖子,面料总体温热,袖子尖儿有点冷了,段莠。说:又要再洗。 段昀芸闭着腿,那里却还像戳着一根小棍,段莠指甲抠弄的遗留,坐不好坐,段昀芸抬起屁股,又被段莠抓进淋浴室冲了一下,冲的时候段莠拿着淋浴头,却有点站不住的,靠着玻璃墙,段昀芸才想起这是一位脆人,忙去扶着,段莠说:怪你,一直玩,有点累了。 段昀芸拿过来他手里的淋浴头,匆匆再冲了自己两下,又往段莠手上打泡沫,搓了搓冲掉,段莠把浴袍扔在地上,段昀芸蹲下去给他脱下裤,忘了那东西,脸上被绵绵抽打一记,段昀芸只能按着它,然后把裤子扒下来。这时候她心里又没有丝毫羞辱,因为觉得段莠像洋娃娃,她在给她的娃娃换衣服。 把焕然一新的段莠放到床上,段昀芸看着这个长条的美人,段莠脸侧到一旁,眼睛已经合上了,可是他底下还硬邦邦的,段昀芸很担心地凑过去,被段莠推到一边,再贴上去,段莠问:干吗?段昀芸说:用我帮你不。段莠说:不用。段昀芸又觉得他可怜起来了,她说:那你怎么会起来的,我再那样那样,你是不是会好受点? 段莠说:不用管我。翻到左面去睡了,段昀芸这个人别看她平时对别人真不怎么样,但是对段莠,她向来是非常非常热心的,打定主意后她掀开被子便往底下钻,段莠的腰被她撞了一下,反手只摸到她的脑袋,段昀芸在被子里拽他的衣服,段莠说:还?段昀芸的手已经挨到他那里了,在黑乎乎到被子里,也看不到段莠,段莠的言语自然也没有太大的威慑,何况已经做到了这里,不一鼓作气怎么行。 段昀芸像一只猛往米缸里钻的老鼠,在段莠身上扑,不想又触到段莠的霉头,一脚就把段昀芸踹下床去,段昀芸在被子里乱钻,段莠自然也看不见她是首是尾,段昀芸就觉得胸口被人窝心一踹,然后自己就扑棱棱从被子里跌出来,摔地上了,因为胸口被踹痛,触地的时候还捂着胸口,手肘也寸了一劲儿,头发在被子里搅得一团糟,段昀芸很觉得委屈,上身撑起来,跪着看床上的段莠,段莠听到声响很大,怕段昀芸真的摔到了,也探身在看她。他们一对望,段昀芸眼里淌泪,挺着胸口不住说疼,段莠却漠然地说:叫你不要烦我了。段昀芸哭得更难受:我也是好心啊。泪眼里低头看自己胸口,在灯里泛着红,她端着乳房的下盘去给段莠看伤,却看见段莠被她扯开的衣服里,那根完美之物正微微翘着,段昀芸呆呆地看看段莠,又看看在地上光溜溜的、狼狈可怜到两腿乱叉的自己,有点明白了,段莠好像真的有病,不喜欢看人高兴,喜欢看人哭,刚才也是,他喜欢欺负人,看人被欺负,段昀芸终于明白了,原来舅爷爷真是变态啊。 明白这一点,段昀芸呐呐地站起来,也不哭自己胸口疼了,低着头看地板,需要消化一下。段莠用衣服把身体掩住,拍拍床说:上来,睡吧。段昀芸应好,从床脚爬上去,上床后又有点灵光一现,床宽得很,这边离那边又远,她不走,用爬的,像小狗云云,爬两下还瞅瞅段莠。段莠把她的被子卷起来,段昀芸一直爬到段莠手边,汪汪叫了两声,脸上还挂泪痕,但是又换了笑脸,她说舅爷爷,你看,我是小狗。段莠被她逗的也是一笑,但是很快就沉了脸,段昀芸说,怎么了,小狗不好?俯下身,屁股翘起来摇了摇,又叫了两声,段莠说:不闹了,没皮没脸。 段昀芸脸凑过去,舌头伸出来舔他的手背,段莠施舍地给她舔了两下,又把她甩开。段昀芸趴着床上,歪头对着他,两腿跪折,段昀芸说:你看我学得像不像。段莠说:别玩了。段昀芸感觉到他真有些不高兴,就坐起来,知道他不爱看她这样,讨错好了。段莠把被子角扔她身上,正好那角抽了她一下,她哎地叫了一声,段莠说:让你别玩了。直接把灯关掉,暗暗里段昀芸抱着被子,胸口还疼,段莠用被子角抽她那一下也凝在她身上,段昀芸说:舅爷爷。段莠不应她,段昀芸想:不让她学狗,可是一开始不是他因为她像狗才硬的嘛。段昀芸说:假正经。段莠说:自甘下贱,白教你上学读书了。段昀芸看段莠搭腔,立马跟他抬上杠:学校又不教人怎么性生活。段莠哼了一声。段昀芸说:你明明就喜欢,也没少玩,装什么啊。段莠说:要睡就睡,不睡滚。 段昀芸觉得段莠对她不好,她都这么牺牲了,再说,从前段莠不是没欺负过她,那时候他可兴致得很,摸摸胸口,段莠那一脚实心的,还有刚才被角刮她的一下,痒痒柔柔地雾在心里一团,上次在盥洗室的水池旁,段莠用一条打湿的毛巾抽她,沉沉一道,脆的冰水花飞溅,段莠也抽到她的胸口,薄薄的乳在水鞭子底下颤动。段昀芸握着自己的乳,在被子里揉,另一只手放到两腿之间,段莠把被子都裹了去,她盖一个角,掩遮小腹,后来被子从她身上滑掉了,就侧身朝着段莠的背,腿抬起来把放在下身的手骑住,用手腕的骨头挤压下身,一下一下挺腰往上蹭。这么骑了一会,段莠转过身来。 段昀芸不看他,低头专心弄着,段莠的手又在被子里蛇行,冷冰冰的指尖戳过来,段昀芸被她一碰,马上就吐出来声音,哎。段莠把她的手抽出来,手指探进去,手掌压着她的小腹肉,指尖老练地拨开小肉皮,把粒子挑出来,用指尖搓拨,段昀芸闭上眼,段莠手指灵巧,翻点得很快,捻书页似的,段昀芸强压着说:我不要这。段莠没有应答。 又送了她一程,段昀芸在被子里颤着缓了一会,又耸起屁股蹭被子,段莠说:还不睡?段昀芸说:不够,还感觉不够。段昀芸急得要哭,她说:你又不是没有,给我就好了,干吗这样逗我,恨死你了。段莠那边静了一会,坐起来,听到他打开抽屉,然后拍段昀芸的肩,让她往上躺,段昀芸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庄重地在段莠手下躺正,段莠那边又摸了她的下面,摸得段昀芸分开了腿,段昀芸高潮有叁四次,流出来的粘液流满整个腿心,段莠在黑暗里撕开保险套塑封,段昀芸的心砰砰砰地又挑起来,她是不是爱上了段莠,或者一直在爱他?不然心为什么跳得这么疯,一般说到爱才这样。她又打开些腿,一个圆头的沾着润滑剂的硬物抵在她的穴口,段昀芸忽然说:开灯。段莠没有理会她,段昀芸眼神不好,什么也看不到,但段莠的手却总在暗中精准地找过来,两指撑开她的阴唇,让那个圆胀的柔物刺进,段昀芸眼角不住淌泪,她摸索着段莠的身体,叫他的名字,两腿夹起来,膝盖顶到段莠的袖子,段昀芸的手摸到自己身下,抓住段莠握着橡胶假阳具的手,她哭着说:你就欺负我。 段莠说:一样的。像公式化哄打针小孩的医生,一边安抚她一边把假阳具推到里面,段昀芸本来还要闹,像被塞了嘴,底下好胀,撑死她了,顶着她那么里,从来没有这样过。段昀芸的手去跟段莠争,段莠把她按住,半身压在她打开的腿上,逼她把腿分平,手还往里推着,段昀芸说:不要,别。段莠不管她,快有四指粗的根部也要给她塞进去,段昀芸觉得底下被扯开似的,也觉得要流血,吓得呆住,段莠又抽出一点,小幅插送,段昀芸不敢乱动,底下段莠无规律地抽出插进,一会儿深一会儿浅,浅得时候段昀芸含着手指心惊胆寒地等着深,深的时候顶得她呜呜咽咽,段莠才说:让你装狗逗我,狗是好当的?话音未落,他拨开假阳具的开关,段昀芸的腰在床上猛地一跳,就没再放下去,那个头在她肉道里转着弯地扭,挖着往里旋,段昀芸疯狂扭动着下身,蹬着腿,要把那东西甩出去,可它在里头无论上还是下,都搅拨得厉害,深一点还好,要掉出去的时候简直是碾着她的神经,榨出一波又一波的淫感,还要忍着挤出去它,到口了,段莠的手过来,残酷地又给推进去,段昀芸开始还求段莠,后来就不求了,段莠抓着假阳具的尾端,一言不发,在黑暗里只有机器嗡嗡运作的声音,段昀芸又尿了,只有一道水,马上跟着一股子黏糊糊的透亮液体也涌出来,那橡胶刑具在她体内转得更欢了,段昀芸的腰一直在拱跳,难忍地避,却无处可躲。到后来也跳不动了,腿也不用段莠压,她自己就敞开了。段莠冷说:不行了?段昀芸说:你弄我吧,我让你弄,又弄不死人。段莠把假阳具抽出来,扔到床下去,段昀芸仰躺着,又把手指含在下面,软绵绵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手还插在里面,脸埋在床上,膝盖跪起来,把腿敞开,默默地又填了一根手指,代替那根丢掉的假阳具操弄自己。 段莠看她自导自演,段昀芸自己根本不会摸,就是机械地就着里面滑溜溜的淫汁抠着,她手上还留着长指甲,划到了,痛得一缩,又报复性地动作起来。段莠静坐在一旁,段昀芸插自己插上了瘾,在乱发里转过脸,喊了一句开灯,智能化开关闻令,霎时里外亮堂,段昀芸盯着段莠,果然见段莠不是无动于衷,她把埋在穴里的手指抽出来,仰起脸将淫液涂满乳头与小腹,最后放在舌下舔,她的心跟身体一样赤诚,我是被你教成这样了,你就不管我了? 遮羞布 段莠最终说:好吧。段昀芸反倒不知道该干什么,愣愣垂着两手坐在床上,而刚涂上的乳头与肚皮嗖嗖生冷,段莠同意了,段昀芸反倒觉得没有意思了,而且亮堂堂的,她没了遮蔽,又羞起来。段莠说:来这。拍他那边干净的床面,这边段昀芸骑过的地方,跟下身连起一道黏液,段昀芸意识到,并住膝盖掩饰。段莠坐起来些,伸手调了灯光,把大灯都关掉,不那么刺眼,但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段昀芸到他那里,段莠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段昀芸侧躺着,段莠抬她的腿到自己的身上,没等段昀芸做什么准备就把她压住了吻,吻得她平躺在下,段莠在上的位置,腿也让段莠的两手轻轻分开了。刚才被戏弄得久,腿根都有酸酸的感觉,段莠的手轻轻在上面揉捏着,因为两人贴得极紧,段昀芸打开的穴嘴叼住了段莠的衣角,段莠抽出来的时候,带得她那里轻轻地抖。 段莠亲人很舒服,把段昀芸亲得头晕目眩,然后看他起来,身子滑下去,到她两腿之间,段莠用湿润的嘴唇先挨了挨她那个地方,然后含进嘴里吮吸,像有一条棉花鞭子抽她的胸口,一抽抽的紧张与痛慰。刚才在她嘴里柔和搅弄的舌头,探进了她的肉心儿里,依然戳戳弄弄的,段昀芸高潮完总会流好多水,刚才又去了那么多次,段昀芸甚至听到段莠啜吸那些的声音,而且总嫌进得太浅,他扒着她的两边,鼻子几次撞上去,顶到阴蒂,那真是段莠的鼻子,鼻骨很硬,还记得它座在段莠那张庄亦邪的观音面上的气派,这会儿却一下一下给着她。 段昀芸不自觉地梗着脖子瞧这片光景,从她两腿之间只看见段莠挨得极近的眉眼,眉尾平飞,眼尾挑鬓,还看到自己整个下身都被他吞进去。段昀芸又急又恼,舒服得恼火。她想推段莠,手却抓到他的头发,好像按着他叫他给她做更好。段昀芸忙松了手,段莠从她腿心里抬头,段昀芸忙说:不行了,我不能再来了。段莠说:不来了。他拨弄她的那里,说:都肿了。段昀芸眼看着他要再低下去吃,使劲合腿,段莠的手抓着她的腿根,那细瘦的长手指像把她骨头也攥住,段昀芸只好给他再舔,段莠像大猫舔毛似的轻轻抚慰着她,避开要紧的位置,像温水冲洗似的温和舒爽。段昀芸不那么羞了,手里却恨不得去拿个什么东西,把段莠记下来。段莠尽心地延长着服务,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段昀芸盛情难却,每次她说够,段莠都去咬她的小肉豆,害得她不敢喊了。倒是底下一直流,段昀芸以为是她流水的问题,几次夹紧了不想让那里流出来东西,结果没用是一,还把段莠的舌尖夹住,弄得段莠要取笑她似的,舌头进得更深。 最后,段昀芸身心俱疲,上下都要操心,反累得昏昏沉沉,被段莠舔要睡着了。睡前她好像看见段莠起来站着床边整衣服,之前硬得极高的阳具竟然又垂了回去,段昀芸在迷糊里想着,原来是这样,她舒服了段莠就不会舒服,要想段莠高兴,她就要吃苦,今天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她是要报恩的呀!不然,她可没那么多钱还给段莠。 第二天早,醒来时旁边还有人躺着,段昀芸又闭眼等了好久,也没等段莠先起,偷偷查看,段莠正半眼看着她,看她醒来把眼收回去,又摆回来。这个细节让段昀芸的心有了点好受。段莠说:醒了?段昀芸说:嗯。稍稍动了动身体,才发现段莠搂着她。段莠说:起来吃饭吧。放开了手。段昀芸等他下床,才从被窝溜出去穿衣服,从来分用两个洗手间,这次段昀芸跟段莠到里面的,段莠在洗手池前举着手看他的小臂外侧,段昀芸凑过去,段莠的用指甲刮掉上面淡白色的印记,屑子往下掉。段昀芸想,那是她昨晚流的,应该段莠也累了,没有洗漱就躺下了。 段莠让她去叫餐,他们在床上支了小桌吃,好像又回到那昏天黑地的帐子里的日子了,窗帘也笼着,室内暗暗的光,段昀芸把粥喂给段莠,她喂得歪,段莠把勺子含住,退出来的时候勺子还有一点粥粒,段昀芸鬼使神差地就往自己嘴里送,恨不得把这勺子舔个遍,段莠微笑起来,他从来不喜欢别人说他美,但看段昀芸因他神魂颠倒像痴孩子,他倒有些高兴。段昀芸又递过去两勺,段莠说不吃了,段昀芸把剩下的粥喝完,把桌子撤了,又爬上床,段莠知道她要干什么,段昀芸就是年轻,身体恢复好,也许打一顿,第二天也会生龙火虎的。当然也是打不得的。段昀芸说:我想给你舔一下。段莠说:什么?段昀芸说:我够舒服了,我也想让你舒服。段莠说:不用的。段昀芸倔起来:不行,我就要。段莠拉下脸,段昀芸说:你太虚伪了,差这一下吗?你觉得不操我就不叫睡我了吗。段莠说:我心里上过不去。段昀芸说:那你就一直当我的好长辈就好了,为什么把我拉上床。 这话一出情就淡了。两人各一边的不说话,段莠不认段昀芸说的,段昀芸也开始恨他,最开始就是他,她不过亲了他一下,她亲的人可多了,又是小孩,亲一下怎么了,他却把她扒光了,手指都塞到她下身里面,一下子把她都掏走了,穿起衣服又要演长后辈的戏码,她恭恭敬敬的,他一直享受侍奉,白天要一套,晚上是另一套,让段昀芸卖给他。也许最开始还真是拿她给他续命的,不然怎么遇到段莠后她的人生越走越窄,现在有家不能回,学习上也变笨了,也许段莠真是妖怪,把她吸干了。 这回气一直闹到下午,到时间了,段莠又让人把段昀芸送回去上学了,段昀芸换上校服去学校周周练,路上夕阳拖着好大的影子,冬季校服宽大肥硕的剪裁包裹着她的身体,剥夺走一切女的春的魅力,她还带着眼镜,这样她是不被性化的,但是自尊里又恼悔,觉得她在段莠那脱得还不够,不达标准,又让段莠给退了回来,她又开始恨自己,呜呜地在路上边走边哭起来。当然也是没有考好,放学见到老张的车子,简直不想走过去,一扭身,混在人流里往另一边拐去了。 地下的秘密 不做的话,干脆不给他碰好了,偏偏段昀芸没有这样的骨气,只要看见段莠一个人在那里,身子骨自然地就贴过去,让段莠懒洋洋地把玩,揉捏遍了丢开,段昀芸心里还满满高兴。也就是被逼急了才闹一闹。 段嘉宝还在医院里养着,每月支多少钱,秀儿总挑段昀芸在的时候给段莠汇报,弄得段昀芸脸热,头一再挨下去,她跟段莠独两人的时候总是搂搂抱抱的,见秀儿来了段昀芸立马挣开了站到一边。段莠让她玩,也让她好好念书,说将来帮他管事。段昀芸恹恹想:卖身给他就算了,还要卖苦力。段莠旁边的人听到这句想得就多了,段莠原来以最讨厌家族企业那一套贬了大家的官,到头来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各方的浅淡关注中,段昀芸升上了大学,专业属于临床,学校在省内是数得上一二的,也算有个好成果。段莠叫人在街口唱台戏,敲锣打鼓,段昀芸羞愤欲绝,不愿意出门,段莠不在意地说:谁谁谁的孩子去年不也是这样。段昀芸说:人家上了清华,我上的什么。段莠说:那又怎么了,图个喜庆。办升学宴,大半个端和的人都来了,给段昀芸送礼、道贺。秀儿专订了一套礼服给她穿,让她上台发言、表演,弹钢琴。段莠心情好,等段昀芸弹完,上去跟她和了一首,没有练过,段昀芸弹出好多错漏,全凭段莠带着,段莠也很久没碰过琴,全是高兴,每个键铿锵有力。底下有人说:他身体怎么这么好了?有嘴回:靠旁边那个回春了。一阵笑。段莠还只是高兴。 假期漫长,段莠这么一办,头一个月就过去了。七八月份暑气最盛,段昀芸不愿意出屋子,她已经完全搬到段莠这了,段莠这没有空调,但是往里去有暗暗的阴凉,段昀芸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什么时候段莠回来了,她也就起来。段莠让她出去玩玩,段昀芸说:不想去。段莠笑笑,说:出国么?段昀芸说:去哪?段莠说:你想去哪?段昀芸说:都行,都想去!段莠说:看看吧,等几天要没有事,就带你去。段昀芸跳起来。 说来崔玉也考完了,但没有见过他,或者说段昀芸不愿意见她,住段莠这里,更避开跟崔玉在园里的路径,有天在花园里坐着,还是看到他了,崔玉并不让人讨厌,他的相貌跟段莠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极富感染力的美丽。谁都说不出他的不好,所以反倒有点压力。而且看到崔玉就想到他说的那个假石头下住着的疯子,阴森森的,而且提醒跟段莠脱不了关系,段昀芸不想知道段莠是个坏人。 崔玉朝段昀芸招手,段昀芸走过去,崔玉说:你考到x大了呀,恭喜你。段昀芸说:你呢?崔玉说:我考的也还行,s大,等通知书了。段昀芸说:那你真厉害,s大很好的。崔玉笑笑,他说:那你也要离家了。段昀芸说:嗯,不过不远,几个小时就回来了。崔玉说:你走了,段莠该想你了。段昀芸反感地看了他一眼,崔玉说: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去看他,他都半死不活的了。段昀芸说:也许是埋的水管,传的是别家的声音,你弄错了。崔玉说:你觉得呢,你又去看过没?段昀芸摇头:反正我觉得不是,如果真是人,他那在那里那么久,怎么从来不见有人说的。崔玉说:不让人说而已。段昀芸说:不让说就不说了?崔玉说: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啊,谁把他关那里去的,想想也太可怕了,非法囚禁,如果是咱们突然被关到那里面,该怎么办?段昀芸打了哆嗦:哎,你别说这个了。崔玉说:我就是觉得他怪可怜的。段昀芸说:这样吧,咱们再去看看,到底是人还是鬼。到底心里还是有一把声音怂恿:看看段莠有多坏。(她跟他一样坏不就行了?) 正好是白天,心血来潮的冒险,段昀芸跟着崔玉猫在草丛里,正向那里靠近,却忽然见了秀儿,秀从前院来的,拿着一个袋子往后山去,这时候全院子的人都在午睡,就是平时段昀芸也是睡着的,崔玉说:快蹲下。段昀芸照做了,仿佛也相信秀儿在现在会有什么事被揭露出来,秀在假山口弯着腰操作着什么,然后直起腰来,手里的袋子空了,秀把空袋子在手上缠了一圈,四周看看,快步离去。段昀芸崔玉在草丛里多蹲了好久,段昀芸脚脖子痒极了,忍不了了站起来,崔玉说:她刚刚干什么呢?段昀芸说:去看看呗。 过去看秀儿刚才作业的地方,有一块长条的钢条排水口。这假山上有瀑布装置,一般宴客的时候就打开了,夏天有时候也开,凉爽得很,崔玉在旁边找了树枝把口撬开,见里面黑黝黝的,他拿出手机来照,段昀芸说:你换手机了。崔玉无心答她这个,忙着在里面探看,忽然里面传来一阵啸声,也像是管道回声,段昀芸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站稳了朝前,秀儿站在十米外的地方,看着他们。崔玉跑掉了,段昀芸站在原地。 最喜欢他 段昀芸被揪到段莠面前,秀儿不说话,段莠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段昀芸说:我去假山那玩那个下水口了。秀儿说:大爷,这事你管吧。出门去了。段昀芸看着段莠的表情,段莠明面还在装好人,实际上表情冰得像石头,泛青色。段昀芸说:我看见秀儿往里面扔东西。段莠说:跟着你的那个人是谁?段昀芸说:崔玉,厨师家的。段莠说:他带你去的?段昀芸说:不是,就是看见秀儿在那,我们俩好奇。 段莠说:有什么好好奇的。段昀芸仔细斟酌了,还是大胆说出来:我知道那底下有人。段莠盯着她:谁说的?段昀芸说:我自己发现的。段莠反问:你自己?段昀芸说:就是啊,其实上次我就发现了。段莠说:老早之前,那怎么不来问我,非偷偷摸摸去看?那我问你你告诉我吗?段莠摇头,“这事比较复杂。”段昀芸说:我想知道。 段莠说:来。把段昀芸抱着。他说:没有什么,告诉你,多一个人知道也是压力,这事不好外说,说了对咱们家都不好。 段昀芸说:那我不问了。段莠说:其实就是一个疯子,躲着比出来好过的疯子,当时也是他说要住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的。段昀芸说:他知道我的名字。段莠一怔,说:奥,他是该知道的。另有深意。段昀芸说:感觉很可怕,但是听你说了还好。段莠说:这事迟早要跟你说,不过没有到时候,现在你也知道了,舅爷爷不会害你的。段昀芸点头:我知道。 段莠又说:那个崔玉,怎么回事?段昀芸说:偶尔在后院见过几次,就熟了。段莠说:记得他和你差不多大?应该的,多和同龄人玩玩。段昀芸说:嗯。段莠拍了拍她的腰:下去吧,靠累我了。段昀芸说:不是说出国玩,什么时候,你跟我一起?段莠说:哦,这件事再说吧。 段昀芸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没有意思。段莠在她胯旁敲了一指:就这样有意思?段昀芸说: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段莠说:知道了。你去叫秀儿来。 秀儿进来了。段莠说:得找个机会把他送出去了。秀儿说:要不还是……段莠说:旧案怎么翻?还是找个地方。秀儿说:自己家里保险,远了还要人照看呢。段莠摸着桌面,食指不知按什么规律画写个什么,他说:其实我也不再怨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吧。我也没怎么对他,当时就该把他交出去判罪,那时候觉得对他太轻易了,这几年好了,不知道是因为他成那样子让我好受,还是我真的不想了。秀儿说:大爷…… 段莠说:上辈子的事,以后不说他了。最后下了结论:段莠说:把他送出去吧,看人还不容易,他半疯半傻的,也不会有什么事,那底下又阴又潮的,要横死了,也是多事。秀儿说:您想开了就好了。段莠说:想开了,也就剩我一个了,有什么好想不开的。秀儿说:就是段昀芸,也在您身边呢。段莠一笑,她?她算什么。 崔玉在游廊拦住段昀芸,段昀芸对于他上次弃他而去并不责怪,毕竟抓一个比抓两个好。崔玉说:你舅爷爷没说你吧?段昀芸说:没有。她说:那人还在那吗?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两天了,崔玉说:好像不在了,他们把他放出来了?段昀芸显示出疲惫的样子:哎,也许就是你的心理作用吧,那下面都是管道,别的屋的声音传过来也像人说话一样。崔玉观察着她,段莠果然什么也不告诉她。他说:我觉得不像,他叫我的名字,也叫了你的。段昀芸说:如果他在下面一直关着,那怎么知道你跟我叫什么?你也就算了,我是才来没两年的。崔玉愣着说:噢,的确是这样。段昀芸说:其实,我也信一点鬼怪,以后再也不好奇了,瘆人。 崔玉默然站着,段昀芸在阳光下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困,我要回去睡觉了。崔玉说:你跟段莠那么亲,他也什么都不告诉你吗?段昀芸警觉地看向他:大人的事,我都不管。崔玉说:哦,其实我也是不管的,只是好奇。段昀芸说:这个暑假你准备干嘛?崔玉说:想去打工来着,年龄不够。段昀芸说:你今年才16吧。崔玉说:嗯。段昀芸说:真年轻啊。好好的暑假,休息休息多好,下次玩我叫你,你有微信没有,我们加个好友。 崔玉掏出新买的手机,段昀芸加上他,然后说:行,你都有空吧?崔玉说:嗯。段昀芸说:以前你老忙着学习,现在金榜题名,歇一歇吧。崔玉说:好的,等你叫我了。段昀芸跟他拜拜,其实崔玉这个人没什么意思,但是样貌好,出去玩也会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和漂亮人玩,显得自己也很不凡。 好久没见李维笃了,放假后他就招朋引伴,夜夜笙歌,叫了段昀芸两次,段昀芸都沉迷于和段莠的小把戏,怎么都不去,李维笃打听段昀芸现在和谁在一块儿,也没打听明白,这次等着问问。 段昀芸姗姗来迟,这是自然的,美女总是默认应该迟到,只是她身边带了个崔玉。段昀芸很想看看崔玉浪起来什么样子,他简直真是个童人,果然在场的女孩看见崔玉都有点不自然了,段昀芸介绍完,李维笃招她坐他旁边,崔玉就和那几个女孩坐了。菜都点好了,李维笃问段昀芸加什么菜,段昀芸说:不用了,吃不完。李维笃朋友说:必须点,段昀芸你还不知道,李维笃最近又发财了。段昀芸疑惑地看向李维笃,李维笃说:小发。段昀芸说:你又倒卖你爹的东西了?李维笃说:别乱说,等他死了什么不是我的。段昀芸说:真是大孝子。 刨除偶尔的肉体关系,李维笃和段昀芸的情谊更像是兄妹,李维笃说这月底准备去西藏玩,问段昀芸去不去,月底也没有两天了,段昀芸心里确实想离段莠几天,她真的像长他床上,或者院子里,一切绕着他转,靠他滋养才能灿烂,很渴盼脱离这种身份,说不定回来后段莠会变得对她好点,不过段莠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李维笃说:那就算上你了,晚上拉个群。对了,还有你那个朋友,崔玉,我姐很喜欢他,刚问我说他能不能也去。段昀芸笑了,李维笃的姐可是个奇绝的骚人,每个知道的不知道的有点名气的男孩都和她有上一点关系,兴许崔玉的童人身份又是这个姐新的战利品。段昀芸对于一切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说:我帮你问问,不过,他是个很古板的家伙。 李维笃说:你还是不了解男人,越老实的男人心里越淫荡,真正的纯爱男孩,还是得看我这样的。段昀芸哈哈笑了。 确实劝了崔玉老半天,段昀芸像都逗弄小孩一样晃着他的胳膊,说你就去吧去吧,明天我和你爸说。崔玉说:他会答应的。段昀芸说:那你还担心什么呀。崔玉说:你的朋友,我不熟。段昀芸说今天吃饭不就都熟了,而且,我还看他们加你微信了。我跟他们也不怎么熟,有的只见过一面,就当顺路了,如果他们不跟你玩,咱俩玩,不理他们。崔玉说:好吧。段昀芸说:嗯,太好了,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不过不用带什么,李维笃都安排好了,他心很细的,咱们拿衣服就行了。对了,你会拍照吗?崔玉摇头,段昀芸说:你学学嘛,明天我拿相机给你,到时候咱们互拍,李维笃拍照片太丑了。段昀芸叽叽喳喳的,崔玉头疼,几句把她敷衍走了,她可真行,在段莠那像老鼠见猫一样老老实实,在别人那里就当小姐公主了,非让别人都听她的,贱女人。 段昀芸走回段莠院里,路上忽然觉得手指头有点痒痒,拿起来对着路灯看,有个小刺扎着,碰一下就痛,是晚上吃饭,那道牙签肉里牙签的木刺,扎到肉里去了,两根指头的指甲掐着捏,根本夹不上,段昀芸把手指头含嘴唇里吸,段莠隔着窗子看到含着手指的段昀芸,走近了看她皱着眉头,就叫了她一声。段昀芸找了几眼,在窗纱后捕到他,笑眼弯弯地打招呼,舅爷爷,你怎么在窗子下面。 进到屋里,段昀芸给他看手上的刺,段莠让秀儿去拿针来,段昀芸不怀好意地看着秀儿进出,她真的讨厌秀儿了,总在她和段莠间横插一脚,而且他们才是更亲的,段昀芸如果不和段莠睡她什么也不是,无力变成嫉妒,转化得很快。如果没有秀儿就好了,但是那样段莠就更可怜了,不想让舅爷爷变可怜,她还是有点自私了。 段莠把段昀芸抱在怀里,捏着她的手指对桌上的台灯,然后用针挑破周边的表皮,一点一点把刺拨出来,勾了两下就不痛了,刺粘在针尖上,段莠呼地把它吹走了。段昀芸惊喜地说:好了?段莠说:好了。段昀芸说:舅爷爷,你的手好稳啊,因为你当过医生吗,那你拿刀是不是更稳?段莠说:其实也是要练的,现在一个月也就做上几台。段昀芸心里吃惊,没有想到段莠的身体变这么好了,段莠是做心内的,一场小半天呢。段昀芸的心思很简单,忍不住又往段莠胯下扫,所以不是身体差才不做的。 段昀芸说:我要和朋友去西藏,要去半个月,你准不准。段莠一怔,随机说:准。段昀芸说:你会想我吧?段莠说:当然了。段昀芸说:你要太想我,我就不去了。段莠说:还是去吧,我总这么忙,从来陪不了你,和我在一起也只去些没意思的地方,还是和同龄人更好玩一点?段昀芸说:是啊。段莠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真是啊?段昀芸咯咯笑说:原来你知道呢。不过,我到哪里都最喜欢舅爷爷。和段莠说话总是什么都好说,那些言语轻易地出口,信任段莠,敬爱他,喜爱他,不好玩也没有关系,忍受都是快乐的,更何况装傻了,就算段莠是杀人犯,不杀她她就还喜欢他。 成人礼 李维笃说要自驾游,这个段昀芸没敢告诉秀儿,她管得太多,段莠让她帮段昀芸安排一下,等没有段莠的地方段昀芸说她自己可以,秀儿就默然地走了。崔玉后来也说要去了,一行有六个,坐两辆车,开始崔玉李维笃段昀芸,还有一个女孩,一共四人一辆,李维笃的姐载着一个女孩开一辆,后来在服务区上了个厕所,段昀芸就拉着李维笃姐车上的那个女孩走进了车里,让崔玉和李维笃之姐坐一辆车了。简直是羊入虎口,段昀芸坏心地笑着,她蛮喜欢糟蹋喜欢她的人,尤其崔玉又是那样,时对她有意思,时按而不表的,段昀芸就喜欢逗这样的人。 第一天从拉萨到新措住店,刚下机两个开车的都比较疲惫,所以开得很慢,到店后已经很晚,简单吃了点零食,大家都各自去休息了,段昀芸因为白天睡够了觉,还有点夜来疯,拉着崔玉和另两个女孩在房间玩游戏,崔玉之前竟没玩过,段昀芸说:他是好学生,上学就是学习,哪像咱们。崔玉没接话,段昀芸说:你看她打一把,说不定就会了。被指到的女孩挨着崔玉那边靠了靠,把手机倾斜给他,崔玉去看屏幕,挨到女孩的肩膀,段昀芸和女孩换了个眼神。崔玉确实蛮受欢迎,很给她段昀芸长脸,唯一不满的是也许是他见这么多待选项,一点也不肯展现出之前对段昀芸那种朦胧的迷恋,使段昀芸的虚荣心没放到最大化,对他很不满,时不时就去挑拨一下。 今天吃饭的时候段昀芸让崔玉帮她拿车上的湿巾纸,崔玉还真去了,受她支使的样子,段昀芸有点开心。这晚上玩了有两个多小时,还是段昀芸打了个哈气,一下子传遍了,大家才说:睡吧,累了。崔玉从段昀芸房间里出来,另外那个女生也和他告别,崔玉和李维笃的房间在最右边,长长的道,幽暗的灯,崔玉刷卡进房,李维笃爬起来起夜,问他:怎么才回来?崔玉说:和她们玩游戏了,李维笃哦了一声。崔玉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夜灯照着他李维笃放在门口几万块的名牌包,李维笃回来了,又摸回床上睡,他只穿条内裤,瘦的身,崔玉鲜见同龄人的身体,他没什么朋友,他只记得他爸坐在狭窄的厕所里舀出热水浇在身上的样子,肥亮的脂肪堆迭的后背,小而瘪的生殖器,还好,他不是从那恶心的器具里造出的,他有一身和段莠一样根源的高雅遗传。 李维笃发出深长的呼吸,崔玉关闭夜灯,李维笃灯裸体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隐约中有赤裸的段昀芸的身体加入,两个人逐渐吻至密切,他默然注视着黑空里虚构的情色人像,然后加入身着短袖短裤睡衣的自己,他和李维笃一起密切分享着段昀芸,和李维笃平起平坐地用餐,段昀芸施媚于李维笃也施媚于他。 第二天还是按今天的座次,不过午饭后又换了回来,听李维笃说他姐觉得崔玉闷不吭声,言谈扫兴。段昀芸幸灾乐祸地笑了,说崔玉就是内向嘛。李维笃说:他谈过对象没。段昀芸说:没。李维笃很了解地说:这种,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没意思。段昀芸却一直含笑,如果说崔玉眼光高,那就是变相对她的夸赞了。 段昀芸在路上播放kpop音乐,崔玉头一次听全,手撑在门上看着窗外,段昀芸在后座摇头晃脑,李维笃也爱听,一路载歌载舞开进山里,夜晚住帐篷,先在外面喝酒,旁边也有两路人,和向导一起来的,看见他们这边女生多,就叫他们一起去喝酒,一直喝了四个小时,两个女孩去帐篷里休息了,就崔玉不喝,在不远处滩涂边走走看看,还有段昀芸李维笃以及李维笃的姐,对方差不多三四十岁,就喝和聊,段昀芸靠在李维笃身上,李维笃把她搂在怀里,都喝得有点晕醉,李维笃那个姐姐站起来去找崔玉了,两个人也走走停停,聊了一些东西。 那些人问李维笃段昀芸是不是他女朋友,李维笃亲了段昀芸,段昀芸仰躺在他腿上笑,深蓝的天空,星光冷锐,没由来让她打了寒战,酒醒了八分,李维笃还在那和人称兄道弟,段昀芸披了他的衣服去上厕所。来回路远,回来后看见帐篷前已经没了人,这时候段昀芸有点害怕,警惕地走着,忽然看见崔玉还站在河边。段昀芸叫着他的名字朝他走去。李维笃的姐刚走,去帐篷里休息,近的帐篷都没了灯,暗顿的几个三角。只有河水映月光的照明。段昀芸鬼迷心窍地朝他胸口靠过去,然后说冷。崔玉愣了一下才去扶她的肩,“回帐篷吧。”段昀芸说:不想,那里面特闷,又有潮味儿。崔玉说:出来嘛,总辛苦一点,没有家里睡的好。这句话是他学的李维笃的,今天李维笃起床后就在抱怨酒店住得不好,崔玉也惊讶他怎么会学嘴了这句,暗自回味着。其实在外面他的兴奋让他感到比家里好太多太多,不仅是逃离出去,昨天那种环境也是他住过比较好的地方了,身体比精神更容易暴露它的廉价。崔玉不由紧捏住了段昀芸的肩。 段昀芸感到一股力量,抬头崔玉正灼灼地盯住她,这种渴望呼唤出段昀芸时常产生的被需要感,段昀芸肌肉记忆一般垫脚去问崔玉,崔玉竟和她一样高了,甚至再高一点点,这个原本的童人,这一刻终于要长大了。他一直渴望的成长的野心,在段宅那个古气阴森的地盘里长期反向压抑着他的成熟,他不敢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寡言是他唯一的选择。如果他是女孩,也不会像段昀芸这样笑闹,就算可以睡到段莠的床上,她依仗的不就是这个吗?段莠,那个家族目前的权利中心,以至于上下都封建性地侍养着他,连带他的脔宠段昀芸,无理的人伦,寡耻的家族,竟没有人敢提一句。崔玉注视段昀芸那含恨的情感被段昀芸以为是炽热的爱意,她吻着他,带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她要他用她最熟悉的性来完成自爱。 腥臊的羊鱼 这个可恨的女孩,淫荡的皮条客,把她自己卖给所有人……段莠要捧着钱财奇珍才让她张开了腿,而这会儿她求着上他。操了她,白白地嫖掉,这样就能赢过段莠,他本来不用这么穷地当个厨子的儿子,就是段莠才……他这个杀人犯,法律都治不了他,在这个小地方上他像皇帝一样活着,他只能靠淫虐他的女人来完成复仇。 崔玉在匆忙的中他抓住了段昀芸的小乳,脑中突现他上一次摸到它时的样子,他跳下水本来是想把段昀芸摁死的,谁曾想段昀芸抓着他,也要把他拽下去,他只好自救,也把段昀芸给拖上来,溺水的段昀芸像死鱼一样躺在泥上,衣不蔽体,他捏了她的乳头,分开她的腿查看她的下体,触感像鱼唇,腥味十足。段莠是很爱吃鱼的,所以他爸成日地杀鲜鱼来给段莠吃,生鱼开膛破肚了还跳得厉害,他爸也让他杀过,把内脏拽出来后还要仔仔细细地抠骨头缝隙,不然熟了也会腥,段莠的嘴叼得厉害,根本不像他下贱的出身,黏糊糊的血水在整条小臂上粘着,洗刷不掉的臭的仇恨,他对段莠就是这样的心态。 大张的鱼唇在他的眼前,崔玉忽然不行了,愤怒也不能让他充血,他又从鱼唇想到他的血手,然后不知怎么变成了李维笃的lv书包,彻底瘪干了。但他不能表现出自己不行,他无味地揉了段昀芸的胸口,腰肢,臀部,并借势和她在下身处远了些,他说:我喜欢你。这几个字一下子让此刻的立意升华起来。段昀芸被这一句告白迷住了眼,反倒是不好回应,如果是这样还做的话,第二天他们以什么身份面世,总不能真这样谈起恋爱来。不可想像的后果把段昀芸也惊醒了。 段昀芸只能变成被动的,等崔玉放开他,她六神无主地低着头,崔玉也不说话,两个人走回了营地,也许这样结局是最好的。段昀芸在帐篷里悔,只不过一个人不肯操她,她就要去找全天下的爱来做,还是太幼稚了,而且她想象不到要在段莠眼皮子底下和另一个人爱起来,当然也想不到段莠要这样,不过段莠和她也有这么久了,不和她,应该是用给别人了。段昀芸在网上看到有人给家里发情但未到绝育时间的母猫拿棉签弄一下,简直和段莠一样,气得马上翻过去了,过会儿再回来看,有人说这样不好,她给这条评论点了赞。 第二天崔玉看到段昀芸只想她,而段昀芸见到崔玉却只想到段莠,恨不得马上回去,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玩?没有段莠的地方,如果在家,她或许能恳求到一根抚慰棉签,或让段莠拿手指给她摸摸也好,她就是欠这个,而且有了瘾,根本离不开段莠。从前只有吵了架才不见面的,怎么又这样正好着却不见的。段昀芸给段莠发短信,分享景色,段莠从不回,他看手机,用眼睛当已读,和他说话充满寂寥,段昀芸在手机里翻照片,恨不得发一张裸的过去。 段昀芸其实从来是个乐观的人,只是被崔玉昨晚搅乱了,李维笃看她罕见的低落,知道昨晚她和崔玉出去,半夜才回来,还以为两人有了什么,刺了他们两句,没有人真的回他,他也不高兴了。段昀芸半天才望住李维笃,李维笃最好了,人好,对她也百依百顺,从来不戏弄她,也不逼她做什么事。想到这,段昀芸去拍了拍他:我要吃水果,还有没有了。 李维笃正在开车,对她一指后面:昨天放那辆车上了。段昀芸说:好吧,我喝点水。她要扭身去拿,李维笃却猛然刹车,而车身也剧烈地一震,像撞到什么硬物,但又平稳滑出去,快要掉下公路,李维笃猛打方向盘,最后车只滑进沙子里一个轮子。 “我撞到什么了?”李维笃往后面看,崔玉说:我下去看看。段昀芸扶着腰,刚才她险些被甩成两段,车上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伤到,李维笃也意识到,扶着她:“你有事没,撞哪里了?” 段昀芸摆手,至少身上到处都可以动,她更担心有没有撞人。 崔玉半天没有回来,从后视镜看他好像被几个人围住,他们的向导在前面也马上停了车,往这里赶,李维笃下车后看到崔玉被几个牧民夹在中间,地上确有一滩血,却不见人,顺着一个蹲着的牧民才看到他手里的羊,阳光刺眼,定住看了才敢把心放下来。 羊不知是死是活,血迹和热烘烘的羊尿拱着人的火气,李维笃看见他们对崔玉推推搡搡,差点也要动手,让向导拦住,李维笃原以为撞死了人,吓坏了,这会又逢生,像被人整蛊了一样愤怒异常。向导和他们谈了价格,说要十万块,也许是看李维笃开的是好车,李维笃说:十万,一只羊? 向导说:我再和他们谈谈,李维笃说:谈什么,报警吧。向导大力摆手,竟然也支持李维笃掏钱,段昀芸这时蹭过来了:我们没那么多钱。向导说:羊现在确实不便宜。“那也没有十万呀。”向导说:这是他们挑中比赛的好羊,之后要配种的。李维笃愤怒地说:你们一伙的吧。 段昀芸望了望,把李维笃拉到一边,和他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李维笃说:我知道,但是十万太多了,准是他们吓我们的。段昀芸说我有,李维笃摇头,回去谈价格,比比划划的。 最后羊用八千买下,回去的路上向导陪笑说这些人过得苦,毕竟是在别人地盘上,现在活羊八千不算贵,李维笃没有说话,段昀芸刚才受了惊吓,又在太阳下站着等他们交涉,人已经蔫成一片,整个车厢只有崔玉直着腰板,十万,他听到这个价格简直吓了一跳,并且段昀芸和李维笃都拿得出,像付10元钱,最后的八千,他也觉得敬畏。这次出来他大约只拿了六百多,旅程上大家好像都不在意钱的事,总是那个姐在请客,李维笃没有掏什么,段昀芸付过一些零食,他这一路上生怕李维笃会拿出付款码,这样他必须效仿着。 崔玉在学校靠容貌和成绩十分有自傲的资本,但是出了校门他的价值大打折扣,所以他为减少落差,有意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所以大多数觉得他是一个谦逊的无攻击力的好人,这样的人,长得好看,跟着吃点饭没有什么的。 段昀芸盯着发白的路面,心里组织着词句,然后悄无声息,飞速地编写了一条短信发给段莠。 自主自愿 段昀芸承认她就是想撒娇而已,和段莠说她出了车祸,那边马上电话打来,段昀芸避开众人去打电话,一边打一边用脚踢着地上的沙土。回来眉眼按捺不住的得意。李维笃说:干嘛?段昀芸看了一眼崔玉,说:家里人。 就一眼崔玉就知道她在说段莠,瞧她那个样子!崔玉摊开书本,他从家带了一本书看,没想到段昀芸还有心招她,挨上他的肩膀;你看的什么?崔玉把封皮翻给她,段昀芸说:这讲什么的。崔玉说:抨击封建社会。段昀芸说:真牛啊。脸简直贴着他的,李维笃说:爱学习的人到哪都能学习,段昀芸你呢?段昀芸说:还说我呢,你才考多少分? 晚餐时段昀芸忽然说明天经过w市把她放下,她要坐飞机回家。李维笃说:你家里有事?段昀芸:“对。”地应了一声,通行的女生说:很紧急吗?段昀芸说没有,李维笃说:差这几天吗?段昀芸说:好吧,我们也出来有一个星期了。李维笃说:逃兵。崔玉说:我和你一起吧。 段昀芸很惊讶:不用啊,你还和大家玩呗。她以为崔玉是站在某种误解上和她共进退的,李维笃说:要不我们都结束了算了,段昀芸说:干嘛呀,不要这样,是我临时改行程了。等你们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李维笃说:你买票了?段昀芸说:买了,家里人给我买好了。另个女生盯着崔玉的态度,他刚才伟岸地说要陪段昀芸一起去,现在显得尴尬了。段昀芸毫无压力地依旧玩着,在草原上拍照,直到晚上睡前,崔玉走近她:你真走? 段昀芸说:是啊。 崔玉说:家里有事了?段昀芸说:算是吧。崔玉说:你把我带来的,自己走了。段昀芸恶劣地说:怎么了,这几天你不和大家都熟了?崔玉说:我从来不做违约的事。简直是谴责她,段昀芸甩手说:有什么,你真能小题大做! 一下子把崔玉惹恼了,攥住她的胳膊,段昀芸说:生气了?第一次见崔玉生气,抛下他怎么了,要报他那晚上让她不舒坦的愁,没经她的允许,他竟然敢真的来爱她,还上了手,差点就做成了。在他们间,崔玉就是那个听命令的,他该看她眼色的,谁让他先爱她?现在,她要折辱他,他也应该感激,还说些得寸进尺的话,算是大罪了。 看他俩不愉快,李维笃过来,把崔玉拉走了,李维笃对崔玉有点欣赏,长得好又会学习,就是情商太低了,这样的一辈子都不会得段昀芸的喜欢,干嘛非找她?换一个怎么都是手到擒来的,也是段昀芸喜欢招惹别人。李维笃也劝着段昀芸:明天还得赶飞机,早点睡吧,把崔玉拽回房间,简说她的情史,崔玉默默听完:“她怎么玩成这样?”李维笃说:所以啊,你干嘛上赶着喜欢她?你们俩不会搭配的。崔玉说:谁说我喜欢她?李维笃微笑,崔玉说:是她追着我不放。李维笃的笑哑在脸上,这人真的是。 出发前秀儿找过崔玉,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好陪段昀芸去玩,也顺带照应她的安全,崔玉应下了,但是不肯要钱。秀儿应该是给了他爸爸,但爸爸只给了他六百块,在他父亲的心中,去哪里玩一下,六百是绝对的够了。 段昀芸飞回家里,司机来接她,车里还有段莠的味,他的文件,他的手帕。段昀芸看着窗外景色,其实遇到段莠,做什么都像给自己和家里人谋生,段莠没察觉这一点吗?他对她怎么没有轻慢和亵渎呢,不过段莠和她的关系本来就是有个高低的,她早认识清楚了。 段莠不在家,早和他说了几点要回来,问人是去了行山开研讨会,这几天都不会回来。那怎么没叫司机把她送到山上?就是人多眼杂,段莠也从来没觉得她会丢他的人。段莠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是生她的气,不满意她最近做的事?然而出发前都好好的,下对上就是把所有的都想尽。段昀芸发消息说:我去找你好吗?段莠回她:先休息吧。 段昀芸在家听话地休息了两天,才去找段莠,坐司机的车,所以段莠是知道的。到他总去的房间等他,前台自然给她房卡,熟她的脸,那他们知道她是他的亲戚么,想到这些人该怎么谈论她,她就恶作剧地要笑,段莠在饭点回来,直接躺在沙发里,没有往屋里走,段昀芸走出来,段莠一点也不惊讶,“吃饭了吗?” 段昀芸可怜地说:一大早就来了。 段莠打座机叫饭过来,却没有去到餐桌,他穿着衬衫和西裤,没有打领带,手边摊着一件铁灰线的西装,段昀芸给他挂好,段莠顺势抓她过来搓捏,摸了肚子和胸脯,在腿根处也揉了两下,这一套已成体系了,比摸猫狗还顺。 段昀芸问:下午还去吗?段莠说:不去了,明天就结束了。段昀芸说:好辛苦。段莠不说话,寡言养神,之后干脆把眼闭上了,靠着沙发,不上不下地挟着段昀芸。段昀芸静了一会,把手搭到他的腿上。 段莠睁开眼说:吃饭。 到餐厅那,服务生也来了,摆餐具,倒茶水,段昀芸在座位上用余光守段莠,段莠在使用手机,他这个人也是可以现代化的,怎么从前不呢,还是故意不让她用更便捷的方式联系到她。段昀芸等服务生离开了才准备说话,段莠拿起筷子,倒是胃口比较好。 段昀芸没话找话说:舅爷爷,这两天你身体怎么样。 段莠反问:你怎么样?车祸,伤到哪里没。 段昀芸说:没有,好得很。不过又怕段莠不疼他,站起来掀起上衣,把肋骨侧面的淤青给他看:就是这些,腿上也有。 段莠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言。 段昀芸知道自己勾着他了,很得意的,坐回去安生吃饭。下午没有事,那就是给她的时间了。却有人敲门。段昀芸看段莠点了她,立马跑去开门。 是张跃建。段昀芸给他让路,让她进去,段莠也问他吃没有,张跃建看了一下餐桌说吃了,段莠说:也坐吧。段昀芸去找杯子给他倒水,是非常乖巧的,做实了是段莠的狗。张跃建和他说了一些医院的事,段昀芸在客厅沙发,和他们隔开坐。 张跃建走了不用段莠叫,段昀芸又回到餐桌,看段莠吃得差不多了,匆扒了两口饭,放下筷子。段莠说:以后不用这么招呼。“哦。”段昀芸应。段莠说:去哪里玩会吧,四楼新开了影音厅。段昀芸无措地看着段莠,段莠说:我有事情。 段昀芸说:我在这等你。段莠说:不用。段昀芸问:有谁要来这?段莠大致地“嗯”了一声。段昀芸忍了几忍:男的女的。段莠突然严厉地说:你问的什么东西,天天没个正形。 段昀芸被他吓住了,段莠说:心里只想着这些事,我做什么需要和你交代?段昀芸一张嘴泪就滚下来了:你别骂我,我不是要管你,我错了,我不该问。 段莠说:自己找个地方呆。 段昀芸不走,她说:我也可以啊,不要这样对我,我才来找你的。说不清楚,但是段莠能听懂,她可以被睡,不要这样退货羞辱她。 段莠说:工作的事。段昀芸说:那你说清楚啊。段莠瞪她,然而一张美脸亦怒亦嗔,段昀芸心里好受了一点,更腆着说:还是让我等你吧,我哪也不想去,就是这样我才回来的。眼泪一收一放,她已经十分自如了。 段莠说:那让你以后哪都去不了,怎么样? 段昀芸呆看着他,段莠说:不要去上学,也不要出门,只在屋子里呆着,太阳也没有——像你那个叔叔,怎么样? 突然提到那个怪物,段昀芸汗毛默然地倒竖,段莠说话从来没有玩笑的,都是真着当笑讲,而且他什么都能做到。段昀芸想静着混过去,却听到段莠问:也不让你和朋友玩了,怎么样? 段昀芸说:真的还是假的。段莠说:当然是真的。 段昀芸说:如果你要我这样。 段莠说:那你在这里呆着吧。他走了。段昀芸坐在椅子上,想再吃一点,已经食不知味了,不怕段莠因为段莠喜欢她,可是她该害怕她的,家里谁不怕他?崔玉还说他是杀人犯,崔玉,那和崔玉比舅爷爷是好的,和张跃建比舅爷爷也是好的,因为比张付得起钱,和李维笃比也是好的,其实舅爷爷是最好的,他不让她只想着这些事,可是除了这些她能想什么呢?她的人生都抵给他了,她装不出来不怕他。 段昀芸叫客服来把餐桌收拾了,并没有什么限制,她还是可以见人,也可以出去,段昀芸还是去洗澡了,洗完把自己滑进段莠的床里,流了一会迷茫的眼泪,然后定了心地等,然后睡觉,睡醒了窗帘都没关外面的灯和树影都网在卧室里,地上、墙上,像后院的地牢。 苦夜 段昀芸屈辱地等段莠到半夜,才知道段莠已经回家去了,她的情绪到达一个顶点,和段莠说:不要这么逗我。段莠没有回,过一会有人敲她的门,已经是非常深的夜了,段昀芸从猫眼中看去,门外站着穿衬衫的张跃建。 张跃建按了第二遍铃时段昀芸才开门,张跃建略带尴尬地打了下招呼,段昀芸说:舅爷爷不在。张跃建说:我晓得,他让我来看看你。看我什么?段昀芸歪着头看着他,张跃建忽然又有点熟练,先把一条腿插进来说: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段昀芸没有把门关上,靠在门边盯着已经走到内室的张。其实她可以懂段莠的意思。只是张配吗?和段莠比,张跃建配得上用他用剩的吗。张跃建回头看见了段昀芸稚脸上的愤怒,张开腿在沙发上坐下,也不说话。 段昀芸把门一甩,跑了出去。 值班的人都出来找她,山头上打满了晃动的手电筒,张跃建也抓了一只,在山路上攀爬,什么事,他也很累了,这么晚,让他陪一个女孩玩,不过如果是端和的老板娘,又是另一番看法了。和一个小孩这样,段莠不怕人笑么。不过过几年,段昀芸就不是小孩了,如果她得段莠的心,他还得仰仗她给活路,人真是贱,他苦学叁十年,用尽心思娶了好女人,却比不过一只雏鸡升得快。 谁也没找到段昀芸,连个影也没看到,监控室里也有人彻夜地盯,段莠那边收到消息,也是闹得不能睡觉,秀儿跟着起来,劝段莠休息,她亲带着家里的人去找,公安局那也找了人看。段莠脸很倦,像是把段昀芸烦死了。张跃建那边还说她走时连双鞋也没有好好穿,身上披挂的一件,赤脚踏着酒店一次性的棉布底鞋套。张跃建故意把段昀芸说得惨些,两人快些和好,也让他少沾身。 段莠回张跃建:今天你把她找到,让她在行山住到开学,打包送走了就是。那学校有你的同学,帮着照顾点,今年年前,别让她再从哪冒出来。 张跃建坐在树间的石头上,手电筒静静惹着一群蚊虫。段昀芸如一两肉在他筷子头上翻,吃还是不吃,各有各的好处,但如果段莠秋后算账呢,不过他要有算账的心,那就还是在意段昀芸,到时候段昀芸保他,他在端和倒有叁重保障了。 段昀芸是甜肉,刀头切来的细窄,让段莠一道做好了呈给她,像之前分给他红,不过是个女人,况且是段莠看重他的体现,同喝一杯酒的事。这么久了段昀芸肚子没有响动,段莠也该找个别的方法了。 张跃建起身,浑身充满了动力。其实,他也是绝得段昀芸可爱的,让段莠养得水润润的尤物,他也要采了进补了。 段昀芸不在山上,所以没人找得见她,张跃建再胸有成竹,今晚也是要落空了。半夜里段昀芸沿着环山路往下走,这条山只有行山宾馆用,连一辆货车也没得经过,反倒让段昀芸没了怕劲,再坏能有人坏吗,段莠竟然要把他推给张跃建,她是什么东西,可以踢来踢去地安排,为什么非要让她从属于某个男人,张跃建还有老婆,她卖给段莠还不够,还要让她指派给别人,非要和段莠说这个理不成。甚至狠心地想:从前是她让着他,如果她不让他,狠手一把也能把他弄死了,大不了到时候死一起去,或者她不去死,她还不到18岁,坐牢能坐几年。让他死在她手里,她还照样会爱他一辈子的。 段昀芸的脚板走得发烫,再走得发麻,因为下山有惯性,脚趾逐把鞋头顶破了,拖鞋没有纳底,走了一个小时就不中用了,还滑得厉害,干脆把鞋甩了,赤着脚走,路暖的,有些石子硌得她的心境很鲜明,她好恨,又怨,又苦。她哪有别的办法呢?没有段莠的爱,她活得一定死都不如,她不要那样活,她必须谋取段莠对她的善心,为什么偏让她这样。 到了山脚,反进了监控里,张跃建在大厅已经睡过去一觉了,忙起来开车,晨雾缭绕着这座妩媚的行山,冲破雾气,让张跃建忽然想到很久前的某个早上,非常具有怀旧的错身感,他这一去又是为了奔忙前程,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只是一条狗,也许实际上也是的。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眉眼,非常不错的眉目,他的妻子就是说他这一对眉毛长得好,和眼睛很搭配。在看到路边同样筚路蓝缕的段昀芸,张跃建忽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段昀芸也见到了他的车,不等他说,她扑过去抠他的车门,张跃建刚一开锁她就钻进了后排,“我要回家!” 张跃建原打算把她往山上送,在后视镜里看到段昀芸拧紧得几乎要倒竖的眉,按她的意思往市里走了。 段昀芸闯进段莠的院子里,张跃建把他的鞋给她穿,她不肯,已经是早上七点多,秀儿出来把张跃建安置了,顺手关上了院子的门,这时候张跃建才惊奇一背汗,差点他就错了。段莠真有心把段昀芸交待给他么,他配用他用了的女人吗?就算段莠用烂了,也轮不到他手里头,差点他就做错了,还好是那一点良心,也亏得段昀芸那身上总带着的惹人疼惜的骚媚,也怪她那身骚,让他差点弄不清自己了。 段昀芸拿院子里浇花的木舀子砸段莠的门,精心做古的木门让她砸出一个一个凹坑,直到砸开了,她推了进去,舀子掷到地上,噼里旁啷滚了几圈,段莠睡觉的里屋亮着灯,那亮光把段昀芸的心暖了一下,但也没有暖太多,她忍不住想尖叫,见到段莠,她却也只是流泪,段莠从被子里坐着,像刚被她吵醒了,但是脸很静,静得像灯,段昀芸流眼泪说:总算见着你了。段莠把她看了一遍,她这一路确实辛苦,做的都到位了,因为都让段莠看见了。段昀芸到他床边,低头看这个美瓷人,“我好恨你。”她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段莠轻薄的身体让她捶得晃动。段莠说:大早上,一晚上没睡,还有力气发疯。段昀芸住了拳头:都是你害我疯的,你害我。 段莠罕见地没有嫌她,把她叫到床上,段昀芸望着这张大床,这张床像戏台子一样,又像鸟笼,开演的时候她和段莠就是里面的两只小鸟,段莠大点,她小点,可笑地偎在一起玩。还是只有她是鸟,段莠是那个逗弄她的人。段昀芸颓坐在拔步床的木台上,背靠着床帏,换作段莠俯看她。熟悉的品赏的角度,段昀芸把她惨透了的脸扬给他看,满意吗,这样他满意了?“我还有什么办法。”段昀芸悄然垂着眼泪,抽噎都是无声的,段莠伸出一掌罩住段昀芸悲哀的脸:上来吧昀芸。没有叫她不要哭。 一晚上段莠同时考验了两个人,他的收获颇丰,段昀芸拳头紧握地睡在他的身边,皮肤都是冷的,她吓坏了,这个可怜的小孩,他也许不该吓她,可是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事发生,本来她就是对张跃建有好感的,也许他可以促成她的好事,这些日子他太扣着她了,挑战她的底线,结果发现段昀芸毫无底线,她是个特别可爱的孩子,不同于秀儿以为他爱她的那种可爱,死去的人就已经是死去的人,他爱她比她快乐,又因为他快乐不起来。 一网打尽的恶人 93p e.co m 凌晨的时候,段昀芸悠悠转醒,她忽然可怕这个时刻,段莠在旁边极其清浅地呼吸,她听这声音快惯了,随时要死去或者随时要起来向她发难,段莠绝对是个危险的人物,无论是他把他亲生的哥哥关在地底下,还是他一贯对她的残忍,她一直没有警惕,或者说不敢警惕,怕骗不过自己了。段莠最好的是她给她钱,还好好养着她,再就是段莠长得好,其他?真没有什么了。可就是这两样,全世界的人都比不过他,她爹妈都不要她了。 段昀芸想着昨晚在山上走的一夜,好歹她幸运,她真是幸运,死里逃生的总有她,生死里也总有段莠,不由又想起那些迷信来,是不是让段莠借了她的运,不然怎么从遇到他,什么坏事都有了,之前她过得很好,傻得幸福,段莠到底是灾还是贵人呢。现下的境遇,她再怀疑,也得装好了爱他。 段莠醒过来,她才装醒,然后钻进他的怀里,箍住他不让他动弹,段莠捅了她一下,她哼哼着也不起,段莠又拧她,段昀芸扭着扭着,感觉到段莠有一点意思在。她不抬头着说:舅爷爷,就今天好不好。段莠说:已经太晚了。段昀芸说:那中午,或晚上?段莠说:以为别人像你一样没正事干? 段昀芸爬起来,段莠穿衣服,看窗帘缝隙中的日头确实是很晚了,昨天段昀芸大闹了半夜,整个段宅都知道,张跃建在客房休息到早上,立马离开了,所以闹剧此时没有什么评断的机会,就连秀儿也没在,桌上是冷盘子配热粥,厨子端上来,段昀芸喝了烫嘴,一尝就是再滚的,段莠拿勺子搅着,段昀芸夹着菜茎往嘴里送,没人讲话,段昀芸应该承担起责任来。夲伩首髮站:712 t.c om “舅爷爷,你今天要出去吗?” 段莠说:昨天我让张跃建找了你半夜,气得我说不要让你再回来,没想到早上你自己回来了。 摆出来就不让接的话,段昀芸反看过去:你让张跃建找我干嘛。 不然,我去找?我这一把子病身体。 你可不病了。 你知道?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是找人做了法,借我的命给你。 段莠没笑,段昀芸是打算当个笑话讲的,但段莠不笑就特别不好笑了。段昀芸的脸僵住,也许让她说真了,段莠真借她的命,那真是太坏了,他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了,她还没活够呢。段莠说:你却信这个。 段昀芸说:借给你就借给你了,我们也好一起死。 段莠爱揣个病体,但最惜命的也是他,从来他就忌讳,尤其是这半年来,段昀芸此时非说个死,段莠把碗摔她身上去,滚粥泼了她满头,抹去米粒,真像精液一样。段昀芸说:我都没有生气你,你生气我。 段莠说:又管不好自己的嘴巴了。 段昀芸拿桌布擦了脸,头发上还有,整个皮肤都烫红了,她都没叫,疼只是忍。她现在真的当自己是卖的了,也许从很早前她就发现了,女人这辈子不是卖给一个,就是卖给一群,多好的命都是一样。段昀芸想让眼泪流出来,眼皮紧了又紧,总算有泪出来,她也不哭诉,就是默默擦着头脸,段莠的手也泼到一些,搁在桌子上,段昀芸起来把沾了饭的衣服脱掉,上身只有一件胸衣,桌上没有纸巾,没有秀儿就没有这些细心,段昀芸要也拿桌布给段莠擦手,让段莠给挥开了,段昀芸过去,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 段莠的拇指插着段昀芸的嘴,段昀芸逐渐顺服在地上,给段莠逐个舔了个干净。这一过程完毕,两人又不说话了。还是段昀芸说:我再让人给你拿一碗。 段莠说:好。段昀芸出了屋子,反而开始啜泣,不知道段莠听到没有,她当然委屈,她不过十几岁,李维笃还在享受着他的毕业旅行,她好心来献殷勤,却让人贬成这样,当然不能让旁人看到,钻进了她的院子,先打电话给厨房,然后洗澡换衣,整理得很清爽得当,在镜子前站了一会,还是去段莠那里。 已经过去一小时,她本来不想让他觉得她拿劲,再对她迭加不满,但还是磨蹭了,到时段莠竟然还在屋子里,段昀芸说:您没走?段莠说:等你回来吃饭。 这句话反而说得很具威力,段昀芸下意识关了房门,却博得段莠的一笑,粲然的,在幽幽的午光里很吓人,都说正午到晌午是阴气最盛的,要不有午时问斩。段昀芸盯着桌,桌上也收拾过了,只有她的饭,换成硕大的一碗,还有热气,碗沿偎着一串泡泡,煮过很多道了,段昀芸挨着段莠坐下,段莠慈爱地看着她吃,有点烫但是忍了,有点害怕段莠,但也是忍了,她早上已经想过她的遭遇,她就是要忍,忍出自己的下半辈子,至少不要十几岁就流落到街头上,或者回去被爹妈卖出去,换一个买家,可能比得过段莠吗。 段昀芸喝了一半,看段莠的眼色,段莠看着她,真像在等着她,段昀芸又拿勺,段莠说:还吃吗?段昀芸说:不吃了。段莠说,坐到桌子上面。 段昀芸坐到桌子上,她身上穿着无袖的连衣裙,纽扣从上至下一排,是好方便段莠的,那碗粥还在桌边,她要端到别处,却让段莠接手,不用他说,段昀芸低头从下面开始解扣子,解到肚子,左右到布片撩开,她没有穿底裤的,膝盖分开着,张给段莠看。 段莠喜欢往她下面塞东西,小时候爱往她上面的嘴塞,现在大了,可以上下一起。想到旧事段昀芸总是有点想笑的,她一直非常乐观,无论是小时候从家换到段宅里,她都积极地面对改变。段莠又开始搅着粥,忽然把碗又还到她手里,“你来。” 段昀芸拿住碗,碗是烫的,口腔都觉得热,何况是别处,她拖着时间,不知道段莠这是罚她,还是你要做的前戏。 段莠忽然把手放到她的腿上,摩挲了说:逗逗你而已。 他把碗拿下去了,段昀芸说:我能做的,只要你想看。段莠摇头:不玩了。他改摸她的脚,上面的伤口也张着嘴,“伤这么厉害。” 段昀芸说:感觉不出来疼,我现在耐挫一流。段莠把脸枕在她的大腿内侧。还是看着脚上的伤口。段昀芸说:我说真的。 段莠说:没说不信。段莠说话时腮部挨着她的软肉,痒痒的,段昀芸膝盖没有意识地合拢,倒像给段莠暗示,段莠从她的两膝中抬头,简直催生了她早熟的母性,段莠的手在下面搔了搔她的阴唇缝,然后扬扬眉头,段昀芸扭动起来:不,不是。 不过是又一回游戏,段莠的舌头像软软的刷子,清洗她比她自己还要仔细。来前就洗好了备用,现在却是他服务她,如果算是服务,毕竟段莠没有要求过她也这样做,这是段莠的另一种好,虽然作弄她,但没有让她太难堪,就是一起玩一场而已,不过也恨是场游戏,说玩就玩,说不玩就不玩了,让她和段莠之间没有什么保障,她没有保障,怎么保障段莠愿意这样玩她一辈子,在她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段莠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直到段莠死了也会给她钱,让她什么也不担心地过日子?她要每天坐轿车,要付账时不看数字,要背名牌包,要穿五位数的鞋子,她不要嫁人,不要结婚,不要卖给一个普通人然后像她妈一样热衷于生孩子。她不想过这种日子,所以是她甘心卖的,甘心来段宅,因为她从小就知道什么叫虚荣,知道怎么能让家里有钱,让她也有钱,那就是从段莠这里求、要、骗。段莠是她家的摇钱树,更是她的摇钱树,她要把手和脚都攀附上去,牢牢地扎根进他的身体,吮吸他的营养和财富,把他吸成干尸也可以。她渴望段莠的阳具,渴望它作为一种刑具来鞭挞惩戒她的邪恶,也渴望它成为一个媒介,把他们更紧地捆绑在一起,好让她更深地吸他的肉和血。 段昀芸被舔得动容地哭起来,她知道段莠喜欢听人哭,别说是一碗粥,就是把一只碗塞进她的下体,只要让她达到目的,自我惩戒和有所获得的目的,她怎么也愿意,比起性虐待竹篮打水一场空更能羞辱到她。或者让段莠杀了她,或把她也关下去,她能达到融洽就好。段莠该是个坏人,这样就衬得她是好的了。 警鸣,冲散的人1 段昀芸在家里躺了几天,崔玉回来了,带给她旅行的特产,段昀芸在院子里接见他,段昀芸还说院子里闹一种潮虫,所以崔玉还肩负着除虫的使命,段昀芸嚼着奶干看崔玉给屋子里打药,放樟脑球,衣柜门开开合合,只露出他穿拖鞋的脚,落地的柜子把他埋住了。李维笃报信说他还是童子身,那个姐最后也没有拿下他,李维笃问他是不是gay,崔玉摇头否认,段昀芸看到消息后微笑,李维笃在家休息一下,说马上要迎接大学生活了,要养精蓄锐。 崔玉叫段昀芸到院子里躲杀虫剂的药效,段昀芸拿冰镇的汽水给他们两个喝,聊一些闲天,她穿着棉绸的长睡衣,领子宽得歪到一边去,她爱穿这样的衣服好像知道她的骨头长得好,露出来很能让人观赏,脚踢踏着拖鞋,白得泛水的皮,她平常当然没有事干,就养这一身肉给段莠玩乐,差点他也享受到了,汽水瓶身上成股的汗淌下去,段昀芸用手涂抹着玩,她手腕子上竟然有绳子的捆痕。 段昀芸像没有注意到那样露着一切,她不怕人看也不怕人猜,跟着段莠这几年已经把坏话听透了,反正没有人敢说到她眼前,而且她就是段莠养的鸡,吃饭带上,有时候还能犒劳一下他的手下,让他们也享一下联想的艳福,反倒对段莠更鞠躬尽瘁,成功的男人离不开女人,他要享世俗里的“齐人之福”,才能获得别的男人的尊重和羡慕,段莠没有那么不俗,段昀芸早就坐了自己的老鸨。她喜欢使唤崔玉,也许也是派遣从段莠那里受来的压力。 崔玉走后段昀芸趴在石桌上晒太阳,晒得后颈发烫,头皮发焦,突然为她这即将的成人礼感到悲痛,未竟的爱和渺茫的前途,有她之鉴,家里还有别人在预备小孩给段莠这里“过继”,有男有女,生怕给他攀不上关系。小时候她想事情很简单,她喜欢段莠,会一直对段莠好,照顾他、讨好他、给他逗乐,但是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人和人之间是很复杂的,感情也是很复杂很多变的。段昀芸已经不知道她爱的是段莠的人,还是段莠的钱了。 李维笃休息了两天,依然是每天搞些聚会,吃饭、喝酒、唱歌、洗浴,也叫段昀芸来散心,段昀芸看段莠的脸已经像看一面鬼,她多出去段莠反而和颜悦色,她缠着他他就要找她做些艰难的坏事,故意苛责她,让她更害怕回家,她真的不喜欢段莠的怪癖!只是想着她受不了,他就要找别人了,慢慢就用不着她了,忍下来。 李维笃的手揽着段昀芸的腰,段昀芸靠在他的胸口,年轻的孩子胸口是很热的,而且皮肤十分具有弹力,段昀芸用指头一指挨一指地丈量他的小臂,她应该在上大学后,离开段莠后多谈一点这样年轻的正向的恋爱,冲淡她对他那种鬼气和自残般的衰老的迷恋。 李维笃给段昀芸的大学礼物是一根名牌项链,段昀芸问是不是他又卖酒的钱,李维笃说他上了大学他爸很高兴,也让他妈尽情地给他零花了,而且爷爷奶奶也给了他一笔,说让他好好生活,别吝啬吃穿,多谈几个女朋友。段昀芸听了有点不是滋味,李维笃比她还要废物,却有全家人的托举,就算他爸爸打他,也不是真的嫌恶她。李维笃说之后会想她的,段昀芸说:行了,咱俩学校那么近,一条街上。李维笃笑了,也许他可以和段昀芸好很久,反正到现在他也没有感觉厌烦,和崔玉说那些段昀芸的坏话,当然也有他的私心在。 段昀芸发现自己找男人的眼光已经开始有了变化了,以前她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花痴一样看着脸就丢了魂,但是现在,她只肯接受那些会像她父母从前那样待她的人,给她钱、照顾她,再给她一些性,高考前李维笃帮了她好多,让她去帮他搬酒,只是一点小活,然后给她分赃一半,把钱湿润地填进她的手里,和段莠一样,只是段昀芸的手里还会放李维笃的阳具,但没有握过段莠的。 段莠就是一个假圣人,或者这也是他的恶趣。段昀芸和李维笃分别后打车回家,远远见家门口的一条街都将灯开得很亮,这是罕见的,而且在司机拐弯前就听到拖长的警笛声,还有消防,消防车顶到巷子口,空气里有焦呛的烟尘,门口围了一堆的人,前巷的商户都拥过来看了,段昀芸心很沉,被重物砸击了胸口,上不来气的闷苦,她跺着脚板往那人群里去,一脚深,一脚更深。又看了手机没有任何消息,家里有事,秀至少会说一声?段昀芸心里有另一方十分冷静:好吧,还能有什么样的大事。大不了是他们都死了,最坏也就这样,她已经经过不少坏事了,最坏就是死,没有到死,也就还可以。 段昀芸分开人群,试图挤进去,旁边人看清她的脸,帮忙叫起:她是这家的孩子,她是这家的。段昀芸问:我家怎么了?旁边人回答:着火了,灭火呢。就是这样?段昀芸一面往里走,一面听人给她辟道,段昀芸夹在这些湿热的汗味的肉人堆里,她的眼眶充盈了咸湿的水,她不是哭灾难,而是心里在想:我真的再也不要经历这些了,一丁点的坏事,我也不要再经历,我要做一直都幸福的人。 段昀芸终于挤了进去,门口倒没有什么戒备,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警车和消防车空鸣,好像是什么鬼域,段家的大门大敞着,段昀芸愣着看了几眼,门洞里很亮,以往幽深的庭院开足了灯,才看是拉起的移动电源,照得天都亮了半扇,家是全熄灭的。 哪里有火?段昀芸直往里走,被人在后面狠拽了一把,是秀儿,忽然地像舞台才知道要登场似的,刚才寂静的身后突然站了那么些人,穿制服的、戴帽子的、拖水枪的,家里的佣人,还有段莠,段莠在和两名警察交谈,他正往她这里看,是一种陌生化的看法。 秀儿说:“别进去了,都在外面呢。”段昀芸问:怎么了,家里怎么了?秀儿说:没事。段昀芸一下子被这句话惹恼了,这么多人还没事吗,警察来干吗?秀儿看她说:大爷没有事。她这话竟然让段昀芸马上平静了。 秀儿把她带到门口的花坛旁边坐着,让她在这里等:“家里有事,让你爸妈来接你了。”段昀芸问:你们呢?秀拍了拍她,要走,段昀芸抓着她的衣服:我不回去,我要和段莠在一起。秀儿皱眉:你看看情况。段昀芸说:我不,我不回去。秀儿说:这是大爷安排的,他没有功夫搭理你。段昀芸站起来,朝外走,秀说:别惹事,好吗?段昀芸说:别让他们来,别管我。 秀儿几步就上来挟住了她,手掐着她的胳膊,重得要命,比段莠给她的痛多了,也许这才是真的教训。秀儿说:要想还回来,就听话。段昀芸说:你别让他们来了,我自己回去,这里人多。秀儿定神看了她两眼,松开手:你去吧。 段昀芸察觉到段莠没有往她这里看,家里出了事,比较起来当然她不重要,一下子掉到底的不重要。段昀芸再回到下车的路口打车,她也不愿意看段莠,但还是走远了回头,忽然她看到在花坛处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在夜里很煞白的人崔玉,定睛后发现他靠着他肥猪一样的爸爸,两人仓皇交握着手,他爸爸身上很脏,湿透的,也许也参与了救火。 警笛,冲散的人2 回到她真正的家,段父已经接到她回来的消息,在给她煮面线,段昀芸吃不下,但是段父和段母在厨房里谈段家的事,她要听,所以坐在餐厅里,段嘉宝已经接回家,单住一个屋子插管子疗养,护工上一个白班。也许他们还会再生一个,反正有的是钱养——段莠的钱。段昀芸在手机上刷同城的消息,现在信息快得可怕,都知道一处仿古建筑失火,只是没有人说为什么。还有人在评论里问宅子的主人,数段莠的生平,段莠这个人很低调,他们说得都很离谱,大多是别的族人的事迹,安到段莠头上。 段母在厨房抱着臂说:都说这事……当时大家都当假的,我妈和我说也不信,这下出丑了。段父说:那他真是……?段昀芸听他们打暗语,好一会没有明白,提嗓子问:到底什么事?段母和段父现在有点“怕”她,仰仗她在段莠那里的功劳,所以很快应说:要好了,一面吃一面说。 段父端出面来,段昀芸挑筷子吃,发现也并没有以前觉得那样美味,可能爸爸的厨艺退步了,也可能她把从前想得太好了。小时候她生病,全家都围上来,爸爸妈妈陪她躺在床上,挤得要命,喝药都是要哄好久的,吃一口、来吃一口再睡,也说个不停,生怕她有什么。现在呢?只能说人心是会变的。 段母说:你还有一个舅姥爷,说是之前杀了人逃出去有二十年还是多少年了,那时候我也还小,也不和本家多说话,今晚上又回来了,可能是看你舅爷爷现在过得好,一下子又放火又疯,别人打了110来的,从下午开始闹了好久,好险没有闹出什么,抓走了。 段昀芸说:哪个舅姥爷,没有听说过。 以前的事了,说不清楚,我妈都没有好几年了,她都说不清楚的事。老事儿就是这样,知道的人都没了,也没有人可以讲清楚。好了,这几天那边肯定乱得要命,你也好久没在家了,好好住几天,爸爸和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到时候也该开学了。说到这里,意要有所指了,段母说:开学之后不好回来了吧? 高铁还没有一小时。 那好,常回家,家里有人惦记的。 知道。 睡回屋里,家里换了房子又装修过,已经没有过去的记忆了,躺在新床上睡,没有段宅里那潮木头的味道,也没有铺天盖地烟熏火燎的烧香,段昀芸做了很干净的清明梦,她梦到段宅的湖的下面有一所地宫,崔玉和她跑进去玩,突然出现一个段莠一样美的男子,穿着古时候的宽袍大袖,披散着头发朝他们来,崔玉又把她的手松开了,然后站到一边不动,像献祭品一样地带她来,美男子摸着她的脸,然后摸她的脖子,比段莠的手还要病,段昀芸打着冷颤醒来,发消息给段莠: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段莠那边回说:在家住几天吧,等秀儿接你。和妈妈说得很像。段昀芸说:你没有受伤吧,怎么没有休息呢。段莠说:你休息吧,之后聊。段昀芸说:明天我就回去。不回就当你默认了。 段昀芸第二天醒来却没有这种决心了,她看了一下段嘉宝,他并没有长成一个怪物,反倒非常像她,他也脱去了婴儿肥,显得很瘦小,头非常的大,但是容貌十分秀美,段母有段时间常说他们长得相像,段昀芸认为她是叫他们关系更好一些,虽然确实有这样的发心,但是他们也确是很像的。段昀芸的幼年相册就是这样,不过胖上很多很多。段昀芸抚摸他稀疏的头发,残疾的小孩,无用的小孩,谁都会对他怜悯的,因为威胁不到任何人,像小胖的段昀芸对段莠那样。 段昀芸晚上才回到段宅,家里拉了很多警戒线,真是在湖那边,警戒线里已经取证,假山几乎被刨开,本就是乱石随堆的。段宅大门紧闭,段昀芸是走侧门叫看门的司机才进去的,一条街都很冷清,太阳一落山大家就休息了,宅子里外都是这样的作息,今天显得更冷,看不得的冷。段昀芸想昨天其实她有想段莠死,段莠死掉,她的山就倒了,段宅也许也倒了,所有的都没有了,然后便可以很干净。 段昀芸到段莠的主屋,段莠在书房里,好多东西摊开放着,秀儿里外都不在,段昀芸感觉很舒爽,和这宅子一样寂静的舒爽,蝉叫得很大,还有蛙鸣,吵得厉害,但是住在这里的人半辈子都听惯了,没有这些声音,反而觉得心乱。段莠让她把门窗关上,已经进了很多虫,在绕着灯飞。以往秀儿都把这些事弄很仔细,但是她没有在,段莠自己也忘记了,他从警局回来,中午开始就坐在这里。 段莠说:这么快回来了,想让你在家安静一些,这里一天都来来往往的,到时候也叫你去问话。段昀芸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段莠把她招怀里玩,抓着她的肉,从上到胳膊到指头尖,然后摸到肚子,再到腿肉,只是揉捏。段昀芸头往他那里靠,段莠惯常躲开了,她枕到圈椅的椅背上,看天上的虫子,好大一团绕着灯罩转。段莠顺着她看:好烦的虫子。 段昀芸说:不要在这里了。段莠笑说:一会儿都掉嘴里了。却不动弹,把着她也不让她懂。段昀芸说:那个人被抓走了?段莠说:秀儿给他找了律师,可惜人已经全疯了,没法交流,看看吧。“他真杀人了,杀了谁?”“杀妻。以前的事了,当时都觉得藏几年,也没事了。没想到人藏得疯了,现在又要点火。”“他怎么这样,这么恨他的老婆,为什么要杀她。”“男女的事。”“你觉得他杀得对吗?”“我不知道他们的事。”“为什么,你那时候很小?”“不小了,只是不清楚,也不记得了。”“你会杀了我吗?” 段莠的手搭在她的胸前,硬又冷,他瘦,段家好像就他一个瘦人,还有他的疯哥哥。段莠说:你也要疯了? 虫子越飞越低了,他们到卧室去,关灯一瞬振翅声都没有了,飞虫里有一种极大的黑翅肉虫,段昀芸很怕,走得很快,进屋后马上把门窗关死,再点了灯,其实不点灯屋里也很亮了,月光,照得段莠身上虚胧胧的银白,他的眼湿亮,像虫有荧光的翅膀。段昀芸讲:现在就睡么。段莠说:睡好了,上床解衣带,段昀芸帮他找出睡衣来换,换好了去洗漱,然后是她,再由她关灯。 阴阴的夜里段莠搂着她,说白天的事,说这事不要再说了,不光彩,对医院也不好,传到社会上也是笑话,怎么说也是这里能数得上的姓,不好有这样的事。段昀芸心里想这事里有崔玉,也定有段莠,也许被抓的那人很坏,但他们俩也不是好的,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段昀芸心想她真正沾到的也就是段莠而已,段莠说过他不会害她,那对她来说段莠就是永久的好人,从来好,将来也好。段昀芸说:我要开学了。段莠说:是啊,所以别再想家里的事。段昀芸说:我会想你的。段莠笑了。 胼手抵足地睡觉,和段莠亲得像一对动物,只是段莠从来对她没有兽性,只是一种照顾。其实性也不是段昀芸很想要的东西,她想要段莠的全部,要他的人还有他的钱还有他的爱,性只是一个看起来最好得到的东西,但是段莠表现得最难给到她,所以她才不好信他,但她又真的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信仰、信服。他们间的条件是倒置的,先有爱,她对他的爱,他对她的钱,才有性的东西,她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妓女,段莠把她塑造得很纯洁,有时候要钱不好说出口,要性是很方便的。 段昀芸把他的手夹在她腿间,段莠抽出来,放到她的小腹上,弹她的内衣带,段昀芸更靠紧了他,段莠总是软的,或者半勃,很柔情的状态,只有她高兴得没有边。也许弄出血来、或者她让他把她打得很惨痛,他们就有真的性了,但是段昀芸是不舍得让自己很疼的,她喜欢现在,就现在,一直不要变,不要有别的人,也不要有新的生命,她要段莠全权是她的所有,如果她有力量,她会将段莠关在假山下面,她会把他养得很好的。 传承火种 段莠打电话让做本地新闻的不要再写这那东西,但是民间的传播太过厉害,已经不是以前了,当初段家死掉一家子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缘由,附近的人都承段家的好,只口耳一些无足轻重的香艳小则,也可能是旁人杜撰的传奇,所以讲讲就不信了。这次很多人看到了他那个疯大哥的脸,好在报警前就和他说好了,他闭着嘴。早该把他送进去坐牢,早换来心境的安宁,之前是段莠入相了,怎么也想不通从前的事,关着他当报复,也当报答,当初是段景瑞哀求他不要让他被抓,那时候这种事判得极重,段景瑞从小就是当少爷,吃不了一点苦,后来被逼疯,长发及肩,骨瘦如柴,身上是跳骚和潮虫,一直在抓,在挠,本就有一身疮,裤子上还有便溺的痕迹。眼睛眯得像老鼠,受不了光,左右顾盼着,让所有人先是惊诧,然后才想到要看笑话。 以前的事,也像那些夸张的文稿,像是抄了别的书里的。当年段景瑞从朋友那里染了毒瘾,越发不可收拾,父亲去世后更没有人管他,弄得每天神智不清,以至于杀了妻子和那个长得越来越像段莠的孩子。等到人死了段莠才知道世上有他的种,当时他简直如段家豢养的家奴,随便人驱使。就记得血喷得到处都是,段景瑞在门槛上坐着抽烟,抽完了才醒了,然后返回要补救那些尸块,那时家里已经有些困难了,后台也刚倒了一个,全国严打,不好表现得铺张,家里没有多余的干活的人,一切都是合适的巧合。秀儿叫段莠过去,两个人面对着满屋喷溅的血,手捏在一起很紧,那时候段莠才多大呢,在家里等着上学,或者等着家里的谁把他叫到房间里。面对他们,段景瑞流着泪着说他不是故意的,尽管满头满身都是血浆和碎肉,泪在他的血脸上蜿蜒着,眉眼都有点张不开了,紧张得像肠子。段莠告诉他些血是擦不干净的,需要想个办法。段景瑞仰头,很信服他说的话,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打正眼看段莠,家里很多女人都和他有点关系,不过爸爸说过他是外来的野种,随便他,也没有什么钱给他。 那时候,段莠是很羡慕眼前这个男人的,有美丽的妻子,幸福的家庭,父亲在时也对他最好,每次吃饭要和他说很久的话,段景瑞读书好,身材高大壮硕,穿着考究,出入段宅,风光得好似电影人物。段家祖上有钱,中间被打得落魄了一阵,但东风一来马上翻身了,找回了祖宅,修回族谱,建香堂和祠堂,弄得齐齐整整,一心延续祖上的辉煌……段景瑞是和这辉煌一起出生的,生来就继承正当时的体面和风流。秀儿处理好了尸体,段景瑞从身上摸到了火机,趴着去点火,找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然后剥掉身上的饱蘸血汁的外套丢进已经燃起来的火里,最后他看了一眼见证的二人,去找刀,刀已经被秀儿握在手里了,他只好抛下他们,从前门狂奔离去。 段宅还用着很旧的全木建筑,古法的消防术随着几次翻修竟然让人遗忘了,现代的电路帮着把火烧了出去,整栋房子发出匕波匕波的呻吟,这才是一个院儿,霎时都浸在火种里。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是这个意思吗。秀儿拉着他避,刀子握在另一只手,奔跑的时候刀刃会去劈风,呜、呜、呜、呜、呜、呜,段景瑞砍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吧,路过涌到火里来的段家人,段莠看过他们惊惶的脸,斩钉截铁地在心里祝祷:死,死,让他们都死。段莠好长一段时间里都用虚弱的身体奔跑在热浪滚滚的血红色的风里,是他的梦,这是他的青春期,一直到不再青春。有时候他梦到他成了秀儿,拿着刀子,血滑得刀柄握不住,拉着自己朝着火里奔去。 网上有人登出段景瑞的旧照片,他站在端和医院的前身,现已成了派出所旧址的金黄色大楼前,意气风发地注视镜头,那个时代这里放在全国都是可以看得上眼的新兴城,丰厚的资源,蓬勃的工厂,富裕的消费力,段景瑞的西装是进口面料,剪裁挺阔,口袋插着一根锃亮的金笔,另一张照片里他带着墨镜,大笑的唇形,穿着白衬衫和皮衣,领带是深红色,时髦得冲刺。段家人都很爱出风头,喜漂亮,大多数都接受过西式的教育,不懂中国人传统的谦虚之道。段景瑞曾和省委书记的公子追求同一个女歌星,最后他们一起握手言和地享用了她,还把药打到她的身体里,差一点一起死在床上。风云变幻里总有这样和那样的坏事,谁最当日头谁就可以把阴影在脚边匿去,过去是段景瑞,现在轮到段莠了。和他比,段莠是个十足的良善人,只是也很喜欢关在家里当皇帝,原来有机会去外面,他一步也不肯挪出去,按理说小时候在这儿吃尽了苦,合该恨这里的所有,但偏偏一直留在这里。也许是最老套的复仇的虚荣。 段莠让秀保存了那两张被人精心找到并做了复原的照片,找不出比这更适合的遗照。这件事终于有了了结。当时为了救火段家人都疯了,段景瑞和他的父亲都酷爱收藏古董,拿出一件来可以抵随便一个人活一辈子,火灾8死三伤,不包括段景瑞妻儿的三具,水里的一具。被抓后段景瑞几次吞吞吐吐要说出一些,但最后还是在清醒时承认了所有,做检查时他脱下了外衣,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警察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模糊地不好意思地一笑。 段莠坐在亭子里打着电话,微微笑着讲起了笑话,他对一些人说话是尤为客气的,但对另一些看不上的,就是十足的刻薄。和段莠共事过的都知道他是个小人,还是小人得志。只有段昀芸往大里看他,觉得他美得厉害,如果真的考量,段莠的阴柔多过英俊,只是段昀芸喜欢把这种美看成天大的事。 待他放了电话,回到屋子里,段昀芸已经等他很久了,敞着的腿间已经将要风干,段莠拿一根按摩棒随便地按上去,没有润滑扯得皮肉干痛,段莠并不打算移开,段昀芸只能尿了一点来润滑,段莠立马拿段昀芸脱在旁边的内裤来擦,擦干后又把按摩棒放回原位。 段莠越来越坏了,简直要逼她把他变成她真的的噩梦,或者是原形毕露了,因为段景瑞的丑闻把他弄得很烦,烦到有一种兴奋。可是段昀芸心里是觉得段莠对她好的,只是装做不接受,他是一个喜欢回避热情的人,也许她的淫荡和奴性总有一天可以感动他,但是太疼了,段昀芸不是一个真的受虐狂,尽管她已经开始祈祷自己变成,但是失败了很多次。段莠每次对虐待展现一点兴致,段昀芸立马就没了性欲,甚至会跑,所以段莠开始绑她。 忍忍吧段昀芸,段昀芸把段莠的脸当成大米饭的饭粒,把段莠的嘴看成红彤彤的钞票,看到他的眼睛联想八百块一支的睫毛膏,忽然她意识到这些她一直自由地拥有,段莠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短了她半分,为了这些恩惠她也要爱他。段昀芸不住地扫段莠的下身,她总想着马上就能到段莠的临界点,多忍一会呢,只是她马上就看见了段莠捉弄的表情,他在和她玩,这种疼痛只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段莠要的比这更多。然后段莠用手指和舌头帮她,马上她就知道她只喜欢可以享乐的东西。而段莠会真的开始笑话她。 她真的想证明她是爱他的,她对他虽然有生存的逼迫但是她对他段爱是真实真诚的,她从一开始就爱着段莠,这份爱是段莠不知道的,段昀芸想让他知道,即便这是另一种表忠心,那她期望获得什么样的回报呢?无论她爱不爱段莠段莠都在养着她和她的家人,像养段宅里的树下的虫子一样养着,也许有天他就把他们忘记了或踩死了。还是说她自信于这份爱会让段莠对她产生恻隐?实际上她无足轻重,无关紧要。段昀芸根本无法通过段莠性上的考察。段景瑞被抓后段莠略微消沉,经常和秀儿聊天到半夜,她才是他的知己,段昀芸站在院子里看他们在书房亮起的窗户,窗帘严密地笼着。段家的密辛细碎地泄出来一把,然后很快在月光下滚散了。 段昀芸等秀走了也没有进去,秀儿用她结实的脚步走过她身边,像她不在一样。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不用陪睡也是,这个认识气胀了段昀芸的头脑,恼怒……无能……恨……她对段莠吗?段昀芸装作专心的样子,用手机手电筒照地上的草,找一只爬过的虫子,那种令人惊悚的多足的虫子,段昀芸一向害怕,所以此时必须要找到,段莠拨开窗帘看到的就是段昀芸毒怨的眼光,她正泄愤地跺着鹅卵石道旁的草,一脚又一脚。 段莠不由微笑着叫她,隔着窗子他的声音被闷过,段昀芸当没有听到,然后段莠把芸字的尾音提上去叫她,狗哨子似的管教,段昀芸放过了虫子,但踏到石道上脚下脆莎莎的,走出去两步有甲壳碾碎的细声,低头看汁水泵在凸起的石子尖上,虫身已经扁了,肉汁淌开泡着身体,残留的触角快速地动,段昀芸尖叫一声,跑进了屋里,并把门一道道关严了,鞋子也在过程中东西甩飞了。 段莠招她,段昀芸情绪不高,段莠和她说医院的事逗她,段昀芸白天已经被他弄了不止五回,一下子弄得这会儿还在厌世,段莠的手挨哪她便觉得哪里难受,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段莠就挠她痒痒的地方,段昀芸不想笑,但必须笑,更难受了,啊啊地叫出来,从坐的地方跳到躺的地方,又怕段莠把她按在上面又来,屁股沾了一下又弹起到另一处可坐的地方。 段莠看段昀芸段时间内像弹球一样在屋子里弹来射去,只觉得很有意思,得了这样的趣,就用不着那样的乐了。于是开始看平板上的表格,室内静了,换作段昀芸没乐趣,将脚搭在贵妃榻上的茶几,头朝下垂在塌边拿起手机,忽然鼻子被个极重的圆块砸了,痛得身体抻直从塌上滑下来,脖子崴到冰冰的瓷地上,天灵盖着地又一击。段莠拿东西砸她。段昀芸无法忍受,捂着鼻子站起来,“你拿什么砸我?很痛!” 段莠没说话,甚至头也不抬,很像那种捉弄女生的小学男生,但是段莠多大了,成人的样貌端坐着,显得是段昀芸无理取闹。段昀芸鼻酸,段莠下手真的没有轻重,他真的疼她吗?他知道她疼吗。段昀芸很难受地把头低下去,不想让段莠看到她的泪滚下来的样子,丢自尊。段昀芸一直是个讲自尊的人,虽然总是对他人没有底线,但她是个活人啊。段昀芸要去看看段莠拿什么砸她,在地上只看到一块黄澄澄的金块。捡起来,上面雕得很精美的一对龙凤,沉得坠手,以至于刚才把她打得两眼发黑。 抬头,段莠变得微笑看着她说:“升学的礼物,可不是嫁妆,是去上学的,不要和哪个长得漂亮的小子好了,忘了舅爷爷了。” 段莠将话说得很快乐,一个蹩脚的先抑后扬的惊喜,是在等着段昀芸像往常一样欢呼着感激吗?段昀芸的手动了几动,几次想要把金块扔在段莠臻秀的脸上,他如古画般纤弱的眉眼和丰润的唇珠每次都能将凝望他的人打动,这种天生就沾光的人,却让段昀芸沾了他的光。段昀芸照镜子感觉他们越来越像,细长的眼总像恨着什么。血缘上的联系,之前没有的亲近,却因为抚摸和高潮产生更狂热的亲密。还是捆绑在一起的命运,段莠让她像他,这种恐怖的教养,没有苦难他就给她制造。段昀芸捏紧金块,指甲掐软了表面精细轻薄的镂雕,把凤和龙威严神性的脸挤压得扁平内陷直到滑稽,段昀芸说:你让我手上拿这么多,可能我再也不回来了。 段莠微有变色,他说:还是会给你的。段昀芸走过去,将金块放在桌上,段莠自然也看到了面目全非的雕面,段昀芸说:把我留在家吧舅爷爷,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不好吗?我也不会怪你。我一直都想这样。我不想上学了,我不想嫁人,但是嫁给你可以的,可是我不能嫁给你,我们也不能要孩子。但是我可以吃药,不生就好了,这很不道德,但是我们也没有害了谁呀,你也没有害了我,我是真心想要这样的。舅爷爷。段昀芸心里想到父母,当然,她没有害到他们,甚至还造福了他们。段莠听她说着惊世骇俗的话,却是像往常的一张含笑的脸,他已经习惯有这样的笑面,甚至看不到一点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像听她说别的话一样,专心又可以分神去想别的似的,最后也是惯常当她说痴话,真的笑了两声:“好吧,好心意我领了,昀芸。” 段昀芸被他的笑刺得难受,弓下去跪坐在地上,看到袜子上沾的薄灰,羞耻的刨白,其实她的本意是要惹怒他和羞辱他的,但是又只有她感到更多的痛苦,她不是要逼段莠给自己找一个位置,而是等段莠给她找一个意义,她不喜欢乏味的生活,不喜欢长相平平的人,所以她要段莠,她也从来不要细水长流的爱情或亲情,那让她感觉不到兴奋,和段莠的感情满足了她的所有幻想,她已经享到福了!也许这种认识是自我欺骗,但她现下乃是经历过欺骗的成果,她已经修好了,不便再打破。她说好后悔去读那么远的书,甚至也后悔读书,从初中起班上有好多人读到一半就走了,照样过得很好。教育是必要的吗?如果段父段母没有发际,可能她本来也不会读上几年的,这里的小孩都是这样,像崔玉和李维笃是很少见的。而且,她在读书上有过挫折,虽然后续挽回了……在爱情上也是,从前的人有一个是还爱她的吗?她就像黏在这会儿里不要动了,既不要后退,也不要前进。段莠握住她的胳膊,却没有拉她起来,只是握着说:你是好孩子,该做好孩子该做的事。 我不是,好孩子不会和亲人做爱的。 我们没有做吧。段莠说。 他们没有做?段昀芸说:我不知道你这样是想骗自己还是骗我。段莠说:“至少从结果上来看,一切都是正常的。好了,这么害怕离开家里?从小不是没有出去过,那么近的地方,你挪挪脚就回来了。安心上学吧,家里现在什么事也没了,你父母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留在什么地方不都一样,你想想。” 最后一句,很寻常的说法,却让段昀芸感觉到甜蜜的战栗,留在什么地方不一样,因为段莠已经彻底改造了她,是这样的意思吗?她走到哪都拖着他创作后的身体和精神,乃至经历。她忽然想到之前怀疑的事,车祸,段嘉宝,父母,崔玉,崔玉的生父,警笛。重重的压迫,心一阵逼一阵擂得紧,然后腾地轻松了。段昀芸看着段莠,诱骗、杀人、性瘾,都是段莠,段莠的观音面轻柔地搅动,是他在继续说着话:把书读好,回来帮舅爷爷。 段昀芸心想:你会后悔的,我要你后悔。但她还是点头,然后躺到了床上。和往常一样朝着段莠入眠。 如愿以偿,性与爱的复仇1 学校报到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段昀芸却像人间蒸发,但是走前没有忘记取出一大笔现金来,秀儿是好几天没在段莠这里见到段昀芸,才问段莠,段莠说不要管她,现在哪里有时间管她的事?段景瑞羁押在看守所,每天律师都来一趟,家族里的人怕段莠有私心,几次三番前来拜会,干脆住到了家里,段宅少有这样的闹哄哄,像乡镇的招待所。每个人都借由此事试探,段莠在厅里和人吵得很难听,段景瑞某个堂叔从山西跑过来要说法,把段莠骂得丢了脸。 段莠掀帘子出来,喉咙堵得喘不来气。以前没人敢惹他,现在简直巴不得就此合力把他气过身,反正他也是个病痨子。 张跃建在外面已经等了段莠很久,见他出来立马走过去。段莠审视着他的忠心,当时就看中张的人才,如此高大俊逸的男人,很像曾经的段景瑞,说话也体体面面的,如沐春风的形象也会是一块招牌,张还舍得下脸,段让人把他的照片拓很大在医院的主页上,张没有任何意见。段莠阴着的脸色放松下不少,至少张他们作为外来一派,是坚决反对屋子里的那拨人的,当时他坚决不做家族政治,舍了多少良田美舍,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段莠一直认为段家的血里有一种代代相传的恶,每次和他们会面都让他感觉恶心,嗓子口很甜,又开始咳个前仰后合。 张跃建扶住段莠赢弱的身体,段莠可真像一个女人……即可想到段昀芸,若她做下一个段莠,心眼不够可以拿身体来做弥补,像以前的段莠一样,卖着卖着就发达了。其实段景瑞的案件依然扑朔迷离,张跃建很相信屋里人说的,是段莠引诱了家主段景瑞的妻子,然后制造了杀妻案,孩子留着是证据,所以也一并杀掉了,虎毒怎不食子,何况还是个女孩,一直有人说段昀芸也是段莠私生的,张跃建不认为他们睡了就可以免除这个怀疑,家里这种事还少吗。结果上看知道的人都死了,解释权只在段莠这里,不然段景瑞为什么跑回来向他复仇?明智的是也管好自己的嘴,张跃建只虚扶了段莠一把,站住了也就放开了。 段莠走到庭院当中,今年的雨季很短,他不喜欢有太阳的天气,希望总是有雨,他不是靠天吃饭的,所以希望天更合他的心意。段莠忽然叫:“狗,狗!”身后屋子里霎时静了。段莠的狗,原名云云,从某处飞出,兴冲冲地狂吠。段莠笑了出来。 段昀芸在李维笃的旧家住着,李维笃暑假一直在外面乱野,他爸早看他不惯,他就回了爷爷奶奶家来,爷爷奶奶早和他们一起住去了,这间空着。李维笃在这里干了不少坏事,段昀芸在陈旧但干净的浴室里洗澡,下水道疏通得太厉害,一只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的声音,段昀芸以为人在敲门,推门看了一下,确实有人,李维笃来了,看到段昀芸在洗澡,他把衣服也脱掉,段昀芸把门关上,李维笃拧了下门把手,没有锁。 李维笃也要洗一下,天好热,闷闷黏黏,好像在一注胶质里行走,腿沉得抬不起。段昀芸搓着头发,李维笃突发奇想:我给你洗一下。段昀芸说:干嘛,你洗你的就好,我不是给你让地了。李维笃说:我想试试女人的头发洗起来什么样子。 段昀芸就让他洗了,李维笃近来常和人厮混,听了好多熟人的坏事,一一讲给段昀芸,段昀芸听得嘴里进水,吐出来继续笑,李维笃的手柔而有力的,给她洗得很干净,之后打沐浴露,两个人身体滑溜溜地贴在一起。段昀芸的肚皮顶着他的,“好闷啊,应该打开换气扇,没有空气了。”李维笃的手抓住她的乳房,小小的段昀芸,往下扶在腰侧,段昀芸的胯变宽了,不再是一个细条条的少年形状。李维笃问:没和崔玉睡吧? 段昀芸说:当然,我才看不上他呢。 李维笃满意地:他那个人一点不入流,就是纯装逼。他去哪了? 段昀芸说他要去读医,李维笃说:好了,到时候去你家的医院上班好了。段昀芸说:谁知道他,不过,他爸爸也在我家里工作。李维笃把泡沫在两人身上搓开。段昀芸怔了一下,其实他们都是在段家谋事的寄生虫,怎么就她家的了。这种虚荣真的可怕,已经把她改造了。有段时间她还找李维笃借钱,李维笃给了她,还有意没有在那段时间和她做,怕她面子上过不去吧……而段莠,也不能拿这个指责,因为是她先爬上他的床上闹他的。 段昀芸发愣的时候,李维笃已经把他们都洗好了,推出去擦身,大把爽利的清风罩住他们,李维笃进门就调低了空调。段昀芸占到窗前看天,忽然阴阴的,像一个傍晚。李维笃说:我妈说要下大雨,让我快回家里。段昀芸说:还是有太阳好。李维笃说:有太阳你也不愿意出门。段昀芸说:看着开心。 阴天像段莠,像他不见天日的床帏。李维笃和她打游戏,段昀芸说:你没硬吗?李维笃尴尬地:要做吗?段昀芸说:来!李维笃身上只穿了一条蓝条纹的平角裤,很快脱下来了,他们把窗帘拉上,开启灯,完全的一个夜间。段昀芸握住他的阴茎,鲜热的。段莠难道真是一个死人,她是在鬼故事里做梦了? 李维笃很开心段昀芸还喜欢和他好,其实李维笃也很喜欢段昀芸,同龄人里,段昀芸最放得开,和他最合适,他们一起磨合过很多,段昀芸喜欢提要求,李维笃也乐于调整,他低下去给她口,生硬的舌头,但是撞来撞去的鲁莽得恰当,段昀芸抓住枕头两角,掀起来把自己盖住。李维笃上来说:有这么害羞吗?段昀芸隔着枕头说:好舒服,我要叫了,旁边有人听到怎么办。李维笃说:叫吧,没有人的。段昀芸也没有叫,进去的时候李维笃把她挖出来接吻,一点一点,两只小蜻蜓。 雨来是一瞬,噼里啪啦砸着遮雨棚,李维笃去关阳台的窗户,老房子,怕风把雨刮进屋子里。他的裸体细而健美,段莠有这样的身体吗?他就是很瘦,抱起来很硬,皮肉游在骨头上搁浅的一层,随时淌了一手,放上去就立马地恐怖,他是个年纪很大的人,段昀芸打了个抖,李维笃回来要钻被窝,门铃响了。 能是谁,你点外卖了?李维笃穿上衣服,怕是家里人,草草拨弄了一下床上的被子,段昀芸也起来穿,穿好了才去开门,门铃只有一下,李维笃去的,段昀芸在卧室里不准备出去,李维笃开门后回来叫段昀芸:你爸妈来了。 客厅很小,马上就看到门,提着雨伞,额发黏在脸上的段父和段母,他们往屋里打量着她,楼道里蒙灰的灯泡只有一束窄光,两个人黑暗地伫在楼道里。这还像她的爸爸妈妈吗?他们要抓她回去,回段莠那里。李维笃招呼他们进来,段父段母甩身上的水,李维笃说没事,叔叔阿姨快进来吧。还去厨房煮茶水。 段父段母没有到客厅,只是在玄关站定,然后盯着段昀芸,他们的目光在谴责,段父向来是不说话的,段母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段昀芸说:找朋友玩。段母说:哪个朋友,刚才那个男的?段昀芸说:还有别的朋友,没来呢。“你还说谎!” 段昀芸不想说话了,段母说:还要不要上学了?你知道你上学多不容易,一般的孩子就不让上了,你好歹有学上,一个女孩子天天这样混?要干嘛,打算干嘛?段昀芸突然一声尖叫,段母还准备张合的嘴定在空中。李维笃也过来了。 段昀芸说:别装那么好心,好吗?你来不就是让我回去和舅爷爷过日子?我去,我去。我将来有一辈子要伺候他,伺候他到死,玩两天怎么了?段母看了李维笃,外人在,她突然和婉了,“好吧,别让我们担心你。你是段昀芸朋友吧,我们昀芸在你这住吗?” 就是来玩玩的,阿姨。你们进来吧,外面还下雨呢,进来坐一会,等雨停了再走。 不不不,我们走了,我们现在就走,听说昀芸在这,就是顺道来看一眼,我们也急着回家呢。段母摆摆手,最后拉了一下段昀芸。其实,他们如果是把她接走,她也还是会跟着他们走的,但是他们也只是来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段昀芸看着玄关地上聚出来的伞上的水,李维笃把他们送到楼下,回来问:怎么了,你和他们吵架了? 段昀芸脱口说:他们要把我过继给舅爷爷。李维笃抱着她,到屋里,“哎,家长,他们也想让你过得好一点吧。”李维笃知道段昀芸一直借住在她舅爷爷家里,现在找那样一套院子可不好找了。段昀芸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好一句这么好的话,不就是这样么?她就是过继给段莠,然后一切都算他的,就是这么简单,这样说也是敞敞亮,正大光明!就是这样,那她还羞恼什么,值得羞恼吗?这不是好事吗? 李维笃很有心得地安慰:其实家长是很势利的,不是每个都真心爱孩子。我们也不用像课本里说的那样要爱他们。 听着这话,段昀芸嚎啕大哭,她不是为李维笃的话而感触,她只是痛快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便捷而洁净的说法形容她和段莠之间的关系,不是乱伦,不是卖女求荣,也不是给一个大很多的男人当性奴隶,就是很简单很简单的,她是他的孩子。以后都这么说,都这么过,别人看出来了也罢,谁真的说呢,她到底还会是段莠的孩子。要钱有钱,要家有家,从小被爱到大,被宠坏的娇娇女那种类型,总都是前途无量。崔玉一个家生奴才都能那样活,她怎么不能,她就这样,正大光明地活着就行,段莠也一定是支持的,他从来没有在外面把手放在她的乳房或阴部上,她会重新变得惹人艳羡的,上大学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没有人的地方,很多的存款。 如愿以偿,性与爱的复仇2 段昀芸轮转到妇产科实习,张跃建说已经帮她打好了招呼,现在妇产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忙,但人一闲下来了就会整出一些更恼人的事,每天不是接生就是等查床和开会,一刻也不能离岗,随时有人来问,尤其等着来见一见段昀芸。 段昀芸后悔听段莠的学了医,学什么不好,非要来受这种罪,没有一点旁的力气,从来她最爱打扮自己,做实验都买有牌子四位数的白大褂子穿,就要和别人不一样,在急诊值班的时候李维笃还来看她,说她是实习医生里最像个活人的,且丝毫不会让患者感觉信赖。那时候还有点闲,从来带她的都是好人,不忙就让她去值班室的床休息,有事了才叫她,现在倒不用天天值班,但是白天就搓磨够人了。她还是等着接手医院的事,毕业了就有着落,想不出那些没盼头的人怎么办。二流的医科大学,读了只是为继承父母的职业,做护士的一类,做医生的一类,做医药公司的一类,做教授的一类,做公务员的一类,找不到饭吃的一类,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差别,尤其是上学的时候。 段昀芸读五年制落了高中的同届生一年,等一年发现大家又从各地回庆源来了,像散出去的彩带,甩出去再一团团地绕回来,回到抛出的手里。他们父母的阶级是他们的手,段昀芸的手是段莠。段昀芸不用学得多好,多会看病做手术做研究,她只要懂事就好,懂医院的事,段莠的事。 白天到夜里都忙得脚不沾地,其实回来也很久了,但只和段莠见过几次,几次里都是饭局,司机默认把他们都一辆车送回段宅里,即便段昀芸已经搬到端和附近,段莠给她的房子。自然还在做那样的事,从高中起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直到一年前,他们还真的“成”了一次,那次简直像灾难片,对于段昀芸来说,至今身上还有一些疤痕,段莠真的是一个犯罪分子吧,弄了好些血出来。 在行山上,柔黄的地毯还有白色的床铺弄得一塌糊涂,为了不再弄脏更多段莠把她吊起在浴池旁,段莠硬了一点然后挨着她的阴道口,那一刻非常感动,像长跑到终点对自己的安慰,但最后没有射。中间她被打得非常狠的时候段莠让她口,直撞进嘴里,然后捅进喉咙,那时候还是很硬的,然后她的喉咙只感觉到痛,没有别的。对于段莠是心病还是真不能人道了自这次起段昀芸再也不想思考,她太害怕有一天需要为段莠的几把再付心付力。不过那次依然是段昀芸逼他,然后他就这样,也可能有原因是在吓她,把她吓得再也不敢提了。之后他补偿了她很多,还让人送段嘉宝去加拿大做理疗,段父段母作陪,住段家在那里的房子,也在段家亲戚的商超里做活,家里原来的门市找了别人来做,半年里没做下去就关了,倒没有赔钱,段母从来要强,比段父还快学会了语言,在那边很快乐,段嘉宝虽然智力有所欠缺,身体上也有萎缩和残疾,但在那边也有适合他的教育。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但是她又被他架走一层,甚至在一国的范围里段昀芸都没有亲人了,除了段莠。 每每想到都心惊,段莠的权力总是从某处悄无声息地钻出来,然后又消失了。不过害怕也就一瞬,立马就恢复如常,她早是就空心的,什么也不记挂。 只有性留下恐惧,切实的疼肉体可以记得,所以不由自主对段莠客气了很多,但仍时不时就爬到他的床上去,虽然段莠从没有要求,但是段昀芸还是按时去亲近他,这些小事也只是为了让段莠高兴,让段莠感觉他们是好的,毕竟总是她单方面的快乐,那一次尝试固然像一个阴影,但是慢慢地也可以忘记了,段昀芸已经擅长了这个。 段莠现在满身心都在端和的疗养院上,这是他这几年来极其看重的项目,端和搬家后他在新端和及新院忙了一段,渐渐都交付给张跃建,他也不再轻易下手术室,前年心外新招的一名学者,做手术非常漂亮,她主刀的几场段莠都专门留时间去观摩,这几年已经做成了一块招牌,张跃建帮她撮合了婚事,是他在政府上班的一个侄儿,绑住了她的身心,也整个卖给了端和。段莠这把刀在院里不再稀缺,不用强打精神上阵,更窝在老宅里养着了。 段昀芸上班时只在开大会才见到张跃建,其实每年假期回来都见,只是今年才发现他老了,发福了一些,皮坠下来,垂在腮边。他和实习生的绯闻闹上新闻,然后没多久就又换了一个,他体面而内敛的青年时期和段昀芸纠结敏感的青春期一起迅速地消逝,继往开来的是中年人如卤肉一样熟腻的人生桥段。他的眼纹很重,陪段莠吃饭,他坐在旁边,笑着说话,眼尾纹在太阳穴生生炸开,段昀芸不想多看。这种时候她就疑心段莠也老了,不过她小时候他就很老了,现在好像和那时没有两样。甚至更有一点美,更近鬼神,而左右都是俗物。哪有人这样,不该这样的。也提醒她了,段莠要过寿了。 秀儿早就在准备,十整数的一定要过好,也不怕声势浩大惹是非,总是关起门来过日子,面上的事段莠让张跃建露脸出头,从来也不上什么媒体,来往的都是段家的近人,客人是另请的,所以可以尽心称意地奢华。提前一周多段宅就开始张灯结彩的,段昀芸从医院回来遇到,仰脖子看了一路,到段莠的房门下,灯笼通红的一对,段昀芸边进门边笑说:秀儿怎么还这个审美,还以为舅爷爷你要嫁人了。 段莠在屋里正试衣服,一套还是秀儿找人做好的唐装,深红色,黑袢子,段昀芸催他快穿上,想看段莠扮妆,段莠指着另两套说:哪个好?是两套西服,段昀芸说:穿去干嘛?段莠说,总要穿的。段昀芸指了一套,段莠扫了一眼,都没有管,步入书房,段昀芸尾随,“好难得休息半天,我叁天夜班了,还是过来找你。”段莠没有理会她的邀功,忙着做事情,段昀芸静了下来,在旁边抚弄手机。 段莠突然问:现在妇产科是谁? “朱琳啊。”不是她,还有一个。“孙志权。”他多大了?“我不知道,好像是五十多。”五十六,昀芸,他孩子今年要博士毕业了。“你知道了还问我干吗。”段昀芸不想看他。段莠说:小心一点,别再让人看到,非要在医院里?段昀芸只好回答:知道了。 段莠招招手,段昀芸就过去了,靠着他,坐进他的怀里,坐在他两腿之间的椅子上,他不行,所以默许她可以找别人,一直以来都是,只不过他要看管着,问起来不许和他说谎话。他把手插入她的臂下:想不想爸爸妈妈?这学期结束,去看一看他们吧。段昀芸摇头,她想如果她对她父母表现有太多的感情,段莠更擅长拿这些把持她,而且她真实地对他们已经敬而无爱了。段莠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细软的头发如一匹布料托起他玉佛像般的脸,“好吧,你自己决定。” 段昀芸想到自己现在在段莠怀里的样子,一只大的手脚伸长的玩偶,让段莠环扣住,像落在蛛网上。她对于这种画面十分具有直接的经验,段莠喜欢在行山宾馆的镜子前抱她,慢慢地看镜子里的她,那时候她和他都不像是人了,彼此都在被另一个纬度的生物观赏着,镜子前的她看他,镜子里的他看她,彼此都有另一个相化身。 伺候了这半天,下午段昀芸又回到医院里,正好孙志权也当值,不知道是不是排班的有意的献媚,段昀芸拿着本到孙志权旁边,孙志权顺手拿了她别在胸口的圆珠笔来签字。这时候抬头,果然看到有人在看笑话。段昀芸一点不介意在院里被人当成淫女,更坐实她是段莠的私家子,为所欲为,来这就是供她玩的。怎么也比被人发现她实际上在和段莠睡的好,那才是真的太下流、太卑鄙了。 孙志权算是老资历,虽然做副主任,但是没人和他称大,也放肆惯了,和段昀芸随心勾搭,但也没有真做什么,段昀芸就是值班的时候无聊,和他在屋里撩弄几下。孙志权这种骚老头子,摸两下算了,真做什么,段昀芸还嫌他不配她。 正要去查房,张跃建亲自下来,科室里的人提了精神,防备着检查,张现在算是一个大领导,孙志权也整了脸上混不清的神色,挺直了腰。张跃建和他一点头,来叫段昀芸,说一会去吃饭,叁十分钟后到停车场出口,等她。然后走了,张跃建办公室在d区,和这隔着一片花园两个楼,不轻易来。听是一回事,见又是一回事,张跃建走后孙志权都不太搭理段昀芸了,查房的队伍里段昀芸走在孙的后面,孙只把背给他,而旁边的医生和实习生也都有意不看她,等她稍一侧就又都望过去。不是刻意的,是下意识要看,关注她的举动,因为她有重要性。 应该是段莠授意的,让张跃建带着段昀芸应酬,饭桌上介绍也是开门地讲她是段莠的甥外孙,怕别人把她当陪客。张跃建坐副驾驶,后座是他的新女朋友,也许是年轻的女学生太多次伤了他的心,这次的女友年纪不小,叁十来岁的样子,也许有四十,但看着比张跃建小了一轮,穿戴不菲,一上来就招呼段昀芸。张跃建有一些日子没和她见面,找了一些关怀的话问她,段昀芸一一作答,上班很累只想休息,和人吃饭比上班累,但是她不能这样表现,这是段莠给她的特权,如果她喊累让段莠收走了,不是一份很容易就送回来的礼物。 段昀芸现在大了,不是十几岁在饭桌上喝酸奶的时候了,结束后张跃建让她坐他的车,和司机说回段宅,然后让女友扶着上了网约车。段昀芸迷蒙着躺在后座,手合在一起垫在脸颊下。窗景越发暗淡,灯少了,老城区是这样的,夜结束得很早,段昀芸让司机往里开,段宅前修过了路,可以开进去好一段,直到家门口才停,司机打电话叫段宅里的人来迎,树影扑朔迷离,月冻如冰,阿姨没有听到段昀芸要回来的信息,被叫醒出来,段昀芸看她这样也知道今天回老宅是张跃建主张,不是段莠的意思,就让她带她回她的院子,吐过后睡下了。第二天六点起来,赶回去打卡。昨天叫人临时替她的班,买了咖啡和牛角包带过去。她也可以到正点再去的,只是她有点不想见段莠,和他一道吃早饭,她现在住端和那边多,又在外面上了几年学,已经形成了新的习惯。正好有这样的由头。 如愿以偿,性与爱的复仇3 段昀芸梦到段莠在梦里拷问她,又一次拿藤条把她皮肤抽得肿起一个指节的宽度,能比出来因为段莠在下一次甩下藤条前会用另一只手把着她的肉。深刻的恐惧,她如现实般在房间里乱爬,逃窜着躲段莠,段莠问:你是不是在等我死?是不是在等我的钱?问了很多段昀芸现实中连想都不敢想一下的话,在梦里段莠全说出来了。段昀芸怕到醒,然后看到值班室的铁皮柜子。她在这里睡着了。 身上盖着一条公用的薄毯子,段昀芸看时间,十点二十,把毯子迭到一边,拿起白大褂往身上穿。怎么就读了这个,这么称他的意,其实她还逃过一个月,想再去哪里读一年,但最后还是上了这个学校,虽然没有省会里那所好——院里很多老医生都是在那念的,但也不算差,段莠也给她铺好了路,实习的时候专门让她填到来这里,就是要她一直呆在端和,直到接任他给她的位置。 其实这样才是便捷的,多少人抄近道抄不到,她轻松就过来了,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单为一点赌气?段昀芸很后悔从前她的一些叛逆,当然最后悔的是小时候爬段莠的床非要亲他的嘴,现在亲都亲够了,段莠的舌头扫进来总带着她下面的咸味,难以忍受的兴奋的地狱。 段莠熟人的孩子在端和高级病房待产,生产那天突发羊水栓塞,张跃建带着段莠的人情脸面来了,守在外面,看到段昀芸和一帮实习生在一起。栓塞是假性的,最后母子平安。张跃建安顿好了家属,回来找到落单的段昀芸,“和同事关系不用太亲近,不一定是好事。”段昀芸知道他刚才看到她在男人堆里颤笑,心想段莠都不管,你在这充什么大头,但还是点头。张跃建说:这边快结束了吧?段昀芸点头,张跃建说:这儿熟人多,你小时候也见过,到下个科室别这样了。段昀芸说:好的。 张跃建到底是回来老单位,点了咖啡请全科室,然后走了。之后又跟了两台,叁点多段昀芸回到公寓,她有半天假可以休息,立马就睡着了。妇产科里见了无数次产妇撕裂的下体,一排一排地列在围布里,她梦到她自己怀孕,仰躺在产床上,张开大腿,像只白猪,产下段莠或者是段莠的孩子,青色的小孩脸又像刚出车祸的段嘉宝,头颅被她处子样的产道(因为段莠不会进来)夹窄。她的下体一直往外爬东西,热烘烘,尿一样但是从阴道里涌出来,羊水。段昀芸自从开始读医,总在各种病例里想到段莠的影子,他用止痛药和致幻剂喂他杀人犯的大哥,还有车祸现场浑身错位,体骨微微变形的父母和紫色的婴孩段嘉宝,恐惧让她直接联系到下体里的性欲,段莠花了不少的时间让它们建立起联系,一兴奋就想到死,一死就有了性欲,醒来后发现是来了月经,阴唇里湿滑一片。 醒来后需要收拾心情,无尽的工作可以加速这一环节,带教上班看到段昀芸在苦写病历,放下早餐走了。难得清净的早晨,段昀芸在吃早餐的间隙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秀儿让她今晚回家吃饭,段昀芸马上地恼火,晚上没有夜班,她原来休息的计划被打乱。 段昀芸下班后直接回了段宅,没有作任何打扮,想表示她的疲于应付,段莠见到她却像看不到这层,于是饭吃一半段昀芸又躺在了桌子上,段莠是把吃饭和吃人建立联系。段昀芸敞开让他玩了一阵,段莠果然提到早上的事:昨天晚上回来了?段昀芸说:嗯,司机送来了,我忘说了让他把我送哪了。段莠说:我叫张跃建把你送回来。段昀芸说:我不知道,以为你睡了,怕吵你,况且早上一大早又得去医院。“这倒是。”段莠这么答,段昀芸反而心虚了,关切问:怎么样,要过生日了,舅爷爷,我要给你送一份大礼物。 段莠笑了,“什么大礼?”段昀芸说:说出来就小了。其实并没有想好,段莠缺什么呢?总不能再让他试一次勃起,再把她打掉半条或一条命,这礼确实就大了。段莠说:舅爷爷什么也不缺。段昀芸凝视着吊顶,她才是缺的那个,一直做索取,哪种报答都是微不足道的,比如现在段莠把手指放进她的身体里,很微不足道。 段昀芸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送上去,因为找不出别的比这个更谄媚的礼品,段莠晚上饮花啜露地给了她,实习太忙,确实很久没有抒解,段昀芸反抠着桌角,段莠的手指轻轻挟着她,段莠的指甲才修剪过,边缘有一些角锋,段昀芸折腰去捉来,放在口中含弄,用牙齿磨平,吐出来送还给他,他去碰她的胸口,薄薄的碗,抓不成型,又是搛取、拨弄来去。 和段莠睡在床帐里,熟悉的小天小地,段昀芸靠着段莠的肩膀,舒服地睡,身体最记得什么是平安的,心理是变态后的结果,段昀芸好认床,上学的时候怎么也睡不好,在校外租了房子,秀儿把段莠睡惯的床垫照牌子寄了她一张,段昀芸像回到胎盘上,恐怖的记忆,替换掉了有段莠前的所有,可以说段莠才是她美而乐的童年,因为父母已经不能信任了,连带过往也被推翻。段昀芸在外常能梦到她是段莠的亲生孩子,回家了才不梦,因为现实明显不是。 其实,早在几年前,段昀芸刚去上学的时候,她开始有意不回来,直到第一个学期了回家过年,段莠又给她一个大红包,她感觉不好,又忍不住喜欢和段莠相处,第二个学期每个假日都兴冲冲地赶回来,哪怕只呆一天,次数多了,司机都问她,段昀芸才觉出异常,然后听到秀儿和段莠的小话,秀儿说:给了钱才这样,心里是不知道感恩的。依稀是这么一句,因为听不清楚,他们特有的耳唇语,有时候段莠只是嘴唇一动,一个字形都没张出来,秀儿便知他的全意,转去办得清清楚楚,段昀芸可能在床上才有这样的对段莠的见识。说她不知感恩,她就不知感恩去了。那时候段莠没有接话,但保不齐也听进了心里,段昀芸看到段莠和秀儿在一起,就总想到这一回,自此就有刺梗着,逐渐成了现在生分的样子,不如小时候她那是真心恋爱着他,想段莠也知道的,从来他不想段昀芸听到什么,就一个字也没有漏的。他也让她知足点。 最后一周回学校交了论文,段昀芸提前休假,见了同宿舍的同学,个个形容枯槁,12月刚考完研,就是轰炸般的考试,一场场坠下来,实习也要做汇报,人要么浮肿得胖了一大圈,要么瘦了一大圈,只有段昀芸依旧骨肉匀亭,笑得出来。告别后段昀芸望着复印纸出神,她不用那么苦,她只用等段莠给她做安排。 寿宴那天,段昀芸出现得很晚,她不光要装扮,还用网购的灌肠器做了深度的清洁,为今晚做准备,也许后面好一点,这是有一个同学教她的,这个同学比段昀芸玩得还要开,两个人有时在一起分享一下,她说可以试试后面,其实也是挺好玩的,段昀芸洗澡后用的,弄了满头的汗,做完了又去洗了一次,再化妆吹头,已经过了半晌,外客开始来了。 族里的中午就在一起吃过,段昀芸注意到这波人来得一年比一年少了,过年排着长队给段莠磕头的盛况也没有了,开始还以为是各家终于懂得计划生育,后来发现是少了亲戚。反倒是外客一年比一年多,段昀芸系里的副院长在,他也是这里出身。也看到孙志权,和张跃建的学生眉飞色舞地讲话。段昀芸一出场十分夺目,为了表示喜气,又是本家的人,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结婚一样的,只有张跃建那个学生表于形面地吃惊,因为他算是在场中年轻的,外客中的外客,对段家的权力关系处在猜谜阶段,而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张跃建从某处过来,对她耳语:去接接他,和他说胡建邦快到了。段昀芸点头,走进去却被孙志权拦住,孙志权似乎想用她表示一下自己的地位,段昀芸敷衍了他几句,欢声笑语的,就见段莠和秀儿从厅门那出来了。 段莠穿着上次选的西装套装,外黑里白,竟然也像个新郎官。和外客见不适合穿得太过,中午吃饭时他穿的才是秀儿给他做的唐装,行为举止像个电影演员。现在有种回归现实之感,还有原因是本家人看他们是乱伦,看着她时有风月淫情,让她有做妖女的欣慰,下午则是当段莠的亲小辈,虽对她有所关照,但使唤她的时候会有使唤段莠的快感,于是从不对她太客气,段昀芸脸都笑硬了,最后灌了一些酒才使面皮持续松弛柔软,也当为晚上壮胆。 从早上点炮,中午用餐,到现在段莠应该很疲惫了,但是气色看着比因为值班熬夜而心悸困倦的段昀芸还好,不知道是不是秀儿给他扑了粉。晚餐前段莠在前厅发言,中午的太爷椅都撤掉了,换成扎鲜花的高台子,段莠西装革履,神采飞扬,绝不是段昀芸第一次见她的样子,简直是落实了他借她的命,摧毁她的活力智慧和青春,换得他的再生。每次性关系都是吸血。他对她多好都是应该的。 正欣赏着她的宿主,在段莠身后新立的寿字屏风旁出现一位不速之客。段昀芸该对他很眼熟的,有五年没有他的消息,脑中还没他的名字就有他的脸。他穿得比段昀芸还要讲究,从屏风旁走出虽然是暗路,却也一下子抓住了所有宾客的眼。待他从阴影里现出全身,又霎时和中央的段莠平行了,一样是贴顺的半长发,拂开露出高额头,一样惨白的皮肤,一样的长目高鼻,无色的唇。只是段莠穿着人字纹的羊毛西装是灰底黑线,薄亮的纺织,崔玉是灰黑花呢子,更厚实。里面都是白衬衫,两个人如镜面的两代影子,长身玉立,自成风流。只是不出声,也没有人可以介绍他的来路,他又突兀站着,很让人疑心是一道鬼,森森树在螺钿的花鸟旁。 段莠如常说着演讲,感谢来宾。崔玉自屏风的拐角隐入人群,又从段昀芸身边冒出来。他长高了,虽然不如段莠,但比段昀芸高了一点。所以他侧过来说话的时候段昀芸看到的是他偏过来的下颌角,这种视角的畸变让崔玉的脸如希腊人一般高拔的立体,非常有隔阂。他浓卷的睫毛上下翻合,简直要煽起一阵狂风。 你回来了?段昀芸决定先开口,她要找回她在这个家的主权,虽然她隐隐心里猜到过崔玉的身世,但是想不出他是在今天再亮相返场。她以为他会被段莠发派一辈子,好坏都不要来沾边。 回来了,但马上要走了。 为什么? 上学呀。崔玉轻轻说。此时正逢段莠下台,四周浮着掌声,崔玉要让这话进段昀芸的耳朵,只能凑近,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段昀芸被他似来若往的唇沾得身体一抖,想到草原上他们完不成的拥吻,崔玉下一句更惹恼了她:下周seminar professor要我做pre,必须要赶回去的。他现在是有洋人的气派了?连中国话也不会讲了? 那你呆不了几天吧。段昀芸回,并盯着段莠,他好像朝这里走来,但只是肩膀微微的倾斜,马上又去找了别人,没看她,按理说她该过去跟着,段昀芸只是目送。然后转回来正面看崔玉。 崔玉的衣服精致妥帖,段昀芸恍然大悟地想起这是段莠让她挑过的另一套,他们竟能和穿尺码么,还是省心做了一种款式的两套,以表他们的叔侄情深?崔玉已经不是娃娃的脸了,在段莠演讲的间歇他也喝了一点摆在桌上的香槟,双颊开始沁红,然后是眼角和嘴唇,他还是美如童子,但有点在罗马浴场上浮雕的天使样,脸庞圆润,眼窝深邃,大号的天使,加百列在行列中,真是一款新的面貌。 段昀芸想起小时候他爱她的事,如今再评估,他是配得上她承认他的爱的,也许崔玉现在再吻她,她也可以用来找回场地。然而崔玉言谈平淡着,目光异常施魅,紧盯着人眼对话,又在谈到兴处轻轻卷他的眼睫,他从哪学了这一套?他是真有了历练了。 他们在宅中的游廊里说话,段昀芸凭栏,崔玉靠柱,池塘结了一层冰壳,可以看到鱼红的身子在冰下浮游,他们随便说些浅淡的话,彼此暗中打量和较量。五年不回来,偏偏是今天,她要毕业了,他还要上学,至少又还有叁四年。谁让他回来的,段莠吗? 崔玉也在看着这个原来的“女神”,她已经成为一个女人,原来细瘦软绵的身体有了富有弹性的风致,不同于市面上流行的两种女人,瘦的、健美的,她自己找出自己一条道路来,从以前就是,她美得并不大众,是她逼别人认可她。崔玉时常在自慰时想到段昀芸,被段莠搂着弄,她不抬头,段莠抬头,在幻想中和他对视,以至于他不知道到底是在幻想段昀芸,还是在幻想段莠。后来想他是渴望胜利,而段昀芸是战利品。 开餐前秀儿叫来段昀芸,也招呼了崔玉,让他坐在段昀芸旁边,家宴时段昀芸会在段莠旁边上坐,而现在她是小辈,崔玉和她坐在末席,别说,他们真像一对金童玉女,般配可爱。段莠没有说崔玉是谁,但是让他跟她靠在一起。段莠没有介绍崔玉的真身,而是说他是家里的孩子,现在在国外念书,座上的的扫了一眼,有心的多问了几句,然后大家就明白了:没死成的痨鬼,原先是病,现在不病了,该有的都要有了。桌上只有张跃建的笑容爽朗,像发真心笑出来的,这辈子都是给人当小卒,难道还能想过什么别的? 饭桌上有了画外音,是段宅外的街上拉起来荧幕,放电影,搭的台子也开唱,咿咿呀呀的热闹,是段莠挑好的选段,拥了好多的人,上一次这么风光还是段昀芸升学,段莠在桌上掩口打了一个哈欠,留心到段昀芸和崔玉盯着他看,他对这一对金童笑了一笑。段昀芸扭头将段莠的笑脸和崔玉的作比,一个西方神,一个东方佛,溶在一起,出奇得合衬,想到是什么了,段莠屋子里摆的清代外销画,古人和洋人呆在一处,古人有洋人的脸皮,洋人穿着古人的袍子。瓷白白,色艳艳。 如愿以偿,性与爱的复仇4 p owe nxu e15.co 饭吃到很晚,晚得外面的戏都落幕,装戏台子的卡车都走了,放电影的在收布,长街上一片冷清,甚至蓄起了晨雾,段昀芸和秀儿在外面送客,一辆车一辆车走,压过石板路,松动的砖石像松一个人的脊骨,段莠在门里面,何人做告别,衣服非常冷,丝袜半湿,绷在脚腕上。段莠说话的声音越发低,越迟走的客越重,眼前只有一条空巷,回头,段莠手放在张跃建的胳膊上,身旁是崔玉,他们叁个一起,段昀芸立马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孤单,差点忘了她是女人。 段莠让秀儿带他们俩去客房,段昀芸过去扶起他,当他的拐杖,段莠晚上饮了一点葡萄酒,胡建邦劝他喝的,张祥民走后就是他,和张不是一派,张人走茶凉,这两年给段莠很多脸色看,都知道段莠不能沾酒,他硬要他喝,又是段莠生辰,怎么也不叫人下台,段莠起来喝了,段昀芸那一会非常难受,在心里诅咒胡建邦。不过胡建邦愿意在这种私人场合露面已经算是给面子,段莠一杯酒的事,私下里流过去多少东西,一杯酒也是要给别人表态,他治得住他们段家。 从来没在他身上闻过酒气,段莠身上就有香味,房间里熏衣服熏家具的,每天秀儿都来点上,把段莠也熏得香喷喷很入味,某种视角来看,段昀芸会这样想,段莠是她和秀儿养的洋娃娃,放在宅子中心来,摆弄、照顾,秀儿自己退了出去,然后由她接手,送到床上,完成更高一级的家家酒。 段昀芸和段莠回了屋,一边走一边打开灯,屋子亮堂堂的,到最后一盏,卧室里的,段昀芸刚按下,就让段莠推上去,一个按钮揿了叁四次,段莠在她耳边轻轻地笑,房间里一会阴一会明,闪得快了像恐怖片。其实今晚也将是。段昀芸灌好肠之后有拿手指伸进去试,紧得戳不进,也许再弄出血,段莠会高兴。 最后在明两里躺下去,段莠喜欢开灯,所以这是要做那事的信号,不过今天的段莠比往常好相处一点,因为他真的累了,软绵绵地摊在那里,反倒段昀芸摩拳擦掌,伸手去扒他的衣服,段莠躺着,衣服卸到肩膀就不够了,往下拽,好料子结结实实的,又是量体裁衣,没有一毫松快,段昀芸拽他的领子,“你起来。”段莠脸斜过来,眼光流水样地泄下,定在段昀芸脸上:干什么,轻点。 段昀芸心中一下子燥火得很,段莠像一个极美极美的画像里的人,突然揉皱成一团躺进她的手里。段昀芸说:脱了衣服才好睡。段莠微笑:就是好睡?像准备只复述她的话尾。段昀芸说:穿着不难受吗?那你穿着了。 段昀芸松开他。站在窗前解帐子,尘土气和帐子一起坠下来,之后好一会段昀芸才反应过来,段莠很久没在家里住了,鼻腔发痒,另一边不再解,和段莠隔着半块布,只看到他的腿,长长的腿脚从床上斜下来,脚踏在木阶处,段昀芸坐下,去脱他的鞋子,垂下的厚帐子搭着她的肩膀,像他的手搭在上面,其实不是错觉,段莠坐起来了,撑手在床上看着她给他脱鞋,鞋子脱去,刚放在一边,段莠抓了绳子,另一边的床帐也泄下了,铺天盖地地笼住他们。尘土味闷住,不在这里就是在行山,忙起来就这样,行山到底有没有人“伺候”?说真的,那里是她的新房,想到段莠在那里当了多少次新郎,她就是淫秽的了。好的是她回来了,段莠不会再和他人。乱伦的刺激,别的比不上,段莠喜欢她,最喜欢她。可以比得出来,段昀芸相信段莠喜欢她,他们的感情非比寻常,毋庸置疑,没有开过戏,未见过面的仇敌,已经在台下打过仗了。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 o1 8e.v i p 段昀芸不再解段莠的衣服,段莠不喜欢脱,抗拒展示,爱脱掉只有段昀芸,非常娴熟了,扒个精光,脱掉裙子的时候只是小小地起身,肩膀往前探探,手插在裙边,直接到肉那一层,然后成套地就褪下了,原样扔在台阶下,肉的赤身坐回去,再脱上面小件的内衣,手伸到背后一扭,扣子弹开,段莠靠在床头,手好心地伸过来,握住她的胸口,没有让她孤零零地一个,这是好心的状态,也许是好久没见面了,距离上一次有两叁个月,也许是他过生日高兴,总之他没像以前那样逗她,让她脱光了再爬上来,躺到他身边,躺下了再打开等着他玩,段莠揉着她的心口,收力把她带到床上,“好冰奥。”段莠评价,段昀芸穿得少,在外面冻了那么久送客,段莠穿的也是西装,可是身上温的,他会吸血,吸她的血,段昀芸蹭到他身边,段莠从上面捏到下面,捏一块没醒好的面团,段昀芸身上僵硬的,他不知道段昀芸今天准备再做一次。 段昀芸心里预演过,先得给段莠看,段莠却贴着她,没心思地搓揉着等她回暖,被子盖着也是冷冷的,段莠给她裹住,手也放在被子外面,段昀芸说:我该洗了澡来,你让我下去洗一下吧。挣扎着要破出被子,段莠把她按住,没事。段昀芸想小时候她给他暖床,把自己洗得发烫才钻进来,到底是不如从前用心了,怕段莠有落差感,就抱着手臂在被子里搓身,想让自己快点变热乎,好躺进段莠手里,段莠看她动,掀开看,段昀芸仰头看他,段莠把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了一截,揽她来:有这么冷?我今天热,也没有让秀儿灌热水袋。说来,年纪大了越住不了这样的房子,不叫修,更不好住了。昀芸,也许咱们该搬搬地方了。 段昀芸被震住了,段莠说搬家?他不是一直把这宅子当他的皮毛一样守着,“搬到哪里?”段莠说:没有想好。段昀芸说:不是有什么事吧?段莠喝胡建邦的酒让段昀芸心里一直难受,她生怕这是个坏预兆,段莠看她紧张,笑了:哪有什么事? 段昀芸说晚上:从来没见你喝酒。她这样说也是冒犯段莠,如果这也是段莠的不高兴,不过今天晚上刺激他反而有好处。 段莠说:高兴而已。 段昀芸说:你的身体……我觉得好了很多。段莠说:不好,只是不那么坏了。段昀芸的手已经热了,捉着段莠的手臂抱在怀里,手掌正贴着她的小腹,“舅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段莠的手背轻轻蹭了蹭她的阴阜,“为了昀芸,会的。”段昀芸哼哼了几声,段莠屈起指节挤进她里面,也只是上下拨动。“今天累吗?”是段莠问的。段昀芸说:还好啊,不累的。我早上睡了好久。倒是你很早就起来了。段莠说:我没有事。 两人挨了一会,就是做点简单的手指的玩乐,段莠甚至手掌都没张开,一直是被抱进去时的半握。段昀芸觉得他有话要说,有一会后段莠问:“和崔玉说话了没。” 明眼看着的,他们简直一晚上都在一起。段昀芸哼着说: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怎么了,从前你们关系不是很好?”那是以前,现在,他变讨厌了。“哪里讨厌?”说话,特别了不起,自我感觉良好。段莠回忆着说:“他和他父亲一个样。” 对于崔玉生父段昀芸只有鬼样的记忆,所以不想比较崔玉到底有多像,不过金钱对人的打造是激烈的,脱胎换骨的,崔玉已经没有一点畏缩和过分的谦虚,浑身寻不出穷过的气味,好像一出生就这么光辉,如果段景瑞没犯案,段宅现在的主人是他们。那段昀芸会爬他们当中谁的床?更可能是完全不会有现下的情况,所以她和段莠就是最好的。 段昀芸抱紧了段莠的胳膊,身上被他弄着,热得很快,段莠之前说他热,所以也热起来的段昀芸把被子蹬掉了,跨在段莠身上,蛙坐,小腿和膝盖在床上坐支点,不会压着段莠分毫,但是身体呈上去,他怎么都能摸到,从头到脚都很方便,手一伸就握住脚趾,或者插进下身里,或者捏住乳粒,这是他们常用的姿势,没有力气了,还可以翻折脚掌,蹲坐起来,大腿坐在小腿上。 好的气氛,段莠却说崔玉:其实,你们算是青梅竹马。段昀芸一直跃跃欲试,此时被这句话扰到。其实她用了半晚上想千万不要和段莠说,她怕又是个考验,或者段莠做好了决定来拿她的态度,此时被搅了耐心,马上脱口而出:屁的青梅竹马,我才看不上他。 段莠侧头,“为什么?他不是很漂亮的。” 漂亮怎么了,漂亮我就要喜欢。你也漂亮死了,我要喜欢你。 段莠的手塞进她的嘴里。段莠最讨厌她说这种话,她赏他?给她太多脸了。段昀芸含着段莠的手指,仍要讲话,段莠就戳进她的喉咙,戳到深深处又只在她上颚抚摸,段昀芸的口水沁出来,滴在自己的胸口,凉、黏。像张跃建的精液在她的牛仔裤上,从车上下来迎着风吹透,到底他们还是没有忍住,有次饭局喝多了酒,司机在前面,他们在后面,没有亲热什么,迭在一起互相摸下面,互相摸了出来,两手都很腥,回到家第一件是洗手。 段昀芸回咬段莠的手指,段莠没料到,下意识抽出来躲,也确实段昀芸没咬过他,抽出来后立马报复地戳回去,这回更深,手掌弓起上下顶着她的牙齿,合也合不上,舌根和下颌都痛,段莠怕她呕出来,只是捅了几下,“今天不想给你坏脸的。” 段莠的手拿出来后在段昀芸胸口抹干,口水涂上去,段昀芸说:其实崔玉最像你,他不要也是你的孩子。 还有谁是?段昀芸用这个也字还加了重音,段莠马上察觉,你不会觉得你是我的孩子? 段昀芸说:我可不敢觉得。 “那就乱套了。”段莠过来掐她:那你一直跟我这样?段昀芸说:你都不羞耻,我干吗羞。段莠静了一下,“怎么了昀芸,谁让你不高兴了?”“没有。”段昀芸怕段莠猜到医院里的人,算起来之前的事。“现在觉得和我躺在一起委屈了?”段莠问。段昀芸大声:没有! 当然是段莠故意一再说崔玉的事。段昀芸还没有兴师问罪,把他送到外国也就算了,怎么也是读医?什么意思,一样大的两个孩子,坐在一起,都是学医的,都是他养殖的小奴。崔玉和段莠是有仇的,可是段莠给他花钱,什么仇也忘掉了,这才是眼前的生父,旧有的两个都可以抛掉了。段昀芸也是这样,她原来也很爱父母,但是遇着段莠,什么也没有掉了。她也想怪段莠帮他父母做试管怀上段嘉宝,也想多方求证建立那场车祸和段莠的联系,但是什么也不会做的,手脚和思想一齐无力掉了。吃人嘴软,而且她真心喜欢段莠对她的待遇,也许有天她会特别恨他,也许有天段莠老得头脚生疮,但她也不会憎恶他。 段莠思索说:如果你也想出去,等过两年安定了也可以。不过现在舅爷爷需要你的帮助,之前你也总说读不下去,那就不走读书的路子,早早接触家里,也好早早接这一摊子。 段昀芸问:“崔玉在,你会用我?”到底一直是男人的世界,她也是靠段莠才有别人的尊敬。 段莠俯身来扦住她的鼻子:他还是外人,舅爷爷和昀芸才是一气的。哄孩子的口吻。段昀芸觉得这也是个台阶,就下了。并且,她需要尽快结束了,她要送礼。 段昀芸张嘴呼吸,然后就和段莠吻,段莠先过来,然后她过去,引着段莠的手在她身上探,在后背的时候,她拿起来放下去,段莠揉开她的臀缝,把手插进去,段昀芸扭着屁股让他挨到后面,一张一张地碰他。段昀芸学了很久,其实她也很好奇,而且心里想第一次和段莠做了,这样是好的。 段莠碰到她这样,就势揉了一把,一下揉了进去,指尖被咬着,段昀芸也没有反应,反而往他那里更靠了些。段莠说:这是?段昀芸把脸埋他的手臂下,钻着,“我没试过,想试试。” 段莠说:不好玩的,没什么感觉。不如前面。他的手又放到前面,段昀芸用腿夹住,恳求地:你试试嘛。段莠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拒绝了:“不这样。” 段昀芸闷了几秒:舅爷爷,今天再试试吧,其实上次我感觉很好的。 哪次?段莠明知道。段昀芸爬到床尾,去抽屉里拿东西,裸背对着段莠,然后再爬回来,拿着一只短手拍。“我喜欢这个。”段昀芸示好,上次段莠在她身上试了那么多,这个还能忍。段莠接过手拍,作势扬起来,段昀芸马上缩脖子,乌龟一只,段莠把手拍扔她头上:上次不是说好了。 上次说好了不再试了。段昀芸痛哭流涕着还要往段莠身上爬,段莠烦得只好再打,其实那种程度对段莠来说也只是怡情的地步,哪动了真格,就是段昀芸哭天喊地,也不肯认,打下去爬上来,最后才动了力,段昀芸就哭着从床上溜下来,说再也不了。 段昀芸说:再试试呢,我想试。我真的想……她说:你也想的,你不说而已。段莠说:现在这样就好。说着躺下去,手掌覆面。段昀芸说,那我想做,我想做好吗。段莠招手,段昀芸过去,段莠拉着她到身上,前胸贴前胸,真压着他,他呼吸都顶开他,段莠低声说:你越长越大,要压过我了。他说得没错,段昀芸更高大了,冲过了少年与少女的体型,人群里会露一个头出来,量身高快一米八,也像个模特,不过健壮一点,段莠更像些,像时装店的台子,做得非常瘦削,穿上腰很瘦的码。不过段昀芸已经长定型了,再长也不会长过他,他从来就高,小时候,像一个高高的戏偶人,冲破了画布凝望她。 段莠的手指放入她的下面,刮出壶口的水,去找外套口袋里的指套戴上。这样半天的宴席,贴身放这种东西,就是为了她准备。还是他以为他们随时会做,段昀芸这种不节制的放荡。她就是喜欢,这东西从一开始就对她有吸引力,男人的身体,高的矮的扁的宽的,只要符合她的眼光,让她觉得美丽,她就会去追寻,典型的花痴。她想要段莠也是私心,一个战利果实,摘下并不是她的,咬一口,哪怕扔了,才算是她的。必须要入口、入喉、入腹,才能算是真的。段昀芸去捧段莠的耳朵,这张紧、美,衰老在白色皮肤下流动的脸,需要被架起来看。段昀芸想要惹怒他,双手下坠,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段莠的手指挑弄着段昀芸下体的软粒,手法惊人的温柔,他当然感觉到段昀芸掐住他的手,它们交迭然后紧缩,拇指和食指尤为用力。段莠说:这是你说的礼呀?声音已经是压沙沙的。段昀芸点头。段莠反手覆上她的手背,指法如观音,段昀芸望着这只手出神,段莠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两只瘦的和她的两只,黄白色的在下,青白的在上,又是鬼手了。段莠引段昀芸的手往下,掐住自己。 用点力,不要紧的。段莠哑声说,他的手压着她的手,第一次划开大体老师,她有点害怕,找不到地方,老师捉住她的手比了一下,她的手被全部攥住,然后下刀,就那一下,全班只给了她这种待遇,段昀芸喜欢把所有的事都弄成性的级别,所有人对她好都是有性的关系在,哪怕不发生什么,段昀芸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没有那点性意味怎么交朋友。老师放下她手后就走了,她差点也成了张跃建学生那样,不过那就太“风光”了,再好的人,他是老的,就要补她青春的价格,就会被人谈她的价格,这样就把自己弄得很贱,交男朋友,还是要年轻,和她一样年轻、风光。 段莠教她扼他的脖子,段昀芸不觉间整个坐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手臂笔直,段莠的头陷在枕头里,越来越小,青白脸变成绯色的,眼球湿润,大团的热红,眼眶也要沁血。好像那种鬼,死前的样子,凄厉地索命,但是无可奈何,段昀芸上身不由自主地前倾,去更狠地扼他,段莠的指甲抠进她的手背里,也不觉得有痛,然后段昀芸感觉到张开的腿下坐着的段莠的身体开始发硬,一柄权杖竖了起来,抽中她的腿心,段昀芸一颤,松了手,段莠的手还盖着她,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段昀芸被骇到,一直以来只知道有那种方法,不知道这种。段莠的喉咙吭吭地响,他是要说话还是在发病了?他以前就这样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那时候他的脸颊也是醉红的,美的。段昀芸没有犹豫地,又扼了回去,这次她把段莠砸进了枕头里,段莠的脖子直的,青筋突露,丑而美,丑是怪,没有见过,不敢想,不敢信,现下她好像在做杀人的梦,真把段莠杀了吗?她突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强烈的性唤醒,就是这样,是她在行山别府和段莠的初夜,心都涌出来,胃代替心,两乳间是攥紧的,紧张得发呕,爱情就是这样的呕吐感,激烈的,反常规的,段莠的嘴在枕巾里张合,却再也没有一口气可吐或咽,那双操控段昀芸的手也垂下了,在床铺上扭抓,段昀芸又觉到段莠的手,从他削薄的肩头摸下去,到窄的腰,解开他的腰带,左右拨开,扯下腰头,那柄权杖弹出,两只手就够掌握他,右手做这些,左手扣着他的喉管,大拇指时不时地泄一点气给他,坐在他身上就能制住他的挣扎,右手扶起那根生殖器,段莠的东西,雄浑的美物,但是在一个濒死样的身体上,被段昀芸柔软的手把持住,段昀芸的拇指熟练地搓过滑润的顶端,俯下身去吻,忘了上面的手,段莠得救,她才体味一点胜利,然后头发让段莠瘦硬的骨手狠狠逮住,按着往下,段昀芸直吞到底,刚浅吻过的顶直插进她喉咙中间,刚才扼段莠的位置,这么深,段莠发狂地狠揪着她挺送,第一次这么样对她,原来都是慢慢地、好玩的。段昀芸的泪和鼻涕淌出来,到锢着性器的嘴上,再淌到下巴,段莠在咳,身体大直大挺,刚才也是撞开她的牙关进来的,嘴角有撕裂伤,细细的口子在一次次撞击里崩开,段莠咳得越来越厉害,喉咙“呃——呃——”的嘶哑音,段昀芸好怕他就这么死了,然而段莠突然止住,捧住她的头,将她拨到一边,抛掷东西一样,段昀芸磕到床柱,段莠也就力翻了身,伏在一边。 段昀芸去看他,段莠的身体横在床上,衬衫、裤子都乱得厉害。段昀芸扶起他的肩膀,段莠的脸从皱的床单里抬起来,垂花似的头发散到眼前。舅爷爷,舅爷爷。段昀芸叫着他,怕他有事,真怕是马上风,电视里一树梨花压海棠时常有的桥段,想到这她竟笑了,哧哧的笑声从嘴唇里漏出来,明明刚才像闪片似的恐怖。段莠斜眼看她,段昀芸马上把嘴绷住了,但是忍不住笑。怎么不是一种得逞,不过是段莠放水给她,不过也更印证了段莠对她的情感。 段昀芸把他扶起来,段莠的手垂下去系下身的扣子,段昀芸跟着他的手看过去,那东西还在立着,刚才段莠也不过在她嘴里插了十数下,根本没有疏解。段莠的手将它拨到里面。段昀芸制止他,段莠叹说,“好了,今天还不够称心的了?”段昀芸拽住他的手,恳求地:舅爷爷。段莠拾来被角,盖在身上,“歇歇吧。” 段昀芸想,段莠即兴的,歇一会怕是要不行了。段莠今天和上次全不一样,上回那样打她,原来他这个,不欺辱别人,别人就要欺辱她。段昀芸闷闷地笑,然后又跨他身上去,段莠嫌得撇过脸,段昀芸央求着把他们间隔着的被子扯出来,这么闹到被子全抽掉,段莠呵斥了一声,昀芸。 “不闹了。” “都这样了,舅爷爷。”段昀芸滑下去,重把脸贴在他的下身,拨开他的衣物,把那物寻出,段莠的东西很漂亮,很干净,段昀芸扶着它在她的嘴唇上滑动,挑着眼看段莠。其实,她像段莠的,眼睛很像,长长的挑过去的眼,在大学段昀芸做了双眼皮手术,变得稍圆一些,端正高窄的鼻头触着阳物,是段昀芸低下去吻柱身,那上面还是有滑秽的,她的口水和段莠的体液,段昀芸的舌头伸出来,绕着舔到地下,再仰着下巴舔上来,段莠没叫她不要再做,段昀芸以为他肯了,要起来坐上去,正起身到当口,段莠一抬脚踹在她胸口,又把她踹了下去。 段莠的脚踹中她的乳首,其实是痛的,腿掉在床沿,段昀芸握着拳压住胸,疼里有一点别的味。段莠说:只用你的嘴。段昀芸点头,再爬来,段莠握住她的腰,迅疾地把她调转过去,捉住她的膝盖,分到身体两侧,手臂把她乱蹬掉脚夹住,段昀芸挺起来朝后看,段莠牢牢制着她的下身。脸就在她腿心里枕着,而她嘴边正是段莠的阳物。她捎一动,段莠马上低头,噙住她的下面。 他咬的,舌头分开她的阴唇,在沟壑里舔过,然后把那粒豆子剥出来,用一侧的尖齿啮咬,段昀芸的腿心颤抖,忍不住夹住,段莠就咬得更紧,不肯丢肉的兽。段昀芸撑起胳膊想爬开,腿脚又在那人的手里,挺起腰只让脸被根阳具戳来戳去,段昀芸不肯含住,段莠本来就没指望她,两手反扒住她的腿根,在树杈的尽头拨开两瓣肉,里面都让他翻出来,指头按住,软肉嘟出来,被他逐块一丁点一丁点地咬肿,肉都痛酥,水一股股地流,感觉他的两手都湿了,几次在她的肉里打滑,干脆半掌都插进去,段昀芸被吓到了,以为他一只手都要进来,更要往外爬,那手反抓住她的肉心儿,秃指甲对着掐,段昀芸叫得惨,上身也软瘫下去,阳具滑到她小小的乳中间,段莠的手把她两只薄乳球往中间捏,中指和拇指抠住她的乳粒,这样有了施力,然后裹住他的东西,一下一下往前撞,段昀芸感觉自己一节一节往下滑,头刚过了床边,段莠揪着她往上一提,又拉回帐子里。段昀芸才意识到她叫了很久,可是刚才都没有意识,夜里院子里好静的,四方又都是树、草、水,以前乡下狗叫一声都听到了,今晚上张跃建和崔玉都在客房住,段昀芸马上咬住嘴,可是口水早淌了很久,咬不住。舌头也要滑出去,伸着喘气,干脆把手吃到了嘴里,刚含住指头,确实不再发声,手却无意识捉舌头玩,模拟段莠的手指会做的,好像段莠是叁头六臂的那种,全方位地伸进她的身体。 见她不叫了,又刻意塞手进嘴里忍,段莠欠身,去拿了先前段昀芸拿出来的手拍,他一只手够的动作,另一只手还埋在段昀芸身体里,简直是从她体内把她往上一提,段昀芸抽噎着,嘴张得把拳头吞进去,段莠的手抽出,水淋淋地在她臀上一抹,拨她翻了个个儿。段昀芸仰面朝天,段莠又俯了来,段昀芸呜呜地叫他,段莠说:要罚你不听话了,你认不认?段昀芸含着手背点头,段莠说:认也免不了。手握住拍子高扬,段昀芸马上伸手挡,段莠笑说:匡你的。段昀芸手松了,霎时段莠又抽了下来,啪地落在她张开的腿心里,段昀芸哭叫出来,第一次是吓,第二次段莠的手狠力甩下,才知道刚才是什么滋味,两下刚迭在一起,第叁下又过来,段昀芸潮喷。段莠扔了手拍,揉向她的腿心。指尖向下,掌心按着她的阴蒂,十几圈硬生生地揉下来,不让她躲,不让她停,一瞬间的高潮又硬拖长了去,难受,难受的是潮喷结束了,身体该歇了,却让段莠这顿揉做得不上不下,无始无终,酸疼得难受,肿得发烫了,还想再要一会。段莠离开她,她夹住腿,手护住下身,把自己迭一旁去,疼、惊、怕,但更觉得不够,还不够,打叁下不够,要抽烂了好,插那几下也不够,整个塞进来才好,于是眼巴巴去看段莠,段莠却冷看她。她一闭眼,怎么办,她好像也成受虐狂了,好消息是,段莠也是,他们两个M,以后怎么过日子?下身好难受,阴蒂酸胀但是还想要再有一个人掐上去,段昀芸扭动着凑到段莠旁边,脸往他下面埋,让他推开,于是爬过去用下身蹭他的裤腿,蹭了两下,又怕段莠再踹她,去蹭段莠的手,段莠残酷地告诉她:睡吧。段昀芸哭了:不行。 告别孩童的戏法 段昀芸实打实坐在段莠的身上,就这么一下,让段莠防备不及,一下子被她控制得不得动弹,也许是没想到如此高强度的性高潮后段昀芸还抱有决心。段昀芸笑得得逞的样子,俯下身抱住他的头,在他的发丝和脸上印下吻,里面都是段莠的味儿,还有今晚参会的酒味,至少没有人抽烟,张跃建的头发,手插进去拿下来,浓浓的烟味,简直像一间网吧,马上就想到了小时候和郑思霖。其实,现在的段昀芸,心里是恨所有男人的,包括段莠。恨是底色,然后再分级别增添出陪伴的感情,或性或亲情的代偿,爱情吗?也许是这两样的总和,这世上真的有爱情?如果有,可能性最大的是身下的这个男人,让她死死地压制住,满头沁汗,脖子上还有她制作的勒痕,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不到这个级别不能算数。 段昀芸一边吻段莠一边发笑,段莠其实是个极其脆弱的男人,肉体上的脆弱,这么好就可把握住了,必须把握他的肉体,这样才能抵制他狡诈奸猾的脑筋。段昀芸的腰肢在他身上柔摆,一点点吃掉了他从前威严不可侵犯的下身,段莠盯着她的眼变得恼怒,全无享受。段昀芸甚至没有找套子,不过这是她惯常的放荡,段昀芸客厅抽屉里有紧急避孕药,上面已经抠出了四粒,段莠去她那里看她的时候,看到,又把抽屉关上,知道她爱玩,他不管她,教了多少年,学不会。段昀芸是不怕死的。 段昀芸的手按在他的腰侧,加紧了身下的套弄,她要得乐,就着段莠嫌恶的目光,她终于得势了,段莠的手要抬起来,让她按下去,特别好用的身体,否则不然怎么在年轻的时候卖给别人。段莠是彻底的身体革命,也许那个帮他拿下遗产的姑妈之类的女人也是他的入幕之宾,他是和她一样的人,年轻的时候卖给别人,年老了心里需要平衡,叫她卖给他。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童年做赔偿,医院里的人,张跃建,她,崔玉,还有枪毙在春天的段景瑞,每个人只要在他这里讨口饭,就负上了二十年前陌生的债务。段昀芸欠他最多,因为他把她当他自己的替身,矛盾的情感都凝结在她的女体上,一会怜惜地爱抚、一会儿憎恨地鞭笞,从而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抒解。 段昀芸享受着,心理上的快慰大于体内那生硬的一根,那生硬的一根又比得上所有段莠在她身上作用过的按摩棒。段莠掐过的乳房像被点了火,她自己揉上去,用力地扑灭,从胃那里的痒烧灼全头全脑,她每一寸皮肤上的汗毛都等待呼唤着段莠的体液。等他射精,然后再一次享用,一直到他真的不能,就像他每次对她做的手淫。插入,捅到最里面,教训她的造反。段昀芸的头发都散了下来,一会在前面,一会在后面,像用了什么药,并且大声呻吟,喊着段莠的名字,和好深、好热、好疼、好爽。段莠扬起手,抽在她的脸上,抽得她的身体往旁边一偏,一抹脸递了另一边过去。再打我,再打我。段莠仰在枕头上,他的嘴唇半开,有唇珠的佛口,段昀芸痴痴地伸出指头按在上面,碰到他湿润的牙,动物一样的,段昀芸前后得更用力,段莠环住她的背,段昀芸的乳头挨到他的嘴边,段莠环住撕咬,然后轻轻地舔弄,好心的舅爷爷,他还是疼她的,他那饱满鼓胀富有肉棱的阳具在她的身体里,赤裸的一根,段昀芸忽然降下冷汗,他们是出五服的亲戚,但是有比那更可怕的,也许比起五年前,这时候她更适合怀孕。但是很快就打消这个太让人恐惧的想法,然而涌出来的更多……“借命给他”,他一定是借过了,不让怎么会成现在这样。他早该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直一丝都未老! 段昀芸开始迟疑地侍奉段莠,段莠察觉到她缓下来的节奏,把她扶起来看,段昀芸怔怔地,段莠轻声说:起来,我帮你?不由她拒绝,按到床里头,段莠在她身上,慢慢抽出来,再插进去,换她躺在枕头里,这才是她的位置,不过段莠好像累了,一手抓着床头,支撑着顶弄她,把她渐渐撞上了床的雕花板里,段昀芸磕得头晕,咚咚的。段莠也不来管她,并不疼,但是一下又一下,配着段莠的动作,像用刑。段昀芸把枕头抽上来,顶在头上,才不响了,只有段莠逐渐浮出来的浅层次的微笑,那是一种“借尸还魂”后鬼意的深情,和他撞上来的身体,每一下都顶得很里,把她整个都撞碎。在吃不住的痛苦中,段昀芸忽然平静了,特别好,希望能永永远远和段莠嵌在一起,怎么也不要分离,她需要段莠永恒地注视着她,她需要永永远远地沐浴在这样的好时光里,哪怕是一桩祭祀。 段莠做了好久,因为之前纠葛的前戏,段莠没有耐心再帮她做延时的抚摸,就单纯纾解自己的意趣,段昀芸下身已经肿了,这么撞了一会,段昀芸打开着腿,然后那些淫液也风干了,阴唇异常麻木,又在进出里撕裂着疼,好像有很多崩开的小口子,撑开了然后捣进去,段莠用一种均匀的频率,让她一下缓,一下受,渐渐地成为折磨,段昀芸掩面哭起来,段莠这种性上的老手当然知道她什么反应,但是他很高兴,拨开段昀芸的手看她的哭脸,那样粉滑的脸,皱成一团,烂布头一样。段昀芸因为痛呻吟,无尽的匀速的地狱,最坏的罪犯也不该被这样对待,但是段莠就是舍得,上次也那样打她,段昀芸知道段莠是心狠的人,段莠说:在里面还是在外面。段昀芸知道他问什么,无意识地答外面外面,以为终于要结束了,但是段莠还是那么讲礼貌地慢慢做,段昀芸说:里面,里面,你快一点。 段莠说:不是催了就好的。两手都放下来,钉住她的肩膀,段昀芸被这双温手控住,知道他要好了,又紧张又迫不及待,哪知段莠只是换了一个角度,还是往她里面慢吞吞地撞,段昀芸撒娇,我想要你给我里面,段莠的手却放在她的小腹,又滑到她的胯骨上,搁着不动,前面难受了,后面呢?段昀芸才知道他下面膨胀后的体型,马上吓呆了,不,不行,别后面。段莠说:难为你准备好了。把手指放到那里点触。段昀芸像鱼一样扭动起来,“别,别。”段莠说:谁教你这样玩的。“段昀芸说:网上看的。段莠说:是了,没听说孙志权喜欢走后面。 医院里上了手术台什么玩笑都开,下了班又更能混,其实段昀芸不该找孙志权的,孙志权嘴上没有把门的,喝一点什么都说,一点破事全院皆知,段莠又最喜欢赏玩别人的私事作趣,这回儿,他们的初夜,却有这样肮脏的玩笑。段昀芸说:我错了。段莠说:忍一忍吧。然后再也不和她说话了。段昀芸很难受,但很理亏,只能诅咒孙志权移情,但是段莠的体感太强烈,总让她转移不出去注意,他就那么干操,操了很久,其实他捉弄一下段昀芸会快一点,但他故意不去做,段昀芸流了一脸泪,泪腺也胀痛,明天必不能是一张见人的脸。悲戚地躺着,忽然外面听到鸡叫,段昀芸崩溃了,天亮了,段莠好了没?一直这样干捅,他做着不疼吗?好像是解答她,他终于把她放下来,但是又把她的头按到下面,让她舔湿了,再把人拽上来,插进去。段昀芸没做过这么持久的性爱,从凌晨到现在,已经过了太久了,算上段莠帮她手淫的时间,段昀芸止不住地求饶,发现她哭大声一点段莠会快,就用力地哭,眼泪是挤出来的,她身上没一点水了,段莠回插她喉咙,要把她的胃液捣出来。段昀芸像小时候一样哭着说:我再也不做了。 段莠把她放下来,还是射在了外面,问她最近吃药没,段昀芸已没有心思细想,只想休息,说吃了。段莠评论:下贱。段昀芸怒而软地瞪回去,段莠说: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段昀芸说:我就是个傻逼。段莠掩她的嘴:难听,还敢说。段昀芸想咬他,但只是把他的手指叼住,眼皮沉重,眨了几下就睡了。 早上早餐,段莠叫她,段昀芸怎么也不起,脑子粘住了,好容易的假期,反正在段莠这,又是他害得,多睡一会也对得起自己。段莠把手放在她的下身,把腿打开看,肉唇刚一见风,段昀芸就醒了。“我起来了。” 饭桌上还有崔玉和张跃建,因为等他们,两人进行了一会对话,张跃建不懂崔玉这人的用处,但他少说也是段家人,在血缘上是他的主子派,所以十分用礼,但崔玉还是小孩,张跃建在话里套了几个套,等崔玉察觉,已经中了一半了。崔玉感觉被骗,把嘴抿紧。这时段莠带着段昀芸来了,两人都穿扮好,只是段昀芸在后面精神萎靡得过分,脸上七荤八素的,眼睛肿成一个缝,眼皮却宽宽地,嘴也破着,不知道是被自己咬破的还是,但一看就是被搓磨了,两人一起从后院来,段莠精神不错,看不出是刚过寿,倒是真做了一夜新郎。他们站起来迎段莠,段昀芸反倒一屁股坐下,没脸没皮了。段莠也说得快,让他们坐,所以没显得太难看了。 切实摸过段昀芸身体的张跃建,当然也能想象出昨晚的销魂,而崔玉人生柳暗花明了一次,也算能应付好,不露痕迹地偷窥段昀芸厚实衣服下露出的小块皮肤,甚至手背上都是指甲抠烂的血痕。段莠对段昀芸一向用得狠,小时候他就见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段昀芸也该被玩残了吧。忍不住在心里讽笑。段昀芸昨晚浓妆艳抹,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地位身份,和段莠站在一处,更显得段莠苍白孱弱,脸淡得只有一个肤色,甚至头发和眉毛都淡了,老人再老就会死,段莠也许终有一天会倒在段昀芸身上吧。嘲讽够了,崔玉又爱惜起自己。到时候,他就要接手这只段莠穿透的破鞋了。 段昀芸打着哈欠,传染了细心观察她的崔玉,段莠问:昨晚没休息好?崔玉每半年和段莠通话一次,回报他的学习状况,所以两人的秩序很明晰了,崔玉说:没有,是时差。段莠说:吃完饭再休息会儿。很关切。段昀芸沉默吃着麦片,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局面。 吃完,又在桌上说了一会话,段莠说医院的事,崔玉听得十分用心。段莠说崔玉,至少还要再上个四年学,到时候不知道接谁的班。崔玉现在能这么好当然倚靠的是段莠,哪怕他从这个平台起跳出去,能飞得更高,至于在地级市的私立医院大材小用?但是一切都是谁有恩谁说了算,再说,崔玉这次回来也体会到了衣锦还乡。在学校,人和人的关系浅淡,听谁说谁家里是高庙高堂谁家里是商贾巨富,都是淡淡的一嘴一耳,没有那么多的感触,一山有比一山高的。但是在家不一样。崔玉其实渴望成为段莠,在一个地方头儿做霸王。有一个词说天高皇帝远,中国最自在的还是地方政治,强龙不压地头蛇。 张跃建还要去医院,他昨晚也不过睡了两叁小时,虽然住在远远的客房,却能清听到段昀芸的惨叫,让一个成年女人叫成那样,段莠有屠夫的品格。同为男性他是很佩服的,他虽然玩得多,但是没有到那种地步,随便一个女孩的聊天记录截屏都使他汗流浃背,普通的“恋爱”尚且如此,再过分的,他没有那种本事,怕把自己搞进铁丝网里。不过向来段莠吃肉他可以喝汤,剩下一点,就够他享受的了。知足是张跃建的品格,所以什么事他都不做过,不贪多,只拿自己该拿的。 段昀芸又打了一个哈欠,在凳子上换一瓣屁股,她整个人都是歪的,因为两瓣屁股不可能同时都落在凳子上。她吃饭的时候段莠给她夹菜,柔情似水的一眼,让她的下身一紧。她开始怀念疑似阳痿的段莠了。段莠的精液非常粘稠,抹在她的腿缝里,不让她去洗,早上她自己贴在水池边,要撩水洗下来,段莠进来了,抱着她分开腿的腰,往洗手池的边角上撞,撞得段昀芸又哭了,段莠的手摸着她的下身,从镜子里看,阴蒂肿得嘭出来,阴唇也翻着。段莠说:回来继续。把她的脸按去水池洗了一下,用毛巾擦干,推她出了盥洗室,“换衣服吧,让人家都等着。” 成人的世界 吃饭时说到一事,张跃建和段莠立马去到傍边的房间里看文件,说着说着就把门关上了。段昀芸和崔玉挨坐着,段昀芸吃完,不想搭理崔玉,讲了个理由回屋子里去,从来是她上崔玉下,现在似乎是分庭抗礼。他一切来得轻易,生得也比她讨巧,在血统上更为高档。越想越不想看见他的脸。崔玉好像是内心中就有把段莠当作他的目标,然后奔着模仿,脸和心都有急匆匆的影子,拙劣的学徒,段昀芸甚至感觉恶心。 她回屋躺下,想着事等段莠回来,是性的政治。躺在她爬了十年的床上,手往上伸,脚顶到墙,小时候觉得这里大,现在这里也可以小,和段莠,睡开了总要她担心会不会掉下去。 小睡一会等到段莠回来,侧卧到床上,手自然而然放至她的下身,隔着衣服轻轻搔着,她马上就痒了起来,腰直起来,凑给他更多。想到昨天,段莠需要自问一句是否后悔,多少年就这样了,不能推给那一杯酒的错,但也不能说他没有想过,段昀芸又是一直准备给他用的样子,这样也不能说是错误了,也许更要将错就错,错到底,才不亏得这么久假惺惺的装样。段昀芸在她怀里分开了腿,他将衣服撩开,手下段昀芸忽然打了个喷嚏,段莠说:今年冬天比去年还冷,怎么烧火也不热。段昀芸应,却说:崔玉以后也在这里住了?段莠说:你怕他住?他不是从小住在这里,比你还早呢。段昀芸果然被这句尾巴激到,立时合上腿,坐起来,“他就是你亲生的,是不是?”段莠还躺着,斜向上看着她,段昀芸说:我就说,我就说是吧。段莠懒懒的:要说多少遍,他是谁的种,你看样子还不看出来?段昀芸说:就是看样子看出的。段莠说:我们怎么会像,一点血缘都没有的。后头还有话,突然反出自己话有失,马上终止了。段昀芸只顾着前面:你对他比对我好。段莠说:哪有的事。 就是有。你送他上学,给他一步一步安排的,比我仔细。我就在你这张床上有威风,多半还是你欺负我。段昀芸说,又怕真惹他,上句说完仔细看着段莠的脸再吐下半句话,“我嫉妒他了。” “有什么,”段莠闭上眼,“一条狗的醋也吃,难怪说这种童心的话。”段莠转去床边啧啧地挑着舌头发声,马上一条威风凛凛的白狗跨过门槛狂奔而至,分开床帐,兴奋地把爪子搭在床边,舌头吐出很长地叫,“还是这只云云好。”段莠摸了许久狗头,又朝狗脸上轻轻一扇,“去找秀儿,让她给你弄好吃的。” 扭头回来,做人的昀芸正怒目着,她说:小时候,你也这样打发我。段莠笑了,也去摸她,段昀芸躲开,她说:你让他念书,让我干嘛?段莠地手放在她的腿上,“之前不是说好了?”他说:马上舅爷爷就老了,到时候什么都给你。段昀芸扑过去,那我再等叁百年吧。段莠说:这么盼着我死?接着她的胳膊,团进怀里。 段昀芸朝里靠着,头顶对着段莠,忽然一阵酸痛,压得胸口不上气,马上泪大股大股地涌出来,她默默地哭,又有心希望有一名观众。她不该这样一气说下来的,明明昨天他们刚好过,刚好玩,下了床,就在床边谈买卖,她和段莠本不该是这样薄薄的情谊,从小她就住他这里,他陪着她长大,总也带着她玩,有好有坏的地方,但是好的多,好的真。她怎么就这样把关系搞坏了。想想从前纯洁的时候,心里满是羞愧,不走到这步也可以,在段莠这住到大,等段莠忘记就被送回去了,然后再只有领红包的时候见到,再相互多一句问候,小心翼翼的交际,不用这样都赤身裸体地打算盘,感情都要变质了。哭得嘴唇上有咸味,段昀芸用手掌擦脸,肩膀被人揽过去,段莠拨着她,“哎哟,哎哟。”笑着她。 段昀芸说:我不是把你当……当什么说不出,然而段莠懂的,他拍着段昀芸的肩,好了,好了。段昀芸说:想到以前,我就好难受,段莠问:难受什么?段昀芸说:怕你再也不和我亲了。段莠说:傻了,舅爷爷怎么会不和你亲。段昀芸说:不是了,不是了。段莠说:你姓段,我也姓段,只要还这样一天,舅爷爷就和你好一天,想想是不是?段昀芸呆视着他,段莠的神情很平静,他要他们一直这样,他不会娶她,另有人娶她。段昀芸不自觉地摇摇头,但没有说话。段莠说:舅爷爷想昀芸好,什么好的都给昀芸了。那昀芸给舅爷爷什么呢?段昀芸咬紧牙关,这一句她不爱听,让身体都冷了半具,她一直都喜欢段莠给她不求回报的爱护,证明她的价值。段莠只是半搂着她,下巴放在她的头上,并不再追问了。 投诚还是装傻,段昀芸需要一个人来商量,但是她根本前后无援,只能睁着眼,直到身体再睡着。在段莠地怀里,她却像一条飘在海上的小船,摇摆无系,她一直信段莠,但是有些事让她一想心就冷,冷到下体也流不出欲望来。段莠的青睐把她从家里点到这仿古的大院里来,她又鬼迷心窍地爬到他的床上,像被控制了似的,到现在前后无人,只有自己的身体,又是全托给段莠的。当然不能全怪段莠,怪她也有那虚荣的私心,想抢占了这个好人,连带她的好钱……段昀芸是坏的,可是再坏的心也是肉做的,段昀芸知道自己,也用这点体谅着段莠,他再算她用她,心也是一颗肉做的,他心底底里是有她的。 市场比往年更早复工,随着初叁过去,初四到处又热闹了,段莠的生日才过,那些装扮也不必撤去,留着等初六的迎神。秀儿一到年关就忙不见了。段莠自从寿宴会客,多了很多项目可忙,倒显得她段昀芸是主人,医院里来人都来找她。张跃建请客叫过她两次,身边还是刘婉婷,这几次段昀芸发现她比女学生的好来,刘婉婷很会来事,简直是张跃建一个秘书。 段昀芸坐在刘婉婷的副驾驶上,刘婉婷时不时撩拨着头发、再摸到方向盘,也许这女人早察觉出她和张跃建的关系,但有什么所谓呢,他们都不是真的。到地方后只有她们两个,还有一个行政的关系户,某官儿的小。刘婉婷说,今天是咱们女生聚会,叫来了四五个男模进来喝酒唱歌,段昀芸刚听到心里玩笑想是情人的报复集会,玩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人,打电话,发地址,过了一会,段昀芸正和一个男模搂着,崔玉来了,刘婉婷知道他,马上叫了女孩进来,过会又叫来一个男孩,是谁谁谁的儿子,也是去年才来端和过渡过,现在已经到人民医院了。 上一次和崔玉在这种场合已是很久之前,那时候她比他发际,现在崔玉对此已经游刃有余了,外国也有玩的地方,段莠又向来是个送财童子……圣诞老人,慷慨得要命,让人摘不出一点坏来。段昀芸随便玩着,玩给崔玉看,心里知道自己是为了面子发急,她是卖,但是卖得风光有威风,上下都有人讨好她,争这个脸。 崔玉知道将来最好能娶到段昀芸,这是对他最好的策略,他生理上的爹已经输给段莠,但段莠并不阻止他的再生,崔玉不懂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心胸,或者孕育着别的阴谋,但渺小的他只能尽力抓住一切,段莠吐口唾沫他都要含住品上许久,不舍得咽下去,他对段莠简直存在近乎性欲的亵渎渴求和尊敬,所以他对段昀芸充满了淫色的念头。可以想见,他和段昀芸将来的婚后生活,就是这样和和美美地相处,她在某处放浪形骸,甚至每晚都去陪老透了的段莠,然后他在别处玩着别的女人,太多成功的夫妻这样维系关系,互不干扰,或者一起玩个痛快。比如张跃建,他这两天也私下拉拢着他,但做得不过分,没这种胆大心细的眼力劲儿怎么能当上弄臣。 崔玉给脸地喝着酒,刘婉婷留意到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她不会知道段昀芸和段莠的事,张跃建嘴紧,以为这是段莠培养好的,马上遣散了一众,留下他们四个人玩游戏,玩得下叁路,段昀芸要输了的崔玉脱衣服,下场崔玉赢,让她和另一个男人隔纸亲吻,而段昀芸笑了一下,搂着那男人的脖子亲完,转头抱住崔玉的亲,一个久别重逢的吻,舌头伸进来,不知是否带有上一个男人的口水,崔玉想呕,但是下身微微发热,浑身逆反地兴奋。他迟早真的要上了这个婊子,操她比段莠还狠。 段昀芸放下崔玉,崔玉天使的脸庞泛着羞涩,是他一贯不由衷的伪装,或者说天生长成这样无害的模样。又想到段莠,他不也是天生一张佛脸?还是唐以前的佛。多数信仰里神都是要有脸的,信徒总是往美处画,让一切迷信都有依仗的根据来,最基础的就是可信的样貌。还说他不是他的种吗。嫉妒真切席卷了段昀芸,她真心想做段莠的孩子,不上床也可以牵着他的手玩,玩上一天一夜,什么也不做地睡去,可靠如山的爱,现在却要一毫一厘地挣。她讨厌着崔玉,把他推开,她才不会和他怎么样,原来是乱伦,再乱个彻底,卖给他们父子了?崔玉也不配。 最后段昀芸带走了另一个男的,他有点像长得不太美的李维笃,半路上李维笃恰发来消息,段昀芸一番思度,左右新人胜旧人,还是带此人去了酒店,然而在浴室脱了衣服洗澡,对着镜子惊醒,浑身伤痕与指痕,这一出去亮相,一辈子的英明也没有了,变卦把衣服穿回去,和对方坐在床上纯聊天,各摸了两把,最后不知谁提议,看起了哈利波特与密室,看完了就分别了。 摸熟的肉 段昀芸这个年在段莠那真正开了荤头,又为了哄着他高兴,更在床上痴缠,迎神也没有去,只是早晚和段莠露脸,这次行列里有崔玉,他扮演一个童男子才能扮演的位置,段昀芸笑了一跳,段莠也说:难得他有这样的纯洁。段昀芸立马说:你是没早有了。正说中段莠的往事,段莠面上还笑,晚上躺下就弄了她。 段莠还是很难勃起,段昀芸让他作弄着,挨到他微硬的下身,翻过来按他的手,段莠上一次是让她,这次脸掉得厉害,段昀芸不想惹他,就松开说拿点东西来,段莠拿了一套穿孔的东西,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刚拿出来段昀芸就想尖叫,但是也没有什么不行,段莠却没用,摸着段昀芸的乳首、阴蒂,巡回着几趟,看段昀芸身子怕得硬住,然后抛回去说:下次吧。段昀芸害怕伺候他这方面的欲望,也有点逆反地说:我不想要那些明显的。段莠反而微笑,说:我看你是很想让别人都看见的。 段昀芸的心微微寒起来,她也在悔真的就和段莠做了。那时候就是要争一口气,所以就坐了上去,一坐就破了他们之前的童真,以前再玩也是爱护的玩笑的,一有了真格,就没有客气了。而且越想越毛,以前她怎么逼她逗他他都有定力,那天一下子就愿意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原来就准备,现在关系确实变了,她搂着段莠试探说:我以后不和别人乱来了。段莠摇头说:我早讲了,不管你这些。段昀芸说:我说真格的。段莠回说:留点东西在你身上,不教你和别人玩得更尽兴了?捏起她的一粒乳头,另一只手捻来一只浸满酒精的棉球,段昀芸说:舅爷爷,你开玩笑的是不是?段莠把酒精擦到她的胸口,冷得透背,又拿了一对带尖齿的乳夹,夹上去一只,另一只递到她嘴边叫她衔着,然后抽出鞭子来。段昀芸没有规矩,立马吐了乳夹大叫着逃离,上回抽她腿心的痛还有深刻的记忆,跑时胸前一甩,刺痛,痛着跑。段莠握着鞭子在手里一段一段地捋好,“是你招的,又跑了。”段昀芸迟疑停下:“我害怕。” 段莠只是整理鞭子,段昀芸回来了,坐在他脚边,段莠用鞭子柄戳她的胸口,她这两年是涨出来一点,但也是薄薄一对扁袋,一戳戳到胸骨上,段昀芸让他戳得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晃荡,段莠忽然抓住她的乳环坠子,一把扯了下来,就是尖齿的才有这样的效果,见血了,还不如让他钉上去,这下疼也疼了,也许以后还有更疼。段昀芸捂住胸口大叫,在地上弓起身,沾了一手掌血珠。段莠又拿来棉球,段昀芸不让他碰,他隔空挤了两滴,落在伤口上面,段昀芸更大叫,赤裸的身体在地上的厚羊毛毯上蹭了一胳膊腿的擦伤。 段昀芸痛得眼圈湿湿,难到这以后就是他们的性节目了?她捂着胸抱段莠的腿,背裸着,如此方便他打,段莠却没有,但段昀芸在提防,肩膀、腰都在僵硬地等候,却听段莠说:那你是想打我了。 段昀芸不敢,但是段莠请他一做,她会的。甚至还有点心向往之,凌虐美好是一种兽性本能,不用学就会的,段莠看她期待的眼,拍拍她说:别想了。拉她起来,让她分开腿,上来伺候他。 段昀芸跪在床边,撑着身体挨着段莠的下面,细心地用自己的肉给他做抚慰,段莠摩挲着她胳膊上的擦伤,下面一直半软不软的,以往段莠不让碰的时候,段昀芸还有心招他玩,现在成了一项服务业的工作,做得机械而愈发敷衍,所以就更不好了。段昀芸想把手再放他脖子上去,段莠威严的一道目光射过来,段昀芸讪笑着垂头努力,其实段莠根本不打算做,只是让她侍奉她,像端茶倒水一样,段昀芸累得满头大汗,也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但是那里软软硬硬也蹭到了她,她下面水涨得很多,滑溜溜的,整个腿根儿都泛起光来,然后段莠的手从下面插进去。 段昀芸恼了说:滥竽充数。段莠想说什么,气提起来阻塞了,开始咳嗽,段昀芸紧张起来,段莠的手还在她身体里,咳嗽的时候也在里面一抽一插,掉出来了不忘补进去,段昀芸夹着问询:没事吧?段莠好一会平复,哑声回前话:好心帮你,还用那种比方笑话我。手指加了两根,整掌在里面深挖着,段昀芸被撑得趴下去,又下意识不压他的胸口,挺着乳头给他,他也就手拧住了,捏药丸式的。段莠以前吃一种补药药丸,气味香甜,段昀芸吵着要吃,段莠让她张嘴,一点儿一点儿抠下来搓成团丢进她的嘴里,让她接,早就开始把她当狗玩了,那药苦得要命。 段昀芸横心说:你不让我掐你脖子,你怎么硬起来。段莠说:管你自己的事。落外面的拇指用力捻她,阴唇撑得如绷紧的线。段昀芸喃喃自语,段莠去听,听到她嘴唇里哭央央地说:最讨厌你的这样。段莠去拿按摩棒,段昀芸把旁边的鞭子够过来,扔他脸上:“用这个。”能快一点是一点。 段莠已经把手抽出来了,湿手拿下来脸上的鞭子,段昀芸痛苦地躺到一边去,然后慢慢滑到地上,光身子在地面趴下。还是怕段莠朝她穴口抽,所以把腿闭得笼紧,这样她到地上,段莠也不用专门起来了。真的是养了太久的孩子,再不情愿再吃苦也要十足细心地照顾着他,随时到他顺手的地方摆出来姿势。段莠的鞭梢在她头顶掠过,扫到她的脖子,段昀芸马上夹紧了下面,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这样的反射。所以“教育”是绝对行之有效的,你想要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就用赏罚去强化她。段昀芸想念段莠的阳具,从十几岁开始就知道有这样一份礼物在将来等着他,不管恶劣还是美好,在等待里都产生了充分的迫切的感情。段昀芸在脑中回忆以前的段莠,病得美,一句话都懒得说,夜里段昀芸会想把他孱弱的身体两手捧送到自己的身体里。段莠会打人,她早就知道,没打她之前她就想过好多年了,现在才挨上,是她的升职记。 段莠凝望伏低的段昀芸,已经完全是成熟女人的形体,而且一直以来十分关注自身,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去管理,手臂伸出来贴在地面,背肌展开如一具标准的人体教具,不是小时候执着于洋装打扮的小女孩了,体格强健,声音洪亮,顾盼有力。段家人都是这样,似乎基因里就有胜出的因素。崔玉也健壮了,段莠让秀儿叫了裁缝来加班,赶着他走前给他多做几身,他穿西装漂亮。段莠喜欢装扮这些段家人,成为符合他预期的样子,专门去派人打的玉棋盘,每个阶段有不同的期待,小时候的段昀芸应当纯洁可爱,天真烂漫,而长大了,就该赤身裸体,跪在地上向他讨饭吃了。 段莠拉她起来,脸对脸坐在床边。鞭子柄塞进她的嘴里,左右捅了几回,湿润了,拿出来塞到下面,段昀芸抱着腿躺下,便于他塞得更深些,段莠说:好孩子,知道你不喜欢疼。他把她脱下的衣服拿过来,长袜拧成绳,轻轻圈住她的手腕,又一下子收紧,扯着她到床头,绑在某处镂雕的空隙里。上一捡来,蒙她的头,在喉咙处打结,勒紧的时候段昀芸以为段莠要把她弄死了,但很快段莠的手指头插进来松动了一分喘息的余地。看不到的世界,她应该正滑稽地竖躺在他的床上,手绑在头顶,两腿不敢合住,蛇行的声,是真正的麻绳,从她脚边开始,一左一右分开她,马上腿根开始酸胀了,段莠去捆缚的时候身子压在她的胯骨上,段昀芸呻吟,段莠说:往后还要多锻炼了。压她下不去的膝盖。段昀芸没有时间上瑜伽课,只做力量训练,空有一身肌肉线条,此时也都软了,比被吊起来还可怕,因为上次段莠让她看着,这次看不到,段昀芸立马疑心他是不是要把那个穿孔的东西拿过来了。段莠又应景地时不时把手放在她的下面,像在丈量时机。 段莠绑她绑了很久,缓慢的凌迟刑,倒比鞭子好。他再来时段昀芸惊呆了,他好了,硬好了。握着问她说:来了。然后插进来。段昀芸用喉咙捕气,竟然像段莠咳嗽时那样呼哧呼哧的,受了很大的刺激。如此温柔,除了四肢被绑得痛而麻,眼前只有被灯打透的衣料孔隙,汗密了整身,但是很舒服。其实,她最优理想里的舅爷爷就是这样的,会捉弄她,但不是很坏的。马上段昀芸就悔了这点,因为咔哒一声,耳上一痛,接着另一边,她被段莠打上了两颗耳骨钉,还好不是钻上的,他有这种耐心,但是选了好用的器具。马上,段昀芸就发现,随着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她的下身裹紧,深深处达到了快慰,她是侧着头的,段莠隔着衣服扶着她的脸,段昀芸以为他是要将衣服掀开,却不想他把她裹得更紧,也听到他的表扬,好昀芸,再等一会儿。段昀芸不能动弹,只有那颗裹住的头颅轻点,也是后来,她想段莠是在享受奸尸。她不敢想,以前她晕过去的时候,段莠在旁边干吗。他一直都那么干净吗?也许太久的时间里,她也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一个男人,因为不管怎么样,他的阳具没有冲着她竖起,所以她觉得他好,像她玩小熊娃娃过家家那样好。脑海中显现段莠威严而有汗的脸,那时候他鱼肚白的皮肤腥得融了,触目惊心地不敢细看,太美、太老,像喝人血才维系的妖怪,这真的是活人吗? 这回段莠用在里面,今天是第二次,之后两天里又有第叁次第四次,段昀芸不知道段莠为什么不用避孕套,因为她是他从小培养的。或者他其实真的不行,所以一直以来没有自己的孩子。段昀芸上厕所的时候用纸巾擦拭从下面掉出来的黏条,她正在排卵期。不知道段莠的意思,也不敢想她不想想的,所以一直抓紧吃着药,从第一次起。之前,段莠怕她误入歧途,让秀儿连夜来给她做性教育,但是如今段莠像忘了一样,不能再想了,想也就一心地发寒,她是他养大摸熟的肉,里里外外都是,总有一天派上时候。段莠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哪有她的地位,不如她生给他。她又抽了一张纸,下意识把沟沟壑壑里段莠射过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直到那里没恢复好的撕裂伤在纸巾下开始疼痛。 自家的孩子 像是为两颗钉子做解释,下午段莠就拿来一只首饰盒给她。段昀芸打开一看,都是很好的东西,又给了她一对镯子,戴上就没有了勒痕,段昀芸说:夸张得要命,戴不出去。段莠说:摆着看,谁真戴出去。段昀芸对着镜子看,段莠说:不喜欢,现在摘了,没两天就长回去了。耳骨钉是小小的银色圆粒,很不合段昀芸现在塑造的对外形象,“怎么想到在这里打。”段莠本来想打她身上,怕她叫嚷得厉害,所以停止住了,偏手打在离她脸最近的地方。段昀芸的脸软得惊人,表情也十分丰富,恨不得要揉在手里团成团咬下去硬硬地啃吃,她自己不知道她的脸对于段莠有这方面的诱惑,也不知道段莠想要食人,食她的头。从镜子里看段莠正在椅子上听段昀芸给他搬来的新音响里的旧唱盘,这一套花了段昀芸十几万,专给段莠听戏听曲,段莠收到高兴,原来那套立马舍了,即便原来那个买时七位数。这小小六个数字就让段昀芸非常肉痛,因为她始终记得因为几百块钱犹豫的日子,那种看不到后路的感觉。段莠享用了十多分钟,睁开眼:没事,你也要多去医院看看,且让张跃建好好带带你,好好学学做事。 “他?”段昀芸问,段莠想起什么,笑道:小时候,你不总追在他后面跑?段昀芸不想提这前事,让她羞得厉害,不过现在的张跃建可以和从前的分开来看。 段莠说:你是聪明的孩子,有你自己的机灵。只是一件事定好了就没有回头的,前两年你还闹着要退学,现在还想吗? 段昀芸想到以前的胡闹,羞惭地说:我都要毕业了。 “毕业了也有不做的,反正这几年你念得也不认真,这方面你不如崔玉。”段昀芸恼怒于这种评价,段莠又不教她,怎么知道她不用功,而且还跟崔玉比,难道他们真的存在竞争? 段莠说:想让你尽快进医院来,书有需要了再读也不迟。行政里张跃建做得最好,我要让他当副院长,在外面他是你的领导。段昀芸说:我知道,我很尊敬他,别人怎么喊他我也照着喊。段莠说:不是说你做得不好,是和你说清楚这些事,迟早你要像我一样。段昀芸表现出手足无措的样子,或者说受宠若惊,段莠说:不高兴么。段昀芸忍不住笑起来,没有,哎哟,舅爷爷,你别逗我了。段莠说:你也有你的自由,张跃建和崔玉都能做事,一个早20年一个晚20年,只要我不死,他们也都不会对你不好。那种毛毛索索的感觉又回来了。段昀芸说:我心里愿意的,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段莠微微一笑,段昀芸是真心感激他吗?他害她并没有少,将来还有更多。段昀芸纯真地高兴着,表演着满足。段莠说: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耳朵。段昀芸顺服地伸过去,段莠捧着她的头,像捧一只花瓶。看了一会,段莠说,绳子我放抽屉里了,你拿过来。段莠又想和她做,简直是铁树开花的范例,这两年因为养身体,加上段昀芸的投诚,他很少去行山叫人,段昀芸其实也很喜欢早上刚经历的性,羞涩而迫不及待地跑去拿了,段莠接过绳子,正是很亲密的氛围,秀儿不避嫌地进来了,也没叫人,她简洁地宣告:孙志权的学生跳楼死了。 张跃建正在家中过和睦的家庭生活,妻子敷着面膜,老父老母在一旁不厌其烦地看着春晚重播,得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妻子给他看的,她是个嗅觉敏感的人,和张跃建是典型的内外夫妻,张自己也很鼓励院里的医生这样搭配,什么事都能找到人。张跃建看到医学生跳楼两个字,先是一冷,害怕,然后一烫,庆幸,还好不是他的学生,女学生到底比男学生坚韧些。马上穿了衣服去医院,路上接到段莠的电话,请示了马上要准备做的工作,挂断后已经有太多未读的消息了。马上让安保部门也警戒起来,虽然那学生是在自己家死的,但是在网上留了遗书。孙志权的职称院里还要用,端和要隐身,这是最首要的,刚才也在电话里和段莠下保证了。 妇产科是张跃建的政绩,不是和张祥民勾搭,段莠用大笔钱堆的应该是间妇产专门医院,让张跃建坐镇。孙志权的名号也是张跃建悉心打造,本地乃至下级市的产妇,只要准备生孩子,就知道要挂两颗“大痣”的号,一个是人民医院的张志伟,一个就是端和段孙志权。端和检查贵服务好,又是综合医院,不差钱的都愿意来,也都找从省会医院下来的孙志权看。张跃建在办公室咽水,不是他值班,办公室中央空调先吐着冷气,节能他是身先士卒、上行下效。更冷的风从他打开的窗户里侵入,和白炽灯如此配套的萧索。几乎只在椅子上坐了几十秒,他就起身去到党支部工作室,天亮之前责任到人。并且让信息部对内网做好监测,谁谈这事,就找谁谈,孙志权在院里一向声名狼藉,别有人趁机打击报复。 崔玉在床上轻轻滑动着手机,他后天早上的飞机,本来还期待有一场送别的家宴,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没有了。段莠今天还叫秀儿去找他来,两个人在书房坐了一下,这几天根本见不到段昀芸回她原来的院子里住,应该都是长在了段莠的床上,如此辛劳,段莠很快就回里屋,留着秀儿和他说话,秀儿关切地和他聊生活情况,春风化雨的口才。他们都是卖给段莠的,从记事起秀儿就在段莠身边陪着,她也陪段莠那种事吗?对秀儿的想象,崔玉和段昀芸是不约而同地,都把段莠化作淫欲与权势的主体,有所求,就去求他,性的、献媚的,都可以。她们又出力,又出身体,家奴一样。想到他妈之前说他的一句,还好你是个男的,不然他也要你像那个小婊子那样,说段昀芸。那时候,段昀芸很小吧,有一只毛茸而巨大的阳具插入一条稚幼光滑闭合的小缝,这想象让崔玉感到愉悦。 他们正说着话,里屋里传出女孩细嗲嗲、腻歪歪的笑声,秀儿面不改色,他还是难掩尴尬,匆匆结束对话走了,路上踢着石子,好像刚才发出怪叫的是他自己,是他丢了人。明明这么羞耻的事,让段昀芸做得如此光荣,真的是不知检点、毫无底线的。让他想到一发疯就要脱自己衣服的母亲,也是一样的不讲廉耻。 段昀芸路过孙志权的办公室只看到大门紧闭,这几天部门全员在岗,孙志权鲜少露面,但早上还是查床的,昨天也安排了手术。出事的学生是孙志权一手按着带起来的,对孙志权唯命是从,孙志权出事后把他落在了原来医院,受排挤,规培也没有什么钱,家里困难得紧。孙志权借着合办的名头来端和,开始还准备回去,后来看没希望,年纪也大了,就是存养老本,慢慢也忘了这个学生。 孙志权也郁卒,联想起之前失手跌落的旧事来,张跃建陪他去学校做调查,回来后孙志权不想回家,留在办公室里。“我该找点钱,给他父母,他还有两个妹妹。”张跃建说:现在给,不合适。孙志权说:这我当然知道。你说,咱们都是穷学生来的,那时候什么苦没吃,现在也算熬过来了,这些年轻人太经不起事情……张跃建附和:谁讲不是。但从心底里他不太认同孙志权的话,时候不一样,让他再上一次学,不一定有现在这般。男学生遗书里说了孙志权的旧事,像给他抱不平,也像有怨气,如果孙志权还在省医,他也不至于没有着落。不过今天开会,也没有人提,能怎么,孙志权要退休了,手下也没有带出头的学生,出学校时门口立着那学生父母设置的简易灵堂,一口大棺停在冬雨里,白条上的墨字洇开了,已经模糊不清,路过的学生都不敢去看。会上校长声明已经和学生父母达成了和解,会后说赔了八十五个,亲属同意把灵堂撤掉,果然在等升降杆抬起的时间里,保安帮着几个穿孝服的把横幅挑了下来。再回头已恢复如初,倒显得灰色的门口缺了一块。八十万并不算多,如果是个城市孩子,这点是打发不了的。 段昀芸在科室里用别人的手机点奶茶,伏在桌子上,腿直直插入地里,和旁边的女生挤来挤去的,孙志权恰好回来,看见这样的热闹,他这几天精神紧绷,陡然放松了,竟什么也忘了,顺手搭在段昀芸的腰上,众目睽睽,私底下和明面上还是不一样,段昀芸也立马变了脸,错他的手,孙志权一笑,他心里也觉得失态,然而心理素质强,张跃建还在后脚的地方。前天酒后他在车上诈张跃建和段昀芸有没有关系,张跃建喝醉了也不脱口,反倒孙志权说:段昀芸的腿好。张跃建说:你注意影响吧。 段昀芸站到一边后看到了张跃建,他训练有素的自然,其实见她和段莠就见多了。段昀芸也一笑,好了,主任回来得巧,要请我们喝奶茶了。她这样说也是消息灵通,不灵通的才知道危机散了,也松快了,虽然是孙志权个人的倒霉事,但是弄得人心惶惶,谁都怕那人的父母冲进来索命,又不是没这样的事。孙志权说:奶茶请,吃饭也请。一阵欢呼。死人还不寻常吗,只是同侪的死让人凄惶,怜悯自身,但很快就忙忘了,在意了也没有用,一天要送走多少死人,早把命看开了。下葬时科里有两个男生去了,他们和他相交好些,毕竟这几年里孙志权常叫他来替他主刀,其实害他的也有孙一分,不过亲手送死的都没有感觉,他又是自己飞下楼的。 晚上孙先在段莠这里吃了家宴,自然也有张跃建,段昀芸在副手作陪,看着这一桌子她经过手的男人,重让她挑,她不会挑段莠,段莠是她摸不准的男人,她从来不接触这样的,她喜欢亲人的,哪怕是显得油滑的,她也不要这种会失手的,这是陌生状态的现象,现实里,段莠和她是最亲最亲的,血里亲,肉里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亲,无与伦比的情与爱,是和谁也比不下去的,酒杯里依稀听到段莠说的话:就是这样,才不舍得让我们昀芸吃苦。张跃建说是,自家的孩子。孙志权不知是喝懵了,还是在揣度这句话对之后端和结构的意义,回复慢了半拍。段昀芸的心突然大口大口地渴,她在桌子底下勾段莠的腿,上身一斜歪到旁边的张跃建身上去,她说:好难受。然后解衬衫的纽扣,解到第叁颗让张跃建按住了,看段莠,段莠的眼神隔着一道山还是一条沟,投过来,注视着放浪形骸的段昀芸一会,说:让她先回屋去。段昀芸自己站起来,直往段莠的房里走,走前在段莠的脖子上按了一下,段莠没说话,孙志权的酒醒了。 甜蜜的生活1 段昀芸趴在桌子上,后头的李复明抓着她的腰带,马上就要打开,然而又放手回去,他把段昀芸提起来翻了个个,军人无比大的力气,段昀芸像小鸡一样被他抓来抓去,李复明说:今天不行了,下午有接待,段昀芸已经在理衣服了,她说:好吧,你忙的事优先。李复明说:好,好,有时间再见。 和李复明接触是他旧伤来端和附院修养,段昀芸跟着张跃建接驾,在病房里见过一回,喝过茶,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一个月内,两人都有意,就促成了私交。李复明的身份很特殊,给他服务的人都不轻易称呼他,张跃建叫过他将军,李复明玩笑一下,张跃建马上叫回了首长,段昀芸第一次见级别这么高的,不由得观察起来,李复明待人和善,常笑,身体厚实,说话十分洪亮。段昀芸最喜欢这样的“好人”,张跃建简直是有意的举荐,不过一切都在不言里。 段昀芸回了单位,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成年人的私会多在中午,这是年轻的时候想不到的,晚上留给各自的家庭,对于段昀芸,家庭是段莠,不过那是毕业之前的事,毕业后她在段莠的指导安排下考来省会上班,开会去要一个小时,她有时回,有时不回,段莠也不是闲人,能等她这样来去,所以只是“周末夫妻”。 她没准备和李复明上床,李复明也没有,只是今天恰巧热切了,段昀芸是一个呼吸就能想到性的。李复明是她的老乡,平常就是一个知心些的长辈,一个看似有但根本用不着也用不起的贵人,两个人交集也不算多。这样好的现状,最好不要参杂入什么,不然立马沦为比情妇更糟的境地。这几年的历练,段昀芸已经会收放着自己,没有必要的觉是不会去睡的。何况前天刚回了家,带了一身的绳印回来,被李复明看到应该也是贻笑大方。 用了绳子段莠有时会好心地硬上一下,但多数只是和段昀芸亲亲密密着、玩她,院里的狗云云终于让秀儿带去做了绝育手术,之前那性欲疯狂得简直要骑每个它能见到的人和物,段莠叫它玩飞盘,它去跨段莠的手,段莠转过头来看她,莫名地说:看看你。段昀芸立马懂得了这种修辞,过来把云云抱走,丢到院子外去。一直以来她就是段莠观赏的发情的宠物,几乎每一段性里都有他的关注,她是已经不用有羞耻心了。 段昀芸回单位后没有两个钟头就早退了,秀儿让她去机场接崔玉,专门开了辆大车,能放行李,之前她载着段莠自驾游,差点让段莠吐死在半路,她照顾着回来,总想撺掇他再去,因为喜欢那种害得他奄奄一息的感觉,但是也不好祈祷他真的有事,段莠的身体经不起,从今年春天开始,一场感冒要躺半个月才能出来见风,还是她传染给他的,吓也吓死,想用年假回来,段莠不让。 段昀芸在机场停车场等崔玉来,她没有下车去接,这些年越发讨厌崔玉,他越发告别那种童人的气氛,面目不再纯美而是可憎,充斥成人的功利,他和张跃建形成一派,段昀芸上班后就再也不过问端和的事了,只见到他们在书房里开着门说,她听到也当没听到,单位的事又碎又累,她拨出时间来,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只是为了洗净躺在段莠的床上等他的冷手。 崔玉两手拖着行李过来,终于找到了她的车牌,正好是一个周五,在段昀芸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和她一起回去。段昀芸等他靠近了才下车去,她说:我以为你还要更久。崔玉也给她台阶说:提前落地了,我想留时间给行李,没有和你讲。很礼貌的会面,段昀芸把他带回自己家里,段莠这间房子买得很早,离新搬迁的单位不近,但是住得方便,开车也不算太久,就住着了。给崔玉介绍他今晚怎么休息,崔玉坐在床边,冲她微笑:谢谢你为我准备的房间。段昀芸捏捏他的肩膀:别和我客气。 崔玉清洗完毕,时差还有些亢奋,于段昀芸也是个周末,而且中午和李复明“差点”的那一下也让她心思荡漾,两个人就说出去逛逛,崔玉过久了国外生活,进到商场里要小退一步,人乌泱泱地像冲他而来,段昀芸推着他朝名品店里走,崔玉已近一米九五,身量纤细,从背后看是一副骨架样的身姿,女孩儿般袅袅婷婷地走着,只是肩膀极宽。以前,他甚至比她还要矮,现在已经是家里最高的了,真是后发育的典范。段莠原来也很高,现在年纪上来,约只有一米八多、不到一米九了,原来他也是这样踩着高跷式的,化成精的优雅的竹节虫似地走路,段昀芸哧笑,崔玉回头:怎么了?段昀芸说:你真是一个傻大个儿。 崔玉有点不高兴。段昀芸带他去逛女装,上周刚来过,没有什么新样式,就去男装,让崔玉试一些衣服,崔玉在吃穿上还没有养出什么派头,他毕竟比不上段昀芸,还能和段莠有性关系,拿人的手更短,一贯只朴素地花钱,段昀芸知道段莠爱穿的牌子,让他去试,试出来果然像段莠采补了五十个童男童女后返老还童的样子,不由大快乐地抚掌称赞,逼他刷卡买下,买的时候还说:秀儿和我讲,你总不爱花钱,这样不好。今天我就要改造你。 她把崔玉改造成了青年段莠,老气横秋地用着那张美丽的玉面,段昀芸凝望着,心里生恨,她更想自己是段莠的孩子。崔玉照着镜子,“这真的好看?”段昀芸说:你穿什么不好看?趁年轻打扮一下,过几年,恐怕会像张跃建那样。她拉着他的腰带,那里宽松出一拳的余地,崔玉的腰也像段莠的,扁身,有魏晋风度。段昀芸给他拉紧,崔玉的手放在她的手上,要把她的手挪开,段昀芸向上拨了他一眼,崔玉松了手。段昀芸又给他配了两身,结账的时候,她用自己的卡刷了一条领带和一枚领带夹,没和他的包在一起,该是给段莠的。崔玉想:她倒是一贯懂讨他的好的,段莠也是吃她这套。崔玉接前话:“张叔叔怎么了?”段昀芸说:“我觉得,男人还是瘦了好看。”却想到李复明,李复明身体像大树。 晚上回到家里。他们又在一起喝了一点酒,点着香薰看电影、聊天,气氛很好,崔玉在烛光里使用他圣洁的天使微笑,段昀芸觉得他好像段莠,忍不住亲了他一下,崔玉拿着酒杯在原地,难道就是今天,办了这个骚货,完成他们早就预定下的好事?但是段昀芸亲完了只笑了一下,往嘴里含酒,不再看他。崔玉像懒着,没有动作,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他知道明天段昀芸一定会和段莠上床,他不该这样,虽然段莠默许段昀芸这么“玩”,把医院当夜总会地玩遍了,但作为一个男人,段莠的胸怀也太宽广,崔玉很不理解,只能想也许段莠确实有超乎常人的性能力,不怕段昀芸这么横向比较,不过既然他行?段昀芸这个淫女都不能满足吗,还是他因为自己不行,所以让段昀芸这么放浪。真是可疑而可敬的一对狗男贱女。 崔玉的眼落在段昀芸的肚子上,这么些年,没有一次动静,段莠也许确实是一颗哑炮仗。 段昀芸很想大醉一场,疏解工作和这几日与李复明推拉的疲乏,但是宿醉的人身上会有洗不掉的沤糟味道,脸也会胀成水鬼的样子,她也不年轻了,至少不是第一次和段莠上床时那么年轻。想起来像别人的事一样,这么这么久,这就是和亲人谈恋爱的好处,没有分手的时候,从小到大,从大到老,从老到死,比夫妻还难解分。她总像以前一样希望每次在段莠面前都是好的样貌,朝气蓬勃的,而对崔玉,她反而能放下心来,像对小时候的旧玩偶。她今天去接他是在家卸了妆才去的,非常的松懈。 崔玉最后还是没有动,段昀芸就着他的脸又喝了一些,越来越醉了。她摸向崔玉的嘴唇,崔玉的嘴唇无抵抗地张开,她的拇指伸了进去,挂在他莹色的牙齿上,小尖的齿头,这就是他们的好基因,小时候那么穷,却有富人样整齐的牙齿,段莠也是这样,很整齐的一排,但她没有这样的机会对段莠像这样从前面尖的那粒摸到后面平的那粒。“你的智齿长歪了。”段昀芸说:“回来拔掉吧,叁院做得好,我在那里拔的。”崔玉垂着眼,睫毛安静得像睡着的鸟的羽毛,还是那个加百列。 段昀芸是真心嫉妒崔玉的长相,哪怕偶尔有市侩谄媚的需求,这副面相仍然时不时地迸发出巨大的惹人怜惜的少年样的美丽,她去摸另一边,崔玉抓住她的手,把她压到地上,酒杯撒了,染了地毯,段昀芸躺着那一片湿地,崔玉吻着她手从衣服里伸去揉她,段昀芸笑问:对了,你还是童男子吗? 崔玉不答,段昀芸啄吻回他:明天要回家,今天我们不好太过分了。崔玉答应,段昀芸把他的头发往后拨,一次又一次,头发束到后面又散下来,像掀新娘的盖头。原来这才是她的洋娃娃,段莠的礼物。秀儿是好会安排人的,不让崔玉住酒店,来和她一起住,崔玉回去后休息一阵就要进端和做事,他们是会让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的。 甜蜜的生活2 崔玉还没有换好国内的驾照,段昀芸睡到午后才开着车往家去,崔玉看着景色里的变化,段昀芸问:家里好还是外面好?崔玉说:“不一样的。”经过从前的学校,不由想到苦读的岁月,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出现在竟能如此出头,还是靠仇人的养护,其实没有段莠,他该从小就过得很好吧。想到他妈,崔父带着一些钱去那边把她接到老家生活了,倒常通电话,但面没有见过。他妈一辈子心比天高,到最后还是和厨子配在一起。 有关母亲,崔玉难免伤感,他怜悯她,但也无法不认为她这一生都是失败而无主的斗争,弄得自己狼狈、可笑、下贱。他的生父在她嘴里非常风光,但实际上他只见到他连乞丐都不如的一面,然后就变成了罪犯,还不如他丑陋肥胖但待人宽善的养父。好在这些旧的耻辱都消失了,更没有人提醒,他只用私下里悲哀一番,然后如常地生活。 车开进段宅里,司机正在擦段莠的车,段昀芸停到后面,钥匙给司机,和崔玉一起抄小道入园,崔玉一直张望,段昀芸心想,有什么好看,住了多少年,往后要看到死。以前觉得她的院子到段莠处要走上好久,现在用成人的步子来量,两叁分钟就到了,充满玄机的湖泊,也只是一块死水。宅子一直被精心养护,但是依然老去,走在上面简直能听到它骨骼摇动的声响。本来就是火灾后匆匆重建的,那些粗糙的细节经过岁月洗礼如水落石出。 但是段莠的房间还是那样的精巧富丽,旧有旧的美处,每次进眼睛都要一胀,太多的宝物拥挤地排布,又错落有序,换了哪个都不行。熏香扑身,段昀芸卸下一路来的闷气,挂笑地去掀隔蚊虫的帘子,段莠果然恰时候收到这份笑,他在屋中堂的椅子上坐着等他们,珍宝拥着他,像戒子托上碎的给最大的那颗作陪。段昀芸只是用笑,崔玉叫人:叔叔。 他身上穿着段昀芸给他挑的名牌西装,装腔作势得要命,也确实像段莠的小翻板。秀儿一边摆茶水一边夸赞他,脸俊、身条好,逐渐地像夸一匹马或者一只种犬。段昀芸坐在段莠旁边,低头玩坚果粒,段莠拿过去给她剥好了放在她手心,段昀芸玩着,不吃。 段莠和崔玉聊说,晚上会和医院的人一起吃饭,算是崔玉的登场介绍。段昀芸从小被段莠带着参加医院各种餐会,此时像并没有吃醋的样子。崔玉留意到他们说话时段莠会看几眼段昀芸,然后再继续和他讲。历史里老皇帝都这样,心软、昏头,不管年轻时怎么样。段莠是真老了,但是面皮保养得那样紧,还像从前叁四十岁,感觉每夜都在喝人血。没少往脸上打针吧,为了配他这个小甥女?面如敷粉,干脆化成个艳星好了。崔玉并没有意识到他也长这副带妆的样子,且更是色如春晓,口若衔花,比段莠还要艳上几艳。 段昀芸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她不像以前爱说话,比较的话,她已经比崔玉成熟了,加起来参加工作近四年,之前一直跟着张跃建。在段莠旁,比秀儿更像他的秘书,但是私下里,没有外人在的场合,她又退化成小孩的样子,幼稚地讨段莠的注意,恨不得含上一枚奶嘴。崔玉没意识到他也在谈话里不时地移开眼去观察段昀芸。 他们到家时已经叁四点,不上不下的时间,段昀芸说不饿所以没有上菜来,崔玉之后回到自己院子里吃了一点,段莠和段昀芸还在原处,想必是进行他们温存的淫戏。真的是……崔玉想到色情片里常见的不分配工作的人,在角落里等着上手等到打哈欠,今后他将常作这样的角色。 段昀芸当然是和段莠在一起亲密着,她把刚才玩脏的果仁喂给段莠,段莠在嘴里过了一遍,往她下面放,段昀芸穿着一条连身长裙,五分袖子,尚是保守,然而桑蚕丝哑哑的面料里,什么都没有,她把毛都褪得很干净,以为是肉色布底。只有近人看得见,就这么一路开车过来,崔玉坐在副驾驶,感到羞辱的反而是他。段莠把果仁放到段昀芸的大腿之间,段昀芸的腿本就微微分开,膝盖靠在一起,果仁儿带着水痕从膝盖滚到里面,碰了碰然后掉下去了。段昀芸夹腿夹得晚,没留住,只留住段莠的手,紧紧热热地裹着他。 他们玩得越来越坏了,太熟的身体,彼此看熟、揣摩熟,然后就没有忌惮了,段莠下手不用刻意掌握轻重,轻了段昀芸就伺候他重,重了段昀芸就哄着他轻,也不那么怕他、不敢提要求,段莠把段昀芸的身体绑在桌上,门半掩着,也不会有人来,侧脸能看到大门的光,照着庭院的好景、绿树,还像有风,吹到段昀芸的身体上,柔热的风,她总吹空调,忘了段莠这里天然阴凉的好处,风里是自然的味道,自然而然,像她和段莠,老天爷叫他们这么熟,有亲缘。 床框把块状的光斑投在段昀芸画布一样的小腹,段莠的手放在上面,一掌有她一腰的宽。段昀芸数次呼吸,去顶他的掌心,段莠的手摸到下面,她也一样张开腿抬着去迎,段莠又用几个结,把她绑得更紧、更密,段昀芸一一受用,段莠慢慢起身,解开腰带,站在她的身前,他把光挡着了,一片瘦黑,金色描边,如果段昀芸去抱,他雪白色的肉应该让夏日午后的日头烤得烫乎乎的,只是她两手都动弹不得,段莠没用套,段昀芸其实已经不吃避孕药了,因为几次偷懒忘掉,后来什么事也没有。真有了什么也不是不行,更有别的诙谐。 段莠问她在想什么,段昀芸说:我在算我的排卵期。段莠停下来,他去了屋里,又回来,这一段静置的时光,段昀芸就躺在刚才那一股热风里。段莠回来,安抚她说:是我忘了。段昀芸说:我还以为是你故意的。 段莠说:故意的,能让你在外面乱跑、上学?早关起来好了。他总是这么说,实际上她一直在他打造的乐园里小小地游戏。他没有再解衣服,刚才顺路拿了一些用具,坐下来,准备慢慢玩,段昀芸听到哈哈笑了两声,其实她不觉得好笑,因为段莠是擅于囚禁的。侧过来看,段莠拿着淫具,微笑征得她的同意,这个,还是那个?段昀芸的身体一看到段莠就要化到地上去,刚才让他拨弄几下早就急不可耐,只是嘴坏了一下,现在立马软了,求段莠原谅她的坏话,快点回到刚才,“我随便说的。”“再随便的话,都是有发心的。”段莠应着她的请求,在她下身安放,段昀芸心想又招到他了,如果不是心虚,干嘛这样?不过现在,一切都要为快感让道,躺在硬玉石面的桌子上却觉得身下面是软的,一沉一浮,是段莠在摆弄他,他的样子也若有所思。其实他想要小孩不要太方便了,直接是做医疗的。前二十年就有某个什么官,计划生育的时代里做来一对儿女,女儿给姑姑带,儿子在个凌晨包好了放在家属院筒子楼前的垃圾桶,早上丢垃圾的时候恰好“捡”来,那个点儿上下左右的同事都醒了,看他把孩子带回去,办了领养,养到现在一儿一女承欢膝下,谁也说不出坏话。 不过段昀芸还顾忌段莠是喜欢年轻的小孩,小时候开始,他对她有别样的关注,把她选中了放身边,所以她坚决不肯让自己长大,身体再成熟,她对段莠永远是个小孩子样,傻的、可以被骗的、听话的、不讲理的,但要适度。段昀芸对什么都有疑心,但都只是在心里打一个滚儿,然后就滚散了,不集起来也不忘记,就让它们在哪散着,她怕自己太清楚了就会显得太聪明,这样就不像孩子了。 两人闹到下午,开始各自打扮,秀儿进来,对了晚上客人的状态,段莠说:让张跃建看着孙志权,少喝一点。秀点头。孙志权那事之后闭了一阵风头,又捡起酒瘾,喝了个痛快,糊涂过了这几年,上班的时候倒不喝,但人始终像醉着,段莠对他仁至义尽。 那件事到底还是没那样完了,有野记联系了那男孩家人,帮他们主持公道,结果是找孙志权和段和要钱,足要了六位数,自己抽了一半。孙有大把柄,只得就范。这件事也差点让段莠露脸,他一直认为抛头露面是隐患无穷的事,所以在报纸刊登段景瑞的事迹时他还觉得是羞辱了段景瑞,殊不知他给了段景瑞最华美的青年时期一次大宣传,让他一生好面好浮华的大哥最后又绽放了一回,泉下有知必安宁了。 吃饭的时候,段昀芸还是坐段莠近旁,段莠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她后背,玩着她的头发。太亲了就会这样,总也忘了,别人也都习惯,只是崔玉在段莠右手的右手,坐着暗自惊愤,他和段莠间隔着一个被摸的段昀芸,以至于宁可段莠摸的是他,好过让孙志权在暗处那样笑话,这个小人,等有一天,第一个治的就是他。 宴席间话头越来越深,段莠让崔玉和段昀芸先回去休息,已经近十二点,段莠竟然还精神得含笑,也许是孙志权讲的笑话太好,张跃建托别人给他拍的马屁也那么响,段莠不再像个虚弱的人,甚至眼睛如李复明那样炯炯有神,也许这些年来滋养他的不是段昀芸的女体,而是他获取到的权力。段昀芸觉得他的样子忽然有点陌生化,所以快速地离开了。 她和和崔玉相携着回去,他们的住处挨在一起,从背影看,他们真是一对金童玉女。秀儿在今天私下说:年纪都不小了,该定个日子了。张跃建观察段莠注视这两个年轻人的脸色,什么也没看出来。定崔玉是好的,这两年他一直拉拢他,段莠也了解,有两次甚至暗示他做得好,不知是不是别的考验。再有变,年龄上也有限制,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再培养一个,应该就是这样了。 只是段莠真不怕崔玉恨他,他和段昀芸的玩闹也差不多了,等他们结婚再接着闹就不合适了,结了婚小两口才是一家人,段莠竟然不忧心他的晚景。张跃建余光扫到喝酒喝得非常高兴,口无遮拦的孙志权,还好他和段昀芸没有真怎么样。 扎紧礼物缎带 段昀芸和崔玉走到夜处,因月光暗淡牵起了手,崔玉拿着手机的闪光灯照路,走在前面,平平拉着段昀芸的手,她走在他的后脚,到光亮的地方,也到了他们的院子,用段昀芸原来的屋子,劈开两半,靠阴的给他住,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同时住这间院子。在灯下,崔玉转过身说: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也带你这样走。段昀芸完全不记得,但是微笑,像她还记得。崔玉没有拆穿,段昀芸敷衍别人的时候特别工于演绎,比平常造作很多,反倒很好识破。他还拉着段昀芸的手,轻轻地收紧,又松开,段昀芸低头看到他们的影子,也看到崔玉的腿,细长的西裤,和窄头的皮鞋,好像隔着时空和青年段莠牵手了。 崔玉是喝了点酒的,段昀芸没有喝,这也是一种摆姿态:家宴,她想怎么就怎么。崔玉被很多人喂了白的和红的,掺在一起把他雪白的脸染红,他醉气熏熏又十分美丽地说:我的记性是好的。段昀芸说:当然,你很会念书啊。崔玉忽然也只是微笑,而不说话了,他想起来遥远的在草原星光下的夜晚,那晚一个吻同时让他感到屈辱和奖赏,他该怎么复仇呢,他该怎么让段昀芸赔偿他失去的一切体面,还有在酒店地上躺着的李维笃那只名牌包,他也买了一只,但是放在柜子里从来没有使用过,像是偷来的。 段昀芸并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从他脸上找一些段莠的影子然后琢磨品味,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得崔玉是她的囊中之物,所以她对他没有急迫。段昀芸说:我要去休息了,然后揉着脖子,放开了他们拉在一起的手。段昀芸回到房间,卸妆,看手机里李维笃发来的消息,他听说崔玉回来,让段昀芸安排时间给他接风叙旧。段昀芸说:和他说就好,李维笃说主要是叫你去。 段莠找了人来家里拍全家福,就在段宅入门的影壁前,照了出来秀儿说这处光不好,照得人暗。移到了后面有山景的地方,阳光下布,每个人都是莹白色米样的脸,又照得太虚,段昀芸拿到看时一惊,因为她和崔玉左右立在段莠的身旁,真的都像他的孩子,近亲通奸,才想起她和崔玉是有血缘的,只是特别淡,阳光一照像幽魂现行了,到底是死去的段景瑞还是其他人?还是这个宅子太鬼了。 段昀芸听过人说全家福人太齐了不好,即便影片上是零星的他们和张跃建等人,这是段莠组建的新家族,每个人都在照片上怒目而瞪,并被迎光揪住了眉,段莠在中间坐着,两膝盖分开,手轻轻交迭在前,只有他的怒目是菩萨观音等的威严和慈爱,慈善的恩威并重的样子。段昀芸说:找的摄影太差了,水平一般。段莠说:等春天再拍一次好了,那时树也绿了。段昀芸看向背景里肃杀枯立的树,她把照片扣到桌上,“像恐怖电影。”段莠说:一家人,有什么可怕。 拍完就解散了,张跃建和他的妻子和段莠聊天,别人插不来嘴,段昀芸在旁边待了一会,就带崔玉走了。张跃建一直没有孩子,这是段昀芸喜欢的,她甚至感觉自己有点恶毒,不过,她确实不想这个家里再有小孩来给她做比较级了。张跃建的老婆带了一套外国买的首饰给段昀芸,段昀芸戴上之后很高兴地说谢谢,张跃建的老婆对她又关照又恭敬,都知道段昀芸大了比小时候爱摆谱,都有心顺着她。 段昀芸带崔玉去找李维笃,李维笃已经开好了房间,等着他们来,还有之前一起见过的,怕崔玉忘记,还来介绍,崔玉说出了他们的名字,其实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搭过话。李维笃说大家都在本地发展,以后都是照应,加了联系方式。段昀芸和崔玉坐在一块,但并不亲密,中间隔了半个人,反倒和李维笃贴着,李维笃不知道他们的事,叫的女孩们晚些一起来了,插进崔玉和段昀芸中间,李维笃只和段昀芸靠着。 聊天,抽烟,吃茶,又喝了一点无冰的伏特加。李维笃拿了扑克牌玩掼蛋,崔玉少社交,不懂,旁边的女孩教了两下,他就自己上场了。段昀芸将头歪在李维笃的肩膀上,点李维笃的牌,她说:“小心崔玉,他脑子快得很,你们赢不了他。”给他树敌,崔玉笑笑,不在意。 再洗牌的时候旁边的女孩想加崔玉的微信,崔玉停下来看段昀芸,段昀芸回看他,崔玉说:“我有女朋友了”。女孩笑说加个微信又不是怎么样,崔玉看着段昀芸:“加吗?”李维笃顺着他直直的眼看他身上的段昀芸,段昀芸根本不搭话。 崔玉加了微信,李维笃说:诶,诶。你有情况了。段昀芸说:我不知道,昨天才见他。李维笃说:“在外国认识的妞?”崔玉只看着段昀芸,李维笃来回看他们,拍了腿:“你们?好啊,瞒我,成了也不说。请客吃饭,但不是今天,今天还是我请。明天你们单请我一顿。“请你干嘛?”“我是你们的媒人啊。”李维笃说:“你们第一次见是我组的,后来咱们还一起旅游过。今天你们再续前缘,必须要请我一顿了。 段昀芸还在他边上靠着,懒得起一样,只是斜看崔玉,崔玉说:请客是应该的,只是明天昀芸要走了。李维笃说:“你敢和段昀芸搞异地恋?”他去拿崔玉洗迟了的牌,顺势站起来把段昀芸抖开了,再坐回去时和段昀芸泾渭分明,“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今天非要你输回来。” 打到夜里,前半场崔玉一直赢,后半场他开始放水,让每个人都赢到了,这里是李维笃常来的,老板来送酒,李维笃推掉了,去订好的餐馆吃饭,慢慢又喝了些,都不大醉,所以有第三趴。李维笃招待人喜欢往死里招待,以第二天不省人事为标准,在震耳欲聋的卡座里抽水烟,玩到午夜桌子上有了一些另外的东西,李维笃的朋友抽得飘飘然,段昀芸去拿,李维笃挡着不让,他怕段昀芸又染上,她一直精神不大正常。段昀芸从他的手臂下钻进去,取过来后却递给崔玉,崔玉看了她一眼,段昀芸拿回来含在嘴边点上,然后再次给他。 崔玉凑过来,段昀芸的手放得很低,他也把身子俯低,才凑去含住,他的手没有拿,只是嘴过去,浅浅一口然后偏过头看段昀芸,简直是哀怜的眼神,段昀芸把烟给旁边的李维笃,李维笃掐掉了,扔在酒里。 段昀芸没有再搭理崔玉,直到半夜她也有点累了,李维笃在等代驾,段昀芸说:我和崔玉自己回去吧。李维笃看了他们,然后说:好。 在车上,崔玉靠在段昀芸的身上,他的身体如此单薄,却也是硬生生的重量,他的头发挨着段昀芸的嘴,段昀芸从下面揉他的脸,把他推起来,崔玉像睡醒了,“今天,你让我做了坏事。” “我以为你没少做呢。” 崔玉说:我是好孩子。 段昀芸听到那词浑身发刺,她彻底地把崔玉往外推,崔玉扑到前排座椅上,手臂撑着才起来,他把自己甩回另一边去,看着车窗,外面黑的一片,城市很早就安眠了,崔玉说:“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段昀芸说:“可以。”但是没有任何动作,司机也是把他们放在了最初的目的地,段宅后门。 段昀芸下了车,她刚走出一步,后头的崔玉用力地把她抱住,以他的个子,是挟持了她。崔玉说:“不是说吃点东西再回去的吗?”段昀芸说:“又不想吃了。”崔玉说:“我好饿。”段昀芸说:“回家吃。”去开密码门,崔玉没用力箍着她,所以她挣开很轻易。他们又一次一前一后地行走在寂寂的段宅里,段莠把杂草修得很干净了,为了采光砍了一些树,后门的景色也如前院肃整。一周前割的草,到现在还有辛辣的气味。段昀芸走在前面,崔玉在后面。 他们的小院,像一个精巧的玩具,把他们这对小鸳鸯网住,他们都离家,所以精简了原来的佣人派去别用,也可以避嫌他们的相处,走入后打开开关,院子才活过来,亮起黄色的灯。段昀芸说:随便煮点面。和崔玉说,崔玉走向厨房,而段昀芸已经回屋了。他擅长当厨子,他爸一直是厨子,他也常帮忙。崔玉做好了端出来,厨房点灯后虫子一直在灯上撞,屋里又不住人又通风。 崔玉端进段昀芸的房间。段昀芸的屋子他也曾住过,和客房一样的装修,只有一些高中女生时代性的遗留物摆着还像一所闺房,毕竟她一直是在段莠院里住。段昀芸换好了衣服,洗了澡而没有洗头发,扎起来的发尾湿润地塌着。崔玉放下碗,段昀芸过来吃,只吃了一些配菜。崔玉说:“怎么不吃面。”段昀芸不说话,看手机,也没有走,崔玉自己吃。 不回应是权力,可以不顾及。崔玉吃完,段昀芸忽然抓住他的手臂,“你也要洗吧,热水器我没有关。” 毫无情趣的邀请,难道她也是这样对待段莠的?崔玉不会相信。他去了浴室,里面是段昀芸用剩的水汽。他对段昀芸有欲望吗?也许一会见到她打开的裸体,他会有的,但是现在没有,他更想把段昀芸拖过来,按到浴池里,然后再用沐浴露砸她的头,砸晕,再翻过来,掴她的脸,然后就有性娱乐,充足的,然后把她架起来,插进去。 这必须是一场迟到的补偿,从很早小段昀芸用她胸部还没有发育完全,带着肋骨的乳沟朝他搔首弄姿时就该给与他的,却迟了如此多年。他那次把她从水里拖出来,衣服像粘在她的身上,又沉又紧,他很久才剥开然后握住她冰冷的乳房,乳头硬如石头,这些年里一次又一次丰富那天看到的细节,是时候再获得验证。今天该是软的了,在他手里她热了,软了,然后任由他磋磨、折腾,他会好好出一口气,这是第一次,然后第二次他会对她好点,然后她开始感激他,向他道歉,然后有一天她会像朝拜段莠一样朝拜他。崔玉洗净了身体,使用了段昀芸的沐浴露,他敏感地察觉到这款沐浴露和段莠身上的味道很像,但在此之前他已经用过了。 而这种味道逐步浓烈,简直步步生香,脚有千斤重。靠近了段昀芸,两股相同的味道撞在一起,是他头晕。在场的隐有第三人,段莠好像站在这个屋子里。段莠问他学业时他总极小心地回答,斟酌到语气词,他是他体面的慈父,却是段昀芸恶心的奸夫,他们无数次赤身裸体地交织,肉和肤都贴在一起,生发出的汗液都黏在一起,口舌打缠,津液脱落到床上,让这两具肉体生成的新的合体的肉粘进去,重新制造更多的淫欲。崔玉熏得眼花,胸闷,胃里有一只拳头一锤到底,他刚想呕吐,一根触感奇特的麻绳将他的脖子勒住,整个提起,胃里的拳头变成伸直的手臂,捅向他的喉咙,他大张嘴,发出“呃、呃”的嗑声,很快这一根软得像肉的绳如一件华服密密地披上了他的身,在他的腋下、胸口、小腹、腿根迅速地打结,段昀芸的湿发发梢时不时地扫到他挣开的皮肤,如沾水的鞭,痒而扎。 最好的朋友 崔玉已经忘了昨晚是怎么入睡的,只觉得绵软的肉一直挨着他的身,潮热的夜里身体被勒得很紧,段昀芸的手箍在他的阳具上,手指盖着他的眼,腿根的麻绳,一会紧、一会松,他也去了一次、又一次,始终看不见段昀芸的脸,看见了也是很模糊的,他的眼睛读书读坏了,但只上手术的时候佩戴眼镜,蒙蒙的境界里,段昀芸的床和床头那些女生的玩意都是一个有点稀奇的噩梦,坏的是疼,更坏的是疼之后还有欲望,一股一股地喷在地上、床单上,然后他在黏腻里睡着,醒来是自己一个人,还有身上散了一半的绳子,失势的蛇,变成假麻绳,寓言一样。 就是早上,段昀芸神出鬼没地钻入段莠的床帐,然后抱着他的腿,蜷在他的脚边装睡,段莠醒来后踢到她,段昀芸慢慢睁开眼,像已经睡熟了很久。段莠问:几点了?段昀芸说:五点吧。段莠挑起床帐看了一眼室内的天光,又合上,同时把段昀芸拉进了被子里,在怀心,被子严严地蒙住,他的手臂在被子里,半死不活地温热着,扑天香气,还有一点秽祟的味道,人的体味,段昀芸身体已经在淌水了,发出甜腥的肉气,还有崔玉的精液味,他们没有交合,却一起泡在体液里半夜。段莠将她从头摸到脚趾,大手覆在她的脸上,像丈量,把她整个头都盖住,他的手量着量着,忽然说出一句:昀芸,你大了。 段昀芸心里一沉,是惊,她大了,她不是小孩了,不再好了。她想钻出去看一下段莠的表情,解读一下他的心意,但是什么也看不到,段莠按着她,她的睫毛在他的掌心张皇,段昀芸鼻尖嗅到段莠手心的湿润的熏香,他一直一直都是这股香,以至于在某处闻到类似的,她立马就再难想别的事,他这香其实一点也不独一份,木的中后调,寻常到她中了迷魂一样时时常常地想他,段昀芸想说我讨厌你这个味道,但她每次都凑上去闻更多,然后躺进那香里爬不出来,腿和手都软摊掉了。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大,在和李复明相处时,她总感觉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成熟得像傍惯了的,但是她知道她的幼稚,她的经验都让段莠培育成只受得了宠爱她的人,她努力在李复明那锻炼失传的记忆,但越尝试越不想、她要做永远的孩子,在段莠这里。 陪段莠吃了早饭,段莠让司机送她去端和,段昀芸回床上又睡了一会,才想起和李维笃的约,发消息给崔玉,崔玉却说,他在端和,和崔玉和张跃建一起,中午应该不会回去了。段昀芸回到她的院子,果然没有崔玉的影子,他应该已在她的房间住下,洗漱包放在浴室,段昀芸过去伸手推到地上,又捡回来,留下剃须水在地上像不小心碰到的。 李维笃见了就问谁惹她了,段昀芸说:明天上班,烦的。李维笃看到崔玉没来,没有问。他说:好了,今天还是我请,吃什么你定。段昀芸说吃肉,李维笃带她去烤肉店,人挨人,又排号,李维笃去给她买饮品,还买了冰淇淋,都是要排队的,十几分钟忙下来,两手提满了回来,段昀芸的脸色转晴,她现在喜欢别人侍候着她,而不是她侍候别人,越殷勤她越高兴。 新开的店太火热,以前的她又吃烦了。吃饭时李维笃又帮段昀芸拍了很多张照片,拍得很好,段昀芸心情更好,李维笃看她笑了才放松下来,问她跟崔玉的事,段昀芸说:到时候来喝喜酒吧。 李维笃震惊的,你们真的? 也许吧。段昀芸有意地停顿,然后问:你呢? 我?李维笃说:我还年轻吧,玩几年不好吗?段昀芸说:你父母不催吗?李维笃说:催,但是那又怎么了,不能按着头让我和谁成亲吧。段昀芸想象她和崔玉拜堂,两个段莠养的童子童女。段昀芸说:好吧,是的,我们还年轻。 李维笃说:只是别人结得太早了。开始说以前的熟人,这是属于两人的节目,一样是爱看别人笑话的坏孩子。郑思霖考上了北京的事业编,一毕业就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他的小学同学,说出名字给段昀芸听,段昀芸说不认识。李维笃说,她和我是高中同学来着,只是没说过话。段昀芸说:到底为什么毕了业还找同学谈,是别处找不到吗?李维笃看着她笑。段昀芸想到他们也不是还在一起混吗?段昀芸也笑了:好吧。 服务员忙不过来,李维笃为段昀芸服务,烤得肉很细嫩,火候正好。段昀芸吃得很快,她突然想再胖一点,那张全家福带给了她深深的恐怖,她真的要被段莠吸干了。李维笃问:你今天胃口这么好。段昀芸忽然嫌他话多。李维笃给她把肉剪成小块,伴着说:我妈催婚的时候,我都想把你说出来。 段昀芸看他,李维笃说:现在看不行了,我得自己找办法了。 段昀芸开始回忆,也许小时候她想过嫁给李维笃,因为李维笃是她接触到的最好的男孩,不是说心地上的好,而是物质上体体面面的好。也许她很早和他好上,现在也像他们同学那种乏味的爱侣,孩子都有了。这件事好像从来没有正式地在脑子里统筹过,但是李维笃一提,她想确实有这样的事。小时候很“恨”的,在校门口堵过她的女孩,还有笑话过她胖的女孩,最早没上高中就结婚了,这本该也是她的命运,在这个地方,女孩一直结婚很早,悄无声息地就开始过成人的日子。她过得太舒服、太享乐,或者太沉迷于和段莠的性游戏,忘了她本来处于什么样的命运。她想家里有钱才到段莠身边去,她想读书才讨好他让他接着供她读,想保持这样的好日子才一直赖着他不肯走,也提防他让别人夺了去,她一直在玩的不是性,而是生存。太久太安逸了,她竟然忘掉了,或者修辞地美掉了,以为她和段莠是对手戏。 崔玉才是她的敌人。 李维笃问:吓到你了,还是怎么?他看段昀芸神情凝重。段昀芸拿起饮料喝,她说:我和他也是没影的事,也许咱们还有机会。 李维笃笑:现在你和他睡了吧。 段昀芸摇头。李维笃说:我不信。段昀芸说:骗你干什么。李维笃翻转着空夹子,一会去我家?段昀芸说:好啊,只是我吃了好多大蒜。李维笃说:有什么,刷牙就好了。段昀芸对他吹了一口气,又笑得很施展美。 不是现在的发达,她也不会得到李维笃如此的青睐,迟来的真心流露像审时度势才伸出来的手,变一点情况他都不会说。以前李维笃把她当妹妹照顾、摆弄,现在倒是敬仰她的,她工作好,素质高,又有学成后一表人才的崔玉和他作竞争,他们可能真的相爱过,在小时候的一些时间里他们像两只互舔伤口的流浪狗,作伴了一会,然后各回各家了。 以前段昀芸是个长个子的幼女,幼稚的乳和窄的臀,在浅色棉裙子里晃得很清纯秀美。现在凹凸出风韵,不穿衣服更漂亮。她的身体在李维笃的床上展开,李维笃有种近乡情怯的羞惭,段昀芸是美的,男人的花期倒是略短,他已经没有排布漂亮的肌肉,脸上也没有棱角了。李维笃把段昀芸的腿打开,在她下身前跪身用口,手指轻柔地点触。 段昀芸摸着他的头发,她觉得李维笃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很落魄的时候他对她没有趁机占便宜,他心是好的,她不会忘记的,她是识恩的人。 李复明 回到办公室头一天就开了一天的会,有两场段昀芸做主持人,中间只草草吃了两口饭,下午下班又要陪同应酬,中间去到洗手间,镜子里肉浮着、妆干成一块一块,丑得骇她不敢看。也许她要重新捡起节食的生活,人一胖就显得不灵了,死僵僵,又不是小时候,可爱点。 洗手间的服务员给她递纸,段昀芸正擦拭着,视线里看到一双鞋,往上一瞧,她就笑了,是李复明,怎么这样巧,虽然在这样常做招待的地方见到不稀奇,可是偏是她遇到他,李复明穿着便装,头发硬刺刺地梳成叁七开,没有那种威严了,更英气,也年轻了好多,看头发黑亮,也许是马上要开大会,他染了发。段昀芸抿着嘴笑看他,他正洗手,在镜子里和她对视,也是一笑。服务生插在他们中间递纸,递完就退开,他们在没人的过道只说了两叁句,只是他问她怎么在这,和谁来的,没有她问他。说好了话就分开了,段昀芸被这几句话挑得意兴阑珊,很美地回到包厢,看同事都顺眼了两分,再无聊的话也听着不烦了,想自己的心事。 结束后特意没和同事们一起拼车回去,在门口待了两分钟,有一个人手臂夹在两侧小跑着过来,说送她回去,请她上车,不问她去哪里,只带她到大院里,越过层层关,车开进里面的小楼,勤务兵帮她开门,待她走进房子,立马关门出去了。李复明在茶几旁,对她笑着招呼。 他们都喝了酒,但说话都清清楚楚的,李复明喝茶叶,之前在疗养院李复明就常喝茶,段昀芸路过会陪他一会,现在又坐在一起,茶烫舌头,却裹着满嘴的清香,酒慢慢醒了,茶又把人喝醉了,李复明偶尔说个笑话,段昀芸会笑得趴到膝盖上,脸埋进手臂里,肩膀颤动,笑着笑着就低下去,要睡着了,李复明抬头看表说,不早了,回去吧。 刚坐下时李复明说外面说话不方便才叫她来,说好了话再送她走。段昀芸从臂弯里起来,低低地向上看他,李复明被这娇美的气息一晃,始终微笑,他懂段昀芸身上的好,从一开始他就当她是段莠那上供来的,从前的家族都是这样,将一个女孩认做亲戚在家里养好,然后作为妻妾送出去,这是古今中外都有的,还是地方上的习俗更传统,再发迹的人都懂得认祖归根,衣锦还乡有衣锦还乡的销魂。 只是段昀芸和段莠长得太像,别人也有说这是段莠的亲孩子,亲孩子送上来,也是对他的重视。他没想好要不要让段莠攀上这种亲,他的外戚都在这里鸡犬升天,什么照拂都是他一句话的事,这种恩情大,一个女人小。段昀芸醉红的脸和湿润的眼都对着他,倒像是真的很崇拜,李复明叫来勤务兵,让他送她回去,还带了一盒茶叶走。 段昀芸在车上睡着了,然后自己醒来,车子已在小区外不知停了多久,开车的人没有叫她,只是平稳地将车停在静处,她刚一睁眼,车子又启动,朝门去,把她放在楼下,然后才走。段昀芸靠在电梯里,又从反光的镜面看自己,脸上干掉的妆又融化了一次,眼风盛盛,是个得意的样子,她就是喜欢好的人都爱上她,只是过后她总是无边的空虚,再想起李复明志在必得的神情,她几乎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