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歌传》 第1章 源起牡丹盛会 说起牡丹盛汇,真是个让人心驰神往的地方,不仅男人流连忘返,就连深阁大院的女子,也都心里想着盼望着,若是能去里面看看就好了。 牡丹盛汇是黑龙都督府管辖内最大的风雅场所,虽是风雅之处,媚歌艳舞,八方来客,鱼龙混杂,但说起来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却无不啧啧咂舌的惊叹它的妙处。 这个风雅之处,匠心独运,设在一处极大的汤池之上,汤池藏于一处私家园林之中,不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移步易景,葱翠环抱,到了夜间,烛塔堆叠,夜明珠绽放,灯火通明,而且一年四季,仙气渺渺。牡丹汇中虽然只有十位姑娘,却传说个个倾国倾城,美丽绝伦不可方物,名字甚是好记,对应了“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几个字。 牡丹汇每日申时起,戌时盛,子时终。无论何等身份,纵是王公贵胄,一掷千金,也从不留宿。十位姑娘每日池台之上,衣袂飘飘,琴瑟齐鸣,闻歌起舞,吟诗作赋,变着花样的妩媚,变着花样的动人,变着花样的才情四溢。周围的侍者,也全部都是十余岁的小姑娘,着男装,束高髻,看着个个灵气逼人。 像这样的地方,料想也难免有歪心杂念之人,酒色之徒。但却从无一人敢在这里闹事,这里的护卫极多,身手极好,全都隐于暗处,一旦发现任何不愉快的事儿,闹事者马上就被愉快的“请”出去了。有人说,这里是皇上的私设,有人说,这里的老板是妖异之士,也有人说,这里的十个姑娘都不是“人”。怎么说的都有,却还是拦不住每天如潮水般涌进涌出的人群。像这样的地方,难免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好有十分,却被百倍宣扬,真可谓王土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仿佛到了黑龙都督府的地头,若不到这牡丹盛汇走一遭,就算是白来了,所以很多孺人雅士,只要路过黑龙都督府,即便要绕道驱车几日,费劲周折也要弄了门帖,进来一饱眼福。仿佛来过,就是莫大的谈资,莫大的眼界。 这一日,牡丹盛会正是喧闹之时,一位姑娘盘着绸缎,从梁上随着曲子翩翩而降,明眸皓齿,不知口中有何玄机,不见用力,像是低吟浅唱,却连角落里的客人字字都能听得清楚真亮。曲罢落地,犹如仙女下凡,不由得掌声四起。 姑娘站稳,微微一笑,明艳之姿无法形容,多少客人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只顾紧紧的盯着她。只见她姿态袅袅,接过侍者端上来的玉盘,轻轻一抬衣袖,屋内两边硕大的夜明珠立刻被立在左右的侍者遮住了,整个屋子顿时暗淡下来,烛塔也被逐个熄灭,仅在房间四角各留了一只小烛,人们开始低声私语,也有常客开始兴奋起来,骄傲的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似乎有了不得的事情即将发生。 “诸位万福,承各位贵人远道而来,今日芙儿将牡丹盛会新纳的宝贝请出来与大家一道分享。”说着芙儿姑娘将玉盘上的锦盒缓缓打开,一股妖异的粉色光芒,仿佛喷溅似的,顿时又将房间照亮了。随着人们异口同声的惊叹之声,芙儿姑娘又轻起朱唇“这是进贡的宝贝,凤凰石”说着就用手将盒中之物轻轻托了出来,皓腕高举,房间仿佛要被粉色的光芒吞噬了,这凤凰石宛如一颗巨大的石榴子,晶莹剔透,中间有不透光的地方,好似心脏般,连着周围红色的细细脉络,似乎在跳动一样! “这真是惊奇!” “实在是难能一见” “世上居然还有此等宝物” “三生有幸啊!牡丹盛会果然名不虚传” “我常来,这宝贝,第一次见啊!” 噫嘘唏,台下一片哗然,众人七嘴八舌,满目生光,指指点点。就在此时,不知何时一位青衫白发的老道,站到了最前面,突然声音洪亮的讪笑道“牡丹盛会,哼哼哼哼~” 后来,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了,牡丹盛会,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回来的人,仿佛都失去了当天的记忆,十个姑娘也不知所踪,有人说,被火烧成了灰烬,实在可惜,有人说,已经度劫,羽化飞仙,坊间传闻,不一而同,盛极一时的牡丹盛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犹如炫丽的焰火般突然的飞灰烟灭,戛然而止了。 十八年后。 “爹...”床边的姑娘泫然欲泣。 “爹保护不了你了...都怪爹,总想着多留你几年,却没想到...哎”凌镖头喉喉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想多说些什么,气却全不够用,只能紧紧的抓住女儿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啊爹!没有嫁妆也关系,我是凌镖头的女儿,这就是我最好的嫁妆!”姑娘把爹爹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真的没有关系,只要爹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关系。 老镖头摇了摇头,没想到自己威风了一辈子,却将要是这样的结束。他不放心啊... “冯家是大户,爹本想着可以让你更加衣食无忧,才应下的...”凌镖头使劲儿攥着女儿的手,缓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可现如今,嫁妆没了,聘礼也烧光了,嫁的越好,爹反而越担心你受委屈啊!” “我不怕,爹,我...” “你的性子一定要收敛,”老镖头用力喘着,使劲的摆了摆手,眼神里全是不舍和无奈,“现如今,爹再也照顾不了你了。是爹不好...但愿你哥哥赶考能有一个功名,到时候就能替爹照顾你了。”老镖头昏黄的眼神里,涌满了泪光,纵是再依依不舍也没有办法了。 文轩帝二十四年。 镇上的光景一如昨日,热热闹闹的。马家大街的拐角几个孩子正蹲在地上玩儿弹珠,一个孩子推了另一个扎百岁辫的孩子一把,百岁辫后手撑地,摔了个屁股蹲,呜呜的哭了起来,撑地的手不服气的擦着鼻涕,泥就混着鼻涕把挨欺负的证据留在了脸上。旁边捧着笸箩做针线的女人们就嗔怪的走了过来主持公道。这是个挺不错的下午。 孩子们的争执打断了聊天的女人们,她们正在谈论冯老爷家的小儿媳妇儿。可这一哭,冯老爷家的儿媳就被轻易的忘记了。 听说冯老爷家的小儿媳又被关进柴房里了。这个大户人家的儿媳,命实在是不好。待遇连个下人都不如。听说,本来是德顺门凌大镖师家的姑娘,不仅长得十分漂亮,而且出身也还是很不错的,父亲不仅文武全才,而且家境殷实,在当地也算有些名望,只可惜刚订了亲,家里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刚过的彩礼也变成了一堆灰烬。幸好家人都没有受伤跑了出来。可是老父亲却自此旧疾复发,一病不起。哥哥为了给父亲看病,无奈变卖了仅剩的田地。嫁妆也只能从简再从简。可惜拜堂当日夫君酒过三巡,踉踉跄跄,无意中碰翻了烛台,引燃了帷幔,人烧了个够呛,火势虽然马上就控制住了,可是人被帷幔缠住,浑身烧的没一个好地方。都没坚持过第三天,就一命呜呼了。老父亲听说女儿刚嫁过去,夫君就死了,本就伤病未愈,再加上急火攻心,没两日也驾鹤西去了。于是原本的大户家的小姐,不到一个月,却坐实了克夫克父的双头衔。不仅,没了娘家的依靠,丈夫也死了,婆婆和公公看自己分外眼红,就如同是她,害死了他们的老来子。于是刚过门,就受尽了冷眼奚落。 见老爷和太太都不待见她,下人们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小儿媳的境遇也就可想而知了。就这样一过就是一年多。 “人的命,天注定呀。” “可不是,不过,这命不好,能赖谁!还不是自己带的!”街角的女人们有的叹息,有的撇嘴轻哼,随便一听,随便一说,都是些与己无关痛痒的谈资而已。 百岁辫带着脸上的证据,重新投入了弹珠的战斗,刚才的争执就如同雾气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女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论着,太阳就落在了笸箩里。 柴房里中午还是很暖和的,阳光能透过纸窗把屋里的灰尘照的清清楚楚。可是一到晚上,柴房渐渐变得又湿又潮,寒气像是认识路一样,渐渐的从指缝,脚尖往上漫。 这个家,对于妙歌来说算不上是家,刚嫁过来的第一天晚上,红衣未退,自己就被婆婆一记响亮的耳光,把这场还未开始的梦抽醒了。“丧门星”这三个字,成了新婚当夜,冯府上下送给这个小少奶奶的第一个礼物。 ... 妙歌垂着头,坐在柴房角落的麻袋上。衣服的上襟打开了,包被就贴身抱在怀里,裹在衣襟里。包被里面,是个婴儿。 ... 昨天是清明节,妙歌随老夫人一起去给亡夫扫墓,难得还穿了件新的素色缎面衣裳。 这是进府妙歌第一次添置新衣,却是在清明节。 早春空气也好,颜色也好。一行人去了又回,刚到家不久,老妇人脸色就极为不好,说是小儿子给自己买的一块绣着牡丹的手绢不见了。 “这样的东西如何能丢!”老夫人的脸阴的如同雷雨天,“除了内院的,全部去寻!”一声令下,屋里的,院里的,全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忙出去找。 本来小少奶奶在家就和粗使丫头地位差不多,于是她也被吩咐着同去。 一路说是找,其实更像是十几个丫头出来散心,说说笑笑,配上早春图案,远远瞧去,像极了一幅很好看的景色。只是大家说话都不太带上这个小少奶奶,也知道她不会自找没趣,而妙歌也似乎并不因此难过,脸上只有淡漠的表情,在后面远离一段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跟着。 “哎呦,这不在这儿呢么?!” “别抢,这可是我先看到的。”快到坟地的时候,手绢被伺候老太太起床的丫头看着了,快跑了两步,一把抓过来,掖在怀中。 “得得得,你先看到的...”另外一个小丫头,不服气的拉着长声,却也毫无办法。 “你们说,这么重要的帕子找到了,咱们老妇人能赏些啥?” “最好是赏些吃食,省得好事都归了一个人...”先看到的小丫头飘出了一剂白眼。 “你...” “诶,找到了总比没找到好”其中一个和事佬站了出来“,再说,你们看这天色还这么早呢。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是不是,也应该休息休息再回去?” 几个人一商量,意见是高度一致的统一。 于是十几个姑娘话题一转,立刻又变得你侬我侬,聊着隔壁家的八卦,选了块坡地晒太阳去了。妙歌依旧只是远远的挨着块石头坐下了。 也算是难得的清净自在,恍恍惚惚的一个好梦,梦中的爹爹走镖刚刚回来... 可是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把这场梦送走了。 天色将晚,周围已经没了人影。在这个家,被忘记其实是件好事情,总比明里暗里被骂丧门精好很多。只是可惜,妙歌虽是倔强,但却怕鬼。这个时候,通往坟地的路四下无人,天色也不早了,就显得格外的不美好了。 小雨微织,一阵凉风吹来,妙歌不免有些紧张。耳朵眼睛似乎也都灵敏起来。不由得加紧了步子,可是才没走多久,一个有些意外的画面却忽然闯了进来。 一个离路边有点远的树墩里,隐隐绰绰的能看到有东西在动,一只雪白的胖嘟嘟的小手高高的举着,正来来回回的摸索着树皮。 妙歌愣住了,头皮有些发麻,举目四望,空荡荡的郊外依旧一个人也没有。 妙歌犹豫了一下,还是逼着自己朝着树墩走去。 这个树墩中间是空的,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婴孩儿。 小婴儿被一个乌金色的披风半裹着,正倚着披风的一个角儿,头好像很沉似的,力所不及的只能左右看看,却无法抬起,肉乎乎的小手一只抓着披风,一只扶着树皮。小脸蛋粉粉嫩嫩,眼睛清澈的好像湖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看着接近他的女子。眼神里没有一丝的害怕。 “你...真好看呀。” 第2章 弥天大谎 妙歌抱着婴儿慢慢的走在路上,,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春寒料峭,还下着雨,万万不能将他在留在外面。可是... 我这个身份,做什么都是错的,我捡的孩子,府上能容吗? 正想着,迎面却碰上街角铁店的许嫂,碰上谁都还好些,只是别碰上她,许嫂是许家娶的偏房,嘴上不饶人,过门不到两年就把大太太给活活说死了。嘴上功夫可见一斑,她传话之快比全城贴告示还有效果。 没有丈夫,傍晚却抱个孩子。被她看了去,明天街头的故事定是精彩纷呈。妙歌心里不禁凉了半截。 但是许嫂今天很奇怪,只远远瞥了一眼,居然就莫过头急匆匆的走了。连招呼也没打。 府内后院一切如常,有的屋内已经掌灯,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中院吃饭吧。 妙歌从偏门进府,悄身回屋,摸着黑将婴儿抱到床上,食指借着朦胧的月光从下往上,慢慢的抚摸着孩子极其细嫩柔软的脸颊。 一抹苦笑浮上了妙歌脸庞,“我若是在以前的家中捡到你,爸爸和哥哥应该都会很高兴吧。” 可现在怎么才能让你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呢?留下来,也不是万全之策,没有身份,纵是有条活路,想必日后也如我这般全是苦处。 妙歌思忖着,将婴儿放进了床边的箱子里,取下发簪放在开合处,将箱子留出了一条小缝隙,定了定神,“我去去试试运气,一会就回”。 出门没走几步,却迎面碰上了吴管家,吴管家算是整个府里对小少奶奶最好的,只可惜却不是单纯的善心。 “哦?妙歌呀。我正要去找你。帕子找到了,老夫人很开心,给全府的人都赏了好菜,我正寻思着怎么不见你,去厨房吧,我特意给你留出了几样。”吴管家眼睛放着光,伸手就要去拍妙歌擎在腹间的手背。 妙歌假意把手帕不小心掉在地上,赶忙蹲下去捡,躲开了吴管家的手。 “多谢吴管家,我正有事回禀老夫人。” 正说着想走,却被吴管家伸手断住,“你急什么,老夫人正准备用晚膳呢。你现在去,不怕落了不是?再说菜都给你留好了”。 吴管家这句话是对的,吃饭的时候确实不适合去,要不然可能嘴还没张,就先挨了教训。妙歌心里盘算着,厨房人多嘴杂,吴管家也会尊重些,填饱肚子还是上上策,万一谎话没编圆,下顿饭可能就遥远了。 妙歌跟随管家去了厨房。但是心中有事,又时时担心婴儿会突然哭起来,饭就吃的格外慌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耳朵似乎也灵敏的过了头,好几次都恍惚听到了婴儿的哭声,细细一听却又没有。 终于熬到老夫人用完膳,妙歌赶紧进屋去请安,施小礼后恭敬的低着头说“母亲,妙歌今天去给夫君扫墓,后又与几个丫鬟去寻手帕,回来之后略感疲乏,在屋中小睡,偶作一梦,梦中夫君与我相见。让我代问母亲安。” 老夫人耷拉着的脸听后立马来了精神,双手紧扶着椅子“梁儿托梦给你了?说什么了?快说!快说!” “是,夫君梦中面目模糊,但言语十分清楚,他说惦记母亲身体,让您一定保重,还说,今日的手帕是他向您借去想与我单独会面,他说与我前缘未尽,如今马上要转世投胎,让我送他一程。” “转世投胎?送他一程...如何送?何时送?”老妇人激动的第一次把妙歌拉到身边坐下。 妙歌心中惊喜,老夫人信了。 “不知道,他没有说,梦就醒了,但我恍惚在半梦半醒之时看见一个婴孩儿,也不知...是不是他。” “什么样儿?什么样子的婴孩儿?” “只记得样貌十分可爱,模样精致,竟比女娃娃还要漂亮。” “是呀是呀,梁儿从小就特别好看,大家都说漂亮的好像个女娃娃,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老妇人满眼放光,妙歌七上八下的心,也忽然有了着落。 这样的话,绕个弯子就能把孩子留在府里,没准还能落个好身份。可是刚才回来时碰到许嫂,她到底是看清了呢,还是没看清呢?若是没看清,一会我把孩子送到门口,晚上落锁前,一定会有人看到,再捡回来。顺理成章,老夫人定会收容这个孩子。 妙歌正出神,一回头老夫人却已经涕泪横流,不住的拿手帕擦着眼泪。 “今天上坟时我还盼着梁儿若是能托梦来就好了,果然来了。”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念叨儿子,让妙歌把梦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妙歌心里也开始不是滋味儿。 正在这时,突然门外有丫鬟进来“老夫人,外面有个小道士,硬要闯进来。” “给点散钱打发走,没看我正在和小少奶奶说话吗?”老夫人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只手还拉着妙歌的手。 小丫鬟对这个情景有点意外,愣了愣,磕磕巴巴的说“可是··老夫人,那小道士说务必要见当家的,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哦?··”老夫人心下狐疑,但是忽然又想起了妙歌刚才的话,转世投胎,事关人命?! 这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犹豫了一下,让妙歌先退下,吩咐叫道士进来。 小道士年纪轻轻,满脸稚气,看上去和妙歌年纪差不多。老夫人一看就有点儿泄气,一个孩子能懂什么,还没等张口,小道士却先发了话,“这家不是有老爷么,老爷呢?” “老爷有事去外省了,有事情就跟我说吧”老夫人听了不太高兴,但还是示意丫鬟看茶。 小道士有点不以为然,没坐也没喝茶,上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说“本来师傅嘱咐我一定要跟老爷说的,既然不在,就只能告诉你了,我师傅说你家来了很大一股的煞气,让我先来告诉你们一声,这事儿务必等我师傅来处理,也只能我师傅来处理,你们切不可轻局妄动。” “煞气?什么煞气?”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师傅没多说,师傅说他手头欠个宝贝,取了立刻便来,让尔等,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哦,那你师傅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不过今晚我得住在这里,师傅命我在此寸步不离。” 老夫人看着这个振振有词的小道士皱了皱眉头,但是觉得是出家人又不方便直接下逐客令,于是说“府上女眷比较多,出入也不是很方便,多谢你家师傅,请他回来时再帮我家看看吧,吴管家取些散钱,请小道士回吧。” 小道士一听急了“你以为我是骗子吗?是我家师傅让我住在这里!你们不要以为我是来混吃混喝的。” “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请问你可知我家这煞气来自哪里,又如何化解呢?” “我还没学那么多,看不出来。等我师傅来了,你可以问我师傅。” “既然看不出这煞气,即便留在这里你又如何洞悉其中变化呢?” 小道士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只好讪讪的被“请”了出去。其实老夫人很相信神鬼之说,只是这个小道士脾气实在太稚嫩,不仅不懂人情世故,而且一问三不知,实在让人听了难以相信。 妙歌趁大家都好奇的去偷听小道士说些什么,悄悄又溜回厨房,盛了一碗嫂子每晚都喝的红枣薏米汤,想回屋喂喂孩子,怕被看出来,又往汤锅中续了些水。 刚回到屋里,将门反插,吴管家就来敲门。咚咚咚。 “妙歌,是我。” 妙歌心一惊,差点把碗扔在地上,赶紧应声。开门欠身又回到屋外。 只见吴管家有些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还没等妙歌开口问,就忙着说道“刚才来了个道士,说咱们家有很大的煞气。 这帮怪力乱神的家伙,我是肯定不信的,可老夫人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这道士既然来了,不骗点钱走,他们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们只要稍微打听打听,到时候这个大帽子肯定就得落在你的脑袋上啊。 前段时间隔壁平安镇上就说捉了个妖怪,不由分说拉到道观里就给活活烧死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我心里也一直有你,在这等关头,你放心,我是万万不会眼睁睁看你落难的,你要是信我,你就收拾收拾东西,等我消息,如果真是这伙人,我立马给你安排个去处。先保住命再说。”吴管家一口气说完,又四下看了看,“我先回去了,我再跟老夫人屋里的丫头打听打听具体说了什么。但你心里一定要有个准备。记着,我心里也有你,你不是单相思。”说完满目忧思的走了。留妙歌怔在原地。 “我不是单相思?....我单什么相思。” 妙歌咕哝着,有点回不过神来,转身回到屋内。插上门,没敢掌灯,一是怕孩子万一睡了,被蜡烛晃醒了哭闹,二是怕一会儿抱起孩子,影子会映在纸窗上。 月光明亮,借着光,妙歌将孩子从箱子里抱出来,小家伙没有睡扑朔着大眼睛看着她,不哭不闹,小手抓着妙歌的一小柳儿头发摆弄,一副很专注的可爱模样。 妙歌坐在桌边,拿起从厨房偷来的汤喂孩子,可是没有经验,弄得到处都是,喂了半天,一碗汤眼看就变半碗汤了,也没喂进去多少。孩子的脸上粘着汤水,仿佛也有了纠结的表情。妙歌只好自己含着汤,一口一口的喂给孩子喝。 孩子刚到,道士就上门说来了一股煞气... 现在这个情况,孩子还要不要送到门口去,送去的话,这孩子不就正应了所谓的“煞气”了吗... 正想着,外面有聊天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有丫鬟打着灯笼从门前走过,妙歌忙去捂住小婴儿的嘴巴。婴儿也不挣扎,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妙歌。 “这算是什么道士?一点规矩也没有,看着就像是个骗子,还煞气,我看他冒着傻气才是。” “徒弟这样,师傅又能高明到哪去?”两个人影从门前走过,妙歌刚刚松开小婴儿,舒了一口气?,却又听到门口响起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今晚可真他妈热闹啊,道士来完,官府来。我这喝了二两酒刚躺下。” “就是,我这也刚要睡,全给搅合了”家丁的声音渐行渐远。妙歌心中奇怪。今天的蹊跷事确实有点多。 老夫人刚刚伺候老爷吃完药,正在和老爷念叨妙歌的事情,忽然听外边传官府来人,只好又让丫鬟伺候穿戴。老爷半月前忽然中风了,半个身子不能动,说话也十分吃力,老夫人怕往来的生意因此受到影响,就吩咐府中上下只说老爷出外省办事。 出来大堂,衙役已经在坐着喝茶了,见老夫人来,起来欠身施礼,老夫人忙请上座,问情缘由。 “老爷夫人平日对我们照顾有佳,就是有什么事情原本也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的,可因为事情关乎府衙夫人,所以小的也只能请老夫人见谅了” “无妨,无妨,请问官家究竟所谓何事呢?” “是这样,一个时辰前,许家的媳妇儿看见您家的小少奶奶抱着个婴孩儿回来,可正巧咱县老爷的夫人前段时间回家省亲,结果路上孩子丢了。这许家媳妇儿原就和我们夫人的本家是表亲,这看着了,慌忙来说,夫人听了就一刻也等不得在后院大哭,所以老爷差我们来带孩子回去看看。” 老夫人听了内心唏嘘不已,摸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先打圆场说“贾夫人孩子丢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听说呢?” “咳,就前天的事儿,昨个儿刚到家,听说人都哭脱像了,你说现在的拐子也真是的,不擦亮了眼睛,谁的孩子都敢偷!这不是找死嘛?!”这话说完,衙役觉得有些失言,赶紧又补充说“不过这要是您家小少奶奶捡了来,可就万幸了。” “我家媳妇儿今天是去扫墓了,我帕子丢在路上,她孝心一片和几个丫头一起出去找,天黑才回,估计是担心我睡了,还没来跟我说。我叫人给你问问”说着老夫人就差丫鬟去了。 小丫鬟敲门时惊了妙歌一跳,妙歌万万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来人,硬着头皮问“谁呀?我已经睡下了。” “是我,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问问您有没有捡过一个孩子。” 妙歌心中咯噔一下。 “什么孩子?”妙歌慌忙间大脑一片空白只得明知故问。 “刚才府衙派人来说许嫂看见您抱着一个孩子,可能是贾夫人丢的,老夫人让我问问您捡到了没有。” 今天小丫鬟对妙歌说话十分客气,老夫人拉着妙歌手哭泣的一幕,已经被惟妙惟肖添枝加叶的传到了府中上下所有人的耳朵里,在搞不清楚新状况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暂时先“洗心革面”。 “稍等,我先穿衣服”妙歌避重就轻的说了句,内心一阵翻腾。 这个许嫂子,真是害死我了。纸包不住火,这孩子藏不得。而且如果孩子真是贾夫人的,我若不承认,就算真躲过去,岂不是耽误了他,可是若孩子不是她的。怎么办?...... 就只能但愿老夫人真的信了托梦的事情,妙歌紧张的心好像跳到了嗓子眼儿。横竖都认了。妙歌将孩子包裹好,沉了沉心,推门出来。 小丫鬟一见也惊讶的不得了,没想到真有个孩子,来了多久了?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到了大堂,老夫人见了,脸上也是一惊。 “妙歌拜见母亲,见过大人”妙歌施礼立在一边。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老夫人言语听起来似乎波澜不惊,但身子却微微前倾,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孩子的面容。 “回母亲话,妙歌今日寻帕子时偶然在路上捡到,回来想母亲可能已经睡下,区区小事,准备明日在回禀给母亲的”。妙歌知道这种状况老夫人自然不会提见过自己的事情。 “哦,抱给冯大人看看,是不是丢的那个娃儿?” “这,这我可看不出来,孩子刚出生没几个月,原本就一直在内宅,我也只是百日酒时见过一面,不过看起来比这个孩子要大一些吧,我还是得先抱回去,才好回话。” “行行,这自然是应该的。”老夫人点头。 送走了衙役,妙歌没敢吱声,还是站在那里。妙歌知道,现在抢着说,恐怕会出了破绽,不如先看看老夫人的话锋。 老夫人心中猜测不知是否与儿子有关。于是示意丫鬟都退出去这才问“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孩子是我在路上捡的。” “为什么回来没有说呢?” “因为··受夫君之托?” “梁儿还说什么了,刚才...刚才你怎么没有都告诉我?”老夫人声音有些发颤。 幸亏刚刚吴管家通风报信,怎么也算有个准备。妙歌硬生生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到了这步,妙歌也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 “本来夫君说他转世后品行将极其阴恶,且命运多舛,将被亲生父母抛弃,让我跟着手帕,与他相见,明日把他想办法送到庙中,度其阴恶之性,以免祸泽四方。因为今生非福报之人,怕相见折损母亲阳寿,所以只让我代问母亲安,不得与见。妙歌虽天生胆小,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妙歌愿万死不辞,以报今世夫妻之义啊。” 老夫人边擦眼泪边问,这么说“这孩子果真不是贾夫人的?” “这...妙歌不知,只是寻到帕子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个孩子。” “刚才也没看清楚,梁儿怎么这样狠心,为娘的怎会在乎这几年寿命,送到庙中··怎么能送到庙中,那不是要当了和尚!”老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妙歌。完全没了平时的气势。 妙歌第一个谎话还没凉,紧着又编出这么一段,心中早已慌乱的如同猫抓一般。果然谎言只能被谎言解释,太难了。妙歌心中哀叹。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夫人只是发愣,平时盛气凌人的婆婆今天变成一个母亲的样子,却也这样可怜可悲,这一切不过是我为自保编出的谎话,可却让她如此伤心,妙歌心中实有不忍就劝道“母亲,如果不是,孩子明日也许会送回来,请您保重身体,妙歌伺候您歇息吧。” “会送回来吗?” “会的,刚才衙役不也说,孩子太小了么”妙歌一句话,老夫人听了像吃了一剂定心丸。 “对对,明天还回,还回来呢!把燕儿叫进来,得给孩子请个奶妈”老夫人说着就大声叫道“燕儿,燕儿” 没几分钟,一个丫头睡眼惺忪的跑了进来。 “去,马上给我请个奶妈。” 丫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懵了,还是听错了,这半夜上哪去找奶妈,回身看看夜色,问道“现在吗?” 妙歌安抚老夫人,“明日吧,现在都在睡觉呢” “恩”老夫人若有所思“明日一大早就去请,请最好的奶妈!” 平日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人,今天却让老夫人言听计从,这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儿,燕儿有点摸不着头脑。联想起方才老夫人拉着妙歌手的事情,就更是想不通了。 妙歌这一宿也是辗转反侧,一下发生这么多事情,自己更是小谎套大谎,生怕自己哪里编的不圆全,露出破绽。又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心里焦躁不安。 也不知孩子到底是不是贾夫人丢的,贾夫人省亲,该不会省回近郊的坟地边上去,再说衙役说喝过孩子的百岁酒,那孩子就应该至少有一百多天大了,自己捡的这个看着似乎是小了些吧。 天刚大亮,就有丫鬟来传妙歌去老夫人那吃饭,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说去吃饭就应该还是相信我的,妙歌边梳洗边揣度着。 趁妙歌和老夫人在屋里吃饭的功夫,燕儿终于找了个机会,绘声绘色的把自己昨晚的一肚子狐疑全部倾泻出来。 “啊?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啊,今早老夫人还单独叫小少奶奶去吃饭呢!” “单独去吃饭!这可真是新鲜事儿呢!” “哎呀,糟了,我前天还使唤小少奶奶帮着弄鞋样呢!哪想过她会得势啊!” “这事儿我可就跟你俩说了,别到处去宣扬,省得管家知道了又说我嚼主子舌头。” “不说,不说,我俩嘴紧着呢。” 可惜这事连早饭都没熬过,就连府里的鸡鸭鹅狗猫也都知道了。 老夫人拉妙歌坐下,催着妙歌快吃饭,妙歌看老夫人神采奕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刚想问,却又被老夫人搪塞回去“先吃,先吃,吃完给你看些东西”。妙歌看老夫人兴奋的样子,只得赶快扒了几口饭,就算吃过了。 老夫人从脚下准备好的箱子里拿出几件小孩子穿的衣服,开心的说“你看,这都是梁儿小时候穿过的,保存的很好,看起来还挺新呢是吧。”“这是百天的时候我自己给他做的,这是一岁的··这个是两岁的···大一点的我就做不好了,都是请师傅来给做的,那时候我帮老爷打理河西口的账,梁儿总是给乳母带着,都没什么时间陪他···唉。” 老夫人抹了抹眼泪“你看这件,这件是刚给他请了师父教功课,拜师那天穿的···等梁儿从贾夫人那抱回来,先给他试试这件鹅黄色的···” 老夫人自顾自的说着,眼泪又不住的流了下来。妙歌听着不禁也红了眼眶,都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谎话呀。 老夫人虽然平日待自己不济,但看着这个老人在自己面前如数家珍的讲着自己都没见过的夫君,妙歌心里还是自责不已,十分难过。 一上午的时间头一次显得这么漫长,妙歌就这么陪着老夫人坐在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梁儿。屋外的丫鬟们个自忙碌着,偶尔会瞥来几个好奇的目光。 眼看就要午饭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把吴管家叫了进来,“你去找人问问,孩子到底是不是贾夫人的,怎么还没回来?”吴管家刚应了出去,没多一会儿却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抱孩子的女人,老夫人看见立马迎了过来,一把接过孩子。 吴管家说“这位是贾府的奶妈,我刚出门没几步就碰上了,虽然不是贾府丢的公子,但听说贾夫人很喜欢这个孩子,昨晚特意关照下人好生伺候着,今天还抱了半天才舍得送回来。” “是啊是啊,我家夫人特别喜欢这个孩子,本来想着今早跟老爷商量看能不能留下来,等公子找到了,一起做个伴,老爷非不同意。这才送回来。” 老夫人看着孩子喜形于色“辛苦这位奶妈了,吴管家好好打赏”。 虽然管家和奶妈都有点不明所以,但奶妈还是很高兴的跟着吴管家去领赏钱了。 妙歌却看着孩子,忽然觉得说不上哪里有点儿奇怪。 第3章 逃出生天 wоо⒙νi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梁儿长的真好看啊。妙歌你抱下”老夫人把孩子小心的递给妙歌,自己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长命锁,给孩子带上。妙歌接过孩子,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怎么一晚上似乎重了很多,看起来也大了一些。模样没有错啊,还是那么好看的一个男娃娃,怎么回事。妙歌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不是昨天太紧张了,所以都不觉得重了呢。 “母亲,刚出生的小孩子是不是都长的特别快啊” “那是啊,一个月能长两三斤呢,梁儿那时候喂的好,第一个月就长了4斤~”老夫人满眼是笑的逗弄着怀里的小孩儿。 一个月才长两三斤,昨天我抱着也就是个六七斤的娃儿,今天却大了一小圈。这是怎么回事。 妙歌没再问也没说什么,这一天过的相安无事,燕儿请的乳娘老夫人也很满意。 且说第二天一早,家里又来了一个老道,白发青衫,后边还跟着那天来的小道士。 老道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但表情却挺严肃。坐在椅子上喝茶,小徒弟就立在一旁,脚边还放着个小箱子。 老夫人昨天心情特别好,今天出来还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您来的正是时候啊,家中刚刚添了一个孩子,正想找人看看命相呢,燕儿,去把孩子抱来。” 老道沉吟了一下,站了起来“老夫人,贫道正是为这孩子而来,这孩子,不详!” “这··孩子还曾未见到,您何出此言” 老道士捻着胡子“您家府上黑气聚集,若再留这个孩子下去,必将祸事叠发” “仙家可有什么依据吗?” “气未成形,尚不足据,但这孽婴,绝非善类,再过几日您都能看出端倪的时候,就更不好除去了。您若不信,贫道自有办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说着似乎是略作沉思,便笃定的问“当时裹这孩子的襁褓可还在否,我烧与您看”说着话回头示意小道士。 老夫人不知道老道意欲何为,只得吩咐下人再叫妙歌来。 小道士从脚边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紫色琉璃瓶,恭敬的递到师傅手中。 妙歌和孩子都被传到厅堂,妙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气氛有些紧张。乳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抱着孩子站在小少奶奶身后。 老道士想去接孩子,乳娘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微微摇了摇头,乳娘退后了一步,没给。 老道士回头看了看堂上的老夫人,却又把目光转向妙歌。 老道仿佛眉头略略一皱,脸上突然凝结了一种说不出的表情,但似乎只是一转瞬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仍是如炬般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对视看得妙歌内心一阵翻腾,仿佛涌起了万般的委屈,眼泪忽然盈满了眼眶,妙歌也不知道心中升起的这是一种什么情绪,整个身体都开始轻轻发颤。急忙低头回避。 老夫人皱了皱眉,轻咳“妙歌,这位仙家想要当时裹孩子的襁褓,可还在吗” “还在” “去取来” “是”妙歌应到,转身出去了,内心却说不出的慌乱,不知道老道士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气氛沉重,老夫人和老道都没再说话,直到妙歌抱着披风再进来。 老道士接过披风,又看了看妙歌,方才开口说“随我去院中一烧便知!”说着抬腿就出了厅堂。屋内的一行人也只好跟着。 在院中甬道上,老道打开琉璃瓶子,撒地画圈,倒出似乎是细红沙一样的东西。然后从徒儿手中取过火石,似乎手只是一抖,披风就着起火来,众人围着,也不知老道要干嘛,可是很快,吴管家就诧异的说道“诶?这披风怎么烧不坏?” 只见老道摸向腰间,轻轻一抽,一把剑像一道银色的虹,飞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的人眼睛生疼。这剑像腰带一样缠在老道腰上,若不取,根本看不出腰中有剑。老道倾身向前手腕一转,披风立刻被剑气挑起,在空中展开,火突然顺着衣服腾的一下漫上来,这下看得更加清楚了,这披风果真是丝毫未损,不仅如此,还越发伴着火光在太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越烧越闪,霎时间竟仿佛泛起了光芒。 “老夫人可看到了吧,这叫火金缎,在仙家也算得上是稀世珍宝了,这就是这孩子的胎衣。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人胎!” 围着的家丁顿时全都唏嘘不已,窃窃私语起来。 老道说完将手中瓶子扔到披风上空,挥剑扫向瓶子,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瓶子应声而碎,红色细沙般的粉末飘洒在披风上,火慢慢就退了。 火刚退,小道士就上前一步,想去把披风拿起来给师傅,可是刚一抓到,就疼的嗷嗷大叫,慌忙又把披风扔到地上,张开双手,只见两只手瞬间就被烫的通红肿大,上面满是火泡。小道士抬头看着师傅,五官疼的都纠结到了一起,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老道士白了徒弟一眼,转过头又对老夫人说“老夫人现在可信否?” 老夫人没搭腔,看着受惊不小,步伐向后踉跄,幸亏丫鬟扶住,才没有跌倒。众人把老夫人扶到屋里坐下。缓了半天。老夫人才开口说“不知道长打算把这个孩子怎么处置?” “炼丹”老道说的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院内的家丁丫鬟一片哗然。 “要拿婴儿炼丹!” “造孽呀”! “你没听道长说,不是人!不烧留着就是祸害,妇人之仁!” 老夫人恍惚的重复着“炼··丹?”一口气没上来,人就从椅子上滑下去。 老道上前一步,手在老夫人后背的脏俞穴上快速一点,只听老夫人“呃”的一声,长长的吸进一口气,人慢慢又清醒过来。 妙歌气的恨不得银牙咬碎“人有善恶,鬼有好坏。道长说的这个小婴儿尚在襁褓之中,不曾伤害过一人一物,若悉心引导,未来尚不可知,您单单烧了一件衣服,就要置一个孩子于死地,其心之狠,与猛兽无异,您口口声声的说这孩子是孽障,又如何能证明自己不是妖道,青天白日的在害人性命?!” 老道士没再管已经面如土色的老夫人,皱着眉,眼神飘向妙歌,一双被长眉毛盖住的满是皱纹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愤怒,如雾气一般看不清楚。却又仿佛能将人看到骨头里。 “贫道今日原本只是来收了这个孽婴,但不知何缘,这孽婴的妖气居然会注入普通人的肉身之内,贫道,也就只能代为清理了。” 众人齐刷刷把目光转向妙歌。 “你这个妖道!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够了”老夫人由丫鬟扶着站了起来,手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声音有些发颤,但异常坚定的说“是非曲直,老身自有论断,谢过仙人清理门户,我与这孩子有缘,妙歌又是我的儿媳妇。您方才也说,这孩子气未成形,还不足畏惧,可否宽限一日,让我给亡去的儿子交代一声,再把媳妇儿和孩子都交付与你可好”未等老道言语,老夫人就直接吩咐下去“来人,把妙歌和这个孩子给我锁到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 老道面沉如水,鼻子轻轻一哼,“既然话已至此,那贫道就网开一面,明早再来一次。”说完带着徒弟,来到院中捡起披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一个字!” “都听见没有!今天的事儿,府外要是传出去一个字,抓住了小心家法!别都围着了,散了!”吴管家高声重复道。 家丁丫鬟这下可是碰上了头等的惊奇事儿,刚捡来的孩子是个妖孽,小少奶奶还中了妖气,没准还用妖气迷惑了老夫人,要不然老夫人最近怎么对小少奶奶那么好?对这个孩子也格外上心。大家私下偷偷的议论着,搞得有点人心惶惶,不停猜测也许还有谁受了蛊惑。来往送蔬菜瓜果的外人见府中不同往日,忍不住打听,最后管家只得说是因为小少奶奶惹了祸,受了罚,大家只是在议论这件事,才算罢了。 妙歌被关在柴房,满脑子只剩“炼丹”二字。这是要烧死我们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孩子真的是妖孽吗?看着放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妙歌刚刚仗义直言,现在却不敢去抱,孩子扑朔着眼睛,那么干净,那么安静,目光投向纸窗,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是啊,太不寻常了,这孩子从来没有哭过。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哭呢。而且今天似乎比昨天又长大了一些,是不是长的也太快了呢。但老夫人前一天还满心欢喜,如今只几句话,却全不顾我们的性命了。妙歌似乎看到了她和孩子被一起扔进火炉的情形,衣衫不由得全都被冷汗湿透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柴房变的又冷又潮。孩子躺在地上打了个哆嗦,妙歌看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抱了起来。世界上真的有妖魔吗?这么可爱的妖魔。 正想着,吴管家端着晚饭推门进来了,居然很丰盛,妙歌小时候听父亲讲故事,说官府抓了坏人,临砍头前会给吃一顿特别好的,叫做断头饭,吃了断头饭,上路也安心。妙歌想着眼眶就红了。 “你别哭,你别哭呀,我最看不得你哭,老夫人不会把你们交给那个老家伙的。你不要害怕。” 说着管家一屁股也坐在了地上,“我去打听了,那个老道真的很有些来头,传说他是东王公在世间的肉身,本领高强,法术了得,这孩子恐怕”吴管家盯着孩子看了看,没继续说完。话锋一转道,“不过,看样老夫人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换做往常,依我对老夫人的了解,必定不会这么做,可刚刚老夫人却私下与我说,今晚子时会安排你和这孩子离开” “离开?!” “嗯,离开,……” 剩下吴管家说的话,妙歌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嗡嗡直响,老夫人要放我们走!! 傍晚最后一点阳光也从门缝中一丝一丝的移走了。柴房彻底陷入了黑暗。时间就这样被淹没在柴房里,似乎突然没有了长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咚”更声一慢三快,已经到子时了,怎么还没动静,妙歌警觉的等待着,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外终于有了稀稀疏疏的声音,接着锁头被打开了,妙歌慌忙站起来,但由于坐了太久,腿僵掉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两个人影晃了进来,妙歌不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是我”老夫人的声音。 门口两个人影快步走到近前,老夫人拉住了妙歌的手,“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马车细软已经备下,正门侧门都有小道士看着,吴管家怕老道士发现,把马车停在檀溪街口了。银两你收好,当婆婆的以前对你不济,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不论梁儿是好是坏,我只求你一定不离不弃!以后梁儿就托付给你了。”老夫人哭着接过妙歌手里的孩子,放在眼前亲了又亲。 妙歌摸着手背上老夫人滴落的泪水,心中翻腾,满是愧疚,跪倒在老夫人脚边,流着泪说“妙歌谢过母亲再生之恩,梁儿我一定会照顾好的。请您保重身体。” “你心中没有芥蒂就好。别把时间耽搁了,抓紧时间走”说着带着妙歌往外走。转弯就到了西花园,西花园墙边中间有个小门,白天总能看到一个独眼儿的老园丁在这里出出进进的,门里面就是老园丁的家,和冯府连在一起,妙歌随吴管家老夫人从小门进去,里面是个五步见方的小院子,地已见绿,整整齐齐,看似有人精心打理着,从小院子往屋里去,没有光亮,但模糊借着月光能看见,屋里虽然简陋狭小,但陈设齐全,墙上还贴着年画,只是现在屋里没有人。三个人穿屋而过,走到小房子前门,吴管家先推门出来,张望了一下,才回头叫老夫人和妙歌出来。妙歌紧随其后,可刚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弹了回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身上吃痛,但咬着牙却不敢喊出里,只是轻轻“哎呀”了一声,吴管家回头诧异不已,老夫人抱着孩子也吃惊的立在那里。 “有东西会把人弹回来。” 吴管家只得门里门外走了好几遍,但都没有任何事情,妙歌伸出手臂一点一点的往前移,可是手臂刚移到门口,就觉得全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勾住,扔了回来,身子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下在旁边看着的吴管家傻了眼,赶忙去扶,这人怎么会突然被弹回来了?“肯定是老道做了手脚,既然小少奶奶出不去,那估计孩子肯定也出不去了吧?” 老夫人紧锁额头“孩子太小,经不起摔,还有一法能试,你们跟我来”。三人快步来到祠堂。午夜的祠堂显得肃穆阴森,寒冷的月光搅着早春的寒气,照的人汗毛发直。 妙歌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月光从半掩的门缝中斜斜的照进来,把人影拉的老长。老夫人让吴管家点了一盏蜡烛,把孩子交给妙歌来抱。老夫人打开了祠堂最里面一个上了锁的小房间,吩咐吴管家在门外看守,带着妙歌和孩子来到屋里,反手将门又锁死了。屋子不大,看起来极其干净整洁,像是一个小书房,青砖铺地,左手边是窗,窗下是一个棕黄色竖纹木质灯架,纹理在昏暗的烛光下依然显得十分清晰雅致,灯架紧挨着书桌,桌上书稿整齐,桌后对门出挂着一幅画,画里一个带斗笠的老翁在雨中垂钓。离书桌五步距离就是一张美人榻,榻上有一只铜色灯台,塌两边各有一只浅色藤靠。挨着美人榻一步,紧靠墙的位置有一个铜铸的箱子,箱子古色古香,上面似乎还有麦穗的图案。老夫人把手上的蜡烛放在美人榻中间的铜色灯台上,从头上取下了一个长条形嵌着绿色翡翠的发簪,用手去拽发簪和翡翠的接口,翡翠就被取下来,露出钥匙的形状。老夫人用钥匙将墙边的黄铜箱子打开,拿着蜡烛向里照去,里面漆黑一遍,看不到底,只有一只木梯和铜箱子铆在一起。 看着老夫人一气呵成,妙歌心中惊讶不已。这里居然有一条暗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梯板很宽,踩起来非常稳,右手的墙壁上每隔一截还装有类似扶手似的东西,拽着让人心里踏实很多,老夫人拿着蜡烛走在前面,妙歌抱着孩子跟在身后。木梯没有想象中长,差不多走了十级就到底了,只是从上往下看没有光线,才觉得非常深。 “不用害怕,这是冯家老祖宗留下的,都说富不过三,多亏老祖宗居安思危,咱们冯家才能久盛不衰。” 妙歌在冯府住了将近两年,从来不知道,府里还会有什么暗道。借着蜡烛模糊的光线妙歌一边紧随老夫人的脚步,一边打量着四周。地下并不宽敞,有点像一个狭长的老鼠洞,侧面有开出来的库房,但是都没有门,恍惚能看到有东西堆放在里面,地面也不是很光滑,只是简单的被平整过,妙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里面又冷又湿,什么东西堆放在里面久了不会霉变呢? 老夫人脚步不停,妙歌紧跟其后,最多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狭长的通道前出现了一道门,斑斑驳驳,上面似乎是一层红锈。 离门五步左右的墙上有一个灯架,老夫人并没有把蜡烛架在上面,而是一手持蜡烛,一手将灯架从墙上往外拉,有土稀稀落落的落了下来,灯架被拽出来了离墙能有一拳的距离。老夫人伸手进去把钥匙摸了出来。 钥匙很粗,上面也全是锈痕,但和门上不同,钥匙上的锈是绿色的。 老夫人示意妙歌开门,可是钥匙插进去,却怎么都转不动。妙歌又累又急满头是汗。 “这么多年没有用,可能是锈住了”老夫人说着自己去试,两人交替着忙了半天,终于咔哒一声,门开了。 妙歌和老夫人激动的对望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这次没走多远,老夫人就举着蜡烛停下了脚步,又是一个楼梯,这个楼梯是通向哪里的,妙歌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和孩子应该是逃出来了。 再出来是一个旧屋,屋里霉味很大,到处都是灰,她们刚出来,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四下逃窜的声音,想必这屋里早已有了新的“主人”,妙歌觉得虽然只是经过了两三天的时间,但自己的心脏好像被锻炼的强健了不只一点点。什么老鼠蟑螂,都没有体力去怕了,至少在自己面前,它们是要逃跑的,而自己呢,究竟在为什么在逃命? 天已经蒙蒙亮了,妙歌吹熄了蜡烛,定睛打量这个房间,看梁高陈设,这间房应该是起居的主卧室,她们就是床头爬出来的,床头靠墙的位置从外面看是一圈精致的黄铜装饰,但其中一块可以卸下来。这里正是出口。 “咳···咳,这里是冯府的旧宅,其他的屋子都挪作他用了,只有这间被锁了起来”老夫人坐在床上喘着气,平时难得一动,今天折腾了这么久,身子骨早已吃不消了。 妙歌扶着老夫人来到窗下,将窗上的挂锁摘了下来,推开了窗户,自己先跳了出去,再去接老夫人和孩子,好一顿折腾,三人才算着了地。 接下来还算顺利,老夫人领路,妙歌背着包袱,抱着孩子,紧跟在后边。出了老宅,快走了没几步,就远远的看到了马车。 马车旁,老夫人从妙歌手里接过孩子,轻叹着“至少这次娘救了你”只说了一句,就哽住了喉咙。 眼看着已经有早起的人擦身而过,老夫人才依依不舍的把孩子交给妙歌,妙歌心中感激,跪下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起身接过孩子,上了车。老夫人嘱咐了车夫几句,车夫掉转头,策马而去,妙歌挑起车帘,从颠簸的马车上向老夫人招手道别。直到老夫人在早春中,只剩下一个彩色的小点儿,妙歌才坐回车中,抱着孩子放声大哭。 爱┆阅┋读: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第4章 祸起土地庙 妙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的这么伤心,也许是因为死里逃生,也许是因为在府里终于苦熬到头,也许是因为老夫人最后几天的温情,也许是因为说谎的愧疚,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哭着哭着,妙歌就抱着孩子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将近傍晚,车似乎一直都没有停过,也不知道朝向哪里。孩子似乎很乐意看到妙歌醒来,嘴角荡起一丝笑容,妙歌拢了拢头发,将孩子抱起,发现孩子身下的尿布早已湿透,忙撩起贴近车头的帘子跟车夫说在附近找地方投宿。车夫爽朗的应了一声,听起来是个很年轻的声音。 车似乎是停在了一个小盆地里,周围都是山,放眼望去满山的桃花,一股风来,有股清幽的甜味伴在里面,妙歌抱着孩子刚从车上跳下来,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晚霞把天空搅成了胭脂的颜色,蓝色渐渐退了下去,暮色上浮,一股雾气淡淡的升起,将开满桃花的山谷慢慢的环住,妙歌忽然觉得自己恍如在梦中。 “这是哪里?” “这里快到黑龙都督府的地界了,咱们一路向北,去毕尔腾湖。少奶奶您就放心吧。老夫人都交代好了。”说话的人长的很健壮,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是均匀的小麦色,五官说不上多精致,但是看起来非常顺眼,感觉还有几分书生的气质。 “毕尔腾湖?” “嗯,老爷的亲哥哥不知什么机缘,十二年前突然在毕尔腾湖边上的药师古刹遁入空门,现在已是那里的住持,法号德安。在当地也很有些名望。老夫人写了信让我们投奔他去。他一定会照顾好小公子的。”说着开始收拾马车上的一些应用之物,回头冲妙歌咧嘴一乐,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您叫我老七就行,太阳快落山了。附近没有村子,您今晚就在这个土地庙委屈一宿吧。” 顺着老七的眼神,妙歌果然看到山坳里隐着一处青砖红墙。 走过一片乱石蒿草,一处不大的小庙就完整的映入眼帘,这个庙似乎有些年头了,庙门口杂草丛生,庙没有门,只有两个门柱,黑漆黄字的一副对联,一个挂在门柱上,一个掉落了倚在门边,横批已经不见了。向里望去,里面陈设全无,只有供台上,一个土地公公一个土地婆婆端坐在上面,虽然衣服上斑斑驳驳朱漆已落,但两尊神像却还完好无损,笑眯眯的,目视前方。 “有庙无僧风扫地,香多烛少月点灯。”妙歌轻轻念着门上的对联,手里拍着孩子,回头望向老七。孩子刚捡到的第一天晚上,小道士就来了,第三天老道也赶到了,他们似乎什么都知道,就这么逃,真的有用吗?妙歌一肚子的问题,却全都没有头绪。 老七拴好马,拎着一堆东西,走进庙里就开始收拾,感觉轻车熟路。 “以前跟随老爷做生意,走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都是在这里过的夜。” “我怎么从来没在府上见过你呢?” “我住在商号里,平时就在店里看着东西,有时候也跟老爷出去跑货,去府里也很少会进内宅,所以您看我眼生” “你跟着老爷很久了吗?” “很久了,七八岁的时候,老爷路过我们村正好碰上我爹教我打拳,可能是缘分,老爷见了挺喜欢我的,就跟我爹说带我到外面去,还给我书念,每年还能回家两次。当时家里孩子多,我爹看我这么小就能自己找到口饭吃,还能念书,挺高兴的,就让我跟老爷回来了,算算差不多十六年了,我跟在老爷身边比跟在我爹身边时间都长,老爷夫人都很信任我,所以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吩咐我就行!” 老七正和妙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门口突然探进了一个脑袋。 一个穿着绿袍子的老员外弓着背,拄着拐,满脸是笑的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好大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的,老员外拎着似乎有些吃力,一个趔趄。包裹里掉出来两个大苹果。 “哎呦,哎呦,刚洗的”说着就把包裹放在地上,心疼的拄着拐弯腰去追苹果,老七快步走上前,把苹果捡起来放在老员外手里。 老员外抱着苹果笑眯眯的不住的点着头,“谢谢,谢谢” 一边说,眼神一边不停的往孩子身上飘。 “贵客远道前来,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老七和妙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全都懵在原地。 老员外尴尬的愣了一下,把两个苹果放在供台上,赶忙补充道“奥...我家就住在附近,看到你们风餐露宿在此,送些冬藏的鲜果过来,二位千万不要客气。我家老太婆已经去给大宝贝儿准备吃食,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 老员外好像又激动又紧张,两颊泛着红光,拐杖从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赶紧弯腰去打开包裹。 “吃,吃,你们快吃吧,都洗的可干净了”说着就往妙歌和老七手里塞水果。 正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绿袄的老婆婆手里牵着一个红绳,红绳的另一端系在一个妇人的手脖上。老婆婆也是满目笑容,一进来就不住的点着头。而旁边的妇人却眼神僵直,只是木讷的跟着,一点表情也没有。 “孩子饿了吧,别给孩子喝粥了,那个...这是我闺女,她有奶,她能喂孩子。”老婆婆说着将这个目光呆滞的妇人拉着坐在了妙歌身边。自己探着头去看妙歌怀里的孩子“呀,真好看!真好看!好孩子,真好,太好了....”老婆婆激动的满眼全是光芒,一个劲的重复。 妙歌突然间有了一个让自己都难以信服的猜测。土地公?土地婆?!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呢?! 妙歌和老七面对热情的招待即惊讶又茫然。直到送走了老员外一行,两个人都还不明所以,如入雾里。 “你和老爷以前来,没有被这么招待过吧?”妙歌感觉自己在问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看老七的表情,好像受惊不小。半张着嘴,眼神不肯相信的盯着门外,摇摇头。 “你方才说,这附近前后没有村庄,无处投宿····” 老七转脸看向妙歌点点头,又转过身去看两尊神像。 原来,异想天开的,不是只有妙歌一个人。 这一宿妙歌睡的并不好,总感觉被人盯着。时不时偷偷的抬头看看,两尊神像却依旧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前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着了。 醒来时,却突然又被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脸旁,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只黄鼠狼,个头比猫大一点,额头支棱着一撮白毛,蹲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小手叉着腰,眼巴巴的看着妙歌。 它挠了挠小白下巴,左顾右盼了一下,噌的一下,跑出庙门,又噌的一下跑了回来,小爪子里,拎了坨干马粪,一把扣在脑袋上,依旧喘着粗气,张口便问“你看我像个啥,你看我像个啥?” 妙歌听到动物居然张嘴说了话,顿时惊讶不已。 黄鼬看妙歌怔住了,顿时急得直转圈,着急的看了看神像,又满脸祈求的看着妙歌。“你看我像个啥,你看我像个啥!” 妙歌不觉得害怕,只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十分可爱。 试探着说了句“我看...你像百兽之王?” 话刚掷地,黄鼬张着嘴巴,慢慢的把马粪从脑袋上放了下来,用满是感激的神情看着妙歌,头匍匐在地上,像极了磕头的姿势,瞬时又快速向门外跑去,转眼就消失了。就在同时,忽然传来一声虎啸,响彻云霄。 妙歌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老七慌慌张张的进来,“离商道这么近,居然有老虎!” 说着开始收拾行李,“小少奶奶,咱们赶紧上路吧,这几天怪事太多,咱们还是应该快点赶到庙里才是。” 老七抱着行李来到马车上,一掀开门帘,愣住了,车里多了好多瓜果梨桃,吃食用品。小小的空间被塞得满满的。连马的草料也多出两个麻袋塞在车后。妙歌抱着孩子坐在车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多出来的东西。 马车缓缓,妙歌将窗帘打开,回望小庙,只见一双绿色的小人儿站在庙门口,远远的朝马车挥手再见。 若真是土地公公土地婆婆,那就是有仙人相助,既然是仙人相助那这孩子怎么可能是妖孽呢?如果他们不是,那他们又是谁呢?! 不知道是不是老七也在担心什么,今天的马车走的格外快,妙歌在车上被晃的脸一阵白一阵红,食物一阵一阵的涌向喉咙。 妙歌打开门帘,刚想叫老七停一停,却看到已经有一个村子近在眼前。 妙歌心下正高兴有个地方可以停停脚,却忽然隐约听到村口哭声一片。 村口堵了好多人,马车根本过不去。老七跳下车打听情况,妙歌隔着帘子张望。 不一会老七就跑了回来,“上午村里闯来了一只大老虎,咬死了三个,咬伤了七个,真是太惨了!这一带是通商之路,车马频繁,山势又格外陡峭,平日很少有猛兽出没的。” 妙歌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跟老七说自己早晨见到一只黄鼠狼的事情,却远远瞥见,哭丧的人群外面,那只顶着一撮白毛的黄鼠狼正垂着两只小手,躲在草垛边上,热泪盈眶。 第5章 棺中求药 妙歌小时候总听老人们拿会说话的黄鼠狼当故事讲,但从来没有真的见过。老人们说,黄鼠狼能成精,成了精就能开口学人说话,还会找骨骼合适的人上身,被上了身的人就会变得疯癫无常,人们都管这种能开口说话的黄鼠狼叫话皮子。但在妙歌眼里,这些都是神话,都是故事而已。可是突然有一天,妙歌发现,这个不知是妖是仙的孩子是真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是真的,会说话的黄鼠狼也是真的。。。。也许还有更多传说里的东西都是真的!妙歌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 突然,妙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将孩子交给老七,下车走到白毛身边。 小东西也不躲,抬头看着妙歌,眼泪扑朔朔的往下掉。 “我闯祸了。。。”呜呜呜呜。 “怎么回事?” “讨了封赏,太高兴了,还没适应,忘了收敛本性,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哇.... 妙歌一把捂住大哭起来的黄鼠狼,将它抱回车里。 “这...这···”老七眼睁睁看着小少奶奶捂着一只黄鼠狼的嘴上了车,这黄鼠狼也不挣扎,就半吊在小少奶奶怀里,自顾自的抽涕,鼻涕流了一胡子。 “这些人都是你咬死的?!”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这是只话皮子呀,小少奶奶,你...你怎么...哎呀”老七惊讶的看这黄鼠狼会说话,急的不行,转身就去拿赶车的鞭子。 “老七,不要。我...好像闯祸了...”妙歌呆呆的看着黄鼠狼,心情顿时一片狼藉。难道这些人都是我间接害死的,是我封了它,是我,是我把这些人害死了?...是我。。。 妙歌圆睁着眼睛,转头看向老七,一行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 老七听了妙歌的解释,一下也不知所措。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这孩子,就麻烦你带去庙里吧,我闯下这么大的祸,不能一走了之。”说着抱起孩子含着眼泪亲了亲,递到老七怀里。 “小少奶奶万万不可,您看这群村民群情激愤,如此悲伤,他们非打死你不可呀。何况...何况,这事情原尾难辨,就听这小孽畜一面之词,莫不是就要害了您的性命?!” “因我而起,七伤三命。。。”妙歌抹了把眼泪,推开老七拦着的手臂就要下车。脚却又被拽住了。 “你别去,你封了我,你死了,我就再也当不成大老虎了”白毛抽抽嗒嗒的说。 老七听了一脚就给黄鼠狼踢到了车尾,使劲把妙歌按在了座位上! “这时候你还惦记着当老虎,你最该死”! 黄鼠狼听了顺势躺在车板上,双手双脚不停踢蹬着,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哭了两声突然好像又想起什么,一下窜起来,抱住妙歌的腿,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姑娘,还有一法可试!” “长生山,白夜门。只要尸首还在,尚有可救。但...” “但什么?” “但困难无比,虽不会伤及性命,但据试过的人说,当时的状况可能是...” “是什么,你快说呀” “但求一死” “那也得去!” “小少奶奶,我去!” “你去不了,你凡夫俗子,你进不去”黄鼠狼呲了呲牙,摇着头嘟囔。 “我去,事不宜迟。老七,你把盘缠数点一下,分给这些死伤人的亲属,嘱咐他们一定不要下葬,等我们回来。 “你们怎么去,何时回来。”老七急得直跺脚,这是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顺利,晚上就能回来,我背她去,躲开让我们下车。”黄鼠狼抹了抹鼻涕,重重的踩在老七的脚上。 刚下车,黄鼠狼就在地上打了个滚,突然化成一只白额猛虎,体格硕大满口獠牙,回过头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震天长啸! 人们不知何时突然窜出这么大一只老虎,顿时都吓得魂不附体,四下逃散。老七的马也被吓得嘶鸣不已,前腿高高跳起,将老七一下甩出去老远。老七连滚带爬去牵马,回身正看到白额猛虎,捡起小少奶奶往身上一扔,如风驰电池般疾驰而去。扬起一阵尘土,瞬间不见踪影。 妙歌只感觉如同颠簸在漩涡之中,风沙走石在耳边呼啸而过。速度之快,让人无法睁眼。但似乎只一小会就突然停了下来。 妙歌从猛虎背上滑了下来,老虎在地上滴溜溜一转,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刚刚还哭鼻子的黄鼠狼。 “白额郎中多谢姑娘赏的一副好皮囊,这次连累姑娘了,姑娘回来白额郎中必效犬马之劳,请姑娘上山吧。”说着小爪子煞有介事的一指。 一座高山屹立眼前,巍峨不见顶,满山葱翠无比,满眼望不尽的全是不该这个季节有的枝繁叶茂。 “你不跟我上山?” “我...我就不去了,我去了也帮不上忙。”白额低着脑袋,脚蹭着地。 “好吧”妙歌叹了口气。 这山虽高,但不仅有路而且石阶平整,爬起来并不困难,妙歌喘着气抬头看看天,太阳光从树叶的阴翳下披散下来,未时应该是过了,山完全看不到顶,照这个爬法晚上怎么可能回的去呢?老七安抚好村民了吗?山这么大,白夜门又在哪呢,如果我几天都找不到,他们还能等着不下葬吗?不知道村里能不能给梁儿寻到乳母。白额郎中,这个小家伙居然是个郎中。可它为什么说老七去不了,但我却能去呢?我不也是凡夫俗子吗?妙歌气喘吁吁的胡思乱想。也不知爬了多久,忽然上山的石梯没有了,眼前只有一左一右两条环山的土道。 该走哪一条呢? “嘶....嘶” 妙歌正在犹豫,一抬头,一条双头蛇,蔓着树枝,探着头正垂在妙歌眼前。妙歌惊得向后退了两步。 “姑娘可在寻路?” 林子里四下无人,被一条长了两个脑袋的蛇这么一问,妙歌顿时觉得双腿酥麻,整个人恨不得跌坐在地上。 这条双头蛇,通体雪白,一只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吐着信子看着妙歌,另一个脑袋却闭着双眼,好像在睡觉。 “请...请问白夜门怎么走。” “白夜门,我可以带路,但是我有一事相求,姑娘若是能答应,自是好办。” 妙歌脖子僵硬的点了点头。 蛇见妙歌点头,大大方方的从树枝爬到了妙歌的肩膀上。妙歌肩膀一沉,斜眼看着一条红信子就在自己脸旁吞吐。一种无以言喻的悲壮满上心头。 “姑娘这边请” 顺着蛇看着的方向没走多远,妙歌就看到了一个碗口粗的腐树,歪歪斜斜的立在路边。树上挂了个破灯笼,红底黑字,白夜门! “姑娘进到白夜门,请一定帮我问问,我和我兄弟如何才能分开。千万不要忘记。” “好,我答应你。谢谢你帮我指路”。蛇点点头,顺着妙歌的脚爬走了。 妙歌顿时感觉突然松了一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好像突然鸟不叫了,连风也没有了。 一口朱红色的大棺材,出现在视野里。 第6章 第一条人命 蛇虫鼠蚁对妙歌来说并没有多可怕,妖怪猛兽在妙歌知道的传说里往往也都有可爱的一面。但唯独,妙歌怕鬼,从小听到的鬼故事,都是非常可怕的。不是白衣长发,青面獠牙,就是杀人吃心,恐怖之极。 眼看着一口棺材出现在眼前,妙歌突然感觉头皮有点发麻,小腿也开始转筋。如果神仙是真的,会说话的黄鼠狼是真的,那么鬼呢,是不是也是真的。这个地方出现一口棺材,一会儿会不会出现一群厉鬼?还没靠近,妙歌就已经被脑袋里的画面吞噬了,只感觉喉头发紧,指尖冰凉。在闷热的林子里,瞬间出透了一身的冷汗。 别后退,不能后退,人命关天,绝不能后退。白毛说,不会有性命之忧的。闭上眼睛,堵上耳朵。没事的,没事的。妙歌紧张的四下张望碎碎念着,强迫自己慢慢朝前走去! 这是一口看起来特别厚重的棺材,似乎比一般的棺材大很多,不知用的什么木料,没有上漆,上面却泛着一层幽幽的光泽。棺材四周雕刻着很多花纹,做工精细繁杂,在棺材头,一朵巨大的花蕊比花瓣还要纤长的怒放的花被雕刻的栩栩如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妙歌已经走的很近了,呼吸开始不由自主的拉长再拉长,妙歌感觉自己已经紧张的快要喘不过气了,但是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口大棺材,孤零零的突兀的挡住去路。 妙歌正想从坡上绕过去。天,突然黑了下来。 妙歌紧张的跌倒在地,爬起来拼命往前跑,一回头,却发现棺材...不见了。 妙歌慢慢的放慢脚步,不可思议的四下看着。除了树林,什么都没有。 棺材哪去了?为什么天会突然黑了呢。妙歌硬着头皮往前走,心脏却依旧跳的像擂鼓一样。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叫卖的吆喝声。妙歌大喜过望!脚步不自觉的加快起来。 山路越走越宽,一个山寨慢慢的出现在眼前,寨子里已经掌灯,像是还有个不大的小夜集。 集市边上还有孩子在玩弹珠,嘻嘻哈哈的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妙歌看到孩子在玩,突然就放松下来。竟开始惦记起梁儿来。 “姑娘,买个饼吃吧,有豆沙的,芝麻的,还有裹糖的,刚出锅,热乎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饼,妙歌突然肚子饿的不行,中午虽没来得及吃饭,但怎么会突然这么饿呢? 妙歌身手去腰间拿钱,但忽然又停住了。 深山之中,莫名其妙的山寨,不大的山寨居然还有夜集,这一切太诡异了。这饼还是先不要吃吧,妙歌思量着,冲卖饼的大哥摇了摇头。 卖饼大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把饼扔回到笸箩里。妙歌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似乎每一个卖东西的人都在斜眼注视着妙歌,连孩子也停止了玩耍,扭着身子看着妙歌。 前方的路模糊起来。 这里是白毛不肯来的地方,妙歌隐约感觉到,想这么轻易的走出去,恐怕是不可能的。 明目张胆的注视。看得妙歌浑身汗毛直立。 妙歌小心的从拉着风箱的铁匠棚前面走过,坐在了一个卦摊前面。带瓜皮帽的老头捻着胡子,似乎很满意妙歌的选择。 “姑娘,你今天运气不错呀。” “叔叔,我想求药。” “哦,说说看” “三条人命,我想起死回生。” “不难,不难”老头摆摆手,露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我这里刚好有三瓶药,但只有一瓶可以救一个人,你选选看吧?” “三瓶一模一样,哪一瓶是解药呢?” “吃吃看喽,吃了没事的就是解药!”老头依旧笑着捋着胡子。 妙歌明白了。这是一关,想要救人,这一关,自己就得过。 妙歌犹豫了一下,拿起了左边的一瓶,老头点上了一枝香。凭空就放在了空气之中。 里面倒出的不是药,是水。水一碰到妙歌的掌心,就消失了。 妙歌正诧异着悬在空气中的香,忽然周围的一切全都开始抖动起来。 妙歌感觉身体热热的,一种难以形容,难以捕捉的痒,像是从心底里升起来。漫过血液,漫过骨头,漫过皮肤,突然爆发。 妙歌不知道浑身上下到底哪里痒,怎么会这么痒,怎么会痒的这么急。耳朵也痒,鼻子也痒,眼睛也痒,似乎连牙齿都感觉奇痒无比。 妙歌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种透彻心扉的痒,怎么比疼还撕心裂肺! 除了不停去抓,妙歌什么也做不了,整个人顿时滚做一团,不一会儿全身就抓的血肉模糊。 舌头和牙齿都太痒了,只能去咬,眼睛太痒了,只能去扣,妙歌感觉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到了肉里,但是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妙歌痛苦的嚎叫着。时间仿佛没有了尽头。 妙歌狠狠的用头撞着地,恨不得就这样死掉,只要停下来,怎样都好。 突然妙歌停了下来,一切没有征兆的,瞬间结束了。 妙歌屏住一口气,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跪在地上,整个心,仿佛终于被放平在泥土里,被埋上了。终于结束了。结束了。。。 妙歌吐出嘴里的血水,呵呵的乐了起来。结束了。 但后知后觉的疼痛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妙歌张开双臂,不敢碰自己身上任何的一个地方,挣扎着站了起来。 妙歌感觉眼睛如针刺般疼痛,只有一只可以微微的张开,眼睛里都是血水,把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晃动的红色。 飘在空中的香,烧干净了。 “真可惜,第一个选错了。还选吗?” 妙歌一行热泪滚下,泪痕划过的地方像被灼烧一样疼,妙歌强忍住泪水。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十根手指,所有的指甲全被折断了。。。。 再选一个,就算错了,一条人命就回来了。一炷香,只是一炷香。妙歌闭上双眼。昂起下巴。仿佛在争取片刻的平时不屑一顾的温存。 妙歌隔着血雾摸索着拿起来中间的瓶子。整个手抖的如同筛糠一样。 沙漠,一望无尽的沙漠。 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太阳像炭火一样灼烧着皮肤,风像滚烫的浪,向身上扑过来。 一炷香,一炷香而已。妙歌不停的提醒着自己。 可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一次又一次的扑倒在地上。沙子如同炙热烤盘,妙歌被烫的挣扎着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原来这么这么久。 妙歌的喉咙已经被呼吸进来的干燥的热气,烤的仿佛皲裂了一样疼痛。整个人好像要被榨干了。妙歌脑袋里冒出了一个词,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行尸走肉。 沙漠随着热浪在晃动,看起来竟然有些波光粼粼。 妙歌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不疼了。是不是幻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父亲走镖回来,给自己带回来了糖果。哥哥给妙歌和母亲看自己新写的一幅好字.... 一幕一幕,没有次序,没有缘由的在妙歌眼前乱跳。 突然不远处一阵飓风像从地底下钻上来一样。打着漩的冲了过来。沙子像黄雾一样瞬间冲向天际。 妙歌没有力气躲。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沙子刀片似的划过。风里似乎有千军万马,踩踏着妙歌的身体,妙歌被风拖着,卷起,抛下,抛下,卷起。眼睛里,嘴里,全是沙子。 又是忽然间,暴热和飓风都消失了。妙歌就这样趴在冰凉的土地上,似乎不愿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慢慢的回来。 “这次不用猜了,这瓶给你,一条人命。” 第7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口渴愈裂。 妙歌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自己如果遇到了鬼,那该有多好。 棺材里出现好多好多,各种各样的鬼。一起吓唬自己。然后把三瓶解药,递到自己手里,那该有多么的美好。 妙歌跪着接过药,仔细小心的塞进怀里,这是自己用命换来的药! 妙歌想哭,满脸的伤口,不能哭。想说话,可嗓子发出的只是一阵咕哝。 眼前的山寨,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灯火,人群,孩子,都像浸泡在水里的画,慢慢变得模糊,最后被冲刷干净。 四面的树林黑黝黝的,冷峻的仿佛它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生命。 妙歌艰难的爬起来向前走去,树林越走越稀少,岩石越来越多,眼前渐渐展露出的一条弹弓形的沟壑。一条石梯,通向深处。 妙歌摸索着石壁,试探着往下走。石壁又湿又冷,似乎长着大片大片的苔藓。脚下的熔岩石阶,沾满水汽,坑洼不平,却又奇滑无比。 妙歌几乎是坐在台阶上一级一级的往下蹭。一不小心,整个右掌心就被锋利的山石刮了一道大口子。 都会过去的,妙歌咬着呀。一切都会过去的。还有三个人等着自己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终于到底了。 干涸狭窄的河床,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妙歌摸索着往另一端的石阶往上爬。一定是在上面。 可是腿突然像生了根一样的沉重。每迈一步,妙歌都要使上全身的力气。没走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汗渍着伤口,妙歌又疼又累几尽昏厥。 这么难走,看来路是对的。妙歌宽慰着自己,双臂使劲的搬着大腿,咬着牙,又抬上一级。时间过去多久,妙歌已经没有感觉了,这个一直没有尽头的夜晚,像一块盖在身上扯不开的幕布,压的人身心俱疲。 嗓子太干了,每喘一口气都是刺痛。这么潮湿为什么会没有水呢。 正想着,刚才干枯的河道却隐约传来阵阵水声。 借着月光向下望去,溪水潺潺。居然还有人撑着轻舟,顺流而下。崖壁忽然间亮起火把。 这条河好热闹。 陆陆续续的船来船往,崖壁上似有住家,又似有生意,纷纷跟船里的人买着什么。人们的说话声不绝于耳,但又全听不清楚。 妙歌怔在了眼前的异象里。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带有熟悉味道的风将妙歌推倒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再醒来,棺材近在眼前。 妙歌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疼痛消失了,伤口消失了。天亮了。 妙歌拍打着双颊,喉咙好像可以说话了,眼睛也有都能看的清楚了。整个心,忽然被打开了一样。 “多谢姑娘成全。” 妙歌还在惊奇,全然没有看到两条白色的蛇正依偎在自己的脚边。妙歌赶忙站了起来。 成全... 妙歌回过头看着棺材。 自己最后看到它时正面朝棺材的头部,那里雕刻着一朵花蕊比花瓣还要纤长的花,妙歌印象深刻。可是现在却站在棺材的脚边,这里雕刻的是一只样貌奇异的鸟。 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 妙歌慌忙去摸怀里的药。 三瓶药!怎么会有三瓶药? 妙歌看了看蛇,试着努力回忆,可最后的印象就只有突然拥挤的河道...剩下的两瓶药是如何得来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姑娘在想什么?”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两条蛇全都歪着脑袋,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没关系,姑娘的修为石呢?” “什么是修为石?” “姑娘是...人?” 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尴尬。 从前妙歌的世界里只有人。不知为什么,短短几日,自己作为一个人,似乎却成了一个异类。 两条蛇咔吧着眼睛。“那现在姑娘可有修为石了吗?” 什么意思,妙歌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蛇在说什么。 但忽然间,妙歌只觉腰间一热。 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妙歌惊讶的从腰封之中取除了一颗如鸡蛋般大小的....石头? 可石头里怎么会有烈火在燃烧。 这颗石头太与众不同了,像是流动着雾气的冰,里面是滚滚的火焰,似乎没有重量,也感受不到温度。 “姑娘的修为石好漂亮!” “即便姑娘是人,进到白夜门也就有了第一次的修为了,但按理来说...人是上不了山的。何况姑娘周身确实有淡淡的仙气...”两条蛇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妙歌感觉自己脑袋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像一坨越缠越乱的线。 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刻也耽误不得。妙歌没有时间问问题,只得辞别两条白蛇。 “月圆明,月圆亮,拜别姑娘。”两条蛇异口同声的说道。 妙歌匆匆下山,内心忐忑耽误了太多时间。下山却正看到白额猛虎趴在地上,嘴里叼着半只鸡,周围一地鸡毛,僵在原地看着妙歌。 “那个...自从有了这身新衣裳,吃鸡再也不用偷了,好幸福。姑娘...可寻到药了吗?” 妙歌点了点头,白额猛虎吐掉嘴里的半只鸡。卧在妙歌脚边,背起妙歌,一阵风疾驰而去! 第8章 初遇胡秋澈 “才不到两个时辰就求到药了!” 这黄鼠狼既然真的能变成老虎,那这药应该也假不了。老七如获至宝的捧着药瓶大步流星的下了楼。 两个时辰,我只去了两个时辰。还没容妙歌多想。就听楼下传来了老七兴奋的喊声。 “活了,小少奶奶,全都活了!” 紧接着楼下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人站在街上喊,不一会,整个村庄的人,几乎全都蜂拥至这家小小的客栈。噔噔噔,一群人挤到了楼上。 “活菩萨,活菩萨呀!” 妙歌打开门,不宽的门廊里挤满了人,用或是激动,或是敬仰或是各种各样复杂的表情看着妙歌,争先恐后的都想要一睹这位能起死回生的活菩萨的芳容。 妙歌退到桌边,人群呼的一下涌了进来,有的作揖,还有的痛哭流涕。忽然前排有人带头跪了下去,后边的人立刻开始效仿,拥挤的门廊内外顿时跪倒一片。整个二楼的廊梯都超负荷的吱吱呀呀的晃动起来。 妙歌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能解释。只得赶紧去扶,人群扶起来又跪下,跪下又扶起来。终于,在收下了无数感谢的话后,妙歌送走了众人。颓然的坐在了桌边,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良久才有说道,“他们只知道是我救活的,却不知也是因我而死的...还有七个人,都不知伤的怎么样了。” “小少奶奶,这话可万万说不得。人活了,就是万幸。银子我也都给他们送去了。能弥补的我们都弥补了...” “梁儿可还好?” “都好,放心吧,就在隔壁刚刚睡下。”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忽听门外有人敲门,老七被店小二请了出去。 妙歌去隔壁给梁儿盖了盖被子,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人像快要散架了一样,躺在久违的床上。 终于算是一个了结,可是这另外两瓶药到底是如何而来呢?还在想着,就疲惫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妙歌被一阵争执的声音吵醒了。低头穿鞋,却正看着白毛倚在床边自顾自的数着钱。装钱的荷包被丢在一边。见妙歌醒来,慌忙去收拾。 妙歌推开门趴在门廊上向下观瞧。只见一个满身戎装的姑娘背着一柄特别巨大的长剑,正在跟小二争论。 “住店不能不给钱啊!” “我的钱在你家丢的,没有找你们赔就不错了!还来管我要钱!” “姑奶奶,出门在外咱得讲道理是不是。”店小二满脸的无可奈何,又畏惧似的瞄着红衣姑娘背后的剑。能毫不费力的背动这么大一柄剑的人,估计可不好惹吧。 “昨天那老道来去匆忙正撞在我身上,我见他修行之人,就没多防范,现在想来,这钱准是被他偷了去。他住哪间房?!我找他理论。” “昨天小店根本就没有来过道长啊!” “信口雌黄,难不成是我在撒谎?!你们准是一伙的,黑店!” 妙歌断断续续的听完,转身回房把白毛拎到桌子上。 “你偷了那红衣姑娘的钱?” “借用,借用...我这不也是自力更生嘛...” “送回去!” “这钱我有用,再说那姑娘是个降魔捉妖之人。我送回去,万一撞枪口上怎么办?!” “那你还敢偷!” “我去她房里拿的,偷完才知道,我错了,摸摸摸,不送回去,摸摸摸。”白毛捧着妙歌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脑袋上,使劲的揉搓着。 这招对妙歌真的很好用,妙歌无奈看着这个小东西,叹了一口气。回身蹲在地上,把钱都收拾到钱袋里。 “钱不许拿人家的,我帮你去还。” 白毛垂着双手,虽是满心的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妙歌又回到门廊里,冲楼下边招手边大声说道“姑娘,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说着用力晃了晃手里的钱袋。 楼下的姑娘看到妙歌手里的钱袋,立刻把小二晾在了一遍,转身就上了楼。一阵铃铛之声越来越近,叮当悦耳。 一柄长剑几乎快顶到了棚顶,高出红衣姑娘的脑袋一大截。姑娘腰杆笔直,似乎只是背着一片鹅毛一般,脚步如风。好一个灵气逼人的姑娘。妙歌心中忍不住啧啧赞叹。 只见这姑娘看起来与妙歌年纪相仿,身穿一身红色荷花袖半裙上衣,束腰高扎,配青竹腰护,下身穿着红色水波纹小靴裤,脚蹬系带的白色羊皮高脚靴。脸庞十分白皙,一双透着水光的大眼睛,不颦不笑都显得特别灵动。尤其是这姑娘额角发际边上有淡淡的灰色纹路,在雪白的皮肤映衬之下,格外显眼。姑娘一抱拳,一双青铜色护手下,手掌手指所见之处全是灰色图腾。 “胡秋澈。” 这是妙歌听过的最简单的自我介绍了。 妙歌也学着姑娘的手势抱了一个拳,用同样的方式做了一个自己我介绍“凌妙歌。” “请问这个钱袋可是姑娘掉的?” “正是,原来是你捡到了,我错怪了老道。多谢你了。” 妙歌心里忽然一沉“姑娘碰到了一个的老道?” “嗯。昨天下午,行色匆匆,撞到了我,却连头都没回,我看同是修行之人,才没有和他多做计较。” “敢问姑娘,这老道的样貌你可还记得吗?” “青衫白发,眉毛老长。看起来凶巴巴的...这上面怎么又淡淡的妖气。”胡秋澈颠了颠手里钱袋,眉头忽然微微皱了起来。 正这时,妙歌身后虚掩着的门,吱嘎一声,被轻轻的关上了。 胡秋澈用仿佛能穿射人心的眼神看了一眼妙歌。连个商量也没打,一把推开了门。 只见一只黄鼠狼正躲在墙根,捧着个空果盘挡在身前,几乎快堆成一个球,在瑟瑟发抖。 第9章 不打不相识 “我说怎么有妖气,你个爬人身的黄鼠狼躲在这里干什么?!” 妙歌见状赶忙挡在中间,白毛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一把紧紧的抱住了妙歌腿,只探出半个脑袋。 “我...我是宠物,我不上人身的。”白毛的声音已经抖的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这女人是法师么?怎么身上的血腥味会重到这种程度,她到底屠过多少妖兽?白毛的头皮都已经麻了。不住的往窗户看去。 “你养黄鼠狼当宠物?”胡秋澈不可置信的看着妙歌。 妙歌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害没害过人,一看便知。”胡秋澈面无表情,完全不顾妙歌的阻拦,一把揪住了白毛的尾巴,在地板上拖拉着,白毛扣着地板缝,拼命的挣扎,可胡秋澈只手腕一抖就把它倒着拎了起来,白毛吓得蜷着身子抱住脑袋,抖的像一个筛糠了的大毛球,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地板上大声的哀求着。 “妙歌,救我,妙歌,救救我...” 妙歌忙上手去抢,却哪里是胡秋澈的对手,胡秋澈一只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拽住了妙歌的左手袖口,用力一晃,又从妙歌背后用同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拽住了妙歌的另一只袖子,一个转身就把妙歌按到在了桌边的椅子上,一点没客气的,抬起一只脚,将妙歌的两只手全死死踩在脚下,一气呵成,几乎瞬间就把妙歌治服了,腾出手来,就朝白毛的耳后摸去。 妙歌被踩的几乎喘不上气来,完全没搞懂,自己作为一个镖师的女儿,是怎么就被人一招擒的一动都动不了的。只能焦急的仰着脸看着白毛,不知道这个胡秋澈到底是要干嘛。 “这怎么话说的,这怎么话说的!”店老板听到楼上的哀求声,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吓得摆着双手,连连惊呼。 老七也闻声赶来,见状忙大喊“这是怎么回事,快放开我们小少奶奶。” “没有人命,算你走运。”胡秋澈看起来有点不甘心。松开了脚,把白毛也扔在了地上。白毛迅速滚到窗帘后面,整个布帘立刻泛起了涟漪。 “对不住了,不能因为你捡了我的钱袋,我就对你的宠物网开一面,万一它害了人,就是我的过失。”胡秋澈不以为然的又冲妙歌抱了抱拳。 “这是我们店的大恩人呢,这都是误会呀,昨天要不是她,我儿子就真死了!” 妙歌被老七扶着站直,揉着后背,身上吃痛,嘴上却还硬撑着“没事没事,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 老七扶好小少奶奶才仔细观瞧这位动粗的姑娘,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这...这姑娘好漂亮啊。红色半裙上襟,显得腿又细又长。脸颊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十分好看。 口气顿时软了下来“这位女侠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胡秋澈即没理老板也没理老七,只是冲着妙歌拍了拍腰间的荷包“谢谢了,咱们有缘再见。”说着潇洒的转身出了门。 妙歌揉着后背,却打心眼里生不起来气,这女孩太与众不同了,果敢帅气,简直令人羡慕呀。 “胡姑娘,我有一事相求,请留步”妙歌快步追了出去。 胡秋澈停在门廊里,抱着双臂回过头看着追出来的妙歌“何事?” “请问姑娘,你能看出来妖魔之气是吗?” “正是。” “那...昨天的那位道长,可是妖魔吗?” “不是,何出此言?”胡秋澈有点疑惑的看着妙歌。 妙歌摇了摇头,不敢再问下去。 不能让她去辨别梁儿,道长若不是妖,那梁儿还是有可能是妖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婆只是猜测,不能作为推断。自己如果莽撞,很可能会害了梁儿。妙歌心中像装进了一桶湿衣服,忽然无比沉重。 看着妙歌瞬间茫然若失的眼神,胡秋澈拍了拍妙歌的肩膀“刚才对不住了,我住最东边的厢房,今晚不走,有事就再来找我。” 妙歌愣愣的在一片铃铛之声中目送胡秋澈的背影离开,满目愁思,梁儿的身份好坏又模糊了。 第10章 夜谈 老板在楼下招待了一桌特别丰盛的早餐,妙歌却食不知味,看着怀里长的比春天嫩芽还快的梁儿。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昨天去白夜门的时候,那个老道来了,他找到了我们,却没有抓走梁儿,是不是他发现自己弄错了?还是他有了更为紧要的事情?我们是不是暂时安全了?急着回来救人,也忘了问问怎么打开修为石,胡姑娘会知道吗? 这一天,妙歌一行没有上路,源于村子里太过热情的村民。几乎把妙歌当作神仙一样崇拜,还请了画师来给妙歌画像,说要给妙歌修筑一个祠堂,供奉起来,妙歌再三推脱,也无济于事。白毛倒是特别高兴,非要一起被画进像里。 大家起初看到白毛张嘴说话,似乎很是畏惧,毕竟话皮子的传说,通常都是附身作怪的,但又转念一想,这是活菩萨的宠物,应该也是好的,张嘴说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反倒越看越可爱,还有小孩子来投食喂物,白毛吃的不亦乐乎,小肚滚圆。 白毛还特地嘱咐村民,祠堂修好了,多供鸡,妙歌最爱吃鸡。村民满口称是。 晚饭后,妙歌拿着修为石,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打扰胡秋澈。 依着床脚正在用笤帚糜剔牙的白毛却被妙歌的修为石吸引过来,羡慕的眯起了双眼。 “小少奶奶,这是什么宝贝?”老七也惊讶的看着妙歌手里的奇石。 “哇,好漂亮啊。为什么你的修为石这么好看。” “修为石差别很大吗?” “倒是有一点点区别...。”说着白毛从嘴里吐出了自己的修为石。 老七恶心的皱了皱眉,“这个,是你的虫牙吗?” 白毛头也没回的翻了个白眼儿“切,你连虫牙都没有。”说着翻到了桌上,贴着妙歌的修为石仔细打量。真好看呀。 “你也有修为石?那你也一定知道用什么口诀可以打开吧”妙歌有些兴奋的看着白毛。 “哪有口诀,双手捧着,想着它开,它自然就开了,就像动动尾巴那么容易...” 说着白毛演示似的,两个小爪子捧着自己的“虫牙”。一道青光闪现,里面映出了一只专心致志拔着鸡毛的黄鼠狼。 如此简单!妙歌赶忙双手合十,心里想着,开。 没有动静。 妙歌闭上双眼,紧紧的握着修为石,“打开”妙歌一边想,一边念了出来。 还是没有用。 白毛眼神有些迷茫。表示自己无计可施。 妙歌犹豫了一下,出门去找胡秋澈。 胡秋澈的门没关,正坐在桌边看着一张棋盘,那柄巨大的长剑就立在桌边。 妙歌敲了敲门,胡秋澈招手示意妙歌坐下,但是没有起身,还是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 “有什么问题尽管说。”胡秋澈还是没有抬头,但是说话的语气又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似乎只是被什么吸引了兴趣。 “我走这里。”胡秋澈落了一颗白子咕哝道。 这时妙歌忽然看到,对面无人的棋篓里飞出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妙歌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害怕,一颗老人参,犯了点错误。我抓回来,教育教育。明天就放他走。另外,你把他参须给拽断了。” 妙歌茫然不知所措,有颗老人参在这,我还拽断了他的参须? 妙歌低头向自己手中望去,果然,两只有长又细,满是珍珠点儿的参须子,攥在自己手里。自己刚才站起来时太紧张,是握住了拳头... “别扔,别扔,千年的老参须,特别补,回头跟店小二买一小坛酒,泡上,你回去拿给家人喝也是好的嘛,鬼门关前都能给扥回来,你说是不是。”胡秋澈半笑不笑的冲着桌子对面的空气扬了扬下巴。 妙歌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父亲。鬼门关前,要是有这么一剂补药,该有多好呀。 “算了,算了,我输了,不玩了,怎么玩怎么输,没劲,你蹲那好好反省,你个千年的老头儿,怎么还能这么冲动,竟干些毁道行的事儿。” 说完又转过脸望着妙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的修为石,我为什么无法打开呢?” “你是...神仙?” “好像不是...” “那你也不是妖魔啊,你怎么会有修为石呢。”说着接过了妙歌手里的修为石冲着烛火仔细观瞧,“你的修为石,真特别呀。” “我去了白夜门。”妙歌避重就轻的含糊道。 “白夜门~厉害!”胡秋澈用十分肯定的眼神看了一眼妙歌“我只能看出妖魔之气,却看不出仙佛之气,但白夜门普通人肯定进不去。你应该是个神仙啊,可神仙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神仙呢?!” 妙歌不置可否,也无可否可置。 “打不开,是你的怎么会打不开呢?除非不是你,或者...不只是你的。” “不止是我的?”妙歌喃喃的重复着。 “我也是乱猜的。就如同青霞和紫霞是佛祖的一只灯芯,两根绳子拧成的,她们的修为都是共同经历的,所以她们的修为石一个人就打不开。” 共同经历,所以一个人打不开...那么需要找到帮我拿到另外两瓶解药的人,才能一起打开修为石,可是只有打开修为石,才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呀。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啊。妙歌忽然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死胡同。 “仙人会转世吗?”妙歌突然想到了一个比打开修为石更重要的问题。 “会啊,渡劫引路,修行历练,结缘解缘,改朝换代,降魔服妖,当然也有堕仙~。”胡秋澈说着从背包里翻出个一小麻口袋,里面鼓鼓囊囊。 “还有堕仙?” “我也不清楚,都是传说,但传说往往都是有依据的。也许真的有的神仙就是不想当神仙了呢?!你看,这是修为石。”胡秋澈打开了自己的小麻口袋“都是伤了人命的妖精的,这里就算好看的,恐怕也不及你的百分之一” “转世的神仙还有仙气吗?” “有吧,但应该只是仙根之气,不唤醒,恐怕少的可怜。至少妖魔如此,触类旁通,神仙应该也一样吧,这我可不懂。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我二人,上辈子必定都是神仙。你猜的对,你转世了,所以你不知道自己是神仙,你看你的修为石,这么不同寻常,应该仙根丰厚啊!” 妙歌在猜的不是自己,而是梁儿,梁儿有没有可能是个转世了的神仙呢,自己的仙气不过是喂他吃东西的时候蹭来的?!可是如果梁儿是神仙,老道也没有妖气啊,神仙干嘛要追杀神仙呢?!这说不通啊... “明天我就要启程回家了。这个送你,谢谢你把钱袋还给我。” “好可爱的一串铃铛啊” “不仅可爱,还能驱挡一些小妖小怪,我觉得和你有缘,咱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第11章 最后的平静 缘分来的如此之快,再相见,就是第二天的店门口。 老七正在和白毛争执,它应不应继续同行的问题。 “你个祸事精,你非跟着我们干嘛!你爱上哪吃鸡就上哪吃鸡去,不要再害人也不要再连累我们。” “不行,我得寸步不离保护妙歌,我能变大老虎,我还会医术,比你有用,你就会赶车。” “我死不了,你的大老虎能当得长长久久的,别再闯祸就行”妙歌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白毛的脑袋,把它抱上了车。 老七看小少奶奶抱了白毛上车,撇了撇嘴,只能作罢,白毛隔着妙歌的肩膀幸灾乐祸的冲老七吐了吐舌头。 车刚要动,老七看到胡秋澈牵着马从小店里走了出来,一柄长剑高高的背着,赶忙停下来热情的打招呼“胡姑娘也要上路?往哪边走!” 妙歌也掀起帘子,满脸喜悦“这么早,怕你还在睡,也没去跟你辞别。只叫小二留了字条给你。” “毕尔腾湖,终于要回家啦!”胡秋澈牵着马,伸了个大懒腰,看起来神清气爽,心情很好。 “车里这小娃真可爱”胡秋澈边说边挑着眉毛都弄梁儿。 妙歌只顾着打招呼,忘了梁儿还揽在自己怀里扶着窗口。双臂一紧,但忽然又长长的放松下来。梁儿身上没有妖气。太好了! 妙歌的心像突然推开了一扇窗,一份道德的压力,忽然间倾泻下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也去毕尔腾湖”!妙歌开心的眼睛弯弯,满目光彩。一是因为真的很喜欢胡秋澈。二是因为胡秋澈,自己的心里现在别提多好过,整个人瞬间通畅无比。梁儿不是妖魔,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呀! “那我们正好结伴同行,趁你的迷众还没有追出来送别,咱们赶紧启程。”说着翻身上马,头前开路。 只有车里的白毛满脸的忧伤,抬头看着妙歌,欲哭无泪。 这是逃出冯府第八天。但是妙歌感觉世界已经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世界了。这个世上,不仅有人,也有妖魔,有仙佛,还有降妖捉怪的驱魔人。还有一个被老道追着要炼丹,非妖非魔却几乎一日一长的梁儿! 梁儿已经能扶着东西站了。比八天前长出了一扎还长。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不哭不闹。任谁去看,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婴孩儿。 但妙歌却特别喜欢梁儿,在妙歌眼里,除了长的太快,梁儿没有任何缺点。又好看,又机灵,不吵不闹,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老七这一路也特别开心,不停的跟秋澈聊着天。休息的时候,殷勤的跑来跑去。 一路无事,一走就又是八天。 前方的路,依山而建,前几天大雨,将山上的巨石冲落了下来,官道封了,妙歌一行只得绕山路前行,拐到毕尔腾湖的上游再往回走。 “只需再一日,便能到了。”秋澈仰头喝着水。心满意足的躺在树荫下。看着老七忙忙活活的搭着帐篷。 妙歌却满眼看不过来的,望着眼前的景色出神。 两山排闼,一道锋利的瀑布,斜着飞了出来,白色的水花,在太阳下面闪着七彩的颜色,整个山峰就像是一个激情澎湃的大茶壶,吞吐乾坤。从侧面看去,隐约还能看见一道彩虹架在瀑布上,瀑布旁边一弯潭水碧绿青翠,与山色呼应成双,潭水边上、潭水里面都是大块大块磨圆的青色石头,水流向下,一道小溪委婉曲折,层层叠叠从水里的石头上流过,形成一个一个浑圆的小瀑布,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水波。两边都是浅滩,周围草叶繁茂,春意盎然。有高脚的水禽,扑扇着翅膀贴着潭水滑过。 “你说,大伯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太~美丽了,才在这里出家的呢?”妙歌如痴如醉的看着这好似人间天堂般的景色,双眼竟有些迷离之色。老七听了只是嘿嘿直乐。直起腰来,长舒一口,也是觉得惬意无比。 妙歌感叹完毕,拍拍手站了起来,去水边洗衣服。梁儿长的太快了,每次路过村镇,妙歌都会买很多,大一些的衣服储备着,可还是应接不暇,来不及换洗。 这会儿,梁儿就只穿了个小屁帘,光着半截小屁股,披着个花线毯,煞有介事的站在水边满脸的庄严肃穆,一副君临天下的神情,看着妙歌为他清洗衣物。让人看了忍禁不禁。 “妙歌,你是我娘亲吗?”梁儿问的很认真。 妙歌还在想着如何回答,老七从背后笑着走过“不是,少爷,这是你的媳妇儿呀!” 哎,母亲大人还真是对老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一个谎话十个谎话圆。妙歌没多解释。只是摸了摸梁儿的小脑袋。 远处传来白毛兴奋的叫声,白毛头顶举着一条大鱼,开心的直蹦高,旁边不知何时立了一只高脚的红脑门儿灰色野鹤,抻着脖子,歪着着长长的喙,冲着这边张望,那神情...怎么看也不像一只野生动物啊,倒是...倒是像极了一个见多识广,满肚子心思的古董商人。 秋澈睨视了一眼那鹤,轻声一哼,活动着筋骨坐了起来,幽幽的说道“也不知道你们家冯粱钰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来路?!这一路这么招风~就算是个神仙转世,也不应该长的如此之快。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说着手就情不自禁的在梁儿的小屁股上轻轻掐了一把,梁儿往前挪了两步,转过头淡漠的抬着眼看着秋澈,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把秋澈也逗乐了。 “仙鹤送了鱼给我们”白毛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怀里捧着一条还在不停张着嘴的和它差不多高的大鱼,乐不可支。回过头冲着已经飞上天空的仙鹤露出了一个占全脸一半大的灿烂笑容。 第12章 聚灵仙会 “这里是扎根柴良,翻译过来就是吉祥如意的意思。外面的人也叫它张广才岭。翻过它,咱们就到毕尔腾湖了。” 秋澈这一天特别的高兴。 “我娘亲说我出生的时候正是秋天,湖水清澈见底,波平如镜,格外美丽。于是我爹就给我取了秋澈这个名字。我爹和我娘亲虽然都是驱魔人,外人不太敢接近,但是他们其实都很好客,等有空我带你回去见见他们,他们肯定会喜欢你。” 妙歌这几天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有了一个完全崭新的起点,忽然间不仅有了自由,有了朋友,有了梁儿,还有了可爱的白毛。妙歌心里就跟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也在憧憬着毕尔腾湖畔的生活。 “看!那就是抱月湾,山势如同巨人的臂膀,到了晚上月亮投射到水里,就好像被一个手臂怀抱着!高处看去特别美丽。我家就住在那里!”秋澈骄傲指着抱月湾中的一片林子,开心的好像一个小女孩。 毕尔腾湖,真的名不虚传啊,站在山顶,俯瞰下去,湖水犹如一块被摔碎的巨大镜子,蜿蜒曲折,铺在翠绿色的谷底,阳光洒下来,好像在镜面上度了一层金,整个湖面熠熠生辉。一阵风吹过,一湖金水波光粼粼,让人一阵炫目,忍不住心生赞叹。 “真是太漂亮了。”妙歌冲着秋澈竖起拇指,啧啧赞叹道。 “走,我带你去药师古刹。你们找的德安住持我也认识。”秋澈说着欢快的催动马儿,快速的颠簸在一条蜿蜒狭长山路的最前方。红色的身影像阳光一样明媚。 一柄长剑,一个少女,一匹骏马,这样迎着光,就是妙歌此刻全部的视野,这画面,好安稳。即便多少年后的午夜梦回,这个画面也常常出现在妙歌的眼前。那时的这一刻,是多么的难忘而美好。 傍晚前,秋澈把妙歌送到了寺里。 一切一如想象中的一样。妙歌就这样在寺里住了下来。秋澈时不时的就会出现陪伴妙歌,两人如同姐妹亲人一般,情谊日深。 寺庙里的食物逼的白毛每天带着斗笠坚守在湖边垂钓,梁儿也在平安茁壮的长大。美好的日子犹如流水般度过。妙歌几乎觉得自己已经过上了神仙一般的生活。 直到一天,秋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我想去聚灵仙会。可是爹娘就是不同意。这次回来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同以往。”秋澈噘着嘴,嘟着腮帮子,皱眉凝视着湛蓝的天空。 妙歌躺在沙滩上,望着秋澈,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耐心的等着下文。 梁儿就在妙歌身边坐着,赤着胖嘟嘟的小脚丫,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旁边的白毛奋力的刮着鱼鳞。 白毛听到秋澈的话,愣了一下,扔下鱼,转身趴在了秋澈的膝盖上。这些日子,虽然白毛已经不怕她了,但也还是第一次敢扑在她的身上。秋澈看了看他沾满鱼鳞的爪子,把它丢了下去。 “我也想去聚灵仙会,报名费我攒的就差一点点了。” “你这资质,我保准你考不上,你快去弄鱼。”秋澈不耐烦的说道。 “七百年一次,考不上我也要去!妙歌肯定能带我去!”说着转身又噌的一下,攀到了妙歌的身上,使劲蹭着妙歌的脸“我真的很努力的攒钱了,这次我没有偷,我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弄蘑菇和药材。老七每次去集市帮我换成钱。我真的真的很想去,我想攒好了再跟你说的,你一定会同意的是不是。” “好腥”妙歌攥住了白毛的两根小胳膊,把爪子拉离开自己的脸。“我说你晒了那么多蘑菇,我怎么一口都没吃到。”说着转头问秋澈什么是聚灵仙会。 “七百年一次的仙考,就和科举里的乡试差不多,不过是针对人和妖的。真不知道为什么爹娘就是不让我去!” 秋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觉得你倒是应该去。看你的修为石,你应该是神仙转世,会比较容易通过吧。” “我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会法术,怎么比试?何况我现在不正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嘛?” “但是...但是,梁儿需要去啊,你不是一直想帮他找到身份吗?他既然不是妖魔,那肯定是仙佛呀。”白毛锲而不舍的动摇着妙歌。 “七百年一次,岂不是很难得,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叔叔婶婶会不让你去呢?!”妙歌也实在想不通。 “我也不知道啊,这次回来,说不上来哪里总觉得怪怪的。好像爹娘总是用格外怜惜的眼神看我。这么重要的仙考居然也不让我去,实在不合情理,我从小就能看到妖气,降妖伏怪更是与生俱来,很明显我应该就是神仙转世,就算我天天服不死草,这么好的机会,再等下一次,也需要再七百年啊,为什么就不让我去呢!” 白毛看妙歌不理自己,负气的背朝着妙歌,一屁股坐在地上举着拳头呐喊道“我真的一定要去,就算你们都不去,我也要去!” 第13章 姻缘 这件事,秋澈纠结了两天,再来找妙歌的时候。秋澈很坚定的跟妙歌说,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 老七一听秋澈要去,毫不犹豫的觉得白毛说的十分有道理。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几个人轻装上路。也许背着父母溜出来心情有点复杂,秋澈一路有些少言寡语。 晚上时他们终于落脚在了上京龙泉。这里是隶属于黑龙都督府内的一个很大的都市。 “一股妖气。”秋澈像是找到了撒气桶一般,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而开心的笑容。 可是这里看起来太平无事,宽敞的街道两边人们悠然自得的做着生意,乘着凉,聊着天。 “看到妖气,我就热血沸腾,屠妖什么的,最让我开心了!” 妙歌明显能感觉到秋澈一下就来了精神,整个人的气场都感觉不一样了。 白毛不自觉的打了个嘚瑟。 一行人由秋澈带领着,往镇子的东北角走去。妙歌不想参与这一幕,倒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不相信秋澈,但总觉得跟着去屠妖,是件很难以形容感受的事情,尤其是还带着梁儿。 可是妙歌也不想破坏秋澈的兴致。毕竟这几天秋澈的心情太不好了。 左拐右绕终于到了一个很大的门庭眼前,这是一个被废弃的别院,光看围墙和门楣,也可以想象出当初的繁华。但现如今,气派的牌匾上却落满了灰尘。 牌匾之上是很特别的银漆黑字,三个大字的狂草,镌刻有力,牡丹汇。 很少地方会用狂草做牌匾,但是这里,却似乎根本就不怕大家不认识似的,偏偏就选用了遒劲豪放的草书。 雕刻繁复的牌匾上,两个角分别有两处拳头大小的凸起,似乎是雕了两尊神兽,整个牌匾在夜色里显得十分醒目。 秋澈从背后两个手指轻轻一挑,剑气划过夜空,唰的一声飞了出去。封条掉落,门应声而碎。惊得路过的人,忍不住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忍不住回头看这几个来路不明的外地人。 秋澈示意大家等在门外,自己拎着剑走了进去。 没有任何动静,只不一会秋澈就又出来了。 “一池的妖精,已经被封印了。”秋澈看起来有点失望,“咱们今天可以住在这里,里面环境很好,难得还有几处温泉,正好可以泡泡澡。” 在封印妖精的地方借宿,还泡澡...妙歌悄然无声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但也许是照顾秋澈的心情,居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梁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大宅院,到处东走西瞧。白毛拖着大尾巴,气喘吁吁寸步不离的跟着。 突然梁儿爬上一处假山,指着一处很大的池水,大声喊道”大鱼,好多大鱼,妙歌,大鱼。” 可妙歌站在池边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家这个小少爷,果然眼目不俗,妖精都封在那池水里呢。没事,出不来。” “放出来,很大的鱼。”梁儿嘟着小嘴看着妙歌,黝黑滚圆的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锲而不舍指着这泓黑峻峻的池水。 “真放出来,咱们今晚就吃全鱼宴。”秋澈单吊着嘴角笑了笑。要是能放出来就好了,被封印了,八九成是背了人命的。正好杀个痛快,消消这几天的闷气。 “妙歌,有鱼吃了!”梁儿从假山上蹦下来,躲过妙歌张开的怀抱,带着白毛就朝庭院深处跑去。 这时。一阵淡淡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 天将将擦黑,借着月光,一个一袭鹅黄色锦袍装扮的男子轻身翻下马。一块紫色的玉佩垂在锦袍之上,腰带之上还别着一只翠绿色的箫,身上的几处颜色都十分显眼。 只见这男子,发髻高束,看起来虽然温润如玉但却隐约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高高在上的气质。这男子笔挺身姿牵着马,上前了几步抱拳施礼。其中风度,大气风雅,倜傥无边。 “二位姑娘多有打扰,在下林昸肃,今晚也想在此借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 似乎哪个五官单独拿出来,都没什么特别之处,组合起来,看着却如此干净俊秀,再加上气场了得。仿佛人群中,只需一眼,便能认出,便会记得。 妙歌和秋澈似乎瞬间都被这男子眉宇之间的王者之气吸引了,林昸肃也不禁眼前一亮,只见这两个姑娘,一个全身红色戎装,热烈明媚如玫瑰,一个素锦白袍,灵动俊俏如彩莲,竞相在夜色中绽放着。着实夺目异常。心中难掩喜悦之色。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林昸肃~我叫胡秋澈,咱俩的名字倒是对的挺工整的啊! 废弃的宅院,不是我们的地盘,你想留宿自然可以,不必同我们商量。”看起来这个林昸肃让秋澈的心情好了不少。秋澈偷着冲妙歌眨了眨眼。妙歌也眨了眨眼回应。 这个府宅可以说是一应俱全,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除了灰尘,一切都无时无刻的不提醒着这些冒昧到访的人,它的曾经是多么的豪华,多么的尽善尽美。 “看公子气质打扮,不像落魄之人,镇上酒家颇多,为何要选一个破败的宅院投宿呢。”妙歌心中有些疑问。 “实不相瞒,小生略通堪舆易理,此次正是随姻缘而来。”林昸肃毫不隐瞒的直接表明来意,又站了起来对着妙歌和秋澈再次谦谦施礼。 妙歌和秋澈对望了一下,皆是一愣。 “那公子所往何处?” “随姻缘前往长白仙山。”林昸肃回答的很笃定。 ... 这个林昸肃知道我们要去长白仙山。那姻缘之事又所谓真假呢? 庭院深深,妙歌站在门边,喊了半天梁儿和白毛,也不见回应。 “妙歌,梁儿玩累了自然就回来了,除了封住的,这个宅院要多安全有多安全,白毛又跟着。不必着急。” 林昸肃把吃的递给妙歌和秋澈“的确不必担心,许是团圆之事。” 晚饭后,梁儿白毛还是没有回来,妙歌留了吃食给梁儿,就随秋澈左拐右绕的到了内院的一处有顶无墙的池子边上。 池子太久没有打理,砖缝里,生出许多杂草,四周的柱子上全是淡粉色的薄幔,风一吹就飘扬在夜色之中。池水温热,里面居然还有小鱼在游弋。这宅院以前究竟是何等尊贵的人在居住?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好去处! 秋澈和妙歌脱了衣服钻进池水里。抬眼正好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好美的月色,好舒服的池水。 “今天的那个林昸肃你觉得怎样?” “气质真好,十分喜欢。”妙歌从水里抬起头。 “你都有冯粱钰了,这个林昸肃准是来找我的”秋澈伸手又把妙歌的头按在水里。 妙歌笑着逃开了“谁说的,你都知道的,那是谎话。” “你看我们的名字那么搭,他自然是我的。” “他今天的衣服还和我的衣服很搭呢,就是来找我的。” “凌妙歌!”秋澈雪白的手臂从水里抬起指着妙歌。 “胡秋澈!”妙歌一捧水扬起,洒了秋澈满头满脸,两个姑娘嬉笑成一团。 忽然,箫声幽幽,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两个姑娘都停了下来,趴在池边,两个脑袋挨在一块,认真听着,相视而笑。 果然朗月与箫声是绝配啊! 可一曲未完,箫声却突然停了下来。只听腾的一声,一支水柱瞬间冲天而起,啪的一声在天空中炸裂,离着很远都能感觉到一股凉凉的水气扑面而来。随着声响,几道强光,在黑夜里倏然划过,转瞬即逝。 妙歌和秋澈不知道什么情况。慌忙穿上衣服向外跑去。 第14章 再相聚 第14章再相聚 林昸肃,老七,梁儿和白毛,全都已经围在池边。 秋澈和妙歌湿着头发,从后院赶过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满地的姑娘! “真不错,有鱼吃了!”还没等妙歌反应过来,秋澈迅速向腰间摸去,掏出一把豆子,豆子如同长了眼睛,嗖嗖嗖,平着飞了出去,顿时火光四起,这些豆子像是钻到土里却又攀地而起的火藤,一下窜起一丈多高,一纵纵,一排排。眨眼睛就将中间的一群姑娘团团围住。 姑娘们一边去躲乍起的火光,一边不可思议的同时看向妙歌。 “不要动手,她们都没有反抗。”鹅黄色的一抹冲到眼前,林昸肃拿着箫,迎面拦住了秋澈。 “她们是你的姻缘?”秋澈的眉毛拧成了麻花,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昸肃。 林昸肃不置可否。 “清儿”隔着火藤,有个姑娘颤抖的叫着妙歌。 妙歌怔在原地。叫我? 虽然难以相信,可是这群姑娘的眼神,太明显的,都齐刷刷的看着自己。 秋澈这时也糊涂了,一张手,赶紧收了火藤。火好像认识路一样,呼地一下,窜到地下,化成豆子,又重新的回到了秋澈的手里。 妙歌迎着一群深情的目光。看了看秋澈。 “清儿!” “小王爷?” 九个姑娘先是注意到了妙歌,紧接着,又有些不敢肯定的看向林昸肃。 这是个听起来有些让妙歌难以接受的故事。 二十年前,当今太后的珍宝阁里面有一幅珍藏百年的十锦图。里面有十条七彩锦鲤。太后十分喜爱,把它挂在香室的观音塑像后面。也许是沾染了香火之气,也许是常有高僧在香室诵经。十条锦鲤,幻化成人,深得太后欢心。 每日常伴在左右,两年间感情日甚。 一日,皇上来太后处问安,说起了淮黄地区洪水成灾,疫病泛滥。百姓民不聊生,国库却因边陲兵事空虚,周转不急。太后听了十分思虑。十姐妹决意为太后解忧,在民间募财。才有了这个太后做东的牡丹盛汇。 十姐妹常常将宫中的宝贝,拿到牡丹汇会来做个镇场,招揽人气,再送回去。不想进贡的珍宝凤凰石却引来了个老道,不问所以就痛下杀手。 当天太后最喜欢的儿子小王爷林昸肃也在牡丹汇看热闹,傍晚清儿去送小王爷回府回来时,发现老道已经在牡丹汇使了手段。 清儿拼出性命,化作封印,虽挡住了老道的杀招,但却将九个姐妹也困在了池底,自己费尽道行香消玉殒了。 ... 一条鱼?一条画里的鱼!? 妙歌觉得只凭一个故事,自己根本无法接受清儿这个身份,即便几个姑娘说的十分动情,但在妙歌听来,也并不能感同身受,努力了半天却只找到了一种菜市口听评书的感觉。 “不能吃了是吗?”梁儿有些遗憾的看着秋澈。 秋澈似笑不不笑的点了点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睛盯着梁儿。 “我倒是更想知道,这个小东西,是怎么把封印打开的。” 梁儿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从妙歌怀里滑下来“老七,我要吃饭。”说着拉扯着老七就往外走。老七的故事没听完,就被拉了出去。 秋澈冲妙歌砸了砸嘴巴,“这小子,太有个性了。以后有的管了。” “我知道,我知道”白毛冲到了地中间,享受着众人的目光,有点兴奋。 “在园西的厨房里,梁儿翻出了一个带盖子的砂锅。梁儿让我用砂锅在池子里舀了一下子的水,随意在地上捡了九个小石子,扔进了锅里。然后梁儿拎起砂锅就扔在了池塘边的太湖石上,砂锅啪的一声就摔了个细碎,紧接着光线太强了,我吓了一跳,啥也没看清,姑娘们就都出来了!”白毛连比划带说,吐沫横飞。在大家紧锁的眉头当中表演完毕。 秋澈托着下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怎么会有能力解开这么强大的封印?就用了一个砂锅?!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这么做就可以呢?” “可能是馋的”白毛若有所思的说,“你不懂,这也是无穷的动力啊!” “门上的封条被撕,官府已经知道了。你们长话短说吧”林昸肃在旁边押了一口茶水。 没有人说话,屋里静悄悄的,九个如同仙女下凡一般的姑娘,依旧情深意切的看着妙歌,妙歌努力的想把自己融入这个情节之中,但是失败了。只是觉得自己这样木讷的迎着满是情愫的目光,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上辈子不能同生共死,那这辈子就让我们生死与共吧”。那个叫蓉儿的姑娘满脸坚定的走向前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轻轻托住了妙歌的手,摘下头上的簪子,在妙歌掌心迅速一划。殷虹的血珠一下涌了出来。妙歌吃痛想躲,又觉得自己没有进入状态就已经显得很不合适了,再躲是不是就太伤人心了。只好僵直在原地,求助的看着秋澈。秋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用她最常见的表情,吊着嘴角冲着妙歌笑了笑。表示没事儿。 几个姐妹纷纷上前来,在妙歌的掌心里蘸了一点点血,轻轻点在自己的额头上。血液碰到额头好像忽然亮了一下,妙歌感觉周身一热,好像有一团火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又消失了。 “我估计这个纹身应该很漂亮。但刚才洗澡,我怎么没看到白毛的纹身呢?”秋澈转脸看向白毛。 “我们是口头的,没定契约。”白毛慌忙解释道。 “就知道你从头就开始骗我,估计我的钱袋也是你顺了去。不过没定契约倒是挺好,饿的时候还能添道菜。再说身上纹个黄鼠狼得多丑。” “怎么就丑了?”说着白毛顺着妙歌的衣襟噌的一下就蹿了上去,吊在妙歌的胳膊上,小爪子也在妙歌的掌心里蘸了一下,点到了自己的额头。 “你这世为人,但我们姐妹情谊不变,现在在你身上定下契约,有事可以随时召唤我们。你生我们生,你死我们死。有我们在,你再也不是凡人的体质。希望我们这次能永永久久的做姐妹!”妙歌的手被温柔的握住了,心中一阵涟漪。忽然间,脑海里一阵电光火石。似是回忆起什么,细细捕捉却又什么都没有。 ... 契约,纹身?妙歌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心中一沉... 这时门外渐渐有了纷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真的似乎有人来了。 “一群惊为天人的姑娘在这,恐怕实在难以解释,太后等了你们十八年,日思夜盼,先回宫吧。契约在,随时可以相见。”说着林昸肃冲姑娘们抱了抱拳。 门外的声音此时已经越来越大。听起来确实像是官府的人。 可大晚上的怎么回?京都远在百里之外,还没等妙歌反应过来。只见屋内彩光飞舞,九个姑娘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5章 偷窥 第十五章偷窥 出乎意料的,林昸肃没有跟官府的人亮身份。只是送出去两定白花花的银子,来的人就心满意足,客客气气的走了。 “这么多年了,封条掉了也正常。门嘛,估计也年久失修了,回头我们哥儿几个再给安上,也都是捎带手儿的事儿。不过这地方邪性的很,明早封条我们会再来重新贴上,你们愿意住,就耽搁一晚也无妨。明早速速启程吧。”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晚上折腾出来这么多人,两定银子,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林昸肃冲官府的人抱了抱拳,把他们送走了。 妙歌急不可耐的找个了借口,拎着秋澈回到房里,褪去罗裙,急着找黄鼠狼的纹身。 秋澈借着寻找的机会,在妙歌身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吹弹可破,晶莹剔透的皮肤可真有手感啊。一边大呼过瘾,一边不忘调侃妙歌。 “妙大人,你说你这心怎么就能这么大呢,这一晚上前世今生的,也没看你多关心,九个姑娘看你看的都快望眼欲穿了,也没见你多在乎。竟惦记这些个芝麻绿豆的。” “这都怪你!你没事吓唬白毛干什么,回头也给你身上画个洗不掉的黄鼠狼,看你还高兴不高兴。” “我身上的花纹还少吗?!你别急,这不在脚踝上吗?是老虎。不是黄鼠狼。还挺可爱的呢。”秋澈蹲下来看着妙歌白皙诱人的脚踝,眼神却停留在了妙歌小腿上一处火红的胎记上。这个胎记...秋澈皱了皱眉,好像啊,只是颜色不同,也没多想。抬起头来,冲着妙歌的又是狡黠调皮的笑容。 妙歌忙低头看去,果然,一个虎头鞋常用的布老虎的图案,还没有山核桃大,正印在右脚脚踝处。看起来十分憨萌。妙歌忽然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在胳膊上多了个硕大的黄鼠狼。那可真是要一口老血了! 妙歌坐在铜镜前侧着身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图案。 也是很漂亮的一个纹身。九条小小的鱼儿盘成一个圆圈,口口相连,栩栩如生的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妙歌抬起头看着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秋澈,一席红衣,烛火把俏皮白皙的脸蛋映的更加生动,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正为什么而出神,一丝笑容若有似无的挂在嘴角,透着与生俱来的桀骜。 “你身上的那些也都是契约吗?”妙歌在妆台前合上衣衫转过脸问道。 秋澈摊开掌心,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双手握拳,高高举起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是图腾。” “干嘛用的?” “爹娘说,我的天赋就是靠着这些图腾,这些图腾可以让我看到妖魔之气。可惜确实吓人了点。小时候都没有小孩敢跟我玩儿。后来能斩妖除魔了,不是宿居荒山古庙,就是在各处奔波,相逢似露水,那些帮过了的,心底里其实也还是怕我的。换来的不过就是酬金和千恩万谢而已。算来,你可能是我第一个朋友呢...” “唔~我也是啊,我的爹爹是镖师,十分疼我爱我,教我习武写字,有时候还会带我和哥哥一起出镖,却很少放我出去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儿,再后来就嫁到了冯家,算起来,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呢。”妙歌也挤到床上,抢走了秋澈的枕头。 “谁要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做朋友。真真是可惜了这九个姑娘。”秋澈哧哧的笑着把枕头抢了回来。却留出了一半拍了拍。 妙歌挪了挪身子,也枕了上去,两个脑袋挨在一块,一起看着帐幔发呆。一红一绿像极了交织共生的明媚花朵。 “我不记得了。你会为了自己的上一辈子而伤春悲秋吗?” 秋澈想了想,摇了摇头。翻起身来,拄着脸看着妙歌,一个茬儿打到八千里远,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说,林昸肃怎么那么好看呢?!居然还是个王爷。这个岁数的王爷怎么也该有妻室了吧?” “嗯,哪有二十七八岁还不娶亲的王爷,估计福晋加侧福晋比这个数还多呢!”妙歌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打趣的看着秋澈。 “给这这九位拍回来咱这床可装不下。我说凌妙歌,您老人家的心能不能再稍微细腻点儿,拿出点第一次见面求知若渴,呵气如兰的样子。” “老道两个月不见踪影,梁儿肯定不是妖魔,我又得了你这么个如花似玉什么都会的大保镖,老七又把咱们照顾的事无巨细。我现在出了冯府,已经自由的好像天上的鸟儿一样。我求什么知啊!我要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秋澈装模作样的哀叹一口,“哎,我都让你带坏了,本想靠你弥补弥补自己缺失的气质,看来是没戏了。我真是堕落啊堕落... 你看你,一步一遇,如此机缘巧合,也许都是冥冥中自有的安排,你难道不觉得吗?还是我的美貌蒙蔽了你的双眼?”秋澈说着翻在妙歌身上,哈着气不停的咯吱。 妙歌笑的都快岔了气,嘴上依是不依不饶“一步一遇?可我不想当侧福晋啊,我想当正福晋!哈哈哈...” “好你个凌妙歌!”秋澈扑了上去。 两个姑娘正手舞足蹈的在床上打闹。 却突然听到咔嚓一声断响,两个人皆是一惊,秋澈瞬间不知从哪扥出了一根鞭子,握在手中,挡在妙歌身前。紧盯着头上的房梁。 两人眼看着房顶瞬间凹了下来伴随着手刨脚蹬的杂乱声响,紧接着咕咚一声,林昸肃从房顶上摔了下来。正摔在离床不到两步的位置,腾起了一地的灰尘。六目相视。三个人全都愣在当场。 林昸肃没了傲视群雄的模样,满脸通红急急地扑打着身上的灰尘,尴尬的爬了起来,看着眼前一红一绿的两个姑娘,一个手握皮鞭横眉冷对,一个躲在身后不可置信。 “那个,两位福晋好...” 秋澈反应了一下,卷起鞭子上来就是一脚。直接揣在林昸肃肚子上,将他踢出了屋外。咚的一声闷响也不知撞在了哪里。 “看起来相貌堂堂,斯文有礼,却半夜趴姑娘的屋顶,你不觉得可耻吗?!” 林昸肃也顾不得疼,捂着肚子,扶着门框赶忙站起来解释。 “两个姑娘,我就是想知道哪一位才是我的姻缘。卦象所指,姻缘就在这个房间之内,我就想偷偷看一眼就走,我第一没想到二位都在,第二没想到年久失修。”咳咳咳... “你算的那么准,就没算到,自己会被人一脚踹出屋去!?”妙歌也气的满脸通红。 “姻缘之事,找到就不可再算,再算就是泄露天机,反而会折损姻缘。今日这是小生为姻缘所卜的最后一卦。两位姑娘若是不嫌弃...” “嫌弃!”还没等林昸肃说完,妙歌和秋澈异口同声的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任由屋外的人解释叹气。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第16章 养尸人 第十六章养尸人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起启程,林昸肃几次搭话都被两个姑娘赏了白眼。 老七看了却不禁喜上眉梢。撸起袖子鞭子抽的啪啪直响。 初夏的景色,满目翠绿,山花烂漫。清爽的天气显得天空特别高,让人看着,整个人都觉得通透自在。 大家在如景似画的早晨里默默无语的前进着。似乎各有各的心事。只有白毛四仰八叉的躺在车板子上,叼着一颗小草,晒着太阳。 林昸肃和秋澈一左一右的骑着马,走在马车的两边。 妙歌看着还在熟睡的梁儿,把窗帘放了下来。自己也闭上眼睛在车里养神。风声,鸟鸣,溪水,马蹄···夏天的声音~声声悦耳,真好~ 可是...这是什么声音。妙歌猛的睁开双眼。挑起车帘。梁儿被日光晃得眯起了双眼。 外面景色依旧。 “有妖气吗?”妙歌问秋澈。 秋澈扭过头狡黠的看着妙歌“怎么?跟着我学会捉妖啦?,放~” 放心二字还没出口,林昸肃突然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秋澈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右边的林子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近。 “谁!”秋澈手指一勾,背上的那柄长剑嗖的一声飞到了手里。 树林里霎时弩箭成排,一瞬之间,弓箭像雨点一样砸了过来。 妙歌心中叫到不好。转身抱起梁儿跳下马车,脚尖点地,只感觉身子轻的如同风筝一样,这一跺脚,竟抱着梁儿飞起老高。整个人慌乱在半空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幸好白毛一打滚立刻化作一只白额猛虎,高高跃起,将正摔下来的妙歌稳稳的接住,一个转身直面弩箭。厉声一吼,声音之大,如雷贯耳,震的整片林子为之一动,鸟雀四起。 此时的林昸肃也跳下马背抽出佩剑挡在最前。 却只听身后喤啷啷啷啷一阵脆响,秋澈不知从哪里凭空撑起一张拴满铜铃的大网,快如闪电,铃声震天,瞬间将弩箭全数兜住。秋澈一个跟头翻在剑上,踩着这柄巨剑,直奔埋伏而去。 藏在草丛里的人,千算万算,没想到要杀的这群人居然会飞。还有猛虎相伴!全都疯了一样,四处溃散。七八十人,七八十个方向。兵器扔了一地,完全没了放箭时的训练有素,整齐划一。 秋澈也不追。只是抓了个最近的。本想问个究竟,却看这人,立刻向自己的肩膀舔去。秋澈手疾眼快,上来“啪”的一声巨响,就是一个嘴巴子。 扇的要服毒自尽的人白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嗝的一声晕了过去。 林昸肃看起来像是打了个嘚瑟。 秋澈松开那人衣领,把他扔在脚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嘴角轻吊,一抹如夏花般明媚的笑容,嘲弄的浮在脸上。看的林昸肃还在打着嘚瑟的心头紧接着又迎来一震荡漾。 秋澈面冲林昸肃,却疏忽了背后。忽然一只凌厉的多子标枪,由一化二,由二化三,由三化众,一排排瞬间朝着林昸肃面门的方向射了过来,直扑向秋澈的后背。 林昸肃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搂住秋澈的脖子,就仰面倒了过去。雪亮的枪头擦着秋澈的发丝,嗖嗖嗖的冲了过去。打在地面的碎石之上,吭嘣咔嚓,顿时火花四溅。 四目相对,鼻尖对着鼻尖,对方的心跳,敲击着彼此的心房,秋澈的眼神是如此的清澈闪亮,像坠落凡间的星辰,一刹那跌进了林昸肃的眼睛里。恍如被电击般,时光冻结,坚实的臂膀裹着着柔软身体,林昸肃一动也不敢动了。 等秋澈手掌点地,噌的一下如飞花般旋转而起,一截鞭子甩出去,卷起地上的枪头,嗖的一声,枪头应声而归,直打在投枪那人的左臂之上,只听远处一声闷哼,那人头也不回的仓皇遁形于密林之中,不见了踪影。林昸肃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地上,强制着自己收回目光。秋澈漾着嘴角,伸出一只手将林昸肃拉了起来,瞄了地上的枪头一眼“虽然这东西伤不到我,但还是谢谢你。”紧接着秋澈调皮的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这卦,算的可不行啊。” 林昸肃脸一阵红一阵白“卦里一片太平,只好像明天,我们可能会分路而行。是我疏忽了。多亏秋澈姑娘身手不凡!”林昸肃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工工整整的欠了欠身,面上虽是有礼有节,落落大方,但背地里林昸肃的心还是咚咚的猛跳个不行。 这王爷虽然气度不凡,却没一点王爷架子,一训就老实,秋澈噗嗤一笑。 转而一想又问“你是要走了吗?” “尚不得知。小生才疏学浅,未能洞悉。但这卦象是随动而动,只是指示出如果继续如此,可能如何。但若偏偏逆而为之,整个卦象也会随之改变。当然,不论何等变故,小生定会尽力留在二位姑娘身边,照顾周全。” 林昸肃说完,将那个被抽晕的人拖至路边,又蹲下查找了什么。这才折回来翻身上马继续上路。 经历了刚才这惊心动魄的一遭,梁儿眨着大眼睛从车窗里回望着路上的一片的狼藉。妙歌这会儿也困意全无了,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秋澈和林昸肃说话,回想着刚才那明晃晃的一排多子标枪和自己飞起来的瞬间。妙歌忽然明白,这本就不是凡人体质和再也不是凡人的体质差不多是个什么意思。 妙歌揽着梁儿,轻轻吻着梁儿的发丝,歪着头趴在车窗上。看着似乎是原谅了林昸肃的秋澈。 这群人肯定不是妖魔,不然秋澈不会没有察觉,恐怕也不会放一条生路给他们。林昸肃刚才在查找什么?秋澈没有问,林昸肃也不提。那这群人会不会是奔着这个小王爷来的呢? 看来秋澈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小王爷的。若卦象是随动而动,那么卦象里的姻缘呢。 马车徐徐,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又突然停了下来。 路边恭恭敬敬站着的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每人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拦住了去路。 “请问可有能捉鬼的法师?!” “法师不敢当,驱魔人倒是有一个。” “我家老爷有请姑娘到府,请姑娘务必救救我们家少爷。”说着两个家丁打开了两个食盒。一个食盒里全是新鲜的瓜果梨桃,另一个食盒里齐刷刷的摆着四定银子。 “请姑娘笑纳,事成之后还有重谢。”说着两个家丁将盒子端到了秋澈马前。 秋澈弯腰用手敛起了一定,掂了掂“你们老爷怎么知道我会路过此地。” “前几日夫人找人卜卦,说此时此地定有贵人能出手相救。求您务必随我们辛苦一趟。” “远吗?” “不远,就在前面的合宾县,与姑娘所往同向。” 秋澈什么都没说,只瞥了林昸肃一眼。 林昸肃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遇两事,全都没能提前看出来,确实是有些丢人。 车轮滚动,果然,不多久就入了合宾县。 一行人跟着两个家丁来到了县内一个挺阔气的宅院。 宅院的主人,已经恭恭敬敬的迎在门口,看两个家丁带了人回来,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亲自上前牵马坠镫。 “有救了,有救了。各位法师,快快里面请。” 秋澈也没客气,把马往家丁手里一交,什么话也没说,走了进去。 “你这府上挺干净的,找什么驱魔人。”秋澈环顾四周,立在院中。 “实不相瞒,我在寺庙里,请了好多经文,贴了满屋子都是,可能,可能给这邪气盖住了。求您务必,务必救救我的独子!”老员外一边说一边作揖。 “那去看看吧。” “好好。”老员外感激的引着秋澈往内院走去。 拐过一个假山,果真只见二层阁楼之上,靠东侧的一个小屋门窗上密密麻麻贴的全是经文。冷不丁看去跟用纸糊的无二。远远望去十分扎眼。 秋澈示意众人等在楼下。自己一个转身就翻到了二楼之上。这家的女主人看着秋澈这般身手,激动的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只见秋澈走到门前,也不犹豫,上手就将大片经书撕落在地。推门就进入了内室。 楼下的人顿时都屛住了呼吸,妙歌看不到内里的情境,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虽是白天,屋内却一片昏暗,如同夜晚。秋澈只感觉细微微一阵钻骨头的冷风,从袖口里吹了上来。迎面似是青丝撩动。秋澈冷笑着哼了一声,从腰间拽出火折子,解下一只金铃,挂了上去,向空中一扔。火焰噌的窜起,只见这火折子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叮叮当当的载着这只金铃,围着屋子慢慢飞翔。屋子瞬间就被照亮了。 屋子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如同摆设一样一动不动。紧挨着在他身后,一张巨大的惨白人皮平铺着贴在墙上,好像失去粘性似的,正一点点的从墙上剥离开来,流到地上,慢慢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呲啦呲啦黏着地板,披头散发的向秋澈爬过来。屋内忽然哀鸣四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就这点道行,是个法师都能收了你。还在这里折腾什么?”秋澈面无表情,上去就是一脚。但只见一阵如烟似雾。秋澈一脚居然踩空了,地上的人形像灰尘一样,噗的一声就消失了。转眼又出现在屋角那个男人的怀里。 这男人也不怕,就任随这副皮囊攀在自己身上。还冲着秋澈虚弱的笑笑。女鬼脸迎上去,男人也并不躲,两人当着秋澈的面,吻在一起。 秋澈皱了皱眉,退出屋子,翻身回到楼下。 “如何,如何?” “借个胆儿大的,跟我上个楼。”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这家员外爷颤颤巍巍的向前走了一步问道“姑娘,这借个人,是什么意思?” “里面的女鬼全身赤裸,光着说话不合适。” 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秋澈叹了口气“两个人在里面你侬我侬,你儿子一副你情我愿的样子,我在里面问不合适。” “问...问什么?直接打她个魂飞魄散!”坐在地上的女人突然来了劲,咬牙切齿的说。 “她没有伤人性命,还可以轮回往生。” “这个贱人,活着的时候勾搭我儿子,死了还纠缠不休。着实没脸没皮,请法师直接让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哦?那好啊,你儿子一直用阳气续肉身给她,你儿子现在就是个养尸人,我打散她,你儿子的阳气也就散了,到时候吊着就剩一口气的时候,你们可别来求我。”说着秋澈作势就要上楼。 地上的女人立刻扑了过来,抓住秋澈的衣角“不,不要!” “对嘛,都是女人,何必这么狠呢,问问清楚再下手嘛!我倒是还挺有兴趣听听是谁将她挫骨扬灰的。” 说着秋澈也不容地上的女人反应,拎着她就飞身上了二楼。女人在半空之中吓得如同杀猪一般嚎叫,秋澈也不由她分说,直接将她扥进屋里。嚎叫之声戛然而止。 片刻,秋澈就又薅着这个女人走出了阁楼,一个年轻男子病蔫蔫的扶着楼梯紧随其后。 员外看着自己的媳妇儿下楼了,双手抬起想上前去接,转念一想却又停了下来。去将自己的儿子扶在怀里。 这个年轻男子看起来整个人气色全无,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家丁赶紧搬了椅子来。 “说说吧。” 女子轻轻跪倒在秋澈脚边,嘴角浮上一抹苦笑“今日遇见你,恐怕我与张郎的缘分就此尽了。” “不,不。你不能走,不能走。”咳咳咳... 女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哥哥与张郎自幼同窗,我与张郎从小便相识,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但张母嫌弃我无父无母家境贫寒,为儿子说了一份门当户对的亲事。张郎不肯,张母就到我家对我百般谩骂羞辱。我看与张郎的亲事实在无望,就劝张郎与我相约赴死,携手来生。张郎对我情真意切,同意了我的要求,但不料张母不知怎么得知此事,将张郎的药,换掉了。最后只有我一人命丧黄泉。这还不算,张母还挖坟掘墓将我挫骨扬灰,让我死后也无枝可依。其心狠毒,蛇蝎难比。我虽恨她,但他毕竟是张郎的母亲,我也没有伤她半分,只是我真的舍不下张郎,所以才没有离开。” 秋澈不屑的笑了笑,也拽过一把椅子坐下。 “哼,张母虽不对在先,但你也犯错在后。张母将自己的独子养大成人,你却劝他去死?张母怎能不恨你?即便她拆散你们有错,她将你挫骨扬灰狠毒。但你这爱的也太自私了。竟劝他丢下父母赴死,纵使他没有死成,你也同意他用自己的命续着你,变成不人不鬼的养尸人。你的心又何尝不狠不毒?还有,是谁告诉你一同寻短见,就能相守来生的?双亲还健在寻了短见,到了地府,罪加十等,蒸笼他可上得?油锅他可下得?你这是爱他吗?你这是恨他好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看张母也不见得全是因为你家境贫寒才不肯让你入门。你们!半斤八两才是!” 附在张母身上的女鬼,听完秋澈说的话,两行眼泪滚滚而下。摇了摇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君生我死。我命如此。听凭发落。” “不,是我自愿赴死的,与她无关。不要让她走,我自愿用命续着她,我自愿的,都是我自愿的啊”张郎哭着扑倒在地,嘣嘣嘣的冲着秋澈磕头。 张家老爷看着儿子如此冥顽不灵,一把抱住,老泪纵横“你糊涂啊,儿子,儿子,你糊涂啊!” “作为一个男人,父母养育之恩未报,就撇下双亲殉情,你不孝!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还眼看着她伤害自己,断送性命,你愚蠢至极!现在还敢拦着她超生,等待他日她怨念愈重,化作厉鬼,恐将你们一家都折了性命。到时候才真是悔之晚矣!你看似用情至深,其实害人害己。你若当初劝她好好活着,从长计议,又何至于此!念在你现在已经这副样子,这次且先绕过你。让我们白额郎中配一副忘情水你喝,人鬼殊途,这情你就此了断了吧。” 秋澈一口气说完,那男子也不再争辩,只是呜呜恸哭于地。秋澈又转过脸,对老员外继续说道:“张老爷,这女子毕竟因为你们家公子而死,既然她家境贫寒,还有一个苦读的哥哥,你可愿意资助他哥哥读书,考取功名。” “我愿意啊,我愿意,我有钱,我给他哥哥。” “好,多了我也无法帮你,人间你不可久留。谁将你挫骨扬灰的,就让谁送你上路。我将你二人魂魄绑至一起,让她陪你去地府走一遭,路上谁是谁非,你们慢慢论断,这也算给她个教训。估计她回来时必然洗心革面。” 说着秋澈拽出一根红绳在这女人眼前一系。反手一抖,顿时眼前的女人就晕了过去。秋澈命人端来火盆,将红绳扔了进去。红绳如同炮仗一般在火中劈啪作响,眨眼之间化作灰烬。 “自己的孩子是骨肉至亲,别人家的就命如草芥,为妻不贤,为母不慈,难怪家中有此横事。等她魂魄归来,张老爷可要好好教导!” “是是是,法师说的极是!”张老爷对着秋澈不停的点头哈腰,千恩万谢。赶忙命人奉上银两。 秋澈拿起一起一定银子,扔给白毛“汤药费!” “诶!”白毛没接住,抱着银子跌坐在地上。高兴的答应着。 秋澈谢绝了张老爷的留宿。带着妙歌一行,出了张府。 刚刚出门张老爷又一路小跑的追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喊道“法师留步,法师留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秋澈手上“差点忘记了,这是替我家卜卦的人,留给您的。” 第17章 对不起 秋澈展开信,信里只有两个字“勿归”。 秋澈皱着眉狐疑的把信收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多想,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赞美之情溢于言表,尤其白毛的马屁拍的最响。 “秋澈大人,当时简直太帅了!朝堂上的大官都比不上啊,断起案子嘁哩咔嚓。你看那女鬼老实的跟兔子似的!” “是啊,是啊,尤其是那么大一定银子,能买多少只鸡啊!”老七哈哈的笑着揭露着白毛。 林昸肃更是文绉绉的把秋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夸了一个遍。 大家一路有说有笑,这一案,似乎把大家的心情都调动了起来。秋澈也一扫这几天的阴霾。 整个人似乎都看着鲜亮起来。听着大家的夸奖,笑的跟银铃铛似的。 日落前,大家终于安安稳稳的投宿到一处环境很好的客栈。 晚饭之后,白毛还在兢兢业业的嗑着鸡翅膀,梁儿腻在妙歌身旁有模有样的描着字帖。 秋澈迎着梁儿的白眼,勾勾手,把妙歌叫了出去。 刚到手了这么多银子,不犒劳犒劳自己怎么能行?两个姑娘心情大好的在街上逛吃逛吃,在热闹的人群中东走西看。 忽然,秋澈被路边一处围着很多姑娘的首饰摊吸引了。 一个十尺长的鸡翅木桌上,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珠钗发饰,一个一个的托在精致的小盒子上。五光十色,十分引人眼球。 秋澈随手拿起了一只,在手里转辗着。目光还在不停的看着桌上其他的首饰。 “这支比较好看,看着像小王爷喜欢的风格。”妙歌也拿起一支红白相间的珠花端详着,又故意举到秋澈眼前,在自己的头上比了比,“你看,是不是?” 秋澈瞥了一眼笑成月牙似的妙歌,丢下一个白眼,一转身走了。 妙歌哀叹一声,买下了珠花,紧追了两步,“果然他如手足我如衣服啊!我就是觉得这红白相间的很配你的衣服,你看你,自从遇见了小王爷,对我这脾气真是水涨船高。”妙歌有些不服气的一边抱怨一边把珠花戴在秋澈头上。 秋澈满意的摸了摸头上的珠花,送了妙歌一个无所谓的眼神。 两个姑娘还在相互调侃。一转身,却发现迎面一个小道士正直勾勾的盯着妙歌。 “这不是跟在老道身边的小道士吗?他怎么在这里。”秋澈心中咕哝。 妙歌也愣住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拉着秋澈跑,却又被秋澈按在了原地,秋澈一副有我在你怕谁的表情,看了一眼妙歌,妙歌只得硬着头皮,装作很有靠山的样子,迎着小道士的目光顶了回去。但却发现小道士看着自己的神情,似乎没有要抓自己的意思,这表情,即忧愁又惊讶,好像在这里相遇,也全是意料之外。紧接着,还没容妙歌反应,上前就是一抱拳,冲着妙歌就是一躬。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小道士,妙歌吓了一跳,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套路。 “不抓我?” “不抓。” “你师傅呢?” “师傅应该...已经仙逝了。” “应该仙逝了是什么意思?”秋澈似乎比妙歌还要惊讶,这个老道,气场这么硬,只一个擦身,自己就能感觉到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小道士叹了一口气“师傅上次回来,不知遭受了什么,全身是伤,几乎体无完肤。一直昏睡,不停念叨着火莲开起来真美什么的。再醒来,就一直叮嘱我一定要去冯府说一声对不起。说万一你还回去呢,这句话一定要带到给你。我也不知道师傅这是怎么了。” 说着小道士用袖子擦起了眼泪,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然后师傅收拾了两样东西,说是去找白泽,就不见了。我觉得师傅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估计是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傅了。” “你不要哭了,你师傅不还收拾东西么,说不定是去求救去了,不一定是死了。” “师傅收拾的东西,即不是续命的药,也不是其他应用之物,只是他珍藏了十几年的一块石头。”小道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如你们所说吧。”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参加聚灵仙会,师傅曾经说过,这个仙会如果通过了,就算是半个肉仙了,我想试一试。”小道士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又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从身上的褡裢里把曾经包裹梁儿的那件披风取了出来,递给了妙歌。 “既然师傅那么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当初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这东西就物归原主吧。请姑娘不要记恨我的师傅。” 要说这老道看起来对这小道士也不太好呀,可这小道士却是忠心耿耿,一副越安慰哭的越严重的架势。妙歌和秋澈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得辞别了小道士,返回客栈。 “你觉不觉得听芙儿的描绘,当年抢走凤凰石的老道,很像要追杀梁儿的这个老道吗?!” “那他交给白泽的石头会不会就是凤凰石呢?” 妙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跟我道歉...是因为他知道他当年害死了我?还是他知道自己冤屈了梁儿?不对呀...如果他知道梁儿不是妖魔,那应该跟梁儿道歉啊,怎么会特地跟我道歉呢?而当年他痛下杀手,要杀死的又何止我一个人,实在让人费解。还有,这个白泽又是谁呢?” “我也想不通...不过这个白泽...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是个神仙啊。他有个外号,叫无不通。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就是特别爱吃又爱财,只要钱够,知无不言。也算是神仙里的极品了。可是很奇怪,天庭里居然没人管他。” “无不通...那要是能见一见这个神仙白泽就好了,就算不是老道要去找的白泽,也能什么都知道了。” “见了也白搭,你有钱吗,他收钱可是论箱的?”秋澈弹了弹妙歌的脑门。 妙歌揉着自己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又惊讶又无奈“论箱的?!!”妙歌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了正在桌上打盹的白毛身上。 此时,客栈外忽然闷雷阵阵,似是要有一场大雨将至。 第18章 分道扬镳 第十八章分道扬镳 雨下了一宿。天亮了还没有停。 这样的天气根本没有办法上路。街上的路已经全是积水,出了城,路还不知道会泥泞成什么样子。只能在客栈里再耽搁一天了。 梁儿似乎挺喜欢下雨的,捧着妙歌昨天新买的书,靠着窗,看得津津有味。 妙歌下楼给梁儿准备水果,出门正看着秋澈和林昸肃在走廊里说话。 “秋澈姑娘三思,这一去是大凶之兆。”林昸肃眉头紧锁,心中惴惴不安,感觉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难以拦住秋澈。 秋澈抬起头看了看满脸疑问的妙歌,摊开左手手掌。 妙歌赶忙上前两步,捧起秋澈的手,仔细观瞧,只见秋澈左手无名指上,一处图腾隐隐的发红发亮。 “这是怎么回事?” “爹娘发了求救的信号,家里可能出事了,我得赶回去。”秋澈再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屋收拾东西。 林昸肃跟着秋澈进了屋,只留妙歌在原地出神。心里似乎突然被什么堵住了。她了解秋澈。可是,聚灵仙会在即,秋澈这一回,怕是赶不上了。七百年一次,几乎所有的修行之人都翘首以盼,秋澈也是心念已久。恰逢此时家中出事,秋澈心境如何可想而知。 妙歌心里说不上来的替秋澈难受,却不知该做点什么。只是从屋里跟到了楼下,从楼下跟到了门口,秋澈去马棚牵马,妙歌也跟了过去,雨水顺着两个姑娘的脸庞往下流。 秋澈牵着马,又回到了屋檐下。 “没事儿”秋澈反过来安慰妙歌“没准儿来的急呢。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秋澈和妙歌停在原地,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万一来不及,七月月十九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你快点回来,还能赶上陪我过。”说着秋澈翻身上马,在马上回过头冲着林昸肃说道“卦象上可让你继续向前吗?” 林昸肃心中忽然涌起千言万语,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奈何卦象未动,心却动了。 秋澈吊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她最标志性的微笑“懂了。”说着抽动马鞭,冲进雨水之中。 妙歌看着秋澈消失在雨水里的背影,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林昸肃和老七也在雨水之中目送秋澈远去。 林昸肃将手里的披风撑起,为妙歌挡住了眼前的雨水。 妙歌推开林昸肃的披风,转身回屋了。 这真是个让人透不过的早晨。 一整天,客栈里的气氛,都如同外面潮湿的天气。凝重的恨不得拧成水来。妙歌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大家也都似乎格外的安静,就连白毛今天都没有额外加餐。老老实实的趴在梁儿的腿上。 第二天一早,艳阳高照,雨水似乎把天上的云都榨干了,放眼望去,只有湛蓝湛蓝一如水洗过的天空。一朵云彩都没有。 不到中午,长白仙山已经在群山之中,隐隐的露出了头角。 白毛站在马鞍之上,踮着脚,小胳膊奋力的指着“那个就是!那个就是!”说了两句,忽然又安静下来。跳下马背,小腿耷拉在车边,坐在了老七的身旁。 老七第一次特别温柔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别急,望山跑死马,这虽然是能看见了,其实还离得远呢。怎么也还需要再一日的。” 白毛扬起脸,看着老七,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一路无事,马车又晃了整整一天。一行人才终于来到了长白仙山脚下的一个热闹非凡的小镇。 小镇的居民这几天即新奇又亢奋,不知道为什么偏僻的镇上会忽然涌来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客人。来的客人也大都出手豪爽,家家户户都忙着在烹猪宰羊,赚的钵盆满满,整个小镇显得喜气洋洋。 妙歌一行来的时候,镇上几乎已经都住满了。不宽的街道上熙来攘往,十分热闹。几乎每一个摊位前,都有人驻足。看来不仅当地人在因为仙会闷声发财,不少慕名而来的“商人”,也借着仙会在兜售着自己宝贝。 “去前面问问吧,前面有家刚开的客栈,也就他家可能还有房了。”大碗茶的老板的手指着路口最边上,一处挂灯笼的院子,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两米多高,脸上脂粉厚的如同在面盆里敷过一样妇人出神的说道。 路过的妇人见老板盯着她看,还十分友善的转过脸露出了一个有些娇羞的笑容,一口玉米粒似的黄牙,看的老板立刻缓过神来,清醒似的晃了晃脑袋。老七和林昸肃似乎都被呛到了似的咳嗽不止,别过头来只顾喝茶。 妙歌一行驱车来到大碗茶老板指的位置,说是家客栈,但是却不是客栈的格局,看样子是个富户的民宅改建而成。连块招牌也没有,只是挂在门前的一串灯笼上写着两个字,客栈。 一行人住定。妙歌毫无心思的趴在栏窗上看着街上热闹而又略显古怪的人群,心情沮丧。 秋澈怎么可能赶的上呢?后天就是聚灵仙会的第一天了...现在只盼望梁儿能在此次仙会中找到自己的身份便好。 第19章 有求必应 第十九章有求必应 聚灵仙会的当天,妙歌醒来的很早,梁儿还在熟睡。白毛打了个小包袱背在身后,站在桌上等着妙歌梳洗。 “咚咚咚。” 似乎有细微的敲门之声,白毛跳下桌子,打开门,只见两只千纸鹤翩翩然的从门外飞了进来。 闪着金色的光芒,一只停在了妙歌眼前,一只停在了白毛眼前。 妙歌惊奇的伸手托住,千纸鹤也不躲,乖乖的停在了妙歌掌心里。慢慢的舒展开。一行字,轻轻跳动着跃然纸上。 “欢迎来到长白仙山,收到此张请帖,说明你已具备应试资格。请于巳时前抵达山顶。” 刚刚看完,纸就在手里融化了,掌心里出现了一行红色的小字,一百五十七号。 巳时前,需要抓紧点时间了。妙歌去床上试图叫醒梁儿,可是梁儿却一动也不动,只是均匀的喘着气。小脸蛋红扑扑的。 “妙歌,老七也和林昸肃也还在睡。”白毛从隔壁回来跳到梁儿枕边看着妙歌“他们...他们可能没有应试资格...” 妙歌和白毛来到屋外,果然,店小二摆了一个很古怪的姿势就睡着大厅的凳子上,好像是还在干着活就睡着了。任周围去参赛的各路能人异士如何喧哗,都纹丝不动。 “梁儿,也不能参加聚灵仙会么...” “我猜可能是因为梁儿的年纪不够...妙歌...走吧,你看,其他人都走光了...我们会迟到的。”白毛焦急的来回蹭着两只小爪子。 ... “妙歌,你不去,也只能在这里看着他们睡觉。咱们要是通过了,有了仙位,自是什么事都好查好办,走吧!” 街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磨蹭的,也是在街上一路小跑。妙歌跟着白毛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店外,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上来的担心,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可是整个百郃镇都睡着了一样,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都是胡乱猜测罢了。妙歌还在心烦意乱,却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 “妙歌?妙歌姑娘!” 一回头,却是两个翩翩美少年,两人全都一身素白的雪缎,浓眉大眼,鼻梁挺挺,十分俊朗。两人长的一模一样,热情的追了上来,跟妙歌打招呼。 “不认得了?是我们呀,月圆明!月圆亮!” “月圆明?月圆亮?你们...怎么...”妙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对双胞胎,白夜门外的双头白蛇!他们居然也来了。 四人一行直奔山脚,山脚下却正排着长长的队伍。 一只巨大的灰绿色蟾蜍,蹲在一方巨石上,第二次的筛检着每一个人。人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的把考资伸进蟾蜍的嘴里。 突然队伍最前面,一声惨叫“啊!我的手!” 只听蟾蜍声音特别洪亮,一字一顿的说道“轮回中,有负人命者,勿入!” 顿时,妙歌就感受到了来自白毛的颤抖,“没事,那三个人,不是都活过来了吗,不怕。” “他...他说的是轮回中。我哪知道自己上辈子都做了些什么...” 考神仙这么难,轮回中都不能犯错,没有洗心革面,回头是岸这一说是吗....那妖呢,杀妖算不算,妙歌忽然想起了秋澈,可是秋澈却并不在身边。 终于轮到了白毛,白毛却抖成一团,怎么也不肯把手伸进去。月圆明,月圆亮越过白毛率先通过,在前面等着妙歌,妙歌领着白毛,自己先把手伸了进去。只感觉手臂一阵冰凉,一只巨大的舌头,带着粘液,打着转的将妙歌的手臂整个果了一个遍。最后把妙歌手中的银子吞进了肚子里。 妙歌皱着眉头,取出了湿啦啦黏糊糊的手臂。月圆明和月圆亮贴心的已经为妙歌准备好手帕。白毛已经无路可退了,再往后的人全不认识,再错过,就要退回队尾重新排起。只得双眼一闭,心一横,攀上蟾蜍头顶,从上往下把小爪子递了上去。 ... “没事!我没事!妙歌,你看,我没事!哈哈哈。”白毛举着还在滴着粘液的小胳膊,高兴的窜了过来。 终于白毛也通过了。 现在只剩下征服这座巍峨险峻,高不见顶的仙山就可以正式开始考试了。但这座山也太高了,仰头望去,似是还有云雾在山顶徘徊。 四下环顾,通过的人群已经开始各显神通。能变大的变大,能飞的飞,能幻化的幻化,一时间,山上各种珍禽猛兽,好不热闹。白毛也化成了老虎伏在了妙歌的脚下,妙歌抓着白毛厚实粗糙的领毛,骑了上去。月圆明,月圆亮相视一乐,也幻化成两条白蛇,搭了个顺风老虎。 山势太陡,白毛走的并不快。妙歌眼看着,树越来越稀疏,岩石越来越多,连花草的样貌都随着山势的攀升发生了变化。 到了山顶边的缓坡,白毛将大家放了下来。这里又湿又冷,与山下恍如两个季节,一阵大风吹来,妙歌不禁冻的浑身发抖。 月圆明,月圆亮将外面的罩衫都脱了下来,严严实实的给妙歌裹了两层。 跟着零散的队伍继续向前,山门已经近在眼前。 好大的一座殿堂,什么时候建的?这两天住在镇上,妙歌遥望仙山,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山顶上有这么一座恢宏的建筑,似是一瞬之间拔地而起,明晃晃,铮亮亮的就矗立在自己眼前。 再无门禁,大家都赞叹着鱼贯而进。唏嘘声此起彼伏,里面一定也很漂亮吧! 进门第一步,妙歌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殿堂内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宏大明亮,一眼望不到头的白玉石柱排排而立,满是浮雕的雪白石壁泛着珍珠般的光芒,踩在脚下的也根本不是路,是天池!自己正悬空的行走于天池之上。每迈一步,都不由得又紧张又赞叹。 “人请这边,妖请这边”一只仙鹤飞了进来,仙鹤一边喊,一边落在了宫殿尽头凸起的水晶烛台上。 紧接着,地上升起了两尊石像,一尊是骑着竹马的小男孩,一尊是挥舞着翅膀的凤凰。 小男孩欢快的在竹马上跳动着,张着嘴嘎嘎直笑。凤凰也挥动着翅膀,在石台上翩翩起舞。三位仙人现身于两尊石像之后,依次落座。 动起来的石像让妙歌大为惊讶,这宫殿里的一切也都让妙歌应接不暇。难怪人人做梦都想当神仙啊! 人和妖跟着代表自己的石像,渐渐分作两边。妙歌眼看着白毛和白蛇兄弟湮没在对面的人群里。 妙歌还在等着考试开始的仪式,却恍然发现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仿佛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直到自己的掌心的字发出光亮,妙歌突然觉得脚下一空,瞬间如坠云雾之中。身子轻飘飘的,眼睛也睁不开。却并不觉得害怕,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在坠落的一瞬间消失了,只剩随波逐流的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缕阳光刺进了妙歌的眼睛,整个人一下像从被云中捞了出来一般,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正扑倒在了一个人怀里。 “啊,对不起。” 妙歌赶忙站起身来。楼梯之上,四目相对。 这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子笑眯眯的松开了妙歌的手,“姑娘这样慌忙的下楼,可是为了迎接我的到来?” “对不起,我不小心...” 男子呵呵一笑,眼角却是藏不住的喜悦之情,也不由妙歌分说,从下往上,擎着妙歌的衣肘,将妙歌引至二楼。 这时店小二正端着美酒好菜吆喝着往二楼上菜,看着妙歌堵在二楼楼梯口,显得十分惊讶。 “姑娘何时上来的?这楼上已经被白公子包下了。” “无妨,无妨,只管上菜就好。”说着这位白公子将扇子推开,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比请,眼神温和的如同春水一般。 妙歌刚想婉拒,却看到扇面上写着“白泽”二字。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停下了。 白公子将妙歌引至窗边的座位,自己就坐在了妙歌的正对面。 小二一边吆喝着菜名,一边摆好酒菜,甩了甩身上的毛巾,转身下楼去了。 妙歌看着小二儿离去的背影,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可记忆就像是手中的流沙....越是拼命回忆,越是从指缝中迅速流走。 白泽,白泽....这个名字... 我呢...我又是谁? 妙歌茫茫然看着对面的这位白公子,整个人陷入了混沌。 “姑娘请。”白泽说着,为妙歌满上了一杯酒。这酒香味极其浓郁,只闻一下,妙歌便觉好似飘飘欲仙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妙歌竟然全不设防,看着对面的人,感觉就像是昨天还见过面的亲人一样,妙歌拿起酒杯一仰头,喝了下去。果然是好酒,浓烈香醇,过口难忘。可自己这究竟是在干什么?这里又是哪儿呢? 妙歌放下酒杯,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这位看起来极其眼熟的白公子,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呢?为什么他身上的气息自己觉得如此的熟悉。 一身蓝绿色的暗花长袍,周围的边线竟都用盘花码过,所缀盘扣也都是镂空雕刻的砗磲,低调又考究。眼神明亮温和,面容竟是斧削刀刻般的工整英俊。这恐怕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吧。妙歌竟然有些挪不开视线。 白泽并不避讳妙歌的目光,迎着妙歌的眼神,十里春风的笑着,耐心的一个一个剥着虾,全都递在了妙歌的碗碟之中。 “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哦?是什么问题呢?” 是啊,是什么问题呢。妙歌后悔自己的唐突。可是自己究竟要问他什么呢? ... ... “...我是谁...”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复杂,不如换一个吧。”男子擦了擦手上的油,又为妙歌斟满了一杯,脸上的神情平淡又温暖。 ....妙歌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哪里?” “这里对于我,是长安的醉仙楼,对于你,是有求必应的结界。但我们现在却在一起。很高兴,终于能成为你最想见的人。” 第20章 升堂 可是这个回答更让妙歌摸不到头脑...有求必应的结界...是什么... 白泽似是看出了妙歌心中的疑惑,笑着摇了摇头说“多吃一些,这个结界就快结束了,一会儿你还有得忙呢。这些菜都是名不虚传的好吃!不吃日后肯定要后悔的。”说着不停的给妙歌夹着菜,妙歌的碗里渐渐堆起了小山。 妙歌忽然有了一种很笃定的猜测,这应该就是一个梦吧,一个我忘了自己是谁,而又无比清楚的梦。美酒,美食,美男... 妙歌端起了白泽斟的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既然是梦,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妙歌不再多问,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看着熙来人往的街头。尽情的享受着这个像画中人一样的男子的细心照顾,吃的无比舒心惬意,直到一阵风,迎着酒劲上来,妙歌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模糊。 “老爷,老爷,你这身上怎么这么大酒气?” 妙歌睁开眼睛,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正从身后揽着自己的脖子,撒娇一样的抱着自己。 “嗯...我这是在哪里?”声音,声音怎么是个男人。 这是什么荒唐想法,我不是个男人,难道还能是个女人不成。 妙歌看了看怀里的二姨太,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儿。微微皱了皱眉,这脂粉怎么这么厚。 “老爷你又喝多了,你还能在哪里,你在县衙的后院啊。”二姨太娇嗔道。 咚咚咚咚...一阵鼓声响起。 二姨太,整理了一下自己,站在了妙歌身后。很快王师爷快步走了进来。 “大人,有人击鼓鸣冤。” “哦?去瞧瞧。” 妙歌从椅子上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步伐有些趔趄的向外走去。 “威...武...”衙役们拿着杀威棒立在公堂两边。 师爷把状纸递给了妙歌“大人,您过目。” “你说他偷了你的牛...?”妙歌抬眼向堂下望去,拇指和食指拧了拧自己的眼窝,嘴里吧唧了吧唧,似乎还有酒味儿未退。 “是啊,老爷” “冤枉啊,老爷。我没有偷他的牛。” 堂下跪着两个人,一个称是,一个喊冤。 妙歌想了想,“可有凭证?” “老爷,我的牛的鼻环是我亲自打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青天大老爷明断啊!他这是信口胡说啊!这牛分明就是我的!我前几天才赶集买来的!” “你撒谎,这牛分明就是我的!” 两个人跪在堂下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指责。 妙歌拍了拍惊堂木,板着脸“口说无凭,你们可有确凿的证据。除了你,谁还认得你的牛?而你,又从谁处买的牛?” “回老爷,无人认得我的牛,我的牛虽然认识我,可已经被他杀掉了,若不是我偶然路过看到他屠牛,也不知道是他偷了我的牛呀!” “老爷,我不认得卖我牛的人,这牛我才买回来没两天,结果到家我就发现它口齿流涎,是头病牛,根本无法劳作,我就想把它杀了卖肉,却不承想被他冤枉了,请大老爷一定为我申冤!” “你们谁都没有真凭实据,让我如何为你们做主!?我还有更重要的案子要办,你们且先跪在一旁。”妙歌说完,伸手去够桌上的卷宗。一定是中午喝多了,怎么未结的案子忽然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卷宗还没翻开,忽然,一个案子电光火石一般闯进了妙歌的脑海。 妙歌猛然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自己亲手促成的一起冤案! ... “传楚中慧”妙歌沉吟着,我居然... “大人,楚中慧的案子,上面已经批了。何必再审。”王师爷贴过来,轻声的说道。 “传楚中慧。”妙歌突然屏住气息,大声重复着。自己受贿的一幕,像闪电一样,照亮了自己的脑海!我居然做出如此不耻之事...妙歌的拳头慢慢的握了起来。 “传犯妇楚中慧!” 不多时,楚中慧满身血污,发髻凌乱的跪在堂下。整个人歪歪斜斜,似是随时都会昏倒过去,慢慢的抬起头斜着脸睨视着妙歌,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贪官!” “竟敢辱骂大人!掌嘴!” “退下!”妙歌低沉着叹了口气。 师爷有些奇怪的看着妙歌,不知道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楚中慧,此案你虽已画押,但本官现觉得案情还有蹊跷,你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楚中慧冷笑着摇了摇头。 妙歌沉吟了一下“宣何广德上堂!” “大人....” “不必多言,宣何广德。” 不多时,何广德跪在堂下。十分不解的看着妙歌。 “老爷还有何事要问?此案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你状告你嫂子楚中慧通奸杀人。可有证据。” “有啊,我亲眼看见奸夫逃跑,回来的时候我可怜的小侄儿已经没气儿了!定是我侄儿撞见了其母通奸,情急下被奸夫所害!老爷是嫌我提供的证据不够多吗?”说着何广德着急的拍了拍自己的腰包。眼睛不时的向师爷瞟去。 “传仵作。” 不一会,仵作也跪在了堂下。 “经你推断,何施诚是何时被人掐死的?!” “是...是当夜子时。”仵作不知道老爷是何意思,也战战兢兢的左顾右盼。 “这次!实话实说!恕你无罪!” “回···老爷,是当夜子时左右!” 啪!妙歌惊堂木一拍! “查看尸体时,孩子躯体尸斑已显,尸僵已退!到底孩子死于何时!如实说来,本官恕你无罪!” 此时的仵作不知老爷何故,明明是当时老爷交代要说是当夜子时的啊!现在...又...又... 恕我无罪,恕我无罪了。仵作心一横,额头点地“老爷,大概是两天前的亥时!” “很好”说着妙歌又转过头,看着不可思议张大嘴巴的何广德“你说你何时何地看到奸夫?” “老···老爷!” “你在孩子死后两天,说看到嫂子通奸,奸夫杀人!?你分明满口雌黄!” “老爷,老爷,仵作说谎啊,老爷,您明断啊!”何广德急得直拍腰包,“给我点时间,我还有更多的证据。” “何广德!楚中慧曾指控你,奸污杀人!你可认罪!” “老爷,冤枉啊!我冤枉啊!师爷!师爷!”何广德跪着朝师爷爬了过去,却又被衙役一棍子扫了回来。 王师爷急得满头是汗,又贴到妙歌身边耳语到,“大人,这案子可是您亲自定的。现在翻案···” “不必再说。来呀,大刑伺候!” 何广德吓得立刻摊在地上,没挨住两个回合,就全都招认了。 妙歌冲着跪在地上满脸诧异,眼含泪光的楚中慧歉意的点了点头。命人把她抬了出去,又将何广德收监。 转过脸,又几分疲惫的看着目瞪口呆的,跪在旁边已经两个时辰的“牛案”二人,说道“你二人在堂下跪了许久,可有分晓?!” 两个人张张嘴巴,摇了摇头。 “那你们二人先行退下吧,本官审了许久,已经甚是乏累。”说着抬手让二人退出公堂。 二人揉着膝盖,行了礼,颤颤巍巍的朝公堂外走去。 却不料,妙歌惊堂木忽然使劲一拍,大吼道“偷牛的贼!你,居然也敢走啊!” 那个刚刚自称冤枉的人,背对着公堂咕咚一声跪了下去。转过身来“连声讨饶!” 妙歌捋着胡须,脸色松弛下来,笑了笑,冷冷的说道,“既是招认了,那就画押吧!” 这时的门外已经陆陆续续聚拢了好些人,今天这远近闻名无利不起早的贪大老爷,竟然升堂连审两案,实在是蹊跷,其中一案还是翻案!实在是蹊跷中的蹊跷。这一传俩,俩传三,门口的人是越聚越多!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大老爷,洗心革面,为民做主,连连破案。一时间,掌声四起! 其中妙歌远远的看见,人群之中有一个面容格外英俊的穿蓝绿色暗花长袍的男人,拿着扇子也在慢慢的拍着手,嘴角还挂着淡然而优雅的笑容,这人...好面熟啊! 第21章 归队 正在想着,一阵熟悉的感觉袭来,眼前一花,整个人似乎又陷入了云端。 再醒来,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之上,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高高远远的飘着,让人看了就觉得通透顺畅。妙歌坐了起来,极目而去,是好大好大的一片桃树林,一眼竟望不到头尾。 这是哪里,妙歌揉了揉额头,仍似是宿醉未醒。 四下无人,妙歌没有方向的朝着桃林走去。桃子结的满树都是,鲜嫩欲滴,十分诱人。让人看着不由得心生欢喜。 “咳咳...” 妙歌回过头,一个老婆婆不知何时,已经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怎么又是你啊?”老婆婆笑着问妙歌,漾起了一层深深的皱纹。 “又是我?” “是啊~又是你....哎,你看,再怎么执拗,最终不还是要回到这里?”说着老婆婆抓起妙歌的手,抬眼望向这片桃林“那咱们还是老规矩,数清楚了,就放你出去。” 妙歌不明白老婆婆的话,疑惑的摇了摇头。 老婆婆拍了拍妙歌的手“自有定数。数吧,把桃子数清楚了,来告诉我。”说着老婆婆蹒跚着走了,妙歌满是疑问的回头看着眼前这片盛大的桃林,再回过身,老婆婆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蒸发了一般。 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数桃子?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妙歌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可是走了半天,周围的景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连树都长的一模一样。 “老规矩,数清楚了,才能出去。”妙歌喃喃的重复着老婆婆的话,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仿佛变成了一张白纸,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就这样静止了,静止在了这片一望无际的桃林。 妙歌望着离自己最近的这颗桃树,斑驳的树皮,茂盛的枝叶,桃子在阳光的映衬下,轻轻的在风中点着头。 妙歌举起手指,一个一个的点数着。可是只一阵微风轻轻掠过,树影一晃,就全都乱了。妙歌揉了揉眼睛。 ... 忽然怔在原地,似是随口,又似是确以为然的嘟囔道“数来数去,不就是一个桃子么。” 话刚落地,这桃林突然扬起了一阵大风。直吹的妙歌睁不开眼睛。 终于风止沙落,桃林却不见了。只剩下老婆婆和蔼的站在自己的对面。 老婆婆笑着看着妙歌“你还是这么快,连说的话都没有变。” “婆婆你认得我?” 婆婆笑着点了点头,“那时候,你才这么丁点儿高”老婆婆在自己的腿上比了比,眼睛却希冀的看着远方,似乎是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眼神充满怜爱“还记得,是西王母亲口开的特赦,准许你来参加的...咳咳,你是第一个回来看我的人,这个就送给你当作礼物吧。”说着拉起了妙歌的手,将一朵桃花放进了妙歌手心。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花呢,妙歌看着掌心中绽放中的花朵,谢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切就又都模糊了。 再回过神,已经是重新站在了聚灵仙会的宫殿之中。自己的周身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封住的记忆像潮水般的涌了回来。三个迷失了自我的结界也都历历在目。妙歌甚至还能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酒气。这一切,恍如一梦,却如此真实。 妙歌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羡慕的目光。妙歌打量着身上的光芒看向四周。我,是通过了吗? 正在疑惑,宫殿突然天光乍现,四壁沿着规整的弧线慢慢向下展开。一朵巨大的盛满千人的莲花盛开在天池之上。仙乐缈缈,中间的通道,渐渐升起,摆满了各种吃食水果。 坐在最中间的仙人站了起来,张开手,一个一个的光点儿飞了出来,慢慢的越飞越近,纷落至人群之中,其中一个跳动着,来到妙歌脚边,托举着妙歌飞出人群。 妙歌看到,对面的队伍里,白毛在人群中高出一截的站立着,不知踩在了兄弟俩谁的肩膀上,激动的冲妙歌不停的挥着手,开心的如同自己通过了一样。 妙歌和其他通过的人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之下,一起落到仙人面前的一抹霓虹之上。一共只有十二个人。 “欢迎大家来到聚灵仙会,接班的十二星宿已位列仙班。尽情的庆祝吧。” 妙歌周身的光芒隐去,一种无以形容的感受,渐渐从额头蔓延至全身。妙歌忍不住闭上眼睛倒抽了一口气,在睁开,却感觉自己的五感,全都不同于从前了。 妙歌听到很远的地方,白毛正哼哼呀呀的挤过人群,向自己冲了过来。 也听到有一个似乎很熟悉的声音说道“欢迎归队。” 第22章 离散 白泽,是白泽的声音。妙歌忽然反应过来,立刻向周围望去,到处都是欢呼和大快朵颐的人。白泽究竟在哪里! “妙歌,妙歌!...让一让,让一让”白毛挤过人群,冲到妙歌脚边,顺着妙歌的裙子窜到了妙歌的肩头“妙歌,你在找什么?” “白泽!他在这里!” 月圆明,月圆亮也挤过庆祝的人群。不解的看着妙歌。周围的人冲着妙歌举起酒杯频频致意。可是妙歌却一心想要再看到那个蓝绿色的身影。 ... 回去的路上,白毛和两个兄弟一直在孜孜不倦的谈论着结界里发生的事情。 “有求必应的结界,考的应该是贪嗔痴,第二关我居然当了把强抢民女的土财主,那关考的应该是正直和智慧,这咱俩都折掉的第三关,难道是考的耐力吗?”月圆明十分困惑的看着月圆亮说道。 “妙歌姑娘,第三关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妙歌摇了摇头,白泽的声音似乎还一直回荡在耳边,“不知道,我随口乱说的,没想到就过了。” “说的什么?” “只有一个桃子。” “一个桃子?!” ... ... “哎!可不就是一个桃子!”月圆明,月圆亮似是开窍似的不约而同的拍了下脑门。 “万法由心生,故心生万法,心虚妄相,故万法虚妄相,万法归一,一归于无!哎...答一个和答没有应该都是会通过的!这题折掉着实可惜!” “第三关原来考的是悟性!”白毛若有所思的啃着夹带出来的苹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其实你们还好,至少看到了第二题和第三题,我的第一个结界,眼前一片鸡,烧鸡,白斩鸡,叫化鸡,糖醋鸡....十几样啊!根本不记得是在考试。光吃鸡了,那个好吃呦!都没全吃完,就直接回到聚灵仙会,根本就没有进入第二个结界...”白毛似是惋惜,但眼神里明明装的满满的都是回味无穷。 月圆明,月圆亮见妙歌一直沉默,开解道“妙歌姑娘不要自责,结界中我们也都忘了自己,只有本心未变,能遇见白泽,说明姑娘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找到他,已经尽力了,任凭换做是谁,也不会记得要问的事情的!” “是啊,这次来,我们已经收获颇丰了。来者数千,能成仙的才十二位!万人里能挤过独木桥是何等的荣耀~只可惜这次通过的是替补星宿,刚刚我在仙会上听说,上一次没有需要替补的职位,通过的,直接都是按自己的所长,分配了仙职,城隍和韩湘子好像就是上一次选出来的。不过,你现在总归已经是星宿了,想做什么自是比以前容易的多。何必苦恼,梁儿的身份,也许很快就能清晰。”白毛忙着附和,嘴里却塞的满满的。 妙歌还是摇了摇头“秋澈看不到梁儿的妖气,梁儿不是妖魔,我心中就已放心,只是想借着此等机会,帮梁儿找出身世,毕竟梁儿如此不同寻常。可是,让我疑惑的是,在结界之中,白泽和老婆婆似乎都是认识我的....” “认识?不应该啊,如果妙歌姑娘是神仙转世,最可能的原因通常是来人间渡劫或者历练。一旦十八岁生日过了,大部分封印住的记忆就应该慢慢回来了。在此之前也应该有些征兆才是。” “我已经满十八岁岁了,可我不记得....”这时妙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满身找去“花,老婆婆送的我花呢...” ... ... 前面怎么了?妙歌的眼睛和耳朵似乎都变得灵敏异常。小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四人一行,快步赶回客栈。老七已经醒来,焦急的等在门口。 看到妙歌回来,赶忙迎了上去“小少奶奶,梁儿不见了!” 什么?! “大家都丢了东西,说是什么法器都不见了。咱们虽然什么都没丢,但是小少爷却不见了!我在镇上喊了半天,也没找到。” 果然,店里的人似乎情绪都不对,有的还在骂骂咧咧。妙歌听到周围的房间,有翻东西的声音,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咒骂声此起彼伏。 “因为聚灵仙会不允许带法器入场,所以大家都将法器留在了镇里...也许有一些有参赛资格的人,并没有去聚灵仙会。”月圆明猜测道。 “这可是聚灵仙会!敢在这里长白仙山底下动手脚,与老鼠在猫身上拔胡子有什么区别?!传出去,仙界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什么样的贼有这么大的胆子?!”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觉得对方说的都有道理。 “除非,对方不是老鼠...也是猫...” “不管他们是谁?!他们要梁儿干什么?!”妙歌打断了两兄弟。老道曾说,梁儿可以用来炼丹,一种不详的预感袭遍全身。 “林昸肃呢?!是不是他带梁儿出去玩了?”妙歌转过脸期盼的看着老七。如果老七没看到林昸肃,那也许林昸肃带着梁儿去骑马了?去爬山了! “他醒来见状,占了一卦,说是秋澈出事了,连行李都没收拾,急急忙忙就走了!” 秋澈出事了....秋澈出事了?!继而连三的消息,让妙歌觉得有点喘不上去。 “没事,没事,不要急,不要急”妙歌似乎是在安慰自己,“秋澈一身的本事,七八十人都能随手搞定!什么事都会化险为夷的。林昸肃见梁儿丢了卜卦,但只说秋澈出事,说明梁儿暂时也是安全的!不要急,不要急。”妙歌直愣愣的坐在凳子上,心乱如麻。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第23章 动身 五人找遍了全镇和附近的山坡,天黑前又精疲力竭的回到客栈。 妙歌从聚灵仙会回来以后,五感变得非常敏感,她在镇子里听不到,也感觉不到梁儿,但是却仍然抱着一丝幻想挨家挨户的寻找着。希望梁儿可以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腻到自己身上! 起初妙歌不停的安慰自己,梁儿顽皮,也许是自己跑出来玩呢。可是如今整个镇子已经翻遍了,也不见梁儿的踪影,妙歌憋了好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感觉心像被刀剜去了一块肉,疼痛无比。 “整整找了一天了,妙歌,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咱们再接着找。”白毛十分难过的看着妙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妙歌抹了一把眼泪,好像忽然想到起了什么,转脸看着月圆和明月圆亮“你们说,除非对方也是猫...?” 月圆明沉吟了一下“仙魔不两立,如果对方是魔教...在这个时候出现倒是不奇怪。” “是啊,魔界珠胎暗结,每隔千年就会有一个魔灵崛起。它不仅承载了这一千年人世间的仇恨,哀怨,愤怒和恶念,更是一把开启强灵的钥匙。如不将它消灭在萌芽之中,一旦崛起,就有倾天覆地的可能!现在千年在即,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现在的魔教也许跟人间准备过年一样热闹,正肆无忌惮的筹备年货也说不定!” 妙歌努力定了定心神,两兄弟说的很有可能发生。现在着急没有用,这么找都找不到,梁儿肯定不是自己溜出去玩了,如此消耗精力,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梁儿既然已经不在这个小镇了,如果真如月圆明,月圆亮兄弟二人所说,那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先找到秋澈。秋澈是降妖捉怪的行家,而且现在秋澈有难,现在去与秋澈汇合,总好过在这里盲目的乱找。 “妙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二位月兄不要推辞!” “妙歌姑娘这是哪里话,姑娘的事,就是我兄弟二人的事。” “请帮我在百郃镇联络所有失窃的各路异士,看看有没有人有任何的线索和查找方向。再有,你们刚才说仙界绝不会坐视不理,也请你们随时留意仙界的消息。我想先去与秋澈汇合。再做打算。” “姑娘放心去,我兄弟二人一定竭心尽力!” “我还有九位姐妹,是当今太后的亲信,她们也许可以帮忙,或者看看能不能借用朝廷的关系,广发英雄帖,重赏之下也许会有线索。无论是仙是魔,行走在人间,总不会毫无蛛丝马迹。” “说的有理,如果有人看到,好歹也算有个方向。” “白毛,这里离毕尔腾湖这么远,能驮我回去吗?” “我道行太短,一口气跑这么远肯定不行,但断断续续的跑肯定也比马车快的多。”白毛拍了拍小胸脯。 “那咱们即刻启程,一时也不耽误了!” 妙歌召唤出九位姐妹,拜托完毕,便踏着月色立刻与白毛动身前往毕尔腾湖。 日夜兼程,白毛耗尽体力时,妙歌就抱着它继续前行,白毛睡一会,再载着妙歌继续跑,白毛越跑越慢,妙歌能感觉到,白毛的真气在慢慢耗尽。 车马五日的路程,白毛只用了不到两天就赶了回来。 朝阳从湖中升起,清晨的水气白茫茫的溢满湖边,呼吸一口,整个肺部就感觉被沁润了。妙歌最爱毕尔腾湖的早晨,可是此刻,看着眼前壮丽的湖泊,妙歌心里却如同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别还不足半月,梁儿丢了,秋澈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妙歌抱着在怀中熟睡的白毛,沿着湖岸,朝着抱月湾走去。再有三天就是秋澈的生日了。 抱月湾近在眼前了,可是妙歌却感觉到了一个无比庞大的气场离自己越来越近。妙歌警觉的盯着周围的一切,是什么?是什么有这么大的力量。 平静,一如每一个毕尔腾湖的早晨。一阵风吹来,湖水很有节奏的轻轻的拍打着湖岸,一只水鸟在湖面划过,展开翅膀,把湖面当作跑道,渐渐越飞越高。突然,水鸟惨叫一声,重重的跌下天空,扑通一声掉进了湖水之中,紧接着茫茫然的钻出水面,晃着小脑袋,在翅膀下面不停的擦拭着自己的被撞疼的喙。 妙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眉头皱了起来,天空空无一物,干净的像是刚刚被湖水洗过一样。鸟被什么撞了回来?! 那个自己感受到的庞大气场...难道是个...人为撑起来的结界? 妙歌试探着朝前走去,果然,没走多远,一堵气墙,横在了自己面前,妙歌身手摸了摸,坚硬无比,肉眼却丝毫看不出来。 妙歌唤醒了怀里的白毛,白毛伸出小爪子,在空中捅了捅,扬起脸纠结的看着妙歌。 “从未见过,若不是用法宝,只凭真气恐怕撑不了许久。我们等一等,也许会消失。可是,为什么这里会突然有这么大一堵气墙呢?”白毛直勾勾的看着曾经每天坐在上面钓鱼的大石头,离自己已经近在咫尺,却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妙歌领着白毛,顺着气墙向山坡上走去,白毛啧啧惊叹,这堵墙,居然将整个抱月湾都环抱其中了!这得是多大的力量啊... 接二连三的不好的预感都应验了,妙歌逼着自己不要乱想,可是心确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秋澈,秋澈到底怎么了... “我既然已是星宿,为什么却毫无法力,我们就这么干等下去吗”两个时辰过去了,气墙依旧坚不可摧。我们日夜兼程,现在却只能束手无策的等着! 白毛摇了摇头,“成了星宿,可你还没有学习法力,最多也就是五感已通。” “不能这么干等着,试试其他办法。这气墙既然不怕水,咱们就试试火。”妙歌说着转身就奔了身后的树林。 可是火也试了,地也挖了,一直折腾到天黑。气墙还是纹丝未动。妙歌弄得灰头土脸,疲惫不堪,搂着白毛昏昏沉沉的在湖边睡着了。 “妙歌,妙歌”阳光刺眼,妙歌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了。 第24章 再回毕尔腾 妙歌和白毛被刚刚赶来的林昸肃叫醒了。林昸肃满身是泥,像是刚刚摔倒在地上。旁边的马跪在地上,正在痛苦的试图站立起来。 “我中间换了三匹快马,你们居然比我先赶回来。”林昸肃将躺在地上的妙歌扶了起来。 妙歌揉着脑袋站了起来,眼睛又胀又酸,喉咙也全都肿了起来。 “白毛更快一些。你?”妙歌觉得今天的日头格外的刺眼。昏昏沉沉的四下看了看。 “不知刚刚撞在了什么上。幸亏看到你,速度已经放慢下来。不然摔的更惨。”林昸肃说着抬手去拍眼前的空气,咚咚咚,竟震得手臂发麻。 “秋澈如何?” “秋澈恐有性命之忧。这可如何是好!”林昸肃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堵无形的墙,心中莫名火冒三丈! “这气墙水火不侵,掘地三尺不透。但凭我们一己之力,实在难以打破。”妙歌说着捧了一把湖水,洗了洗脸,想让自己清醒起来。昨晚太累了,不知不觉就在河滩上睡着了,湖水的湿气可能太重了,妙歌觉得脚下已经没了高低,可现在绝不是生病的时候。 林昸肃焦急沿着气墙向山坡上走去。万一,万一有什么缺口呢? 妙歌看着林昸肃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慰藉,秋澈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开心吧。就由他去试吧。总比让他干等着好过。 “妙歌你在发烧吗?”白毛抬起小爪子,摸了摸妙歌的脸。妙歌摇了摇头。不知道月圆明,月圆亮兄弟那边有没有什么梁儿的下落。 白毛心疼的忙着给妙歌弄些早饭,不停的在水里抓着鱼。妙歌看着白毛小小的身影拿着锋利的树枝在水里扑腾,心中一阵酸涩,轻声念道“但愿秋澈和梁儿都平安无事啊。” 正在此时,妙歌忽然觉得气墙一阵异动,立刻站了起来。 整个气墙都震动起来。吵杂之声顺着气墙蔓延过来。妙歌附耳倾听,却只能辨别出来巨大的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是真气,在对冲么!?妙歌猜测着... 难道还有人想要破开这道结界?! 白毛看到妙歌的表情,从水中跑了过来,“怎么了”? “好像有人想要破开这道结界...” 白毛趴在上面认真的听了半天,疑惑的抬起头“我怎么什么也感觉不到...” 妙歌闭上眼睛,细细的听着,声音自上而下,这个位置应该是在林子深处,难道是林昸肃吗?应该不是,妙歌感觉不到他身上有真气流动,何况是这么大的力量... “白毛,带我上山。” 白毛应声变化,驮着妙歌便往上山赶去。密林深处,却看着沿着气墙,林昸肃正匍匐在地,似是在偷偷观察着什么。 白毛退回原形和妙歌一起悄悄走上前去。 林昸肃回头看到妙歌和白毛,食指比嘘,又轻轻的向下指点。 林昸肃俯身之处,正是一只巨大的峡谷边缘,里面红光飞舞,真气呼啸,千条万线,汇成一宗,直直的向气墙撞去,发出嗞嗞的响声。对冲的真气,妖气倾天,连妙歌都能感受到,这明显的邪魅之气。但是峡谷中沟壑万千,又有茂密的植被覆盖,从远处看去,根本很难看清这真气的来路,但不难推断,对方一定人数众多。 妙歌拍了拍林昸肃,在他的掌心写了一个“邪”字。林昸肃神情严肃抿着嘴,点了点头,同妙歌一起慢慢的退回到了湖边。 “最开始,我看到有真气想打破气墙,我以为是为了救秋澈的,便下到了沟壑之中,谁想看到的全是妖魔鬼怪,密密麻麻,数无可数,幸亏他们都在集中精力对峙气墙,根本无暇分神,不然我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堆残羹冷炙了。”林昸肃看起来面色有几分苍白。 “难不成,这群妖魔集结起来是来找秋澈报仇的不成,秋澈见人数众多,才设下结界...可是,即便秋澈真有这么大的力量撑起如此浩大的结界,以她的性格又怎么会就这么坐以待毙呢?”妙歌心中打鼓,眉头紧锁。这么多妖魔,如果真是这样,秋澈又能撑多久...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林昸肃也只是个凡人,对方人数这么多,即便请来芙儿她们,也绝不是对手。现在哪怕能有一个搬救兵的方法也好啊,我虽是星宿,但又有什么用!?妙歌颓然坐在地上,脑袋一阵眩晕。偏偏又赶上这个时候生病。 “你的法力,可以上天吗?” 白毛慌忙连连摆手,“我是妖啊,没有诏书,我可上不了天庭,连门都进不去,恐怕就被杖毙了。” “那怎么才能让仙界知道,这个地方,有如此众多的妖魔呢?” 白毛摇了摇头“你还从未修行过仙法,恐怕什么也做不了。试试入定吧,也许会有用,不是常有传说,仙子通过入定洞悉天道的故事吗,万一感应到其他神仙也说不定啊。” “这个时候靠传说?!”林昸肃皱起了眉头。 妙歌也觉得白毛这个建议,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但现在却根本毫无他法。只能试着找了个岩石坐了下来。 可是,心烦意乱,如何入定? 妙歌从前顶多也就是跟父亲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至于修仙的法门真是从未接触过,试了半天全不得要领,心中着急,“不是已经是仙身了么?!怎么连最基本的入定也如此艰难。” 一次次重新试着屏气凝神,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好熟悉的味道.... 第25章 你是谁? “天目湖的湖水我最喜欢。比哪的都好,闻起来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妙歌笑靥如花,满眼都是光芒的仰着脸望着坐在池边的男子。 男子沾着水的手,轻轻的点了点妙歌的鼻尖,脸上满是宠爱“是啊,专门为你而生的圣湖。” 妙歌似乎没有在听,摆弄着手中的一对环环相扣的羊脂玉珠串耳环“这个我喜欢。”说着开心的溅起一阵水花,嗖的一下钻进水里,一口气游出去好远,又从水里抬起雪白的手臂,咧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朝着岸上的男子招手。 突然,好像有人路过。男子慌忙站了起来。平整了一下衣衫。只似是从这里路过。妙歌也赶忙一头潜入水中。只留下一圈涟漪。 “不知翊圣真君在此。” “此处风景甚好,我要在此处入定,你去别处巡视吧。” “...是。” 脚步声渐远,妙歌在水中偷偷的扬起脸来,笑嘻嘻的慢慢的朝岸边游过来,粗着嗓子学着男子说话“我要在此处入定,你去别处巡视吧。哈哈哈。” 男子也不生气,只是真的躺在了岸边,嘴角微微上扬。 妙歌见男子不理自己,撅着嘴湿漉漉的从水里钻了出来,水顺着发丝,滴答滴答的落在男子的脸庞。 “喂!你怎么真的睡觉!”妙歌用手戳了戳男子的脸颊。 男子脸上挂着笑容,依旧闭着眼睛。慢悠悠的说“如果能就这么睡着,永远陪着你在此处嬉戏就好了。” “不睡着,为什么就不能永远陪着我在此处戏水?你为什么还不去求娘娘赐婚?” 男子坐起身来,避而不答,只是拍了怕妙歌的脑袋“也就是你敢在天目湖里游泳。” 妙歌见男子不回答自己,有些不高兴的钻回湖水中,慢慢的越游越远。 忽然妙歌一转身,朝着岸上看着自己的男子大大的摆动着手臂“帮帮我!” 话还没说完,妙歌就挣扎着沉入了湖水之中。刚才还温柔的湖水,现在却汹涌冰冷的涌入嘴里。 “咳咳咳咳...”妙歌在梦中被呛醒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揉着额头,虚弱的说道“一个梦...” 这个男子...那么熟悉的感觉,那么熟悉的味道...他究竟是谁呢? 天已经黑透,借着月光,妙歌看到林昸肃和白毛都十分担心的看着自己。 “妙歌你在发烧,怎么不说呢?”林昸肃的袍子断了一截,浸湿了握在手中。 白毛捧着野果子递到妙歌面前“你都好久没吃东西了,不敢生火,也没有弄鱼给你吃。”白毛说着向山上看了一眼。 妙歌伸手接过白毛递来的野果子,喃喃的说道“刚才的梦境,好奇怪啊...” 还没说完,只听山中嘭的一声闷响。惊得妙歌和林昸肃全都站了起来。 妙歌感觉到特别巨大的一股气流,瞬间穿过腰眼,无边无际的扩散开来,像一阵没来头的飓风奔腾而过,整片树林为之一阵异动。却只在一眨眼间又停了下来。 结界破碎了?! 妙歌惊慌的伸手去摸,结界真的已经消失的无形无踪。只见空中红光万道,比中午时还要庞大数倍,一齐冲进了抱月湾,而且还有光束不断的从很远的地方断断续续的赶过来。 “这么多妖魔,秋澈怎么招架的住!”林昸肃翻身上马“前方凶险,护住妙歌,不要前行。”不等白毛回答,林昸肃便已经策马冲进了幽曳的密林之中。 “妙歌不要去!妙歌,就算一千个你,现在冲进去也是炮灰。想想梁儿,想想与你定下契约的九个姑娘,想想我,你死了,我们就都完了!”白毛拼命的拖住妙歌的脚,几乎是呜咽着尖声说道。 妙歌看着拖住自己白毛,泪水盈满了眼眶,如果现在是自己身陷险境,秋澈是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可现如今...自己却什么帮不上。 妙歌心急如焚,看着夜光下漆黑冷峻的树林。握紧双拳,逼着自己闭上眼睛,摒弃杂念,静心倾听。 在湖水声的映衬之下,是微不可寻的铃铛之声。真气撕裂,尸首倒地,火焰燃烧...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终于慢慢归于平静。细细的铃铛之声却还响于间或。 妙歌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乎是央求的激动的对白毛说道“秋澈还活着,还活着,带我去!” 白毛也眼含热泪,望着似乎已经重新归于宁静的黑夜,摇身一变,驮着妙歌慢慢的潜入了漆黑的密林之中。 死一般的宁静。整个树林深处都弥漫着血腥之气。妙歌听着自己猛烈的心跳声,感觉到处都洋溢着死亡的气息。 白毛悄无声息的慢跑着,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秋澈的家已经近在眼前,屋内却一片漆黑,腥味越来越重了。妙歌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大串大串的划过脸庞。 可为什么妙歌感觉到的,只有一个男人重重的呼吸声?秋澈呢.... 妙歌双手颤抖推开了秋澈的家门。 满地狼藉,屋内的陈设全部破碎,倾倒于地面之上,各种各样的修为石散落其中。一方特别巨大的,原不属于这里的桌子,横于屋中,上面满是血迹。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直呛心肺。 “伯父...”妙歌冲了过去,跪在了秋澈父亲的面前。 “璎...璎珞仙子”胡梦长看见妙歌,暗淡的眼神居然瞬间迸发出了神采,嘴角也似乎满含希望的扬了起来“重拾仙身了吗?!” 妙歌悲切的看着满身是血的胡梦长,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杀掉秋澈!” 妙歌怔在当场! “杀掉秋澈!” 妙歌站起身来,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借着月光看着血肉模糊的胡梦长! “一定要赶在生日之际杀掉秋澈!” 第26章 醉仙楼 秋澈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睫毛弯弯,大眼睛忽闪忽闪,美是很美,就是太过浓艳了。 “你说这样的浓妆是不是不太适合我?”秋澈转过头问妙歌,好看的眉毛因为纠结,拧在了一起。 “新娘子哪有素面朝天的。尤其是王府娶亲,更是丝毫马虎不得,你就坚持一下吧!”妙歌说着从桌上挑了一朵格外生动的凤钗轻轻的为秋澈别在了云髻之上。 “不要这只,还是要你送我的那只红色珠花吧,我喜欢。”秋澈冲着妙歌眨了眨眼。 “...会不会太朴素了?” “不会!多好看。”秋澈说着,胸腔里突然发出了古怪的声音,错愕的表情一下子静止了,皮肤瞬间变得又红又黑,脸上裂开道道沟壑,火焰沿着裂开的脸上溢了出来,整个人顿时化作一团灰烬,只剩一股黑烟和掉落在地上的红色珠花。 妙歌不顾一切的向着灰烬扑了过去“不要...不要...” “妙歌...醒醒...妙歌...” “小少奶奶,醒一醒。” 妙歌在晃动中醒来,嘴角挂着泪水。 是一个梦,太好了。一个梦。 “秋澈呢?” “秋澈呢...” “...” 妙歌掀开被子,冲下床去,双脚却无力支撑,跪倒在地面之上。 “今天...今天是什日子...”泪水模糊了双眼,妙歌听到自己正颤抖的问着一个自己并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今天是七月二十一” “七月二十一...七月二十一”妙歌深深的低下头,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呜呜大哭。 月圆明和月圆亮垂着眼眸,静静的陪在妙歌的两边。 突然间,妙歌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月圆明的袍子“梁儿呢?梁儿可寻到了?” 两个兄弟几分心疼的看着妙歌,一同摇了摇头。 “那白毛呢?我怎么回来的。白毛哪去了?” “白毛在隔壁,它的骨头碎了...”不等月圆亮说完,妙歌踉踉跄跄的来到了隔壁。 白毛像风筝似的,手上脚上固定满了各种各样的木条。正歪着脑袋,想要用下巴挠挠肩膀上一处很痒的地方。 “妙歌...”白毛看到妙歌进来很开心,小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快涌出了大朵大朵的泪水。 白毛还在,白毛还在,妙歌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安慰一样。跑过去使劲儿的亲着白毛的额头。 ...转身回屋又快速的跑了回来。 妙歌坐在白毛床边,不停的摸着白毛的脑袋。 手里拿着那瓶一直压着包袱底下的,千年人参须泡的酒,第一次见到秋澈那晚的情节,历历在目。 “秋澈说,这个,就算是到了鬼门关,也能给拽回来。你喝了很快就会好的。”妙歌说着托起了白毛的小脑袋,一口一口的喂给白毛喝,白毛一边喝一边掉眼泪。不一会儿就在妙歌的臂弯里沉沉的睡着了。 妙歌一直等白毛睡熟,才轻轻的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月圆明,月圆亮和老七都沉默的坐在桌边。 显然,白毛比自己更早醒来,将一切都告诉了大家。可是却谁也说不清楚,妙歌和白毛是怎么回到百郃镇的。妙歌毫发无损,白毛却筋骨寸断。 妙歌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有一个答案,却又不敢相信。 “我要去长安。”妙歌轻轻的说道。 “长安离这里远隔千里...你现在还在发烧,而且很快新选出来的十二星宿就要开始学习仙法...” “无论如何,我要先去长安一趟,...我已经失去了秋澈,我不能再失去梁儿。” 妙歌把白毛托付给了老七照顾,拒绝了月圆明,月圆亮的同行,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骑着马只身上路。 妙歌不想要任何人的陪伴,仿佛只有安静的一个人颠簸在路上,心里才会得到片刻的宁静。 月圆明,月圆亮担心妙歌出事,只得离着两里开外,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路快行,一走就是十天。 妙歌不知道自己这十天是怎么过来的。到达长安时,整个人已经憔悴的没有模样。 长安城内。 “大娘,请问醉仙楼怎么走。”妙歌哑着嗓子,牵着马跟路边卖水果的老大娘问路。 老大娘看着眼前这个牵着马,头发凌乱,嘴唇干裂的姑娘,眼神即温柔又慈悲“这么俊的姑娘,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说着心疼的掏出怀里的粗布手绢,给妙歌抹了抹脸。 “你看,醉仙楼就在鼓楼旁边的巷子里,最气派的那个就是。”老大娘指了指,又从篮子里捡了一个梨,用粗糙的双手擦了擦,递在妙歌眼前“渴坏了吧,吃吧,不要钱。” 妙歌接过老大娘递过来的梨,吃了一口,心中一阵暖流。 妙歌从荷包里掏出了仅剩的一点碎银子,全部都递在了老大娘手里,“大娘,真好吃,请再帮我包十只。” “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 妙歌执意大娘收下了银子,拎着大娘包好的一大包梨,翻上马背,朝鼓楼赶去。 果然十分好找,醉仙楼的金字招牌,又高又大,整条街里最为显眼。妙歌从楼下仰着脸看看二楼窗边,当时的自己就坐在那里。 “请问白泽在吗?”妙歌将马拴好,进屋向小二打听。 “白公子不在,白公子只有每月十五才会来,平时从未见他来过。姑娘您好面善啊...”小二打量着妙歌。这位姑娘虽然蓬头垢面风尘仆仆,但样貌绝佳,似是在哪见过。 “哦...我想起来了...您是...呦,白公子,您怎么今天来了。” “没看到吗,佳人相约。”妙歌赶忙回身,只见白泽一袭月色长袍,摇着扇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似有似无淡若浮云似的笑着。 “好嘞,您稍等,老规矩,我这就把二楼给您腾出来。”小二说着吆喝着上楼了。 “白公子请各位二楼的客官,楼下吃酒,账单全免,各位爷,楼下请~楼下请,随便点~” 不一会,小二满面笑容的又出现在白泽和妙歌面前,弯着腰,十分恭敬的将二位请至楼上。 妙歌坐在了上次的座位上,将手中的十只梨放在了桌子上。 “你在生我的气?”白泽饶有兴趣的看着妙歌,将妙歌面前的茶杯满上了“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妙歌没有说话。只是略带着些恨意的望着白泽,眼光流转,似是有万般委屈,此时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第27章 拜师 白泽见妙歌不说话,自己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于桌面,眼光轻柔,“你用掉最后的银两,是想逼我出来见你?” “你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是在替秋澈惩罚自己吗?秋澈成魔你成佛,秋澈死了,你却活着。你觉得不公平是吗?” 妙歌一言不发。将梨推到白泽眼前。 白泽笑了笑“你想问问题?可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收费可不低。” “你明明认识我,为什么在结界里,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什么也没有问我。”白泽盯着妙歌,眼神即温柔又怜惜。 “秋澈死了,林昸肃也死了。梁儿没有音讯。白毛身受重伤。这些你明明都可以提前告诉我。” “秋澈没有死,林昸肃也没有死,梁儿毫发未损,白毛身上的伤会好的。”白泽将梨收至自己身边的凳子上,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第一次做赔本的买卖。” “秋澈和林昸肃还活着?!” 白泽望着妙歌点了点头,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意,拿了一只梨出来,在手里摆弄着。 “我亲眼看到...”妙歌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泽。 “秋澈已经化为魔灵,林昸肃也同坠魔道,你们至少现在...已经势不两立了。” “梁儿呢,梁儿在哪里?” “在一处没有名字的地方,我也无从知晓。胡秋澈当初告诉你,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请问,她跟我很熟吗?” 小二的菜来了,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可是,你确实...” “我确实什么都知道,知道发生过的事情,我知道你从百郃镇奔波了十日赶来见我,也知道你刚刚买了一堆我最不爱吃的梨来打发我。”白泽低着头,将一只油焖大虾夹到了自己碗里。 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在仙界,掌管天机阁,最无聊却又最有趣的差事。天机阁里包纳了天下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一本书,记载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所有人的过往,我都知道。可是书上并没有未来。” “你赌的太冒险了,如果我没有关注你,你打算在长安城里流落街头吗?” 妙歌恍惚回到了结界的当天,眼前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让自己有些眩晕。白泽把剥好的虾放在妙歌眼前的碗碟之中,黄色的油汁浸染在干净白皙的甲缝,一如在结界里一样。 妙歌拿起筷子将虾一口吃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饭菜,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秋澈活着,林昸肃活着,梁儿安好...压满重石的心像遇上洪水的泥石流,顺着泪水一股脑的倾泻下来。 “谢谢你救了我。”妙歌头也没抬。 白泽轻声叹息,“十二星宿马上就要去天目湖修习仙法了,你要去吗?” “去!”妙歌连想都没想的回答,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处处都是负累,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保护,在关键的时刻,除了祈祷,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白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非常朴素的小石头,只有指甲般大小,四处棱角,漆黑如墨。手指轻轻用力,捏成了细粉,拿起酒壶放了进去。 “这个就算是,你千里而来,我送你的礼物吧。”说着晃了晃酒壶,为妙歌斟满了一杯。 “是什么?” “清心石,此去天目湖,整整一年,我希望你能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天目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我是谁?”妙歌觉得自己好像问过白泽相同的问题,可是上次白泽却没有正面回答过。 “喝了这杯酒,我告诉你。” 妙歌仰头一饮而尽。好清甜的酒,一股力量随着酒贯穿而下,甜滋滋的润满心田,突然像钟鸣般,在心头回荡不止。 妙歌忽然觉得眼皮沉重无比,一开一合间,只见白泽薄唇轻启。 “你是我的徒弟,凌妙歌。” “我是...你的徒弟...凌妙歌”妙歌双眼迷离的重复着,眼前的景色恍惚间变得非黑即白,空气好像热浪一样,变得层层叠叠,将对面的男子,面目拉的修长,妙歌摇晃着拄着桌子站了起来,想甩开眼前的一片怪异。整个人却天旋地转,失去重心,直直的摔了下去。 幸好,一片柔软。 再醒来,是一处四面清风的屋子。周围全是紫竹,无风自摆。离着屋子只有五丈开外,一方深绿色的小湖,仙气袅袅,平铺在眼前,静静的被簇拥在山坳之中。一个身穿月色长袍的男子正披散着头发在屋外的凉椅上,面冲湖水,安静的摆弄着什么。 “...师傅...”妙歌的脑海里只有这么唯一的一个记忆,一个面容在空气里七扭八歪的人,是自己的师傅。可其他的呢?...妙歌不甘心的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 男子转过头,妙歌不由得一时屛住了呼吸,师傅竟然这么... 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于月色的衣衫上,在午后的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面容竟是斧削刀刻般的工整英俊。眼神即明亮又温和,薄薄的嘴唇夹着似有还无的笑意,如此清尘脱俗,却又如此亲切面善。 一阵清风,紫竹做衬,就恍如从一副水墨画中朝自己走来的仙人一样。 长成这个样子,自己的师傅该是这世界上最让人难忘的男人了吧... “你醒了~” 师傅连声音也是如此的好听。 妙歌看的如痴如醉,竟有些发怔。 白泽从屋里的竹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妙歌。白皙光洁的手指触碰到妙歌的手,带来丝丝的凉意。师傅的手怎么这样冰冷。 “谢谢师傅...我~” “你下山历练的时候,与妖邪缠斗,不小心伤了头,没关系,会慢慢好起来的。” “与妖邪...?”妙歌努力的回忆着,可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师傅,你...”妙歌欲言又止,有些尴尬的笑着看着白泽,把后面的话生生吞进了肚子。 第28章 双剑 “我怎么了?” “你...真好看。”白泽一问,妙歌的后半句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白泽被妙歌的表情逗笑了,笑起来让人瞬间感觉每个毛孔都被熨烫过般的通畅舒服,妙歌望着师傅,不自觉的也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八月初十,你就要去天目湖正式的学习了。你与妖邪拼杀受伤,现已记忆全失,功力全无,可另十一位同去的星宿,都已在人间历练多年,小有所成。为了不被落下太多,为师这几天帮你补补课好吗?” 星宿?妖邪?妙歌挠了挠头,心中不由得一声哀叹。 看来,师傅这脑袋受的伤也不轻啊...这么好看,真可惜啊。 正想着,只见远处竹林,快速升出了两处琉璃色的云霞,打着旋儿的直奔小湖而来,速度之快,如比闪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近在眼前。妙歌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 云霞居然幻化成了两个干净俊朗的白衣男子。妙歌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踏云而来吗?! 难不成...真的都是... 神仙?! 两个白衣男子欢喜的看着妙歌,按着白泽提前安排好的,转身冲着白泽抱拳行礼“师傅。” “都办妥了吗?” “都办妥了,请师傅放心。” “很好。”白泽似乎十分满意,点点头跟妙歌介绍道, “这是你的两个师兄,月圆明和月圆亮。” “这次仙考,你的两位师兄都失之交臂,但是为师也不想让他们错过如此重要的修仙的机会,想来想去,唯有你把两位师兄一同带去,最为合适,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我居然通过了仙考么?...妙歌的手不禁惊讶的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仿佛这样就能唤回自己的记忆一样。 “我...是个神仙吗...” “算是了。”月圆明异口同声的说道。这清心石真好用啊,看到妙歌神采奕奕,心情大好的样子,两兄弟也由衷的替她高兴。不管怎么说,现在这样,对于她来说,都已经是最好的了。 “可以带着两个师兄同去吗?” “不可以。” 妙歌满脸黑线...师傅的头果然还是受过伤啊... “不过,倒是可以另辟蹊径。”说着白泽扬了扬宽大的袖子,在月圆明和月圆亮眼前一晃。 白光闪现。 两锋宝剑噌棱棱如同割破了空气一般,悬浮于半空之中,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 妙歌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围着流光溢彩的宝剑转着圈的打量,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漂亮的好剑! 只见两锋薄如蝉翼的宝剑明晃晃,锃锃亮的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氤氲的紫色剑气上下游走。剑舌处银丝捆绕,精致无比,剑柄处腾着细细的纹饰,仔细端详竟是两条栩栩如生的巨蚺,凶猛威严的吐着信子,如同真的一般,让人手不忍握。银色的流苏倾泻一地,也不知什么材质,竟沁凉如水,如月光般丝滑。 妙歌忍不住啧啧称赞。看了师傅一眼,只见师傅轻轻颔首。妙歌才小心翼翼的试着拿起一把。 不料剑一碰到妙歌的手,就好像从空气中挣脱了一样,立刻有了重量,妙歌赶忙双手去握,还是敦敦实实的剑尖点地,只砸的地上的鹅卵石,火星四起,顿时碎成两半。 “师...师兄,太沉了。拿不动啊。”妙歌哀怨的看着师傅。 “你的师兄,自然依着你,你商量试试。”白泽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扇子,自顾自的摇着,满目悦色的看着妙歌。 “师兄,好重...”话音一落,只听宝剑自己直直飞了起来,剑指湖面,顺势一劈,哗的一声,整个湖面一下被紫色的剑气劈作两边,溅起的水花像下雨似的,把两边的竹林都浇湿了。紧接着剑打着旋了飞回了妙歌的手中,瞬间轻如鸿毛。别说妙歌,就连小孩子也能握动。 妙歌心中惊喜,眼睛里闪着光芒“谢谢师兄”说着另一只手又去拿空中的另一把剑。一左一右,爱不释手,高兴的回头望着师傅。 “好剑自要配好鞘,这副剑鞘也送给你吧。”说着白泽一张手,干净素白的掌心里,突然出现了两柄小小的银白色滕纹剑鞘,越来越大,直直长到和剑一般长短粗细。 “这是定乾坤。任意形状,极品的宝贝。两柄剑鞘看起来虽小,但里面却能跑马画疆。你二人在里面要好好修行。天目湖一年,你们师兄妹就彼此多多照顾吧。” 两锋宝剑化作月圆明,月圆亮,白衣翩翩拱手再拜“多谢师傅成全。” 第29章 清悠竹林 妙歌似乎很喜欢练剑,尤其是两个师兄化成的宝剑,似乎能与自己心灵相通似的,练起来格外顺手,师傅给的剑谱才几天自己已经能照猫画虎的全打出来。心情别提有多好。 这会儿,妙歌刚练完剑,正喝着茶水,听着师傅孜孜不倦的讲着仙界从前发生的一些枯燥的历史。一阵清风吹来,忽然觉得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是不是也这么的完美幸福。 这样倾城绝色的师傅,如果走在街上该是怎样的万众瞩目啊,却躲在这样幽僻的竹林中,每天为我一个人独自授课,我坐着,他站着,我喝着,他说着。两位师兄也是,不仅甘心化成自己的手中剑,更是对自己百依百顺。世间可真美好啊!可是这么完美的生活怎么就能随随便便就失忆了呢。实在是可惜呀。 妙歌心中啧啧,不清醒的脑袋忍不住摇了摇。白泽似是看出来妙歌在开小差。扬手抹去了不尘镜上的画面,慢悠悠的坐在了妙歌对面。端起桌上的白色茶盏,小小的喝了一口。 “师傅...”妙歌有些羞愧的低着头。 “本就枯燥乏味,也难怪你分神。是不是这两天在竹林中太过寂寞了?” “有师傅和师兄陪着,再说这里的景色这么美,一点都不寂寞”妙歌说的是心里话,虽然她不记得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是竹林中的几天的逍遥生活,却着实让她感觉无比的熨贴和满足。不知道这算不算没有追求啊... “过几天,带你出去走走,顺便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到时候你就不会再寂寞了。” “师傅为何对我如此之好?”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萦绕了妙歌好几天,师傅,是不是应该像不尘镜里的天渊师太和倾德高祖一样,很严厉的呢?可自己的师傅真的太好了,好像自己无论做什么,都能被他体谅包容。 “因为上一世,我们也认识。” “哦?”妙歌突然来了兴致,“那难不成上辈子,我们是朋友?。” 白泽笑着点了点头。 妙歌乐了。 “那我的过去是怎样的?我应该是一个很棒的人吧,不然师傅也不会和我做朋友对么?” “恩,非常棒。” 听到师傅的夸赞,妙歌心里美的开了花,紧接着又问“师傅一直都是神仙吗?” “恩。”白泽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迎接着妙歌连珠炮似的问题。 “我是神仙的朋友,那我上辈子八成也是个神仙吧?” 白泽继续点头。 “可是,神仙不上长生不老吗?怎么我却死了?”妙歌的小脸皱了起来,费解的看着白泽。 “是,可惜死了。” “为什么?”妙歌有些伤感。 “第一次,你为了解救苍生。” “唔”妙歌若有所思“值得!” “第二次,你为了爱情。”妙歌皱了皱眉,原来不止死了一次啊! “第三次...” “还有第三次啊?!” “第三次,你被心恋你的人误杀。” “还能误杀?!师傅,我这么曲折么?一成仙就死,一成仙就死啊,那我不要成仙了。”妙歌撅着嘴看着白泽。 “师傅你怎么都不保护我啊?” “恩,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白泽看着妙歌的眼神,略有暗淡。 妙歌赶紧安慰说“没事啦,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这次我一定好好活!那师傅,你可一定要看好我啊,这次别再让我死了,死了肯定会很疼吧,救苍生也就算了,再因为爱情,你就劝劝我啊,也别再让我被人误杀了。”妙歌又恳切又无辜的看着白泽。 白泽的神情像天空上高而远的云朵,又淡,又温柔,慢慢的,认真的点了点头。 妙歌伸出了小拇指,“那咱们拉钩吧。” 看着妙歌溢满光彩的眼神,白泽的心头一阵柔软,很配合的也伸出了手指“那么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恩!”妙歌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师傅眉开眼笑。 竹林的日子,轻快而充实。 妙歌每天都在学习很多新鲜的知识,休息之时,还会跟着师傅一起调琴,品茶,炼香。虽然心决拗口,又生涩难懂,但是有师傅陪着,不知不觉的,十几本也都慢慢的背完了。剑术也大大的精益了,虽然依旧是一点剑气也没有,但是都能很漂亮的打完收势。 吃饭的时候,妙歌还会展示一些从师兄那里学来的小法术,尽管撇脚,却总是能换来师傅的笑容。这更是让妙歌乐此不疲。 唯有御物,是妙歌的短板,师傅说,这是练习御风而行的基础,凡事都要由小及大,尤轻及重。可是妙歌练习了好几天,却连个小石也御不起来,看着自己费尽了半天,却纹丝不动的那么一小颗石子,妙歌心里真是窝火呀。 第30章 画中人 妙歌躺在竹榻之上,借着如水般的月光和床头一盏小灯,翻看着师傅留给自己的心决。 每天晚上,师傅和师兄都会把自己独自留在这个宁谧的竹林中。景色虽美,但妙歌的夜晚总是有些孤单。 师傅和师兄每天晚上都在忙什么呢?要是能找到丢失的记忆就好了,也许师傅和师兄是出去除魔卫道了,可是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些心决全都极为拗口,别说理解,能读通都需要很大的功夫,没有师傅,妙歌自己真是一页也看不进去。不一会就感觉字已经在眼前慢慢晃动跳跃,再这样背下去,肯定又要去会周公了。连忙翻身坐了起来。今天一定要把这本也背下来才行。 天目湖在即,师傅对自己虽然是一点要求也没有,但是自己可不想给师傅丢人。 妙歌将书扣在胸前,翻身跪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妙歌七扭八歪的抱着书,睡在床榻之上,听到师傅的声音,才一咕噜爬了起来。 “师傅,我昨天梦见,两个门神不让我进天目湖,说我肉体凡胎,恶狠狠的将我打了出来?”妙歌一边打水洗脸,一边撅着嘴抱怨,“仙人应该都如师傅这般?还是也有凶恶呢?” “能成仙,即说明心地定都是善良的。不然仙考如何能过?” “那有浑水摸鱼,徇私舞弊的么?” “仙考没有徇私舞弊一说。你曾经参加过,只是忘记了,不过终有一天你会记起来的。选神仙这样的考试,不是想像中的笔墨纸砚,阅卷答题那么简单。” “太好了,那神仙就都是像师傅这样和蔼可亲的啦?!” “...也不是,神仙和人一样,也都各自有各自的性格和偏好。有的严肃,有的随性,有的开朗,有的内敛...” “而且...也不是所有神仙都一成不变,走火入魔堕仙成魔的,也是有的。” “啊...原来也有变坏的神仙...” “快些洗漱吧,今天你的礼物就要到了。我们一起去外面吃。” 妙歌一听礼物来了兴致,火速收拾完毕。 师傅那竟是稀奇古怪的好玩的东西,好像世上的珍宝都在师傅的口袋里似的。什么定乾坤,不尘镜,盛觥船...还有各种各样的秘籍心决,妙歌不知道是自己没了记忆,少了见识,还是师傅真的是有个百宝箱。这么多好东西都随身带着,却每天只见他衣袂飘飘,也不知道都揣在哪里。这次居然还要带自己出去吃东西拿礼物~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礼物呢?妙歌光想一想就觉得很激动。 妙歌欢快的跟着师傅来到屋外。白泽将手轻轻的附在妙歌手背之上,修长温热,正好将妙歌的手包裹在其中。 妙歌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到心田之中,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乖乖的一动不动,任由师傅牵引着,踩在不断变大的扇面之上,缓缓上升,飘然而去。 白泽飞的又慢又稳,妙歌开心的惊叹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张开手臂,牵着师傅就像鸟儿一样御风而飞,竹林和小湖已在身下慢慢缩小,空中的风带着湿气冰凉的拍打着妙歌的脸颊,十分舒适惬意。妙歌还在目不暇接之时,忽然觉得周身一阵冰凉酥麻,好像毫无准备的挤过了一道时空的夹缝一般。眼前的亮光突然消失又展开了。双脚踏踏实实的停在了地面之上。干燥的空气迎面而来~ 这是哪里? 阳光透过纸窗和门缝,舞动着灰尘,映射在斑驳老旧的棕色木地板上,只踩在上面就已经吱呀呀的发出声响,刚才还御风而行在半空之中,怎么突然却在一处老宅内了?妙歌忍不住回头四望,除了桌椅和一扇玉石屏风,屋内再无他物,只有半张合欢桌上的一幅山水丹青,是屋里唯一的装饰,赫然的摆在堂屋的最中央,画上全是厚厚的老灰,深黄底色的画卷不知本就是这个颜色,还是因为太过老旧而泛黄变色。 画里山峦起伏,一片广阔的大好河山,轻墨淡彩,似心怀山河但又无意于山河,大气又不失飘逸。只是,画中落款旁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抹飘逸的竹林,无意一瞥中引起了妙歌的注意,凝神细看,不禁深深一口气屏住了。 只见紫竹细窕,丛丛簇簇,环抱着一方深绿色的小湖,妙台堆叠在侧,湖面粼粼,紫竹颔首,恰似有清风徐来,这!不就是这些天来自己居住的地方吗? 妙歌诧异的看向白泽,白白细细的手指,指点着紫竹之处。 “师傅,你看...” 白泽只是笑笑,推开了虚掩着的门,阳光倾泻一地。妙歌眯起了眼睛。 “这里是我的祖宅。这些时日,咱们都是在我旧时的画作中栖身,又安静,又安全。” 妙歌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师傅这个本事教给我吧,这样以后我出去玩就只用带着纸和笔就行了!” 白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带着妙歌穿过了杂草丛生的院子,推开大门来到街上,只拐了几拐,就到了一处特别气派的鎏金牌匾之下。 “呦,白公子,凌姑娘,又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老规矩是吧。”说着小二麻利的转身上楼喊道“白公子请各位二楼的客官,楼下吃酒,账单全免,各位爷,楼下请~楼下请,随便点~随便点。” 妙歌只觉得小二的说辞十分耳熟,但转念一想,自己失去记忆以前一定是常跟师傅来吧。 妙歌在窗边坐定,看着陆陆续续上齐的一桌好酒好菜,顿时眉开眼笑,口中不停大赞道“师傅原来这么有钱啊,当你的徒弟可真好。” 白泽半开玩笑的说道“恩,天机阁的故事都很值钱。养你十个,顿顿这么吃都没有问题!快吃吧。”白泽看着一桌子的佳肴心情似乎也很好,纸扇轻摇,浅笑着看着妙歌神采飞扬的大快朵颐。 原来看着别人吃的这么开心,有时候也是件挺幸福的事啊。 第31章 你在哪? “妙歌...”尖尖萌萌的可爱声音。 妙歌从美食前分神,顺着声音却只看到一只白额头,拖着大尾巴的胖黄鼬,呆呆的扶着楼梯脚,铜铃一般的大眼睛里全是呼之欲出的泪水,盈盈的擎在眼眶。 “嗯?”妙歌筷子还在嘴边,满是好奇的看着这个叫着自己名字的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肥胖的大黄鼬闭着眼睛就冲着自己飞奔过来,眼泪飘落在地板上。一头冲进了妙歌的怀里。 这该不会就是师傅送给我的礼物吧,妙歌看着出现在楼梯口的两位师兄...一口焦糖菜心,不上不下的噎着,师傅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一只会说话的黄鼠狼呢?! “妙歌,我好想你。” “我也...”妙歌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妙歌下意识的轻轻的拍着黄鼬的背,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们肯定是认识的吧...妙歌俯身把黄鼬抱在自己的罗裙之上,看着它抽抽搭搭的醒着鼻涕。果然当神仙,什么奇怪的事都能碰上啊... “这是你的灵宠。白额郎中,可以一起随你一同前往天目湖。” “灵宠...”我以前的品味这么特别么?妙歌摸着肥嘟嘟的白额郎中“名字太长了呀,叫你白毛好不好?” “哇...”白毛大声的嚎了起来。 “是不太好听,换一个换一个”妙歌手足无措的安慰着自己怀里的胖郎中。 “不,不,你以前就叫我白毛...”白毛在妙歌腿上立了起来,亲昵的趴在了妙歌的肩头。把鼻涕都蹭在了妙歌的肩膀上。 不过很快,它就又注意到了桌上的美食。一边哭一边吃了起来。 今天的小二格外忙碌,额外又给二楼备了满满的一桌鸡。平时独来独往的白泽,不仅带了三个朋友,还带着一只硕大的黄鼠狼,说出去谁信啊! 从窗边看着街上的熙来攘往,妙歌很眼馋,央求师傅想要去转转,于是吃过饭,师徒四人领着一只黄鼠狼,十分夺人眼球的走在长安最热闹的街头。 妙歌东走西逛,特别开心,白泽则摇着一把正反全部素白的扇子悠悠然的跟在妙歌身后,迎接着大家目光的洗礼。 妙歌皱了皱眉头,慢慢的退回到师傅身边,保持着和师傅并肩而行。 可是周围的小摊上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吆喝声,妙歌很快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不够用了,也顾不上别人看自己师傅了,两只脚忙不停的穿来梭去。 “师傅这个好看吗?” “好看。” “师傅你看这个小玩意儿,居然会动。” “恩,挺好玩。” 等妙歌注意到的时候,月圆明和月圆亮的怀里已经满了。剩下的路程,妙歌依旧是兴奋的东看西看,却再也不敢说哪个好看了。 不过心中却是很甜蜜,谁的师傅有自己的师傅这么好啊! 入夜,妙歌逛的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但是床榻之上却多了一个巨大的软软的***。妙歌看着一起一伏柔软的白毛,手忍不住轻轻抚了上去。白毛梦呓着翻了个身,吧着口水,把附着柔软细毛的粉色肚皮露了出来,小爪子在上面胡乱的挠挠,睡的又香又沉。妙歌不禁把头轻轻的枕了上去。 好舒服啊... 凉凉月色,暖暖入怀。妙歌忽然觉得眼皮打架,今天这么累,要不就偷懒不背书了吧。 还在想着,就已经呼呼的睡了过去。 趴在窗缝里的一个瘦小的纸人,紧张的扔掉了手里的迷香,生怕烧到自己,小心的探出头来。借着一阵微风,豪无声响的飘落在妙歌的脚边。 妙歌腰上的铃铛一阵异动。 “妙歌,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好大的回声,一遍又一遍。 妙歌睁开眼睛,周围却只有一片黑暗。一丝光线都没有。一阵腥腥的海风直冲鼻腔。周围的空气变得又湿又凉,妙歌打了个嘚瑟,“是谁?” 妙歌摸索着脚边,全都是凹凸起伏的锋利岩石,一个不小心,就刮破了掌心。这里不是竹林...妙歌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血液快速的冲击着耳膜,试探着张开了双手,周围却空无一物。 “妙歌”声音迅速由远及近,在洞中不停回响。 哒哒哒哒,一阵轻巧的跑步声,紧接着妙歌被一双有力的冰凉小手拦腰抱住。妙歌愣在当场...冷汗直流,我这是撞鬼了么... “我是梁儿啊...” “梁儿...” “妙歌...你把我忘了吗?我每天都在等你。”孩子的声音满是失望。 妙歌又害怕又紧张,但还是下意识的赶忙搂住了眼前看不到的小小身体。那种比看到白毛还要强烈的熟悉感,猛烈的冲击着妙歌。 “对不起,我忘了好些事情。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里出不去。除了虚元的记忆什么也没有,你一定要快点找到我。...我好想念你。” 妙歌使劲儿的攥住了孩子冰凉的小手,把脸贴到了孩子的额头,紧紧的揽在怀中。心像被什么用力握住了一样,竟然如此酸痛难忍,一行热泪滚滚而下。 “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忘记我,妙歌...” 妙歌哭着使劲的点着头,用力搂着这个仿佛能牵动自己心脉的孩子。 忽然背后的海风不见了。 “妙歌,我等你。快点来接我...” 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将自己和孩子拉开,指尖分离的一刻,妙歌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不要!” 妙歌躺在床上像一个被救上岸的落水之人,剧烈的呼吸着,倏然醒来。不顾一切的冲下床,却正扑在白泽温暖宽阔的怀抱之中。 第32章 梁儿的呼唤 “师傅,梁儿是谁...” 白泽白皙的手掌,慢慢的拍着妙歌的后背。扫了一眼床上已经被白毛恨恨的揉成一团的纸人,俊眉低垂“梁儿是你曾经救下的一个婴孩,天赋异禀,参加仙会的时候被魔界掠去了。” “梁儿困在虚元的记忆里,一直等着我,那里除了黑暗和岩石什么都没有...师傅,请您救救他吧。”妙歌泪痕未干,仰着脸,乞求着。 “梁儿不是肉体凡胎,没有凤凰石,谁又能奈何于他呢?天目湖在即,错过这一次,再等就是七百年,静待他神力回归,何处又能困得住他呢?”即是官配,又何苦他去操心。白泽心中满是不情愿,却又于心不忍妙歌满是诉求的目光。 终于还是轻声叹息“虚元是上古的自然神,为了快速孕育更多的江河,肉身寂灭了,他的元神归于昆仑秘境之中,昆仑山脉绵延几千里,地上终年积雪,白雪皑皑,地下暗河汹涌,魔窟林立。上属西王母,下属魔君,这中间的秘境是仙魔契约之地,仙魔皆不可入,只有一些想走捷径的半魔半仙,愿意在此处涉险寻找法门。师傅已经位列仙班,无法进入,而单凭你一己之力,要想找到秘境,在秘境隐秘的某处寻到一个被禁锢的小小元神,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妙歌若是想要修仙,又怎能只顾自己?妙歌五感已通,感受得到梁儿于我定是瓜葛深重,我又怎么能有负于一个孩子,任由他在无人之境吃苦受罪,只顾自己成仙得道?师傅法力无边,求师傅助我一臂之力,若不能及时赶到天目湖,妙歌也无怨无悔。” 白泽看着妙歌,眼神深邃,如雾霭般看不清楚,没有表情的点了点头,这是相处多日来,妙歌第一次看到师傅显露出颓然的神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微微的刺痛了妙歌。 为什么? 妙歌心中酸涩,看着师傅翩翩离去的背影,觉得十分难受。 入夜,繁星点点,月光温柔。 “师兄,师傅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妙歌回头看了看帮师傅温在灶台中的饭,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师傅一定在忙,你做的那么难吃,师傅不也一顿都没落过吗?会回来的。”月圆明拍了拍妙歌的脑袋,半是调侃半是安慰的说道。 妙歌白了月圆明一眼,恨恨的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噘着嘴,茫然的看着外面渐晚的天色。 “真的么?我怎么感觉师傅在生气呢?” 两个师兄喝着妙歌温好的酒,看着桌上寥寥动了几筷子的菜,一同用力点了点头。 妙歌隐隐的觉得师傅似乎不希望自己见到梁儿,甚至不希望自己记得梁儿。 梁儿能在虚元的记忆中远隔千里万里,用竹台里的宣纸制作巫蛊。将自己的魂魄带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呢? 师傅又为什么欲言又止,隐隐的排斥于他呢?是因为他,自己可能错过天目湖吗?如果自己不能去天目湖,那师兄和白毛也不能去了,也难怪师傅会生气...可是... 妙歌觉得自己一头雾水,似乎有什么一直捋不清楚。想着想着竟然沉沉的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凉被在身,睡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星光隐没,天空漆黑如墨。 两个师兄像两条醉蛇一般,软若无骨的醉倒在桌边,此起彼伏的打着轻微均匀的呼噜。师傅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妙歌没有起身,眯着眼睛,偷偷的看着青灯之下,略有忧思的师傅。 一轮躲在云间时隐时现的月亮,轻柔的将白色的光辉投在眼前的一方小湖中,一阵微风佛过,照出湖上的细波粼粼。白泽举起七彩透明的流光筹一饮而尽,好看的眉毛,幽若深井的目光,俊挺的鼻梁,像画一样轻轻的印在了妙歌的心底。师傅还在生气么?师傅...在想些什么呢? 箫声呜咽,幽幽的流淌在静静的湖泊之上,似有离愁之苦,似有相思之情,婉婉而转,轻轻低诉,摄人心神,不能自拔。妙歌竟被这痴愁所染,情不自禁的轻声长叹一声。 箫声戛然而止。 妙歌回过神来,懊恼自己打断了师傅的箫声,赶忙来到桌边,像个犯错的小孩儿,坐在了白泽身旁“师傅...” “把你吵醒了么?”白泽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淡淡的笑着,似是还有一些抱歉。 妙歌摇摇头,飞快的跑到炉边,将还温在锅里的饭菜拿了出来,摆在了师傅面前。 “好吃吗?”妙歌双手托着腮,乖巧又认真的看着安静吃饭的师傅。 “好吃。” “骗人...”妙歌垂下头,嘟着嘴,食指一下一下的轻轻扣着桌角,“师兄说难吃。” 白泽淡淡的笑着,“我很喜欢吃。” 妙歌抬起头,憋不住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将流光筹满上,递到了白泽面前。 白泽看着妙歌手中的流光筹,眼神闪了一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师傅是在担心我赶不上天目湖的修行吗?” 白泽摇了摇头。 “师傅在担心我明日启程寻找秘境涉险吗?” 白泽又摇了摇头。 “那...师傅究竟在苦恼些什么呢?” 第33章 法器 白泽拍了拍妙歌的头,笑容即温暖又温柔,每次师傅这样看着自己笑,妙歌的心就如冬日雪地上,直射上了一缕暖阳一般,瞬间冻土苏醒,整颗心都要发出芽来。 “天意难违。”师傅唇齿轻起,似是回答了,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妙歌不明白师傅的话。可是师傅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来吧,让你看看今天下午师傅替你寻到的宝贝。”说着白泽张开光洁如玉,似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手掌。 几个小物件莫名的出现在手掌中,旋转着越来越大。 “师傅...”妙歌盯着其中一样,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撇着嘴问道“师傅,这...这怎么还有一只断手啊!” 只见一截满是皱纹的,干巴巴的腊肠色的断手,指甲枯黄,食指微微前伸,四指松松的半握着。僵直的被白泽握在自己的手里,与白泽白嫩纤长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妙歌看着断裂处依稀能辨的风干了的肌肉,打了个冷战。 “嗯,有的法器虽是禁物,但是秘境之中应该会很有用的。”白泽拿起这截枯槁的断手,放在桌上。只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断手便幽幽的飘了起来,指尖慢慢伸直,亮起荧荧的绿色火光。火光缓缓的自己跳动着,看的人汗毛发直,一会又变成了红色,慢慢的停住了。 “虽说是个禁物,它却有个很不错的名字,叫仙人指路。不仅能指明方向,而且上面的火焰,遇风不晃,遇水不灭,只需一滴血,便可为己所用。” 说着白泽又从桌上拿起了一个小盒子,四四方方,只有酒盏般大小,看起来十分精致,上面梵文镌刻,不知写了什么。 白泽打开小盒子,捏住一个角,竟从里面拎出来一套桌面一样大的八卦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和符号,像蚂蚁一样,里圈外圈有正有逆的悄无声息缓缓转动,似是黄铜精致,看起来朴实无华,十分厚重,在烛火下泛着幽幽的光泽,只看着就让人心生敬畏。 妙歌惊叹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只见白泽唤来团团乌云将师兄和白毛团团护住,口中才念念有词“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说着食指中指一挑,一个巨大的阵法瞬间就将整个屋子笼罩其中,光芒如离弦的利箭一般,无声的飞掠过整个湖面,在夜色下升出熠熠的光辉,金波粼粼,耀眼夺目,简直晃的妙歌睁不开眼睛。 “这套奇门遁甲,内有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地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非一时半日能够掌握。若遇危险你只先用它逃生便好。其中奥妙,日后再慢慢领悟。” 说着牵着妙歌,慢慢的走到法阵之中,一样一样耐心的指点着。 “你可记住了?” 妙歌点了点头。 白泽覆手收了精芒,竹楼瞬间暗了下来。白泽挥手遣去乌云,刚才的精光乍现,丝毫没有影响还在熟睡的师兄和白毛。妙歌双手捧着还没有一颗铃铛沉的小盒子,心中即赞叹法宝的绝妙,又感动于师傅的细心温柔。 “还有最后一样“说着白泽很小心的打开了一方素白手帕,里面是一副环环相扣的羊脂玉珠串耳环,光泽温柔细腻,小小珠串上颗颗精雕,远看却显得十分素美大气。白泽将耳环仔细的托在手上,看起来十分珍视,慢慢的递在妙歌面前。妙歌接过耳环仔细打量,只见柔白的玉色中似有游丝般细细的朱红涌动,如飘似渺,捉摸不定。好漂亮的耳环啊。妙歌心中欢喜。 “应该是你喜欢的样式。”白泽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里面有我的真元。有它在,我的真气就可以为你所用,就如同有我在身边一直保护你。” “师傅...”妙歌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语凝,“你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师傅。” 白泽却依旧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明早就要出发,再去睡一会吧。” 白泽说着翩然起身,走出竹台,头也不回的融入夜色之中,眨眼便不见了。只留妙歌一人,静静的看着桌上的东西。心像暗夜中的湖水一样,轻轻涌动。 第34章 昆仑山秘境 妙歌抱着白毛与师傅御剑而行,月圆明,月圆亮紧跟其后。天空似乎越来越高远,云朵也清冽异常,巍峨的昆仑山已渐渐在脚下崭露出来,妙歌死死的拽着师傅的衣袖忍不住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昆仑山上白雪皑皑,山下草木萋萋,四季皆臣服于它的山势,随遇而安。苍茫天地间,绿意追逐着白雪,溪流爱慕着山川,婉婉转转,千回百折,极尽了壮美与柔情。 白泽御剑渐渐向下飞去,一行人缓缓的停在了高山之中的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一望无尽的褐色山石和接天连地的茫茫白雪在眼前展开。冰冷的空气压缩着心肺,每一阵风都与雪相依,迎面扑来,就是一阵激爽通透。 白泽为几人撑起一个小小的结界,里面温暖如春。前方了路就只能她自己走了,这小小的庇护终究不能成为她停留的港湾。 妙歌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师傅临别前最后的告诫。 可是白泽的眼光却只是透过妙歌,看着这眼前山和雪的遒劲与气魄。眼中一片雾霭,深邃的让妙歌看不清楚,良久才摸了摸妙歌的头淡淡的牵起嘴角说道“尽力便好,不要强求。”说着又冲着兄弟俩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妙歌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师傅,在风雪之中目送自己,任白雪吹起他的长袍,舞动他的黑发,师傅仍旧笔直着站在漫天飘散的风雪之中望着自己,越来越小... 两个师兄像墙一样走在前面,为妙歌和白毛遮挡风雪,脚下一深一浅,刚刚踩出的深深雪坑,很快又被雪遮盖起来,四人缓慢的朝前走着,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在这无头无尽的白雪中艰难前行还是觉得倍感压力。 山峦起伏,雪越来越厚,山石渐渐的湮没其中不见踪迹,满眼都是让人看着发慌的白色,已经走了几个时辰,秘境究竟在哪里? 几人停下来大口的喘息着,白毛爬到妙歌肩头,带着手套的小爪子,使劲的摩擦着,哈着气“这里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秘境是三不管地带,灵磁强大密集,不知道环境会不会比现在更恶劣。” “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把人救出来!” “是啊,坚持一下,想象着烧鸡就在前方,哈哈。”月圆明和月圆亮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哈哈,鼓舞着士气,眼神干净通透,妙歌一时间竟感觉比这眼前的雪还纯净素白,心头不由得一阵温热,拍掉了白毛身上的积雪,眨了眨挂满冰霜的眼睛,冲着师兄在围巾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顺着“仙人指路”指点的方向,坚定的把白毛搂在怀中,越过了师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 风雪淹没了时间,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山谷中风越来越大,直吹的人昏天暗地,碎雪如同沙子,夹杂着鹅毛般的雪片,无孔不入,使劲的往衣缝里钻。四人裹戴严密,跟着“仙人指路”,都不再说话,高高的抬起腿又插进雪里,一点点向前跋涉而行。 直到眼前突然一片绿光闪烁,四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揉了揉被白雪晃的酸涩的双眼,惊异的互望着,狂喜在心头蔓延开来! 莫不是秘境就在前方! 果然,绿光越走越盛,渐渐的,在眼前铺展开来,像一道巨幅的浓绿色瀑布,无头无尾的横至于昆仑山山间,空中不见其出处,落地不见其踪影。接天连地,兀自喷勃激发,溢出阵阵的白色热气,阵阵的臭气遁于风中扑面而来,直熏得人眼泪直流,不停作呕。高度腐坏的气味,在山间来回飘荡,随风而摆。简直让人无法靠近。 四人正望着不远处的绿色光瀑发愁,却突然听到身后炸雷一声。紧接着,就觉得大地开始慢慢摇晃起来。 “这时候怎么会有雷!?” 可是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瞧着东面的雪峰,已经应声而动,雪白的山峰,如同被快刀斩碎的白绢,轰鸣着撕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大口子,山石在抖动中显露了出来,铺天盖地的雪块,以崩天塌地之势,由慢逐快的朝下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将四人吞噬。 “快入秘境!” 四人被雪块冲击的分崩离析。风卷着雪花直冲喉咙,所有的喊话全都尽数湮没在这振聋发聩的巨响之中。 妙歌拼命的跑着,眼看着被冲击的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师兄,就要被巨大的雪浪吞噬,心急如焚。却听到自己的身后巨响也越来越近,回过头,不禁吓的花容失色。倾起如山的雪块堆叠着眼看就要砸向自己了! 正在此时,白毛已经逆着风,边跑边化成了一只壮硕的猛虎,锋利厚实的爪子撑住雪地,勾起碎雪无数,在移动的雪瀑上,越过裂开的道道雪壑,奋力一跃,扑到妙歌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含起妙歌,瞬间加快了速度,四蹄生风快如闪电般的朝着绿色的光瀑冲去。 妙歌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一张温热的湿漉漉的大嘴叼了起来,如同颠簸的箭一样向前冲了出去,速度之快,竟无法睁眼,只觉得耳边轰鸣不止。下意识的死死的的抱着脑袋,等待腐败恶臭的洗礼。 可是,只是一阵温热,漫过全身。 轰鸣声没有了,利刃般的风雪不见了,浓烈的臭味也消失了。温暖的空气拍打着脸颊,白毛不可思议的大睁着圆眼,渐渐放慢了步伐,轻轻的把妙歌放在了一片湿润的土地之上。 妙歌茫然四顾,恍惚可见周围绿意盎然,皆隐在团团迷雾之中。身后的雪崩还在上演,可却丝毫伤害不到自己了,自己如同躲在一块绿色的巨幅流动的水晶后面一样,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雷霆万钧。 没有撞击,没有融化,没有预兆的,排山倒海的雪块在碰到绿色光瀑的一刹那,就全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凭空消失了... 妙歌抱起了气喘吁吁的又变成黄鼠狼的白毛。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一颗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师兄...” 第35章 蜂人 光瀑的颜色越来越淡,像快速被稀释的绿色浓汤。没过多久竟只剩清亮之色,妙歌还在惊异它的变化,它就已经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另一片深不见底的迷雾。 妙歌紧张的看着四周渐渐围拢过来的雾气。心中慌乱的搜索着那些背过的心决秘法,似乎是没有哪一条是用来去除雾气的。 情急之下,只好念咒撑起护盾。耳环闪着温柔的白色光辉,瞬间仿佛撑开了一张一丈宽的球形大网,将妙歌和白毛包裹其中。 迷雾在护盾周围盘旋,却无法侵入。妙歌顺着光瀑消失的边缘,往师兄最后消失的方向走去。心中着急,口中不禁轻轻唤了出来“师兄...” 刚才在雪地里奔逃时落在身后的枯槁断指,不知从哪冲了出来。忽然又出现在了妙歌的头顶。直直的指向右边的迷雾。 妙歌心中惊喜,抱着白毛跟着断指快速的在迷雾中向前走去。边走边听到撑起的护盾外围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似是无数双手的拍打之声,妙歌即担心又害怕,但除了护盾撑起的空间,却什么都看不见。心中突然无比想念师傅。幸亏师傅赠送的法器,不然别说去寻找梁儿,自己可能连迷雾这关都过不去。 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眼前渐渐豁然开朗起来。妙歌从雾墙中穿了出来。眼前展开的壮丽景色,妙歌前所未见。 这是一片怎样繁茂的原始森林啊。到处都是高树野藤,遮天蔽日,天空只剩下斑驳的白点, 树木粗壮的几人难围,地上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粗大树根,隆在地面上,有点还挂着绿茸茸的青苔,各种各样只在师傅给的“千巧籍”才见过的珍奇仙草和毒物在这里却遍地都是,似是极其滋养的,都绿油油的泛着亮光。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妙歌见没有危险,怕耗损师傅的真元,赶快收了护盾,眼前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妙歌却来不及感叹,心中担心师兄安危,一路连攀带爬,直跟着“仙人指路”快速向前。 可刚翻过一颗腐烂了的巨大的断树,就听到细微的嗡嗡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似是直奔自己俯冲而来,妙歌赶快回身。只见一个影子从自己头顶嗖的掠过,如果自己躲闪不及,现在不是被拎起来,就是被撞到在地。妙歌赶快背靠大树,盯着天空,迅速搜寻攻击自己的东西。白毛也立刻跳到地上,化成老虎,冲着天空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顿时林中鸟兽四起,周围的草丛也是一阵窸窣,妙歌从未见过的五彩斑斓的大鸟,张开锅盖似的大翅膀,从头顶划过。 可是,刚才的究竟是什么?嗡嗡的声音像是一只巨大的蜜蜂,但是蜜蜂怎么可能如此之大,如此之快。妙歌小心翼翼的盯着周围,耳朵也紧张的仔细听着,背对大树半天不敢挪动。一种不详的预感袭遍全身。妙歌慢慢的向自己倚着的大树后回过头去,不想迎面一张长满黄毛的大脸,眯着眼正哂笑着也慢慢的正回过头看她,两张脸几乎迎在一起。妙歌被着突然的一幕,吓得浑身的冷汗出了个通透,七魂恨不得丢了六个,瞬间惊叫着向后退去,却不料正绊在一棵大树根上,仰面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一阵眼冒金星。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妙歌简直不能相信这居然是一张人脸,细长的黄色毛发稀稀疏疏的长的满脸都是,连眼皮都没有放过,一双倒三角的夹缝眼,细细的扯到太阳穴的位置,鼻子没有鼻梁,只有长满了褐色的绒毛的两个孔洞,嘴巴居然是一张巨大的口器,还在左右不停的开合着,兴奋的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口器中时不时的伸出来灰红色像柱状的舌头一样的东西,卷成筒状来来回回的动着,黏糊糊的挂满了粘液。 妙歌刚才闻到绿色光瀑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强烈的呕吐感,一时间好像手脚全都被吓得动弹不得。什么心法口诀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满心只是祈求他不要露出更多的部分,简直不敢猜想躲在树后的身体会是什么样子。想起刚刚的嗡嗡声,妙歌觉得那绝对不会是自己想看到的画面。 幸而,此时的白毛低低的发出了警告似的吼声,拦在了妙歌和这个半人半蜂的怪物中间。 怪物似乎根本没有把白毛放在眼里,嗤之以鼻的笑着哼了一声。依旧肆意的咔嚓咔嚓的开合着口器。听得妙歌汗毛直立。 “璎珞仙子,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这副模样,你可算还满意吗?”怪物发出了振动般的说话声,声音艰涩无比,比狗爪挠生铁还要刺耳。 “奥~瞧我这记性,璎珞仙子,堕仙成人了哈,恐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吧。真可惜啊,把我害成这副样子,你还是这么美丽动人,看得我这颗半人半虫的心,都痒痒啦,啊哈哈哈。” 妙歌坐在地上边向后退,边撑起护盾,瞬间把白毛和自己都罩了进去。 “哎呦呦,就说嘛,这西王母面前的大红人儿,再怎么生气,西王母也还是舍不得你呀,来,让我看看,这是她给你的什么宝贝?”说着整个身子慢慢从树后面探了出来,长得诡异的脖子连接着昆虫的身体,上面长满了毛鳞,细小可怖,透明坚硬的翅膀上布满纱网似的棱棱格格的斑块,该是细足的位置,却长着像孩童一般的手脚。尾部的螯针高高的撅着,漆黑闪亮。 妙歌强压制着内心的恶心和恐惧,骑上白毛,转身就跑,可才几步,就被这个带翅膀的怪物在前面断去路。 “我说,小姐姐,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白毛不等他说完,偷袭的朝着他猛冲了过去。仗着护盾,想把他撞翻在地。可不想这怪物反应如此神速,嗡的一下腾起老高,咧着口器嘎嘎一乐,不知道凭借什么力量,像手中附有吸盘一样,竟徒手把无形的护盾拎了起来,嗖的一声直飞上天! 啪!还没等反应过来,妙歌和白毛就被从树尖的位置高高的扔了下来,顿时摔的五脏六腑全都似乎纠结在了一起,疼的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知道为什么在秘境之中护盾只能护住攻击,却护不住自然的坠跌了。 看来这蜂人在此已经蛰伏不知多久,对这深不可测的秘境已经了如指掌。妙歌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掉了嘴角渗出的血丝,将摔回原形的白毛紧紧的扣在怀抱之中。 只见这蜂人游戏似的笑的越发开心起来,两眼放着精光,越飞越高,越抛越狠,没出几下,妙歌就被摔得口吐鲜血,全身筋骨如同断裂一般,动弹不得。 “璎珞仙子,原来,你也会流血啊,当初你把我害的流了多少血?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这夹缝之中,你就这样全忘了?!!这公平吗?!公平吗!!” 妙歌紧紧的搂着白毛,疼痛的紧闭眼睛,满口鲜血屏住一口气轻轻对着白毛说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活活摔死,再扔下来的时候,我收了光盾,你快逃吧...” “不要!”白毛握着两个小拳头,狠狠的瞪着这个人不人蜂不蜂的东西。“要死,我们也死在一块!” 第36章 奇门遁甲 妙歌已经没有气力反驳,在落下的一刹那,除了护盾,心中只求白毛能快快逃走。 谁知护盾刚刚一除,白毛立刻化成斑斓猛虎朝蜂人扑了过去。蜂人噌的一下飞在半空,撅着屁股大笑不止,睨视着白毛。 “哎呦,你个小东西。才几年的法力,不速速逃命,仗着有个好外衣,却在这里逞能。你不懂得,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么?!”说罢就冲着白毛俯冲过去。 白毛只有招架之势,全无还手之力,蜂人灵活闪动飞在空中,左扎一下,右扎一下,像是游戏般,就把白毛蛰得浑身都是高耸的大包,有一针正蛰在眼皮上,眼睛瞬间就肿了起来,只剩一道缝隙,不仅又疼又痒,连看东西也模糊起来。脚底下也跟着开始不住的打晃。可这蜂人的蜂螯,却还完好无损的还插在尾巴上。 白毛心道坏了“这蜂螯不是一次性的么,怎么蛰了我这么多下,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看起来越开越粗了呢。”再回头看看妙歌,已经几乎昏死过去,心疼的摇着脑袋,踉跄的嘶吼着。 妙歌听见白毛如此低沉的吼声,挣扎着睁了开充血通红的双眼睛,看着已经鏖战不住的白毛,心中满是悔恨,如果没有跟着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正在悲哀,却发现下落时摔出了奇门遁甲,此刻就在手边。心中顿时一片大亮!天无绝人之路~ 妙歌立刻用心决努力试着调整周身气血,拼出全力大声喊道,“快进护盾。”自己说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朝白毛爬去。 白毛看到妙歌向自己爬来,立刻晃晃荡荡的转身保护妙歌,妙歌撑起护盾,却反引得蜂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反正魔君也不知道,我已如此!不如就在这里摔死你们!”说着冷笑着嗡嗡扇动着翅膀,俯冲下来,拎起护盾就要再次摔下。 妙歌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在护盾内撑开了奇门遁甲。耀眼的强光从奇门遁甲内激射出来,光线势如破竹带着奇异的声响,横扫过整个树林,又瞬间凝结回来。形成一个两丈宽的夺目光球,嗖嗖的夹卷着地上的残枝碎叶,飞快的旋转着。 蜂人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根本睁不开眼睛。从外面只能看到异常明亮的刺眼光球在快速旋转,竟好像一个突然拔地而起光芒万丈的小太阳,将妙歌和这个小小的黄鼠狼严实的包裹了起来。一时间不敢冒进。 光球内,生、死、休、伤、景、惊、杜、开、八门乍开。白毛捡起妙歌转头放在背上,转着圈不知该往哪边走,妙歌提起一口气,指向杜门,待白毛朝杜门跑去,又反手调动师傅的真气,将死门和杜门的位置对换了。才精疲力竭的闭上眼睛,昏死过去。任由白毛背着自己疾驰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颠簸才停了下来,妙歌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传来断断续续的隐隐巨痛,嘴里又咸又腥,衣衫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一只小爪子在轻轻的拍打自己的脸颊,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的脸上。什么都感觉的这么清晰,但妙歌却无论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自己如同被身躯困在了黑暗之中,动弹不得。只好用背过的心决默默的调息自己的气血。 不一会儿,周身就开始温热起来,一股股如涓涓细流的奇异能量,从四面八方流入了自己的体内。 妙歌感觉被摔断的经络在慢慢的通畅,自己不仅能感觉到它们,甚至还能用心法试着调动它们。疼痛在慢慢消失,身体越来越舒适,越来越放松。竟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片混沌。仿如失去了重量一样沉浮于一片汪洋之中,随波轻摆,没有方向。来自天上的声音,来自地下的声音,来自心中的声音,都慢慢由吵杂变得细小,渐渐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一望无尽的空白和平静,只剩下能量由缓至急,汩汩而入。身体内如刮起了大风,各种气流激荡不止。 终于,树叶飘落,风声,雨水声...妙歌感觉自己像被打捞出来的一片湿漉漉的叶子,猛然五识归来,一切的声音和感觉从远方传来,又从身体中极速的发散出去。妙歌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先看到的不是任何事物,而是迅速穿梭于瞳孔之间的层层叠叠的奇怪景象。 缓了好久,眼前才恢复正常。 下雨了,好大的雨... “妙歌,妙歌...”白毛抬起毛茸茸肉乎乎的小爪子。一左一右的不停抹去妙歌脸上的雨水。眼神即欣喜又难过。 一片硕大的厚实树叶放在白毛小小的脚边,自己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雨水,倒是白毛,脸上的毛发都已经湿透,雨水顺着高高肿起的右眼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显然刚才白毛一直用叶子遮挡了自己的脸上的雨水。 “妙歌,你怎么样了?” 妙歌用掌心擦掉嘴边腥咸的血水,努力的撑起一张笑脸,安慰着把白毛从泥地上抱了起来。放在自己已经湿透的粉白色罗裙之上。轻轻的抚摸着白毛湿乎乎的额头和耳朵,眼神坚定的看着大雨,一种劫后余生和患难与共的复杂感情,溢满心底。 第37章 交易 妙歌扶着湿滑的树干站立起来。仰起头看着从密实的树叶间快速滴落的雨水。低头把白毛抱了起来。裹在衣襟当中。 “放我下来吧,你还有伤。” 妙歌摇摇头“我的伤已无大碍,难怪师傅说,很多半魔半仙愿意来此犯险寻找法门...这地方果然不同寻常。” “不对啊”白毛摸着自己浑身泛着油亮的大包,依旧火烧火燎,像独眼龙似的诧异的看着妙歌。“你看我,足足胖了二斤...” 妙歌在雨中寻了千巧籍中解毒化瘀,去腐生肌的柒及草,给白毛吃了,又揉烂了一些涂在肿大的包上。 “哎呦,哎呦,轻点,轻点...幸亏这半人半蜂的妖怪,没把我放在眼里。以为我们定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儿,只是挑逗着拿我当开胃菜,如果他上来就跟我动真格的。我现在估计就没命疼了。妙歌,你上辈子到底怎么惹到他了。”白毛疼的直呲牙,脚掌搭在妙歌的肩膀上,任由妙歌摆弄。 妙歌专心的白毛上完药,出神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啊。”说着拿着剩下的药团,涂了涂刚才采药时划伤的手肘。这么大的雨,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洼,土地变得又湿又滑,根本无法前行,只在周围采个药,就连摔了两个大跟头。妙歌身上都湿透了,身上脸上全是泥水,狼狈不堪。 “仙人指路”不远不近的飘在自己的头顶的斜上方。妙歌现在已经不怕它了,心里对他还有了几分谢意,如果不是它,大家恐怕现在还在雪地中跋涉,师兄也就更难以找寻了。可是,下这么大雨,尽管知道师兄的方向,却也只能耗在这里。这昆仑秘境,实在是有些诡异,先是光瀑,又是迷雾,紧接着就遭遇了蜂人,现在又下起了大雨。简直无法喘息,但愿师兄平安无事。妙歌扬起脸,闭着眼睛,任凭雨水冲洗着自己满是泥污的脸。 这柒及草真是个好宝贝,手肘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痂。白毛的毒包也明显消肿了不少,哎呦声明显小了下去。 就在妙歌望着眼前倾盆的雨水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朦胧的雨雾中,忽然传来了不紧不慢的吧唧吧唧的声音。妙歌顿时警觉起来。眼神在雨水和鲜亮的绿色中来回穿梭。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个戴着大斗笠的矮个胖老头,从一簇特别繁盛的旱地莲中钻了出来。也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妙歌。老头抖了抖胡子,挣大了眼睛,一抹狡黠的光辉充斥眼底。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深谙人心的古董商人。 他有些兴奋的弓着腰把脸凑近白毛,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睛“老朋友,你可还记得我?” 白毛扬起脸看着这个奇怪的老头,小耳朵不安的动了动,皱着豌豆大小的两撮眉毛摇了摇头。 “诶~吃鱼的时候你可乐的跟朵花似的,怎么现在倒把我忘了。”老头晃着红扑扑的脸颊,假装嗔怒道“我是仙鹤呀。” 白毛歪着脑袋,眼底忽地泛起光泽,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惊喜的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原来是你呀!”在这种鬼地方,还能碰到朋友,白毛心中真是无比的高兴。立刻激动拽住他的手,把他拉到树下避雨。 可是,此时妙歌注意到的确是“仙人指路”慢慢的转动了方向,指尖缓缓的转为向下,正直指在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小老头身上。 妙歌不可置信的口中轻轻唤道“师兄...” 只见“仙人指路”像是在跟妙歌确认似的,上下晃动了两下,依旧死死的指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老头。 白毛咧着嘴正想跟妙歌介绍眼前的胖老头,忽然顺着妙歌惊异的眼光,也看到了“仙人指路”的变化。不禁大惊失色!一下窜到了老头身上,薅住他衣领,吊在他的肚子上仔细的听着,抬头便问,“你...你?你把他们给吃啦?!” “什么?”胖老头被白毛的举动下了一跳,使劲的拎着自己的领子,小胡子激烈的抖动着,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 “两条蛇,两条白色的蛇,你吃了没有?” “还没...” 妙歌不明白白毛在说些什么,但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师兄...原来... 只见白毛迅速滑到了地上,小爪子在泥泞的土地上踩出一朵一朵的小梅花,围着胖老头的腿转着圈,不停的拍打翻动着他的衣服下摆和随身的口袋。 “我们是一起的!他们在哪里,放出来...放出来吧。” 小老头看了看妙歌,又看了看白毛。圆溜溜的眼睛咕噜一转,抬头瞄了瞄头顶正上方的的那截枯萎蜡黄的断手,长吁一声,露出了十分艰难的神情。 “这一双灵蛇可废了我不少气力,我前不久在魑魅仙都买的玄铁剑,都给我拧成废铁了...”小老头看了看妙歌和白毛似乎还是不太懂的样子又继续说“人情归人情,买卖归买卖,咱们虽然是朋友,但是这两条蛇当时可没有跟你们在一起,我废了这么大劲儿,好容易才抓到,自己吃可以增修补益,这要是卖呀,那更是极品的抢手货,在这三不管的地界儿,弱肉强食才是法则呀。你们说...哎。”小老头摇着脑袋,狡黠的眼睛似是很为难的半垂着。边说边用余光观察着妙歌和白毛的表情。 “是,仙翁说的极是,我们买。请您出个价钱,快快把我的师兄放出来吧。”妙歌听闻师兄在他手中,只需银钱相换,反而大松了一口气。自己虽然没有银两,但自己的师傅最不差的恐怕就是钱了。 “姑娘可能不懂,这抢手货,在魑魅仙都可不是用来换钱的,因为多少钱也换不来,那得以货易货...”小老头拉着长音,黏着胡子,煞有介事的说。 白毛这回算是懂了,眼睛咪咪着,掐着腰。小嘴巴抿了又抿,心中一股火气腾的冒了起来,好一个乘人之危的老鸟儿,亏自己还当他是朋友。可白毛尽管生气,却也完全无可奈何,只能憋着气,好像正努力的嚼着自己的舌头。 “那仙翁觉得该如何易换?”妙歌也是黛眉轻蹙,师兄在他手上,除了听凭他的要求,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头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指了指自己脑袋顶上那截断手“那我就吃些亏,看在是朋友的份上,就用这个换吧。” 第38章 鹤不归 妙歌愣了一下,“仙翁,不是妙歌不愿与您交换,只是在这秘境之中,如果没有它,妙歌恐怕永远无法找到自己所寻之人。可否通融换成其他交换?” 所寻之人…小老头抹了抹溅在自己脸上的雨水,脸色古怪犹豫的问道“该...不会是那个孩子吧?” “正是。”说着回过头询问似的看着白毛,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会知道梁儿。 “我们在瀑布旁边吃了人家送的鱼,他就是那只仙鹤,不过你吃了清心石肯定都记不得了。”白毛阴阳怪气的看着胖老头,却突然又被自己所说的话吓到似的,忙把小爪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低着头,仿佛忽然对脚边的一只小青虫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妙歌心中一缩,疑惑夹着小小的愤怒浮现在眼底,弯下腰,拽起白毛下巴上的一撮小白胡,把他的脸拉向了自己,一字一顿盯着白毛眼睛说道“我吃了清,心,石…” 白毛眼神飘忽,小嘴儿吧唧着。也不知道妙歌这到底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可怜巴巴的任由妙歌拽着他的胡子,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妙歌松开了白毛,千巧籍中,清心石在最后一页,妙歌记得十分清楚,心中忽然一丝阴霾飘过,师傅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可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师兄,找到梁儿! 胖老头咔吧咔吧圆眼睛略有好奇的看着眼前瞬间发生又快速结束的一幕,从对面挪到了和妙歌同侧,似有所思的看着滂沱大雨和灰蒙蒙的天色,沉默良久,内心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忽而小胡子坚定的一垂,道“那,如果寻到,妙歌姑娘可有把握让那孩子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妙歌一时语塞,不知道这个非敌非友的老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现在师兄在他手上,如若不答应,自己还有什么能力和更好的办法可以把师兄救出来呢。但... “梁儿不过是个孩子,不知道能否完成您的请求。” “能完成,特别好完成。一句话的事儿。姑娘要是能做的了这孩子的主,我鹤不归不仅立马将姑娘的二位师兄放出来。还将躬亲姑娘左右,在这秘境之中保护姑娘,直到我们一同找到这位小公子。就看姑娘意下如何?” 妙歌粉唇轻咬。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交易吗?一句话就能完成的事儿,就可以换回师兄,看起来这么精明的一个老头儿,怎么会舍得做赔本的买卖呢,反而让人更加疑虑这个鹤不归是不是另有所图...奈何妙歌现在即记不清梁儿的来龙去脉,也捏不准鹤不归到底在盘算着什么。而对方已经开出了一个几乎没有条件的条件,还有什么值得思量的呢,即便是计,妙歌也已经无暇再斟酌许多,当下只有先把师兄换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如若真是梁儿力所能及之事,定没有推却的道理,还请鹤老速速放人吧。” 鹤不归满意的点了点头,“老朽相信姑娘为人。”说着低头就朝自己的眼睛抠去,妙歌不知他要干什么,但看他手指已经伸进眼窝,一副要不眼睛抠下来的架势,赶忙去拦。却只听噗的一声,一个眼球已经被鹤不归拽出眼眶,滴溜溜的在他的掌心里转个不停,看得妙歌心中一阵翻腾,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去看他空空的眼窝。 只听鹤不归呵呵一笑,噗的一声又把眼睛安了回去,妙歌看着恢复如初的鹤不归,心里觉得毛毛的,忍不住想像着他把自己的胳膊腿也卸下来的样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出门在外嘛,藏宝贝自然要谨慎些,姑娘莫怕,莫怕哈。” 妙歌逼着自己扯出一个看起来比较见多识广的微笑算作回应。定睛细看,一个小小的龙形阳雕的玄色烛台已经握在鹤不归的手里,两条龙盘旋而上,一副你争我赶的架势,每一个鳞片都看的清清楚楚,在一个细小烛台上,竟然能雕的如此栩栩如生,实在让人咂舌。 只看鹤不归,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分别放在舌头上舔了舔,就奔着烛台上的龙捏了过去,仿佛要把什么捉下烛台一般。 只听刺啦一声,像是布料裂开的声音,真的有东西从烛台上被鹤不归撕了下来。 妙歌眼盯盯的瞅着,也没看明白鹤不归到底是怎么从龙形的图案中生生的,捏出来了两条小小的如同蚯蚓一般大点儿的白蛇。 两条小蛇像是死了一样,毫无生气的躺在鹤不归满是沟壑的粗糙掌心里,一动不动。 妙歌心知这是师兄,却又实在难以相信。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用中指肚,轻轻的抚触两条小小的白蛇。确仍不见他们醒来。赶忙问道。 “师兄他们怎么了?” 白毛也蹲在妙歌的肩头,使劲挠着自己的小爪子,眼神忧心忡忡盯着被打回原形的月圆明和月圆亮。 可鹤不归只是摆摆手道“无事,无事,这无心台的力道有点大,一般都是压魔抑怪的,用来装两只小小的灵蛇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转醒,也好,省的见了再动手,睡一会消消火,我去给他们弄点补养的东西,化干戈为玉帛嘛。”说着也不等妙歌回话,正了正斗笠,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慢慢的消失在雨幕当中。 妙歌靠着树低头看着沉睡在自己掌心中的师兄,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把刚才剩下的柒及草撵出一些汁水来,轻轻滴在两条小蛇的身躯之上。既会被捉,刚刚肯定免不了一场恶斗,也不知道伤在哪了。 妙歌满心愁绪的看护着师兄,还在思量师傅到底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忽然迎面飞过来一个巴掌大的透明泡泡,被雨水打的沉沉浮浮,忽上忽下的飘荡在妙歌眼前。 妙歌忍不住好奇的用手轻轻触碰,气泡发出了很小的碎裂声“嘭”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只听鹤不归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跟着仙人指路找到我,前面有个山洞,可以避雨。” 妙歌隐隐觉得鹤不归的语气似乎是有些变化,但也没有多想,抬头对着仙人指路说道“鹤不归”。 仙人指路应声而动,指向南边的方向。 第39章 沼泽 妙歌小心的将丁点儿大的两个师兄仔细的用手帕包好,轻轻的揣在怀中,才领着白毛慢慢的向南走去。 地上湿滑一片,到处坑坑洼洼,盘根错节的树根像有生命的扶梯,也像陷进,藏在坑洼里,浸在雨水中,连绵不绝匍匐在脚下。行进异常艰难。 “哎,作为一只水禽的优势就在这里,你看他刚刚走的多快。”白毛一个没留神,掉进了一个一尺多深的水坑,腰间留下了一圈泥水的印记,下半身从坑里出来,好像穿了一条贴身的马皮裤。白毛也没擦,反正到处都是泥坑,擦了也白擦,轻叹一口,继续紧跟在妙歌身后。 妙歌打量着大雨中的一切,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捉不住,摸不着,兀自催生于心底的一种情结,即温情又难过。这个森林为什么自己越走越觉得熟悉?所有的景象,事物,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可是这个地方自己曾经有可能来过么?那个没吃清心石之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妙歌想起了那个半人半蜂的家伙,他的话也在妙歌犹在耳畔久久不能挥去。 妙歌思绪还在乱飘,突然仙人指路停了下来。直直的指着远处泥地上的一坨东西... 居然是一个大斗笠... 鹤不归背对着妙歌,只有一截身子露在外面,他看到头上的仙人指路,突然激动的奋力挥舞着手臂,大声喊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紧接着又赶紧补充道“前面是沼泽,看起来平坦的泥地,是沼泽。快救我,我撑不住了。” 妙歌和白毛皆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你好歹算是个水鸟,居然还能掉进沼泽里!还骗我们有山洞避雨,这次你打算给自己定个什么价?”白毛立马窜了出去,像是在寻找什么,嘴上却耿耿于怀的不依不饶。 “前面不远真的有个山洞,我上次路过这里时也没有沼泽啊!我这不也是急着给咱们找个栖身之所,一时疏忽了。”鹤不归急急的辩解着,生怕产生什么误会,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妙歌快速的试着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终于在离鹤不归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探着身子使劲的拽住了鹤不归的领子。可是离着太远根本使不上力道。 鹤不归被妙歌拽的“诶,诶”的直叫,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斜着插在泥里,后脖领子几乎快要贴到沼泽上了。 白毛弄断了一颗差不多有拳头大小粗细的小树,连根递给了鹤不归,鹤不归仰泳似的从背后反手牢牢抓住。只见白毛翻身变作猛虎,咬着树干使劲儿的向后开拉。妙歌也握住一把树枝在白毛后面拼命的向后拽。可是也不知是鹤不归陷的太深了,还是这片沼泽被用了禁术,两个人忙活了半天,鹤不归除了倾斜过来,居然纹丝未动,幸而也没有继续下沉。 鹤不归有些沉不住气了,在泥里拼命的给妙歌和白毛加油鼓劲“我觉得好像上来一点点了,别放弃,别放弃,慢慢来。这个沼泽定是有什么古怪,我试着用内力或者御风根本就没有反应,应该只有外力才能起作用。坚持住。咱们一定行的。” 就在三人和沼泽僵持不下的时候,这个沼泽却像吸了水的宣纸,似乎在悄悄的四处蔓延,越扩越大。不知不觉中就延伸到了白毛脚下,白毛毫无防备,正全力以赴的用前掌撑着地面,忽然地面一软,就大头冲下就扑在了沼泽之中。 侧着脸,紧紧的贴合在沼泽之上。两只大眼睛惊恐的瞪着。四肢僵硬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了。 “快变身。”在妙歌大声的提醒下,白毛在沼泽中慌忙变成了小小的黄鼬。可是脸已经陷入泥里一半,眼看就要没过鼻子。 鹤不归使劲扭着脖子,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喊道“他娘的,我怎么就忘了呢。”说着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只红额头的灰褐,擎着修长略显粗壮的脖子在沼泽上像麻花一样的扭转着。脖子长的好处立刻显现出来,一下子脑袋就远离了沼泽好多。 妙歌情急之下松开木棍,赶忙扑去拉白毛的后脚,原想着小小的身体,使劲一拽便可出了泥潭,没想到一下子也僵持住了。居然无论如何也拽不动。这个泥潭像吸住了到手的食物一样。不肯轻易放弃。竟如同掉进了干透的水泥之中。 三人一下全傻了眼,鹤不归变成的鹤以后,脖子灵活多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心中不禁彻底凉了下来,前尘后世一股脑涌到眼前,别提多后悔自己因为贪得无厌而寻找秘境,现在却恐怕要葬身于此了,提升再多修为又有什么意义,找寻再多宝贝又有什么呢?!心中真是又不甘又懊悔。连声哀叹,妄自拥有三百多年的道行,居然就要窝囊憋屈的死在这小小的泥潭之中。眼底不禁湿润起来。 白毛也是吓得嘴唇发青,感觉着自己热乎乎的鼻息打在冰冷的沼泽上,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喃喃的不停问着”妙歌,怎么办。妙歌怎么办。”声音又尖又细,颤抖不止。 妙歌一边死死的攥着白毛的脚,一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还在不停向自己蔓延过来的沼泽,紧张的仿佛要失去呼吸。 白毛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无比悲切“妙歌,沼泽还在变大...” 血液嗡嗡的冲击着妙歌的大脑。一切好像都冻结了。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 可是师兄还没有醒,师傅给自己看的那些秘籍心决虽然都在心中,但仅凭短短几日的修为,如此紧迫又能有什么用呢。妙歌看着白毛,自责如刀片一样剐在心头。 妙歌的脚向后退去,泥潭不易察觉的缓缓向前,一丝一丝的侵略着。妙歌银牙咬碎,拼了命的往后拽。可是白毛依旧像冻在深深的冰层里一样,明明只是倾了半个小小的身子进去,却怎么也拉不动。 “...放手吧,月圆明和月圆亮还在你的怀里。”呜呜呜... 妙歌看了一眼已经马上就漫到自己的脚尖的沼泽,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却猛然一个灵光划过脑海。 第40章 生死 第四十一章生死 妙歌一咬牙松开了白毛的手,迅速向后撤了几步,回身从怀里把包裹师兄的手帕摸了出来,集中心念,试着用自己三脚猫的法术,将师兄送到远处的树上。手帕随着脱口而出的经咒有些不稳的晃荡起来,最后还是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妙歌来不及高兴,马上摸出了奇门遁甲,迅速的张开手在空中撑开,顿时精芒四射,光华万丈,明亮的仿佛雨水都要融化其中。妙歌中指食指并拢虚托着遁甲,想试着将它引向沼泽上方。可不在其中,顿时觉得无比沉重,竟好比千斤巨石浮在空中。整个手腕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白毛和鹤不归看着妙歌去而又返。一个着急,一个惊喜。但全都殷切期盼的看着妙歌手中精光夺目的奇门遁甲。可现在身体深陷泥潭之中,完全动弹不得,又如何可能从这奇门遁甲之中逃走呢? “老天保佑”妙歌心底里颤抖的默默念着,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混着雨水在脸上交织着往下流。 无形的耀眼光球,催生出巨大的力量,本身不在遁甲之中根本难以掌控,幸亏师傅送的耳环,瞬间华彩大盛,温柔的光芒如泉水般流淌铺开,光芒慢慢的流汇到妙歌的满是雨水的冰凉手臂之上,丝滑温柔,像温热的绸缎轻轻拂过。辅助着妙歌调节着力道。妙歌将全部的气力汇结在双手之上,白皙润泽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骨缝凸起,青筋迸露。 “帮帮我”妙歌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气沉丹田又凝汇于手臂,好看的眉毛因为太过用力全都纠结在了一起,牙齿也开始吱吱作响,终于驱使着遁甲的在空中旋转着慢慢的翻了一个个。 白毛一侧的鼻孔和眼睛已经被沼泽淹没了。只剩一只眼睛即惊恐又充满希冀的看着妙歌,嘴唇不住的打着嘚瑟。心里恨不得把所有的菩萨求了一遍。 光球终于缓缓的悬在了白毛头顶之上,徐徐下落。生、死、休、伤、景、惊、杜、开、八门全都侧着立在了空中,风车一般至上而下的转动起来。 炫目的八个光口,在泥里陷入飞升,交替轮置,光就像水一样,从地上漫了上来,连沼泽都无法掩盖住它射出的道道光华。妙歌不停的小心的调整着位置,感觉心已经提到了咽喉之中。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不奏效,会是什么后果!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光球按着妙歌期盼的轨迹慢慢的转动着。呼吸好像已经被夺走了。 终于等到生门渐渐潜入泥中,妙歌透支着全部的力量牵制着光轮,一丝偏差,白毛都等不得了! 生门再次从泥里渐渐升起,暴涨的强光也随着冲出沼泽,生门的边正贴着白毛小小的身影将它包裹了进去,随着转动,白毛像掉进了一个刺目的光洞,炫目的光盾完全隐去了它的身形。 妙歌感觉时间静止了一样,颤抖着撑着光球,紧紧地盯着白毛隐去的位置,不知白毛是陷进了沼泽还是已经逃出生天。 “啪!” 白毛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离妙歌不远的水坑中,泥水溅了一身,妙歌寻声望去,差点哭出声音。 只见白毛呆呆的怔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捧起地上的泥水就朝自己的脸上一顿猛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里逃生了。紧接着抬起满是泥污的脸,一骨碌爬了起来。冲过去抱住了妙歌的腿。使劲的在上面蹭着。嚎啕大哭,口齿不清的大喊着“妙歌...啊...” 谢天谢地!妙歌觉得被捆绑的快要不能呼吸的心,终于又可以跳动了。手脚传来阵阵的太过紧张过后的麻木感。但现在还不是松劲儿的时候,妙歌逼着自己再次集中注意力,继续的控制着奇门遁甲的光际向鹤不归移动。 鹤不归看着白毛从沼泽中脱身,也尖利的叫了起来,声音即紧张又兴奋“救我,快救我。求求你!” 就在这时,忽然奇门遁甲的强光里一团黑影闪现。从刚刚被自己调换过的死门的位置直直的跌了下来。妙歌看了一眼,心中暗叫不好。 只见这团黑影努力的扇动着已经破败不堪的断翅跌了出来,尾巴被斜斜的切去了一块,蜂螯不见了,其中一只眼睛已经血肉模糊,几乎遍体鳞伤,本就骇人的模样,现在更加的狰狞可怖。歪歪拧柠的挣扎在离沼泽只不到一拳的位置。仅剩的一只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冲着妙歌射去凌厉怨恨的眼光,妙歌感觉这眼神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脊背顿时一阵寒凉。 可这突然出现的蜂人最后还是没能坚持住,平铺着身子跌进了沼泽里。妙歌拼了命的加快速度,可是鹤不归还没从生门中出来,蜂人就已经被沼泽吞噬的无影无踪了。 妙歌不可置信的盯着沼泽,鹤不归千恩万谢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可妙歌还在蜂人最后的目光中无法自拔,如果当初自己把生门和任意一个其他的门位置兑换了,他就不会遍体鳞伤,也不会陷入沼泽,如果自己的能力再强大一点,也许可以把他也救上来,他根本就已经没有伤害自己的能力了,如果有一个可以谈一谈的机会,也许前尘往事还机会化解,也许...再多的也许都变成沼泽上那一圈圈渗出的细小气泡化作了幻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终究脱不开干系。 白毛轻轻的牵起妙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妙歌...” 妙歌回过神来,将遁甲收在怀中,向后退了几步,眼神依旧死死的盯着蜂人消失的地方。 第41章 方向 鹤不归千恩万谢,白毛横眉冷对,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抱着肩膀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个古怪的沼泽差点要了两个人的命,而且鹤不归居然如此以己心推彼心的小看他们,居然还扯谎说有山洞!肚子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什么小九九。太不靠谱了。即便道行浅,那我白额郎中也是经过百十年的刻苦修炼啊!其中艰辛不说又有谁人知道,就是这样一个成千上万黄鼠狼里才出一个的代表人物,万鼠敬仰,如果真的就死在这个邪门的沼泽里,那才真心是冤!不过白毛气归气,最后也还是架不住鹤不归的软磨硬泡继续同行。 天色将晚,大雨没有归处,依旧下的洒脱。鹤不归带着妙歌和白毛绕道越过了沼泽,就在来的方向的对面离沼泽很近的地方,真的寻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只有约莫不到两丈宽,掩映在蒿草之中,向内看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似乎还有风隐隐的从洞中透出来。虽然看起来也不是十分安全,但毕竟不用淋雨了。 妙歌坐在洞口,将包着师兄的帕子,平展开来,放在身边的一块岩石之上。茫然的看着两个小小的白色躯体。脑海中浮现的还是蜂人沉下去最后的眼神。 终归是救命之恩,鹤不归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殷勤的忙碌着。一会生火,一会又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了不少吃食。还冒着雨采了不少仙草仙菇回来,吊起了一煨小锅,和在里面满满的煮着,不一会竟香飘四溢起来。白毛也不在板着脸,鼻子不停的嗅着,慢慢的凑到锅前,吞咽着口水。雨下成这样,在这秘境之中,三个人还能在这简陋的石洞之中吃上如此一顿,也实在是无比熨贴心灵的事情了。妙歌谢过鹤不归给自己盛上的满满一碗,坐在火堆旁慢慢的吃了起来,秘境里的这些植物果然都不容小觑,各个都有来头,才几根菜下肚,精神和力气都明显的觉得恢复了不少。 鹤不归看妙歌吃完了,白毛也终于摸着绒绒的白肚皮躺在了妙歌的腿上,上前把小锅从火上取了下来,放在了雨中,好半天才又拿了进来,用手醮了醮试试水温。把两条小蛇从帕子上拽着尾巴倒拎了起来,放进了锅里。 “你这是打算再炖点灵蛇肉补身子么?”白毛虽然知道鹤不归不是想再伤害兄弟俩,但还是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打着饱嗝问道。 “非也,非也。”鹤不归也不多说,又从怀里摸出了什么,扔进了汤锅之中,得意的抖动着小胡子,随手捡了个小木棍,在锅里搅着。 妙歌眼睁睁的看着师兄躺在自己吃剩的菜汤里。慢慢的开始扭动身体,竟是好像要苏醒过来。 心中一阵激动。 不多时,锅中浮出白烟袅袅,从锅里蒸腾开来。越聚越多,像流动的云雾顺着锅倾泻流淌。忽然锅中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两条双指粗细的白蛇一前一后的从小小的锅中探出头来,两双小而闪亮的漆黑眼睛在白烟的包裹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妙歌和鹤不归。 虽是第一次见师兄这副模样,但妙歌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亲切无比,立刻抬手将两条蛇收置怀中。两个蛇在妙歌胸前娓娓而上,一左一右的攀在妙歌的两个肩头。高高的挺着身子,信子就在妙歌耳边吞吐,又是一阵无来头的熟悉感。最近妙歌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熟悉的感觉包围着。这清心石并不清心,剔除了记忆,却消化不了感觉。 鹤不归冲着两条蛇微微抱拳,略倾了倾身子道“不打不相识,妙歌和白额郎中的朋友就是在下的朋友,都是误会,还请二位不要介怀。”说完又指着锅跟妙歌解释“里面全是极品的仙草,你的二位师兄只需耐心休息一晚,最迟明早就能恢复如初。” 雨疏风骤,四人才算团圆,就刮起了大风,雨虽是小了,但反而感觉周围的环境一下子更加恶劣了起来,这风来的莫名其妙,似是拔地而起,起初藏在乌云里的月亮,这会儿被风吹的总算是露出了微微的光芒,朦胧昏黄时隐时现,四周都是浓的化不开似的月晕,让人看着心中惆怅。狂风扫着地上的叶子,雨忽大忽小的斜织着,小小的水洼里漾起了厚厚的涟漪,整个雨林都跟着风的节奏摇摆了起来。不比雪地,冷的干实,这潮湿的风,仿佛能钻到肉皮里似的,吹得人裹着衣襟还忍不住直打嘚瑟。幸亏有这山洞庇护,不然现在若还在树下,情况还不知道会多糟糕。鹤不归护着煮着开水,来回晃荡的小锅,嘴里念念有词,把火堆向洞里挪了又挪,妙歌也把师兄放在袖中。向洞中更深处走去,想找个避风的角落休息一会。却被洞中对流出来的一股不大不小的空气迎面吹在脸上。竟有些腥咸。妙歌心中一个激灵。猛然又站了起来,转身望向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山洞。这个味道… “冯梁钰”妙歌的声音虽不大,却因为在洞中,而格外的空旷悠扬,声音与石壁相碰,传来似有似无的回音。 可是仙人指路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妙歌狐疑的看着白毛,这个名字是师傅告诉自己的,怎么会有错呢? “冯梁钰是你以前的相公,他已经死了...你为了救你捡到的这个孩子,跟你婆婆谎称他是冯梁钰的转世…大家也这么就把冯梁钰就当做了他大名,不过你似乎从不这么叫他。”白毛慢慢的拖着长音,生怕自己嘴快又说漏什么,把自己的知道的故事告诉了妙歌,很小心的回避了关于秋澈和林昸肃有关的情结。 鹤不归搓着下巴看了看仙人指路,出谋划策道“那试试你平时叫的小名吧,也许这个对于他才是真正的名字。” 妙歌脑海中回荡起那晚漆黑一片的山洞中孩子揪心的诘问,他...他叫梁儿... 妙歌轻轻呼唤。心中无根而生的酸涩突然铺天盖地的涌来。虽是不记得了。但这应该是自己曾经朝夕相伴,入骨连筋的孩子吧,不然又怎会有这样的感受? 果然仙人指路缓缓的转动了方向,但却出乎了妙歌的意料。它并没有转向这个空穴来风的山洞,而是幽幽的指向了那片刚刚死里逃生的沼泽。 第42章 消失的沼泽 沼泽在夜雨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贴着地三尺有余都是若有似无的茫茫的一片。让人看着忍不住觉得寒冷孤寂,幽森恐怖。 梁儿就在刚刚来的方向上...为什么一开始却没有碰见。一种不祥的预感,像细细的针,微微的刺痛着妙歌的神经。 “雨太大了,等天一放晴,我们就去把梁儿找回来。”白毛贴心的趴在妙歌怀里轻声安慰道,心中也是莫名的惴惴不安。 是啊,天一放晴,就可以出发去寻找梁儿了,现在已经身在秘境之中,又有仙人指路引导。近在咫尺了。而且师傅说过,梁儿不是肉体凡胎,没有凤凰石,谁也无法奈何于他。可是,为什么自从那个梦以后,梁儿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呢? 不知从何时起,妙歌就觉得自己的预感准的惊人,师傅说是因为通过了聚灵仙会的仙考,五感会变得格外通畅的缘故。可是如果梁儿安全,这无来头的惶恐又到底是什么呢。纵使已经在这般境地,无论什么都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妙歌的心还是整夜的无法安宁,几乎彻夜无眠。生怕再生出什么差错来。 终于熬到天亮,雨已经细如牛毛,洋洋洒洒,随着风飘来荡去。妙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两个师兄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成人形,歪歪拧柠的躺了一地,睡得极其写意。这睡相和俊朗的模样可是十分不搭,但是妙歌看在眼里却暖洋洋的。大家都在的感觉真好啊。心一下就安稳踏实下来。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水洼里的雨已经彻底隐去了踪迹,一个一个的小水坑像镜子一样,铺的到处都是。透过斑驳的树影,天空依旧还是灰蒙蒙的,但至少雨已经停了。妙歌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就收到了两个大大的拥抱。师兄的肩膀温暖宽广,像可以避风的船一样,在这秘境之中让人觉得无比心安。 看着妙歌嘿嘿的傻乐着。月圆明,月圆亮心中也是一阵慰藉,这样凶险未知的环境,这丫头还能笑的如此开心,像一道清凉舒心的香茶熨帖在心间,让人恍如回到了竹林,都不觉得是身在秘境之中了。 看着两个师兄宠溺的看着自己。妙歌忽然很想念师傅,如果师傅也在,就更好了。妙歌知道师傅肯定在天机阁关注着发生过的一切。在也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会不会让他跟着捏一把汗... 可是,现在的白泽却并不在天机阁,而是在秘境的正上方,昆仑山山巅之上的瑶池。这里千年万年都是一个样子。钟鼓低鸣,仙乐邈邈,没有桃树却桃花满地,粉浪堆叠,没有微风却池水潋滟,晶莹通透,上有日月为烛,下有星辰铺路,祥和的星光遍布脚下,落英缤纷,携云伴雾,什么都可以信手拈来,随处变化。白泽此刻正坐在蒲团之上,陪着西王母对弈。低眉浅笑,谦谦如玉,好不潇洒。这里是除了醉仙楼,白泽去的最频繁的一个地方,虽然不是多喜欢,但却一定要来。如果一切可以重头来过,即便天天耗在这里又有何妨? 妙歌走到山洞外,像要出征的战士,一样整装待发。回过头冲着大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就要去救梁儿了。要信心满满才行呀。 “梁儿。”妙歌轻轻呼唤,如玉石相碰,混着清早的空气,显得格外清脆悦耳。可是仙人指路却一动不动。妙歌疑问的又多次呼唤,可是仙人指路依旧纹丝不动。 妙歌突然觉得如同血液抽离般的一阵眩晕,心不上不下的紧紧卡住了,仿佛失去了呼吸一般,整个人愣在了当场。明明昨晚还指着沼泽的方向,为什么现在却没有反应了呢,月圆明和月圆亮,白毛,和鹤不归也全都懵住了。不好的猜测徘徊在几人心中,却没有一个人说出口。 该不会...妙歌难以置信的僵硬的摇着头,不可能,师傅说除了凤凰石,什么也伤不到他。怎么可能只一个雨夜...不会的,一定是其他什么原因。 一行人急匆匆的向沼泽的方向赶去。鹤不归拎着个木棍东戳一下,西戳一下。也傻了眼,已经都走到昨天下沉的地方了,可沼泽还是不见踪影,彻底消失的好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昨天的沼泽在雨水之中如此快速的蔓延扩大,怎么只一晚却全都不见了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个盛着水的小水洼,仿佛昨天的经历只是几个人一起做的一场惊心动魄的黄粱梦一般,看起来真实,却只是假象。 妙歌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不停的摸索着湿乎乎的泥地。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沼泽真的消失了。所以...所以,仙人指路才没有方向可指了是吗?! 一个一个大胆的念头争先恐后的窜到妙歌的头脑之中,妙歌困惑的摇着头,扬起素白的面颊,失神的看着白毛和两个师兄,喃喃的开口道“梁儿不在昨天来的路上,而是路下...”。 第43章 下雨了 “也许...”鹤不归也皱着眉,轻轻叹气,看着救命恩人如此失神,也实在有几分不忍,按道理说,凭自己行走江湖了三百多年的见识来说,那天瀑布所见的那个孩子绝非等闲之辈,压抑在身体里,不停外泄的紫色光辉,如果不是仗着自己的那只横酆八卦鼎炼过假眼,一般人还真是看不出来,那可不是普通的大罗仙人转世会有的光辉。可是仙人指路也绝不会出错,其中最大的可能莫过于,这孩子已经夭折了。 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就没妙歌断住了,“绝不可能,梁儿肯定还活着。就在这消失的沼泽之下!”妙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肯定,但这个时候妙歌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 月圆明上前拉起妙歌,轻轻的为她擦拭着膝盖上的泥污,“那我们就等,等着它再变成沼泽的时候。” 妙歌茫然的看着自己满是泥水的双手。她真怕所有人都觉得梁儿已经不再了,哪怕有人和她想法一样,这就是莫大的安慰。妙歌感觉不到悲伤,占据内心的只是焦急,是煎熬,是担心。这种感觉反而让妙歌觉得特别踏实,自己的直觉向来都那么准,梁儿一定是活着的。 月圆亮和白毛也用力的点点头。鹤不归也没有再提出任何疑义,也许真的如妙歌所说,这梁儿会在这消失的泥潭之下,可就算在这泥潭之下,陷进去还能活么?!就算能活,陷进去的感觉自己可是体会过了,想出来要不是靠了奇门遁甲颠倒了空间,单凭自己三百多年的法力根本一点指望都没有。现在这个情况,连奇门遁甲也用不上,就凭几人加起来的这点儿道行,如何救? 几个人折返回洞中。一上午都异常沉默,除了林子里的偶尔传来的鸟鸣和飒飒的风声,洞中的气氛安静的都能挤出水来。 一直到晚饭时候,月圆亮才犹豫了一下再次提起“就算梁儿身在沼泽之中,照你们昨天的描述,咱们怎么才能把他救出来呢。” “是啊,这个泥潭十分诡异邪门,一旦碰到就拔不出来,昨天要不是靠着奇门遁甲侥幸逃脱,现在肯定也...”白毛说到一半赶紧停了下来,使劲往嘴里扒着饭,真是服了自己这张破嘴,这要是说出来,不是给妙歌添堵么?! 妙歌摸了摸白毛的脑袋,什么话也没有说。心中一口气却淡淡的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大胆的念头,反而越能让自己的心沉着冷静。 一连三天,妙歌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山洞。虽然这秘境灵磁密集,食物也极其进补,是再好不过的修炼之所,在这里入定很容易做到天人合一,一日顶百日也不为过,但是没有人守护却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所以看着妙歌似乎一直在洞中打坐,月圆明,月圆亮也只是在附近转转,保险起见不敢走远。白毛则寸步不离的守着,总是偷偷的观察着妙歌,可能是呆久了,妙歌的心思,它好像也能揣摩一点了,她现在这么平静,该不会是在酝酿着什么吧。尽管在竹林之中,妙歌也曾很努力的去背诵师傅留给她得心法秘籍,但却从不似像这样用功,除了吃饭,整个人几乎都在入定的状态。像坐着睡着了一样。不到三日周身就偶尔会晕起一层暖融融的橘红色光辉。看得白毛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新选出的十二星宿,有一颗居然是橘红色的么? 只有鹤不归每天早早就出门了,小心的穿梭在这片密林之中,收集着什么。天黑透了才会回来。 今天外面又阴天了,鹤不归顶着一脸的大包,哼着小曲回来的很早。一边在洞中晾晒着采摘的各种稀罕的灵菇仙草,毒菌邪植,一边高兴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罐子。 月圆明,月圆亮虽然最初被鹤不归制服过,但这两天反而跟鹤不归走的最为亲近,立刻好奇的围了上去。白毛很难理解,这鹤和蛇不是天敌么?这天敌怎么会这么投缘,百思不得其解,反而也就不想了。不过现在的鹤不归确实和一开始区别很大,自从经历了沼泽一事儿,似乎是真心实意的在和大家相处,连眼神都通透了许多。尤其是在喝了他弄来的几尾金丝莲鱼煲的一锅汤,长出了一条棕黄色油亮油亮的新尾巴后,白毛心里也实在生不起他的气了。 鹤不归开心的展示着一天的劳动成果,凤白芷,雪清露,猴脸菇,当黔草,攀莫菱...十几种极品仙草铺满了石头,最后才煞有介事的打开了罐子。一股奇异的蜜香瞬间直扑心肺,粘腻的仿佛只需闻一下整个喉咙就被盖上一层蜜汁似的。 层层叠叠的气味,像绽放的花蕾,一瓣一瓣的每绽开一层,味蕾就有了一层新的冲击,明明还没有吃到,整个人就已经开始回味无穷了。这个味道实在太沁人心脾,以至于还在入定的妙歌都被牵扯的神魂归位。睁开了眼睛。 鹤不归看着大家都被味道吸引过来,满意的开始科普起来“这琼浆玉露的琼浆在人间指的是美酒,这在仙界指的可就是它了!啧啧啧,这就是传说已经灭绝了的摩言灵蜂酿的蜜,在这里寻到实在是机缘巧合,全凭运气啊!”说着抬手招来了几片晾在石头之上的凤白芷的叶子,五根手指一摇,罐子里立刻飞出了五颗鸽子蛋大小的蜜球,轻轻的落在了飘在空中的叶子上。黄水晶般晶莹剔透,人影清晰的照了进去,竟像琥珀一般,映在其中,来回翻滚,十分奇妙。 “好东西,自己人先吃,来一人一份。这东西王母娘娘就是想吃,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这一头包简直划算的了不得。”见白毛研究着自己脸上的包,鹤不归不以为意的说着,拎起一片连蜜带叶就一口吞了下去。 不知道是太甜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一下子被噎在当场,真气外涨,速度之快,来不及调息,假眼嘭的一声被弹了出去。射在墙壁上,一声脆响,又咕噜噜的滚回到了脚边。妙歌赶紧把锅里刚煮上的水端了过来,也来不及盛,直接给他顺了下去。可能是因为太烫了,鹤不归一边喝一边不停扭动着身体,缓了好半天,一个饱嗝上来。这口蜜才算彻底的咽了下去。 其他几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吃蜂蜜吃成这样的,也真是前所未见。有了鹤不归惨烈的教训,几个人吃起来都胆战心惊的格外小心。白毛一口一口抿着吃完了,像喝醉了酒似的,躺在地上醉了过去。月圆明和月圆亮吃完了也是赞叹不已,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坐在地上调息真气。妙歌心中也是好奇的不行,可犹豫了一下,却将蜜用水化在了随身的水葫芦之中,并没有喝。 鹤不归手里一边擦拭着掉在地上的假眼,一边走近妙歌,坐了下来“那个是要留给梁儿?” 妙歌眼睛弯弯,脸颊红扑扑的,笑着摇了摇头“师傅最为喜爱美食,不过这摩言灵蜂酿的蜜如此难得,恐怕他还没吃过。” 鹤不归伸出粗糙的胖手拍了拍妙歌的头,又递了一片在妙歌手中,眨了眨眼睛说道“吃了吧,遇到这等新鲜极品的珍馐而不食,实在是可惜呀。”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假眼,补充道“何况,在这秘境,强大自己才是最必要的。” 妙歌看着外面又慢慢织起来的细密雨丝,点了点头接了过去。这场盼了三天的雨终于还是下了。 第44章 决定 深夜了,大雨如豆。 鹤不归在洞口撑起了薄薄的一层结界,虽防不住什么大的东西,但至少雨和风进不来了。柴火未熄,大家在温暖的洞中,都睡得十分安稳。 妙歌一直轻轻闭着眼睛,直到周围鼾声四起,才轻身爬了起来。 鹤不归说这场雨,明早必然不会停,深夜林中蛰伏了太多猛兽,非常危险。明早再去看看沼泽出现了没有也不迟。 妙歌非常顺从的应允了。看着重新有了方向的仙人指路,妙歌的心即颤抖又坚定。 妙歌悄身从石头上取了些鹤不归晾晒的仙草和毒物,分别装进了两边的袖袋。蹑手蹑脚的穿过了结界,仿佛穿过了一泓秋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雨水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妙歌没有撑伞,跟着荧荧闪亮的仙人指路快步向前。很快全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紧贴在脸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妙歌心中十分清楚,明早师兄白毛和鹤不归根本不会同意自己只身犯险。可是答应了梁儿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何况自己想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场巨大的赌博。 四周漆黑一片,除了偶尔划过夜空的闪电,一闪而过照亮的幽暗的雨林,只有仙人指路在头顶的点点亮光,心跳声几乎盖住了哗哗的雨声。妙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环境,哪怕是吃了清心石之前也一定没有,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的让妙歌瑟瑟发抖,牙齿不知不觉的也在轻轻的相互磕碰着。寒冷和害怕交织在一起噬咬着妙歌。 一跤连着一跤,湿滑的泥泞里藏着大大小小的树根,像陷阱一样埋在脚下,妙歌擦了擦嘴唇上的血,最后的这个跟头,正跄在石头上,脸和牙龈全都磕破了,雨水趁虚而入,刺痛着还在流血的皮肤。 妙歌爬了起来,心中莫名的一阵委屈潮水一般袭来,刺激着眼眶,但一想到明天师傅在天机阁里读到自己因为摔了几跤就哭鼻子,实在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不禁又苦笑了起来,眼泪被生生的憋了回去。如果赌输了,用眼泪来结尾,是不是就更遗憾了。这个一瞬间的念头,让妙歌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不,不会输的。妙歌笃定的安慰自己。如果师傅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仙人指路都是对的,就绝不会赌输! 妙歌试着御风,前面就是沼泽了,脚下树根嶙峋,这么走下去太危险了。可是却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只感觉身子突然失去了重心,既不能站立也不能前行,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离开地面。心法是心法,经验是经验,纸上谈兵根本就靠不住。妙歌心中哀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再亮一些就好了。” 仙人指路几乎是立刻就对这个模糊的指令做出了反应,忽的一声,像有什么能量被瞬间点燃了一样,皱巴巴的指尖亮起了熊熊火光,像一只突然出现在夜空中的火把,火苗在夜雨中跳动着,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瞬间就照亮了四周。 妙歌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难怪鹤不归愿意用师兄去换...虽然看起来阴森恐怖,但却真心是太好用的一个宝贝。妙歌感激的看着带来光明的仙人指路,揉着还是火辣辣的手肘,在火光下继续缓慢行进。 沼泽就在前方了,妙歌借着光亮寻了一只粗壮的长木棍。一边试探着一边小心的往前移。终于,木棍陷在了泥中,拔不动了。仙人指路也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平转向下。 妙歌忽然觉得特别紧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沼泽就在面前,像一个安静的张着嘴的怪兽,吃人不吐骨头,无声无息的耐心等待着妙歌自投罗网。 这里没有白毛,没有师兄,没有鹤不归,一旦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妙歌全力的平静着自己。梁儿近在咫尺了,就在这黏泞的,深不可测的沼泽之下。妙歌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着,感觉冰凉的雨水顺着指尖流淌。 雨声挑战着紧绷的神经,要吞噬一切似的拼命下着,狂躁的敲击着妙歌心。各种奇怪的声音和模糊的画面占领着思想,妙歌觉得自己正在因为太过紧张而慢慢失去呼吸,不能思考。 拖的越久,越想推却,妙歌深吸了一口气,抛弃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狼狈的声音。僵硬的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的泥已经是流动了的。妙歌感觉一行热泪不受控制着滑落面颊,刺痛了已经麻木的伤口。妙歌闭上眼睛,睫毛不住的轻轻抖动。终于狠下心将悬而未放的脚步踏实,一只脚没有支撑的狠狠的陷了进去。 妙歌试着借着另一只腿的力,向上拔,可是却像有一百个人一起使劲儿往下拉自己似的,根本无法再挪动一点,妙歌哑然失笑,原来是这种感觉,果然很邪门呀。可是这里离仙人指路确定的位置还有几步之遥,妙歌趁着陷得不深,赶快把还未陷入的另一只脚,尽力的向前迈去。 刺骨的寒冷顺着越裹越深的泥浆延着双腿向上蔓延,如入冰窟般的寒冷向骨缝中钻去。妙歌握紧了双拳。雨毫不怜惜的倾泻着,妙歌听到鹤步归在不远处的一声叹息。穿过他的结界,他应该是察觉了吧。妙歌回过头,调动脸上所有的肌肉,努力的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也好,至少明早师兄和白毛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鹤步归垂着头,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一动不动的站在沼泽的边缘。静静地看着越陷越深的妙歌。随着一点点扩大的沼泽慢慢向后退去。 妙歌始终回头望着他笑。笑的他心中空空如也,这个丫头真是……哎。 似乎是犹豫了很久,鹤步归腾的一下,振翅跃到半空,化作灰色的红头仙鹤。飞至妙歌的面前。像一根羽毛似的落在了妙歌的肩头。 第45章 虚元的记忆 鹤不归在翅膀下来回摩擦着自己长长的喙,从翅膀下面拔下了一根羽毛,衔在嘴里。放在了妙歌的手上。这根羽毛虽然是从他身上拔下来的,但看起来却和鹤不归身上的毛截然不同,是透明的像水晶一样的一根小小的翎毛,绒绒的展开着,每一个小绒毛都晶莹剔透,像一个有生命的小生灵一样在夜风中轻轻的抖动,闪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辉。 “鹓鶵灵毛,是世上最吉祥的东西。也许就是因为它,我才会被你从沼泽救上来吧。希望你也能够平安归来。”鹤不归撑起翅膀,轻轻的拍了拍妙歌的头,飞到了妙歌对面的树杈上。眼看着妙歌在自己眼前越陷越深,渐渐没到了肩膀。这种一点一点被冰冷慢慢淹没的恐惧自己前几天才经历过,完全能明白妙歌现在的感受,仿佛被死亡包围,连脚趾都恨不得大声的喊着救命的冲动,那种无助,懊悔,害怕简直像杀人于无形的利刃,把人心底里最角落的情绪全都翻刨出来。恨不得付出一切逃出这里。 可是眼前的这个禁锢在泥中的丫头却是自己跑来这里,呼吸都困难了,还保持着微笑,虽然含着泪水,虽然害怕的轻轻颤抖,却还在努力的冲着自己笑... 鹤不归无法理解,三百多年也没学会的这种所谓的值得。摇了摇头。 鹤不归犹豫了一下,展开翅膀,头也不回的飞走了。虽然相识不久,却没办法看着这个小丫头一点点被沼泽吞噬,自己也许真的是老了。 看着鹤不归远去的背影,妙歌转过头,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心中既盼着他离开,又怕他离开。现在却终于飞走了,只有仙人指路还明如火把的悬于前方不远的地方,照亮了已经快要没到下巴的沼泽。濒死的恐惧像洪水一样袭来。多希望能有个朋友在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至少就有了假装坚强的借口,可是鹤不归走了,连这份僵硬的笑容也可以卸掉了。支撑心脏的小木棍,好像咔嚓一声折断了一样。心无限向下坠落下去。坠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要害怕,没关系的,不要害怕...”妙歌的牙齿激烈的碰撞着,几乎快要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沼泽压迫着胸腔,呼吸越来越困难。妙歌使劲仰着头,拼命呼吸着最后的空气。双脚被泥浆挤压的完全麻木,几乎就快要感受不到了。整个身体的热量似乎全都被榨干,压迫到仅剩的暴露在空气中的地方。汗从额头不住的往下流,胸腔却如同针刺般的寒冷,麻木顺着脚渐渐向上游走。 妙歌高举着双手最后轻轻的抚摸着鹤不归送给自己的这根鹓鶵灵毛,好漂亮啊。这么的纯洁无暇,这么的莹白美丽。 妙歌张开嘴,轻轻的将羽毛含在了舌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安放之处了。至少这里不会沾染泥污。 像含了一片冰,舌下顿时沁凉一片,淡淡的甜味混着微微刺痛。好奇妙的感觉。泥浆已经没过了妙歌的嘴唇。妙歌的呼吸变得又短又急。枕着沼泽,圆睁着双眼,雨水直直的跌进眼睛里,化作眼泪流了下来。睫毛像风中无助的叶子,不住的抖动。妙歌逼着自己闭上双眼。努力呼吸。 却忽然觉得口中一片腥咸。羽毛突然变得像刀片一样凌厉,割破了舌底,可是妙歌此时已经无法张嘴。马上就连呼吸也要失去了。下沉带来的压抑和恐怖,谗噬着最后的意志,最终迎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身体像是漂浮在一片粘稠冰冷的汪洋之中,只剩下永不停歇的坠落。是不是要被永远的冰封在这里了?妙歌觉得已经失去了自己,意识在慢慢的抽离消失。却恍惚听见了沼泽中悠扬的歌声,清澈缥缈,空灵的没有任何情绪,像极了自己的声音。从特别特别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字一个字越来越清晰,却又完全听不清楚歌词。 肺里最后空气用尽了,拼命的想要呼吸的渴望刺激着浑身每一个细胞。心肺炸裂了一样疼痛。身体却像被禁锢在冰中一样。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全身迎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抽搐,终于连害怕也结束了。 在醒来,天空是红色的,晚霞夺目。搅着天上的云彩,在天边抽画出一抹又一抹温暖的颜色。像橘色的胭脂,鲜艳欲滴。 一望无际的平川,和天那么近那么近。躺着望去似乎中间只留下窄窄的一拳。 妙歌艰难的睁开双眼,周围连风都没有,安静死寂。 这是哪里?妙歌撑着龟裂的大地,慢慢的爬了起来。极目四望,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植物,任何生命都没有。只有干巴巴的土地,和不停变换着的天空。 妙歌嘴里的伤口消失了,水晶般的灵毛也不见了。像是融化了似的,只剩下舌尖一丝不宜察觉的甜味儿。 “梁儿”妙歌大声呼唤。如弦声铮铮,在空旷的土地上冲了出去。却没有回音。 该往哪个方向,妙歌在原地回身四望,四个方向却几乎全是一模一样的景色。 妙歌下意识的朝着日头落下的方向走去。身体轻的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后背的神经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停的跳动着,又痒又疼。妙歌忍不住背过手去不停的抓挠。 仙人指路没有应声出现,妙歌心中明白。也许这就是虚元的记忆了吧。 而在这个记忆中,仙人指路根本就不存在。 第46章 九天之上 师傅说过,虚元是上古的自然神,为了快速孕育更多的江河肉身寂灭了。妙歌放眼望去这片贫瘠孤独的土地,心中突然有了那么一丝的理解。 可是虚元一共活了一万四千多年,随盘古开天辟地。而现在自己的所在,究竟是他记忆的哪一个部分呢。如果就这么荒芜的走下去,就算老死在这里。恐怕也寻不到梁儿。 妙歌停了下来,仙人指路没办法冲进上古大神的记忆之中,可是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如果是记忆... 妙歌试着往前又走了几步,果然,还像是漂浮一般毫不费力。 这里约束不了我.... 妙歌试着向高出迈去,空中和土地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空气像是由一个一个的平面组成的一样,妙歌心中一阵惊喜。踩着空气慢慢向云端走去,越走越快,连步伐都隐去了,如同用惯性在向上滑行,渐渐脱离了大地的怀抱。 这里不用御风,就可以平步青云。任何的角度都是地面。云是地,天是地,妙歌甚至可以倒着行走在云端,天地瞬间仿佛颠倒了一般,龟裂的大地悬浮在头顶,夕阳的余晖全在脚下。何等的奇妙,眼前的奇异景象让妙歌叹为观止。倾身将一朵巨大的云彩揽入怀中。如同拥住了一池橘色的池水,但入怀的却只是一片幻影。 妙歌向上快速的移动着,远远的眺望着这渐渐出现在地平线边缘的山川。妙歌的速度比太阳下沉的速度要快,反而像看着日出一样,看着日头越来越高。更为广阔的天地出现在妙歌的视野里。却也有更多的云遮挡住了妙歌视线。 自己不属于这份记忆,在这里,随处都可以落脚,可以上天,可以入地,自己如果可以这样,那么梁儿一定也可以,他现在还被约束在哪个漆黑的地方吗?如果他出来了,那么寻找他的范围就变得更大了。妙歌回忆着梦见梁儿的地方,似乎是有着腥咸海风的一个山洞,那里有风,可是在这里,尽管妙歌已经身处在高高的云端,看到荒凉的戈壁上有枯树在疾风舞动着树枝,可是自己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的微风。 为什么梦里这个记忆是真实的,而现在却不是? 莫非自己在梦里感受到的是梁儿的感受?而在这个记忆中,梁儿原本就是存在的...所以他才摸得到岩石,闻得到海风。 妙歌的大脑不停的胡思乱想着。思路如同乱麻。纠缠在一起。 可是上古自然神的记忆中怎么又会有他呢?师傅说梁儿不是肉体凡胎。那么,有没有可能,在上古时代,在自然神还没有寂灭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呢...这个想法吓了妙歌一跳。梁儿的来头,真的可能那么大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记忆中有他,那么他就无法像自己这样,在天空中,在云端,所以即便他已经出了困洞,那么他也只可能活动在地面上。 妙歌深深的吸气,可是,一万四千年,梁儿又究竟在哪一年哪一天呢?! 地面上不会有出路,等着时间的蔓延,就算老死在这里,也不会有结果的,妙歌继续向高处前行。 太阳和月亮一同出现在天边。没有任何遮挡,耀眼夺目,闪着金色的光。一个炙热,一个清晖。地面不见了,厚厚的云层变了大地,像一道一道的梯田,像铺天盖地的雪,混着日月折射下来的盛大光芒,刺目眩晕。 师傅曾经说过九天之上,在日月同辉的地方,是天宫。可是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蔚蓝,从来没有一种蓝可以和这种蓝相提并论,无法比拟,无法超越,干净纯粹,没有语言可以形容的蓝。妙歌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这种蓝击穿了,久久不能跳动,太美了... 妙歌几乎不用抬脚,依旧向上快速的移动着。在这里意念像是能量,让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道随处游走的光,毫不费力的就可以冲向高处,更高处。 日月在下,云朵销匿。蓝色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薄,最终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无所有的白色。比在昆仑山巅更加纯粹的白色,眼睛在这里彻底失去了焦点,眩晕和刺痛慢慢袭来。即便是记忆,依旧有力量让不属于这里的人,感受到它的威力。妙歌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感觉自己仍旧在不停的快速向上,比光还要快。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再向上会是哪里... 终于,妙歌感觉眼前的白色渐渐淡去,如同黑夜降临。妙歌睁开了眼睛。停了下来。 眼前像是无数银色的巨大镜子,又像是巨幅的光幕,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密密麻麻的紧紧的将自己团团围住,如同溪水在眼前缓缓流过,川流不息。镜子里有什么在动,有画面在不停的切换。妙歌来不及看清楚。 妙歌张开双手,眼睛里闪着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的光芒,惊叹于眼前的一切。激动的紧紧的拥住了自己的肩头。 这恐怕就是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找寻的!却原来是这种景象。这种形式! 虚元的记忆成排的,正同时在眼前上演,根本目不暇接。 妙歌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眼前最近的这一幕,却突然如同被拉扯住了一般,毫无准备的,瞬间深深的跌了进去。 第47章 神与人的仇恨 妙歌如九霄飞临,云雾般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这里像是一个罚场。一个穿着桃粉色翠边荷花裙的女子被五花大绑在一颗巨大的没有树皮的枯木之上。脚下乱石堆叠,乱石之上松木横七竖八的码了一层又一叠,周围都是摔破的酒坛子,将女子翻飞的裙摆都打湿了,几个手持火把的壮汉赤裸着上身将枯木团团围住。密密麻麻的人**头接耳的有的看向罚场,有的望着天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妙歌如同穿过幻影一样,轻松的穿越厚重的人群,走近罚场。 女子的双手被高高的吊起,脚尖艰难的点着地面,脸上血色全无,头发被风吹的有几分凌乱了,碎发贴着脸颊,轻轻的飘起落下,落下飘起。修长的双眼紧闭着,卷翘的睫毛纤长浓密,额间有着点点的汗珠,眉毛弯的如同新月一样,如黛如墨,却显得脸色更加的苍白,虽是没有任何伤处,看起来却脆弱无比。 晴朗的天空中忽然雷声隆隆,妙歌仰头看去,一个身着白色赤金无袖肩甲的健壮男子,踏着云雾徐徐而来,漏在外面的臂膀格外的宽阔健壮,麦色的皮肤闪着极健康的光泽。浓黑的眉毛,毫无波澜的深邃眼神,紧闭的嘴唇,略显方正的脸庞,不怒自威的神情,神祗一样的气场让人忍不住心生颤抖,双膝绵软,想要去膜拜。 果然,众人见他的到来,顿时一排排全部跪倒在地上,深深叩首。 “虚元大神,请您再次赐福给我们吧”一个干瘪如柴似的小老头,高举着满是皱皮的手臂,冲着对面神祗一般的男子高声诉求,苍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说着又深深的匍匐下去,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趴在地面之上,紧接着又高举双手,努力的大睁着全是深深纹路的充斥着白障双眼一跪一求道“请您额外赐给我们更多的良田,把溪流化成湖泊,让牛马成群,使四季常青。”说完又深深的匐下身去,再站起来,双手向接受福祉一样,高高的举着。 只见这神祗一般的男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抬手指着桩子上被捆绑的女子。一阵疾风驶过,像是神的愤怒,飞沙走石,直吹得所有跪在的上的人左倾右斜,被绑女子的彩衣像蝴蝶一样在风中舞动。 老人被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扶着,踉跄了两步,依旧满含希冀的咔吧着浑浊的双眸,合十着双手又跪了下去“请您先完成我们的心愿吧。香橼就当做献礼,必将完好无损的送给您。” 捆在木桩上的女子不知何时醒来了,望着虚元,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嘴角不由自主的漾起一抹笑意,像是心满意足的崇拜和眷恋。眼神一刻也不舍得从虚元身上离开。 “我不需要你们的献礼,也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求。”虚元没有开口,声音却传遍每一个人的耳朵。 老者急急的颤抖着弯着腰,张开双手“这对您不过是举手之劳,香橼不是您的心爱之人吗?不然您又如何会赴她的三年之约呢?” 女子轻轻低下头去,不知是刚才虚元的话伤到了她还是什么,竟有眼泪泫然欲泣,转而又抬起头高声的说道“混沌初捷,旱涝之地仍是千里万里,处处饿殍,虚元大神已经在用鲜血不停的修葺滋养万物了,若人人都要求特殊,处处都想要优待,又叫虚元大神如何能承受的了如此的重负呢?!我们这里已经富庶有余,大家一同努力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你们这样去威胁神祗,如若惹怒天神降罪,岂不是将自己推入不复的深渊?小小香橼死不足惜,决不会成为你们贪婪的把柄。”话音如锦瑟铮铮,不卑不亢,竟是从这般瘦弱的身躯中发出。 说罢望向虚元的依旧是完全的信任的神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害怕。 “请虚元大神答应我们卑微渺小的祈求”老人突然用尽全力挺直了腰杆,抬起了苍老的左手。拿着火把的壮汉看到族长的手势,呼呼呼的把火把纷纷举了起来。似乎就等着族长一声令下。 “呵呵呵呵”风中忽然传来一阵讪笑,魅惑无比,像是能缠绕魂魄似的,听的每个人心头不由得一阵酥软无力。紧接着一股异香,无根而生,瞬间弥漫的到处都是,这种沁人心脾的香味,太让人陶醉了,让人恨不得将所有毛孔都变成口鼻,去竭尽全力的捕捉这种香味儿。所有人的眼神全都涣散了。脸上痴痴的笑了起来。 “哥哥,你看看,这群人,简直像一群只知索取的卑劣渣子,你为他们付出再多,他们也不会心存感激,反而越来越贪得无厌,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全部的理所应当就因为你是神,你说,这公平么?” 七彩的幻影在人群中闪过,但依旧看不清楚,像是随风吹散的彩色的烟雾,时隐时现,时明时灭。 妙歌虽然感受得到,但是却闻不到这股香气,神志依然非常清晰。紧紧的注视着在自己身边环绕而过一闪而逝的色彩。 虚元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像是一尊活生生的神像,高高的站立着。威严神武。 又是这魅惑无比的声音,幽幽的叹息“这不公平,可是为什么这世上非要有这么多的不公平呢?你我同生共长,本就是一气的枝脉,可是你就能掌管五极,令喝五行,我却一点实权都没有,哥哥,你说这又公平么?”女子的声音又慵懒又随意,慢悠悠的像是撒娇,里面却又隐隐的透着仇恨“你看这世间的万物,就算是天地,就算是日月,也都是阴阳平分,你我既算是兄妹,你却为何如此待我?” “泯香,你我虽是同根同源,却一个是神,一个是魔,我无意去夺你的能力,但是如果你用它们去随心所以,危害四方,我就不能不管。”虚元开口说话,声如洪钟,像是有无尽的内力从口中喷薄而出。他的眼神依旧坚定,但是在眼底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叹息,似是悲哀,似是怜爱,似是无奈。让人看不清楚,猜不透彻。 “我的能力,如何使用,你有什么权利干涉?就凭你的元神比我早降世那么一小会儿,你就盗去了原本就该我掌握的能力。你这也配作为神?” “我度不了你,也灭不了你。你我本就是一体。拆成阴阳,分为两极。为了苍生,为了这世上的一切,我只能委屈你。” “为了他们?哈哈哈哈,你就是为了他们?太好笑了”风中的声音变得艰涩砺忍,像是笑出了泪水,声音变得嘲讽无比“他们是什么?不过是一群比泥土还要肮脏还要卑贱的吸血虫。” “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世上有神就有魔,有善就有恶。他们只是被心魔迷障了神志。” “喏?那个就是你的善喽?”风中的颜色瞬间朝着被绑在枯木上的女子缠绕而去,将她团团围住,在她身上到处游走。 被绑在枯木上的女子痛苦的咬着嘴唇,皱起了眉头,身体颤抖了起来。 “我是魔,却都从来没有这样要挟过你,他们是你保护的子民,他们却做得如此心安理得,真是让我着实敬佩,值得我好好学习啊,哈哈哈哈。哥哥,你说这么好看的嫂嫂,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了呢?” 虚元的剑眉细不可查的微微皱了起来,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她不是我的任何人,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神只能有大爱。” “奥...”这一声奥,格外的格外急促又悠扬绵长,不屑和嘲弄似的全都敲碎了,揉烂了混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啊,亏我还一直把她当嫂嫂看待呢,你看她穿的这身衣服都是我送给她的呢。原来~你什么都不是啊。”泯香声音渐细,颜色越发浓郁,拂过柱子上女子脸庞。 “啧啧啧啧,那就可惜了,那...这身衣服,你~不如还是还给我吧。”话音未落就听刺啦一声,捆在枯木上的女子,身上的衣服全都迸裂开来,撕成千条万道,飘荡在风中,瞬间化为乌有。 香味拐着所有人的头颅,全都望向枯木的方向,所有人像迷了心智似的开始放肆的大声嘲笑。浪涛一般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香橼赤裸着身体,低着头恸哭失声,白皙的身体,在风中剧烈的颤抖着瑟缩着。 虚元似乎是愤怒了,眼神陡然暗了下来,像无波的井水,深不见底。用手一指,一道光衣,流幻着色彩将香橼裹在了其中。可香橼依然悲泣不止,将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下来。 “你看你,伤了人家的心呢,不然...” “不然,你就承认了吧,神对人有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你不是跟我说,神也是人吗?还是在你心中,根本就是和我一样,觉得人就是卑劣的,神不会爱上人,就像人不会爱上畜生那样?”夹着讪笑的诘问,像是说给虚元的,却更像是说给香橼的。香橼忽然平静了下来,满含热泪的双眼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神祗。似乎想要在这个几乎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找到一个答案。可是...她连一个轻微的摇头都没有得到。身子像被抽干了气力似的,慢慢闭上了满是悲哀的双眼。 颜色汇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十分解气的哼哼笑着,笑声冰冷刺骨。 “可怜,真是可怜的畜生。你的主人不要你了,那你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我也给你一个选择~现在就结束这场耻辱的游戏吧。” “没有你,这场滑稽的表演就落幕了,与其被他毫不留情的舍弃,何不留一点点悬念给自己,假装他还在乎你,只是来不及,是不是心里还会舒服一点呢?” 香橼感觉耳边有幽兰的呵气,耳朵麻痒的犹如虫蚁在轻轻舔舐,一瞬间闪电般的感觉蔓延到了脚尖,浑身一阵战栗。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密密麻麻跪倒一片还在痴痴笑着的族人,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忽然扬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心甘情愿的轻轻点了点头。 彩色的人形,饶有兴趣的歪着脑袋“哥哥,你看,这个畜生,还真挺与众不同的诶。你确定不把力量交还于我吗?你知道我可不是这群愚蠢的渣子,我的耐心真是生来就少的可怜呢。” “力量我不可能交还于你,你也不要伤害任何人。妄造杀孽,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哼哼...既然你不在乎,那这个畜生,我就抬抬手帮你了断了吧。” 泯香的声音越来越狠绝,忽然跪在地上手持火把的壮汉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蜂拥而上,拿着火把就往罚场上扔。虚元立刻出手撑开一个结界,将众人拦在外面。罚场前一个被氤氲之气包围的火球却突然拔地而起,像拉在一张无形满弓的弦上,越来越紧,瞄准了枯木,就要弹射出去,引得虚元立刻化作强光俯冲了过去,拦在罚场之间。 火球像是故意挑逗似的,腾的一声又向别处弹开。夹在漂浮的绚丽颜色之中。速度之快,如流光飞过。虚元的速度也只得变的越来越快,只剩下模糊的身影。 渐渐一追一逐,卷起了一个巨大的风球。夹着尘土石块和枯枝碎叶,急速的旋转着,风卷着火,融成一团。透着烈烈火光的风球四处席卷,里面真气催生的巨响振聋发聩,吭的一声,如平底的炸雷一般,真气冲出风球上下倾泻,如夹着火光的龙卷风,一时间风云色变,天上乌云滚滚,黑压压的被风柱夹卷着,抽了进来,风柱越来越大,雷劈闪电,惊天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天空一下子变得混乱拥挤不堪,如同塌陷了,低的恨不得伸手可触,罚场的结界消失了,迷醉的香味消失了,人们慌乱的人群四散奔逃。哭声喊声震天。 飓风无眼,所到之处,全是断壁残垣,整个罚场瞬间就只剩下香橼一个人还绑在枯木上,周围几里,放眼而去全被夷为平地,尘埃铺天盖地滚滚不散!看着眼前的房屋尽毁,族人们奔逃哀嚎,死的死,伤的伤,尸首满地,和自己最为亲近的弟弟,也倒在血泊之中,香橼顿时头脑犹如钟罄,如杜鹃啼血,悲鸣不止,只觉得喉头一甜,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小小的身躯也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带动着巨大的枯木也跟着摇晃起来。 气团乍停,风球嘎然而止,一个红衣女人狂喷着鲜血,被一掌远远的击飞出去,跌在满地狼藉之中,看着四周,狂笑不止,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异乎寻常的满意。虽然在笑,但是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却不是笑脸,而是喜怒悲泣不停的变化,煞白的脸上,眉眼异常精致,嘴唇红的鲜如烈火。 “哥哥,你还说你凡心未动?哈哈哈哈”红衣女手话音未落,突然手起一道白光,又向虚元劈了过去,虚元根本无意与她纠缠,只得一退再退。谁知这红衣女子招招狠烈,全不设防,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如猛虎扑食,真气翻飞像狂风呼啸,刺耳的声音震的妙歌忍不住捂住了双耳,明知道这只是回忆,但在这么激烈的战斗还是忍不住吓得恍如被夺了魂魄。这些真气妙歌虽然只能听到看到,可却全都实实在在的川流在香橼身边,虽然被虚元的彩光护住,但结界破碎了,还是被震的鼻眼鲜血直流。 妙歌看着眼前的一幕,飞快的穿过道道横行霸道的真气,快速向香橼跑去。在这么打下去,这个女人就要不行了。虽然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是还是忍不住要护在她的身前。 正在这时,最早被光球卷起的碎石砸晕过去的族长,被一道真气的气梢扫到了罚场正中央,正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反而疼的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连滚带爬的往后跑去,奈何腿脚不便,这会儿更抖的如筛糠一般。几乎是一步一跪。 红衣女子余光看到居然是刚刚那个说话的干瘪老头子爬了起来,鼻子一哼,这可真是天意,“他是神,我是魔,他不忍心的,我偏偏乐在其中,老头,你现在把罚场点了,我饶你们不死,不然,等我倒出手来第一件事就是灭你全族!” 老头子张大了嘴巴,瞪着昏黄的双眼,仿佛被定在了原地,跑也不跑了。只是不停的嘚瑟着双手。明明,明明只是吃定了神明的爱戴,不会伤及他们,才敢放肆要挟,现在却不想,反而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要挟。如果全族的命全都搭进去了。那自己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虽然自己也无意真的杀死香橼,可是这个女人是魔啊,自己已经做错了,不能一错再错,如果现在逃命,就真的陷全族于万劫不复之中了! “我会尽力护你全族周全。带走香橼!速速逃命。”虚元的声音也响彻耳边。老头吓的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悔的痛哭流涕。 “他能时时刻刻的盯着你们么?!他身上背负的是苍生,是这世间万物,他只要稍一分神,就是你们全族的死期,我可是闲的狠呢!你们不反正也吃定了无论做什么虚元也不会真的责难与你们么?你!可要想清楚了。” 老头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醒来,要不干脆死了也行,可现在,自己要是不按这个女人的话做,这个女人,她!她一定会屠杀掉全族的!!可是神,不会,无论做什么,神一定不会,老头老泪纵横痛苦的犹豫着,终于颤颤巍巍捡起地上的火把。 虚元眼看着族长的选择,却根本分身乏力,只能出下策想尽办法将真气扫过去,想将族长打晕,却全被泯香一一断住。心急如焚的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泯香此时却甘心画作肉盾,两个人全都拼尽了全力。天恨不得要被撕裂开来。大地像要倾覆了一样颤动,裂开了深深的纹路。 族长最后终于还是将握着火把的手,松了开来,闭着眼睛,嘴唇干巴巴的颌动“香橼,姥爷对不起你。” 妙歌挡在香橼面前,却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第48章 南望 撕心裂肺的喊声,刺激着妙歌的耳骨。仿佛自己也置身于火海中一样,妙歌泪水涟涟,心中无比煎熬。大火舔舐着妙歌的裙摆,抚摸着妙歌的面容,可是妙歌却丝毫感受不到它们。只有身后钻心般的嚎叫在不停的宣示着这曾经真实而痛苦的一切。 妙歌颤抖的转过身去,想去抱一抱这个正被大火吞噬的女子,尽管这什么用也没有,尽管明知道这只是一段回忆。 “不要看。”急急的一声喊,像是贴着耳边划过。 妙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身影带到在地。小鹿一般被按在身下,惊惶的大睁着满含泪水的眼睛。这不是回忆吗?!! 是一个相貌平平极为书生气的男子,两个人的嘴唇相隔不到一拳,他的两只手正撑在妙歌耳旁,深棕色的眼眸如同深夜中明亮的星星,映射出自己的身影。他看起来也十分惊恐,微张着嘴巴,连忙爬了起来,不停的道歉,抱拳大大的鞠着躬,连眼睛也不敢抬“小生失礼了,小生失礼了。”看妙歌还要回头,连忙换了个方向,挡住了罚场,“姑娘莫看,姑娘莫看。” 妙歌不解的呆住了,眼前的一切让自己有些恍惚。但好像马上又反应了过来。 是啊,鹤不归和白毛差一点就深陷在这秘境的沼泽之中,自己也是眼睁睁的看着蜂人寂灭于此,那么它一定也吞噬过很多其他的人,自己并不是这回忆中唯一的人。自己早该想到的。 妙歌擦去了还挂在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这个刚刚还一个劲施礼道歉的青年拽起衣袖,直上九天。 直到地面的一切都已经看不见了,听不清了,青年才放手让妙歌挣脱了出去。两个人停在了半空之中。妙歌的心挣脱了罚场上的哭喊尖叫,一下就平静了许多,心中感慨叹息,一切都只是千百年前回忆而已,都已经终了了。 ... 可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凭什么...把自己扑倒? 妙歌有些微怒的注视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他见妙歌盯着自己,显得有些拘谨局促,清亮的眼神也带着几分闪躲,妙歌看他这副神情,气忽然就生不起来了。只觉得这样的一人总像是在哪里出现过,仿佛一副市井画中随意出现的某一个路人,显得平常而眼熟。 “姑娘有所不知,接下来的情景太过惨烈,我看姑娘只看到一半就已经如此痛心,在看下去,必定更加难受...”这男子解释着,虽样貌平常,声音却是极为的好听。 正在说话,妙歌却见他的耳边忽然一亮,仔细去看,竟发现这男子的双耳耳垂,近乎是水晶般透明的肉色,光线折射上去,时不时的会发出柔和而闪亮的光芒。 ...这里是秘境的一部分,敢来秘境涉险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平常之人呢?妙歌不由得越发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 “那个...你...” “小生南望,南风的南,看望的望,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南望~好难忘的名字啊,我叫凌妙歌,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南望看妙歌的表情不再生气,似乎也一下子放松下来,露出了一个如同向日葵一般的笑容。 “来了百十年了,都有些记不清了,大概齐也就是因为贪图秘境的灵气,神物,或是长生不老吧,这里是别人的记忆,呆久了,自己的记忆不够强大,就被这里的记忆吸收进去,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快忘干净了。”南望悠悠然的说道,似乎并不以为意。 妙歌听着,心中却是一沉。百十年了... 师傅说梁儿成人以后,没有地方能拦的住他,可是,妙歌看着眼前的青葱少年,这里根本就不会老,又怎么可能会长大呢?!如果自己不来接梁儿出去,是不是梁儿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可是自己究竟还是太不自量力了,如果南望百十年了依旧没有寻到出路,自己又凭什么就一定能寻得到呢?若是如此,就算真的找到了梁儿,又怎么才能把他带出去呢?!妙歌心中突然像堵住了一块大石头,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姑娘也不用太担心,既来之,则安之吧。在这里时间不是时间,但是却依旧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呢?” 南望神秘的笑了笑,他的笑容好像特别有感染力,让人即便在此时此地,也忽然觉得明亮起来,“比如,虚元大神的记忆只是秘境之下的一部分,他的记忆结束以后,这个沼泽仍然存在了千年万年,每当秘境下雨,这里就会有不少收获...”虚元耐人寻味的眨了眨眼睛。 “秘境下雨这里看的见么?”妙歌好像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但又抓不到它的头绪,只能任这种感觉一丝一丝的溜走了。 “看不见,但是难道你不是下雨的时候才看到有沼泽的么?”南望依旧是笑容灿烂,说着转身头前带路,妙歌虽然不知他要去哪里,还是赶忙跟了上去。 “那你知道这里哪些回忆是在山洞之中吗?” “虚元大神,一共活了一万四千多年,即便我有心情每天去看他三天的回忆,一百年,我也只能看到他三百年的记忆,连那四千年再剩下的零头的都不够,即便知道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姑娘所要找的,姑娘难不成是来寻什么的吗?” “是啊,我来寻一个孩子。” “哦?勇气可嘉。”南望没有回头,但是听声音他似乎挺感兴趣“是你的什么人呢?” “...算...是我的弟弟吧,说来话长。”妙歌看着南望的背影,虽是初识,却为何如此让人心安呢,是因为刚才他在罚场拦住自己看那残忍的一幕或者是他太过温暖的笑容? 南望一直朝着太阳走去,光线越来越刺眼,终于,南望停了下来,转回身,又轻轻的牵起妙歌的衣袖“闭上眼睛吧,前面的光很强。” 第49章 秘境中的秘境 妙歌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太阳,太阳如同变成整个天空那么大,垂直在自己的眼前,仿佛伸手可触,自己微不足道的像一缕轻薄渺小的尘埃,就要被这盛大到没有边界的光芒燃烧掉一样,正在接受它光辉的惩罚,妙歌的心被深深震慑住了,这是一种极致光明所带来的恐惧。 妙歌无法挣扎,只能赞叹,这种光辉无法比拟,让人离它越近,越发失去抗拒的力量,就算即将融化,也无法挣扎了。 幸好这只是一场回忆,不然,自己可能真的连灰烬都不会剩下了... 妙歌紧闭双眼,用手臂遮挡着眼睛,任由南望牵着向前疾驰而去。却仍阻止不了眼前的强光穿过一切的阻挠,冲进眼底。 直到周围的光线瞬间弱了下来。妙歌才忍不住又睁开了双眼。恢复了好一会,眼前的一切才模糊的开始出现,渐渐看的清楚。 是不是在梦中?! 自己正站在一叶轻舟之上,脚下一弯溪水,清澈见底平静无波,一直蔓延到又一个天边,两岸山花烂漫,远处青山起伏。妙歌心中惶惑,立刻跪在小舟之上伸手去触碰眼前的溪流,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马上又缩了回来。 为什么!真的可以摸到?! 妙歌看着南望,好看的眼眸中充斥着不解和惊讶。 “这个秘境在虚元大神的记忆结束以后,仍然存续了千年万年,这千万年每当秘境下雨,对于这里都是一种积累,一片片树叶,一颗颗泥土,一滴滴雨水,经过漫长的累积和汇聚,就形成了现在这片土地,所以秘境有的这里都有。这里,是秘境中的秘境。” 妙歌呆呆的坐在小船之中,心中的情绪不由自主的铺张开来,头脑已经失去了工作的能力。景色推进更迭纷纷驻扎在自己的眼底,青山是真的,绿水也真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南望不在说什么,只是正对着妙歌坐在的船头,头枕在双臂上抱着肩膀,很享受的看着呆若木鸡的妙歌。 妙歌半天才转回神,四目相对,妙歌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紧张,双拳内扣撑着脸颊,支在膝盖上,却仍是眉头微锁,似乎像是看着南望,又像是专心想着什么。 两人不言不语,直到一个小小的码头出现了。 船停了下来,天色将晚,妙歌跟着南望向一座巍峨不见顶的高山走去。妙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放心南望,但自己的直觉什么时候又错过呢? 南望边走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尾小小的黑纸鲤鱼,放在嘴边咕哝了几句,托在空中,鲤鱼在空中打了个滚,摇了摇尾巴,像游弋在水中一样,欢快向高山的方向游走了。 妙歌新奇的看着已经游远了的小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你不好奇我们将去哪里么?”南望随手薅了一颗路边的狗尾草,圈在手里,漫无目的的边走边转。 “...是不是去找其他人?”妙歌望着出现在视野不远处的山石树木和平整的台阶,心中莫名袭来的强烈的熟悉感,吓了自己一跳。但却完全寻不到这熟悉的踪迹和源头,像是记忆被生生切断了一样。一种隐隐的不安,像快速抽芽的野草,爬满心头。 妙歌无力的看着正在笑着点头的南望,觉得内心忽然苍白一片。安全的人和不安全的地方... “凌姑娘,聪明啊。”南望竖了竖拇指。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庄镇,加起来应该有十几万人吧。毕竟不是每场雨都会添丁进口啊,能进入秘境的,已经是极极少数人,而进的来的却非要在雨水中行进,又偏偏跌入沼泽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妙歌虽然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还是被南望给出的数字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 “来到这里的人也会生息繁衍啊,只是由于所属势力的不同,住的比较分散。” “...不对啊,你来了百十年了,样貌都没有改变,既然这里没有时间,又怎么可能生息繁衍呢?而且...这里...也有势力吗?” “我的样貌没有改变,是因为秘境有的奇花异草这里都有,想要驻颜永生又有何难。这里不是虚元的回忆,一旦进到了这里,时间就和在秘境中是一样的,生的宝宝一样会长大,你就放心吧。” 南望像是故意在解释什么,惹的妙歌脸上绯红一片,他这是料定了,我会永远在这里出不去了吗? 南望看到妙歌瞬间红润的双颊,十分可爱,嘿嘿的笑了起来。悠着狗尾草继续向前。 “至于势力嘛~有人的地方自然会有不同的势力啊,何况能来到这里的人,也都是夹在仙和魔之间的人,哪个身上没有些小小的本事呢,自然势力划分的也更为明显啦。” “那,你呢?” “小生到是真没什么本事,我是刚拜师没多久就跟着自己的师傅来到秘境的倒霉蛋,我师傅都还没转正呢,我就更别提了,不过入到秘境我也算因祸得福吧,反正我在尘世也了无牵挂,在这里,反而得到的更多。你累吗?”南望似是回答了一半,又岔开去问妙歌,却也不等妙歌的回答,兀自打了个悠扬的长口哨,在深林之中来回回荡。 紧接着,一声狼鸣,响亮悠远,声音之大,犹如近在耳边。妙歌立刻紧张起来。脑海里乱七八糟不会用的心决又开始拥挤。 可是南望却很放松的摆了摆手“不要紧,小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在这里却机缘巧合驯服了一匹野狼,唤来正好给姑娘歇歇脚。” 南望话音未落,只听草丛窸窸窣窣,地面传来树枝嘎嘣嘣的碎裂声,一个硕大的黑灰色脑袋伸了出来,湿热的鼻息远远的就打在了妙歌脸上。 这哪是狼啊!这比白毛化成的老虎还要大上将近一倍。妙歌没能及时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害怕和不可思议写了整整的一脸。 南望走上前去,摸着眼前这只巨兽的鼻尖。巨狼享受似的,晃了晃脑袋。眼神服帖温顺。 南望向妙歌做了个请的手势,妙歌壮着胆子,慢慢的走向前去,伸出一只手,先是蜻蜓点水的触碰,而后才慢慢的抚摸这匹巨狼蓬松砂质的浓密毛发。看着巨狼随着自己的触摸,前腿俯地,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妙歌心中忽然十分惊喜。原来,这么大的狼也可以这么乖巧的... 南望得意的拍了拍巨狼的额头,巨狼听话的卧在了他的脚边,南望将妙歌扶坐上去,自己才也费劲的也爬了上来。紧接着,没有过程似的,巨狼站了起来,快速的向山上奔去。 妙歌紧紧的攥住了南望的衣服,草木在眼前急速的掠过,没多久就到了半山之中的山坳深处,狼停了下来。南望从狼背上滑下,冲妙歌伸出了手。 “忘了告诉姑娘,这里的正邪之中,我居住的地方算是邪派。欢迎来到白夜门。” 第50章 白夜门 一个山寨慢慢的出现在眼前,寨子里已经掌灯,像是还有个不大的小夜集。妙歌心中一片电光火石,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样,这里...这里... 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画面喷薄而出,却像流沙一样,越想握住,越飞快的流走。双头白蛇,棺材,沙漠,黝黑湿滑的台阶,画面像被切割打乱的细小拼图,乱糟糟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妙歌感觉一阵眩晕。脚步如同漂浮一般的随着南望不由自主的朝前挪去。 这是一个不小的山寨,随着妙歌越往前而越显得灯火通明,整个山寨寄居在一个山坳之中,掩映在丛林里,随着慢慢点亮的盏盏灯火,正在一点点的露出它的全貌。 寨口有小孩子在玩弹珠,看到南望和妙歌,都停了下来,仰着小脸好奇的打量着妙歌和南望。 饼铺,铁匠炉...还有卦摊...妙歌突然觉得喉咙特别干渴。双手因为害怕而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摆。 “来过,我来过这里...我...”妙歌觉得有什么东西拼命的撞击着自己的大脑,忽然头疼欲裂。眼前的东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呼吸也难以调节的越来越急促。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头皮中长出来一样,妙歌双手紧紧按压住自己的额头,耳朵中响起尖厉的声音,像来回剐蹭的铁片。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最后只看到模糊的南望,似是将自己拖住了,正拍打着自己的面颊,却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一切像是慢动作一样,无声而缓慢,最终缓缓的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妙歌睁开眼睛,却不能动,像是被固定在了床上,旁边有个老头白胡白须,皮肤却黑的跟碳似的,正在自己的身边,细细的挑着一根又一根的红线。 见妙歌醒来,意料之中似的笑了笑。老头示意妙歌不要乱动,然后拿起桌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木盒上有一个摇轮,慢悠悠的转动起来,好像每转动一圈,妙歌就觉得束缚小了一点。不一会全身就都能动了。而且自从来到这里就开始发痒的后背,现在好像也平复了。 妙歌刚要张嘴说话,老头却摆了摆手,捋着胡子走了出去。 “好一些了吗?”南望拎着一本闲书走了进来。将书倒扣在桌面上。 妙歌点点头,“刚才的叔叔在做什么?” “他是白夜门的医生寂石老祖,医术我可不懂,总之他很厉害的。”南望拿起粗糙的木桌上的泥壶,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妙歌。“昨天你晕倒了,错过了迎新会呀,昨天我用黑鲤鱼通知了整个寨子里的人呢,可大家只在寨子口参观了你的睡相。不过总算也都认识你了。” “南望,这里,我好像来过...”妙歌眼神有些呆滞,看着手里的清水发呆。 “不太可能吧,”南望关切的看着妙歌,好像是在看一只生病了在说胡话的小动物。“如果你来过白夜门,这里的人一定会记得你的,再说你不是刚刚陷入沼泽没多久么,又怎么可能会来过?” “南望,我是说,我觉得我好像在来到秘境之前,就来过这里。” “你是说,你从这虚元的回忆中出去过?”南望看似不解的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的看着妙歌。 “我不知道,我吃过清心石...”妙歌认真的看着南望,南望也换了稍微认真的神情望着妙歌。 “那也不可能。”南望思忖着“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世上还有第二个白夜门”南望的表情像是陷入了沉思,微微有些严肃了。 今天外面的阳光特别的好,院子里,昨天驮着自己回来的巨大的狼,正在阴凉里睡午觉,鼾声呼噜呼噜的像在伐木头。南望带着妙歌在寨子里到处闲逛。 “刚才寂石老祖在用红线干嘛?”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帮你醒过来吧,你放心,他的医术很高超的。”正在说着话,突然寨子里窜出了一条棕狗,冲着南望和妙歌一阵狂吠。南望嘴里去去的撵着狗,身子不由自主的躲到了妙歌的左边,十分打怵的样子“这条狗向来就和我不对付,每次路过都咬我。多亏我心肠好,不然我早让小七吃了它了!” “小七是那匹大狼吗?” 南望目不转睛的盯着狗,表情有些窘迫,头用力的点了点。 妙歌看着躲在自己身侧的南望有些好笑,一个人居然能驯服这么大的一匹狼,居然还会怕一条狗,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虽然没有见过邪派,但是乍一听起来,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惧怕的,但这里却和妙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男人在田里耕种,女子在溪边浣纱,老大爷啃着烟袋,老婆婆捧着笸箩,孩子们穿来梭去,就和人世间最最普通的村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没有阴森恐怖,没有穷凶极恶。这像是邪派吗?如果邪派是这个样子,那正派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妙歌心中疑惑,但也不好直接去问。 不过这里的交易的方式,倒是和外面的世上有些区别,不是大钱儿和金银,而是朱贝,一种红色小贝壳,像是有真气在其中流动,有大有小,十分好看。 “你说,这世上如果真的还有第二个白夜门,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人从这里出去过?!”妙歌坐在一碾石磨上,吃着南望给自己买的饼,歪着头凝着眉,一口一口很认真的嚼着。 南望依旧拿着那本好像是叫什么游记的卷了边的书,卷成筒,不停的敲击着手掌似是若有所思,但是却没有回答妙歌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山寨一共有多少人?”妙歌又问。 “不到两百户,将近五百余人吧。” “这么少。不是说这里有十几万人么?为什么白夜门的人会这么少呢?”妙歌似乎有点失望。 “问这个干嘛?” “我在想,如果每个人都去过虚元的回忆,如果大家愿意告诉我,那么人多是不是力量更大一些呢。” “白夜门人数少,是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进到白夜门的,在这沼泽之下,邪有白夜,正有悠然。这地位呀,有时候跟人数是没有关系的,这里即便是喂鸡的老大娘,若是出了这沼泽,恐怕也不比普通的仙人弱上半分。”南望看着妙歌眨了眨眼睛,呲着雪白的牙齿又露出了向日葵般的笑容。 第51章 局面 “都是世外高人?!” “唔。”南望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那你也是世外高人?” “那是自然,不过,我能入了白夜门,全是借了小七的光,虽然我的本事没有多少,但我也活了一百几十年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一百几十岁了,拎出去在世面上,也是可以横着走的。但...你要非拿我跟喂鸡的老大娘比,我还是嫩了点的,神仙我可就不敢叫板了。”南望憨憨的挠着头,明亮的小眼睛因为笑容眯成了一道弯弯的缝隙。透明的耳垂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泽。 “那你帮我先把梁儿找出来吧!”妙歌从石磨上滑了下来,迎着光线站在南望对面,仰着的脸上满是希望,明媚的就像早春的桃花一样。 南望愣愣的点了点头。努力的将眼神撇开。又好似漫不经心扭转回来,“这个是真挺难的。” 可看着妙歌明媚的表情慢慢凋谢,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我尽力吧。” 妙歌用力点头,心中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似乎命运对自己特别的眷顾,生命中只要有困难,总有人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开始是师傅,白毛和师兄,现在又遇见了南望。 如果自己在罚场没有遇见南望,即便寻到了记忆的入口,可那一万四千天,仅凭自己,不是等于不老不死的永远困在虚元的回忆了么?就算自己能找到太阳的结界,那恐怕也是完全不一样的际遇了。 妙歌十分感激的双手抱拳放在额头上,冲着南望拜了又拜。弄得南望,忙不停的赶紧回礼。 一个老大爷牵着牛,从旁边经过,嘬着烟袋,美滋滋的停下来看热闹。 接下来的几天,南望似乎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才能帮到妙歌。而妙歌也不愿干等着,除了在寨子里随南望拜访一些很厉害的长辈,就是回到虚元的回忆中,一天一天的找着,如同大海捞针,但是妙歌不敢停下来,梁儿自从秘境之外的那次托梦以外,再也没有在梦中出现过,妙歌心中总是担心怕会出什么事情。只盼望自己万一就碰到了呢。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半月有余。 妙歌又开始担心白毛和师兄,既然这里的时间已经不是虚元的记忆,和秘境中没有区别,那白毛和师兄还在等着自己吗?自己肯定已经赶不上天目湖了,师傅会不会有些失望呢,也不知道师傅会不会惦记自己。算算正是师傅该去醉仙楼的日子,妙歌突然很想念和师傅一起吃东西的时候。 轻声叹息,爬下床去,天才蒙蒙亮,早点去,可以多进入几天。万一呢!这是每天早上妙歌都会对自己说的话,万一呢! 一万四千年,五百多万天... 妙歌这边全心全意的想要救出梁儿,再出沼泽。 外面的世界却也好不热闹。自从魔灵归位,天地一片混乱。人间干戈四起,怪象频发,多少隐遁于荒山野岭的怪戾妖魔,这会都似寻到了靠山一样,蠢蠢欲动,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慢慢的试探着靠近。天象也随着渐渐聚集起来的魔气开始异动,逐渐出现混乱。中部平原,向来山肥水美,如今竟发生了几百年不遇的大干旱,百姓颗粒无收,一时间流民涌动,朝廷赈济杯水车薪,南方也突然灾虫铺天盖地,如同从地壳中邪生出一般,所到之处,不仅庄稼,就连草木全都连一个叶都不剩,满眼望尽都是一片荒芜。北方一个月居然连续发生了三场地震,真是前所未有,瞬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不仅天灾,而且到处都有势力在招兵买马,随着各种帝政不仁天灾人祸的传言,各地势力趁机起势,暗流涌动,朝廷突然变成了,暴风雨前的一株高高在上,细枝蔓叶的盆景。处境岌岌可危。 而经过这个把月的调养生息,魔灵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一场新秩序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只欠东风一场。 秋澈看着还在身旁熟睡的林昸肃,冰冷的眼底闪现出一丝温柔,自从自己醒来,前尘过往就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太多纷至沓来的情绪和记忆像承载过盛的马车,已经压的自己的头脑喘不过气来。 但最后父母想要杀死自己的一幕,却是尤为的历久弥新,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被天地万物,连同被自己的父母抛弃时的那一个瞬间。秋澈阴冷的笑了笑,轻轻抚摸千年冰床上这张自己眷恋深刻的脸庞。 这个人是随着地壳的烈火洪流一并被吞噬进这混沌熔岩之中的人,自己在成魔的一瞬间,拼尽最初始的力量护住了他的肉身。他曾经在密林中对自己说,他相信一见钟情,即便什么都开始模糊,巨大的回忆的不停注入,各种各样压迫过来的思想再庞大,这句话,秋澈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是自己第一眼便喜欢的男子。可是他为什么还不肯醒来呢? 秋澈抚摸着寒玉妆台上,格格不入的三颗刻着自己深沉八字的血淋淋的桃木摄魂钉,脸上现出玩味的表情。 “放长线钓大鱼,养我再杀我,伐木断根,仙界这手段,也还真是阴险狠毒呢。哼...”秋澈激荡着红的耀眼的宽大袖摆,走出冰室。身后的石门吱嘎嘎的合上了,回音来回穿梭在这上下皆深不见底阴森地窟之中。 秋澈食指微翘,扶上嘴唇,似是有些倦怠了,眼神缥媚的看着伏在自己身下的鸩涅三鬼,慵懒的走下台阶,柔顺光亮的长发,如九天飞瀑般漫过石笋,游走在身后,睫毛因为妖化而格外的浓密纤长,在透亮般雪白的肌肤映衬下,显得美丽的双眼更加扑朔迷离。 “不过我倒是有兴趣,想看看,究竟是他们更毒,还是我更毒。”秋澈笑起来像妖冶盛放的彼岸花,炫目迷醉。 鸩涅三鬼,鸩日,鸩月,鸩尘是魔界三大护法,在关键时刻,兵分三路,声东击西,一面强破上古法器弥霞光飞,进入结界寻找魔灵。 一面集魔界三千六百死众,三千六百魔魅以命殉阵,强行劈开泥魂门,放出天罡地火,等待天界在最后一刻消灭魔灵雏形之际,迅速催化魔灵。 最后一面则在魔灵被催化后的虚弱阶段,背水一战,肉盾天界强攻,保护魔灵撤离。不然一直都在天界掌握之中的秋澈,就算不自我了断,也不可能在天界步步为营的天罗地网中死里逃生。 这一仗,魔界可以说是倾巢而动,不计后果,在麾的妖魔,十有九折。 魔君已经不知所踪,魔灵若是不能夺出,一旦在雏形阶段被打散,魔界靠魔灵寻找魔君的希望就彻底幻灭了。即便人数再多,魔界群龙无首,也再难和天界鼎足而立。现在看来,救出魔灵,一切都是值得的。举棋不定的散魔野怪,纷纷投靠而来。魔灵气念已成,如今再想除去,可真是势比登天了。 魔界星星之火,只欠东风一场,就终于要春天了! 第52章 去问虚元吧 这半个月南望和妙歌熟络了很多,寨子里能拜访的人,除了不在寨子中的胡乐乐,两人几乎都已经拜访遍了。妙歌觉得一点点燃起的希望,正在一点点的被熄灭。 邪有白夜,正有悠然,可这首屈一指的白夜门,却没有人知道这么类似的一个地方,也没有谁,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找到梁儿。妙歌觉得自己被困在了原地,比在秘境之中离梁儿更远了。 “别灰心,胡乐乐是寨子中最有办法的人,不过他这个人行踪诡匿,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到处乱窜,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可是胡乐乐却一直没有回来,南望每天都会跟着妙歌一同回到虚元的回忆,一起翻阅这千百万年前的经历过往。感受虚元曾经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体谅一份神的责任,矛盾,隐忍,奉献和痛苦,这些在常人看来的东西,不知道对于虚元是什么,算什么。 “神格和人格的区别,我们不会懂的。你觉得痛的,他不一定会痛,你觉得恨的他不一定去恨。”南望试着安慰妙歌。 妙歌也总是笑一笑。看着香橼在虚元眼里的样子,心情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万年已逝。谁也不会知道虚元当时的感受了,他后悔了吗? 南望像是个踏实而舒适的知己,寸步不离,虽然有点胆小圆滑,但却成了妙歌在沼泽之下唯一的寄托和依靠,承载了全部的信任和情绪。如果这些万年前的故事酝酿出的心情,没有人和自己一起感受和倾吐,妙歌不知道时间久了会不会迷失自己。 南望是对的,太长时间的寄居在虚元的记忆中,如果自己的记忆不够强大,会忘了自己。妙歌很多次午夜梦回,居然已经不是自己。 自己在不能在这么长时间的投入在虚元的记忆之中了。即便有南望陪伴着自己,这么漫无目的的去寻找五百万天中的一天,早晚有一天,她和南望都会迷失在虚元的记忆中。自己不能这样,师傅一定也不会希望自己这样,不知道在秘境中的一切还会不会记录在玄机阁中,师傅会知道自己的近况吗? 妙歌对着月光摆弄着手中师傅送给自己的耳环,流光徘徊,妙歌心中忽然委屈酸涩。不想徒增莫名的感伤,妙歌将耳环戴了回去,想出院子走一走,却迎面正碰上急忙往回赶的南望。 “妙歌!胡乐乐回来了!走!”说着南望牵起妙歌就向寨子深处走去,竟比妙歌还要喜悦兴奋。 两人下了一道沟壑,顺着湿滑的石磴爬上了一个缓坡,远远的借着清晖的月光看到了一个破败的小房子,昏暗的亮着灯,好像手指遥远的轻轻一捅就会塌掉。这里就是每天晚上南望都会替妙歌去一趟的胡乐乐的家。今天终于堵到了! 南望跑着回去,又带着妙歌赶回来,气喘吁吁的敲着胡乐乐的门。 “胡姐姐,开门呀。” “是谁呀?”是一个及其苍老的女人声音。 “是我呀,南望。” 门吱嘎一声自己开了。妙歌目瞪口呆的站在南望身后。倒不是惊奇门口没有任何人,而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妙歌见过的最豪华的卧室也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啊。不仅异常的宽敞明亮,而且奢华至极,水晶铺地,砗磲为墙,青萝华缦,夜明珠掌灯,狐裘铺在浴盆之下,珠光宝气的浴盆之中,一个曼妙女子,正闭着双眼,躺在徐徐上升的热气之中。 妙歌被这个阵仗晃的有点不知所措。虽然听说过这个胡乐乐很特别,但是还是出乎意料了。 “拜见,胡姐姐。”南望嘴很甜,也不回避,对着浴盆一揖到底。妙歌也赶忙随着一起行了大礼。 “得了,拍马屁也得有个度,给你当姐姐?给你当祖宗都不多。说吧,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儿呀。”胡乐乐抬起纤纤玉臂,拄着头,靠在浴盆上,白腾腾的热气弥漫在手边,淡粉色的嘴唇,如海棠堆砌,看的妙歌一阵出神。 “我的这位朋友,他的弟弟被人困在了虚元大神的记忆之中,可是我们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救出来。在这秘境之中,还没有胡姐姐您办不到的,不知道的。所以我们才来打扰您,请您一定给我们指点一二,也好助他们姐弟二人早日团聚。”说着南望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泛着紫黑色光芒的小盒子,递在胡乐乐眼前。胡乐乐用手摸了摸,盒子兀自飞在了千年海里木打造的妆台之上。 胡乐乐慵懒的斜斜的瞄了妙歌一眼,鼻子一哼,又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孝心我收下了。不过,小子,你可看好了,你的这位朋友,周身华彩淡淡,分明是个仙身,这里可是白夜门,你以为你找寂石老祖帮忙,就可以瞒天过海了?他好说话,我就一定好说话吗?”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胡姐姐的慧眼,咱们白夜门虽是邪派,但向来最讲义气,你看妙歌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和大家都相处的特别好,而且也是我南望的朋友,朋友有难,南望怎么能不帮呢?求求胡姐姐,就给我们指点一个方向吧。”说着南望赶忙闭着眼睛走到浴盆后,轻轻柔柔的给胡乐乐捶着香肩。 胡乐乐舒服的闭着细长的眼睛,像是很享受的一言不发。 妙歌怔怔的看着南望撒娇,心中敬佩的五体投地。赶紧也有样学样的立刻站到胡乐乐的身后,轻轻的揉捏着。 半晌,胡乐乐终于满意的鼻子一哼。摆了摆手。 “罢了,去把水给我拿来。”南望屁颠屁颠的从翠绿翠绿的翡翠八仙桌上,拿起了一个白壁无暇的水杯,倒了一杯,恭恭敬敬的递在胡乐乐手上...是月启筹! 这个月启筹和师傅的流光筹本是一对儿,一个炼于月,一个炼于与月亮最近的太白星。尽管不知道是什么用途,但妙歌在师傅给的书中知道这是十分稀罕的法器,没想到如今竟有缘在此见到。 胡乐乐小酌了一口“什么朋友,喜欢就是喜欢,不说出来,她又怎么知道呢?”胡乐乐的声音忽然变的特别年轻,竟如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样。 “办法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仙人呢?”胡乐乐眉毛轻挑,似是在犹豫“...不然她做我们白夜门的人,又或者她做我们白夜门的人的女人。否则,我没有道理要帮呀。”胡乐乐邪魅的望着手中的水杯,眼神只是勾魂摄魄的冲着南望和妙歌一撇。 一时间南望和妙歌全都愣在当场。妙歌好像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自己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全都放在了寻找梁儿身上,似乎是忽略了南望的感受。如今被胡乐乐这么一说,南望确实对自己照顾太多了,可是... 南望轻轻的转头瞥向妙歌。妙歌看似平静的脸上一丝难以察觉的为难之色一闪而过。 南望心中像有砂纸轻轻剐蹭,犹豫了一下,又是一个大礼,背都快躬到膝盖上了“多谢胡姐姐成全,但南望即是喜欢,就更不能趁人之危。” “你可不要后悔。”胡乐乐饶有兴趣的半睁着双眼,盯着还躬在原地的南望。 “不后悔。”说着南望直起身板,也不回避的直直向妙歌望去。妙歌只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你”胡乐乐手指一挑,指向妙歌“可愿加入白夜门吗?” 此时已经没有再想的余地了,妙歌没有犹豫,“妙歌愿意。” “那好。即是仙身,又入邪派,这可好玩了。那就赐你拜在我的门下,收个仙子当徒弟,这可真是有意思呢。”说着胡乐乐忽然讪笑起来,笑的妙歌在暖融融的光线下脊背发凉。 胡乐乐勾勾手指,把妙歌叫到身边,轻轻捏住了妙歌的手腕。 “胡姐姐...”南望有些着急。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胡乐乐打断了。 “她都没有意见,你跟着激动什么,无非就是做个标记,你就心疼成这样,难不成拜在我的门下还委屈了她不成?”说着白了南望一眼,不由分说的,将妙歌拉近自己,轻轻在额头一点,妙歌只觉得额头一阵温热,一个红色的魔标一闪即逝。 “你知道什么是魔么?”胡乐乐的手指轻轻滑过妙歌的脸颊,眼睛终于全睁开了,带着一股邪佞的微笑看着妙歌,眼神却是像少女般的好奇。 妙歌的眼光没有退缩,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那你可以试着知道了。别说,我还真挺喜欢你的呢~哈哈哈。”胡乐乐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请胡姐姐赐教,如何才能找到所寻之人。”南望似是有些心疼,又有些不甘。但事到如今,却也再别无他法。 胡乐乐躺回最初的位置,又闭上了眼睛“这办法嘛,确实是有一个的,就是... ...自己去问问虚元。” 第53章 倾城之眼 “南望愚钝,请胡姐姐赐教。” “这虚元虽然是已经死了,但他还在他的回忆里呀。五百万天,除了天天找,只能去问他本人了。”胡乐乐声音妩媚粘腻,如醮了糖的丝绸般缠绕在耳边。她轻轻拈起浴盆中的一片粉红花朵。凑到了鼻子旁边。陶醉的嗅了嗅。 “可如何才能去到虚元大神的回忆之中呢?” “恩~”胡乐乐耐人寻味的长嗯了一声,“这可就有点麻烦了呢。”抬眼看着发问的妙歌,嘟了嘟粉粉的嘴唇。将花瓣一片一片的拔了下来。 “悠然山庄的曲悠悠有个法宝。也许帮的上忙。” ... 妙歌和南望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轻柔的洒在两个人肩膀上。两个人各自揣着心思。沟壑之中,南望一如来时,轻轻牵起妙歌的手指。但是妙歌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南望的温度。淡淡的月色衬在南望平静的脸上。反而让妙歌心中漾起一丝波澜。 “倾世之眼...明天还要请寂石老祖来一趟了。去悠然山庄...咱们还得做做功课才行。” “这个曲悠悠虽然是正派,但是性情听说极为骄傲自负,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势,想从他那把宝贝弄出来,不费些心思恐怕是不行了。”南望有一句没一句的自顾自的说着。 “南望...到底什么是魔。” 南望一呲牙,笑着说“我就是魔。”说着假装凶恶的嗷嗷直叫。 妙歌噗嗤乐出了声音“那当魔也还挺好的。” “是啊,只要开心,是仙是魔又有什么所谓呢。”南望宠溺的拍了拍妙歌的脑袋。心中却不为人知的叹了一口气。再一世又如何,再再一世又如何。又逃的出去什么呢? 第二天,寂石老祖不知道又怎么被南望哄骗了来。拿着红线,皱着黝黑褶皱的脑门,吱哟吱哟的转着小木盒。实在是摸不清楚头脑。这上一次,封仙气,这次怎么又封魔记呢。这...既然是仙身,怎么又会接受魔族的契约? 不对呀,这秘境是仙和魔的真空之地,这个没有授勋的小星宿,能进来到也还能理解,但这魔印是怎么来的?不用问了,肯定是胡乐乐,只有她是在神魔契约生效之前就来到这里的魔族。可她为什么会突然收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为徒...这也不是这个老太婆的风格呀,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两日之后,南望和妙歌一路南进,抵达了悠然山庄,这里倒是十分气派,坐落在庞大的宁沽城内,是一座城中之城。宁沽城和人世间的帝都很像,繁华热闹又戒备森严,除了每天子时必须的宵禁,每个月十五还设有团圆禁,这一天城中的所有男子从酉时开始全部都要留在家里陪伴父母和妻子儿女。即便鳏寡孤独的,也不许出来。听说这是悠然山庄曲悠悠在做城主的时候留下的规矩。听说他不知为何只当过三天的城主,是宁沽城内任期最短的一届,但是这个规矩却一直留了下来,沿袭至今。 这里毕竟不是世上,看似最最普通的路人,也很可能大有来路,小七实在不方便带进城,就留在了城外了林子中,南望倒是也不怕被人认出自己身上的邪气。往自己的身上滴了几滴迷迷花淬炼出的汁液。就堂而皇之的进了城。 “这东西很好用,咱们骑着小七回白夜门的时候,我也偷偷给你用过,连白夜门里那些个老前辈,都没看出来你身上的仙气。就是药效有点短,只能维持四个时辰。”南望冲着妙歌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什么仙气还是邪气?”妙歌噘着嘴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 “你这道行,等于没有道行。”南望收下妙歌飞过来的白眼,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根基倒是特别好,看来在秘境时候没少吃好东西。来了这里我喂养的也很不错!假以时日,一定道行了得!道行了得!”南望竖着拇指,铛铛的拍着马屁。 妙歌受用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妙歌自己也总是憋着一股劲,希望自己能够赶快强大起来。是为了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吗?妙歌想到了师傅,可是师傅不用自己的保护,那自己究竟要保护的是谁呢?是梁儿?还是其他什么人,妙歌却记不得了。但这股信念却牢牢的刻在了心上。这,应该是自己吃清心石之前就想要达成的心愿吧! 宁沽城是棋盘形布局,横平竖直,中规中矩,尽管东西南北街道各有三十二条,是实实在在的大都城,但迷路了也完全不用担心,只要左转左转再左转就能找到原位,不过这城中城悠然山庄可就有点复杂了。 悠然山庄是八卦形布局,启用六十四卦卦象为宅。星罗棋布,其中机关奥秘不为人知,不是山庄的人,进去基本等于自投罗网。如果要硬闯实在是下下之策。 南望和妙歌选了一个最热闹的酒楼,找了个角落,一边分析,一边吃,妙歌点了师傅最爱吃的佛跳墙,可是这里的佛跳墙显然食材和外面有些区别,可能实在是太补了点儿,南望一边吃,一边流鼻血,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两天打探到的消息。 “倾世之眼,是曲悠悠的命根子,像他这样自视极高的人,肯定觉得放在哪也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合适。” “曲悠悠曾经有一个非常明艳动人的老婆,叫晢姬,可是晢姬却没有跟随曲悠悠来到秘境,所以肯定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老死在人世间了。据传说,曲悠悠非常的爱她,所以,来到秘境这千八百年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炼化倾城之眼。” “所以倾城之眼,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只是可以帮助曲悠悠回到晢姬或者他自己的回忆之中,再续前缘,重温旧梦。” 妙歌一只手拄着脸,咬着筷子仰着头幽幽一叹,“也是个痴情的人呢?” “真的痴情又何必贪图这秘境中的神物和长生,留在爱人身边,平凡的朝夕与共才是最深的痴情。想必他也是失去了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南望看了看妙歌,不在说话,继续留着鼻血埋头吃着妙歌点的,却几乎一筷子也没动的佛跳墙。 “可是既然悠然山庄难闯,这倾世之眼对于曲悠悠又如此重要,咱们怎么才能拿到手呢?” “不用拿到手,咱们只要能碰到一下就行。” 第54章 局 “进入的是回忆,无论多久,都不占用现在的时间,也就是说,只是一眨眼就可以出来。” “但是即便是回到过去,也是需要强大的能量支持的,所以曲悠悠每个月都会选出几个纯阳之人,作为人梯,帮助自己回去。” “如果只是借碰一下,曲悠悠应该也不会特别小气吧,可是什么是纯阳之人,我们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纯阳之人...就是还未娶妻的男人...这现成有一个,可以为你服务。”南望看着妙歌迅速绯红的脸颊嘿嘿一笑。用手背抹了抹还在流的鼻血。 “但即便是借碰,恐怕也不那么容易,这个东西应该不只是会损耗外界的能量支持,每次也会折损倾城之眼本身的。所以,曲悠悠要不停的炼化它,增加它的能量,不过这倒是一个契机。” “估计不是什么容易弄到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宝贝成那样,要是能打听到是什么炼化材料,咱们多倍的提供给他,毕竟你也是为了寻找亲人,想必一个名门正派,到也不会一点人情不通。” 妙歌崇拜的看着南望,心悦诚服的不住的点着头“你肯定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吧...” 南望微微用力的捏了捏妙歌脸“老天是不会拯救任何人....还有,这个佛跳墙以后还是别点了。” ... 剩下一下午的时间,妙歌都在客栈的房间里焦急的等着南望打探消息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打听什么,南望都不肯让自己帮忙。但所幸也都不用特别久,南望就能弄到又准又有用的情报。这一次也是,南望傍晚前就折返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这些是什么?”妙歌好奇的摆弄着南望拿回来的瓶瓶罐罐。 “都是炼化倾城之眼需要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好多种。不要翻了,里面有死人身上的东西。”妙歌立刻松手了“秘境有的这里都有,几乎人人都可以长生不老,怎么还会有死人...” “所以才有些难弄嘛...”南望摸了摸后脑勺,看妙歌还是不依不饶的疑惑眼神,赶紧又解释说“这里也是有王法的,虽是正派,但又都不是仙,作奸犯科者有,比武对决者也有,再说正邪交战也会有死伤,难不成我还能去现杀不成,就我这两把刀的水平,不被别人杀了就好不错了。” “你怎么什么都能这么快的打听到,不是说不是很容易弄到的东西么?怎么这么快也弄到了。”妙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个是我们家祖传的,只能告诉媳妇儿,你确定你要听么?”南望突然很认真的转向妙歌,看到妙歌的神情又转而哈哈大笑。 “我在这里再怎么说也呆了百十年了,也交了几个很有交情的朋友,他们帮我搞定的。你就别操心其他的了,现在真正该研究的是,是参与到虚元的回忆之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妙歌,你知道这沼泽是因何而存在吗?”南望忽然有了几分严肃,认真的盯着妙歌继续说道。 “那是因为神的执念。 虚元虽然是神,但是他也是人。他不承认自己对香橼的感情,但是在失去香橼的时候,这份感情却将他逼到了角落。 人们只能看到他做了什么,却看不到他的思想,而这个可以吞噬万物的澡泽就是他泥泞而混乱的思念,懊悔和愤怒。 如果运气好,你可以通过虚元找到梁儿藏身的那一天,最终把他救出来,但是然后呢?你的梁儿终究还是被困在沼泽之下,这个外面连知道都不会知道的空间夹层之中。现在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南望停了下来,看似平静而温柔的看着妙歌。 妙歌的眼神干净通透,像摄人心魄的水晶。轻轻蹙起的峨眉,让南望不忍心说下去。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自己又和曲悠悠有什么区别呢,终究是要抛下自己心中的人。 妙歌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心头突然一片荒芜,一种怅然若失的悲愤瞬间袭来,又瞬间褪去,来不及感受,却满地狼藉。妙歌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恍惚间有一个声音在大声的讽刺着自己。妙歌忽然好像知道南望要说的到底是什么,却不想再听下去。 “消散虚元的执念。”南望轻轻的把最后一句说了出来,看起来依旧温柔可靠的眼神滑落妙歌的肩头。 妙歌的心,跌落谷底,十指紧紧的按在桌子上,想要平复隐藏自己的感受,似乎有泪水想要漫上来,却被妙歌生生吞下。 妙歌听到自己微笑而颤抖的声音“为什么曲悠悠拥有倾世之眼,却从来没有试着用它去解开虚元的执念? 如果真的有两个白夜门,那么那个创建第二个白夜门的人,是不是和我的身份很像? 我想倾世之眼,也许会很好借吧...” 妙歌眼底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低着头,良久。 再抬起头,一行泪水忽然难以抑制的滚滚而下。 “南望... 我们的认识,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南望被突然袭来的诘问怔在原地。整个人像置身于一潭冰冷的死水。一言不发,眼光里只剩下心疼。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她怎么还会... 看着妙歌溢满泪水的眼睛,流光闪动,像一只迷茫的小鹿一样,期盼又怀疑的望着自己。 是啊,她是璎珞仙子,何等的聪明,即便仙身已损,神元却在。妙歌的泪水像浸了盐的刀片,滴滴剐落在南望心头。她在盼着我说不是...可这一切就像是永远没有结果的诅咒...今生,来世我终究走不到她的心中,是与不是,又能怎么样呢? “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吧...”伤人的话出口,更疼的反而是自己,南望觉得自己的声音忽然变得软弱无力。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正邪联合了?还是曲悠悠根本也是邪派,为什么还不让他进来。”妙歌看着自己跌落在桌子上的泪水,脸上努力的漾起了一抹决然的笑容。心中却无比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出口?!如果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的!明明两个人中午还都好好的。这到底都是为什么啊... 被一个走进自己心里的朋友,如此利用,原来是这种感受。 这场看似完美的拙劣戏码,在曲悠悠推门进来的一刹那,彻底的破碎了。 只剩下讽刺的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滑落面颊。 第55章 相识 一个紫衣青靴的续须男子走了进来,模样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面容中正,眼底无波。冲着妙歌抱了抱拳“在下悠然山庄曲悠悠。凌姑娘冰雪聪明。” 妙歌抬眼望着曲悠悠,平静的伸出手指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扫落。目光没有一丝情绪“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直接说了便是。” 曲悠悠没有说话,看了看南望。 南望面色颓然,不发一语。 因为在乎,可是你还会信吗? 见南望并没有解释,曲悠悠接着说道“虚元是上古的大神,即便是回忆也是设防的。你虽还未正式授勋成为仙人,但却已是仙身。你是整个沼泽里唯一能进去的人。”曲悠悠将一只手平展在妙歌眼前,一个蓝色的透明小球,在他的掌心中幻化而出,中间似乎是有一个黑色的瞳孔,将人的影子照射出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妙歌的脸贴近南望,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胡乐乐给我冠上魔标,也是你计划好的?” 南望抬起手,妙歌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南望的手僵在原地,摇了摇头。这就是即便妙歌厌恶自己也要得到的结果么? 一种情绪在快速蔓延,飞快的穿过心脏,奔向指尖,是恨意,妙歌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心却像跟自己赌气一般突然宁静下来。抬手就去触碰已经被递在眼前的倾世之眼。在食指刚刚触碰到的一瞬间,透明的小球里突然掀起了愤怒的海浪。虽脚还踩在地上,但是眼前的一切却迅速的旋转起来,渐渐拧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妙歌只觉得最后倾倒的一刻,自己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其余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醒来,是透过一个小女孩的眼睛。 一个穿粉色花衣服的小女孩,欢快的奔跑在一片金黄的麦田边上。丰收了!真美呀!她举着爸爸给自己做的大风车,跳跃着,向前快速的奔去。麦子太高了,都快要没过她的下巴了。她高举着风车,站在麦田里转着圈,仰头看着旋转的风车,衬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中。呲着小牙齿,咧嘴冲着风车乐了起来。 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挡住了光线,小女孩赶快把风车藏在了背后,嘟着嘴转身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大块头。 “你是谁?”奶声奶气的声音却毫不畏惧。 是一个身穿白色赤金无袖肩甲的年青男子,漏在外面的臂膀格外的宽阔健壮,麦色的皮肤闪着极健康的光泽。目光温和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不点。常人总是畏惧于自己不怒自威的气息,可是这个小家伙却一点也不怕自己。 “我是虚元。” “奥!那我认识你!妈妈说你是一个大英雄!”说着小女孩踮起脚,力所能及的拍了拍虚元的膝盖。 “哦?是吗?!那等回去替我谢谢你妈妈。” “那倒是小事一桩,可你看我的风车,转的太慢了,你能把我抱起来吗?这样我就能够得着风了!”小女孩皱着眉头,把风车从背后拿出来,说的很认真。 虚元不知道怎么去拒绝一个小女孩的小要求。只好把她抱了起来,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几乎像举着一片羽毛。 小女孩高兴的在虚元肩膀上颠着小屁股,摇晃着风车,嘎嘎直乐。 虚元第一次和人这么亲近,忽然觉得从未有过感情的心底,划过了一阵暖意。 小女孩在虚元的肩头玩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下来。 “我要回家了,不然妈妈要着急的。” 虚元点点头。 “你还会来陪我玩嘛?” 虚元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好,大后天是我的生日,我们在麦田后边的小溪边见吧。我给你看样好东西。”小女孩说着向虚元挥了挥小手臂,跑开了。边跑边回过头大喊“我叫香橼,别忘了,大后天小溪边见。” 小香橼回家跟爸爸妈妈说自己看到了虚元,还一起玩耍,可是却没有人相信。 大后天午饭过后,小香橼很早就来到了麦田后边的小溪边,等着虚元的到来,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前。虚元出现了。 “你怎么才来呢!我等了你整整一个下午!”小香橼气嘟嘟的撅着小嘴,抱着肩膀,把头转到肩膀一边。可是见虚元并不哄自己,只好又转过来看着这个大块头。“上次我没有说好时间,所以也不全算你的错。所以我还是原谅你,给你看看我的宝贝吧。” 说着刚刚还在负气的小香橼好像忽然烟消云散般又欢快的跑到一颗小树下,挖掘起来。只几下,就翻出了好多漂亮的鹅卵石。 “看,漂亮吧。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你最喜欢哪一个?” 虚元点了点其中红色的一个。 小香橼欢喜的说“你真是太有眼光啦!我也最喜欢这一个!”说着有些不舍得的紧紧握在手里,又慢慢松开,缓缓说道“喏,送给你吧。” “你不是最喜欢它吗?” “恩,是呀,可是我也喜欢你呀。这个送给你。但是,你下次要早点来陪我玩呀。今天我真的等了你很久很久。”小香橼咔吧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本来我想带爸爸妈妈来见你,可是他们根本不相信。你真的是虚元吗?” 虚元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我就说嘛!可是他们就是不肯相信我。”小香橼说着用力的把一片叶子丢在地上。 “这是我们俩个人的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 “秘密吗?啊!那太好了,我第一次有秘密呢!”小香橼说着一把抱住了虚元的脖子,亲了虚元一口。“太好喽,我有秘密喽。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 虚元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遵守着和小香橼的约定,而这个粉雕玉砌的小东西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自己唯一的闲暇。 人,也是可以很可爱的。这是虚元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责任以外对人的感情。 而妙歌像一颗小小的种子,种在了小香橼的眼睛里,随着小香橼一同慢慢长大,不知不觉,自己就会随着她开心而开心,悲伤而悲伤。没有丝毫的压迫感,也不用挣扎,理所应当的沉寂着,除了刚刚看到外面那一刹那,几乎完全忘了自己是谁。仿佛变成了香橼的一缕魂魄。 第56章 觉醒 神,也许太寂寞了。 高高在上。清冷孤独。唯有鸟兽的怜悯,和人类无休止的索取。 一次偶然的邂逅,让小香橼走近了虚元的世界。像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光点,出现在了荒芜的,永无止境的生命长河之中,渐渐越发明亮。 这个小家伙,完全的不畏惧,心想花朵一样,完全的绽放在虚元面前,一尘不染,除了陪伴无诉无求。 纯净至极的陪伴。是一个人类的幼童和自然神最原始的纽带。 香橼枕在虚元的胳膊上,两人并肩躺在午后的草地上。香橼昏昏欲睡,太阳却穿过云层,正好照射在她的脸上。她一翻身,将小脑袋藏在了虚元的腋下。 虚元张开宽厚的大手,一朵小小的雨云,翻转在他的掌心里,阴乎乎的悬在了香橼的头顶。香橼眯着眼睛看到了,立刻来了精神。 心中却有两个声音“哇哦!” 她把云彩捉在手里,软绵绵,湿乎乎的。不禁伸着小舌头去舔,像冰冰凉凉的棉花糖,不一会就吃掉了一小半,香橼挺着小肚皮,把另外一半,抱在怀里,却把小小的胸膛都弄湿了,云彩变白了许多。 小香橼拍打了拍打湿透的衣衫,并不在乎的继续摆弄手里云彩,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乐的合不拢嘴。眼睛闪亮清澈的好像夜空中的星斗一样。 “你看这个像你吗?”小香橼举着一个魁梧的人形,骑在了虚元的肚皮上,指点着手中的云彩“我要给他画一个大大的笑脸。所以你得先做一个样子,我才能画得出来。” 虚元看着小家伙手中七扭八歪的自己,淡的像风一样的笑了笑。 “这可不行,要大大的笑脸才行,像~这样。”说着小香橼,放下手中的云,两只手去牵虚元嘴唇。“好极了!这样我就知道怎么画了。” 四目相对,在小香橼左眼的最深处,却有另一个影子也在摆弄着手里的云彩。虚元有些好奇的仔细的观察着,却丝毫不动声色。是一个淡的不能再淡的元神,长发缠绕着赤裸的身体,像是一个姑娘,低垂着眼眸,开心的捏着手中的云彩,时不时的看向自己,神色欢喜。 “你是谁?”虚元的元神走进香橼的眼底。 姑娘抬起头,不躲不避,乌黑柔亮的长发肆意的蔓在胸前,垂在脚边。一只眼睛的瞳孔像钻石般清澈璀璨,另一只眼睛的瞳孔却有黑瘴隐匿,血腥通红。背后隐隐的一对燃着天火的鹓鶵翅膀,火红而温和的缓慢合动着。 姑娘迎着虚元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全然而无知的灵魂,一如她的肉身,赤**净,毫无保留。 她是和香橼一起长大的灵魂,是香橼的一部分。至于她单独于香橼算什么……应该算什么呢? 赤裸的身躯微微歪着头,这是她第一次不是透过香橼的眼睛打量他。忍不住抬起了光洁的手臂,想要触摸。碰触到的却不过是幻影而已,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元神却也没有失望,微微扬着嘴角,神情纯粹的像一张白纸。 虚元退出香橼的眼眸,依旧沉静的看着还在摆弄云彩的香橼。深邃的眼眸犹如千年的古井,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丁点的异样。 香橼总会主动约虚元陪伴自己,虚元从来没有答应过,却也从来没有失约过。 这个族长家的孩子,在外人眼里是有些孤僻的,除了和她青梅竹马的丰野,她很少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们玩,大多数时候都是满面笑容的独来独往。见了其他人,却也都很有礼貌的主动打招呼,村里却总是见不到她的影子。真的是有些奇怪的小孩。 可是在香橼的眼中,自己过的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因为自己有两个最棒的朋友,百依百顺的丰野和万能的大神虚元。 丰野比自己大一岁,就住在自己的隔壁,从自己有记忆,丰野似乎就一直陪在自己的左右,爸爸,爷爷,姥爷,舅舅他们每天都很忙很忙,忙的除了睡觉和吃饭,连和自己说一会话的时间都没有,他们是部族的首领,部族才是他们全部的一切。而丰野的爸爸却更像是自己真正的爸爸,经常给自己做很多好玩的东西,风车,弹弓,而丰野就像自己的亲哥哥,把好吃的留给自己,带着自己掏鸟窝,骑竹马。可是丰野却说等自己长大了以后要娶自己,可是小香橼可不这么想,谁会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呢?自己要嫁就嫁一个既能陪着自己,保护自己,又像爸爸和姥爷那样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人! 而自己的另一个朋友就是虚元。妈妈每天供奉的自然大神!可是妈妈却并不知道。 除了几乎不说话,虚元真的特别棒,比妈妈说的还要棒一万倍。 他可以一眨眼将自己带到不知何处的湖泊山川,瀑布峡谷,虽然虚元总是静静的坐着,看着,但是自己可以在溪流中捉鱼,可以在瀑布下划水。 云彩,星光,野兽,飞鸟,虚元无一不可信手拈来。世界仿佛以另一种方式彻底的对自己打开了。 十二岁的香橼换了一个新的发型,对着水中照啊照啊,为什么妈妈要将自己的头发都盘起来呢。显得脸肉嘟嘟的。 “妈妈说我长大了,送了一把木琴给我,可是我觉得无聊极了。”香橼一屁股坐在虚元的正对面。“你帮帮我嘛。” 虚元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再张开手,手中一本古谱,却迎风自动,一页一页的打开了。有淙淙的琴声从里面传来。 就这样,词曲赋,药香俢。无欲无求的孩子终究学会了索取。可是陪伴却成为了千年一刹的习惯。 香橼就这样快快乐乐的长大着,出落的美丽窈窕,明媚动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人生简直完美的了无遗憾。 香橼依然坚守着她和虚元的秘密,连最为亲近的丰野都不曾告诉。只是这个秘密在香橼的心中,慢慢的有了颜色。 这是一个粉红色的秘密。 香橼用桃花酒的汁液浸红了桦树的树皮,将这些心中的不知不觉产生的感情,写在上面,封在了母亲为自己准备的女儿红的窖箱里。 明天就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了。作为族长的外孙女,这个成人礼,一定会很隆重的,可是香橼的心里,最想见到的却只有虚元。 成人礼结束的很晚,香橼匆匆忙忙的吃过晚饭,就溜了出来。 香橼今天穿了非常漂亮的樱花色礼服,头发也绾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发髻,粉黛微施,像在月光下绽放的白荷,皎洁光华,动人心魄。 “等很久了吗?”香橼一把捉住了虚元宽厚的手掌,吊在自己手里来回的晃荡着。 虚元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香橼看起来有点特别。左眼中的元神也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你看,我涂了胭脂,还有口红。从今天开始我就成年了!” 虚元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香橼坐在一颗巨大的倒在地上的枯木上,从怀里变出了好几样小点心,一样一样的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喏,这个是桃花饼,我亲手摘的桃花,一片一片洗的可干净了,做了一个下午呢,但只有这几个做的最好看了。”说着香橼举起一个,递在虚元的嘴边,塞了进去。“好吃不好吃?” 虚元点了点头,慢慢的嚼着。虽然自己不需要吃东西,可是,确实是很好吃的桃花饼,淡淡的甜味儿,还弥漫着桃花的香气。 “你看那颗离月亮很近的星星是什么星呀?”香橼歪着头看着静谧的夜空,星光闪烁。 “是太白星。” “那颗星星好像我哦,总是赖皮的跟在月亮旁边。”香橼缓缓的靠在虚元宽厚的肩头,用手指轻轻的抹掉虚元嘴边的残渣,“我有一个问题。”香橼一眨不眨的望着虚元。 “为什么我都长大了,可是你一点一点都没有变呢?” 虚元并没有回答。 “可是,我还会继续长大,然后变老,可是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香橼不依不饶的噘起了嘴巴“那时候,我变丑了,满脸都是皱纹,你一定就不会想陪着我了。” “不会的。” “可我不想变老,我想这个样子,永远陪在你身边。”香橼看着虚元的侧脸,麦色的皮肤泛着诱人的光泽。好想轻轻咬一口哦。 虚元轻轻摸了摸香橼的额头,点了点头。 “真的吗?!神可要说话算话呀!”香橼开心的搂着虚元的脖子,快速的亲了一口。自己上次亲他,都是好久好久以前了吧。可是这次亲他,自己已经成年了... 香橼的脸上绯红一片,跳下枯木,转了一个圈。“我得回去了。今天人太多来不及,下次我会带酒给你来喝,我出生那年妈妈为我埋下的女儿红。你要早点来奥。”说着开心的飞快的跑远了。 淡淡的唇印还在脸上。虚元轻轻的摸着香橼刚刚亲过的地方,看着香橼开心的的背影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中,温热的气却息好像还在脸庞。这个吻好像和从的有些不一样了... 这一晚上香橼做了一个非常非常长的梦。 再醒来的清晨,香橼睁开眼睛,却有了一段全新的同样的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个记忆里,她叫妙歌。自己被烧死的画面像一把锋利的镰刀,闪着寒光划过脑海。香橼颤抖的不能自已。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身体,那个身体,在自己的记忆中,正在化为灰烬。 虚元...怎么可能...没有救下自己... 可是虚元是爱我的,虚元一定是爱我的。那个沼泽就是最好的证据... 香橼冲下床,朝着安置窖箱的地下室跑去。 我要永远都陪在虚元的身边!决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就算虚元不承认,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要把一切可能出卖自己的感情的证据都销毁掉,没有人可以拿这些来威胁虚元!任何人都不行! 还有梁儿,一定要找到梁儿藏身的那一天... 香橼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看着炉火中劈啪作响的树皮,虽然难过,却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对,还有...还有泯香! 泯香知道了这一切,可是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她也许已经发现端倪了。不能再和虚元明目张胆的见面了。香橼看着熊熊的炉火,眼神忽然变的凌厉起来。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香橼抱着一坛女儿红,在月色下偷偷的溜了出来。 香橼的五感因为妙歌的觉醒而变得十分灵敏。像一只飞奔的小鹿,快速的向后山跑去。 虚元就坐在上次见面的那颗枯树旁。香橼今天一眼就认出了这颗树,前几天自己还坐在上面喂虚元吃自己亲手做的桃花饼。而在记忆中,就是它和自己一同葬身在罚场的火海。 香橼的手脚忽然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变得冰凉而麻木。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哭着拼命向虚元奔去,一头扎进了虚元的怀中,呜呜大哭。 虚元的眉头不自觉的轻轻蹙了起来,神色变的捉摸不透。宽厚的大手,轻轻的放在香橼的背上。 可是香橼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越发紧紧的抱住了自己。将泪水和鼻涕全都蹭在了虚元的脖颈。 虚元的手掌抚摸着香橼的额头。却被香橼的小手一把抓住,紧紧握在唇边。 眼泪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不能...看”香橼哭的太凶,连话也无法说的连贯。嘚嘚瑟瑟的哽咽着。 “我永远,永远,永远也不要离开你!”香橼终于止住眼泪,但泪水依然还在眼眶里打转,满眼都是情愫的祈求的盯着虚元。“永远,永远,永远都不离开!” 虚元点了点头。神情是香橼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左眼中的元神不见了,香橼已经有了一个崭新的灵魂,和原有的灵魂,彻底的融为了一体。 第57章 被改变的过去 “我们毁掉这颗枯树吧”香橼并不想让虚元查看自己的记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荒诞的一切。可是这不重要,不需要解释,只需要活着,自己活着,虚元也活着,偶尔能见上一面,永远就这么平静的生活就足够了。 虚元转过身,眼睛看向枯木,枯木瞬间化为一焗,刚见火光,就已经彻底燃尽,只剩灰烬一地。 香橼抹干泪痕,破涕为笑。牵着虚元抱着酒坛走在湿漉漉的月光中。 “虚元,有一个地方,那里黑暗无比,像是一个洞穴,有海风从洞穴中穿堂而过。你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吗?” 虚元摇头。 “那你帮我找这么一个地方吧。我想再里面行修。你给我的书里不是说要枯燥而明,枯燥而为吗?我就想要这样一个地方行修。” 虚元什么话也没有说,香橼知道这是虚元答应了。 月色清幽,草地浓绿,云桌虚搭,小时候的香橼喜欢将虚元约在白天,在明媚的阳光下玩耍。可是长大了的香橼,却更喜欢在皎洁的月光中,看着心中无所不能的英雄。 可是万能的虚元知道我的心事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不躲不避,心中没有,方才无惧,是他心中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可是泯香说过,神也是人... 香橼把酒坛放在云桌之上。“这个酒叫做女儿红,是我出生那年母亲帮我窖藏的。你尝尝。”香橼说着低着微微泛红的脸,将坛上的泥封一点一点的除去了。拔掉红塞,将酒坛推至虚元面前。 虚元抬手从月光中取出一盏白壁无暇的酒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也要一个。”香橼指着依偎在月亮旁边的太白星,却忽然看见天空中一束流星雨灿烂划过,转瞬即逝。 一个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的杯子被轻轻的递在自己的手中。香橼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心脏咚咚的跳动着,撞击着自己的心房。 “月启流光”原来... 虚元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难得开口“很好听,就叫月启流光吧。” 香橼僵硬的点着头,脸上依旧甜甜的笑着“你的是月启筹,我的是流光筹,我们喝了这杯酒,就像这天上的月亮和太白星一样,永远也不分开。”说着一仰而尽。烈烈馥郁,唇齿留香。 虚元也慢慢的举起酒盏,缓缓入喉。 这一夜,香橼喝了好多酒,一直在月下起舞,像一只迷醉的蝴蝶。 剑舞的秘籍,似是已经全被融汇贯通,举着虚元递来的一只玉箫,借着酒劲儿,舞起来张弛柔韧,灵气逼人,竟翩若惊鸿一般。 虚元的眼底波澜不惊,安静的看着,千年一瞬,沧海一粟,即便是再浓烈的酒,喝起来也犹如清水。只是这个一半仙,一半魔,两个灵魂的宿主,却让虚元想起了自己和泯香。 泯香和虚元同胞同源,一个幻于日,一个化于月,相守混沌,结灵天地之间,同生共长于一颗巨大的子母树上。像一颗硕大的双核果实,默默无声的陪伴了对方千年万年。可惜一朝分散,确是善恶殊途。如同手足,却又势如水火。造化就是这样,即便是神,也无可奈何。泯香结印的地方,已经开裂,她,快醒了吧。 第二天清晨,香橼在宿醉中醒来。手中还握着虚元给自己的玉箫。一只像晚霞一样的萧,红色的云絮,随意的在羊脂般的白玉上随着自己的呼吸缓缓流动,像是跟自己连接起来了一样。香橼爱不释手,轻轻一吹,柔恰婉婉,整个村庄像瞬间被洗涤了一样了。人们都被这划过天际突如其来的一声鸣动所吸引,停下了手里工作。 香橼赶忙停了下来。嘴角却满是爱意的悄悄漾开,这真是世上最棒的礼物。 日子依旧向流水般的度过。香橼只去了一次黝黑潮湿的山洞就不肯再去。确定了便好。天天去反而找不到是哪一天了。如果自己无法消散这片沼泽,最终还是要靠这里寻到梁儿。 可是。南望和曲悠悠盼望的可不是找到梁儿而已,他们想要的是重出沼泽。 妙歌也希望能够带梁儿出去。可是,如何才能做的到呢。那个创建第二个白夜门的人,他又是怎么出去的呢?他又是谁呢…… 香橼想来想去,想要没有沼泽,只有两个方式,一个就是虚元根本没有寂灭,也就没有所谓的执念。而另一个是即便寂灭了,也是了无遗憾。 香橼根本没办法接受第二种情况的发生,连想都不敢去想。 她一定不能让虚元这样做,天地万物可以慢慢孕育,总会越来越好,而自己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虚元有任何的牵累。无论哪种情况,自己都要变得强大再强大才行! 可是现在的香橼却越发的没底,这份执念真的是因自己而生的吗?为什么自己从虚元身上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找不到呢? 妙歌的元神自从觉醒,每天似乎都在一点点的强大,慢慢的左右着香橼的想法,起初妙歌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幻影,而现在,确是如同主体一般的与香橼的灵魂共同的寄宿在同一个身体当中。 可是现在虚元能够陪伴香橼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妙歌担心的泯香终究还是出现了。但是她并有像回忆中的那样发现端倪,害香橼烧死在罚场之上。而是掀起了一场三年的大旱。 三年间,除了很少的能够依偎在虚元身边的时间,香橼每天只肯睡三个小时,异常刻苦的练习妙歌记忆中的心法,修行从虚元那里得到的剑谱和内功秘籍。剑法和内力突飞猛进。但却丝毫不敢在虚元面前显示自己渐渐运用自如的仙法。 三年间,虚元每天都在竭尽所能。三年间,泯香也是拼劲了全力。 可惜,弥补终究比不过毁坏来的快。 旱灾越来越严重,各族多年的粮食仓储也已经几乎消耗殆尽,部族之间因为粮食而产生的纠葛越来越频繁。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一时间人间硝烟四起。 第58章 大旱 香橼家里的三个男人都是天蒙部族的首领,姥爷是族长,父亲是大祭司,爷爷是长老。整个部族的命运几乎就掌握在这三个男人的手中。而自己的家就是整个部族风向标。每天父亲,姥爷,爷爷还有部族里其他的长老都会在自己的家里整晚整晚的议事。商讨应对旱灾的办法,以及不停来犯的邻邦。 自己的部族现在是其他部族眼里的一块肥肉。连年的大旱,远近千里,只有这里,还勉强有些收成,其他的地方,几乎颗粒无收。 而这倒不是因为虚元,自己绑在罚场的时候,虚元也不曾退让,虚元有自己的原则,可是这里是自己的家,自己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族人在饥饿中挣扎。香橼不知道怎么跟虚元解释,自己如何习得仙法,也许虚元也根本不会问。可是现在自己的行为却为部族引来了新的灾难。周围的部族开始觊觎这里的土地,大举来犯。 “妙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香橼急的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妙歌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尽管窖中的日记烧了,枯树焚了,香橼也没有遭遇泯香,但一切还是在导向悲剧。自己避免了一个端口,另一个端口就被打开了。香橼用仙法保住了这一方的水土,可是却引来了其他的灾难,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妙歌也无从得知,这都是记忆之外的事情,一切都已经被改变了。 “连年的大旱连虚元大神都无法控制,我们无论怎么补救,也只会是杯水车薪,旱灾不除,即便你用尽气力,保得了这方水土,也保护不了你的部族,为了粮食其他的部族会前仆后继。如果想根除大旱,只能从源头扼制,那就是泯香。” “泯香...可是连虚元都无法除掉她,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除非,我们想办法把虚元拿走她的东西还给她...” 妙歌摇摇头“不行,虚元大神既然要将它拿走,必定是因为这个东西在泯香手里可能会祸害更大,她现在能因为它而掀起这么大的灾难,如果得到它,就会更为所欲为了。” “可是如果这样东西这么厉害,为什么虚元没有御使它呢?” “我猜是因为虚元是神,而他拿走的,只能由魔来御使...”妙歌拿起了桌边的梳子,轻轻将长发挽起。却感觉身后有轻微细小的声响。“谁?”刚刚一定是太出神了,都走到自己身边这么近了,妙歌才注意到。 “是我...”丰野从门外迈了进来,眼神却提防的望着香橼。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丰野哥哥你糊涂啦?我在跟自己自言自语,难道也不行吗?”香橼笑着将丰野拉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刚才的神情...”丰野疑惑的看着香橼,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诡异,镜子中的香橼,像是两个人在不停的切换,除了样貌,神情,动作,说话的方式全都完全不同。丰野看着香橼的发髻,这也不是平时香橼梳头的方式。心中顿时涌起了各种不祥的猜测。“香橼,你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香橼拍了拍丰野的肩膀,嘿嘿乐着“丰野哥哥,你最近一定是太辛苦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昨天我父亲来提亲,为什么你又让叔叔推辞掉了。都三年了,我家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丰野哥哥,咱俩一起长大,我父亲天天都在忙,反而是叔叔最疼爱我,我一直都把叔叔当亲爹一样看待,在我的心中你就和我的亲哥哥是一样的啊,我怎么能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呢?” “可是从三年前,你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根本不是你,你看你刚才...”丰野激动的指着镜子,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就算你的心里没有我,难道你的心里还有别人吗?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偷听到了什么?” 香橼瞪着大眼睛,带着一丝笑意,摇了摇头,“你怎么还偷听呢?” “昨天我父亲来提亲,我就在门口听着,你回房以后,我也没有走,我听到你父亲说,如果你不想嫁,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干戈四起,如果用你去和亲,也许还能联合最大的霹泥族,共同守护这片土地!” 香橼震惊的看着丰野。自己的父亲要用自己去和亲... “嫁给我,至少我和我的家人会全心全意爱护你的,你也不会远离故乡,不会离开母亲。可是一旦和霹泥族联姻,垮义能像我这样对待你吗?他已经有两个夫人了,你去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至少你先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还有机会可以从长计议,好不好?”丰野轻轻的晃动着香橼的肩膀,眼神又无奈又焦急,感觉自己几乎已经退让到悬崖边缘。 香橼难以置信的表情,忽然变得温柔冷静“丰野哥哥,给我三天的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香橼送走了丰野,茫然的坐在镜子前面。上一次,姥爷拿自己威胁虚元,这一次父亲要用自己去与霹泥族和亲。自己在这些所谓的亲人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这就是作为族长家的女子该应有的责任和命运吗?” “丰野是一个好归宿。虚元是神。他不会接受这份感情的,如果他知道了了,你们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有跟在虚元身边我才能感到幸福。我不需要他知道,他给了我永恒的身体,我可以永远的陪在他身旁。这就足够了。” 妙歌无奈的摇了摇头,“做好准备要忤逆你的父亲了吗?” “上一次能把我献祭于罚场,这次他们也一定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不过,多亏了你,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香橼说着,一抹幽蓝色的光芒闪过眼底。两团火焰跳动在手掌之中。 妙歌叹息了一声“也许虚元已经知道了你在用法术守护这个部族。如果你堂而皇之的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虚元还会让你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吗?” 第59章 黑龙潭 父亲难得今晚没有议事,来到了香橼的卧室。眉毛却依然紧紧的皱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香橼摆弄着手里的月启筹,心中却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霹泥族是南部地区最大的部族,垮义族长也向来与我邦交好,虽然年长,但行事起来成熟沉稳,可以托付终身。现在咱们族内忧外患。唯有依靠大邦,才能避免这场战火。”父亲拍了拍香橼的手背,“你身为族中选出的玄女,能为了部族而联姻,应该感到荣耀,这也是你肩上的责任,你明白吗?” 香橼低着头不屑的微微笑着,鼻子轻哼。抬起眼紧盯着自己的父亲,挑衅似的点了点头。 父亲反而把头垂了下来。轻轻叹息,“嫁去以后,要多为母族着想。凡事不要任性。你在霹泥族的地位决定了母族局势...” 香橼看着父亲,带着些许恨意的眼神渐渐盈满了泪水。却只是静静的听着。父亲似乎很少能跟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香橼忽然有些恍惚,心忽然飘到了很远,飘到了小时候,父亲给自己做风车的时候。 直到父亲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心才慢慢的恢复了知觉。 妙歌说的对,不要和父亲起正面冲突才是最妥当的。可是香橼很想知道,在父亲眼里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呢?和待价而沽的牛马又有什么区别呢? 香橼给母亲留了一封家书,趁着夜色,隐去身形,悄悄躲过了门口的守卫。这是香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除了母亲和弟弟,她对这个家几乎没有任何的牵挂。 “自从虚元第一次失约,我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虚元了,四个月,还是五个月?我该去哪里寻找他呢?”香橼给部族的护墙加持了禁锢,茫然四望。 “去黑龙潭吧。”妙歌轻声叹息,她们分享身体,香橼心里痛的,她也会痛。妙歌心疼香橼,却没有办法让她不痛。 香橼点了点头。 妙歌没有去天目湖学习过,很多东西全靠自己的参悟,尽管和香橼一起自学了三年,御风也一直还是弱的不能再弱的短板,一路上真气没少消耗,却只能飞飞沟壑山隘,摇摇晃晃的支持不了太久,就得落下地来。 一路跋涉,所到之处饿殍偏野。越往北,情况越发严重,有的地方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香橼和妙歌一路看的双眼通红,银牙咬碎。却也是毫无办法,能救下的孩子,都就近送到了附近的寺庙之中,能救济的救济,能解困的解困,盘缠散尽,却终究是杯水车薪。 一路缓行,虚元带香橼一瞬之间即可抵达的地方,香橼自己足足走了七八天。 这里是虚元以前常带自己来的地方,黑龙潭。 潭上地势极高,一面朝溪,三处绝壁,四周丛林掩映,一道十几丈长的环形瀑布,悬在黑龙潭上,奔腾而下,激白的浪花如醍醐而灌,气吞山河,水汽一蔓几里,玄武岩遇水湿滑无比,普通人虽然无法抵达,但却成了鸟兽的天堂。也许是由于外界的旱灾严重,这里更是聚集了大量密集的鸟类。每走几步,就会惊起漫天的鸟群。 香橼轻身立于潭口,眺望瀑布,那里有一颗参天大树,像一把巨大浓绿的油纸伞,孤独遒劲的傲人挺立着,不知已有多少年。茂密的树冠,铮铮向荣,深绿色的枝丫外似乎飘荡着一层挥散不去的淡淡雾气。远远望去,一眼就会看出它与周围的与众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虚元的这里,香橼感觉一眼万年。 这里是虚元最喜欢带自己来的地方,虽然小时候的香橼总是觉得这里瀑布隆隆,吵的都听不清鸟儿的鸣叫,但是现在回望过去,却弥足怀念这瀑布的倾泻宏音。不知道现在难得一见的虚元,还能不能偶尔抽出时间来这里看看。 香橼看到这里盛大的水势,忍不住心中难过,满目哀愁,“外面已经旱成如此地步,这里却还能有如此景象,如果这里的水,能为外面疾苦的人们所用,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潭水汇成小溪,流淌而下,遇到山谷就失去了踪迹。似乎这丰沛的水源,只是为了滋养这一小方圣土而生,与世隔绝。 香橼借助仙法,在瀑布不远处搭了一个小小的树屋。远远的守望着这颗寂寞的大树,期盼着虚元。 “真该好好练习御风,不然即便虚元来了,就算我想追随,也会变成绊脚石。”香橼叹着气的往自己的腿上继续加着重物。这种练习方式好像有一点效果,带着重物低空御风,拆除以后平衡性好像好了很多。就是净白的小腿因为重物被勒出了一道道的淤痕。 “的确该好好修行御风术,我们已经改变了虚元的记忆,但是,是不是这样就能逃脱命运还尚不可知,至少在危险面前我们至少要有能力逃跑才行。”妙歌心中有隐隐的不安,不知道这记忆中的一切会对真正的现实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如果香橼活着,虚元也没有寂灭。那未来是不是也会因此改变? 带着梁儿逃出这片沼泽固然重要,可是现在的梁儿还没有出生,自己必须先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妙歌引导香橼来到这里。除了等待虚元,其实更想毁掉泯香的强灵。 这是一段,是妙歌从未向香橼敞开的一部分记忆。 这是虚元记忆的第一天,妙歌在寻找梁儿时亲眼所见的一幕。 虚元像一颗巨大的果实,从这颗参天古树上,幻化而出,高大威猛,赤身沐浴在皎皎的月光中,光洁的麦色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他回望着还在果实的包裹当中沉睡泯香。伸手掏走了她的强灵。强灵在虚元宽厚的大手中,闪着乌亮的精芒。虚元没有击碎它,而是把它封印在了树的的母体之中,强灵进入树干,瞬间就隐匿了光芒。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当时的虚元是没有能力杀她,还是根本不想杀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离开了。而这个泯香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强灵,其实就藏在自己出生的树干当中。 虚元无法使用泯香的强灵,可能是因为它只能由魔来御使,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将它毁掉呢?妙歌不得而知。可是如果将泯香的强灵毁掉,泯香的能力失去依托,那三年的大旱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妙歌不知道该不该把这部分记忆展示给香橼,如果香橼知道,这一切的苦难,都是由于虚元大神当时甚至至今仍旧的不忍,香橼怎么接受... 如果虚元心中最大的执念,不是香橼,而是泯香...那这一切...是不是毁掉就等于前功尽弃了...这根本就是一场赌博。 一场在梁儿和身处水深火热的人们之间的赌博。妙歌一直不敢说,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现在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状况已经危及到这种程度。妙歌的心倾斜了。 如果这终究是一场赌博,拖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在痛苦中罹难。如果赌错了,泯香真的才是虚元最难的割舍,虚元最终选择寂灭自己来终结愧疚,香橼一定不会苟活,自己回到沼泽之中,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只是心疼香橼... 第60章 泯香的到来 转天早上,香橼从树屋中醒来,还揉着惺忪的睡眼。却忽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异香,随着风,忽而闻的见,忽而闻不见。 “好香啊...” 妙歌心中咯噔一下。在虚元的记忆中,妙歌知道泯香是最擅长炼香,使香的。她所到的地方,方圆几里,都会闻到淡淡的香味。所以很多地方在闹旱灾之前,人们都先闻到了香味。 那香味,有时闻了醉人心脾,有时闻了让人克制不住开怀大笑,有时闻了让人忍不住痛哭流涕。全看泯香当天用香时的心情。 但今天的这道香,居然让人闻起来神清气爽。她莫不是知道了?!妙歌心中暗叫不好。自己这几天一直在犹豫。却没想到把她等来了。 “香橼,应该是泯香来了。”这次妙歌没有借用香橼的身体说话,而是在香橼的脑海中轻轻的说道,“你不要说话,尽管这里瀑布的声音很大。但是以泯香的能力,还是很容易察觉到我们的。” 香橼想起了妙歌给自己看到过的罚场的一幕。顿时觉得小腿有些不听使唤。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香橼小心的用手将树屋的小窗推开,眺望瀑布。 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香橼所在的树屋,飘飘然的立于瀑布湍急的洪流之中。水流打着旋,从她的脚下奔腾而过。她却好像踩在镜子上一样,连衣摆都没有湿,衣服上的红色飘带随着香风轻轻浮动。 她仰着头,似乎正在看着那颗笼罩在淡淡雾气中的参天大树。 正在此时。天边金光一道,虚元也来了,稳稳的落在了泯香身后不远的一块凸起的玄武岩上。 香橼激动的挺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虚元的背影。紧接着,不顾安危的就想要从树屋上下到地面。 “不要动。”妙歌在脑海中叫住了香橼。“现在去了,只会拖累虚元。” 香橼满眼不舍,但还是犹豫的停了下来,又回到窗口张望。 只见泯香慢慢的转过身,面向虚元和树屋。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停悲喜交替的变换着。让本来十分姣好的面容显得十分诡异恐怖。 “哥哥,你可真聪明,我说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呢。”泯香提着袖子遮着嘴莞尔一笑。虽然看着说的十分轻松,但是声音却带着真气,穿过隆隆的瀑布传到树屋里都听得十分清楚。 可是虚元的声音却完全被瀑布的声音淹没了,什么也听不见。 “我不把真气耗尽了,又怎么能感受到身体本能的指引呢?我也挺聪明的吧。不过,你到底藏到哪里了呢?”泯香说着毫不设防的朝着瀑布的边缘走去,摆动着宽大的衣袖。 “是被封印在这潭底了吗?还是...”转而凌厉的目光带着嘲讽的笑容望向了那颗参天大树。紧接着表情又开始不停的变换起来。 “哈哈哈,我猜是这里,藏在这里,连封印都省了呢。对吧?” 虚元靠近了几步,背对着树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妙歌不知道虚元到底在忍让什么,既然泯香这三年来真气一直在随意的浪费,应该也不剩多少了,就算舍不得杀,制服了总该可以吧。可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呢?还是另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 妙歌还在乱猜,就看泯香,一抬手,黑龙潭的潭水突然逆流而上,卷成几丈宽的水柱朝着参天的大树就冲了过去。 虚元立刻抬手去拦,一股瞬起的强风,夹着无边的力道,崛地而起和水柱纠缠在了一起。除了那颗要被袭击的大树,所有树的树冠都猛烈的摇晃了起来。整个树屋,也像地震了一样。 这就是真气快耗尽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量。如果没有这几年的随意消耗,那将是多么庞大的力量。 妙歌用法力勉强稳住了树屋。 “香橼,那颗树里有泯香的强灵,她所有的法力的依托和来源应该都是来自于那颗强灵。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趁着她和虚元大神缠斗,我们去取来,毁掉它,大旱就结束了!”说着不等香橼反应,立刻带着香橼的身体从树屋上滑了下去。迎着风中的强大的气场,拼着真气,快速的向瀑布的方向奔了过去。 离开树屋,视野不及,妙歌和香橼无法看到虚元和泯香,但这迎面而来的一道道巨大的力量,如果不是妙歌催动真气作为护盾,换做普通人,一定被击飞了。妙歌快速的在林中穿梭着,避让开渐渐从泥土中裸露出来的树根。不能让泯香太早的发现自己。最好趁着打斗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大树。能离多近就多近,越晚被发觉,越可能得手! 妙歌迂回的向溪流奔去,一跃而下,御风而驰,贴着潭底,穿越瀑布。天空的颜色乎变,乌云快速的聚集着。不一会儿就如同黑夜一般,一道道强闪划过夜空。妙歌贴着崖壁,陡然升高。努力的在强大的气流中控制着风。真气刺耳的碰撞声搅着巨大的雷声,好像末日一般,冲击着耳膜,竟是比记忆中的罚场,更加凶猛的缠斗。 如果真气耗尽的泯香都有如此倾天的力量,那如果她得到强灵!.... 大树已经近在眼前,泯香却也突然扑了来过,像一道红色的绳索,快的简直看不见她的真身。妙歌感觉到了几乎要把自己碾碎的重量,拼尽全部的力量抵挡,但自己撑起的结界,却如同窗纸一样不堪一击,刹那就被击的粉碎。一道红的刺眼的光,正打在自己的左肩之上,几乎感觉不到疼的就穿了过去,左肩膀赫然出现了巴掌大的一个洞,连骨头带肉全都不见了,血瞬间就把香橼的衣衫全部浸透。整个左臂像是只被仅剩的断骨和皮连接着,完全不能动弹。紧接着才是剧烈的疼痛袭来。 这时虚元也看到了香橼,像光一样,快速的断在了她和泯香之间。泯香脸上道道青筋暴露,催动全部的真气,恨不得眦裂双目,冲着虚元就冲了过去。周围的玄武岩全都被掀飞了起来,整个树林全都被连根拔起,卷在半空! 第61章 找到了 “快走。”天空中传来虚元斩钉截铁的声音。 血顺着香橼的裙子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妙歌一阵眩晕,冷汗顺着额头乎乎的往下淌。可是现在不是走的时候! 妙歌根本就顾不上疼。带着香橼的身体,趁着虚元断住泯香的功夫,立刻朝巨树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还没等碰到树,就被树自身产生的结界弹了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这颗树难不成只能虚元和泯香才能靠近?怪不得平时树上连个鸟都不落。 这可糟糕了! 眼看着天昏地暗,虚元和泯香的缠斗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妙歌只能拖着身体躲在树后不远的位置,借助巨树本身的结界抵挡泯香和虚元猛烈四散的蛮横真气。 黑压压的半空,道道霓虹的光束凌厉的喷射着,撞击的响声震耳欲聋,泯香看起来丝毫不占弱势!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会不会就这么死了...”香橼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却还强忍着镇定。虽然妙歌操作着身体,自己暂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是看到自己身上那么大的伤口的,要是再这么失血下去...会不会就... “等!”妙歌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也许可行的办法,紧紧地盯着天空。忍着疼痛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为什么泯香随意消耗真气,却还这么强?”香橼根本分不清哪道光是虚元的,看着天空顶端渐渐卷起的灰色漩涡,心中不禁为虚元着急。 “修复可比毁坏消耗的多多了,三年来虚元一直在弥补泯香造成的伤害,恐怕自己的力量也消耗的很严重,不过,他的强灵应该还在,为什么不借助强灵的力量呢?...除非...”妙歌虚弱的颌动着双眼,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哎,师傅给自己的医书和虚元给香橼的医书中,都有记录止血的穴道,妙歌清楚的记得。可是现在整个肩膀被穿了一个大窟窿,别说穴道,连骨头都没了。如果自己把大穴道封住,就动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挺住,心中盼望着,哪怕是虚元受伤了也好啊! “除非什么?” “除非他把自己的强灵也封印了。” “为什么!”香橼的声音无比震惊。 “我猜可能是两个强灵有什么联系,虚元如果催动自己的强灵,那么泯香的强灵就会有反应。”妙歌虚弱的提着一口真气护住伤口,汗水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自己的真气在这么消耗下去。一会连带着香橼逃命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现在不能走!如果树有结界,那现在恐怕就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自己能再强大一点就好了,无论何时,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妙歌无比怀念师傅,如果现在可以借助一点师傅的力量该多好,可惜师傅送给自己的耳环,还戴在原本的肉身之上,妙歌根本就是一具赤裸着灵魂借居在香橼身上。现在只能祈祷,快快有一方受伤! 终于,不知道多少个回合,一道红光从天空上坠了下来,踉跄的落在地面上。变换的表情消失了,代替的是泯香憔悴而倔强不屑的笑容。 泯香的嘴角滴着血。拈起食指擦了擦。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奔着巨树就冲了过去,快的像光一样,可是虚元早有防备。巨大的荧蓝色光芒断住了泯香的去路。泯香只得在随着光芒再次卷入空中。 等的就是这一刻。 妙歌看着二人再次混战起来。立刻朝着泯香受伤坠落的地方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切晃动的快要坍塌一样。视线又开始模糊。 挺住,挺住。妙歌不住的给自己打着气!再坚持一下也许就可以结束这场害了无数人的旱灾!也许就可以.... 找到了!血迹!泯香的血迹。妙歌激动的扑倒在滴着泯香血迹的砂石面前。颤抖的使劲的蹭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你要干嘛?” “泯香和虚元可以进到结界,他们的血一定也可以!”妙歌觉得自己说话的嘴唇都开始控住不住的颤抖。 妙歌咬着牙,拼命拖着身体,朝着巨树挪去。近在咫尺的十几步路,妙歌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到。 妙歌把沾着血迹的手掌伸在树前,结界果然失效了!妙歌爬过一米多高凸起在外的道道遒劲树根。真正的来到了古树面前! 整个人却彻底虚脱了,根本无法站稳,妙歌单手扶着七八个壮汉都围不过来巨树,只觉得天旋地转!左肩疼的整个身体都在痉挛,却强撑着不敢昏过去。脸已经毫无血色的如同白纸一般。 这颗树太大了,妙歌站在它的脚下,感觉自己渺小的就像一片叶子一样。 这么大的树,强灵在哪里。妙歌凭借着记忆中虚元存放的位置举着仅剩能动的右臂缓缓的摸索着。一次又一次的虚掏进树。再找不到,自己就坚持不住了。 妙歌看向天空。真气的对流明显的弱了下来。但自己的耳朵却开始嗡嗡作响。右手指尖也开始失去知觉... “对不起,香橼...”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掉了。香橼的肉身也就保不住了... 可是这是毁掉强灵最好的机会了!如果虚元不舍得!那还有谁能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呢!同生共长了这么多年,妙歌了解香橼。这个时候,她也不会退缩的。 “没关系...”果然香橼的声音哽咽而坚决。 眼前已经黑了,就干脆闭上眼睛,身体的重量全都倚在了树上。妙歌垫着脚,缓慢的挪动着,大概就是这个高度。一定就在这附近。 突然一个手掌大的坚硬锋利的东西,滑入掌心。妙歌猛地睁开眼睛。心激动的颤抖起来。就是它! 妙歌靠着身体的重量,将强灵从树体里抽离了出来。抱着强灵一同跌在了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上。 乌亮的精芒在手上幽曳的闪烁着。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宝石。 就在这时,妙歌忽然觉得身后两道无比庞大的真气正从高而远的地方以九天压顶之势一同向自己袭来!妙歌连头都没有回,根本来不及再犹豫一秒,将强元放在自己的腿上,将自己所有最后的能量汇集在右手之上,拼死不顾一切的劈了下去! 第62章 魔君 只听一声巨大无比的响声! “咔嚓!” 三股力量如醍醐灌顶,顷刻将妙歌湮没了!妙歌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沉浮在汪洋中的一片小舟。已经没有任何痛感。 “结束了吗?”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沼泽之中? 周围是一片空白,妙歌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否睁着眼睛。整个人就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中。 可是为什么还能感觉到像火山一样的力量,在身体上下喷薄。妙歌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挣扎,想要宣泄着什么。血液,心脏,四肢百骸,似乎都在汹涌的膨胀着,要把原来的皮囊撑破。虽然不痛,但是这股难以探究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妙歌不知道自己在这样混沌中究竟呆了多久。直到身体最终归于平静,那股像深渊黑洞一样,在自己身体四周游走的力量消失了,才终于有了光线慢慢的出现在这个单色的空间里。自己也有了能动的意识。妙歌睁开了眼睛。低头正看到自己的雪白的小腿和纤细的赤足。 她正远远的站在三个人的背后。仿佛一个局外人。 一切似乎定格在了强灵被打碎的那一秒。香橼的手还保持着劈砍的动作。左臂滴落的血滴还悬浮在半空之中。 香橼背后不远,是已经扑过来的虚元和泯香。 虚元是来救香橼的吗?还是来救强灵的呢?妙歌看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定格在这一秒,脱离开香橼的身体。 妙歌向前走了一步,却感觉比平时的阻力大了一些。后背上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妙歌差异的转回头去,却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巨大的翅膀,巨大的如同烈焰一样的翅膀...在自己的后背微微展开着。为什么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重量。 这! “鹓鶵的翅膀。”妙歌震惊的几乎说不出来话,几个字喃喃的吐了出来,似乎还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是那根灵毛?” 这么惊心动魄鲜艳的翅膀,眼目能及的每一根羽毛都是那么的油亮光泽。让人简直无法将视线挪开。如果能照一照它的全貌就好了。妙歌还在想着,天空突然就晃动了起来,变成了一潭倒影着地面的池水。 妙歌更震惊了,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感觉自己一定是在梦中,或者...或者其他的什么...难以置信的仰头在越靠越近的天空中,打量自己新生出来的翅膀。 倒影中的自己,全身赤裸着。巨大的翅膀掩映着纤细玲珑的身躯。 好美啊,烈焰的颜色,像激情的烈火一样,翅膀半垂着,如果全部展开,也许要有自己两个身高那么长。 可是...妙歌试着动着后背上的骨头。努力的感受着翅膀的存在。 似乎翅膀也在感应着妙歌,忽然肩胛骨的一股力量让整个翅膀“呼”的一下平展了开来。 妙歌没有控制好,往后退了两步。表情即惊讶又惊喜,试着颌动着肩胛骨,翅膀轻轻的拍打了起来,带起一股向上向前的力量。 妙歌再一用力,双脚竟踮离了地面。鸟,就是这样飞的吗?!妙歌试着舞动着翅膀,低低的盘旋了起来。 可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副浓烈悲怆的画一样,骇人眼目。 黑龙潭空了,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大窟窿,像恶魔的嘴,怪石狰狞的呲碣林立,仿佛要吞噬什么一样,让人不敢靠近。瀑布的水拧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柱,直直的贯穿在泯香和虚元中间。树林不见了,地皮连同树木全都被掀了起来,被真气搅的破碎不堪,扑散在漫空,天不像天,像烧红了的锅底。卷着破败的一切,如没有五官的鬼魅。 人间天堂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的模样。妙歌的心,感觉到无比的压抑。 神色暗淡下来,盘旋着落在了香橼的面前,香橼的面色惨白如纸,眼神即坚定又害怕。小小的身躯后边就是两股强大到能摧毁一切的力量,躲无可躲。而正是自己,将这另一种悲惨的结局带给了她。 妙歌拥住了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灵魂和身躯。香橼如同自己的姐妹和孩子一样。是自己看着,自己陪着一起长大的。小小的拿着风车的她,还仿佛近在眼前。而现在她的身体却那么无助的定格在了这痛苦的一瞬间里,满身是血,残破不已。 妙歌轻轻的拢了拢香橼耳边的碎发。始终不敢低头去看自己带给她的伤口。整个肩膀上那个巨大的窟窿上血肉模糊,连骨头都没有了。左臂完全失去了支撑,空洞的吊在那里。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刚刚还感受过。 虚元这一次有没有将香橼救下呢?还是,他只是来夺泯香的强灵的呢?这一切真的定格在了自己的眼前?还是自己能看到的只是这一刻而已,而现实中已经有了结局和分晓? 妙歌轻轻的环住香橼,香橼的身体就随着自己的力量倒在了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妙歌心同刀搅。如果能治好香橼的伤,能带她逃离这该死的地方该有多好...她恨这一切,恨泯香,也恨虚元!恨这种一次一次拥有又失去的感觉! 就在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那一秒,天地开始震动,一切像被别住的齿轮,一股巨大的力量无根而生,推动着时间再次转动起来。 现实回来了!卷在天空中的水声,又轰隆隆的响起。背后的巨大力量已经几乎快要贴上后背。 一个头发随意披散至脚踝的赤**子,正轻轻的环着香橼,散乱的长发随着真气的逼近而上下翻飞,曼妙的身体隐在发丝间时隐时现,向身后的虚元和泯香投来愤怒的一撇。 如黛似墨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了一起。大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不可饶恕的怒火。一只明亮清澈如夜晚的星辰,一只却黑瘴隐匿,血腥通红。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香橼消失了。 泯香和虚元在一刹那全都停了下来! “她怎么...”泯香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个只能由魔打开的强灵,被一个半仙半魔的怪物打开了!这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没有了... 虚元的眼神也无比冰冷,泯香的强灵释放了一个灵魂出来!真正的魔君苏醒了。 第63章 新的妙歌,新的泯香 香橼觉得嘴巴干的厉害,好像有火在喉咙里燃烧一样。难受的来回晃着脑袋,满门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舌头不住的舔着干裂的嘴唇。 正在这时,嘴中忽然一阵清凉,细细的甜甜的水,正滋润着自己的舌头,向喉咙流过去。香橼急不可待的吞咽着。沉重的双眼,隔着眼皮,缓缓的转动。 身体好像舒服了好多。光线顺着眼缝钻入眼底。 一双细腻的软若无骨的手,扶上自己的额头,滑落自己的脸庞,轻轻的抚摸着自己。 香橼拼命想要睁开双眼,眉头用力的微微皱了起来。 眼前模糊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楚。 “妙歌...”香橼挣扎着坐了起来,抬起自己的双手,颤抖的举在妙歌脸庞。难以置信的久久没有合拢。 “你怎么出来了...我...” 香橼摸索着自己的肩膀。 满脸兴奋的看着妙歌“伤口不见...”可话还没说完,香橼却被自己的余光所看到的一幕惊骇住了。 屋里的地上,有一具尸体。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鞋袜,一样的...脸庞...左臂上一个巨大的窟窿。脸色嘴唇惨白。那...是自己的尸体? 香橼的眼睛好像看到了鬼一样,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被子。整个人抖的如同筛糠一样。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眼睛却一眨也不肯眨的盯着地面上残破的自己。嘴中发出喃喃的喉音“不...不...”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躲去。 “怎么回事...妙歌...怎么回事...”香橼盈满泪水的大眼睛,泫然欲泣。被妙歌用力的抱在胸前,头紧紧的埋在妙歌的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结束了。你好好的。我会保护你的。一切都结束了...”妙歌轻声的拍着香橼的后背,如同安慰一只受伤惊惶的小兽。心中却是和香橼同样的难受。地上的尸首仿佛是自己的一样。 妙歌突如其来得到的力量太大了,虽然已经模糊的猜到了强元被击碎了不是被毁掉了,反而是被打开了。但是却根本还拿捏不好这么大的能量。妙歌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帮香橼重塑好身体,香橼就转醒了。自己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也还来不及去处理香橼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 “劈开强灵的那一刹那,你就坚持不住了。是我害死了你。”妙歌的泪水滑落在香橼的发丝上。声音却是无比的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意识到这份力量已经注入到自己的身体的同时,一份对世间万物全新的看法也随之而来。却是正和自己从前的想法背道而驰。妙歌突然恐惧起来,她怕自己被力量催生出来的人格,站了上峰,变成第二个泯香。于是在重塑香橼之后,封住了自己喜怒。自己的声音变的毫无波澜,但是悲伤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滴滴滑落。 “强元打破了,但是却没有消失,能力反而注入了我的体内。把我从你的身体里剥离了出来。”妙歌轻轻的抚摸的香橼的脸颊,盯着香橼的眼睛。 “我感知不到这份力量的边际,我根本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这份能力是属于泯香的,是魔的力量。我觉得我在变的不像自己。”妙歌眼中的雾气看的香橼脊背发凉。 “妙歌...你的两个眼睛...不一样了...” 虽然虚元一直可以看到妙歌的真身。但是在妙歌给香橼展示的自己的回忆中,自己都是最初的样子。而自己也是刚刚看到自己的现在的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妙歌点了点头“我用力量封住了自己的喜怒。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这份能量,做出让给自己无法原谅的事情。” 妙歌松开香橼,走到地上的尸体旁边,轻轻的把她抱了起来。香橼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谁能接受自己的尸体摆在自己的面前呢。 “你要...去哪?” “去将它封在昆仑山的冰胎之中。” “妙歌...为什么你不直接将我在原来的身体中复活?” “你的身体曾被神承诺过,青春永驻。我想可能是魔的力量除了伤害,无法应用在虚元祝福过的身体上。” “那我现在的身体呢?” 妙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笑容,冰冷邪佞。 “我折回去找到了泯香,禁锢了她的灵魂,不过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样,无论虚元心中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只可能是你了。妙歌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可能是她唯一能为香橼做的事情了。妙歌才不在乎虚元的感受。他不配是神。 妙歌闭上了眼睛,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起伏这么大,为什么看到,听到,想到的都是让自己愤怒憎恶的一面。自己封不住这力量,但是明明已经封住了自己的情绪。可...为什么... 妙歌没在说话,转身张开了巨大的火焰般的翅膀,嗖的一声,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一样,消失在铺满晚霞的天际。 只留下香橼一个人屋子里,惊讶的看着妙歌消失的地方,那对火红色的翅膀似乎还映在眼底。 ... 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闷雷阵阵。持续了三年的旱灾,终于彻底的结束了。 “你知道,我来到这里,为了是打破虚元的执念。而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执念...你和泯香,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存在的。从现在看,沼泽也许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可是如果沼泽不存在,我又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我觉得我活在一个悖论里。像漩涡一样,以为自己回到了终点,却打开了一个新的起点。” “那现在改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香橼突然特别怕现在妙歌,看到她,有一种看到泯香的感觉,可是明明自己才是占据了泯香身体的人。妙歌...该不会想要给虚元创造一个执念再打破吧。香橼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除非,这个沼泽,不是虚元创造的...”妙歌眼中闪烁的神采,像幽曳的烛火。瞬而站起身来,又不见了。 妙歌变的越来越不像自己曾经知道的妙歌...香橼担心的看着漆黑的窗外。 收回目光,却正看到虚元出现在了刚刚妙歌消失的地方。香橼激动的奔下床,一把环住了虚元的腰,久久没有松开。 第64章 雨祭 “我好想念你,每天都盼着见到你!”香橼仰着脸,欢喜的泪水溢满眼眶。 “我需要你的帮忙。”虚元的脸上毫无表情,没有一丝波澜的看着香橼的双眼。虽然还是香橼本来的样子,但是他感应的出,这是泯香的身体。 “什么?”香橼茫然的看着自己心中的神,嘴角还挂着灿烂的微笑。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可以做到,而虚元却做不到的呢? “杀掉妙歌。” 香橼的表情突然僵住了。笑容慢慢塌掉,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惊讶。 香橼退后了一步,松开了一直紧握着虚元的手“她只是被这份力量左右了,你不了解妙歌,我看过几乎所有她的记忆,她...她也是神仙...是个好人...” 她和妙歌这么多年来,一直共用一个身体,即便在妙歌没有觉醒前,香橼也能一直能隐隐的感应到她。她知道自己的每一天的过去,知道自己每一个心事,如同自己的手足,就像一株和自己同生共长的并蒂莲,就像自己的亲姐姐。 虚元像没有听到香橼的话“她如果设防,没有人还能杀的了她。现在唯有你,可以一试。” “我不能...”香橼的双手无助的一直摆着,这是自己无所不能的神吗?他在要求自己杀掉自己的亲人。如果没有妙歌,她已经死了。死在罚场,死在黑龙潭了。 “泯香没有得到强灵的力量况且如此,如果妙歌不死,天倾地灭也不过是她一时的心情而已。” “她不会这么做的。她已经封住了自己的情绪。她会用这份力量造福的,我了解她。” “你了解她,但你不了解这份力量。善恶本就是倒影,人性能有多善,就能有多恶,这份力量本身就是恶念的。用恶念去封恶念,封的住吗?” 这是虚元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是香橼第一次不想听到虚元说话。 “你会杀掉泯香吗?” “泯香没有得到强灵。” “可是泯香依旧酿成了三年的大旱,三年来,多少人失去了家园,多少人失去了骨肉至亲,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这场人祸之中!即便这样,你...杀她了吗?”香橼的眼睛充满了血丝,泪水枯竭。她盯着虚元,即愤怒又不知所措,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顶撞了虚元。 “如果一个旱灾已经这样,比这再强上几十倍的灾难,人间会变得如同炼狱一般。” “同样是杀人,杀的少,就有可活,杀的多,就无可活...”原来人对神也是可以失望的,香橼看着自己的英雄,颓然的坐了下来,缓缓扬起略有红肿的眼眸“妙歌说的对,神终究也是人...” 虚元神色微垂“这是用浮生树枝锻造的摄魂钉,是我和泯香的母体,也是强灵的母体。本来是为泯香准备的。只有用它,才能毁掉强灵和它的宿主。” “既然你早就能毁了强灵,为什么还要留到今天...”香橼目光僵直的看着虚元递在自己手里的摄魂钉,心如一团死灰一样,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毁不掉,强灵的毁掉就是寄生。” ... “原来如此...”虚元已经离开,香橼闭上眼睛才喃喃开口。 妙歌折返的时候,正路过古长安,那时候的长安还是一个镇。可是妙歌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强灵之间果然是有感应的,泯香的强灵被自己激活了以后,虚元就把自己的强灵也释放了。妙歌感应到了虚元的强灵就在自己安置泯香的地方。 香橼日思夜盼,终于还是盼到了,自己又何必回去那么早呢。 想着,妙歌就忍不住停在了长安的雏形绥芬镇。 清心石抹去的记忆,早在与强灵合二为一的时候,就都回来了。 师傅,也是用心良苦。 妙歌迎着雨,茫然的走在绥芬镇狭小的街道上,街道两边都是举着盆子接雨的兴奋人群,整个镇子上的人,都被这场盼了太久太久的喜雨从家中召唤了出来。男女老少,都开心的欢呼呐喊着,孩子们嬉闹的在泥地中打着滚,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所有人看起都是那么的亲热,好像陌生人,在此时都变成了亲人。大家共同庆祝着,恨不得在雨里舞蹈。 这哪里是下雨,在人们眼中,这是老天给的一条活路啊!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可是失去情绪的妙歌,却丝毫没办法被这份快乐所感染。冷漠的看着周围狂欢的人们。 好烦躁,穿过人群,妙歌想去隔壁冷清一些的侧街。 这里是不是离师傅的祖宅已经很近了,妙歌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耳垂。 一副和师傅送的一模一样的耳环出现在了耳朵上。 “现在好多了。”妙歌轻声的自言自语,似乎感觉师傅的力量仿佛又陪伴在了自己的身边。 “救...救命呀,谁来救救我,求求谁来救救我...求求”一个小男孩断断续续的哭声,冲进了妙歌的耳朵里。 妙歌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快步向着声音寻去。 “吱扭,吱扭...”一个瘦骨嶙峋的牛车从巷子口经过,牛车后面拉着一个破木头钉的囚笼。一个高高细细的中年人,估计是怕自己单薄的体重再把这头饿的皮包骨头的牛压垮了,走在牛车边上。手里的鞭子随意的握着,有一截已经脱手,当啷在地面的泥泞上,染的黑乎乎的。 “姐姐,救救我...姐姐,求求你”一个四五岁光景的小男孩,伸着一只小手哭求的向着妙歌抓着。为什么这里所有的人都在为雨水欢呼,而只有他却哭的如此的悲伤。 妙歌一张手拦住了牛车。 “这个孩子这么小,为什么会在囚笼之中,他犯了什么罪?” 赶车的人差异的看着妙歌“你不知道?” 这个女子,生的如此标致,却眼生的很,应该是外地人吧~不知道也正常。 所以没用妙歌答复。车夫紧接着咧嘴一乐。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雨祭。” “雨祭?” 这个中年男人看着天上洋洋洒洒的雨,不躲不避,很是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灵媒说,如果下雨了要马上祭祀,要表达诚意。这个就是咱们选出来的雨祭,你看,灵媒刚刚选出雨祭候着,这雨果然就来了!” 第65章 白泽 妙歌的眼眸冰冷下来“这雨与他何干?一个孩子而已。” “我说你这个姑娘怎么听不懂呢?这雨就是因为选了这孩子祭祀,才下的!”车夫见妙歌还是一动不动笔直的挡在车前,有点不耐烦“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了你也不懂。这孩子!光荣!快躲开,别误了时辰。”说着车夫口气越发严厉了起来。 小男孩祈求的紧紧的盯着妙歌。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小手使劲的抓着囚笼,指尖因为紧张用力已经泛白,生怕妙歌听了这个恐怕没有任何人会反驳的理由而走掉“姐姐,姐姐,我不想献祭,姐姐...” 妙歌看了一眼跪在笼子里满眼哀求的小男孩,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向前了一步,拖着泥水的裙角忽然翻飞起来,脸上的表情如同结了冰一样,嘴角轻吊,冷哼了一声“如果换成你去献祭,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觉得光荣。” 车夫好像被惹火了,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越好看的越轴,简直就是欠抽!好好解释不听,给脸不要脸,再挡着,老子可不惯着。想着手里的鞭子使劲冲着妙歌的鼻尖扬了扬“你有病吧,赶紧让开。误了时辰搭上你的贱命也赔不起。” “是么...”妙歌用手轻轻的剥开了眼看就要碰到自己鼻尖的鞭子头。心头一股无名的怒火腾的一下蹿起老高。面无表情的一扬手,突然一道闪电,从深深的云层中钻了下来,直奔地面而来,正劈在牛车和囚笼连接的位置,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牛受了惊吓,撩开四蹄猛然窜了出去。 车夫完全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自己的牛撞了个跟头,一个马趴扑在了泥地上,疼的一动也不敢动,呲着的牙上沾满了泥,看样子伤的不轻。 妙歌有点后悔,换做自己以前,绝不会去伤人,可是今天...确是心知肚明会伤到他,还是这么做了。但就是这点后悔,也转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一丝莫名的快感袭上心头。 妙歌嘴角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看都没多看车夫一眼,就从他的身上迈了过去。冲着也懵在笼中的小男孩走了过去。 轻轻抬了抬袖口,囚笼瞬间塌了一地。笼顶远远的被掀飞了出去,斜斜的插进了远处的地面之中。 小男孩站在光秃秃的车板上,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停的晃着小脑袋,来回的看着。 妙歌走上前去,拖着他的腋窝,把他抱了下来。 这小男孩长得十分干净清秀,眼神里除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害怕。 “姐姐,是神仙吗...” 妙歌愣了一下,僵硬的点了点头。 “你的父母呢?” 男孩明亮的大眼睛,忽然暗淡了下来,摇了摇头。 “姐姐,你带我走吧。” 妙歌伸手摸了摸小男孩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心头一热,和梁儿在一起的一幕一幕闪回在眼底。 妙歌点了点头。 小男孩开心的露出小豁牙,紧紧握住了妙歌伸过来的手。 大手牵小手,温热绵软。妙歌突然无比想念梁儿,仿佛自己又牵起梁儿的小手一样,竟不忍低头再看。 “你!你!妖怪...”车夫趴在地上,回头看着自己钉了三天的大笼子,瞬间塌的就剩下了一块底板。顿时吓得面如黄土,想到刚才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炸雷,更是一阵头皮发麻。腰却好像折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惊慌的牙齿直打颤,连舌头也觉得不利索了。觉得自己嘶声力竭的拼命在喊,可是喉咙却因为太过紧张,实际发出的声音比正常说话也高不出多少。 “有妖怪啊,救命啊。” 妙歌并不理他,牵着孩子头也没回的向人群集中的主街道走去。直到感觉虚元的强灵已经离开了香橼所在的小屋。才带着孩子停了下来。 “闭上眼睛吧,一会风会很大。”妙歌俯下身去。 久违的温柔气息激荡在小男孩的面颊,小男孩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脚下一空,人竟然瞬间离地而起了。小男孩惊奇的睁开了眼睛,却只看到了一片浑浊不清的灰白色,被迎面吹来的又冷又大的风。冻得打了个嘚瑟,赶紧把脸藏进了神仙姐姐的衣服中,妙歌低头看了看,搂着孩子的手紧了紧,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男孩才晕乎乎的从衣摆中露出头来。抬头看了看天空和地面。 “我们刚才飞了是吗?” 妙歌笑着点点头,领着小男孩推门进屋,却看到正在失神的香橼坐在桌边。眼睛上虽然没有泪痕,但是又红又肿,明显是刚刚哭过。 妙歌皱了皱眉。 爱上一个身份悬殊的人,注定就是卑微痛苦的事情吧。虚元从来没有承认过对香橼的感情,在罚场命垂一线时都不曾。如今就更不可能了。香橼的心里满满的全都是他,他会不知道吗?他不避讳香橼的拥抱,不避讳香橼的亲吻,却又从不肯承认她。那么究竟香橼在他眼里算什么?十几年前的那个小童吗?那香橼的行为又算什么?人对神的爱戴?!看着难过的香橼,妙歌的心情,突然变得阴郁起来。一股对虚元的恨意像快速生长的藤蔓,瞬间爬满了心头。 “是因为泯香吗?”妙歌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显露愤怒的神情。牵着小男孩,坐在了香橼的身边,一只手,温热的落在了香橼的手背。 香橼撇着嘴,摇了摇头,泪水却掉了下来。 “对不起,也许,我不应该把她的身体...” “不是,真的不是因为泯香。”香橼使劲的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带着哭相的大大的笑脸,“我表白失败了而已。本来就不可能成功的对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谎话说出来,香橼的心却更酸了。难过的低下了头。 妙歌松开了小男孩,双手环住了香橼,轻轻的拍着。 香橼埋在妙歌的肩头,发泄似的呜呜大哭起来。 小男孩不知道香橼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她也是要被当做祭品,然后被神仙姐姐救回来的吗?神仙姐姐好像对她很好呢! 小男孩呆呆的立在原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小脸严肃的绷着,一句话也不敢问不敢说。直到香橼抽抽搭搭的停了下来,看向自己。 “这个小家伙是谁?” “选出来祭雨的。碰到,拦住了。” “他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了。我吃的很少的...还能干很多活...”小男孩抢先急急的解释着,手更加用力的攥着自己的衣角。 香橼看了看妙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转过头,温柔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脸蛋,嘴角硬撑起一道弧线,眼角却还是悲伤的神色,用力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泽。” 第66章 身世 香橼把小白泽拉在了身边,看起来十分喜欢。却没有注意到妙歌突然愣在了当场,神色忽变。 白泽...白泽... 香橼和小男孩的说话声渐渐隐去,只剩咚咚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长安城...他叫白泽...师傅是什么时候成仙的...他祖宅的位置... 如果不是重名...如果一切根本就是...一个不停冲击着大脑的大胆猜想,让妙歌突然觉得喉咙又紧又干。 妙歌不露声色的盯着小男孩的眉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却越看越觉得神似。 说不清的情绪飞快的游走在妙歌的每一根神经,屋外呼啸声乍起,突然间狂风大作,打着旋的风将开着的门,一下扯了下来。只剩下空荡荡的门框。妙歌自己也愣了一下,风顿时就又停了下来。 香橼突然受惊似的看着妙歌,小男孩也害怕的盯着门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香橼不知道妙歌为什么看起来表情如此古怪,脸上还急急的遮掩着情绪。自从妙歌从自己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两个人的话似乎也变的少之又少了。妙歌,她到底在想什么?刚才的风... “不早了,我去弄点吃的。”妙歌不知道如何回答香橼的问题,转身走了出去。门悄无声息的自动又安了回来。 妙歌回到了黑龙潭,那里依旧还保留着前些日子的狼藉,只有浮生树,还枝繁叶茂的傲然挺立着,妙歌一个人孤独的在树下坐了好久。 再回来,已经入夜,妙歌带了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 白泽坐在桌前,手克制似的抓着凳子的边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面,咽着口水,却没有动筷,扬起脸,小心翼翼的看着妙歌和香橼。 天知道小白泽已经多久没有吃饱过了。三年的旱灾,别说像他这样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有爹娘疼着亲着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祭雨前,车夫说是要给他吃顿饱饭,也不过就是半块豆饼而已。 而这一桌子的好饭,香喷喷的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是不是在做梦呀! 白泽不敢动,虽然肚子已经咕咕作响,虽然不停的咽着口水,可是他更希望自己能够不再被抛弃,想有一个真正有家人的家。 这些东西虽然在平时兴许不算上什么,但是在这大旱之后,即便凭妙歌现在的本事,寻起来,也是费了不少周折。妙歌一样一样的把好吃的打开。 有南海寻到的佛跳墙,漠北寻到的烤羊腿...荤素搭配,七七八八摆了一整桌,满屋子都是饭菜的香味。都是师傅以前最爱吃的。 “吃吧。”妙歌剥了一只虾,放在了小白泽眼前的盘子里。 “姐姐...”白泽的眼圈红了。自己一辈子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呀! 妙歌又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白泽好像领了旨一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小脸和小手吃的全都是油。 香橼有些纳闷的看着妙歌。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妙歌淡淡的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这都是宿命。 如果沼泽不是虚元的执念,而是自己为了不成为一个悖论,如果一切大不过吃的师傅,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如果虚元最初的记忆原本就只是一个开始。如果这里的时间根本就是个负数。那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妙歌突然觉得好讽刺。 白泽吃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使劲儿的嚼着,心里想着如果自己将来可以每天,每天,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好了! “这孩子估计是饿怕了。”香橼叹了一口气“你慢一些吃吧,饿的太久,这么吃会撑坏的。” 白泽立刻停了下来。有些紧张的看着香橼和妙歌。是不是自己吃的太多了... 妙歌每个盘子里,夹出了一点放在了白泽的碗里,“我保证,你以后不会再挨饿了,下一顿还会有更好吃的东西。这一顿慢慢吃,不要撑到好吗?” “嗯。”被人疼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小白泽点了点头,饭一下就哽在了喉咙里。 这一夜小白泽做了很美很美的一个梦。梦里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梦里还有一个美的像神仙一样的长着火红色翅膀的姐姐。 接下来的三天,一直在下雨,不急不躁的雨水将大地和天空的浊气都洗涤的干干净净。每天清晨白泽都安静的搬着一只小板凳,坐在门外。一看就能看一天。 “你在想什么呢?”妙歌挨着白泽坐在了门槛上,仰着脸,感觉着房檐下的雨密密的斜织着,水汽漫在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亲润心肺。 “下雨了真好。”小白泽脸上的神情很认真。“姐姐,你有什么愿望吗?” “有啊,我有很多愿望。” “那你告诉我吧,等我长大了,一定想办法帮姐姐实现愿望。” “恩。”妙歌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啊。“那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愿望吧。我也很好奇呢。” 小白泽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长大也想要当一个神仙,这样我就再也不会被关起来,也不会再挨饿。”说着白泽伸出了小手,轻轻的在妙歌的背后抚摸着,眼神里是灿烂的神采。 妙歌有些惊奇的看着白泽,他抚摸的位置,正是自己隐去的翅膀。可是他究竟是怎么看到的呢? “为什么他们会把你选出来祭雨?” 白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小我就能看穿别人的心事,知道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我说会有三年的大旱,让大家提前准备,可是人们都不相信我,当旱灾来临的时候,我却又被当成了不祥之人。”小白泽伸出一只小手接着房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可是,姐姐你的心,我却看不透。” 妙歌有些惊讶的闭上了眼睛,用体内的强灵重新去感觉身边的这个孩子。只觉得一只巨大的影子,慢慢从身边的轮廓中飞升出来,庞大的气息竟将整个雨幕全都封死了。 妙歌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白泽。 白泽...白泽...难道? 第67章 牵挂 小白泽的真身不是人的形状。而是一只有庙宇那么的大的狮身巨角兽。巍巍然的身子,气息温润,一吸一吐之间,全是祥瑞之气。 妙歌借助强灵把自己的魂魄也逼出体外,仔细的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神兽,银白色的披毛,四脚炫蓝,像踩在蓝色的火焰之上,头上牙白色犄角,如同弯弯的新月,高高的翘起,闪着朦胧的光辉,弯向后背,角尖青光凛冽。尾巴如云似雾,随着风,不停的变换着形状。神兽的背上不像是翅膀,但还有东西,似乎还驮着些什么,妙歌的魂魄脚尖点地,飞身至它的额头之上,回望它的项背,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神兽的背上居然驮着一座被缩小了的城池,繁华无比,妙歌一时竟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香橼所处的年代,才过蛮荒。这么繁华的都市...能是哪里呢...妙歌越看越觉得眼熟,仔细的甄辨着... 长安城! 妙歌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未来的长安城... 这么大的一只神兽,居然就是小白泽的灵...难怪他会能读懂人心,卜算未来。 妙歌元神归位,正看到小白泽好奇的盯着自己,小手在自己眼前不停的晃着。 “姐姐?” “你能看透人心,那能看到自己的心吗?” 小白泽的眼神有些犹豫“姐姐会怕我的。”他并不想隐瞒妙歌,但更不想失去妙歌。 “不会的。”妙歌肯定的看着小白泽,迎着他清凉的眼神,伸出了小手指。“拉钩吧。” 小白泽点了点头,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轻轻的勾在了妙歌的指头上。 “我从镜子里,能看到自己心,不过它太大了,我看不全,它...是只怪物”白泽声音渐小,有些怯懦的看着妙歌,“可是它很温顺。” “恩,姐姐看到它了,它不是怪物,是神兽,很漂亮的神兽。真的是很棒的一颗心。”妙歌摸了摸白泽的小脑袋。 “是吗!”小白泽听到妙歌这么说,十分欢喜,小手轻轻的放在妙歌心脏的位置,“姐姐的心,应该也很棒吧,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到姐姐的心。” “看不到吗...那可能姐姐把它弄丢了...姐姐找不到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妙歌轻叹了一口,但至少这几天,自己的情绪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也许是因为小白泽兽灵的祥瑞之气冲淡了自己身上的戾气吧。 “可是...”小白泽小心的转回头去看屋里的香橼,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妙歌回头,香橼在床边安静擦拭着那只如同晚霞一样的萧,眼神愣愣的盯着地面,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出神。和虚元久旱分别的这段日子,这只萧香橼几乎从不离手,还给它起了一个有些悲凉的名字,叫离心。 “可是你要小心香橼姐姐。” 妙歌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为什么呢。” “她虽然爱你,但是却想杀了你。” 妙歌怔了一下,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紧接着莞尔一笑。“恩,姐姐知道了。” “姐姐难道不害怕吗?” “害怕,可是姐姐的心里也有一只怪物,”妙歌温柔的拍了拍小白泽,“只可惜姐姐的真的是怪物,而不是神兽。” 白泽眨着大眼睛,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不太懂妙歌的意思。 “如果一定要死,姐姐愿意死在香橼姐姐的手上。”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你的!”小白泽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姐姐不需要你的保护,只有这样,这里才算一个了结吧,而且姐姐应该也不会真的死去,姐姐也许会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后,那时候的你已经长大了,英俊潇洒,真的是个神仙。” “真的吗?死了原来是回到很多年以后吗?”小白泽有些惊喜又有些不舍“可是我不想姐姐离开我。” “没有离开,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别了。你要留在这里慢慢长大,我们还会重逢的。” “姐姐喜欢我长大的样子吗?” “恩,喜欢。” “那到时候我是神仙了,也长大了!姐姐你可以嫁给我吗?”白泽仰着小脸问的非常严肃。 妙歌噗嗤一乐,“可是那万一到时候姐姐老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如果我是神仙,我一定可以再把姐姐变的像现在这样美丽的!我也会每天把最好吃的东西都找来给姐姐,让姐姐成为天底下最开心的人。” 妙歌笑着点了点头。 “姐姐可以不可以晚一些回去,多陪我一段时间。” 妙歌又点了点头,一行泪水悄悄滑落,被妙歌快速的擦掉了。雨天,人总是比较容易伤心吧。 有了白泽的提醒,妙歌立刻抽空回去了香橼的家乡,那,也算自己的半个家乡吧。自己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完。 连着的雨水,让房前地头都绿油油的,一切快速的恢复着生机。 香橼的母亲,正静静的坐在院子里。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 妙歌的心头微微作痛。是不是和香橼共用了一个身体太久的缘故,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心中也是母亲的角色啊,妙歌好想过去抱一抱她。可是却又不能。 妙歌远远的陪着她坐了一会儿。才显露出巨大的翅膀,围着村子低低的盘旋着,村里的人,田间的人,全都放下手里的活,满脸惊异的冲着妙歌盘旋的地方奔了过来。 妙歌落在了村口的一片空地的大树上。周身披满霞光,等着人慢慢聚齐。 这里上次被当做罚场,烧死了记忆里的香橼,现在,这个部落欠香橼的,多多少少也应该还一些给香橼了。 妙歌站在树梢,衣袂飘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人群,头上风云变幻,忽而晴空万里,忽而乌云密布,看的周围的人心惊胆战。 香橼的父亲作为部族里的大祭司,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周围的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冷汗顺着衣衫不住的往下流,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上仙有何吩咐...” “我...本仙到此,是想告诫你们,今后不要为难香橼。若我知道香橼今后再受半点委屈,尔等有如此树。”说着妙歌凌空飞起,脚下的树,瞬间化做了一团灰烬。 “是,是,定不会了。”香橼的父亲额头上汗珠直冒,连头也不敢抬,低着头匍匐在地。 妙歌看了看,人群中香橼的母亲,一道光芒朝着她的身上投射过去。照的她浑身金灿灿的。周围的人立刻散出一个小小的圆圈,好奇的打量着大祭司的夫人。 “善待她。”妙歌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人却消失不见了。 人们看着天空再次深深的俯首下去,紧接着,由大祭司带领着人群,朝着自己的夫人跪了下去。 第68章 没有心的神 香橼终究还是应该回到自己的家乡,那里有生她养她的水土,那里有母亲,那里有还有一直等待着的丰野。 回到小屋,妙歌的心忽然宁静了很多,白泽的兽灵似乎真的可以安抚自己的情绪。 小白泽正在专注的生着火,鼻尖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灶台上摆着很多新鲜的蘑菇。 “姐姐,你回来了~”小白泽开心的举着一只特别大的蘑菇跑了过来,“看,多大。” 妙歌笑着点头“果然很大啊!像小伞一样。” “我想给姐姐亲手做一道菜,可我只找到了这些。”小白泽有些不好意思。 “蘑菇很好啊!我最喜欢吃蘑菇了。今天咱们就吃蘑菇吧!” “真的吗?!” “恩,真的。”妙歌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我给姐姐做一顿最好吃的蘑菇汤,让姐姐每次吃蘑菇都会想到我。”小白泽虽然看起来欢天喜地,可是心里却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己看不到姐姐的心,但是却能感觉到姐姐马上就要离开了。如果能永远跟姐姐在一起就好了。不过,姐姐说,他们一定会重逢的! 妙歌摸了摸小白泽的脑门,点了点头,心底也是一阵酸涩,却只能安慰自己,就算自己消失了,香橼也一定会很好的替自己照顾他的。 可是,杀死自己的不应该是香橼。香橼应该好好的活着,心中没有愧疚,没有遗憾的活着。虚元也还欠香橼一个解释。 中午的蘑菇汤淡淡的。但是妙歌赞不绝口的喝了很多,香橼也很配合,难得大家今天的情绪都很好,似乎暂时都抛开了各自的心事,香橼和妙歌欢声笑语的聊了很多香橼小时候的事情。白泽在旁边呲着小牙,开心的听着,嘿嘿直乐,心里暖融融的。家就应该是这样的吧!有妙歌的家,真好啊。 饭后。 “那只离萧,可不可以借给我用用。” 香橼只是愣了一下,就从腰间取出了萧递在了妙歌手里。妙歌对于香橼是如同亲姐姐一般的存在,心中从未设防,即便是心尖上的离心萧,妙歌开口借了,香橼也痛快的拿了出来。 妙歌接过萧,轻轻的抱了抱香橼。 “你最近笑的太少了,好怀念我们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说完妙歌直径走出屋子,没有回头。 留下香橼一个人注视着空荡荡的门口,想起虚元给自己的浮生木,心中隐隐作痛。 昆仑山巅寒风凛冽,即便是盛夏,依旧白雪皑皑,仿佛这里是天地间额外的一方净土,永远不会被尘世间的污浊所侵染。 自从上次在这里和师傅分别,进入秘境,自己的人生仿佛就彻底的陷入了一场没有首尾的轮回,妙歌每每想一个人静一静,就会来到这里。 看着这一望无际的白雪,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那些被清心石封住的,如今也是万马奔腾。 妙歌站在一块高高探出的崖边,白衣夹卷在风中,天地一片苍茫,离心萧就像天边一抹火红的云霞被握在了手中,成为这雪山间唯一的颜色。 萧声幽曳,如泣如诉。哀哀婉转,曲折心肠。妙歌白皙瘦长的手指,在萧上轻轻慢慢的跳动着。巨大的内力随着萧声激荡在天地之间。像一股无形的波,迅速的扩散出去。整个山脉为之一振,却又被厚厚的内力所包裹,天地间的雪一动也不动的都静止了。 虚元应声而到。孤独伟岸的身躯,出现在天际的一角。他永远都是那个无法亲近的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看了竟觉得比雪还要冰冷。 “你对香橼太残忍了。”萧声乍停,妙歌的声音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更像是一声叹息。浮生树锻造的摄魂钉,像一只飞快射出的利剑,朝着虚元的面门冲了过去。 虚元一动不动,眼光沉的像一口千年的古井,摄魂钉离着他鼻尖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轻轻的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虚元落在了妙歌的对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钉。 “我希望有她的陪伴,但仍旧只当她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没有分别。” “哼”妙歌不屑的一声轻笑,“这就是香橼全心全意的心之所向...”妙歌感觉到渐渐腾起的怒火,直冲自己的脑门,封住的情绪,正被什么猛烈的撞击着,自己的头嗡嗡作响。周围停滞的雪花震动起来。 虚元没有反驳,也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香橼的每一次相邀你都如约而至,香橼的相拥你不躲,香橼的亲吻你不避,你送香橼离心萧,你与香橼共饮月启流光,这就是你所谓的芸芸众生中毫无分别的那个人吗?香橼默默的陪着你这么多年,最后就换来了一句,没有分别!你希望的难道是任何一个人的陪伴吗?!” 虚元的眼神微垂,依旧不置一词。一道巨大的无形屏障却将整个昆仑山围了起来,囚禁了似乎正要逆天而上的雪花。 “我在香橼的身体里,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应该一直都知道,你却让香橼亲手杀死我。我死不足惜,可香橼与你相识十九年,你却陷香橼于不仁不义,你让她今后如何能安心生活?!我倒是觉得对于你,你的妹妹虽是狠毒,却更有人情味儿一些。至少她敢爱敢恨,有愿望有欲望,而你呢?像一块冰冷无情的木头,面对泯香你做不到神的公正,陷苍生于水火。面对香橼你毫不避嫌,诱使她越陷越深。你不配是神!” “神,也是人。”虚元终于叹了一口气,“但我却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虚元停顿了良久,微微抬起头,看着空旷的天空中云卷云舒。直到妙歌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徐徐的托起了自己双手,一只手的手指,被轻轻的搭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腕处。 “为什么会有两个心跳。”妙歌的眉头皱了起来,周身渐渐燃起的戾气熄灭了,不解的看着虚元背影,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强灵那么大的能量,不被神的心包裹,又怎么能藏的住呢。”虚元平淡的看着远方,“从想要试着庇护泯香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成了一个无心之人。” “没有心?”妙歌难以置信的看着虚元。 “除了有心之时,留下的想要保护泯香的感受,我几乎再没有过其他的感觉,剩下的只有对与错。”虚元转过身看向妙歌,“不过,还是谢谢你,我的心在你身上,体会到了很多感情,也教会了我很多。” “如果我死了,你的心...” “我的心也就死了。”虚元说的云淡风气。仿佛正说着的是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 “香橼...” “香橼值得被人用心去保护。”虚元转过身,眉头微微蹙起,不再看妙歌。 第69章 离别前 没有白泽的兽灵,妙歌越来越频繁的能感受到身体中蠢蠢欲动的力量在作祟。自己的情绪也越来越难以控制。所以,这段时间,妙歌无论去到哪里都尽量把小白泽带在身边,小白泽似乎也非常喜欢腻在妙歌的左右,看着妙歌不知在为什么而忙碌。 自从拥有了强灵,强灵内所包含的邪法,妙歌也都能够尽数掌握了,可是却从来没有用过,虽然使用邪法才能让身体中的力量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但仅凭强灵带来的单纯的力量就已经异常强大了。 可是现在妙歌却不得不动用邪法才能完成自己要完成的事情。 把心还给虚元。 不能让虚元的心死在自己身上,这是妙歌现在唯一能为香橼做的事情了。 小白泽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雪窝里,四周大雪纷飞,但是在妙歌撑起的结界中,白泽却感觉温暖如春。 “姐姐,你在干嘛?” 妙歌望着浓绿色粘稠的瀑布,似乎在欣赏着一副满意的作品,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自嘲的笑了笑,“我要把这道瀑布,尽可能做的恶心一点,最好看起来就让人心生畏惧,远远的走开。” 在香橼醒来的那一天,妙歌为了不使自己成为一个悖论,选择了昆仑山的腹地深处制造了这个沼泽,深深的埋在了冰雪之下。却没有想过,现在却要把这份没有完成的功课做完,原来,千万年后困住自己的秘境和沼泽竟然都是自己一手创造的。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造物弄人呢? “看起来又臭又恶心”小白泽远远的皱着眉头。 “对哦,我记得是有味道来着。”妙歌挑了挑眉毛,扬起衣袖又为这个看起来已经很骇人的瀑布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刚刚跑出结界的白泽,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立刻又钻了回去。 “姐姐,这也太臭了。” “臭一点好,里面毒物太多,万一真的有人经过这里,还是不要进去最安全。” “可是,姐姐,你为什么要研制这么多有毒的东西种在这里啊?” “有毒的东西,自有它的用途啊。” 小白泽撅了撅小嘴,还是不太明白,可是也没有再问。 “还要在里面在种一些解毒的东西,即便做的再恶心,防的也只是不小心路过这里的人,却防不住专门奔着这里的灵力而来的人”千万年间,还会有很多很多人,来到这里的,妙歌想到了掉进沼泽的那些人,就算没有繁衍生息,那也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数字,那么来到秘境里的应该就更多了,如果没有对应解毒的东西,怕是会有很多人会不小心命丧于此吧。 “何必这么麻烦,姐姐用完直接毁掉便是了。” 妙歌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应。转过身看着这副粘稠浓绿的瀑布出神。 除了在秘境进进出出。妙歌其他的时间几乎全都陪伴在香橼身边,越是离别在即,越是格外珍惜相聚的日子。 妙歌越是这样,香橼越是不安,浮生木被牢牢的锁在柜子的最底下,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妙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妙歌的五官假装生气似的纠在一起,身子反而贴的更近了“这么快就嫌弃我烦了吗?” 香橼也假装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就坦白吧。”说着妙歌神秘的笑着把手腕递在了香橼面前,示意香橼搭在自己的脉上。 香橼立刻一脸的惊讶“怎么会有两道脉像?” “因为有一道是虚元的。”妙歌挑了挑眉毛“原来呀,虚元不是不在乎你,是因为他用心去包裹强灵了,所以没办法感受到你的爱,后来我吸收了强灵,虚元的心,也就寄居在了我的身上,我能感受到的,他都能感受到,我离你越近,他的心也就离你越近。” “真的吗?” “恩”妙歌用力的点了点头。“虚元对你是特别的,不然他不会连心都没有了,还是愿意守候在你身边,只是他没有了心,没办法去辨别这份感受。不过,我倒是可以代劳!”妙歌笑着伸手一把把香橼拦在了怀中,骄傲的说道“听,有一颗,是神的心跳。” “好弱啊,有一颗我几乎都听不清楚。”香橼有些纠结。 “恩,所以我也一直都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打破强灵的时候伤到他了,不过没关系,我能医好。我会把这颗心医好,还给虚元!” 香橼的眼神里,忽然有了异样的神采,炯炯发亮,紧紧的看着妙歌,像看着所有的希望。 妙歌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我会把一颗爱你的心,健康,完整的还给虚元,你们会永远的在一起,永不分离,这是来自魔君的诅咒。你以后都躲不掉了。”妙歌笑的灿烂,心中却是说不清的滋味儿。 只可惜,把心还给虚元的那一天,就是离开的那一天,自己恐怕永远也没有办法看到虚元和香橼在一起的样子了。不过这不重要,只要香橼是开心的,是幸福的,就足够了。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快速的流逝,秘境在香橼的期盼中已经初具模型了,各种由妙歌培育出来的奇葩灵植,长势迅速。 妙歌投入了大把的精力在里面,恨不得将自己的能量全都消耗在这里,避免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恶念会在自己的某一个不留心的瞬间,造成什么伤害,可惜这份力量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论妙歌如何的消耗挥霍,都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减少。 这段时间,强元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副躯壳做容器,妙歌对情绪的封印已经越来越无法约束强元本身的恶念。白泽的兽灵的压制能力对强元的效果也变的越来越弱。 除了留在香橼身边,除了呆在秘境,即便白泽在自己的身边,妙歌也已经不敢再去其他任何地方。 直到慢慢的,妙歌发现自己大片大片的时间开始深深的厌恶自己所做的事情,鄙视过去的自己,嫉妒香橼的美好,嫌弃小白泽的绊脚。真正的自我变的越来越模糊,一切都莫名其妙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才意识到,无论自己是否准备好,这最后的一刻,都不得不终于到来了。 第70章 成全 深夜的月亮格外皎洁,像一个圆盘一样静静的挂在天边,妙歌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了那时候在沼泽里,南望带着自己在虚元记忆里,也是这样的一个圆月夜。 两个人坐在半空中,看着虚元扑灭一场靠近海边的巨大林火。期待虚元扑灭大火以后,也许会在海边寻觅一个山洞休息。 火光冲天,浊气弥漫,大火燃烧的声音响彻深夜,到处都是鸟兽哀嚎奔逃的声音。那是触目惊心的一个画面。 妙歌很久没有在这样的深夜中独自活动了,这个画面忽然冲进了自己的脑海,也许是因为同样的月夜,也许是因为即将要见到南望。 除了师傅师兄和白毛,妙歌这辈子有三个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人,秋澈,南望,香橼。 秋澈掉入地狱之火中,万劫不复。香橼即将离别,留在千百万年之前。而南望,背叛了自己。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将近两个月,才发现自己只是一颗被精心设计的棋子。而现在,自己也终于不负期望,即将成功的实现一颗棋子的价值,要重新的回去面对他了。很是想念,但却不想见面。妙歌憎恶这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 妙歌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久久未动,白泽的小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食指。睡梦中眉头依旧紧紧的皱着。 最近小白泽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总是依依不舍的寸步不离。 可是该离开的终究要离开。至少在自己还能控制自己之前。用自己的方式离开,把心还给虚元。 妙歌轻轻弹了一个响指,时间静止了。妙歌不舍的摸了摸白泽的小脸蛋,将一方手帕放在了他的怀中,小心的挣脱了白泽的小手,盖好被子。轻轻的朝着香橼的床边走去,香橼的脸颊粉粉的,正睡得深沉,眉宇间似有喜气,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见到了虚元。妙歌俯下身去,久久的抱了抱香橼,回头又看了一眼小白泽。 终于起身来到了门外,轻轻的弹了下手指。桌边如豆的烛火又恢复了跳动。 妙歌叹息一声,烛火瞬间熄灭了,没有回头的,妙歌隐没在了皎皎的月夜之中。 秘境中的乾酆鼎还在冒着烟。鼎周围到处都是草药炼化的白色灰烬,鼎内的火焰已经渐渐熄灭了。一株火红喷薄的莲花,冲开鼎口,花瓣像抻懒腰一样,一片一片恣意的延展开来,极尽妖冶的绽放着,黑夜都掩盖不住它的华彩,一颗珍珠大小的莲魄,悬浮花蕊之上,不停的旋转着。微微的泛着橘红色的火光。 妙歌抬起手,莲魄嗖的一下飞了过来,不上不下的悬停在了妙歌的掌中。 “很美。”妙歌眉间滑落一丝悲哀,轻声的呢喃着。眼神从火莲上收了回来,将莲魄紧紧的收在了手中。这么多日的辛苦周折,就是为了这么小小的一颗。 妙歌身形一闪,离开了秘境,瞬间来到了黑龙潭,停在了浮生木前,浮生木在黑夜中散发着极淡的荧荧绿光。 妙歌打破了这层现在对自己如同薄纸一般的结界,轻轻抚摸着苍老遒劲的树皮。 结界在妙歌打破的同时快速的愈合着,很快又将妙歌包裹在其中。妙歌从怀中掏出浮生木锻造的摄魂钉,轻声叹息。秋澈当初应该是比现在更加决绝的心境吧。 妙歌一扬手,摄魂钉远远的飞了出去。静静的浮在半空的夜色之中。 妙歌低下头,十九年的记忆化为一瞬,在眼底涌化,夜色如此孤寂,正适合离别。 妙歌睫毛轻轻的颤抖着,闭着眼睛吞下了莲魄,屏气凝神,恨不得将这无穷无尽的内力全部都化为光的绳索,将自己牢牢的捆在了浮生树上。妙歌望着月亮,泪水悄然滑落,禁咒一道道的念着,十几道禁咒全都加持在了光索之上,光索上内力盛放,犹如极光般,七彩夺目,流光不停的外溢。 妙歌觉得手脚突然没了知觉,两颗心的心跳,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敲击着自己的耳膜。很好,很好,妙歌有些无力的笑着,这就对了。 感觉在慢慢的消失,心神被渐渐的分离出身体。分离出一个普通人的心神也许就是举手之劳,但是要把神的心从寄居着强灵的身体内挖出来,确实是需要点... “呃...”妙歌痛苦的哀嚎起来,头脑中的意识被飞快的抽离着。身体像被浸在油中一般,黏腻湿滑,从内而外的撕裂感,如同扒皮抽骨一样噬咬着妙歌最后的痛觉。 妙歌将嘴唇咬破,血连着汗水顺着下巴不停的流了下来。嘴角却还在抽搐的笑着。从今以后,香橼再也不用痛苦的爱着一个无心之人了。都是值得的... 莲魄的在强灵的催动下,快速的发挥着作用。疼痛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终于消失了。 妙歌的身体上黑气弥漫,空洞的眼神里猩红一片。被剖离开人格的妙歌,躯体变为纯魔。狰狞狂躁的想要冲破身上的枷锁。不顾一切的甚至不惜想要撕碎自己的身体。可是加持的符咒一共有十四道。根本无法同时解开。 就在妙歌的躯体在拼命挣扎的时候,浮生木炼化的摄魂钉像满弦的利箭突然失去约束,光一样的快速奔着妙歌的胸膛射过来。 妙歌发出了一声闷哼。双眼恨不得从眼眶中眦出来,缓缓的低下头,朝着自己的胸口看去。血顺着嘴角大口大口溢了出来。染在了素白色的鞋面之上。胸口似乎燃烧起来,浮生木像是可以腐蚀身体一样,在妙歌的体内发出滋滋的响声。 妙歌的脑门上道道青筋迸露,发出野兽一般的低低吼声。 小白泽满头是汗,在睡梦中惊醒。梦中的妙歌痛苦不堪,已经命垂一线,小白泽连滚带爬的翻下床,立刻推醒了香橼。 与此同时两个强灵的相互感应,让虚元也迅速的赶到了黑龙潭。 浮生树下魔障重重,恨不得冲破天际。整个夜晚,被巨大外泄的力量,褪染成了灰白色。冰冷,怨恨...死亡...彻底魔化的妙歌的愤怒,将整个黑龙潭都冰封了。盛夏瞬间变成了寒冬。一切像世界末日一样出现在虚元的眼前,但是却由盛及衰,快速的消散着,甚至来不及挣脱道道禁咒,妙歌眼底猩红色的光辉就已经开始涣散了。 虚元朝着妙歌走去,却在踏入浮生树结界的一刹那,心跳归来。 第71章 忘记你 第七十二章 香橼看着锁着摄魂钉的箱子已经空无一物,整个身子瞬间陷入冰冷。 “我梦见妙歌姐姐被绑在很大很大的一颗树下,已经快要死了。”小白泽哭着攥着妙歌的裙角。 “大树...” 从前御风一直是香橼和妙歌最薄弱的,现在香橼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竟带着小白泽以自己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飞抵了黑龙潭。 可是眼前的黑龙潭已经被冰封了,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整个黑龙潭已经犹如一个冰岛。只有浮生树依旧闪着淡淡的微光,浓绿繁茂。如同一面旗帜,屹立在冰天雪地之中。 一个毫无生气的身体,被道道光束锁在树干之上,鲜血淋漓。 香橼在云端颤抖的如同一片羽毛,几乎要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妙歌...”香橼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来,细小而虚弱,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明明,明明昨天晚上都还好好的...都还好好的呀... 虚元的身体中忽然飞出了一只鹏鸟,盘旋着将已经开始摇晃的香橼稳稳的接住。缓缓的降落在结界之中。 小白泽还没等鹏鸟落地,就从鸟背上滑了下来,一头冲进了妙歌的怀里。妙歌的怀抱正从温暖渐渐转向冰冷。可是他不要!他不要!小白泽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为什么无论什么事,自己担心的都会发生,小白泽甚至开始像那些觉得他不祥的人那样,怨恨自己,满是泪痕的小脸紧紧的贴在妙歌的腹部,呜呜大哭,谁来救救她啊,谁来救救她...不要把唯一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从他身边夺走。 大鹏鸟渐渐收起巨大的羽翼,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香橼一动不动,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良久才失神的从鹏鸟上走了下来,踉跄的站在了妙歌的身边,僵硬的跪了下去。心中却是一片死灰一般的感受。原来哀莫大于心死居然是这种感觉... 香橼颤抖着想去握妙歌的手,眼前的视线却慢慢暗了下来。 在醒来,母亲和丰野都守在自己的身边。外面一片明亮,人头攒动。屋子里飘散着野花的清香。香橼坐了起来,环住了母亲,泪水从脸上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外面的人却开始欢呼。 “香橼醒了!玄女醒了!” “好了,好了,香橼需要休息,大家先请回吧。”香橼听到了门口有人帮着驱散人群。丰野也兴奋的跑出去给香橼准备吃食。 从母亲那里,香橼知道了族里发生的事情,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心中是仿佛快要窒息的难受。原来妙歌早就为了自己打算好了一切,原来妙歌早就知道自己藏了浮生木。香橼的泪水无穷无尽的倾泻下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母亲轻轻拍着香橼的后背,跟着也不停的掉着眼泪。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香橼从小就是个又开朗又懂事的孩子,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香橼这样伤心的哭过,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呢。 香橼哭着哭着突然停了下来,抽噎着抓着母亲的肩膀,“白泽在哪里?白泽在哪?”这是妙歌救回来的孩子,自己一定要帮妙歌将他抚养长大。 “谁是白泽?”母亲抹着眼泪,摇了摇头。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香橼紧紧的看着母亲。 “一个神人送你回来,没有见过什么孩子,只有这个,他让我转交给你。” 母亲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信上有着一道很简易的封印,闪着淡蓝色的光泽。 信在碰到香橼手指的一刹那,自动展开了。依旧闪着微光的信纸上似乎还残留着妙歌的味道。 “香橼,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原谅我没有和你打招呼,偷偷的溜走了。能陪在你身边十九年,我真的很开心,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你的姐姐,看着你看的一切,感受着你的感受,陪伴你长大。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保护过一个人。所以,能在临走前,为你做一点事情,是我的心愿。也是我唯一能够留给你的了,这让我走的很满足。 别为我难过。强灵在我身上,我已经没办法控制了,这一天迟早会来临。所以不要埋怨我,也不要想念我。好好生活。帮我照顾白泽,也照顾好你自己。 信中你看到的每一个字,都是来自强灵最后的诅咒。 永远的幸福快乐。 忘记我。 原谅我。 落款的是,你的姐姐。 香橼的泪水大片大片的滴落。可是瞬间,似乎关于妙歌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香橼慌忙的去看手中的信,拼命想要抓住眼前消失的记忆。 可是...可是... 香橼无助的摇着头,她刚刚在为什么而悲伤? 手中的信纸,已经化为乌有,像融化在手中的冰。 香橼看着自己双手,里面还有自己的泪水。 “信呢?”母亲不解的看着就在自己眼前消失的信纸。 “什么信?”香橼含着泪水的眼神清凉而又迷茫,“我怎么哭了?” 母亲缓缓的摇了摇头,看着香橼破涕为笑,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虚元出现在了门口。高高的门柱遮住了他的额头,只露出嘴边浅浅的笑意。 “虚元!”香橼惊喜的跳下床,拉住了虚元的手。 虚元弯腰走进了屋里,后边跟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有重重的心事。 “你怎么来了?”这是虚元第一次当着其他人的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香橼即惊喜又惊讶。 虚元并没有回答香橼的问题,而是转向了香橼的母亲,略微弯下了脊背“我想请您把女儿嫁给我可以吗?” 香橼的母亲惊异的看着虚元,不相信眼前的神人正在请求自己把女儿嫁给他。愣了一下,紧接着,使劲的点了点头,眼泪盈满了眼眶。 香橼也喜极而泣,紧紧的扑进了虚元的怀中。 只有旁边的小男孩,眼神里闪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眼泪也滑落了下来,却转身跑出了门去。 “他是谁,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喜欢他?”香橼探出了虚元的臂弯,开心而好奇的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小男孩。 “他是白泽,以后会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香橼的母亲有些纳闷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白泽...”不是刚刚还提起的吗? 第72章 莲魄与天目湖 虚元的心有着妙歌所有的感受,回归后,性情也有了很大的转变。香橼似乎很惊喜虚元的一些变化。虚元经常冲着自己微笑,话也多了许多。 只是香橼丢失了一天的记忆。只记得那一天,虚元带自己去了昆仑山。 妙歌身上的强灵是和虚元身上的强灵是相对的,妙歌只能诅咒,她没办法对神承诺过的身体做出除了伤害以外的事情。所以她只能将泯香囚禁在了香橼残破的身体中,冰封成了昆仑胎。 而虚元这次来昆仑山,就是为了复原了香橼残破的身体,将两个人的灵魂重新对调回来。并用自己身上的强灵,封印了泯香身上残存的力量,将泯香投放到了妙歌创建的秘境之中。 “除非涤去心中所有的罪恶,否则永远也无法踏出这里一步。”说着一道金色的契约忽然加持到了泯香的身上。泯香也没有躲闪,似乎还饶有兴趣的看着虚元,眼神里浮现的是被即将长久的离别冲淡了的嘲讽和不屑,低头拈起了地上散落的酒盏,斟满了一杯递给虚元,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女儿红~”泯香看了看地上熟睡的香橼,又看向自己的哥哥,挑起嘴角,笑了笑,什么也没有再说,手中玩味般的撵动着月启筹,消失在一片忽然乍起的迷雾之中。 雾中传来泯香的声音“哥哥,世间有天就有地,有水就有火,万物相生相克,终究谁又能逃出去呢?” 泯香的声音在雾中回荡,很久才消散不见。 “我怎么就睡过去了呢?你送我的月启筹也不见了。”香橼嘟着嘴,有些不高兴,摇晃着少了一些的酒瓶,这可是自己的女儿红,看虚元上次喜欢喝,才又偷着拿出来一小坛,怎么还没喝,就少了。自己还想着要与虚元在雪山中对饮呢,多浪漫呐,可这会儿怎么什么都不记得的又回到了家中。 虚元也没有解释,只是微微的笑了笑,“一个新的礼物。”虚元指了指乾酆鼎。 “这么大一个鼎?”香橼有些不可置信。 虚元摇了摇头“你替我看着鼎火,鼎中会有我送给你的礼物。” 香橼有些纳闷,但还是美滋滋的冲着虚元神秘的点了点头。 可是让香橼奇怪的是,这鼎中之物虽是虚元要送给自己的礼物,但总感觉小白泽却比自己还要上心,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鼎旁,有时候似乎还会和鼎说着什么。 这鼎中到底有什么呢?香橼有些好奇。走过去问,可是小白泽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真是个奇怪的小家伙。可是莫名的自己就是非常喜欢他!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已是深秋,鼎中的烟火终于慢慢的熄灭了。香橼搬了一把小凳子,揽着小白泽,在晚霞中等着鼎中的温度渐渐消去。 无论是从前的月启流光,还是后来的离萧,虚元从来都没有如此大费周章过,信手拈来便已经很好,这次究竟是什么呢!香橼竟然隐隐有些激动,盼了整整一季,答案终于快揭晓了。 鼎依旧缭绕着淡淡的烟雾,微微有些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鼎中钻了出来,力量竟将整个鼎口都掀开了。 香橼目不转睛的盯着乾酆鼎,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后倾斜。 绿色...这么热的温度下,竟然孕育出了生命么...只见一朵绿油油的卷曲的大叶子,从鼎口探出了额头,越拔越高,逐渐伸展开了身躯,紧接着,抽出了一截青红色的花径,一个红的发亮的大花苞,越来越大,在滚烫的鼎中,竟然慢慢的抬起了头来,兀自冲着晚霞,极尽舒展的绽放开来。 “哇!”香橼忍不住赞叹,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惊心动魄的花朵,“好美啊。” 莲瓣繁复厚重,层层叠叠,恣意的伸展着,喷薄妖冶的似乎比晚霞还要千百倍的夺目,越开越盛。 “虚元!虚元!好美!”香橼盯着火莲花,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大声的喊着虚元,这一个季的等候在此刻似乎全都值得了! 虚元站在香橼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冲出鼎口的莲花,无人察觉的一声轻叹。 一个小小的莲魄闪着橘红色的火光从花蕊中飞升出来。慢慢的飘落在了香橼的手掌中,香橼抬头看了看虚元,兴奋的神情,难以言表。可是鼎中的火莲却迅速的由盛转衰,香橼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朝气蓬勃的火莲,转瞬间就化为了白色的灰烬,如同灰白色的化石,忽然就被一阵微风吹散了。 香橼难过的看着空无一物的乾酆鼎,这是自己辛苦了将近三个月才种出来的,刚刚还那么美! 小白泽轻轻的抚摸着莲魄,泪水含在了眼眶之中。 “我用你的眼神,炼化成了一方湖泊,我们将她种在湖中,那样她就可以常开不败了,好吗?”虚元的眼神温柔,安慰的摸了摸香橼的长发。 香橼捧着莲魄用力的点了点头。 虚元唤出鹏鸟,载着香橼和白泽向天际飞去。 万顷的深林渐渐的出现在脚下,在秋风中展示着五彩斑斓的颜色。大鹏鸟盘旋而下,密林之中,一方小湖慢慢的出现在眼前。湖中倒影着多彩的秋色,波平如镜,清澈多情,宛如少女的眼睛。 大鹏鸟停在一只小舟旁边,三人慢慢的荡漾在湖心中间。小湖宁谧,阳光温柔。人间仿佛在也没有比这里更惬意的地方。 香橼趴在船边,轻轻的撩动着水面,清凉从手指传向心房。仿佛将人心都洗涤的一尘不染。小船的倒影被波动的水纹,圈成一道道旖旎的涟漪。 忽然湖中的倒影吸引了香橼的注意,香橼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水面,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你看...”香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小船好像在水中翻覆了一样,自己大头冲下的跌入湖水之中,惊慌失措的想要去把住船舷,恍然间,一切又瞬间停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完全不同了。 周围一片云海,云渐渐散开。载着三个人的小舟仿佛是飘在梦中。 小白泽从小船中站了起来,极目四望,香橼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天水相接,碧波轻荡,一片烟波浩渺,似乎连迎面而来的微风中,都夹着无穷的灵气。淡粉色的花瓣雨,缱绻在云湖之间,翩翩舞动。美的让人恍入仙境,却比仙境还要摄人心魄。 “这里是哪?”香橼几乎快忘记了呼吸。 “这里是刚才湖水的倒影,天目湖。就把莲魄种在这里吧。” 香橼点了点头,从怀中小心的取去了橘红色的莲魄。 “可以让我来吗?”白泽小心的问。 香橼笑了笑,摸了摸小白泽的头,把晶莹剔透的莲魄递到了他的小手之中。 小白泽捧着莲魄久久不忍放手,眼神里满是不舍。似乎是怕它冷似的,轻轻的冲着莲魄呵着气,悄悄的说着什么。最后才终于依依不舍的将它投入了这缥缈的湖水之中。 第73章 璎珞 启初香橼抽空就会骑着大鹏鸟去天目湖看看莲魄有没有长出来。后来跟虚元一商量,干脆带着小白泽住在了天目湖。 小白泽十分欢喜。每天在岸上看着粉色的桃花雨在湖面上飘洒,希望某天的一个清晨,就会看到莲魄发出芽来。 盼呐盼呐,终于不知何时,湖面上出现了几个圆圆小小的叶子,露水凝结在叶片当中,晶莹剔透,像初生的婴儿,让人不忍触摸。后来叶子慢慢长大了,连成一片,一个翠绿翠绿的花苞渐渐从水面探出头来。 白泽每天都乘着小舟,守候在花苞旁边,把每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今天香橼姐姐把虚元大神的萧谱给我了,你要不要听一听。” “我学会很多新本领,好想表演给你看啊!” “今天,虚元大神带回来了好几个哥哥姐姐。他们和我一样。不过,我并不想担负什么。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姐姐,我有了一个新的朋友,他告诉我,他将来是要辅佐历代的帝王的。听起来很有意思对不对。人间已经变了很多了。” ... 这个花苞开放的比香橼和白泽预计晚了太多太多年。 再开放,已经是一万年以后。 这时候,香橼已经有了七个女儿,也有了自己称号,西王母。白泽也已经是成年成仙,如他所愿,只是掌管了天机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可是火莲开放的那天,第一个看见的人却不是他,而是白泽最好的朋友,翊圣真君。 翊圣真君和白泽正好相反,他很忙很忙,可是这次他却难得受诏来到了天目湖。 那日湖水潋滟,水面上的云雾是难得淡而又淡。整个湖面粉雨翻飞,明明是清晨,但天空却忽然变成了晚霞的模样,引得各路神仙全都忍不住驻足观看。清风徐来,湖面忽然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夹着晨露的味道,清新的让每一个闻到的人,都忍不住不停的深深吸气。 即便是神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绽放。 “火莲开了!” “火莲开了,快去禀报西王母!” 整个天目湖,甚至有些喧哗起来。大家都知道,这颗火莲是西王母在一万年前亲手种下的。 天目湖现在已经变成了准仙人学习仙法,等待委任的地方,西王母之所以最近会突然折返这里居住,就是知道最近火莲要开放了。 翊圣真君这时正从半空飞临,正好目睹了火莲的盛放,整个眼神全都被这朵极尽美丽的火红的莲花吸引了。竟然忍不住停在了这禁湖之上。 一个粉白粉白的小女孩,正坐在莲瓣之中,用莲瓣遮住身体,露出头来,好奇的打量着他,大大的眼睛,比湖水还要清澈,奶声奶气的问道“是你在每天跟我说话吗?” 翊圣真君没有回答。脸上却不禁漾起了好奇惊喜的笑容。 “你最近很久都没有来陪我说话了!我都有些生气了!哼~”说着小女孩轻轻把头一摆,嘟着粉红的小嘴,似乎在生气。 “你为什么不哄我?” 翊圣真君的心好像要被萌化了,朝着女孩一点,变化出一身和莲瓣一样火红鲜艳的小衣服,女孩从莲瓣中露了出来身子,伸出两只小胳膊,打量着自己的新衣服。 “恩,很好看。”女孩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在里面听不清楚你说话,记不得你的名字了。” “我叫翊圣真君。” “奥!这次我一定记得!”小女孩很认真的说。 这时湖面一阵风来,西王母亲自飞临湖面,满眼惊喜,不知为何,远远的看着莲瓣中的这个小女孩,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翊圣真君拜见西王母...”翊圣真君跪在水面之上,刚想解释。 却不料,西王母却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听他说话,眼睛里全是喜悦之情,弯下腰将莲瓣中的小女孩托了出来,抱在了肩头。不住的夸赞。喜爱的神情竟完全不亚于自己的小女儿。 “你个小东西,可真是好性子啊!足足让我等了一万年。”西王母用额头轻轻去蹭小女孩的鼻尖,小女孩高兴的咯咯直笑。两只小手拍打着西王母的脸颊,西王母笑的反而更开心了。 “白泽,你怎么了,平时最积极,今天怎么反而愣住了。”在天目湖授课的赤木翁用拐仗捅了捅白泽。 白泽听到消息也立刻的赶到了湖边,却远远的也停在了岸边,自己盼了一万年了,终于...盼到了吗?一万年了,自己竟然有些紧张。 白泽是唯一一个被准许在禁湖中自由来去的仙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所以湖面上除了西王母和侍女,还有刚才误打误撞停在湖面的翊圣真君,其他人全都围在湖边远远的眺望着这朵绽放如怒火一般的莲花。 “去啊,替我们仔细看看。”赤木翁又是一拐棍。 白泽慢慢的走近了,手不由自主的举了起来。 西王母笑着想将小女孩递给白泽。 “我不要他抱!我要他抱!”小女孩冲着白泽摆了摆手,粉嫩的小手直直的指向了翊圣真君。 白泽激动的神情愣在了当场。 翊圣真君询问的看向西王母,西王母的眉头略微一皱,却还是把小女孩递了过去。 小女孩似乎非常开心,不停的用小手在翊圣真君的脸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笑声像银铃铛一样,划过湖面。 当天的天目湖,迎来了一万年来最热闹的一天。西王母设宴,宴请八方仙人,在此赏莲。大庆三天,天目湖所有正在学习的准仙子仙人,也全都从紧张的课业中放松出来,一场从来没有过的盛宴开始了。 一时间,天目湖成了整个天庭的焦点,各路神仙云集至此,赞不绝口,西王母也是爱不释手,将这个莲魄孕育出的小女孩视若珍宝。再三思量,赐名璎珞。 西王母毫不掩饰自己对璎珞的偏爱,甚至为天目湖和瑶池搭建了一条捷径。从此天目湖和瑶池之间只有一门之隔,成了瑶池的后花园。 西王母的喜悦似乎带动着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盛大的宴会之中,只有白泽,看着粉嘟嘟的璎珞,即高兴又失落。 第74章 坏主意 妙歌晕倒在南望怀中的一刹那,就立刻又在南望的怀中转醒了。反倒是南望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压在了舌下,人一下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硬撑着站了起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全靠仅剩的内力勉强顶着。 倾世之眼中的风波渐渐平息,蓝色透明的小球又陷入了无边的平静。 一切还是自己离开前的样子,却已经是一眼万年。 妙歌胸口依然隐隐作痛,似乎浮生木穿过的疼痛还没有消散。 她望着别离已久的南望,心中的委屈和埋怨,突然释怀了很多,充斥更多的,是久别重逢。对于妙歌来说,自己已经又经历了一世。 虽然在南望看来,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是对于妙歌,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了,很多东西都已经看开了,看淡了,不重要了。 “妙歌姑娘,可已经找到离开的方法?”曲悠悠上前一步,眼光很是迫切。 妙歌点了点头,“歌声...” 妙歌下意识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觉得是自己的,但是哪里却又不同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顺着手指在慢慢的回归。有什么力量在不停的积蓄。 “歌声?” “你们进入沼泽的时候,可有听到歌声?” 曲悠悠皱着川字眉,深思似的点了点头,狐疑的问“这歌声可有什么玄机么?” “恩,这歌声是出去的钥匙。” “可是这个歌声,太模糊了。应该是上古时代的精绝谱,已经失传了呀。我虽然精通音律,但是时间太久,实在是记不太清了。”曲悠悠面露难色。 “这歌是我唱的,我可以带着大家出去。” “你唱的?”曲悠悠隐隐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在捋顺着什么,神情一下就肃然起敬了。“妙歌姑娘当真?” 妙歌点了点头。手自然的搭在了南望的手腕上,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妙歌柔软的手指,流入到了南望的身体里。 南望一直都在强撑,原以为以妙歌的修为根本看不出自己虚亏损耗成这样,但是却不想妙歌仅凭着自己的稍有不同的呼吸,就已经了然于心。 “真气我不要,别生我的气...”南望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手和身体都向后躲去。 可是没想到,凭自己的力量竟然没有挣脱。在他的眼里,妙歌虽然是仙体,也同时冠上了魔标,但是修为却实在太低了。低的甚至比普通的习武之人也强不了多少。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没能挣脱她的手指。眉头不仅疑惑的皱了起来。只觉得一股宏大的真气顺着自己的手浩浩汤汤的涌了进来。这么强而稳的力量,恐怕即便是整个白夜门,也难能挑出来第二个。而妙歌现在却云淡风轻一样,丝毫不受真气折损的影响。这是怎么会事? “你的真气怎么...?”怎么带着这么隐忍的一股的邪气,南望眼神忽然严峻起来,却生生把第二句话憋了回去。 妙歌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虽然自己的力量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也绝对不至于达到这种程度。这个力量怎么这么像...妙歌心中咯噔一下,可是细细体察,虽然极其相似,但是又略有不同。 妙歌没有回答南望的疑问,只是冲着曲悠悠继续说道“我可以带着大家出去。” “多谢妙歌姑娘!”曲悠悠等的就是这句话,激动的一揖到底。 “但是秘境中的人数庞大,又都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修为深厚,出去之后,人心难测,若有心生歹念者,出去为所欲为危害人间,怎么办?”妙歌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秘境中的人确实大多都是很有野心报复的,在这里都被困的太久了,如若困兽,如果直接带着大家出去,难免不会有人掀起血雨腥风。” 曲悠悠没想到说这话的会是南望,朝着南望投去惊异的目光。 他可是白夜门的人。这话换谁说也没有他说的份啊。曲悠悠细不可查的白了他一眼,赶紧补充道“妙歌姑娘大可放心,你若能带大家出了这沼泽,大家一定会以你马首是瞻的。”说着又看了南望一眼,“如果真有魔教的人,敢为所欲为,整个悠然山庄愿全听姑娘调遣,诛杀为祸苍生者!如果姑娘还不放心...魔教的众人也可以再做计议。”说着曲悠悠恭敬的朝着妙歌抱了抱拳。 南望摆了摆手手,“既然要走,以妙歌的性子,又怎么会带一半,留一半?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主意。绝对能以防后患。” 曲悠悠的川字眉刚刚舒展开,又皱了起来,隐约猜到了南望的意思,这沼泽还没出,却先要受制于人,如果沼泽万一没能出去... “我们魔教都敢的事情,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怎么反而对自己人没信心了?”南望经过妙歌真气的调息,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抱着肩膀,挑衅的看着曲悠悠。 “不知妙歌姑娘的意思...”曲悠悠沉吟了一下,微微倾着身子,看似请示妙歌,心中却忍不住起了疑心。 这魔教的人就是变化莫测,不知道又在打算着什么,妙歌是他们带来的,虽然是仙身,但却也加入了魔教,如今她说自己能出去,但万一不能呢?毕竟谁也没有看到这妙歌回到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和魔教串通一气了呢? 妙歌不知南望何意。但是看着曲悠悠,虽然表面对自己恭恭敬敬,但是眼神却似乎极有保留,南望虽是邪派,也曾利用自己,但是此时却似乎全都是在为自己考虑,所思所想的也更为周全。 “什么主意?” “定下契约,沼泽内所有人的都将拜在你的麾下,听你调遣,如有违抗者,纵使逃到千里万里,也可以直接处死。” 妙歌的眼神沉了下来,先不说每个契约就是一个印在身上的图腾,十几万众,就算腾遍全身都装不下。就单说,如果自己背负着十几万的人的契约,在人间这就是拥兵自重,众矢之的。那在仙魔两届呢?要知道这十几万人都在这秘境困了千百年了,若论本事,说是能人异士都委屈了他们,到时候天庭还有魔界,是如何心思,就全不好说了。南望这哪是主意啊,根本就是一个深渊大坑呀! 第75章 死别 “这...”曲悠悠也面露为难之色。 “要是想带这么多人离开沼泽,绝非一朝一夕,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这件事,我们慢慢再商议吧。”妙歌转身要走。 曲悠悠赶忙快走两步,跟了上来,无论真假,这是出沼泽的唯一希望,“妙歌姑娘...在下不是不相信姑娘,但是十几万众,正邪两派全都归在姑娘麾下,如果出不去,我该怎么跟大家交代呢?” “曲庄主多虑了,我真的有更要紧的事去办,我会尽快想到更好的办法,带着大家一起离开沼泽的。”妙歌说着抱了抱拳,留下一脸纠结的曲悠悠,快步走出客栈。 南望跟在妙歌身后,“去哪里?” “把梁儿救出来。” 南望快走了几步,拦住了妙歌眼前“你可知这梁儿是谁?” “你到底还知道多少?何不一起说来听听。”妙歌眼神清冷,没有愤怒,也没有埋怨,但却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看的南望心中一阵悲凉。 “梁儿是大地之神岳伦泱,是虚元大神选出的接班人,是西王母留给你的官配。但是,你真的想嫁给他吗?” “可是在我眼里,他只是个孩子。” “他是一般的孩子么?他一日一月的长,直到成人。你有爱人的,你难道忘了么?”南望这样说虽然心中难过,但是比起让妙歌立刻把岳伦泱从记忆中放出来。让她去重新决断,自己的心里反而舒服一点儿。 妙歌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即便有,那也是我的上一世了。”妙歌说的决绝而坚定,脑海中却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一梦,今生的记忆虽然都已经恢复了,但是清儿和璎珞的记忆自己是并不记得的,唯有这一梦... 妙歌向南望靠近了一步,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南望的眼睛“那么你呢?你又是谁?你什么都知道,把我摆布在手掌之中。让所有人对我立下契约,这个主意恐怕也不是你刚刚想出来的吧。” 南望的脸色有些苍白,面对妙歌的质问不发一语。眼神里是毫不退缩的平静和无奈。 妙歌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没有再问。 “我再重复一遍,在我眼里,梁儿只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不是什么岳伦泱。我不能看着他困在别人的记忆里受折磨。” 妙歌推开南望拦在自己面前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南望一个人看着妙歌的背影,立在原处,恨恨的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妙歌顺流而下,回到虚元的记忆中。可是九天之上却已经空空如也。一幕幕的记忆已经全部彻底消失了... 无论虚元的执念是什么,都已经没有了,记忆也就不存在了,那么梁儿应该已经出来了...妙歌望向四周...可是什么都没有...梁儿不在这里。 是谁带走了梁儿,还是梁儿自己参破了这太阳中的结界,进入其中了? 倾城之眼中的变数之大,除了曲悠悠,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而即便知道这个变数,谁又能猜到自己可能消除这份执念,提前守在九天之上,等着带走梁儿呢? 妙歌来不及多想,立刻折了回去。 即便这件事,不是南望做的,他也一定能猜到还有谁做的出这样的事情。 妙歌越飞越快,内力瞬间在体内失去张弛,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边无际的铺散出去,又快速的收拢回来,妙歌心脏咚咚的狂跳着。感受着一股与强灵极其相似的力量快速的冲进身体。 “南望...”再找到南望的时候,南望正坐在街角的茶摊失神。听到妙歌叫他,立刻惊喜的转回头来。 “南望,梁儿不见了。”可是当妙歌看到南望的表情的时候,就知道,带走梁儿一定不是他。 南望一愣,转而苦笑了一下“正合我意。” “谁有可能带走他?” “胡乐乐。”一丝黯然划过南望的眼底。 “坐下吧,至少听我把话说完。” “外面的白夜门,是我创建的。” “什么?” “我和你的身份很像,半魔半仙。不过我来到这里很早,那时候,秘境还不是神魔的契约地。追溯起来,也有千把年了。当时的我还是仙身,不是魔。而当时的你,还没有自堕仙台,是大名鼎鼎的璎珞仙子,西王母最宠爱的火莲。” 南望轻轻押了一口茶“每年你的生日,西王母都会在天目湖为你设宴,但我们第一次见面,却是在人间的秦淮河畔,你偷着溜出来玩儿,那时候你太小了,又是第一次偷着跑出来,还不会遮掩仙气,结果身上纯正而又单薄的仙根,引来了地狱七鬼,而那时候的我,只是小小的秦淮河神,为了护你离开,我伤的很重。你为了谢我,邀请我参加你的十五岁生日。”南望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条被叠的整整齐齐的雪白手帕,递给妙歌。 “原本我一个小小的河神,是没有资格被邀请去你的生日宴的,正是这方你留给我的手帕,成了我的门贴。”南望笑着摇了摇头,眼神垂了下去。 “还记得宴会时,你在火红的莲花上翩若惊鸿,可真美啊。我很想和你再说说话,可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后来,我离开了天目湖,去秘境寻找疗伤的药,却不小心,跌进了沼泽之中。” “机缘巧合,我遇到了胡乐乐,她被禁锢在秘境,无法出去,但是她不甘心,那时候她刚刚得到了一种收集力量的新方法,于是我作为倒霉蛋,陷入圈套被强迫立下了生生世世的契约,成了她在人间的信使。” “其实在虚元的记忆中,一直有一个可以离开沼泽的点,只有胡乐乐知道,不过这个点,只能通过有仙根的人。胡乐乐利用我,创建了人世间的白夜门。白夜门虚进实出,实进虚出,痛苦可以转为胡乐乐所需要的力量,炼化成微小的强灵碎片。” 南望还在低声的诉说,可是说着说着,整个人忽然变的古怪,皮肤通红起来,妙歌立刻察觉到了,惊慌的去抓他的手,“南望...” 可是南望只是双手紧紧的抓着桌子,已经紫红发烫的脸因为过度用力而暴起条条筋络,咬着牙,艰难的继续说着“妙歌,对不起,我不是想要利用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该怎么救你...告诉我该怎么救你”妙歌大声的喊着,慌乱的把自己的真气传给已经烫手的南望,使劲儿的摇着头“不要...不要,南望,不要...” “和所有的人签下契约,去找寂石老祖,按我说的做,求你了”南望的皮肤渐渐发黑,声音变得破损低沉,手接触桌子的地方开始冒烟,可是脸上却坚持的撑起了一抹决绝而痛苦的笑容,艰难的挤出最后的几个字“璎珞,遇见你真好。” 紧接着,南望一动也不动了,彻底变成了一片焦黑,只一阵风吹过,就在妙歌的眼前,化作了一缕黑色的灰烬。 第76章 梁儿的消息 妙歌伸手去抓,可是迎在手上的,却只剩下片片的黑灰。妙歌僵在原地,仿佛已经忘掉了呼吸。根本没办法相信,南望就在自己的眼前被烧成了灰烬。一颗眼泪滚烫的滑过脸颊,激落在桌子上。 “南望...”妙歌轻轻呢喃,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为什么,为什么...” “该伤心的是人我呢。”胡乐乐嘟着嘴,表情有些嗔怪,冲着妙歌笑了笑。“失去了这么好用的一条狗。” 茶摊的老板和周围街道上的人,感受到周围激流涌动的气场,又瞥见这一幕,跑的比蒸发了还快,瞬间都极其警觉的遁逃的无影无踪了。 “泯香。”妙歌紧紧的握住了南望递给自己的手帕,怒目而视,眼底泛出火一样光芒,泪水被生生吞了回去。虽然换了模样,但是这股气息,是认不错的。 “恩,想起我来啦。”胡乐乐抿着嘴,摆弄着发梢,嘿嘿的笑了起来“别来无恙呀,老朋友。” 妙歌恨不得银牙咬碎,要不是为了香橼,当初就应该将她碎尸万段。 胡乐乐搓着手指,歪着头看着妙歌“我哥哥心肠那么好,他又怎么舍得真的把我冰封在昆仑山里饱受极寒之苦呢,你看,你前脚被浮生木戳了个大窟窿,她后脚就把我放出来了,身体也还给我了呢。”胡乐乐的神情又妩媚又不好意思,似乎故意要激怒妙歌一般。 “为什么要杀南望?!”妙歌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指甲嵌在了肉中。一股浩大的气流在身上快速的窜动着。自己几乎就快要扼制不住。 “我就是觉得他有点碍事了,不行么?”胡乐乐的笑容看起来又无辜又单纯,慢慢的走到南望刚刚化成灰烬的地方,用衣袖扫了扫没有吹散的黑灰,坐了下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可爱表情。 妙歌拼命的控制着自己,泯香在故意激怒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现在自己身上的气流如果随着怒气倾泻出去,整个这条街,甚至半个城池,都可能荡然无存,南望希望自己在秘境中归心,收复正邪,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自己魔念侵入,酿成大祸,必定离心离德,人心尽失,胡乐乐的诡计就得逞了。 妙歌面无表情的看着胡乐乐,暗地里拼命的调息着自己几乎就要暴走的真气。 “我就是没想到,他对你如此痴心一片,怎奈何你却如此无动于衷。不过你说,如果你的那个梁儿,要是...” “你...有胆子试试看。”妙歌说着瞬间掐住了胡乐乐的脖子,带起了一股劲风,眼前的桌子顿时变成了木头碎片。 胡乐乐像一只被人扼住喉咙的公鸡,歪着脑袋,平静的睨视着妙歌。 妙歌缓缓的松开了手。眼底里的风暴渐渐平息。 “哼哼。”胡乐乐哂笑着。“你们这群人,无论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最后什么都做不成。” “梁儿在哪里,你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我到底要什么...你觉得我该要点什么好呢?”胡乐乐露出了少女般迷茫纠结的神情。搁在平时,任路上随意的哪个男子,看了恐怕都会忍不住心动。 “可惜,我要的都已经被你捷足先登了呀。”胡乐乐似有哀愁的轻叹一口。 妙歌不知道胡乐乐在盘算什么诡计,但是周围似乎又有其他的气场出现了。速度极快的越靠越近。妙歌小心的留意着周围。 “恐怕是我的心上人赶来了。”胡乐乐妩媚的笑了笑,手轻轻托着下巴,仰着脸心情极好的打量着四周。 紧接着,一股急风贴着地皮吹了过来,一个结界瞬间压了过来,将整个街道全都封住了。 是曲悠悠。 妙歌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是胡乐乐的...心上人? 可是曲悠悠却冲着妙歌走了过来,抱了抱拳,一同面向了胡乐乐。 胡乐乐撒娇似的撅了撅嘴“你怎么站在她那边?” 曲悠悠眼神冷清,看着胡乐乐,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即便你有她的脸,也没有她的心。” “要心又有何用?人家都为你改头换面了,连名字都换成了和你这么般配的。你还要怎样呢?” “这是我悠然山庄的地盘。” “知道,知道,”胡乐乐有些不耐烦的小声嘟囔,分明是个小姑娘的模样“知道是你的地盘。说的好像我要和你争似的。我这不是和老朋友遇上了,说说话便走。” “你和她是认识?” 胡乐乐轻快的答道“恩,熟的很,比认识你还早呢。”说着胡乐乐很认真的盯着曲悠悠“奥,对了,忘记告诉你,那个南望啊,也是我的人。他其实一直都能随意出入沼泽的,要不,怎么能帮我弄到这么合你心意的脸呢?” 曲悠悠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胡乐乐,气的脸上的肌肉直抽搐。 “你不是长的像!你...你把她杀了?!” “昂”胡乐乐一脸的理所应当,甚至有些惊怪,反问道“不杀了她,该怎么拿皮呢?” “你...”说着曲悠悠一拳就朝着胡乐乐击了过去。却在离她鼻尖不到一寸的位置又停了下来。 而胡乐乐更是连躲都没躲。眯着眼睛,嘲弄似的看着他,轻哼了一声“你不怕打花了晢姬这张脸么?就算你舍得晢姬,契约在,你舍得死么?你要是也死了,你和晢姬的儿子,在这沼泽之中又能活多久呢?” 妙歌看向曲悠悠,堂堂的悠然山庄庄主,居然也有契约在胡乐乐手上。那胡乐乐在秘境中岂不相当于一手遮天?! “你这个阴险歹毒,一肚子诡计的女人!”曲悠悠双拳握得嘎嘣响,却丝毫奈何不了她,气的转身拂袖而去。 “哎,他走了,这个曲悠悠啊,也是一根筋,估计等他想通了,再来找你,还得好几天呢。快跟我回去见梁儿吧~”胡乐乐说着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回头看着妙歌,“对了,忘了告诉你,收拾他,我可用不上凤凰石。”说着胡乐乐冲着妙歌眨了眨眼睛,婷婷袅袅的走了。 第77章 上当了 妙歌望着胡乐乐的背影,低头看向手中的帕子,刚才还被南望叠的工工整整,现在却已经被自己握的全是痕迹。素面的手帕上,什么图案也没有,只是用银线码了一层边,角落上绣着璎珞二字,千百年已逝,却依旧还闪着淡淡的华彩。 生生世世。南望说的契约,是生生世世。 凭南望的能力,在白夜门中这么多年,不会只练得了这么点修为,只有一种解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胡乐乐烧死了。 妙歌慢慢的把手帕攥在手中。 依胡乐乐的性子,估计是为自己也准备了一份大礼吧。但是梁儿做饵,妙歌已经别无选择。 妙歌回到了南望的家。 胡乐乐性格多变,阴险狠毒又生性多疑,除了自己,她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自己一定也还在她的监视当中。 妙歌推开了窗,阳光直直的从窗口射了进来,稀薄的灰尘,在光线中轻轻舞动,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南望的味道,和挥之不去的声音。 妙歌在窗边坐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景色,面无表情的生生折断了自己的小指。 禁术,不是只有你胡乐乐一个人会用的。我也曾是强灵的主人。 妙歌牵起嘴角,淡定的慢慢的擦拭着伤口。像完全没有痛觉一般,将南望常用的东西都归置了起来。才转身出门。 妙歌来到胡乐乐的住所,从外面看起来风雨飘摇的小屋,里面的布置,却奢华依旧。 只是珠宝堆砌的浴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硕大的金色鸟笼,顶天立地的矗在屋里,在烛火和夜明珠的辉映下,闪着金色的光芒,里面正关着自己苦苦寻找已久的梁儿。 妙歌急切的向梁儿快步走去,却被胡乐乐拦住了。胡乐乐扬了扬下巴。示意妙歌再看看清楚。 果然,梁儿出神的坐在鸟笼中的秋千上,眼睛里却空无一物。似乎被人摄取了心魂。 胡乐乐转身微笑着回到桌边,继续摆放碗筷,而后又温柔的牵起妙歌的手,将她拉到桌边。 “趁热吃吧,一会该凉了。” 妙歌看着胡乐乐,露出了一抹和泯香极为神似的笑容,慢慢的把手,从胡乐乐的手中抽了出来。 胡乐乐依旧好脾气似的看着妙歌,“连笼子带人,你现在就可以带走,你现在是强灵的容器,我可打不过你,可是岳伦泱的魂魄...只有吃了饭,人家才会送给你。”胡乐乐天真无邪的表情和洗澡时的那次拜见,简直判若两人,相处同处,感觉尤为的明显。 妙歌没有说话,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月启筹,一饮而尽,抬眼看着胡乐乐。 胡乐乐惊喜的看着妙歌“璎珞仙子,果然痛快!来,多吃点。”说着,桌上的好菜,纷纷的夹在妙歌的碗中,妙歌也全不躲闪,一口一口,全都吃到嘴里。 “你这样,我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胡乐乐似是怜惜的看着妙歌,又轻轻的皱起了眉头“都说璎珞仙子冰雪聪明,这倒是让我有些担心了呢。”说着胡乐乐的有意无意的搭在了妙歌的肩头。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你要的是强灵,可是强灵已经我被毁了。” 胡乐乐语重心长的摇了摇脑袋“那你现在身体里的力量又是什么呢?你确实毁了强灵,但是也毁了你自己啊,可是你看,你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强灵和你一样,一半被毁了,而另一半随着你的灵魂回到了现在。你拿走了我的东西,却弄丢了一半,不过,我不跟你追究,只要求你还回来剩下的另一半,你说,这个要求过分么?” 妙歌面容如无波的秋水,看着胡乐乐“如果你不在这里给我冠上魔标,我又怎么可能得到强灵呢?” 胡乐乐好像反省是的,认真的点了点头“恩,确实是,是我太随心所欲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菜吃了,酒喝了,趁我还清醒,放了梁儿吧。” “行,没问题。你守信用,我也得守信用嘛。”说着胡乐乐甜甜一笑,抻着脖子向前一呕,一颗晶白的珠子从喉咙里吐了出来,胡乐乐手指一弹,珠子立刻飞到了笼子中,钻进了梁儿的身体。 梁儿揉着眼睛清醒过来,表情舒服的伸了个大懒腰,似乎是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 “你看,幸亏没跟我动粗吧,不然,这魂魄挡在我体内,肯定是要被震坏的。”胡乐乐温柔的冲着岳伦泱挤了挤鼻子。 “妙歌!”梁儿跳了下来,握住了笼子,扑闪着大眼睛。“我好想你。” 妙歌冲了上去,打开笼子门,一把搂住了梁儿,使劲的亲吻着他的额头“我也好想你。” “这是哪里”梁儿警觉的查看着四周,眼神紧紧的落在了胡乐乐身上。 妙歌使劲的揉搓的梁儿的小脸,看不够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搂在怀里。高兴的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梁儿的身上。 “这是个不太友好的地方,不过我们快出去了。” “去门外等我好吗?我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处理完。”妙歌冲着梁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梁儿奇怪的看着妙歌,又不放心撇了一眼胡乐乐,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这时胡乐乐却站了起来,拦在了门口,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好看的脸上变得阴沉无比“你骗我。” 妙歌把梁儿护在了身后,清冷的看着胡乐乐,什么也没有说。 “肉是你的肉,灵是你的灵。可是...”胡乐乐向妙歌走近了一步,“却不是全部的你。” 胡乐乐话音刚落,外面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妙歌的真身从门口冲了进来,简直比光还快,断在了胡乐乐和梁儿之间,一道厚重的结界拔地而起,罩在了身后。紧接着,手中风雷四起,照着胡乐乐的面门就砸了过去。 胡乐乐全没犹豫,闪电一般的躲开了。脸上瞬间结满冰霜“我死了,南望就再也进不了轮回!你可想好了。” 妙歌的手上云雨翻覆,瞬间息止。 胡乐乐眼波凌厉,犹如利剑,咬牙切齿的轻哼了一声,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妙歌,妙歌,你怎么了?”梁儿拼命的摇着地上的妙歌。 妙歌转过头,看到结界中的自己,已经奄奄一息,身体像一块冰,渐渐融化在了一地的血污之中,正费力的抬起手,最后颤抖的抚摸着梁儿的面颊,闭上了眼睛。 梁儿惊呼着,“不要,不要”,可是怀中却已经只剩下浓浓的血水。 妙歌蹲了下来。紧紧的抱着梁儿,梁儿用尽全部的力气也紧紧的搂着妙歌,可是眼睛却还恐惧的盯着地面。 血污中渐渐凝结出了一片小小的强灵碎片。 第78章 寂石老祖 妙歌将月启筹和强灵的碎片揣在怀中,没有丝毫的耽误,领着梁儿瞬间来到了寂石老祖的门口。 寂石老祖正在专心致志的编着一个竹筐,看到妙歌的到来,扬起了因为健康而黑的发亮的脸,抖了抖小白胡子。眼睛很深奥似的眯了起来。 “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寂石老祖抬起一只手,捻了捻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眼神又落在了梁儿身上,“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这么硬的仙格!” 说着又向妙歌身后看了看“南望呢?” “南望死了。”妙歌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寂石老祖,把目光转向别处。 “又死了...”寂石老祖叹了一口气,把刚刚放在地上的框又捡了起来,垂着眼皮继续编了起来。 “我知道离开沼泽的方法,但是南望希望我与所有沼泽内的人定下契约,他让我来找您。” 寂石老祖编着框的手,停下了来,头却没有抬。好半天才缓缓的又看向妙歌。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不适合你用。不如换他试试吧。”说着寂石老祖抬起了粗糙厚实的大手,指了指梁儿。 “为什么?” “你身上的是什么力量?” 妙歌凝视着寂石老祖,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居然能看到强灵的力量。 “这份力量,天要毁,地要夺。这么多人的命要是系在你手上,只有南望舍得。这个傻小子,一心就是护着你,一点底线也没有。” 妙歌领着梁儿走近寂石老祖。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你到底是谁?” 寂石老祖迎着妙歌疑惑的眼神,捋了捋胡子。 “这次来,还不记得吗,记性真的比我还差?”寂石老祖拎着框,转身回到屋里搁好,又从屋里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箱子。 “要说咱俩的渊源,可比南望深厚多了。”说着寂石老祖打开了小箱子,示意妙歌坐下来,从里面取出了药和布,梁儿好奇的翻弄着寂石老祖的药箱,时不时的看着这个奇怪的老头。 寂石老祖解开妙歌缠在手上的白布。妙歌也没推辞,任由寂石老祖处理伤口。 梁儿这才看到妙歌断了的小手指,小眉头紧张心疼的皱了起来,“妙歌,手指呢。” 妙歌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拍了拍梁儿脑袋,安抚道“没事儿,不疼。” “嘿,真倔,谁疼谁知道啊。”寂石老祖打着哈哈。“我可跟你说,断了就断了,化成强灵了,我可接不上。” 妙歌平静的看着自己残缺的手指,点了点头。 “你还没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我啊,我是乾酆鼎啊。” ... 妙歌有些惊讶的看着寂石老祖。 “这秘境不就是你用我炼化的吗?忘啦?”寂石老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抬眼看着妙歌。 “本来我不该在这里,可是我实在受不了天目湖,我毕竟是强灵的一部分,呆在仙气太盛的地方,我浑身不舒服。我就想到了这里。呆在这里可舒服极了。可是胡乐乐当初天天想着炼化我。不过这可真是有点难为她了,想了不少的办法啊,可关键我不是肉身,而且我本身就是炼化东西的容器,所以,除了我心甘情愿,她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啊,不过这老太婆的招术可挺多。虽然都没弄死我,可我这记性,却是越来越不好了。不过,现在好了,她估计也彻底死心了,千把年都不怎么打我的主意了,我们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了。” 寂石老祖包扎好伤口,摸了摸梁儿的脑袋。 梁儿皱着眉头,嫌弃的躲开了。 寂石老祖也不生气,只是叹息了一口“人如果都让你带走了,到时候着秘境得多冷清啊,就又剩我和那个老太婆了。到时候她不害我,都没事情可做。” “南望跟胡乐乐的契约如何才能解开?” “血签的契约倒是好解,就是废点时间,把血从宿主身上逼出来也就解了,可是魂签的契约,都是心甘情愿才能签的,就算是死了,只要魂在宿主手里,这契约就生生世世都有效。” “南望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去定下这样的契约?!” “是啊,天底下有几个人会蠢成这样?”寂石老祖嗤之以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初胡乐乐只是灌醉了这小子,然后变化成了你的样子。居然就得到了魂契约。笨成这样,被烧死几次都不多啊。” 妙歌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手紧紧的握住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也许有吧。”寂石老祖叹了口气,“可是我不知道。” 寂石老祖看着梁儿,“你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我帮你把血,炼成血珠。和这个小家伙签订契约,你就可以安心的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妙歌犹豫了一下“我怎么能完全相信你呢?” 寂石老祖胡子吹了起来“我是你炼化的,你不相信我?” “你也是强灵的碎片,尤其,我当时用了太大的力量在你身上。” “那你就重新再用七七四十九天造一个鼎出来!用它去炼血珠吧。”说着寂石老祖气呼呼的拎起小药箱,转身回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妙歌领着梁儿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寂石老祖不大的两件草屋,伸手团聚成一股厚重的力量,像一个水球一样,打着旋,在手中越聚越大。 屋中的寂石老祖好像是感觉到什么,脸皱成一团,又从屋子里摔门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虽然脸还是扳着,但是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你是我炼的,你怕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你知道个屁!知道你不相信我?!”寂石老祖从腰里抽出个银质的烟袋锅,狠狠的敲着自己面前的一方石桌。 “我虽然是强灵所化,但是也是你的心念所致,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如果我真是想独吞这十几万人的契约,你到时候就去找当初你的那个小跟班,他为了时时刻刻都能关注你,申请掌管了天机阁,无论我逃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到时候你在用强灵里的忘川河水泼灭了我,还不行吗?!” “别人骗你你就信,我不骗你,你不信,好心没好报。”说完老头气的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79章 牵制 梁儿抬起头看着妙歌“现在该怎么办呢?” 妙歌轻轻抚摸着梁儿的头顶“我们去找曲庄主。” 悠然山庄是八卦形布局,启用六十四卦卦象为宅。星罗棋布,其中机关奥秘不为人知。南望曾经说过,不是山庄的人,进去基本等于自投罗网。 妙歌现在虽然已经有了进去的本事,但是却不想带着梁儿涉险,妙歌带着梁儿在宁沽城中的驿站等着通传。 却正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疯狂的在街上跑过,似乎身后有什么魔鬼一般,一边跑一边满脸惊恐的回头张望,跑着跑着,突然惊恐的看着怀里的包裹,痛苦的尖叫了起来,紧接着包裹冒起了腾腾的黑烟,女人不得已将包裹放在路边,眼睁睁的看着包裹付之一炬,女人跪在烧成黑灰的包裹旁,失声痛哭。嚎啕之声,引得所有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为之一动。 “我的儿啊!”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魂契?” “这也太狠了,这才刚刚生出。”路过的人议论纷纷,都摇着头,可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心甘情愿签下的契约,能有多大的仇恨,刚投生就又被烧死了。” “造孽啊...” 妙歌心中咯噔一下,领着梁儿冲着人群挤了过去。 刚来到进前,却看到胡乐乐在人群外远远的笑着冲自己招手,“来~。” 妙歌连想都没想,亮开火红的翅膀,噌的一声窜了过去。一掌就劈向了胡乐乐的面门“与其让他这么受折磨,我宁愿让他进不了轮回。” 可是这一掌却只劈开了一道幻影,地上被掌风劈裂了一个大口子。幻影像水里的波纹,慢慢的又合拢在一起。 胡乐乐云淡风轻的看着妙歌“你后悔没杀我啦?可是已经晚了。”说着晃晃悠悠的化作了一缕白烟,缓缓的消散在了妙歌的面前,只有声音仍在耳畔“帮我把被封住的香味找回来。否则,每个月的十五都是他的忌日!”泯香的声音越来越淡,像被风吹散了一样。 只是一个分身... 梁儿跑过来,紧紧的握着妙歌的衣角,看着妙歌有些僵硬的面孔,微微有些害怕“妙歌...你怎么了。” “南望不过还是个婴儿...就又被她烧死了。”妙歌面无表情,心中的怒气却波涛汹涌。 人群有些惊恐的看着妙歌。渐渐的向后退去。这是悠然山庄所在的宁沽城,怎么会有魔? 妙歌眉心的魔印在怒火中隐隐闪烁,强灵在怒火中散发的强大气场也让周围的人,为之一震。 虽然现在的体内仍有半块强灵,但是却不似以前,至少在怒火下,不用兽灵,妙歌也可以勉强控制。 魔印慢慢隐去,人们的眼神里却依旧还是提防的神情,妙歌环顾着逐渐退后的人群,神色微垂,牵起梁儿向人群外走去。人们围拢着圈子向后退去,却不见散开。 直到人群中,挤过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看装束,应该是悠然山庄级别很高的护卫,人群的眼光又都一齐的看向了他, 只见这名男子恭恭敬敬的冲着妙歌抱拳道“妙歌仙子,曲庄主有请。” 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但这次却很配合的让出了一条路,任由中年男子带着妙歌离开了。 没有到悠然山庄,曲悠悠就迎了出来,妙歌注意曲悠悠虽然礼数周到,但是脸色却有些冰冷。似乎在顾虑些什么。随即开口道“南望成为魂契,只不过是当初,中了胡乐乐的计谋而已,如果南望真的死心塌地跟着胡乐乐,就不会被她烧死了。而我借助倾世之眼,万年前,坏了胡乐乐的好事,胡乐乐更是恨我入骨。” 其实曲悠悠也这么猜测,现在听到妙歌这样说,心中立刻宽慰了不少,赶忙附和着说道“胡乐乐阴险狡诈,我们不要中了她的离间之计。” 妙歌把梁儿推至身前“他是虚元大神选出来的接班人,用他来承载契约吧。这样至少正派的的顾虑就没有了。” 曲悠悠盯着梁儿看了半天,只觉得这个孩子确实与众不同,魂中气正,小小的身体里,隐匿着巨大的浩然之气,原来他就是虚元大神的接班人吗? 无论是真是假,至少这个孩子作为人选,肯定比半魔半仙的凌妙歌合适多了。 曲悠悠点了点头。越快办越好,悠然山庄看似平和,其实党阀之争严重,波涛汹涌,南望被焚,给了曲悠悠鸣起了警钟,自己虽然不怕死,但是自己要是死了,自己和晢姬的儿子将深陷其中,尤其是整个沼泽已经没有胡乐乐渗透不到的地方,这个才是最可怕的。自己一定要把尽快儿子送回到真正的世界上去。 曲悠悠为妙歌安排了客房,希望事情办妥之前,妙歌能呆在悠然山庄,妙歌却拒绝了。这里对于沼泽来说,已经是自己能寻觅到的看起来最安全的地方,但被胡乐乐惦记着,哪里又安全得了呢。 唯有先把梁儿送出去,才是上上策。 离开前,曲悠悠已经命人把告示贴了出去。 宁沽城内气氛立刻变得不同以往,远远的妙歌就看到几条主街道上人头的攒动,在这沼泽中的人,即便再不起眼的,拎到世面上恐怕都是绝世的高人,他们聚集在一起,气场的波动就极其明显。 现在宁沽城的重要街巷,全都贴了告示,每个告示旁都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大声的宣读着。人们一团一簇的围在各个告示旁,议论纷纷。 “出去是好事,但是还要签订契约...这...” “这毕竟只是世间的一个角落,我们不能永远的窝在这里啊。” “签订契约,不就等于永远受制于人了么?” “刚刚悠然山庄的传出的消息,据说与咱们要定下契约的是虚元大神的接班人,岳伦泱。” ... 街上的人喜忧参半,这一张通告宣布了沼泽中千百年来的头等大事,人们似乎都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和担忧。 而邪派那边,悠然山庄也按妙歌的意思派人递了信去。 第80章 归来 妙歌带着梁儿穿越沼泽,回到了秘境之中。 这里虽然距离妙歌的离开,只有个把月,但对于秘境之初,万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妙歌牵着梁儿举目四望,心中缓缓升起一股怆然之情。似乎一切都变了,又似乎一切都没变。 香橼现在哪里?师傅会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吗? 妙歌迫不及待的带着梁儿越过臭气熏天的绿色瀑布,离开了秘境。来到了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心的门仿佛赫然被打开了。从前的妙歌似乎在招着手向自己走来。 现实,终于回来了。 而远远的,师傅白衣胜雪孑孑而立,就站在万年前白泽常常等候姐姐的位置,像一尊矗立已久的雕像,看着妙歌到来的方向。 久违的喜悦,像春雨亲润干涸的土地,滋润着妙歌的心。 妙歌领着梁儿一步一个脚印的在雪中快步走向白泽,却在距离白泽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小白泽的身影似乎还在眼前,妙歌浅浅的笑着,歪着头看着白泽,清脆脆的叫到“师傅?” 而白泽向来温柔平静的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慌乱。 妙歌和梁儿被包裹进一个温暖如春的结界。 白泽看着妙歌牵着的梁儿,一如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这种强烈的既视感,让白泽又怀念又遗憾。 “我好想念你。”妙歌不知道自己是在对师傅说,还是在对白泽说。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连妙歌自己也模糊了。 “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 妙歌用力的点了点头。可是梁儿却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妙歌的手,站在原地不肯走。提防的看着白泽。 “怎么了?” “妙歌,只会对我一个人好的。对吧” 妙歌笑着摸了摸梁儿的小脑袋,点了点头。梁儿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似的,迎着白泽的目光看了回去,小小的身体里,毫不隐藏的显露出强大的气势。 白泽没有表情的看着岳伦泱。这个西王母为妙歌选出来的官配。幼小的一如当年的自己,也确实代替了当年的自己。 竹林终于又在眼前,一别几个月,却像一生那么长。妙歌头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 两个师兄冲了过来,开心的揉乱了妙歌的头发。妙歌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除了师兄,竹林中,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鹤不归。 鹤不归透过乾酆鼎炼出假眼,一眼就看出了妙歌的变化,心中一阵唏嘘,“从前的约定还算数吗?”鹤不归试探的问道。 妙歌点了点头。 却不料鹤不归犹豫了一下,走到了梁儿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干爹在上,受鹤不归一拜。”说着冲着梁儿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梁儿并没有躲,只是有些嫌弃的看了看鹤不归,又仰起脸询问的看着妙歌。 妙歌和月圆明月圆亮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怔住了。妙歌僵硬的冲着梁儿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师傅,白泽的脸上阴云密布。 这个鹤不归跟月圆明月圆亮走的很近,听说妙歌归来,也匆匆赶来,念在鹤不归在秘境中多有相帮,鹓鶵的翅膀也算是鹤不归所赠,所以白泽也并未阻拦,却没想到鹤不归今日来,会有如此举动。 梁儿见妙歌点头,向前一步,还算爽快的应了一声道“我儿请起。” 这一应,可气坏了月圆明和月圆亮,两人和鹤不归称兄道弟,现在却因为他,莫名其妙的短了一辈,谁想到鹤不归这只老鸟,千叮咛万嘱咐的说等妙歌又消息一定要告诉他,竟是为了认一个小毛娃当爹! 妙歌也万万没想到,当初鹤不归说的,用来交换师兄的请求居然是这个。一时间气氛尴尬异常。 “辈分单论,不必拘礼。”梁儿大大方方的告诫鹤不归。 鹤不归规规矩矩的称是,但还是站在了梁儿的身后,小心的伺候着梁儿的一举一动。直到梁儿打发走了鹤不归。竹林的气氛,才算真正的舒适起来。 月圆亮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傅,这个鹤不归为什么要认一个小孩当爹?” “鹤不归有一只假眼是乾酆鼎里炼化出的,他能看到岳伦泱身上的天帝之气。还有,妙歌的记忆都已经回来了,不必再叫我师傅。” “师傅。”月圆明月圆亮,异口同声,心中确实对白泽也是死心塌地,同时也忍不住啧啧惊叹,没有想到妙歌口口声声惦念的梁儿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大地之神,岳伦泱,可这天帝之气又是什么?难不成... 白泽淡然的笑了笑,没有再反驳什么。 傍晚,月圆明和月圆亮陪着梁儿玩游戏,玩的两个人全都灰头土脸,无论什么,没有一样能够赢过这个小毛娃,月圆明和月圆亮心中即不服又无奈。竟然有些恍惚,不知道究竟是他们俩在陪着岳伦泱玩儿,还是岳伦泱在陪着自己玩儿。 妙歌坐在了白泽的身边,似乎有很多心事,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慢慢的修剪着桌上的烛火。 “师傅。” “叫我白泽吧。” 妙歌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再开口,还是一声“师傅。” “你想问,泯香?” 妙歌点了点头。 “天地之初,四御之上,不归属于天机阁。我看不到她的过往。” “师傅,你认识南望吗?” “认识。” “可是我该如何才能解开魂契呢?” “一定会有办法的。” “泯香身上的香呢?” “应该是被送去秘境之时,就被虚元大神封住了。泯香身上的香,与生俱来,可以随着她的情绪变换,不仅可以颠倒众生,迷惑心神,也可以修复强灵。” “修复强灵?可是她并没有得到强灵啊,强灵已经被分割破碎,一半与我万年前的身体一同寂灭了,而另一边还在我身体中。以她的本事,不用这香味,依旧可以蛊惑人心。那她这么迫切的要它干嘛呢?” 白泽似是在想着什么,没有回答。 妙歌幽幽叹息“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我想救南望,但是修复强灵的能力绝不能还给泯香。” “也许,你该去见一见胡秋澈。” 第81章 毕尔腾湖的回忆 “秋澈...” 妙歌从不敢轻易想起。秋澈最后一刻的离别,像梦魇一样缠绕着自己,尽管后来,师傅说了秋澈还活着,林昸肃也还活着。但是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却似乎艰深的刻在了妙歌的心底,怎么抹也抹不去。 “她还好吗?”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应该很好吧。” “现在的她...” “万年来,每隔一千年就会有一个魔灵觉醒,现在的胡秋澈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对比起这数万年,你们短短的相识,也许只能算是一面之缘。甚至就连同她自己本身的十几年的生命,对于现在的她,也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她觉醒的越多,就迷失的越多。等到她全部都觉醒了,自己也就被彻底逼到角落了。” 妙歌深深的低下头去,感受到的是窒息般的压迫感,“为什么一定要是秋澈?这场灾难为什么一定要降临到秋澈身上。” 白泽没有一丝波澜的看着在夜色中还在玩耍梁儿,“谁又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但至少我们还可以挣扎,我不会放弃秋澈的。” “这么多年来,仙界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魔灵,秋澈也一样。没有魔君的魔界,就像是失去双臂的人,挨打的时候,根本没有还手的力量。不过魔界从未放弃过,魔君是一个传说,更是一个信念。谁会相信魔君会为了苍生而死呢。所以他们眼里真正的魔君是失去强灵的泯香,魔界所有的传说都是关于泯香的,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他们现在想做的就是打破秘境的对于泯香的束缚,救出泯香,夺回属于魔界的力量。而你,就是他们的东风。” “泯香被虚元大神困在秘境,即便我带正邪两派出了沼泽,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除非,我带出的人中会混有泯香的亲信...?” “泯香这万年来,不是白白的坐在秘境之中,她一直在寻找打破这份禁锢的方法。也许她找到了,但是需要有人出来帮她完成一些南望做不到或者宁愿一次一次的被烧死也不想做的事。” “可是...”妙歌欲言又止。难道师傅是希望自己放弃救出沼泽中被困的人... 白泽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按照你的心意做吧。你说的对,命运虽在,但至少还可以挣扎。” “师傅...” “至于南望,如果不能直接从泯香那里解除魂契,也许我们可以从魂契本身试试。明天咱们去会一会胡秋澈,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妙歌不知道师傅在想什么,又如何能见,如果师傅可以知道秋澈的下落,那么天庭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白泽却没有再解释什么,起身走到竹台边,负手而立,看着正在对着月圆明和月圆亮哈哈大笑的梁儿,转身离开了。 每当想起秋澈,妙歌的夜里就会做同一个梦,那个秋澈大婚,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化为灰烬的噩梦。妙歌惧怕这个梦,只得封闭了自己的五识五感。这一夜倒也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一早,白毛带着梁儿去逛长安城。妙歌则安静的坐在竹台边等着师傅。可是直到下午,师傅才又回到竹林。 “今天林昸肃起兵造反,在临安登基了。” “什么?”虽然妙歌与林昸肃相识不长时间,但是对于林昸肃的性格倒是也有几分了解,这个闲散王爷,虽有王者之气,但是有胸襟讲义气,起兵造反这样的事,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长安城已经大乱。” “梁儿!”妙歌说着展开通红的翅膀,飞身冲出画壁。却正看到梁儿嘟着小嘴,十分认真的正蹲在白泽祖宅的院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什么。而白毛正拖着大尾巴,背着手站在墙头,看着街上慌乱的人群。 地上有一个城池的轮廓。梁儿不断的在城外设置着障碍,阻拦从城里冲出来的人。 “梁儿,你在做什么?” “临安城突然沦陷,我在给临安城设障,有魔兵不断从城里断断续续的冲出来。分三股六路直奔长安而来。”梁儿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大气自若,如同在玩一个有些无聊,又不得不玩的游戏。 “这也许就是岳伦泱的本能吧。”白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妙歌的身后“本来这是人间的事,但是林昸肃佣的兵却是魔兵,仙界已经命翊圣真君帅兵剿杀。此时又有岳伦泱的辅助,相信很快就会将这股势头镇压下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林昸肃为什么要反,魔界有什么目的?” “如同泯香需要南望在人间建一个白夜门一样,痛苦是一种能量。而制造战争,是收集这种能量最快的方式。可是南望不希望泯香强大,所以背着泯香为白夜门重重设限。” “那...我今天还能见到秋澈吗?” 白泽点了点“能,可是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白泽带着妙歌回到竹林。 “把手放在不尘镜上,想着你们在一起的一段时光。” 妙歌按照白泽的指示,腰间秋澈送的铃铛,突然响声大作。忽然眼前白光一闪。周围的景色全都不同了。 “毕尔腾湖?”妙歌即紧张又兴奋,秋澈在这里吗? 还在想着,熟悉的声音就出现在耳畔。可是却不是秋澈的。 “聚灵仙会,会要求比武吗?”是自己的声音。 妙歌一怔。回头看着师傅。这是...一段自己的回忆... 妙歌来不及躲闪,声音已经由远及近,两个姑娘穿过层层的树影,一前一后的,从山间曲折的小路上走了过来。 “谁知道呢。听说除了最后一题,每次的考试所比试的内容都是不同的。不过,我一定能通过的。” 妙歌直直的看着曾经的秋澈和自己,与现在的自己擦肩而过,白毛无奈的在秋澈后面一晃一晃的跟着,而梁儿正开心的拽着白毛的大尾巴,边走边高兴的“驾驾”的喊着。 妙歌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的严严实实,难过的看着曾经的自己和秋澈,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们来到湖边。那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 这时白泽越过妙歌,直径冲着秋澈走去。细白的双手上沾满了黑色的粉末。对着秋澈的肩膀用力的推了过去。 一切都停了下来。 第82章 幽冥界的消息 妙歌还在惊讶师傅的举动,却看到了一个殷红半透明的魂魄,从秋澈的体内直径的飞了出来。像烛火在风中一样,身形抽象的扭动着,缓缓的聚成一个人形。 人形舒展似的晃了晃脑袋,似乎秋澈的躯壳将她禁锢的十分难受。她睁开大大的眼睛,似有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模糊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即傲慢又邪魅的笑容。慢慢的转过身,眼光落在了白泽和妙歌的身上。 “你们是谁?”魂魄纤长的睫毛微微向下颌动着,眼睛慢慢眯成细长“仙?...” “她不只是仙,她也是魔。” “哦?那倒是有些意思,可又关我什么事呢?” “她知道泯香的下落。” “是吗?说来听听。” “我们要寻找幽冥界的入口,我们不如各取所需,你告诉我们幽冥界的入口,我们来告诉你泯香在哪里。 “如果你要告诉我魔君在秘境,就不用说了。” “那个叫南望的人,是替泯香传过口讯,也带去了你的信物,可是你们在秘境找到泯香了吗?” 魂魄渐渐收起了笑容。缓缓的眨着眼睛,注视着白泽。 “泯香的确被禁锢在了秘境,连最基本的传音都无法带出,只能让这个叫南望的半仙半魔去传话,可惜南望的话,只传了一半。而这一半,也是实话,泯香回去就算用吐真草去试,也试不出来。所以你们派去秘境寻找的人,要不然就找不到,要不然就有去无回。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魂魄轻轻嗤笑“想啊,可是你们愿意用魔君的下落换取的消息,难道就是为了要知道幽冥界的入口?” 白泽点了点头。 “幽冥界跳脱在三界之外,与魔界毫无关系,你却怎么想到要来问我?”魂魄轻笑走近白泽,仿佛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妙歌。 “你的元神是从幽冥界析出,你一定知道入口。” 魂魄赞许似的点了点头“恩,知道的真多,不过那里一片死寂,到处都是炼狱之火,连月亮都是黑的,除了死灵什么也没有。你们去那,干嘛呢?” 白泽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最好不要骗我。”魂魄又走近了一步,几乎要和白泽贴在了一起,表情变得捉摸不定。 “你也是。”白泽没有躲闪,依旧笑的温文尔雅。 “反正去了你们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我又何必要骗你们。幽冥界的入口就在黑龙潭底。” “泯香就在秘境的沼泽之中,可是也提醒你一句,沼泽也是有去无回。” 说完,白泽牵起了妙歌转身离开了不尘镜。离开镜子的一刹那,妙歌向后看去,只见一个殷红色的影子朝着出口扑了过来。却被不尘镜拦在了镜子中。 模糊的影子透过镜子使劲的拍打着。五个手指印,透过镜子,印了出来。 白泽看了看妙歌,抬起宽大的白色袖摆,轻轻抹去了不尘镜的画面。 “那个不是胡秋澈。是被五体封印禁锢的魔灵。” 妙歌眼圈微微泛红,吞咽了一口,点了点头,僵硬的冲着白泽露出了一个笑脸,却并没有说话。当自己的往事如此清晰的摆在眼前,物是人非的感觉,犹如芒刺。 “现在的秋澈只是她的很小的一部分,是吗?” 白泽点头“可是她也已经不是魂魄的样子。”也许这对妙歌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吧。 “去了幽冥界该去哪里找南望的魂契?” “书中记载魂契的契约就钉在幽冥界的三生石上。这次我会陪你一起去。” 妙歌摇了摇头“你不能去,魔灵说那里到处都是炼狱之火,很可能会出不来。我欠南望的,我自己还。” “那里不仅有火,还有死灵。”白泽的面容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嘴角似有似无的上扬着,似乎在陈诉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妙歌的眼神不自然的飘向小湖“我不怕。我闯过白夜门,那时候还真是希望遇到的是鬼呢。” “人总有弱点,你是璎珞仙子的时候,任性,倔强。你是清儿的时候,冲动,刚烈。而你是凌妙歌的时候,爱哭,怕鬼。” 妙歌皱着眉毛看着白泽,仿佛眼前的人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小男孩,妙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爱哭,怕鬼。我是这样么?” “不管你是不是,我答应过你,这次由我来保护你。” 妙歌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但是心中却是无比的开阔安宁,好像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温暖明亮起来。这种有所依靠的感觉让妙歌觉得即安稳又踏实。 “幽冥界不是南望创造的白夜门,白夜门实进虚出,虚进实处。而在幽冥界带来的伤害都是真实的,而且伤口会吸引来无尽的死魂,我们没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我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这几天也许会不在竹林。” “那我呢?我需要准备什么?” “你需要把胆子练习的大一些。另外,看看这本书。”白泽没有丝毫的嘲笑,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妙歌的脑袋,转身走了。 妙歌看着白泽的身影慢慢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天空的尽头,竟然有些怅然若失。低头看着白泽留给自己的这本书。 幽冥录。这是一本又破又旧,残缺不全,都快散架了的古籍。上面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被大片大片的撕去了。 妙歌小心的翻阅着,真怕自己哪个动作稍微用力,这本古籍就要又损失掉一个部分。 可是看着看着,妙歌就忍不住把书合了起来。 这本书记载着幽冥界里面的一些“生物”和部分的线路。 原来,传说中的没有脸的鬼真的存在,她叫媚娘,是幽冥界入口的摆渡人。妙歌觉得自己的手指冰凉,还没等去,底气就已经没了一半,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师傅不在,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勇气面对他们。 妙歌缓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本书的每一页都认真的记住。这不仅是为了救南望,也是为了师傅和自己的平安归来。 第83章 短暂的闲暇 虽然临安还在林昸肃和魔兵的掌控之中,但是长安的局势已经明显稳定下来。 正如白泽所料,林昸肃不过是炮灰的首领,为的只是收集魔界所需要的能量而已,这是一场没有后援,注定不会赢的战争,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生灵涂炭,而林昸肃也将身败名裂甚至有可能战死沙场。而林昸肃能带兵掀起这样的一场浩劫,也预示着,魔灵的记忆已经全部都觉醒了,在乎林昸肃的秋澈已经再也控制不了什么。 妙歌并没有召唤九位姑娘,而是亲自去了一趟皇宫,把林昸肃起兵谋反的原因告诉了她们。 “这几日,太后每日恸哭不止,眼睛都快看不清楚了,实在想不明白小王爷为何会反。”九位姑娘也是愁容满面。 “这是秘境中的仙草,敷在眼睛上,也有活血通淤的作用,也可以缓解太后的思虑之疾。”妙歌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瓶,“我和林昸肃也算是相识一场,无论是出于上一世太后的爱戴,还是替林昸肃做一个解释,我都应该来说清楚。” “我们一定会转告给太后和陛下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终究会有一个了结的。但愿能如我们所希望的吧。”妙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即便自己真的能救出林昸肃,可是他已经被魔灵同化,而这世上还真的还会有什么办法,可以将秋澈和林昸肃的心智找回来吗? 接下来是一连几日的闲暇,白泽虽然告诉妙歌这几天要准备很多东西,可能会不在竹林,但是每天傍晚前,却都依旧准时的出现,吃一顿月圆明和月圆亮天天都在抱怨难以下咽的晚饭再离开。 “哥,你觉不觉师傅最近瘦了?” “起止是瘦啊,上次吃了妙歌做的咸盐炒蛋,整个人精神状况都不好了。” “恩,可不是么,把师傅齁的都变色了。雪白雪白的小脸一口下去,就给憋的通红。”月圆明和月圆亮故意你一言,我一语的刺激着妙歌,撇着嘴,口中啧啧直响。 妙歌气呼呼的拎着铲子,掐着腰看着他俩表演“我这不是刚开始学么?净说些风凉话。你们怎么不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两个师兄一起冲上来,揉乱了妙歌的头发,把她赶出了厨房。 不过这顿晚饭,除了妙歌一直忍不住嘿嘿直笑,大家都吃的很安静。 毕竟师傅的脸又被憋红了,白毛一副要死了的表情。最后还是白泽出马,为大家熬了一锅的十分清淡的蘑菇汤。 妙歌趴在门框上,有些羡慕的看着白泽在厨房中的有条不紊。连做饭都可以做的这么飘逸吗?不仅开始反思这几天自己做饭时候鸡飞狗跳的情景。 而这碗蘑菇汤让妙歌想起了小白泽,心中不禁荡起了微波,嘴角也扬了起来。一模一样的味道,但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环境和心情了。小白泽不仅是长大了。 “蘑菇汤味道清淡鲜美。很好喝。”梁儿倒是十分公正。 “你这么好吃,又那么有钱,为什么我们不天天去醉仙楼吃啊。”桌上的肉都是胡的,白毛心猿意马的吃着蘑菇汤,觉得人生灰暗。 “自己做饭吃,有家的感觉。”白泽平淡的说道,但目光中却是丝丝的暖意,似乎十分满足现在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月圆明和月圆亮虽然还是坚持每天打击着妙歌做饭的信心,但是却再也没有跃跃欲试过。 不过这几天的晚饭后,妙歌都会煮一壶清凉的绿茶,却是极为好喝。大家似乎全靠着这茶才能冲淡晚饭的阴影。 “鹤不归偏心,怎么多给了你一份。”白毛蹲守在茶炉边。 “这本是我给师傅留的,你借光了才是偏得。”妙歌冲白毛挤了挤鼻子。 妙歌把茶凉温,滴了几滴摩言灵蜂的蜜进去,顿时竹台上就飘满了带着甜味的清香之气。茶香混着蜜香,如同带刺的猫舌,轻舔着人心。让所有闻到的人不禁陶醉的打了个嘚瑟。 每当这个时候,方桌就被围的满满的,吃着白泽远从千集果居带回的茶点,品着香喷喷的摩言蜜茶,享受着一天大家都在一起,拥有彼此的时光。外面的人世间仍然不太平,却显得这样的相聚更加的珍贵和惬意。 每当这个时候,白毛就会砸吧着嘴,兴奋的把在秘境新长出来的尾巴也显露出来,两条尾巴像大蒲扇一样恣意的摇着,好像喝醉了一样。 “真是好东西。”梁儿也连连称赞“既然妙歌喜欢,明日就让那老儿多贡献出来些。” 这话虽然让总跟鹤不归称兄道弟的月圆明和月圆亮有些别扭,但是贡献出蜜的这个事情,却是很有效的熨帖平了这份不满。 鹤不归很听话,听到了纸鹤的召唤,不仅带来了蜜,还带来了酒。 “爹,这酒与蜜更是绝配,您尝尝。” 梁儿摆摆手“你倒给妙歌尝尝吧,我不爱喝酒。” “好好。”鹤不归连连称是,立刻给妙歌满上了一杯。顿时酒香四溢,一屋子的人闻着着四散的酒气,似乎立刻都有了醉意,连鹤不归自己都开始打起晃来。 妙歌忍不住这浓香入肺,接了过来,却被窝在自己怀中的白毛抢了先,一口干了,白毛把着妙歌的手,咕噜一个酒嗝打上来,两个大大的眼睛立刻对在了一起,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脚下画着八字,搂着竹台里的柱子,直不起腰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嗤嗤的傻笑着。 “这是什么酒,这么厉害,快给我们也尝尝。”月圆亮和月圆明好奇的聚拢过来。 “这是极乐欢。一杯解千愁。绝对的好东西。”鹤不归不知道是闻了酒气,还是因为要在岳伦泱面前要好好表现,十分大方,脸上泛着红光,连着满上几杯。递给兄弟俩一人一杯,自己拿起一杯,另外一杯递在了妙歌手中。 “妙歌,来,尝尝吧。” “谢谢你送给我的鹓鶵灵毛。真是派上了大用场。”妙歌举杯轻轻碰了一下鹤不归手中的杯盏。 鹤不归点着头摆手,自己也一饮而尽。 别的酒,都是辛辣入喉,而这个酒,妙歌能感觉到的只有暖意。从口入心,滋滋甘甜。 等白泽回到竹林,除了岳伦泱,一屋子的人全都面带微笑,横七竖八的躺的满屋子都是。 第84章 针锋相对 白泽看了看一地的人,只有妙歌一个人整整齐齐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脸色微微泛红,面若桃花,嘴角上扬,似乎在做着一场好梦。 “哥~”妙歌忽然笑出声来。 白泽转过身,坐到桌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既然已经恢复仙身和记忆,为什么还要封印身体,从秘境回来你就没有再长大过。” 岳伦泱神情冷淡“妙歌都不问的事情,你又何须来问。” 白泽的面容依旧像无波的井水,看不出任何波澜,缓缓转身就要走出竹台。 岳伦泱的嘴角轻轻牵起一道弧线,这个如此沉寂而带有笑意的表情,出现在一个身体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脸上,竟平添了一分邪魅“为何不借这个机会,看看妙歌心中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谁。” “我没有要和你争。你们有情,是上天的安排,争了,只会让她徒增苦恼。” 一阵风来,卷起了白泽的长袍,缠绕着亭台中的酒香,像天边染了酒气的云朵,在风中舒展荡漾。 岳伦泱看着白泽的背影,拈起了桌上的茶杯,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让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次又要让给天意。可是,我不需要别人的谦让。” 白泽撩开长袍,坐在了桌旁。 “妙歌不问,是因为她心中不想问。可是我不长大,在妙歌的眼里,永远不会是岳伦泱。”岳伦泱拎起桌上的茶壶,为白泽满上了一杯。 “如果梦中的新郎是你,天意由我来违背,如果妙歌看不清新郎的面容,梁儿就要长大了。” 岳伦泱话音刚落,大风忽起。竹林隐没。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红色。 婚礼进行的地点不是在新郎家,而是在妙歌的家里,而且是在晚上。但是所有人忙碌的人都不觉得奇怪,凌府上下一片喜气。 妙歌的母亲特别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开心的张罗着。父亲腰杆拔的笔直,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捋着胡须,笑意莹莹的端坐在堂上。 “老爷,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府上小厮进来传话。 “好,好。”凌镖头满脸喜气,站起身来,平整了一下衣袍,准备迎接客人,“这里交给钰扬吧。” “母亲,给我吧,妙歌不知道在屋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凌钰扬接过母亲手中的红绸,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凌夫人美滋滋的应了一声,转身奔内宅去了。 “妙歌啊,衣服怎么还没有换呢。快快快,客人们陆陆续续就要到了。”凌夫人嗔怪着,赶忙去拿桌上的衣服“来,娘帮你换。” 妙歌的妆容已经画好了,本来就十分出众的眼睛被画的又细又长,显得水汪汪的,可妙歌好像是突然从梦中醒来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茫然,看见母亲进来,似乎又惊喜又不敢相信。 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娘...” “大喜的日子,不哭昂,别把妆哭花了”凌夫人说着也是泪眼婆娑,手轻轻的抚摸着妙歌的鬓角“哎,我们妙歌长大了,我们妙歌真好看呐。” “娘,我好想你啊。” “傻丫头,娘不就在这里吗。快穿衣服吧。” 妙歌腻在凌夫人身上,“不知道,我就是好想你。娘,不要离开妙歌。” 凌夫人嘴唇颤抖着,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只是不停“嗯嗯”的答应着。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 妙歌抓着母亲的手,乖乖的穿好衣服,任由母亲为自己在眉间描上了一朵小小的桃花形花钿。 凌夫人含着泪水笑盈盈的仔细的端详着妙歌,“我们家的妙歌长大了,要出嫁了...” 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的喜娘推门进来,乐呵呵的催着“好了没?新姑爷到了。快把盖头蒙上吧。”说着进来给新娘子手中放了一只苹果,和凌夫人一左一右搀着妙歌向外走去。 妙歌透过红纱,看着自己的鞋子,心中即紧张又疑惑。在母亲和喜娘的搀扶下,来到大堂。 顿时鞭炮炸裂,唢呐锣鼓齐鸣。 妙歌透过红纱看到了凌钰扬,“哥!” 凌钰扬冲妙歌挤了挤鼻子,做了一个常常对妙歌做的鬼脸,比了一个有我在,别害怕的手势。妙歌的眼泪又溢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高堂之上,父亲满面红光,不停的捋着胡子。高兴的看着妙歌。 “爹...”妙歌看着父亲,突然泣不成声。 “我不嫁了,我不嫁了。我要守着你们,守着爹,守着娘,守着哥哥,我不要嫁,我不嫁。”妙歌突然掀掉了喜帕,大哭起来,任所有人的安慰都不肯停下来。 凌镖头,凌夫人,凌钰扬,全都围在了妙歌的左右。 “妙歌,听话。”凌夫人轻轻的拍着妙歌的后背,哄着趴在自己肩头恸哭的女儿。 “看看新郎,你一定会喜欢的。”凌钰扬眼睛也含着泪花,拉着妹妹的手。 凌标师也不住的拿袖子擦着眼睛,喃喃的念道“爹,对不住你。爹对不住你。现在好了,爹放心了。” 可是无论怎么劝,妙歌就是不肯继续婚礼。像是怕失去什么一样,死死的拉住家人的手,不肯放开。 白泽转身退出了幻境。即便这连一个梦都算不上,却也再不忍心看下去,“妙歌身上的巨大能量,支持着她的神志。不要再继续了。即便妙歌感受不到,即便全都是投影和折射,这样看来也太过残忍了。” 岳伦泱看了看依旧躺在床榻上睡的甜美的妙歌,“不知道她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希望她的梦里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离别。” 大家再醒来,已经是转天早上。 “你饿不饿,昨天我们都睡了,你是不是都没有吃东西。”妙歌将梁儿揽在怀中,十分抱歉的亲了亲他的脸蛋。 白泽转过身去。 “妙歌,你想念凌钰扬吗?”梁儿的眼神清澈无比。 妙歌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梁儿知道了自己还有个哥哥,是啊,梁儿是岳伦泱的转世,他体内的能力在慢慢的觉醒吧,自己昨天梦到了小时候和哥哥在一起玩耍。他...看到了吧。 “我会帮你找到他。” 可是妙歌想了一下,却摇了摇头,努力的微笑着“他说他要好好念书,等将来有了功名,重振门楣,到时候就能保护我了。我要等着那一天。” 梁儿认真的看着妙歌,然后点了点头,“好。” 第85章 前缘 今日的长安城格外的热闹,百姓都纷纷跑到街上,欢呼着,临安失而复得,一时间岌岌可危的长安,终于又迎来了一轮新的太平。人们的脸上到处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经过白毛的反复申请,白泽带着大家集体改善了一下伙食,看看热闹。 可是醉仙楼中的妙歌却食不知味。 “妙歌,你看看,你看看,这菜吧,是用油炒的,不是用水煮后再加油。来来来多吃点,多吸取点经验教训。”月圆明看妙歌今天吃的不多,使劲给妙歌夹了两筷子。 妙歌轻声一哼,难得既没有瞪他,也没有反驳。 “在想什么?”白泽把剥好的一碟子虾,轻轻的推到妙歌面前,妙歌却又递给了梁儿。 梁儿连眼皮都没抬,一口一个,全都吃光了。妙歌还奖赏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白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剥着。月圆明和月圆亮互相递了个眼神。白毛兢兢业业的吃着鸡,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也顾不上。 “师傅,我想见一见林昸肃。”妙歌出神的翻动着盘子里的食物,想了半天才开口。 白泽停了一下“他在翊圣真君手里。” “那师傅能带我去吗?” “把这些都自己吃光。”白泽又推了一个碟子过来。 “恩!”妙歌使劲的点了点头,一口塞进去两只虾,腮撑的鼓鼓的,终于来劲儿了似的,大口大口的开动起来。 师傅对妙歌好,两兄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在妙歌落难的时候,屡次相帮,还收了两兄弟做徒弟,定是上一世有什么渊源。但是今天这气氛,怎么就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却不像是跟妙歌相关,难不成,师傅和梁儿之间,也还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鹤不归这个一肚子心眼儿的买卖人,能认梁儿当爹,说明他那个从乾酆鼎里炼出的假眼,在梁儿身上看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两兄弟一直好奇梁儿的身份,可是却被鹤不归一句“爹的事,我不敢乱说。”就给搪塞回来了。弄得两兄弟反而更加的好奇。 两兄弟看看师傅,又看了看梁儿。现在桌上,看起来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吃着饭,但总觉得师父和梁儿之间似乎憋着一股什么劲。却又说不太清。 饭后,白毛跟着梁儿去街上转悠,两兄弟则回到竹林。虽然没能跟着妙歌去天目湖修行,但是,白泽教给两兄弟的似乎也不比天目湖教的少。师傅说过,只要别把功课落下,凡事总有机会。所以两个兄弟,从来没有疏于练习。本领是日益精进了。 而白泽则依约带着妙歌去找翊圣真君。这个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 翊圣真君看到白泽很意外,但是眼神却最终落在了妙歌身上。 妙歌看着翊圣真君,愣住了。 曾经有一个梦。那个梦中的人,居然是他... ...对啊,那个梦中好像有人这么叫过他,只是这时自己才恍然记起。 眼前的翊圣真君穿着赤金战甲站在自己面前,竟与那日梦中的感觉全然不同了。 妙歌不知道什么缘故,心中划过了一丝凄凉和难过,稍稳了一下心神,在白泽身后规规矩矩的向翊圣真君施礼“妙歌见过翊圣真君。” 翊圣真君却没有回应。妙歌抬起头来,却正好迎上翊圣真君的眼神,那眼神,是说不出的抑制和愧疚,良久才吐出轻而又轻的两个字“璎珞...” 白泽看不出情绪,向前了半步,“是妙歌,凌妙歌。” “妙...歌...”翊圣真君喉头滚动,看着妙歌有些出神。 妙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完全不去躲避翊圣真君的眼神,本能似的,直直的,毫无波澜的望着对面的人。 “堕仙台,为什么仙骨未损...” “被东王公的影子护住了,仙骨虽在,记忆却没有了。”白泽的脸上渐渐有了冷意。 “让给我,让你失望了。” “我从来没有让给过你,我只是尊重璎珞的选择。我只是奇怪,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璎珞实情,陪伴她元神万年的那个人是你吗?”白泽平淡的就像一块冰,一字一句却像利刃一样随着毫无情绪的言语飞了出去。 “我是真的爱璎珞。”翊圣真君的声音又低又小,眼神即回避了妙歌也回避了白泽。 “但是更重要的却不是璎珞。不过都不必再提,我们今天来,只是想见一见林昸肃。如果方便的话。” 翊圣真君点了点头,转过身为白泽和妙歌带路,却走的非常缓慢。 到了一处很小的仙牢,翊圣真君,遣走守卫,自己站在了门口。眼神惭愧而眷恋的扫过妙歌。 “在里面。” 白泽带着妙歌一路向下,翊圣真君却留在了门口,望着妙歌的背影,并没有跟进来。 妙歌想起了梦境中的一幕,却也只是轻叹一声,上一世的就都留在上一世吧,其中的是非曲直都不重要了。 妙歌紧紧的跟在师傅身后,这是一处十分不起眼的仙牢,狭长的通道中透过石缝还有光透进来,既不阴森也不恐怖,妙歌感觉周围暖融融的,伴随着石笋滑落的滴水声,显得即幽深又安静。 妙歌心里松了一口气,“师傅,这里环境很好,一点也不像牢房,倒像是闭关修炼的地方。” “林昸肃毕竟是人间的王爷,心魂被摄,也非他自己所愿。能躲过天罡地火已经是他的造化了,胡秋澈那一刹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他,都是无奈之举。”白泽顿了顿,依旧平淡的问道“关于翊圣真君,你有什么要问吗?” “他跟璎珞有关,跟妙歌无关,不问也罢。”妙歌心中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是却并不想去追究,在妙歌看来,璎珞既然已经能决然到去堕仙台,自己又何必再去知道些什么呢。 光线渐暗,一个三面墙壁的牢笼出现了。 林昸肃披头散发的坐在里面,青白色的雪缎衣襟上虽然都是乌黑的血渍,但是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伤痕,看到有人来,只是抬起头来斜斜的看了一眼,就又垂下了猩红的眼眸。 “林昸肃,是我,妙歌。”妙歌咬着嘴唇,缓缓的蹲在了牢笼外面。 可是林昸肃并没有抬头。 “秋澈,她...还好吗?”妙歌的双手抓住笼子,膝盖跪在地面上。 林昸肃抬起头来,凝视着妙歌,像一潭发臭的死水,一股尸体的腐臭味迎面袭来。 妙歌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小王爷变成如今的样子,心中是一阵说不出的难过,如果秋澈知道你变成这样,心中该是怎样的滋味啊。 妙歌抬起头,求助似的看着师傅。却不料,就在这时,林昸肃漆黑的长舌突然喷出口腔,像一柄锋利的匕首,飞快的向妙歌的颈部刺了过来。 白泽的衣袖快速的抬起,一阵劲风断在了林昸肃和妙歌之间,黑色的舌头顿时折成两半,一半掉落在地上,一半缩回到林昸肃的口中。地上的舌头化出腥臭的黑水,可林昸肃却还是面无表情,又把头垂了下去。 白泽拉起了惊魂未定的妙歌,将她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已经没有心神了。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 “师傅,林昸肃还有救吗?” “人死了还有轮回,人活着总有希望。”白泽看着妙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 妙歌看着林昸肃,点了点头。人活着,总有希望。 妙歌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如同野兽一般的林昸肃,往昔像秋风扫落的黄叶,飞落眼前,这是秋澈一眼便爱慕的男子啊。妙歌闭上眼睛,平整了一下情绪,跟着师傅走出了牢房。 翊圣真君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站在门口,眼神里是如云似雾一样的悲哀。 “请问翊圣真君,林昸肃会如何处置。” 翊圣真君入木三分的看着发问的妙歌,似乎要用目光把眼前的人影刻画进身体里,缓缓的说道“暂无性命之忧。” “多谢翊圣真君今日为妙歌行的方便。从前的事情,已为云烟,也请翊圣真君不必挂怀。”妙歌冲着翊圣真君笑了笑。 翊圣真君如同被定住了一样,似乎屏住了呼吸,良久才躬身向妙歌一揖到底,声音被强制的压抑着,却还是发出了细微的颤抖之声“对不起。” 妙歌点点头,眼中似乎有泪。随着师傅飘然而去。 第86章 启程 出发前的一天,妙歌坐立不安。却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即将到来的行程。 只是当人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一些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情绪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波动。 “我不怕鬼,我不怕鬼,我身上有强灵的力量,真是遇见鬼,也是它们逃。”妙歌不停的安慰着自己。突然有些怀念控制不住情绪时的自己。 那时候,身体中的强灵还是完整的,心中仿佛总是燃烧着烈焰,妙歌需要将自己有关愤怒的所有情绪全部封闭关押起来,才能勉强的正常生活,可是那时候的妙歌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性格像是钙化出了一层硬壳,可以刀枪不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被浮生木穿堂而过以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虽然半块强灵的力量还在,妙歌却几乎回归到了自我,并曾因此而兴奋不已。但是现在,妙歌却第一次开始怀念那个黑暗而刚毅的自己。 妙歌不停的收拾着东西,打扫着房间,整理着梁儿的东西。 “你已经擦了三次桌子了。”月圆明凑了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月圆亮也拽了一把凳子,两兄弟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妙歌的身边。 “这是梁儿最近在看的书,这是梁儿的换洗衣服,梁儿有吃夜宵的习惯,不吃晚上会睡不踏实。”妙歌脸上愁云密布,嘱咐着两个师兄,“我和师傅要出门几天,你们要帮我照顾好梁儿。” “去哪里?” “去办一点事情。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也许要迟一些。” “什么事啊,不然一起去吧?”月圆亮一脸的八卦。 “上次参加聚灵仙会,我选上了,却没去天目湖学习,新选上的十二星宿就缺了一位,二十八星宿也就没能聚齐,改变了天位上的风水,我这次是去天庭领罚的。所以才如此坐立不安。你们要留下来帮我照顾好梁儿,回来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做饭的。”妙歌认真的扯着谎,心中却是一万个害怕明天的到来。 兄弟俩相视一笑“好嘞,这成!” 妙歌去街上为梁儿添置了不少新的应用之物。牵着梁儿的手,一路上都不舍得放开。幽冥界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如果真的像书中写的那样凶险,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救出南望的魂魄。而且这次师傅也会跟着自己犯险,妙歌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可是师傅一直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有师傅会在自己身边,妙歌忐忑的心,总会稍感平静。 妙歌几乎一宿未眠,看着还在熟睡的梁儿,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儿,小心的为他掖了掖被子。跟着师傅离开了画卷。 长安的清晨,空气格外的舒爽,昨夜似乎有雨,地面还是湿哒哒的。早起的小贩已经将新鲜的蔬菜在路边码放整齐。 妙歌的翅膀太过明显,但御风却依旧始终是她的弱项,只得跟在师傅身后,一同乘云而去,妙歌轻轻扯着白泽的衣袖,第一次跟着他离开画卷也是这样,跟着他去往昆仑山也是这样。仿佛跟在他身后,人生的齿轮,才真正的开始转动了。一幕一幕犹在眼前。妙歌看着眼前的衣袂飘飘,攥着白泽衣袖的手又紧了紧。 “师傅...” “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白泽没有回头,但是妙歌却还是点了点头。 黑龙潭一如万年前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浮生树傲然挺立,繁茂无比,瀑布万马奔腾的倾泻而下,激起白的刺眼的浪花。黑龙潭深不见底,就像一张连瀑布的洪流也无法填满的大嘴,冲着天地,赫然的大张着。妙歌从来没有觉得黑龙潭恐怖过,除了这次。 这里是连接幽冥界的入口,可是肉眼却看不出丝毫的端倪。妙歌站在崖口,小心的向下张望,瀑布的湿气就漫在自己的脚边,玄武岩湿滑无比,仿佛一个不下心就要跌落深渊。 可是自己马上就要和师傅一起去闯一闯了。妙歌咽了口唾沫,手心冰凉。 “入口只能通过最单纯的肉身。”离崖口太近,所有的声音都被湍急的水声和瀑布之声所覆盖,白泽转过脸,传音给妙歌“任何的法术和结界都会被拦在外面。” 妙歌像没听懂一样,不敢相信的看着师傅“那咱们怎么进去?” “跳进去。”白泽的眼神依然又坚定又平静,被风绻起的长发在他俊美平和的脸边漂浮。 妙歌觉得自己不仅指尖冰凉,心也凉了,绝望的看着师傅,“我不会游泳。” “没关系,我们需要沉下去。”白泽牵起了妙歌的手“有我在。” 师傅的手,依旧温热,细腻的皮肤紧紧的包裹着妙歌潮乎乎冰冷的手指,妙歌觉得自己的脊背上有冷汗流了下来,僵硬的点了点头。 “我数一二三。”白泽冲着妙歌笑了笑,似乎只是要带着她去旅行一样。 妙歌不自觉的开始深深吸气,整个大脑已经陷入一片空白,前两个字似乎还在溜号,第三个字就已经闯进耳畔,只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被师傅拉着向下俯冲而去。 白泽在入水的一瞬间调整了位置,将妙歌揽在了怀中,自己的背先陷了进去。瀑布泻下的巨大水流打着旋的挤压着,妙歌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吞噬在水中。 大量的气泡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压了过来,自己如同一片破败的浮萍,被巨大的水流冲的激来荡去。 “师...”还没等叫出口,一口水就呛了过来,鼻子里又酸又涩。妙歌的手拼死的攥着白泽的手,紧紧的闭着眼睛,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要动,沉入水底。我在。”白泽的传音平稳的如同暗夜中的大船,是妙歌唯一的方向。 妙歌抱着师傅的腰,用尽全部的力气贴在白泽温暖的胸膛。努力的撑住身体,一动不动。感觉自己像一只废弃的鱼漂,抱着自己唯一的靠山,直立在水中,旋转着,慢慢的下沉。 终于,渐渐的水面浸没了两个人的头顶,像拥抱着的两颗石子,妙歌和白泽向无尽的黑暗坠去。 妙歌鼓着腮,试着睁开眼睛。 看到自己的头发和师傅的头发正缠绕着,漂浮在水中,衣服牵起的一排排水泡像一颗颗晶莹的钻石,争先恐后的向光亮的地方逃去,而自己正和师傅,坠向漆黑冰冷的深渊。 头上的光越来越熹微,脚下却仿佛是一个填满了水的巨大洞口,幽蓝深邃,深不见底。 冰冷一阵强过一阵的袭来,身体中的空气正在渐渐用尽,妙歌感觉到水的压力越来越大,肺部犹如针刺一般,呼吸的渴望越来越迫切,妙歌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痛苦的把脸埋入了师傅的胸膛。心中无限盼望着这个地狱之门快快出现。 妙歌能感觉到师傅的下巴抵在自己的额前,顺着自己的鼻梁慢慢的向下滑落,疑惑的扬起了脸,却正迎来了白泽的双唇。 第87章 初入幽冥界 妙歌睁开紧闭的双眼,惊讶和模糊的意识一同归来。仿佛一柄抵在肺上的匕首被拿开了。 冰凉的水中,白泽炙热的双唇,为妙歌争取了时间。 微妙的气息在两个相连的人身上游走。妙歌觉得自己的四肢被抽干了力量,所有的感觉都凝汇在了四目之上,两唇之间。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自己和师傅在水中无尽的坠落。 可是就在这时,妙歌感觉时间静止了。水声不见了,气泡消失了,师傅的长发不动了。妙歌看向水面晃动的天色,天水相接的地方突然变的耀眼,一颗小小的什么东西随着一道光线,正在飘入水底,慢慢的向自己和师傅靠近。 是一朵粉色的,小小的桃花。 花在水中旋转,如同在水中翩然的蝴蝶,带着微弱的光芒,轻轻的落在了白泽的肩膀。 金色的花蕊颤动了一下,像终于找到了栖居的归宿,在白泽的肩头化成了金色的光华,渐渐隐去了。 老婆婆赠给自己的礼物... 声音归来,妙歌迎着师傅平和而温柔的目光,再也躲不掉了一样,跌入眼底。 妙歌还来不及多想,脚下黑不见底的深处开始抖动起来,水温竟然开始上升。隐隐的,像蜿蜒的细蛇,火光在黑暗中蔓延,一股一股愤怒而滚烫的水柱从突如其来的火光中挤压出来,像激白的光束,在水中快速的穿梭而上,一道水柱擦着妙歌的脸颊而过,妙歌的皮肤竟然被烫的通红,白泽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峻起来。 深渊瞬间变成了水底的熔炉,白泽用身体护住妙歌,在水中躲避从地幔中逃出的滚烫炙流。 可是白花花的水柱越来越密,不能使用法术的两个人,根本无法全部躲开,妙歌眼睁睁看着师傅像本能一样用身体帮自己挡住了躲不开的水柱,眼睛却连眨都没眨。 更加快速的坠落,白泽一手用力的牵着妙歌,另一只手向深渊的某处指去。 被地幔渗出的火光打亮的某处,那里居然停着一只小小的船,就在漆黑冰冷的洞壁中间。 这艘在深水中停泊的小船,像是一颗钉在水中的钉子,不摇不摆,如同安静的停在了某处风平浪静的港口。 深不见底的大洞中,响声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轰鸣,地幔在开裂,滚烫的激流变的越来越粗。 肺中针刺般的感觉又回来了,水压和刺痛感,像啃噬人心的蚁虫,馋食着人最后的意志,渴望空气的感受胜过了一切。妙歌紧紧的攥着师傅,但视线却开始模糊。死亡像是一个神秘的女人,正在缓缓的掀起自己的面纱。 白泽躲开一道水柱,拼劲全部的力气,把妙歌向小船的方向推去,自己却被顶到相反的方向,正被另一道凶猛的水柱击中胸口。 妙歌的手脱离了白泽的手,恍然间像受惊的小鹿,不可置信的看着向远处飘去的师傅。妙歌的手向师傅的方向伸去,可是身体却随着白泽的力量向后退去。直到腰间碰触到什么硬物。 妙歌回手一把抓住了船桨,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逆着水流,几乎是凭借着自己最后的一丝气力,翻进了船里。 一刹那,大水退去。 自己突然置身于一处滴着水的昏暗山洞,正湿漉漉的坐在船中喘着粗气,妙歌不顾一起的爬到船尾。 “师傅...”声音层层叠叠的在山洞中回荡,石笋上的水滴,清幽幽的滴落在水中,画出一圈圈的涟漪。河岸上的鹅卵石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青色的光泽。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刚刚所处的潭底,这是另一个地方。师傅不在这里。妙歌跌坐在船中,除了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失去了魂魄。 师傅呢,师傅还在潭底,他还在... 船动了。 妙歌的惊魂未定,船却自己像前驶动了。 妙歌慌忙回头,向船头看去。 船头上坐着一个人,却不是师傅。是一个女人,她穿着鲜红如血的长袍,没有任何声音的安静的坐在船头。漆黑如瀑布般的头发垂在雪白的脚踝边,宛如一尊雕像。 妙歌立刻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 媚娘。师傅给的幽冥录中的第一页就是她。她是幽冥界入口的摆渡人,可是...她没有脸。 妙歌尽可能的坐在船尾,远的不能再远的地方。身后就已经是黑峻峻的河水。船已经渐渐的远离岸边,可是师傅还是没有出现。妙歌紧紧的抓住船帮,看着媚娘的背影。 黑暗的河水,没有边际,妙歌想跳下船回去找师傅,可是低头却看见水中竟有白色的鱼骨在缓缓游动。 已经没有退路了。 妙歌全身湿透,冰凉的衣衫贴在身上,冻的瑟瑟发抖,试着撑起一个暖和的结界,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不光是黑龙潭底,就连这里,法术也根本无法使用。 妙歌的头皮开始发麻,那么师傅呢,如果不是不能用,而是根本无法用,那师傅怎么回到水面?!妙歌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心中的担心好似潮水,一波胜过一波。 不知过了多久,船终于停靠在了岸边。媚娘没有动,依然端坐在船头。 不知是因为寒冷,害怕还是担心,妙歌几乎能听到自己骨骼发颤的声音。妙歌缓缓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向船头走去,船很小,只用两步就已经走到媚娘的身边,妙歌死死的握住自己的裙摆,生怕一旦碰触到媚娘,她就会朝自己扑过来。可是船头太窄了,妙歌和媚娘不得不擦身而过。媚娘的沁凉的发丝,像绸缎一样,划过妙歌的手背,妙歌感觉自己好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慌乱的向船下逃去,可是媚娘根本就没有动,船缓缓的又驶离了岸边。 妙歌呆呆的看着船上的媚娘,长发垂在她的膝前,可是此时的她正缓缓的将头发拢在耳后,妙歌不想去看,可是又没办法控制自己挪开眼神。 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个声音,轻轻的出现在耳边。 “谢谢你的脸,希望你没有机会要回去。” 第88章 屏障 妙歌怔在当场,只觉得大脑嗡嗡直响,“没有机会要回去...”。 妙歌冲到水边,借着昏暗的光线,在水中看着自己的倒影。自己的五官在水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好像被稀释在水中的水墨画。慢慢的就要看不清楚。 妙歌慌忙去摸自己的脸,都在,眼睛在,鼻子在,五官都在,可是,为什么?水中的自己,脸却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净白鹅蛋,什么都没有,变得恐怖无比。 妙歌跌坐在潮湿的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一种错觉,顺着神经,在四肢百骸间游走,自己正在变成媚娘,而媚娘也即将代替自己。妙歌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寒意,这种恐惧,是自己从未曾体验过的。 幽冥录里媚娘的第二页丢失了...内容竟然是这个吗... 不知道为什么,妙歌的思想开始变得无比纷乱,甚至开始后悔没有好好的跟大家道别。后悔自己太过高估了自己体内的力量。自己甚至没有最后和哥哥见上一面,这原本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 妙歌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无论如何,已经开始了。自己要把这条路走完,南望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命运。 妙歌环顾四周,心脏咚咚的跳动着,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面容,反而忽然让心中变得无所畏惧。 周围都是锋利漆黑的岩石,高不见顶,除了汩汩而流的黑暗河水,视野里什么也没有。妙歌摸索着岩壁,顺着河水的,向上游走去。那里有光,可是却看不清楚光源。 除了滴水声,和脚下踩在湿滑石子的摩擦声,周围安静的可怕。妙歌走走停停,仔细的甄别着周围的声音有没有什么变化。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洞口,但是洞口边上却人影卓卓,妙歌停了下来,这里没有活人。这些人影,不可能有别的身份。 “没有退路了。”妙歌闭上眼睛,拼命的想着南望最后的眼神,想着那个被焚化的婴孩儿。逼着自己向前走去,手中紧握着从定乾坤里摸出的一把利刃。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些人形的影子,堵在洞口,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但是却一句也听不清楚。细小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发出了蚊蝇般的嗡嗡声。他们手里都握着东西,有的是刀的形状,有的是匕首的形状。有血腥味弥散过来。 妙歌几乎已经站在了人影的身后,却没有影子在意她的到来。妙歌贴着岩石绕过人影。却看清楚了,地面上被人影重重包围的东西。 是一具湿漉漉的男性的尸体。 妙歌感觉心被皮鞭狠狠的抽打着。疼的几乎直不起腰来。 这个身形,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师傅的身体。 妙歌几乎在这一瞬间忘记了害怕,扑了过去。将尸体翻转过来,搂在怀中。 “师傅...师傅...白泽!” 影子们依旧低声的议论纷纷,没有人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声音纷纷乱乱,好像就近在耳边,却一个字也难以甄别。他们好像看不到妙歌一样,只对地上的尸体感兴趣。 妙歌使劲的拍打着白泽脸颊,几乎完美无瑕的面容上沉寂着死亡的冰冷。头发滴着水贴在脸上,嘴唇是从没有过的苍白。任由妙歌撕心裂肺的呼唤,一动不动。 绝望,无尽的绝望,妙歌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什么媚娘,什么鬼影,都无所谓了,过来把她杀了吧。只是不要把她的师傅带走。 妙歌像一只哀鸣的小兽,紧紧的匍匐在白泽的胸膛,似乎这样,就能温暖他的心跳,让他重新睁开双眼。 妙歌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跪在地上的双腿已经麻木,眼泪已经干涸。 她不能把师傅留在这里! 妙歌撑起师傅送的定乾坤,想要把师傅的尸体收纳进去。可是,确不能。 妙歌一下子来了精神,仿佛阴翳而干涸土地上的一颗向日葵,不仅迎来了阳光,也迎来了雨水。定乾坤只能收纳实物,也就是说,眼前的尸体不是实物。妙歌激动的手指颤抖起来。 “是幻象,是幻象啊!哈哈哈哈”妙歌又哭又笑,把尸体的头颅放在自己的胸口,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周围的鬼影,依旧围着尸体晃动,虽然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从他们手里的武器可以看出来。他们在谈论这具尸体。 妙歌将师傅的尸体摆放整齐,犹豫了片刻,继续向前走去,可是前面仍旧是一丛人形的鬼影在洞口晃动,妙歌仿佛被夹在了中间。 知道这群鬼影不会伤害自己,妙歌这次没有耽误时间,贴着墙壁,穿了过去。但是眼前的一幕,让妙歌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这丛鬼影围住的,仍然是白泽的尸体。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景象。妙歌睁大了双眼。绕过鬼影,继续向前走去。紧接着,又是一丛人形的鬼影围绕着师傅的尸体议论纷纷。 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轮回。妙歌快速的一次一次的穿过出现在眼前的鬼影和尸体,出口却不远不近的还在最初看到的位置。 妙歌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不对,这是一道屏障,一定需要什么办法,才能穿过这里。妙歌跪在白泽的身前,虽然这是一具尸体,但是却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身体更让妙歌心安的了。 妙歌抬起头,仔细的观察着,攒动而模糊不清的人形,他们手里都拎着刀,或大或小,或长或短,虽然只有黑黢黢的影子,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也听不清他们的言语,但是妙歌通过他们的举动感觉到,他们是想对这个尸体做一些什么。 刀... 他们是想把师傅的尸体肢解吗?这个想法,让妙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妙歌的手,轻轻的扶上白泽俊美白皙的面颊,整个身体,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忍不住瑟瑟颤抖。 “只是一个幻象。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妙歌闭上眼睛,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心里不停的魔念着“幻象,都是幻象。” 一直在手中的匕首,缓缓的扬了起来。 第89章 分尸 虽然已经意识到这不是真的,但是对于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尽管是幻象,还是让妙歌难以下手。 刀子已经抵在白泽的喉边,晶莹的肌肤就在刀下,吹弹可破,似乎只需再用力那么一点点,血液就会顺着刀子流出来。就连这削铁如泥的匕首也是白泽出发前送的...如今却要用在这样的地方。 可是,真的师傅也许还没有进来,也许也在幽冥界的某个地方,自己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妙歌心中一横,闭紧双眼,锋利的匕首不顾一切的落了下去。 匕首刺破肌肤,刺穿骨骼的感觉通过刀柄清晰的传递到手中。匕首深深的插进了白泽的喉咙,已经停止流动的血液,小范围的喷溅到了白泽雪白的袍子上,像冬日里绽放的红梅,在黑暗中仍然醒目的刺眼。殷红的鲜血像蜿蜒的小溪,顺着光滑白皙的颈部流到漆黑的鹅卵石的缝隙中,消失不见了。 妙歌没有拔出刀,而是倾身将嘴唇附在白泽的唇上。白泽的嘴唇不再炙热,只剩下失去生机的柔软。不知何时而起的情愫,在此时终于被宣泄了出来,妙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只有面对幻象,最真实的情绪才会没有任何遮掩的流露出来。让妙歌自己也吓了一跳。 妙歌有些慌乱的再一次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双手一同用力的握住刀柄,猛然向前推去。 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妙歌的唇,顷刻间失去了依附。 一个影子冲了上来,抱起了头颅,欢天喜地的走了。 渐渐的,周围的影子心满意足的散去了。只留下了一地的血污。 妙歌满手是血,双手颤抖的摊开在眼前,心中忽然变得无比的空旷。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虽然明知道一切都是假象,但是如此真实的感觉,还是让妙歌忍不住一阵眩晕。 再没有任何东西挡在洞口,妙歌用匕首,撑着地面,有些踉跄的站了起来。看着洞外的一轮黑月。突然觉得身体中的什么在快速的流逝着,只艰难的向前走了几步就倒在了洞口,晕死了过去。 再醒来。依旧是无尽的黑夜。黑色的月亮只有轮廓可以发出淡淡的光辉,映在黑洞洞的天空中,像是一个发光的圆环。 没有一颗星星伴随在它的身边,即孤独又苍凉。 大地是一望无尽的枯萎。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是那种比冰冷的戈壁更加摄人心魄的荒芜。妙歌感觉自己仿佛趴在冻土之上,身上是一阵急过一阵的恶寒。衣衫上没有干的水,已经析出冰碴。头发也披散着冻在了坚硬的土地之上。 妙歌咬着牙,努力的试着动了动沾满血的手指,想要爬起来。身后却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沉重,僵硬。妙歌刚想回头去看,就觉得自己的脚被拉了起来。 “师傅?!”妙歌一阵惊喜,紧接着是一阵更深的寒意...这不是师傅... 他的脖子上有被切割的痕迹。手脚上全是断裂过的血痕。从背后看,就像是一个残破又粘合起来的白色布偶,血迹斑斑,诡异恐怖。 他丝毫不顾及妙歌的感受,拖着她的脚,往戈壁深处走去。地上留下一片拖拉的痕迹。妙歌被冻在地面上头发被撕扯掉了,手和脸似乎粘掉了皮,像刀割一样的疼。 “放开我!”妙歌挣扎着,可是根本使不上力气。想去摸腰间的定乾坤,可是定乾坤却被落在了刚才昏倒的地方,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妙歌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向这个古怪的白泽扔去,可是却像打在了一堆破败的棉絮上,没有任何反应。 法术全失,妙歌只能试着调息最单纯的内力,想要一跃而起,竟发现也完全运用不了。在这个鬼地方,无论身怀什么样的本领,都变成了最素的素人。 难怪幽冥界会在三界之外。 仙,人,魔的力量在这里简直苍白的可怜。 妙歌的身上被剐蹭的到处都是伤口。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只感觉到大地渐渐柔软起来,冻土在慢慢的融化。天空中的黑月亮慢慢隐去,一颗惨白的巨大日头挂在了天边,黑夜的轮替似乎只在一眨眼间就完成了,连日出的过程都没有。 太阳变得越来越大,大的好像要把天空吞噬掉一样。地面瞬间变成了烤肉的砧板,过热的气流在大地表面浮动,让妙歌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妙歌想要在拖拉中,撑起身体,却都失败了,滚烫的沙砾摩擦着皮肤,沾染上一丝丝的血迹,妙歌感觉自己如同被置于烈火之上,伤口加上炙热,让妙歌忍不出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不知道这个古怪的白泽,是不是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温度,他拖着妙歌,快速的躲到了附近的一处山洞之中。 山洞中的阴风,让灼伤的痛苦有了些许的缓和。妙歌已经顾不上疼,抓住这个机会,就想要翻起身来。却被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洞口锋利的岩石之上,眼前一黑,顿时觉得口中一阵腥咸。 妙歌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合谷穴,死撑着没有昏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自己再温暖熟悉不过的面容,朝着自己一步一步的逼近过来,脖子上刚刚被自己切割过的血粼粼的暗红色痕迹,即狰狞又醒目。 外面的天空快速的又陷入了黑暗,黑月亮和师傅惨白的脸一同出现在妙歌的视野里。这让眼前的一切更加的诡异和恐怖。 妙歌一点一点的向后退去,急速的寻找着可以逃生的方向。却再一次的被狠狠的击中在崖壁之上,这次的力量太大了,妙歌顿时耳鸣不止,眼前变得花白一片,根本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破碎的白泽像一匹饥饿而没有任何其他情绪的狼,瞬间贪婪的扑了过来。将妙歌抵在了崖壁之上,一口咬住了妙歌雪白的脖颈,牙齿撕扯着,深深的陷入了皮肤,顿时血流如注。 第90章 重逢 白泽的手臂像两柄铁钳,将妙歌的手死死的固定在崖壁之上,没有一丝温度的口腔,贪婪的吸食着妙歌的鲜血。 寒意顺着冰冷的嘴唇,蔓延到了妙歌的全身,仿佛麻痹了心脏。 妙歌只无效的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不真实起来,光线温柔,竹林轻摆,白泽从不尘镜前转过身,淡淡的笑着说着什么,是不是自己又溜号了呢... 不是绝望,更像是归宿,如果就这样死在“白泽”的手里... 两个字,轻轻的从洁白的齿缝中轻吐出来,“师傅...”妙歌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山洞外一个白色的人影闯了进来,两个快步,就近在眼前。 妙歌已经快要熄灭的眼神,忽然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白泽单手扯起趴在妙歌身上那个自己的假身,狠狠的抵在崖壁上。另一只手里的匕首没有丝毫的犹豫,反手至上而下,直直的朝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劈了过去。 假身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像一尊被摧毁的完美雕塑,脑袋从肩膀上滑落下来,紧接着身子也笔挺的倒了下去。除了粘在唇边的妙歌的鲜血,刀痕处竟然没有丝毫的血迹。 白泽快速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妙歌的脖颈上汩汩而出的鲜血止住了。 妙歌根本顾不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拥住了白泽,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坚实而力量的心跳。死别后的重逢,让妙歌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心满意足过。 白泽的手,僵硬了一下,终于也紧紧的环住了妙歌。动作又细又轻的安抚着。 可是还来不及多一丝的温情,地上的尸体又动了起来。倒下的身体正朝着头颅摸索过去,白皙细长的手指在漆黑的地面上挪动,显得尤为诡异。 白泽将妙歌扶坐在地上,朝着自己的头颅走了过去。眼神冰冷的像最严寒的冬季。 白泽从定乾坤中摸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粉末坚定的朝着自己的面容撒了下去。 一阵白烟腾起。妙歌慌忙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地上的头颅像是被淋上了开水,变得又红又肿,紧接着,脸上迸裂出一个又一个浓密的血泡,像在面颊上沸腾了一样,把五官都融化了,脸颊也如同被腐蚀了一样,快速的凹陷下去,过程越来越快,不一会地面上就只剩下了一摊冒着热气的浓水。 白泽转身又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失去头颅的尸体。 最后在妙歌面前蹲了下来,将她捂在脸上的双手轻轻的拉开。 “没事了。” 妙歌看着地上的浓水,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气息不要太过靠近死灵。活人的气息在这里像是稀缺的食物。”白泽把捡到的定乾坤重新放在妙歌的手中,“不要再弄丢。一定要拿好,在这里,我们什么都不是。” 妙歌有些恍惚,难道这个师傅的假身,是因为那离别的一吻,才活过来的么?可是这个问题,妙歌实在问不出口。 “师傅,你怎么进来的?”妙歌注意到师傅的手背和一只耳朵上有大面积的烫伤。 白泽用袖子盖住了自己通红的手背,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在这个鬼地方还能看到师傅笑,妙歌的心中忽然有些心疼。妙歌从定乾坤中取出疗伤的仙草,给师傅服下,自己也吃了一些。顿时觉得恶寒的感觉消散了不少,师傅这药,比秘境中的还要厉害。 “你看到媚娘了吗?” “嗯”白泽点了点头“别担心,我们会活着出去的。她什么也拿不走。” 果然,即便是在这幽冥界的炼狱之中,只要师傅在,心中就觉得无比的踏实笃定,好像背靠着一座大山一样。 妙歌看了看外面再次升起的烈日,又回头看了看那滩浓水,“师傅,我不想呆在这里。” “这里的时间好像是混乱的,日出和日落的间隔也没有规律,昼夜随时替换,白天的温度太高,根本无法行走,夜晚虽然寒冷,但是我们至少可以换上定乾坤里的冬衣御寒。问题是,当白天来临,我们是不是能及时找到躲避太阳灼烧的地方。”白泽还在说着,夜晚又来临了。这次的白天短的出奇,似乎刚刚到来,就结束了。 “师傅,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妙歌看着白泽耳朵上的烫伤,心中不是滋味,自己恶寒的感觉已经消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师傅被烫伤的地方,却依然又红又肿,在白皙的面容下,特别的显眼,“你不该跟我来。”妙歌的后一句虽然说得十分没有底气,但也是心里话,师傅本可以不用来。 “这里不是秘境,不是你的地盘儿。”白泽笑了笑,“奇门遁甲拿出来试试。” 妙歌看着定乾坤中完全失去光亮的仙人指路,叹了口气,掏出奇门遁甲递给师傅。 白泽将小盒子打开,可是奇门遁甲在这里竟然也失去了光芒,缩在小盒子里,拉也拉不出来,阵法全都失效了。白泽的眉头稍微皱了皱“至少还能用它辨别方向,这里,东西都回归到了最原始的属性。不过这对咱们也很有用。” “让你带的岳伦泱的胎衣呢?” “在这里。”妙歌将这件丝滑如水,毫无重量闪着乌光的黑色披风递给了白泽。这个东西曾经试图污证梁儿妖孽的身份,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它应该能帮咱们挡住烈日的灼伤。但是,这只能在昼夜轮替时当做暂时的防护,白天的温度太高了,我们还是不能在白天的时候出去” 白泽看了看妙歌已经被地面磨的破破烂烂的衣襟,眼神很快又回避了,继续说道“先把衣服换了吧,我去外面看看地形。” 白泽说着转身要走,却被妙歌一把拉住了。 “师傅,你转过去就行。不用走。” 白泽看了一眼妙歌的表情,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打坐。 妙歌脱下了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只在外面被拖拉了一会儿,不仅冰化了,连衣服也全被烤干了。这样的温度,人根本无法耐受。 “师傅,那个老道到底是谁?” 白泽背对着妙歌,闭着眼睛,鼻尖轻声一哼,似是叹息“都说鬼神无影,他却是扶桑大帝东王公的影子,落西齐。” 妙歌已经穿着妥当,给白泽也拿出了一件厚厚狐裘,“这个名号听起来很大啊,可是他为什么要追杀梁儿呢?上一世是他...杀了清儿吗?”妙歌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上次我们去见翊圣真君,你说护住我坠下堕仙台的,是他?” 白泽点点头“有一天,也许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不过他的影子已经死了。”白泽看了看渐渐隐去的巨日。接过妙歌递过来的狐裘,“我们该走了。” 第91章 忘川河 山洞外面惨白色的太阳,已经隐去身影,天空中是黑白交界之色,快速的变幻着。 裹着冬衣的妙歌依旧觉得大汗淋漓。抬头看着师傅的脸上,也全是细密的汗珠。 可是,冬夜很快就来临了。大地的温度急转直下。一丝风也没有,却干冷的令人窒息。没有擦去的汗,瞬间凝成了冰晶,挂在脸上,又疼又痒。 白泽一手牵着妙歌,一手拿着缩在盒子里的奇门遁甲,辨别着方向。脚下却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只要一张开嘴,就要连舌头也被冻住。 白泽不敢远离山石,提防着随时会升起了的烈日。 果然,这次只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白天又来临了。妙歌几乎冻僵的手指,慢慢变得温暖,可是温暖很快就会变成炙烤,妙歌不得不跟着师傅快速的向高耸的山石跑去。 没有山洞,两个人只得撑起披风,躲在山石的巨大阴影里。 妙歌趁这个温暖的空档,快速的从定乾坤中取出水来,作为补给。却看到师傅没有遮挡的脸上,已经冻伤,通红一片。连忙用刀割下一圈袍摆,给白泽当做围巾。 “师傅,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忘川河到底在哪里呢?” 白泽摇了摇头“我们只能顺着山石,一直向西。”说着转过身,将拳头卷在披风里,将披风举过头顶,用后背帮妙歌挡住了轮转的阳光,坚定的看着妙歌“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这次的白天很长,长到白泽的汗像雨水一样,顺着脸颊不停的流下来。妙歌缩在山石和师傅撑起的阴影里,不停的给白泽递着水,擦着汗,生怕师傅会因为脱水而倒下去。 两个人像干涸河塘中的两条鱼,相濡以沫,靠着对方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日落了,白泽这次快速的擦干了皮肤表面的汗水。收起滚烫的披风,带着妙歌趁着气温最温和的时候,快速的向前。 就这样,黑夜轮替,有时候夜长一些,有时候昼长一些,师徒二人走走停停。没有多久,就几乎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但是忘川河依旧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幸而,这次,终于又有一个山洞可以做依附。 可是当看到山洞中的那滩浓水,妙歌的心忽然从高处跌入了深谷,莫名的寒意,悄无声息的游走于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紧紧拉住的白泽的手臂。 “师傅...” 白泽的脸上没有表情,虽然看不出惶恐,但是眼神却变得犹如千年的古井一般深邃。妙歌知道这也出乎了师傅的意料。 “活人在这里找不到路。”白泽合上了奇门遁甲,将它收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师傅的这句话,比这里寒冷的黑夜还有效果,顿时让妙歌从头凉到了脚底。 “那怎么办。” “我们需要跟着死灵。” “可是...”妙歌指着地上的那滩浓水“除了他和一些影子,我一个死灵都没有看到。” “魔灵既然说死灵在这里无处不在,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只是因为我们变成了素身,所以才什么都看不到。”说着白泽接过了定乾坤,从里面掏出了一面古色古香的小镜子,镜子边上竟然还铭刻着一行经文,黄铜的镜面,在幽深的洞中,闪着古怪的光泽。 “这是什么?” “陪葬的冥器。” 妙歌伸出去的手,立刻又缩了回来,“师傅,怎么这个你也有。” “来这种地方,有备无患。”白泽说着,把镜子举到了两个人面前。 妙歌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突然还是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匮乏了。 镜子里不远处,涌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倒挂着的暗红色人影,和刚才围着白泽假身的那些不同,这些人的人影都是能看清楚相貌的。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的看起来很干净,有的看起不仅血迹斑斑还残破不全。他们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一个接着一个,大头朝下的向前走着,不带丝毫的情绪,全部都是相同的表情,木讷呆滞。鱼贯而行,隐没在山石之中。 “原来...这就是忘川河。” “什么?” “这山石,就是忘川河。山有多高,水就有多深。我们就在忘川河的河水之中。而他们,在过奈何桥。” “可是他们穿过了崖壁...” 白泽将妙歌棉衣的毛领拉高到口鼻,又用围巾紧紧的系牢,只留下了一双眼睛,自己也用妙歌撕下来的衣摆严密的将自己的脸遮盖了起来,“他们穿过的地方就是奈何桥的入口,跟着他们。尽量不要呼吸。” 妙歌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依附着师傅,向着镜子中的位置走去,第一次无比的希望,定乾坤可以把活物也装进去,这样师傅就可以拎着自己过桥了。 镜子依然被白泽举在自己的眼前,妙歌尽量不去看,但是越是不想去看,余光就越忍不住会撇到。在镜子里,他们已经混入了人流,周围所有的影子都倒立着行走在两个人的周围。 妙歌逼着自己盯紧即将撞上的崖壁,不要去注意镜子里的景象。 正如白泽所料,他们什么都没有撞上。但是眼前的光线却消失了,变得漆黑一片。除了师傅的手臂,妙歌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不想感受到。 不知道这个桥到底有多长。妙歌觉得肺中的空气在慢慢的消耗殆尽,渴望呼吸的感受一波强过一波。最后终于忍不住,快速的吸吐了一口,却忽然感受到了无数双冰冷的手,摸在了自己的全身。 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妙歌恨不得掐死自己。妙歌死死的闭住气,发誓自己就是憋死,也不能再呼吸一口。 就在妙歌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憋死的时候,光线又回来了。白泽迅速的把妙歌拉到了一边。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剧烈的喘息着。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格外的粘稠。 白泽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镜子。 却发现镜子中,无数双无神的眼睛,正盯着两个人,慢慢的靠拢过来。黑压压的看不到头尾。而自己和妙歌也大头朝下的颠倒了过来。 第92章 倒影 天地颠倒,刚刚还高耸如山的山石,化作了涓涓流水,无根无缘的从远处深不见底的大雾中打着旋的流泻下来,看起来又急又深。 天空像是一幅混沌不清的背景,虚假而诡异。 一座没有任何支撑的残破木桥出现在视野里,横跨在淙淙的流水之上,在浓雾之中时隐时现,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桥上空荡荡的,周围也都空荡荡的。除了格外粘稠的空气,和似乎能侵入骨髓的寒意,什么也没有。 可是透过镜子。 周围却拥挤不堪。成群的死灵,失去秩序,黑压压的慢慢靠拢过来。无数双各种颜色,没有血色的手,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所有死灵都张开空洞的嘴巴,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游走着的什么美妙滋味。 桥上也全是模糊不清的人影,在大雾之中,用慢的不能再慢的步伐,死气沉沉的顺序的向前走着。 对于阳世的眷恋和渴望,让白泽和妙歌的每一个一吸一吐,都成为最强烈的诱惑。白泽和妙歌只得再次闭气,快速的向旁边退去。尽快的远离渐渐靠拢过来的人群。 正在这时,一匹特别高大精瘦的黑马,从远处深不见底的浓雾中跑了出来,四蹄卷起沙砾,扬至半空。几乎只是一眨眼,就冲进了人群,来到进前,马声嘶鸣,却发出了地狱般的声音。马的前蹄在人影之中高高的翘了起来,马背上穿着盔甲的无头将军,高扬着骨头做成的鞭子,狠狠的向失去秩序的人群抽去。驱赶着人群回到应有的位置。 妙歌发现,这是唯一个不需要通过镜子,也能看到的人。 紧接着,无头将军也注意到了白泽和妙歌,他缓缓的调转过马头,极其明显的萧杀之气扑面而来,这位将军在世的时候,必定斩杀过千军万马,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戾气。 穿过雾气,白泽和妙歌渐渐看清,无头将军的头颅就捧在他的一只手臂之中,眼睛被深深的遮挡在了盔甲内。而他骑的那匹高头大马,也许并不是黑颜色的,只是毛皮被战火烧成了黑炭,焦胡的紧贴在身上,才显得格外的乌黑瘦壮。无法想象,这位将军和他的战马是在怎样激烈的战斗中殒命的,那将是多么惨烈的一幕。 将军的骨鞭垂在手中,拖拉在地上,行成了一条浅浅的痕迹,骑在马上,穿过隐约的雾气,直径朝着白泽和妙歌走来。马在离白泽不远的位置被勒停了,将军笔挺的身子似乎停顿了一下,像在确认着什么。 忽然将军将自己的头颅郑重其事的放在了脖颈之上,正了正。翻身下马,两步来到白泽进前,单膝跪地,将骨鞭倒握在手中,竟然向白泽抱拳施了一个军礼。 白泽的眼中一片雾霭,妙歌从来没有见过师傅这样浓重的神情。像是穿过了眼前,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景象。 白泽喉头滚动,上前一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将军。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却似乎又说了千言万语。良久,将军再次单膝跪在地上,将骨鞭双手奉在白泽面前。 白泽双手接过,缓缓的点了点头。沉重的拍了拍将军沾满血污肩甲。 将军起身回到战马旁边,翻身上马。 白泽跟了上去,白色的身影,久久的站在马边,手轻轻的抚摸着,已经在火中碳化的骏马的鼻梁。 马竟然也有几分依恋的将头靠近了白泽的耳边,轻柔的蹭了蹭。 终于,白泽点了点头,退后了一步,将军调转马头,扬长而去,重新隐没在了浓雾之中,从头到尾,妙歌没有听到师傅和将军有过任何一个字的交流,却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的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悲壮和悲伤。 白泽伫立着,看着骏马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久久没有转回身。 妙歌在白泽身后两步的位置,看着这短暂的相聚和别离。默而不语,心中竟似乎能感受到白泽起伏的心境。 直到白泽拎着骨鞭转过身,脸上已经又恢复了平淡的神色。 “师傅...” 白泽摇摇头“长安能有今日的繁华和稳定,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走吧...” 白泽牵着妙歌穿过人流。镜子中的人影似乎都十分忌惮白泽手中的骨鞭,所到之处,皆都缓慢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里没有日,也没有月,没有酷热也没有严寒。如果没有镜子里的所昭示的一切,妙歌甚至觉得,这里的幽冥界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剩下的路似乎十分好走。再没出现过什么阻拦。 只是三生石旁的一处处无字碑旁边,有几具看不出男女的骷髅,在不停的折断自己胸前的肋骨,握在手中,用碎石块不停的敲击着,铭刻着什么。肋骨一点点的磨损,化成粉末,而那些用骨头镌刻的字迹却永远的留在了碑上。 不知道为什么,妙歌想到了香橼,也想到了秋澈。竟忍不住轻声叹息,情就是这样吧,不知因何而起,却一往而深。 妙歌加快了步伐,不想在这里做任何的停留。 穿过三生石一直向上,是一片凸起的高地,前方依然荒凉而广袤无边,只是在天空的尽头,一颗枯槁的参天大树出现了。 那棵树,像极了浮生树。 可是浮生树永远是葱翠繁茂生机勃勃的样子,然而这颗树,却是枯死的,苍凉灰暗的枝丫挣扎着伸向混沌死寂的天空,像在声诉着什么。成为一望无际中,视线唯一的焦点,却显得这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土地更加的孤寂无比。 镜子中再空无一物。白泽将它收了起来,快速的带着妙歌直奔枯木而去。耳边却传来了隆隆的水声。 是瀑布。 “这里难道是忘川河的源头吗?”妙歌不解的问。 白泽摇了摇头。 妙歌仰头看着这颗粗壮的枯树,眉头皱了起来,它的树干上有很多拳头般粗细,一尺长的木刺。像被用了钉刑的人。 木刺深深插在在树干中。每一个木刺身上都刻着一个名字,而木刺下都钉着一个名字。 一个个名字像是一片片树叶,成为光秃秃的树干上唯一诡异的点缀。 “南望!” 妙歌兴奋的指着面前的一跟木刺,那个木刺下的名字正是南望,而那颗木刺上镌刻的名字,是泯香。 第93章 除了我,你谁也不欠 “南望再也不用每逢十五就被烧死,再也不会受制于泯香了。”妙歌兴奋的刚想伸手去拔,却发现脚边的一颗石子,突然间快速的在自己的脚边长出了绿色的枝蔓,纤细的身子扭动着,扶着树干腾腾而上,眨眼间,就已经长大到与妙歌视线平齐的位置。 这怪异的景象,让妙歌立刻停了下来。 绿色的生命...无疑是这里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像一副灰暗而毫无生机的画卷里唯一的颜色,默然突兀,冲击着视线。 绿色枝丫的顶端长出了一颗小小的头颅,闭着眼睛,犹如初生的婴儿,紧接着,越长越快,不一会就长成了一个杏核眼圆脸的成年女子的样子,并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我在这里等了好多好多年了。终于有人来了。” “你是谁?” “哎”人头轻轻叹息,“我是这里某一个再也不重要的人。身体已经化作了沙砾。成了这副可悲的模样。”人头的目光扫向树身上的木刺。 “你也想解除魂契?为什么没有成功呢?”妙歌的心中充满疑惑。 “因为魂契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除,只能替换。我试尽了所有的办法,才终于明白了,这根木刺一旦存在,就永远也不会消失,唯一能改变的,只是上面的名字,而我,却是只身而来。”头颅羡慕的看着妙歌和白泽。 “没有办法解除...?” “恩,没有办法解除。” 妙歌艰难的看向白泽,而白泽对于这个答案却并不显得惊讶,从衣襟中,掏出了残破古籍中的其中一页,递给了妙歌。 是幽冥录中丢失的部分。妙歌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泽。 是师傅将它们撕去了... “如果我早看过这本书就好了。”头颅一丝苦笑。 “如果是这样...”妙歌犹豫了一下,马上又坚定的跟白泽说道“师傅...我愿意作为魂契的承受者,你愿意...”没等妙歌的话说完,白泽淡然一笑,抬手就握住了钉住南望名字的木刺,另一只手也牵住了妙歌。 木刺立刻生出了一道道锋利的芒刺,贯穿了手掌,从白泽的手背上钻了出来,血滴滴答答流的到处都是。 妙歌大惊失色,赶忙伸手去握师傅的手,想要把他从上面移开,可是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另一只手也无法挣脱白泽的紧握 “...月亘宣古,日弥历新...如沐永载,无悔无怨...” “师傅...” 咒诀刚落,一阵风来,扬起了地上尘土,黄色的沙尘卷的漫天都是,妙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风像一只飞奔而过的羚羊,一闪而过,再睁开眼睛,那颗被握住的木桩上的名字已经变的不同。 钉在树干上的名字,变成了白泽。而木刺上镌刻的名字是凌妙歌。 “除了我,你最好谁也不欠。”白泽努力的朝着妙歌笑了笑,却似乎笑的没有那么轻松了,芒刺虽然在结魂之后就消失了,但是白泽的手依然血流不止,有的位置明显刺穿了骨头。 这恐怕是妙歌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抱着师傅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不要高兴的太早,我找到了生死大殿,却打不开出口,所以才会又回到这里。如果你们有这本书,也许,你们愿意把我带出去。我想重新进入轮回,不想再人不人鬼不鬼的呆在这里。” 妙歌抹去泪水,快速的给白泽上药包扎“生死大殿...幽冥录的最后一页有记载,就在这荒芜的尽头。” “不用那么远,我几乎走到断气才走到的地方,其实就在我们的脚下,不过,你们愿意把我带出去吗?” 妙歌看向师傅,白泽有些苍白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抹十分罕见的不屑的微笑。 “在这里,仙魔人都是凡夫俗子,你是什么?可以在这里不死不灭?” “我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愿意进入轮回。” “如果你,根本就没有轮回呢?” 头颅有些微微发怒的看着白泽,“你认识我?” 白泽摇了摇头“但是,我猜得到你。你是泯香的影子,莫月容。” 妙歌有些微微吃惊,自己从来不知道泯香也有一个影子。也不明白为什么神和魔的影子都可以独立出来,就像从体内重新分离出来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上次师傅说的扶桑大帝东王公的影子落西齐是这样,这次泯香的影子又是这样,一个模糊的想法慢慢的出现在妙歌脑海中,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哼,看来你们是不打算带上我了,那我就祝你们一起走到天荒地老吧。终究有一天,我会出去的。而你们没有我的指点,永远也别想找到那条捷径。即便舍去半条命,真的走到了生死大殿,你们也许也回不去,到时候就等着在那里化成烂泥吧!”头颅愤怒的诅咒着,说着身下支撑着她的枝蔓快速的枯萎了,头颅咕噜噜的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粉末,融合在了一地的尘土之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妙歌,莫月容说捷径就在我们的脚下。我们先找找看。” 妙歌点点头,师徒两人在树的周围,一寸一寸的查看着,可是这里除了尘土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密道,没有夹层,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 “也许在树干上。”白泽举着被妙歌缠的层层叠叠的左手,仔细的查看着大树,顺着木刺一点点攀向了高处,任何一个微小之处都没有放过。 就这样,两个人围着树,细细的查找了将近两个时辰,可是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偌大的一颗树,居然连一个稍微奇怪的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莫月容提到了捷径,妙歌根本难以想象这里居然还可能藏有其他的路通往生死大殿。 就在妙歌几乎想要放弃寻找这条所谓的捷径的时候,树干上的两个枝丫交叉的位置,引起了妙歌的注意。 “师傅,你看那两个树杈。”妙歌抬手指给白泽看,“它们相互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古怪。” 白泽仰头看去,果然,两个原本应该不会交汇的树杈,正背靠背的顶在了一起,形成了两个半弧,弧形交汇的点,就投射在不远的位置。 这里虽然没有日月,但是却依然有光线的存在,而且这个看不见的光源似乎在慢慢的移动,因为地上那个模糊的投射的影子,也在慢慢的变幻着位置。 妙歌拉紧师傅的手,两个人站在了交汇的投射点,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两个人跟着这个缓慢的移动的点也慢慢向前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不断移动的点,正不为人知的在描绘着一个三尺左右的阴阳鱼的形状,两人跟着这个点,一步一步的走着,当最后一笔完结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像是石门被推开的声音,吱嘎嘎的一阵慎人的怪响,天空中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白泽和妙歌毫无准备的手挽手一同跌进入了灰茫茫的天空之中,而刚刚站立的大地,竟然已是一片火海。 第94章 入口 像是穿过一层厚厚的脂肪,周围又软,又滑。除了彼此紧握的双手,只剩下无尽的下坠,连眼睛也无法睁开。浓重的腥味,在拥挤不堪的空间里被强压进鼻腔。妙歌一度恍惚,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什么生物的嘴里,正在向它的胃中滑落。 妙歌的心中一阵翻腾,一落地就开始凶猛的呕吐起来。下坠带来的强烈的眩晕感和腥味,让妙歌恨不得把胃液全都吐出来。 白泽看起来也不比她好多少,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好半天没有起来。 这是一个无比空旷的大殿,高高的青灰色石柱,一排一排的延伸到视所不及的地方,整个殿堂又细又长,大的几乎看不到边际。前方灯火通明,身后漆黑一片。 视野中,每一个青灰色石柱下都蹲着一只前所未见的神兽。有的有三只眼睛,有的有圆环似的角,绝大部分神兽,并没有出现在幽冥录中,也许是因为太多了,所以没有办法逐一记载。可是它们似乎都只存在于雕刻里,代表了这里主人的无尽的想象力,而大殿里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 妙歌和白泽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包扎在白泽左手上的厚厚的布被血浸透了,血迹斑斑点点的渗了出来。 妙歌难过的将白泽的手拉至近前“师傅,重新包一下吧。” 白泽点了点头,任由妙歌重新为自己上药包扎。而拆下的旧的白布,滑落在了脚边的青砖之上。上面的血在落地的一刹那,忽然被慢慢的被吸干净了。 白泽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将变回本色的白布捡了起来。气氛一瞬间又变得凝重,这个空无人影的地方,也许并不是看起来的这么简单。白泽将骨鞭握在手中,可是镜子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人影,这里并没有死灵。 “如果不是死灵,会是什么?” 白泽摇了摇头“也许是神兽,只是我们看不见它们。” 两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更加光亮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妙歌和白泽立刻停了下来,那两个人影,其中的一个正在为另一个包扎着左手,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看衣着,身形和举止,明明就是刚才的妙歌和白泽。 白泽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那个身影将地上掉落的白布捡了起来,紧接着将骨鞭掏了出来,握在手中。一切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妙歌不禁突然之间,觉得脊背发凉,忍不住转向了漆黑一片的身后,也许在身后不远的一个地方,还有另一个白泽和妙歌正在看着这一切。 对于此刻的白泽和妙歌来说,身后是黑暗,但是对于前方的白泽和妙歌来说,也许这里才是黑暗。 两个人心有灵犀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紧握着彼此的双手,转身向身后走去。妙歌从定乾坤中取出一柄小烛,幽幽的点亮了,可是这里的烛火像是被什么压抑住似的,只有半颗绿豆那么大小,紧紧的趴在烛芯上,发出微弱的莹蓝色光芒,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掉,根本无法用来照亮,只能勉强借助它看清楚对方的脸。妙歌举着这柄几乎毫无用处的小烛,牢牢的依偎在白泽的身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将看到另一个自己和师傅,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可是走出来很久,明明已经超过刚才看到的景象,大约相距的距离后,却依旧什么也没有。 白泽拉着妙歌停了下来,“对于刚刚看到的你和我,我们现在也许跟他们是相同的方向,都在往黑暗行走,寻找着另一个自己,所以即便真的存在着一个时间差,还有第三组甚至更多的我们,只要想法是相同的,就永远也不会相逢。” “除非...我们都身处在光明之中...也许...我们会看到对方。”妙歌咽了口吐沫,觉得只简单的几个字,却用掉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白泽点了点头。拉着妙歌重新向明亮的地方走去。 妙歌觉得自己在轻轻的颤抖,另一个白泽和妙歌在光亮的远方,真的出现了。大家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向前走着,直到又走出了相隔差不多的位置,白泽和妙歌不约而同的向身后望去。而身后同样光亮的位置,也远远的出现了一个妙歌和白泽。他们也正转回身,向着自己的身后看去。 一前,一后,三对师徒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向前走着。 “不要害怕,他们也是我们。” “师傅,如果,大殿真的有尽头,那里会有多少个妙歌和白泽?” “还记得仙考中,最后的一道题吗?” 妙歌的心好像忽然平静了一些“记得。可是...” “别担心,会有尽头的,至少,这里的灵兽还没有重复过。”白泽的话音未落,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蜿蜒而上的石梯,石梯没有扶手,好像直接连在了头顶的天棚之上。 白泽没有犹豫,领着妙歌向上走去,眼看头就要撞到天棚,白泽也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天棚也并没有成为阻碍,如同空气一样,竟然轻而易举的被穿过了,连一丝异样的感受也没有。 但是当石梯的最后一节消失的时候,天棚被踩在脚下,却又变成了坚硬的地面。 妙歌发现,爬上了石阶后,其他的妙歌和白泽就都消失了。 “师傅,生死大殿究竟该如何出去?” 白泽轻声叹息“这一章是真的丢失了。出去以后,幽冥录重修的任务就交给你吧。” 妙歌惨淡的笑了笑,只要能让她快点出去。哪怕抄一百本书,她也愿意啊。不过这个时候还能说得这么轻松来安慰自己的,恐怕就只有白泽了。 正在师徒二人说话的时候,墙角处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阴影,影子的头,高高的映在了石壁之上,九条尾巴像孔雀一样,恣意的延展在身后。 白泽和妙歌快速的退到了另一侧的墙边。注视着从圆形的角落里越逼越近的影子。 “喵...”影子的主人出现了。 一只漆黑如夜的胖猫出现在角落里。随着它的移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优雅的动作着。 黑猫只有一条尾巴,但是墙上巨大影子的九条尾巴依然慢悠悠的摆动着。 第95章 般幽和弥若 白泽盯着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的黑猫“这里应该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殿,刚才我们一直深陷于浮屠门中,逗留在大殿的入口。” “它难道就是幽冥录中提到的守在生死大殿入口的卫士?可是书中提到了两个卫士呀?”妙歌有些惊异于眼前的一切,虽然拥有着巨大的影子,但是还是让人很难对它心生畏惧。妙歌想到了童年的白泽,他的身体内也驻扎着一个巨大的灵,甚至大到背负着整个长安。 胖猫慢悠悠的走近,空灵碧绿的眼睛,深不见底,幽幽的审视着白泽和妙歌,这哪里该是一只猫应该拥有的眼神。 猫突如其来的张开嘴,竟是一个稚嫩女童的声音“擅闯生死大殿,该当何罪?” 白泽和妙歌一时间都没有接话。只是谨慎的盯着这只小东西。 “放他们进来。”是一个有些古怪的声音,透过石壁,百转千回的传了过来。 猫翻了个白眼,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屑一顾,发出了轻轻的“嗤”的一声,转过身去。 狭窄的环形走廊中间的巨型石柱上,突然整齐的裂开了一道缝隙,吱嘎嘎的越开越大,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明亮异常的殿堂。殿堂内飘来一阵淡淡的奇楠之香,悠悠转转,沁人心脾,竟闻得本来十分紧张的妙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师傅,好香啊~~” 可是白泽却没有说话,脸上微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牵着妙歌,跟着猫,缓缓的步入大殿。 殿堂巍峨宏大,除了正中的一口徐徐冒着袅袅白烟的大鼎,和大殿尽头的一方宝座,整个大殿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格局非常的威严肃穆。 可是妙歌却觉得,这个所谓的生死大殿,恐怕是幽冥界里最让人舒服的地方了,不仅温暖,甚至有些温馨了,不仅仅是这奇楠的香味儿,还有这殿堂两侧的一道道火柱。 这里没有火把,也不靠夜明珠照明,而是靠着一道道直通大殿的顶端的火柱。火焰像温柔跳跃着的盛开花束。每一个石柱都被一层火焰完整的包裹在内,不仅照的殿堂内灯火通明,而且也让空旷异常的大殿变的十分温暖。 只是这里的墙壁,让妙歌有些奇怪,虽然眼目看起来是青石堆叠而成。但是在火光的照射下,竟能看出来有轻微的涌动,就像清风徐来的湖面。 胖胖的黑猫,不再理会白泽和妙歌,优雅的慢慢的走在中间宽阔的滕纹甬路上,尾巴漫不经心的竖着,渐渐走向高处。 “知道生死大殿为什么叫生死大殿么?”宝座的方向再次传来那个有些古怪的声音。那里有一个带着深色兜帽的人坐在正中央,人脸深深的藏在兜帽里面,披风将身体的大部分都盖住了。 妙歌轻轻晃了晃白泽的手“师傅...为什么呀。” “人生两态,非生即死,你是想强调,这里是掌管生死的地方。”白泽的声音不急不躁,不大不小,但是在大殿内竟然显得有些悠扬。似乎是这些墙壁在将声音变成曲调。 “白泽。”声音似乎在查阅着什么,而现在终于查到了,“那个...那个...竟然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宝座上的声音突然有些不安。 “咳...咳...那你知道,莫月容为什么出不去吗?” 妙歌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拉了拉师傅的袖子,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来回走动的,但是坐在宝座上的人,却没有动。 白泽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笑了笑,继续说道“莫月容有舍不下的东西,也许是容貌,也许是能力...” “太聪明了。”兜帽再次传来声音,似乎有点小激动,伏在兜帽旁边的猫,连头都没抬,又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声音。 妙歌松开了白泽的手,纳闷的朝着宝座走了过去。白泽也并不阻拦,只是打量着四周。 “诶诶诶...你干嘛?退回去!”宝座传来的声音,开始有些惊慌起来。“幽冥大帝的话你听不懂吗?快快退回去。再不退回去..”声音的主人,抬眼看着妙歌,发出了气馁的声音,“我可就露馅了...” 妙歌站在宝座后,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另一只小东西。这张脸... “噗嗤”妙歌轻声笑了出来,忍不住把手放在它一脸囧像的脑门上,拍了拍,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它,“你是谁?” “看不出来吗?我是一只八哥犬。满意了吗?!”狗不理妙歌,转身扭着胖屁股,负气的也跳上宝座,前脚交叉,头重重的趴了上去。猫骄傲的又哼了一声,头尾相接的缩成了一个蒲团。似乎这一切都在它的意料之中,实在没什么再值得好奇的了。 一只胖猫一只胖狗,一左一右的,就这样趴在兜帽的两边。 妙歌伸出食指和中指,犹疑了一下,缓缓的将兜帽挑开了,什么也没有。兜帽在宝座上堆做一团,没了最初的人形。 “弥若和般幽。”白泽一只手背着,另一只受伤的手自然的垂在腹部,缓缓的走了过来,解开自己手上缠绕着的白布,上面粘着少量的血迹,拎到了八哥犬的面前。 八哥犬的眼睛向上瞟了一眼,假装不以为意“干嘛?”紧接着眼神,却忍不住一次再一次的向那块沾着血迹的白布瞥去。 白泽将布轻轻触碰在了狗抬起的鼻尖上,白布上的血立刻消失不见了。 “你别以为你了不起,我就怕你哈,我只是在我的地盘,接受了你的贿赂而已。我平时可是不沾血的,只是,你的血...味道比较好而已。”满脸囧像的八哥犬前爪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仰起脸来看着白泽“我是弥若。” “幽冥大帝呢?” “出去玩了。” ... ... “去人间历练了,听起来好一些了吗?”弥若看起来还是有些烦躁,似乎是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把戏被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的缘故。 “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妙歌忍不住蹲在了缩成一团的黑猫的旁边,手悬在半空,似乎是想摸,却又停下了。乌黑光泽看起来柔顺至极的毛皮,摸起来,是冰冰凉凉的,还是温热的呢?妙歌觉得自己的想法正在远离自己的问题。 弥若轻哼了一声,强迫自己把嫉妒的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看着白泽“女人,就是这样!” 般幽听到了这句话,打了个哈欠,也站了起来,将肚子收了进去,四脚伸的笔直,勾住宝座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身体使劲的向后坐去,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幽幽的开口道“女人,怎么了?女人都是很有眼光的。”说着鼻尖凑近了妙歌的悬而未落的手指,闻了闻,鼻尖沁凉如水,蹭在了妙歌的指腹之上。 “你们想出去。需得舍得。” 第96章 归程 黑猫优雅的跳下了宝座,缓缓的走在空旷的大殿中央。 “生死大殿,由两种力量充斥着,生之力和死之力。”黑猫转过身看着白泽和妙歌“它不是你们身上的仙力或者魔力,而是生命本身的力量。” 弥若跟在白泽的身后,轻轻的抽动着鼻子,似乎在闻什么好闻的气味儿。猫嫌弃的看了它一眼,继续说道“影子虽然不及主体本身,但莫月容的力量也很强大,之所以她出不去,无非是因为她的力量在这里用不上,而你们的也一样。这里人人平等,只有最原始的生死之力,所以你们要出去,能舍下的无非也就是生和死。” “可是如果舍弃了生,出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猫看着妙歌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舍下生死,不是让你去死。而是放下。”猫在墙边停下了,墙依然在火光中轻轻的波动着,看起来诡异神秘。 “这里就是出口,来到幽冥界的活人不多,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也就少之又少了。可是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不过他们失去的,却都不尽相同。白泽猜的很对,有可能是容貌,有可能是能力,有可能是再也无法恢复的记忆...当然也有可能会死去,直接进入到下一个轮回,所以莫月容不敢试,因为她输不起容貌,输不起能力,更没有轮回。”猫看着白泽和妙歌顿了顿,“你们呢?都能放下吗?在这场赌博里。” 妙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时间愣住了。 猫笑了笑,这个表情出现在一张黑猫脸之上,竟然平添了一份邪佞“不过你们是幸运的,多者同行取其一。” “如何决定是谁?”白泽面无表情的看着般幽,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左手的伤口。 般幽摇了摇头,表情倒是比开始温顺了许多“取决于人。” “出口只对人魔仙才会开启,如果你们愿意带我们也出去,也许我可以帮你做出选择。” 黑猫愣了一下,“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要在这里等着主人回来。”般幽忽然冰冷的瞥向弥若,又转过头对着白泽说道“还有,它什么也帮不上。”般幽刚刚缓和的脸上,又开始变的不屑一顾,似乎被弥若的话激怒了 “我们一起走吧。”弥若有些怯弱了“距离上次离开的人,已经两千多年了,主人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不想一直这样守着空荡荡的大殿,我们出去才更有可能找到主人啊。” “主人会回来的,要走你走。”般幽落寞的转身走回宝座,跳了上去,重新盘成一团。仿佛自己的职责已经全部履行完毕。 弥若有些无辜的看着宝座,又看了看白泽和妙歌,眼神有些挣扎,轻轻的叫了声“般幽...” 可是般幽好像陷入了睡眠,一动不动。 弥若犹豫了一下,眼中忽然有些晶莹。但还是走到了白泽身边“你愿意带我离开吗?” 白泽点了点头。妙歌蹲下身去,将弥若抱在了怀中,看着般幽的方向,却只能看清宝座上乌黑的一团。 “师傅,谢谢你陪我走这趟。如果你...”妙歌突然哽咽住了,舔了舔嘴唇“如果你有什么不测,即便进入轮回,我也会找到你,永远陪在你身边。”紧接着妙歌又笑了笑“如果我...” 白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摇了摇头。 “竹林的妆台上,有一个红木的小盒子,这次来路凶险,我按着寂石老祖曾经说的方法,将血契约逼出体外了,但怕白毛他们担心,没有提前说。如果我死了,你替我还给他们吧。” 白泽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幽幽的看着妙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怒气。这股怒气不是冲着妙歌,而是冲着他自己。白泽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这种把控不了的情况,这种对现状的无力感,让温润如玉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氤氲般的威严,“我知道。” 妙歌点点头,是啊,师傅什么都知道,可是... 妙歌不知道心中为何如此酸涩,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弥若在妙歌的怀中换了个姿势,看着渐渐开始汹涌起来的墙壁“门开了。”说完最后看了一眼宝座上的般幽,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只是出去看看而已,不是丢下你。” 妙歌腾出一只手,下意识的挽住了白泽。白泽的手指似乎通过妙歌的手掌直接握到了心房之中,温热柔软。 “我希望这次可以由我保护你。”妙歌露出了平日白泽最常有的笑容,紧紧握着白泽的手,率先一步,迈进了起伏不定的墙壁。 像是幽深的海洋,一丝光亮像遥远的日光,从海平面照进了进来。淡淡的点亮了幽蓝色的海底。 白泽和弥若突然变成了两个透明的水泡,一大一小,一沉一浮的飘荡在妙歌的对面。 温暖舒适,如同梦境。 水中漆黑一片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艘小船,船桨轻轻的牵动着,带起一阵又一阵的细沙般的水泡。慢慢的朝着自己划了过来。 一个声音出现在水底,像是浪涛在诉说,却一字一句清亮无比“舍弃生死。你愿意吗?” “我愿意,只要不失去白泽,我什么都愿意。” 紧接着是一阵潮水的声音,像是应允。 妙歌看到对面的水泡中,师傅第一次愤怒了,细长的手掌牵动着雪白的袖袍,在气泡内使劲的拍打着,体内巨大的灵,显示出来,挤满了水泡,像烟雾一样,笼罩在白泽体外。可是他说的话妙歌听不见,浪涛也听不见。 妙歌突然明白了般幽的话“取决于人。” 这里只有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而白泽是拥有兽灵的。 妙歌冲着白泽努力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虽然脸上有泪水,但是心却忽然变得无比的平和安宁,如同这船桨荡起的松散的气泡。 船越靠越近,是媚娘,红色的袍子,在水底鼓的满满的,鲜红的像水中怒放的花朵。 妙歌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看到她而开心。 气泡破了,白泽的兽灵消失了,目光紧紧的盯着着妙歌,身体却直愣愣的漂在了原地,小船慢慢的驶动,将在水中缓缓飘荡的三个人都接住了。 白泽终于用力的把妙歌拥在了怀中,眼中却是惊慌失措的表情。 船在深水中驶向黑暗,似乎要进入一个狭长的通道,妙歌感觉到水,也感觉得到师傅。虽然无法呼吸,心中却是如此的满足无畏。竟然想要转过身去看划船的媚娘。 可是,媚娘的脸,却苍老至极。 第97章 解脱 瀑布之水忽然回流,将黑龙潭水倒抽了回去,掀起巨大的激白色洪流,声势浩大的水汽直漫天际,一方小舟随着快速旋转而上的漩涡,出现在潭水中央,像一片在悬在急流之上的单薄叶子。 红衣潋滟,媚娘抬起脸,久久的看了一眼灿烂的阳光,又轻轻低下头去,乌亮柔顺的发丝重新披散回脸前,隐去了面容,随着小船沉入水底。 竹林清幽,晚风徐徐而来,妙歌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大家都在,但是很安静。七彩透明的流光筹在白泽的手中发出愤怒的殷红色光芒,如同有血液在杯壁上流动。白泽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是眉宇之间却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妙歌静静的听着。师兄偶尔传来的叹息,白毛轻声的呜咽,还有梁儿的石子一次又一次划过水面的声音。 这一觉,就让自己安安静静的睡吧。妙歌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周围的人,用一张如此苍老的脸。 当看到媚娘的那一刻,妙歌就明白了。 从前的妙歌最爱惜自己的容颜,白毛突然结下契约的时候,还曾慌慌张张的拉着秋澈进屋去找契约的印记。可是这次,妙歌的心中却空荡荡的,没有多么的痛苦,也没有多么的不甘心。看着自己满是褶皱的双手,只是冲着白泽笑了笑,心中甚至有些满足。 失去过秋澈,失去过南望,失去过香橼,这次自己终于保护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原来,容颜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只是,现在自己这副样子,该如何再去面对白泽?妙歌的睫毛抖动,满是沟壑的皮肤上,一颗泪水轻轻的滑落下来。 这一夜白泽没有离开,和岳伦泱一坐一立,静静的看着这方瘦湖。 清晨终于还是来了,妙歌安静的坐在妆台前,将头发都披散开,梳理着银白色的发丝。 白毛泪光闪闪,蹲在镜子的旁边。捧着妙歌最喜欢带的一朵桃粉色珠花。 “今天不带这个了。”妙歌笑了笑,换了一身红色的锦袍,“我现在终于知道秋澈为什么最喜欢穿大红色的衣服。”妙歌将一根红色的发带轻轻束在了靠近发梢的位置,任由银白色的发丝随意的垂在鲜红的衣裳上。上次和梁儿一起逛长安城,一眼就看中了这件衣服,心想着如果有一天,能有机会送给秋澈就好了。没想到今天却穿在了自己身上。 果然白色和红色最搭了。 白毛听妙歌这么说,更加伤心了,放下珠花,大声的醒着鼻子。 “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子也挺好,特和蔼。”弥若打着哈欠也跳上了桌子。 还没等妙歌反应过来,白毛噌的一下就扑了过去,直接给弥若撞下了桌子,两只小兽瞬间纠缠在一起,咬的对方脖子上都是口水。 妙歌蹲下身,将两人拉开了“多亏我只是面容老了,要是我这身子骨也老了,还真不知道该拿你们怎么办了。” 白毛嘴里呸呸的吐出一嘴的狗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弥若也吐了一口毛,“我说的是实话啊!” 还在白毛和弥若纠缠不休的时候,梁儿进来了。 妙歌,白毛甚至是弥若都愣住了。 眉眼虽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是整个人却都不同了。 梁儿终于还是长大了。 妙歌有些惊喜,也有些惊讶。看着眼前俊朗的翩翩少年,竟觉得有耀眼。只见他面如冠玉,眼波如水,齿如瓠犀,唇如激丹,眉毛柔和工整,嘴唇没有表情时也略略上翘,甚至看起来有几分妩媚了。这样的容貌说是绝冠天下也不为过啊。 妙歌仰头看着这个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孩子,现在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了。忍不住像往常一样抚上了他的脸颊,“梁儿...” 梁儿笑了笑,抬手覆在了妙歌苍老的手背上“妙歌,我是岳伦泱。” “我知道,我知道。”妙歌有些激动,看着梁儿一直在笑,拉着他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白泽也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月圆明和月圆亮。 妙歌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刚才喜悦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惊慌。 白泽的手上依然缠着白布,耳旁的红印还是没有消去,只是颜色稍微淡了些,一如往常的看着妙歌“我找到了南望的转世,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妙歌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岳伦泱的手背,起身随着白泽来到屋外。弥若也想跟着去看热闹,却被白毛一把揪住了耳朵,疼的嗷嗷直叫。 还没等妙歌展开翅膀,白泽就牵起妙歌,一同腾云而去了。只留下所有人,抬头看着阴晴难定的岳伦泱。 “...白泽...”总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再叫他师傅,会有几分别扭,又想想明明最初相识的时候,他也还是个小毛娃,自己却习以为常的一直师傅师傅的叫着,现在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了呢,妙歌想着,就一声白泽叫了出去。 没想到白泽却第一次瞪了她一眼。 妙歌立刻软了下去“师傅...”看着白泽通红的耳际“为什么伤口还没有好?不能靠法术愈合吗?” “不能,幽冥界带来的伤口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力量愈合。” 妙歌沉默了,如果连小小的伤口都是这样,那又何况是面容呢?难怪昨晚自己试着用强灵的力量去修复面容,也无济于事。 妙歌试着把手从师傅温暖的手掌中抽出来,“我可以自己飞。” “就在长安,只需出了画卷就好。”白泽的手没有放松。“一会跟我回玄机阁,把幽冥录残缺的地方补全吧。” 妙歌点了点头和白泽缓缓落地,一同推门进入了长安的街道。终于还是轻轻把手抽了出来。 白泽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暗纹锦袍,和妙歌并排走在长安繁华的街道上,一红一紫,一老一少,男的俊美非凡,老者大气卓然,十分惹眼,几乎所有人都会回头再看上一眼。妙歌逼着自己抬头挺胸,不去介意旁人的眼光。可是心中却是遮盖不住无奈和凄凉。 长安最富有的街区内,一户门庭今天格外的热闹,一挂刚刚燃尽的鞭炮的碎屑铺的满地都是,还没有来得及打扫,三两个小娃,在炮仗皮中捡着没有烧着的小鞭炮。 两个仆人搬着梯子,正在门口忙活着张挂一只拴着红绳的弓箭,向过路的所有人宣告,府上新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妙歌回望着这高大的院墙,安心的从鞭炮碎屑上慢慢走过。 第98章 生死之力 犹如巨石落地,在秘境之中南望的陪伴和照顾,谎言和死亡,如同过眼的云烟,终于可以放下心头。 玄机阁坐落在一座浮在半空的绿岛之上,一年四季保持着早春的颜色,十分赏心悦目。不是多么的恢弘,但是真的很大,大到,妙歌觉得这不是一个阁,而是一座城。而城中一个人都没有。 白泽一直都是这么这么的孤单吗? 也许活得太久了,也就没有了孤单和热闹的分别,在漫长的时间里,任何的陪伴,都终究只会成为一个会逝去的点。妙歌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看到所有的一切都被自己附加上了负面的情绪。 “幽冥录很重要。它帮了我们许多忙,将来也许还要帮助其他的人,所以要详之又详的记录所看到的一切。”白泽为妙歌的案头点了一盏小小的香炉,妙歌忽然觉得味道十分的熟悉,竟然是生死大殿内闻到过的奇楠之香。书中记载这种香极其的珍贵难得,即便是人间的帝王,也将其奉为珍宝,偶然求之,也只舍得在大型的祭祀活动中才会使用。没想到师傅也有。 在奇楠香味的帮助下,妙歌忽然感觉心境变得十分安然舒适,仿佛瞬间放下了诸多的烦恼。白泽虽然从回来就没再说过什么,但是恐怕最了解自己心境的,就只有他了吧。这奇楠应该也是他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 不动声色的无处不在,妙歌笑了笑,看着白泽离开,伏在案头,字若行云流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的记叙了幽冥界内的一切,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窗外的颜色都没有任何变换,居然就写完了。 妙歌舒展了一下筋骨,再翻阅自己的记录,却发现竟连那一吻也被写了进去。可是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改动,缓缓的合上了书简。 推门出来,随意的在一座又一座像山一般的藏书阁中慢慢走动。这里的藏书阁不仅有地上,还有地下,盘旋而幽深的扶梯螺旋而下,通向深不见底的地方。妙歌忍不住在想,这座浮在半空中的岛屿,到底能有多深。 只慢慢走了一个藏书馆,妙歌就停了下来,以自己的速度,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将这里贯穿一个来回。这里不是一个岛,而是一个重叠。就像人的轮回。同样的位置,退回去,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看到的书目就会变的完全不同。 妙歌小小的叹息了一声。 对自己的前尘往事,妙歌从未感过兴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独独却很想知道白泽的一切,那个曾被自己救下来的小男孩从前是怎样的,自己离开后,他又是如何长大?可是看来,凭自己的力量,想在这里找到一个究竟是根本不可能的。 妙歌想要回到誊写幽冥录的地方,一转身,却发现白泽就在身后。张嘴想叫,话到嘴边却又吞回去了一部分。自从自己的容颜发生变化。即便是早已叫习惯了的这句师傅,也变得艰难启齿了。 “你,去哪里了?” “去查找一些想法。”白泽说着牵起妙歌走到门口,御风而驰,飞的很快,似乎急于证明一些什么,但又像完全没有目的的乱飞。 终于,白泽在一处无人的山坳停了下来,一颗不算粗壮的枯树近在眼前。 “想象着它繁茂的样子。” 妙歌有些疑惑“要干嘛?” “试试看,想象着它还活着。”白泽将妙歌的手放在枯木的树皮上。 妙歌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停了一下,慢慢的点了点头“好了。”说着睁开了眼睛,不解的望着白泽。 可是白泽的目光却不在妙歌身上,而是微微张着嘴巴,有些兴奋的看着眼前的树尖,“发芽了。” “恩?!”妙歌有些不敢相信,顺着白泽的目光看去,果然树的顶端,冒出了丝丝的绿芽,整个树冠变的绿茸茸的,清脆的鲜绿把这棵树和其他的葱绿色的树木明显的区别了出来。 “为什么?”妙歌也随之兴奋起来,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小姑娘般的青春神色。 白泽甚至有些激动的再次拉起妙歌的手“你不是老了,而是生之力被封印住了。可是你的体内有半块强灵,几乎无限永生的生之力,无处发泄,就会随着你的意念转移出去。”白泽顿了顿,恢复了气定神闲样子,但喜悦的目光,却依然像清澈的泉水一样流到了妙歌的心中“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生之力是用本身的死之力封印的,也就是说,你的死之力也被没有边际的放大了,你甚至有可能有了支配死亡的权利。” 妙歌抿着嘴唇将眉间挑了起来,这个表情出现在一个老太太的脸上,看起来格外的滑稽可爱“死神?” “你可以这么理解。” 妙歌打趣的笑着摇了摇头“听起来,挺可怕的啊。” 白泽淡淡的笑了笑,收回目光,心满意足的又向着新生的枯木看去,折扇展开,缓缓的浮动在胸口,“这一世你既然终于肯选择由我保护你,我就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这件事。”白泽看着树,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妙歌看着一向淡若春茶的白泽,为了自己一再的愤怒和喜悦,忽然忍不住在心中偷笑,嘴角也不禁翘了起来。赶忙也将目光从白泽的脸上移开,看向眼前的这抹葱翠,脸上的情绪也快速的遮掩干净,“那可得抓紧时间啊,我前一阵子买了几条裙子,急着想穿。” 回到竹林,白毛拖着大尾巴大惊小怪的跑了过来“不要总是突然消失好不好。怎么一走又是三天。” 妙歌这才知道,这玄机阁的日月虽然没有更迭,但是修复誊抄了一本幽冥录和几处闲庭信步,一晃就走出去了三天,心中不免也有些惊讶。 要将众人带出沼泽的事情,还没有办,也不知道沼泽中现在是什么状况。把这些办的事情都办完,自己才能安心的去见香橼,还有...秋澈。 第99章 兑现承诺 妙歌没有想到,再次给梁儿梳头,镜子中的梁儿却已经这副英俊逼人的模样。耀眼的仿若天上的星辰。 妙歌满脸笑意,手中的木梳轻轻的滑过岳伦泱的耳边,将又粗又直的发丝梳拢在一起,一半挽在脑后,一半劈在肩上,漆黑油亮。 平日天天粘着白泽的弥若趴在屋里正等着白泽的到来,看着岳伦泱这一头的长发,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和白泽身上的气质不同,岳伦泱身上的气场更为的冰冷,不可侵犯。 “沼泽内也是一个天下,何苦要将他们在带出来。” “我创造了秘境,就要为陷进去的人负责呀。”妙歌依旧是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岳伦泱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这些事情,实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凡事有得便有舍,既是贪图秘境中的灵气灵物,那么折掉性命,便是去之前就应该做好的准备,又何况只是掉入了沼泽。 “二十八星宿快要归位了。” 妙歌点了点头,师傅提起过。天庭要用二十八星宿的阵法在七月十九剿杀魔灵。那一天是魔灵在人间的生日。是秋澈的生日。 那天的魔灵一定会出来劫取月华,来充沛己身。而自己作为二十八星宿,虽然没有去参加天目湖的仙训,也没有正式授勋,但是这个阵法是万万不能缺位的。 “其实天庭根本没有把魔灵放在眼里是吗?” “魔灵只是强灵碎片的析出,以月为华,再成人身。虽然也历经了百世,但终究只是一份破碎的灵力而已。肉身似幻影,没有依托,不成根基。而人间有福报就也有祸报,即便魔灵不为祸人间,如果人间积损行缺过甚,天庭也会降灾。” 妙歌轻轻叹息,自己也明明感觉到天庭似乎对这个会掀起血雨腥风的魔灵没有采取极为强硬的措施,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这半分强灵,自己以为随着曾经的身体幻灭了,没想到力量会重新慢慢凝结,再惹祸患。虚元的强灵是完整的,而魔界的强灵却只是一份没有依托的幻影,既然逃了,就正好用它的力量去降灾人间,而天庭只是去控制压缩,适时剿灭。 当初魔界不惜三千六百魔魅以命殉阵,强行劈开泥魂门,放出天罡地火,以为终于逃出了被天界的剿杀的命运,其实呢,终究是实力悬殊,棋差一筹。 数万年了,虚元也变了。神不在只是付出,而是也学会约束和节制吗?妙歌轻轻的为梁儿束好发冠,也坐了下来。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 昆仑山巅,白泽和岳伦泱孑孑而立。两副倾世的容貌,比山间一望无际的白色还要夺人眼目。岳伦泱已经恢复仙身,此刻也已经无法再随妙歌返回秘境。只是和白泽一同随妙歌来到了入口。 妙歌轻车熟路的回到了沼泽。去见寂石老祖。 寂石老祖看到妙歌的模样,大为惊讶,“如此盛大的死之力,居然能掩盖强灵的力量,绝对非同小可。不属于你的力量,由你寄存,难免会再次为你惹来祸端,就如同强灵一样。” 妙歌点了点头“如果这不是一种惩罚,而是必须由我来将这份力量带出幽冥界,我也在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再召唤这份力量。”妙歌对寂石老祖直言不讳,这个问题,自从白泽告诉生死之力相互覆盖开始,妙歌就有所担心,但是却从未跟白泽提起。 曲悠悠很快发出招贴,将所有人聚集起来,绝大多数的人早在看到告示的同时就已经收拾家当,开始准备离开沼泽,现在终于等来了集合的通知。迅速拖家带口的奔赴悠然山庄。 悠然山庄第一次对正邪两派同时大开,一时间硕大的悠然山庄竟然变得拥挤不堪。连天空之中都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但是曲悠悠并不介意,这已经是最后一刻,只要从这里出去,自己和晢姬的孩子也就安全了。自己即便是死,也瞑目了。 没有过程,没有阵法,乾酆鼎化作原形,一切按着最快速的方式进行着,似乎所有盼望出去,决心出去的人,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等候这一刻的到来。就连极少数决定留下的人,也远远的飞临悠然山庄上空,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整个悠然山庄迎来了历史上最重大的时刻,除了孩子偶尔发出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 钟磬一响,顿时一阵血雾腾起,纷纷滴入了化为原形的乾酆鼎中。乾酆鼎中白烟四起,一颗血珠缓缓而生。妙歌紧紧的守在鼎旁,生怕出现任何差错,时时提防着胡乐乐来抢。可是一切都十分顺利,似乎有些太顺利了。 胡乐乐没有任何动作,就连曲悠悠都开始不敢相信的皱起眉头,此刻的悠然山庄不知混进了多少胡乐乐的人,难道,胡乐乐希望大家出去? “也许胡乐乐有更为重要的消息,要自己的眼线带出去,比得到所有人的契约更重要。”妙歌看着困惑的曲悠悠,“应该不会有人来抢了。” 妙歌将冉冉升起的血珠握在手中,口中低低吟唱,血珠发出了猩红色妖冶的光芒。以妙歌为核心,一片耀目的强光横向播散出去。整个悠然山庄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重新回到秘境中的人群,终于卸下了所有的担心,欢呼沸腾了起来。原来是真的!这个沼泽原来真的可以出来! 在妙歌去而又返履行诺言的一刻,曲悠悠心里彻底的归顺了妙歌。在曲悠悠的带领下,所有人跟随着妙歌浩浩汤汤的出了秘境。 妙歌与曲悠悠飞至白泽和岳伦泱的身边,伸手想将血珠转交给岳伦泱,可是怀中的血珠却不见了。 只觉得手腕处一阵温热,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去看,只见一颗殷红色的血痣出现在大陵穴的位置。 血珠择主而栖,十万余灵众的血,竟然自动进入了妙歌的身体。与当初几位姐妹和白毛的血契不同,这次妙歌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越来越热,忽然游走在自己的四肢百骸。 妙歌愣了一下,转过头,掩去了脸上的惶惑,抬手为山下的十万余众在冰天雪地中撑起了一个温暖的结界。 众人皆是一惊,虽然十万众中的绝大多数的修为已经不低于仙,但是能瞬间撑开如此一张绚烂广大的结界而不费吹灰之力,还是让大家唏嘘了。 妙歌抬起左手,亮出血契结印,不怒自威的声音在结界中来回回荡“血契在此,望众归来后,妥善行事,称霸凌弱者死,妄造杀孽者死,散了吧。” 第100章 疑问 寂石老祖的担心是对的。这份契约放在自己身上确实不合适。可是本想交给岳伦泱保管的契约,现在却自动结印在了自己身上,妙歌的心里也有很多疑问。 回去竹林第一个事情,就是尝试着将这份契约逼出体外。可是却不能,妙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轻易的逼出几个姐妹和白毛的契约,但是却不能将寂石老祖炼结而成的血珠逼出来。 “也许是这份力量太大了,但又怎么可能大过强灵?或者...” “或者死之力约束了血珠。”岳伦泱把妙歌犹豫不决的话说了出来,轻轻的将茶碗放在桌上。 月圆明月圆亮翻来覆去的研究着妙歌手上的这颗血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放在谁身上也没那么重要吧。不过拥军十万...还个个异能在身,以后这个饭就先不用你做了哈...” 妙歌笑了笑,心情忽然放松了很多,这时候还能拿自己开玩笑,也就是他们俩了。 “寂石老祖最怕什么?”白泽背对着妙歌,看向小湖。 “怕忘川河水。” “可是强灵里为什么会有忘川河的河水呢?” 妙歌犹豫了,自己只知道自己可以从强灵里析出忘川河的水,但至于它如何而来,自己却不得而知。可是这一问,却让妙歌忍不住担忧了起来。一同闯过幽冥界,这忘川河,自己是见识过的。 “如果浮生树和莫月容所在的那颗树互为倒影,那滋养强灵和泯香的也许就是这忘川河的河水。” “你是说...泯香和幽冥界其实是有联系的。”妙歌看向弥若,弥若愣了一下。 “关我什么事儿。我就是出来散心的,啥也不知道。” “十万众的契约,泯香不夺...除非,她有了更为让她心动的理由。”白泽转过身看着岳伦泱。 两个人波澜不惊的相互望着,一时间屋内没有人作声, 好半天,岳伦泱才缓缓开口“泯香为什么会一次次的烧死南望,只是为了寻回她纵香的能力么?香味虽然可以修复强灵,但是这个能力现在被扶桑大帝禁锢了,以她对扶桑大帝的了解,凭妙歌如何能够寻得回?烧死南望恐怕另有目的。” “扶桑大帝...”妙歌在初入竹林时,听过白泽讲过仙史,对这个扶桑大帝封号之后的事,是有一些了解的,但是那时候的妙歌失去了今生的记忆,更不记得前尘,听一听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扶桑大帝对于妙歌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他的影子曾经护住了璎珞同坠堕仙台,又误杀了清儿,如果没有猜错,那个要杀了梁儿又救妙歌出人世间的白夜门的,也是他。妙歌的三生,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他...竟然就是虚元吗?如果不是在这样的语境下提起,妙歌绝不会这样对号入座。因为岳伦泱是扶桑大帝亲自选出来的继承者,可是他的影子却要置岳伦泱于死地?! 白泽似乎赞同岳伦泱的看法,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如果她一开始就是在诱导妙歌闯入幽冥界...” “她知道自己的影子去了幽冥界...她是想救出她出来么?”白毛一拍脑门跳上了桌子,打断了白泽的话。 “不是,虽然我拥有强灵,了解强灵中的力量,但是浮生树却是泯香的母体,强灵外的一些关于浮生树的事情,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虽然不知道影子对于肉身的意义是什么,但总觉得她要寻的,并不是这么简单...”妙歌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微微倒抽了一口气,眼睛轻轻的眯了起来“难道...” 白泽点了点头,“她也许知道幽冥大帝溜走了。” “出门历练。”弥若撇了白泽一眼纠正道,紧接着又小声嘀咕“只有我才可以那么说,别人不行。” “幽冥大帝不在幽冥界又怎样?她到底想做什么呢?”白毛搓着小下巴,陷入了沉思。 妙歌看着手腕处的印记,“这十万众如果泯香希望我带出来,会有什么意义呢?生死之力也全是偶然吗?” “泯香知道的,扶桑大帝一样也会知道。”岳伦泱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竹林。 妙歌看着岳伦泱一闪而逝的一抹霓虹,忽然觉得,自己的梁儿已经彻底的不同了。 “小孩长大了嘛!这样比我们强,总比当个孩子也样样比我们强,好受多了。”月圆明像是看出了妙歌眼里流露出的不舍,开解道。 “静观其变吧,也许岳伦泱会带回来新的消息。”这是妙歌第一次这样称呼梁儿,下意识的说出来,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七月十九眼看就要到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秋澈。尽管秋澈已经被魔灵的主体边缘化,尽管林昸肃也已经迷失了自己。但是白泽曾经说过,“人死了都有轮回,人活着总有希望”。不论如何自己都要试一试。 既然魔灵是强灵在人间的析出。那么是不是再次将它打碎,秋澈就可以被分离出来。可是天庭是想用阵法镇压住魔灵,如果提前动手,算不算与天庭为敌呢?妙歌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和白泽说出口。如果白泽愿意帮自己,就也站在了天庭的对立面,这是妙歌万万不愿意看到的。可是没有白泽的帮忙,自己又该如何找到秋澈呢? 古老的天庭北边,是一片废弃之地。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看不到岸边。这里的水像蓝水晶一样,仿佛能把人心照透。让人多看一眼,就恨不得殒去性命也要投入它湛蓝的怀抱。 可是这里对于现在的天庭来说,却是片禁地。没有任何一个仙人敢到这里来。 因为虚妄之岛就坐落在这片海域。这里是美得被神遗弃的地方。 但是这个岛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不停的传出来。 “好看顶个屁用啊!有入口没出口啊!想回家都回不了啊!连个猫猫狗狗都没有,还算是个人呆的地方吗?!好歹来个人陪我说说话呀!呜呜呜呜...” 第101章 圈套 天色正好,泯香安稳的躺在自己华丽的大浴缸中,水汽蒸腾,一张人皮面具被撕下来,随意的搭在浴缸的边上,曲悠悠不在了,胡乐乐也就不在了,这个面具带不带也就无所谓了。 其实泯香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夺回强灵,享受这份没有边际的力量带来的无穷快乐!似乎只有拥有了强灵,幸福才会真的来临。这是泯香数万年来的梦想,即便自己爱上了曲悠悠,但是对于强灵来说,他在泯香心中的地位还是太渺小了。 可是自从鬼使神差的给妙歌冠上魔标以后,泯香渐渐意识到了很多曾经自己曾经忽略的问题,尽管现在的她仍旧无法想通。 比如所谓的轮回。 一切都真的是命中注定吗?为什么明明当初阻挡自己的是香橼,可是强灵却会在妙歌的身体里。 南望当初带妙歌来的时候,自己的看到的那个躁动不安的影子,又是什么呢?真的是倾世之眼改变了一切吗?那么当初,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进行着,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一切又都看起来,像是一个难以解除的诅咒,像一场无法反抗的安排。 泯香把自己的头缓缓的沉入浴缸,不想听到外面的鸟叫,沼泽中已经空了,但是还是有这么多声音在自己的心底聒噪。 为什么,会有一种是傀儡的感受。为什么会有一种挣不脱逃不过的感觉。自己一直都在跟命争,但是命到底是什么呢? 而此时此刻深入地心的忘尘殿中,火把通明,这里是一个时隐时现,不毁不灭的地窟,是整个魔界的核心。魔灵成型后,终于可以靠自身的力量将其启用,整个魔界像是多了一层厚厚的战盔。 一张燃烧着蓝色地火的纸条,被传送了进来。 魔灵纤长的睫毛抖了抖,露出了一抹似乎是极其舒心的笑容。 就快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这是来自归宿的召唤。魔君就要回来了。 竹林中弥若和白毛正在湖边边吵边生火,争论是应该先烤鸡还是应该先烤鱼的问题,妙歌就坐在不远处安静的看着。嘴边是不由自主荡漾起的笑意。 妙歌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想先去见一见香橼。虽然现在的香橼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关于妙歌的记忆也永久的消失了,在她的眼里,只有璎珞,没有妙歌。但是如果能远远的再见上一面... 自己已经决心要逆天而行,打破强灵。那么代表天庭的香橼,到时候再见就难了。 既然只是远远一见,妙歌就只身离开了竹林。谁也没有说。 白泽说过,昆仑山之上就是西王母的瑶池。可是刚飞到秘境上空,妙歌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妙歌皱起了眉头,低头向秘境看去,以为是秘境中的什么气场,播散了出来。 却发现,半空之中,一时间竟腾起了一片淡淡的烟粉色迷雾。似乎在将天地之气隔绝起来。 妙歌悬停在了半空,极为谨慎的四下环顾,粉色的迷雾里,出现了一个个黑压压的小点,像是攒动的人头,模糊不清,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魔魅之气越发明显,迅速的越聚越多。这么大举来犯,意欲何为?有强灵在身,妙歌并不害怕。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目标。 一只漏顶遮沙的红色轿子飘飘荡荡的从雾气中缓缓的飞了出来。妙歌的面色微凝,甚是想念,但此刻相见却是别样的心境。 “秋澈...” 轿子中的红衣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拂开了面前的红纱。 妙歌觉得心被什么握紧了。明明知道不是,但是却全不想顾了,展开翅膀,朝着轿子飞了过去。 冰棱四起,像一只只锋利的锥子,比雨点还要密集,从轿子内没有征兆的突然冲了出来,直奔妙歌的面门而去。妙歌宽大的袖袍一拂,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全都卸成了冰粉,迎着面颊飞泻而过。 轿子中的魔灵没有丝毫意外,连微笑的表情都没有变换,紧接着双手一撑轿边,轿子顷刻炸成碎片,红绸舞断,飞身而起,凌厉的招式直扑而来。 妙歌心中一横,反手相迎。心中顿时清醒过来,正想去寻,现在却正好送上门来,趁机打散她,也许秋澈的元神还能被析出来。边想着手中的招式也越发狠厉起来。 同样都是强灵的力量,同样的两抹浓之又浓的红色在半空中缠斗在了一起。一时间,天地之色突变。巨大的气场将远处的云雾全部吸附了过来,拧成了厚厚的漩涡,在两人的脚下,竟形成了一片黑压压旋转翻涌的云海。 周围混沌的黑色小点,在此时也全部显露出来,一道道黑气凝结,绳索一样,织成了一张大网。像是部下了什么阵法,将妙歌围在了中央。 妙歌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稍盛一筹,只差一个空隙。但正在这时大网却慢慢逼近,让妙歌不得不分神以应。 网上节点处,不断射来的黑色瘴气,打在皮肤上犹如针刺,一边应付魔灵一边闪躲不及,全都招呼在了身上,虽然有真气护体,不至于受伤,但是这样层层叠叠的不断袭来,也让妙歌深感疲惫,而与此同时,网也越发收紧了。 妙歌怕有闪失,想要先破网而出。一手抵挡魔灵的招法,另一手,结成了一道火藤,朝着大网抽去。 火藤呼啸而至,所到之处,大网应声裂出口子。 魔灵丝毫不让,真气成剑,朝着妙歌就劈砍过来。虽然招招致命,但是妙歌却觉得魔灵并未用尽全力,似乎只是在拖延自己。不由得心下生疑,见招拆招,不停凝结力量,一边寻找空档,想要召唤重击击碎她的元神。一边想要突破阵法,破网而出。 火藤不断加粗加大,将阵法切割的支零破碎。妙歌张开双翅,一冲而起,真气自下而上,骤然掀顶,就在真气聚集,气贯长虹之时,破碎的网边上,除了魔气,妙歌突然感受到了人的气息。 大惊失色,迅速收招止势。不禁被自己的力量回弹,正激在胸口之上。一口鲜血压在了舌下。魔灵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像极了秋澈。 妙歌沉住气俯身而下,朝着魔灵的囟门劈去,原是最平常不过的招式,只是为自己重新逼出一个应战的位置,却没想到魔灵的身形一缓,似是动了,却又没动。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出现在妙歌的正对面,一道已经结结实实的被自己的真气所中,口吐鲜血,一道却退到了一仗开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能舍得断掉一根小指,难道我就舍不得吗?” 妙歌立刻反应过来,一步抢过去,将秋澈抱在了怀中。秋澈在妙歌怀中,扑闪着双眼,血顺着下巴流进了衣襟里,似是使劲收着,可鼻腔内喷出的血却溅得妙歌满脸都是。 “你个笨家伙”秋澈露出惯有的笑容,似有嗔怪,似有不舍的轻轻白了妙歌一眼,口中的鲜血如同泉涌一般,吃力的断断续续说道“原..谅你吧。”说完就在妙歌的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102章 劫数 妙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脑袋中嗡声一片。双目顿时变的赤红,从秋澈的身上渐渐把视线转像魔灵。 淡淡魔印在妙歌的额头隐现,眼神也瞬间变得狠厉决绝。 魔灵不屑的脸上,略微的滑过一抹惊讶,突然感觉到一股特别大的横向气场无根而生,像一股铜头铁臂坚硬的飓风,刷的一下,刀子一般横扫过来,身子不由得一晃。 周围断网一下被这股强大的气场,冲击的好像破败的飘絮,散落在烟粉色的迷雾中。整个阵法顿时溃不成形。 妙歌单手结印。一道厚厚的结界像一只巨大的水晶球一样,将秋澈的身体定在了半空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结印同时,就已经逼近了魔灵眼前,双掌生风,快之又快。 魔灵眼见不敌,快速向后退去,边战边退,不一会已经将妙歌带出很远。似乎一切都早有准备,即便明显站在下风,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周围的魔魅之气没有过来解围,反而越散越稀,厚厚的漆黑的一层全都凝聚在了秋澈的结界处,用气血啃噬着结界,消耗殆尽气力的妖魔像剥落的黑色蚕茧,噼里啪啦的直接从空中陨落下去,紧接着后面的又补了上来,前仆后继,才一会儿,就将晶白透明的结界蚕噬的只剩下灰色的薄薄一层,似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秋澈杀死。 这么多各式各样的妖魔,拼了命的去稀释着结界,如果结界散裂,秋澈再无可救。 妙歌大叫不好,火红的翅膀像一座巨大的天秤,垂直于天际,直奔秋澈俯冲而回。魔灵明明不敌,这时却反而掉头直追,拖住妙歌的脚步。 眼看结界就要崩散,妙歌全都顾不得了,也无暇再躲避魔灵的攻击,全力去击落结界上的妖物,可是就在这时,妙歌突然感觉到身后飞临了数道木刺。道道直奔要害而来。 看来,一切都是早有准备,这背后飞至的木刺,是浮生木。 妙歌竭尽全力的躲避着身后的浮生木,陡然翻转而上,逼近结界上方,大片的魔魅之气做鸟兽散,烟粉色的雾气又开始弥漫的到处都是。 但是一层被压在最下面的继续蚕噬结界的魔魅却显露出来,其中人气混杂,几乎每一个残留在结界之上的魔魅腰间,都栓着一个活人,被摄去了心神,好像一个个毫无生气的布口袋,四肢像藤条一样垂摆着,密密麻麻的掉在半空。 根本无法大面积展开攻击。一个不小心就是一条人命。 妙歌一边躲避着浮生木的攻击。一边尽力用真气扫去结界上的阴影魔障。不多会儿,手臂翅膀就全是浮生木留下的擦伤。血迹滴滴洒落。 魔灵不紧不慢的在身后拖延着。结界已经薄如蝉翼。眼看就要破裂了。即便只是将这些妖魔击落,绑在它们身上的人也再难活命了。妙歌心中十分清楚,此时此刻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全之策。 如果只能在秋澈和那些被栓在半空的人们中选一个... 妙歌没有时间再去做任何抉择。 杀出一条血路保住秋澈的心念占据了心头。一道冰带噌的一声从手掌中激发出去,上面快速的结出颗颗细小而锋利的冰锥,闪着寒光,密密实实的如同一排排待射的弩箭,足有几丈余长。 妙歌双眼一闭,血雾四起。人和魔魅的尸首像一场黑色的血雨,洋洋洒洒的从结界周围跌坠下来,腥味铺天盖地的袭来。 妙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立刻拖住了秋澈轻如鸿毛般的身体。逼着自己不去看跌落的尸体。 “妙歌...”岳伦泱,白泽,月圆明月圆亮,白毛,弥若,还有太多自己不认识的人,全都在烟粉色的迷雾中显露出来。像是幻觉,却又那么真实。 妙歌的眼神依旧凌厉,盯着周围渐渐出现的人,不敢有半分的松懈。更不敢再离开秋澈。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越发严重的战栗起来。就像是一个高高筑起的堤坝突然崩溃,一股洪流决堤而出,突然抑制不住的游走在全身,似乎要将血管也都撑裂开一样。妙歌满是褶皱的脸上青筋暴露,如同一片秋风中的叶子,瑟缩在枝头。屏住一口信念死死的守着秋澈,挣扎着再次撑起一道屏障,可是这次的结界不知道为什么,却像融入了血液,不再是透明的了。护住秋澈的更像是一颗能看到血管的红色透明的蛋,而血液就在其中流动。 妙歌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怔住了。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来不及想这是为什么,身体就迅速的溃败下去。一发不可收拾,连强灵的力量也无法节制体内这份四处澎湃的气流。眼前的一切开始晃动。 魔灵脸上的笑意变得张狂,却没有趁虚而入,远远的消失在天际。也许,是看到了仙界的应援,也许...是已经得手了。 白泽的眼神是迫切心疼的,还好,不是幻觉,不是陷阱,这是妙歌全部的最后的意识,看着白泽快速的冲过来,妙歌的神经松懈下来,却仍旧死死的拉着秋澈的手,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悠悠扬扬的从高处落下,空旷的回荡着。一声缓缓的接着下一声。 湿润的气息漫入鼻腔。妙歌闭着眼睛,疲惫不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竟然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哪里呢?这么潮湿。不是竹林。却跟关押林昸肃的地方气息极为相似。 最后的一幕,突然出现在眼前。 “秋澈。”妙歌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周围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身体像是被捶打过的棉絮,软弱无力。 这是一间空无一物的地牢,没有秋澈,没有白泽,没有任何人。 “仙牢,仙牢...为什么是仙牢,”妙歌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知道现在秋澈的处境如何,白泽一定帮自己把她救活了吧,妙歌似乎想要寻到一个究竟。可是脑子中只有混沌的一片,喉咙也是干渴难耐。 第103章 死之力的指引 几乎是与此同时,仙牢外面有了响声。很远的地方有牢门开启的声音和几步急急的脚步,紧接着倏的一阵疾风,打乱了一滴接一滴有条不紊的水声,人就已经近在眼前。 向来云淡风轻的白泽,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这是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在白泽脸上的表情。 妙歌挣扎着坐了起来,依靠在牢笼边,“秋澈还活着吗?” “活着。”看到妙歌已经醒来,白泽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妙歌如卸重石,额头轻轻的抵在笼边上,冰凉的玄铁贴在温热的额头上,让人觉得清醒了一些,可是突然的一幕也在此时闯入了脑海,混沌的记忆开始归来,寒意瞬间开始从心底里往外冒。 妙歌的眼睛不敢置信的圆睁着,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焦点,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杀人了...” 白泽只是长长淡淡的出了一口气,并没有肯定或是否定妙歌的话,“身体难受吗?” 妙歌好像没有听到白泽的问题“死了...多少人?” “一百四十七人。” 妙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堵在中间,只觉得难以理解的情绪,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委屈一股脑的冲了上来,自责和悔恨像洪水一样,一遍一遍的冲刷着理智,心中各种声音杂乱不堪,其中一个巨大的声音像钟磬一般回荡着,一百四十七条人命,一百四十七条人命... 妙歌深深的低下头去,痛苦的抱住了脑袋,乌黑的头发从白皙的指缝中露出来,可是立刻又抬起头来,眼睛里突然充满了希冀的光芒“白夜门...寂石老祖...” 可是白泽却摇了摇头,“这些尸首死前已经被榨干了身上的精气,又从这么高空坠下,身体早已摔的破烂不堪,何况这些尸首已经打开了死之力。寂石老祖的丹药救不了他们了。” 妙歌颓然的看着白泽。良久没有做声。 “你知道神仙杀人该当何罪。”白泽无奈又心疼的看着妙歌。 妙歌悲伤的点了点头,竹林中白泽曾经讲过,剔除仙骨,挖去仙根,永堕凡尘,再无仙途。还记得聚灵仙会当初,蟾蜍检阅之时也曾说过“轮回中,有负人命者勿入。可是这一切也无法换回一百四十七条人命。 “这么做,为什么?” 白泽没有解释,手指向身后轻轻一挑,一泓清水从光亮处飞了过来,结成了一个晃动的圆圆的球形,浮动在白泽的手掌之上,由白泽修长的手指牵引着,荡漾在妙歌面前,就像一面晃动着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明眸皓齿,嘴唇鲜若蟠桃,惊讶的微微的张着,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白嫩的脸庞,尽管表情慌乱,却依旧掩盖不住青春动人的神采。 明明身体感觉无比的疲惫,明明感觉所有的气力像被掏空了一样,为什么面容却恢复如初了! “死之力被正式开启了,并且出现了一条神踪。” “神踪...是什么?” “一条指引的方向,是这股力量的源泉,通常属于神。简单的说,你身上的力量,找到了他真正的主人。” “幽冥大帝?” 白泽点头,“在北天庭的夹缝之中,是禁地。” 妙歌愣住了,似乎在捋顺着什么。 “真正的主人?那强灵真正的主人是泯香...可是她为什么...” “这份力量确实和她生性最为匹配,也是她现在所拥有的力量的源泉,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它,所以没有办法操纵。而死之力一直在幽冥大帝身上,可以任意支配。他将死之力放回归处,无非就是想借这份力量,让自己重新得到自由。不过,这也是一份赌博,弥若说距离上一次离开幽冥界的人,有两千多年了,那么幽冥大帝放出去这份力量估计也有几百上千年了,才遇到了你,而如果不杀人,死之力永远不会被开启。也就根本无法出现神踪。所以这本身就是一场漫长而巨大的赌注。现在鬼兵已经出现了。和魔兵兵分两路,正双面围攻天庭以北的禁地。” 妙歌怔怔的听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张的一把握住了白泽的手,“魂契!师傅!” 白泽停了下来,“终于又肯叫师傅了。”紧接着淡淡的笑了笑“是啊,我可没死过,怕的要命,所以你,千万不要死。” “...还有血珠...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是,不能死。不光是不能死,你也需要原谅自己。”白泽顿了顿,坚定的看着妙歌的眼睛“他们的精气已经被吸干了,活不成了,只是借你之手而已。”白泽轻而又轻的摸了摸妙歌的头“了结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们帮助幽冥大帝开启了神踪,相信我,幽冥界一定会给他们最好的安排。现在你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香橼不舍得杀你,可是你屡次犯错,上一次任性,飞身入堕仙台,这次犯下杀障,陨掉了一百四十七条性命,仙法在策,纵是再想庇护,却是悠悠众口难掩...”白泽轻而又轻的叹息了一声“你现在身上的力量已经由虚元禁锢了,连自己本身的精力动用起来,可能都有困难。当务之急,是先救你出去。” 妙歌摇了摇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知道魔灵和泯香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她们这么费尽心力的设计,寻找幽冥大帝,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现在幽冥界和魔界联合了,外面是不是大乱了?” “还不至于。幽冥界和仙界向无瓜葛,是一股中性力量。如果鬼兵只是为了开启夹缝,天庭应该不会出力阻止。”白泽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次是岳伦泱为你请命,我才得以进来探望你。他现在带兵亲征,已经围守在北天庭了。” “梁儿在北天庭?安全吗?” “以他能力应付强灵还是没问题的。” 妙歌叹了口气,手掌扶着自己的额头,似乎想把自己头脑中的线团揪出来,捋顺。 “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吧” “如果浮生树有两颗果实,那么它的倒影是不是也应该有两颗果实?” 第104章 幽冥大帝 白泽的眼睛里像有坠落的繁星,深邃的让人跌进去,就无法再爬上岸,看着妙歌平静的点了点头,似乎猜到了妙歌心中的疑问,“是。” “幽冥大帝是其中的一颗?” “应该是。” “那你...是不是另一颗果实?”妙歌的手,不由自主的探出牢笼,隔着一层空气,轻轻的虚托在白泽的脸旁。 “很多事情,我和你一样,也是猜测。”白泽将妙歌的手从自己的面前抓起,一同握在了牢笼之上,坚定的看着妙歌,声音却没有丝毫的起伏“但如果我是,我应该会像虚元和泯香一样,记得并知道。也会告诉你,可是我不知道。”白泽眼光停滞了,里面像有浓的化不开的雾气“不过我确实应该跟幽冥界脱不开干系,你从何时开始发觉?” “般幽和弥若卧着的宝座正中,有一只神兽的图腾,我当时只觉得眼熟,并未在意,可是在幽冥界出口的气泡中,我再一次看到了你的灵...是那只图腾。而且弥若偏偏格外喜爱你身上的气息。” 白泽点了点头“的确,种种迹象让我也十分疑惑。我看守着玄机阁,却至今不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白泽的眼神幽深,却只像是平静的记叙着一个平常无奇事不关己的事实,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落西齐知道,他只是虚元的影身吗?” “你在怀疑我也是一个影身?”白泽犹豫了一下,依然平静的说道“落西齐没有影子,莫月容也没有影子。可是我有。” 妙歌叹了一口气,一切像是迷雾一样,看也看不清楚。如果白泽真的是倒影的另一颗果实,那他为什么会不记得?又为什么会流落人间呢? 此刻,人间的天空,阴云密布,厚厚的乌云,黑压压的向大地挤来,远远的看去,天空和地面的距离,已经成为一条狭长的弧线。只剩下天与地夹缝中一抹昏暗的灰白。空气粘腻的好像要挤出水来,又闷又热,蝉都叫的没了力气。 人们足不出户,纷纷议论着这场即将而至的大雨,这样厚重的云层,准是要下上几个日夜吧? 而北天庭的禁地处,岳伦泱身穿一身湛蓝色的战甲,头盔拖在手上,骑在一匹银白色狮子吼身上,眼神冰冷的像是深秋的湖面,精致的五官,没有丝毫情绪的平视着对面的千军万马,如同对面空无一物一般。 魔界的大旗挥舞着,红色和黑色混杂在一起的庞大军队最前方是魔界三大护法鸩涅三鬼,鸩日,鸩月和鸩尘,带着乌黑的面盔,紧随在魔灵漂浮的红色竹轿之后,漆黑的战袍漫着黑气在风中鼓动。 双方割据了北天庭的战场,却没有任何一方开动。 而鬼兵此时像是影影绰绰模糊的色块,蜿蜒如蚁,正从岳伦泱率领的部队让开的一条小径中快速前行。直到最后一个鬼兵,跨过北天庭禁地的界碑。 岳伦泱的右手才缓缓的抬至头顶,指尖微微向前挑动,薄唇开合,一声不大不小“杀!”传遍了每一个天兵天将的耳中。 瞬间密密麻麻的天兵,外围由骁骑将率领着纵队成圆形,开始向内包抄,内部首排高高腾起数丈,搭起光剪,像暴雨一样,朝着魔兵的阵地发起攻击,大部队快速移动至战前,只一瞬间两边已经兵戎相接。 轰鸣声,真气呼啸声,骑兽嘶吼声,兵器相交声,响做一团。整个北天庭,陷入一片混乱的霓虹之中。 岳伦泱轻踩狮子吼额头,一踏出去十丈有余,快如闪电,几步就逼近了魔灵的进前,魔灵在轿子中一动未动,直到岳伦泱带来的肃杀之气将轿子崩裂,才正面向上直接迎上了岳伦泱劈头盖脸的一掌。 红蓝相抵,发出了耀目的光彩,一刹那一股横向的巨大气流冲散了出去。将周围的交战的天兵和魔兵掀翻在地。岳伦泱汇气成剑,一柄亮银色闪格外宽大的剑,像从手掌中生出来一样,闪烁着如同月光一般的光辉,冲着魔灵的横腰斩了过来,魔灵唤出法器蛇索,迎着剑气而上,喷发出道道烈焰,二人一时间不分高下,缠斗在一处。 魔兵并未参战,由另一纵天兵包围着,像一道延伸至禁地深处的绳索,无穷无尽似的一个挨一个的向深处走去。 “快救我出去,我在这倒霉的门里面!”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叽叽歪歪的吼声,开始不停的在虚妄之岛里回荡。 人间电闪雷鸣,紫色的闪电一道又一道像倒着栽下的树冠,从天空深处劈向大地,天空被层次不穷的闪电照的惨白,酱红色的球状闪电也出现在天际,像拧着劲儿的混沌漩涡,仿佛要把一切吸附进去,巨大的轰鸣声,让人们从心底里害怕起来,孩子被吓得啼哭不止。人们原以为会大雨倾盆,却没想到,只迎来了愤怒的天空和天气的骤变,盛夏瞬间转入了寒冬,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吓得瑟瑟发抖,跪在神像前,以从未有过的虔诚,祈祷着浩劫不要降临。 虚妄之岛的深处,山丘起伏,植被茂密,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清澈无比的海面,蓝的摄人心魄。岛上随处可见亮白色的光门,形状各异,像生物一样匍匐在山崖上,炫耀在天空中,平铺在海面上,门内变换着各式各样的神奇景象,神秘又魅惑,似乎在诱惑着每一个靠近它的人。 变幻无穷的光门,让整个虚妄之岛变成了漂浮在北天庭蔚蓝色海域之上的一座巨大的迷宫。鬼兵相互连接,密不可分,深入到每一个光门之中,整齐有序,像一张网一样,铺散开来。梯队一个接着一个,筑起了一道道人墙,漫山遍野,接天连地,直通海面,将每一个不停变幻位置的门,卡在了原地,在内部形成了蜿蜒的通道。瞬间,内部乱如蛛网似变幻不止的柔软的光门,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岛屿连同它周围的海域和天空,都被人墙五花大绑起来。 忽然一道深紫色的光芒从一道门中喷射出来,瞬间展开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似的形状。 “哎呀呀,我的天啊!哎呀呀,我的宝贝儿们呀!” 深紫色的光摒成一线,嗖的一下从一道光门中窜了出来。一个面容干净素白的少年,赤身裸体孑孑然立于半空之中,身上的气场恨不得拒人于十里开外,冰冷绝伦。在光线下泛着黑紫色光泽的的长发在半空之中迎风翻飞,将健美修长的身材包裹在其中。 可是就是这样一张冰冷气场的人,却高贵不过一秒,突然躺在半空中,打起滚来。 嘎嘎的大笑声,震的虚妄之岛的岩石,纷纷从高处滚落。 终于他笑得累了,喘着粗气,一咕噜坐了起来。满意的大力的拍着身边的一朵云彩。指着一处山石,大喝一声“来!” 山石立刻乖乖的化为一套花灰色的袍子,和身和体的穿戴在了他的身上。 鬼兵们兵兵相连一步一步倒退着从光门中退了出来,正在这时,一声响亮的犬吠,弥若忽然出现在了天空边上,嘴里含着一个巨大的信息球。狂奔而来,一头撞进了少年的怀里,尽情的舔着。少年高兴的啪啪冲着弥若留着口水的嘴亲了两口,拿起了地上信息石,噗的一声在手里捏得粉碎。极为享受的像允吸什么好闻的味道一样,将这千百年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吸进了肚子里。 第105章 魔灵的请求 鬼兵开始有序的退出禁地。可是天魔的战场还是如火如荼。 “哎...哎...哎,别打了!”幽冥大帝抱着狗,东边拦一下岳伦泱,西边拦一下强灵,嘴里砸吧着,“这是干什么?你们说说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很有身份的人。没事斗什么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却流露出兴奋的神情。 可是两边没有人知道这个抱着狗,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家伙到底是谁。虽然这个少年可以视这么强大的对垒气场于无物,可是谁能把他和幽冥大帝联系在一起呢?! 少年劝了半天,有点不耐烦了。周围竟然没有一兵一卒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劝说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冰冷的气场瞬间回归,周围十里的空气温度都开始下降。盛大的紫色真元,砰然在体外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弧。轻易的将岳伦泱和强灵弹至两边。 岳伦泱皱起了眉头,停了下来。强灵也立马收势,悬在了半空。主帅已停,部族之间的战火也渐渐消退了,大家的目光全都逐渐聚拢在了这茂盛的寒气周围。 少年脸上阴沉,微微向下的眼角,像被冰封的利剑,流露出逼人的寒光“你们...”少年扫视着周围,目光所到之处,无不被他独特的气场和气质所折服。 可是却在一瞬之间形象崩塌,少年的脸色突然缓和了下来,寒冷的气息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锋芒尽藏,腾出一只抱狗的手,左边示意了一下,右边示意了一下,和事佬似的劝说着“对吗,对嘛,打架是不对的,幽冥界条件很不理想,去了就得公事公办。不如在人世间好好的活着。生活多美好啊!”弥若伸出长舌头,在少年的怀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似乎在证明着生活确实很美好的这个事实。 所有仙魔全都皱起了眉头。这个抱着个黑脸黄狗的家伙到底是谁? “这个事情吧,是这样的...”少年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问,想继续演讲下去,却被一个长满络腮胡须将领装扮的人打断了,这人倒是爽直,话不多说,就拎着斧子就冲了上来。 立着眉毛,指着少年的鼻子大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少年的笑脸僵住了。才还笑得月牙一般的眼睛,露出了那么一股能钻进人骨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拎着斧子的人迎着这个顷刻变质了的目光,心里突然后悔起来,可惜却已经晚了。脚步还没来得及往回收,只见少年刚刚还做着安抚动作的手,随意的向上翻转,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抬到将领的方向,轻轻那么一收。 就像隔空捏死了一只蚂蚁。 将领发出了噗的一声破裂的声音。血溅出几丈开外,满地都是。而整个尸身,就像被外力压爆的皮囊,面目全非。 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气。偌大的北天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有任何的疑问。大家全都屏气凝神的注视着这个少年。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 “没礼貌特别不好。”说完少年恢复了停滞住的笑容,抬起手来挠了挠鼻尖,所有人的身子整齐划一的下意识躲避了一下。 “首先特别感谢仙魔两届配合救我出来。” 大家不约而同的心中咯噔一声...幽冥大帝...地上这位死的真心不冤,这不撞枪口上了么? “我叫钟岚悠,你们可以叫我小悠悠。今天,仙魔都为我出来提供了诸多便捷,所以希望大家能再赏我个薄面,不如这场干戈就到此为止吧。他日,你们若还想再打,换个其他的由头为我那里添丁进口,我绝不阻拦。大家看好不好啊!” 有过刚才那一幕,谁还敢说不好啊,别人杀人,武功再高还得比划比划,他杀人,就是点谁谁死。一时之间,没有任何人敢作声,两边全都紧张的看向自己的主帅。 钟岚悠呲着牙,笑着扫视着大家。人畜无害的表情却让他脚边被压爆的尸体衬托得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幽冥大帝发话,我等自当遵从,为救冥帝魔界竭心尽力,但求冥帝忘尘殿一叙。”强灵红袖舞动,对着钟岚悠一揖到底,行了一个大礼。 钟岚悠打了一个大哈欠,小声咕哝着,“这个时间,在那些破门里,该是睡午觉了呀。看在你长的还不错的份上,也罢,随你走一趟吧。”说着摆了摆花灰色的袖袍,就要随强灵离开。 正在这时,岳伦泱像一道湛蓝色的光束,嗖的一声拦在了钟岚悠的面前。面无表情的抬起了手臂,断住了他的去路。 “幽冥大帝请慢,自古以来,幽冥界向来不问世事,这次若与魔道同行,开下先河,难免引起世间慌乱,还望三思。” 钟岚悠撇了撇嘴,打量着岳伦泱“不是我批评你们,你说我在你们地盘,走丢了快两千年了,每天定时定点的在里面鬼哭狼嚎两个时辰,你们倒好,连个值班的都没有。你们像话么你们?”弥若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钟岚悠挠了挠它的脖子“不过啊,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说比较合适。” 强灵稍作犹豫,“解除莫月容的魂契,放她归来。” “公事公办,哪能徇私舞弊呢?不行不行。” “魔界为了救您出来,损兵折将,不惜余力。举手之劳,但请冥帝成全。” “魔界想利用影身将泯香救出,泯香一出,以魔界向来的行事,人间将更加疾苦万分,生灵涂炭,仙界也必将陷入混战。到时候幽冥界也不会坐视不管,平静的局面将彻底被打破。” “坐视不管...是个好主意。”钟岚悠抬起一只手,深思熟虑似的搓着自己的下巴。但转而又把头缓缓的转向魔灵“可是...我也没让你们来救我啊,是你们自己非要来救我的。这就不好办了。” 强灵和岳伦泱都有些惊异于钟岚悠的逻辑,却又毫无办法。 “你们先散了吧,放不放,等我睡醒了再说。”钟岚悠打了个哈欠,扬长而去。 人间滴雨未下,却在一阵电闪雷鸣过后,天空突然放晴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人们都战战兢兢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天空,议论纷纷。 第106章 梦中初相识 “哎呦喂呦~哈哈哈。”钟岚悠一觉醒来,正看到白毛像掐鸡似的掐着弥若的脖子,来回晃荡着。 白毛一看钟岚悠,抬腿就想遛,却被他一把扥住了尾巴,吱吱吱的大叫着被倒拎了起来。 “有眼光,这玩意儿挺好玩呀!”钟岚悠赞许的对弥若翘了翘大拇指。 弥若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我俩通常都是它玩我。” 白毛被钟岚悠强行的抱在了怀中,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像被浆糊浸泡过又被晾干了似的,只剩一对儿大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 北天庭它是和弥若一同溜去的。弥若跟着鬼兵进入禁地,而它就躲在战场外,查看局势,而后随着弥若留下的记号,尾随而来。本想着让弥若给钟岚悠吹耳边风,让钟岚悠把妙歌救出来。没想到自己却沦陷了。 钟岚悠完全没规律的性格和神奇的逻辑白毛算是见识过了,抬手就给个将军捏爆了的事,也是历历在目。此刻心中阿弥陀佛已经念得快抽筋了,只盼能迅速被放下来,溜之大吉。可是钟岚悠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滑过自己的背毛,很享受似的,坐了下来,并没有要放开它的意思。 白毛拼命的给弥若使着眼色,可是弥若像是故意报复似的,把屁股对着白毛,舒舒服服的趴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白毛。”白毛舌头有些发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会说话的标本。 “这算是什么名字呀,起名字的人也太不负责任了。照她这个起名字的逻辑,弥若应该叫胖堆儿,般幽应该叫黑鬼才是。” 躺枪的弥若,回头幽怨的撇了一眼,叹了口气,似乎不打算和自己的主人计较,很大度的又转回头去。 “不如,我重新给你换个名字吧。” 白毛不置可否,任凭一只温热的大手,一遍又一遍的划过自己的脊背。钟岚悠如同被默许了一样,高兴的砸吧着嘴,“叫阿离吧。代表着离开过往,迎来新生。从此你就跟着我吧!” “...我...我有主人...” “没事,很快就可以没有了。把你主人的名字告诉我。” 白毛在钟岚悠的怀里打了个嘚瑟,怎么感觉自己这是要闯祸呢!?突然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勇气“打死我也不说。这辈子我就认她。” 背上的手停了下来,只感觉脖子上的软肉被人拎了起来,慢慢的旋转着被掉了一个各。湿漉漉的小鼻尖正迎面碰上了钟岚悠充满兴趣的脸。 “是吗?这我倒是更感兴趣了。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小悠悠抢东西。”说着钟岚悠伸出一根手指,直直的戳向白毛的额头正中。一颗修为石咕噜噜的滚到了钟岚悠的手掌上,钟岚悠拿起白毛的小爪子碰了碰,根本来不及挣扎。修为石就已经被打开了,刷的一道红光闪现。修为石就又被放了回去。 白毛惊讶的撑着下巴,这...这就看完了吗? 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泪水混着鼻涕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钟岚悠的手背上,“你不要碰妙歌,你不要碰妙歌!”说着两个小爪子捧着钟岚悠的脸,一口就咬到了他的鼻子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紧接着白毛自己也怔住了。心中一片灰暗。哭的更凶猛了,“你..你捏死我吧!放...放过...妙歌。” 钟岚悠把白毛重新放回到腿上,抬手蘸了蘸自己的鼻尖,又抬到眼前看了看,还闻了闻,脸上的笑容变的戏谑“哎呦,有脾气奥。好玩!弥若,你学学人家!” 弥若叹了口气,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钟岚悠,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意思~走,咱们去会一会这个凌妙歌。” 仙牢的门外,四纵巡逻的天兵都被定在了原地。钟岚悠把白毛像系围脖一样搭在了脖子上,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挑着眉毛,看着正在熟睡的妙歌,饶有兴趣的蹲了下来。白毛刚想叫,却被他捏住了嘴巴,竟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听嗖的一声,钟岚悠元神出窍,进入到了妙歌的梦中。 梦中漆黑一片,下着大雨,闪电一阵一阵的照亮夜空和湿滑的地面,妙歌穿着一身红衣,在雨夜中奔跑着,身上的铃铛之声大作,在夜雨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空灵。似乎身后有什么人在追赶,妙歌边跑边不住的回头去看,却突然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片沼泽之中,挣扎着陷了进去。 瞬间滑落到了一个茶馆之中,茶馆中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眼睛黄皮肤的书生坐在其中,苦笑着看着大汗淋漓的妙歌。 “不要躲,躲不掉的。” 妙歌惊喜的看着说话的人,“南望!”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跑,可是边跑,身边的人,却从脚开始燃烧了起来,扭着头冲着妙歌笑,妙歌惊惶的停了下来,大声的哭叫着,去拍打书生被烧着的地方。 “我骗了你,对不起。” “不要...不要...不要死...求你了”妙歌疯了一样的扑打着火焰,可是浓烟却越来越重“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不要死!不要死!” 妙歌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眼看着一阵大风,将南望吹散,扬的漫天都是,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天空变成了纸灰的颜色。 四周大水上涨,钟岚悠涉水走向妙歌,水快速的上涨着,很快就从膝盖涨到了胸口,不多时就没过了头顶,街道变成了一片汪洋,无数个媚娘,划着船,在深水中,从四面八方飘荡过来,水中有奇妙的歌声传来,“你要去哪里,随风飘荡,我愿依附你,奉曲流觞...”歌声悠悠扬扬,如飘似幻。 波动的水面上一艘小船的阴影出现在头顶,透过水面,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向水中的妙歌伸出了手。 媚娘围拢了过来,长发结成了一张黑色的大网,将水面浮动的蓝光一点点的遮住了。只剩下了一个圆形的大洞,也在慢慢的封死。 媚娘悄无声息的快速的逼近,妙歌看见了水中漂浮在不远处的钟岚悠。下意识的想将他一起带离水面,拽起了他的袍子就往上面托,钟岚悠正看着好戏,不料自己却被一把捉了过来,眼神有些迷茫。 头顶圆形的洞口缩小到只能通过一个人了。媚娘一缕飘荡的长发,像有生命一般,缠在了妙歌白皙的脖颈。妙歌无奈的拼劲力气,将钟岚悠推了上去,自己却被力量反推到了更深的地方。 第107章 幽冥界的隐忧 “咳咳咳...”妙歌的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脖颈,一阵剧烈的咳嗽。 熟悉的滴答滴答的水声,又回来了,妙歌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 白毛挣脱了钟岚悠的怀抱冲向了妙歌,紧紧的攀在了妙歌的胸前,小爪子拍打着妙歌的脸颊。 “你怎么了?妙歌?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被扶桑大帝封印住了,有些虚弱罢了。”钟岚悠依旧蹲在地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 妙歌抬起头,晶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解,梦中都是假的,怎么他却是真的?!想着手指忍不住抠向自己的手心,莫不成还在梦中? “你这梦,很有意思。”钟岚悠习惯性的挠了挠鼻尖“媚娘~她....最近好像胖了哈。” 妙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堵着,立刻反应了过来,斜眼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家伙,“我请你看了么?”说完白了他一眼,摸了摸白毛的脑袋,“这家伙是谁?” “幽...幽冥大帝。”白毛趴在妙歌的肩头怯懦的小声说道。 妙歌不可置信的望着白毛,毛白喉头一动,吞了口唾沫,使劲的点了点头。 这个形象和作风,太出乎妙歌的意料了。 妙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还活着!似乎还轮不到你管,以后麻烦你离我和我的梦远一点。多谢。” “怕看就保管好你自己的梦啊,公开场合这么肆无忌惮的睡觉,活该被看呐。”钟岚悠理直气壮的看着妙歌,口气甚至有些挑衅。 妙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白毛,眼神里全是问题。白毛看着妙歌的表情,心有灵犀的趴在了妙歌的肩头,不为人知的点了点头。 妙歌把脸转向墙壁,觉得对这样的人再说什么都是在浪费语言。 钟岚悠一看妙歌不理他,来劲了,“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么?你没听到吗,我可是幽冥大帝!” 妙歌慢悠悠的转过头,抿着嘴恨恨的点了点头,好像把一些不该说的话,都嚼碎了咽到了肚子里,“好,那请问您擅闯天牢有何贵干?” 钟岚悠满意的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奥,我啊!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阿离,以后就归我了。”说着手指指了指妙歌怀里的白毛,冲白毛眨了眨左眼。 白毛立刻转回头,将脑袋埋在了妙歌的肩膀。 “你真的确定这个神经有问题的人是幽冥大帝?” 妙歌难以置信的把白毛抱在眼前。白毛可怜巴巴的看着妙歌,即不能摇头,也不敢点头。 “好吧...”妙歌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重新把白毛揽在怀中,仰着脸郑重其事的看着钟岚悠,“它叫白毛,不叫阿离,人间有人间的规矩。这里不是幽冥界。” “哎呀,你胆子挺大的嘛。连虚元见了我都要让我三分,你居然敢这么吹胡子瞪眼睛的跟我说话,有趣!说真的,我都没养过活人做宠物。不如...”钟岚悠伸手就去抓妙歌的额头,想要看看她的修为石。 却被一道白光击中了手指,疼的哎呦一声又缩了回去。 门口突然传来了弥若的吠声,白泽突然出现在了三尺开外的地方,脸上凝满霜色,眼神里居然破天荒的流露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一眨眼,没看住哈。”弥若四蹄生风,一个急撒车,停在了白泽和钟岚悠中间的位置,识趣的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又倒着退出了出去。 “请幽冥大帝自重。”白泽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冰冰凉凉的。 钟岚悠的目光转向白泽,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近乎正常起来。 表情褪去,四目相对。什么神情在眼底在钟岚悠的眼底跳耀了一下,一闪即逝,妙歌来不及看清楚。 “白泽~”钟岚悠的嘴角牵起一道弧线,抬起花灰色的袖袍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长大啦~对对对,长大了,需要给些面子了。”说着缓缓的挪开了表情,又看向牢笼,“阿离暂时借你再玩儿两天,等到时候抽空,我把你们一起接走。你说的对,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我有礼有节,先跟虚元要人去了!”说着钟岚悠飞出一剂戏谑的眼神,舌头打了一个响声。 转回身又看了一眼白泽,由衷赞叹似的点了点头“果然和我一样相貌非凡!”说完两手交叉往袖子里一揣,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白泽冰冷的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第一次遇见这么古怪的人。”妙歌嘟囔道。 “幽冥大帝性情怪癖,阴晴不定。尽量离他远一些。” “对对,你没看到,在北天庭,他整个就一神经病啊!还杀人不眨眼,明明是劝和,上来就捏爆了一个将军。”白毛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模仿着当天钟岚悠捏死人的样子,说着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要是落在他手里,哪天他饿了,没准就把我烤了。” “你怎么跟他在一块?”妙歌揉了揉白毛的脑袋。 白毛有些无辜的睁着大眼睛“我本想趁着他睡觉,想去找弥若吹吹他的风,让他把你救出来...毕...毕竟你也算救了他嘛!没想到,他突然醒了。我不是故意招惹他的...” 妙歌无奈的摇了摇头,仙牢中一阵沉默,白泽和妙歌不约而同的都在想着钟岚悠的最后一句话,“长大了...” 终归还是认识的。 “幽冥界还在逐渐膨大吗?” 弥若点了点头“东扩三千里,西扩三千里。形成了一道天险似的细长夹缝。” “主人想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了吗?” “哪有什么办法啊!刚出来寻思遛个弯,就掉到虚妄之岛里去了。里面那个美哦!看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重复的地方...”钟岚悠眼神似有回味,“不过,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千百年,幽冥界就要现世了吧。” “哎,我就猜到了。您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嘛。”弥若叹了口气,有些幽怨的看了钟岚悠一眼。 “你别说,这两千年来,我就还今天特别的有灵感。”钟岚悠挠了挠鼻尖,狡黠的一笑,背着手迎着风,快速的朝着南天门飞去。 第108章 谜团 扶桑大帝虚元早早屏退了左右,静静的坐在拂云大案边自饮自斟,似乎知道钟岚悠要来一样。 钟岚悠一路畅通无阻,来了也毫不客气,立马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人间有趣。不如,咱俩换换吧。” 虚元只是笑笑,“听说这两千年你离我很近。” “就差在你眼睛底下了。”钟岚悠休息了一下,就像小孩子一样,好奇的东摸西看起来。趴在白雾淼淼的仙池旁边,把两个长长的袖摆全都弄湿了,一把就拎上来了一条扑棱棱的红尾鲤鱼。 红鲤鱼挣扎着,将水溅的到处都是。钟岚悠开心的哈哈大笑,“看看,生命的力量!”说着言语里又似有迟疑“...这个~怎么吃好呢?!” 红鲤鱼像是听懂了一样,身体一僵,噗的一声,摇身一变,翻在地上,变成了一个身穿渐变色白红罗裙的姑娘,圆圆胖胖的可爱脸庞被吓得惨白,咕咚跪倒在地上连声求饶“幽冥大帝饶命,扶桑大帝救我。扶桑大帝救我。” 钟岚悠愣了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大笑了起来“不吃了,不吃了。哈哈哈哈,看来,我在世间威望挺高啊,你看,连你的鱼都认识我。” “走吧,去黑龙潭走走。” 钟岚悠挠了挠鼻尖,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冲地上的姑娘挥了挥手。随着虚元走出金銮大殿。 黑龙潭千万年来没有任何变化,瀑布的水汽蒸腾,响声震天,激白色的浪花争先恐后跌入潭水之中,在周围墨黑色的玄武岩绝壁的映衬下,浮起一层淡淡的白色泡沫。 “听说泯香被囚?” “在秘境的沼泽之中。” 钟岚悠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关着泯香,我设计了莫月容,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觉得,咱俩其实挺不厚道的。”钟岚悠笑了笑,身上的气质变得雍容大气,王者之势外隐内现,在扶桑大帝的身边,竟然也毫不逊色。 “这么多年,你都想通了什么?”虚元盘着腿目视着前方,眼神里空空如也。 “应该想通些什么吗?” “看似乖张,其实心思最为细腻,不然你又为何去捉我的鱼。” “我们是神,却也只是冥冥中的一物。”钟岚悠也坐了下来,看着虚元相同的远方“我想放了莫月容。” “我是创造,泯香是毁灭,你是轮回,兽灵是守护。我也想放泯香出来,可是我们改变不了自己的天性。” “那影子呢?”钟岚悠摇了摇头,“我们根本没有天性。” 良久的沉默。钟岚悠抬头看着浮生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就像看着一个巨大的无解的秘密。浓密的树冠,在风中落下道道变换着的阴翳。树叶的摩擦声,像在诉说着一个古老又没有人能够听懂的传说。 “关是关不住的。” 虚元依旧平静的看着远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真的没有天性吗? 在被关押的第七天,妙歌被放了出来,没有任何的惩戒,没有任何的责罚。只因为钟岚悠在凌霄宝殿要了人。原以为力保璎珞仙子元神的会是西王母,没想到却是幽冥大帝,众仙唏嘘不已,却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 即便是仙,谁又敢保证自己会永远都不会死呢? 钟岚悠比白泽还要快一步,这边刚吵吵嚷嚷的要了人,转头立刻就欢天喜地的去了天牢。 “不用谢。”钟岚悠抱着肩膀,半笑不笑的看着妙歌。 “你也是。”妙歌穿过钟岚悠打开的牢笼,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哎,一百四十七。”钟岚悠在妙歌背后大喊“你是我放出来的,已经归我所有了!” 妙歌回过头,像发怒的小豹子一样,狠狠的瞪了钟岚悠一眼“那一百四十七条人命,不是我故意所为!” “行,就当是我杀的。那就让他们呆在幽冥界万劫不复吧。”钟岚悠背着手,绕过停下来的的妙歌,头也不回的直径向光亮处走去。 “是他们开启了死之力救了你!你要恩将仇报吗?” “我求他们救我了吗?” 妙歌气的恨不得银牙咬碎,泼皮无赖自己还真是见得太少了,短了见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既然不是你杀的,你激动些什么?” ... “是我杀的!”妙歌脸色凝重,语气弱了下来,“你想怎么样。” “对嘛,做人要诚实。好好跟着我。我考虑考虑让他们好好投胎,少受些疾苦。” 妙歌的眼神里似乎还燃着怒火,却不得不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 钟岚悠满意的笑了笑,抬手就冲着妙歌的脑门去了,不疼不痒只轻轻一勾,一颗鸡蛋般大小的修为石咕噜噜的滚到了钟岚悠的手掌之中。外层似是流动着雾气的冰,里面是滚滚的火焰,闪着淡淡的华彩,十分美丽。 钟岚悠捉起妙歌的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用力的按在了修为石上。 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光芒从修为石中绽放出来。以肉眼根本无法企及的速度演绎着妙歌所经历的一切。 妙歌呆住了。 这是自己第一次打开修为石。 是因为他是幽冥大帝吗?还是...妙歌突然想起来秋澈曾经跟自己提到的,紫霞和青霞的故事。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妙歌以为自己打不开修为石的原因,是因为白夜门中有人救了自己。所以自己的仙旅的伊始是与那个人共同开启的,所以自己无法独自打开修为石。而那个能和自己一同开启修为石的人,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落西齐才是。 可是现在妙歌却茫然了,诧异的盯着钟岚悠。 钟岚悠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看完了妙歌的修为石,无所谓的又扔还给了妙歌。悠闲的迈着方步朝外走去。 等白泽和岳伦泱闻讯赶到的时候,天牢已空。 白毛耷拉着小爪子,摸着似有余温的蒲团,眼神忧伤“...倒是把我也带走啊。” 白泽沉着脸,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赶往天机阁,可是却被一道莫名生出的巨大环形天险隔在了外面。这道刚刚生出的宏大的屏蔽,看似只与这座漂浮的绿岛几丈只隔,但竟是连仙也无法逾越。 岳伦泱停在了白泽身后不远的位置,言语冰冷“倒是会选地方。” 白泽什么话也没有说,化作一道耀眼的银光,一闪而逝,直奔黑龙潭而去。 第109章 奇怪的梦 第一次来这里,还是为了誊写补全幽冥录,没想到再次来到平日白泽的所在,却是跟着幽冥大帝。 妙歌看着外面被凭空勾勒出来的强大结界,忍不住叹息着急,心中是说不上来的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情一样。这个钟岚悠实在是乖张可恶,占了白泽地方,还用这个地方来囚禁自己。 妙歌心中还在生着闷气,却只见钟岚悠抬起了宽大的袖子,朝着鳞次栉比的书阁扫去,如同拂去面前碍眼的蚊蝇一样。 书阁在钟岚悠的袖子底下,仿佛变成了树叶,最靠前面的一排排书阁之间的空隙消失了,碰撞在了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腾起了大片的灰尘,绿岛最前端的汉白玉百步阶前被生生空出了一大块空地。 弥若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远远的躲开了。 钟岚悠满意的拍了拍巴掌,席地而坐。手指挑动,远处的树木一颗颗的连根拔地而起,被削成去了树皮和枝叶,裁剪了大小。 钟岚悠就像搭积木一样,全凭想象似的,开始在这片空地上盖起了房子,房子盖的歪歪拧柠,奇形怪状。 不满意就推到重改,干净肃穆的广场,不一会被折腾的乌烟瘴气。 “鸠占鹊巢,胡作非为。”妙歌用力的扇着眼前的灰尘,瞪了一眼钟岚悠,气呼呼的也坐了下来。 “啾啾啾~”钟岚悠一听妙歌这么说,好像受到了夸奖一样,开心的学起了鸟叫,手里依旧忙不停的比划着。 妙歌闭上了眼睛,跟这个疯子在一起简直就是浪费时间,都不如呆在牢里,至少还能知道秋澈的情况,还能看到白泽。 终于,钟岚悠放弃了,并不是他不搭了,而是他不重新搭了,一只奇怪的,长着两只“耳朵”的滑稽建筑出现在妙歌的眼前。 钟岚悠把“屋子”前的汉白玉全掀了起来,一排排果蔬被种了进去。一顿折腾后,钟岚悠终于得意的停了下来,仿佛在审视自己的作品。 “做饭去!” 妙歌指着自己的鼻子,钟岚悠点了点头。 “虚元从不吃饭。你也不用吃。”妙歌冰冷的回复到。 “你师傅也不用吃,也没见你少做一顿啊?” 妙歌克制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好,你敢吃我就敢做。” 进了钟岚悠搭的厨房,妙歌立刻又出来了,脸上全是不屑,“没有灶。你起的肯定用不了。” 钟岚悠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恩,有道理,这个不能靠我完美的创造力了。”说着在奇形怪状的厨房里,变了一个灶台出来。 “没有锅。” “没有柴。” “没有厨具。” “没有盐。”妙歌一样一样的要着。钟岚悠一样一样的补着,眼睛里越来越兴奋。 “原来过日子需要这么多东西!真有意思!” 钟岚悠在自己搭建的四角方桌前坐好,很有仪式感的准备吃饭。可是一连上来三道菜,把弥若吃吐了。 钟岚悠皱起了眉头,看着抱着肩膀坐在桌角的妙歌“你当然可以不好好做,但是从现在开始,剩菜你要全部一口不剩的吃光。剩一口我就放逐一个人去冰河。反正一百四十七个人,估计也没几顿好剩的,就全能在那里团聚了。” 弥若不为人知的朝着妙歌点了点头,别说妙歌不了解他,就算弥若也不敢说百分百吃得准钟岚悠,但是他绝大多数都是说得出就做得到却是真的。 “其实她平时做的饭也比这个强不到哪去~”弥若帮妙歌打了个圆场,却没想到反而率先遭到了妙歌的白眼。 钟岚悠点了点头,“那就更需要学习锻炼了,看你修为石里,剑法很不错,一个女人,能练得好剑法,却做不好饭,除了不走心,没有其他解释。” 钟岚悠把菜往前推了推,“要不要吃,你随意。弥若,去那个...那个醉仙楼买点吃的来。咱俩吃。” 弥若屁颠屁颠的跑了。 这只人来疯,偷窥狂!妙歌心里恨恨的咒骂着钟岚悠,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端起了自己酿造的“恶果”。原来咸到深处是苦味儿! 弥若不一会就回来了,熟悉的香喷喷的菜味,让妙歌嚼着自己做的食物更是百般的难以下咽,看着钟岚悠和弥若大快朵颐,妙歌第一次如此坚定决心的决定好好学习厨艺。妙歌一口一口艰难的吃着,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撑过。也不知道白泽和梁儿什么时候才能想到办法救自己出去。 饭后,妙歌端坐在门框上,从定乾坤中取出月圆明和月圆亮曾经送给自己的菜谱认真的看着,这么长时间了,依然是崭新的。 好怀念竹林,好想念秋澈,秋澈现在应该醒了吧。菜谱似乎没有剑谱那么好看,看着看着妙歌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是一个特别清晰的梦,妙歌仿佛知道自己在梦境里,像是从苍穹中向下俯瞰,俯瞰一片倒影。 好大好大的一颗树,可惜却枯死了。苍凉灰暗的枝丫挣扎着伸向混沌死寂的天空,像在声诉着什么。远远看去,让人觉得十分压抑又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受。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颗枯树上,却结着两颗闪烁的果实。看起来鲜艳饱满,十分巨大,一颗泛着金银色的光,一颗泛着紫红色的光。一明一灭,在这空旷的视野里显得极为诡异。 视线慢慢靠近,果实外壳上好像遍布了盛满血液的脉络,正快速的流动着,如果细心聆听,似乎还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只苍老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树干。拍了拍斑驳的树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妙歌却突然听到了钟岚悠慵懒的声音,“该做下一顿饭了。”钟岚悠拿脚尖踢着她。 妙歌站起身来,白了钟岚悠一眼,要不虚元封住了她,自己真想一掌劈在他脸上。妙歌想着,狠狠的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向厨房走去。 一连两天,结界依旧牢不可破,妙歌没有任何外面的消息,却不停的重复的做着很相似的一个梦,可是却总是看不到梦的尽头。 妙歌隐约的觉得,这个梦,跟钟岚悠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第110章 愈渐清晰的真相 钟岚悠在白泽的玄机阁中整天无所事事的闲逛,很多时候妙歌也不知道他呆在哪里。但每次梦做到一半,他或者弥若却总会出现,适时的把自己叫醒,这反而让妙歌更加好奇了。 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为什么,来到这里会不停的梦到幽冥界的事情呢?这个浮生树的倒影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妙歌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她可不想和幽冥界扯上半点关系。可是钟岚悠打开自己修为石的那一幕又忍不住不停的出现自己的脑海,“紫霞和青霞...”妙歌皱着眉头,嘴里喃喃的嘟囔着“白泽啊,梁儿啊,你们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弥若听到妙歌坐在一丛葡萄藤下念念叨叨自言自语,凑了过来“想白泽他们啦?” 妙歌点了点头,摸了摸弥若的脑袋。 “我也想般幽了,我第一次离开它这么久。也不知道它想我了没有。”弥若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把脑袋垫在了妙歌腿上。 “那么空荡荡的幽冥大殿,没有你,就更冷清了,它肯定也会很想你的。” 弥若叹了口气,不过随即又高兴起来,眼神甚至有些明媚,“不过没关系,我们也许很快就可以回去了。等再有机会,我一定把它也带出来。” “要回去了吗?”妙歌有些惊讶“不会带上我吧。” “肯定得带上啊。”说这话的不是弥若,而是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钟岚悠,钟岚悠耷拉着脸,一副明显我很生气的样子,“说来你们也许不信,咱们恐怕现在就得走了。” “什么?”妙歌还在疑惑,就已经被钟岚悠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弥若显然也是毫不知情,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不过只反应了一下,就立刻跑回去开始收拾他给般幽准备的小玩意儿,似乎是十分习惯钟岚悠人来疯的性格。 可是钟岚悠却并没打算等等弥若,拽着妙歌唤来了一片云彩就凌空直奔黑龙潭而去。 “够了吧,你到底要威胁我到什么时候?”妙歌在云端挣脱了钟岚悠的大手,可是奈何法力全无,刚刚展开了翅膀,却又被钟岚悠按了回去。 钟岚悠就像聋了一样,毫不理会妙歌的声音,反而加快的催使脚下的紫色云雾,云转瞬就停在了黑龙潭的边缘,妙歌都来不及深吸一口气就直接被推了下去,心中的咒骂声比瀑布声还要大。 不过这次,媚娘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了。安静的跪在船头,冲着钟岚悠的方向。漆黑的长发像水藻一样,随着鲜红的衣裳在水流中飘荡。配上深水的幽蓝,显得又诡异又恐怖。幸好,这次的中间隔了一个钟岚悠。钟岚悠负手而立,突然盛大的王者之气让妙歌觉得惊讶,这样的钟岚悠反差太大,就像拥有同一张脸的两个人。 这次潭底并没有出现炙热的气泡和水柱,妙歌屏着气,坐在已经调转的小船中,手紧紧的握着船帮。只一个眨眼,就已经来到了奈何桥下。这一次,自己连衣衫居然都没有湿。 船静静的漂浮在一片浓雾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桥头依旧密密麻麻的人群。这里也和上次不同,上次的人流是缓缓向前流动的,但是这次,人流似乎是停滞的。 小船摇摇晃晃的靠岸了。媚娘跪在一片雾气中。钟岚悠风一样的飘下了船,妙歌也快步跟着这个幽冥大帝,生怕死魂像上次一样,会朝着自己的一呼一吸而来。 果然,幽冥大帝所到之处,避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钟岚悠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黑色太阳,太阳的周围散发着一层模糊不清的光晕。虽然也是明亮的,但是却看得人压抑无比。 戈壁的日月交替没有任何规律。夜晚极其寒冷,白天又酷热难耐,可是过了奈何桥以后,黑色的太阳就似乎长久的占领了天空,但是却失去了它的威力。 钟岚悠伸开了手掌,手掌中一个漆黑色的小点,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就像一个张着大嘴的黑灰色漩涡,就在妙歌惊异的一瞬间,钟岚悠将手掌倒扣在了妙歌的额头,妙歌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白泽?!”妙歌惊喜的叫到。 白泽看到妙歌,立刻将她拉在身边,几乎是与此同时,钟岚悠也出现在了这个空间之中。 空间的边界模糊不清,感觉像是一个球形或是一个椭圆形。中间的浮动着一个莹蓝色的光球,比拳头还略小一些,确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妙歌心中疑问,刚想问白泽怎么会在这里。没想到先开口的确是钟岚悠“想见我们也用不着这么极端。万一弄巧成拙,幽冥界可就现世了。” 钟岚悠恢复了随意的口气,看着幽幽的小球,眼神里是捉摸不定的神采。 “那最好我们谁也不要触碰对方的底线。”白泽毫不客气。 “哼”钟岚悠一声嗤笑“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秘密呢?”钟岚悠看着妙歌,妙歌有些疑惑,将头转向白泽,不明白钟岚悠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也许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的秘密。” 白泽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钟岚悠到底要说些什么。秘密,对于白泽来说,世上有秘密吗?玄机阁就是所有秘密的所在,除了... “不过,我就特别不喜欢保守秘密。”钟岚悠摸了摸鼻尖,低下头整理着宽大的袖摆,“你说,我无缘无故去碰触你的底线做什么?” 白泽没有回应。妙歌忽然觉得此刻白泽的眼神比幽冥界的戈壁还要荒凉,这是一个一直都无所不知的人面对未知的神情吗? 钟岚悠缓缓的坐在了半空之中,仿佛那里有一只没有人能够看到的椅子“虚元是一颗果实,他的影子是落西齐,泯香是一颗果实,她的影子是莫月容,我也是一颗果实”钟岚悠嘴角漾起了一丝的弧度“可是浮生树和幽冥树互为倒影,幽冥树就还少了一颗果实。” 妙歌心中忽然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手紧紧的拉着白泽,悄无声息的注视着他的影子。 是啊,落西齐和莫月容没有影子,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影子。可是白泽的影子为什么一直是兽灵的形状呢? “我是一颗完整的果实...”白泽幽幽开口,像是疑问又像是诉说。 钟岚悠似乎是满意的笑了笑,慢慢的抬起一只手,食指直直的指向了妙歌“那么,她呢?” 第111章 妙歌的身世 “那么,她呢?”钟岚悠的问题像回音一样,一遍一遍的出现在白泽的耳边。妙歌的前世今生一直放在玄机阁的案头,妙歌的每一天,他都记得。虽然看不到她的心事,却看得到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即便这样还是冥冥注定一般,错过了妙歌三个最重要的瞬间,火莲的绽放,璎珞的堕仙,落西齐的误杀。但白泽不得不承认的是,妙歌的宿命确实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延伸的圆环,没有妙歌就不会有火莲,可是妙歌却是火莲的三下世。而现在钟岚悠的话,却让白泽,第一次感觉到了混乱。脑海中延伸的圆环,扭曲了。 白泽慢慢的握紧了妙歌的手。不论如何,这一世,是她离自己最近的一世了... 妙歌此刻也觉得十分压抑,不是因为这里的黑暗混沌,也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妙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在乎过所谓的宿命,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但是钟岚悠的问题,却把所谓的宿命都打乱了,把她无形的搁置在了一个更加矛盾的角落。这个今生隐含了太多的答案,妙歌想到了虚元的回忆和另一个被自己了结了的自己。像是一个还没有醒来的无限不循环的梦,一瞬间,让人心口沉重。 如果钟岚悠不是心血来潮囚禁了自己,那么... 妙歌迎着钟岚悠的目光,缓缓开口“梦的结局是什么?” “白泽和兽灵,你和我。” “我是你的影子?”妙歌有些艰难的开口“可是,我有三世轮回。我的轮回记录在玄机阁...”妙歌用力的看向白泽,似乎在寻求一个肯定,可是白泽却没有点头。 这就是钟岚悠可以开启自己修为石的原因吗? 可是钟岚悠却摇了摇头,一只手抬起来,似乎是在抚摸蓝色小球的光晕,缓慢而又清晰的说道“不,我才是影子。” 妙歌的手不自觉的抚上额头,难以理解的捋顺着混乱的思维。 “...我没有力量,我的身上被封印的力量是泯香的。如果你我互为一颗果实,整个幽冥界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认识我呢?...我为了出去,成了死之力的载体,变得苍老无比。”妙歌努力的捕捉着脑海中每一个疑问,语无伦次的表达着。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整个幽冥界都是由你的力量撑起来的!就在这里。”钟岚悠指着莹蓝色的小球,眼神有敬畏也有疑惑,嘴角却是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也许,就像是...秘境和沼泽。”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沉静。三个人全沉浸在了这越发摄人心魄的蓝光中,直到钟岚悠又幽幽的开口道“你不记得,也许是你不愿意记得,也有可能是你不能记得。也许有一天,梦中的那只手会给我们答案,当然,也许永远也不会。” 妙歌听不懂钟岚悠的话,她现在的疑问太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仙考中的最后一个问题。 妙歌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只桃子。 如果真的是自己撑起了幽冥界,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失去了那段记忆?她记得沼泽中的一切,又为什么要忘记幽冥界的所有? 从头到尾白泽都不发一语,原以为来到这里可以逼钟岚悠带着妙歌从结界中出来,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泯香和虚元从头到尾对于自己的身份都非常的清晰,为什么他和妙歌却完全不知道。 虚元和泯香都是神身,而他和妙歌是人!尽管他拥有兽灵,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拥有的身体,是人的身体。 “落西齐和莫月容可以单独的存在,你又为什么要囚禁妙歌?” “幽冥界要现世了。可我却毫无办法。”钟岚悠回答的从容“这份力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变得不稳定。幽冥界的整体也在慢慢的发生变化。如果力量再无法节制,冲破了界限,幽冥界就会现于人世。”钟岚悠将手心翻转,手中的黑点突然变成了奇怪的颜色,漩涡再次升起,一眨眼,三人突然回到了幽冥大殿之中,钟岚悠缓缓的走在空旷殿中的滕纹甬道之上,袖边几乎要垂到地上“都说人鬼殊途,到时候怕是要人鬼同席了。” 喵的一声清凉的猫叫,大殿中央的一只黑影闪过,像幽灵一样,忽然出现在了钟岚悠的脚下,亲昵的蹭着。 钟岚悠弯下身子,抱起了般幽,般幽心满意足的紧紧的窝在钟岚悠的怀中。好像两千年的等待,就在这一刻全心满意足了。 白泽的眉头轻蹙“影子对于神身,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钟岚悠抱着般幽,坐在了宝座之上,宝座中间赫然铭刻着的是白泽兽灵的图腾,现如今却显得异常的显眼“但是,落西齐死了,虚元还是虚元。” 钟岚悠的手一遍一遍的抚过般幽油亮的脊背,修长的指尖像在抚摸着一片黑暗。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妙歌望着这庄严清冷的殿堂,每一个字的回音都在其间穿来荡去,这里真的曾经是她的所在吗? 妙歌松开了白泽的手,慢慢的走在甬路之上。这条路,自己上一次发现弥若的时候曾经走过,但是这次走,却是全然不同的心情。妙歌仔细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似乎想要逼迫自己回忆起来一些什么,没有似曾相识,没有灵光乍现,什么都没有。这里对于她依旧是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所在。 “也许一千年,也许两千年,也许就是明天。一旦力量失控,也许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冷清了。”钟岚悠无伤大雅的笑了笑,眼眸干净纯粹,仿佛什么都不能成为他的心事一样,“不过,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个办法。”说着钟岚悠转头看向了白泽。 “一切都是对应的。如果虚元是创造,泯香是毁灭。兽灵是守护,凌妙歌是轮回。那么死之力对应的力量,就是生之力。而这份力量如果没有在我们这颗果实中,那一定就在你的那颗果实中。” 白泽点了点头,嘴边是一闪而过的戏谑“你劫持妙歌,根本就是为了找我吧” 第112章 表白 钟岚悠对于白泽的疑问不置可否。只是继续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抚摸着般幽。妙歌猜不透钟岚悠,但也许白泽是对的。捉她,不过是个诱饵,诱导白泽在关键的环境里,目睹这关键的一切,顺理成章的背负这个责任? 难道白泽重返幽冥界,进入这个空间,都是在钟岚悠的意料之中吗?妙歌忽然觉得看似神经兮兮的钟岚悠其实内心缜密算计的可怕。 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也料定了,白泽最终一定愿意这样做。 可是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呢? 如果这份力量真的是自己留下的,那么凭什么背负这份责任的是白泽?! “每一颗果实都蕴含着无限的生之力。”钟岚悠依旧不看任何人“但是你看到了,强灵里的生之力,是根本无法与幽冥界的死之力匹敌的。不过,我倒是相信白泽的一定可以。可惜,他的力量却是被封印住的。究竟是谁封印了白泽,让他流落在长安街头呢?”钟岚悠终于缓缓的抬起头。 “师傅,我们走吧”妙歌很久都没有这么叫过白泽了。但是现在,她不想让钟岚悠再给白泽灌输哪怕任何一句话,也不想再看钟岚悠一眼。 这份关系,不管是不是真的像钟岚悠所说的那么复杂,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捋顺的。即便要解决什么,也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无论是明天也好,一千年也好,两千年也好,幽冥界现世都不能牺牲白泽。现在她要和白泽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白泽却没有动,他握住了妙歌伸向她的手,却矗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淡,“然后呢?” 钟岚悠似乎很满意白泽继续问,赞许似的点了点头“虚元说,生之力的封印如果无法打破,也许只有你的死亡才能开启。我觉得他猜测的有道理。”钟岚悠似乎了然妙歌的想法,漫不经心的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一边继续抚摸着般幽,一边朝着浮动的墙壁走去“力量的宿主死亡,生之力一定会自救的。不论是谁下的封印,不论是什么样的封印,到时候都能不破自除。” “虚元对泯香尚有兄妹之情,你对我们还真是够破情寡义。”妙歌冷冷的迎着钟岚悠的目光顶了回去,拉起白泽的袖子,就向墙壁的出口走去。得到了答案的白泽,平静的拍了拍妙歌的肩膀,像是安抚一样,反手牵起了妙歌。 “怎么会。至少我送你们安全离开。”钟岚悠笑笑,衣袖轻摆,一只油腻泛光的气泡从地面飘升起来,直接将白泽和妙歌承载了进去,朝着浮动的墙壁飘去。 妙歌能感受到钟岚悠在他们身后的注视,可是再回头,幽冥大殿却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无边阴冷的幽蓝水域。细微的光亮在头顶浮动,又高又远,像扯碎了的光晕,让人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这次离开果然没有任何力量带来伤害,媚娘的小舟依约而现,如同水下的一丝魅影,飘飘荡荡,带着他们穿进了一道漆黑的隧道。不一会儿,光亮乍现,瀑布之水再次逆流而上,直直的将他们送至了崖口。 浮生树遥遥在望。 从小船下来,妙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拉起白泽袖袍的一角朝浮生树走去。 这里是人世间最喧闹的所在,瀑布巨大的水声,像从心脉正中奔腾而过,遮盖住了心中诸多纷乱的声音。这里也是人世间最安静的所在,四周都是万丈绝壁,无人能攀,明明就在人间,却连很多飞鸟都望而却步。 妙歌有话想跟白泽说。 妙歌背靠着浮生树向远处望去。那里的树梢上,曾经有一个自己搭建的树屋,那是自己和香橼一个短暂的家。可是现在却一丝痕迹都没有了。千万年,终究是改变了太多。 曾经的浮生树,对于自己来说是什么呢?那么遥远而离奇的存在,连靠近都不能,为了进入它的结界,妙歌在虚元和泯香打斗的时候,沾取了泯香的鲜血,而这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可是现在呢,自己正坐在它的阴凉之下,拥有着强灵力量的庇护,尽管这份力量现在也被封印了。 妙歌轻轻的把头枕在了白泽的肩膀,如果自己逾越了什么,那现在就是最好表达的时候,妙歌忽然一秒也不想再错过耽搁了。 白泽的肩膀宽厚安逸,妙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小舟,停在了一个永远没有风浪的港口。 妙歌从来没有许过愿,此时却突然忍不住想,如果人的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可以梦想成真,她希望能够永远陪伴在白泽的左右就好。 ... “我不愿意叫你师傅,是不想做你的徒弟。”妙歌犹豫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一句,眼角却忽然有些温热,一时有些哽咽了。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不愿意叫他师傅的原因吗?自己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没想到现在却脱口而出了。 白泽抬起宽大的袖袍将妙歌包裹在其中,心口激荡着的是盛大的满足。古长安一别,千万年已逝,璎珞,清儿,妙歌,是白泽案头上全部的朝夕与共,终于可以换来现实中的这一句。 白泽摊开掌心,一对温润朴素的羊脂玉耳环出现在修长的手掌之上。这副耳环,是妙歌在秘境中留给小白泽的,也是在进入秘境前,白泽送还给妙歌的。像一道冥冥注定的轮回,没有人知道它到底从何而来。 妙歌把耳环带到耳朵上。扬起笑脸,却不知道为什么笑容有些苦涩,“好看吗?” 白泽仔细的端详着妙歌,认真的点了点头“很好看。” “不要离开我。”妙歌重现枕回白泽的肩头,双手向白泽的腰际环了过去。结实的腰线,温热的缓慢起伏着,拥着让人无比的安心,“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还没等白泽回应,瀑布的水突然停滞了下来,紧接着快速的倒抽了回去。回流的水,溅起了更大的浪花,将整个浮生树都湿润了,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浮生树的枝叶太茂盛了,像一柄巨大的绿伞,挡住了瞬间从天而降的瀑布之水。树下的白泽和妙歌只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水汽弥漫过来,绒绒的扑打在脸上。 水柱从黑龙潭中打着旋直冲而起,瞬间就抵达了崖口的位置。 莫月容跪在浪花之上,仰着头,哈哈哈大笑,泪水却顺着下巴,一串串的流进了将她托举起来的水花之中。 第113章 阻击莫月容 可几乎与此同时,莫月容看到了浮生树下的人。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像是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突然发现了猎人一般,露出了极其警惕并且愤怒的目光。 “冤家路窄。” 离得太远了,妙歌隔着瀑布听不到莫月容的话,但是猜的出她的口型。 上一次在幽冥树下,他们没有救莫月容。没想到,钟岚悠却忽然把放她出来了。 不过莫月容似乎没有想要报复,转身就要走。却不料反被白泽断住了去路。 莫月容圆圆的杏核眼,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我没有跟你们计较,你却自投罗网?!” “不用太努力的打,打了也不见得分得出高下。”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莫月容太久没有看到过蓝天白云了,如果说泯香被困在秘境是煎熬,那么莫月容被困在幽冥界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她恨不得立刻展翅高飞,能离这里多远,就离这里多远,永不回头。至于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报复白泽,现在她可没这个心情,对于白泽说的奇怪的话,她也没有耐心想要理解。 在莫月容心中,神仙不就都是这个样子,被一顶又一顶道德的大帽子压着,比人间考取功名的书生,还要死搬教条。活得比王八长,心却练的比绿豆还小。此时,白泽在莫月容眼中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简直跟神经病一样不可理喻。 可是白泽却完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左手中唤出一柄光剑,翻转立在身后,一袭白衣咧咧风中,大声冲着莫月容说道“你是泯香的影子,我不拦你,你们合二为一,强灵回归,天下就要乱了。” 对她的事情白泽多少也有一些耳闻。莫月容和泯香不同,莫月容虽然狠辣,但是绝说不上恶。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类型。 没有伤天害理,却已经被困在幽冥界上千年了。放了她,虽然是极大的隐患,但既然钟岚悠能放,就自有放了她的道理,只是自己此时却还需要多留她一留。 “哼”莫月容觉得白泽简直不可理喻,圆圆的娃娃脸上涨起一抹红晕,气鼓鼓的愤声道,“这就是神仙的逻辑?!你们有本事就去对付泯香,我没有做错什么,你凭什么拦我。如果有一天我帮了泯香,那也只是尽了一个影子的本分而已。” “助纣为虐,不得不拦。”白泽的光剑从背后扫了下来,斜斜的指向地面。 “仙不容我我屠仙,神不容我我屠神!来吧!”莫月容眉毛一横,列开了架势,一张翠色的弓箭,忽然就出现在手掌之中,说时迟那时快,都没等白泽再多说一句,嗖嗖嗖,三箭就已经飞了出来。 妙歌一直以为弓箭这种东西,只能远攻,不能作为近身的武器,因为最起码一箭和另一箭之间会有一个搭弓的时间差。但是看到莫月容,妙歌觉得自己错了。 莫月容的箭太快了,快的简直像光一样,让人根本无法看清楚,一箭接着一箭,无穷无尽,翻转腾挪,招式漂亮的就像是游弋在水中的鱼,一个回身,十几箭就已经射了出去,箭头带着劲风,刺破空气的声音,听的人汗毛直立。 白泽的速度也是极快,剑气如虹,一时间,整个天空都是剑光舞过的痕迹。招招看起来气势绝伦,但妙歌站在下面观战,却忍不住狐疑,自己的剑术是白泽亲受,白泽这剑气外紧内松,虽然都是致命的招式,但怎么感觉却无意于莫月容呢。 莫月容也觉得奇怪,白泽拦她,却不和她真打,一味的躲闪,剑招只是虚有其形,空有其势。他到底想干嘛?! 莫月容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戏弄了一般,心中突然恨的要命,火气蹭蹭往上窜,困了千年的怨气,也算找到了发泄的途径,手下的箭越放越快,眼花缭乱的好像无数个银白色的雨点,向白泽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妙歌的力量被虚元封住了,干着急却根本帮不上忙,自己的身体中只有半块强灵,虚元的强灵却是完整的,根本冲不开这道封印。 就在妙歌干着急的时候,周围的气场却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妙歌的力量被封,但是五感仍旧敏锐,修行之人身上自带的真气,无论如何隐蔽,还是因为逐渐靠近而被察觉了。 妙歌小心的退避到浮生树的结界之中,浮生树的结界非常庞大,如果不是妙歌牵着白泽一同进入,就算是白泽,恐怕也根本靠近不了它,这颗树唯一认的,就是强灵的力量和虚元,泯香本身。 妙歌紧紧的盯着周围,一个奇怪的想法却在此时突然闯进了妙歌的脑海。如果幽冥树与浮生树互为倒影。那么浮生树有的,幽冥树也都应该有。 而自己和白泽如果真的如同钟岚悠所说,是幽冥树的果实,那么误打误撞的进去,到是也不奇怪,可是莫月容是如何能够进入幽冥树的结界呢? 难道,与莫月容结下魂契的...是钟岚悠不成?!妙歌还在惊异于自己的念头,只见浮动的气场已经逐渐开始现身。 起初只有九个人,紧接着,隐去了六个,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多达近百人。不用问,这去而复返的人,是去召唤同伴了。 白泽在气场浮动之初,手下就全都换了套路,虚招换实,剑锋道道凌厉要多快有多快,旗鼓相当的两个人,似乎只需看谁先出现了纰漏而已了。 莫月容也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几次都因为分神,差点受伤。这些人她都不认识,身上的气息也全是陌生的。难道他们是白泽的帮手?!又或者... 两人越斗越凶,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根本就容不得莫月容再多做思考了。 妙歌第一次看到剑居然可以快到如此程度。若是凡人之躯,恐怕根本已经无法看到剑影,只能听到连绵不绝的剑啸。 就在这时,妙歌看到了曲悠悠。 忽然间,妙歌明白了白泽的意图。 第114章 切断眼线 妙歌轻搭在劳宫穴血珠结印的位置上,眼中焦急,心中却十分犹豫。 就像曲悠悠,这个曾经威震整个沼泽的悠然山庄庄主,妙歌觉得他绝对算得上是正义之士。可是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犯错呢?曲悠悠因为同一张脸,着了泯香的道,不得不受制于人,现如今身上背着两道契约,两方对立,早晚横竖都是一死,反而心平气和了。 曲悠悠负手立于半空之中。比其他聚拢而来的人,还要靠后一些,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牵挂的唯有自己和晢姬的儿子,无论他多大,在自己的眼里终究是个孩子。而今天过后,怕也就要阴阳两隔了。他并不想帮泯香,如果动手,他反而会站在白泽一面,自己已经带儿子出了秘境,现如今自己这条命,再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把柄。 幽冥界如何,曲悠悠不知道,但他此刻却贪心的希望,晢姬能等他一等,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要了吧,那里一定很苦,还是不要等了。 妙歌站在树下,手心中全是汗水,也许此时按住血珠结印,念一句,目之所及者死,一切就都可以了结了,可是除了曲悠悠中间又有多少人是违心而来的呢?能被泯香选中的,哪个身上能没有几千年的道行,对于他们来说死不仅是肉身的终了,更可怕的是千年的修为也要毁于一旦。这是吃了多少的苦,才换来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曲悠悠眉头微锁,看着缠斗在一处的白泽和莫月容。他的五感虽然也异于灵敏,但是毕竟没有成仙,离的太远,又隔着浮生树的结界,曲悠悠并没有察觉到妙歌也在附近。 妙歌迟疑了一下,按住血珠结印之处,轻声召唤道“曲悠悠。” 曲悠悠立刻转过头来,目光顺着契约指引的方向看向浮生树。只微微愣了一下,就立刻消失在半空之中,转眼就到了妙歌的进前。 “不知凌姑娘在此。”曲悠悠双手揖在眼前,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畏惧,似乎真的已将置生死于度外一样,淡然的笑了笑,即从容又淡定。 妙歌忽然知道为什么泯香愿意化身胡乐乐去迎合曲悠悠了,越是危急关头,越是大气卓然,这样的男子确实让人钦佩。 “如何处置?”妙歌问曲悠悠。 “当诛。”曲悠悠完全没有要把自己排除在外的意思,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如同完全事不关己的给别人出谋划策一样。 妙歌摇了摇头,快速又问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先都禁锢也可以,不过一下切断这么多宗消息途径,泯香很快就会意识到。到时候一样还是活不成。” 妙歌没有再想,按照曲悠悠的指点,口中吟道“十里步封,定。”瞬间觉得右手轻触的劳宫穴上忽然一热,紧接着,那些已经拉开架势的身影,顿时全都一动不动了。 妙歌张开手掌喝道“收。”只见被定住的身形,连同曲悠悠,一个一个全都乖乖的化作颗颗五谷,飞到了妙歌手掌当中。 顿时,周围所有异动的气场全部都消失了。 白泽手中虚晃一剑,脚下的云快速的向后退去,双手冲着莫月容抱了抱拳,“请便吧。” 莫月容这才幡然转醒,刚才的那些人应该是泯香的人。圆圆的杏核眼狠狠的翻了白泽一剂,自己刚刚脱困就被人当诱饵,真真的耻辱!这个债早晚要讨回来,可是此时却再不想跟他多废话一句,掉过头就消失在西北方的天际。 白泽直待莫月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重新返回到地面之上,看了看妙歌手中的五谷,将他们装在了自己的荷包当中。 “师傅,你怕是唯一一个随身带着钱袋的仙人吧。” “没办法,从小饿怕了,太爱吃,没有钱又如何能去醉仙楼呢。”白泽笑了笑,目光温柔“只是一口气收了泯香这么多眼线,泯香恐怕很快就会有所察觉。而莫月容脱困的事,早晚还是会传到泯香的耳朵里的。” 妙歌点了点头“终归不会一网打尽。只是能拖一时算一时。可是不知道钟岚悠为什么会放莫月容出来。” “他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妙歌的手,轻轻的附上白泽的指尖,“回竹林吧,我想见秋澈。” 白毛看到妙歌平安归来,别提有多开心了,另一个不长露的尾巴,也显现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跟弥若呆的久了,居然还不停的摇摆开来,奔跑着扑在了妙歌的怀中。 岳伦泱也闻讯赶来,看着她一直牵着白泽的手,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倒是月圆明和月圆亮,互相抛着眼神,嗤嗤的笑着。 秋澈依旧没有醒,但妙歌却感觉心中好像团圆了一样。如果林昸肃也在就好了,也许秋澈就多一刻也躺不住了吧。 想到这里,妙歌的眼睛有点湿润,突然就回忆起一起在牡丹盛会的汤池中,秋澈问自己林昸肃会不会已经纳了福晋的那一幕,好像就在昨天,嘴角忍不住上翘,摸着秋澈白皙的已经没有任何图腾的手背,喃喃的说道“人死尚有轮回,人活着总有希望。一定会有办法的。” 妙歌忍不住幻想,如果有一天林昸肃好了,她和秋澈一起大婚的景象,自己嫁给了白泽,秋澈嫁给了林昸肃。哥哥金榜题名,完成心愿,坐在堂上给自己证婚。想着想着,眼睛就弯成了一道月牙。 是不是可以让师傅在画上多添几笔,画几个小房子呢?这样大家就可以一起住进来了,多好啊... 白毛在妙歌眼前晃了晃小爪子,不明白妙歌拉着秋澈的手在傻乐些什么,是在回忆以前一起吃鱼的美好时光吗? 妙歌突然从幻想中出来,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白泽的小脑门,心中清亮,白泽现在恐怕最想要的并不是跟自己天长地久,而是如何才能阻止幽冥界现世,如何才能阻止莫月容重返沼泽。 第115章 书生与莫月容 莫月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嘴里畅快的吃着一串新鲜出炉的吊烧烤羊腿肉,蹭的脸蛋上都是油腻腻的光泽,眼中是极为满足的表情,欢快而大步。 千年已逝,外面的世界已经全变了样子。服装,头饰,习惯,食物...全都在悄悄的变化着。这些一辈又一辈的世人察觉不出来,但是莫月容却深刻的感受到了。 她给自己买了一身最新颖的非常清淡的紫色衣衫,腰间流苏做衬,看起来又淡雅又俏皮,走在街上,很多人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莫月容十分肯定的告诉自己,虽然这是钟岚悠最喜欢的颜色,但是自己就是因为好看才买的,跟其他人无关,他们已经再也没有瓜葛了!永远也不会再有瓜葛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莫月容觉得心里略微有一些酸涩,赶紧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蜜枣,扔进了嘴里。把剩下的羊腿扔给了身后的一个白面书生。 莫月容已经这样逛吃逛吃的整整快半个月了。哪里热闹去哪里,哪里人多往哪里钻。看好什么买什么,一些非卖品,就强买强卖过来,钱花光了夜晚就去官府盗窃些库银,购物带来的乐趣让莫月容觉得很发泄,所以几天下来收获颇丰,抢来的书生,已经压的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莫月容给他买了一头白色的矮驴,书生把东西都放在了驴上,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个书生,莫月容很喜欢,长的白白净净,胆子很小,迂腐可爱,眉眼长的非常像钟岚悠。莫月容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忘忧。美滋滋的每天呼来唤去,心情好的时候踢一脚,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踢一脚。 可怜的忘忧,从莫月容出来的第一天就被捉住了,被莫月容吓唬了一番以后,就彻底被征服了。想过要偷偷跑掉,但是又不敢,莫月容的本事他是见过的,一座破庙单手隔空就给捏成了渣渣,一阵风就吹的什么都不剩了,街上茶馆里一个小混混想要调戏莫月容,他下意识的上去阻拦,结果被小混混踹出去两丈远,莫月容给他报仇,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直接把小混混的两根指骨从手上折了下来,那两个手指顿时就变成了肉皮一样的东西,小混混满脸鼻涕眼泪的哀嚎着跑了。而被莫月容扔在茶盘里的白森森的指骨,上面还连着筋血,自己当场就给吓吐了,吐完就昏了过去,怎么到的客栈都不知道,醒来时连衣服都换好了。 其实莫月容很漂亮,笑起来也很甜,可是书生却连偷偷看一眼都怕被挖了眼珠子。只觉得莫月容即野蛮又率真,即可怕又可爱。 一天夜晚,行至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莫月容吩咐书生去拾柴禾生火,可是书生生了半天,呛的直咳嗽,却还是只见烟不见火,莫月容有些不耐烦了。 “忘忧你要不要笨死了,生个火也这么难么?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忘忧听到莫月容催促,卖力的跪在地上使劲的吹着,没想到却吸了一嘴灰,更用力的咳嗽起来。 莫月容无奈的搓了搓脸,一抬手,一个火苗直直的从指间窜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了柴禾中,剧烈的燃烧起来。 “你能点,为什么不直接点呢。”忘忧小声的嘟囔道。 “你总得有点意义吧。不然还不如把你烤来吃了。” 忘忧当真了,急急的解释着“我也会很多的。” “你会什么?你会拖后腿,要不是你晕高,上次吐了我一身,咱们俩怎么会住在这个破地方,连口热水都没有。”莫月容愤愤的捡起地上的一个树枝,直接朝着书生的额头丢了过去。 “我会学问。” “那你怎么没考上功名?” 忘忧叹了口气“官场险恶,把我的试卷换掉了。我看过前三甲的文章,探花的那篇其实是我写的。”忘忧越说声越小,泄气的坐在了地上,静静的看着异常旺盛的篝火。 莫月容犹豫了一下“等有机会了我替你出气!该怎样就怎样!凭什么你写文章,别人做官啊!” 忘忧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做官有意思吗?” “做官是为社稷,是为百姓,也是为了家人的衣食无忧。怎么能用有没有意思来形容呢。”忘忧认真的看着莫月容,莫月容也看着月光下的忘忧,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相似,相似的月夜,相似的篝火,相似的人。她真的就这么不值得人爱吗?连爱情也可以被人利用,黑暗的又何止官场呢,神仙之间不也是一样? 莫月容一边懊恼自己,一边不屑的笑着摇了摇头,想把自己凭空钻出来的想法从脑海中摇出去。 可是忘忧却以为莫月容是不屑于自己的话,有些着急的小心解释着“我如果做官,一定不会做贪官,我是真的想为社稷谋根基,为百姓谋福祉的。而且你也不要再劫库银了,那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莫月容嘴角漾起一丝无奈的笑容,真是迂腐的可爱,活了这么多年了,看到可爱的灵魂,莫月容还是忍不住包容,尤其是长的还不错的。 “你刚才说为了家人的衣食无忧,你的家人呢?既然没考上,你怎么宁愿在外漂泊,也不回去?” 莫月容的这个问题,让忘忧的表情忽然失落起来“我还有一个妹妹,但是我一定会考上功名风风光光的回去找她。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约定,我的妹妹一定还在等我。有朝一日,我一定可以用我自己的力量保护她的。” 莫月容嗤笑了一声“哼,照你这么考,再考多久也没用。你的文章还是会贡献给别人。” 这句话似乎真的刺伤了忘忧,忘忧沉默了很久,手中捡起莫月容刚才扔自己的树枝,拨弄的着篝火,火光将直直的瞳孔映衬成了橘红色的模样,“我们约好,三年为期,我一定会考上的。” “今年是第几年了?” “这次再不过,就是第三年了。” “还有多久考试?” “不到两个月。” “好,这次但愿你能考上。”莫月容说着躺了下来,肚子有些咕咕叫。 忘忧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激动的看着莫月容,“你会放我去考试吗?” “会,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在吹牛。” 第116章 对饮 书生听见莫月容咕咕作响的肚子,起身去驴身上的褡裢里取出了一些酒肉,架在火上温着。莫月容很爱喝酒,自己就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爱喝的,爱喝却一点酒量也没有,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常常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一个叫钟岚悠的名字。 这个人不知道是她很爱,还是她很恨的一个人。总之对于莫月容,这个名字的主人,应该很不同。 温好以后,书生将肉留下了一些,把大部分的肉和全部的酒都递给了莫月容。自己坐在篝火旁无声的吃着,第三年了,无论是否考上,三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也不知道妹妹现在过的好不好,书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无能。 莫月容坐在离书生不远的位置,正看着书生的背影出神,犹豫了一会儿,拎着酒肉,坐在了书生身边,将酒壶递了过去“给,喝点酒省得半夜冻死。” 南方的冬天虽然大部分的树还是绿的,但是已经很寒冷了。书生接过莫月容递过来的酒壶,却没有喝,犹豫了一下又递了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不喝了。” 荒郊野外,自己都没说什么,他还授受不亲,真是迂腐的可以,莫月容又好气又好笑,轻哼了一声,拉着长音说道“也好,冻死了正好烤来吃。”说着就去接书生递回来的酒壶,没想到书生听了这话,立刻又把酒壶缩了回去,抱在怀里,表情挣扎了一下,紧接着扬起脑袋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两大口,却没想到这酒太烈,没做好准备,差点一口喷了出去,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喷酒,实在是不雅,于是使劲憋着,脸瞬间就跟熟透的柿子一样,好容易才把这口酒顺了下去。 莫月容哼哼的乐着,靠在书生的书箱之上,双手背在脑后,静静的看着夜空中的皎皎月光,朗朗繁星。夜色千万年来不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总有变化,也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就像是天空的表情,有时候喜,有时悲。 莫月容笑了笑,忽然想起了和钟岚悠相识,也是一个这样的一个月夜,立马皱起了眉头,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一幕甩出自己的脑袋。 书生以为莫月容又喝多了,起身去给她拿水,没想到自己爬起来,走路也开始打晃,明明就只喝了两口。 这酒真烈,书生心中腹诽着,把水递给了莫月容。 莫月容接过水,却没有喝,放在了自己的身边。眯着眼睛看着书生“无忧,你觉得我好看吗?” 书生看着莫月容,挠了挠额头,觉得自己可能真是醉了,眼光不由自主的顺着莫月容光洁的额头向下,扫过莫月容迷醉的眼神,微醺粉嫩的面颊,落在了那片红薄湿润的嘴唇上,心中一阵慌乱,赶忙别开了头,“好看。” “好看你不看我,你看什么草地!”莫月容掐着书生的脸,逼迫着他把头再次转向自己。 “男女授...”书生还没有说完,就被莫月容一脚给踹翻在一旁,涨的满脸通红,拍打着身上沾的泥土草叶,有些懊恼的甩了甩袖子,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坐过来。” 书生深深的无声的呼出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看。”这次书生学乖了,说完以后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莫月容,只觉得酒劲儿顶的自己脸颊发烧。 “是你觉得好看,还是所有人都觉得好看?” “齐王好紫衣,楚王好细腰,世人眼光皆不同,我又怎么能代表所有人的看法呢?”书生如实说道,没想到又被莫月容一脚踹在一边。 “坐过来!” “是你觉得好看,还是所有人都觉得好看?!” “应该所有人都觉得好看吧...”书生倾斜着身子,看着莫月容。 “喝酒!” “我...” “喝酒!”莫月容不容置疑的把酒壶递了过去。 书生闭上眼睛,咕咚咕咚又是两口。这次好像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辣了,虽然依旧火烧火燎,但是却觉得无比通畅,整个人又晃又精神。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莫月容。 “男人为什么会言不由衷呢?” 书生有些瑟缩“可能怕挨打吧。” 莫月容抬起头,冲着天空,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扬起的手臂,重重的放在了书生的肩膀上“如果不是怕挨打呢?” “那可能还有别的苦衷吧。” 莫月容把酒壶倒了过来,晃了晃,“再去拿一壶。” “别再喝了,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书生只说了一半,看着莫月容的眼神,还是站了起来,又拿了一壶过来。 莫月容喝了一大口,站了起来,指着书生的鼻子“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会让你对自己的女人背信弃义呢?” 书生酒劲上扬,整个人感觉就像是一颗水草一样“糟糠之妻不可欺...我不会...”书生觉得胃里有东西在翻腾。 “你不会?!你会!”莫月容说着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砸了过来,但却没有用丝毫的内力,“什么不会?你凭什么说你不会?!” 书生抱着头蜷缩着身体,任由莫月容发泄着。可是打着打着,却听到了莫月容隐忍的哭声。 莫月容站在自己面前,仰着头,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眼前的一颗小草之上,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亮晶晶的。 书生觉得眼前的东西都晃的厉害,但局促了一下,还是捂着脸上被莫月容指甲抓伤的一处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灰边的手绢,递了过去。 “不要哭了。” 莫月容接了过去,抹了把脸,又塞给了书生,颓然的坐在了书箱前面,双手架在膝前,难过的闭着眼睛。 书生借着酒劲望着莫月容的侧脸,心中竟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莫月容终于睡熟了,书生慢慢的爬起来,去褡裢里取出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盖在了莫月容的身上,又拾了些树杈木枝扔进了火堆,自己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117章 赐婚 瑶池之外仙乐邈邈,忽而觉得近在耳边,忽而又觉得十分遥远。周围桃雨纷叠,看不见一颗桃树,桃花却随处可见,随着衣袖缱绻舞动,满眼望去落英缤纷,十分美丽。 可是妙歌却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股退意,香橼记忆中的妙歌被自己亲手抹去了,在她的眼中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她看着长大的璎珞。可是自己却丝毫璎珞的记忆都没有。 璎珞任性,跳了堕仙台,间接害死了虚元的影身落西齐,即便西王母有心包庇,给转世的璎珞安排了一桩极好的姻缘,可是这一世,自己爱上的却是白泽。又犯下了杀障,耽误了七月十九魔灵的围剿。 这样的自己,应该是让香橼很头疼的吧。 妙歌一直想来偷偷看望香橼,可是上次来半路上却遭遇了魔灵的偷袭。 这次来,是赴约而来。香橼主动要见自己,妙歌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脚下都是薄薄的云雾,一条小径随着妙歌的脚步退散开来,上面流淌着潺潺的溪水,清澈晶亮,像是刚刚冰雪消融之后所化一般,带着那么丝丝寒意,水径便是路径,指引着妙歌一直向前,可是鞋子踩上去却丝毫水迹也没有。 走了一段,脚下的云雾终于都渐渐散去了。周围随侍的仙子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来来去去,都是笑眯眯的。 “见过璎珞仙子。” “璎珞仙子别来无恙。” ...有一个长的特别高大的仙子,还特别跑过来抱了妙歌一下,凑在耳边小声耳语了一句“好想你哦,这次别胡闹了。快去吧,娘娘等了有一会儿了。”然后俏皮的冲着妙歌眨了眨眼睛跑开了。 妙歌逐一回礼,这里似乎每一个人都是认识自己的,可是自己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对于上一世的自己,这里应该是一个家的所在吧。 云雾消失,脚下的路也就不见了,一个穿绿衣裳的仙子缥缈而至,引着妙歌继续前行。不多会儿,一个巨大的仙池出现在眼前,周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白玉堆砌的栏杆,配着粉色的桃花雨,如梦似幻一般。 妙歌走到栏杆旁边,看着高处的云亭。 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正在亭中向池中投食。 一条条蛟龙从池水中翻腾而起,一下窜起老高,叼走了扔在半空的食物,噗通一声又落回了水里,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香橼看着池水,嘴角都是笑意,样貌一如分别之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衣着打扮十分大气华丽,发型也变了,长发被层层叠叠的盘起,繁复精致,显得格外典雅端庄。但是变化最大的还是香橼的气质,那种沉淀千万年的韵味,随着举手投足流露出来,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连魂魄都荡漾起来,那么的至圣至美,高洁尊贵。妙歌看的一时有些愣住了,这真的是自己陪伴一起长大的香橼吗?时间原来可以如此恩赐慷慨,能将一个人滋养丰厚到如此地步。 妙歌眼角有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匆忙的抹去了。亭中人似乎看到了妙歌,手又轻又缓的抬了抬。 妙歌快步走到亭子外的台阶下,跪下行了大礼“妙歌参见娘娘”。 香橼笑了笑侧过身看着妙歌,“起来吧。” 妙歌急忙调整自己的情绪,再抬起头,也是一张大大笑脸。 “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岳伦泱你可还满意吗?”香橼看着妙歌眼光柔软,妙歌突然好想过去抱一抱她,可是却不能。 妙歌没有起身,重新低下头,双手伏在两侧,轻轻的一个头磕到地上回话,“回娘娘,我与岳伦泱只有姐弟之情。” 香橼似乎并不惊讶,依旧笑着点了点头“岳伦泱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以前也总在一块玩儿,只不过你现在不记得了。”香橼说着坐了下来,点头示意妙歌也坐“岳伦泱的性格太过骄傲,性子也格外寡淡了些,恐怕一时不会太得你的心意,不过却是最好的人选。” “妙歌真心真意喜欢岳伦泱,但却毫无任何杂念,只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妙歌心中已有中意的人,还请娘娘成全。”妙歌跪着直起身来,眼神里不光是坚定,还有一种包含深刻的情愫更像是朝向着自己,让香橼为之一震,她应该已经忘记璎珞的一切了吧,为什么眼神里还会对我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香橼低下头去,轻轻吹拂着手中的茶水,眼中淡淡,嘴角却依然翘着,看不出什么情绪“哦?是谁呢?” 妙歌刚想回复,却突然听到了有仙子问安的声音“见过白泽上仙,娘娘与璎珞仙子正在说话。” 可是白泽气息还是越来越近了,仙子似乎并没有拦住白泽。 妙歌跪着回过了头,白泽向来温雅得体,礼数最是周全,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他得知香橼通传,怕香橼直接给她和梁儿赐婚了吗? 妙歌想着忍不住嘴角偷偷上扬起来。 白泽一身素锦,飘然而至,在桃花雨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俊逸清尘,如同九天飞临般,让人高不可攀,竟好像让纷飞的桃花都失了颜色,妙歌看得有些醉了。 只是两日不见,白泽的眉间眼角藏着一缕似有还无的忧虑,若不是看惯了白泽太过云淡风轻的模样,恐怕实在难以察觉。妙歌心中叹了口气,钟岚悠给白泽出的这个难题真的是太难了。不知道何时才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白泽失礼,参见娘娘。” “不必拘泥。”香橼慢慢的摆了摆手“何事让你如此着急?” “妙歌的婚事。” 妙歌深深的低下头去,以免嘴角的笑意太过明显。 “请娘娘赐婚,将妙歌许配给白泽!”白泽将长袍轻甩,跪在了妙歌身旁,砰地一声,头脆生生的磕在了地上。 妙歌也赶忙俯下身去,快速的测过脸,偷看了一眼白泽,又飞快的收回目光,心中好像小猫偷到了糖果一样,甜蜜异常。 清清脆脆的附和道“请娘娘成全。” 第118章 酒醒了 香橼的眼神里似有无奈,但是唇边却还是笑意,似乎这个结局和自己准备的相去甚远,但终究还是应允了,“既然情投意合,本宫自应成全的,”说完又叹了口气,眼神清波流转,竟还有似少女般的婉转忧愁“哎,这让我如何跟泱儿解释呢,都怪我提前自作主张了,你们先回去吧,婚姻大事,给我一些时间帮你们挑一个良辰吉日,也好准备嫁妆。”香橼说着摸了摸妙歌的脸颊,“璎珞长大咯,要嫁人了。”说着笑眯眯的又看了看白泽,对这段姻缘似乎也还满意,最后终于摆了摆手,示意白泽和妙歌退下。 妙歌回去的路上心情特别好,拉着白泽师傅长师傅短的叫着。 “明知道师徒之间有悖伦理,你还故意拿这个假帽子开玩笑。”白泽话里责怪,脸上却也喜气洋洋。 “那谁让你当初要骗我当徒弟呢,明明初识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娃娃。”妙歌晃着白泽的手,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我没有轮回过,你说谁大谁小?”白泽好脾气的用眼睛轻轻刮了妙歌一眼,妙歌花痴一样看着白泽,心下感叹怎么白泽连瞪人都这么温柔,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探着脑袋问“你刚才来的那么匆忙干嘛?怕我应了香橼?” “你不会答应,可是婚姻大事,自是我去开口。” 妙歌笑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突然又侧过脸,有些狡黠的看着白泽,支吾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容易说通,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翊圣真君却不敢像你这样,而一定要选择辜负了璎珞呢。” “缉熙仙爵偏低,又常驻人间,所有人都不看好这门婚事,而且这次也不是太容易说通,只能说香橼害怕再次失去你了。上次如果不是落西齐护住你,同坠堕仙台,你的仙根一定全部折损了。”白泽握着妙歌的手,轻轻的捏了捏“璎珞被宠坏了,太任性了。” 妙歌嘟起了嘴巴,虽然璎珞不是自己,但是这样说自己的前世,也觉得有种自己被批评了的感觉,立刻皱起眉毛严肃的问道“为什么是落西齐救了我,你怎么不去救我,你不是掌管天机阁,说总能看到我的吗?” “那天扶桑大帝因为人间帝相更换之事召见了我,不过这原本是缉熙分内的事,但我掌管天机阁,轮回在册,所以帝王星落在谁家,参谋一下也是应该的。” 妙歌很钦佩似的点了点头,竖了竖拇指“连谁当皇帝都找你参考,我眼光真高!” 白泽哼哼笑了两声不做理睬。 妙歌回去的路上绕路去了天牢看望林昸肃,林昸肃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但妙歌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一些。从怀中取了一颗百解丸递到了白泽的手中“上次从寂石老祖那要的,能不能逼到他的体内?” 白泽点头,小药丸离手直直的从耳朵直接射了进去,林昸肃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连头都没有抬。 妙歌叹了口气。 “不急于一时,办法总会有的。” “人死了都有轮回,人活着总有希望。你说的嘛,我记得。”妙歌抬起脸冲白泽笑笑“只是更希望秋澈醒来时能看到一个初见时的林昸肃。” “林昸肃是一颗很好的帝星,若不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许可以有一番功绩。” “那秋澈就不是福晋了,而是娘娘。”妙歌有些遗憾的看着林昸肃,“我以为仙界掌管着人间的命运,现在却发现并不全是。” “瞬息万变,有时候人也掌管着神,就像虚元的回忆一样。阴阳相济,日月相成,就像浮生树和幽冥树...”白泽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妙歌晃了晃他的胳膊。 白泽十分犹豫的摇了摇头,像是什么忽然通了,却又没全通,拉着妙歌急急的离开了仙牢。 天色将晚,一扇纸窗半遮半掩着,屋里却一丝风也没有,明明是冬天却热的发闷,窗外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吆喝声,“炊饼,香喷喷热乎乎的炊饼。” 书生躺在床上咽了口唾沫,嗓子干的好像裂开了一样,头一跳一跳的疼,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莫月容不在,桌上的茶壶里只倒出了半杯水,书生一饮而尽,可是根本就觉得不够,正想出门找些水来。 正在这时,门却被一脚踢开了。 “你这酒量真可以啊!”莫月容拎了个大西瓜进来,嘭的一声放在了桌上,西瓜咔嚓裂开了一道细纹。 书生咽了一口吐沫,看了看西瓜,又看了看莫月容。 莫月容手中一转,一把锃亮的匕首不知从哪里跳到了手中,唰的一下把西瓜劈成了两半,莫月容抬眼瞄了瞄书生,似笑非笑的慢悠悠的把西瓜切成了片。 书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摸到了一小块疤痕。那里是昨晚喝酒时莫月容给自己添的新伤,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好的这么快,有些痒痒的,似乎就要脱痂了。 莫月容坐在桌边,大口大口的吃着“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吃,喝了两口酒,睡了三天,你可真行啊!” “三天?”书生有些惊讶。 莫月容眯着眼睛“本来想找个人拿行李,没想到找了个行李!以后你别叫无忧了,你叫无能吧!” 书生又摸了摸伤疤,好像还有点缓不过来神,但看着西瓜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还不过来吃?!” 书生坐下来,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冒了出来“冬天哪来的西瓜?” “皇宫。” “噗!”书生一口西瓜喷了莫月容一袖子。 莫月容嫌弃的使劲甩了甩,“你到底是不是读书人。” 书生急急忙忙的擦着嘴,又赶忙去抹莫月容被溅湿的袖口,嘴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莫月容没好气的推开了。 “偷盗库银已经很不对了。你怎么偷到皇宫里去了!” 第119章 怀疑 “皇宫怎么了?不过就是个大点的宅院。”莫月容吃饱了往床围上一靠,看着书生依旧坐在桌边细嚼慢咽,“不过这朝的西太后很有意思,养了一屋子的妖精,九条鲤鱼精,都够摆一桌全鱼宴了。”莫月容吊着嘴角笑了笑。 “啊?”书生有些惊讶“那太后知道吗?咱们要不要报官啊!” 莫月容一脸同情的看着书生“报官?...你是真傻,真傻,还是真傻?哎...”莫月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正在对着一块木头说话,沟通真的好难。 “有什么问题吗?”书生很小声的问,一点底气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莫月容总是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现在干脆连鄙视都懒得鄙视了,直接闭上了眼睛,靠着床围休息。 书生默默的收拾了桌上的瓜皮“我去弄晚饭回来。”说着吱呀一声把门轻轻带上了。 可是刚刚来到走廊,就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屋里明明没有生火,但是却很温暖,大堂生着火,不知道为什么却这么冷。书生想去取件衣服,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屋去打扰莫月容闭目养神,裹了裹衣襟下楼了。 店小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这个被一个女人抗上楼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和羡慕,三天都没下楼,啧啧啧。 书生迎着小二像看珍惜动物一样的目光,穿过了大堂,觉得这家店小二可能神经不好,还是出去找些吃的最为靠谱。 南方的冬季很温柔,一走动就暖和了很多。莫月容的钱袋一直都由书生保管,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书生给莫月容买了上好的两大葫芦果子酒,又买了一只烧鸡和一些烤羊肉,都是莫月容最爱的吃的东西,回程的脚步忍不住变的很快,怕凉了,烤肉和烧鸡都大包小裹的踹进了怀里。 白泽坐在玄机阁的案头,桌上的书籍略显凌乱,急急忙忙未有整理,左手轻抚着眉心,指尖来回摩挲着。 一个不成形的想法渐渐有了轮廓。 落西齐的死...真的只是...哎,白泽第一次觉得很混乱。什么东西捋不清楚。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呢? 璎珞任性,可是纵使是和缉熙起了争执...也不见得如此冲动。现在联合整体想来,这件事似乎显得有些蹊跷了。 璎珞刚好就和缉熙产生了争执,刚好又避开了所有的守卫闯入堕仙台,自己又刚好被扶桑大帝召见。虽然自己可以查看到璎珞的行为,但是却无从知晓她的心理,如果当时的璎珞不清醒呢? 白泽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南望创造的白夜门,是乾坤鼎炼化的一个人间的幻境,虚进实处,实进虚出,落西齐经过堕仙台,本就折损巨大,只在人间调养,不仅没有明显的修复,反而连容貌都衰老了...而进入白夜门,终于将他最后的精元耗损干净了。而自己那几天,却又被扶桑大帝叫去提前选取仙考时需要用到的人间的载体。 不细想来倒也正常,因为掌管天机阁,所以作奸犯科却不被查者,选取他们的肉体制作幻境,自己帮忙倒是顺手,但是往届都是由其他仙官来玄机阁要一些诸般的资料,可是上一次是却是扶桑大帝亲宣。这刚好就让自己又错过了妙歌出事的日子。 落西齐为什么不肯离开人间,为什么一定要至岳伦泱于死地呢?他提前知道了什么?在妙歌还是清儿的时候,岳伦泱还没有转世,没有官配一说,即便落西齐心念璎珞,也不该对岳伦泱起了杀心,一心要取得凤凰石呀。除非,他提前就知道了...可是又是谁事先告诉他的呢? 所有的事件,都涉及到了一个共同的人物,那就是扶桑大帝虚元。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虚元又为什么要设计杀死自己的影身呢?! “白额郎中..”白泽坐直了身子,脸上忽然有了一抹阴翳。 现在只要证实一件事,也许就可以知道,是不是虚元真的想要至自己的影身于死地了! 白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竹林,白毛站在一把竹椅上,正在帮妙歌伸平一张床单,两人有说有笑,似乎在聊着白天瑶池发生的事情。 “我以为你今天会很晚回来,我去准备晚饭。”妙歌欢喜的将单子卷在怀里,朝着屋子跑去, 留下站在凳子上的白毛,拍了拍巴掌,吧唧一下蹦到了地上,拖着凳子转身也要离开。 “等等。” “有好吃的?”白毛立刻朝白泽的手心看去,平时白泽叫住它,通常都会给它一些小鱼干什么的,可是今天白泽的手心空空的,看的白毛的心情顿时有一些沉重。 “有事问你。” “...砚台真不是我打碎的...”白毛有些心虚,指着在远处抖动的一片竹子说,“是他俩先踩我尾巴的...” 月圆明和月圆亮应该正在练剑,剑气扫动一簇竹子一摇一摆的,远远望去在一片竹海中十分明显。 “不是这件事。” 白毛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眼巴巴的看着白泽,使劲的回忆,自己还弄坏了什么没有藏好。 可是白泽却一反常态,慢慢的蹲了下来,直望着白毛的圆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咬死那三个村民呢?” 白毛完全没有想到白泽问的是这个问题,一动不动的呆在了原地,眼睛大大的睁着,快速的眨了眨,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想应该怎么说“万山之神所在,气息太盛,我冒险想去讨个封赏,可是他当时只是个娃娃不会说话,我猜想同行之人也一定非寻常之辈,就转而向妙歌讨封,没想到真的得偿所愿,可是刚刚更换体质,我却没控制好心性,才酿出了灾祸。” “背的很熟。” “什么背的很熟?”白毛不自觉往后退了小小的两步,眼睛开始左顾右盼起来“不信,你可以去你的玄机阁查嘛!” 白泽笑了笑“扶桑大帝对么?” 第120章 坦白 白毛咽了口吐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九妖兽印是哪里来的?” “树...树下挖来的。”白毛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妙歌,妙歌正在厨房里忙活,一阵清风吹来,淡粉色的裙摆轻轻的向上飞扬,看到白毛看她,举起了大勺冲白毛晃了晃,亮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白毛也勉强呲着牙,回了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白泽似乎知道白毛在担心什么,慢慢的摩挲着扇柄说道“我临时封住了她的五感,她听不到。不过封不了很久。”说着转过身推开了纸扇,面对着小湖不再看白毛。 “九妖兽印是喝令人间百兽的,你是需要多大的机缘才能随便在一颗树下就能挖到?我查了你所有的轮回,这兽印与你从未有过瓜葛,以你的造化,即便得到了现在恐怕也还打不开吧。也许,许诺就是,有朝一日,这兽印真的可以随你支配,我猜的对吗?” 白毛没有说话,也转过身面向小湖,不让妙歌看到自己正在和白泽说话,小爪子沉重的垂在的身体的两侧。 “画卷本身就是一个结界,你的话,现在只有我能听见。” 白毛抬起了头,仰视着白泽,不一会又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把头了垂了下来“我连续做了几天的梦,梦中的一切都在现实中出现了,后来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九妖兽印的所在,当我把它挖出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但是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修为浅薄,根本没有这个造化开启兽印,不过那晚,我又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在土地庙讨到了百兽之王的封赏,并咬死了三个村民,正在我悲伤之时,那个给我封赏的姑娘出现了,我带着她去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她替我把那三个被咬死的人救活了。”白毛一口气说完,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又仰起脸来看着白泽“兽印我又埋回了地下,从来没有使用过。我跟着妙歌很好...”白毛的话没有说完,一颗眼泪吧嗒一声掉在了自己的爪子上,哭了起来“我不是奸细,除了那次咬死村民,我再没有做过利用妙歌的事情,我也没有再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别赶我走...求你了,我不想离开妙歌。” “如果我是你,也许我也会这么做的。” “真的么?”白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劲擤了擤鼻子,把鼻涕用力的甩在了脚下的鹅卵石上,又用擤鼻涕的手一把抱住了白泽的小腿,感激的蹭了蹭,在月色的袍子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开饭啦!”妙歌欢快的大声喊着,远处的竹林里应声嗖嗖冒出两个白影,站在了树梢之上,一前一后飞了过来。 “做什么好吃的啦!”月圆明一边搬凳子,一边把脑袋探了过来。 “醉仙楼两道,我两道,猜猜哪个是我做的,猜对有奖。”妙歌笑嘻嘻的摊了摊手,最近厨艺大涨,忽然自信心爆棚。 “看看!看看!咱俩送的菜谱真是大大的改善了大家的生活质量!”月圆亮撇着嘴给自己在胸前亮出了一个大拇指。 “明明是我做的菜,你们骄傲些什么,虽然这跟你们是有些关系,但你们真要感谢的,恐怕是那个该死的钟岚悠,这个家伙当初虐待我,逼着我做菜,做完还必须自己全吃光。”妙歌说着,白了一眼正在嗤嗤笑着的兄弟俩,转脸好奇的看着白毛“眼睛怎么那么红,你俩刚刚背着我偷偷嘀咕了些什么,居然还不让我听到?” “我...我想弥若了,它说它还回来的。我想让白泽帮我查查它现在在干嘛...”白毛偷偷瞥了一眼白泽,白泽一如往常。 妙歌搂了搂白毛的肩膀,把一个大鸡腿夹在了它的碗里“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弥若有般幽啦,等我再给你找个更英俊的好不好啊?” 月圆明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哈哈哈,那随便怎么找都是更英俊的啊!哈哈哈哈...” 妙歌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安抚白毛“他懂什么,审美不行,咱俩眼光就很像,我就喜欢可爱的。” 白泽呛了一口酒。月圆明和月圆亮笑的更欢了,白毛也破涕为笑。 吃过饭,白泽难得的留在竹林里陪妙歌煮好了草药才离开。妙歌看着白泽袅袅而去的背影,抿着嘴,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个难题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解开,好希望白泽像以前一样可以有大把的时间陪着自己。 白毛帮妙歌把一大壶煮好的的草药倒进了浴桶里,妙歌一边添水一边试着水温,好了之后又让白毛把秋澈搬运到了浴桶中。 自从妙歌被虚元封住了力量,秋澈每天的药浴就全靠白毛的小法术了,力量虽然不大,但是搬搬人还是没问题的。 ... 灯下,莫月容啃着烧鸡,看着无忧温书。书生摇头晃脑的小声念着一个典故的出处。 “哼”莫月容不屑的哼了一声“书里的东西都是骗你这种傻子的。” 书生皱了皱眉,似乎大有想跟莫月容讲讲道理的架势,“书是古人知识的总结,力量的延续。读书很有用,可以让人开阔视野,博览众长。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 可是还没等说完,就被莫月容打断了“就说是骗傻子的吧,你看到颜如玉啦?” 书生楞了一下,看了一眼莫月容,极小声的嘀咕道“可不是看到了么...” 莫月容白了他一眼,假装没听到,继续说道“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个典故,根本就是赵王徇私枉法酿成的冤案,反而被不分是非,颠倒黑白说成了这样。亏你们读书人还要竞相敬仰传颂,什么世道。” “你们知道?这个典故出自两千多年前呢。” “我怎么不知道,赵王是我杀的。看他就烦。”莫月容把吃剩的鸡骨头扔到茶盘里,又撕了个鸡翅膀下来。 书生默默的坐了下来,呆呆的看着莫月容,把书放在了桌子上。 第121章 追踪 白泽站在黑龙潭边,静静的看着滚滚的潭水和奔腾的瀑布。 诸神不在册。虚元的,泯香的,钟岚悠的,莫月容以及他自己的一切在玄机阁内都没有任何的记录,唯独妙歌的,就如同普通的仙子一样,一切都可查到。这又是为什么呢? “准备好捐躯了?”钟岚悠不知何时站在了白泽背后,中指轻轻的在嘴唇上划来划去,翘着嘴角看着白泽,像是欣赏又像是不屑。 “还没有。”白泽如是说道“恐怕没这个打算。” “本身的生之力会冲破封印出来挡刀的。你死不了。”钟岚悠看起来无所谓的劝说道,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啊,这都是在猜测不错的情况下。不过,要是我猜错了,我就受累再给你找个好人家。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 白泽笑笑“你猜测的应该是对的,可是这对后边会衍生出什么,谁也不知道,如果我的死亡和重生之后记忆泯灭了,妙歌又该如何呢?” “啧啧啧”钟岚悠双手互揣着,咂着舌头也看着远处“那就得送你一顶妙歌重还是天下重的大帽子带了。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反正我也不介意幽冥界现世,出来挺好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遭殃的毕竟不是我。”钟岚悠看了看瓦蓝瓦蓝的天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莫月容在任嚣城。很好。” 钟岚悠从袖子里露出了一只手,摸了摸鼻尖,脑袋凑进了白泽,有些八卦的问道“现在连神踪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了吗?” 白泽摇了摇头“只是与她随行之人,我正好关注到了而已。” 钟岚悠低头轻哼“与她同行,呵呵,自求多福吧。”说着双手向后伸展着,晃动了几下,伸了一大大的懒腰“还有什么快点说,我可快睡午觉了。” 白泽抬手撑起了一个结界,转过脸来直视着钟岚悠“我们聊一聊虚元吧。” ... 自从知道赵王是莫月容杀死的,和历史中记载的完全不一样以后,书生一拿起书,就忍不住叹一口气。 自己在时间的长河里显得太渺小了,小得这么的无知。而书籍曾是自己弥补无知的唯一的武器,可是现在却发现这把武器上都是瑕疵,让人与它并肩作战的时候,忍不住心声惶惑。 莫月容给自己画了一个当下最流行的眉毛,可是手艺不太好,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叹了口气“怎么像脸上趴着两只毛毛虫呢?” 转过脸问书生“无忧,你看我。美么?” 无忧非常有经验的立刻抬起头“美。” “敷衍。” “特别美,美的方圆百里难较其一。美的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美的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美的...” “行了,可以了。”莫月容满意的转了回去,试图用手指将眉毛蹭的淡一些,“不用再纠结了,读书也有读书的好处。你看,读了书你可以用很多方法形容美,如果你没读过书,让你描述的再深刻一些,你也就顶多拍着大腿说一句,怎么就这么美呢,就没词了。人世间有哪有那么多有意义没意义呢,想的做了就有意义,想的没做就没意义。活的久了你就知道了。”莫月容捻了捻乌黑的手指,端详着脸上的毛毛虫,怎么感觉越蹭越糟了呢? 书生犹豫了一下,“其..其实我觉得你不施粉黛更好看。” “那是因为我不会画,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画过。等我学会了,就好了。” 古人云,女为己悦者容,书生偷偷抿了抿嘴,轻轻搓了搓鼻尖“那为什么现在突然学呢?” 莫月容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眸垂了下来,像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如实的说道“觉得自己不够好吧。” 书生皱了皱眉,“那你不应该学这个啊...” “那我应该学什么?” “学温柔啊。” 话音没落,莫月容就把粉盒扔在书生的脑门上,虽然没用内力,但是额头还是立刻就红了,粉盒倒是很耐摔,咕噜噜的滚到了床底下,并没有洒出来。 书生揉了揉额头,爬到床底下去给莫月容够粉盒。 却突然怪叫了一声,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床板上。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躲在莫月容的身后。 “纸..纸...纸人...”书生吓得脸色惨白,一手紧握着莫月容的粉盒,另一只手抓着莫月容的袖子。 莫月容的眼神阴沉下来,目光朝着床下看去。果然,两个小小的纸人瑟瑟发抖的互相抱在一块,藏在床柱后边,躲避着莫月容的目光。 莫月容张开右手,屋内忽然一阵风起,书生放在桌上的书顿时哗啦哗啦的翻着。纸人像是被风吸住了一样,不由自主的被拖了出来,最后一刻挣扎着互相撕掉了对方的舌头。才打着转的落在了莫月容的手中。 莫月容冷冷的看着它俩,“撕了舌头,还不如直接把头死掉呢。”说着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团火焰,纸人相拥着,化作了一团纸灰。 不知道为什么,书生看得浑身是汗。渐渐的松开了莫月容垂着的袖子,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变得僵硬了。纸人...能像人一样,书里没有写过呀...磕磕巴巴的问“它们...它们...” “我们被人盯上了。” “谁?” 莫月容嘴边露出一抹哂笑,摇了摇头“有意思,用蛊,确实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你有什么仇家吗?” “有啊。可是哪个仇家能活得过我啊。”莫月容敲着自己的下巴,似乎也在思考着“通常他们连第二天都活不过。” “那它们...” 莫月容的手指向后一扫,拦住了书生的话,歪着头,忽然莞尔一笑,露出了一个小女孩一般的表情,难道是他吗?莫月容眼里流露出丝丝疑惑,他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小把戏了? 紧接着笑容立刻又收了起来,脸上阴沉一片,自己难道还要再着了这个骗子的道吗?有什么好高兴的! 书生正在诧异着莫月容脸上时喜时悲的表情,突然却被莫月容大声训斥道“你没事钻床底下干什么,滚出去!” 第122章 离别之后 莫月容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很少这么凶狠的跟自己说话,书生毫不犹豫的立刻按照莫月容的话,一溜烟的来到了屋外。 挠着脑袋,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这两个小纸人是别人用来监视莫月容的,那自己发现了,莫月容应该夸奖自己才是啊。怎么突然却发火了呢?书生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一会儿等莫月容消气了就会叫自己回屋,就顺着墙根坐了下来,蹲在屋外守着。结果一直等到了第二天,莫月容连门都没给自己开。 直到书生睡醒买好早餐再敲门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了。 除了果子酒,莫月容什么也没带走。 书生急急忙忙的跑到楼下“小二,小二,东厢房的莫姑娘你看到了吗?” 小二把白手巾往身后一搭“看到了。昨天半夜走了。她让我转告你,屋里的东西都归你了。还有,好好考试。” “没了?”书生惊异的看着小二,不可置信的摇了摇他的肩膀。 小二满脸的迷茫“没了...” “她没说她去哪里吗?” “没有啊!” 书生茫茫然回到了楼上,关上了房门。 自己被放了...自己就这样被放了...放了好呀...放了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去考试了...放了就可以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怕说错话了... 书生呆呆的环望着,满屋子到处都是莫月容买来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妆台上还放着昨天滚落在床底下的粉盒,书生心中忽然划过一丝失落,自己为什么要去捡这个粉盒呢! 但转念一想又立刻催促自己振奋起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三年之期,这次自己一定要金榜题名才行。 莫月容当夜从任嚣城飞到了扈渎,投宿在了当地最风雅的一处楚馆之内,招了两个极为漂亮的年青女子作陪,一直饮酒到天明。 转天一早,莫月容在床上翻了个身,“无忧,口渴!”说着把一只手搭出了床围,勾了勾。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她。 “无忧!我渴啦!”莫月容更大声的喊了一声,心里迷迷糊糊的咕哝道这个臭小子,今天怎么懈怠啦。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 “莫大人醒啦。”楚馆的头牌,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冲着门外使了个眼色,紧接着跪在塌前轻轻的将莫月容的手抱在了怀中,一股淡淡的香艳之气,飘到了莫月容的鼻子里。莫月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是昨晚陪自己喝酒的姑娘施施。好看,眉毛画的也好看。钟岚悠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吗?莫月容对于自己莫名其妙钻出的想法很烦躁,使劲儿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似乎想驱散些什么。 小厮很快去而又返将茶碗送到了施施姑娘的手中,施施递给莫月容,然后温柔无比的伺候着莫月容起床。 莫月容坐在床上,任由施施为自己盘好衣衫,施施的手软弱无骨,所到之处体己的让莫月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莫大人,这边坐。”施施牵着莫月容从床上站了起来,柔美的一笑,莲步微移,向妆台走去。双手轻轻的搭在了莫月容的肩膀之上,微微用力,莫月容顺势坐了下来,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头发蓬乱不已,脸上有几处红印,嘴角一抹讥诮。 施施的手柔柔的滑过莫月容的脸颊,为她梳理的长发。只不一会儿,一个清丽的发髻就梳好了。施施的脸凑近莫月容的脸,在她的耳边轻轻问道“喜欢吗?” 莫月容点了点头,施施莞尔一笑温了一块毛巾,轻如一片鸿毛般的坐在了莫月容的腿上,一点一点擦去了她脸上的痕迹,仔细的为她画了眉,最后又站在了莫月容的身后,和她一同打量着镜子中粉黛微施一脸桀骜的小人儿,手像一条旖旎的蛇顺着衣襟摸在了莫月容的胸前,莫月容也并不躲,任由施施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好了。”施施笑眯眯的望着镜子里的莫月容,发自内心的说道“真美。” 莫月容笑了笑,自己也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定乾坤中摸出了一只硕大的夜明珠,在眼前翻转着看了一眼,递在了施施的手中。夜明珠的幽幽光芒,在施施的眼中像绽开的礼花。施施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一颗! “走了。” “何时再来?”施施从夜明珠上拔出眼神,急急的问道。 “下辈子吧。”莫月容没有回头,“但我希望下辈子可以不用在楚馆看到你。” 施施皱了皱眉眉头,将硕大的夜明珠双手捧在了胸前,眼看着门没有犹豫的就被关上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出手这么阔绰的女客人,自己可是头一次见,但是怎么感觉却很熟悉呢。 外面阳光明媚,莫月容仰着脸,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人,一别就是一辈子,有些人呢,比一辈子还要遥远。莫月容在街上转了一个圈,一点方向也没有。 直到转到了长安的方向才终于吊了吊嘴角,自己可不喜欢欠任何东西。 书生在同一家客栈住了十天,莫月容依旧没有回来,大考在即,再不走,恐怕就要赶不上了。书生收拾遍屋子里的所有的角落,将莫月容买的全部东西重新装在了驴背上。给店小二留了一个口信,终于还是上路了。 一路上十分顺利,考试也是轻车熟路。书生像往常一样,觉得自己发挥的很好。这反而让他自己心里有些恐慌,每一次都以为自己会中,结果每一次都是名落孙山。 长安的街头繁华无比,莫月容说过,会来这里看自己考试的,看看自己有没有吹牛,可是明天就要宣榜了,书生却仍旧没有看到莫月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独自买了一葫芦的果子酒回到了客栈,自饮自酌,结果很快就酩酊大醉了。 这个客栈每年此时都会热闹非凡,全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有些多年不中的,大家都已经彼此熟识,书生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在这里也认识了几个志趣相投的人。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热烈的敲门声吵醒了,“考上了!凌钰扬你考上了!快快开门!你考上了!” 第123章 金榜题名 书生被巨大的拍门声吵醒,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被拍的有些颤抖的门,晨光熹微,透过纸窗映出了屋子里淡淡的灰尘。 是梦吗?! 书生跳下了床,忽的一下把门打开了,门外报喜的人差点扑在了他的身上。 转而仰着一张几乎占了脸一大半的笑容,兴奋的摇着他的肩膀“凌钰扬!你考上了!你考上啦!咱俩都考上啦!”来报喜的是书生的同乡旧友房寿之,房寿之一大早上去看榜,结果不仅自己中了,连同自己的好友凌钰扬也中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路呐喊者跑了回来。 屋外除了同喜的房寿之,还挤了不少看热闹和道喜的人。 客栈老板也亲自送上了早点,给房寿之和凌钰扬免去了住宿的一应费用,并且热热闹闹的在门前放了一挂鞭炮。 要知道,一旦中了贡士紧接着就要迎来殿试,不仅有面圣的机会,而且基本都会被分配官职,也就是住在店里的再不是两个举子,而是两位老爷了,店主满脸都是笑容,点头哈腰,小小的店里一口气出了两个贡士,说出去就吉利,不仅是给小店添彩,连自己都觉得颜面倍增。 整整一下午,凌钰扬和房寿之都坐在楼下,接受大家的祝贺,不知道城里人耳目为何能如此之快,消息如此灵通,他们刚刚考上,就有了不少已经定居在京都的同乡人赶来祝贺。有些他们能攀上辈分,但大多数是连听也没听说过的,现在却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果然,果然是大大的不同啊。”房寿之满脸红光,扬眉吐气的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拍了拍凌钰扬的肩头说道“咱们兄弟俩可算是熬到头了。回乡有了颜面,凌老爷子泉下有知,令妹从此也有靠山了!” 凌钰扬点了点头,心中好像腾起了一团火焰,但这火焰燃烧了一阵,却被幽幽的一口叹息给浇灭了。 房寿之有些不解的问道“凌兄高中,因何叹息?” 凌钰扬愣了一下,要不是房寿之的提醒,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连连摆手“一路走来,诸多辛苦,回想起来十分不易罢了。” 房寿之听了,收敛了笑容,看着将晚的街头,点了点头。 殿试就在七天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准备的时间,也无需刻意准备什么,从小苦读,讲的是厚积薄发,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有飞跃进步的呢。考中了的贡生全都被召集住在了一起,统一等候殿试,所有的考生在这几天几乎都在准备面圣的衣服,练习自己的举止和长安当地的语音,以备面圣的不时之需。 凌钰扬敞着门,坐在桌子上给冯府写信,写了又揉了,这封信自己已经盼着想写整整三年了,现在终于有资格提笔,却千言万语的不知道该如何写了。终于写成了两封,一封是给冯府的,一封是给自己嫁到冯府的妹妹妙歌的私信。 写完停了停笔,犹豫了一下,又写了第三封信。 信上只有十一个字“莫姑娘,凌某得中,但盼一见。”说着想要回屋烧掉,一回身却差点撞在了莫月容身上。凌钰扬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紧接着又惊喜的冲到了莫月容的眼前,好像自己又考中了一次一样。一直堵在心中的一个什么东西,突然消散了,凌钰扬两个眼睛都放出了精光,手里还擎着刚写好的信,激动的半天没有支吾出一句。 “你干嘛?”莫月容抱着肩膀,无所谓的看着凌钰扬。 凌钰扬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道“我要烧掉,给你!” “我又没死,烧什么纸。”莫月容白了一眼凌钰扬,肩膀擦着纸边而过,转身大大方方的进到了凌钰扬的房中。 “我考上了。”凌钰扬高兴的看着莫月容“我终于考上了。”凌钰扬刚考上的时候也很兴奋,但是总觉得是一种压抑着的兴奋,像是缺少了一个真正想要分享的人,现在这种狂热在再次遇到莫月容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全部的迸发了出来。原来,喜悦真的是需要分享的。 “我知道。”莫月容淡淡的说,能不知道么?要不是她一连几天在梦里,杀鸡骇猴的告诉几个主考官徇私舞弊的下场,怕是他的文章再好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的命。 不过莫月容还是补充了一句作为褒奖“倒是没有吹牛,公平了以后还真考上了哈。” 凌钰扬胸脯挺的笔直“那是。我一定会考取一个功名,照顾好家人的!将来也一定为百姓谋福!” “得了,得了,别吹了。我的酒呢?” “我这就去买。”凌钰扬一溜烟的走了,但立刻又跑了回来,犹犹豫豫的说道“莫姑娘不要走了。等我回来,我给你买最好的石榴梅子酒和烤到酥脆的烧鸡。” 莫月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世人都怕我,独独他却想见我,真是个傻子。 这一夜书生的话尤其的多,喝了酒以后更是好像滔滔江水,延绵不绝,重复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莫月容,你别走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莫月容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无忧,心里有些后悔回来。可是无忧的那句“莫月容,你别走了”,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自己好像也曾经在心里无数次默默的哀求过“钟岚悠,你不要走。”可是钟岚悠还是走了。 在无忧的心里,自己是不是和钟岚悠一样,无情又无义。莫月容仰头畅饮,我可不是钟岚悠。 第二天的殿试,房寿之起的比鸡还早,又兴奋又紧张的来叫凌钰扬起床,可是看见凌钰扬的门虚掩着,就一边喊着,一边把门推开了。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满桌的残羹冷炙,床上躺着一个,桌上趴着一个。 床上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杏核眼微睁着朝自己投来了一个不屑的目光,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桌上的凌钰扬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房寿之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也揉了揉眼睛。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凌钰扬屋子里居然有个女人。 直到凌钰扬从屋里出来,把门带上,房寿之还一直念念叨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 “房兄...”凌钰扬拍了拍房寿之的肩膀,两眼还有些迷茫。 房寿之似乎有很多问题,咽了口唾沫,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道了一句“为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知道。快快收拾吧。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好好,多谢房兄提醒。”凌钰扬想要解释,但一看房寿之的表情,三言两句恐怕也说不清楚,只会越描越黑,又怕两人在门外说话,会吵醒了莫月容,犹豫了一下就折回了屋中。 一回屋却看到,莫月容已经醒来,颇有怨气的嘟着脸抱着被坐在床上,一副被搅了清梦了样子“一大早,打鸣啊!” “不是,不是,”凌钰扬小声解释着“今天殿试。”说着抱起了叠放在柜中的一套整齐长衫再次推门出去了。在门外穿戴整齐了才又进来。 转了个圈,看着莫月容“这样还好吗?” 莫月容像看小孩过家家一样坐在床上,拄着脸,看着凌钰扬,“除了一身的酒气,和两个比熊猫还大的黑眼圈,其他还行。” “熊猫是什么?”凌钰扬没听说过这个词。 “一种动物。”莫月容懒得解释“过来。” 凌钰扬听话的走到床边。 “坐下。” “男女授受不亲。”凌钰扬有些艰难的看着莫月容,声音小了一大截。 莫月容都没再说第二句,只是睨视着凌钰扬,凌钰扬立刻乖乖坐下了。 莫月容抬起双手,凌钰扬身材瘦高,只有微微低头,才能让莫月容够到,也正好掩饰住了嘴角的笑意,莫月容的指尖温热甚至有些温柔,慢慢的滑过了凌钰扬的眉眼,凌钰扬顿时觉得宿醉的疲态消失了。眼前一片清明。身上的酒味似乎也驱散了。 第124章 殿试 妙歌站在大榜前满脸都是笑意。有些骄傲的点着一个名字一字一顿的念道“凌、钰、扬!” 白毛坐在自己的尾巴上无奈的看着妙歌“妙大人,咱们每天来看一次,都七天了,你看旁边茶摊老板看你的眼神...” “他看我眼神奇怪,还不是因为我领着一只黄鼠狼逛街。”妙歌弯腰把脸探到白毛眼前,几乎撞上了它的鼻子,看起来心情大好,得意的抿了抿嘴。 白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要是这么思念,为什么不直接去看望你哥哥呢?” “殿试在即,我不能扰乱他的心绪。能够金榜题名是我哥最大的夙愿。对于我们不重要,但对于他却比什么都重要。现在终于黄天不负苦心人,我又怎么能只差这一朝一夕呢!我现在只希望他顺顺利利的考完最后一关。完成他的心愿。” 没考上不能看,考上了也不能看,人啊真是麻烦,白毛摇了摇头。 凌钰扬意气风发的随着房寿之一同进入仪仗队中,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无比的通透。大家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同时平复着紧张的情绪。 房寿之有些惊讶凌钰扬的变化,好像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却好像精神得换了一个人似的。 天空万里无云,难得一丝风也没有,奉天殿外一片威严肃穆,禁卫军个个手握铜色的佩刀,十步一岗,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每一个站在殿外的考生心里都无比紧张。似乎一生的命运就要在此时全部展开一样。 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之上,一百三十六张桌子分为八纵一字排开。贡生门鱼贯而入,在领事手里取一张桌牌,按照抽取的桌牌入座。再高一层的台阶上,黄罗伞已经撑好,下面的龙椅已经有宫女和太监高高举着日月扇分别站在两旁,再旁边还有几把椅子,前面摆好了茶点。文武百官也陆续开始到场。整整齐齐的排在了两侧。 贡生们全都笔挺的站在桌前,任由晨光铺满肩膀,等候着皇上的到来。 直到犀号吹响。所有的考生全部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声音在空旷的殿外穿来荡去。 再抬头,凌钰扬和房寿之全都愣住了。吸引住他们的不是他们正在跪拜的九五之尊,而是皇上旁边正随意吃着糕点的女子。 房寿之深深的蹙起了眉头,偷偷的打量着着龙椅旁边座位上的女人,是自己看错了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女人一旦长的好看,就很容易让男人过目不忘。 这个女人的眉眼,怎么与凌钰扬房中的那个如此相像。房寿之的眼神收了回来,又向凌钰扬飘了过去。却明显的看到,凌钰扬连下巴都惊的合不拢了。 凌钰扬微微张着嘴,强逼着自己在礼毕的同时再次深深垂下头去,殿前失仪可是非同小可。只是莫月容为什么会坐在当今圣上的旁边。难不成她平时都是这么来偷西瓜的吗? 明明自己出门的时候,她还赖在床上。 圣上似乎对莫月容十分客气,中间还有两次征求她的意见。满朝文武也都在相互交换眼神,不知道朝堂之上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子是何来路。为何圣上对她如此放任,连考生朝拜的时候,她居然还在吃糕点,她如此悠闲自得,可是圣上却返到是恭恭敬敬的,这...这不符合体统啊。百官的眼光纷纷瞄向站在日月扇不远处的起居注史官,可是史官的脸上一片茫然,手中的笔不停歇,瞳孔里却似乎空空如也。怪异啊。 可是皇上不解释,谁又敢问呢?只是远远的看着。 “长江流域水患严重,?赈济杯水车薪,百姓流离失所。何解?” 贡生门纷纷思考,然后奋笔疾书,都希望将最完美的答案最快速的传递到皇上的手中,先入为主道理大家都懂。主意不仅要好,还要快,更重要的还要揣摩圣心。 凌钰扬思考了一下,认为长江流域历年都被洪水问题困扰,水来治水,水无安歇,这样治标不治本,应该防患于未然,提前投入人力物力,铸造堤坝,从源头止损。同时设钦差督查,其一,参考长江流域百姓的意见,广开言路,寻找治水好方法新方法,重赏之下必有能士。调动百姓热忱,让百姓积极参与到家园共建中来。其二,监督赈灾粮款,专款专用,避免层层盘剥挪用贪污,其三,建立专门治水的部队,术业专攻,全力确保百姓安慰,让百姓们感念国家的恩泽。另外建立帮扶,比临的郡府相互扶持,鼓励募捐,对捐赠大户给予表彰,享受一定赋税的减免。最后,对于受灾严重的地区,要适当免除其赋税。减少百姓压力,避免周围地区百姓流失等等。凌钰扬快速的洋洋洒洒写了千字有余。递交给内务公公呈了上去。 紧接着圣上又关于边陲的紧张局势和人口迁徙还有北方干旱等等提出了问题。 殿试不同于其他考试,除了圣上亲自当场出题以外,还要由考生对天下时局,外交,灾患治理,新的机制以及等等其他政治问题提出各自的己见,非常灵活。凌钰扬除了忍不住余光不时飘向莫月容以外,一应对答的倒也还算头头是道,下笔有神。 皇上笑意冉冉,捋着整齐的山羊胡似乎很满意,这届的考生真是颇得圣心,学识才干比往年强出不少。又倾身和莫月容商量了什么,莫月容随意的点着头。 皇帝随即宣布了三甲。凌钰扬探花,受七品编修,进翰林院。房寿之虽然位不在三甲,但是也进到了翰林院。 可是凌钰扬却并不高兴,回去后整个人也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推门进屋正看到莫月容已经先一步回来坐在房中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纸人。 “无忧,你来。”莫月容看到凌钰扬回来,唤他过来坐下。 “你看,这个与前几天你在床下看到的那个有何不同。”莫月容把一个小纸人递在了凌钰扬的手中。 凌钰扬恹恹的神情一下精神了很多。别看是纸人,但是却真的像有生命似的,纸人眨巴着眼睛,乖巧的看着凌钰扬,凌钰扬撞着胆子掂了掂“似乎这个比较轻一些。怎么,还是有人跟着你?” 莫月容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我剪的。”莫月容似乎心情也不大好,随手把纸人往桌上一扔,小纸人噗通一声坐在了桌面上,脑袋来回摆着一会儿看看莫月容一会儿看看凌钰扬,“上次跟着我们的纸人的主人,修为比我低一些。” “这是好事,这样他就伤不到你了,总比修为比你高的好呀?” “应该跟我修为差不多才是。现在是真的有人跟着我了。”莫月容闭着眼睛敲了敲自己的额心,“怎么,当探花不开心吗?” 凌钰扬这才又想起自己刚才的郁闷,叹了口气,坐在了雕花小凳上,低着头有些懊恼的问,“你为何要帮我?” “我帮你什么了?” “要不是你,我又怎么能当上探花?” “省省吧,想真多,我要是真想帮你,你又怎么会只当上探花。” “那?!今天...” “今天我闲来无事,去宫里溜达溜达,顺便看看你是不是在吹牛,毕竟考上个贡士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你还真进了前三甲,也算吹的名副其实。” “这么说,你没有帮我?”凌钰扬彻底精神起来,一扫心里的阴霾,双手兴奋的搭在了莫月容的肩膀上。 莫月容不耐烦的依旧闭着眼睛,晃了晃肩膀,示意凌钰扬把手拿开。 凌钰扬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拿开了手,心中却是无比的舒坦,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去看妹妹了。 第125章 镜花水月 不过莫月容似乎并没有打算跟凌钰扬回冯府“你回去看妹妹吧,皇上有事求我,我在这里再玩几天,以后你安心当官,我得空了再去看你。” “得空是什么时候。”凌钰扬帮莫月容归置着买来的小物件,将它们都放在了一个不大的红漆小箱子里。 “三年五载,十年八年,也许是下辈子。反正我命长。”莫月容半开玩笑的说。 可是凌钰扬却不再说话了,屋里突然陷入了一种特别的气氛当中,特别安静,只有莫月容稀稀疏疏扒荔枝的声音。鬼知道她大冷的日子又从哪里弄的荔枝。 “我能去找你吗?” “你找我干嘛?挨打没够啊。当初是谁痛骂我是土匪来着。”莫月容好笑的眯着眼睛吐了一个荔枝胡出来。 “万一...万一我想你了呢?”凌钰扬感觉自己用上了全部的勇气。 “你收收心吧,你觉得咱俩配吗?”莫月容毫不客气的点破了,弄得凌钰扬满脸通红,按在红漆小箱上的骨节僵硬,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声音轻之又轻,肯定中又有几分清冷“不配。” 莫月容看着一贯对自己唯诺的无忧,今儿个倒似是有了那么几分骨气,挠了挠额角,“我剪得纸人呢?” 莫月容话音刚落墙角就传来了布料摩擦的声音。 凌钰扬从贴身一个褡裢里小心的取出了一个香草荷包,又从荷包中取出了被小心翼翼的卷成小指大小的两个纸人,放在了桌上。小纸人立刻伸展开筋骨一般,朝着莫月容跑了过去,争先恐后的喊着“主人,主人,我在这里。” 莫月容翘了翘嘴角“官场险恶,它们以后就跟着你吧,关键的时候还能护你周全。若是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让纸人来找我,它们知道我在哪里。” 小纸人听了莫月容的话,恋恋不舍的看了莫月容一眼,顺着桌子跳到了凌钰扬的肩膀上,一左一右的站着。 凌钰扬忽然觉得喉咙十分不舒服,挤出了一个笑容,什么话也没有说,走出了屋子。 凌钰扬出了房间,莫月容心烦的把拿起来的一颗荔枝丢回了茶盘中,都怪这个多愁善感的书生,给自己都弄的伤春悲秋了,真是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莫月容总忍不住把凌钰扬对应成自己,把自己对应成钟岚悠,自己反倒被自己的无情嘲讽了。 明明受伤的是凌钰扬,莫月容却似乎比他更了解这种感受。 晚一些时候,凌钰扬照例买了酒肉回来,明天就要启程荣归故里,往后的酒肉要她自己去买了。凌钰扬想到这里,心中沉了一口气。她不需要自己,弱小怎么保护强大?自己能为她做的,仅限于此,任何人都可以。 凌钰扬给莫月容满上了,自己破天荒的也倒了满满一杯,率先莫月容一步,一饮而尽,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说话,莫月容也不说话,活了太多年,但对于感情莫月容却只有那么不了了之的一段,却看到了太多,莫月容觉得自己看得通透,她是凌驾于时间长河世间万物的大女人,而他不过是世俗尘埃中的小小一颗。 凌钰扬的喜欢,莫月容只觉得受用,觉得理所应当,也觉得安稳。他长的像钟岚悠,不过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一个镜花水月而已,但对于自己来说,他终究什么都不是。 但是伤害一个长得像钟岚悠的人,就能让自己痛快了吗?他毕竟不是钟岚悠。莫月容嘲笑自己是个老不死的幼稚鬼,竟然在想这么可笑的问题,但是能确定的是自己终究是比钟岚悠有情有义多了,毕竟自己连长的像他的人都不忍伤害。 两个人吃了相识以来最安静的一顿饭,凌钰扬始终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眼前慢慢开始晃动,“我明天就要走了,本想叮嘱你保重身体,却发现也不用。”凌钰扬笑了笑,大胆的直视着莫月容“我只是世俗又迂腐的一个人,站的不及你高,看的不及你远,知晓的不及你的凤毛麟角,我不了解你,也无法保护你。你不会倾心于我,就如同我不会倾心于一颗尘埃。认识你,就像是一场梦,而你就是梦中的镜花水月。”可能是酒劲上扬,凌钰扬说着忽然眼睛变得酸涩无比,张开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气,果子酒的气息却从内像外溢了出来,凌钰扬满足的笑了笑,嘴角却是向下“我很羡慕钟岚悠。”更像是自言自语,凌钰扬举起酒杯,自顾自的碰了一下放在桌上的莫月容的酒杯,犹豫了一句又说道“我什么也做不到,唯盼你好。”说完一饮而尽。 第二天清晨,凌钰扬为莫月容准备了最后一餐早饭,望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的莫月容,轻轻的合上了门。 九天之上,天空蓝的像是一尘不染的水晶,七彩的虹,像一座座的小桥,在脚下露出端倪。模模糊糊的将脚下的云也映衬的五彩斑斓。虚元和岳伦泱一前一后的站着。像两尊遗世独立的雕像。 “先除掉钟岚悠。魂契所在,莫月容自然也就不除自灭了。” 虚元摇了摇头“幽冥界还需要钟岚悠。他和我一样,在用自己的力量调和失衡的空间。最先除去的应该是白泽。” 岳伦泱眼眸低垂,面无表情,眼光下只有一片阴翳。岳伦泱从记事起跟着虚元,性格偏冷,虽然自小也认识白泽,却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是他和妙歌今生的交情却是西王母亲手铺垫的。现如今妙歌即将大婚,他却奉命要在妙歌的大婚之际,杀掉新郎。 岳伦泱想保护妙歌,可是世间难有两全事。虚元亲手挡掉了自己和妙歌的姻缘,将自己投入到沼泽当中,无非是想给白泽一个机会。而妙歌果然去找了白泽。如果自己提前长大,妙歌会先爱上自己吗? 岳伦泱想起了火莲绽放的一幕,也许妙歌对于自己只是一世的缘分,但是一同长大的璎珞的身影却一直都在自己的眼前。 终究,她即不是缉熙的,不是白泽的,却也不是自己的。 新婚之夜兽灵和白泽一定会分开。那时自己将斩杀白泽! 第126章 兄妹相见 凌钰扬骑在高头大马上,马上披红挂彩,直往城外走去,同行的还有另外几位同路的高中者,房寿之也在其中。 妙歌在人群中大大的挥舞着手臂,“哥!”声音却被热闹人群声遮掩了,妙歌又大声的喊了一声,凌钰扬好像听到了什么,在马上四处环顾。 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小小的一枚,一如分别时一模一样的小人儿。粉雕玉砌的站在人堆里,高高扬着手臂,挥舞着,大大的笑脸上挂着泪水。 凌钰扬立刻勒住马,从马上滑了下来。 三年不见,好像...长高了。 “哥!”妙歌脆生生的一声,吸引了周围全部的目光。 房寿之也勒住了马,寻声向妙歌望去,眼前顿时一亮,这个凌钰扬是真有命啊。真是花各有色,兀自芬芳,原以为金屋藏的那个已经美艳绝伦,没想到路上的这个也是红粉佳人,气质样貌完全不输啊! “你怎么在这里?”凌钰扬惊喜的紧紧拉住了妙歌的两只小臂,两只眼睛里绽放着喜悦的光芒。 “三年之期到啦。我等不急了!” “好...好...”凌钰扬的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不住的擦着妙歌脸上喜悦的泪水,自己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怎么独自一人?”凌钰扬压根没看到拽着妙歌裙摆的白毛,心中忽然咯噔一下,莫不是妹妹在婆家受了委屈,才孤身跑出来寻亲?“冯家?” “冯家我可以先不回去了,回头我再慢慢跟你细说。” 妙歌说者无意,凌钰扬却先心疼起来,看来真是妹妹从冯家偷偷跑出来了。但是现在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大家都还在马上等着自己,看热闹送新科的人的视线也全集中在这里。既然妹妹不愿意回去,自己还回去有什么意义? 凌钰扬立刻拉着妙歌向前一步,冲着马上的几位抱了抱拳“舍妹妙歌,我家中亲寡,只此一人了,既然她已经在此,我就不往回走了。钰扬祝各位兄长一路顺风,等大家折返,钰扬再为兄长们接风洗尘!”接着转身又对房寿之说道“房兄,替我将好消息带回吧!” “自是一定,凌兄放心。” 凌钰扬辞别了众人,牵着马,领着妙歌从人群中穿了出来,这才看到了屁颠屁颠跟着妙歌的白毛。惊讶的拉着妙歌退后了好几步。 妙歌噗嗤一乐“哥,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这是白毛。我的朋友。” 白毛挥了挥小爪子,但是没说话,妙歌嘱咐它在自己摊牌前不许说话,不能吓坏了哥哥,白毛倒是谨记在心。 凌钰扬眼看着一只黄鼠狼跟自己挥手,头脑有些不清醒的也招了招手。 “哥,我有几个朋友想要介绍给你认识,还有一个有点长的故事想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妙歌说着抿着唇狡黠的看了看凌钰扬,挽住了他的手臂,拉着他向前走去。 醉仙楼的二楼已经清场,早就准备好了。凌钰扬有些不知所措的跟着妙歌,不知道妙歌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不过看样子,是好事情。 但是凌钰扬没想到的是,故事是这样的一个故事,朋友是这样的一群朋友。凌钰扬惊讶十足,却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莫月容。 凌钰扬忍不住喝了口酒,想要清醒清醒,难道自己昨晚宿醉还没有醒吗?! “我叫白毛。”待妙歌讲完,白毛伸直了小身板,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示好似的把凌钰扬的手放在了自己头顶蹭了蹭。凌钰扬觉得手有点麻,像蹭在了一块温暖的织毯上。 “我叫凌钰扬。”凌钰扬看着白毛,思路全部被封死了,顺着白毛的话接了一句,转而觉得自己好像呆头鹅一样。 自己的妹妹又在嗤嗤的笑着。每次自己犯糊涂,妙歌就是这副表情,从小就是这样。只是这次,自己是真的糊涂了。 妙歌理解哥哥现在的心情,曾经她遇见白毛,遇见秋澈时候的心境大抵也是如此,觉得世间一下就变成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样子。 在月圆明和月圆亮也都自报家门后,妙歌轻咳了一下,郑重的给凌钰扬介绍道“哥,这是白泽。” 白泽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的一只手端着倾向凌钰扬,一只手抚着袖摆,认认真真的说道“在下白泽,在玄机阁厮职,衣食尚可,起居无忧,对妙歌一见倾心,愿付白首之约,万望您能够把妙歌托付于我。” 白泽的气质太过潋滟卓然,凌钰扬从一进门就忍不住被他吸引住了,却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现在正在如此恳切的求自己把妹妹嫁给他。 凌钰扬举着杯看着妙歌,只见妙歌冲着自己眨了眨眼又轻轻点了点头,立刻就意会了,拿起酒杯先干为敬,也是十分恳切的对着白泽说道“希望你能厚待于她。” 三年,不长不短的三年。凌钰扬心中感慨万千,感叹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变迁,也感叹人生境遇的起伏。 妹妹将要嫁给一个仙人,而自己遇到的,却没有资格守护。终究是自己的无能。 凌钰扬陪妙歌回到了竹林,却坚持不肯住下。而是住在了画卷之外白泽的旧宅之中。 妙歌考虑到秋澈和哥哥来回出入的不便,也就没有强求。兴高采烈的帮着凌钰扬开始收拾白泽的旧宅,添置家具应用之物。一晃便是两日。 这天傍晚,一家人一起吃完饭,白泽将妙歌叫在了一处“香橼已经订好日期,提前一天你会住到瑶池,届时我再迎你回来。”白泽宠溺的摸了摸妙歌的头发,轻轻的将她肩头的碎发拨向身后。 妙歌捉住白泽的手,笑容靥靥“我要做新娘子啦!真开心。”紧接着又假装严肃的拍了拍白泽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好好准备的。” “不只要好好准备,还有个事情,需要你认真准备。” 妙歌有些好奇的看着白泽“准备什么?” “有一场只有你知我知钟岚悠知的大戏,需要你天衣无缝的配合。” 妙歌皱起眉头,不解的望着白泽。 白泽抬起细长的食指点在了妙歌的额头,妙歌的眼神渐渐凝重起来。虽然身处结界当中,但是白泽还是用更稳妥的方式将即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妙歌。 妙歌愣了一下,心情忽然跌到了谷底,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错综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清凉水蒙的眼光却坚定的看向白泽,点了点头。 第127章 大婚前夕 大婚之日就在眼前,香橼越发频繁的召见妙歌,妙歌心中除了感动还有惋惜。 “娘娘,扶桑大帝让人做了您最爱吃的茶青糕点。”说话的仙子叫轻舟,是香橼的贴身侍女,曾经似乎跟璎珞也很要好,妙歌每次来,她总是很热络,这会儿说话也是偷偷朝着妙歌眨了眨眼,俏皮的笑了笑。妙歌这几日跟她也熟络了很多,回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轻舟把茶点放在了桌角不碍事的地方,绿衣飘飘,退了下去。 香橼嘴角含笑看了一眼桌旁的茶点,手中握着一只细细的狼毫,在白色的瓷瓶中醮了醮,正在仔细的给一只橘红色的小火龙嘴里上药,又温柔又投入,手下极细极轻,嘴里略有嗔怪的叮嘱“不是什么都能吃,知道吗?” 橘红色小火龙点了点头,药味有些辛辣,冷不丁吸进鼻子,小火龙有些不适应,被自己的一个喷嚏震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鼻子里冒出了两颗火星。 香橼轻笑了一声,眉间眼角全是柔美,抬手拍了拍小火龙的尾翼“去吧。” 小火龙用鼻尖蹭了一下香橼的手指,飞跃到了半空中,噗通一声俯冲到了水中,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香橼微微蹙了蹙眉,嘴边的笑意却丝毫没有退却“太顽皮了,刚刚才上的药,又沾水。” 妙歌望着气质华然的香橼,总忍不住将初见时的她身影重叠起来,心中难免感叹。嫁给虚元,香橼无论是发自内心,还是在别人眼中,都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即将到来的,也许会打破香橼这份持续了千万年的宁静完美。这是妙歌从心底里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避免。 香橼发现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妙歌就会长久的愣神,香橼倒是十分包容,通常会拉着妙歌的手,轻轻的拍一拍,说一些白泽小时候的事情,这个妙歌倒是十分爱听,愣住的表情马上就会生动起来,可是这个小丫头的脑袋里面到底都装着些什么呢? 日子像流水一样淙淙流过,瑶池上下一片张灯结彩,妙歌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仙子,连仙爵都没有,但是在瑶池的每一个仙女眼中,她就是娘娘亲手种下的火莲璎珞。她的婚礼,就是瑶池盛大的日子,就连扶桑大帝都过问过不止一次筹备的如何。 而长安城内白泽的旧居内也是大换新颜,全部都装饰一新,满眼都是醒目无比的红色。 白毛拖着大尾巴,屋前屋后的乱窜着,月圆明和月圆亮也不练剑了,看样子也是十分的兴奋,就连许久未见的鹤不归也来了,说是要替父亲大人,来帮妙歌操持婚礼,结果一来就和月圆明月圆亮喝在一处。一切都准备的太快了,凌钰扬一副有劲没处使似的张着两手满处乱转,到处检查着,生怕遗漏了什么,最后思考了半天,写了一大摞请柬,想给周围巷子的邻居都发一封喜帖,却被妙歌拦住了。 凌钰扬十分尊重妙歌,既然妙歌不想请,那自己就不请,可是独独有一个人,自己却是真心的想见一面。 “哥,你在想什么,墨都滴下来了。” 凌钰扬这才看到,慌忙去擦“...我有一个朋友,很久未见了,她...她很忙,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凌钰扬拿捏着词语,心中却莫名被刚才自己说出的话牵住了心绪。许久未见...其实也不是特别久吧,怎么感觉真的非常久都没有见过面了呢。 她说三年五载,她说十年八年,她说也许下辈子...凌钰扬的目光有点发直。 妙歌摊开掌心在又开始犯愣的哥哥面前晃了晃,表情又好奇又顽皮,心中的阴霾突然被凌钰扬的这副神情打散了“哥...你有心上人啦?” “恩?...没有。”凌钰扬擦的手掌上也沾满了墨汁,颓然的望着妙歌,手中却更用力了,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泄气,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伤春悲秋的。 “有。”妙歌反而更笃定的点了点头,眼睛笑着眯起来追问道“是哪里的姑娘,怎么认识的?叫什么名字啊。” 哪里的姑娘,凌钰扬不知道,怎么认识的...不能说,凌钰扬犹豫了一下“她叫莫月容。只可惜她心中没有我。”凌钰扬将手中的沾上墨的喜帖,随意的放在了桌上一摞的旁边,轻声叹息了一口。完全没注意妙歌惊讶的表情。 莫月容吗?!莫月容...妙歌赶忙收敛表情,世间这么大,都能碰上,莫不是重名了吧。 “哥,跟我说说吧。”妙歌也坐了下来,双手放在了凌钰扬的膝盖上,扑闪的眼光中碎芒闪耀,像极了一个求着师傅授课的小孩子。 凌钰扬没有隐瞒,从相遇到分别,妙歌目不转睛的听着。 妙歌终于知道白泽为什么一直让妙歌耐心了,因为白泽早就知道莫月容跟凌钰扬在一起,也知道莫月容不会跟凌钰扬返乡,所以才会建议自己在凌钰扬离京的最后一天再相认。 如果哥哥喜欢莫月容,自己提前相认,莫月容看到了自己,哥哥可能这辈子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莫月容了。而如果提前告诉自己哥哥和莫月容在一起,又怕自己会无端担心。所以白泽才什么都没有说。 待凌钰扬说完,妙歌双手交叉的点着头认真的感叹道“哥,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语气里虽然完全没有挖苦的意思,额头却还是遭到了凌钰扬的轻轻的拍打。 “她打你,你却打我。”妙歌假装生气,拄着脸幽幽的望着哥哥。 凌钰扬无奈又失神的随意解释着“你不懂,莫月容性格爽直真实,快意恩仇,毫不拘泥造作,却像迷雾一样难以看清,我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渴望不可及。我配不上她。” 妙歌的眼睛瞪得圆圆“哥,你不要妄自菲薄。既然你们相遇,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即便不能相濡以沫,但至少曾经相识相伴。按哥哥说的,莫月容虽然行事乖张,但其实心若清茶,哥哥待她好,她心中一定都知道的。” 凌钰扬欣慰的摸了摸妙歌的额头,指了指她的身后,妙歌这才发现白泽已经回来,鹤不归正站起来与他交谈。 妙歌冲着哥哥眨了眨眼,迎了过去,“咱们先送秋澈,再送我去瑶池吧。”今晚妙歌会住在瑶池,明天再由白泽迎回来。 白泽点头,跟凌钰扬打过招呼,就带着画和妙歌离开了旧宅。 玄机阁被钟岚悠破坏过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白泽牵着妙歌直径走到了上次誊写幽冥录的地方,将画挂在了墙上。 一个红红的小点,正安然的躺在竹台之中隐约可见。 妙歌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画上的红点儿,像是自言自语的跟白泽说道“秋澈最近已经好了很多,有时候还会睁开眼睛,可是不多会儿,又会睡着。不过总归是进步了。”妙歌从画中收回目光,“什么时候告诉白毛他们?” “鹤不归是岳伦泱的人。这件事岳伦泱已经参与进来,派纸人跟着莫月容的应该就是他,如果想要摸清楚虚元到底想要做什么,就拖的越晚越好。避免消息泄露出去。一旦我们也在明处,虚元一定不会立刻动手的,到时候就更难知道他的目的了。” 妙歌点头,在高大的红木桌前坐了下来,手中墨石轻转,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般,慢慢颌动“我现在除了最基础的剑术,什么力量也没有,明天我和哥哥恐怕会成为你的拖累。” “不会,如果真的所猜不错,虚元的目标应该很明确。” 妙歌的手停下来,抬起晶亮眼眸看着白泽,欲言又止。 白泽笑了笑,似乎全然明白妙歌还在担心什么,提起桌上挂着的一只笔,醮了醮妙歌随意研好的磨,在桌上的宣纸上写了三个大字。 “凤凰石。” 字刚刚写好,一颗剔透如石榴籽一般的石头就从字中飞升而起,蒙蒙的一层红光,越来越亮,如同被唤醒了一样,渐渐喷薄出耀眼的光芒,中间有不透光的地方,像有细细的脉络牵连着,心脏般慢慢的跳动着,妙歌忍不住轻声赞叹,伸出了双手。 第128章 把柄 凤凰石落在掌中温热,就像一颗水晶心脏一般,几乎能感觉到它的跳动。妙歌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又递还给了白泽,如果连他都不信任,自己还能信任谁呢,“只要不用它就好。”妙歌轻轻开口。 “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白泽看着妙歌,眼神仿佛能熨帖心灵一样。妙歌望着他笑笑,羽睫低垂,将凤凰石托至白纸之上,石头又化作白泽的字,白泽挥了挥衣袖,纸上重新变的空无一物。 妙歌的指腹慢慢的摩挲着重新又变为空白的宣纸,心思沉重“虚元和泯香一战,我至今记忆犹新...明天的情形不知道会怎么样。即便提前有所准备,我还是担心,钟岚悠性格多变,若是他临时改变主意,你又如何能制衡虚元。”虽然每次只要有白泽在,妙歌心中就会无比的安稳,但是明天的婚礼如果真的会驱使兽灵和白泽分开,确实是除掉白泽最好的时机,以虚元除掉的落西齐的手段,除掉白泽应该也是徐徐图之,也许连这个婚礼都在虚元的掌握之中,若真是如此,明天恐怕就更是凶险了,虽然相信白泽,但是妙歌还是忍不住忐忑。 白泽的手附在了妙歌的一只手上,掌心的温热,像一股涓涓流淌的力量注入到妙歌的身上“冥冥中自有定数,就像沼泽中的记忆,你进去前,虚元已经不存在了,可是你出来后,虚元却已经成为扶桑大帝数万年。恐怕在这期间所有人的记忆都发生了扭曲,世间的一切也都被新出现的轮回覆盖了。那么到底谁在前,谁在后?”白泽的眼神干净通透,却没有一丝的波澜,让人望着难以自拔“当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我们却无法约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外有天吧。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我会尽最大的力量去保护好自己,因为有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珍视自己。”白泽握着妙歌的手收紧了,更像是触及到了妙歌的心房,让妙歌心中为之一振。 妙歌轻轻的靠在了白泽的怀中,白泽的胸膛坚实可靠,像一座大山支撑着自己。两颗心脏的心跳咚咚入耳。 白泽身上的温度和肌肤上若有似无的清凛香气似乎可以缓解所有的忧虑。妙歌只觉得一阵恍惚,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有过两颗心跳。那时,另一颗心跳是虚元的,虚元用心脏封住了强灵,掩盖了强灵的踪迹,而自己得到强灵的同时,也得到了虚元的心脏,最终心脏在一种极端的方式下还给了虚元。现在想来,浮生树穿身而过的疼痛仍旧让妙歌汗毛直立。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果实都和自己的影子分开了,唯独白泽仍然和兽灵共用一体呢? 妙歌想不明白,只觉得不安,在白泽怀中闭上了眼睛,手却更用力的环住了白泽。 早春的夜色,仍旧荒凉。一片萧瑟的树林当中,莫月容倚在一颗高高的树枝上喝酒,长发随意的披散着,漫到腰际,随着徐徐的微风舞动,其中耳边的一缕被酒亲润了,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 一轮皎皎的月亮,好像就挂在抬手可触的地方,又大又圆。映照的莫月容的脸,一边泛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泽。 莫月容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辛辣入喉,这是自己最贪恋的味道,有了它心就格外的清静,纷乱的声音就会变得模糊,就像这片寂静的树林。 “没有果子酒好喝。也忘了问他从谁家买的。”莫月容迷迷糊糊的想,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月亮,微微的颌起眼睛。 却听到远处干枯的叶子下面,一阵轻而快的窸窸窣窣。 莫月容没有动,因为懒的动。世间又有几个力量能和自己匹敌呢。 慢慢的地上的零星的火光四起,不是人间的火,湖蓝色的火苗将整个树林描出了一个轮廓,像诡异的星光倒扣在了野地之中。 看的人又迷惑又忍不住头皮发麻。可莫月容却不屑一顾。天罡地火,莫月容只瞄了一眼,就知道是谁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来的终归是要来。 莫月容是泯香的影子,对于泯香她的感情很复杂,有心疼也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不解,她不明白泯香干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追寻什么无极的力量,是寿命太长烧的吗?泯香和自己不一样,自己跟在她身后多少年,才有了自己的形状,又是多少年,才得以从她的身上脱离开,而她什么都是与生俱来的,反倒不知道好好珍惜,像永远无法填满的沟壑,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力量才可以填满她的欲念。 湖蓝色的火焰渐渐明朗,将这片小小的树林映衬的像一片生在荧光色湖水中的魔魅的树丛。 一个身影渐渐清晰,大红色的绸缎妖冶的铺散着,像有生命一般在蓝色的火焰中舞动,身影慢慢的俯下身去,在莫月容所在的树下深深的叩拜,像是恨不得匍匐到泥土之中。 “请您帮助魔尊夺回全部的力量,冲破秘境的禁锢。” “不去。”莫月容看了看一地的鬼火,腹诽道,幸亏打发了无忧,要不这小子看到,非吓破了胆。 地上的人影像是没听到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后面还加了一句“请您帮助魔尊夺回全部的力量,冲破秘境的禁锢。也许还可以保住幽冥大帝钟岚悠。” 莫月容眯起了眼睛,不屑的睨视着,心中有些好奇又有些好笑“钟岚悠怎么可能有危险?” “这是一个只有扶桑大帝和魔君知道的秘密,也许魔君可以跟您解释清楚。” “这恐怕只是你骗我去秘境的借口吧,不要忘了你也是力量的一部分,我回去做一道影子,你也就没了。” “心甘情愿。”身影从地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直直的看着莫月容,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哼,我可没你这份孝心。”莫月容一阵冷笑“那不如就让钟岚悠死了吧,我倒是挺想知道钟岚悠自己是怎么给自己轮回的。” “幽冥大帝没有轮回,他和您一样,只是一道影身。”魔灵的眼神笃定,像是昭告了一件人人都知晓的事情。 钟岚悠也是一道影身...他和自己一样,只是一道影身吗... 莫月容先是诧异,但紧接着就被心中突然燃起一阵盛大的愤怒所遮盖了,莫月容的拳头渐渐握紧了起来,发出了一连串的阴翳的哼笑,像是对自己无尽的嘲讽,连魂契都给了他,他却连一句真话都没有。自己是真瞎啊! 莫月容转而朝下,看着地上魔灵的身影,从牙缝里幽幽的挤出了几个字“那我还真是即愚蠢又可悲。” 第129章 谁的喜柬 幽蓝的草垫在夜晚中闪烁,比墨绸一般铺满星斗的天空更加使人魅惑。 莫月容的眉头微锁,眼神里有无尽的寒凉,瞳孔中却空荡荡的看着匍匐在脚下的魔灵,“我不会回去。” “钟岚悠薄情寡义,却是死不足惜,但是魂契所牵,您更应该为自己考虑,回去做一道影身只是暂时之举,终究还有云开月明之时。但是在这里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莫月容轻哼了一声,媚眼中无尽的风情,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唇边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消息真灵通啊?” 魔灵扬起一张陶瓷一般的脸,在红绸的衣裳中,显得更加的白皙羸弱,好像黑夜中盛开的一朵血色蔷薇,好看的犹如鬼魅一般,“魔尊大人您如若不信,不妨可以先看看白泽的下场。” 莫月容双手交叉,抱着手臂,调整了一个姿势,终于开始直视魔灵“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想可能与扶桑大帝曾经用心脏封印我有关,我的形态最为单纯,只是由力量所汇聚,这道轮回中唯一的肉身胡秋澈也割舍掉了,从那之后我就可以感应到他的心之所想。”魔灵知无不言,没有丝毫的隐藏。 “那你比泯香有用啊,泯香这辈子也不知道虚元到底在想些什么,亏她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莫月容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眉毛,口气仍旧轻蔑,但是魔灵似乎全都不以为意,表情仍旧衷心虔诚。 莫月容摊开自己的掌心,又轻轻收拢,看着魔灵的眼神变得迷惘起来。力量...这些与生俱来的力量... 真是神秘啊。 “不就是找个主人吗?不如我收了你吧。”莫月容从树上跳了下来,双脚踩在了一片荧蓝的火光之上,身子向前倾斜“我和泯香又有什么分别呢?”说着伸手就朝魔灵的面门抓去“我也可以光大魔界。” 魔灵迎着莫月容的眼神,跪着向后平移了十丈开外,表情没有变化,眼光依旧犹如枯井般的望着莫月容“您不稀罕什么无极的力量,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知道扶桑大帝为什么要除掉幽冥大帝。没用的。力量在宿主体内,只是力量,什么也感应不到,另一半的强灵在凌妙歌身体里,从始至终她丝毫洞察都没有。” “她是她,我是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莫月容吊了吊嘴角根本不容分说,脚下步数变换,迅速的靠近了魔灵,所到之处步步生莲,扩散出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闪耀着如同月光一样皎皎的光泽,将天罡地火的荧蓝之色压在了身下,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一张地网。两个颜色注入了生命般,都开始快速的蔓延着。 魔灵妖异的红唇轻抿,眼光精芒微露,以袖为盾,抵挡着莫月容随手而起的飞刃,飞刃全部都是枯叶所化,但是片片都似精钢一样,擦树树折,擦土土飞,十分锋利,打在魔灵撑起的红袖上也是火星四溅,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密集如雨。 莫月容笑笑,步伐更紧,抬手伸向天空,就引了一道雷电下来,直接砸向魔灵,魔灵根本不躲,面冲着莫月容毫无惧色,连看都没向上看一眼,一把红色的大伞突然生出在手掌当中,伞上也是蓝光荧荧,直接将砸向自己的雷电挡在了伞外,烧焦了周围的土地。 莫月容当下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不可能收服这股力量了,高手过招,除非你死我活,两三个回合就已知高下,只有半瓶不满的肉盾,才会百十个回合不分高低。莫月容的心有点凉,没戏了。没想到只是半分强灵,就已经碾压了自己,拼到最后,最有面子的结果顶多是势均力敌,难怪泯香这么渴望寻回这份力量。 而魔灵这边边战边退,根本也没有要打的意思。 莫月容刚想收手,就看到远处两道白色的小点,从空中俯冲了下来,口中还在呐喊“主人,我们来救你。” 莫月容撇了撇嘴,还没来得及任何动作,两个小纸人,就被伞上的天罡地火引燃了。发出了尖厉的叫声“啊啊啊...” 莫月容犹豫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抓,可是纸人上的法力微薄,根本撑不住这天罡地火的灼烧,莫月容一把抓回,就只剩下了小纸人的一只脚。 这只小脚抽动了一下,化作了喜帖的一角。莫月容叹了口气,扔在了地上“罢了罢了,扫兴,不打了。” 莫月容说着收了地上的阵法,手中的精芒也荧荧而退。魔灵更是快速的将伞收了起来,重新又匍匐在了地面之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莫月容的睨视里多了一份严肃,心中负气,将手中残缺不全的红纸扔在了地上,“不公平,哼,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忠心耿耿的力量。” 魔灵却依旧神色不改“就算为了您自己,请帮助魔尊夺回全部的力量,冲破秘境的禁锢。” “滚滚滚!”莫月容不耐烦的一甩袖子,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掏出了别在腰间的酒壶,咕咚咕咚又是两口,真是个烦人夜晚。 魔灵并没有追来。慢慢在莫月容身后隐去了。 莫月容恨恨的把喝空的酒壶扔在了地上,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烈烈的燃烧起来了,不知道是因为斗输了,还是因为自己天生就只能是个影子,亦或是自己又一次的因为钟岚悠而被牵着鼻子走!可是这又能怪谁呢,都怪自己愚蠢,着了钟岚悠的道,定下了魂契。 而自己是恨不得他死的!他死了,自己的屈辱才会减少一些,莫月容自欺欺人的想。 可是他又不能死,他死了,自己也就灰飞烟灭了。所以自己才必须做点什么,不是因为救他,只是为了救自己而已。 莫月容烦躁的慢慢转过身,看了看被自己丢在远处的小小的红色的一角。 两个纸人,肯定是受无忧之拖才来的,被烧掉的信为什么是红色的呢,纸人烧没了,连口信也没有,该不会是,他要成婚了吧。 第130章 大婚 无忧说他家中亲寡,只有一个已经婚配的妹妹,那送给她的这张请柬还能是关于谁的呢?莫月容吊着嘴角心中好笑,自己这次怕是看走眼了,这凌钰扬莫不是高中了,谁家急忙把姑娘贴给了他?这等事,倒是常听说的。莫月容倒是丝毫不往心中去,只是觉得自己眼光确实是不行,对男人看的太不准了。 莫月容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叹了口气,酒没了,清静没了,人间也真是寂寞。皇帝老儿拖自己办的事,至今还没办,难得正是个夜袭的好时辰,择日不如撞日,拖来拖去,不如就是今天吧。想着脚下生风,借着酒劲儿就奔着仙牢而去。 林昸肃被关在十一重监牢的第一重,也就是最轻案犯的所在,这里关押的一般都是犯了无心之失的仙人,比如因为贪杯给人间多降了雨水的北龙王,就被关在这里的其中一处思过。林昸肃是人间的王爷,被魔障摄取了心魂,所犯之事身不由己,于是也被关押在第一重仙牢之中,第一重的关押之处与其说是监牢,不如说是更像一个幽深的闭关之所。因为不是重犯,看守也极其的松懈。 莫月容就差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 牢内滴水幽幽,有风徐徐从四面八方吹来,四面都是钟乳,湿而不寒。妙歌经常来探望林昸肃,持续给他吃着寂石老祖炼化的丹药,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十分恐怖了,只是身上的气息依旧还是魔障重重,垂着头,两个眼睛就像两个深深的空洞,凹陷进去,一丝光彩都没有,只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皮囊,摊在角落。 莫月容蹲了下来,伸手弹了个小冰碴划破了他的脸,他的眼神却依旧呆滞的看着某一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莫月容撇了撇嘴。 摄去心智,就好比中毒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毒,就没办法解,最多只是缓解。现在不知道他被哪种魔障侵染,这就十分麻烦。 千百种组合,总不能一个一个尝试吧。回头没试好,再给摆弄死了。啧啧。 莫月容嫌弃的看了林昸肃一眼,这个酒喝多了,就是误事,自己这酒喝的可真划不来,没事吹什么牛呢,简直是没事找事。带他走吧,虚元这家伙倒是不会因为这么个东西找自己麻烦,但问题是,定乾坤装不了活物,自己逍遥还来不及,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多不方便啊。 莫月容挠了挠脑门,恨恨的小声嘀咕“活该,哪喝不了酒,让你贪杯,让你吹,应了不办丢人不丢人?!应了办了麻不麻烦!” 莫月容这么想着就一脚踹开了笼门,进去把林昸肃拎了出来。犹豫了一下,扔在了地上,将他化作了一道僵硬的影子,一动不动的拖在自己的身后,不细看,倒也看不出端倪。 莫月容借着月光回身打量,叹了口气,这次自己也有影子了,不过可惜是个半死不活的废柴,指望他忠心耿耿就不用了,有一天能像个正常人似的,也不枉费自己救他这么点缘分,莫月容想等想到办法根除他的魔障,再拎他回皇宫。 再回到人间,天已经是蒙蒙大亮,没有日头,一片灰白之色,清晨转醒的鸟儿在枝头唧唧啾啾的叫着。莫月容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了家很大的客栈,倒头呼呼大睡。 今天是妙歌白泽大婚的日子,整个瑶池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轻舟仙子今天退去了惯穿的绿裙,穿了一身红中带橘色的喜服,也是十分的美艳,衬的皮肤越发的白皙,今天她是妙歌的喜娘,婚礼所有的流程,都有她提示妙歌一一完成。 香橼早早被伺候的穿戴整齐,华服锦冠,鹅黄色的宝石步摇斜插入鬓,纤细的十指轻轻搭在雪白的砗磲妆台之上,含笑回头对轻舟说道,“今天璎珞大婚,不知道为何,我的心情却是这样紧张。” 轻舟笑容清甜,凑近了香橼的脸庞,眉眼也全是笑意“娘娘,瑶池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上一次七公主的喜宴距离这次也将近有七千多年了。璎珞仙子又是娘娘心中最疼爱的仙子,白泽上仙也是您亲眼看着长大,自然是最为挂心,不光是您,整个瑶池上下个个也都盼着今天呢。” 香橼轻轻颔首,拍了拍轻舟的手背“你快去璎珞那里吧,多些人她心里踏实。” 轻舟点头,起身告退。来到了妙歌处,只见妙歌由一群仙女围着,看起来有几分紧张,周围的仙女倒是都开心的了不得,你一言,我一语的,满面欢喜,见到轻舟到了,立刻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 “轻舟来了,时辰快到了。” “别急别急,花钿还差那么一点点。”正给妙歌描花钿的仙子只有一扎大小,翅膀晶莹剔透,泛出淡淡了橘红色的光,正拖着比自己身子小一点点的灵毛,细细的瞄着。弄得妙歌的额头有些痒。 “不躲,不躲,璎珞不躲,会画歪的。”小仙子比妙歌还急。妙歌只得憨憨的笑笑,忍着细痒。 轻舟走到妙歌的背后,双手搭在妙歌肩膀上,美美的看着铜镜里的妙歌“真好看!” 妙歌捉住她的一只手,眉头有些纠结“我有些紧张,流程太多了。”妙歌不仅担心婚礼,更担心喜宴当天白泽会发生什么不测,所以忐忑不已。近日常来瑶池,与轻舟最是熟稔,看到她来了,妙歌心中踏实了不少。 “你俩从前就最是要好,这次让她做你的喜娘,也是娘娘的心思,轻舟事无巨细,璎珞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妙歌用力的点了点头。 “是啊,娘娘真是疼你,婚礼的规格比七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的我都想嫁了。” 妙歌保持着微笑,心中又开心,又紧张,感觉像是进入了一场华丽又凶险的梦,自己真的嫁给了白泽,但是今天到底又会发生什么呢? 妙歌被搀了起来,被七八个仙子围着打量着,东摆弄一下,西摆弄一下,最后终于得到了大家一致的满意了似的,一个微胖的仙子喜气盈盈的在妙歌手中塞了一个又圆又大的红苹果,将暮火天纱织造的喜帕盖在了妙歌的头上,慢慢的由轻舟扶着走了出来,喜帕的流苏垂在了妙歌的胸前,虽然外面的一切朦胧看不清楚。但是妙歌的感觉非常清晰,一切都太盛大豪华了,恐怕世上再难一见。自己曾经做梦也难以想象的,香橼亲手为自己打点的婚礼。想到这里妙歌不由得心中温热,眼睛有些酸涩。但一想到虚元,心情又变得极其的复杂。 凌钰扬则彻底被眼前的一切震慑的蒙在原地,眼前落英缤纷,大红的桃花似漫天吹落的飞雨,飘飘散散,落成一地的碎锦,踩上去竟然绵绵软软,剥开着锦缎似的一层,下面是透明的水晶石铺造,下面游鱼巡巡,犹如凌空踏在水面一般,凌钰扬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强逼着给自己提了一口气,不再看脚下,妹妹今天婚礼,今天这么盛大的场合,绝不能她丢一丝的脸。虽然强装镇定,但是映入眼帘的事物自己几乎全部世所未见,还是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嘴巴。 四处红装盛典,仙女们成群结队,翩翩然然,远处金门一角,仙宾徐徐,个个神采飞扬,都是人中龙凤的模样。远远的西王母和扶桑大帝落座于赤金大殿之上,并排而坐,西王母华贵端庄,气质超凡世所罕见,扶桑大帝肃穆威严,器宇轩昂高高在上。 凌钰扬入宫殿试,见过人间帝王,也见过皇宫,但是现在比来,实在还是相去甚远了。 白毛也是兴奋的不行,拼命的探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酒香,肉香,花香,弥弥散散充斥了整个鼻腔,这心心念念的大排宴宴到底在哪里啊! 月圆明,月圆亮和鹤不归也第一次来到瑶池,现在眼睛也全是不够用了。仙女袅袅,各有风情,巴掌宽的细腰顾盼生姿,直看的月圆明和月圆亮血液喷张,恨不得口水流到地面之上。 直到仙乐奏响,新娘由轻舟慢慢引入大殿之中,众人的眼光这才全都齐刷刷的集中过来。 只见璎珞仙子披盖着暮火天纱的喜帕,琉璃红裙配金丝繁华绣锦,裙幅褶褶如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一双小巧的红色珊瑚绣鞋莲步轻移,摇曳生姿踏着满地红花款款而来,搅起了层层碎锦,随着窣窣而动,整个人身上明明没有繁重的配饰,却被宝衣显的熠熠生辉。 再看白泽,面如冠玉,眼波清澈如泓,眉宇之间浩然之气大成,步伐稳健,显尽无尽的倜傥倜傥,一身金丝红袍暗纹粼粼,随着步履浮动透着淡淡的华彩,腰间月华织造的腰带尤其是点睛之笔,款款流泻,光辉朴素柔和,将人点缀的大气斐然。 众仙啧啧称赞,果然是天赐良缘,天造地设。 第131章 莫月容的到来 再醒来已经眼看就要到中午了,莫月容搓了搓眼睛,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了两声,突然让莫月容想起了那张喜柬。自己是不是还有一场喜宴没吃呢... 莫月容坐在妆台前,将头发梳理整齐,用脚蹭了蹭地上的影子说道“走,咱们看看去吧。” 纸人虽然已经烧成灰烬,但是纸片最后所在的位置,莫月容还是可以很轻松的推算出来,出门扔了一大定银子给店小二,看起来心情不错“甭找了。” 小二激动的盯着银子不可置信的看了好几遍,快追了两步撵上莫月容,一步一鞠躬的将莫月容送到了店外,最后一刻脚步却忍不住顿了下来,扶着门框有点回不过神来,这人的影子怎么不像是她自己的呢... 长安繁华,早春的长安比郊外温暖一些,也绿的更早一些,遥遥看去已经有几分茸绿,配着错落繁密的房屋,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这里是离闹市不远的一条老街,依山而建,长长的石板路蜿蜒向前,像一面天然曲折的屏风,遮住了视线,让人不禁边走边猜测前面的景色,街道的左侧是一道暗渠,里面流水淙淙,水渠之上斑驳的青苔顺着墙角挣扎着爬向墙面,形成一道绿色的曲线。莫月容悠悠哉哉的走在青石之上,转了三道弯,果然看到了其中一户挂着喜字。 只见这户成犄角之形依靠着山势,大有大收四方之气的架势,门户大开着,一颗斑驳的老桃树依靠着山石,屹立在门口,虽然没发叶子,但是仍然投下一片树荫。桃树下满地的喜炮已经燃尽,门口全是碎屑的红纸,鞭炮的味道已经散尽,应该已经燃尽多时了。 莫月容远远的停下来了,深巷中的这户住的...该不会是无忧的岳丈吧,旁人也许瞧不出来,但是莫月容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栋仙府啊。即便其貌不扬,只在房屋收纳之势上还算有些讲究,但这气韵绝不会出错。 莫月容动了动鼻子,像是吸取着什么,摸着下巴咧着嘴乐了“这窄巷里居然住着这么一位大罗金仙哈。有名堂,有意思。”莫月容笃定,这绝不是普通散仙能汇聚的气场,一看就是道行深厚。 可是这位置也没错,这里确实是纸人出发的地方,没想到无忧还有这种造化,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莫月容丝毫都没有多想,一边满意的点着头,一边就往里走。 “这里如果曾是新娘的府邸,现在这个时候,新娘恐怕已经被接走了。该不会来晚了吧”莫月容仰着头看了一眼太阳。 正想着,迎面就撞见了喝的满脸红扑扑的鹤不归。鹤不归看着莫月容一刹那就瞪大了眼睛,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脚下虽然画着太极,嘴里却清楚的很“哎呦哎呦,贵客到!” 平素鹤不归鬼得很,无论什么事情,算盘都打的噼啪响,他眼睛其中的一只,曾是乾酆鼎还在天目湖的时候,练出的假眼,所以甄别能力极强,最初看到岳伦泱的时候,就试图巴结,第二次更是抓住机会认了当时还是个娃娃的岳伦泱当干爹。不过这个大地之神干儿子的称谓还真是给鹤不归带来了无尽的好处,划算的了不得。 但是这次他喝多了,虽然此刻努力克制着自己,可是还是前后晃着稳不下来,只能使劲儿的盯着莫月容,盼着她不要再飘来飘去,脑袋歪了歪,这下看起来真是十分像一只好奇的水鸟了“难不成...难不成...又是一个...嗝!” 莫月容眼看着鹤不归脚下拌蒜,就要朝着自己砸过来,食指突然涨到了一尺多长,直直的顶住了鹤不归油亮亮的脑门上,嫌弃的说道“老鸟你扶好,扶好,不要砸到我。” 鹤不归十分乖巧听话般的抱住了门框,眼神挣扎了一下,还是泄了下去,顺着门滑坐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莫月容搓了搓鼻子,迈过了鹤不归,来到院子当中,四处打量,却是喜气洋洋,就是太安静了些,不过倒也正常,这种段位的仙人,遗世独立估计怎么也得千八百年了,即便有仙友,恐怕也不会太喜热闹。何况正午已过,量是再拖延的酒席这会儿也该散了。 莫月容抱着肩膀,想了一下,参加婚礼好像不能空手,就从定乾坤里取出了三样法宝,掂了掂,觉得自己对无忧可真够好的,心中忍不住对自己大加赞扬了一凡,琉璃纸扇,鸳鸯佩,夜飞芙蕖,即便娶了仙子,这些也绝对拿的出去手了,如果无忧已经接走仙人,这些就留给他的丈人,自己也就算来过了,想着莫月容就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无忧,我来给你贺喜了!” 莫月容刚走入这条窄巷的时候,白泽就知道了。猜到凌钰扬会通知莫月容,白泽并没有阻止。因为知道莫月容并不会帮任何一方。而多一份势力在,虚元终究会多一份顾虑。 白泽喜服未脱,面容一如这早春的长安,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看不出任何风雨欲来的模样,淡淡的说道“莫月容来了。” 一直坐在屋角的凌钰扬正看着喜烛发呆,他刚才听了白泽跟月圆明和月圆亮还有白毛说的话,这会儿突然抬起了头来,他盼着莫月容来,可是莫月容没来,后来听了白泽说着这遭,他正庆幸莫月容没来,没想到却忽然来了,凌钰扬心中后悔。 “哥。”妙歌拍了拍哥哥手背,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跟着白泽出了喜堂。 凌钰扬微微愣了一下,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妹妹真是在三年间长大了。紧随着也快步出了堂屋。 “是你们...”莫月容没有想到,新郎新娘会是白泽和凌妙歌,表情有些凝结。目光阴翳的扫向紧随其后的凌钰扬,凌钰扬觉得周身一凉,但是这感觉又让自己觉得有些温暖。心中忍不住骂自己真是变态。 莫月容紧接着又一一扫过月圆明和月圆亮,最后目光却落在了白毛身上,眯起了眼睛,将刚掏出的贺礼,当着妙歌和白泽的面,又塞进了自己的定乾坤中抖了抖,猫下腰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九妖兽印呢?” 第132章 是敌是友 白毛惊惶的看着莫月容,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怔住了表情,莫月容它是听说过的,它偷偷看见凌钰扬手里捧着很久的一本请柬上有莫月容亲启的字样,也听白泽和妙歌说话时提起过几句。但是它不知道这个即凶悍又美丽的女人会和自己也扯上关系。水汪汪的眼珠快速的转动着,慢慢的向后退去,嗖的一下扯住了妙歌的裙摆,拉在了自己的眼前,只漏出一条缝隙看着莫月容。反正白泽已经知道了,自己事后也跟妙歌坦白了。 莫月容眯起了眼睛,挨个打量着“呵,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凌钰扬不明所以,向前走了两步跟莫月容解释“这是舍妹凌妙歌,今日是她成婚的日子。” “你不是说你妹妹嫁人了么?”莫月容挑了挑眉毛,紧接着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也是,多多益善嘛。” 凌钰扬没想到莫月容会这么说,愣在了当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胡说什么,我妹妹的曾经的夫婿新婚当天出意外死了。” 莫月容眼光十分狠厉的瞪了他一眼,倏然抬起食指,一道真气扫过,连凌钰扬这样毫无法术的素人都能感觉得到,一阵十分霸气坚如磐石的劲风直奔着自己的腹部就冲了过来,好在白泽反应很快,挥袖将桌面上的理石茶盘拉了过来,挡在了凌钰扬的前面。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么?”莫月容抬眼瞧着凌钰扬,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冰冷无情。 理石茶盘咔嚓一声应声而碎,裂成了大小不一的四块,跌落了一地。 莫月容过去也常常抬手打骂凌钰扬,但是从来真的用过力道,这是第一次。凌钰扬没想到莫月容会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表情即震惊又难过,像是有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心头。 妙歌抬手将凌钰扬拉至身边,眼睛直直的顶了回去,看着莫月容,表情即镇定又冷漠“我哥眼光不行,话也不会说,你多包涵。” 这话说的莫月容倒是笑了,整个脸上全没有表情,只有一只嘴角轻轻的吊了起来,笑的讥讽又戏谑。 眼光不行...嘴倒是和自己一样毒。 看到这样的笑容,凌钰扬吓坏了,赶忙把妙歌护在身后,自己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好好的婚礼,为什么白泽会有危险,天庭的皇帝不是刚刚还祝福过妙歌和白泽吗,怎么这会又要追杀他?莫月容也明显和妙歌白泽有过节... 世道险恶,连神仙之间也是如此吗?凌钰扬想说些什么,却被妙歌拦住了,推开了哥哥挡在自己面前的手,红珊瑚的绣鞋轻轻向前迈了一步“钟岚悠一会就到,莫姑娘也一起留下来吃晚饭吧?” 莫月容心中暗骂,你个白莲花,故意刺激我,嘴上却应了下来“那可是正好,会会老情人总是不错的。” 凌钰扬心中咯噔一声,钟岚悠自己虽然没见过,但是这个名字自己太熟悉了,莫月容醉酒后最常叫出的一个名字... 莫月容以为妙歌是在激将自己,自然会应,而妙歌也是确实是在激将莫月容,但却是想因此让莫月容留下来,因为钟岚悠不一定会来。至少虚元不动手,他就不会来。但最好的结局是虚元根本就没有动手,妙歌还在做最后的期盼。因为兽灵在礼成的同时就已经分离出来。不光是虚元,整个天庭的人全都看到了。 唯独妙歌没有看到,因为听到众仙的惊呼声想掀开喜帕的时候被轻舟拦下了,轻舟紧张的一只手附在妙歌的手背上,轻声叮嘱“洞房前掀喜帕不吉利。” 换做平时的妙歌恐怕不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一定会掀开帕子看看究竟,可是,想到今天虚元接下来有可能的动作,妙歌不知怎么就忍住了,她不要任何不吉利,不能接受任何不吉利。 妙歌低头看到白泽仍旧稳稳的站在自己的对面,衣袍被身体内冲出的气流搅拌的上下翻飞,连同自己的裙摆都激荡起来,搅在一起红的醒目,可是还不忘伸出一只手牵住了自己,心就莫名的安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强如雷鸣的嘶吼,一阵铺天盖地的光透过红纱漫了进来,天幕被撕裂了一般的震动起来,周围到处都是唏嘘的声音。 有见识的一些神仙开始明白过来,白泽竟然和扶桑大帝一样,是果实之一。 而妙歌从始至终看到的只有翻飞的红袍和和白泽的青灰色的靴鞋。 妙歌笑了笑,颇有女主人的架势,引着莫月容坐了下来。白毛依旧拽着妙歌的裙角不肯放开。月圆明和月圆亮不知道妙歌到底这是要卖什么药,十分自觉的闪在了门外,替白泽看着风向,心中也是忐忑,扶桑大帝不会真的要除掉自己的师傅吧! “你吃早饭了么...”凌钰扬心里有些生气,莫月容刚才真的下手打自己,可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 大中午的知道问自己吃没吃早饭的人,也不多了,莫月容看着凌钰扬这样有点生不起气来,但还是瞪了凌钰扬一眼,没好气的回道“没有。” “既然妙歌说一会有贵客来,我先给你弄点简单的填填肚子吧。”说着也不等莫月容答应,心虚的看了妙歌一眼,就朝大门走去。 自己的哥哥虽然不勇武,但也从没这么低声下气过,妙歌再不愿承认也全明白,哥哥是真的很喜欢莫月容。 撇开莫月容和泯香的关系不说,独独一样,莫月容牵绊在钟岚悠身上的魂契。凌钰扬和莫月容就不可能。以莫月容经历的岁月,拥有的道行,能死心塌地的签下魂契,需要怎样的感情?不用猜,妙歌也了然。 魂契未尝不可解,南望的魂契解了。妙歌安慰自己,但是拿幽冥大帝和自己的哥哥相比,妙歌还是短了些信心的。除了面容和好脾气,哥哥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较量的。 宾主落座,妙歌起身给莫月容看茶。这茶是白泽亲手种在雪岭的高山茶,产量极少,味道特别清冽沁心,清香入肺。是妙歌最喜欢的茶叶,珍视的不行。妙歌用了最好的新茶给莫月容沏了一壶。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莫月容是泯香的影子,脾气也和钟岚悠一样古怪,但是却很投妙歌的眼缘,尽管第一次相见时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但是当时若不是白泽猜破她的身份,阻拦带她出去,妙歌是不介意与她同行的。 此刻,虽然莫月容和自己刚才话中全都带刺,但妙歌觉得莫月容还是很顺眼的,妙歌猜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自己哥哥喜欢的,自己就忍不住也觉得好。莫月容端起茶杯,挑着眉眼看了妙歌一眼,妙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敬给她了一个略微不屑的眼光。 这只小野猫,莫月容腹诽。嘴却陷在茶碗里拔不出来了。 第133章 危险降临 凌钰扬很快就回来了,进来时虽然是迈着方步进来的,但是明显气息上故意压着,一侧的额头鬓角都是细密密的汗珠,另一侧倒是没有,估计是刚刚用袖子抹过,虽然已是午后,但是早春的天气还是寒意料峭,看着哥哥这一脸的汗水,妙歌什么也没说,就是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样的心意,莫月容即便知道了,会往心里去吗? 凌钰扬将手里拎的酒放在了桌上,又从怀中掏出了五六样的吃食,每样一小包,用土黄色的油纸扎着,凌钰扬一样一样在桌上摊开,跟莫月容说“吃吧,都是你爱吃的。”紧接着又冲着妙歌道“喜宴我们都吃的很饱,唯独你和白泽没有时间吃,你们也来吃吧。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醉虾尾。”说着举起手中还没解的一个油纸包朝着妙歌晃了晃,嘴角好看的弧度中漏出一排光洁雪白的牙齿。 看着哥哥手里的菜,妙歌微微有些嫉妒的眼神,才有了两分宽慰,淡淡的白了凌钰扬一眼,刚想往桌前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气浪,身子就怔住了。 是一阵和刚才莫月容进来时很相似的气息,迎面而来。 妙歌眼神警觉的看向门外,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又向白泽望去,澄清的眼底浮起一层明显的不解和焦虑。 莫月容夹了一块吊烧羊腿肉的筷子也陡然愣在了半空之中,眉眼上蒙上了一层微微的冰霜,眼底也全是倏然而起的冷意,缓缓的将肉放进了嘴里,抬起了眸子,一边嚼着一遍冷峻的看着门外的阳光。 白泽茶在唇边,茶杯袅袅的氤氲之气漫在他的眼前,似乎只一瞬间,万年不变的面色忽然沉了下来,“带走妙歌和凌钰扬。”白泽的目光落在依旧躲在妙歌身后时时提防着莫月容的白毛身上。 白毛愣了一下。刚才妙歌想提前让白毛带走哥哥凌钰扬,可是白泽说不用,因为如果仙界出手,无论密用的是哪路神仙,都不会去动一个凡人,这是仙家大忌。白泽这话是在结界中说的,结界厚重拢音,声音就会格外大,自己不会听错的,怎么这会儿又突然让自己带凌钰扬走呢?不仅如此,还要带走妙歌?妙歌身上有十万众的契约,即便现在法力全都使不出来,这十万众却绝对不容小觑,这也是白泽和妙歌的一张牌啊! 白毛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爪子放到了唇边,皱着眉头啃咬着自己灰黄尖利的指甲,抬起小脸纠结看着白泽,好像是想让白泽再确定一遍。 凌钰扬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不是说不用走吗?而且现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阳光正好,朗朗乾坤的,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人间的行凶杀人不是一般都在夜晚吗?仙界的皇帝如果明目张胆成这样,又何必去举办什么婚礼呢? “快走。”这次白泽的脸彻底的冷了下来,茶杯放在桌上时,水溅了一桌面,像一条蜿蜒的小溪,顺着桌角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白泽一改往日的气定神闲,一把抓过妙歌的手,推到凌钰扬的身边,不等反应,一丛白云拔地而起,载着妙歌和凌钰扬就冲出了出去。 “我不走。”妙歌想要挣脱脚下的束缚,倒着跪在云上,怒目瞪着白泽,却根本挣脱不开。妙歌的挣扎,碰倒了凌钰扬,凌钰扬仰面摔在了云端,半个身子都跌了出去,却没有翻落下去,另一半身子像被锁在了云上,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蒙的白色如坠雾中,全是丝丝缕缕分不清楚,一呼一吸都是湿润之气,恍如梦境,惊厥的想要翻身起来,却发现这软糯的云儿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将自己的腿五花大绑了,丝毫动弹不得,心中不免也慌了,一半身子吊在外面,半擎着身体转头正看着妹妹跪在自己旁边,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愤怒,脸色雪白,额上的青筋全都显现出来,而白毛也正惊恐的看着她。 月圆明和月圆亮原本站在厅外,这会儿听到屋内有动静,不知道为什么屋中突然乱了。也冲了进来,纷纷拔出了配件,护在白泽左右。 却没成想白泽此刻温润的神色全无,眼角眉间全是冷峻,如同冰凉的寒玉,恨不得透着丝丝凉气,红袍拂袖,扬手一指院子“随行同去,快走。”紧接着两道云就也一左一右的出现在了月圆明和月圆亮的脚下,托着二人就要离开。 可是云彩还未等离地。 就听到一阵清朗朗的女人笑声,有如琴声声铮铮,迎面扑来,明明感觉离的尚远,可是偌大的房子,竟然听得如此真切,犹在耳边,只听得两兄弟忍不住都打了一个机灵。 好厚的力量。 妙歌在云上横眉突然向天空望去,灰蒙蒙的天色中,一股无形的气势无边无际的压迫了下来,如醍醐灌顶,虽然不见其形,但是压抑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仿佛一只从天而降的透明大山,迎头盖脸的冲着面门砸了过来,肩膀上忽然如坠千斤,踩在脚下的云也忽然失去了支撑,震荡了一下,紧接着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钳制住了,生生从半空中拉了下来,云朵摔在地上,像一只被摔的粉碎的水球,化作了一地的水迹。凌钰扬抱着肚子,翻了一个个,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虽然有云护住,不觉得特别疼,但是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镇住了,下意识去护自己的妹妹。 笑声回荡,这笑声,妙歌再熟悉不过了,现在听来却又是完全不同了,里面再没有半分的隐忍和不甘,只有剩下彻底的肆意和满足,解脱和放纵。妙歌的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感觉整颗心如坠冰湖。 万万没想到,真是万万都没有想到! 妙歌虽然至今不知道虚元想要杀掉白泽的原因,甚至隐隐期盼这只是一个误会,但在这一个瞬间不仅希冀破灭了,而且一切都乱了。这不仅不是误会,而且为了杀掉白泽,虚元甚至不惜放出了泯香,这不仅是妙歌,就算是白泽,也全然没有预料到的。 泯香生性即魔,杀伐无畏,视人命犹同蝼蚁。虚元曾经为了约束她的力量甘愿牺牲了自己的心脏去禁锢强灵的气息,只为避免生灵涂炭,现在却亲手又将她放了出来,可见虚元除掉白泽的意愿有多么的迫切和决然。 妙歌不能相信,也找不到理由相信,但是事实却已经摆在眼前,只觉得不仅是心,就连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寒凉。 不知道人在面对最为绝境的时刻,是不是都会变得全然和无畏,妙歌和凌钰扬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妙歌轻轻拂去自己裙摆上的尘土,脊背挺的直直的,在阳光下面容即清冷又坚毅,毫无畏惧的走向院子的中间,朝着门外清亮亮的一声说道“真是稀客!” 妙歌话音未落,一团人影就快速的从门外扑了进来,快的像一道模糊的光线,眨眼间就面对面站到了妙歌的眼前,稳稳的定住了身形。嘴角是阴冷而满意的弧度,眼光中迸发着嗜血兴奋的神采,好像一只美丽的恶鬼看到了饕餮盛宴一般紧紧的看着妙歌,两个鼻尖都快要碰到一处。妙歌并不躲,迎着泯香的视线盯了回去,眼光中的镇定让泯香微微有些失望,不过立刻就释怀般的错身靠近了妙歌的耳边,呢喃了一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第134章 缘由 泯香的到来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她褪去了晢姬的面皮,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站在灰蒙蒙的天色下,耀眼的像一轮皎皎的白日明月,银色的银线繁花裙,袖口裙边似有繁星闪烁,在没有日光的天空中,扎眼的让人侧目,看起来即圣洁又美丽,身上察觉不到丝毫的魔魅之气,只觉得像一位翩临凡间的仙子,单纯无邪,看不出有任何的攻击性。雪白的肌肤不仅没有被裙子的光泽所碾压,反而衬托的面孔也跟着熠熠生辉,美艳绝伦。 她和妙歌紧紧相贴,相对而站,饶有兴趣的目光对应着凛然无畏目光,看起来一个银白皎洁,一个火红刚烈。 莫月容放下筷子,抱着肩膀靠在门框上,表情漠然的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我,你怎么出来的?” 泯香失笑,眼眸轻转,向地面看去,像是思考,又像是狐疑,不屑的反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就是你把我放出来的么?这么问难道是在等着我道谢吗?” “你胡说!”莫月容蹙起眉头,眼光明亮清透,身子离开了门框。 莫月容从不介意别人怎么评论自己,是好是坏全都无所谓,但是诬陷却不行。 泯香倒是释然,笑颜如花的朝着莫月容走了两步“嗯,的确,但是除了现在屋子里的这群将死之人,从今以后所有的人都会这么认为,是你,莫月容把我放出来的。”泯香笑了,笑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看得妙歌心中一阵凄凉,强灵的力量如果不曾拥有过,妙歌也许会觉得尚有可搏,可是现在呢? 除了妙歌本身,没有人知道这份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无穷无尽,没有边际,再也没有任何障碍。 就连没有拥有强灵的泯香,都可以横行妄为,难以制衡,就更不用说现在的了。妙歌现在终于明白了,虚元根本不是封印了自己的力量,而且用这个借口,夺去了残存在自己体内的那一部分,还给了泯香。而魔灵现在应该也不复存在了。 泯香终于得偿所愿,她的力量是完整的了。 “魔灵,只是个圈套?”莫月容双眉纠结,眯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然呢?小傻瓜,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啊?”泯香有些可怜又有些睥睨的看着莫月容,“你觉得天罡地火为什么会那么正好的只烧掉名字,而没有把所有的请柬都烧掉呢?那可是天罡地火啊!”泯香摇了摇头,表情又无辜又无奈“终究只有你最好骗,所以所有人才都会去骗你。” “你!”莫月容牙关紧闭,攥起了拳头,火气上窜,钟岚悠骗她,泯香和虚元也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而自己就像一只愚蠢的提线木偶,任人驱使利用! 可是泯香却笑着摆了摆手,笑的纯良无害“你别跟我打,一个影子,我没有强灵在身的时候,你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何况是现在呢。”泯香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表情随意又透着心满意足,毫不在意莫月容是否发作,转头望向白泽,眸光闪亮透着灵气,恣意玩味的捋顺着自己的长发道“白泽上仙,样貌真是世上无双,度量听说也是恢宏无二。只可惜今日一见就是一别,后会无期了。真真是可惜了。”泯香像是打量一副完美的作品一样,看着白泽,口气骄傲中又透着那么点儿怜惜。 白泽清冷的回看着,像一尊红袍加身遗世独立的玉面冰雕,气息即遒劲又温润,张口却字字透着冷意“即便不敌,也注定会鱼死网破,只是动手前,我想知道虚元为什么杀我。” 泯香粉唇轻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看的男人,在我这里总是有一些特权的。何况是这么好看的。”说着抬起银白色的袖摆,向天空拂去,一道彩虹随着衣袖挂在了半空之中,天上忽然开始织起细密的雨丝,落在地上,却丝毫不湿衣身,雨丝点点,在地上滋润出一朵又一朵无名细小的米白色花朵,顷刻间铺满了整个院落,爬满了院墙,这样盛大的结界,看的已经偷偷醒来的鹤不归倒吸了一口冷气。 泯香伸出手,地上的一簇就突然窜起老高,堆砌成了一个花堆,直直碰触到了泯香的指尖,泯香摘下一朵,在手中转辗着,笑意融融举在眼前,回过头问身后的妙歌“人间守孝时,是不是都带这样花朵,真的与你很配。” 妙歌抬起手挡住了,玑珠有力“君生我生,君死我死,不用戴了。” “那不行,你还有用。”泯香咬了一下轻薄红透的嘴唇,有些惋惜“不过除了你,倒是都得死的。”说着向前走了几步,打量着院子里的所有人,手指轻轻点着每一个人的位置,像是玩笑一般,眼中全是温婉的笑意。 说罢泯香张开了手臂,像是享受一般,微微仰着头,闭着眼踏在层层叠叠的花浪中,旖旎的向白泽走去“白泽上仙,你知道什么叫死得其所吗?” 白泽站在台阶上,脚下的花和红袍将他衬托的有些妖异,眼底却没有半分的波澜,如深冬一般望着越来越近的泯香,摇了摇头。 泯香满意颔首“那是因为出事的不只是幽冥界,虚元守护的人间也失去了平衡。而影子和身体本身是轮替的,就像人间和幽冥界要轮替了一样。而杀掉所有的影子,也许就可以阻止这场怪异的更迭。这样,人间就不会沦为炼狱,幽冥界也不会现世。你说,牺牲几只影子就能保住整个生机勃勃的人间,你们算不算死得其所呢?”泯香期待的望着白泽,脸上的表情懵懂稚嫩,如同不谙世道的仙女一般,“落西奇已经死了,现在你也要死了。钟岚悠听了虚元的蛊惑,与莫月容定下了魂器,接下来,只要除掉钟岚悠就万事大吉了!要我说,你们不过都是自作聪明罢了,步步为营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虚元一人而已。”说着泯香转过头又看着妙歌,有些好笑“你以为你拥异军十万会改变什么?不过只是拖延时间而已。你们全加起来,对我来说也不过只是一场游戏。” 第135章 悬殊的博弈 虚元负手站在昆仑山巅,看着远处的云卷云舒,眼中冷漠,但却心涛翻涌。 幽冥界和人间的力量都已经失衡,而且越来越明显,钟岚悠已经想尽一切办法,却仍然无法彻底解决,只能尽力拖延。 但是虚元要的不只是拖延,作为所有果实的第一颗,虚元一只保留着一个其他果实和影身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秘密让虚元想到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牺牲所有的影子。 为了不进行这种人间和幽冥界的轮替,就要破坏这种轮替的机制,而影身和果实,与这种轮替似乎是对应的,所以也许除掉所有的影子,让影子没办法变成主体,才能迫使这种轮替停下来。 自己的影子落西奇已经被自己设计杀死了,那么其余的影子,就剩下泯香的影子莫月容,妙歌的影子钟岚悠,还有兽灵的影子白泽。 钟岚悠已经和莫月容绑在一起,杀一除二。而钟岚悠还需要平衡妙歌曾经留在幽冥界的力量,所以接下来首当其冲的,是白泽。 泯香虽然为祸人间,但是人间终究还是人间,可是,如果幽冥界现世了,人间就会沦为鬼府,这才是最大的浩劫。 在虚元看来,只要可以无声无息的阻止这场浩劫,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自己的力量已经全部都用来牵制人间力量的倾斜。所以只能把泯香放出来,这个时候,只能与泯香同心协力。 而对于泯香来说,从她降临以来,就像是一场笑话,她明明可以拥有倾天毁地的力量,可却窝窝囊囊的活着,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对于杀掉所有影子,来换取自由和无尚的力量,在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了,划算得没有任何犹豫,莫月容只不过是她的一只影子罢了,有或者没有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能得到力量,即便杀掉曲悠悠,杀掉虚元,又有何不可呢? 被团团簇簇的花朵粉饰过的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妙歌猜测过很多原因,也许是因为玄机阁中的秘密牵累了白泽。也许是因为虚元知道白泽手中按住了岳伦泱的命门,也许是为了逼出封印的生之力,救赎即将倾覆的幽冥界,可是这些理由都太站不住脚了。 但是泯香刚刚说出的这个,将所有的疑问都说通了。除掉所有的影子,避免幽冥界和人间的轮替。 如果这种牺牲都不算是值得,那么什么牺牲才是值得的呢?人心最难揣测,按脾气秉性,最容易出现变故的就是莫月容和钟岚悠,一旦他们知道会从影身成为主体,拥有无尚无尽的力量,一切都会变得机动而无法掌控,但是他们已经被绑在了一起。 而白泽,如果幽冥界需要他的殒命去修复这份平衡,他也许不会。但如果他不死,人间就会和幽冥界交替,反抗对于他就会成为一种耻辱。 清晰起来的一切,让妙歌觉得飘忽,像一片飘在水面的浮萍,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拉向水底,再也看不到日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虚元这部棋好啊,白泽连反抗都不会反抗,莫月容也已经赴了这场鸿门宴,白泽和钟岚悠通气估计也在虚元的掌握之中,莫月容的行踪他也一定会让钟岚悠知晓,那么最终他于左于右,都一定会来。 而泯香就只用在这里守株待兔,将所有影子一网打尽就可以了。所有的准备和抵抗的计划,都将付诸东流。 妙歌仰头看着灰白的天色,仿佛看到了虚元的脸,觉得那么的虚无不真实,连脚下的地面都变的软绵绵的。什么东西塌了,塌成了一地的粉末。她望向白泽,白泽也同样望着她,两厢绝望。 白色的花朵像潮水一样慢慢褪去,在脚下的消失无踪。结界消失了。没有日头的天空忽然间出现了万里的红霞,渐渐浓郁,浓郁的如同要滴血一样骇人。 白毛从月圆明的袍子下面伸出头,紧张的看着天空,声音细同蚊蝇晃了晃月圆明的衣摆,颤抖的问道“月月,天怎么了?” 泯香看着露出的这颗小脑袋,明媚无比的笑容慢慢绽开,似乎是觉得白毛可爱。手掌抬到胸前,中指和拇指扣在了一起,随意的弹拨了一下,解释道“天空啊,天空在诱惑着钟岚悠来呢。” 话音夹杂着一阵呼啸,像是什么割破了空气。快的来不及反应。 妙歌恍然,大喊了一声“躲开!” 可是一切都太快了。 几乎是与泯香同时,白泽袖子中的纸扇从袖中荡出,利剑一般朝着月圆明的面门而去。 月圆明一声惨叫和一声巨大的碰撞的声音几乎一同响起。月圆明被震得飞了出去,撞在了门框上,血从头颅的一侧漫了下来,在脸上形成一道一道的痕迹,一侧的头发和头皮被削掉了,露出了血肉模糊的颅骨,一只耳朵掉在了地上。月圆亮疯了一般的冲了过去,抱起了哥哥,两只眼睛冒火一般的看着泯香,舌头突然变成了信子,愤怒的游荡着,可是泯香却像根本没看到一样,依旧笑颜如花。 白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罩在自己脸上的衣摆突然脱手飞了出去,两只小爪子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僵硬的低头看到自己脚边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腿顿时就跟灌了铅一样,连挪都挪不动了。扭回头去看血流不止的月圆明,月圆明已经被月圆亮紧紧的抱在怀中不省人事,月圆亮气的现了形状,白泽的扇子残破的掉落在他的身边,被血浸染成了红色。如果不是白泽反应快,月圆明肯定命毙当场了。 白毛耳边的心跳声突突的撞击着耳膜,大脑中嗡声一片。 白泽虽然救下了月圆明,但终究是力量悬殊,泯香只是轻弹一指,就毁了白泽最常用的法器。白毛觉得吞咽困难。 “挺可爱的,怎么总躲在人家裤子下面说话,露出来是不是神清气爽了很多。”泯香依旧笑着,善解人意一样看着白毛,慢慢冲着它勾了勾手“过来,让我瞧瞧。” 白毛抖的如同筛糠一样,又回过头去看昏迷不醒的月圆明,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了地上。转回头看着泯香,嘴瘪成了一道奇怪的弧形,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跟小铃铛一样,全是恐惧,有出气没进气的缓缓的摇了摇,泪水从湿漉漉的鼻子里喷出了两滴。 “不肯来吗?”泯香的笑容就像定格了一样,慢慢的的收拢起来,白毛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浸泡在了冰水当中,骨缝都开始冒凉气。月圆明的样子在脑海中替换成了自己。白毛觉得自己的死期应该是到了,泪水将脸上的绒毛流成了沟壑。 妙歌身形一闪,抬手挡住了泯香的视线,两幅又宽又长的红色衣袖张开,像一只岿然的蝴蝶,遮住了白毛。 “你猜,果实如果消亡,会不会加速力量的倾斜?”妙歌阴冷的看着泯香,双拳越握越紧,骨节处已经微微泛白,话从牙缝中一字一顿的挤压出来“刚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就重入轮回,会不会特别不甘心呢?” 第136章 底牌 泯香的脸抽动了一下,微微垂下头,手指轻轻拂了佛自己的额角,将碎发别至耳后,斜眸莞尔一笑“你不敢,你身上有十万条人命,像你这样的白莲花,恐怕要不舍得的吧!” “你以为我这段日子在干嘛?血珠早就不在我的身上。”妙歌说着快速的向头上摸去,一把抽出了挽着发髻的步摇,抵在喉边,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流泻于肩头,光泽柔美,青丝拂面,缱绻在脸侧,将狠意的眼神勾勒的氤氲妖娆。 泯香笑了,笑容不屑又不解,侧着脸食指轻轻勾着自己的下巴“你真幼稚啊,你当我是莫月容吗?就算真是如此,你就那么有信心你的簪子就能快得过我?这是逼着我把你做成人彘吗?”泯香忽而睁大了眼睛,略略惊喜于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点子,认真的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人彘倒是永远也不会自杀的。”说着泯香漏出了欣喜的笑容,犹如单纯的少女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秀案,笑容在脸上绽开,纯良无害。却听得妙歌一阵透骨的寒凉,冷汗直冒。 泯香话音未落,白泽忽然闪现在了妙歌的眼前,将泯香和妙歌阻隔开来。越过白泽的肩头,妙歌只能看到泯香一半的脸。 就在这一瞬,起风了,天空像红波翻涌的海面,云层推开鱼鳞一样的波纹,风将一双璧人的红袍烈烈刮起。 泯香眯着眼睛也抬起了头,这风不是她起的,却又无根而生,也许是钟岚悠来了,可是她并不在乎。 站在白泽的阴影中,妙歌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脚全都已被冰凉沁透,手中握着白毛的小爪子也是一点温度也没有,粘腻潮湿,还在瑟瑟颤抖,白毛使劲攥着妙歌的手,像攥着一颗救命的稻草,微微向后用力,想拉着妙歌向后退一退。可是妙歌没有动,虽然妙歌心中也害怕,但是妙歌不想输了气势,此刻就算退到天边也是无济于事了。 想到这儿,妙歌心中不禁一阵无边无际的悲凉,低头看了看白毛,眼眶也是酸涩无比。 泯香不着急,笃定的看着白泽,像享受着慢慢杀戮的过程,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摧毁一个人的心志更为爽利的了,就像吃一顿饭,可以只是随便应付,填馕饱腹,也可以吃的饕餮食色,津津有味,在泯香看来,杀伐也是如此,只有看着猎物在自己手中挣扎的遍体鳞伤,精神崩溃,自己才会体会到满足和酣畅。 她饶有兴致的问白泽“素听闻白泽上仙胸怀似海,遇事最为冷静,调理有序。不知道今天泯香应该以怎样的顺序比较合适呢?”泯香似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微微露出难色,食指在自己的脖颈上轻轻一刮,做了一个杀戮的手势。 白毛打了一个大大的冷战,握在妙歌手中的小爪子,也是一颤,欲哭无泪的看着妙歌,抱着妙歌的退,躲在了妙歌的身后,重新将脸埋了起来。 “虚元是错的。”白泽的眼光清冽,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池水,幽深宁远,恢复了如常的神情“我既不是主体也不是影身。我就是一颗完整的果实。” “哦,这个理由不错。”泯香很满意,白泽避重就轻,说明他不想死,他在编理由,找借口,这是泯香第一个想法,不过这正合她的心意,她讨厌铮铮铁骨,没有挣扎的杀戮最为无趣,最好是百般求饶,先希望,再绝望,那场面才是让人过瘾的,她原以为白泽不会,没想到他也是怕的,曾经一定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关口,所以大家才都传言他气度无边,现在真是生死关头了,不是也照旧谎话连篇吗?着实是有趣,泯香努着嘴鼓励的点了点头,一副天真的模样,配合的说道“可惜我亲眼看到了兽灵。” “那是我逼出体内的幻像。我借用了九妖兽印的灵魄,所以形神兼备。虚元也看不出端倪。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虚元的目的。但是我却没想到他会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 “你是想告诉我,杀掉你,有可能会加速力量的失衡吗?”泯香笑容妍妍,即乖巧又疑问,莲步轻移慢慢靠近了白泽“这个理由却实是让我无从下手了。” 白泽淡而又淡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幽冥界和人间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轮回。” 泯香的眼光收敛起来,里面的戏谑慢慢消失了“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天道,即便果实承载了再多的力量,也不过只是天道中的一粟而已。天外有天,道而无边。”白泽眼眸微抬,注视着无垠广袤的天际,红霞旖旎,犹如一盒跌碎在天空的胭脂,红的惊心动魄,美的摄人心魂“有的果实生来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就像你和虚元,有的果实却什么都不记得,就如同我和妙歌。妙歌的力量被留在了幽冥界,却没有记忆,我也没有,那我和妙歌的记忆去哪里了呢?虚元和钟岚悠一直在根据自己的心性去猜想每一颗果实的意义,可是也许果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定的意义。所有看似的规律都只是看似而已,妙歌的一举一动,玄机阁都在册,而玄机阁只能记录仙人魔,诸神不在册,那么她即是果实为什么又能被记录下来呢?除非她不是,那她又是什么,为什么钟岚悠说幽冥界的那份力量是妙歌留下的?妙歌留下力量的时候,幽冥界的力量还有没发生倾斜,妙歌又是如何能未卜先知呢?而我,我原以为我是兽灵的影身,可是礼成时,兽灵却并没有和我分开。这么多的疑问都没有捋顺清楚,你们就急着动手,实在太急功近利了。也许我和妙歌都根本就不是果实,只是有人制造了这种假象。” 白泽说的不缓不慢,一气说完,妙歌却在白泽的背后怔住了,这些话白泽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白毛虽然坦诚了九妖兽印的来历,但是白泽并没有告诉过妙歌自己会在大婚的时候,用九妖兽印做两手准备,白泽到底发觉了什么?如果真有人能给幽冥树和浮生树的果实制造假象,那将会是什么人?妙歌觉得脊背凉风四溢。 泯香的气焰微拢,惊异的看着白泽,头脑中的思绪也突然纷乱起来。觉得白泽话不可思议,却又似乎没办法立马推翻,杀白泽的这场游戏突然变得棘手起来。 就在众人全都愣神的一瞬,天空中的气息微凛,大风突然将歇。一块紫的发黑的云,像从红霞中滴落一样,倏然降临。 “听了半天,那到底还打不打?”钟岚悠悠悠然然的从云上晃了下来,好看的身段和面容,让他的随意都显得格外的风流恣意,倜傥无边,他瞥了泯香一眼,摸了摸鼻尖,不羁道“虚元这个家伙,还真是不计血本。”说着就他的目光扫向了莫月容,慢慢的走了过去,伸手出手背,想去抚摸她的长发,却被莫月容一把推开了,却也不恼,目光轻幽的落在了离莫月容只有半步之隔的白面书生身上,犹如清风扫过的湖面,略带邪魅的面容上推开了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 第137章 惊语 凌钰扬凝眉打量着这个竟然和自己七成相似的人,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华贵不羁,尊贵邪魅,除了面像,都是自己望尘莫及的。凌钰扬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除了书卷气什么都没有。 他的举动和莫月容的反应,似乎一下就让凌钰扬有了答案,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莫月容喝醉了也不忘心心念念的钟岚悠...想到这里,凌钰扬不知哪来的心气,向前迈了一步,插在了钟岚悠和莫月容的中间,也没有任何一句话,只是抬眸看了看钟岚悠。 钟岚悠嘴角轻挑,眼皮慵懒的抬着,抬起袍子像拂苍蝇一样,把凌钰扬拂到了一边,“现在公平了。你在虚妄之岛就是这么对我的。”钟岚悠有些孩子气的挑衅着,却又不在意一般的别过了头,走到了院中,背影消瘦坚毅,虽然钟岚悠表面看起来乖张高傲,但是背影流露出的却是如虹满溢的王者之气。 凌钰扬差点被撞了个趔趄,觉得钟岚悠的话莫名其妙。什么虚妄之岛,自己根本就没有去过。却没有发现,莫月容的脸色起了变化。 钟岚悠在虚妄之岛看到了凌钰扬吗?怎么可能呢?莫月容阴翳的瞥了一眼还没有站稳的凌钰扬,双臂抱在前胸。一切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天庭以北的禁地你去过吗?”钟岚悠长袖一挥,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趾高气昂的看着泯香。 泯香睨视着他,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从齿缝中蹦了出来“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要不要稍微放尊重一点,不然万一我没耐心听完这个故事,就忍不住捏死你,岂不是浪费了白泽上仙这么费心的捏造?” 钟岚悠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正在沉思一样,只犹豫了一瞬,双手倏然从背后拿了回来,抱拳到自己面前,对着泯香就是一躬,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膝盖,抬起头来极为认真的点了点“你说的对。”看得泯香一愣,脸上的表情却更沉了。 莫月容不屑的轻笑了一下,脸上倒是微微柔和了一些,钟岚悠这个样子倒是一直最投她的脾气。随性,随性至极,一览无余。在别人看来也许就是怪异,可是在莫月容眼里却是一种另类的风雅和趣味。即便如今,也是。对于他的恨意,并不能改变自己的喜好。这让莫月容笑的纠结而抑制还参杂着自嘲和苦涩。 “鄙人机缘巧合曾经在玄机阁中看到了记录凌妙歌过往的宗卷,玄机阁你听说过吧?”钟岚悠关切的询问泯香,用一种类似于体恤民情的眼光,“那里...”钟岚悠的抬起头,目光深远,似乎就要开始解释玄机阁。 却被泯香喝住了。 “别废话。”泯香看钟岚悠的眼光没有了看白泽的耐心,眸种冰凉一片,似有微霜飘落。 钟岚悠有些扫兴,挑了挑眉毛“好吧,总之我看到了凌妙歌的所有过往。”说着钟岚悠回身,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妙歌挑了下眉毛。 机缘巧合?妙歌想到上次被他胁迫至玄机阁吃了几天的剩饭,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机缘巧合,当时明明就是鸠占鹊巢。可是他们现在却应该算是同舟共济,妙歌轻轻一别头,直接无视了钟岚悠。 钟岚悠并不介意,双手插在襟前,徐徐道来“凌妙歌的经历是折叠的。她的经历覆盖了历史,扭曲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被记录的清清楚楚,十分的有意思。香橼,也就是现在的西王母在折叠的另一段轮回中,已经被你烧死了。虚元也由于某种原因,将肉身和力量归于泥土,快速的孕育了肥沃的大地和江河。然而这是一个悖论,因为这样凌妙歌就不可能在沼泽中遇到你,你是被虚元囚禁在里面的。这很奇怪不是吗?不过这不是最奇怪的。我在妙歌的宗卷中看到,沼泽中还有一个秘境,那里是一个世外桃源,几乎像是另一个人间。但是那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只是一个真实又虚无的空间,而且他们都身负异能,拉出来,个个都是翘楚之辈,称仙称魔都不为过。那里恐怕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我就不赘述了。而那里的入口是虚元记忆中的太阳,对吧。”钟岚悠看着泯香,慢悠悠的凭空坐了下来,好像有一把椅子就在他的身后,钟岚悠抬起手臂,优哉游哉的拄着头,露出了衣袖中黑曜石般黑色柔亮的衬袍,人畜无害的朝着泯香笑。 泯香歪着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是钟岚悠熟视无睹。 泯香摸不透钟岚悠。他先是朝自己施了大礼,紧接着又堂而皇之的肆意坐在了自己面前,难道他有什么底牌吗?她压制着想要一掌了结他的冲动,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虽然南望曾经给她传递过非常多的外面的信息,自己对这个幽冥大帝钟岚悠也是耳闻过一二的。但是耳闻终归只是耳闻,却没想到他敢在自己面前随意成这个样子的。从心底里,泯香是看不起影子的,曾经她待莫月容还不错,那并不代表她就尊重莫月容,只是因为那时自己的力量被封印了,莫月容和自己奇虎相当。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自己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她,而影子是没有轮回的。死则死矣。可是钟岚悠为什么就不怕呢? 沼泽中的人有仙草依傍,寿命绵长,泯香知道,有的人拥有的越多活的越久,越怕死,因为怕失去。有的人则正好相反,将死亡视为归处,因为更释然。那他究竟是不怕死,还是料定自己一定不会死?泯香倒是很好奇,他到底是知道了些什么,有宝可端,还是真的不羁到了这种程度,全然随心所欲,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失去了耐心或者无常而为陨去他的性命吗?如果虚元所说非虚,那他的一死可是两命,他也全然不在乎莫月容吗? 钟岚悠慵懒的笑了笑,身体慢慢向后靠去,如同半空之中真的有一张椅背承载着他,他抬眸望着泯香,拄着头的手抽出来,随意的朝着天际一指,话锋突然一转,问道“你猜咱们这里的秘境入口在哪里?” 只这一句,泯香的心中忽然就掀起了惊涛骇浪,不止是泯香,所有人听闻,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泽的话,钟岚悠的话,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可是钟岚悠继续无视的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咱们不是也在一处回忆甚至梦境当中呢?” 第138章 虚妄之谜 有人制造了果实的假象...这是白泽说的。 人间也是一处类似沼泽的空间,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幻境,就像梦...这是钟岚悠说的。 泯香看了一眼白泽,又看了一眼钟岚悠,眸光闪烁如刀出鞘,锋利凛冽,她嗤笑了一声,确是笑她自己。 被动成这样,真是始料未及。在弄清楚真相之前,自己不能动任何一个影身,一旦错手打破了平衡,幽冥界现世,启动了大轮回,自己也就全完了。 “果然还是人间有趣啊。”泯香似发自肺腑幽幽赞叹。 “那自然是的。”钟岚悠认真的点头。 泯香看着他这副英俊的嘴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一副知无不言有问必答的样子,却就是让泯香体会到了卖弄和嚣张。 “在哪里?” “就在大名鼎鼎的虚妄之岛,天庭以北的那个禁地。”说道这里,钟岚悠憋了憋嘴,似乎那里十分不招他待见“不过,我倒是劝你别去,有去无回,万一虚元后悔了,不肯派兵接你。你可不一定有我那么走运,而且遇到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可不怎么美好。”钟岚悠两根食指交叠在一起,来回旋转着,指尖又放在一起碰了碰,全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别说害怕畏惧,连上心都说不上。 白泽至少还有所顾忌,他担心凌妙歌,担心这一屋子的人,但是这个钟岚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泯香心中吃瘪,但又无法发作,现在有太多问题,还没有弄明白。一旦弄明白,泯香恨不得第一个就先活剔了他。 “你碰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泯香并没有蔑视钟岚悠的说法,耐着性子问。 泯香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沼泽中没有凡夫俗子,能进去的,虽然都非仙非魔,但是多多少少都是沾些边界的。他们的眼界自然也不同于凡人,带进去的消息也很广泛。而虚妄之岛,泯香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地方。这里是天庭以北的禁地。景色兀自天成,美轮美奂,曾经吸引了很多修仙之人,但是都有去无回,有不少自恃法力高强的仙人不信邪,但是都没能够再出来。那里慢慢也就变成了禁地。虚元称帝后,也觉得那里异于寻常,将那里派兵把手起来,正式封禁了虚妄之岛。 也就是说,钟岚悠目前是唯一从那里出来的人。至少传言如此。他的话,泯香不知道该信几成。 “呵呵。”钟岚悠冷笑了一声,不像针对泯香,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凌钰扬。 凌钰扬觉得莫名其妙。 “是啊,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钟岚悠都是幽冥大帝。”钟岚悠没有把话说完,身子向后一靠,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另一手的指节“就像一个即相似却又完全不同于这里的人间,那里也有一个类似虚妄之岛的禁地,从那里再进去,也是同样。而这每一个人间,总能找到一个类似虚妄之岛的地方,只是各有各的名字罢了。我称它们为不同的世,这些世,像是一个一个相连,能从一个到另一个,但是却又像是平行的,因为只要我用心找,我一定能找到另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同的自己。那感觉真是又奇妙又诡异?”钟岚悠眼神涣散的笑了笑,像是在回忆中,但是却又不屑于被回忆中的牵绊,继续说道“只能说,幽冥界倾巢而出,能够找到我,也实在是太侥幸了,如果不是我的耐心,最后只守在一个出口,鬼兵就算冲破结界,不过也就是在各个入口中穿梭,不可能在另一个浩瀚的人间找到我。所以此刻我真想郑重的表扬我自己一下,我很伟大,耐得住如此的寂寞,真是很了不起。” “是么?”泯香这次是很明显的嗤之以鼻。 但是钟岚悠却依旧很真诚的样子“当然。以我的性情,我在哪里逍遥又有什么所谓呢?可我是幽冥大帝,我不仅要为死人考虑,我也要为活人考虑,说来你也许不信,我并不想让幽冥界现世,虽然那样我可能更加潇洒自在。”钟岚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副悲悯众生的样子“这里的子民才是我的子民,我要回家,掌管他们的生死轮回。” “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泯香银白色的裙摆摇曳,裙裾簌簌而起,似有细微的铃声蹁跹,让妙歌忍不住一阵神驰,她绕过白泽和钟岚悠慢慢的朝着妙歌走去,目光好奇而友善“这些对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有,当然有。”钟岚悠拖长了声音“你要耐心听。这些看似平行的世,我觉得是有规律可循的,它们虽然相似却又不同,我有时候恍惚觉得也许它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世,只是独自展现着这个世的不同阶段。而我们只是这个世的被剖开的一个层面而已。”说着钟岚悠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刀工很细被切成密密细排的一根黄瓜,虽然已经片片分离,却看似完整,翠绿新鲜的托在掌心中水光盈盈,却反而显得他的掌心更加的修长白皙,钟岚悠用指尖捏起来黄瓜中的一片,抖了抖“就像这其中的某一片”说着他一仰脸,将自己纤长手指拎起的这片瓜片,扔进了嘴里,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脸色愉悦“所以天外有天,这个说法我还真是无比的认同。不过,这倒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和想要挑战的欲望,既然天道如此,那么挣扎到底有没有用呢?还是挣扎本身也在天道之中?我倒是很想试试。反正对于我,输了也不算输,从这个目的出发,我们要做的事情倒是有些一致的。从一些特别的人开始。”钟岚悠手中的黄瓜不见了,轻轻的搓了搓手掌,一双白皙的大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捋顺了一下自己的黑紫色的袍摆,笑眯眯的看着白泽,转过头来笑着问泯香“我倒是支持先屠了白泽上仙试试。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139章 只身引敌 泯香被钟岚悠的这句话激起了兴趣,原以为他是来救场的,至少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却这么从容的倒戈了。 泯香心中即疑惑又觉得可笑,嘴角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哦?可是听闻白泽上仙刚刚说自己是一棵完整的果实,杀他安全吗?” 泯香在试探钟岚悠,钟岚悠这么一说反而让泯香觉得白泽杀不得,钟岚悠说他不希望幽冥界现世,可是谁信呢,如果现在的幽冥大帝是泯香,泯香恐怕巴不得这一天火速的到来。钟岚悠是不是在用计谋?口是心非的催化这个结果? 妙歌也完全没有想到钟岚悠居然会有这样的提议。不顾白毛的拖拉,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了同白泽比肩的位置,手紧紧的握住了白泽的手。 白泽的手温暖柔软,附着妙歌的手,仿佛握在了妙歌的心里,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似乎听闻了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事一样,甚至冲着妙歌笑了笑。 钟岚悠端端正正的插科打诨,如同在和几个熟识聊天一样“早前我就劝过他,幽冥树不可能结了两颗死之力的果实,万物阴阳调和,白泽和兽灵一定是代表生之力的,白泽死不了,体内的生之力会护住主体爆发出来,那么他封印住的力量无论是什么,都会被冲破。到时候不仅可以重新获得果实的力量,更可以用爆发出来的生之力去平衡幽冥界,岂不是一举两得,可他担心重塑金身会失去记忆,真是让我奈何。”钟岚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仅指了指白泽,更指了指妙歌,似是将过错平摊了。 妙歌狠狠的瞪了一眼钟岚悠,浓烈的眼神并没有消散转而直问泯香,声音清脆凛冽“如果钟岚悠所言非虚,白泽没有死,反而冲破了被封印的力量,他和兽灵同归一处,你到时候怎么杀他?这不在是以一敌二的问题,而是以一敌众的事情。困了这么多年,终昭如愿,我若是你,万分之一的风险我都不会去冒。” “这个连万分之一风险都不肯冒的人,是你。你还真是痴情。”泯香嘲讽似的笑了笑,却又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是啊,你说的对,白泽暂时恐怕杀不得。风险实在太大了。钟岚悠想要一石二鸟,实在贪心,不过...”泯香沉吟了一下,一丝欣喜漫上眉梢,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少女的娇憨,冲着钟岚悠眨眨眼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吗?” 钟岚悠眉头一皱,竟然一闪身躲在了白泽身后“我么?并没有,我话痨,我觉得凌妙歌说的有道理,此事需得从长计议才好。” 泯香咧嘴乐了,“可我不喜欢无功而返,虚元说先杀白泽,我倒是觉得,先杀你更好一些。稳妥。” 钟岚悠眼里一片精芒,微微露出了后悔的神色,也不废话了,转身就消失在了白泽的身后。泯香嘿嘿一乐,也不见了。 妙歌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奔去查看月圆明的伤势。月圆明已经被月圆亮安置在厅中的榻上,用自己的真气帮月圆明止住了血。 月圆明一侧的头皮被削去了,露出了森森白骨,血痂凝结在伤口上,触目惊心,嘴唇上毫无血色,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上襟上全是暗黑色的血迹,如同暗色的红梅,斑斑驳驳的落满了衣衫。 鹤不归早就被突然席卷而来的盛大真气搅醒了,却不敢动,只得装睡,竖着耳朵听着院内的情况,直到确定泯香走了,才拍拍屁股,连跑带颠的凑了过来。 从荷包里取出了一些秘境中的草药,白毛像是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动作有些大,一把接了过来,用嘴巴嚼的稀烂,才糊到了月圆明的伤口处。小爪子还有些颤抖的轻轻搭在了月圆明的腕处,下巴似乎还吓得僵硬,嘴里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但还是克制不住的吹着“不要担心,白额郎中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交给我,保证连个疤痕都不会留下的。可是现在怎么办?” 鹤不归搓着下巴,也是忧心忡忡,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自己虽然醉倒在门口,泯香也不见得留意到自己,自己醒了之后也一直在装睡,但是泯香到底会不会放过自己,尚未可知,鹤不归心里也没底“幽冥大帝是自掘坟墓挡了刀,可是那个疯婆子终究还是会回来收拾我们的。得赶紧想个对策。我看幽冥大帝的意思,他们的力量应该很悬殊,也许泯香很快就会折返。” “钟岚悠的确是自掘坟墓,不过他却是故意的。”白泽拍了拍不省人事的月圆明,走出了屋外,看着瑰丽的天色慢慢褪去,伴着月圆明突然的咳嗽声,继续说道“月圆明醒了,你们也不要在此逗留,一切以防万一,妙歌,你带着他们进入秘境回到沼泽当中吧。” “师傅不跟我们同去吗?”月圆明似乎一下恢复了不少,竟然坐了起来。 白毛却小声咕哝道“早知道你让拍拍就行,我还弄这么一嘴苦不拉几的干啥,郎中遇到你都饿死了。” 白泽笑了笑,逆着光站在渐渐褪去的霞光中,看不出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同去沼泽,日后他还需要你的照料才能恢复如初。也要照顾好妙歌。”白泽的话,让妙歌听起来像遗言一样。 “我不能去。”妙歌凛然从榻边站了起来,“秘境是由强灵倾力而为,乾豐鼎足足炼化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初具规模,泯香即便现在想毁也没那么容易,费时费力。如果我不去,只为了他们几人,泯香是绝不会去费力毁掉它的,毕竟那里已经隔绝人间,虚元也不会担心泄露什么,这样沼泽才真正的安全。一旦我也躲入沼泽,一切就难免有变数,泯香心中是想除掉我的,一旦她解除了大轮回的危机,第一个也是杀我。不如今天与你同生共死。”妙歌坚定的走到了白泽的身边,仰头看着他,“钟岚悠既然能舍命引走泯香,以他的诡诘狡诈,能猜得到我会说什么,借力打力,就也能摸清楚泯香,咱们不一定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就去寻他,一切也许还有变数。” 妙歌话音刚落,凌钰扬就一把上前拉住她,眼底抑制着愤怒,精芒一片,声音都扭曲了“妙歌,莫月容已经跟着钟岚悠走了,我拦不住她,你不能走。你出了事,我对不起爹娘!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哥...”妙歌似乎很久都没有流过泪水了,但是看到哥哥眼中的克制的泪水,喉咙也立刻哽住了,可是现在不是解释和劝说的时候,妙歌点起脚尖抱住了凌钰扬,就在凌钰扬也环住妙歌,以为妹妹会跟自己同去的时候,妙歌出手用力的向凌钰扬的哑门穴击去。 虽然法力全失,但是妙歌平素练剑,这一击拿捏的刚好,即不会伤害到哥哥,又能将他击昏,凌钰扬连哼都没来的急哼一声,就重重的瘫了下去。 第140章 群聚幽冥界 白泽只是轻微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妙歌的想法,递给了妙歌一只棕色的海螺。 妙歌心领神会的将海螺轻附在口边,低声吟唱了几句,又递还给了白泽。 海螺在白泽的手中,一生二,二生三,变化成了很多只,白泽给了每个人一只“这是出沼泽的法门。”白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如果他们有朝一日能用上这个法门,那就说明妙歌和白泽都不在了,千百年以后,也许风波已平,也许大轮回已经开启变迁,那时候这个海螺才会派上用场。 白毛的泪水就像止不住的水流,簌簌跌落,“妙歌,你怎么办,你怎么办?” 妙歌蹲下来,捧着它的小脑袋,用两个拇指擦去了它汩汩不停的泪水,自己的眼前却也模糊起来“我很厉害的,钟岚悠都说我折叠了历史,你怎么却不相信我的实力?血珠在身,我没事的。”妙歌将白毛搂在怀里用力的抱了抱,努力的笑着,泪水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照顾好我哥,治好师兄,他这么臭美,没头发可不行。”说着满眼水光的又冲着月圆明眨了眨眼睛,站了起来,转而面向鹤不归“时间再耽误不得了。你带着他们走吧。” 鹤不归临危受命般的点了点头。 妙歌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哥哥,逼着自己不再多想,拉起了白泽,别过了头。 只一眨眼。二人就消失不见了。 妙歌原以为钟岚悠一定会将泯香带到天庭,从而引入新的势力,在混战之下逃生,毕竟他是幽冥大帝,光明正大的轮回之神。而泯香即便再厉害,也是和天庭分庭抗礼的魔,两方对垒,天庭于情于理都会出兵帮助钟岚悠,如若虚元坚持不肯在众目睽睽下解救钟岚悠,那么也就等于将自己暴露了出来,虚元这种手段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为了芸芸众生,但是对于整个天庭来说却是不齿的。虚元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又或者,钟岚悠还有其他顾忌,不去天庭,那他也会躲进虚妄之岛逃生。但这只保命的下下策。 可是出乎妙歌意料,钟岚悠没有去天庭,也没有去天庭以北的虚妄之岛。 而是朝着自己的老巢逃去。 天地异色之处,真气浩瀚,异香涌动,翻涌如盛怒的海面的气流全都凝结在了黑龙潭的上方。 已经吸引了很多仙魔围驻。但是都只是遥遥隐没于云端,却没有人敢靠近,没有任何仙魔会好奇到连命都不要,霸道的真气透着凌厉,卷起了巨大的漩涡。像一个无形的结界,悬浮在黑龙潭的上方,那里是幽冥界的入口,而幽冥界就算对于仙魔来说也几乎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被卷进去非同小可,更何况现在缠斗在一处的力量,如此声势浩大,谁又敢站出来匹敌一二呢? 这里不是天庭,而是幽冥界的大门口,再大的力量缠斗,只要不祸及人间,不伤及无辜,天庭都没有理由出手。这是一场注定没有援军的困兽斗了。 这时的钟岚悠已经节节败退了,身上全是血迹。身形已经明显疲于应付,根本没有还手的力量。鬼兵却一只未出,连般幽和弥若都没有出来,莫月容也出乎意料的不在这里。 泯香好似在游戏一般,看着狼狈的钟岚悠,却迟迟不下杀招,毫不费气力的折磨的钟岚悠遍体鳞伤。 钟岚悠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里?妙歌不明白。 “我去帮他。”白泽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妙歌,不等妙歌在说什么,已经只身跃入翻涌迷蒙的真气当中。 没有内力,虽然知道心决,却没有办法驱动白泽留给自己的云彩,妙歌根本无法靠近。妙歌张开了火红的翅膀,紧跟着白泽的步伐俯冲了进去。 红色的翅膀像一团火焰,躲避着毫无章法的真气,翻转翻飞,载着妙歌层层向下。黑龙潭如同下起了大雾,混沌不堪,翅膀太过显眼,妙歌平日基本不用,这是妙歌第一次在雾中飞行,也是第一次看到黑龙潭下如此潮湿迷蒙的大雾,在妙歌的记忆中,黑龙潭一直都是晴空万里的。 是真气过大,搅动了瀑布中的水汽所致吗?妙歌心中早已经是兵荒马乱一般,胡乱的猜测着。 可是从幽冥界逃脱出来,瀑布水逆流,当时为什么却不见丝毫的雾气。 “妙歌,回来。”一声穿过层层大雾的喊声隐约而至。 自从仙考过后,妙歌五感已通,即便错过封授仙爵,现在也没有了强灵的力量,但是依旧能在大雾中看得十分清晰,听得十分真亮。 这个声音是岳伦泱的,焦急而迫切。 妙歌陡然停在半空中向上望去。却看到岳伦泱身披金甲,被阻隔在外,已经到达了离黑龙潭很近的位置。目光急切的望着自己。却没有办法再靠近。 久别未见,今日难不成生死离别吗?妙歌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看着岳伦泱,往事历历在目,努力的扯出一个笑脸,盈着泪水说道“回去,危险。” 岳伦泱似乎发怒了,手中精芒乍现,一个八宝轮回圈在手掌中翻腾而起,朝着结界就扑砸过去,顿时精光四现。 一道传音透过结界传了进来“扶桑大帝要处死的只有影身,你快出来!” 妙歌摇了摇头,笑着冲着岳伦泱做了一个他儿时两人常比的手势,那时候岳伦泱长的很快,每次妙歌去给岳伦泱添置衣服,就将岳伦泱托付给老七照顾,走的远了,妙歌就会回头比这个手势,这个手势的意思是“我很快回来。” 岳伦泱一瞬间好像时光逆流了一般,眼前浮现了妙歌背对着夕阳,朝着幼小这梁儿,挥舞着手臂。硕大的夕阳就在她的身后,隐了匿她的表情。 岳伦泱几乎要暴跳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毕露,倾尽全部的力量去冲撞着这道看起来无形的结界。 可是除了发出了滔天巨响的声音外,结界丝毫没有撼动,隐匿在云端观望的各方势力,这才慢慢显现出来,靠拢而来。远远躲着,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无形撑起了这么厚重的气结。看起来再靠近些看,也没有什么危险。 妙歌不知道这么厚重的气节,自己和白泽为什么可以轻易穿越,毫无感受,还是说,这个气结只能独挡果实以外无关的人? 第141章 血染黑龙潭 妙歌猜想,这层结界应该是泯香撑起来的,也算顾忌虚元的体面,这样即便天庭想要发难,有了这层结界,虚元就有了借口。钟岚悠自顾无暇,应该不会再去耗损精元再去撑起这么大的一只结界。 妙歌担心白泽,紧随着白泽,快速跟了下去。试着再次驱动耳环内白泽分享的力量,形成一道庇护,避免被呼啸而过的真气击中。 下面的力量越来越密集,像在地面不断炸裂的闪电,绿色褪去,翻起大片大片的泥土,除了浮生树翠绿依旧,其他的地方都被真气扫荡的满目疮痍,好眼熟的一幕,同样的地点,上一次焦灼在一处的是虚元和泯香,而这次变成了钟岚悠和泯香,情景如此之像,竟让妙歌有些愣住了。 钟岚悠紫黑色的袍子和白泽红袍上下交替,好似相互支撑的两股力量,确实稍微分散了一些泯香霸道的攻击。但是实在是杯水车薪,作壁上观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即便这两股力量拧在了一处,泯香还是应对的十分自如。如同海水以对江河。 泯香似乎很满意白泽的到来,杀伐是需要观众的,尤其是白泽可能是接下来要死的人,那么这场杀戮,他就是最好的观众。 泯香银袖挥舞,土金色的九节鞭在空中啪啪作响,将白泽和钟岚悠抵挡出来的力量抽的四分五裂。 明明是离得很远的一个弧度,却在钟岚悠已经满是血痕的脸上,又添了一处新伤,泯香似乎是故意想要划花钟岚悠的脸。 钟岚悠本身是有真气护体的,泯香的鞭子也并未真的触及到他,但是由于泯香的力量太过于宏大,再为细小的动作都会带来后果,擦边即伤。 所以,钟岚悠漂亮的脸上已经全是伤口了,鲜红的血肉从白净的脸上翻裂开来,看着极其的血腥而醒目,身上就不更不必说,黑紫色的袍子的裂痕处,全是湿濡,已经贴在了身上,应该是被血迹沁透了。可是他却依旧邪魅的笑着,笑的发自肺腑的恣意,配上鲜红的伤口,又添了一层狰狞和凛冽,看得泯香越发的牙根痒痒。 “笑吧,这样才会显得很悲壮,上面很多人瞧着呢。我一定不负你的重望,让你做一回十足的英雄。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泯香狂妄的就像一尊弑杀一切的神祗,整个人都因为力量的凝结而变得极其的耀眼,身上散发出来的靡靡之香,就像是可以噬咬皮肤一般,让每一个带血的伤口都像洒了盐一样的疼,随着泯香身上的气场越发的打开,她的香味也越发的浓烈,眉眼魅惑无边,头发全部被气场冲散开来,披散在了半空,犹如一只邪佞的海妖,蛊惑着苍生。 钟岚悠用黑曜石颜色的袖口擦了擦嘴角,态度竟有几分暧昧,眉眼含笑,点了点头,只是单口轻轻吐出一个“好”。 泯香轻笑一声,心道让你嘴硬,抬手又是一鞭,力量竟是赫然大增,以气贯长虹之势,劈头而下。眼见着钟岚悠力气已经渐渐耗尽,躲闪不及就要应在胳膊上。白泽像一只转生腾跃的红色锦鲤,手中生剑,犹如电掣,直奔泯香的左耳而去,明明知道一定无法击中,却仍是使出了全部的力量,生生逼着泯香将手中里鞭子撤了回来。 泯香嘴角吊了吊,左手状如鹰爪,冲着白泽的脖颈就冲了过来,力量似有虹吸,竟让白泽分身乏力,一个躲闪不及,却正从左胸穿胸而过,只听嘎巴一声,泯香手掌翻转,竟生生扯出了白泽的一条肋骨,像是挑衅一般,朝着妙歌的翅膀扔了过去,泯香都没有刻意用力,肋骨却依旧生着风,嗖嗖的像利箭一样扑向了妙歌。妙歌根本无力躲闪,翅膀直接被肋骨刺穿,妙歌身子一斜,从半空跌了下来。翅膀在满是砂石的地面刮蹭出了一道血痕,鲜红色的羽毛零落了一地。妙歌反手握住白泽的上沾满血肉的肋骨,心好像被搁置在了热炭之上,煎熬的恨不得滋滋作响。 嗓子一甜,一口血没有提住,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翅膀上钻心的疼痛这才倏然袭来,瞬间疼的妙歌的汗顺颊而下,衣衫湿透,眼睛通红的盯着俯瞰着自己的泯香。 泯香摇着头笑了笑,不屑的像是看着一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蝼蚁,睥睨的说道“偷走的力量没有了,你是什么?什么都不是,不过是贱命一条,我听说人间帝王有十大酷刑,等我腾出空就招呼你去尝个痛快。你要耐心啊,小东西。”说着泯香闪现在了妙歌的眼前,捏住了她净白的下巴“哦,对了,你不是还有血珠吗?为什么不用呢?十万异军,不是很厉害的吗?这会用来当炮灰也是好的嘛!拖延一刻是一刻,你倒是用啊!”说着泯香拎着妙歌下颚,将她生生从地面上拖到了半空,狠狠的甩了出去,冷冷的咆哮着“你倒是用啊!” 泯香这次直接将她朝着一丛玄武岩石摔去,一道气结随着她一同向下坠落,白泽拼死想要去护,却根本穿不过这道气结,反而被弹向了相反的方向,撞在了浮生树的结界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妙歌和白泽几乎同时落地,眼看着白泽也被撞的飞了出去,这一刻,白泽的力量不能再分散了。妙歌本能的放弃催动耳环的力量,身体就毫无庇护的撞在了玄武岩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玄武岩潮湿坚硬,妙歌全身犹如针锥,刺痛从骨头的缝隙中向外弥漫,身上再没有一处能动,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黑龙潭上方的动静很快也传到了西王母的耳中。 香橼刚刚操持完璎珞仙子的婚礼,高兴之余很是乏累,虚元陪伴她入睡后就离开了,此刻她正躺在一片巨大柳叶一样的睡榻上,恬静温婉的容颜在睡梦中微微皱了起来,香橼揉了揉额角,有些惺忪的问一直在旁边随侍的轻舟仙子“何事搅动,居然如此大的声音,竟能传到这里?” 轻舟仙子摇了摇头,瘦高的身子轻轻伏了下来,安抚被吵醒的西王母“娘娘,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璎珞仙子的婚事您操持费心,恐是做了个锣鼓喧天的梦呢?”轻舟仙子的笑容温柔,声音也甜美至极,像是真的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惊扰。 香橼坐直了身体,健康粉红的脸庞露出了微微的疑惑“你真的没有听到吗?这么大的声音,现在还在响呢,像是什么东西在击打结界,还有打斗的声音。” 按理说不应该,凡是成仙了的仙子,五感皆已通畅,轻舟怎么会没听到,香橼轻唤另一个名叫菲狸的仙子,菲狸快步过来。 “你可听到?” 菲狸声音细细,一双狭长的眼睛雪亮通透,两颊红润如桃,也摇了摇头“回娘娘,奴婢也没有听到。” 香橼的唇轻轻的嘟了起来,犹如少女。 一个女人很难将端庄和俏皮两种形态同时汇聚在身上,而香橼却不失违和的做到了,让人看了即发自肺腑的尊重又忍不住心生怜爱。 香橼坐在榻上,轻舟伏在她的膝侧,安抚般的说道“娘娘不必着急,奴婢再去问问看。想是娘娘比我们耳聪目明,所以更为敏感。”说着轻舟就快步退了出去。 香橼扶了扶自己的步摇,刚刚压了口香茗,就见轻舟又急匆匆的折返了回来“娘娘,果然是出了事情,听说幽冥界入口发生了猛烈的缠斗。只是咱们离的太远,声音无法传到这里,整个瑶池都无人知晓,我也是问了广目天神方才得知。” 香橼将手中晶莹剔透的月启筹轻轻落下,心中疑惑“的确是太远了,可是,为何独独我却能听见?”香橼犹豫了一下问道“是何人在幽冥界打斗?” 轻舟仙子知无不言道“广目天神说是幽冥大帝和一名女子。” 正在轻舟仙子回禀的同时,门外递上了通帖,说是广目天神求见,已到门外。 香橼立刻将他宣了进来。广目天神几乎一路小跑,硕大的身躯,震得云端一颤一颤的,满面红髯,单膝跪地,抱拳回禀道“启禀娘娘,刚刚璎珞仙子和白泽上仙也急急赶去了幽冥界入口。” “什么?”香橼震惊的从柳榻上站了起来“扶桑大帝已经知晓了吗?” “回娘娘,分身已到,正在通禀。岳将军提前闻讯已经赶到黑龙潭。只是...”满面红须的广目天神,抬头看了一眼西王母,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香橼有些急了,钟岚悠在和谁打架?璎珞和白泽又去干什么呢? “只是岳将军被拦在了幽冥大帝撑起的结界之外。” “钟岚悠这是何意?”钟岚悠和一个女人斗法,却独独放了璎珞和白泽进去?香橼想不明白,眉头淡淡的纠结了起来“竟在自家门前和一名女子斗法...”香橼话到口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心中却是觉得钟岚悠实在是以大欺小了。 广目天王似是听出了西王母弦外之意,眉头拧成了川子,似乎深深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幽冥大帝节节败退,已经身负重伤,危在旦夕了...但是...”广目天神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但是,幽冥大帝却亲手撑起了结界,将所有人挡在了外面,不知是何缘故?” 落了下风,还要撑起结界?香橼完全不知道钟岚悠是何用意,问道“确定是幽冥大帝撑起的结界吗?” “确定,微臣亲眼所见。”广目天神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犹如鹰隼,下巴上飞扬跋扈的红色胡须,随着嘴唇的动作不停的抖动着。 香橼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明眸如秋水盈盈“泯香回来了。幽冥大帝明明不敌,却还将众人挡在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妙歌当初封住了香橼的记忆,可是香橼跟虚元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只要她问起的,虚元几乎从不瞒她。不仅是泯香,虚元甚至跟他提起过妙歌的事情,因为妙歌封住了的记忆,会让香橼很多事情变的不合逻辑,香橼总是在不停的产生疑问,甚至怀疑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最终香橼从自己的妈妈身上知道了曾经有“另一位天神”存在。当香橼再次问起的时候,虚元也就没有再隐瞒下去。 但对于香橼来说这更像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丝毫体会不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切,虽然悲惨,虽有难过,却感受不到多么的伤心,也许这就是妙歌的目的吧。 “她叫什么名字?”香橼不止一次这样问过。 虚元每次提起妙歌,都说她是香橼的姐姐。香橼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对于这个问题,虚元的回答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不愿意让你记得,就是不愿意让你牵绊,如果有一天她回到你的身边,也许她会愿意自己告诉你。” 她的死亡,是一种回归,总有一天她们还会在见面。香橼心里也清楚。 然而万年已过,可是这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 所以香橼不仅知道泯香的存在,更知道她的厉害,如果天底下还能有一股力量,可以将幽冥大帝掣肘成这个样子,那除了扶桑大帝虚元也就只剩下泯香了。 香橼有些紧张。白皙的玉手轻轻的攥了起来,如果泯香回来了,那么姐姐呢?对于她们,在香橼的所知道的“故事”里,全都是牵绊在一起的。 她是否也回来了? 璎珞和白泽为什么也牵扯了进去? “我要去看一看。”香橼思忖了一下,笔直的站了起来,脸上却依旧是平和的颜色,闪耀着健康的清辉,温润大气。 轻舟仙子有些担心劝道“娘娘,此时扶桑大帝已经知晓,何况听闻缠斗的状况异常的凶险。娘娘若是担心璎珞仙子,奴婢愿意替娘娘前去。” 可是香橼并没有听进去,连衣装都没有更换,执意摆驾黑龙潭。 第142章 香橼的到来 黑龙潭混沌之下,一道霞光倏然闪烁,快速的隐匿在了浓雾之中,岳伦泱猩红的双眼,怒不可遏,看到西王母的到来终究还是强压下情绪,上前参拜。香橼看了岳伦泱一眼,心思就是一沉。 岳伦泱的眼眸中全是抑制再抑制的怒火与焦急,将向来的清冷孤傲都弥盖住了。下面的情况肯定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 香橼眸光深敛,穿过两边的层层重兵,什么也没有问,直接走到了结界的最前面,一切尽收眼底。 整个结界非常的浩大,清澈无暇,如果不碰触到,根本发现不了。但是现在它却慢慢的泛出了淡淡的蓝色光晕,像是一层水幕一般,渐渐有了颜色。如同一个倒置的沙漏,将黑龙潭的上空全部笼罩了进去,结界的最上端有一根绵延不见头尾的气结,打着旋的直冲九霄,看不出去向,将轩然四起的霸道气场拦截在内,丝毫波及不到外界。 很多仙魔闻讯而来,窥居在盛大的结界四周,也有更为小心者,遁形于更远处的云端。而岳伦泱所率领一纵天兵和西王母,位于结界最南端的位置。 香橼看着结界中的一幕,指尖忍不住泛凉,心中倒提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堵住了,一下就明白了岳伦泱的表情。 妙歌一双巨大的红翅,被一截血肉模糊的白骨穿透,其中一边已经几乎被废掉了,羽毛的边缘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泥沙拖拽的痕迹,翅膀周围零落的鹓鶵翎毛,洒落满地,妙歌如同跌落在一层凄凉炫丽的烈烈红锦之上,面色惨白,似乎已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白泽的目光冰冷凛冽,唇白如纸,胸口处一个大洞,血肉已经翻出衣外,血顺着衣襟蜿蜒而下,流到了鞋袜之上,留下了褐色的痕迹,虽然已经止住了,但是明显是受到了重创,周旋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 钟岚悠满脸是伤,泯香像是故意要毁掉的他的容貌一样,鞭鞭都是冲着他的面门而来,脸上七八道鞭痕,全是皮开肉绽,翻着鲜肉,钟岚悠的牙齿上也全是血迹,似是受了内伤,脸上却依旧笑容满面,笑的邪魅又风情,疼痛的似乎很过瘾似的。和白泽一左一右的分散着泯香的力量,相互配合。 可是根本就是徒劳。 泯香毫发无损,看起来应付的得心应手。像是戏耍着已经上钩的鱼儿,享受着他们的疲惫和挣扎。 香橼皱起了没眉头,表情越发凝重,不明白钟岚悠为什么即便这样不敌,却依旧耗损内元去撑起这么厚重的结界,分散力量,他真的疯了吗? 也更加心疼璎珞仙子的处境。璎珞从小犹如西王母的掌上明珠,何曾吃过一丝一毫的苦楚,现如今才踏入人世两个轮回,就遇到如此多的劫难,怎能让香橼心中不怜惜,不心疼?这是自己亲手种的火莲,这是虚元送给自己最美好的礼物! 香橼心急如焚,面色犹如霜降,不知不觉的更加靠近了结界,周围所有随侍,也全都担心的看着黑龙潭上的惨烈,却不想西王母竟不小心跨过了结界,一时间全都愣住了。 香橼根本没有想到会自己能这么轻松的穿过结界,转身看着震惊的众人,脸上不露分毫,心中却疑窦丛生。 轻舟仙子原本看到璎珞的伤势就已经哭红了眼眶,现在看到西王母居然进入了结界,更是惊慌失措,连忙用力的拍打着结界,恨不得自己就是一道光,也能追随而过“娘娘,出来,娘娘...您快出来。”她像岳伦泱一样,试图冲破结界,但力量冲入结界就如同雨水落入了海洋,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兴起,就融入到了结界当中。 岳伦泱一脸的不可思议,英俊至极的脸上眉头深锁,疑惑和茫然毫不隐晦的流露出来,幽若宝石的黑眸,碎芒凛凛,嘴角向下撇着,整个面容看起来阴翳冷峻,严肃的犹如石刻,似乎在快速的思考着什么,什么话也没有说。 周围的将领看到香橼误入结界,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亲眼看到了岳伦泱拼尽全力也无法损毁一二的结界,就这样被西王母不知不觉的跨越了,心中也是充满了惶惑。 香橼双手合在衣襟前方,疑惑像汩汩的清泉,缓缓的在她的心中涌动,面目上呈现的却只有大气和威严,香橼忍不住猜测“钟岚悠是想让一些人进去的。白泽和璎珞只是其中之一。我也是...” 香橼气定神闲的看着周围惊慌失措的众仙,温润之气浩然全身“去回禀扶桑大帝。”说完不顾身后声音的阻拦,俯身向下飞去。 香橼的到来,让泯香大为意外,也十分惊喜,如同一条额外上钩的鱼儿,让她心情大好,泯香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香橼,眼睛眯了起来,嘴角上的不屑似乎还凭添了一层的嫉妒“香橼?跟了我哥哥,你还真是脱胎换骨了呢。” 香橼笑了笑,端庄典雅,似乎笑容都带着清晖“同株而已,虚元从来不承认你是她的妹妹。” 泯香的笑容定格了,周身渐渐漫出了墨色的光晕,邪佞的看着香橼“我猜你一定已经忘记了被烧死的滋味?也忘记了上次你在黑龙潭是怎么死的。所以才会这么没记性的又跑到我的面前。”泯香撇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妙歌,轻哼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恣意妄为“不过,这次我倒是想要看看,她还怎么爬起来救你。” 香橼的目光沉了下来,心中犹如石子划过水面,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是在指璎珞吗?香橼的心中虽然泛起了波澜,甚至渐渐汹涌起来,但是表面却没有流露出分毫,一颦一蹙中都是不怒自威气场,声音也是犹如琴声铮铮,没有丝毫的退让和惧怕“我不是从前的香橼,虚元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你是在自寻死路。” “哈哈哈哈”泯香笑的酣畅,发自肺腑的得意“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是如此天真?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凌妙歌这个偷儿已经如此的下场,强灵已经物归原主啦!你不知道吗?咱们势均力敌了!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跌下神坛。永不超生!任谁也拦不住我!”说着泯香的眼里就泛出了精光,顿时杀意四起。 第143章 聚齐了 泯香说凌妙歌是个偷儿?!是她曾经偷了强灵。 那么... 虚元送给自己的莲魄居然就是... 香橼心中的疑惑被一股脑的撕开了,不可置信的望向璎珞,自己从没有想过她就在自己的身边,香橼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握了起来,眸光清澈如泓,暗暗调动着自己全身的力量。 泯香阴森的嗤笑了一声,鞭子带起一道劲风,呼啸而下,犹如泰山压顶般劈了过来。想要一招毙命。 可是却听到了撕天裂地样钟鸣般的嗡响,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妙歌被这响声竟然震得重新擦着地面飞了出去,幸而白泽同时扑了过去,遮挡住绝大部分的声力,没有再产生更严重的伤害,可是妙歌闭着的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白泽托起妙歌,翅膀上的血迹就染了一手,让白泽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了锋利的杀气,心中怒意四起,他轻轻的将妙歌抱到了浮生树后,却没有唤醒她,浮生树的结界可以抵挡一些波及而来的力量,而且也许昏迷着才是最安全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如果醒着,妙歌也许还会冲上去拼命。 这一声巨响,没有像其他力量那样罩在结界内,虽然被结界消减了力量,但还是传了出去,宏大的翁声将很多修为较低的仙魔震出了鼻血,虽然不严重,但是却着实让部分人胆寒了。如果没有这层结界,只是二人相克这一下,恐怕就不知要累及多少人。结界终究是会消耗掉的,至少是越来越弱的,很多有自知之明的仙魔开始陆续离场。 毕竟什么也没有命大,再难得一见的世纪之战,也不能因为看热闹而丢了性命。 最后结界外,敢留下来继续观战的,绝大多数都是自恃修为较高的仙魔了。 香橼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鞭,一步未让,连躲都没有躲。只手撑起的光盾像一面银色的镜子将天空倒影在内,鞭子砸在上面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泯香大骇。 有些修为不是时间多久就可以练就的。即便千年万年,香橼再天时地利,拥有的修为也不可能对抗强灵的力量。 除非,虚元也将强灵一分为二了。 他居然会把这样的力量分享给别人吗?泯香不可思议的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香橼。 虚元说他用自己的力量在牵制人间渐渐失衡的力量,而他仍旧把力量的一半分享给了自己的女人。泯香喜欢曲悠悠,但是如果跟强灵的力量相比,在泯香眼里曲悠悠简直卑贱的连泥土都不是,泯香完全不能理解虚元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虚元愿意用自己全部的五成力量去维持人间的失衡。另外五成居然留给了香橼。 泯香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睛里的光芒锋利犹如剜刀“真疼你呀,不过,那又怎样呢。五成而已。”说着周身的雾气开始迅速的凝结了起来,变成了一颗颗悬浮着的冰晶,大片大片的抖动着向后退去,仿佛有一股什么力量在泯香周围,快速的凝聚浮动着形成。 香橼微微退了半步。 可怕的不是被驱散的雾气,可怕的是,香橼感觉到了一股巨大而无形的压力,正在慢慢的包裹过来。犹如万马奔腾,想将自己踩成肉泥。 正在香橼觉得自己恐怕无法招架之时,天空中金芒乍现。虚元来了。 虚元突然之间就站在了香橼的身旁。眉宇间冷峻异常,像暮霭中的千年积雪,让人有一种看不清楚的冰冷。 香橼抬头看看虚元,嘴角淡淡的一抹笑意,坚定而信任,高贵的就如同绽放在积雪中的雪莲,映衬着虚元的威严。 泯香的脸沉了下来,羽睫微闪,嘴角有些僵硬的吊着。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虚元,自己始终是有两分忌惮的,也许是因为始终在他的控制当中,即便终招如愿了,挣脱了沼泽的束缚,拥有了可以与之匹敌的力量,在他面前还是忍不住要多一分小心。 “你终于还是来了呀。”钟岚悠咳嗽着,吐掉嘴里的血,笑的邪魅,用袖子轻轻沾着顺颊而下掺着血的汗“真沉的住气。” 可是虚元的眼神却即不再钟岚悠也不在泯香身上,空远的眸光清冽而过,没有聚焦,似乎在看着这盛大而迷茫的雾气,自顾的说道“黑龙潭下雾了...”声音犹豫来自远古,空旷中正。 钟岚悠笑嘻嘻的也顺着虚元的眼神抬起头朝周遭望了望,笑的有些疲惫,仿佛还夹着些心酸,眼角有一丝迷离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是啊,黑龙潭下雾了。你也是第一次见吧?” 钟岚悠正说着,突然一阵风起,将周围的雾气搅拌起来,形成一道湿气迷蒙的漩涡,快速的转动着,让人看不清楚,只能听到突然而来的铜铃声,从雾气中穿透而来,越来越清晰。一股力量临空飞至,直直的落在了钟岚悠的身后。 莫月容牵着一个脚踩羊皮短靴,红衣劲装的姑娘,姑娘的眼光虚无,没有焦点,像是失去了水光的湖面,呆呆的看着前方,一串镇妖铃挂在束腰之上,落地才声响渐熄。 昏迷中的妙歌突然听到了铃铛的声音,一串笑声划过脑海,“也不知道那个王爷有没有娶福晋。” 妙歌拼尽所有的力量睁开了眼睛,铃铛,是铃铛的声音。 抬眼正看着白泽抱着自己坐在茂盛无比的大树之下,眸光相交,让妙歌恍若梦中,可是白泽身上的血,赫然刺目的将真实的一切拉回眼前。妙歌的泪水簌簌扑闪而下,手颤抖的向白泽的肩膀抚去,却听到了钟岚悠的声音,盈盈眼光转动,手却不由自主的愣在了半空。 “秋澈...”妙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铃声是真的,莫月容带着秋澈也来到了结界当中,可是秋澈的眼神空洞无光,她醒了,却只是睁开了眼睛。 “人终于都到齐了。”钟岚悠的声音虚弱而慵懒,软弱无骨的凭空向身后坐去,依旧好似一张看不到的椅子将他稳稳的拖住了,钟岚悠像是精疲力竭了一样,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极为缓慢的颌动着眼睛“月容,真是多谢你了。” 莫月容表情凝重,似有隐忍,逼着自己不去看钟岚悠。余光看着钟岚悠脸上的伤,心里却犹如烈火焦灼。 伤他!泯香这个贱人竟然将他伤成这样。 第144章 树倒了 黑龙潭的雾气越来越盛,湿漉漉的,俯仰鼻息间全是水汽,若不是五感通透,人在对面恐怕也难以看清楚了。 在瀑布轰鸣水声的包裹下,一切都模糊了,只剩下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混沌。 “为什么?”虚元的眉目深邃,不怒自威,声音在潮湿的雾气中显得干燥灼裂。 “我把幽冥树伐了。”钟岚悠淡淡的说道。 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凛,不由得沉默在过度的震惊里无法自拔。雾气中除了咆哮的水声,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果实力量的源泉是树,浮生树和幽冥树给养着强灵无穷无尽的力量,钟岚悠如何将浮生树伐倒的,没人知道。 但这不是愚蠢至极吗? 如果幽冥树倒了,幽冥界所有牵制的力量都会消失,大轮回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力量的失控而开启。而钟岚悠的力量却与此同时失去了补给。 如果他希望幽冥界现世,从影身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主体,那么他只需要反向推动就可以了,毕竟妙歌曾经留下的力量都在他的操控之中。 可他却毁掉了幽冥树,毁掉了自己力量的源头。 也许可以短时间汲取额外的能力,但这是竭泽而渔。 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莫月容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牵引着秋澈的红线,痛心的闭上了眼睛。 钟岚悠是她最了解,也是最无法了解的一个人。 莫月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莫月容知道,他将自己置之死地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恨他入骨也爱他入骨,平日总怄着一口气,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可是现如今,生死近在眼前,最想保住他的却仍然是自己。 他为什么让自己带这个红衣女子来?他到底要干嘛? 白泽的旧居中,钟岚悠在众目睽睽下,看似随意的做了一个他们曾经长相厮守嬉闹时的手势,那个手势的意思是,追随我。 莫月容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心中却不停的告诉自己,自己这么做不是因为还爱他,而是因为魂器,帮他就是在帮自己,如果他死了自己也就完了。 莫月容紧跟在泯香身后离开,却在空中被一只纸鹤断住了去路,纸鹤上是钟岚悠的字迹,形若狂草,上面写着“玄机阁,画中人。” 莫月容立刻明白过来,遁逃是在钟岚悠意料之中的,他演了一出让人不明所以的戏,戏里他该逃了,于是他就逃了。可是如果一切都是戏,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弄的如此的狼狈? 莫月容闭着眼睛,指尖微微的颤抖。钟岚悠的脸毁了,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气成这样。这种愤怒,让莫月容自己都不能理解。 画中人已到,所有的果实和影身也都聚齐了,他要做什么? “泯香,你还有几成胜算?”钟岚悠又咳嗽了一声,一口血喷在了自己抑在唇边的拳头上,他看了看,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蹭在了自己的另一只袖子上“你看,大家都到了,就算虚元不愿意帮忙,香橼估计还是忍不住不出手的。香橼出手了,虚元又怎么能让香橼孤立无援?在加上我们几个拖油瓶,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点用的。照我说,你今天没戏了。”钟岚悠十分好脾气的看着泯香笑,笑的泯香心中反而有点发毛。脸被自己毁成这样,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泯香的手指摩擦这自己的袖摆,眼神斜乜着,在雾气中冷冷环顾,嘴角的弧度消失了,轻蔑的讥讽道,“你在激我?”泯香轻哼一声,却似乎立刻重新有了主意,脸上又浮起了一层带着不屑的笑容“杀你的确不急这一时半刻。既然你觉得我没有胜算,那我还是走的好。省得着了你的道。”说着泯香果然立刻转身飞离了黑龙潭。 不知是不是刚刚从高处摔下时,摔到了脾脏,妙歌脸如金纸,却也感受不到具体是哪里在疼,汗珠细细密密的贴着额发,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白泽将她的脸扣在了自己的怀中, 将插在翅膀中的肋骨用力抽了出来,不知道白泽用了什么手段还是速度特别的快,妙歌并没有觉得特别的疼,立刻收了翅膀踉跄着向秋澈走了过去,她和白泽的伤,都可以慢慢调养,可是秋澈不能在莫月容手里。 而此时的莫月容的心思却丝毫没有在身边的女人身上,她阴沉又气鼓鼓的看着钟岚悠,胸脯低低的起伏着,似乎隐忍着怒火。 钟岚悠迎着莫月容的眼光,没有回避,眼光即耐心又温和,笑容满满的展开,竟然连脸上的伤疤都显得有几分温柔了,他歉意又似有不舍的朝着莫月容笑了笑。终于还是转回头,强撑着步伐,悠悠闲闲一样的朝着浮生树走去,从背后竟看不出有任何伤到了的端倪,一边走,一遍嘿嘿的笑出了声音“这个傻子,从头到尾都只有被人利用的份儿,被关在沼泽里,活得狼狈不堪,现在出来了,还是活的跟狗一样,听人调遣。就这种手段,再一万次的机会她又能奈我如何。大轮回就要开启了,杀我,去做白日梦吧。” 钟岚悠话音未落。 泯香忽然犹如一道雷霆万钧的闪电,迅速的从天际折返回来,眼神猩红,里面全是狠厉,似乎多年积攒的怨怼,终昭全都有了出气的地方,朝着钟岚悠的后背就是致命一击“你当我聋么?!走也先灭了你!” 钟岚悠没躲,嘴角的笑容却更烈了。 巨大的力量,引起了虹吸,瀑布之水拧成了一根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沿着一条蜿蜒的轨道直冲天际,整个黑龙潭仿佛要被吸干了一般。 莫月容简直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厉声怒吼道“躲开!”说着纵身就朝着钟岚悠扑了过去。 可是却被一道力量迎面挡在了回来,嘭的一声仿佛撞到了岩石之上,莫月容顿时眼冒金星,眼前还没缓过来,心里的凄骇却已经迅速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不要她救。 有空将她拦住,却不肯躲开! 泯香的这一掌,毫无收势,随力而发,能拿捏住多少的力量,在这一刻全都释放了出去,直奔着钟岚悠的命门而去。 钟岚悠在这一刻,却瞬间散掉了修为,力量扬沙一般,将周围的水雾尽数冲击开,洪水般的倾泻了出去,钟岚悠的周围霎时间犹如水洗,冲击的连尘埃都不剩,周遭变得异常清晰空旷,力量透过浮生树的结界,消减变弱,但还是将浮生树震得轻微摇晃起来。 失去力量的钟岚悠单薄如纸,回过身,迎着泯香的力量丝毫不躲,眸光中碎芒盈盈,犹如初见般笑着看着莫月容。 却只是一瞥之间,就在这洪荒一掌下顷刻化成了一团血雾,蒙散了莫月容的双眼,莫月容手脚都荒废一般的愣住了,只觉得胸口如遭闷击,心气所哽,嗓子被刀刺穿一样,仿佛失去了呼吸,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突然一黑,单膝跪在了地上。 最后的执念瞬间崩塌了,脑海中竟是释然,他走了,魂器所致,自己也不会孤单了。 同去,也好。 这一掌的力量太大了。钟岚悠又完全不设防,连自身的力量也全散去,打上去有如无物,力量根本没有任何消减。而钟岚悠刚刚散去的力量,这会儿不知道为何又全部聚拢而来,像一道水渠,载着泯香的力量直奔浮生树而去。 浮生树的结界,对于虚元和泯香本就形同虚设。只有他们和他们的力量可以任意在其中穿梭。而钟岚悠的力量却在最后一刻蜿蜒成渠,做了索引,直接将几乎没有任何消减的力量引到了浮生树的结界处。 泯香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恨不得扑身去救,可是刚刚的力量速度实在太快太大,任所有人想要去挽回,却也已经覆水难收。 只听到一声轰然巨响。 浮生树应声而倒。 莫月容却在这声巨响中,视线逐渐却清晰了起来。 第145章 倾世之眼之谜 莫月容半跪着抬起了头,指甲深深的嵌入到了泥土当中。 雾气中的血腥味让她胃中一阵翻腾,这些血雾,是钟岚悠的。可是世上已经再也没有钟岚悠这个人了,一切就像是白日梦一场。从前的欢笑,而后的分手,今日的死别,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莫月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跌落到手指旁的泥地上,人像风中掉落的树叶,孤零零的颤抖着。 魂器没有夺走莫月容的性命,却夺走了莫月容的心,钟岚悠是希望她活着的,他想办法解除了魂器,他是希望她活着的...莫月容匍匐在地,心如刀绞。 泯香却在这一刻朝着妙歌扑了过来,怒目圆睁着,仿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妙歌一般,声音已经撕裂变形“血珠,血珠”说着指甲猛然长出一寸有余,手如利爪般直奔妙歌领口而来。 白泽一个闪身,抬掌去挡泯香的攻击,泯香却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反而顺水行舟击碎了白泽撑起来的防御,掌若虎口,一把捏住了白泽的咽喉。 嘶声力竭的朝着妙歌喊道“用血珠召唤曲悠悠!拿倾世之眼来!” 香橼心中焦急,想要帮助白泽和妙歌解围,却被虚元拦下了。虚元没有看她,也没有解释,望着眼前的一幕,眼目中竟是一片荒凉。 香橼仰着脸,饱满俊秀的额下蛾眉轻蹙,眼波微闪,心中虽然大惑,却依旧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动。 万年是什么概念,就算日累捧土,也可筑昆仑了,经历了太多,生命上都是彼此的痕迹,早已经无你无我。时间让信任贯穿了心脉,流淌在血液中,即便是错了,即便是错的什么都没有了。香橼回应给虚元的,也永远只可能是不论纷争,执手与共。 虚元拦下了,她便不会动,只是默默的担心这璎珞该如何自处。香橼心中已经清楚,钟岚悠五步一算,算无遗策,已经料断了一切。 他伐了幽冥树,又设计了泯香推到了浮生树。那么他的死一定不是结束,他的目的还没有完成。他一定也猜到了虚元接下来的举动,那么,他也一定猜到了会继续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才能放心的舍弃生死,因为他再也无法左右即将发生的一切了,除非,他早有预料。所以现在自己的不动,才是顺应。 香橼安慰自己,却终究不忍心再看璎珞白泽一眼。 妙歌向来讨厌钟岚悠,但是今天看到这一幕,心中对泯香却燃起了莫名的愤怒,仿佛泯香杀掉的是自己的至爱亲朋一般痛心疾首。 如同直觉一般,妙歌这次没有来由的相信钟岚悠,如果他连生死都放下了,他会却迷恋权利和力量吗?他不会。那么今天他所作所为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他想终止大轮回,永远消弭这种带给人间的劫难。 而自己一直都误解了他。 他如果猜到了每一个步骤,现在他一定也猜到了泯香会去要曲悠悠的倾世之眼。 更何况,白泽还在她的手中,妙歌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召唤了曲悠悠。 泯香看到了曲悠悠,立刻就放开了白泽,扑了上去,抓住了曲悠悠墨蓝色的长袍,脸上是急切又有些霸道的笑意“倾世之眼给我。” 曲悠悠,眼波如泓,深而广袤,面色中正犹如深庭晚秋,肃然萧瑟,情绪里尽是冷漠,慢慢的将自己的袍摆从泯香的手中扥了出来“倾世之眼毁了。”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泯香的表情有些扭曲,“你以为我不知道?倾世之眼的造化怎么可能是你一介凡夫俗子凭百日之功就能炼造的?不说破,是给你三分薄面,别说炼化,想毁你都毁不掉,你到底把它藏哪里了?” 可是曲悠悠竟然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泯香瞬间就失去了耐心,隔空扼住了曲悠悠的咽喉,将他擎了起来,嘶吼道“到底在哪?!” 曲悠悠被扼住了喉咙,气息不稳,但是还是神色不改,面对泯香的威胁毫不畏惧,声音微微嘶哑凛然道“如果能用,你何必等到今天?” 泯香从焦急转为愤怒,周身燃起了淡淡的天罡地火,整个人犹如包裹在一层淡蓝色的火焰之下,极其邪魅,怒目圆睁的看着曲悠悠“无需我用,这里的任何一人,都可以。我只需要往前那么一点点。” 可是曲悠悠就像听不懂一样,反而短促的笑了笑,坦然中竟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眯着眼睛,朝着泯香犹若惋惜的摇了摇头“你可有想过,为何此物独独你用不了?” 泯香已经盛怒了,火舌舔舐着她的周身,她的双目犹如剜刀,寒芒四射,声音更加阴厉,对曲悠悠的耐心显然已经彻底消失殆尽,嘶吼转为咆哮,脸上青筋暴露,殷红的嘴唇将雪白的脸映衬的诡厉异常“拿出来,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我可怜你,才说它毁了,如果我告诉你,它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你该如何自处!?”曲悠悠的眉头更加纠结,眼神中似有波澜涌动,直直的看着泯香的眼底,将她周身的火光映射了出来。 泯香直愣愣的看着曲悠悠,仿佛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除了眼底的光芒,整个人如同冰封了一样,连气息都冻结了,紧接着,她疯狂的将他从高处狠狠的砸向了地面,一下又一下的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凹陷,曲悠悠虽然调动起全身的真气护体,但是还是被连续的几下发泄砸的筋脉尽断,气若游丝,血不断的从口中喷了出来,溅得泯香满脸都是,越发显得她白皙诡谲的脸狰狞无比“你骗我,这么多年,你一直靠它去重温你和晢姬的回忆。你骗我!你到底把它藏在哪里!?”泯香单膝跪在地上,将身子匍匐下去,手紧紧的抵在曲悠悠的脖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说,我马上就可以找到你的儿子,将他碎尸万段!” 曲悠悠像是早已料到般,反而有了那么一丝的不屑,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副气力耗尽,随意生死的样子,声音细弱蚊蝇,口中有鲜血汩汩而出“多亏幽冥大帝提醒,我今早已经把他送回沼泽了。如果沛儿的命那么重要,那不如就随了你的心意吧。” 泯香怒极了,眦目欲裂的看着曲悠悠,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秘境是由强灵倾力而为,乾豐鼎足足炼化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初具规模,泯香即便想毁也没那么容易,根本不是朝夕之事,他知道他的儿子不值得泯香费这么大力气! 为什么,这到底都是为什么?!钟岚悠连这一步也算到了!泯香突然惊慌了起来,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算计着她! 她苦苦的看着曲悠悠,愤怒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的似哭似笑的苦涩,泪水滑落在她殷红的唇瓣上,轻轻颤动,唇边依旧是倔强向上的弧度,眉眼中竟有不舍,眸光潋滟,犹如满溢的湖水“为什么你不肯帮帮我。我真的不想杀你!” 第146章 曲悠悠之死 曲悠悠似乎被泯香的泪水所动,重新张开了眼睛,眸中迷雾重重深邃无边,像一口漆黑的深井,倒影中只有泯香凄楚而又略带倔强的脸庞,“从来就没有什么倾世之眼。从来都没有...”血水呛住曲悠悠,导致他虚弱的咳嗽起来,血沫顺着嘴角流到了耳后“有的只有幻境。我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泯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她微微侧着脸,眼中血丝遍布,泪水盈盈欲滴,眸光却犀利如鹰隼,滑过周围每一个人的脸庞,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悬浮在身边的哪怕一颗稻草“不,不可能,怎么会呢...” “多谢你这么多年...”曲悠悠挣扎着看了泯香最后一眼,嘴里的话含糊不清,没有说完。 而泯香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眼光急匆匆的落定在妙歌身上,一丝略带惊悚的笑容流露出来,仿佛终于找到了说明一切的证据“她回去了,不是幻境!她回去过!不然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 她指着妙歌,似乎是说给曲悠悠听,可是曲悠悠的眼神却慢慢散去了光芒,空洞的望着迷蒙混沌的天空,泯香拎着曲悠悠的衣口有些兴奋的晃动着,却突然感受到手中的气息消散了,曲悠悠的身体,像一只灌了水的麻袋,沉甸甸的任由着她随意颠簸,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反应,泯香的表情一下愣住了,慌忙的把力量灌输到曲悠悠的体内,可是力量却像寻不到承载的容器一般,四下飘散,融化在了厚重的雾气当中。 “曲悠悠...”泯香圆睁着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声音变得柔若轻纱“曲悠悠...” 可是曲悠悠像是睡着了一样,再也不肯睁开眼睛。 泯香突然觉得孤单极了,周围冷冰冰的,虚元,香橼,白泽,凌妙歌,莫月容,甚至那个失去心魂的胡秋澈,都是如此的面目可憎。泯香扔下了曲悠悠,茫然的站了起来,朝着妙歌走过来。 随着泯香的步伐,湿濡不堪的雾气快速的向后褪去。周围的一切全部都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 犹如疾风过境,竟然刹那间就肃清了黑龙潭,将所有的雾气都吹散了,连深陷在地上的玄武岩也开始簌簌颤动。 妙歌低垂着眼眸看着地上跟随着砂石微微颤动的曲悠悠,睫毛如同两把羽扇,极缓慢的眨着,看不清楚眼中的情绪。 曲悠悠死了,这么多年,也许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对于假扮了这么多年晢姬的“胡乐乐”他恐怕并不是毫无感情。对于泯香,他最后一刻说的不是恨,也没有不屑,他说的是谢谢你。 可是泯香听到了吗? 在最后一刻,她放弃了追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唯一的一次回馈,却是因为她害怕,她太害怕了。 怕失去力量,怕什么都是南柯一梦,她接受不了。 为了追寻极盛的力量,泯香将自己唯一情感的寄托,弃如敝履,现在他死了,死在了泯香追寻力量的道路上,泯香亲手将他杀死了。 可是力量的源头却也已经枯竭了。 而曲悠悠的死,只换来幻境二字。这就是她蛰伏千万年换来的结果?泯香一千一万个不不甘心,心中的恨意铺天盖地的疯涨,啃噬她的理智。 妙歌催动耳环中的力量定住了秋澈,松开了牵着秋澈的手,也向泯香走了过去,神情犹如冬日的冰湖,透着冰冷静谧,势均力敌一般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知道身负强灵的感受,泯香绝不会像自己那样刻意去封闭怒意,她现在的情绪于洪水猛兽无异,情绪恐怕根本难以自控了。 “我明明是天之骄子?”泯香的声音如泣如诉,牙齿嘎吱作响,犹如鬼魅啃骨一般的声音,承载着力量的嘶鸣在天地间回荡,盈盈秋水一般的眸光竟有些委屈的看着妙歌“可我为什么却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得不到?!”泯香闭上的了眼睛,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想将情绪收拾干净,可是重新睁开眼帘时,幽怨的神情却夹着不甘的恨意随着眼波肆意蔓延。 泯香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波动的十分厉害,却又难以克制,好像随着力量的释放,身体中的情绪也被不知不觉的放大了。 泯香强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悲愤与失落,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可是笑容却看起来即苦涩又凄凉, “幻境...”她喃喃自语,慢慢走到妙歌近前,眼神里复杂不堪,泪水就噙在眼眶,笑容却依旧盛绽,轻轻的将妙歌被风吹起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冰凉微颤的手滑过了妙歌嫩滑的面颊,犹如抚摸着自己心爱的瓷娃娃,饱和的愤怒被压抑到极限,竟是无尽的温柔“幻境都是假的,又怎么可能改写历史呢?!难道你也是假的吗?!” 泯香很想知道,倾世之眼如果带给曲悠悠的只是幻境,那么妙歌到底是怎么靠着倾世之眼回到了过去。 如果,不是倾世之眼在发挥作用,那么一切就都太可怕了。泯香不愿意相信。 不仅泯香不愿意相信,恐怕所有人也都不愿意相信。 因为这只能说明,有一个更为庞大,并且无所不知的力量在不着痕迹的操控着一切,而所有的人,都只是看似有着灵魂的提线木偶。 真的是这样吗? 这就是在钟岚悠在虚妄之岛那些平行的空间里参破的玄机吗?这就是他口中的天外有天? 泯香突然发出了鬼魅般的轻笑声,声音低低的,眼神却保持着似水的温柔,妩媚异常,手依旧轻柔的摆弄着妙歌的碎发,就像是姐妹间在互诉衷肠“你说,他把所有与强灵有关系的人都聚齐了,是想干嘛呢?如果他这么会猜,是不是也会料到,这一刻,我会好奇于你的特别。”泯香顿了顿,像是想看透一切似的看着妙歌,眼神里迸发出星星点点希冀的光芒“如果倾世之眼也覆水难收,妙歌啊,你知道吗?我此刻最想把你也杀了看一看,看看这一切到底会变成怎样的模样。” 泯香的话音未落,白泽突然横在了她与妙歌之间,翻飞的红衣,拉起妙歌,将她完全掩在了身后,俊美轻尘的面容在受了重伤之后,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神色,一如万年间的每一天,犹如开阔的江面,让人看着心神平静,“杀了妙歌解释不了他把所有人都聚在这里的原因,却十分有可能启动大轮回。一旦轮回启动,你会比现在更惨,连残存的力量也会消失殆尽,彻底一无所有。妙歌才是身份最为疑惑的一个,曲悠悠说他看到的只是幻境,如果他所言非虚,那么所谓的倾世之眼就只是未知力量的操手,但是妙歌却确实回到了记忆当中,那她真正的身份,可能比我们预想的复杂,钟岚悠可以与之共同开启修为石,证明他们互为影身无异,然而所有的果实及影身皆为神身,玄机阁本应无法记录,却只有妙歌的如同凡人,三世皆在,这二者本身就存在矛盾,一切都还模糊不清,现在杀她,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吗?” 泯香犹豫了一下,慢慢抬眸,眼神平静的看向白泽。 “那我杀了你呢?”泯香问的十分谦逊认真,可问完不等白泽回答,自己却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笑声越来越悲,声声惧厉,犹如杜鹃啼血,让人触目惊心“说的,说的,就好像我还有什么一样。真是太好笑了。”泯香去擦自己笑出来的泪水,泪水却扑簌簌的连串滚下“树倒了,倾世之眼无处可寻,曲悠悠死了。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泯香眼巴巴的看着白泽,就像白泽会给出她一个答案,可是白泽却什么话也没有说,终于泯香摇了摇头,恍然大悟似的看着白泽“我杀凌妙歌,你第一个会上来挡,也许这才是钟岚悠最想看到的,杀了你才是最危险的。树倒了,你的影身却依旧与你捆绑在一处,这难道就不奇怪吗?我不相信你话,我偏就想要看看这个素人一样的小东西,这次还怎么翻转历史!” 泯香说着抬手张开了一张晶莹气泡,气泡几乎眨眼间就在白泽的头顶炸裂了。气泡中犹如雨幕开启,白泽根本无力挣扎,就被瞬间凝成了一只琥珀。 琥珀光泽盈透,将一袭红衣的白泽禁锢其中,白泽纵使使劲了全身的解数,也全无用处。妙歌焦急的去拍这方如同钻石一般的结界,可是却看到了白泽无比自责的神情。 白泽的眼光彻底变了,席卷着风暴般怒视着泯香,薄唇犹如弯月,弧度深深的向下,像是包裹着怒不可遏的火焰,却是毫无办法。 第147章 轮回的起点 泯香看着眼前慌乱的妙歌,神色中终于稍微有了些慰藉,喟然哼笑了一声,“就像你当年我把封在昆仑冰胎中一样,这些滋味,我恨不得你们天天都能品尝到。” 泯香说着勾了勾手指,被绳索束缚住了一般,妙歌被拖离了地面,栽倒在泯香的面前,泯香扬手掰正了她的面孔,力量如钳,妙歌根本无法挣脱,腰身别扭的向后倾着,几乎失去了平衡,挣扎间,步摇吧嗒一声掉落在泥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钝响,紧接着瀑布般的长发倾泻下来,荡漾在泯香的手臂上,凉凉滑滑铺散开来,呈现出淡墨色的光泽。 泯香高高在上的看着妙歌,眼神即温柔又妩媚,“躲有用吗?这么狼狈会让我看不起你。我可是认认真真把你当敌人的。”泯香的笑容人畜无害一般,甚至带着一些稚气,安抚般的口吻继续道“我送你上路吧。若是碰上了曲悠悠,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泯香的余光瞥向曲悠悠,也许是遗憾,也许有后悔,也许是心疼,却总之不肯再看他。 香橼这一刻有些情急,上前一步,握住了虚元的手,微微用力,期盼的眸光中似乎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虚元仍旧只是旁观着一切,冰冷而沉默,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打算。只是轻轻回握了自己的夫人,像是安慰一般。 香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心中纷乱不堪,却仍旧坚定无比的信任着虚元。 一股淡淡的花香,如同幻觉一样,迎面而来,风温柔而过,竟带着丝丝的干燥和温暖。完全不同于黑龙潭刚刚的气息。闭着眼睛的香橼竟感受到了一瞬间的错乱,仿佛自己还安睡在柳榻之上,只是做了一个如此光怪陆离并且糟糕的噩梦。香橼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还在,却似乎哪里不同了。 起风了。 妙歌散落的长发被吹得缱绻起来,漆黑如绸,萦绕在脸庞,被风扬起,也吹拂到了泯香的脸上,痒滑清凉,有一股若有似无桃蕊的馨香,泯香的杀招未落,却瞬间被这股味道吸引了。 泯香用香极致,对香味特别敏感,桃蕊的味道她很熟悉,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这一刻,她却因为这个味道而略感迷茫惊讶。 这个味道是突然才出现的,虽然淡,却很清晰,自己一开始怎么会没有闻到,从来没有任何味道逃得过她的鼻子,这是她的天赋。 泯香心中一愣,眼神再望向妙歌,一个恍惚竟深深的跌入了妙歌晶亮的眸中,身体冰凉一片,仿佛穿透了一层深秋的雨幕,眼前竟是一片眩晕,忍不住松开了妙歌,退后了两步。 那一刹那,妙歌眸中映射出的身影苍老无比,泯香一瞬间还以为那是自己,背后顿时一层湿濡,吓了一身的冷汗,急急伸出自己的手去看,却看到自己的肌肤依旧紧致光滑,白皙盛雪。 然而桃花的味道却在此刻更盛了。 泯香有些慌乱,想在周围人的眼中查询到答案,可抬头却正看到周围的景致正在不动神色的慢慢更迭,仿佛一幅慢慢褪去颜色的水墨画,此消彼涨,一切都开始重新铺陈。 玄武岩消失了,瀑布隐去了,苍白灰暗的天空透出阳光来,周围变得干燥而清晰,桃花的味道弥漫在空气当中,朝气勃勃。 一片盛大的桃林就像被凭空勾勒出来,一眼望不到边际,连接着天空,一片粉红旖旎,绒绒的翠绿色在其间淡淡的点缀着,似有还无,生机无限。 人虽都未动,但是周遭的一切却都变迁了。 泯香的眉头深深的锁了起来,妩媚浓烈的脸上笑容敛去,像一只警觉的豹子,在随时准备抵御不可知的危机。 嗤嗤吱嘎嘎一声钝响,天空中出现了爆裂般的白缝。如同有人在大刀阔斧的劈砍,一道裂隙出现在晴朗起来的天幕上,钟岚悠的结界被撕开了一个一扎宽的口子,其他的地方,也渐渐有了皲裂的白痕,犹如天空中飘渺而绮丽细长的云。 结界失去了依附,渐渐层层抽散,不再坚不可摧,终于在岳伦泱的力量下即将土崩瓦解。 围在附近观望的仙魔,统统散去。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还以身犯险,会死的毫无名头和气节。 泯香斜睨了一眼即将崩碎的结界,并不在意。却依旧紧张的注视着周围的变化。一望无际的平原,变成了山黛起伏,犹如换了人间。 妙歌踉跄着站直了身体,也诧异的看着周遭,心头紧紧一缩。 何等的似曾相识。 这里...这里不是仙考中的第三个结界吗?妙歌心中顿了一下,急急的环望,似乎是在找一个身影。 却看到了泯香看着自己震惊无比的眼神。那眼神里,有狰狞,有恐惧,有深深的不可思议。仿佛像看着洪水猛兽,像看着一个怪物。看着妙歌脊背发凉,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的模糊不清。 一个又一个的身影从自己的身体中走了出来,有的走到桃园中,有的走向了山坡,有的就站在了自己的身旁。像层层叠叠的水波,更像是幻觉,让妙歌从心底里害怕了。 从没有想过,真正让自己畏惧的,会是自己本身。 泯香紧紧的攥着长鞭,指缘被捏的惨白,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下了巨大的决心一样,朝着越来越多的分身扑了过来。 鞭子又快又狠的切割着空气,声音犹如炙鉄遇水,哧哧作响,所到之处,烟尘四起,地面被抽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可是却始终像打在棉絮上一样。 妙歌下意识去躲,可是根本来不及,只觉得一鞭子正应在自己的脊背之上,顺势扑倒了下去,却丝毫不觉得痛痒。眼中也全是惊讶,翻转过身体,手肘拄着地面,呆呆的望着泯香,眼中的惊恐一点也不比泯香少。 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震惊。虚元的眉头紧紧的拧着,连沉痛中的莫月容眼中的惊讶也多过悲凉。 “为什么”泯香的额头沁出汗珠,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利“为什么?” 妙歌来不及多想,爬了起来下意识的朝着被冰封的白泽跑去。看着四处自己的分身,心中也是一阵阵的恶寒,如同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鬼魅。 这种情景无论是谁遇到都会头皮发麻,丝毫不觉得有逃脱之感。 泯香发疯了,像为了证明什么一样,根本没了计划,凌空而起,转身朝着虚元扑了过去,刚刚试探妙歌的力量,顿时增大的数倍,铺天盖地的杀气,犹如一只倒扣的巨碗,牢牢的合住了虚元,迎头劈下,强灵的力量此刻全没有了节制一样,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犹如漏气的气囊顶着巨大的压力,四处发出了呲呲的声音,声音竟然不大,却是急而又急的呼啸而至。 虚元连退几步,使尽全身力量去接泯香这一鞭,香橼也慌忙从虚元背后,导入力量,撑做虚元的护盾。 可是力量终究是分散的,不敌泯香全力的一攻。虚元脚下的大地震动起来,龟裂颤抖,一道不见底的深渊,在虚元的脚下炸裂而开,土地松落其中,露出了断裂参差的岩石,像一只漆黑的大嘴,裂开了笑容,岩土的崩裂的响声四起。 虚元的鼻梁上一阵挫痛,血顺着鼻翼流了下来。一道明显的伤痕,不似鞭子,反而像是割伤,赫然出现在虚元的脸上,皮肉翻裂。 泯香大喜,脸上的无助褪去了三分。眉头一振,停在了半空之中,收手了。 她不是真的想要去杀了虚元。 刚刚对于妙歌的毫无作用的攻击,让泯香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疑惑。她急不可耐的想要证明,她的力量还在,她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桎梏住。 地面开裂的震动似乎撼动了天际,钟岚悠的结界彻底破冰,一块一块的掉落了下来,未等落地,就融化不见了。 岳伦泱率兵冲了进来,立刻将泯香团团围住。 泯香反而镇定了下来。这些人在这一刻更像是她的救兵,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真实起来。僵成一团的心,有了喘息的余地。 她怕什么四面楚歌呢?捏死他们不过是捏死一群蚂蚁,她怕的是自己不过也是一只蚂蚁。 泯香稳了稳心神,她现在也模糊知道了钟岚悠的用意。 第148章 皆是虚妄 也许钟岚悠并不知道轮回的起点在谁的身上,所以他才要聚齐所有跟强灵有关系的人,哪怕是已经失去了心魂的胡秋澈,这么微小的可能,他也没有放过。 又或者,他知道只有必须凑齐了所有人,轮回的起点才会显露? 不论是何种原因,现在都已经无从知晓了,钟岚悠一死,所有的疑惑都变得模凌两可,再不可能有一个真正的答案。 剩下来的只有猜测。 泯香不后悔杀了他,只是后悔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 泯香猜测这是钟岚悠的用意。 一定要在这里,一定要在浮生树倒后,才能这样做。 而一切也确实如他所料,轮回的起点已经显露出来了。 可是这变迁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呢? 泯香不知道,不仅她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香橼,白泽,岳伦泱成仙早在设立仙考之前,都是直接被封授仙爵。可谓是最早的一批神仙。 虚元虽然知道仙考中的第三个结界,但是却从未亲自进入过。 这个新新展露出头角的地方,他们都很陌生,黑龙潭虽然现在已经完全是肃杀之气,但是那里是果实的源头,所有人都对那里有多多少少的熟悉,而这里他们却从未来过。 然而除了他们,所有参加过仙考的人却反而都熟悉眼前的景象。 围住泯香的天兵天将们的脸上的表情都十分诧异又不明所以,因为他们十分清楚,眼前的景物属于哪里。 这里是仙考中的第三个结界,名字叫做天命。 是司掌桃花的婆婆的结界。仙考中的三个结界,唯有这关天命,是每一次仙考都会出现的。 这是西王母亲自定下的。 妙歌望着岳伦泱,岳伦泱却没有看任何人,虎虎生风两步走到了虚元的正对面,绝艳倾城的身姿单膝跪在虚元的身前,等着虚元的喝令。 虚元面如冰山,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岳伦泱站了起来,眉凝目重,三军一挥,重重天兵顿时调理有序齐刷刷的让作两旁。 泯香斜睨着鳞次栉比的天兵,脸色未动,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虚元一眼,冷淡淡的眸光中敛着说不清的情绪,“倾世之眼是个幌子,凌妙歌有如金钟护体。我被一个死人牵着鼻子走,我不玩了。你的人,今天命都很大。” 泯香说完,一眼也没有再多看,银袖一拢,转身遁入了天空。 心中却是笃定非常。 虚元宁愿把她放出来,也不希望大轮回的开启,他们的目标是共同的。至于如何对付凌妙歌,泯香毫无头绪,甚至有些忌惮。所以,她直接把这口锅扔给了虚元,反正他躲无可躲。 泯香凌空疾驰,情绪泥泞不堪。明明刚刚从沼泽中解脱出来,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此刻心中却是一万个不痛快。心像积满了雨水的云,沉重的一把能捏出水来,曲悠悠的死,更是让泯香觉得心口刺痛,仿佛呼吸的全是凌厉的冰碴,要把五脏六腑都戳出洞来。泯香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要压制这份狂躁又悲切的情绪。 曲悠悠的死泯香也许可以逼着自己不去想,但是穷极一生的梦想呢? 泯香的指甲陷入肉中,怎么也无法平静,拼命的加快了速度。眼前的一切如粥如稠,快的只能看到朦胧的光迹。 所有天兵在这一刻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刚刚虽然站在结界外,但是五感通透,目之所及都清晰无比,结界里的死伤,大家看在眼里。如果真的开战,除了战死沙场,绝对再无生还的可能。神仙也是人,能够死里逃生,难免暗暗庆幸。 可是众将领的这一口大气才出完没一会儿,却看到泯香一脸惶恐的奔折了回来,落下时竟慌乱到有些踉跄。 “结界!”泯香额头上青筋毕露,几步冲到了虚元的近前“这一定是一个结界!只有桃林,怎么会全是桃林!” 声声责问,带着质疑,全都抛给了虚元。 虚元眼光冷清,犹如夜湖微粼,凝望着泯香,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泯香阴沉着脸,努力的调息着自己的气息,将心中的恐惧蛰伏,肯定又阴郁的说道“你听不懂吗?!这是一个大到没有边际,到大我飞不出去的结界。” 一语激起千层浪,仙法严明,所有人虽然都惊骇万分,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整个桃花林,除了细风过叶的飒飒声,一片肃然。 仙考中的结界,应试者在其中是无法施展任何法力的,即便从小修仙,进入其中也与凡人无异,忘却己身。 凡人的力量走不出去,没有人会多想,可是现在所有人法力尚在,什么结界会大到没有边际!连泯香身负强灵之力,她的速度也无法逾越,这是所有人无法想象的!撑起结界需要极其宏大的力量,就算钟岚悠,他的结界也不过只能维持在黑龙潭上方而已。 怎么会有无边无际的结界! 那得需要什么样的力量? 即便是仙,遇到未知而可怕的事情,也会心中发毛。 所有兵将听闻都是咯噔一下。 泯香还在强烈的镇定着自己,汗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虚元则一步一步的朝着白泽和妙歌走去,高大的身躯挺拔如松,眼神里却空空如也,坚毅无情。 “我把他们还给你。”虚元走到了妙歌面前只有一步的位置才停了下来,声音像低沉的钟鸣,没有用力,却声声都能回荡于心肺,“但是轮回的起点必须终结。” 说着虚元看向冰封的白泽,附着在白泽身上的冰晶就慢慢消融了,几乎与此同时,秋澈的瞳孔也有了光泽,大大的眼睛忽闪着,警觉的打量着周遭,记忆潮水般的涌了进来。 “这里的是仙考的第三个结界。”妙歌侧过脸,看着白泽睁开了眼睛,也看到了秋澈正看着自己,暗淡的眼神中渐渐升起了光芒,心中竟是凄然无比。 虚元在帮自己了结牵挂。 妙歌的心倏然缩做一团,与上次面临死亡的时候的感受完全不同。 上一次是在虚元的回忆中,自己的死亡是终结,更是开始,是一种成全。除了香橼,所有的牵挂都还在死亡背后的真实世界中。而现在,死亡是彻底的终结,不仅是自己的,更可能是白泽的,是血珠内所有人的。妙歌从心底里觉得害怕。这种害怕像是一团巨大的阴影,从心底里攀升出来,笼罩着妙歌,犹如浸了水的深冬寒夜,让人感受到了刺骨的恶寒。 “这里的答案,在场的兵士都知道。这里是仙考中的第三个结界。”妙歌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内心,抬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望着微醺般风中颔首的桃林,又转头望着渐渐褪去晶莹的白泽。 白泽的衣衫都被冰雪所沁透,呈现出暗红的颜色,他伸出刚刚融化出来的冰凉僵硬的手,骨节咯吱一声,一把牵住了妙歌。 妙歌的泪水瞬间就盈满了眼眶,死死的扼住才没有跌落下来,低头看了看两人的红装,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血珠,血珠里有十万条人命。帮我把血珠逼出来。”妙歌抬手去拢自己被风扬散的头发,手指划过脸庞,将即将滴落的泪水拂去。莫月容没有死,幽冥树已倒,不知道自己的魂器约,还会不会连累白泽。这是妙歌唯一剩下的忐忑。 可是已然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妙歌委屈,一抹轻笑划过脸庞,眉间有克制住的凄楚无奈,第一次觉得世间是如此的不公,却又万般的无可奈何。 转头去看秋澈,在一起平静的时光恍如昨日,妙歌嘴角的笑意慢慢展开,掩去了原本的情绪,努力的朝着秋澈微笑。 秋澈立刻回馈了一个更大的笑容给妙歌,上前一把攀上了她的肩膀,和从前一样,灵气十足,甚至带着几分桀骜的看着虚元,眼光微抬,似乎透过虚元,也在看着泯香“你跟她有什么区别?”秋澈问虚元。 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明眸闪亮,嘴角轻吊,不似诘问,但对着虚元的微笑中却毫无善意。 “你想让她自裁,换取轮回的终了,你果然是一个胸有大义的神。处处都在以小博大,曾经是,现在也是。我的爹娘,就是你大义的殉葬品。我倒是觉得自己很清楚你。” 说着秋澈把手从妙歌的肩膀上放了下来,坚定的看着她,眼神一如从前那么自信洒脱,在这样的紧张的环境下,也明媚如阳光,就算天神也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妙歌望着秋澈,就觉得心生向往,总觉得这才是自己希望活成的样子,含着泪水噗嗤一声乐了,“能再见到你真好呀!” “当然好!我现在才明白,原来神也是妖魔。斩妖除魔我最在行了。”秋澈略带狡黠的看着妙歌,嘴角有淡淡的弧度。 妙歌发自内心的笑了。 秋澈醒来无比清明,没有疑惑和迷乱,她的心一直都是醒着的,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力量跟虚元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是还是敢说出这样一番话。妙歌觉得即感动又温暖。 想起刚刚重逢又将迎来的死离,心中的失落难以言表,酸涩异常。 时间对她们太吝啬了。 妙歌拉起了秋澈的手,拇指划过她的手背,相滑如膏,羽睫微垂淡淡的说道“如果非要用我和白泽的命,在大轮回之间做一个取舍。我没有办法。”妙歌说着眼光落在白泽的静默的眉宇之间,展开了笑颜。 生死契阔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秋澈微微的怔住了,她太知道这种感觉了,三年前的七月十九,自己做了和妙歌相同的决定,摄魂钉的痛苦哪怕现在想起来都会蔓延全身,骨头被蛇蚁啃噬似的疼。 秋澈想保护妙歌,高高大大,就像初相识时时的那样。 可是终究又不能。世上没有两全的办法。 秋澈望着妙歌,一时间卸去了她所有的傲气,只是直望着妙歌,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可是就在这一刻,秋澈却愣住了。 秋澈真的在妙歌的眸中看到了一个影子一闪而过,警觉道“妙歌,你的眼中有一位老者。她是谁?” 妙歌微讶的张开了嘴唇。无法回答。 反而是虚元开口“是这个结界的主人,桃花婆婆。” 虚元的眼神平淡,扫过秋澈,在妙歌身上落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那时候香橼还小,正在麦田边玩耍。” 妙歌手指僵硬,一切近在眼前。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是在香橼的眼眸之中。那时候,妙歌就是香橼眼眸中的一只魂魄。 妙歌好像突然明白了虚元的提示。 “这又是一段折叠的记忆吗?”妙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隔着千重万重的山脉,在脑袋里嗡嗡直响。 妙歌看到虚元点了点头,带着探究的幽深眼神一如初见。时光仿佛逆流而上,自己正站在陪伴着香橼长大的日子上。 时间变成固体,就在脚下。触手可及。 见到秋澈的喜悦,被刀头一盆凉水熄灭了。 一幕幕倒戈重塑,结界中的老婆婆,仿佛重新出现在眼前,笑意盈盈,将一朵小小的桃花,送到妙歌的手中。 那是桃花婆婆的馈赠,妙歌一开始不懂,可是在黑龙潭底,自己又一次看到了那朵桃花,才明白,那是自己的姻缘。 如果桃花婆婆和自己曾经的使命相同。 那么.... 妙歌的眼睛漆黑如子夜,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泽。 那么白泽。 这是他的记忆!自己一直都在白泽的记忆当中?! 妙歌觉得脊背上凉飕飕的,阴冷的感觉从内向外漫溢。比幽冥界相濡以沫的的黑夜还要冷。 这世间到底是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钟岚悠,...他是知道的吗? 可他为什么知道。他为什么知道这是一场记忆。 自己和他可以共同开启修为石... 妙歌的脑海中如同烟花炸裂。整个人石化一般定在原地,“这...是你的记忆,这里是你记忆。”妙歌的眼光里仿佛有坠落摔破的星辰,碎芒盈盈,茫然极了,手颤抖的扶上了白泽依旧冰冷的面颊。 胸口呼吸混乱。 白泽被冰雪湿透的头发湿答答的搭在额前,总是幽若古井的情绪,突然停顿了,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这里也不是唯一,我和桃花婆婆,和钟岚悠,我们原本就被串在了一起。就像曾经的我和香橼。”妙歌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不似她和香橼,桃花婆婆是突然出现在妙歌的生命当中,丝毫缓冲的余地都没有,妙歌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撼动了,七零八落的难以拼凑“也许钟岚悠在虚妄之岛,察觉到了这一切,也许...” 白泽打断了妙歌有些混乱的自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眉眼间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柔和。 “妙歌。”白泽轻轻的呼唤,希望她能够平静下来。 可是妙歌此时却感觉自己如同被时间背叛了一样,明明自己和香橼也经历过相同的事情,为什么换了角度,却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越来越多诡异的想法,蹦了出来,将她的情志和思维都蚕食了。 妙歌抽出了白泽握着的手,聚拢在自己的胸前,努力的镇定着自己。忽然又好像想到什么了,快步的向香橼走去。 “香橼,香橼!”妙歌一把掏出了自己的修为石,呼吸微微有些错乱,将修为石递在了香橼的眼前,称谓转换了,妙歌已经无暇在掩饰她和香橼的过去。 “试一试。”妙歌说道。 “璎珞...”香橼心疼的看着妙歌,轻轻叹息的去接妙歌手中的修为石,不知其意。 却没想到,在碰触的到修为石的同时,妙歌薄唇轻启,手并没有松手,声音微小却透着坚韧“打开。” 香橼和妙歌的两只手,一左一右。 盈亮透火的修为石,果然应声瞬间展开了。 一幕幕犹如倒影般映衬在天空中。就像透过溃败的城墙灌入的飓风,横冲直撞的归来。 往事乍现,飞快的旋转推进,香橼也愣在了原地,那些被抹去的痕迹,重新出现在了香橼的眼前,香橼倒吸了一口气,步履微晃,倒退了一步。 看到眼前的一幕,妙歌的情绪反而缓和了下来,眸中希冀的光慢慢的陨落,眼神微微向下,失去力气一样,缓缓的坐了下来。 红裙铺展满地,犹如凋零溃败的火焰。 头顶微风飒飒,桃叶阴凉。一切都仿佛停了下来。 “尽头在哪里。”妙歌喃喃自语,紧接着唇边凭添了一抹苦笑“果然,你和钟岚悠都能打开我的修为石,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影子。也许所谓的人间,不过是一个更大的昆仑山秘境。而虚妄之岛不是沼泽,就是出口。” 第149章 神魔合体 坐在所有目光交汇的中央,妙歌静静的抬眸看着浩浩汤汤的天兵天将,看着周围其他所有的人,看着自己无数个的分身在桃林的掩映下,慢慢的走远散去。 心像一个瘦小的石子从高而漆黑的湖面缓缓落入深渊,光明渐弱,不知归处。 而与此同时,泯香的耐心飞快的流逝了,她几乎是脸贴着脸的闪现在妙歌的面前,黑炯炯的眼睛散发着灼热的光,四目相对,似乎是想要把妙歌眼中的已经消失不见得人影活生生的抠出来。 “我要出去。”泯香低沉的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妙歌抬起脸仰视着泯香,眼神空旷,动荡的情绪像潮水一般褪去,留下一望无际的茫然沙海。 泯香一把抓住了妙歌的脖子,却好像捏在了一个无骨滑腻的皮囊之上,白皙的脖颈明明已在掌握,却越用力越是要脱手而去“你现在有恃无恐了?你看清楚了,现在不是我一个人被困在这里了,这数千的兵将,还有你的朋友,还有白泽,他们也都困在这里。杀掉他们简直比捏死蚂蚁还容易。所以我们最好都不要考验对方的耐心。” “泯香。”妙歌怜悯的说道,“人间不过就是一个更大的幻境。” “不管它是什么!我要回去。那儿属于我!”泯香压制着怒火,低低的咆哮着。 妙歌沉默的看着泯香,暗淡的眸光晶莹了两分,转而她肯定了泯香的话“你说的对,无论它是什么,确是属于我们的。” 妙歌说的认真,幽若宝石的黑眼珠水汪汪的,带着迷茫,像是跟泯香说话,但是聚焦却落在白泽的脸上,听起来自言自语一般。 泯香却根本不想听她的说这些,拂袖而起。 回身以迅雷之势将一个天兵捏成了肉泥。兵将都没有来不及呼救,骨骼就发出了噶吧吧折断的声音,紧接着是轻微爆破的声音。血水顺着泥土蜿蜒而下,尸体被巨大的力量揉压的面目全非,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周围所有的兵将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倏的散出了一个圆,却没有任何骚乱,大家有条不紊的重新排列了队伍,只剩下死去的仙将,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身下殷虹一片。 “你最好快点找到出去的办法,不然,你会害死更多的人。死在我手里,可没什么轮回之说。因为捏爆魂魄的手感实在太好,我会控制不住的。”泯香的嘴角笑着,眼光中却寒芒点点。 岳伦泱没有再去看虚元的授意,隔着重甲将手指捏的咯吱直响,噌的一声跳了出来,明明怒火中烧,却仍旧露出了一副慵懒的神情,略微歪着的脑袋,完美无瑕的脸在日光下,犹如度了一层铅华,看起来竟平添了几分张狂和邪魅,眼神却阴沉的似深夜的海面“到底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如此愚蠢,在这里张牙舞爪?依我看,这里最应该担心害怕的就是你。连天意都在和你作对。你看不出来吗?”岳伦泱慢慢踱着步伐,向泯香走了过去,不经意的转换着角度,终于余光中的妙歌也消失在视野里。 妙歌在深处危险之中之时,他担心无比,不惜折损精元硬碰硬去劈砍坚如磐石的结界,但是如今近在眼前了,却刻意表现得十分冷漠。穿着嫁衣的妙歌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岳伦泱就是那么的刺眼。 泯香似乎对俊美的容颜格外的青睐,她斜蔑了一眼白泽,又看了看岳伦泱,短促的嗤笑了一声,并不接岳伦泱的茬,转而瞥向了香橼,问道“我哥哥留了这么多漂亮的男子从小养大,不会是用来做面首的吧。” 力量的回归,让泯香再也没了顾忌,这些年被虚元踩在脚下,关押幽闭的仇恨,都化作了燎原的怒火,借着此刻熊熊的燃烧了起来。她似乎想要激怒虚元和香橼,幻想着把他们踩在脚下的感觉,一定是即痛快又美妙的。 这种想法的确能够疏解泯香的痛苦,泯香脸上露出了真心的微笑,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样在等着问题的答案,表情憨厚而乖巧,重新看向岳伦泱,眼神中有迷离的光晕闪耀,似乎醉心于他的容颜,“你看你,完美无瑕的样子,比我见过最美的宝石还要耀眼,难怪会被选中成为接班人,大地之神的名头真真是实至名归,换做是我,我也会把你捧在掌心当中的!” 泯香说着又看向了虚元,像是在等着虚元的爆发,还有什么比他自己扑上来,再踩下去,更为爽利的呢? 可是虚元的脸上并没有愤怒,甚至连丝毫动容都没有。他像是听不到一样,只是对妙歌说道“上一次,你如何能够从香橼的身体中分离出来?” “黑龙潭你和泯香一战,我借着香橼的身体想要摧毁强灵,却不知为何反被强灵的力量弹了出来。”妙歌低头回忆着“可是这次的不同,很多地方都不同。”妙歌呢喃般看向分身渐没的地方,思绪被诸般拉扯,飘摇不定“我竟从不知道自己眼中魂魄的存在...” 虚元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张开了大手将香橼纤细的莹莹玉手包裹在了其中,两人心意相通一般,香橼看着虚元笑了,雍容温柔,像冬日清晨的阳光,推开了世间所有的阴霾,笼罩下来。 虚元将一分为二的强灵重新聚拢在了妙歌的身上。 妙歌坐在地上,只觉得心中,没有由来的一阵暖意激荡,由暖意快速变成炙热,从内而外,奔腾在血液中,力量仿佛随着心跳,一势高过一势快速的聚拢堆积,送至四肢百骸,冲击的整个人要炸裂般,眼前突然白光盛放却不见出处,犹如白日的烟火层层叠叠在脚底攀升,遮住了全部的视线,就算闭着眼睛,光也拼命了的冲破眼底,直直灌进心口。 一瞬间妙歌失去了意识。 光芒包裹着妙歌的身体像燃烧的火球一样热烈,除了长发从光瀑中蔓延出来,被真气冲的四下翻飞,这光芒几乎隐去了一切。 光芒映在泯香的眼神中,撑大了泯香的瞳孔,泯香不可置信的看着虚元和香橼竟然将强灵之力拱手相让,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一双烈烈红翅从光芒中恣意的伸展开来,在强光的映衬下,犹如沐浴在金黄色的火焰当中。光芒渐退。 妙歌的一只瞳孔变得像钻石一般的清澈璀璨。心中却突然窜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欲望,难以自制。 意识随着白光的消逝开始模糊。 光明快速的归入泥土,踪迹全无,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妙歌几乎在光芒熄灭的同时,朝着泯香凌厉无比的冲了过去,仿佛要撞碎她的身体。 泯香急忙从惊讶中回神,只来的急用力一挡,被冲开数十丈远。身形还没定稳,妙歌又扑了过来,快之又快,模糊的犹如一团光晕,闪现在眼前。 泯香几乎是调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合手抵住,总算是没有再退。心中却是慌乱不堪,惊骇不已,大声怒斥道“你要干什么?!” 可是妙歌却根本不管不顾,眉头微敛,充耳不闻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泯香发起攻击,速度越来越快,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虚元是希望妙歌能够靠强灵之力将身体内的魂魄再次冲离出来,却万万没想到,妙歌会鱼死网破的去跟泯香直拼,此刻却也是毫无办法,香橼更是急的隽眉深锁,泪水盈满了眼眶,只感觉妙歌似是要和泯香同归于尽了。 而此刻白泽和岳伦泱几乎是同时搅入了混战之中,四人越战越高,仿佛脚下的桃林变成了粉色的大地,最后更像是颠倒为了粉色的天空。 “妙歌,从长计议!不要硬碰!”白泽看着完全不设防的妙歌心急如焚。 可是妙歌充耳不闻,完全像是听不见一样。 岳伦泱也急了,现在虽然是势均力敌,但是怎么看,妙歌都是要同归于尽的打法,“妙歌!你疯了吗?!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先解开结界!” 岳伦泱话音未落,却看妙歌一个抽身,快速的翻至更高,双臂一横,身后一瞬间竟是千军万马,妙歌犹如一位意气风发的女将,红衣烈烈,振臂一挥,单口中只有一个字“杀!” 撕裂般的嗓音竟是老态龙钟,杀伐果决。 苍老的声音撼动云霄,震得所闻之人脊背直颤,十万异士齐刷刷直指泯香而上! 泯香彻底慌了,刚才的颐指气使变成了狼狈不堪,凌妙歌这个打法,毫无顾忌,根本就是以死相拼。可是泯香不想死! 泯香想不通,大声喝道“住手!你不要命了吗!你看看白泽!”泯香边打边退,希望能够用白泽牵制住妙歌的想法,让她冷静下来。 可是根本没有用,妙歌连头都没有回,白泽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感觉眼前的妙歌已经物是人非了。 妙歌紧紧的逼在泯香身边,全力以赴,毫不设防,泯香分身乏力,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抵挡其他的攻击。自身撑起的护盾,在十万异军的纷乱强攻下,已经越来越弱。 泯香头一次心中产生了绝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泯香从心底里害怕了。 凌妙歌没有强灵的时候,在这个结界中,自己都无法伤及,现在虚元和香橼的力量全都集中在她身上,除了玉石俱焚,恐怕自己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而白泽和岳伦泱此刻的心也是犹在屉上,担心的竟是和泯香一模一样,虽然泯香伤不了妙歌,但是一旦两个强灵拼死对冲,从内而外的力量倾泻炸裂,那么妙歌的元神肯定难保。 正在岳伦泱和白泽还在担心的时候,十万异军的力量已经将泯香的护盾击爆了,炸裂的声音晴天霹雳般响彻云霄。 也就在这时,妙歌凌厉的招式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绽,在急如暴雨的缠斗中,这突然的一个空当,泯香根本就来不及再多想什么了,上去就是全力以赴的两掌,可是抬眼却看到了妙歌出现在脸上的诡异微笑。 泯香的心如坠云端,心道“不好。” 可是掌风已至,整个身子已经随着掌风,擦到了妙歌的近前,砰然一击,泯香感觉到自己这次是真的打在了实体之上,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掌下,骨骼碎成砂砾的声音,心中忍不住激动,难道刚刚自己眼花了吗?! 可是想撤回手臂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和妙歌连成了一体。血肉透过红裳,一点点被吞没了,结合了。 泯香犹如见鬼一样的嚎叫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背上生出了经络,经络像是有生命的触角,连接到了妙歌的身上。 妙歌像是要吞噬了她一样,另一只正常的眼睛,突然变得黑瘴隐匿,血腥通红。 一只眼睛灿若星斗,瞳孔钻石一般闪亮,另一只眼睛瞳仁赤红,好像蒙着一层黑雾。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白泽和岳伦泱也立刻收手,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妙歌的变化。 他们的震惊并不比泯香的小。 而这一幕虚元清楚的记得,魁梧的身材猛然一凛。 妙歌刚刚从香橼身体里分离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只眼睛是神,一只眼睛是魔。 现在的样子,一如当初无二。 难道! 就在所有人都在惊诧之时,泯香却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她恶狠狠的看着妙歌,力量归结到与妙歌的肩膀相连接的地方,正想要忍痛切断已经融汇在一起的经络。 却不想,妙歌竟然阴沉如鬼魅一般,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泯香挣脱不开,躲无可躲,手臂竟然像被融化了一般,隐没在了妙歌的肩头。 泯香看到这一幕,恨不得双膝瘫软,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整个身体抖做一团,声音扭曲的不像样子“你这个怪物!你到底是什么?!”说着再想去调动自己身上的力量,却发现已经全不受自己控制了。真气汩汩不断,泥流入海一样涌入了妙歌身体。 妙歌冷静异常的面容,目光死海一般,没有任何情绪,却好像把泯香看到了骨缝深处。 泯香像是吓破了胆一般,再也顾不上什么了,毫无章法的朝着妙歌踢去。 脚却一瞬间陷入了妙歌的身体。 泯香张开嘴大叫起来,可是只是一声未落,整个人就像被生吞活剥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第150章 重新册封岳伦泱 妙歌的身体吞噬了泯香的身体。十万异军没有仙兵仙将的约束,又几乎都彼此认识,顿时一片哗然。拎着自己的法宝和武器,就地沸声滚滚。 其中不乏少数人,很早就留心到了天色的异动,早在争斗之初,就已经来到了钟岚悠设下的结界外,非常清楚事情的始末。 现在泯香突如其来的下场,不管心向正邪,此刻首当其冲的震撼都是无以复加的。 浮生树的两块强灵已经归结在一人的身上了。世上怕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与之比拟的了。没有了制衡,一方独大,不少跟着妙歌出来的人与有荣焉,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丝毫不把虚元的势力放在眼里。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妙歌却从云端一个纵身落了下来,丝毫没有节制,眼睁睁的就朝着地面撞了过去。 白泽和岳伦泱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同冲了过去,根本来不及多想,妙歌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可是妙歌却面无表情的红袖一挥,舞起一阵狂风,将二人挡出去数丈有余。 二人心中一凉,却听到了噗通的一声水声。 妙歌直直遁入了地面,踪迹全无。 十万异军散落如半球形,铺满天际,将妙歌消失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妙歌呢?!”秋澈从人墙中冲了进来,急急的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岳伦泱和白泽“她去哪里了?!” 白泽脸上似有愠色,眸光温凉,气息低沉,他的伤口经过刚刚的争斗,又开始流血,血水顺着衣襟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面之上,汇成了拳头大小的一滩浓血,他看了一眼秋澈,语气听起来依旧平和“她应该去了幽冥界。” 只这一句话,犹如热油入水,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引得十万异军激烈的探讨起来。 岳伦泱斜着撇了白泽一眼,不发一语,表情阴沉。却也知道此刻的情况,不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时间过的很快,嗡嗡嘤嘤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犹如浪潮。 “幽冥界就算是大罗金仙去也得扒层皮,九死一生之地,她去了,就算强灵护体,恐怕也不能很快回来吧。”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钟幽冥大帝引胡乐乐来的时候说的么?人间和幽冥界本就是轮替的,幽冥界之所有还没有现世,全靠凌大人曾经留下的强灵撑着。如今这个凌大人身负两颗强灵,上天入地再阻碍,也许很快就会回来。”因为妙歌没有被封授爵位,从沼泽出来的人,背后都敬称她为凌大人。 “不知天意是善是恶,也不知你我下场如何,真没想到一番忙碌居然都是在他人的回忆当中,哎...” “仁兄所言差矣,何是真?何是假?只是一些不如天意的地方被倒溯扭转了而已。依我之见现在那些被新的记忆覆盖的才是虚假,我们所在的才是真实,才是定局。方才扶桑大帝询问凌大人,可见此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也许回忆中的白泽上仙寂灭了,而天意他不该死,所以重新此番境遇,让他活了下来,我们都是看客,且先少安毋躁吧。” “凌大人到底是何缘故?我看强灵入体,她就突然像换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多了那么一股子老练狠辣。” “也许是天命中的桃花婆婆?” “是不是桃花婆婆开启的扭转,进入了白泽的记忆。” “我猜正是!” “可是曾经仙考中的桃花婆婆又是谁?桃花婆婆在传言中不是个笑面神吗?” “仙考中的桃花婆婆就是桃花婆婆,而在开启扭转的应该是千万年以后的桃花婆婆也说不准,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未来,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猜测议论之声不乏于耳,有愤然的,有劝慰安天命的,有担心的,有梳理思路的,也有看破红尘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角度,各种各样声音搅合在一起,疏解情绪,抒发观点。但终归大家都只能观望,提着一颗心揣度着天意。 就这样大约只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大地突然开始没有规律的震动起来,妙歌消失的地方,开始大片大片的龟裂。鼓出了一丈多高,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蓄势要破土而出。 包括天兵天将,所有的人,都开始不自觉的后退。大面积的散开。天际四处全是人影,都紧张的看着地面的变化。 坚实厚重的土地裂分崩离析,裂出了一道蜿蜒的大口子,发出了巨大的闷响。 一只一人高粗细的绿色枝蔓强劲的冲破了地面,像一只攻无不克的铁钳笔挺而上,却又悠悠然然的在半空之中伸展开了一片又一片的荷叶,即柔韧又刚强,慢慢的漂浮攀升,由小变大,生长极速,就像是飘荡在水面上一样,不多会就从蒲团大小,长到了小池塘那么大,生机勃勃,宛若新生,干净的一尘不染,透亮葱翠的躺在阳光下,碧油油的恣意极了,这种摄人心魄极致完美的绿,看得所有人都心魂都飘荡起来,仿佛第一次感受到了颜色的力量,几乎忘了身至何处。 枝蔓蜿蜒而上,不一会儿,一个拳头那么大,与怒火同色的花苞孕育而出,水灵灵的居然还带着水珠,点点水珠半落不落就半挂在花苞顶端,盈盈欲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像透明的宝石一样,泛出了七彩的精芒。 花苞像是被什么能量充盈着,饱满的快速长大,颜色也越来越红,不大一会就已经几人难以合抱了,长势却依旧不减,继续层层叠叠的生长着,其间隐约已经有淡淡的香味透了出来,丰腴凛冽,还没等绽放,就已经将众人的心都蛊惑了。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朵红得极致妖艳的花苞,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好像一眨眼,就要错过了它的绽放。 “火莲...”香橼仰着头喃喃道,目不转睛,眼神里全是希冀的神采,“怎么会如此盛大,当初只是小小的一颗...” 香橼的话立刻像疾风过境一般的传开。 “听见了吗?西王母说这是火莲花!” “这就是天目湖璎珞仙子的元神吗?!” “凌大人和璎珞仙子,一个是神,一个是魔。他们现在神魔合体了。” “非也,据在下所指,凌大人和璎珞仙子原本就是前身后世。” 言语的传递,很快将香橼最开始的惊叹,模糊扭曲了,大家再次各抒己见,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认知,一时间众说纷纭, 与此同时,这株遮天蔽日的火红色莲花也终于不再长大了。 见它停止生长,有不少人跃跃欲试的想要去触摸,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靠近,明明只有几步,却仿佛原地踏步般怎么也逾越不了。 直到一阵似有还无的低吟浅唱响起,大家才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歌声弯弯转转,即陌生又有些耳熟,飘飘渺渺,断断续续,竟和沼泽中的有大几分的相似。 而这个歌声流淌到白泽身边时,竟生出了触感,像是牵引,绳索一般,柔软而没有形状,犹如空气中绵软微温的一团气流,轻轻碰触的引着白泽不住向前,十分容易的穿过了这道无形的阻碍,白泽伸出一只白皙修长,沾染着血污的手,落在了粗大异常的花茎之上。 众人的目光随着白泽独自的靠近,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白泽并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依旧似千年被雾霭笼罩的雪山一样,不温不火,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流露。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仔细的感受着火莲的气息。 花茎的表皮下滚热躁动,脉络中气息强盛无边,气场巨大到可怕,浩瀚难测的力量在茎脉中浩浩汤汤,像蓄势而发的火山,只是在等候一个时机。 很难想象这是一株植物内的经络涌动。 白泽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慢慢的摩挲着,自己身体内的异动却越来越明显,气息仿佛受到了共振,急躁的奔腾起来,受伤的肩膀忽然再次血流如注,喷溅到了枝蔓之上,眼前的颜色也慢慢变得迷离。 “神魔的力量需要平衡,强灵已经集齐了四分之三,你愿意把你身上的也给我吗?”不是妙歌的声音。但是白泽却没有犹豫,闭着眼睛虚弱的点了点头。 在白泽认同的一刹那,身体内的气息顿时更加混乱了,仿佛一个不堪重负的容器,力量正挣扎着从每一个毛孔中挣脱出来,逃往它处,白泽眼前一黑,一手扶着花茎,一手拄着地面,单膝跪了下去。 纷乱的心意,无比清明的随着气息涌入白泽的感知。 不知为何,自封授仙爵后,白泽能看穿人心念的能力就变得越来越微弱,好像总是隔着千重万重的阻碍,模模糊糊,反倒不如幼小时候看得直白清晰。 可是这一刻,白泽感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泱泱万众,所有人的想法,就像千丝万缕的线,每一条都准确清楚,飞入了自己的脑海。他甚至听到了消失了的泯香的心声,嘤嘤呜呜,悲鸣不止。 然而,只是一刹那,所有的声音又都消失了。 一切像快速退却的潮水,来不及仔细辨别就归于了平静。 一只巨大的如同庙宇一般大的兽灵出现在白泽的身后,发出莹白色光晕,像是个正在渐渐变得清晰的影子。 巍巍然的身子,气息温润,一吸一吐之间,全是祥瑞之气。 银白色的披毛,四脚炫蓝,像踩在蓝色的火焰之上,头上牙白色犄角,如同弯弯的新月,高高的翘起,闪着朦胧的光辉,弯向后背,角尖青光凛冽。尾巴如云似雾,随着风,不停的变换着形状。 神兽逐渐从模糊变得真实清晰。彻底的从白泽的身体中分裂了出来。 “原来影子就是封印!”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惊呼。 不少人深以为然的跟着点头。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的看着局势的变化。 莫月容惊讶的看着被分离出来的影子,不可置信的缓慢的摇着头“怎么会?” 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帮助泯香,形神一位,冲破一些禁忌,却从不知道影身还能反其道而行之,禁锢主体。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接二连三的惊叹当中的时候,白泽体内的气息果然倏然加强了,力量犹如滚滚的江河决堤,将原本体内的力量轻而易举的覆盖住。 白泽肩膀上的伤,快速的痊愈,嘴唇渐渐有了颜色。随着从地面上忽然而起的一股气流,自然而然的攀升到了略微高出花苞的位置。 花苞内水分充足,每一层包覆都是鲜红欲滴,此刻包被的过于紧实的花瓣竟然发出了挣裂般摩擦声,吱吱嘎嘎的慢慢开放了。 所有人都自动噤声屏气凝神,除了风吹拂桃林的簌簌声,每个人耳畔都是清晰无比的花开的声音,原来,花开是有声音的! 被放大后,居然就是这样的声音。 似有千瓣的火莲一层一层的绽放,幽蓝色的天罡地火舔舐着花瓣,像一层镀在花瓣上的流动光泽,让人看的惊心动魄。 一道蓝光乍现,犹如璀璨的星河灌溉,白泽抬手将自己的力量引向火莲。所有的强灵在众目睽睽下,归结一处。人们已经惊讶的忘记发出声音,全神贯注到了极致。 眼前看到的,即便是仙是魔,穷极此生,恐怕也没有机会看到第二次了。 大如锅盔的红色水滴形花瓣,在火焰的舔舐下悠然恣意的层层绽放,力量似一纵蓝色的长虹,倾入花蕊,激得花周泛起了迷蒙,正邪之气杂糅,美丽妖冶的难以形容。像一位姿华绝世的女子,骄傲神秘,却正在一点点的掀起她的面纱。 淡淡的花香萦索在空气中,呼吸到口鼻当中竟有丝丝的甜意,兀自独特,像是雨露配上了清酒,不经意的归入了肺腑。让人贪婪的急急加深了呼吸,想要多多品尝一口。 花苞繁复,一片又一片慢慢的展开,终于比石磨还要大的花蕊透过最后一层花瓣,悄悄的露出了璀璨如金的颜色,也隐隐约约的透出了一抹红艳曼妙的身形。 直到最后一层花瓣舒展开。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确认花蕊正中,就是刚刚吞噬了泯香的凌大人无疑。 只见妙歌一身嫁衣未变,正侧着身睡的香甜,白皙干净的脸一半被自己的衣袖和手臂挡住了,露出的嘴角有淡淡的弧度,像是在做着一个好梦。 “太美了。世上竟有这样的花朵。竟有这样的异景,此生得见,再无憾事了。”直到一位天将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发出了梦呓般低语。 才一瞬间点燃了所有的声音。 “妙歌。”白泽呼唤着飞入巨大的火莲上,将妙歌扶坐了起来。 妙歌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醒来的十分艰难,恍恍惚惚的抬眸望向白泽,面无表情,眼里有淡淡的疏离。眸光虽然依旧精亮,却隐约带着那么一股子老气横秋。 白泽略微激动的心情,一下就沉了下去,语气也冷淡了下来,“桃花婆婆?” 妙歌点了点头。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醒来的不是凌妙歌,而是天命的主人。 桃花婆婆撑着白泽的手站了起来,脸庞没有笑容,高高在上的环顾四周,严肃端庄,有着一份捉摸不清的清冷,和妙歌本身的气质完全不同,甚至和见过桃花婆婆的人记忆中的也完全不同。 桃花婆婆两手相交,轻而易举的将血珠取了出来,放在了左手的手掌当中,声音依旧是妙歌的声音,可是说话的节奏和音调却全变了,不高不低,不急不缓的说道“岳伦泱上前听封。” 岳伦泱回头看了虚元一眼,虚元点了点头,岳伦泱脚下梯云一纵,远远的单膝拜在了桃花婆婆视线平行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用了妙歌的面孔,岳伦泱始终阴沉着脸。 “封岳伦泱大地之神称位,掌管山川土地,望尔德度清明,远至迩安,赐凤凰石,内附十万精甲异士,归随调遣。” “呈恩。”岳伦泱恍然隔世,低头,伸手接过了飞落而至的血珠。 血珠落入岳伦泱手中的同时,内部升起了一阵混沌,红色的血雾沉淀,生出了清晰可见的脉络,宛如一颗硕大而又晶莹无比的石榴子,在岳伦泱的手中怦然而动。 虚元的脸色陡然一沉,心中骇然。 岳伦泱的大地之神称谓,他手中变化了的血珠,都在虚元的脑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岳伦泱重新被册封,凤凰石却再也不会克制他的性命。轮回在复制着前进,惊人的相似却又绝对的不同了。虚元甚至开始模糊自己曾经册封岳伦泱的一幕,隐约记得,却又不敢肯定。这种感觉何等的相似。 就像他记得妙歌从他的记忆中归来,却始终记不清他曾经的寂灭。 心中大惑而不得解,让虚元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助无力无为,情绪笼罩下来,挥之不去。 所谓轮回到底是什么?!尽头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却又没有变。一切是不停的倒回重置,还是只是自己和白泽的这两次?!虚元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海边的砂砾,渺小的可怕。 岳伦泱接过凤凰石,站了起来,平视着桃花婆婆,如圭如璋,风姿绝然,口气却没有丝毫的退让“妙歌呢?” “我在。”桃花婆婆的眼眸微动,神色流转,虽然身姿未变,气质和语气却全变了。 岳伦泱攥紧了双拳,深而又深的看了妙歌一眼,唇低沉的微微抿了抿,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退到了虚元身边。再转回身去看妙歌的眼神,妙歌眼里面的那股子一瞬间流露出的熟悉又全都不见了。 第151章 结局 一望无尽的桃林颜色旖旎,在微风下,像粉色的海面一样,碧波荡漾,点缀着绿色的光芒。天空也是湛蓝如洗,蓝的让人心旷神怡,丝丝缕缕细长薄散的白云,织锦似的徜徉在其中,悠闲舒展,将这地面绵延不尽的粉红映衬的更加的明媚动人。 可是,这般盛爽的天气与美景,却没能吸引任何一个人的关注,因为在这片蓝天下的一方土地上,一颗比参天巨树还要大的赤红色莲花正在喷薄的绽放着,浩然之气荡漾,而同时天罡地火的蓝色火光也舔舐着花瓣,鬼魅妖孽似的眷顾在花的周围,亦邪亦正,夺取了所有人的眼球。 岳伦泱被重新册封了,时光就好像逆流而上,平静的覆盖了它想覆盖的,遮掩了它想遮掩的,让虚元的认知发生了动荡,第一次喟然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天命中十数万众,此刻鸦雀无声,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株遮天蔽日,摄人心魄的火莲。以及火莲上那个好像可以主宰一切的女人。她刚刚居然册封了扶桑大帝的接班人。 这样毫无顾忌的喧宾夺主,让人忍不住都跟着捏了一把汗。即便交出了强灵,那也是天神的最高统帅,此情此景,难免让人唏嘘。 就在大家都各怀心思揣度之际,不知何时挤在高处的莫月容,紧贴着火莲自身的结界飞落了下来,倔强的目光中清辉点点,直望着妙歌,宝蓝色的罗裙轻提,叩拜了下去“请婆婆救救钟岚悠。” 妙歌没有示意莫月容起来,只是冷淡的望着她摇了摇头。 莫月容连忙腰板挺的笔直道急切道“这是钟岚悠以死换来的局面,他是为了人间,他是为了”莫月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情绪,阳光正迎着她的脸,眯起的眼睛将她眼中的水雾挤作一团,倔强而凄楚,然而她的话却被妙歌无情的打断了。 妙歌依旧神情淡淡,言语更是冰凉缓慢不带一丝情愫,“钟岚悠没有死。” 四下一片低沉的哗然。 众人和莫月容一样,都十分不解,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同时很认真的看向莫月容,等着她继续发问。 莫月容一瞬间也有点空白,钟岚悠被泯香一掌击散,化作血雾,连尸身都没有留下,是自己亲眼所见。 想到这里,莫月容的心就是一阵刺痛,原以为自己什么都已经放下,却不想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真像个笑话。可是当笑话有什么,只要钟岚悠还能活过来。 “请婆婆明示。”莫月容一个响头咚的一声磕在了石化了的云端,强忍着的泪水被这一震,滴落在了白茫茫的云际,融入其中,抬头眼中又是一片清明,再道“请婆婆明示。”紧接着又是一个响头磕地。 “神迹已灭,难以追回,但是他的肉身还在人间,溯回到了他原本的样子。有缘终会再见面的。”妙歌看着莫月容,眼光下移,落在了她的影子身上。 莫月容没有听懂,圆圆执拗的脸庞上写满了疑问,根本无暇去管自己的影子“神迹已灭,还哪里来的肉身?婆婆,请您救救钟岚悠。强灵无所不能。一定也能起死回生。婆婆” 可是妙歌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由着莫月容一个头一个头的继续磕着。反而抬手一挥将莫月容身旁一个奇怪的影子捞了出来,朝着地面随意的扔了出去。 莫月容的影子像一片淡灰色的鹅毛,慢慢悠悠的左摇右摆的落在了地面上,被水泡发了一般,倏的肿胀了起来,终于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只是这个人头发散乱,一身白衣,有泥渍也有血污,眼神里空空如也,形容枯槁盘坐在地。但秋澈只远远的瞥了一眼,脚下就如同生了根一样,寸步难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里的声音轻的如同呼吸,“林昸肃” 妙歌没有问莫月容,也没有等秋澈来求,眸光轻轻一睨,林昸肃身上的戾气就被拂去了,人软绵绵的歪了下去,脑袋撞在了地面上,却没有要醒的意思。 秋澈终于缓了过来,急忙冲了过去,伏在了林昸肃身边,抬头感激的看着妙歌。可是妙歌却把眼神挪开了,脸上仍旧是不着情绪,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她红袖轻抬,朝着莫月容拂了过去,仿佛是嫌她碍眼,将她扫落在了地面上。 莫月容跌了下来,额头已是血迹蒙蒙。圆圆的大眼睛,里面水光潋滟,微微有些愤怒的仰头看着。 可是无论是感激,还是愤怒,这两束目光似乎全都不在妙歌心中,她朝着白泽的兽灵挥了挥手,兽灵腾的一跃,直接穿过了火莲的结界,像只傲气白狮,却在妙歌面前温顺的低下了它的头颅,像个正在认错的孩子,妙歌的嘴角这才微微有了一丝的笑意“回去吧。” 妙歌说着抬手去摸它的皮毛,眼中有了些温存。 兽灵没有躲,只是眼睛却看着白泽,似有渊源难解。顶着弯弯的角,点了一下头。 这一刻,妙歌的眼神有些涣散。周身的气场柔和了下来。强灵的力量却与此同时从妙歌的身体里没有节制的溃散出去,如烈火中的空气,上下翻飞,模糊了眼帘。 妙歌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是惊异于眼前的景象。自己犹如沉浸在激流涌动的透明海洋之中,温润而汹涌的洋流正从自己身体中喷薄向四周,再不回头。 冲击而出的强灵力量似浓酸强碱一样腐蚀着周遭,桃林在大片大片的褪去,天幕剥落一样,露出了斑驳的灰色,雾霭沉沉。火莲明媚的花瓣也开始瞬间变黑腐朽,生出大块大块的霉斑,,天罡地火原本是锦上添花的妖媚,此刻却真的从头到脚的烧灼起来,火红的花瓣像有生命一样缱绻在火中,挣扎着终于还是变成了焦黑色的花蕾,被风卷成了带着火星的尘埃,溃败四处,顷刻间火莲化为一团乌有。 白泽快速的牵起了妙歌,温暖纤长的手,紧紧的裹附在妙歌的手背,将妙歌带回了地面之上。而妙歌此刻还怔怔的回望着身后,满目震惊。不知是不舍这株藏进天华的火莲,还是在看着其他什么。 而众人眼中这明明真实的一切,突然就像一幅背景一样,被一点点的被洗掉了,就连干燥温暖的风都被强灵涤去了它的温情,变得潮湿冰冷。瀑布的声音像被什么包裹住一样,微弱低沉的传了过来,继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突然有人惊喜的大叫“黑龙潭!” 紧接着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喜悦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们回来了!回来了。”十数万人顿时沸腾了。 虽然并没有消失多久,但是大家的心路却着实是跟着磨砺了一遭,泯香难以逾越的结界,谁还能有把握逾越,能够再回来,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庆幸万分。 不可置信和喜悦,一瞬间洗礼了湿濡的不堪的黑龙潭。只有莫月容看着眼前的景色,悲从中来,满眼凄凄。 大家都是喜悦的,唯独她。 当初盼他不得好死,没想到如愿以偿竟是这般的苦楚。她茫然的看着喜悦的人群,不知归处。 香橼此刻也模糊了泪眼,面对妙歌,复杂的感情在心中激荡,半晌没有说话。 反而是妙歌用手背擦去了香橼脸庞的泪痕,从定乾坤中拿出了月启筹“偶然得之,一直也没有机会还给你。”说着,将这盈盈的一盏递在了香橼手中。 妙歌抬眸从香橼的肩头看着虚元“浮生树和幽冥树倒了,强灵已经不复存在,推动大轮回的力量终结了。不要去追查虚妄之岛,不会有结果的。” 虚元看着地面,眼光慢慢抬起,落在妙歌身上,平静而空无,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的他的心绪,他道“桃花婆婆是不是单独对你说了什么?” 妙歌点了点头道,“她说,她是泯香。” 虚元的眼睛如万年积雪难化,表情却是有了些松动,模模糊糊似是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泯香最终被自己吞噬,成了另一个自己,终究又是一个悖论。原以为是神造化了天地,今天却觉得错了,也许天命的答案就是虚妄的答案吧。” 天庭的动荡之气消失了。幽冥界也不再向外蔓延。大轮回的闸口似乎被消散的强灵之气所淤堵,归于了平静。 妙歌立在王府院中,恍若隔世。明日秋澈大婚,那个秋澈在火中寂灭的梦却还历历在目,如今竟竟有置身于梦中的错觉,让妙歌忍不住掌心微微发汗。 白泽像是能洞悉她的心事,笑了笑安慰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妙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望着白泽,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明媚。 这时,秋澈从屋里传来的骂声打破了妙歌的胡思乱想。 白毛呜呜呜哀嚎着,抱着脑袋夹着尾巴跑了出来。 秋澈也随后也跟了出来,一手掐腰,一手拖着一个像小西瓜那么大的苹果大声吼道“千挑万选,从番邦进贡的果品中选出了一个最大的,被你这一口全给毁了”紧接着,还没等妙歌回神,秋澈就狠狠的拧了妙歌的胳膊一把,“宠不教,主之过,尤其这么重要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好好看着它,你看”说着秋澈指点着一个被啃去一大块的地方给妙歌看,一排啮齿的牙印清晰可见,“这是我明天上花轿时要用的福果!白毛这个死东西还不承认,你快快赔给我!” 妙歌捂着胳膊又疼又委屈,眉头轻蹙,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发自内心的笑容,白泽也笑了,他温柔又自然的替妙歌揉了揉胳膊道“你都看不住,妙歌哪里又能看得住呢。不如今晚我去天庭的果园,摘一个,补偿给你。” “掐一把你心疼啦?当神仙了不起啊。我才不稀罕你去摘,等我考上了,我自己去摘个够。哼。”秋澈睨了白泽一眼,回身拉着妙歌进屋去了,白泽看着两人的背影,摇着扇子,悠悠然的穿过王府内的手抄游廊,边走边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透亮过了。 秋澈却忽然因为自己的话迟疑起来,问妙歌“你说,没有了桃花婆婆,仙考中第三个题目会变成什么?” 从黑龙潭回来,大家重新聚在了一起,聊了很多,也猜测了很多,可以说的话题太多了,却第一次谈及仙考的题目。桃花婆婆的确是当众和白泽的兽灵一同消失了。这让秋澈突然想起了考试,倒是重新对第三个题目有些好奇。 “第三个题目,应该不会变吧,你还是会看到桃花婆婆的。”妙歌坐了下来,歪着头支在手臂上,端详着白毛啃过了的大苹果“不过,结界里你会忘记她是谁,也不会记得答案。” “还会遇到?”秋澈疑惑了一下,紧接着,好像也懂了,眼神放空,看着外面白泽正在远去的背影“对那应该是过去的她。” “是啊,我们见到的是应该未来的桃花婆婆。”妙歌道。 “我们在过去,未来已经到来的感觉可不怎么好。“秋澈从腰间倏的摸出了一把短刀,把妙歌手里的苹果接了过去,一切四份,递了一份完好无损的在妙歌手中“吃吧,我千挑万选的,反正已经不能用了,不吃可惜了,这么大呢!”说着,秋澈冷冰冰的朝门外喊了一声“狗东西,进来吃苹果。” 可是屋外静悄悄的,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秋澈却很笃定的冲着门外翻了一个白眼,抓起来被啃过的那一瓣,朝着门口就扔了出去,只见一个蒲团似的毛乎乎肉球从门口扑了过去,接住了苹果头也没回一溜烟的跑了,明明很干净的地面,愣是腾起了一阵灰尘。 秋澈一副看透了它的样子,“就知道它舍不得走。” 妙歌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无比的放松,连天空中的连续了几日的阴云都觉得越看越顺眼。 秋澈的婚礼如期而至,办的非常的隆重,这要归功于莫月容,莫月容这个人诡谲难辨,乖张任性,凡事随心所欲,却没有想到这次竟是她帮了林昸肃。 她在皇帝面前,说了林昸肃造反的原因。本来当初就是皇帝请莫月容帮助寻到林昸肃的,所以皇帝对莫月容的话深信不疑,有一种儿子失而复得的感受,不仅没有苛责林昸肃,反而依他的心意给他赐了婚。莫月容是实实在在的帮了秋澈一个大忙,故而秋澈真心实意的给她下了请柬。 可惜莫月容并没有来,喜宴上,只有眼巴巴盼望着而又失落而归的凌钰扬。 晚风微醺,大红色的喜幔迎风飞扬,映在黑蓝色的静谧天空中,反而显得孤零零的。婚宴从早到晚,凌钰扬慢悠悠的喝,终究还是喝多了,刚刚吐过,故而满嘴都是苦涩,晃晃荡荡的往秋澈提前安排好的客房中走去,妙歌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哥哥。 先开口的却是凌钰扬,凌钰扬口吻随意,尾音确是叹息“她没来。” 妙歌没有说话,不知道如何劝慰,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的劝慰都是隔靴搔痒,不如安安静静的陪伴,由他去发泄,也许会舒服一些。 果然凌钰扬笑了笑继续说道“也很好。月圆明和月圆亮说我像钟岚悠。我倒是不希望她把我当做别人。也很好” “我从来不觉得你们相似,哪里都不一样。而且哥哥的性格这样好。”妙歌说的是心里话,因为太过熟悉,所以细细对比,分明就是哪里都不一样。但是妙歌也不否认,虽然明明哪里都有些微小的区别,但哥哥确是和钟岚悠有几分神似,在外人看来,甚至会觉得很像。 兄妹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妙歌渐渐把话题从莫月容身上转移开了,凌钰扬的心情看似也好了一些,终于二人穿过婆娑的树影,来到了屋前,“早些回去吧。我无事的。”说着凌钰扬推开了自己房门。 一声猫叫传了出来,借着月光,一双碧绿的眼睛从黑暗中露出锋芒。嗖的跑到了院中,站在清凉的月华下,转身看着兄妹二人。 妙歌心中咯噔一下,只见这只猫通体乌黑,在月光下泛着像绸缎一样的光泽,眼神提防,发出绿油油的光芒。 “怎么会有猫?” “听说是王府里的野猫,白毛很喜欢它,猜测秋澈先前总是跟些成精了的动物打交道,没少斩杀,估计是不会喜欢,这几日你们都忙,故而白毛将他寄养在我的房间里,不让秋澈看到,这些天倒是常来和它戏耍。” 凌钰扬说者无心,妙歌听者有意,心忽然就提了起来“哥,它有名字么?” “没有。白毛叫它小黑。”凌钰扬看着妙歌笑笑“你也喜欢吗?” 妙歌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道“哥哥,早点歇息吧。” 凌钰扬朝着妙歌点了点头,又冲着远处点了点头。 妙歌朝着哥哥的目光转身,白泽正在不远处身披月光,皎皎而立,远远的陪伴和等待着。 妙歌再看猫刚刚停留的地方,可是猫早已溜进了黑夜不见踪影,于是不再多想,带着笑意快步朝着白泽走去。 终。爱┆阅┋读: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