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学,陆先生》 Part 1 初遇 秋日,街边法桐树叶随风卷起,红的,黄的,绿的,纷纷扬扬飘落,点缀着灰蒙蒙的天空。 言岑迎着裹挟寒意的风,漫步在街上,脚下,是碾碎落叶的沙沙声。 她忽然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弯曲成C字形的老梧桐树下,抬头发呆。 这棵老梧桐树,让她想起小时候玉泉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 以及,她初次见到周以陆的情形。 那个时候,她八岁,上小学三年级。她握着断了半截的铅笔头,正埋首在桌子旁苦算数学题,忽然听见院子里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以陆,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她好奇的打开窗户,探出脑袋,朝着院子望去。在宽敞的大院里,有一棵记不得年岁的、弯成C字行的老梧桐树。 其时,梧桐叶落翩翩,周以陆拎着小号行李箱,正站在树下。 大抵是她打开窗户的响动声,让周以陆抬起头来,朝着她的方向望去。 两人的视线,在秋季略带寒气的空中相遇。 言岑恰好看见一片枯了的梧桐叶落在周以陆的肩膀上,与他卡其色的外套相得益彰。而他那张尖瘦的脸庞,与梧桐叶尖的形状很相似。两个乌黑的瞳孔,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在充满奶气的脸上,显得生动可爱。 周以陆侧过头去,轻轻说了个“嗯”字,算是回应他母亲的话。 言岑端了小板凳,踩在上面,倚着窗栏,慢悠悠的看着一楼新住户搬家。 晚间,她从父母聊天中得知,新来的住户,是一对母子。 母亲叫做周茯苓,孩子叫做周以陆。 周家母子俩的到来,像是一颗投入到湖里的石子,卷起一波波涟漪,在这个小镇上迅速传开。 好事者想要探得他们母子的故事,每每靠近周茯苓,却是铩羽而归。因为周茯苓什么话也不多说,只在提起自己儿子的时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言岑后来发现,周以陆转到自己的小学了。他的教室,在她的正对面。白色墙壁上立着一个蓝色标牌,写着五年级三个字。 他们虽然上一同所学校,住在痛一个院子里,但是相交不多。确切来说,是周以陆与其他小朋友相交都不多。 可是这也不妨碍小朋友们喜欢周以陆。 赵小胖说,周以陆是个纯爷们,因为他看到赵大爷的狗不哭,他要跟他结拜为兄弟。 刘美美说,周以陆长得真好看,她要分辣条给他吃。 刘美美说到这话的时候,还碰了碰言岑的胳膊,问言岑,她觉得周以陆好不好看。 言岑红着小脸,“有那么一点点好看吧。” 但没有想到,周以陆这时刚好从他们身后走过,那双漂亮的眼睛闻声,望向言岑。 他们还在继续讨论他,兴致盎然,却浑然不知,被讨论的当事人刚刚从他们身后走过。 …… 在最初的四年里,周以陆的搬来对言岑而言,唯一的影响,那就是言岑从此多了一个癖好——爱趴在二楼的窗户观察周以陆。 周以陆的房间正好在言岑房间的斜下方,所以只要他不关窗户,她就能够透过那一点小空间,将周以陆在做什么,吃什么,甚至周以陆睡觉的模样,都看得清清楚楚。 直到第四年,言岑12岁时,他们才真正有了交集。 那天言岑值完日后,离开校园时,天色已经黑了。 她骑着单车,两条腿“嗖嗖”的蹬着脚踏板,在路过小胡同的时候,与突然窜出来的车子狠狠撞上。 她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右腿不小心被车梁绊住,重重扭了一下,痛的龇牙咧嘴。 就在她哀嚎痛苦时,看见肇事者赶紧扶起自行车,骑上就跑。 她气的咬牙切齿,在寒风中对着那个跑了的身影,骂了一句“fuck ”。 撞了她就逃走? 还有没有道德良知啊? 她气了好一会儿,才挎上书包,打算站起来,结果发现右腿实在酸痛极了,根本无法站立。 她只好凭借左腿,保持着一足兀立的姿势,从地上扶起自行车,滑稽的朝前一蹦一跳的走去。 但没有想到刚走几步,就因为重心不稳,再次摔倒在地面上,自行车哐当一下将她压在身下。 她欲哭无泪,抽着鼻子,正打算将肇事者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一遍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只手麻溜的将自行车从她身上扶起来。然后那只手又伸向她,并伴随着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你快起来,地面很凉。”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灰蒙蒙夜色中出现的人影,他戴着一个黑色棒球帽,还有一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她一时没认出他是谁,下意识的将手递给他。 他用力将她拽起来,结果她右脚刚一着地就传来一阵剧痛,顿时发出一声痛呼,身体歪进他的怀里。 他顺势搂住她的肩膀,眼神静静的看着她。 她感觉额间有温热的气息轻轻洒在上面,忍不住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在近距离看他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是谁。 周以陆,那个她在背后默默偷看了四年的漂亮男孩。 她突然之间脸红起来,觉得他透过口罩传出来的呼吸像是一窜窜小火苗,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的燃烧起来。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咙,双手悄悄揪紧他的外套,混乱的脑子似乎在琢磨该说什么话。 最终打破僵局的人是周以陆。 他看了一眼言岑的车子,链条掉了,后车轱辘也瘪了,只好道,“我送你回去。” 言岑闻声,使劲眨了眨眼睛,面上有些难以置信。 那个冷冰冰的周以陆要送她回去? 大抵是她的表情太过于浮夸,让周以陆颇有些尴尬。幸而,他今日感冒戴着口罩,将他的表情都遮住了。 周以陆见她一直没有回答,咳嗽了一声提醒她。 她赶紧点着头,心里雀跃欢舞。 周以陆搀扶着她,缓慢走向他的自行车。她提臀收腹坐向后座时动作明明很淑女,但没有想到忽然间响起一道“砰”声。 随即,言岑清楚的感受到屁股下座板越来越低,并伴随着气体低低流失的细微响动声。 Part 2 言岑茫然的望着周以陆,想要表露出自己的无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想连累他的车子也爆胎! 周以陆诧然过后,露出在外的眼眸渐渐升起一抹无奈之色,他重新将胳膊伸向她,“我们还是步行回去吧。” 言岑扶着他的胳膊,低着头,小声“嗯”了一下。 面上仍旧是那副淑女的样子,然而心里的小宇宙却彻底爆发。 她今晚的运气到底是怎么了? 她把周以陆的车轱辘给坐爆炸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 他会不会再也不待见她? 在被嫌弃的惶恐中,言岑一直未敢说话。 幸运的是,他们两个都还不算是太倒霉。后来遇见了院子里蹬三轮车的赵大爷,载他们两个回去。 言岑的家在二楼,周以陆只好再搀扶着她上二楼。他手臂有力地搂着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灼热着她的肌肤。 言岑那时身心颤抖,感觉整个人都要淹没在他的气息中。她摒着气,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 一丝难以说明的颤意和欢喜,流淌在她内心深处。 望着条条台阶,她竟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希望这台阶永远没有尽头。 对于同龄人来说,她很早就早恋了,或者用暗恋这个词语更为合适。 在她十一岁那年,别的小朋友还在吃辣条时,而她已经学会什么叫做喜欢了。 这种喜欢,跟她喜欢隔壁的赵小胖是不一样。她一天见不到赵小胖没有思念感,但是一天见不到周以陆,就会觉得很难受很难受。像是有小蚂蚁在她的心上来回爬动,偶尔还咬上去一口。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每次看见周以陆就愈加不好意思,不敢从他面前走过,只敢站在他身后默默望着他。 倘若没有今晚这件事情,她想,他们两个可能永远也没有交集。 那天叶父看见是周以陆将言岑送回去的,脸上露出异常的兴奋。他想要留周以陆用餐,却被周以陆婉言拒绝。 末了,叶父从屋里拿了包别人送给他的高档茶叶塞进周以陆的手里,然后摇摇头,啧啧叹道,“我和她妈工作忙,言岑这几日上学就劳烦你帮忙送她”。 周以陆没说话,漆黑的瞳孔望了一眼屋里“正襟危坐”的言岑,然后点点头。 言岑用余光瞥见他点了头,不禁舒口气。 周以陆想要拒绝掉那包茶叶,但是叶父坚持让他收下。后来他就握着茶叶,礼貌告辞。叶父站在门口,极力赞叹周茯苓会教育孩子。 彼时,言岑只顾着想周以陆,却忽略了叶父的异常。 第二天,言岑还在睡觉时,房门铃声就已经响了。 叶母开门后,见到来人,随即发出一声嘶吼,“言岑你还不给我起来?周同学已经来找你了!” 言岑听到这话,一咕噜从床上翻起来,结果右脚伤势又歪重了。 痛…… 但痛也要忍着。 她咬着牙,像是铁血战士般,快速穿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出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看见周以陆坐在沙发上等她。 他今日依旧戴着棒球帽,却没有戴口罩,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运动服,好看的眸子淡淡的扫了一眼狼狈的言岑,然后移开视线。 言岑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发,一蹦一跳的走进洗手间。 言岑忙完后,挎着书包,颠着腿走向周以陆。她一直垂着头,不敢望他。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俯身靠近她,声音淡淡的。 “下台阶的时候小心点。” 她点了点头,双手握紧双肩背包带。 “因为马上要中考,所以我早晨起的很早,如果你不适应的话,可以让赵小胖送你去上学。”他目光直视前方,语调平稳。 言岑闻言,赶紧摇着头。 让赵小胖送她去上学,一路上估计会让她伤上加伤。而且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接触周以陆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不了,我这学期成绩下滑,也想要早点起床学习。”她腆着脸说道。 周以陆侧身望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昨晚两人的自行车都坏了,然后又扔在半路上,言岑以为今早要坐公交的,却没有想到周以陆还有个备用自行车。 他将她安稳扶到后车座上,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忽然弯起道,“你慢点,别再像昨晚一样爆胎了。” 言岑脸色唰的一下红了,眼神盯着他的领口,弱弱道,“我……我马上减肥……” 周以陆轻轻笑着,载着她,迎着清晨的雾气,朝着前方驶去。 “你不需要减肥。” 言岑忽然听到这话,心里暗喜,这是安慰她,还是真的觉得她瘦?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很开心,抬起头,目光贪婪且坦然的盯着他的后背。 他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她看一眼后,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那时言岑想,她的青春荷尔蒙,全都奉献给了眼前的人。 清晨的雾气散去,暖阳从前方升了起来。温暖的光芒,仿佛镀在周以陆身上。她突然觉得他像是耶稣,是她一生为之追求的信仰。 她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侧身将脑袋挨向他的后背,却又不敢触碰到他。 她看言情剧里面,这个时候,女主总会挨着男主的后背,然后双手环着男主的腰身。 叹了口气,想着何时她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挨着周以陆。 借着腿伤,言岑与周以陆“纠缠”了半个多月。 其时,她还想佯装腿伤未好的,结果因为与周以陆说话,她一时说的激动了,直接跳下车,勾着背,模仿他们班主任的“贼”样。 可惜,她没模仿出班主任的神韵,反倒把自己腿伤早已经好了的事情给暴露出来。 于是那天,言岑极力保持着笑意,讪讪解释道,“腿伤好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周以陆。 自那以后,言岑就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接近他了。 但是她却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跟踪他! 谁让他们住在一个院子呢? 于是,清晨的时候,周以陆刚骑车上学时,在他后面十米远左右就一定会见到言岑。傍晚放学的时候,也一定会见到言岑冲破层层人群,紧紧跟随在周以陆身后。 古人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而周以陆则是,十步之内,必有言岑! Part 3 甚至为了能更加挨近周以陆,言岑通常会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周以陆的自行车附近。然后早读时,她的目光就透过窗户,遥遥望着那两辆自行车,神色温柔和煦。 这一度让言岑的同桌误以为她每天早晨都有睡落枕的习惯。 言岑还记得,自己做的第一件“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了周以陆的后车座。 那是一天放学时,她正要赶自行车出去,听见旁边有女声响起,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花裙子,背对着她的女生正在小声央求周以陆载她一程。 周以陆摇摇头,礼貌谦和的说了声对不起。结果那个看似柔弱的女生却不依不挠,堵着周以陆的路。 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发生。总会有女生以各种理由来求周以陆载她们。 就像言岑曾经装“腿残”一样。 但是还没有哪个女生可以如此大胆,堵住周以陆的路。 言岑心里生了三分钦佩,七分愤愤。 她故意放慢手中动作,试试刹车,摸摸车铃,然后又掏出小手帕,擦拭车身,只为留下来看周以陆的反应。 周以陆脸皮很白很薄,不知何时红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擦自行车的言岑,然后沉声告诉面前的女生,他们的家不在同一个方向,他没办法送她。 女生柔声哼了一下,娇滴滴道,“那你就不能先把我送回去吗?” 言语之中,尽是充满了责怪之意,仿佛不满周以陆不解风情。 周以陆握紧车把,两片薄唇里吐出艰难的话语。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时间恐怕不够用。” 女生眼眶瞬间红了,似乎在小声抽噎着。 周以陆不知所措起来,想要安慰她,却又怕一旦安慰后,“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好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言岑不敢直接望着他们,只能用余光去瞟。瞟了半天后,她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 周以陆,可真是个沾花惹草的主。 谁让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她不能见死不救,就帮帮他吧! 随即,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冲向周以陆的自行车,掰断了周以陆的后车座,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蹬着脚踏板,离开“事故现场”。 哭哭啼啼的女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周以陆空荡荡的后车座,然后又呆呆的看着狂奔而去的言岑的身影。 这年头,还有人公然偷自行车座? 女生不淡定了,也不哭了。 四周的同学也不淡定了。 唯有周以陆神色很淡定,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他朝女生摊摊手,故作无奈妆,然后赶着自行车走了。 身后的女生依旧处在僵化中,没再堵着他。 言岑觉得耳边的风呼呼的吹,可整个世界却是燥热的。她像是被什么燃烧着,理智全都没了,思绪只记得一件事情,那就是赶快回去! 她奔回了院子,抱住周以陆的后车座,迈着大步,腾腾奔上楼,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个独属于她的小房间,她才放下后车座,狠狠舒了口气。 为了解救周以陆于水生火热之中,她容易吗? 她看着怀中的后车座,心底莫名的涌现出一丝成就感。旋即,她神色又哀伤下去,发出无比懊悔的声音。 第一次与周以陆接触,她坐瘪了他的车轱辘。现在第二次与他接触,她竟然空手掰断了他的后车座。 那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他面前挽回自己弱柳扶风的形象? 她狠狠捶着床,心痛的无以复加。 她的形象啊……她的形象啊…… 曾经有一份柔弱的形象放在她的面前,但她没有珍惜,直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如果非要给这份形象加个日期,她希望是一生一世。 周以陆的后车座被她放到书架上,摆了一个四十五度倾斜角的姿势。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睁开眼睛,便可以对上那后车座。 周以陆没有来找过她,而她也没有去找周以陆。 这件事情,在两人之间,仿若没有发生过。但是在其他人的世界里,却掀起了一波小风浪。学校里开始流传着她和周以陆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有各个版本。 赵小胖告诉言岑,大家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叶孔武。 因为孔武……有力…… 那一段期间,言岑愈加不敢面对周以陆了。每次和他相遇时,她总会习惯性的捂着脸,垂着头,匆匆离开。 再次和周以陆有交集的时候,是在一个星光暗淡的晚上。 言岑脑袋靠着窗户边,眸光静静的望向一楼的窗户。周以陆的影子映在透明玻璃上,好看的剪影,有种清冷孤寂的意味。屋里橘黄色的灯光,透着淡淡的暖意,落在他的影子上,增添了几分温暖。 他此刻正垂着头,专注写手里的卷子。 言岑眼眸半闭,嘴角轻轻的弯着,耳边仿佛能听见他笔尖传来的刷刷声音。她扶着窗栏,身影好似要飞了过去。 她多想化作梧桐落叶,在他的窗前翩翩起舞,落到他的肩上,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 “砰……” 客厅突然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接着就听见叶母的哭闹声传来。 “叶传飞,你个王八蛋,你敢朝我扔杯子?” 叶母似乎拿起了什么东西,也朝着叶父扔了过去,接着,屋里就响起各种东西摔碎的声音。 叶父与叶母的关系一直不好,尤其是近几年来,两人把吵架当作家常便饭。平日里,他们顾及言岑,甚少在孩子面前大吵大闹,但是今天,两人的架势俨然顾及不到言岑了。 “王怡,你天天耍泼皮疯,我也受够了!”叶父是省作协成员,身上具备他那个年代文人的所有气质,文质彬彬,却又心高气傲。所以一般事情不严重,他从来不会发火的。 言岑一听见叶父的声音响起,立即推门出去,看见地面上一片狼藉。她踮着脚,走到叶母面前,挽住她的胳膊,“怎么了?你们又在吵什么啊?” “不关你的事,你回去写作业!”叶父刷的一下推翻了台子上的一沓报纸,伸手指着叶母,红着脸道,“今天我要和你彻底说清楚!” “说清楚?好哇!说就说,把你梦里思春的女人也给我说出来!”叶母的声音很大,在这寂静的四周,显得尖锐嘹亮。 Part 4 言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打算拉着叶母一起进屋。叶母却将她推开,朝着叶父扑了过去。 叶母一手揪住叶父的头发,一手扯着他的衣领,喋喋不休的骂着他。 叶父依旧红着脸,不会骂粗话,只会骂她疯子。 他们两个人的婚姻从不幸福,甚至连带都没有给言岑一个幸福的家庭。 冷战,撕扯,总是存在于这个岌岌可危的三人之家中。 言岑突然很无助,很害怕,不想看到这样狰狞恐怖的场景。 这不是她想要的家。 她蹲下身子,双手捂着头,像个鸵鸟一样,妄想看不见,就能不存在。 就在这时,房门铃声突然响起来。 吵闹的两人闻声,松开了手,纷纷整着衣领。 言岑见状,忽然有些感激那个到访者,赶紧去开了门。 “周……以……陆?”言岑就着朦胧的水晕,视线迷蒙的望着眼前的人。 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他。 周以陆神色淡淡,开口道,“言岑,我找你有点事,你现在方便出去吗?” 言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随着周以陆下了楼。 二楼在言岑出去后,沉寂了会儿,只是没消多久,再次响起一波碎裂的声音。 言岑听到那声音,有种头痛欲裂的错觉。眼眶里聚集的水晕越来越多,几乎要遮住她的视线。她茫然的跟在周以陆的身后,直至走出了院子。 星辰稀疏,月光惨淡。 温凉的夜风夹杂着夏日的余热,迎面扑了过来。 道路两旁的白桦树,静静的立在深夜里。言岑踩着树影,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去。周以陆的身影随着路灯变幻,一会儿如梦幻般存在她的眼前,一会儿又像是要消失在黑暗里。 走到第三十二个路灯下,周以陆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言岑。 言岑见周以陆回身望着她,下意识的举起手抹着眼角,想要将自己的狼狈遮住。 “别动……”周以陆忽然靠近她,握住她的右手,“你的手破开了。” 言岑看着手指上的血迹,想起来先前她被叶母推了一下,可能在那个时候,手皮被什么划了。 “我没事。”她缩回手,垂着头,视线盯着他的白色运动鞋。 夜风好像染上了他的呼吸,带着一股醉人的意味。她恍若觉得,她身边的周以陆并不存在,是她在痛苦时自己幻化出来的一个形象。 “言岑,下次他们吵架的时候,你就出来沿着这条路散心。我以前……就是这样躲避他们的……”周以陆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一丝无奈夹杂在其中。 言岑闻言,惊异的抬起头,两颗乌黑圆润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周以陆。 周以陆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道,“他们后来吵够了,就选择离婚。然后我跟随母亲来到了这里……” 周以陆母子过来得时候,有个传言在小镇里甚嚣尘上。好事者认为他们母子都姓周,所以周茯苓可能是个小三,被正室发现后,就带着孩子逃到了这里。可怜这孩子,随着父姓都不行。 言岑虽不相信这个传言,但是心里起初还是有些怀疑的。如今听见实情是这样,言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先前怎么可以这样想别人? 言岑轻轻咬着唇瓣,试探性问道,“所以你今日过来,是想把我叫出去散心?” 周以陆移开视线,躲避她的灼灼双目,淡淡道了一个“嗯”字。 言岑听见那个“嗯”字,心里涌现出一丝柔柔的暖意。好似有千万只蝴蝶,飞过心海,无数只翅膀扑腾扑腾而过。她的世界,一瞬间只剩下眼前的他。 这个男生,在她最为难过的时候,扮演了她的救世主。 那晚,周以陆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她虚拢揽着他的外套,鼻翼轻轻挨着他的衣领,让属于他特有的气息围绕在周身。她感觉,自己真的化作梧桐叶了,落在他的身上。 她想,她是被周以陆迷的神魂颠倒。所以她将许多从未告诉他人的事情,告诉了周以陆。 她的父亲是个文质彬彬的作家,母亲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 父母的婚姻,始于一段可悲的开始。 言岑的爷爷是个教师,在文革时期受了不少罪。他见到许多年轻男教师讨不到媳妇,深怕自己年仅三岁的儿子将来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于是,言岑的爷爷匆匆忙忙给叶传飞订了个娃娃亲。 但那女方家里,保守落后。 早些年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未瞧见什么差距。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两人差距越来越大。 叶传飞儒雅多才,成为省内有名的作家。而王怡,也就是言岑的母亲,像是菜市场里卖菜的大妈,嗓门大,脾气躁。 叶传飞不满这个娃娃亲,多次提出抗议,但是言岑的爷爷却碍于面子,不想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于是逼着叶传飞娶了王怡。 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人不怎么吵架。但老爷子一闭眼,他们两人越吵越凶。本就没有感情支撑的婚姻在无数次争吵中,摇摇欲坠。 言岑常常想,这两人不欢喜彼此,那就离婚算了。但是偏偏,他们拖着不离婚,说是为了她好。 可若要真为她好,为什么还吵架呢? 这么些年来,她就没体验过家庭和睦的感觉。 这种一点一点的撕碎,更让她觉得痛苦难受。每次看见叶传飞和王怡两人的争吵,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待在炼狱里,为不知名的错来赎罪。 走回大院的时候,周以陆让言岑等等,他自己则小跑回了屋。没过会儿,他手里拿着创可贴出来。 周以陆让她将手举起来。 言岑呆呆的,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 周以陆见她做出这副“投降”的模样,眉眼忍不住弯了起来。 可真呆啊。 也真可爱。 暖黄色的灯光仿佛融入到他的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柔意。 他打开创可贴,细心的缠住了言岑受伤的手指。 言岑看着他的动作,心脏蓦地一悸。 part 5 温凉的指腹触碰着她的肌肤,像是春风拂过大地,带来万物的苏醒。她觉得自己的每根血管,每个毛孔,都要张开,都在莫名的叫嚣着。心底一种说不出来的渴望,正在缓慢滋长,像是要破土的种子。 她微微抬起视线,望着他的面容。 他完成手中动作后,对上她的视线,似黑珍珠般的眸子闪烁了一下。那眼底的柔光,一瞬间光华灿烂,耀眼无比。 言岑感觉整个身体都被他眼中的光芒笼罩着,恍恍惚惚,飘飘然然,不知梦幻虚实。他的手,慢慢移向她的后脑,轻轻揽住她,黑珍珠般的眸子半眯着,然后越靠越近,直至一声清浅的咳嗽声响起。 “咳……” 周以陆的动作忽然僵硬住了。 言岑也从梦幻虚实中醒了过来。 周茯苓倚着门边,眼神被房檐下的阴影遮住,精致的双唇微微翘起,露出淡淡的笑容。 “以陆,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有课。” 言岑觉得周茯苓虽然在笑,可是语调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她连忙歉意道,“周同学,今天麻烦你了,再见。” 言岑说完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回到家里时,看见叶传飞坐在沙发上,正在抽着烟。旁边的烟灰缸,落了一层烟灰。她朝卧室望去,没见到王怡的身影,然后又朝浴室望去,还是没有王怡。 末了,她叹口气道,“妈妈又回姥姥那儿去了?” 叶传飞掐灭烟火,站起身来,咬着牙道,“这次我跟你妈完了,非离婚不可!” 言岑听这句话没有十遍也有九遍了,所以她掏掏耳朵,走回房里,“爸,那我就先睡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去把妈妈哄回来。” 叶传飞梗塞住,一记眼刀飞过去。 言岑及时关了门,抵挡住了身后的眼刀。 进了屋里后,她顿住脚步,眸子犹疑的看着窗户。 良久,她走到窗户边,朝着周以陆的方向望去。 周以陆的房间,窗帘拉上,窗户紧闭,什么都看不见。 言岑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就这么站在窗户边,一直静静的望向那里。直至周以陆屋里的灯关闭,她才关上自己的灯,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上空。 如果那时不是被周茯苓的一声咳嗽打断,周以陆是打算吻她吗? 一想到这,她脸皮就火热起来,像是有团小火苗在静静燃烧着。 那时,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他的面容渐渐遮住了她的视线,而她彻底沦陷在那双漆漆眼眸中。 世间有千百种迷人的颜色,可是唯独他瞳孔的颜色,最让她念念不忘。 因为她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面容。 苍白,却又固执。 言岑想,自己的青春,亦是如此,苍白,却又固执。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虽然两人并没有接吻,可是她却有种错觉,唇瓣上残留着他的气息。她忍不住抿了抿嘴角,发出一道轻微的笑声。 或许十四岁的周以陆,有那么点喜欢十二岁的言岑。 中考那三天,天气异常的闷热。最终在最后一天,一场突然而来的暴雨结束了肆无忌惮的闷热。 言岑望着暴雨过后的院子,全是梧桐的尖尖叶子,杂乱狼藉。但却有种落寞过后的美,不属于这个功利世俗的世界。 不一会儿,叶子就被人扫走了。 她在屋里转着圈,心里焦灼不定。 周以陆考完试后,为什么还没回来? 按照时间来说,他中午就可以赶回来了。 她怕自己错过第一时间的祝福,便下了楼,在院子外徘徊。期间,周茯苓出来倒垃圾的时候,遇见了她。周茯苓只是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然后便佯装没有看见她。 言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然后悻悻的垂着头。 她能够感觉到,周茯苓并不怎么喜欢她。 暮色将至,被大雨洗礼过后的天空,正一点一点暗淡下去。言岑还是没有看见周以陆的身影。她坐到一旁的台阶上,双手撑着脑袋,视线呆呆的望着前方。 路灯亮起昏黄色的光芒,像是一片片龙鳞,随着蜿蜒的龙身,一路蔓延开去。夜风夹杂着湿润的土壤气息,缓缓吹过来。言岑掠开两侧的头发,让自己的视线看得更广。 瞌睡越来越重,她忍不住打起哈切。不知打了多少个哈切后,远处的路灯下走过来两人,一男一女。 她看见那女的搀扶着那男的,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一起。在他们身后,两人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像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 从第一眼的时候,言岑就认出那男的是周以陆。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好似吞下了整个青梅,于是那酸味在心里慢慢融化,化作熔浆,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住她的心。 她咬着唇,转过身正要离去,身后忽然响起了周以陆的声音。 “言岑?” 言岑双腿顿时僵硬起来,想要拔腿逃跑,却跑不动了。周以陆还未靠近她的时候,她就嗅到了浓浓的酒气。 “言岑,你怎么在这儿?”周以陆走到她面前,身影歪歪斜斜。那张白皙的面庞,此刻染满了红晕。 言岑看着满身酒气的他,面无表情道,“马路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这还是她第一次敢用这种语气与周以陆说话,先前她都是结结巴巴,一副羞赧万分的样子。 周以陆虽然喝醉了,可还是明白她生气了。 他轻轻笑着,有些迷糊却又似清醒般解释道,“言岑,我喝多了,所以同学才搀扶着我回来。” 言岑此刻也明白了些什么,回眸望了一眼远处站着的女生,弱弱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周以陆被她的反问呛住了,酒意瞬间清醒半截。 那双原本迷蒙的眸子渐渐深邃起来,与他身后的星空融为一体。 他看见她逃跑,下意识的就追了过来,然后见她生气,就立即表明清楚他和那个女生的事情。 他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她喜欢他。 而他,也…… part 6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Part 7 她的话语,连带着她的思绪,一同掩埋在了他的气息中。 他坚挺的鼻尖触碰着她的鼻尖,两片温热的唇瓣覆盖住她的唇瓣,与她辗转纠缠。她看见他乌黑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像是两把小蒲扇,在白皙肌肤上投下两道浅浅的阴影。 她忽然很想伸手去触碰他的睫毛,却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来。 “别动,闭上眼睛。” 闻言,她如同听话的士兵,乖乖闭上眼睛,甚至还很配合的搂住他的脖颈。 他嘴角微微勾起,细腻的吻沿着她的唇,落在她的下颌。她感觉自己仿若是件瓷器,而他则是个精明的商人,正在打量着自己。 她的呼吸很乱,与他同样杂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是毫无章法的乐曲。 过了一会儿,周以陆没有继续动作,而是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言岑,你还太小了。” 言岑的脸色刷的一下红了,狠狠踹了周以陆一脚。 他也不过是十四岁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她小? 周以陆拍了拍被她踹过的地方,凝着眼眸,认真道,“言岑,有时候看到你,我会产生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觉得自己好像诱拐了幼女……” 言岑摆出姿势,正要一脚踹过去的时候,脚腕却被周以陆拽住了。周以陆轻轻笑着,好看的眸子呈现出月牙形。 “言岑,我是怕你将来会后悔。” “后悔?我后悔什么?”言岑不解的看着他,旋即缩回脚,双手环胸,保持着警惕之色,愕然道,“啊,周……以陆,我跟你说,其他的事情绝对没门!” 周以陆是怕她会后悔这一场爱恋,却没有想到言岑竟然想歪了。 用一句粗俗的话来说,在他们这个年龄,毛都还没有长开,接吻已经算得上是打破了禁忌,所以更何谈其他呢? 周以陆的脸色忽的一下红了,皱着眉头道,“言岑,你想多了!” 言岑被他堵住,负气道,“你不知道男女那个时候,男的总会问女的后不后悔吗?” “还有这样的男的?”周以陆不自然的反问道。 “当然!”言岑坚定说道。 周以陆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淡淡道,“如果是我,绝对不会问这么无聊的话。” 言岑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脸皮又红了,像是煮熟的大虾。 周以陆看她红了脸,不自觉的也红了脸。 周以陆去了一中后,言岑的生活失去了大半的兴致。以前她总喜欢默默望着他,并不觉得无聊烦躁。但是现在,他不在,她做什么都觉得没有意义。 但为了将来也能去一中,所以她就把无聊烦躁的时间用来看书。再加上先前周以陆的补习,让言岑的成绩提高不少。 每个周日的下午,都是言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周以陆会骑着单车从一中回来。他们两个很珍惜那几个小时,恨不得要为那几个小时的短聚,做一个星期的准备。 所以那天一早,言岑就会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洗顺头发,趴在窗户边,视线牢牢的守着院子外。直至守到周以陆回来,她就佯装不经意的下楼,然后不经意的和周以陆对上一眼,再不经意的寒暄几句。 末了,见四处无人,言岑和周以陆就齐力拔掉窗户的钢筋。言岑翻身直接跳进窗户,周以陆则面色淡然的进了屋,和周茯苓打声招呼,再躲到房里不出来。 古有崔生翻墙见张莺莺,今有言岑跳窗会周以陆。 所以闲暇时,言岑常常在幻想,她和周以陆的爱情会不会也千古流传呢? 那天周日,是周以陆的生日,言岑想要给周以陆一个惊喜,打算先去他房里等他。他们两人约会一般喜欢去公园,但是现在时间越来越忙,就将地点改到周以陆的房里。 梳洗打扮过后,她提着蛋糕,悄悄溜到院子里,见没有人在,她便鬼鬼祟祟的走到周以陆的窗户边。她顺利拔掉钢筋,先将蛋糕放了进去,然后抬腿爬过窗户。 周以陆的房间很大,里面有个两米多高的衣柜。如果周茯苓要进来,言岑就会躲到衣柜里去。 那天,言岑进房去后,先把蛋糕藏到衣柜去,自己则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反应,她总觉得周以陆的床很软,周以陆的房很暖,周以陆的一切都很好。 想着想着,她嘴角边露出甜蜜的笑容。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吱呀”声,大门开了,然后又被轻轻的合上。 言岑赶紧勾着背,躲到房门后。她误以为是周以陆回来了,想着在他开门时,给他一个惊喜。 只是过很久,也没有人推开房门。 倒是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外响起来,像是烈风中的雨点,在寂静的屋里肆意散开。 “啊……”女子发出微弱的尖叫声,伴随着桌子晃动的声音。 言岑不知怎的,心脏蓦然一缩。 “茯苓……我要舔你……”沙哑的男声渲染着浓重的情欲,如同被镇压许久的野兽,突然冲了出来。 “传飞……你轻点……” 妩媚的声音回应着男人的话,带着丝丝求饶的意味,可又像是催情剂,在示意男人该如何做。 言岑在听到“传飞”二字的时候,浑身颤抖。仿佛有股电流,从她的头顶,窜入到她的脚边。 传飞……叶传飞? 她颤抖的握住门把,在心底可怕的猜想下,微微打开了房门,露出一条细缝。 她透过那条细缝,看见周茯苓身段妖娆的躺在沙发上,旗袍撩起,露出白嫩光滑的两条长腿。她伸着一只脚,抵着叶传飞的脸。 叶传飞握住她的脚踝,神色虔诚,却又色情的伸出舌头,舔舐着女人娇嫩的脚趾与嫣红的脚指甲。 周茯苓闭着眼眸,轻咬红唇,模样楚楚动人。三千黑丝在她身后垂下,随着她的喘息,像是起起伏伏的水藻。 而她脚下的男人,如被她驯服的野兽,任由她践踏蹂躏,却甘之如饴。 言岑瞳孔瞬间紧缩,如雷轰顶。 那个男人真的是叶传飞! 是她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作家父亲! 她转过身,跌坐在地面上。 她的父亲……竟然和周以陆的母亲在厮混……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段奸情?他们置王怡于何地?又置她和周以陆于何地? Part 8 言岑眼中蓄积的水汽越来越多,从眼角不停的落下。她的思绪被抽空,麻木的坐在地面上。 房门外的那两人,呼吸声却是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周茯苓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飞,你快点,以陆等下要回来了。” 那软绵绵的语调,像是小猫的爪子,在听者心里挠了又挠。 叶传飞“呵呵”笑了几声,不知做了什么,让周茯苓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以陆真是个孝顺的儿子。”叶传飞感慨道。 周茯苓抿了抿嘴角,拾起地面上的衣服,颇为自豪道,“以陆不仅孝顺,还很听话,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盼头。” 叶传飞继续笑着,在周茯苓的脸上亲了几口后,穿戴好衣服。 “茯苓,明天我再来找你。” “呵……不怕你们家的母老虎发现?” “怕啊,怎么不怕?不过再怕,也舍不得茯苓你啊!”叶传飞调笑说道。那张布满红潮的脸面,与往日清冷的文人形象,截然相反。 “少贫嘴了,快回去吧,以陆要回来了。”周茯苓整了整衣服,微打开房门,见没有人,便将他推了出去。 言岑转过身,透过那条细缝,看见周茯苓在屋里点起熏香,然后又放了段音乐出来。她随着音乐,闭目轻轻的哼着歌。仿佛刚刚那副香艳的场景,只是一个幻梦,并不存在于周茯苓这个精致美丽的女人身上。 言岑莫名的寒冷起来,像是被人扔进了寒窖。 她忽然觉得,自己所认知的世界,可能只是个谎言。 成年人的肮脏与背叛才是随处可见的。 她原本以为,世上吵吵闹闹的夫妻多的是,叶父叶母只是个性上不合适,但在爱情里,他们都是从一而终的。但是现在,她建立起来有关爱情的金字塔,轰然倒塌。一块一块碎片,将她埋在腐烂的泥土里。 她喘不过来气。 周以陆没过会儿便回来了,他停下自行车,与周茯苓打过招呼后,就进了房间。他一进屋,便看见了失魂落魄的言岑。 他吓得赶紧扶起她,压低声音问道,“言岑,怎么了?” 言岑抬起头,视线呆滞的停留在周以陆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在周以陆的脸上看见了周茯苓的眉眼,心脏忽的一缩。 她想要推开他,连带着自己也摔倒了。 她压在他的胸膛上,垂着头,遮住黑漆漆的眼眸。 周以陆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似乎在害怕什么。他紧紧抱着她,想要安慰她,“言岑,我们先起来。” 他将她扶了起来,坐到床上。她面色苍白的如同白纸,嘴角紧抿,鬓间原本梳顺的头发凌乱起来。 “言岑,告诉我,怎么了?” 往常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在院子里对“暗号”。但是今日,他没想到她竟会失魂落魄的出现在他的房里。 言岑睫毛轻轻颤抖,像是孱弱的蝶翼。那双空洞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明。她咽了一下喉咙,看着紧张万分的周以陆,勉强笑道,“我没事,刚刚就是发呆呢。” 周以陆伸手摸着她的额头,然后拧着眉头道,“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言岑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蛋糕,连忙起身将柜子里藏的蛋糕拿了出来。 “原本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嗯,以陆,生日快乐。”她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轻轻弯起嘴角,将蛋糕举到周以陆面前。 刚刚失魂落魄的神色,此刻全被脸上柔柔的笑意所代替。 叶传飞和周茯苓的事情,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坍塌的金字塔,就让她一人埋在其中。 周以陆迟疑了一下,接过言岑手中的蛋糕。他没有想到她竟会知道自己的生日,心里有些感动起来。只是言岑先前的异样,仍旧萦绕在周以陆的心上。 “言岑,你面色不是很好,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以陆,我真的没事。”言岑极力保持住脸上的笑意,可是思绪却要与她作对。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叶传飞舔舐周茯苓脚趾的画面。 无形的压抑感,像是一把匕首,轻轻刮开她的心脏。鲜血慢慢涌出来,却不能让它染红她的微笑。 她拿开蛋糕盒子,挑眉嘿嘿道,“以陆,这蛋糕上面的字是我写的,虽然丑了点,但是费了我不少力气……” 言岑将蛋糕涂花好几次,幸而都被任劳任怨的蛋糕师傅重新复原了。 最终版出来的时候,言岑也把自己的脸蛋涂花了。 周以陆垂下视线,看见蛋糕上面写了歪歪曲曲的几个字:周以陆同学,生日快乐。 他不禁笑了一下,将蛋糕放到桌子上,腾出手搂住言岑。 于他来讲,她做的一切,他都很珍惜。但是他最珍惜的,还是她。 “言岑,谢谢你。” 言岑没说话,眼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她抬起手臂,缓慢而又迟疑的搂住他的后背。他的温度,他的气息,还是与以前一样。只是此刻,她的心境变了,一种莫名的酸涩流淌在心脏深处。 她的周以陆,真的会永远属于她吗? 而她,真的能心甘情愿的享受这份爱情?无视那藏在阴影处的背叛? 她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冰凉的气息游走在四肢。周以陆发现了她的异常,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俯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言岑,是不是你父母吵架了?” 他没有想到他的话刚说完,她身体的颤抖加剧了。她想要推开他,结果推不开。他敛着眉眼,不敢松手,心里隐隐有种错觉,只要松开她,她就会转瞬消失。 “言岑,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也不是我父母的事。以陆,你不要想太多。”她摇着头,低垂视线,不敢面对周以陆。 周以陆俯身,只看得见她光洁的额头。 他想说什么,却又顿住,末了,他叹了口气,将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言岑,你这样子,我很害怕,也很难受……” 言岑听了话,抿着嘴角,抬起头看着周以陆。她还是道行不够,装不出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没有人能够猜测出她心里所想的事情。 所以她又露出淡淡的笑容,踮起脚尖,趴到周以陆耳边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大姨妈来了……” Part 9 她能够感觉到周以陆的手臂微微僵硬起来,连带着气息都低沉起来。 她只好闪烁着一双大眼睛,露出无辜的表情。 周以陆深呼吸一口气,在言岑还未反应过来时,俯身擒住她的唇瓣。他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攀上她的后脑,让她不得不迎合着他的动作。两人的气息,交织缠绵在一起。 只是此时此刻,言岑眼里一片漆黑。 周以陆的眉眼,精致俊秀,像极了周茯苓的眉眼,这让言岑想起来周茯苓靠在桌子上忘我呻吟的模样,妩媚却又令人作呕。 言岑忽然想吐,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掌推开周以陆。周以陆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连带着桌子上的蛋糕也摔碎在地面。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拒绝、排斥他,瞳仁猝不及防的收缩一下,仿佛受伤了一般,怔怔地望着她。在他温暖跳跃的心上狠狠刺了一剑。犹如当头棒喝,让他瞬间从云端堕入到无间地狱去。 “言岑,你……” 他们曾接吻过很多次,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一掌推开他。 他恍若感觉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让他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言岑不敢迎着周以陆的视线,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却觉得颓然无力。 叶传飞和周茯苓之间的事情,就算她再怎么忽略,但还是像根刺扎在她的心上。总会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刺她一下。 她想无视,但发现根本做不到。 想了想,她转身从窗户爬了出去。 周以陆站起来,想要伸手将她拉住,却连她的衣角也未来得及碰到。她就像是一阵风,带着决然的意味,从他身旁匆忙走过,像是再也不会回来。 他站在窗户边,一直望着她逃离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楼梯的转弯处。他微微闭上眼眸,十根手指蜷缩在掌心处。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推开他? 周以陆心里涌现出一股烦躁,扯了扯衣服,垂眸看见地面上的蛋糕时,情绪又渐渐稳定。 她可能真的是来大姨妈了,情绪不稳定。 过几天,等她情绪稳定了,他再找她。 言岑逃跑似的奔回了房间,反锁好门,然后趴在床上,无声哭泣着。她心里有种灭顶的恐惧,慌然失措,不知该怎么办。 她不过才十三岁,没有想过背叛,没有想过婚外情,没有想过小三。在她的世界里,她的家庭虽然吵吵闹闹,但终归还是一家人。 现在陡然出现一条裂痕,将这个家庭慢慢撕成碎片。 她无法想象,王怡知道这件事情后该怎么办? 以王怡那么要强的个性,只怕…… 言岑想到这,心脏一紧,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告诉王怡。谁也不能告诉! 她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听见外面响起开门声,然后是叶传飞哼着小曲的声音响了起来。言岑握紧拳头,打开房门,瞧见叶传飞买了几个烤红薯回来。 叶传飞见到她,嘿嘿一笑,“言岑,爸爸特地给你买了烤红薯。” 言岑歪着嘴角,冷冷一笑,道,“爸,先把你身上的脚臭味散掉再进屋!” “脚臭?”叶传飞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就见她连推带搡的把他赶了出去。 接着“砰”的一下,言岑关了房门,留下叶传飞一人悻悻的站在门外,手中还提溜着红薯。 周一,言岑赶了自行车,正要出院子的时候,看见门外站了一个人。清晨的雾气,带着温凉的意味,朦朦胧胧的罩着那个人。 她握紧车把,垂着头,路过那人的时候,看见五根细长的手指握住了她的车头。 “言岑,你还好吗?”周以陆感觉她还是在躲他。 本来他昨晚就该回学校的,却为了见她一面,拖到今天。 言岑沉默着,视线空洞的望着周以陆的手指。 周以陆见她不回复,便微微俯着身子,低下语调道,“言岑,是不是我昨天太鲁莽了?那我向你说声对不起!言岑,别再跟我闹脾气了。” 言岑听了他的话,鼻头一酸。 周以陆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是她无辜发脾气,打冷战,不见他,他为什么还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言岑咬紧唇瓣,感觉身旁的周以陆气息很低沉,一股浓烈的阴郁围绕在他的周身。她很想要将他搂在怀里,告诉他,他没有错,错的人不是他。 但是一抬头,她就怕在周以陆的脸上看见周茯苓的痕迹。 她狠下心,推开他的手臂,骑上单车朝前奔去。 “周以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行至雾霭深处,她才回头看了一眼周以陆。 他笔直的站在那儿,白色体恤与雾霭融为一体。 她一夜未睡,想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此打住,免去将来更大的伤害。 如果当年,两人的关系真能就此打住,或许经年以后,她还能与周以陆相见时微微一笑。然而那时,他们太年轻,太冲动,无法像现在这般理智的对待感情和恩怨。 十年后,言岑站在梧桐树下,短暂的回忆起那段往事,将心中涌起的苦涩咽下去。 她转身离开,将那大片梧桐叶留在身后。 回到家,她疲倦睡下。 梦里,有刻骨铭心的爱恨在放映。 直到尖锐的铃声忽然响起,将言岑从梦中拉回来。 她坐在床上,眼神怔怔地望着前方。 良久,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伤痕,只有细密的汗水。 十年了,她还是常陷于这个噩梦中无法自拔。 心脏中某个地方紧缩起来,随着刺耳的铃声,传来一阵一阵疼痛。她忍不住环着身体,紧紧咬住唇瓣。鬓间细密的汗水越来越多,顺着发丝坠落下去。 铃声消停一会儿后又重新聒噪起来。她皱着眉头,拿起手机,看见是池乔的号码。 “池美女,今天可是星期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打电话?” 池乔讪讪笑着,开口道,“言岑,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我要陪我们公司老董的千金去相亲。” 言岑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所以,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温暖的光芒洒在言岑的身上,像是一层薄薄的烟雾,将她笼罩在其中。 池乔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今天不在家……嗯……我父母也不在家,言岑啊,所以这事只能靠你了。” “什么事?” “十一点半的时候准时签收快递,还有要记得给我喂多多。” “……”言岑。 Part 10 她和池乔是大学同学。池乔是本地人,毕业后就住在家里。而她则在池乔家附近租了个小公寓,所以两人平日里往来很方便。 言岑正要吐槽她,池乔似乎有前车之鉴,赶紧道了谢,匆匆挂上电话。言岑只好对着手机,摇了摇头。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卫生间。 视线正对上镜子的时候,她手中挤牙膏的动作顿住了。双眸微红,脸颊凹陷,皮肤苍白。这个模样,像极了十年前的某个情形。 她心脏骤然一缩,赶紧垂下头,麻木的刷着牙。 有些事情本以为可以随着时间越来越淡,却没有想到随着时间越来越深,直至形成一个沟壑,横亘在心里,无法跨越过去。 她簌了口,掬捧清水洗脸,睫毛紧紧合着,不敢面对镜子中的自己。 她拿起脸巾擦干水,狼狈的走出洗手间。 不只是过去的往事她不敢面对,还有她自己,她也不敢面对。 她拾掇了一下屋子,然后换好衣服,抬头看钟,已经是十点半了。 距离给池乔拿快递这等大事还有一个时辰,她正愁自己没事可干的时候,房门铃声响起了。她打开门,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倚靠在门边。 叶幸司半弯着嘴角,一双好看的眸子似乎含了春风,流露出柔柔的情意。 “言岑,你这是要去哪儿吗?” 叶幸司,男,26岁,是言岑所在公寓正上层的住客。他们俩本来是八竿子也不到一块儿去的人,却因为一场“血案”而认识了。 半年前,同样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星期天。言岑正酣睡的时候,忽然被二楼传来的“咚咚咚”响声搅醒。那声“咚咚咚”还伴随着奇异的鸡叫声,足足响了半个多小时。言岑实在受不了了,便愤怒的握着拳头,趿拉着拖鞋直奔楼上。 201室的房门没有关,言岑刚一碰,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她看着屋里的情形,顿时目瞪口呆。一条血痕沿着白色地板朝着远处蔓延开去。墙壁、茶几、沙发上也全都是干涸的血迹。俨然一副凶杀案现场的状况。 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喉咙,正要掏手机报警,突然有个人影遮挡住了她的光线。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右手拿着刀,左手提着鸡,沉着眉眼,冷冷对她道,“你找我有事?” 这是她和叶幸司的第一次相遇。 虽然开头有些血腥,但是结局还算唯美。在搞清楚那些斑斑血迹是鸡血后,言岑忍不住想要帮助他一把。 她虽然很少做饭,但还是有点经验,知道该怎么杀鸡,怎么剁肉。不至于像叶幸司那样,剁个鸡腿,剁的“咚咚咚”响,还没有剁掉。 据叶幸司所说,那只活蹦乱跳的鸡是他们公司的一个清洁员阿嬷从家里活捉来的,送给他补身体。结果他不会杀鸡,拿着把菜刀,追着鲜血四射的老母鸡,从卧房到浴室,再到厕所,终于在马桶坑里成功堵住了它。老母鸡在遭受一系列摧残后,撒手归西。 其时,言岑听到他的叙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她就撸了撸袖子,开始展示自己的技艺,麻溜的剁了鸡,煲了一锅香碰碰的鸡汤。 叶幸司嗅了一下香味,露出一脸满足的样子,然后直夸言岑贤惠,拉着言岑坐了下来,两人一起解决这锅鸡肉。 言岑正好饿了,懒得忸怩,就开始大快朵颐。 尔后,两人吃完饭,谈谈话,正式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后来言岑每每想起这事,就觉得难以置信。 高傲且自恋成癖的叶幸司,怎么会和她成为朋友? 言岑收回思绪,回答叶幸司刚刚的问题,“池乔等下要我帮她拿快递,唔……你先进来坐。” 叶幸司“哦”了一下,走进屋里来。干净的房间散着淡淡的清香,亦如同面前的女子,身上有一股让人舒爽的气息。 “您老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找我有什么事?”言岑给他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去。 叶幸司翘着二郎腿,视线望着窗台,悠悠叹息一声。 “言岑,我这一次是有事来求你。” 言岑抚了抚额头,今天是怎么了,这两个人都有事求他。 “什么事?” “我爹后天要结婚。”叶幸司抿了一下嘴角,将幽幽的视线从窗台移到言岑面颊上。 言岑微愣,右眼眼角忍不住抽动起来,末了,她喝口水,佯装淡定道,“哦,恭喜啊。” 在与叶幸司逐渐相识相知的过程中,她对于叶幸司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很淡定,因为他天生自带狗血气息。 叶幸司对于言岑的反应,露出一丝不满意。他转动着水杯,皱着眉头道,“言岑,你就不想表示什么吗?” “我……刚刚说过恭喜了……”言岑梗塞起来。 “……” 叶幸司微微晃着脑袋,无奈说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同情我,可怜我,扑到我怀中,解开衣衫,用你的身体来温暖我……” 言岑黑着脸,打断他的话,“滚,有什么话你尽快说,少在这里贫嘴。” “哎,后天那个婚宴我需要个女性伴侣,你过来陪我。”叶幸司想要掏出烟,小腿被言岑狠狠踢了一下,他又悻悻的缩回手。 “你爸结婚,怎么也轮不着我去吧?”言岑狐疑的看着他,“而且你要个女伴做什么?” 叶幸司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天,下巴呈现出忧伤的四十五度弧线。 “你知道新娘是谁吗?” “谁?” “我初恋女友。”叶幸司低下头,眸光愈加幽深,像是两个小碧潭。 他爹和他初恋女友共结连理,步入新婚殿堂,上演了一出八点档狗血言情剧。还记得在他和他老爹的上一通电话里,他初恋女友笑得娇媚优雅,尖着声音让他把女朋友带回来看看。 所以不为其他,单为面子,他也要拉个女的陪着她。 “……”言岑。 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了。 狗血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言岑抬头瞧着叶幸司,看见他脸色低沉,双眸闪烁着幽怨之光。想想他帮助过自己不少次,所以后天那个婚宴,她就硬着头皮帮他一次。 她抿着唇,弱弱道,“好吧,那我陪着你去。” “好,就这样说定了。其实这个问题不是很大,我们俩向来有默契,一定会配合的好,不会被人识穿。”叶幸司捏着下巴,认真说道。脸上的幽怨,转瞬即逝。 言岑翻了翻白眼,敢情他刚刚化为表情帝,是为了诓她去婚宴啊! 不过他们两个的确很有默契,其中最有默契的事情就是都投胎成人类。 Part 11 在和叶幸司谈完话后,言岑匆匆忙忙赶到池乔家,替她签收了快递,然后去伺候小祖宗——多多。 它是一条白色拉布拉多公狗,很好色,只给女的摸,也只吃女的递的狗粮。所以言岑觉得,池乔来让她签收快递是假,喂狗才是真的目的。 摸了摸狗头后,言岑正要离开,却见池乔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池乔接过快递,瘪着嘴,幽幽道,“哎,大小姐的相亲会砸了,波及到我身上……” 池乔口里的大小姐,是他们公司老总的女儿,典型的白富美,外加高学历,在整个S市都是有名的富家千金。池乔为了能升职,平日里就尽量奉承那个大小姐。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处得不错。所以这次大小姐相亲,就拉着池乔陪她。 池乔虽然知道拉着她是为了衬托出大小姐的优雅美丽,可还是屁颠屁颠的过去了。池乔说,这就是劳动人民心中的苦啊,面包和尊严只能二选其一。 不过看现在这情形,面包和尊严都没有保住。 言岑见她状态不好,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千金大小姐虽然任性,但是条件还不错,不至于被别人嫌弃,所以言岑又继续问道,“难道她对相亲对象不满意?” 池乔闻言,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随手将快递扔到一旁去。 “不是她对人家不满意,而是人家看不上她。” 言岑愣住,然后又无奈一笑。那大小姐养尊处优惯了,对于男人一直是呼之即来招之既去,如今竟然被相亲对象嫌弃,估计自尊受了创伤,没处可发,所以只好去残害池乔这个可怜的劳动人民了。 “那男方很优秀吗?居然会看不上赵小姐。” 言岑坐到沙发上,揉着肩膀。池乔倒了两杯水,递给言岑一杯。然后坐到言岑身旁,微微晃动着杯子,凝目望着前方,道,“不是优秀,而是极品!” 说完话后,池乔大口喝了一杯水,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我在S市这么多年,还没见到过这么一个极品的男人!他跟你楼上那位叶幸司有的一拼。不对,就冲这气质上,叶幸司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输了一大截。” 言岑张了张唇瓣,没说什么话,似乎在判断池乔的话是真是假。末了,言岑拧着眉头,问道,“有那么极品吗” 男人如果以十分来算的话,叶幸司就是九点九分。其中那零点一分,言岑和池乔给他扣在了个性上。所以言岑现在对那个满分男人,充满了怀疑。 “当然!”池乔咕噜咕噜喝完水,不知想起什么,又道,“哦对了,岑岑,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是谁?”言岑拿起水杯,头也不抬的问道。 “申城新贵陆以周。” 言岑握着水杯的手一抖,透明玻璃杯从她掌心离开,坠落在地上。“砰”的一下,碎渣犹如撞击礁石的浪花,向四周散开。 陆以周……周以陆…… 名字怎么会这么相似? 池乔见言岑脸色苍白,眼神呆滞,一副失了魂的样子,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岑……岑……你没事吧?” 言岑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玻璃渣,歉意的笑了笑,“对不起小乔,我刚刚有些失神……” 她立即起身拿起一旁的扫帚,却被池乔夺了过去。 “岑岑,你小心点,玻璃渣我来扫。” 池乔担忧的说着话,三下五除二将玻璃渣扫进了垃圾桶里。 她放下扫帚,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言岑,她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难道自己刚刚说错什么话了? 池乔坐到她身旁去,赶紧岔开话题道,“听说明天要降温,哎……柜子里都没换季的衣服……” 言岑扯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池大美女会没有衣服?” 池乔“哎”了一声,慌忙道冤枉。她衣服虽然多,但是奈何跟不上温度的变换!而且,她这人还略微有点喜新厌旧,所以衣服穿了几次后,就再难得到她的“临幸”。 看着言岑的脸色稍转,池乔只好就衣服话题,继续跟言岑闲聊。 过了一会儿,言岑没有说话,嘴角微抿,似乎在思考着事情。 池乔见状,只好弱弱问道,“岑岑,你在想什么?” 她感觉言岑自刚刚玻璃杯摔碎后,就一直不太对劲,跟中了魔似的。 言岑抬起头看着她,黑眸闪烁着亮光。 “小乔,那个叫做陆以周的人……他……”言岑的话还没有说完,池乔就立即接了过来。 “陆先生是Princeton 金融系毕业的高材生,本来在美国经营一家自己的公司,现在貌似因为父亲的原因,他就回国内发展了。”池乔说到这的时候,两只眼睛忍不住泛起桃花,再啧啧叹道,“帅气多金而且还孝顺的男人,真是世间少之又少啊!” 言岑听了池乔的话,心底舒了一口气。 陆以周,Princeton大学,不可能是周以陆。 按照时间看来,那时周以陆还在服刑。 想到这,言岑动了动睫毛,感觉眼眶酸酸的。雾气在眼底流动,恍若是融化了的情绪,在别人无法看到的地方,静静消散。 池乔还自顾自的说了些话,思绪都被今早遇到的那个陆先生所霸占。 末了,池乔拍了拍言岑的肩膀,嘿嘿笑道,“你说那个陆先生不喜欢赵小姐那种白富美,是不是因为喜欢我这种清纯娇嫩的花骨朵?” 言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有可能。” “唉……”池乔叹了口气,眼眸微转,流露出泄气的样子,“其实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自欺欺人罢了,在咖啡厅里,那个陆先生根本连正眼都没看我一下……唉……” 言岑想了想,安慰道,“或许那个陆先生只是高冷呢?” “嘿嘿……说的也是……”池乔双手捂面,露出贼贼的笑容。刚刚脸上的低沉,瞬间消失。 言岑看着她含笑的眉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池乔与她不一样,池乔的人生一片光明,迎接她的还会有美好的爱情。 或许因为心里有憧憬,所以才会幸福。可是言岑,早就没了憧憬。 言岑看了看时间,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做,便匆忙离开了。 六月六,是个好日子。天空高远宁静,暖风和煦轻柔。 叶幸司父亲的婚礼定在这日。 言岑穿着简单的长裙,挽着叶幸司的手臂,优雅得体的进了酒店。才刚进去,就听见一道娇笑声响起。 “呀,阿司来啦!” Part 12 言岑转身,看见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踏着高跟鞋走过来,姿态妩媚动人。那女人化着淡淡的妆容,眉眼清秀,胸口别着一朵小花,小花下面写着“新娘”二字。 言岑眉心动了动,暗暗起了看好戏的心思。 叶幸司弯起僵硬的嘴角,右手摸了摸言岑的手背,好似在找信心。 “好久不见,小言,你越来越美了,” 陈雪言抿唇浅笑,美眸在言岑身上转了转,然后又看向叶幸司,饶有深意道,“阿司啊,多少钱租来的姑娘?” “你……”叶幸司气的脸色一片红一片白,旋即握紧言岑的手,举到陈雪言面前,哼道,“你看她像是我租来的吗?岑岑,快告诉她,我们有多甜蜜!” “……”言岑。 她本来只打算看个好戏的,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被抵到台面上。她牵强一笑,只得硬着头皮,依偎到叶幸司的胸口上,低低道,“阿司,私事怎么好意思跟别人说?” 叶幸司身体似乎耸了一下,胸口微颤。 陈雪言则笑得更浓烈了,她拍拍叶幸司的肩膀,像是长辈一样,语重心长道,“阿司啊,既然不是租来的,那你可就要好好对待人家姑娘!” 叶幸司弹开陈雪言的手,横着眉眼,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这不用你管,我的女人我自己会疼。倒是我老爹,怎么把他的女人丢在这?” “你爹去招呼陆先生了,等下他过来,我让他去找你。你们父子也有好些时间没说话了……”陈雪言说到后面,声音微微压低,好看的双眉敛着一丝哀愁。她并不希望叶家父子关系破裂,恰恰相反,她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 叶幸司瘪瘪嘴,挎着言岑,朝酒店里走去。 “我先去找个地方让我家甜心休息,等我老爹有空了,你再让他过来。” “阿司……”陈雪言还想再说话,但叶幸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弯处。陈雪言望着走道,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叶幸司和叶天湛是父子,她本无意伤害他们父子关系的。 言岑见没人,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臂。她揉了揉手背,侧眼望着叶幸司,道,“你要是想哭就哭,肩膀借给你,现在没人,不用故作坚强了。” “……”叶幸司。 那陈雪言虽然是他的初恋女友,但是他现在气不过的是,自己在争女人这方面,竟然输给了自己的老爹! 他心里忿恨不平啊,想他比叶天湛年轻二十多岁,英俊潇洒,为什么陈雪言爱大叔不爱小鲜肉?为什么? “阿司,没事的,我不会笑话你的,你就尽情的哭吧。”言岑继续安慰他。 叶幸司睨了一眼言岑,哼声道,“她爱嫁给谁就去嫁,我才不会哭。” “你……不伤心?”言岑弱弱问道。 叶幸司揉着眉心,脸色颇为无奈。要说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伤心的岁月早就过去了。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来参加婚宴。 叶幸司随意推开间客房,将言岑推了进去,解释道,“早就过了伤心的年龄,岑岑,我现在心里想的都是你,没有那陈雪言半点事!” 言岑“呵呵”几下,算是回应叶幸司的满口胡言。 刚进了房间,叶天湛就从身后赶了过来。 “阿司……”叶天湛穿着西装,身材笔直挺拔。他走过来的时候,言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势袭来。 言岑自动闪到一旁去,不打扰他们父子叙旧,眸光却悄悄打量着叶天湛。 叶天湛与叶幸司容貌有六七成相似,不过两人的气质却相差甚远。叶幸司吊儿郎当的,而叶天湛却是冷冽漠然。 那张脸虽然有着岁月的痕迹,但却不像一般中年人那样满脸横肉,五官仍旧冷峻突出,再配上剪裁得体的西装,显得气宇轩昂,冷峻夺目。 叶天湛看向言岑,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然后就示意叶幸司跟他出去谈谈。叶幸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转身的时候对言岑轻轻道了几个字。 “在这等我。” 言岑一直在房间里等他,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叶幸司回来。她有些口渴,便到大厅去寻点水喝。 她对于叶幸司的身份了解不多,现在看着这五星级酒店和满堂富贵人士,琢磨着叶幸司家里应该不差。 她拿起桌子上的香槟,轻轻嘬了一口,然后抬头观察着大厅里的情况。四周堆满了各样的鲜花,妖娆艳丽,香气逼人。在台子最中间,还用蓝色妖姬拼成几个大字:百年好合。 台下,相识的几人坐在一起,寒暄着话。女士都穿着美艳华丽的礼服,而男士则穿着质地上层的西装。 言岑垂首,看了一眼身上的裙子,莫名的觉得寒酸。这是她去年在街边买的一条长裙,做工随意,价格低廉,现在在这群人中,她有种狗尾巴草混进花展的错觉。 她赶紧喝几口水,正要走人,看见陈雪言过来了。 陈雪言与言岑想象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言岑一直以为她是个贪慕富贵的拜金女。 毕竟对于一个能够嫁给前男友的父亲的女人,一般人的传统印象都不会好。 “你是阿司喜欢的女孩子吧?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我姓言,单字岑。”言岑抿唇答道。 “言小姐……”陈雪言顿了一下,端起桌子上的香槟,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杯子,款款道,“言小姐,阿司这人外表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心地很好。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可是S市的大名人,很多姑娘围着他转。” 言岑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不知道陈雪言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说这些话,所以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说。 “言小姐……”陈雪言放下玻璃杯,眼神真挚的望着言岑,“言小姐,希望你能够和阿司修成正果。你是阿司第一位带回来的女友,我想你于他应该是不同的。” 言岑凝眸望着陈雪言,良久,轻轻道,“谢谢,我会努力的。” Part 13 她从陈雪言的脸上没有看出虚情假意,恰恰是看出一份真诚的期待和祝福。纵然她不是叶幸司的女友,也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回答她。 陈雪言眉眼弯起,好似解决了一桩心事。她和言岑说过几句寒暄的话后,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言岑端着杯鸡尾酒,坐到角落的椅子上,眸子却一直停留在陈雪言的身上。陈雪言外表很艳丽,像是散着浓香的郁金花。可是隐隐又有一种固执冷傲从她的身上流露出来,就像是妩媚的花里包裹着一块寒冰。 言岑现在越来越好奇,陈雪言和叶幸司这对“母子”之间曾有过什么纠葛。 她喝掉鸡尾酒,打算起身去找叶幸司,好好探听一下这个八卦。她刚站起来,便发现右腕上的手链不见了。 那是一条银色的链子,上面缀着一片小小的叶子。 链子不贵,但却是周以陆所送。 她的心瞬间如同手腕一样,空荡荡的,好似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附近找了一下,没有发现链子的存在,估摸着可能是先前在大厅行走的时候,不小心将链子弄掉了。 她弯着身子,沿着走过的路找过去。 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还差点撞到人,她仍旧没有找到链子。 她握着右手腕,仿佛能够感觉到空荡荡的心被慢慢撕裂开来。 那条链子,是周以陆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情爱,或者仇恨,都以各自的姿态,凝固在那段岁月中。她常常刻意遗忘,然而真正要带走回忆时,她却又陷入到无边无际的惶恐中。 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转过身,看见拍她的人是婚宴的侍者。 侍者摊开手掌,问道,“小姐,你是在找这条链子?” 言岑凝眸望去,见的确是自己丢失的手链,立即拿了过来,如获至宝,放在心口处,“对对对……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陆先生拾到的,让我送给你。” “陆先生?” “喏……那就是陆先生……”侍者伸手指了一下远处。 言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她看见在阳台上,一个恰好正背对着她的身影。 他单手插在兜里,质的优良的西装在后背折出浅浅的一褶皱。个子很高,身形偏瘦,气质透露着上层人士的矜贵优雅。 他并没有什么动作,然而言岑却移不开视线了。 绚丽的金色灯光,仿佛在他身后编织出如梦如幻的薄纱。 那个修长英挺的身影,缥缈遥远,不可触摸,却很像她认识的那个人。 夜风夹杂着燥热的气息,吹拂起他的衣摆。 他依旧站立着,保持着出众的姿态。 言岑觉得自己的思绪好似被他控制住,纷纷扬扬的心思,在他的周身摇摆,坠落。她丢了魂魄,握着手链,怔怔向前走去。 他就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焰,指引着她的方向。 在这个奇异的节点,她仿佛遇见了一生的救赎。 “岑岑!” 叶幸司“忽”的一下挡住了她的去路,站在她的面前,满是哀怨的说道,“岑岑,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言岑猛的一下缓过神来,瞳孔深处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 “我……我一直在大厅里……”言岑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视线全被叶幸司的胸膛挡住。她只好扭过头去,朝着阳台望去,看见阳台上来了好几个女子。 那道快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被她们包围在其中。 她只隐隐约约,看见黑色西装的一角。 “你在看什么?”叶幸司转过身,狐疑的望向阳台。除了几个身段妩媚的女子和一个被包围在其中的男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没有……”言岑摇了摇头,迷蒙的视线渐渐清晰过来。她想,一定是因为酒精的原因,让她产生了错觉。 那个男人的背影虽然很像周以陆,但却不可能是周以陆。 握在掌心的银色链子仿佛被点了火,灼热着她的掌心。她却牢牢握紧它,舍不得松手,几乎要将它融入到自己的血肉中去。 叶幸司发现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心里害怕起来。他伸手探着她的额头,喃喃道,“发烧了?没有啊……难道是撞邪了?”先前离开的时候,言岑还是一副正常的模样。但就这么一会儿,言岑就失魂落魄了。 言岑推开他的手,努力扯着嘴角,笑道,“你才撞邪了?我刚刚可能是有点醉酒,不过现在见着你了,酒意就没了。” “哦,原来我这么厉害,还可以帮助你解酒!”叶幸司露出兴奋的模样。 “对对对,武松要是见到你的模样,估计也会吓得酒醒不敢打虎了。”言岑道完话后,凝眸望了一眼阳台,然后转身,走向偏僻的角落里。 在她身后,叶幸司脸色黑了又黑。 言岑,专注黑叶幸司,二十年不变。 “我有那么吓人吗?言岑,虽然说每个人的审美观都不一样,但是你的也未免太扭曲了。” 言岑边带手链边垂着头,道,“我最多是审美观扭曲,而叶幸司你这家伙,是三观扭曲!”言岑朝四周瞧了瞧,见附近没有人,然后又沉着声音道,“你和陈雪言之间的事情,你父亲知道吗?” 叶幸司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哼道,“他当然知道!当初跟我抢女人的时候,他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留给我!” 叶幸司至今想到这事,心里还隐隐作痛。以前是因为痛失陈雪言,而现在则是为了自己的自尊。 这么些年来,叶幸司在外打拼,没有要家里一点钱财资助,目的就是为了向叶天湛证明,他的本事绝不输于他! 他唯独输给他的,是没在陈雪言最不堪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你们父子俩……嗯,还挺开放的……”言岑点点头,然后再道,“我想下期我的专栏有话题可以写了。” 言岑在工作之余,还兼任某杂志的专栏写手。她虽然讨厌像叶传飞那样的酸腐文人,但自己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或许是遗传基因在作祟,她总忍不住想拾掇自己的文字,拿出来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